《丞相的衾间欢,她超飒》
第一卷 第1章 就她吧
暮春时节,风和日丽。
苏欢才在小院里把草药摊开晾晒妥当,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有人吗?求见医馆大夫!”
她随意理了理衣衫,待身上淡淡的药香稍稍散开,这才过去开门。
“来了。”
冷翼在门外等得心急如焚,待看到门后出现的少女,一下子怔住了。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袭绣着水仙的淡色袄裙,衬得她身形纤细。
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竹簪随意挽起,绝美的瓜子脸,眉如远黛,肤色更是白皙如雪。
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清澈纯净。
她静静站在那里,就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水仙,清新脱俗,让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冷翼回过神来,连忙抱拳说道:“你好,我找医馆的大夫,我家主子身体抱恙,急需诊治。”
苏欢微微点头:“我就是。”
冷翼惊讶更甚,随即眉头紧蹙,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他和他家主子一路长途跋涉到了这里,主子的病情突然恶化,实在不能再耽搁,才想着赶紧找个医馆。
可没想到出来的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能行吗?
他转身走到马车旁,对着里面低声说道:“主子,要不属下再找找其他医馆?这大夫看着太年轻了。”
苏欢柳眉轻挑。
想起三年前刚在这清河镇开医馆的时候,大家也都不信任她的医术。
这主仆二人看样子是外地人,有这样的反应倒也正常。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冬日的寒意:“就她吧。”
冷翼应了一声,又走回来,态度比刚才客气了些许:“诊金好商量,还请苏大夫务必尽力救治我家主子。”
苏欢刚要开口回应,就听见街那头王大娘火急火燎地喊道:“苏大夫!不好啦!你家小四又在学堂和人打起来啦!”
苏欢神色平静,似乎早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大娘跑得气喘吁吁:“听说是和梁家二少爷的那帮人打起来了!根本拉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梁记客栈是这清河镇最大的客栈,听说老板的表姐是这镇上县丞的夫人,一家人在这地界上有点权势,平日里嚣张跋扈的。
梁家二少爷身边也总有几个跟班,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这一打起来,肯定麻烦不小。
苏欢侧头看了看冷翼,说道:“先进来吧。”
“啊?”冷翼看看王大娘,又看看苏欢,一脸疑惑。
没听错吧,她家出事儿了,她不着急去看看,反倒先给人看病?
苏欢刚转身往里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对了,诊金一百两。”
冷翼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一百两?!这也太贵了,京城的医馆都不敢要这么高的诊金!”
苏欢心里暗暗叹气,她也没办法啊,不狠着要点钱,上哪儿给弟弟凑钱赔人家医药费?
这次小四可打了好几个人呢。
“看与不看,全凭自愿。”她的目光在马车上停留了一下,“不过,你家主子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危险了。”
冷翼心里一紧。
听她这话的意思,难道已经看出主子病情危急了?可主子一直在马车里,她怎么看出来的?
估计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一个乡镇医馆的小大夫,能有多少本事,说不定就是唬人呢。
苏欢谢过王大娘,便请冷翼主仆进了医馆。
王大娘看着苏欢纤瘦的背影,同情地摇摇头:“唉,一个姑娘家,独自撑起一个家,可真不容易啊……”
苏欢进了屋子,看到床上躺着的病人,立刻就后悔了——后悔诊金要少了,更后悔接了这单。
眼前男子二十出头,鼻梁高挺,五官俊美深邃。狭长凤眸内敛锋芒,透着邪肆。
一袭月白锦袍,暗绣花纹,贵气难掩。即便脸色苍白,也绝非寻常公子。
再看他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胸,一处在右腹,明显是被利箭所伤,而且伤口已经溃烂,显然受伤有段时间了,还中了毒。
这是下了死手啊,得有多大的仇才会这样。
万一处理不好,自己说不定也会被牵连进去。
苏欢心里暗自嘀咕:“真讨厌这种麻烦的病人。”
冷翼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急,问道:“怎么,看不了吗?我就说不能指望这种小医馆……”
苏欢把完脉,站起身来,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好笑。
她身为古医世家第三十一代继承人,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她看病都求不到。
当初意外身亡,虽然没能当上家主,但前二十多年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各种医术都钻研得十分精通,没想到重生之后,自己的医术居然被人接连质疑。
“能看。”她写了一副药方,递给冷翼,“出门右转去抓药。另外,这是我家的独门秘方,二百两。”
冷翼一下子愣住了,他可舍不得离开主子身边,现在主子身边只有他,到处都是危险,他必须时刻守着。
“我得守着我家主子,不能去抓药。”
苏欢语气平淡地说:“一个时辰内喝不上药,你家主子就没机会让你守着了。”
冷翼眼皮一跳,刚想反驳,就见自家主子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你去吧。”
冷翼无奈,只能应下,快步出门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欢和魏刈两人,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苏欢从旁边拿起剪刀,看向躺在床上的魏刈,在他左胸的伤口处比划了一下:“我要动手处理伤口了,你不介意吧?”
魏刈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请便。”
等冷翼抓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闭着眼睛,衣衫有些凌乱地躺在床上。
“主子!”他心里一惊,急忙上前。
“药已经换好了。”苏欢接过他手里的药,准备去煎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他重伤未愈,体内还有余毒,身体很虚弱,先让他休息会儿,等药煎好了再喝。”
冷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多、多谢大夫!”
苏欢刚走了几步,院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奶娃,一下子扑进了她怀里。
她低头看着小奶娃肉嘟嘟、白生生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睡醒啦?饿不饿呀,要不要吃桂花糕?”
小奶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苏欢轻轻捏了捏小奶娃的脸蛋。
房间里,魏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冷翼终于松了口气,感慨道:“真没想到,这个小医馆的大夫还真有两下子,深藏不露啊!”
魏刈静静地望着院子里苏欢和小奶娃的画面,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第一卷 第2章 你以后少招惹她
药炉子咕噜咕噜地冒着声响,白色的热气缓缓升腾起来。
小囡囡搬来一个小板凳,挨着苏欢坐下,乖乖巧巧地啃着桃花酥。
才吃了一块,她便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两块包好。
她清楚这是悦香楼的点心,价格可不便宜,家里每次只买三块,她和两个哥哥一人能分到一块。
苏欢瞥了一眼,说道:“不用给你三哥留,他今天打架闯祸了,没他的份儿。”
小囡囡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点心,小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的神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三哥打架肯定也累坏了!得留给他!
苏欢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刚才那个随从给的银子。
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出手阔绰。要是能不招来什么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揉了揉小囡囡的脑袋,“咱们家现在不缺钱,这么节省做什么?”
小囡囡冲她甜甜一笑,抱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
药味越来越浓烈,苏欢思索片刻,回去把大门给锁上了,随后继续翻晒着药材。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柴房后面传来了动静。
她头也没抬,说道:“回来了?”
声音瞬间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已经开始抽条,身姿挺拔且气质清朗,温文尔雅。
后面那个少年个子稍矮一些,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可眉眼却极为英气,隐隐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
“姐姐。”
前面的少年率先开口,后面的少年挠了挠头,也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姐姐。”
苏景逸往院子里瞧了瞧,有些疑惑地问道:“是来了病人吗?时间还这么早呢,姐姐怎么就把门锁上了?”
苏欢反问道:“你们今天还会走正门进来?”
两个少年顿时神色有些尴尬。
苏羽熙更加心虚地用力咳了一声:“姐姐已经知道了?”
苏欢说道:“我倒是也不想知道,可你这次打的是梁家的二少爷,想不知道都难。”
听到这个名字,苏羽熙脸色一沉,愤然道:“他活该被打!谁让他对姐姐——”
苏景逸不着痕迹地拉了他一下。
苏羽熙一顿,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谁让他说姐姐的坏话!”
其实这个理由,苏欢早就想到了。
阿逸和阿熙这兄弟俩虽然只相差一岁,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温和内敛,安静沉稳,一个肆意洒脱,脾气火爆。
自从他们一家三年前搬到清河镇,阿熙就没少和别人打架。
那时候,她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带着两个还不到成年人腰高的弟弟,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妹,一看就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对象。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阿熙常常白天不见人影,晚上才回来,身上总是带着伤,还固执地不肯让她看。
后来苏欢开了医馆,一家人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苏欢点了点头,“他们伤得重不重?”
苏羽熙天生力气大,体格健壮,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像个小老虎一样,这以一敌多,苏欢不担心他受伤,就怕他下手太狠。
苏景逸赶忙说道:“姐姐放心,他们都是些皮外伤,养上几天就好了。”
苏欢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对苏羽熙说道:“知道了。明天你跟我去梁家登门道歉。”
苏羽熙满心的不服气,可又想起二哥之前的叮嘱,只能强忍着气,一声不吭。
苏欢也没管他,想着药差不多煎好了,便转身往回走。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苏羽熙才忍不住恼怒地说道:“是梁成宇先对姐姐无礼的!居然还要我去跟他道歉!?我今天没把他打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就他那个没出息的哥哥,还敢打姐姐的主意?呸!”
苏景逸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儿本来就给姐姐惹了麻烦,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记得别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让姐姐听到。”
苏羽熙既愧疚又生气,紧紧抿着嘴唇:“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恨自己没本事!让姐姐受这种人的欺负!”
正说着,一个小囡囡跑了过来,费力地举起手里的桃花酥:“哥哥,吃点心!”
苏景逸把她抱了起来,苏羽熙也收起了身上的戾气。
想起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苏景逸点了点她的鼻子。
“妹妹真乖!今天又陪着姐姐看诊了吗?”
……
苏欢把药端了过去,又拿出一包银针。
细如发丝的银针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除了要照顾弟弟妹妹的吃喝,她攒下的第一笔银子,就用来打造了这东西——这可是她谋生的家伙,万万不能丢。
冷翼看着那少女拿出银针,心里不禁暗暗担忧,这样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腕,看着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似的,真的能给主子针灸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他正想着,苏欢已经下针了。
她动作流畅,依次在魏刈的眉心正中、胸骨上窝、手掌虎口的位置扎下银针。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冷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陡然变得苍白,紧接着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主子!”
冷翼大惊失色,“唰”地一声拔出剑,就要刺向苏欢!
然,剑尖还没碰到她,就听见魏刈咳嗽着哑声道:“冷翼,不可对苏大夫无礼。”
冷翼急忙收剑,可还是有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苏欢颈边堪堪擦过。
她脸侧垂下的一缕碎发被无声地削断,青丝缓缓飘落。
魏刈微微抬起眼帘,就看到身前的少女自始至终神色平静,澄澈干净的黑眸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差点被剑刺中的事情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体内的余毒已经沉积很久了,现在已经伤到了肺腑,虽然现在已经清除了,但还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苏欢利落地收起银针,抬手随意地把碎发拢到耳后,声音轻柔地说道:“尤其要注意别动怒,不然病情反复的话,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冷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尴尬又是愧疚,刚想开口,就看到苏欢已经转身出去了。
他抱拳行礼:“属下一时冲动,还请主子责罚!”
魏刈的咳嗽渐渐止住,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你也是为了保护我,何罪之有。”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刚才那少女温言软语却又暗藏锋芒的话语,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他轻声呢喃着,又看向冷翼,半开玩笑地叮嘱道:“你以后少招惹她,不然你主子我这条命,可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第一卷 第3章 那个男人也太晦气了吧!
苏欢出来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暗下来,院子里最后一批草药已经被苏景逸规整地收了起来。
厨房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隐约能看到苏羽熙正挥舞着铲子忙得不亦乐乎。
苏欢轻轻啧了一声。
苏景逸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没让她操过什么心。
可苏羽熙这混小子,三天两头在外面惹是生非。不过每次她还没来得及发火,他就主动跑来干活,让她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更气人的是,这小子做饭还特别好吃,每次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苏欢就更没脾气了。
姐弟四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苏羽熙小心翼翼地瞅着苏欢:“姐姐,你不生我的气啦?”
苏欢看着今天格外丰盛的晚餐,心里暖乎乎的,觉得这弟弟没白疼。
想当初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根本不会做饭,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可没少遭罪。
后来还是老四主动挑起了做饭的大梁,一家人才算过上了正常日子。
“我本来就没生气。”苏欢说着,给旁边的小囡囡夹了些菜,生怕她够不着,“就是觉得麻烦。”
梁家的人太难缠了,不然她也不会想着亲自上门去道歉。
说起麻烦,苏欢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更大的麻烦。
她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白天那个叫冷翼的随从。
他出手时,那把剑寒光一闪,削铁如泥,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他出招狠辣,身上那股子凶厉的杀意,绝对是杀过人的!能带着这样的随从出门,他的主子肯定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想到这儿,苏欢就觉得头疼。
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麻烦人物呢?
晚上,苏欢刚回到房间,就看到被子里鼓出一个小小的团子。
“小五?你藏哪儿啦?”苏欢假装没看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
过了一会儿,小囡囡自己憋不住了,猛地掀开被子,冲她甜甜地笑。
“好呀,原来躲在这儿呢!”苏欢走过去,一把将小囡囡拎起来,故意捏捏她粉嘟嘟的脸蛋,“我看看是谁不洗脚就上床睡觉!”
小囡囡赶紧伸出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不臭臭!”
苏欢把她抱去洗了脸和脚丫,看着床边特意找人做的小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抱回了自己的被窝。
小囡囡得逞了,眨着大眼睛,咬着手指偷笑,模样可爱极了。
其实她已经四岁半了,苏欢也想过让她自己睡,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苏欢刚到这里的时候,小五还只是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后来家里出了事,苏欢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带在身边,三年过去了,两人早就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小五特别黏她。
苏欢很快就睡着了,可这一觉并不安稳。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周围一片荒凉,天色阴沉得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她依偎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旁,女人温柔地帮她整理好大氅的领子,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欢儿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等过几天到了清河镇就好了。”
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对面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锦衣的男人,身形清瘦,脊背挺直。
他一脸愧疚地说:“丽娘,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旁边的少年笑着说:“妹妹,你看两个弟弟都不怕冷,等咱们到了青州,你可得好好锻炼锻炼!”
两个小男孩在一旁做着鬼脸,一脸得意。
苏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突然,一支黑色的利箭射进了马车!
“咄!”
苏欢的心猛地一紧。
快跑!快——
刀光剑影中,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娘亲被爹爹护在怀里,大哥挡在她身前,背上插着十一支箭。
“妹妹……”大哥嘴角不断渗出血来,“带、带他们……好、好好……活下去……”
苏欢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下一刻,场景骤变,风雪消失了,街道上花灯闪烁,人潮涌动,江边的柳枝随风轻摆。
小五提着一盏花灯在前面跑,苏欢刚想追上去,突然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就看到黑暗的巷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苏欢猛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看了眼身旁的小囡囡,还好没被她吵醒。
苏欢松了口气,可梦里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依旧清晰,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记忆会慢慢淡去,没想到它们却越来越清晰。
她摸了摸脸,仿佛还能感觉到鲜血溅在脸上的刺痛。
她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那个男人也太晦气了吧!”
明明过了这么久的安稳日子,结果碰到他的第一天就做这种噩梦!
要不是他那个随从太凶,她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儿,连觉都睡不好。
虽然长得过分好看,但这人真是不吉利!还是早点把他打发走为妙。
苏欢没再去想梦里的后半段,又躺下接着睡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还有人用力砸门,伴随着哭喊声:“苏家杀人了!杀人了!”
苏欢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迅速穿好衣服。
小囡囡也被吵醒了,紧紧抓住她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
苏欢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安慰道:“姐姐去去就回,小五乖乖在这儿等我,好吗?”
小囡囡听话地点点头,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苏欢走到院子里,看到苏景逸和苏羽熙也已经起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苏欢看向苏景逸:“阿逸,照顾好小五。阿熙,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苏景逸虽然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快步朝小五的房间走去。
苏羽熙想跟出去,被苏欢瞪了一眼,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苏欢走过去打开门闩,推门而出。
苏家正门前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梁记客栈的梁夫人头戴白布,双眼红肿,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苏欢心里一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夫人看到她,哭得更凶了,指着她大声喊道:“你还有脸问!你们苏家四郎杀了我儿子!”
第一卷 第4章 这绝不是打架能造成的伤痕
苏欢眉心紧蹙。
“你说什么?”
梁家二少爷死了?可昨天景逸分明说,那几个人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调养几天便能痊愈,怎么会突然——
梁夫人哭天抢地地哀嚎着:“我可怜的儿子啊!你死得好冤呐!要不是苏羽熙昨天把他往死里揍,他好好的怎么会丢了性命!杀人偿命!你们马上把苏羽熙交出来,给我儿子抵命!”
周围围观的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梁家二少爷没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昨天上午还见他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出了这种事儿?”
“没听她说吗?是苏家四郎把人给打死的!那小子年纪轻轻,浑身都是蛮力,下手又没个轻重,失手把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可怜梁老爷和梁夫人了,宝贝儿子养这么大,竟然遭此横祸!”
“是啊!那个苏家四郎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才十二岁就闹出了人命,以后长大了还了得?这种人必须送官治罪!”
众人议论纷纷。
苏欢面色微沉,心中念头急转。
阿熙虽然性子冲动刚猛,但向来懂得分寸,况且阿逸也在一旁,就更不可能任由他下狠手。
梁二少爷的死,其中必有蹊跷。
这么想着,她上前一步,说道:“梁夫人,我们对令公子的死也深感惋惜,但这杀人的罪名,没有确凿证据,我们是断断不敢认的。”
梁夫人情绪激动得近乎失控:“还要什么证据!昨天苏羽熙和我儿子动手,书院里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都是证人!阿武回去之后,半夜就毫无征兆地突然没了!这事儿不怪苏羽熙,还能怪谁!”
“半夜?”苏欢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您的意思是,他昨天刚回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异样?”
梁夫人一时语塞,而后又高声反驳道:“谁说他没事儿!当时他身上就有好几处伤口,还特地请了大夫来包扎!苏羽熙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同窗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站在梁夫人身边的梁烨朗一边安抚着娘亲,一边面露难色地看向苏欢。
“苏姑娘,你还是赶紧把你弟弟交出来吧!这事与你无关,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苏欢寸步不让,语气坚定:“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抓走我弟弟,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梁烨朗似乎有些恼怒:“你这般护着一个杀人犯做什么!?”
苏欢黑眸直直地盯着他:“梁大少爷说话可要谨慎些,官府都还没给我弟弟定罪,你就这般断言,难不成,你比官府还大?”
“你!”梁烨朗神色瞬间慌张起来,“我没这么说!你别胡乱曲解我的意思!”
梁夫人越过苏欢,朝着大门内望去,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还不出来!?杀了人,心虚了是不是!”
“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苏羽熙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了出来。
“我没杀人!”
苏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少年拳头紧握,胸口憋着一股气:“姐姐!我只是打了他几拳,真没杀他!”
梁夫人看到他,情绪愈发激动,尖声叫骂道:“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你还我儿子命来!”
说着,她就要冲过来。
苏欢脚步一动,将苏羽熙护在身后,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有力。
“梁夫人,如果您儿子真的是我弟弟所杀,不用旁人动手,我自会送他去大牢!但要是冤枉了他,想往他身上泼脏水,我也绝不是好惹的!”
梁夫人瞪大了眼睛:“苏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故意冤枉你们不成!?”
苏欢道:“既然您坚持说是我弟弟杀了您儿子,那我总得亲眼瞧一瞧,您说对吧?”
梁夫人有些发懵:“你、你什么意思!?”
苏欢抬脚走上前,来到那副黑棺跟前。
“阿熙,开棺!”她一字一顿,“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人!”
所有人都没想到苏欢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都愣住了。
苏羽熙虽然不明白阿姐为何这么做,但阿姐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于是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到棺前,双手撑住棺木,猛地发力!
沉重的棺木竟然被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硬生生打开了!
“啊!”
众人惊恐地向后退去,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
这时,梁夫人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就要扑过去。
“苏欢!你——”
苏羽熙立刻挡在她身前,周身气势凌人,梁夫人一时被震慑住,竟不敢再往前。
苏欢毫不退缩,转头看向梁夫人:“您儿子身上的这些出血性紫癜,也是阿熙打的吗?”
梁夫人一时语塞:“什、什么?”
苏欢抬了抬下巴:“他脸上和身上有大片的紫斑,这显然不是被人殴打所致,您就凭这个认定他是死在我弟手里,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梁夫人被问得有些发懵,赶忙冲过去掀起梁烨武的袖子,果然看到大片紫斑蔓延开来。
这绝不是打架能造成的伤痕。
“这、这……”
今天一早她听下人说儿子死了,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肯定是因为昨天和儿子打架的苏羽熙!
最初看到儿子脸上的那几片紫斑,她只当是打架时留下的,并未多想,此刻被苏欢一提醒,才发现儿子手上、身上都有这样的痕迹。
任谁都能看出这极不正常!
周围一些胆大的人也都往这边看,小声地议论着。
“这、这确实有点不对劲啊!我记得昨天在路上看到梁二少爷回家,脸上是有伤,但也不是现在这样啊……”
“这些要是苏家四郎打的,那早就把人当场打死了吧?”
“就是!昨天梁二少爷脸上身上要是这副模样,梁家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还等到今天才来兴师问罪?我看多半是回家之后出了什么状况,才变成这样的!”
苏羽熙急忙看向苏欢:“姐姐,这真不是我打的!”
他看到梁烨武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心里立刻明白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我知道。”
苏欢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转头问梁夫人,“梁夫人,您儿子以前有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第一卷 第5章 这闺女倒是养得不错
梁夫人下意识答道:“他、他以前不能吃河蟹,不然就会全身发痒,起大片红斑……”
说着说着,梁夫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你是说他——”
苏欢心中暗道果然,梁烨武的死状确实符合过敏窒息性死亡的特征,只要能找到过敏原,这麻烦就能迎刃而解。
“他昨天回去之后,接触过河蟹吗?”苏欢追问道。
梁夫人神色慌张又无措,“没、没有啊!家里人都知道他不能吃河蟹,从来都不会准备这个的!怎么会……”
苏欢眼眸微眯:“家里人都知道?”
梁家在这清河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裕人家,宅院宽敞,三进三出,丫鬟小厮众多。
人多手杂的,谁能保证不会出意外呢?
“他昨天回去之后吃了什么,经手的人都有谁,那些食物现在还有没有剩余?”
苏欢一连串抛出几个问题,梁夫人却满脸茫然,一个都答不上来,只是不停地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苏姑娘!”
梁烨朗忽然喊了她一声,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我弟去世,已经让娘亲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你就别再逼她了!”
苏欢的目光冷冷地从他身上扫过。
“梁大少爷,我能理解您和梁夫人的心情,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怎么能说是逼呢?难道,您不想知道您弟弟究竟是怎么枉死的吗?”
这话虽然难听,却很直白。
苏欢不想让阿熙白白背上杀人的罪名,寻求真相本就无可厚非。
她问的这些问题也都是正常的询问,根本谈不上过分二字。
梁烨朗立刻大声反驳:“怎么可能!你、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苏欢不紧不慢地说:“梁夫人心情悲痛,一时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没关系,那就把梁家的人都盘问一遍,不就清楚了?”
梁烨朗没说话,眼神闪烁了一下。
“家里这么多人,而且已经过去一天了,怎么可能还查得出来?弟弟已经走了,何必再这样折腾他!”
他转头冲旁边的下人喝道:“还不快扶我娘亲回去!”
两个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住梁夫人。
梁烨朗一脸悲痛,“我爹还在外地没赶回来,要是知道弟弟死后还要受这样的折腾,不知道会多难受!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少爷送回家!”
他是梁家的大少爷,此时梁夫人情绪激动、神志不清,下人们自然都听他的。
“且慢!”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两个衙役匆匆赶来。
“有人报官,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烨朗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梁夫人,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娘亲,是您报的官?我早上不是跟您说好了,先别报官吗!?”
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我、我没有啊!”
儿子死了,她心里乱成一团,听梁烨朗无意间提到昨天梁烨武和苏羽熙打了一架,就下意识认定凶手肯定是苏羽熙,想都没想就带着人来堵门了。
梁烨朗还特意叮嘱过她,说苏欢曾经治好过衙门里王衙役的急症,算是救过他的命,如果把衙役喊来,恐怕对他们不利,所以她没让人报官。
眼看衙役已经到了跟前,梁烨朗连忙解释:“没、没有!就是一场误会,有劳差爷跑这一趟了!”
王衡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那口黑棺上,停留了几秒。
任谁都能看出这里面有事儿,不然怎么会抬着棺材堵人家的门!?
他看向苏欢,态度却十分客气。
“苏大夫,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欢行了一礼,不偏不倚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本来不想麻烦二位的,但这杀人的罪名实在太重,我要是不问清楚,让我弟弟白白顶了这个罪名,他这一辈子就毁了,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王衡捋了捋胡须,连连点头。
“没错!既然梁家说是苏家四郎杀了人,那这事儿我们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这样吧,先把梁烨武送到义庄,让衙门的李仵作验尸,确定死因之后,再做定夺!”
“这——”
梁烨朗刚想拒绝,可对方是官差,他只是一介平民,又怎么敢争辩?
他还想再说几句,王衡已经摆了摆手。
“走!”
王衡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们双方也一起去!到衙门把事情说清楚!”
苏欢求之不得。
刚才出门前,她听到对方的叫骂声,就知道来者不善,特意嘱咐苏景逸翻墙出去,找邻居林婶子帮忙报官去了。
两年前王衡欠了她一个人情,今天,就是她讨人情的时候。
梁家想闹事,她就把事情闹得更大,看看谁才是真正心虚的那一个!
苏羽熙没想到只是打了一架,竟然给家里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毕竟他才十二岁,说不紧张害怕那是假的。
“姐姐,对不起。”他满脸愧疚地低下头,“都怪我!”
苏欢神色平静地说:“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我信你,但别人可不一定会信。如果今天不能证明你的清白,那你的一生就毁了,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羽熙低下头,羞愧难当。
都怪他太冲动了!要是他没有——
“所以,做事最重要的是要考虑后果,看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既然做了,就要敢于面对。”
苏欢微微挑眉,“还是说,你连义庄都不敢去?”
“当然敢去!”
苏羽熙猛地挺直了脊背。
他没杀人,有什么好怕的!
苏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小五有景逸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放下心来,看了右前方脸色微微发白的梁烨朗一眼,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
屋内,冷翼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仍然惊叹不已。
“……真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当众开棺验尸!这可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
“可是主子,要是她回不来了,您的伤……”
主子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万一苏欢被困住,那——
魏刈微微挑眉,“她不会有事的。”
弱女子?
这个词跟她可一点都不沾边。
她那张纯净漂亮的脸太有欺骗性了,不了解她的人,还真以为她是朵柔弱的小白花,却不知道……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去,就见虚掩的门后,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小囡囡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模样既好奇又可爱。
魏刈唇角微微上扬。
“不过,这闺女倒是养得不错。”
第一卷 第6章 她家遭贼了!!
义庄之中。
梁烨武的遗体静静安放在庭院内。一个蓄着八字胡的壮年男子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此人正是官府的李仵作。
苏欢带着苏羽熙和梁家人分别站在两侧,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梁烨朗看到李仵作,急忙迎上前去,满脸焦急地说道:“李仵作,你可一定要仔细验尸,把我弟弟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啊!”
李仵作连忙点头应承。
苏欢在一旁注视着,突然开口道:“梁大少爷和令弟虽不是一母所生,感情却如此深厚,实在让人动容。”
梁烨朗的脸色微微一变,勉强说道:“我自幼在娘亲身边长大,和弟弟一同成长,这份情谊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梁记客栈的梁老板梁德昌风流多情,原配夫人生下儿子后不幸难产离世。
没过多久,他便迎娶了新媳妇,也就是现在的梁夫人。
梁烨朗年长几岁,对这个弟弟一直关爱有加,颇为纵容,梁烨武从小到大没少闯祸,每次也都是梁烨朗出面摆平。
只是这一次,祸事闹得太大,梁烨武丢了性命。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梁烨朗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时不时地偷瞄苏欢。
他总觉得苏欢刚才那句话话里有话……
他又看向正在检查尸体的李仵作,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李仵作完成了尸检。
梁烨朗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李仵作?”
李仵作叹了口气,说道:“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重伤,但有大片的瘀斑,死因是窒息,推测应该是生前误食了过敏的食物,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日丑时。”
这个结论和苏欢之前的推断一致。
梁烨朗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苏羽熙,问道:“你昨天和我弟打完架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苏羽熙听了李仵作的话,心里有了底,原本慌乱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他认真地回答道:“我和他在学堂打完架后就直接回家了,之后再没见过他。学堂里的同窗都可以为我作证!”
梁烨朗皱起眉头,质疑道:“谁知道你后来有没有偷偷跑去找我弟!”
苏欢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说道:“羽熙昨天在学堂的一举一动都有同窗作证。而你弟那边,据我所知,下学后也是直接回了梁府。梁大少爷怀疑羽熙暗中做了什么——他才十二岁,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梁府,恐怕不太容易吧?”
梁烨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因为他心里清楚,苏欢说的句句在理,毫无破绽。
发生冲突的两人离开学堂后,各自回了家,再没有接触过。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指认是苏羽熙下的毒手,根本是无稽之谈!
“而且,如果真的是羽熙动的手脚,梁烨武应该早就发病了,怎么会熬过一整晚才出事呢?”
苏欢继续说道,“再说了,怎么会这么巧,梁家二少爷突发急病,身边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原本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梁夫人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质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梁夫人心里应该很清楚。”
苏欢可不认为能在梁夫人这个位置上坐稳多年的女人是个糊涂虫,之前大概是因为刚刚失去儿子,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一时没了主意,现在只要稍微提醒一下,她应该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烨武对河蟹过敏,一旦误食,不出半刻钟就会发病。他感到身体不适,难道不会叫人吗?可昨晚梁府一切平静,等到下人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显然,动手的人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不给烨武留下一丝生机。
梁夫人的眼神中透露出慌乱和恐惧。
这时,王衡也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梁夫人,令公子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没有啊……”梁夫人反复回忆,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平时脾气是暴躁了些,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啊!”
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梁烨武今年十四岁,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没少仗着家里的权势欺负弱小。
但要说结下深仇大恨,似乎也不太可能。
苏欢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梁烨朗身上,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梁大少爷呢?”
梁烨朗像是被吓到了,猛地抬起头来:“什、什么?!”
苏欢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却依旧平静:“我是说,梁大少爷和二少爷感情深厚,你对他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有没想到什么可疑的人?”
梁烨朗的嘴唇有些发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哦、哦!你、你说这个……我也不、不太清楚,最近我一直在忙店里的生意,没怎么顾得上他。”
王衡沉思片刻,说道:“根据李仵作推断的死亡时间,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梁府内部的人所为。”
他挥了挥手,下令道:“就从梁府的人开始查起!”
苏欢带着苏羽熙回到了医馆,等待衙门的调查结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偏僻的小路上冷冷清清,只有姐弟俩并肩走着。
苏羽熙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见四周无人,终于忍不住凑到苏欢身边,小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梁大少爷有问题?”
苏欢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听说梁老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苏羽熙虽然性子直,但并不笨,一点就通。
他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姐姐是说,梁烨朗是怕梁烨武和他争夺家产?”
梁烨武才十四岁,可能还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但梁烨朗已经十九岁了,肯定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只要梁烨武死了,梁家的产业就都归他一个人了。
苏欢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苏羽熙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他们毕竟是兄弟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苏欢在医馆门口停下脚步,笑着对他说:“没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苏羽熙立刻闭上了嘴。
苏欢推开医馆的门,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医馆的院子里,她精心照料了三年的小囡囡,正窝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专心致志地吃着桂花糕。
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
看到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苏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家遭贼了!!
第一卷 第7章 怎么拿了两瓶药?
看到苏欢回来,小囡囡立刻从魏刈身上跳了下来,跑到苏欢跟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桂花糕。
“姐姐!吃糕糕!”
苏欢微微俯身,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而后才向着魏刈施了一礼。
“抱歉,小五不懂事,打扰到您了。”
魏刈眉眼间透着温和,似乎并不在意,轻轻一笑道:“无妨,她很是乖巧可爱。”
苏欢将小五抱了起来,左右环视了一圈,恰好瞧见苏景逸从药房走了出来。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看到苏欢,苏景逸悬了一整天的心才稍稍落了地。
他还说要是他们再没回来,他都要去官府打听消息了。
苏欢瞥见他手里拿着两个青花瓷瓶,顺口问道:“有人来抓药?”
苏景逸点了点头:“是张婶子家的小儿子,白天偷偷溜去河里玩水,不小心划到了腿,张婶子过来要点药。”
原来是这样。
张婶子这几年对他们一家多有照拂,这点小忙自然是该帮的。
苏欢又多问了一句:“伤得严重不?”
苏景逸笑了笑:“姐姐别担心,那孩子伤得并不重,就是划了道口子,不过张婶子下手挺狠,把他屁股都打肿了。”
苏欢:“……”
好吧。
那片水域很大且无人管理,平常很多孩子爱去那儿玩闹,每年都难免会出些意外,张婶子担心害怕才动手教训,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
“怎么拿了两瓶药?”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张婶子下手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苏景逸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瓶子,解释道:“这一瓶是给张婶子的,另一瓶是她表侄女要的。她今天来张婶子家送东西,刚好听到张婶子说咱们医馆的生肌散效果特别好,就多要了一瓶,说她昨天做饭时切伤了手,正好用得上。”
苏欢眸光微微一凝。
“是吗?”
张婶子这个表侄女她见过,性格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
做饭时切伤手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一般的老百姓最多自己采些草药简单包扎一下,很少会专门花钱买一瓶生肌散。
毕竟这生肌散价格可不便宜。
张婶子来拿药,苏欢向来只是象征性收点零钱,其他人可都是按原价卖的。
这一瓶生肌散的价格,差不多抵得上她夫君小半个月的工钱了——
说来也巧,她夫君在梁家做事。
苏欢心思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把小五递给苏景逸,说道:“白天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去道谢,东西给我,我亲自跑一趟吧。”
苏景逸自然不会违逆自家姐姐的意思,当下便接过了小囡囡。
苏欢叮嘱道:“她这两天桂花糕吃了不少,你多留意着点,别让她吃太多零嘴,到时候吃不下饭。”
“好。”
苏欢这才转身往隔壁张婶子家走去。
……
“苏大夫这一天可真是忙得很呐。”屋内,冷翼看着自家主子喝完了药,忍不住嘀咕,“操心弟弟不说,连孩子吃糕点这种小事都要记挂着。”
魏刈正在看信,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只轻轻低笑了一声。
“是啊,还得防着我,得多费不少心思。”
冷翼一愣:“主子何出此言?苏大夫在防着您?我怎么没看出来?”
魏刈放下手中的信,脑海中浮现出苏欢回来时,看到小囡囡在自己怀里那一瞬间的眼神。
清冷锐利,让人捉摸不透,还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防备。
这位看似温柔和善的苏大夫,可没那么容易对付啊……
魏刈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冷冽如冰玉。
那封薄薄的信很快被火焰吞噬,化作几片飞灰。
冷翼皱起眉头:“主子,京城那边……”
魏刈语气平淡:“不急。”
如今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接下来,只需在这里耐心等待就好。
冷翼低下头。
“是!”
……
苏欢敲响了张婶子家的大门。
看到是她,张婶子又惊又喜:“哎呀苏大夫!怎么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苏欢笑着说:“我刚和阿熙回来,听阿逸说平儿受了伤,就想着过来看看。”
张婶子连忙说道:“他就是调皮捣蛋!活该!哪用得着您费心!”
她心里一直对苏欢十分敬重,觉得她年纪轻轻就撑起一个家不容易,更难得的是,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
平儿三年前半夜突然高烧昏迷,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她抱着孩子痛哭流涕,正巧碰到刚到这城里的苏欢。
只用了半夜时间,平儿就退了烧,三天后又活蹦乱跳了。
从那以后,张婶子就觉得,这城里的大夫,没一个能比得上苏欢的!
张婶子把苏欢迎进屋里,同时朝着屋内喊道:“瑶儿!苏大夫来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张婶子的表侄女,林氏。
看到苏欢,她愣了一下:“怎、怎么苏大夫亲自来了?”
苏欢淡笑着说:“阿逸去照顾小五了,听他说你也需要这生肌散,我想着你可能伤得比较严重,就顺道过来看看。”
张婶子一拍大腿:“这可太难得啦!小瑶,苏大夫平常可不是谁都给看诊的!还不赶紧把手伸出来让苏大夫瞧瞧!”
林氏把手藏到了身后,笑容有些僵硬。
“我、我就是点小伤,不碍事的,就不麻烦苏大夫了吧?”
张婶子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苏大夫主动帮忙看诊,你还推三阻四的!”
苏欢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说着,她把其中一瓶药递了过去。
林氏伸手去接。
苏欢看到她左手食指粗糙地用布条包扎着,也看不清具体伤情。
“早晚各涂一次,记得按时换药。”苏欢嘱咐道。
林氏连连点头,始终垂着眼,不敢正视苏欢,似乎拿了药就想离开。
苏欢突然停住动作,说道:“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们家的赵三怎么样了?”
林氏心里一紧。
哐当!
那瓶药掉在了地上。
她紧张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慌乱:“什、什么?”
苏欢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一字一顿地说:“梁烨武的死有古怪,官府这会儿已经把梁家上下都控制起来,准备逐一审问了,你竟然不知道?”
第一卷 第8章 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妹
林氏一脸惶恐:“我、我不知道!”
苏欢看着她,漆黑澄澈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
林氏心里发虚,紧紧握住手中那瓶创伤药,嘴唇动了动,慌慌张张地说道:“那、那我先回去瞧瞧——”
说着便低着头急急忙忙往外走。
苏欢好意提醒道:“这会儿他应该已经被送到官府了,你回去也见不到人。”
林氏脚步猛地停下,脸上神情十分纠结。
张婶子一直对这事儿很上心,刚才看到苏欢就想问,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开口问道:“苏大夫,这么说,那梁家二少爷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张婶子当然坚信苏羽熙绝对不会是杀死梁烨武的凶手,这几个孩子都是苏大夫养大的,个个都乖巧懂事。
虽说苏羽熙平时爱惹点小麻烦,但绝没有下此狠手的狠心肠。
白天她在人群里听了个大概,原以为梁烨武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过敏而死,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目前怀疑是有人在前一天晚上偷偷给他吃了河蟹。”
张婶子瞪大了眼睛:“故意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啊!那可是梁家的二少爷!”
整个青河镇谁不知道梁家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而这个二少爷更是娇生惯养,备受宠爱。
现在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害他!
苏欢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听说当初梁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上他,一直宝贝得不得了,养了十几年,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梁夫人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真不知道等梁老爷回来,得有多伤心。”
张婶子咂咂嘴:“谁说不是呢!梁老爷对这个小儿子比对大儿子还宝贝呢!要不然也不会惯成那样!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我看他非得把那人千刀万剐不可!”
哐当!
正准备出门的林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欢转头看过去,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林氏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张婶子嗔怪道:“都多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林氏稳住身形,再次向两人道别,转身匆匆离去。
张婶子望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欢淡淡一笑:“说不定是听说梁烨武是被人故意害死的,害怕了吧。”
张婶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她平时胆子可大着呢!今天早上梁家人过来堵门闹事的时候,她还使劲儿往前凑,看热闹呢!”
苏欢心中一动:“哦?”
张婶子听她这么问,以为自己提起白天的事儿又让她心烦了,声音不由得小了些。
“……其实围观的人多些也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梁家人想往你身上泼脏水都不成!”
想到这儿,张婶子又满是钦佩地竖起大拇指:“苏大夫,还是你厉害!要不是你反应快,你们家羽熙今天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苏欢笑道:“还得谢谢张婶子帮忙,那么快就把人请来了,不然梁家人多势众,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张婶子连忙摆摆手:“苏大夫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救过我们家平儿的命,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苏欢没有多做停留,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张婶子体谅她今天一天忙忙碌碌很是辛苦,也催着她赶紧回去休息。
“苏大夫,你也别太担心,既然官府已经开始调查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
……
苏欢回去后,亲自为魏刈煎了药。
一般这种事都是苏羽熙或者苏景逸来做的,不过,考虑到魏刈给的诊金很丰厚,苏欢还是决定多费些心思,好让对方觉得这钱花得值。
另一方面,她也希望那男人的伤势能尽快好起来,好了赶紧离开。
她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因为看个病再被牵连进去。
做完这些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苏欢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去,就看见小囡囡正趴在小桌子上拨弄着算盘,旁边摊开着账本。
苏欢走过去,探过头看了一眼:“算得开心吗?”
小囡囡先是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开始掰着指头数。
——今日医馆没开门,没有银子进账。
苏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啧,怎么比你姐姐还爱钱。”
她很早就发现小囡囡对数字很敏感,一开始纯粹是逗她玩,教了她心算,没想到在耳濡目染之下,小囡囡竟然早早地就学会了看账本。
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只知道玩耍,小囡囡却不一样,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拨弄算盘珠子。
时间一长,苏欢也就由着她去了。
“放心,咱们家现在来了个大财主,收的诊金够咱们之前忙活好几个月的了。”
青河镇毕竟是个小地方,苏欢医术再好,能挣的钱也有限。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个能狠狠赚一笔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客气。
小囡囡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苏欢轻哼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
“怎么,看人家生得好看就喜欢上人家了?”
小囡囡性格文静内向,平时很少跟人亲近,可对那个男人却不一样。
苏欢估摸着,主要还是因为男人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小囡囡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样东西来。
苏欢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那竟是一枚玉佩。
由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质地绝佳,雕刻工艺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欢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问小囡囡:“这是他给你的?”
小囡囡用力点了点头。
——给姐姐!好看!
那男人虽然行事低调,但很明显出身不凡,随手送出个小物件似乎也很平常。
苏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简单了。
小囡囡喜欢的到底是那张脸还是对方的阔绰大方,还真不好说。
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妹……不对!
突然,苏欢目光一紧,眉头皱了起来。
——这玉佩上系着的流苏坠子,好像……
她心里猛地一震。
“是从京都来的?”
……
就在同一时刻,刚刚喝下苦涩无比的汤药的魏刈打了个喷嚏。
第一卷 第9章 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啊。
深夜,细密的雨丝簌簌地下了起来。
春雨轻柔无声,却又缠缠绵绵,苏欢起身去关窗,衣袖上溅落了几滴清凉的雨水。
她不经意抬眼,余光中瞥见对面房间的烛火仍在静静摇曳,映照出一道修长精壮的身影。
“富贵人家的公子果然奢靡……”
这蜡烛都比寻常人家点得更亮,更持久。
苏欢小声嘀咕着,关上了窗户。
因此她没看到,没过多久,对面房间的烛火便熄灭了。
冷翼有些疑惑地问道:“主子,您今日竟这般早就歇下了?”
魏刈轻笑着回应。
“寄居于他人之处,自然要遵循人家的规矩。”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
次日清晨,苏欢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面传来苏羽熙急切的声音:“姐姐!姐姐!”
苏欢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道:“别闹,小囡囡还在睡呢。”
已经自己坐起来玩了好一会儿的小囡囡眨了眨眼睛,又乖乖地趴着身子躺了下来,紧紧依偎在苏欢身旁。
苏羽熙犹豫了一瞬,还是坚持道:“出大事啦!姐姐你快出来看看!”
冷翼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心中满是疑惑。
“这大早上的,在折腾什么呢。”
瞧那小子脸上兴奋又激动的神情,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魏刈正在换药,胸口和小腹上的两道伤口竟已有了愈合的迹象。
他剑眉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伤势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因为伤口带毒,反复发炎溃烂,一直无法痊愈,就连京都的名医都对此束手无策。
没想到才在这个小医馆待了两天,伤势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位苏大夫……还真是深藏不露。
听到冷翼的话,他头也不抬,随口说道:“看来是找到凶手了。”
冷翼一愣:“这么快!?”
昨天梁家人来闹事,他虽然没有出去查看,但凭借着深厚的内力,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
吃了东西过敏致死,这种案子本就极难查办,尤其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找到证据和真相更是难上加难。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揪出真凶?
然,就在这时,苏羽熙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他们说给梁烨武偷吃河蟹的人已经找到了!”冷翼一惊,回头便看到自家主子神色依旧平静淡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显然早已料到此事。
这———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被吵醒的少女走了出来。
魏刈微微抬眸,朝着那边望去,目光微微一凝。
她本就容颜绝美,气质出尘,此刻眉眼间那一抹未褪的慵懒倦意,更添了几分娇憨之态。
一头如瀑般的乌黑长发,仅以一支古朴木簪随意挽起,在如烟似雾的蒙蒙春雨中,恰似一朵含苞待放、怯露芳华的娇花,朦胧而又格外动人。
“找到了就找到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羽熙,你太吵了。”
魏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耳边传来的那带着慵懒的声音,仿佛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苏羽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姐,我知道不该吵醒你睡觉,可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呀!”
他一把拉过旁边的苏景逸,“哥!你来说!”
苏景逸原本打算等苏欢醒来后再告知此事,无奈老四是个急性子,一时没拦住。
迎上苏欢的目光,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今早我准备出去买东西,走到街上就听到有人说,杀害梁烨武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不是别人,正是梁家的那个赵三。他是梁烨武的贴身小厮,昨天半夜给梁烨武送宵夜时,偷偷在里面放了河蟹肉,随后又找借口支开了其他人,这才使得梁烨武发病时身边无人照看,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苏欢黛眉轻挑:“这才一夜,就查得如此清楚?”
苏羽熙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眉飞色舞地说道:“姐姐,你绝对想不到!衙门的人之所以能这么快破案,是因为昨晚有人匿名送了一封举报信!”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哦?”
苏羽熙一拳砸在掌心,兴奋地说道:“听说他们连夜去了赵三家,果然在他家找到了他前一天下河时穿的衣服,还有一些河蟹的壳!他前天晚上偷偷去河里捉蟹,不小心在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都没敢声张!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苏欢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仅凭一封信,可不足以作为证据。”
听到这里,苏羽熙更加兴奋了:“谁说不是呢!所以衙门的人一大早就去了河边,果然找到了赵三被刮掉的衣料!证据确凿,赵三当场就吓得腿软,跪地认罪了!”
苏欢点点头,“下着雨还去河里找证据,官差大人们可真是辛苦了,回头得好好感谢他们。”
她原本还以为得再等上半天呢。
不过效率高总归是好事,下了雨,很多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掉,要是耽搁久了,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证据。
苏羽熙有些惊讶地问道:“姐姐,你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虽然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又怎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欢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不过是运气不好被牵连了,现在真相大白,不是挺好的吗?”
何必想那么多。
苏羽熙揉了揉脑门,觉得自家阿姐说得有道理,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情简直是个天大的麻烦,可在姐姐眼里,这些似乎都不值一提,甚至还比不上多睡一会儿懒觉。
而且她这般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会得到解决的淡定从容……
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
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苏景逸与苏欢对视一眼,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欢说道:“去衙门。”
苏羽熙瞪大了眼睛:“还要去?这事不是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吗?”
苏欢反问道:“赵三是梁烨武的小厮,他为什么要杀梁烨武?”
苏羽熙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像、好像是因为梁烨武平日里对他们非打即骂,赵三心中早就积怨已久,所以才起了杀心!”
“杀人偿命。”苏欢撑起一把油纸伞,雨水滴落,在地面上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赵三家的这会儿怕是天都要塌了吧?”
她轻声叹息。
“这下子,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啊。”
第一卷 第10章 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苏欢来到官府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个个伸长脖子,使劲儿往里张望。
从官府里头传来了女人悲戚的哭声。
“大人呐!您行行好,就让我见他一面吧!我给您磕头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欢迈步向前,有人瞧见了她,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苏大夫来了!快让让!”
苏欢在清河镇待了三年,为人温和守礼,医术更是精湛,大家对她都十分敬重。
昨天梁家闹了一出事儿,弄得不少人心生疑虑,好在今日官府已经揪出了真凶,如此一来,苏羽熙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如今再看到苏欢,众人想起她昨日当众开棺验尸的那份胆识,心里对她又敬又怕。
很快,中间便空出了一条通道,苏欢终于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林氏正哭得涕泪横流,苦苦哀求着衙役,让她再见赵三一面。
衙役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再跪上一天一夜也没用!赵三杀了人,是要被判死刑的!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林氏双眼红肿,看上去像是哭了整整一夜。
“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衙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冤枉?他自己亲口承认的罪行,还能有假?!”
衙役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莫不是还要我们亲自送你走不成?”
此时雨还在下着,林氏全身湿透,头发凌乱不堪,模样狼狈至极。
她失魂落魄,眼底满是绝望之色:“这么说……这么说……他肯定会被砍头了吗?”
“不然呢?”衙役推搡了她一把,“梁家宽宏大量,没把气撒在你们母子身上就谢天谢地了!还不赶紧滚!”
在这小小的清河镇,发生这样的凶杀案,性质极其恶劣。
赵三杀了人,他的家人在这里也再无颜面继续生活下去。
更何况,他杀的还是梁家的二少爷。
林氏一个不稳,摔倒在了积水里,几滴污水溅到了苏欢的裙角。
苏欢弯下腰,扶住了林氏的胳膊。
林氏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乌黑温润的杏眼。
苏欢轻声安慰道:“坚强些,你的孩子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去呢。”
这句话仿佛一道光,终于让林氏恢复了些许理智。
对啊!
她那才六岁的孩子还被孤零零地锁在家里呢!
要是她也出了什么事,那可……
林氏赶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却发现泪水早已和雨水混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苏欢眼角余光一扫,看到林氏左手包扎的布条不知何时已经掉落,露出一道新伤。
雨水浸泡下,伤口有些泛白,不过看起来并不深,还没到需要用金疮药的程度。
苏欢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其实一开始她也只是有所怀疑,没想到是梁烨朗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赵三生性懦弱,仅仅审了半夜就全招了。
哦不,也并非全部。
这时,官府里突然走出几个人来。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欢似有所感,抬眼望去。
来人正是梁烨朗。
他面容憔悴,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贴身小厮以及官府的衙役。
站在台阶上,梁烨朗对着王衡等人郑重地施了一礼。
“大人,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么快就找出了凶手!若不是你们,我弟弟可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王衡摆了摆手,说道:“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梁大少爷还请节哀,回去后多劝慰劝慰梁老爷和梁夫人。”
梁烨朗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咬牙切齿地说:“真没想到,我弟弟平日里不过是教训他几句,那赵三就怀恨在心,竟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杀了他!还请大人尽快将他斩首示众,不然这口气,我们实在咽不下去!”
王衡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客气地说道:“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梁大少爷莫要着急。如今证据确凿,那赵三就算想翻供,也是绝无可能了。”
梁烨朗握紧了拳头,还想再催促几句,但他也明白王衡说得在理。
案子查得再顺利,也还是需要时间来妥善处理,不可能今天结案,明天就行刑。
虽然担心夜长梦多,但眼下也别无他法……而且如今证据完备,应该不会再生变故了。
梁烨朗双手抱拳,再次向众人致谢,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梁大少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梁烨朗心中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污水。
他满脸嫌恶地看向来人,发现是个二十多岁、有点面熟的女人。
“你是谁!”他皱眉呵斥道。
“梁大少爷!是我啊,赵三家的林氏啊!”林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水里不停地磕头,“求求您救救他吧!救救他!我们家女娃才六岁,不能没有爹啊!”
梁烨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声骂道:“你还有脸来求情!你男人杀了我弟弟,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
林氏满脸惊恐与悲戚。
如果她此时能冷静些,仔细瞧瞧,便能看到梁烨朗眼底那深深的警告之意。
可她此时满心慌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苏欢说的那句话——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孩子……孩子!
见梁烨朗要走,林氏顾不上其他,直接扑过去死死抱住了梁烨朗的腿,苦苦哀求着。
“大少爷!大少爷,求您发发慈悲!赵三他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做这种事!他、他向来听您的话,这么做也都是为了……”
梁烨朗又气又恼,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了林氏的心口!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林氏被踹得当场吐血。
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嘴里满是血腥味,胸口一阵翻涌。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寒意直透骨髓。
梁烨朗怒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拉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是!”
几个小厮立刻冲了过去,凶神恶煞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清婉的声音响起。
“梁大少爷,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个年幼的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何必如此相逼呢?”
林氏抬起头,只见雨幕之中,人影绰绰,众人皆冷眼旁观,唯有苏欢站出来为她说话。
梁烨朗冷哼一声:“哪里是我为难她!分明是她男人作恶在先!他那条贱命,死不足惜,都抵不上我弟弟的命!要是她再敢闹事,她和她儿子都别想好过!”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林氏,让她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她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梁烨朗,声嘶力竭地骂道:“都是你!若不是你在背后指使,我家赵三怎么敢对梁二少爷下此毒手!”
第一卷 第11章 还真挺耗这一身衣裙
凄厉尖锐的呼喊好似利刃,瞬间划破了周遭的平静,整条街道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刚刚,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她说赵三杀害梁家二少爷,竟然是梁家大少爷在背后指使的!?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天哪!她刚才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梁家兄弟俩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老大怎么会对老二痛下杀手呢!?”
“对啊!平日里我可没少见他们兄弟俩一起出入,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有人轻轻发出一声嗤笑,语调怪异地说道。
“亲兄弟?同父异母罢了,算哪门子的亲兄弟!”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在场的其他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是啊!怎么就把这一点给忘了呢!?
但是……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很快就有人反驳道:“那可不一定!听说梁老爷特别偏心老二,甚至还打算把家业传给他,老大能不着急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梁烨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之前他明明已经跟赵三交代得明明白白,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半点风声!
这个赵三!早就该处理掉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感受着那些投来的异样目光,梁烨朗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贱女人!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林氏此时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自然不会被他的气势吓到。看着梁烨朗那副急于将赵三灭口的样子,她心中的情绪汹涌澎湃,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我没有胡说!”
她看向王衡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天发起毒誓:“各位官爷!我敢在这里发誓: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句虚假,就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眼看着她真的还要继续说下去,梁烨朗快步上前,狠狠地一脚踢在她的肩头。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信口胡诌!赵三杀了我弟弟,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眼看着他还要动手,王衡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对面是官府的人,梁烨朗不得不停下手,眼皮不停地跳动着。
“王差爷,她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您说呢?”
王衡沉声说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去查证。”
梁烨朗心里一沉。
听这意思,他们竟然真的打算继续查下去了?
要是这个贱女人只是随口一说也就罢了,可万一她真的拿出什么证据来,那……
他只觉得口舌发干,急切地说道:“王差爷,这明显是她故意诬陷我!我是清白的!烨武可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害他呢!我真的——”
话还没说完,他迎上对方的眼神,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失态了。
王衡抬起头,下令道:“把她带回衙门!”
梁烨朗握紧了拳头。
然而事已至此,他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心虚。
王衡说道:“梁大少爷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是她在污蔑你,我们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梁烨朗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那就……多谢了!”
林氏很快就被人押走了,她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向苏欢,双眼含泪。
“苏大夫,我家那孩子……”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转告张婶子的。”
林氏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无声地说道:多谢。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看着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衙门里,苏欢撑着伞,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梁烨朗拦住了去路。
他站在离苏欢一步远的地方,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是你故意怂恿她来诬陷我的,对不对!?”
苏欢轻轻眨了眨眼睛,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梁大少爷何出此言呢?”
梁烨朗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逼问道:“刚才你跟她许诺了什么条件,让她突然这么不顾一切?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了?”
一定是苏欢记恨他们最开始把脏水泼到苏羽熙的身上,才故意这样报复的!
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贱女人最后唯独回头看了苏欢!
她们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梁大少爷怎么反应这么大?她要是在诬告,正好可以查个清楚,还你清白啊。”
梁烨朗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少女的那双眼睛明明乌黑温润,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不敢直视。
仿佛生怕被对方看穿了什么。
苏欢淡淡地笑道:“另外,没有证据的事情,梁大少爷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毕竟祸从口出。对了,梁老爷应该快回来了吧,突然痛失爱子,不知道他会有多难过。我也希望他们能尽快查明真相,不然这兄弟相残的流言蜚语传到梁老爷的耳朵里,他肯定会更加伤心的,你说是不是?”
梁烨朗的脊背猛地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难道苏欢也知道些什么!?
“你——”
苏欢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
张婶子去赵三家把那个孩子接到了自己家里。
爹娘都不在身边,孩子哭了好长时间。
听着隔壁院子里渐渐变小的哭声,苏景逸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阿姐为什么要出手帮他们呢?那赵三当初帮梁烨朗做事的时候,可是一心想把我们置于死地的。”要不是阿姐聪慧,如今在牢里等死的,可就是苏羽熙了。
“报仇也得找对仇家。”苏欢看了一眼外面,随意地说道,“再说,阿熙性子冲动,总得让他长点教训。”
省得他老是在外面打架惹事,让人烦透了。
苏景逸:“……”
他忽然觉得梁烨武好像有点倒霉。
忙活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不过是阿姐顺手用来教导阿熙的一根鸡毛掸子罢了……
雨小了一些,但依旧连绵不断。
苏欢收起了伞,余光中看到自己的鞋子上又沾上了一些泥点。
她走进里间,床下放着另一双脏了的鞋子。
一夜的时间,上面的泥点已经半干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想起那个男人今天的药还没有煎,就去了药房。
小炉子咕嘟咕嘟地煮着,苦涩的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魏刈抬起头,那道纤细的少女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眉梢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淡笑道。
“还真挺耗这一身衣裙。”
第一卷 第12章 哪家姑娘像你姐姐一样
衙门口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仅仅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清河镇。
这事儿本就备受众人关注,如今似乎还牵扯到梁家兄弟自相残杀,更是勾起了众人强烈的八卦欲,大家的好奇心都被撩拨得按捺不住。
翌日,苏羽熙和苏景逸兄弟俩一如往常地前往书院求学。刚走到书院门口,就被许多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其中投向苏羽熙的目光尤为多。
苏羽熙天性洒脱不羁,对这些目光丝毫不在意。
而苏景逸则依旧安静内敛,神色从容,仿佛外界的喧闹嘈杂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兄弟俩仅仅相差一岁,加之这所书院规模不大,招收的学生数量有限,所以兄弟俩便在同一个班级上课。
两人好似完全没留意到周围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各自坐下。
这时,一个青年被几个人推搡着来到前面,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苏羽熙先没了耐心,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就痛痛快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最前面的那个青年听了这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苏羽熙,梁、梁烨武的死,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苏羽熙早就猜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不屑地轻哼一声:“你觉得呢?要是人真是我杀的,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早就被抓走了吧。你们这些人可真荒唐。”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他们在清河镇哪里见过这种事,一时间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心里既恐惧又充满好奇。
“那、那这么说,他真的是吃了河蟹才死的吗?”
苏羽熙冷哼一声:“我都亲自打开棺材查验过了!还能有假?”
听到他这么说,几个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惧怕。
当街开棺验尸!苏羽熙可才十二岁啊,这胆量也太惊人了吧!
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忍不住问道:“你、你不害怕吗?那可是、可是装着死人的棺材呀!”
苏羽熙觉得有些好笑:“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我姐姐说过,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死人躺在那儿,又不会害人。”
听到他提起苏欢,众人的表情变得颇为复杂。
另一个瘦高的青年小声嘀咕道:“还说呢,你姐姐那么厉害,以后谁敢娶她啊!”
苏羽熙瞬间怒火中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那青年被他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慌,往后退了两步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丢面子,于是便提高音量反驳道:“我哪说错了?哪有哪家姑娘像你姐姐一样,敢当众开棺验尸的!”
苏羽熙气得反而笑了出来:“我姐姐是世上最厉害的女子!你们懂什么!”
那青年冷哼一声:“女子再厉害又怎样?将来要是嫁不出去,还不是没人要!”
苏羽熙握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那青年以为他要动手了,心里又害怕起来:“你!你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在这儿动手不成?”
旁边有人帮腔道:“就是!你别忘了,前几天你刚在这儿揍了梁烨武,现在还想再惹事?夫子可不会纵容你在这里胡作非为!”
苏羽熙咬紧牙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冲动地动手。
他冷笑一声:“我打他,是因为他罪有应得!至于你们……还不值得我动手!”
苏景逸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书,他面容清朗俊逸,神色平静。
他看了苏羽熙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认同。姐姐说得没错,这次梁家的事情确实让阿熙长了记性,不再像从前那样冲动了。
看到苏羽熙没有动手,众人都以为他是胆怯了,不由得大声嘲笑起来:“什么不值得?你就是不敢,胆小鬼!”
苏羽熙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就在这时,只听身后的苏景逸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开棺验尸,是为了证明自家弟弟的清白,阿熙动手,也是为了维护姐姐的名誉,这都是有胆有识的举动。倒是你们几位,心思不放在学业上,反而在这诵读圣贤书的地方说别人的坏话,也不知道比我们强在何处?”
这一番话让那几个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喊道:“夫子来了!”
众人慌忙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紧接着,一位留着长胡须、身着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苏羽熙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夫子最不喜欢苏羽熙这样的学生,更何况因为苏羽熙,最近书院也被卷入了麻烦之中。
苏景逸拉了拉苏羽熙,苏羽熙这才坐了下来。
然,下一秒,夫子开口了:“苏羽熙,上次让你背诵的文章,你会背了吗?”
苏羽熙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他本就不爱读书,再加上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早就把背诵文章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夫子似乎也没指望他会背,冷哼一声:“空有一身匹夫之勇!”
他走到苏羽熙面前,拿出了戒尺。
苏羽熙知道自己理亏,倒也没有退缩,直接伸出了手。
“啪!”
夫子这一下毫不留情,苏羽熙的手心立刻出现了一道通红的印记。
苏羽熙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夫子又看向他身后的苏景逸,话里有话地说道:“这里是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让你们好好读书,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事理,而不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有些人不要以为自己会背几本书,就目中无人了!”
这话明显是在责备苏景逸。
刚才那几个参与争辩的青年回过头来,对着这边做鬼脸,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苏景逸就像没看到一样,轻轻点了点头:“夫子说得对。”
夫子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去,开始上课。
……
“二哥,我真的不明白,夫子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不待见呢?”
放学的路上,苏羽熙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自家二哥读书做文章的本事没得说,可夫子就是喜欢刁难他,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不就是你刚去上课的时候,反驳了他一次吗?当时明明是他自己教错了,最后却把责任推到你头上!”苏羽熙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心里替二哥感到十分愤慨。
苏景逸对此却早已司空见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苏羽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道:“要是我们还在京都就好了,也省得耽误二哥你……”
“阿熙!”
话还没说完,苏景逸便立刻打断了他,神色严肃地说道:“这话以后别在姐姐面前提。”
第一卷 第13章 这一幕,她在梦里见过!
苏羽熙抿了抿唇,强压下内心的情绪,低声说道:“我明白。”
从前的那些过往,姐姐从不愿多提,这仅仅过去的三年时光,却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苏景逸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们如今能拥有这般平安宁静的生活,实在是极为难得。
倘若再回到京城,真不知道又会引发多少的纷争与麻烦。
……
苏欢是在吃饭的时候,发现苏羽熙挨了板子的。
看着他掌心里那一道红彤彤的印记,苏欢关切地问道:“今天夫子又教训你了?”
苏羽熙满不在乎地回应道:“不过是有一篇文章没背下来罢了,夫子的脾气向来古怪,姐姐你也是清楚的。”
他平日里没少和人打架,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可去书院念书的日子,十天里竟七天都会被惩罚挨打,这频率着实有些高了。
苏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轻轻点了点头:“上次给你的膏药还没用完吧?等吃完饭你自己记得涂一涂。”
苏羽熙其实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但姐姐这般关心他,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咧嘴嘿嘿一笑:“还是姐姐疼我!”
苏欢又将目光转向苏景逸,询问起今天的功课:“今天学新文章了吗?”
苏景逸摇了摇头:“还是上次学的那篇。”
苏欢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评价道:“进度有点慢啊。”
清河镇是个小地方,学生不多,有学问的夫子就更少了。
她见过他们的那位赵夫子,为人顽固又古板,最重要的是,没什么真才实学。
照这样下去,肯定会耽误苏景逸的前途。
苏欢说道:“对了,景逸,姐姐给你挑了一本书,你回头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苏景逸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谢谢姐姐。”
他们刚搬到清河镇的时候,一无所有,苏景逸一度觉得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没想到后来姐姐独自扛起了整个家,还送他们去书院读书。
可去书院的第一天,夫子就讲错了一首诗的含义,苏景逸礼貌地进行纠正,却遭到了夫子的严厉斥责。
从那天起,苏景逸就明白,在这样的书院读书,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姐姐知道这件事后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却特意给他买了一本书回来,而且从那以后,姐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挑选书籍。
他有不明白的地方,去向姐姐请教,姐姐总是能讲解得明明白白。
夫子教的那些东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姐姐教的,他却每一句都铭记于心。
一刻钟后,苏景逸看着递到手中的书,满心好奇:“《资治通鉴》?姐姐,你这又是从哪儿找到的书啊?”
苏欢随意地说道:“哦,前段时间在路上碰到一个卖书的,我看这本好像还不错,就买下来了。”
这个世界和她从前生活的世界似乎是平行的,她从前所学所了解的那些历史朝代,与这里完全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欢便彻底放宽了心。
以前他们在路上逃亡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饱、睡不好,苏欢只能给他们讲故事来转移注意力。
景逸和羽熙都听得全神贯注,小囡囡虽然听不懂,却也会依偎在苏欢怀里,眨着大眼睛乖乖地听着。
后来到了清河镇,苏欢发现书院的教学质量不行,就出去买书。
可苏景逸看书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悟性极高,那些普通的书籍已经很难满足他的求知欲了。
苏欢最后决定亲自上阵,默写了一本《列国志》给他,他果然非常喜欢。
从那之后,苏欢就经常做这样的事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苏欢才会觉得上辈子作为“卷王”没有白费,重新活了一世,也算是能发挥点余热了。
苏景逸翻开书,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很快就沉浸其中。
苏欢带着小囡囡回房间,正好遇见了冷翼。
“苏大夫,这是今日的药钱。”
冷翼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荷包。
苏欢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你家主子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再有三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冷翼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天换一个药方,一天收一次药钱的大夫,但眼看着主子的身体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他又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听苏欢这么说,冷翼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双手抱拳道:“真是多谢苏大夫费心了。”
苏欢把荷包塞到了小囡囡怀里,笑着说:“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回到房间,小囡囡爬到床上,从床头的匣子里又翻出几个荷包,来来回回数了三遍,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银子!好多银子!
苏欢轻轻啧了一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小财迷。”
小囡囡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欢忍不住笑了:“想吃桂花糕了?行,等会儿就带你去买。”
天气暖和了许多,再加上最近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气氛一直都有些压抑,正好带小囡囡出去散散心。
等出了门,看到街上热闹非凡,挂满了彩灯,苏欢才想起来,今天是三月十五,春灯节。
每年的这一天,清河镇的男女老少都会出门,提着各种各样的灯笼游玩庆祝。
苏欢抱着小囡囡走在街上,街上人山人海,气氛十分热烈。
“真该叫景逸和羽熙一起来的。”苏欢说道。
他们两个毕竟也才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清河镇难得这么热闹,一直闷在家里实在太可惜了。
小囡囡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看!想和姐姐二哥三哥一起看!
苏欢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去叫他们一起。
走出热闹的街道后,人渐渐少了一些,小囡囡怕姐姐一直抱着自己太累,主动要求自己下来走。
苏欢便牵着她的小手往回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苏欢回头,就看见一朵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这时,小囡囡突然拉了拉苏欢的手,示意她看向某个方向。
苏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街道的尽头,几盏精美的花灯在风中轻轻摇曳,色彩绚丽夺目。
“喜欢吗?”苏欢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小囡囡点了点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她把自己的小荷包递给了苏欢。
这个荷包是苏欢专门为她准备的,里面装着给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
苏欢忍不住笑道:“怎么,想买给姐姐呀?”
小囡囡认真地点了点头。
——最好看的,都要送给姐姐!
苏欢调侃道:“那花灯这么漂亮,肯定不便宜呢,小囡囡真的要给姐姐买呀——”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那花灯!
不对!
这场景,她竟在梦中见到过!
苏欢心里一紧,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蹿上了脊背!
第一卷 第14章 小娃娃不就最爱这玩意儿吗?
似是察觉到苏欢不对劲,小囡囡疑惑地抬起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苏欢迅速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下周围。
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异样。
她将小囡囡抱了起来,柔声道:“小囡囡是不是特别喜欢那盏花灯呀,姐姐先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小囡囡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拍着小手,在苏欢的侧脸亲了一口。
她原本还以为姐姐要回去喊二哥三哥过来一起玩之后才会给她买呢!
苏欢托着她的小屁股,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转身朝着热闹的街道走去。
她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
苏欢扬了扬下巴,说道:“喜欢哪个呀,自己挑挑看。”
今天是春灯节,街上卖花灯的特别多,各式各样的,十分好看。
小囡囡眨了眨眼睛,最后却指向了旁边的摊位。
苏欢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眉心微微一动。
——那是一盏小狐狸花灯,十分精巧,但更关键的是,这盏花灯和她之前做的梦里面的那个一模一样!
在那天的梦里,小囡囡就是拿着这盏花灯在前面跑,而后……
苏欢刚才就已经留意观察过了,这周围好几个摊位,这种造型的花灯就只有这一个。
偏偏小囡囡一选就选中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梦到的后面那些事,很快也就要发生了!
苏欢轻声问道:“确定要这个吗?”
小囡囡开心地点点头,掏出自己的小荷包,拿出一块碎银子。
“用我的钱钱买!送给姐姐!”
苏欢没有阻拦,把那块碎银子递给了摊主。
“就要这个了。”
摊主高兴得不行:“小姑娘眼光可真好!这可是最漂亮的一盏花灯啦!我保证!整个春灯节就这一个!”
苏欢接过花灯,递给了小囡囡。
小囡囡肉嘟嘟的小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小胳膊举起花灯,给苏欢看。
“姐姐喜欢吗?”
苏欢蹭了蹭她的额头。
“喜欢,小囡囡送的姐姐都喜欢。”
几个小孩笑着闹着跑了过去。
小囡囡瞧见了,也扭了扭小屁股,苏欢顺手把她放了下来,牵住了她的左手。
“人多,小囡囡可别乱跑哦。”
苏欢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小囡囡慢慢地往前走。
小囡囡提着花灯,热闹的街市让她看得目不暇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回头看向苏欢。
“二哥三哥呢?不是说要喊他们过来一起的吗?”
苏欢说道:“反正时间还早呢,我们慢慢回去,不会晚的。”
小囡囡这才放下心来,又很快被周围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绚烂的灯火。
她却不知道,苏欢刚才已经改变了主意:麻烦在前,人越少越好。
要是苏羽熙和苏景逸也在,她难免会分心,不一定能全心全意照顾好每个人的安危,可现在只有小囡囡跟在身边,要是出现状况,她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应对的。
苏欢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她重生成为苏欢之后,就发现自己偶尔会做一些关于未来的梦。
一开始她没怎么在意,但后来她发现,梦里的事情居然都一一应验了。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除了重生的秘密,她还多了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
做梦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是和她的生死安危有关。
所以每一次做梦,苏欢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小心谨慎地应对。
自从三年前搬到清河镇,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只是前几天梦到了一半,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梦里只有几个模糊的画面,苏欢不断地回忆,试图让那个梦更加清晰一些。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突然,小囡囡看到前面的青石板路上不知道是谁掉了个东西。
她松开了苏欢的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苏欢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头上的木簪,温和地叮嘱道:“跑慢点。”
小囡囡笑着回头,却在下一秒突然瞪大了眼睛!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那股森冷的寒意再次从身后袭来!
苏欢脚步一顿,在路中间站定,像是不经意地把小囡囡完全护在自己的身旁。
接着,她缓缓转身,回头看去。
“等很久了吧,不出来见见面?”话音刚落,狭窄的街道两侧悄无声息地走出几个人,把路完全堵死了。
苏欢迅速打量了一下对方。
一共四个人,都蒙着面,身材高大壮硕,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倒是挺机灵的!说吧,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动手?”
中间的那个男人威胁道。
声音很陌生,苏欢可以确定自己之前从没见过他们,但很明显,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
苏欢微微一笑:“这两种我都不太想选,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中间那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嘲讽道:“不识抬举!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说着,抬了一下手,四个人同时朝着她冲了过来!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唯一的通路还被那四个人完全堵住了,根本无处可躲!
苏欢平静地说:“小囡囡,闭上眼睛。”
小囡囡立刻扔下了手里的花灯,乖乖地捂住了眼睛,转过身去。
……
魏刈今日难得出来走走。
冷翼跟在他身后,还有些担心:“主子,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夜风冷飕飕的,还是早点回去吧?”
魏刈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身体又不是纸糊的,出来散散心也好。听说今天是清河镇的春灯节,果然很热闹。”
冷翼听到这话,想起主子从前冷清的日子,不禁有些心酸,剩下的话就咽了回去,乖乖地跟在了后面。
街上人来人往,魏刈走在中间,却格外引人注目。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被人瞩目的,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女子红着脸往这边看。
这样一位如此俊美出尘的公子,是什么时候来到清河镇的呢?
魏刈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
“我要那个花灯。”
冷翼瞧着那盏玲珑剔透的花灯,满脸诧异:“主子,您、您何时喜欢上这类……”
魏刈眉尖轻轻一扬:“小娃娃不就最爱这玩意儿吗?”
第一卷 第15章 下次最好还是温柔一点
魏刈最终还是买下了那盏花灯。
柔和的光芒映照之下,当真是俊美无双。
街上仍旧热闹非凡,魏刈却好似有些疲惫了,手提着花灯朝着住处走去。
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喧嚣声渐渐远去。
刚刚转过街角,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陡然传来!
冷翼心头猛地一紧,立刻抽出了佩剑!
锵啷!
尖锐的碰撞声骤然响起,在这寂静的街角显得格外突兀。
魏刈停下脚步,微微垂下眼眸朝着地上瞥了一眼。
那是一枚大概寸许长的铁钉,飞射而来的速度极快,若是被射中,恐怕能直接钉入骨头之中。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西边,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那枚铁钉反射出隐隐的幽光,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魏刈唇角微微上扬。
“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一路从临州追到了这里。”
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个个身形精瘦且结实,头上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还真是命大!”
上一次魏刈侥幸逃脱,但身受重伤,他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魏刈轻轻一笑:“还要多谢你们的人手下留情。”
为首的那人听了这话心中一沉。
魏刈上次中的剧毒,按照那人的说法,根本无药可解。
他身受两处重伤,毒素都已经侵入肺腑,绝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可现在,魏刈就好好地站在他们眼前!
他们之前就怀疑有内鬼,把毒药给掉包了,这才让魏刈逃过一劫,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你以为随便说点什么,我就会相信?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今晚要怎么个死法!”
魏刈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只是淡笑着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还是说,你们当中,真的有人背叛了?”
这番话看似云淡风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和熟人轻松聊天。
然,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压在对方心头的巨石,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早就听闻这个魏刈心机深沉,难以捉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实在让人难以判断。
还是尽快动手解决他为好!
为首的男子不想再和魏刈继续周旋下去了。
“传闻暗羽卫的七位大人个个武艺高强,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守在你身边,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以一敌多!”
冷翼握剑的手慢慢攥紧,眼底浮现出一丝寒意。
他身上的气息在看到这几人的瞬间就发生了变化,隐隐散发着血腥的戾气。
那几人也是第一次和冷翼正面交锋,此时看到这情形,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明明是他们人多势众,可是【表情】
魏刈突然开口道:“你们可曾想过,为何留在我身边的,偏偏是冷翼?”
几人被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冷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想动我家主子,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刀光剑影闪烁,冷风呼呼作响。
魏刈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微微侧头朝着右边看去。
一墙之隔的地方,隐隐传来一些动静。
像是有人在打斗。
魏刈眉梢微微扬起,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特意选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有人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又听了一会儿,魏刈对那边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
四个人围攻一个人,而且是以少敌多的那一方更厉害,这和他这边的情况竟然出奇地相似。
但那边明明有六个人,除了正在动手的五个人,还有一个呼吸微弱,气息短促,听上去竟然像是个年幼的孩童。
……谁家正常人会在小孩子面前打架啊?
魏刈觉得这人多少有点不地道。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魏刈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经爬上柳梢头了,得抓紧时间了,不然等一会儿上元节结束了他们还没回到医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一一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突然从墙壁对面传来,紧接着是痛苦的呻吟声。
“嘶啊…”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那人的声音瞬间小了很多,隔着墙都不太能听清了。
魏刈的眉心跳了跳。
这动手的人还挺干脆利落的,估计是正把人往墙上撞,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那边很快就没了动静,似乎是已经解决完了。
还挺快的。
魏刈正这么想着,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道娇柔清甜的少女声音。
“现在,可以说了吧?”
魏刈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苏欢?
……
这边,原本准备对苏欢动手的三个人此时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两个人昏迷不醒,还剩下一个满脸是血,头上鼓起了好几个大包,双手抱着头,惊恐万分地跪了下来。
“我、我真的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天那个人戴着面具,我根本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啊!”
苏欢掏出手绢,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吗?”
她的语气明明很轻柔,就像是随口问一句,可听在那人的耳朵里,却莫名地带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压迫感。
那男人来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几个大男人联手,居然都打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柔弱女子!
他拼命磕头求饶:“求求你!饶我们一命吧!我们——”
苏欢笑了笑:“我这边还好说,毕竟杀人是犯法的。但你们今晚回去之后,真的能保住这条命吗?梁烨朗好像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吧?”
那人急忙说道:“不会的!他说了不管事情成不成,钱都会给——”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欢了然地点了点头:“还真是他啊。”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最近和她结仇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
那男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害怕得浑身颤抖。
苏欢很轻易地就套出了答案,可她却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有点失望。
“可惜【表情】【表情】”
她还以为是······
那男人当然不知道她这句“可惜”是什么意思,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苏欢走上前去,一个手刀劈下,那人也彻底昏了过去。
到这时,她才看向左边,隔着墙问道:“魏公子可听够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脚步声传来。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角。
身着月白色锦袍,身姿卓然。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暗流在空气中涌动。
魏刈像是没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昏迷不醒的四个人,率先淡笑着开口道:“苏大夫好厉害的身手,不过下次最好还是温柔一点,毕竟——”
小孩子还在这儿。
苏欢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省得吓到魏公子。”
魏刈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第一卷 第16章 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苏欢微微偏头:“小囡囡,过来。”
小囡囡这才将捂着眼睛的小手放下来,转过头看向苏欢。
魏刈本以为她肯定会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可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小奶团看到倒在地上的四个人,不但不害怕,眼睛反而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接着———
她仔细翻找了一会儿,最后竟然从那四个人身上找到了四个荷包,里面装着一些铜板、碎银子,还有一张银票。
然后,她像献宝似的跑到了苏欢面前。
“姐姐!又捡到钱钱啦!”
苏欢看了看,发现这些零碎加起来竟然有一百多两银子,便摸了摸她的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厉害!”
说起来,这个梁烨朗还挺舍得在她身上花钱的,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应该就是付的定金,估计还有尾款。
为了对付她这么一个开医馆的弱女子,出到这个价,确实不低了。
苏欢很满意,觉得今晚收获颇丰。
魏刈看着这一幕,眉梢微微扬起。
那四个黑衣人虽然没死,但被打得很惨,脸上和身上都是血,地上也晕染出大片暗沉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普通成年人看到,恐怕也会被吓一跳,可那个小奶团看起来却毫不在意。
她明明才三四岁的样子,软软糯糯的,却有这样的反应。
刚才她甚至直接跑到那几个人身边翻找东西了。
魏刈觉得,就算躺在那儿的是几具尸体,她的反应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苏欢开着医馆,医术精湛,现在看来身手也很不错,能如此淡定倒也正常。
可这个小奶团……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苏欢朝小囡囡招招手,准备回去了。
魏刈见她们真的要走,开口问道:“苏大夫,这几个人,你打算就这么不管了?”
苏欢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上扬:“这不是有魏公子在嘛?”
魏刈:“……”
苏欢朝墙的另一侧扬了扬下巴:“您那边的事情好像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还带着孩子不太方便,麻烦您帮个忙,把这些人一并处理了吧。”
魏刈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不讲道理的人,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说扔给他就扔给他?
“苏大夫,我们之间,好像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吧?你对我就这么放心?就不怕我去官府告发你?”
只要他动点手段,苏欢就会招来无数麻烦。
苏欢似乎有些惊讶:“告发我?我杀人了吗?魏公子,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魏刈看着地上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四个人,陷入了沉默。
奉、公、守、法——她和这几个字哪有半点关系?
苏欢却好像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目光在魏刈的左胸口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地说:“而且,我还以为我和魏公子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呢。”
说白了,他们都已经有过坦诚相待的经历了,这还不算亲近,什么才算亲近?
她顿了顿,目光继续往下移——
“魏公子之前受了两处伤,难道还没好利索?”
魏刈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面前的女子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他却觉得那目光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所到之处,一片滚烫。
她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极好说话。
然而话里话外暗藏的锋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凛冽威胁。
这个苏大夫……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
两人对视了片刻,极短的时间,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魏刈轻轻点了点头:“苏大夫一定要玩得开心。”
这就表示他妥协了,答应帮苏欢解决剩下的麻烦。
苏欢乌黑明亮的眼睛里染上了些许笑意。
“魏公子也是。夜黑风凉,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空气中微妙的对峙感悄然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欢想去牵小囡囡的手,可小囡囡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往旁边跑去,捡起了那盏狐狸花灯。
苏欢恍然大悟。
看来小囡囡不是一般地喜欢这个花灯啊。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小囡囡睁大眼睛,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显得十分难过。
苏欢奇怪地问:“怎么了?”
小囡囡提着花灯跑回来,举到她面前。
苏欢这才看到花灯上溅了几滴鲜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难怪小囡囡这么伤心。
但这花灯肯定是不能要了。
苏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过是一盏花灯,脏了没关系,我们以后再买新的,好不好?”
小囡囡低下头,还是很失落。
这可是她专门给姐姐挑的呀!可还没到家,花灯就不能要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这个送给你。”
小囡囡眼前突然多了一盏镂空花灯。
这盏花灯是海棠花的造型,简约又不失精致,细节处理得非常好。
小囡囡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苏欢,看得出来,她很想要。
但姐姐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所以还是得先问问姐姐。
苏欢当然也看出她很喜欢这盏花灯,今晚意外不断,这点小愿望自然要满足她。
她点了点头,看向魏刈:“多谢魏公子,这盏花灯多少钱,我买了。”
魏刈直接把花灯递给了小囡囡,微笑着说:“不用,不过是一盏花灯,她喜欢就好。”
小囡囡接过花灯,认真地朝魏刈鞠了一躬,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魏刈眸光动了动。
他在医馆已经住了几天了,还从没见这个小奶团开口说过话。
小囡囡却没想那么多,拿到了花灯,扭头就高高兴兴地把花灯送给了苏欢。
苏欢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给我?”
小囡囡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送给姐姐的!”
她又歪着小脑袋,朝魏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呀!你送的花灯,姐姐可喜欢啦!”
第一卷 第17章 大少爷杀人了!
冷翼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正站在原地,身前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蒙面人。
“主子,这些人……”
刚才一墙之隔,他已经听到了苏欢的声音,也知道主子答应帮忙处理这些后事。
他心里不禁感到讶异,毕竟主子是个极不喜欢麻烦的人,倘若他不想插手,就算苏欢目睹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对主子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魏刈回想起刚才苏欢抱着小囡囡潇洒离去的背影,微微挑眉。
那少女明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对他充满了防备,可到了这种关头,却又偏偏把这么大的把柄交到他手上,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
还真是有趣。
他微微扬起下颌,声音冷淡疏离:“不过是举手之劳,帮她解决了便是。”
冷翼身上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一看就知道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拼杀,然而他全身上下竟未沾染一丝血迹。
听了这话,冷翼立刻抱拳:“是!”
……
梁府。
梁烨朗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渐渐沉不住气,不停地往后院张望。
可预想中的那几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梁烨朗皱起眉头,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早就该回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这也不太可能啊!
苏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是那四个人的对手?
梁烨朗握紧了拳头,一颗心高高悬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困意渐渐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这几天他一直东奔西走,疲惫不堪,而且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每天都睡不好觉,到了这会儿,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梁烨朗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歪着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是被下人们的惊叫声吵醒的。
梁烨朗没休息好,本就心情烦躁,此时被突然吵醒,心里更是窝火。
“吵什么!大早上的瞎嚷嚷!”
然而下一刻,他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房间的门竟然半开着,门外围了一群下人,正满脸惊恐地朝这边看过来。
梁烨朗目光下移,紧接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具尸体就横在他房间的门口!
梁烨朗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与此同时,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蹿了上来,让他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冰窖。
哗啦——
窗户被风吹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后院也躺着两具尸体。
双脚冲着他这边,头朝外,姿势十分诡异。
梁烨朗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黏糊糊的,缓缓低下头,就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脚边还扔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任谁看,都像是这四个人和他发生了冲突,试图逃跑的时候,被他给刺死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少爷杀人啦!”
梁烨朗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
苏氏医馆今天重新开门营业了。
苏羽熙的嫌疑已经洗清,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苏欢给几个病人看了病,开了药方,又亲自去药房抓药。
阿逸和阿熙今天都去书院上课了,医馆里只有她和小囡囡。
小囡囡个头小小的,够不着上面的药格,就窝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拨弄着算盘。
就这么几个人的收入,她不用算盘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也是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苏欢又听说了梁家今天发生的一件大事。
——梁烨朗杀人了!
“真的假的?”苏欢包药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梁大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杀人呢?”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不止杀了一个,而是杀了四个呢!两个死在了院子里,还有两个连房门都没出去,就被捅死了!”
说起这件事,大家都啧啧称奇,既八卦又害怕。
“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那把刀还在他手里呢!据说那几个人欠了梁大少爷不少赌债,不知道这次的死,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坊间的传言往往会把一件事传得面目全非,这种信誓旦旦好像亲眼所见的话,信个二分就够了。
不过也不难想象梁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之前梁烨武的死就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现在一下子又死了四个,显然事情闹得更大了。
尤其是梁家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下……
直到那几个人拿着药离开了医馆,苏欢这才转过身,隔着帘子朝着院子里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位魏公子,还真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啊。
余光里看到小囡囡又在吃蜜饯,苏欢喊了她一声:“这是第几颗了?”
小囡囡心虚地比出三根手指。
苏欢捏了捏她的小脸:“糖不能吃太多,剩下的不许吃了。”
小囡囡恋恋不舍地把那颗蜜饯交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
苏欢像是想起了什么,端起盘子:“对了,药快煎好了。你在这儿看着,我把药送过去。”
屋内,魏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痂,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彻底康复了。
这样的医术,就算是和京都的那些名医相比,也毫不逊色。
冷翼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主子,苏大夫今天没换药方,她说您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每天换药方了!只要再卧床休养几天就行!”
魏刈觉得话里的那句“卧床休养”,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是吗?”
“是啊!而且因为没换药方,今天都没再额外收诊金呢!”
冷翼很是高兴。
一开始见到苏欢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希望,没想到她真的治好了主子!
魏刈接过那碗药,看着深褐色的汤药,浓烈的苦味几乎扑面而来。
两百两一天的药钱,今天总算是免费了。
这算是她的答谢吗?
魏刈端起碗,就看到旁边竟然还放着一小包手工做的桂花糖。
其实他从来不吃这种东西,再苦的药他都喝过,早就习惯了。
不过,既然是对方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拒绝。
魏刈把那一小粒桂花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香混合着糖的甜蜜瞬间在唇齿间散开。
他微微扬起剑眉。
——这还差不多。
第一卷 第18章 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梁家的事在整个清河镇传得沸沸扬扬,苏欢走在街上,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
她一边走一边听,倒也了解了个大概。
梁烨朗一大早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现在估计正在被审问,而整个梁家也已经被官差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四条人命,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谁也不敢轻视。
苏欢绕了两条街,最终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住。
看到她来,药铺的伙计赶忙热情地迎上来:“苏大夫!您来啦!快里面请!”
苏欢开的医馆规模不大,家里那几个小囡囡都还年幼,除了极少数她自己上山采挖的药材,大多数都是她到大药铺去采购来的。
主要是图个方便。
苏欢走进药铺里面,和钱掌柜打了招呼,像往常一样递上一份进货单。
“这次就这些东西。”
最近主要是给那个男人看诊,用掉了不少药材,她想着是时候过来采购一些了。
然,钱掌柜看了那份单子后,却面露难色。
“苏大夫,这、这上面有好几样药材,我们这儿也没有啊。”
苏欢一愣:“什么?”
钱掌柜指给她看,解释道:“您也知道前两日下了雨,路不好走,订的药材给耽搁了!当归、白茯苓、台乌草都没有啊!”
苏欢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淡淡地说:“那剩下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钱掌柜朝伙计使了个眼色。
过了一会儿,伙计带着药材回来,苏欢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钱掌柜,我也不是头一回在你这儿买药了,这种年份和品质的东西,您明知道我是不会要的。”
要什么没什么不说,最后拿出来的还都是次品,明显是故意刁难她。
钱掌柜张了张嘴,只能说道:“苏大夫,我们这儿确实就只剩下这些了,您要是看不上的话,要不就去别家看看?”
苏欢微微抬起眼帘,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钱掌柜却已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故意朝着伙计喊道:“傻站着干什么!药柜上一层灰!也不知道擦干净!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苏欢干脆告辞。
她去了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药铺,果不其然,得到了极其相似的回答。
——药材不全,卖不了。
从第三家药铺空手出来之后,苏欢就没再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回家了。
傍晚,苏景逸和苏羽熙兄弟俩下了课,一到家,苏景逸就直接往药房走去。
但很快,他又一脸惊讶地走了出来,朝着院子里正在整理晾晒草药的苏欢问道:“姐姐,今天没有买新药材回来吗?”
姐姐早上明明提过的,所以他一回来就准备去收拾东西了,谁知道竟然什么都没添置。
苏欢把之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苏景逸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么说,他们是故意不卖给我们?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欢头也没抬:“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得罪人了。”
“得罪人?可我们——”
苏景逸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难道是……梁家?”
可是现在的梁家应该也是焦头烂额,怎么还有精力来为难他们?
“听说梁老爷已经回清河镇了。”
苏欢说道,梁老爷之前在外地,得到梁烨武的死讯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没想到刚到家,梁烨朗又因为涉嫌杀人被抓进去了。
也真是巧得很。
至于为什么他一回来就针对苏欢……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梁烨朗的推波助澜。
算算时间,梁烨朗应该早就联合这些药铺针对她了,只是前几日她一直很忙,没顾得上买药材的事儿,所以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梁家在清河镇是大户人家,而且人脉很广,想收拾苏欢一家外来户,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不是因为苏欢医术高超,也颇受众人尊敬,今日的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她说不定连药铺的大门都进不去。
苏景逸担忧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开医馆的,没有药材,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苏欢倒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简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不卖药材,只开药方,让他们自己去外面抓药,也是一样的。”
苏景逸嘴唇抿紧。
姐姐的语气虽然轻松,可他很清楚这次的麻烦绝对不小。
如果这些药铺真的联合起来针对他们,那后续等着他们的,绝对是更难解决的问题!
“姐姐!饭做好了!”
苏羽熙一直在厨房忙碌,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苏欢把最后一份药材收好。
“先吃饭,其他事儿之后再说,去把小囡囡抱过来吃饭。”
苏景逸照做。
然,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苏欢忽然目光一紧。
“等等。景逸,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景逸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藏起来,可迎上苏欢的目光,他又停下了动作。
这时,苏羽熙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气愤地说道:“还不是那个夫子!”
苏欢当然也看得出来,景逸手心那两道鲜红的痕迹,是戒尺留下的。
以往这种情况都出现在羽熙手上,可景逸一向聪明沉稳,从不惹是生非,怎么会这样呢?
苏景逸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夫子考我题目,我没答上来,就受罚了。”
什么题目他会答不上来?
摆明了是夫子故意刁难!
苏欢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问。
“行了,先吃饭。”
苏景逸轻轻点了点头………
这顿饭苏欢吃得并不踏实。
很明显,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而推动这一切发生的,苏欢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肯定就是梁家。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解决。
药铺掌柜想把药材卖给谁就卖给谁,书院夫子更是想教训谁就教训谁,说破天去,也就是私人恩怨。
他们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为难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然,没过多久,更让苏欢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梁烨朗被带去衙门审问了二天后,被无罪释放了。
第一卷 第19章 风向怎么就全变了?
“什么?他竟然没事?这不可能!”苏羽熙满脸怒容,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苏欢也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平静,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证据确凿,还有众多证人,梁烨朗怎么可能从衙门全身而退?
“证据都在,那么多证人也能作证,他凭什么能大摇大摆地走出衙门!”
苏羽熙紧握双拳,关节泛白,转身便要往外冲。
苏欢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站住!你去了又能怎样?他今日可是从衙门正门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你去问,难不成还能让衙门自己承认错判?”
“可……那是四条人命啊,他们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苏羽熙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至极。
苏欢一边整理着空荡荡的药柜,一边冷声道:“梁家在清河镇一手遮天,咱们不过是小门小户,斗不过他们。”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梁德平的表姐是知县的侧室梁夫人,虽说只是侧室,但那梁夫人极受宠,知县都快把她扶正了。她在知县耳边吹吹枕边风,梁烨朗自然能脱罪。”
苏景逸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愤懑:“可梁烨武确是被梁烨朗所杀,林氏也当众指认了,这才几天,风向怎么就全变了?”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人命?在这世道,人命如草芥,能值几个钱?那四个蒙面人本就是赌徒,欠了梁烨朗的赌债,被他收买才去行凶。如今人一死,梁烨朗随便编个理由,谁会去深究?”
苏景逸听着,沉默良久,似是被这残酷的现实所震撼。
苏羽熙却依旧怒火中烧:“就算如此,梁烨武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氏有证词,怎会无用?”
苏欢轻叹一声:“证词若无证据支撑,不过是一纸空文。”
说着,她拉开一格药柜,里面空空如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药铺都拒绝卖药给我们,医馆的药材所剩无几,连一副完整的药方都凑不齐了。”
她转身提笔,写下所需药材,吹干后递给苏景逸,“阿逸,去写个告示,就说从今日起,医馆只看诊,不抓药了。”
苏景逸心中虽满是不甘,却也只能点头:“好,我这就去。”
苏欢又看向苏羽熙:“药柜空了,你去整理打扫一下。”
苏羽熙虽满心不情愿,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苏欢打算静观其变,她倒要看看,梁家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随后,苏欢将药方递给冷翼:“医馆药材不足,你们需自己去药铺抓药,抓回后我可代为煎制。”
冷翼接过药方,神色复杂:“没想到梁家如此狠辣,苏大夫这下可难了。”
一旁的魏刈盯着药方,目光深邃。
冷翼见状,疑惑道:“主子,这药方有何问题?”
魏刈微微摇头:“字写得不错,簪花小楷,秀气婉约。”
冷翼看了看,点头附和,本想说字如其人,可想到苏大夫的行事风格,又觉得不妥。
魏刈又道:“纸墨也不错。这油烟墨产自邺城,带有松木香气,千里迢迢运来,价格高昂。而清河镇多用便宜的松烟墨,她却偏用这油烟墨。”
冷翼不解:“或许她就好这口?”
魏刈轻笑:“我上次见这纸墨,还是在吴鸿轩府上。”
冷翼一惊:“您是说,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大人?”
……
这日,医馆病人稀少,苏欢难得清闲,在房内默写《三国论》。
小囡囡趴在对面,虽不太懂内容,却也看得认真。
刚写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羽熙满脸慌张地冲了进来:“姐姐!大事不好,他们要封咱们的医馆!”
第一卷 第20章 这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错过呢?
苏欢刚搁笔写完《三国志》,将带着墨香的书卷藏进抽屉,转头便轻声叮嘱小囡囡:“乖,在屋里别乱跑。”
小囡囡乖乖地点头,苏欢这才放心地迈出房门。
“怎么回事?”苏羽熙神色慌张,手指着大门外,声音带着颤抖,“衙门!衙门的人来了,还拿着封条!”
苏欢心头猛地一沉,她们来清河镇三年,一直本本分分,虽说偶尔会遇到些小麻烦,但这般阵仗还是头一回见。
她快步往外走去,就看见王衡领着几个官差堵在门口,面色严肃。
“差爷,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我医馆?”苏欢柳眉轻蹙。
王衡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一脸无奈地说:“苏大夫,有人告到衙门了,说你医馆的药有问题。就今天白天,来了四个不同的人,都指证吃了你开的药之后病情加重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多包涵。”
苏欢闻言,眸光一寒,似笑非笑地说:“哦?到底是谁这么肯定是我的药有问题?”
王衡苦笑着摇摇头:“不止一个人呢,反正事情闹得有点大,衙门不能不管。您放心,只要查清楚跟您没关系,马上就解封,估计得要个三五天。”
苏欢心里明白,这哪是三五天就能解决的事儿,分明是有人精心设了局,一步一步地紧逼。
从之前买不到药材,到医闹,再到现在医馆被封,这一连串的事情,环环相扣。
“差爷,我医馆里有个病人,跟这些事儿没关系,总不能让他无辜受牵连吧,您通融通融,放他离开。”
苏欢恳切地说道。
王衡本来就欠着苏欢的人情,这要求也合情合理,便一口答应下来:“行,您放心吧。”
苏欢谢过王衡后,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屋内的冷翼迎了出来。
她简单明了地说:“我已经和官差说过了,你们和医馆的事儿没关系,不会受到牵连。医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你家主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按照我开的药方再服二天药,之后用膏药涂抹个十来天,就能彻底痊愈了。”
冷翼听后,微微点了点头:“我去回禀主子。”
进了屋,冷翼把苏欢的话转述给了魏刈:“主子,那我这就去找客栈——”
魏刈挑眉打断了他:“谁说我要走了?”
冷翼一愣,满脸疑惑地说:“主子,医馆都被封了,这事儿跟咱们也没关系,而且按照计划,咱们也该离开了呀。”
魏刈想起苏欢那一手漂亮的书法,以及她与吴鸿轩的书信往来,饶有兴致地说:“吴鸿轩刚直不阿,从不参与派系争斗,皇上对他很是赏识,他的官位坐得稳稳当当的。你就不好奇,他怎么会和清河镇的一个女子通信呢?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苏欢到底是什么来历。”
冷翼恍然大悟:“所以主子是想留下来,查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魏刈望向窗外,正好看见苏欢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檐下,小囡囡探出了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捏了捏小囡囡的脸,笑容十分温柔。
魏刈勾唇轻笑:“这么有意思的人,这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错过呢?”
这边苏欢叮嘱苏景逸和苏羽熙:“景逸,那本书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阿熙,你护好小囡囡。”
作为医馆的大夫,她必须得去衙门接受调查。
医馆由官差看守着,多亏有王衡在,不然早就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苏欢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魏刈主仆还在,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还没收拾好吗?再晚可就出不去了。”
冷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家主子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实在是走不了。”
苏欢心中冷笑,自己的病人是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
魏刈恢复得很快,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之外,哪有什么不舒服,分明就是赖着不走。
与此同时,梁家书房内。
梁烨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焦急地说:“爹,烨武真不是我杀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梁老爷脸色阴沉,盯着梁烨朗,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烨武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得很!”
梁烨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哪里瞒得过老谋深算的梁老爷。
梁老爷咬了咬牙,厉声说道:“你给我等着!先把姓苏的事情解决了,再来收拾你!”
梁烨朗一听自己暂时安全,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窃喜:“爹,那姓苏的进了衙门,铁定翻不了身了,对吧?”
第一卷 第21章 把住宿费和伙食费交一下吧
佟月婵心里乱乱的,只盼着能逃过这一劫,不管九阿哥说什么,自然是叩头应下。
雪花落在裴廷清墨色的头发上,他微微垂下眉眼算是回应裴姝怡,像是他对待其他向他问候的人一样,如此高贵有礼、云淡风轻。
如今褒姒失宠,此刻若不趁机踩死她,日后她若翻身,只怕是自己迟早要交代在她手中。
鸢一折纸伸手不言不语的抱住了张良,这一下,一动不敢动的人就从时崎狂三变成了张良。
对了。是莫涟漪。不对。今日他拥着的是她的丫鬟。叫什么來着。轻轻。
慕容翔织沒有回答莫涟漪的问话。而是直接走到莫涟漪的跟前。伸出手。将莫涟漪从地上拉了起來。
裴廷清沉默地点点头,摆摆手让医生出去了,他坐在床头看着沉睡过去的裴宗佑,夜晚房间里静谧无声,裴廷清心里忽然涌出苍凉和悲伤感。
“骑瀮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高兴呀?”暮雪看着骑瀮一脸的凝重,担心的问道。
“怎么是你?”原来喊我手下留情的正是被附了身的随风,她右手里抓着一把造型古朴的油纸伞,左手按住了我的手腕子。
王丞相笑而不语,只是手捻着胡子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梁敬尧发完牢骚便也沉默了下来,看着王丞相那一脸的笑意,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苍狼,我看你也干脆退伍得了,跟我一样出去发展。部队里面那么多规矩,哪有在外面自由?再说了,在哪不是保家卫国呢!”黄起坤和苍狼碰了一下瓶子,狠狠的灌了一口。
水厂的机器安装有条不紊的进行,冷若冰在现场帮忙指挥着机器的安装位置。
正思讨间,就见木宇突然打来两个光球。李亚琦不明所以,心中暗道:这是什么东西?自己修炼化型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的化型技能幻化出这种光球呢。
能力升顶,我升顶的隐性属性达到七个,得到四个建立新角色的机会。
躲在远处的夏琪,听到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见过脸皮厚的,还没有见过这么厚的。要是自己这样,估计这一辈子都没有脸来见对方了。她到好,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
在娥娥那边,这一轮又是血战。尽管我这边已经很惨烈了,却依旧没有她打得那么辛苦。
来到了黄芩家门口,谭玉家先是敲了敲了门。虽然知道黄芩不在家,但是他不敢保证里面没有别人了。要是这刚刚把门打开,被里面的人抓一个正着那乐子就大了。
“没有,恺恺想吃东西,我带他出去买点,你和涵涵又出问题了?”江若曦看着庞杰,没想到,她好意的撮合,却成了坏事。
袁术最后晚上强行突围回到了豫州!终于进了豫州城后,侍卫说纪灵率领五万人马去接应主公了。
“肉球,骨魂拿给我玩玩,让我也试试一组中排行第三的武器是怎么感觉。”就在这时,兔子是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来到了肉球身边道。
左边直接将蓝‘玉’当成了空气,说完这话之后,转身就要与蓝‘玉’擦肩而过。
“我手段多着呢,比如这样!”忽然,李风就扯开了原本应该挡住蔚蓝天空的阎魔刀,‘噗呲’一声,蔚蓝天空的水蓝长剑顿时就划过了李风的左肩,-773的伤害随即在李风的身上飘起。
大家估计是看沈铎笑了,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两个的抑制不住笑意。
南宫亦儿惊奇的说道:“竟然有此事?他怎么连你也敢关起来,我得找他理论去。”说罢作势要起床。
由于信仰强大的黑暗力量,从而投靠在巫妖王的手下,成为了四十九大英雄boss中的一员。
大渊的和谈官员满载而归。赵祈望和后面來助阵的南宫堂也分批撤军,被兵马铁蹄践踏过的狼籍破败的宁朝土地就留给百里容珏收拾了。
那是她人生少有的一段美好回忆,短暂的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但是就是这一段回忆,却刻骨铭心。
南宫亦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只见君一川扶着傲天祁回马车里诊治了,她则在外面等着。
看伊琳还傻楞楞地看着自己,周吉平心里暗叹,还楞着干什么,你跟你爹说不一样嘛。
达‘蒙’猎手身上的东西不是很多,看来他们很清楚过多的配饰是会影响打猎动作的。除手腕和脖子上的金属环外,杜卡的肘上还有用豹皮做的护肘,腰带也是用豹皮做的,按价值哪样也比草鞋要高。
叶秋和马雯雯在房间里面分别换下那套衣服,然后披上这里提供的浴袍和毛巾,直接往旁边一个温泉池过去。
紧靠着韩言站着的曹操,看着韩言那做作的模样忍不住悄悄地捅了韩言一下,悄声说道。
却是韩言听见有人说‘临淄城内很太平’,因此忍不住开口搭腔了,当然,韩言也是存着打听消息的心思才开的口。
“杜宗主,这里真是青龙宗的总坛?”当眼前那座气势宏伟,标有“盘龙集团”字样的现代化大厦映入眼帘之际,不色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起来。不清楚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可能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也可能是几杯茶的工夫。
此时,宁运身边那些猪朋狗友才知道,宁运这个朋友不简单,居然直接开着那么贵的路虎。
拉里佩奇摆了摆手,示意谢尔盖不要太自责,毕竟对方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它看到了一个全身金甲,面无表情的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只是身上发出的气魄,就让它一阵心惊。
第一卷 第22章 难不成是我消息太过闭塞了?
但哈利却一直在走背运,因为和马尔福打架,他被麦格教授处罚和马尔福一起劳动,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不止一次地想要对着对方的脑袋来个恶咒。
不过,当初在唐顺之行辕的时候,老唐是个标准的君子,御下极严。他又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人,所以大伙儿也不敢造次。周楠在扬州期间,还真不敢去那种地方。
听到孙悟空这样说,这名老妪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的眼中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追忆,并且慢慢涌现了一些晶莹的泪珠。
孙悟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自己还在原地,周围的景物也还都是那样。
除了上述七种特性外,“阿黄”还有第八章,也即是阿黄爱“扒”,爱扒人和爱扒墙。
一座巍峨的刀山,以苍天压顶之势,压向猪八戒,然而,刀山才刚劈出,却毫无道理的在空中一滞,这种极速到极静的诡异,将正紧张观战的叶锋,震得瞠目结舌。
并且发起警告一次,如果再次出现这种问题将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哎!老婆,我不是为了替你想办法嘛!”周亦安连忙堆起了笑容说道。
两人正纠结着,等到倒地那人爬到一个他们觉得比较安全的位置后。
“点燃柴堆!进攻!”蛰伏在黑夜之中,注视着目标终于踏入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围圈中,拉里赛猛地大吼一声。
“谁他妈敢动老子的学生,就凭你个破烂货也配。”一道更加阴狠的声音传了过来。
杨鬼修长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话语之中带着些犹豫却又有着几分忌惮的味道。
其余之人惧怕江寒不敢出声,白芊芊却是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江老头你不要忘了,若没有他你现在还在逐日谷中”。
“怎么,苏兄若是想学的话不如随我一起去军中历练如何”楚怀玉微笑道。
“林庸,刚刚醒过来,别乱动!”庄问进门后看见林庸已生龙活虎,面上不禁一喜。
苏怀停下脚步看了看第十层的阶梯处,眼见苏怀的举动,穆无邪眼角含笑,能上到第十层的绝非泛泛之辈,能劝退自然再好不过。
“还能怎么办呀,上门的都是顾客,看一下他们几个现在谁不上点,你安排一下,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赵静雯叹息了一声,同样有些头痛的说道。
林庸呆呆地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低调……低调……再低调!现在自己全靠这因果结度活,容不得一点闪失。
“黛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流云也是聪明绝顶的人,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东西,求饶似地轻声喃喃。
再之后是 羞耻,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大明星更是强烈,简简单单的‘尿床’,便重新将她的价值观立起来。
因为种植球的空间是立体的,速死光环的利用率可以达到最大,一个直径五十米的种植球,可用面积完全不逊色于三千亩的农场结界。
在大乾,有武道打法,和没有武道打法,相当于拿着锋锐刀剑,和两手空空之间的区别。
这句话是一口气说完的,也就是说,治好瘸腿,当佣兵,活到九十岁是连到一起的,主要怕治好腿,当佣兵,第二天死了……。
“宽达八九丈的道路,路边商铺很红火,生意兴隆。”方鸿观察武馆的门前盛况,有一股融入此方世界的感觉,不再是过客视角。
本身顾锦枝还想只是问问西街的情况,然后就回去休息了,可是看到杏儿这幅元气满满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该去西街看看。
只有像这样,通过目光的聚焦,把力量投送到焦点处的能力,才能称之为神之眼,而且这种焦点,是能穿过空间与时间的迷雾,直达远方,即使是跨位面也能用。
准备好一切需要的东西后,沈童颜再次约了周景年,见面后直接把代工资源给他看。
戚军威目瞪口呆,不可置信,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看样子对方是准备听自己师弟的了?这是什么操作?
我宋江之一生忠于皇室,忠于大齐,我宋家儿郎也愿意为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搞得好像本姑娘请不起客似的!”赵紫薇闻言立马不满地道。
这种贝类很多,密密麻麻的,越往下越密,但可以看到,所有的都是死的,只有一个空壳。这种情况会让你感觉到格外的诡异,你很难想象到这种情况,你就象行走在一个化石堆旁,竟然有一种莫名其的士恐惧。
看着张明宇那略显单薄的背影,赵紫薇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接着就马上冲着他叫了起来。
第一卷 第23章 可有松油的痕迹?
韩千雨没有说话,而是很认真的看着百岁爷。这位百岁老人,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的故事等着他去了解。
卫卿卿此时已挤完毒血,抽出丝帕在伤口上方靠近心脏处打了个,然后立刻用大量的清水清洗伤口。
血气补的是阳气,阳刚之气,而气血补阴,补的是阴柔之气,这对修道之人没什么,可凡人吃错了,可是会出大乱子的,吃多了导致阳胜阴衰,可是会有性命之危的。
就高级拍卖会上所拍卖的东西,都让他们垂延万分大开眼界,更何况是最后一次最为盛大的世界拍卖会,这其中所出现的珍宝估计难以想象。
既然明知跑不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硬上。交手的时候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用肉身硬抗,得亏了是他肉身强悍,挨了几下看似像是致命伤的地方,却实则只是受了些轻伤,不然早就被灵核期的卫魑三两下就解决掉了。
“回去?”丰九九才刚出来疯两天,自然不想如此轻易回去,然而此话是出自她最尊敬的师兄之口,即便心中诸般不愿她也无奈点头。
毕竟段染的灵识修为想要从摄星境一重达到摄星境二重,只需要一千五百万枚信仰光点即可。
“仔细看看吧!”见叶泽有些左右为难,庞山从怀中一掏,方才将一张金皮卷丢给叶泽。
现在社会很多人都供奉着观音菩萨或者关二爷,以求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和信仰。而纪云家里则是供奉着观音菩萨和胡仙。
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在外边跑这些事,阿简是最合适也最不合适陪着的。
容辰的心骤然就缩紧了,连瞳孔都猛地惊住,他的声音郑重又带着冰冷。因为卫老爷抓住了他的软肋,他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就怕秀秀会离开。
不可否认,苏弥对沈岑寒真正很愤怒,她转过头来,恶狠狠的说。
至少要君云卿晋升到玄君境,陨落星炎的威力再度提升,才有可能成功。
其实阿琛一开始说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是反对的,但后来他的意见很坚持,我也不反对了。
城主府外,韩姝前去报门,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夜煞仿若刚刚听到一般,缓缓的打开的了大门,将人迎了进去。
水里充满沙泥,视线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安宏寒化身成龙的形态,非常庞大,在水里找起来,也很容易。
叶溟轩与他对视着,丝毫不肯退步,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恨不得将秦时风摁在地上狠狠的暴揍一顿,最好揍得他痴呆再也不能做坏事。
红叶也有点儿窘迫。实在是刚刚吕应然靠得太近了,她下意识就拒绝了。
然而,满心欢喜期待的他,却是从塞翁口中得知了凯尔特国内的情报。
恢复成形的郑鸣气急败坏的又扑了过去。由于双方都拿对方没有太好的方法,于是接下来的战斗场景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等级落后,金钱落后,哪怕技能有优势、操作有优势也很难取胜。
随着巫掌门的宣布声落下,七批弟子将各宗门送来的祝贺礼物,依次捧上高台。
如今,虽说那用剑男子杀了包括林南天在内的九人,却也是在这龙巢试炼的规则之内。
店铺中间摆放着一排一尘不染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一串串犹如艺术品的名贵项链和各式珠宝。
虽然众人只知道这东西是大蟑螂弄出来的,但他们并不知道他身上有着一颗金色品质的宠物蛋,更加不知道这颗宠物蛋,需要血色骷髅王的精血才能解封。
平安听了立刻开心了,原本他觉得苍海会说自己,但是没有想到苍海并没有多话,直接就点头同意下来了。
因为他们的城池,距离这里太近了,就算后面的敌人不跟随,在周围寻找一下,那他们的城池,一样得暴露在敌人面前不可。
毕竟,目光短浅的人即便再过天才,也是不会受到背后势力的重用与培养的。
根据乐凡的推测,这件事情一出来,向月华如果要想安全过关,肯定会推卸责任,到那个时候,这范不同自然首当其冲。
洛无笙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这姑娘和师傅认识,为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呢?还是说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纰漏?
她思前想后,觉得安继森的话不可信,而且弄不好会掉进安继森的陷阱当中。
柯子阳拿起隐身衣,向肩上一披,只要隐身衣所披到的地方,顿时看不见了踪影,就只剩下一颗头颅,好似悬在空中一般。
第一卷 第24章 我这苏氏医馆也该解封了吧?
此时的黄志诚正躺在床上,一手挂在胸前,一条腿被吊在空中,脸上包着一圈纱布,几乎只露了一双眼和一张嘴在外边。
肖灿如今和她混得比较熟,也没客气,上来直接问,还伸着手问能不能摸摸。
自己当初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会来到这里做最令人厌恶的狗仔工作?好在自己运气好,也算是有了和主编叫板的资格。
而美工的任务,大致就是提升网站的美观性,平时修修图,让网站看起来特别正规专业,而且在逢年过节时,会P一些优惠的活动页面图,为的就是吸引患者的眼球,增加网站的访问时间。
所以昨夜的大火才让董才看出来了端倪,不过就算明知道如此他仍然还是会这么做。
玉石本就对光的反射能力并不强,却还是能出现这种效果,可见顔玉切割的手法十分强悍,也不愧她能这么傲气。
就这样,我征得母上的允许,同意让我前去宣城一聚。但事实上,我去宣城的目的,并不是契阔多年的友人重聚,而是为参与一场盛大的婚礼,而主角,正是我的同学,我的兄弟,也是我最后一位好友“姗姗”。
他甚至不怀疑宫少顷说的话不可能实现,因为宫少顷给他的感觉就是,只要是他说了的话,那就一定会成真。
想到夜紫菡居然是暗星宫的宫主夫人,而自己差点就强迫将她娶进了皇宫,给轩辕祁当皇妃,国主还是觉得一阵的后怕。
金人大将完颜福寿亲自驻防前线,和岳飞厮杀不休,粘罕统率大军直扑邺城。
看样子只有公孙不问的情况不是很好,之前能力透支还有伤寒,让她非常憔悴。
一会儿,夏天却是打起了呼噜。夏天太过劳累的时候,就会打呼噜。这次他已经是极度的疲惫,他自然打起了呼噜。
一边紧急的查看着电脑上面的各项数据,一边焦急的查看跟电台相连接的电脑数据线,那个没带面具的青年男子一脸的焦急。
罗公子一言既出,应和着众。尤其是古鸿古井兄弟,二人看着罗公子,谄媚地笑着,恨不得要抱着罗公子,舔一舔他的脚心。
成哥眼角突然急跳,转身跳起来拉开车门。他身体还没全部钻进车里,就感觉双腿被车门猛压。
刚刚击杀数只,眼前又飞来几只。而且,紧接着飞来的,更大,更多。终于,范坤承受不住,大吼着向外逃出。
只是这个时候,谢琰却没有注意到谢安眼倏然闪过的一丝厌恶。偏偏,这一幕,被谢长看在了心底。
从旅行袋里找出条长裤,穿在牛仔短裤外面,又加了两根皮带,死死扣紧。
乌云里雷公没有现形,更没有回一句嘴,带着一片云烟儿,越飘越远。只是一分钟时间,那片代表天庭在人间行使惩罚机制的乌云,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孙猴子听着唐静讲述心里已经有了个谱了,八成是情场争风吃醋搞的暗杀,两成是在职时结下的仇杀。深圳嫖娼不就是个例子吗?
听到这个消息,德川家光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咬牙,目中喷火。
一直以来,她在杜变面前都是充满绝对优越感的,甚至几次将杜变的死活完全捏在手中。
韩子墨扶住了他的肩头摇晃着他的身体,想要他说那些都不是真的,可是庆凌只是慢慢合拢上了眼睛,嘴角轻轻溢出了一声呼唤。
赤猪那么大的体积那么锋利的爪子,没有一巴掌拍烂他们,只怕是想留着给孩子吃活物。
天狼一手拿着剑,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哼,死丫头,又胡说八道,他和我可没有关系!”秦雪冷哼一声,转过脸去有些生气。
说起来,汉军不论军官还是士兵的待遇都很丰厚。也没有克扣等情况。是多少就发多少,汉军薪水最大特点就是薪水是由多项组成的,基础的底薪并不算高,但还有各种项目的补贴赏赐等。
这就是古代,不孝、私通这样的罪名,很多村里都会直接解决掉不通过衙门的。而衙门多半会视而不见。当然,有些衙役也会故意去插手,以私和人命的罪名去威胁一番,拿些好处。
大师不愧是大师,凭借着细枝末节,就能推断出苏白的武魂是发生了武魂共生。
慕凌谦现在不让华郁碰她,是否证明,在慕凌谦的心里,她是属于他的东西呢?
林绵绵赶紧让他们把韩清用过的碗筷、生活用品等,全部深埋地下。
此刻的它怕是在进行更强的进化,自己必须找机会将它杀死在茧里,否则,等它进化完成,怕是这个世界都没有对手了吧。
可刚说完,就察觉到身后多了一股压迫感,她一回头,就被慕凌谦近在咫尺的身影惊的接连倒退了两步。
“那边厂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回来吃,我给你们做。”周骁远皱眉,不赞同地说。
唐潜为什么不用唐门的人?这考虑太多了,或许从他们返回,比壑忍就盯上了整个唐门。唐门在蜀中经常活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难免有着熟人,罗木镇又距离唐门并不远,他并不想冒险。
彗星拳邦邦两拳,成功阻止了音箱蟀弓弦般的双爪相碰,这同样是明正重点强调的细节。
第25章 苏大夫她……至今尚未婚嫁
魏刈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心里清楚,苏欢必定有解决问题的法子,但这件事能够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自从来到清河镇,从初次与苏欢邂逅到现在,她的事端从未间断。
然,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遭遇多么棘手的状况,那少女始终神态自若,气定神闲,而且每一次都能不露声色地将难题妥善处理。
这份从容与能力,绝非普通女子所能企及。
况且,她那一手笔力秀逸的小楷,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前些日子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今进展得如何了?”魏刈轻挑着眉,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
冷翼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想起今日外出打听到的那些消息,脸上的神情变得颇为复杂。
“据我所知,他们是在三年前抵达清河镇的。那时苏大夫年仅十四岁。清河镇本就是个小地方,对外来者难免有些排斥。她作为一个外来的弱女子,其中所经历的艰辛,可想而知。”说到此处,冷翼不禁微微摇头,心中满是感慨。
这世道本就艰难困苦,更何况是像苏欢这样的处境呢?
“幸亏苏大夫医术精湛高超,否则……”
虽说苏欢收取的诊费不算低廉,但冷翼觉得物有所值,心甘情愿地掏钱,因为他心里清楚,以苏欢的医术水准,完全担得起这个价格。
“只是始终不明白,她的医术渊源何处,师从何人。她们在清河镇生活了三年之久,可关于她们的籍贯却无人知晓,只知道是三年前跟着逃荒的流民来到此地,随后便在此安了家。”
魏刈微微沉吟,道:“逃荒?”
冷翼再度点头:“正是,三年前北方雪灾肆虐,饥荒横行,大批灾民都往南方逃荒去了。”
他感叹道:“若不是详细打听,实在难以看出,她们竟有这般曲折的过往。”
苏欢的两个弟弟,性格截然不同,却都生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与寻常人迥然不同。
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在逃荒路上险些丢了性命的流民。
魏刈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她难道没有夫君或者其他亲人可以依靠吗?”
冷翼的神情愈发古怪起来。
“主子,苏大夫她……至今尚未婚嫁。”
魏刈微微一愣,眼睫轻轻颤动,抬眸,道:“哦?”
冷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误会,不禁有些尴尬:“那个小囡囡其实是她的小妹。”
魏刈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冷翼自顾自地感慨道:“仔细算算,三年前苏大夫不仅要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四处逃难,还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小囡囡,其中的艰难困苦,常人难以想象!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
他心中对苏欢不禁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也正因如此,苏大夫至今都未能出嫁,甚至上门提亲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以苏欢的品貌和条件,到了这般年纪,上门求亲的人本应踏破门槛才是,可偏偏她还有三个需要照料的弟弟妹妹,这在旁人眼中,无疑成了沉重的负担。
即便苏欢自身再优秀,许多人还是望而却步,打消了提亲的念头。
冷翼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听闻那个梁烨朗之前对苏大夫心生爱慕,想要纳她为妾,苏大夫自然是坚决拒绝了。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梁烨朗才会处处针对她。”
梁家在清河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倘若苏欢能得到梁家的庇护,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艰难地支撑着整个家,养育几个弟弟妹妹。
魏刈望向窗外。
此时,衙门的人早已离去,只剩下苏家兄妹几人。
苏景逸似乎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苏景熙满脸兴奋,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苏欢微微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小囡囡的鼻子,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囡囡立刻抓住她的手指,抿着小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苏欢直起身子,牵着小囡囡往回走去。她神情悠然,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微风轻拂,撩起她的裙摆,勾勒出她纤细曼妙的身姿。
一缕发丝随风飘动,她随意地抬手,将青丝别在耳后,不经意间朝魏刈的方向瞥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视线。
自从春灯节那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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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彼此都明白对方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但又各自恪守着界限,互不逾越。
魏刈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许然刚刚回到府邸,一道身姿婀娜、风情万种的身影便袅袅婷婷地迎了上来。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呀?”梁枝枝的声音娇柔婉转,甜腻得让人骨头都快酥了。
然,许然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梁枝枝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不由得一顿,轻声细语地问道:“夫君,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许然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然后关上房门,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盯着梁枝枝。
他语气低沉地问道:“我回来得这么晚,你当真不知道缘由?”
梁枝枝从未见过许然如此冷峻的模样,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妾身真的不知,夫君这是……为何这样问?”
“那两个诬陷苏大夫的人,是不是你花钱买通的?”许然冷声质问道。
梁枝枝心中猛地一紧。
其实她已经听说了白天苏氏医馆发生的事情,也猜到许然这么晚回来肯定是亲自去审问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夫君竟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难道是那两个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梁枝枝满脸委屈,眼眶泛红:“夫君,妾身冤枉啊!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许然怒目而视,手指着她:“你还敢狡辩!那个妇人或许你能轻易买通,但衙门里的人,若不是有所企图,怎会为了区区七十两银子就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其实那两个人嘴很严,可许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稍加思索,便推断出了幕后主使。
——如今最想刁难苏大夫的,便是梁齐昌,而今日这一出闹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枝枝在背后推波助澜!
听着许然的斥责,梁枝枝知道自己无法再辩解,咬了咬嘴唇,抽抽搭搭地说道:“妾身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并没有别的恶意……”
“简直是胡来!”
许然怒不可遏,大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却在这里添乱!你是想毁了我的前程吗?”
第26章 怎么会变成这样?
梁枝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猛地一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解释道:“妾身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呀!”
许然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依旧难以掩饰那股怒火:“我在这清河镇做县太爷的年头可不短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晋升的好机会,只要这段时间表现优异,升官那简直是唾手可得!本来我想着尽快把这事儿压下去,你倒好,简直是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梁枝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慌乱如麻。
“这……妾身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妾身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哪里想到她,她居然这么厉害!”
许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凶狠地盯着梁枝枝。
梁枝枝这话一出口,明显暴露了她已经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今日一步都没迈出府邸,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清清楚楚。
说起来,也怪他平日里对她太过宠溺。若不是他一直以来的疼爱,府里那些下人们又怎会对她言听计从,百般讨好,以至于她越来越胆大,什么事都敢做。
许然心中涌起一阵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她掺和进梁家和苏家的恩怨!
“你以为,能在清河镇独自撑起一家医馆的女子,会是个简单人物?”
许然想起白天见到那女子的情景,冷哼一声,“梁齐昌想整治她?简直是自不量力!”
这话让梁枝枝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齐昌是她表哥,平日里对她关怀备至,二人感情深厚,如同亲兄妹一般。
自从她进了知府,为了避免旁人背后议论她利用知府的权势为家人谋利,表哥便主动减少了和她的往来。
这次是表哥头一回开口求她帮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如今,不仅没能整倒对方,自己还被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再听夫君话里话外对表哥的轻视,她心里的不满愈发强烈。
夫君向来瞧不上表哥那种满身铜臭的商人,生怕和他们走得太近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现在不过是帮个小忙,他就这般嫌弃。
说到底,他根本没把她的家人放在眼里。
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还觉得苏欢很不简单。
梁枝枝的手不自觉地在袖中紧紧握住。
那个苏欢,她今天远远地瞥了一眼,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足以看清她那张清纯绝美的脸庞。
虽说夫君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但她早已不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而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能等到夫君将她扶正。
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夫君平日里极少夸赞别人,如今对苏欢却是另眼相看,这怎能不让她心生嫉妒?
“那夫君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梁枝枝心有不甘,质问道,“您别忘了,之前就是她唆使林氏当众状告梁烨朗的!要不是她故意捣乱,哪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许然嗤笑一声:“林氏的话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虽说没有确凿证据,但她的很多说法,和梁烨朗的供述倒是能对得上……”
“可没有证据,她的话不过是一面之词,怎能轻信!”梁枝枝侧过身,掏出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带着哭腔说道,“看来在您心里,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信妾身了!”
她虽已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宜,别有一番风情,再加上她有些小心思和手段,这些年一直深受许然宠爱。
以往她想要什么,只要撒个娇服个软,许然都会依着她。
可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许然态度坚决,毫不留情。
他冷冷地说:“总之,这事到此为止!那两个人我会处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还有,梁齐昌那边,你不许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梁枝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许然仿佛没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丢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反省!”便转身离去。
直到许然的身影消失不见,梁枝枝才回过神来。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哭泣却无动于衷。
临走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梁枝枝双腿发软,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神情恍惚。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一直那么宠爱她,就算这次她犯了点小错,她也已经低头认错了,他怎么还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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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大的火!
……
苏氏医馆重新开门营业了,可前来问诊的人却寥寥无几。
医馆内冷冷清清。
张婶子过来串门,看到这冷清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大夫,你别太往心里去,肯定是最近医馆出了几次事儿,大家心里都有些害怕,才不敢来。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就好了,凭你的医术,大家肯定还会再来找你看病的!”
苏欢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借您吉言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句安慰的话罢了。
虽说医馆的嫌疑已经洗清,但那些药铺依旧不肯把药材卖给她。
而且经历了这些事,谁都看得出来苏氏医馆被人盯上了。
梁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如果不能把脏水泼到苏家身上,那就断了他们的财路,逼得他们在清河镇待不下去,同样能达到目的。
张婶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不过,苏大夫,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你还是主动找梁家认个错吧?”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林音也去过衙门了,可那又能怎样呢?她一个人的说辞,根本没人信。听说赵三已经认罪了,三天后就要被斩首示众。”
苏欢手中的笔停了下来。
赵三果然还是没能逃脱这个结局,毕竟那河蟹确实是他偷偷放进梁烨武的夜宵里的。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林音不顾一切地去衙门状告梁烨朗,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她今天上午把孩子接走了,你是没看到她那模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恍惚的。我问了半天,她就只会哭着说赵三已经被判了,孩子不能没了爹,再没了娘可怎么办……”
张婶子唉声叹气:“唉,那孩子太可怜了,这么小,要是真成了孤儿可咋整?”
苏欢听到这儿,心中一动,抬头就看见小囡囡正站在门口。
张婶子赶忙闭上了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苏家兄妹几个,也是早早失去了爹娘!
她这话说得,可不就像在撕人家的心伤嘛!
第27章 我压根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张婶子神色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苏、苏大夫,真是对不住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欢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而后,她朝着不远处玩耍的小囡囡招了招手。
小囡囡瞧见了,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像只活泼的小松鼠般飞奔过来。
她手里握着一个草编的蝴蝶举到苏欢面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姐姐,给你!”
苏欢接过,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小囡囡可真厉害,这编得太好看啦!”
小囡囡抿着小嘴,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苏欢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锞子,递到小囡囡手中。
小囡囡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踮起脚尖,在苏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张婶子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轻轻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小囡囡这孩子,以前的事怕是都不记得了吧?这样也好,也好……”
她顿了顿,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小囡囡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听懂了,要是换个心思敏感些的,指不定得难过好久,可小囡囡倒跟没事人一样。”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道:“她年纪还小,不记事也好,省得心里有负担。”
张婶子的目光落在苏欢绝美清纯的脸庞上,心中不禁感叹,苏大夫这容貌气质,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整个清河镇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这么完美的姑娘,独自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实在是太辛苦了。
想到这儿,张婶子忍不住开口劝道:“苏大夫,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找个男人入赘吧!你一个人,家里家外的事儿都得操心,多累呀!”
“啪嗒”一声,苏欢的手腕微微一抖,手中的毛笔滑落,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洇染开一个墨点。
苏欢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叹了一声,将那张纸抽出来扔掉,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嘛,我没这个打算,您怎么又提起来了?家里这几个人就够我忙的了,再来个男人,我可应付不过来。”
张婶子却不依不饶,着急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呀!你瞧瞧你,又当爹又当妈,哪能顾得过来呢?找个男人,最起码能帮你分担分担。”
苏欢理解张婶子的一番好意,她生长在这个时代,思想比较传统,总觉得女人得依靠男人才能够过上好日子。
但她对于招赘这件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她无奈地笑了笑,敷衍道:“张婶子,您也清楚我的情况,带着三个孩子,哪家愿意娶我呀?”
张婶子的眼睛却突然一亮,拍了下大腿说道:“怎么会没有合适的人!你家里住着的那个,我看就很合适!”
苏欢一愣,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您说谁?魏公子?他和我,哪儿合适了?”
张婶子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道:“虽说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但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巧瞅见了一眼!哎哟,那张脸,俊美得没话说!虽说他是个病秧子,可你苏大夫在这儿,还怕治不好他?”
苏欢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些不悦:“您别瞎说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张婶子却不罢休,追问道:“难道他已经娶妻了?”
苏欢心中有些烦躁,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不清楚。我压根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哪会关心他有没有成家。”
张婶子依旧热情不减:“那就去问问嘛!要是他还没娶妻,正好入赘你们苏家!这些年,我一直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可算碰到个看着般配的,可不能错过了。”
苏欢连忙拦住她:“张婶子,您就别替我费这个心了。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景熙、景逸他们身上,哪有功夫想别的?”
见张婶子还不死心,苏欢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而且那位魏公子…他…他不举,我对他没兴趣。”
张婶子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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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连连摇头:“唉,那还是算了。那方面不好的男人,确实不能要,可别耽误了你。”
……
日子一天天过去,魏刈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胸口和小腹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疤痕,体内的余毒也基本清除干净了。
这日,阳光格外明媚,魏刈带着冷翼出了门。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医馆。
刚到门口,正巧碰见张婶子从医馆出来。
张婶子看到魏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眼神中满是惋惜。
她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暗自叹气:可惜了,这么俊美无双的男人,偏偏那方面不行……
魏刈敏锐地察觉到了张婶子异样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头,跨过门槛后,他顿住脚步,转头问冷翼:“刚才那个女人,是医馆隔壁的吧?我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见过。”
冷翼连忙点头:“是的,主子。她就是那天来跟苏大夫说苏景熙在学堂打架,让苏大夫去处理的人。”
魏刈当然记得,可他在意的并非这个。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怎么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冷翼一脸疑惑,仔细看了看魏刈的脸,摇了摇头:“没有啊,主子,您的脸好好的,没什么问题。”
魏刈心中有些疑惑,但思索了一番也没理出个头绪,便不再去想了。
他正要抬腿往里走,突然感觉腿上被撞了一下。
“啪叽”一声,小囡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揉着撞疼的额头,茫然地抬起头。
原来,小囡囡跑得太急,没注意前面有人,一下子就撞到了魏刈的腿上。
与此同时,一本书从小囡囡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魏刈下意识地俯身,将小囡囡轻轻抱起。
这时,前方传来苏景熙的声音:妹妹,你拿错书了!”
魏刈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本书上,当看到书名的瞬间,他的眼神陡然一凝——《与陈伯之书》。
第28章 你的手是要写锦绣文章的
他微微挑眉,缓缓俯身拾起,随意地翻开一页。
刹那间,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专注。
就在他想要继续往下看时,苏景熙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
“妹妹,你没伤着吧?”苏景熙焦急地喊道。
小囡囡转过身,轻轻摇了摇头。
苏景熙一把拉住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挺直身子,恭敬地向魏刈行了一礼:“魏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妹妹急着给三哥送书,跑得太急,没留意到您。”
魏刈本就无意计较,见苏景熙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将书递了回去:“无妨。”
苏景熙接过书,心中大石落地。
三哥曾反复叮嘱,这些藏书皆是稀世孤本,绝不能轻易让外人窥见。
他再次拉着小囡囡谢过魏刈,便匆匆跑开。
魏刈回到房间,靠在榻上,刚才那本书的内容却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他自幼饱读诗书,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书。仅仅那匆匆一瞥,他便直觉此书价值非凡,可为何如此默默无闻?
尤其是那书名《与陈伯之书》,先帝已逝多年,常人避之不及,这本书又怎会……
“冷翼,你先前说苏家那兄弟俩在学堂念书?”魏刈突然开口。
冷翼一愣,随即点头:“是,不过听闻学堂先生对他们态度不好。”
魏刈微微眯眼,不用想也知道原因。苏家近来遭各方打压,消息在这小镇上不胫而走,先生自然也有所耳闻,态度恶劣在所难免。
“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在此养病,闲得慌,想借几本书看看。”
魏刈吩咐道。
冷翼面露惊讶:“主子,您府上藏书万卷,何必在此借书?”
魏刈眼神深邃:“让你去便去。”
冷翼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
“他要借书?”苏欢面露疑惑。
苏景逸点头:“是,他的随从说他闲得无聊,想借几本书解闷。”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姐姐,咱们借不借给他?”
苏欢轻笑道:“不过几本书罢了,借他便是。你挑两本游记送去。”
苏景逸刚要走,苏欢又叫住他:“景逸,等等。你在学堂过得如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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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为难你?”
苏景逸一怔,下意识想摇头,可看着姐姐关切的眼神,还是如实道:“也不算为难吧,许是我功课不够好,先生要求又严……”
“那就是为难你!”苏欢语气坚决,她又怎会不知弟弟的心思。
说着,她拿出一瓶药膏:“手上的伤记得抹药。”
苏景逸强颜欢笑:“快好了,姐姐别担心。”
苏欢却硬把药膏塞到他手里:“景逸,你和景熙不同,他顽皮,背不出书挨打活该。可你向来懂事,**课同龄人中无人能及。你的手,是要写锦绣文章的。”
苏景逸心头一暖,低头不语。
苏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景逸,你想回帝京读书吗?”
苏景逸震惊抬头:“姐姐?”
苏欢目光坚定:“你只需回答想或不想。”
苏景逸抿唇,许久才道:“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读书的事以后再说。”
苏欢却道:“你若想回,咱们便回。帝京来信了。当年那场变故,并非意外。害了爹爹、娘亲、大哥的,也不是什么山贼。”
苏景逸瞪大双眼,呼吸急促:“那……到底是谁?”
第29章 以后可怎么过啊
苏欢凝眉,语气中透着几分沉重:“这案子,眼下不过才摸到了一丝头绪,想要揪出幕后真凶,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苏景逸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可他心里明白,能找到线索已然是难如登天。
当年那主谋极为狡诈,况且一晃三年过去,要翻旧账谈何容易。他试探着问道:“这么说……线索在帝京?”
另一边,魏刈合上书,随手扔在小桌上。
冷翼好奇地凑过来:“主子,这书有什么特别之处?”
魏刈轻嗤一声,似笑非笑:“不过是些平常的东西罢了。”
那苏大夫对自己防备得很。
他借书本就另有企图,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倒也干脆,态度摆明了:想看的,一本都没有。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般直白倒也省了不少弯弯绕绕。
冷翼挠挠头,换了个话题:“主子,上次那几个人行刺没得手,消息估计已经传回帝京了。咱们还在这儿耗着?”
魏刈勾唇一笑,神情云淡风轻:“着什么急,想我死的人,连着栽三次两次跟头,比我着急多了。在这,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苏氏医馆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梁家却乱成了一锅粥。
梁齐昌怒目圆睁,“啪”地一声摔碎了心爱的茶杯:“那苏欢实在太奸诈、太可恶了!”
他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能一举搞垮医馆,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医馆没倒,梁家还差点暴露,更连累了表妹枝枝!
得知苏欢在医馆自证清白,梁齐昌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去知县府邸找表妹,却吃了闭门羹。
下人们那嫌弃的眼神,让他心里一凉。他灰溜溜地回到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气又怕。
气的是精心布局,被苏欢轻易化解;怕的是表妹被知县迁怒,这事要是兜不住,梁家可就完了!
这时,梁烨朗匆匆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爹,您先别着急。只要那几个被买通的人嘴严,咱们就没事儿。”
梁齐昌瞪他一眼,怒喝道:“说得倒轻巧!那帮见钱眼开的家伙,能靠得住?”
梁烨朗心里一紧,小声嘀咕:“儿子早提醒过您,那苏大夫不好惹,您不听啊……”
梁齐昌气得脸色发紫:“要不是你惹出这摊子事,哪来这么多麻烦!”
梁烨朗心里委屈,可也不敢再顶嘴,连忙说道:“爹,您别气坏了身子。知县大人不是快升迁了吗?他肯定会压下这事,不然他也脱不了干系。”
梁齐昌眯起眼睛,琢磨着这话有几分道理。
要是梁家被查,表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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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遭殃,知县的仕途可就毁了。
想到这儿,他渐渐冷静下来,咬咬牙:“先和表妹断了联系,等风头过了再说。只要赵三一死,这事就能了结。”
月上梢头,苏欢坐在窗前,手里的信笺在烛光下闪烁。
字迹刚劲有力,信里的话满是关切:“清河镇局势复杂,查你父兄之死,危险重重。有我在,别回来!”
落款只有一个“顾”字。
苏欢看着信,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顾赫是为她好,可那血海深仇,她怎能置身事外?
她亲眼看着爹娘兄长倒在面前,鲜血染红了雪地。
她答应过兄长,要照顾好家人,也发誓要查明真相,为他们报仇。
她将信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信纸,很快便化作了灰烬。
随后,她拿起写好的回信,封进信封。
帝京,她非去不可!
几天后,赵三被判斩首示众。
林音得知消息,当场昏死过去,一病不起。
张婶子去帮忙照顾,回来直叹气:“可怜那娘儿俩,以后可怎么过啊。”
苏欢带着银子上门,想帮衬一把,却被林音拒绝:“苏大夫,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娘儿俩打算离开这儿。”
苏欢一愣,追问道:“离开?去哪儿?”
第30章 她还好吗?
摇曳的烛火下,林音面容憔悴,苦笑道:“这清河镇,我们是待不下去了。赵三杀了人,往后我们母子可怎么抬起头做人啊。”
苏欢轻声回道:“你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娘家总还能回吧?”
林音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赶忙低下头擦拭:“我若回了娘家,不过是给娘家添乱罢了。等明日送完赵三最后一程,我就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苏欢心里一揪,她明白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的艰难,可也清楚林音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荷包塞到林音手中。
林音连忙拒绝:“苏大夫,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我实在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苏欢拍了拍她的手,道:“世道艰难,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打算。这钱,你拿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音感动得眼眶通红,竟要屈膝下跪,苏欢急忙拦住,指了指一旁的盒子:“这是萝香楼桂花糕,孩子们都爱吃,也不值什么钱,你一并收下吧。”
林音含着泪点头,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
苏欢目送着林音离去,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她总觉得赵三**这案子另有隐情,可证据确凿,旁人又怎会相信她的猜测呢?
苏欢出门,对着苏景逸说道:“阿逸,我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就回来。”
苏景逸淡淡地应了一声:“早去早回。”
苏景熙刚练完剑,看到苏欢出门,他凑到苏景逸身边,好奇地问道:“三哥,天都快黑了,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景逸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必多问。”
苏景熙却不肯罢休,咬着牙说道:“我就是觉得憋屈!赵三**这事儿,证据就摆在那,可明明有蹊跷,为什么最后却草草定案,真正的幕后黑手却逍遥法外!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苏景逸收起手中的书卷,沉吟片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或许,姐姐此番出去,就是为了找寻真相。”
苏景熙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真的?那我也去帮忙!”
苏景逸拦住他:“你别瞎捣乱,姐姐心里有数。”
苏欢来到了衙门,找到了王衡。
“什么?苏大夫,您要去探望赵三?”
王衡一听,顿时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想帮您,可赵三明日午时就要斩首示众了,按规矩,这个时候外人是不能探望的。”
苏欢递上手中的食盒,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为难了,可我也是受人之托。这食盒里是林氏亲手包的饺子,她想让赵三吃最后一顿饭,毕竟夫妻一场。”
王衡疑惑地皱起眉:“她怎么不明天送?明日行刑前,犯人是能吃临行饭的。”
苏欢轻叹一声:“林氏明日不会去刑场。赵三**这事儿影响太坏了,她和孩子去了,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可能被牵连。所以她求我帮忙,我实在不好拒绝。”
王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苏欢见他有些动摇,接着说道:“要是实在不行,那我也不勉强了。只是可怜了林氏和孩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王衡咬咬牙,道:“罢了,我带您去!但您只能待半刻钟,千万不能超时!”
大牢之内,阴森恐怖。
血腥之气弥漫,犯人们的呻吟和哭喊声此起彼伏。
苏欢跟着王衡往里走,心中虽有些紧张,可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王衡低声说道:“前面就是赵三的牢房了,您只有半刻钟时间,千万别耽搁。”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扑到栏杆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大人!我冤枉啊!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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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衡怒喝一声,挥起棍子将犯人打了回去:“老实点儿!再喊就打死你!”
那犯人瑟缩着退回去,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衡有些尴尬地看向苏欢:“苏大夫,让您见笑了,这里的犯人,总有几个疯疯癫癫的。”
苏欢摇了摇头,道:“无妨。”
终于,苏欢见到了赵三。他头发蓬乱,衣衫破旧不堪,身上满是血污和伤痕。
苏欢走上前,轻声说道:“赵三,我受林音所托,给你送点吃的。”
赵三原本眼神呆滞,听到“林音”二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她还好吗?”
苏欢点了点头,道:“她和孩子都好,只是明日……她不会来送你了。”
赵三的眼神黯淡下去,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明白,是我害了他们……”
苏欢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赵三,你真的杀了人吗?”
赵三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我……我……”
就在这时,半刻钟时间已到,王衡在一旁催促:“苏大夫,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苏欢无奈,只得转身离开。
赵三望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夜晚,魏刈坐在棋盘前,陷入了沉思。
忽然,窗台上冒出两个小发髻,魏刈嘴角微微上扬:“门开着。”
两个小发髻消失,门被轻轻推开,小囡囡探进头来,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棋盘。
魏刈笑着招了招手:“想学下棋?”
小囡囡歪着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黑子,没说话,心里却想着:这棋下得,可没姐姐好。
就在这时,窗户被风吹开,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
“我去!姓魏的,几年不见,你连女儿都有了?”
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第31章 苏大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魏刈轻嗤一声:“不过数月未见,你的眼力愈发退步了。”
小囡囡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就见一个身着墨青色劲装,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从窗沿灵巧地翻进屋内。
他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剑眉星目,面庞俊美非凡。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眼尾的丹凤眼,笑起来时,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小囡囡又偷偷瞥了眼魏刈,心里甜滋滋地想着:“嗯,果然谁都比不上我的魏哥哥!”
裴承衍自然不知道这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心里在琢磨什么,撩起衣摆,大大咧咧地在魏刈对面坐下,又饶有兴味地将小囡囡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
‘唰’地展开一把绘着翠竹的折扇,他轻扯嘴角:“也是,这小丫头生得这般可爱,可比你招人疼多了,就你那模样,也没本事带出这么个惹人疼惜的小丫头。”
魏刈把手中的红棋子递给小囡囡:“想玩不?”
裴承衍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魏刈这人表面温润如美玉,实则冰冷似寒川幽潭。
周旋间,能和所有人称兄道弟,可真正能走进他内心的人,简直凤**麟角。
如今竟然对一个小丫头如此……
“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裴承衍满脸的惊愕。
魏刈懒得搭理他。
小囡囡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握住了那枚红色棋子,又看向棋盘。
看着她认真思索的小脸,魏刈唇角微微上扬,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棋盘上轻点了点。
“下这如何?”
小囡囡咬着手指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棋子落在了旁边的位置。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红棋瞬间自断生路,陷入了困境。
裴承衍放声大笑:“这机会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啪!
他毫不犹豫地落下一枚黑子,截断了红棋的去路。
原本明朗的局势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胜负难测。
小囡囡似乎意识到自己下错了,有些局促地仰头看向魏刈。
魏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称赞道:“下得不错。”
小囡囡松了口气,却再也不敢随意落子,只乖乖地靠在一旁静静看着。
———平日里想看姐姐下棋,姐姐总嫌烦,虽说他们棋艺比不上姐姐,但看看也能打发时间!
魏刈似乎并不在乎这盘棋的输赢,又随意在边角处落了一子。
“你倒是悠闲得很,怎么,又被你爹赶出来了?”
裴承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轻哼一声,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哪能啊!是我不想伺候了!他那毛病多如牛毛,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臭脾气,谁能受得了?”
魏刈抬了抬眼睫,瞥了他一眼:“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多余的银子接济你。”
“什么!?”裴承衍满脸震惊,痛心疾首道,“还算不算兄弟了!你堂堂……你居然跟我说你没钱!?”
魏刈指了指左胸口的位置:“看病去了,钱差不多花光了。”
裴承衍一时语塞:“你这是遇着什么屠夫郎中了……”
小囡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说谁屠夫呢!这世上再没有比姐姐更好的人了!
可惜她这眼神没什么威慑力,裴承衍压根没注意到。
倒是魏刈察觉到了,轻笑道:“别乱说!苏大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真的假的?”裴承衍反应过来,朝着院子里张望了一圈:“怪不得你窝在这小医馆里,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竟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他知道魏刈受伤有多严重,所以来之前便满心好奇。
此刻听魏刈这么说,就更想亲眼见识见识了。
“你是不知道,就因为你命硬,有人都快气疯了。”
裴承衍不知想起什么,忍不住冷笑,“听说好几日都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魏刈看了小囡囡一眼。
“小娃娃在这儿,说点好听的。”
裴承衍:“……???”
他双臂交叉,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魏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是吧,姓魏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软了?”
这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时有过这般温和的时候?
现在居然……
小囡囡眨了眨眼,似懂非懂,也不在意。
魏刈:“这样吧———初次见面,还陪你下了盘棋,给个见面礼吧。”
裴承衍一脸不可置信。
“感情这好人都让你做了!你……”话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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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对上了一双如黑宝石般澄澈明亮的大眼睛。
裴承衍噎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掏出一个金锁,递给了小囡囡。
“走得急,没带什么好东西,下次给你换个更好的!”
总不能让姓魏的看扁了!他裴承衍就算再落魄,出手也不能寒酸!
小囡囡有些犹豫。
魏刈:“这是裴哥哥给你的见面礼,还不赶紧收下谢谢裴哥哥?”
小囡囡这才走上前,双手接过那金锁,然后仰起脸冲裴承衍甜甜一笑。
裴承衍顿时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虽然姓魏的很不地道,但这小丫头是真的可爱啊!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魏刈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果然见苏欢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她隐在暗影中,只能看出曼妙的身姿。
隔壁屋内,烛火荧荧。
暖光轻拂她的绝美面庞,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娇嫩欲滴。
浓密卷翘的睫毛如蝶翼,在烛光下投落灵动绰约的暗影。
小囡囡看到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苏欢转头看来。
她周身被柔和的光影笼罩,散发着独特魅力。当她抬眸望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恰似暗夜里最璀璨的流萤。
她弯腰捏了捏小囡囡的脸:“这么晚了,怎么又跑来打扰魏公子呀?”
魏刈笑了笑:“是我喊她来玩的,她很听话。”
苏欢目光一转,落在了裴承衍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路过此地,便顺道来看看我,苏大夫不会介意吧?”
苏欢眉眼弯弯:“自然不会。二位请便,我先带小囡囡回去了。”
说完,她便拉着小囡囡走了,似乎并不在意裴承衍的身份。
魏刈目送着她们离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心中暗自思量:案子已然案子已然板上钉钉,她到底打算如何扭转乾坤?
正思索间,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难怪呢,这么点小的伤调养了好些日子,还要我给那小丫头送见面礼,敢情那不是你的亲骨肉,而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的孩子呀?”
“魏刈,你喜欢她,却拿兄弟做人情,哪有你这样的?!”
第32章 不用白不用
魏刈眸光微沉,神色慵懒地将手中黑子重重拍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瞥向裴承衍,“你哪只眼睛瞧出我对她有意思了?嗯?”
裴承衍瞬间来了兴致,挑眉道:“我这两只眼睛可都看得真切!别想狡辩,你留在这,会对她没半点想法?我才不信呢!”
魏刈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想到自己要调查顾赫和苏欢之间的关联,确实在这女人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可这事毫无进展,哪能随便让人知晓。
他轻嗤一声,语气冷淡地开口:“她的医术,的确有几分本事。”
裴承衍心里清楚,魏刈平时轻易不夸赞别人,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那个女子肯定不简单。
但他还是觉得魏刈没这么单纯,脸上挂着坏笑凑了过来:“我一开始听你说苏大夫,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哪成想是个年轻貌美的大美人!就刚才在院子里那一眼,啧啧,那相貌,那气质,比帝京里那些千金小姐强多了!”
魏刈不禁哑然失笑,裴承衍不过见了一面,就认定自己是被苏欢的美色迷住了。
这看似柔弱的苏欢,实则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喜欢上她,那不是自找麻烦。
但他也懒得解释,反正还得在这待着,“要是你今天就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裴承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伸手拉住魏刈的衣袖,“哎哎哎!别呀!再聊会嘛!刚才那小丫头,和她到底啥关系?”
魏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她妹妹。”
裴承衍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莫名其妙要当爹了呢!”
魏刈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手指一顿,黑子换了个位置落下。
这一子落下,犹如平地惊雷,瞬间撕开了白子的防线!
原本混乱的棋局瞬间清晰起来,竟是黑子故意设下圈套,引白子入局,然后再从后方包抄!
裴承衍瞪大了眼睛,猛地跳起来喊道:“你这招太阴损了!哪有你这么下棋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魏刈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把棋子收了,你可以走了。”
裴承衍张了张嘴,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
另一边,苏欢温柔地摸了摸小囡囡的头,轻声问道:“在魏公子那儿玩得开心不?”
小团子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开心!但还是和姐姐在一起最开心!
苏欢有些诧异,小囡囡这孩子平时对外人一直很警惕,没想到在魏公子那儿不仅不抵触,还玩得挺愉快,这可太少见了。
小囡囡低下头,从怀里掏出金锁,高高地举起来给苏欢看。
——姐姐快看!今天得到的宝贝!
苏欢接过金锁,挑了挑眉,这金锁可不普通,对方出手如此大方,身份肯定不一般。
她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懊悔地说:“哎呀,后悔**!之前诊金要少了!就凭魏公子这朋友,他的家底肯定比我想的厚多了,救他一命才收那么点银子,太亏了!”
小囡囡眨着迷茫的眼睛,姐姐看起来不开心,难道是不喜欢自己收礼物?
她抱住苏欢的胳膊,在她腿上蹭了蹭。
——姐姐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去还回去!
苏欢嘴角上扬,捏了捏她的小脸,“魏公子还会在咱们家住些日子,你三哥四哥最近忙着学业,没时间陪你,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他那玩,他还挺会哄孩子的,不用白不用。”
第二日,阳光明媚。
城门口一大早就围满了人。
今天赵三要被处斩,清河镇好几年都没出过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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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公开行刑,大家都来瞧热闹。
街道上人山人海,都在等着衙役把赵三押过来,吵吵嚷嚷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升高了,快到午时。
被五花大绑、戴着镣铐的赵三终于被押了过来。
“**犯来了!”
人群中有人一喊,一块烂菜叶就朝着赵三砸了过去,紧接着众人就像疯了一样,吐口水的,扔石块、菜叶、臭鸡蛋的,都往赵三身上扔。
“**偿命!”
“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这么心狠!”
“还好抓住了,不然在清河镇不知道还会干出啥坏事,太可怕了!”
赵三本就受了刑,囚服又脏又破,现在更加狼狈不堪。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表情。
在众人的叫骂声中,他被押上了行刑台。
不远处的梁记客栈,梁齐昌父子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幕。
梁烨朗满脸激动:“爹,只要他一死,这事就彻底了结了!我这天天提心吊胆的,可算熬过去了!”
梁齐昌目光一冷,冷哼道:“那个姓苏的居然也来了?”
梁烨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人群后面看到了苏欢纤细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梁烨朗冷笑一声:“来了也好,让她见识见识,我们梁家不是她能招惹的!”
街道另一侧的茶楼包间里,魏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低声说道:“来了。”
冷翼站在他身后,一头雾水。
“斩立决!”随着许然一声冷厉的断喝,刽子手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鬼头刀。
一直沉默的赵三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林音和孩子,心里涌起巨大的悲愤,眼神一狠,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大人!梁烨朗才是幕后真凶!我有证据!”
第33章 钱,没了……
这话好似一颗威力巨大的**,瞬间让刑场喧闹起来。
“啥?梁烨朗?那可是亲兄弟啊!”人群里,一个尖锐的声音满是惊讶。
“亲兄弟?哼,他俩可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之前林氏不就检举过,结果还不是被压了下去,现在赵三又说,这事肯定有古怪!”
有人怪声怪气地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刽子手举着刀停在半空中,一脸茫然地看向高台上的许然。
许然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赵三会在这关键时刻翻供。他脸色阴沉,怒声喝道:“赵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梁记客栈的梁齐昌“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这赵三发什么疯!”
梁烨朗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爹,他血口喷人,您得救救我呀!”
梁齐昌气得浑身发抖,强装镇定道:“别慌,没有证据那就是胡言乱语。上次不也拿你没办法?他就是临死前瞎折腾罢了!”
梁齐昌稍微松了口气,可看着赵三那疯狂的样子,心里还是直发毛。
梁烨朗小声嘀咕:“不会有事的……我跟他说好了,保证他老婆孩子平安……”
说着,梁烨朗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起来,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林氏的身影。
“林氏竟然没来?”梁烨朗难以置信道。
这时,许然不耐烦地吼道:“赵三!你说梁烨朗指使你,证据呢?拿不出来那就是诬陷!”
赵三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地说:“有!梁烨朗嫉妒梁烨武要接手梁记客栈,梁烨武对河蟹过敏,他就让我捉河蟹,把河蟹肉剁碎掺在夜宵里。他用钱财诱惑我,还给了我五百两银票和一枚翡翠扳指,扳指就埋在东巷口第五块石板下面!”
许然皱着眉问:“什么样的扳指?”
赵三冷笑道:“翡翠的,他爹前年送他的,宝贝得很。”
听到这儿,梁烨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梁齐昌一脚踢在梁烨朗的屁股上:“还愣着干什么,下去解释!”
梁烨朗连滚带爬地跑到刑场,许然正要派人去挖扳指。
他想阻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大喊:“大人,冤枉啊!我的扳指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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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肯定是赵三偷的,他在诬陷我!”
赵三却又开口说道:“大人,我还有证据!他给我的银票是新取出来的,他当时看账本手上沾了墨,银票上有他半个指纹,银票在我家,您可以派人去取来比对!”
梁烨朗暴跳如雷:“你胡说八道!我没给过你银票!”
赵三却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
许然果断下令:“去,把银票取来!”
很快,官差回来禀报道:“大人,扳指和银票都在这儿!”
许然看向梁烨朗:“来,比对一下,这指纹是不是你的?”
官差按住梁烨朗的手按了指纹呈上来。
林大人仔细对比后,冷哼一声:“这指纹,和你右手食指的一模一样!”
梁烨朗急得大喊:“不可能!我给的是金元宝,这银票有问题!”
话一出口,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梁烨朗脸色惨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苏氏医馆里,小囡囡望着空空的钱箱,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嘟囔着:“钱,没了……”
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34章 礼尚往来,可还满意?
正午的阳光炽热刺眼,梁烨朗却如坠冰窖,僵立在原地。
周围众人的目光像无数尖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每一道视线都仿佛带着审判的意味。
“大人!我刚才口误,说错话了!这银票绝不是我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烨朗慌了神,声音颤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许然面色阴沉,“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银票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指印完全一样,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梁烨朗只觉脑袋嗡嗡,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给赵三的是金元宝,这些银票究竟从何而来?
茶楼之上,魏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微微挑眉。
身旁的裴承衍一脸震惊,忍不住说道:“真没想到,赵三居然这么聪明,提前留了这么关键的证据,还选在刑场当众揭发。知县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会彻查,只要找到翡翠扳指和银票,那梁烨朗就没法抵赖了。”
魏刈轻轻抿了口茶,淡淡道:“他若真有这心思,一开始就不会主动认罪。”
裴承衍一愣,恍然道:“对啊!听说赵三被抓进衙门不到一天就认了罪,后来林氏状告梁烨朗,也没了下文,梁烨朗毫发无损地从衙门出来了。说明他一开始没打算供出梁烨朗啊。那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魏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宁死都不肯供出梁烨朗,无非是被利诱或者威胁。梁烨朗能做的,别人自然也能。”
裴承衍眼睛一亮,突然发现:“林氏母子没来!”
他原本以为林氏是不想让孩子面对这样的场面,可想起之前林氏为了赵三在衙门外的拼命,又觉得不对劲。除非是有人故意不让他们出现!
裴承衍难以置信地低声道:“难道,是苏大夫……”
虽然话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这招太妙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梁烨朗露出马脚,看来他杀害梁烨武的事,很难脱罪了。”裴承衍不禁对苏欢心生敬佩。
魏刈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人群外那道曼妙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好戏恐怕还在后头。”
另一边,苏欢抬头看了看日头。
昨天她和林氏交谈时,悄悄在手上沾了东西,送给林氏的芙蓉糕里也加了点料,能让她们一觉睡到晌午。
大家都知道她医术高明,却不知道她更擅长用毒,重生之后一直没机会施展,差点荒废了这门手艺。
她算着时间,再过一刻钟,林氏母子就该醒了,再花一刻钟赶来,这边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起昨天在牢里和赵三的谈话,苏欢心中很有把握。
她只告诉赵三两件事:一是梁烨朗要杀林氏母子灭口;二是她能帮他解决梁烨朗。
赵三虽然胆小,但为了妻儿可以拼命,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计划。
当时赵三还担心没有足够的证据,苏欢却让他放心,她自有办法。翡翠扳指是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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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的,可那些银票,他也不知道苏欢是从哪弄来的。
梁烨朗此刻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这些银票是他给几个赌徒的酬金,上面的笔迹和印章他再熟悉不过。
当时他给了那四人六百两,让他们掳走苏欢,没想到第二天苏欢安然无恙,那四个赌徒却死在了他的院子里。
要不是表姑梁枝枝帮忙,他早就入狱了。当时他惊慌失措,没仔细查看尸体,没想到这些银票竟出现在了赵三手中。
梁烨朗猛地回头,死死盯着苏欢,眼中满是恨意和恐惧。
苏欢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乌黑的眼眸弯起,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梁烨朗被这无形的压迫感攫住,心口窒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苏欢红唇轻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礼尚往来,可还满意?
梁烨朗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一旦说出实情,那四条人命的案子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他更无法脱身。
“梁烨朗!你到底认不认罪!”
许然的怒吼声如炸雷般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魏刈的目光在苏欢身上停留许久,眼神深邃。
在众人看来,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梁烨朗自投罗网。
如今摆在梁烨朗面前的,只有死路两条,无论选哪条,都逃脱不了应有的惩罚。
魏刈手指轻敲桌面,低笑一声:“这女人,真够狠。”
第35章 好一场精彩的闹剧!
刑场之上,氛围压抑得近乎凝固,令人窒息。
梁烨朗站在中央,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而绝望。
匆匆赶来的梁齐昌刚踏入刑场,整个人猛地一震,仿佛被重锤击中,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透心底。
完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证据确凿无疑,这一次,绝无翻盘的可能。
四周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严严实实。
众人的目光如针芒般刺向梁齐昌,窃窃私语不断涌来。
“看呐,那不是梁老爷吗!”
“大儿子把二儿子给害了,这事儿搁谁家,都是倒了八辈子霉哟!”
“能怪谁呢?还不是梁老爷自己偏心,厚此薄彼,才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就是!谁知道这里头,他有没有暗中参与?都说知子莫若父,梁烨朗杀了梁烨武,他当爹的会一点都没察觉?”
这些话如同锋利的箭矢,直直扎进梁齐昌的心里。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刹那间,一个决绝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孽子!”梁齐昌突然怒声咆哮,脸庞涨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烨武平日里对你这个兄长恭敬有加,你居然丧尽天良,下此狠手!”
这一声怒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刑场之上,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梁烨朗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眼中满是惊愕:“爹?您……您这是何意?”
他这分明是要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梁齐昌手指狠狠指向梁烨朗眼中充满怨毒:“你今日敢瞒着我杀害你弟弟,明日就能对我下手!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我梁齐昌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逆子!”
苏欢站在人群后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不得不说,这梁齐昌,当真是心狠手辣。一看儿子保不住了,为了撇清自己,竟然如此绝情,亲手将儿子推向绝境。
先前还以为他对梁烨朗宠爱有加,没想到关键时刻,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
梁烨朗只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父亲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不禁冷笑出声。
“爹,这么多年了,您一点都没变。原来,一直犯傻的人只有我。”他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竟放声大笑,“没错,就是我杀了他!那又怎样?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凭什么跟我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尽管大家心里都猜到是梁烨朗所为,但亲耳听到他承认,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刑场的寂静。
“你这个天打雷劈的!还我儿子命来!”
众人循声望去,来人正是梁夫人。自从梁烨武出事,她便一病不起,今日竟拖着病弱的身体来到了这里。
梁齐昌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病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梁夫人猛地一把将他推开,眼中满是怨恨:“别在这儿假惺惺的!烨朗杀烨武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面容憔悴,双眼深陷,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生气。
“要不是你一直护着他,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早就该死,去给烨武陪葬!”
梁齐昌气息一滞,恼羞成怒地吼道:“你疯了!在这儿胡说些什么!”
梁夫人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敢说不是?除了梁烨朗,还有那四个人……”
听到这里,梁齐昌的眼皮狠狠一跳,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梁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刑场中格外刺耳。
梁夫人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这一巴掌彻底激怒了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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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梁齐昌,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那天我在隔间厢房,明明听到你给梁烨朗银票,让他去赌场找人!结果没过几天,那几个人就死在了梁烨朗的院子里!”
梁齐昌只觉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再不让这女人闭嘴,今天自己也要栽在这里。
他铁青着脸,冲上前去,一把掐住梁夫人的手腕,试图强行把她拖走。
可人群层层叠叠,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梁夫人被他拖拽着,身上疼得厉害,但她早已不在乎。
儿子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一切都抖落出来,大家一起下地狱!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四个人到底是**的,你和梁烨朗心里最清楚!”
……
茶楼里,清风徐徐,帘子轻轻晃动。
魏刈坐在窗边,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对面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裴承衍。他气喘吁吁,刚坐下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直到解了渴,他才长舒一口气,望着窗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轻鼓起掌来。
“好一场精彩的闹剧!”
魏刈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
裴承衍昨天才到清河镇,这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得清清楚楚,不愧是那个喜欢打探消息的人。
“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魏刈淡淡地说。
裴承衍撇了撇嘴:“我不过是爱打听些事,你何必这么说我?”
忽然,他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了,我正好查到了那位苏姑娘的一些消息,你想不想听听?”
魏刈眼睫极快地颤了一下,终于转头直面他,道:“什么消息?”
裴承衍往后一靠,打开折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想知道?那你可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第36章 这场戏可还入眼?
魏刈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神色波澜不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很明显对裴承衍所提出的交易毫无兴趣。
他暗中调查苏欢已有时日,凭借自己的手段,那些想要知晓的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正因如此,他实在觉得没必要在裴承衍这儿多费唇舌。
裴承衍见魏刈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着急上火。
“嘿,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这消息可金贵着呢!”
裴承衍心里打着小算盘,本想从魏刈这捞一笔,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搭理。
瞧着魏刈的冷峻模样,裴承衍仍不死心,赶忙凑到近前,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这可是独家消息!保准你听了觉得值!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给你个友情价,只要两千两银子,这价够意思吧?”
魏刈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裴承衍的话如同耳边风。
裴承衍咬了咬嘴唇,一狠心说道:“得,算我亏本给你,一千两!不能再低了,再少我可就血本无归了!”
魏刈依旧不为所动,仿佛裴承衍说的不是钱,而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裴承衍深吸一口气,近乎哀求道:“六百两!这是底线了!”
魏刈神色平静,似乎在等着他继续降价。
裴承衍实在没办法了,几乎是喊出来:“五百两!行就行,不行拉倒!给句痛快话!”
魏刈终于侧过头,目光冷淡:“五十两。想说就说,不想说,别浪费时间。”
裴承衍心疼得要命,心里暗骂自己出门没带钱,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
他伸手接过银票,反复确认后,才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对那苏姑娘有意思,不然谁会花这冤枉钱?换做别人,你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魏刈不耐烦地皱眉:“少废话,快说。”
裴承衍收起扇子,神秘兮兮道:“我打听过了,苏大夫三年前带着弟弟妹妹从北方逃灾来的。这你大概也知道,可你知道她老家是哪儿吗?”
魏刈眼神微变,似乎有了兴趣。
“你知道?”
苏欢在清河镇待了三年,没人知道她的来历,裴承衍却如此笃定,魏刈不禁好奇。
裴承衍一脸得意,压低声音:“你绝对想不到,她来自帝京!”
魏刈手微微一颤,却依旧面不改色:“哦?”
……
梁夫人的突然现身,让梁齐昌的计划彻底泡汤。
她一声呼喊,周围先是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议论声纷纷响起。
“她说什么?之前死在梁烨朗院子里的四个人,居然和梁家有关?”
“听这意思,还是梁齐昌指使梁烨朗找的人!事情没办成,人还死在了梁家……”
“我就觉得那案子有问题!大半夜的,四个人去梁家干什么?四对一,结果梁烨朗活下来了,这太可疑了!”
“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赵三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梁齐昌听着这些议论,脸色惨白,心慌意乱。
他一把抓住梁夫人,想拉她离开,却被官差拦住。
许然厉声质问:“梁齐昌!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梁齐昌又气又急,可在众人面前,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许然见他不说话,猛拍桌子:“说!那四个人是不是从赌坊找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梁齐昌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时,梁烨朗冷笑一声:“是我们找的,赌坊和梁家关系好,找几个人办事儿很容易。”
梁齐昌怒目而视,青筋暴起:“逆子!你在胡说什么!”
梁烨朗脸上满是复仇的快感,五官扭曲。
刚才梁齐昌把他推出去顶罪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梁烨朗看向许然,嘴角露出诡异的笑:“要不是表姑,赌坊的人也不会给这个面子。说起来,还得感谢县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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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呢。”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然身上。
许然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苏欢嘴角上扬,对今天这场戏十分满意。
梁烨朗、梁齐昌、梁枝枝,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众人的注视下,许然只有两条路:一是放弃仕途,公然包庇,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二是大公无私,舍弃这些麻烦。
他心里,到底是自己的女人重要,还是……
“来人!”许然面如铁色,咬牙切齿地喊道,“把梁枝枝带来!”
苏欢微微点头,许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对接下来的戏没了兴趣,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林音匆匆赶来。
林音本以为赶不上救赵三了,到了刑场才发现,赵三还没行刑。她愣住了,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了苏欢。
两人目光交汇,苏欢浅然一笑。
林音鼻尖泛酸,泪水夺眶而出。
苏欢转身离去,微风轻拂她的裙摆。她气质淡雅,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似空谷间一朵悠然的小花。
苏欢路过茶楼,不经意抬眸,便见魏刈正坐在窗边,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她身上。
“——这场戏可还入眼?”
魏刈微微颔首,眼神意味深长,“——有点意思。”
苏欢不想和他纠缠,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景熙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她得赶紧回去,不然弟弟妹妹们等久了,饭就凉了。
魏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魏刈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幽深。
她真的来自帝京?那她和顾赫又是什么关系?
裴承衍满脸看好戏的神情,打趣道:“我说,苏姑娘怎么一见你就走?难不成你得罪人家了?你向来被众人追捧,像她这样不待见你的,可是头一遭吧?”
第37章 有些旧账,是时候回去清算一下了
魏刈微微瞇起狭长的眼眸,对身旁之人的言语充耳不闻,转而抛出一个令人满腹狐疑的问题。
“你说她来自帝京,可据我所知,三年前西北一带遭逢严重的蝗灾,帝京却丝毫未受波及。她既然未曾经历那场灾祸,又何苦一路迢迢南下,屈身来到这小小的清河镇?”
裴承衍抓了抓后脑勺,脸上露出一抹略显局促的憨笑。
“这事儿我可真不清楚,要不……”
他挤眉弄眼,眼神中透着一丝促狭,“你亲自去问她呗?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呢!”
魏刈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沉思。
他心里明白,苏欢肯定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过往,她就像一团迷雾,让人难以看透。
若只是平常的缘由,又怎会对自己的过去遮遮掩掩?
裴承衍见魏刈不说话,知道他心中有顾虑,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帝京啊?”
魏刈抬眼,目光落在裴承衍身上:“问这个做什么?”
裴承衍赔着笑脸,讨好道:“嘿嘿,我的意思是,要是你决定回帝京了,可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攒点盘缠。不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可就举步维艰了!”
一旁的冷翼在身后连连点头,一脸无奈:“是啊,就苏大夫那脾气,再住下去,咱们怕是得把家底都搭进去,说不定还得欠债呢!”
裴承衍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你可真行!还没追到人家姑娘呢,就开始拿她当借口了?重色轻友,我算是看错你了!我还费尽心思帮你调查苏大夫,结果呢,我才是那个冤大头!”说完,他气冲冲地站起身,甩袖离去。
而此时,苏欢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偏西。
小囡囡、苏景熙和苏景逸正眼巴巴地坐在桌前等她,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姐姐回来啦!”苏景熙眼疾手快,第一个瞧见苏欢的身影,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景逸也急忙抬起头,见苏欢神色平静如常,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小囡囡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噔噔噔地飞奔过去,一下子扑进苏欢的怀里:“姐姐,我好想你呀!”
苏欢温柔地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轻声说道:“先吃饭吧。”
苏景熙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今天外面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苏景逸也投来关切的目光,显然对这件事极为上心。
苏欢微微蹙起秀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有些麻烦,清河镇的知县恐怕要换人了。”
“什么?”
苏景逸不禁一愣,他原本以为今天能让梁家父子受到应有的惩处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却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知县。
苏景熙却兴奋起来:“那可太好了!之前那起四条人命的案子,他就偏袒包庇梁家,根本就不配当这个知县!要不是姐姐你,我们早就被他们欺负得不成样子了!”
可苏欢却依旧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新上任的知县就一定比现在这个强吗?人啊,任何时候都只能依靠自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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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最终只会换来失望。”
苏景熙听了,一时语塞,仔细思量一番,姐姐说得确实在理。
苏欢接着说道:“清河镇将来的知县是谁,都与我们无关了。这几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帝京。”
“啊?”
苏景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姐姐,我们当初好不容易才离开帝京,怎么又要回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苏欢轻轻摇了摇头:“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无关,主要是为了你们着想。景逸已经十三岁了,再在这书院蹉跎下去,可就耽误了大好前程。景熙你,以前不是总念叨着帝京的好吗?难道不想回去看看?”
苏景熙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纠结。帝京固然繁华,但他更在乎的是姐姐和家人的安危。
他还想再劝劝,却迎上苏欢坚定的目光,心中一动:“姐姐,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回帝京了?”
苏欢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时机已经成熟,有些旧账,是时候回去清算一下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景逸突然开口:“姐姐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小囡囡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跟着使劲儿点头:我也听姐姐的!
苏景熙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姐姐,我都听你的!不管回去遇到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们!”
苏欢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现在才三月,还不到国子监招生的时节。等会儿我写封信,到了帝京,你们俩拿着信去,应该能赶上课业。”
第38章 谁能想到她这是来赶人的呢?
近日,清河因梁家父子的案子闹得风风雨雨。
随着案子的不断扩散,县太爷的侧室梁枝枝暗中收**赂、鱼肉乡里的诸多丑事也被一一揭露出来。
在这短短几天内,清河镇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大变动。
林音心怀感恩,托张婶子给苏欢送来了一大份精心制作的桂花糕,并拜托张婶子转达她诚挚的谢意。
之后,林音便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河镇。
苏欢平静地收下了这份谢礼,对于林音的决定,她没有过多追问,也无意多加干涉。
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之路要走,而她已经做了自认为正确合适的事情。
苏景逸和苏景熙兄弟俩前往学堂办理退学手续。
原本他们以为又会遭到夫子的冷言冷语,然而到了学堂却发现大门紧闭着。
“听说官府的人一大早就把夫子‘请’走啦!”
苏景熙回到家中,满脸惊讶地说道,“真不知道夫子到底犯了什么事?”
夫子在清河镇颇有名望地位,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官府断然不会轻易上门抓人。
“这么一来,学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授课讲学咯!”
苏景熙虽这么说着,但脸上却难掩那股子兴奋劲。
他本就对读书兴趣索然,对这位夫子更是厌恶有加。如今能彻底摆脱学堂和夫子的管束,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苏景逸解释道:“好像是和梁家的案子有牵连。”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早就察觉到这位夫子对梁家兄弟格外偏袒照顾。
当初景熙与梁烨武起了争执,夫子毫无缘由地偏向梁烨武,此后还三番五次刁难景熙和景逸。
如今梁家失势,夫子被牵连其中,在她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倒没什么,反正回帝京后,国子监会有更优秀厉害的夫子教导你们。”苏欢说道,“你们这两天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两天后就启程出发。”
苏景逸有些诧异:“这么急呀?”
他原以为怎么也得再过些日子,毕竟三年没回帝京了,突然要走,肯定有不少准备要做。
两天时间,似乎太过仓促紧迫了。
苏欢摇了摇头:“其实没多少东西要带,既然是回去,轻装上阵简单些就好。”
她之所以想尽快回去,是因为她已经寄出了一封信。
她要在信抵达帝京后不久,自己也跟着赶到。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信,那封信是通知告知,而不是询问商量。
苏景熙满心怅惘地拿起一块刻着医馆歇业的木牌。
这是上回医馆遭遇变故后,姐姐特意吩咐他们制作并挂出去的。
“本以为咱们的医馆总算是能再度开门迎客了。”苏景熙喟叹着说道。
这三年在清河镇,他们早已习惯了医馆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如今突然要彻底关门,还真有些不舍。
“姐姐,我们回帝京后,这医馆是不是就不开啦?”
苏景熙满怀不舍地问道。
苏欢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呀?”
苏景熙眼睛一亮:“那就是还会开咯?”
苏景逸却皱起眉头,看向苏欢:“姐姐?”
他们回到帝京后,情况势必会比现在复杂许多,想要再开一家医馆,恐怕并非易如反掌之事。
他没想到姐姐居然还有这样的打算。
苏欢轻轻嗤笑一声:“帝京这地方,吃穿用度花费可着实不菲,咱们得找个生计活,才能维持生计。”
苏景逸微微一怔,面露疑惑:“可是……他们不都在帝京吗?怎么着也不会对咱们全然不闻不问吧?”
于情于理,苏景逸都觉得他们不该被如此冷落。
苏欢似笑非笑,眼神中满是疏离淡漠,神色平静无波。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此番回帝京,福祸难测,还未可知呢。”
……
傍晚时分,魏刈回到医馆。
刚一踏入,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庭院看起来比往常空旷冷清了不少。魏刈那张俊美脸庞上神情未变,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左右打量着。
冷翼也觉得奇怪,忍不住说道:“怪了,这几天晾晒的草药怎么都收起来了?”
他们在医馆住了一段时间,早已熟悉医馆晒药晾药的时间和流程。
破天荒头一回,院子里的药材竟被拾掇得片甲不留。
魏刈的目光猛地定在一处。
“不,是统统扔了。”
冷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看到在院子里的柴堆旁边,堆着不少被丢弃的草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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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翼吃了一惊。
这段时间苏氏医馆被针对,许久都没进新药材了,剩下的这些都是之前没用完的,按理说都很珍贵,可为何现在全都不要了呢?
魏刈又看向对面的屋子,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小桌前,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整齐摆放的香囊。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了出来,挨个把这些香囊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不舍之情。
———姐姐说要把这些都放到一个香囊里,一些碎银子要换成银票,这样上路会方便很多。
可是这些香囊她也很喜欢呀,都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呢!就这么扔掉太可惜了呜呜呜!
小囡囡双手托着腮,皱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选中了一个,然后开始把其他香囊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进去。
大多是一些碎银子,还有一枚玉佩,一个金锁。
她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魏刈看向这边。
冷翼看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她才几岁啊,这零花钱攒了这么多!?”
魏刈心思一转,很快就猜到了大概情况。
“把东西收拾一下。”魏刈语气冷淡地说道。
冷翼瞬间有些发懵,脱口问道:“什么?主子,您当真拿定主意了?”
魏刈淡声道:“还未。只是很快,我们就会被撵走了。”
冷翼:“……”
果真,没一会儿苏欢就到了。
“魏公子身体康复得怎样啦?”苏欢站在门外,语气柔和,透着关切。
冷翼瞧着她,心里头百感交集。
任谁看到这样一双乌黑明亮的凤眸,纯净甜美的笑容,都会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人。
要不是主子提醒,谁能想到她这是来赶人的呢?
再想起白天刑场上发生的那些事,冷翼心中更是涌起几分警惕和敬佩。
明明身处事件之中,却能始终以局外人的姿态,从容镇定地谋划布局……
这般的才思与韬略,除了自家主子这样的奇人,他还从未在旁人身上目睹过。
再说了,苏欢不过是个女娇娥,若她身为须眉,没准能和自家主子争个高低。
冷翼尚未开口,屋内忽地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恐怕还得烦请苏大夫再为我把一次脉。”
第39章 她要回帝京了
冷翼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让出了通道,道:“苏大夫,请。”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疏离。
她向来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既然收了人家给的报酬,自然要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他交代的事。
苏欢走进内室,只见魏刈面前摊开着一幅未完成的丹青。他听闻动静,抬眼望来,唇角微勾,淡声道:“有劳苏大夫了。”
苏欢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徐徐坐下,神色镇定且从容:“魏公子言重了,此乃我分内之事。”
此刻二人平和融洽,很难让人想到不久前,他们还在幽深昏暗的小巷里彼此防备,气氛剑拔**张。
苏欢伸出手,再次为魏刈诊脉。
魏刈悄然敛去周身气息,凝望着苏欢,沉声道:“苏大夫,情况究竟怎样?”
苏欢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收回手,道:“魏公子先前遭的暗伤极重,如今虽已恢复了**成,但终究伤及根本,元气大损,仍需悉心调养。所幸往后无需再服药,只需安心静养便可。
魏刈唇角微微上扬:“多谢苏大夫。”
苏欢直视着他,深知此人城府极深,便也不打算绕圈子。
“不瞒魏公子,我们一家近日便打算离开清河镇,这医馆也不再经营。所以……”
这无疑是在下逐客令了。
魏刈微微挑眉,似有些意外:“离开?不知苏大夫欲往何处?”
苏欢轻轻一叹:“近来镇里事端频发,我们本就不是本地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投奔远方族亲。”
“远方族亲?”
魏刈眼神一凛,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记得当初苏欢姐弟几人是从北方历经苦难逃荒至此,怎会突然冒出个远方族亲?
苏欢似猜到他心中疑惑,轻轻颔首,解释道:“此前我们也不知情,也是近日偶然才联系上的。”
这年头,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带着三个年幼弟妹,生活本就艰辛,投奔远方族亲倒也说得通。
可这人偏偏是苏欢,反倒处处透着蹊跷。
虽说二人相识不过月余,魏刈却早已清楚,眼前的绝美少女并非表面那般柔弱可欺。
投奔族亲……
这借口找得确实巧妙。
魏刈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倒也好,只是可惜苏大夫医术高超,日后若想再相见,怕是难了。”
苏欢似笑非笑:“我是大夫,总相见可不是好事,只愿魏公子今后身体无恙,我们最好再无往来。”
语毕,她起身福了福身,也不看魏刈的反应,转身便走。
冷翼迅速抬眼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心中暗自为苏欢叫好。
这赶人就赶人,话说得还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简直跟直接轰人出去没两样!
自家主子恍若神降,骨相俊美至极,风姿超逸,恰似谪仙临尘。哪个怀春女子见了,不是心魂俱醉,双颊绯红,情难自禁?
然,苏欢却是例外。见了自家主子,她毫无羞涩心动,反倒如见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这般明显的态度,心思敏锐的主子自是察觉,就连自己这粗通世故的下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这还是自家主子头一回被女子如此冷落吧?
“冷翼。”
清冷的声音响起,冷翼猛地打了个寒颤:“属下在!”
魏刈瞥了他一眼:“没听见苏大夫的话?去收拾东西,别耽搁了人家。”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可不知为何,冷翼却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他连忙抱拳应道:“是!”
说完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裴承衍。
“哟,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裴承衍好奇问道。
冷翼忙行礼:“裴公子,属下去备车。”
裴承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魏刈:“你要走?”
魏刈没回应,只是盯着面前的画,不知在思索什么。
裴承衍大步上前:“哎,怎么这么突然?你和这苏姑娘的事儿还没个着落呢,这就急着走?那啥时候能把人追到手啊!”
魏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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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今日的裴承衍格外聒噪。
他头也不抬:“你爹写信问我,你如今人在何处。”
裴承衍刚坐下又立马站起来:“你没告诉他吧?咱可是兄弟,可别出卖我!”
魏刈不答。
裴承衍急了:“行行行,你爱咋咋地,我不管了!你要回帝京自己回,我可不回!”
魏刈对他回不回帝京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另有其人:“她要回帝京了。”
“谁?”
裴承衍反应了会儿,“苏姑娘?她跟你说的?”
刚才他进来时,正好瞧见苏欢从魏刈房间出来,难不成就是为说这事?
“她没说,我猜的。”魏刈道。
尽管苏欢没明说,但他直觉,她就是要回帝京。
他微微抬眸,道:“你上次说,偶然听见她弟弟提了悦香楼的桂花糕,所以判断他们来自帝京。除了这个,还可听到别的?”
裴承衍折扇抵着下巴,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没了。就那次我要走时,听见她小弟哄小丫头提了一嘴,别的没说啥。”
悦香楼是帝京有名的糕点铺,价格不菲,他们能知道那儿的桂花糕,说明以前家境应该不错。
可这样一家人,为何会突然离京,还沦落到逃荒的地步?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见小囡囡手里紧攥着香囊,飞奔向苏欢,扑进她怀里。
“我的香囊都收拾好啦!”
小囡囡肉嘟嘟的小手高高举起。
苏欢看着鼓鼓囊囊的香囊,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妹妹最乖啦。等会儿再去看看,还有啥想带的,跟你三哥说。”
小囡囡用力点头。
魏刈静静望着这一幕。
阳光洒落,门廊下的女子侧影柔美,眼中满是温柔。
这与刚才赶人时的冷漠疏离判若两人。
这时,裴承衍突然开口:“咦?我怎么觉着这苏姑娘……有点眼熟呢?”
魏刈眉心微蹙,侧眸冷冷问道:“哦?”
第40章 跟姐姐回家
裴承衍在帝京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正事不干,花天酒地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左右逢源,人脉广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且消息极为灵通。
因此,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总让人忍不住反复思量。
你居然认识?”
魏刈挑眉,语气中透着少见的惊异。
裴承衍轻抚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没印象。要是见过这般出挑的女子,我肯定不会忘。”
之前与苏欢初遇是在一个昏沉的夜晚,夜色如墨,光线微弱。
他只匆匆一瞥,隐约觉得眼前是位难得佳人,却未看清面容。
而刚才,两人面对面相对。他注视着苏欢,对方眉眼间的神态无比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可裴承衍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兴许是看错了。”
裴承衍干脆放弃,“说不定以前在帝京远远瞧见过。
帝京这么大,很多人见过一面便再无交集,也正常。而且,不是说他们两年前就去了清河镇吗,或许更早之前,他们就不在帝京了。”
魏刈狭长的眼眸微眯:“是吗?”
裴承衍在帝京待的时间久,人脉广,要是连他都这么说,那确实不太好查了。
魏刈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对了,听说最近帝京不太平?”
这话说得隐晦。
裴承衍嗤笑一声:“何止不太平!简直乱成一团糟!上次的安州盐场贪腐案牵扯出一大串人,不少官位空了出来,尤其是户部右侍郎的位置,各方势力争得不可开交!”
要不是想躲开这是非之地,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跑到清河镇来。
“这事还没个准数,不过顾赫立功要升迁,这可是板上钉钉了。”裴承衍感叹道。
魏刈神色依旧淡漠,只轻抬了下眼皮,语气寡淡:“哦?他倒是有本事。”
“再升就是右副都御史了。这么年轻就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魏刈拿起一枚棋子,盯着棋盘许久,才缓缓落下。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并未觉得意外。
“确实。”他微微颔首,“没有家族背景,全凭自己打拼,能得到这个位置,着实不易。”
裴承衍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稀奇啊,你居然会主动夸人?我记得你和这位顾大人不熟吧,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了?”
魏刈薄唇轻扬,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既然决定回帝京,自然要多了解些情况,早做准备。”
……
梁家父子的案子很快宣判,皆判了斩立决。
此外,梁枝枝这些年借着县太爷的权势,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削去户籍,发配蛮荒之地。
谁都清楚,对一个略有姿色的女子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死路一条。
许然也受到牵连,被革职查办,关进了大牢。
一夜之间,曾经的权势和富贵化为泡影。
接下来的几天,清河镇街头巷尾,人们都在热议这些事。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辆马车从苏氏医馆门前启程,朝着镇外驶去。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张婶子。
“咦?苏大夫,那位魏公子呢?”
张婶子往医馆里张望了几眼,忍不住问道。
苏欢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答道:“魏公子的伤已经好了,已经离开了。”
“啊?就这么走啦?”张婶子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虽然那位魏公子看着身体有些弱,但那张脸真是俊美得没话说,就算每天瞧上一眼,也是赏心悦目的。
“我还想着找机会给你们说说媒呢!我看小囡囡跟他挺亲近的。苏大夫你要是不想嫁人,找他作伴也不错呀!”
张婶子一脸遗憾:“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太可惜了!”
苏欢:“……”
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张婶子还惦记着这事。
“您就别为**心了,我明天就带阿逸、阿熙和小囡囡离开清河镇。”
苏欢说着,拿出一些自己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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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药,“这些是我用偏方熬制的药,平时要是有个小病小痛,拿去用就行。”
张婶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你们也要走?”
“是。”
苏欢笑了笑,“前些日子偶然联系上了一门远亲。”
张婶子瞬间明白了,又是激动又是不舍,眼眶不禁红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拍了拍苏欢的手。
“好!好啊!有人照应,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是真心疼苏欢,所以听说他们要走,虽然舍不得,但更多的是为他们高兴。
“那、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用的,路上———”
她刚要起身,苏欢拦住了她:“您别忙了,景熙他们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今天就是来跟您告个别。”
苏欢唇角微扬,目光真诚:“这几年,多谢您的照顾。”
张婶子心里一阵酸涩,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只哽咽着说:“谢什么!该谢的是我才对!这医馆还留着,要是在那边过得不如意,带着小囡囡他们随时回来!”
苏欢弯了弯眼睛。
“好。”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欢就起床了。
她把还在睡梦中的小囡囡从床上抱起来,小囡囡迷迷糊糊的,伸出两条小胳膊搂住苏欢的脖子,在她怀里蹭了蹭。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苏景逸站在一旁,苏景熙在前面驾车。
他们没带太多东西,那些珍贵的医书前一天在苏欢的吩咐下全部焚毁,只带了些换洗衣物和必要的财物,轻装上阵。
苏欢抱着小囡囡走到马车前,苏景逸帮忙掀开帘子。
然,苏欢刚要上车,怀里的小囡囡却突然动了,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闭着眼睛死死地贴在她怀里。
小囡囡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苏欢垂下眼帘,把小囡囡抱得更紧,轻声安慰:“小囡囡别怕。”
她温柔地说,“跟姐姐回家。”
第41章 摘星楼还是老样子
暮春时节,柔暖的阳光如碎金般倾洒,澄澈的蓝天中云朵悠悠飘荡。
苏欢带着小囡囡、苏景逸和苏景熙,登上了驶往帝京的马车。
车轮缓缓滚动,道路两旁新绿的树木生机盎然,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细响。
苏欢轻轻放下车帘,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的小囡囡身上。
小囡囡自从经历了那场可怕的变故,对乘坐马车便心生恐惧,每次都紧张得不行。但她懂事得让人心疼,即便满心不安,也默默忍受着,生怕给大家增添麻烦。
苏欢轻声细语地哄着,好不容易才让小囡囡进入了安稳的梦乡。
小囡囡的小脸半埋在苏欢怀里,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她的衣襟,仿佛在睡梦中也害怕被抛弃。
苏景逸望着渐渐远去的清河镇城门,不禁低声喃喃:“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
曾经,他以为一家人能在这清河镇,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可时光匆匆,三年光阴转瞬即逝,如今又不得不重返帝京。
苏欢轻柔地为小囡囡整理了一下衣领,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从这到帝京,大概要二十天。以后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
苏景逸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想和姐姐你们在一起。”
他留恋的,并非清河镇这座城,而是过去三年与姐姐等人相伴的温馨时光。一旦回到帝京,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便会被打破。
为了照顾小囡囡,马车的速度并不快。
苏景熙和苏景逸兄弟俩轮流驾车,一路走走停停,沿着官道向北前行。
苏欢偶尔会撩起车帘,欣赏沿途的美景,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弟妹们一同观看。
毕竟当初他们混在流民中南下逃难时,哪有这般闲情雅致。
就这样,原本二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月。
直到四月初,才终于抵达了帝京。
“姐姐,到啦!”苏景熙的声音中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苏欢挑开车帘,探出头去。眼前的帝京,依旧是记忆中那般雄伟壮观,仿佛过去三年的时光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小囡囡也睁开了眼睛,好奇地跟着往外张望。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新奇。
当年离开帝京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对这里没有丝毫印象。如今,比起姐姐和两个哥哥,她倒更像是第一次见识帝京的繁华。
四哥曾跟她讲过好多遍,说帝京热闹非凡,还有数不清的美味糕点。
想到那些诱人的糕点,小囡囡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赶忙捂住自己的小肚子。
苏欢忍不住笑了:“饿啦?”
小囡囡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一头扑进苏欢怀里撒起娇来。
苏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转头看向苏景熙:“马上就进城了,景熙,就算你饿,就不能再忍忍?”
苏景熙一脸委屈,刚想辩解,又把话咽了回去。
自家姐姐和小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堆满了笑意,讨好地说道:“姐姐,都马不停蹄赶一个月的路了,咱们去搓一顿好的呗?”
苏欢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挑眉道:“得,说吧,想去哪家大快朵颐?”
摘星楼可是帝京数一数二的顶级酒楼,平日里往来的都是世家权贵,那里的菜品精美无比。
苏景熙自从离开帝京,就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想好好解解馋。
“姐姐,你就答应嘛!”苏景熙拉着苏欢的胳膊,撒娇道。
苏欢思索片刻,点头道:“行,那就摘星楼。”
马车穿过戒备森严的城门,沿着宽阔平坦的朱雀大街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了摘星楼前。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苏景熙抬头望着那高悬的金字牌匾,忍不住感慨:“摘星楼还是老样子!比那陈记酒楼气派多了!”
也只有帝京,才有这般奢华的酒楼。
门口的小二早就注意到了这辆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
来摘星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大多是熟客,可驾车的这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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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却十分陌生。
看他的穿着打扮,既不像哪家的仆人,要说他是公子吧,又不太像,倒像是从外地来的普通百姓。
这么想着,小二的态度便冷淡了几分。他上下打量了苏景熙一番,又瞥了瞥车厢,说道:“客官,您有预定吗?要是没有,恐怕——”
突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帘子后伸出,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细腻如雪。仅凭这只手,便能想象出手的主人该是怎样的倾世容颜。
紧接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从车上走下。
她十七八岁,身着一袭淡黄色锦裙,乌黑长发随意挽起,仅斜插一支碧玺步摇。
她肌肤胜雪,黛眉墨画,黑眸似星,周身透着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她唇角微勾,浅笑道:“我们没预定,在一楼找个位置用餐就行。”
小二一时看呆了,直到听到她的话,才慌忙回过神来:“好、好!几位客官,里面请!”
苏景熙轻哼一声,立刻走到苏欢身边,不着痕迹地护着她。
苏欢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苏景逸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囡囡,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嘴角噙笑:“走,今儿姐姐请客,爱吃什么随便点!”
一行人刚在一楼坐下,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哈哈哈!苏兄!听说令尊马上就要升任刑部尚书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苏欢心中一动,抬眼望去,只见五六个少年勾肩搭背地从楼上走下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十六七岁,模样还算清秀,只是身形消瘦,锦衣华服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眉眼间透着一股阴郁之气,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听到这话,那锦袍少年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说道:“还没定下来呢,别瞎传。”
旁边的少年连忙凑过来,咋呼道:“怎么没定!京中遍地都是收到宴请帖子的人,就连那翻云覆雨的丞相府也收到帖子了!”
苏欢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第42章 许久不见
被众人簇拥的锦袍少年难掩得意:“家父曾受丞相关照,如今丞相世子归来送来请柬,不过是丞相大人念旧情罢了。”
这话看似谦逊,却暗显自家与丞相府的深厚交情,周围人一听,满脸羡慕。
“那可是丞相府,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寻常人家与朝中官员,能入其眼的没几个。苏兄,日后发达可别忘我们这些兄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着,哄得锦袍少年心里越发高兴。
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鼓动道:“哎,今日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去绮梦阁逛逛?那儿新来了一位头牌姑娘,箜篌弹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模样更是倾国倾城!”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只有锦袍少年先是眼睛一亮,随后面露为难之色。
“我恐怕去不成,昨日家父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要是让他知道我又去绮梦阁,肯定要大发雷霆。”
几个年轻公子却满不在乎。
“不过是去听个曲子罢了,能有多大事儿?再说,这功课什么时候做不行?何必像那些寒酸的书生一样,整天埋在书堆里?”
他们大多出身富贵,向来瞧不上那些刻苦读书的寒门子弟。
锦袍少年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拒绝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你们有所不知,家父如今对我要求越来越严格,上次我写的文章被他看到,把我数落了好一顿。算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
“那可太可惜了,那位柳姑娘可不是每天都出来表演的,今日错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的芳容呢……”
这时,苏欢收回了不经意间投过去的目光。
还没等店小二报菜名,身旁的苏景熙已经迫不及待地点起了菜:“水晶肘子、清蒸蟹黄狮子头、白灼青菜、龙井虾仁,再来一份香酥肉排!”
店小二听了,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原本以为是外地来的客人,可听这点菜的架势,对他们摘星楼的招牌菜如此熟悉,倒像是老主顾一样。
“姐姐,还要再点些别的吗?”
苏景熙早已饿得不行,眼巴巴地望着苏欢。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苏景逸还算正常,可苏景熙的饭量着实惊人,若不是苏欢平日里辛苦赚钱,还真有点养不起他。
苏欢思索了一会儿,说:“再点一份糖醋鳜鱼,还有一份桂花糕吧。”
小囡囡喜欢吃甜的,肯定会喜欢这两道菜。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在这喧闹嘈杂的大堂里,宛如一股清泉流淌而过。
店小二连忙答应下来。
这糖醋鳜鱼自不必说,可这桂花糕那可是摘星楼的招牌中的招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只有真正的贵客才会点这道菜。
先前见到苏欢,店小二就觉得她气质不凡,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时听她能如此熟练地点出这道菜,更是认定她身份不一般,说不定是哪家的世家贵女,态度愈发殷勤起来。
“好嘞!几位稍等,马上上菜!”
正从楼梯上下来的一个年轻公子听到声音,忍不住看了过去。
等看清苏欢的面容,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惊艳。
他赶忙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哎,哎!看那边!你刚才不是说,绮梦阁的柳姑娘是个大美人吗?你看看这位,和她比起来怎么样?”
原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瘦高个年轻公子被他这么一提醒,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苏欢,眼中流露出炽热的光芒。
“比不了,比不了!原以为柳姑娘已经够美了,可跟这位一比,简直就是庸脂俗粉!只是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平日里最好美色,若是帝京里有这样的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看样子不像是帝京本地人吧?”
“应该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可这美貌和气质,当真是超凡脱俗!”
“怎么,心动了?要不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察觉到两人的反应,被围在中间的锦袍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谁?”
瘦高个连忙用眼神示意:“就那边!角落里坐着的那位姑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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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若天仙?”
锦袍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愣,随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那女子的侧脸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瘦高个公子见他这反应,心里有些奇怪,连忙说道:“当然,肯定比不上你家姐姐漂亮啦!不过确实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对吧?”
锦袍少年没有说话,眉头依旧紧锁着。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瘦高个公子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怎么样?苏兄,要是你看上了,我保证不跟你抢!”
锦袍少年没有回应他。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在其他人看来,这分明就是看上了苏欢,不禁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露出坏笑。
“苏兄,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帮你去打听打听!”
“就是!苏兄看上的人,那是她的福气!”
这边的吵闹声似乎引起了苏欢的注意。
就在锦袍少年犹豫着想要走近的时候,苏欢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张清丽绝美、摄人心魄的面容映入众人眼帘。
几个年轻公子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只远远地看到一个侧脸,就已经觉得她美若天仙,如今看清了她的五官,对上那双乌黑明亮、温润如水的眼眸,更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心醉神迷。
瘦高个公子最先回神,堆起笑,朝苏欢抱拳道:“在下吴浩,家父是员外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故意报出自己的家世,本以为对方会受宠若惊,可没想到,苏欢神色平静,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正好店小二开始上菜了,苏欢偏头对着身旁的小囡囡说道:“小囡囡,尝尝这个。”
吴浩顿时觉得颜面扫地,周围可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旁边这位是谁!这可是刑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你——”
苏欢终于再次转过头来。
就在吴浩以为她终于害怕了的时候,却见苏欢唇角微微上扬,对着锦袍少年微微一笑,说道:“靖哥哥,许久不见。”
第43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苏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险些从回廊上直直栽倒下去。
幸好身旁的人眼尖手快,猛地伸出手臂,才堪堪将他扶住。
“苏兄,你究竟怎么了?”
众人瞧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满脸狐疑,目光在苏靖和少女之间来回游移打量。
“你们……相识?”
苏靖紧紧揪住旁边人的手腕,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稳住身形。
然,他望向苏欢的眼神中,却满是恐惧之色。
他的右手颤抖着指向苏欢,结结巴巴地叫嚷:“鬼!有鬼啊!!!”
这一声呼喊,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苏欢环顾四周,柳眉微挑,轻笑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哪来的鬼怪?”
说着,她微微扬起下巴,“景逸,景熙,见到你们堂哥,怎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景逸立刻站起身来,那张俊逸清朗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苏靖仍惊魂未定的眼底。
他带着歉意浅浅一笑,礼貌地拱手:“堂哥莫怪,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景熙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汤勺,也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堂哥。”
苏欢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介绍道:“这是芙芙。”
小囡囡听到声音,乖乖地抬起头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澄澈又透着些许陌生,直勾勾地盯着苏靖。
———这就是三哥之前说的,小时候总爱抢他们东西,还老是跑去告状的那个人呀?可三哥怎么没说,他胆子这么小,而且还长得这般难看?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晃了晃自己的小脚丫。
苏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魂魄都快被吓飞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可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改变。
那几张熟悉又陌生,本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的面容,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额头冷汗直冒,喉咙干得发紧,下意识地朝苏欢的脚下望去。
有、有影子?
那他们真、真的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苏欢看到他这副模样,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关切。
“靖哥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靖何止是不舒服,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吴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趁机和这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搭搭话,顺便讨好一下苏靖,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兄,这、这是你堂姐?怎么、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啊……”
苏靖心中有苦难言,一股闷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也压根没想到啊!
那个本该在三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的人,谁还会主动提起?又有谁能料到今日会再次相逢!
旁边的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赶忙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真是从未见过!”
“怪不得你刚才一直往那边瞧呢,是不是也是刚认出来?”
“哎呀,真是太巧啦哈哈!居然在这儿碰上!苏兄,快给我们介绍介绍呀!”
苏靖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理智。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他看向苏欢几人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言表。
“堂、堂姐,真的是你?可你们不是———”
话刚说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些话怎么能问出口!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之前出了些变故耽搁了,所以现在才回来。好久没回这帝京了,这儿还是和从前一样繁华热闹。对了,刚才听你们说话,叔叔如今已经升任刑部尚书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要是换做别人说这话,苏靖肯定会十分得意,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苏欢!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好几次劲,才终于挪动了依旧发软的双腿。
“你们、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个信?”
这话里,隐隐带着一丝埋怨的意味。
苏欢神色自若,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事情繁杂,没来得及。”
话说到这份上,苏靖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说不出口了。
他走下回廊,离苏欢几人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缘由,他没有再靠近。
相较之下,苏欢显得轻松惬意多了。
“景逸,景熙,都坐下接着吃吧,一会分了心可就品不出这美食的精妙之处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苏靖,轻声问道:“靖哥哥,你也一起用些?”
苏靖想都没想,条件反射般地回答:“不用!”
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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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解释:“我、我在楼上已经用过茶点了!”
苏欢微微一笑。
三年前,苏靖的父亲,她的亲叔叔苏崇岳,还只是个毫不起眼的正六品刑部主事,可短短三年时间,竟然连跳数级,成了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这也使得苏靖变得比以前阔绰大方了许多,能轻松出入摘星楼的雅间,成了众多世家子弟争相巴结的对象。
三年的时光,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她又给小囡囡递了一块桂花糕。
“这个桂花糕可甜了,尝尝?”
小囡囡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把剥好的糖炒杏仁递给苏欢。
———好脆!姐姐也吃一个!
苏靖看着这一幕,再瞅瞅苏欢始终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里又气又恼。
也不知怎么回事,苏欢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身上仿佛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场,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他了!
他爹如今可是朝廷的四品大员!比苏欢他们不知强了多少倍!
想到这,他就想立刻回府,把苏欢几人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爹爹他们。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谁知道苏欢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苏靖觉得还是得先把他们几人的情况摸清楚才行。
他转身对着吴浩几人说道:“今日我就不与你们同行了,堂姐他们来了,我等会送他们回去。”
那几个人自然不会反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起告辞离去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们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在苏欢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样的美貌与气度,比起苏靖家那位有着帝京第一美人之称的姐姐,那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坐在苏欢右侧的那个少年突然转过头来,英挺的眉眼间透露出危险的警告。
只是看了一眼,几人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赶紧收回了视线。
苏欢并未在意,只是看向苏靖,淡淡地笑道:“靖哥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今日刚回帝京,还是打算先回家,休整好了,明日再正式去叔叔府上拜访。”
苏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苏欢眼波流转,状若无意地问道:“对了,你们如今还住在流萤巷那边吗?”
第44章 早知道的话,她就再多点几道菜了
苏靖的嘴唇轻轻哆嗦着,欲言又止:“并非如此……”
苏欢满脸惊异地问道:“你们搬迁新居了?”
紧接着,她像是忆起了什么,如梦初醒般莞尔一笑:“哦,对了,叔叔如今官位升迁,这府邸定然是要更换的。只是不知你们如今住何处呢?”
苏靖的额头不断沁出冷汗,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难以吐露出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在……在宁安巷……”
苏欢听闻此言,抬起头来,面露惊喜之色:“如此说来,岂不是与我们家同处一条街?那可真是太好了,日后相见可就便捷多了。”
苏靖咽了咽唾沫,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朝着身旁的小厮一个劲地使眼色:“你、你先回去!告知我爹,堂姐她们已返回帝京了!”
随行的小厮平日里没怎么见过苏欢等人,见自家主子这般反应,虽觉古怪,但也不敢多问,赶忙应声道:“遵命!”
然,他刚一转身准备离去,便听到身后传来清甜柔和的女子声音。
“靖哥哥,何必这般匆忙?”
苏欢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地说道,“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哪有不先整肃仪容便差遣小厮回去禀报长辈的道理?不然旁人还以为我苏家缺乏教养,不懂礼数呢。”
苏靖瞬间感觉犹如被人重重地掴了一记耳光。
她这话,分明就是在暗指自己不懂礼数!
小厮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犹疑之色。
看样子,这女子确是苏家人,论起辈分,自家主子还得尊称一声“堂姐”,那究竟该听谁的呢?
苏靖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也是想着让家中亲眷早些知晓你们归来的喜讯,大家一同欢喜欢喜罢了。我……”
苏欢从容不迫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三年时光都已然熬过,也不在乎这片刻时间。”
她语调平和,眉眼温润带笑,可话语间,却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内心慌乱如麻。
他紧抿着嘴唇,凝视着苏欢,一时间竟觉得她无比陌生。
三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记忆中那个体弱多病、温婉恬静的堂姐,如今眉眼间褪去了青涩与胆怯,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幽潭般宁静沉稳的气质。
端详之下,绝美的五官如旧,可周身气度却判若两人,恍若脱胎换骨。
倘若说从前的苏欢是蒙尘的美玉,虽美却因那份柔弱而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如今,经时光雕琢,褪去铅华,如宝石般光彩照人,令人惊艳,目光难移。
苏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唤回小厮,在一旁等候着苏欢几人用餐。
这一幕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目光,不时有人小声议论纷纷。
“那女子竟然是苏靖的堂姐?他家何时多了这么一门亲戚?”
“估摸是从老家前来攀附的吧?毕竟苏大人如今可是官运亨通呢!”
“看着也不似啊……寻常人家岂能教养出这般出众的姑娘?且不说她,旁边那两个少年亦是气宇轩昂,就连那个小女娃也乖巧懂事,在这等场所也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意,不像是出身平凡之辈啊……”
“等等!我想起来了!苏大人从前有位兄长,也曾在帝京任职,且当时的官职比他还要高!好像叫……苏崇漓?”
“对对!没错!我也记得此人!当年那位苏崇漓大人年少得志,前途不可限量,据说极有可能荣升为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只可惜后来触怒了圣颜,被贬出帝京,没过多久便听闻途中遭遇变故,一家子皆已不在人世!未曾想……他的几个孩子竟然都还健在?”
进出摘星楼的皆是达官显贵,即便对苏崇漓这个名字不甚熟悉,也明白差一点就能晋升为刑部侍郎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此人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苏崇岳的亲兄长。
霎时间,众人看向苏欢几人的目光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可惜呀,父兄不在,一个弱女子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又能有何作为呢?”
苏欢对周围的打量与议论毫不在意,不慌不忙地用完了餐。
旁边的苏靖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促,好不容易等他们用餐完毕,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今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这便派人去寻一辆马车来!”
苏欢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小囡囡的嘴角,将她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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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回头微笑着婉言谢绝。
“多谢了,不过无需劳烦,我们在外头备有马车。况且既然都住在宁安巷,你便与我们一同回去吧,也省却诸多麻烦,如何?”
苏靖心里极为抵触,正思忖着该如何拒绝,便瞧见苏景逸唤来小二准备结账。
他当即说道:“这顿饭由我来做东吧!”
苏景逸看向苏欢,苏欢摇了摇头,正欲拒绝,苏靖又说道:“哎———堂姐,你们好不容易归来,这顿饭怎能让你们破费呢?我常来这摘星楼,记在我的账上便是!”
提及钱财,苏靖的底气似乎足了几分。
这时他才留意到苏欢几人的穿着打扮颇为朴素。
想来也是,没了爹娘的庇佑,他们这几年的日子想必过得颇为艰辛。
这让苏靖心中涌起一股优越感,先前见到苏欢几人时的惊慌与烦躁也消散了许多。
是啊!
不过是几个无依无靠、落魄潦倒之人,有何可怕的!
苏靖又补充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摘星楼如今价格上涨了,一顿饭下来可要花费不少银钱呢。”
言下之意,苏欢他们无力支付。
苏欢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微笑着回应道:“那就多谢了。”
苏景逸当即收起尚未打开的荷包,也向苏靖致谢:“堂哥太过客气了,多谢。”
“嗝~”
窝在苏欢怀里的小囡囡突然打了个饱嗝,肉嘟嘟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早知道的话!她就再多点几道菜了!
一刻钟过后,马车拐进了宁安巷,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前。
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气势威严,门牌匾上的金字刚劲有力:苏府。
苏景熙望着这熟悉的大门,压抑许久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转过头兴奋地喊道:“姐姐!我们到家了!”
说着,他径直跳下马车,便欲走上前去。
正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
苏景熙猛地停下,满脸惊愕——家里怎么会有陌生人?
紧接着,就听那人对着他身后的苏靖急切喊道:“二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等您一个时辰了!”
第45章 从哪儿冒出来的堂妹?
这一声“二少爷”,恰似一盆寒彻骨髓的冰水,刹那间让现场的气氛降至了凛冬的冰点。
苏欢微微侧过螓首,美目流转,看向身旁的苏靖:“靖哥哥,他喊的是你?”
二少爷?
他们家兄弟姐妹繁多,可压根儿没有排行第二的少爷。
苏靖的脸色一阵绯红,一阵煞白,神情显得极为局促不安。
这时,管家赵安才留意到回来的除了苏靖,还有其他几人。
他赶忙赔着笑脸询问道:“二少爷,这几位可是您的上宾贵客?”
奇怪呀,二少爷平日里结交的皆是帝京里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整日里吃喝玩乐,何时结交了这般出尘脱俗的朋友?
尤其那马车里的女子,虽然只掀开了一半的车帘,却隐约能瞥见她那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里面似乎还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这……
还没等他思忖明白,冲在前面的苏景熙便拧紧了眉头:“你胡说什么!这里明明是我们———”
“景熙。”
苏欢轻声出言制止了他,仪态万千地从马车上款步走了下来。
她身姿婀娜挺拔,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名门闺秀的大家风范,任谁见了都能猜出这必定是大户人家悉心栽培、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赵安心里愈发困惑不已。
紧接着,就见苏靖一脸窘态地解释道:“安叔,这是我堂姐。”
堂姐?
从哪儿冒出来的堂姐?
苏靖顾不上多做解释,直接发号施令道:“你赶紧进去通报!跟爹爹说堂姐回来了!对了!还有两位堂弟!以及堂妹!都回来了!”
赵安满心的狐疑。
今天老爷提前回府,发现二少爷没在潜心读书,又偷溜出去玩,正怒火中烧,一直在书房等着。
刚才他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二少爷肯定清楚状况,可现在不仅不慌不忙,还带了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堂姐堂弟”回来,还急着让他进去禀报?
这几个人的到来,当真有这么举足轻重?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苏景熙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荒诞的笑话:“我们回自己府邸,居然还要外人通报?!”
这苏府本就是他家的宅子,何时变得这般生分了,难不成换主人了?
苏欢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朱唇轻启,柔声问道:“靖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却让苏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苏欢微微扬起下颌,目光似水般从眼前的大门上缓缓掠过,这才轻声反问道:“你说你们也搬到了宁安巷,该不会这么凑巧,就住在这里吧?”
……
“大小姐,这是珍宝斋新送来的首饰,件件皆是稀世精品。特别是这支镶玉八宝如意钗,璀璨夺目,光华四溢。过几日长公主的赏春宴,您戴上它,必定能艳冠群芳!”
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听了,轻掩朱唇,巧笑嫣然,眼眸中波光潋滟流转。
她正值二八妙龄,妆容精致绝美,一身粉红锦缎华服剪裁合体,举手投足间尽显娇贵雍容之态,笑起来时,眉眼间更添几分高傲明艳的风情。
“这簪子确实精巧绝伦,可就是太过张扬招摇了些——”
她对着镜子细细欣赏了一会儿,取下那支簪子,换了另一支,“还是这支翡翠镶珠钗更合我心意。”
丫鬟碧儿有些犹疑地说道:“这支水头确实绝佳,可会不会太过素净淡雅了?大小姐,这可是您头一回受邀参加赏春宴,可不能被那些贵女们比下去呀!”
“就是要素雅些才好。”
苏黛霜轻抚簪子,“能参加这赏春宴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名媛,尤其是钦敏郡主也会去,何必刻意出风头,惹她心生不悦呢?”
以前爹爹官职不高,她虽生得花容月貌,却没资格参加这样的盛会。
为此没少被其他贵女嘲笑冷落、欺辱刁难。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自然想扬眉吐气、风光一回,但钦敏郡主之前就对她看不顺眼,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碧儿撇了撇嘴:“钦敏郡主也真是不可理喻!她对楚公子有意,可楚公子偏偏对您一往情深,她就把气撒在您身上,之前已经借题发挥好几次了,难不成这赏春宴上,她还想故意找您的麻烦?”
“谨言慎行总归是没错的。”
苏黛霜将那支翡翠镶珠钗插入如云的发间,“而且到时候百花争艳,做那个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反而更显得超凡脱俗,不是吗?”
碧儿眼睛一转,也跟着得意地笑道:“大小姐说得太对了!放眼整个帝京,您的容貌那都是数一数二、艳压群芳的!就算身着粗布麻衣,也比她们美上百倍千倍!”
苏黛霜自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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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颜一笑。
“好了,把这些都收起来吧。对了,二少爷还没回来吗?”
“这……应该还没呢。”
苏黛霜柳眉轻蹙:“他这贪玩成性的性子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了,娘亲太娇惯着他了。”
碧儿赶忙说道:“大小姐别忧心,二少爷其实聪慧过人,就是太贪图玩乐。他要是能多花些心思在学业上,何愁没有功成名就之日?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外面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小姐!”
苏黛霜有些不悦地合上首饰盒,“啪”的一声,不大不小。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厮站在门外,神情复杂难辨。
“您、您……老爷让您赶紧过去一趟!您快去吧!”
苏黛霜一愣:“爹爹?出什么事了?”
小厮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也不清楚,只、只听说好像是有客人跟二少爷一起回来了!还说、还说是堂姐堂弟什么的……”
哐当。
苏黛霜手中的木梳瞬间掉落在地。
她猛地站起身来,满脸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什么!?”
……
苏黛霜急匆匆地往书房赶去,刚到庭院门口,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苏崇岳。
“爹爹?”
她上前一步,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他们、他们真的回来了!?”
苏崇岳背着手,拳头紧握,眼神闪烁不定,嘴上却说道:“下人是这么说的,但还没见到人,为父正要去前厅。”
苏黛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怎么会……当初不是说他们都已经……”
苏崇岳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些无济于事,亲自去看看,才能弄个水落石出!”
……
苏欢跨过大门,一路走进前厅。
她自顾自地坐下,又说道:“景熙,景逸,坐。赶了这么久的路,回家了就好好歇歇。”
说着,她抬眼看向苏靖:“靖哥哥,你也坐啊。”
苏靖却坐立难安,只得吩咐管家:“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沏茶!”
下一秒,苏欢似嘲非嘲道:“别忙活了,回自个儿家,哪能让客人张罗。”
苏靖心里猛地一紧。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急切的声音喊:“欢儿!真的是你们回来了?”
苏欢抬眸,眼神冷淡地看过去。
第46章 你动了我大哥的房间?
苏崇岳疾步踏入府中,腰间那块雕琢精美的玄龙玉佩在日光下泛着柔光,玉佩下藏青色长穗随步伐轻摆。
与三年前的怯懦判若两人,此刻的苏崇岳,眼神鹰隼般锐利,周身透着自信与沉稳。
苏欢静**在厅中,待他走近,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叔叔。”
这一声“叔叔”,好似一颗石子投入苏崇岳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眼前这气质出尘的少女,真的是苏欢!
他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复杂神情,从惊愕到难以置信,再到隐隐激动。
“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你!”
他迅速扫视四周,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这、这是景逸吧?还有景熙!三年没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这个,这是———”
苏欢轻轻拉着芙芙的小手,轻声地说道:“芙芙,这是叔叔。”
芙芙那双如黑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羞涩地往苏欢身后躲了躲,小手紧紧揪住苏欢的衣角。
苏欢轻轻摸了摸芙芙的头,冲着苏崇岳笑道:“叔叔别介意,芙芙胆子小,怕生。”
这一句“怕生”传入苏崇岳耳中,让他心里微微一痛,但此时他满心都是重逢的喜悦,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你们竟都还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
他转过身大声喊道:“黛霜!快过来!”
门外的苏黛霜其实早就看到了厅中的情形。
从踏入这厅中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紧紧锁定在坐在主位的苏欢身上,心中满是震惊。
那真的是苏欢?
她本以为,带着几个年幼弟妹颠沛流离三年的苏欢,应该是满脸憔悴、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眼前的苏欢,身姿曼妙,容貌绝美,气质出尘。
她身上除了发间那支简约的碧玉簪,再无多余装饰,却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像从前的苏欢,又似脱胎换骨,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坚韧。
这怎么会是那个本应在苦难中挣扎的苏欢呢?
此时,苏欢也抬眸看向苏黛霜。
与苏黛霜那复杂的眼神对视,苏欢神色平静。
苏黛霜很快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换上惊喜的神情,眼中泛起泪花,用帕子轻轻掩住唇:“堂姐!”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快步上前,几步之后,眼中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仿佛是喜极而泣。
“堂姐,这三年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们在那场变故中……”
提起往事,她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泪水止不住地流。
苏崇岳心中也满是疑问,立即接话道:“是啊!当初大哥被贬去边疆,我们都盼着大哥能早日回来。谁能想到你们在途中遭遇了匪徒……”
他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痛惜:“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亲自带人去查看,只看到大哥大嫂还有景齐的遗体……”
他看向苏欢,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当时我们没找到你们几个的踪迹,只发现了一些染血的衣物,都以为你们也……没想到你们还能平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欢轻轻点头,语气平静:“当初确实遇到了危险,爹娘和大哥为了保护我们拼尽了全力,我们趁乱逃了出来。也算是命大,不然今日也见不到叔叔您了。”
她的语气很淡,似乎并不想多提过去的事。
苏崇岳还是有些疑惑,当初那种危险的情况,苏欢他们几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掉?
那时的苏欢不过十五岁,苏景熙和冷翼也只是半大的孩子,更不用说还带着一个年幼的芙芙,按理说,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啊!
他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那你们这三年……”
“那时正值寒冬,我们无处可去,刚好遇到一群南下的流民,便跟着他们一起到了清河镇。这三年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就攒钱赶回帝京。”
苏欢稍稍顿住,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到底,这儿才是我们的归处,不是么?”
这话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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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瞬间寂静无声。
归处。
那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归处,可如今早已易主!
苏崇岳的眼神暗了暗,很快调整好情绪。
“那是自然!”他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初你们出了事,帝京中的事务都落在我肩上,这府邸也有不少人想买,但我怎么舍得?这是大哥留下的,是我们苏家的根,我怎么能卖呢?”
他低下头,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所以后来我就带着黛霜、靖儿他们住了进来,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就好像大哥还在一样。现在你们回来了,那就太好了!欢儿,你放心,以后有叔叔在,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他转头对一旁的管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后院的房间收拾出来,再让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接风宴!”
管家连忙应了一声:“是!”
可他刚要转身,就听见苏欢淡笑着开口:“叔叔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回自己家,用不着接风宴。房间也不用特意收拾,芙芙和我住一间就行,景逸和景熙,他们以前和大哥住在东偏房,现在还住那里就好。”
这话让苏崇岳的脸色瞬间僵住。
一旁的苏靖忍不住跳出来,大声反驳:“不行!”
苏欢挑眉看向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东偏房已经没有你们的房间了!”
苏靖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只有后院的房间空着,你们就住那边吧!”
苏景熙皱起眉头,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靖耸了耸肩:“我现在住在东偏房,旁边的房间被我改成了藏书阁和演武场,没地方给你们住了!”
苏景熙难以置信:“你———”
未等他发怒,苏欢清冷开口:“你动了我大哥的房间?”
苏靖下意识看向她,她声轻却带着慑人的威严。
苏靖背后一凉,结巴道:“是……是啊!”
苏欢笑意敛去,眼神冷若寒霜:“苏府容不下我们姐弟了。既无家可归……”
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一字一顿,“景逸,找间驿馆。”
第47章 没准就入了世子眼
话音刚落,苏崇岳眼皮猛地一跳:“万万不可!”
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前,一下拦住了苏欢的去路,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你们千辛万苦才回到帝京,哪能出去住那条件简陋的驿馆呢!”
他想都没想,立刻转头朝着苏靖大声呵斥道:“你即刻去把你的房间腾出来!”
苏靖顿时不乐意了,那房间他都住了整整三年,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怎么苏欢一句话,自己就要搬出去呢?
“爹!咱们府里空着的房间那么多,为什么非得要我那间啊?”
苏靖满脸的不满,接着又抱怨道,“而且我房间里东西堆积如山,搬来搬去实在是太麻烦了!”
苏崇岳被气得胸口发疼,他怒目圆睁,厉声吼道:“让你搬你就搬,哪来那么多废话!”
苏靖被这一吼吓得打了个寒颤,刚才那股嚣张不满的劲儿瞬间收敛了不少。
他平日里一贯纨绔,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自己的父亲畏惧三分。
平日里就算他偷懒不认真做功课,父亲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苏黛霜赶忙从一旁走出来打圆场:“好了弟弟,堂姐他们这三年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你就把房间让出来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呢?”
最后这句话,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苏欢神色平静如水,不紧不慢地说道:“叔叔,还是别这么折腾了。帝京这么大,我们出去找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并非难事。”
说着,她轻轻牵起小囡囡的手,便要往外面走去。
苏崇岳见状,怒火中烧,狠狠踹了苏靖一脚。
“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难道真要让你堂姐他们在外面吃苦受委屈吗!”
苏靖毫无防备,差点被这一脚踹倒在地上,心中纵然有万千怒火,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满心怨愤地离开了。
管家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同时大声招呼着院里的小厮丫鬟们:“都跟上!二少爷您别着急,这些收拾的事儿交给我们来做就行!”
一群人很快便消失了踪影,朝着南憩居走去,准备去收拾房间。
苏崇岳这才将目光转向苏欢,一脸郑重地说道:“苏欢,你尽管放心。虽然你爹他们已经不在了,但叔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就像照顾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他接着安慰道:“苏景熙和苏景逸还是住他们以前的房间。另外,你也别担心,你的房间一直都空着,没动过。等会儿让下人仔细打扫一遍,就可以住了。”
苏欢微微抬起眼睫,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那温润平和的神色。
仿佛刚才那透着锋芒的模样只是大家的错觉。
她轻轻笑了笑,说道:“多谢叔叔体谅。其实并非是我故意刁难,实在是那南憩居,原本是爹爹专门为我兄长准备的住处。如今他人虽已不在,但留着那个房间,也能让我们有个念想,聊以慰藉。”
苏崇岳连忙点头称是。
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于是便转换了话题:“你们这一路赶回帝京,必定十分辛苦,先去后院休息休息吧。你的房间很快就能打扫干净,我再吩咐人给你们添置全新的床褥和被子。
要是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叔叔说,千万别客气!”苏欢终于微微颔首。
“好。”
……
目送着苏欢几人离去,苏崇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始终没能落下来。
他转过头,对着苏黛霜说道:“你这几天多留意着点苏靖,别让他再和他们起冲突了。不过就是一个房间而已,让出去便罢了,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怄气!”
苏黛霜乖巧地点点头:“爹爹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崇岳双手背在身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靖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懂事乖巧,我也不用天天为他操心劳神了!”
苏黛霜笑着说道:“他不过是贪玩了些,心性还不定。爹爹以后只要严加管教,不怕他不成器。”
苏崇岳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知子莫若父,他这个儿子是个什么品性,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儿子不成器,好在女儿让人省心。
“回头你再去多打听打听,看看他们这三年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是个什么情况。”
“好的,爹爹。”
……
苏黛霜回到自己的房间,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一幕,
有些出了神。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欢他们竟然还会回到帝京,如今这局面可真是有些棘手??
“大小姐,还好您当初有先见之明,没选那南憩居!要不然啊,我看那个苏欢肯定会把您也赶出去的!”
碧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女罢了,还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看看现在这苏府到底是谁当家作主!”
苏黛霜拿起木梳,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位堂姐,从小就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走几步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常年都得靠吃药维持着。她住过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沾染上她的病气呢。”
碧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起来,他们这一家人岂不是都挺让人忌讳的?”
苏黛霜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道:“以后这种话,可不许在外面乱说。”
小桃赶紧讨好地赔笑着:“大小姐放心!奴婢的嘴可严了,保证不会乱说!”
苏黛霜思索了片刻,说道:“等会儿挑些合适的礼物给他们送过去吧。”
……
这边,苏崇岳刚回到书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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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妥善安顿苏欢几人,一位衣着华丽、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老爷!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位妇人正是苏崇岳的正妻,苏黛霜与苏靖的生母——何氏。
她今天去了布庄,想着苏黛霜马上要去参加赏春宴了,打算再给她定制几身漂亮的新衣服。没想到一回到家,就听到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苏欢姐弟四人竟然死而复生,回到帝京了!
这还不算完,他们刚一回来,就把苏靖从他自己的房间里赶了出去!
何氏又惊又怒,觉得这事儿简直太过分、太不合常理了。
“就算他们几个是老爷你的侄子侄女,也不能这么欺负苏靖吧!哪有这样的道理,刚一进门就把人给赶出去,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苏崇岳烦躁不已,不耐烦地说道:“你懂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几个回帝京的第一天就离开了苏府,跑到外面去住,我的脸往哪儿搁!”
何氏听了这话,心头一震,这才想起苏崇岳刚刚升任刑部侍郎,已经发出了请帖,不久后就要邀请众多同僚到府上来做客。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何氏心头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没好气地说道:“罢了!霜儿马上要去参加赏春宴了,就不跟他们计较这么多了。给霜儿找一门好的姻亲,才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霜儿的容貌和气质,就算是在整个帝京,那也是出类拔萃的。这次去参加赏春宴,肯定能得到不少世家贵胄的青睐!”
苏崇岳却有些走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霜儿确实已经算是非常美丽动人了,可与苏欢站在一起,却莫名地显得有些平淡无奇,逊色不少…
何氏猜不透他心思,眼波流转,凑近悄声道:“丞相府这次也发请帖了。丞相府权势极盛,世子俊美无双、才略超绝,天下女子多爱慕他。霜儿若能被他看上,便是天大的福分。”
提及此事,苏崇岳的面色稍有缓和。
他摩挲着胡须,语气得意:“丞相府世子漂泊多年终回帝京,如今我官居正三品,递个帖子请他来府上坐坐,他必定会给几分薄面。”
顿了顿,他心中虽闪过苏欢绝美的面容,却更觉霜儿性情温婉难得,遂开口道:“霜儿温柔知礼,与世子相见,没准就入了世子眼。若能促成好事,家族有靠,霜儿也有了好归宿。”
……
丞相府内,春日的暖阳透过枝叶间隙,洒下斑驳光影。
魏刈斜倚藤椅,姿态慵懒不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书卷,狭长眼眸未抬,薄唇轻吐:“不去。”
第48章 宴请何时?
沐风应了一声:“是。”
自家主子回了帝京后,各方请帖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可都被主子一一回绝。
苏崇岳在这些人里根本排不上号,主子自然更不会赏脸赴约。
他开口道:“苏家眼下也是麻烦不断,您不去,倒能落个清净。”
魏刈一顿,目光终于从手中书卷上移开:“哪个苏?”
沐风解释:“刑部尚书苏崇武。”
魏刈思索片刻:“以前倒是没怎么听闻这人。”
沐风笑道:“主子您久离帝京,不了解这些也正常。这位三年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刑部侍郎,这几年颇受上面赏识,前途无量呢。若不是有些底气,他也不敢递上这请柬。”
“晋升确实挺快。”魏刈评价。
“谁说不是呢。他这也算一人得势,全家沾光了。听说任命文书还没正式下达,就已经有人上门巴结了。”
沐风一直在帝京替魏刈处理诸事,帝京大小事,他向来消息灵通。
魏刈心中一动:“哦?”
沐风有些意外,自家主子向来对这些事兴致缺缺,很少追问。
或许是主子刚回帝京,想多了解下局势?
这般想着,沐风便继续解释:“不知您可还有印象,三年前镇北侯的案子,有个朝臣在朝堂上为他求情,惹得陛下大怒。那人便是苏崇岳的兄长,苏崇漓。他被贬出帝京后,途中遇**,全家遭灭门。可谁能想到,三年过去,他那几个儿女竟还活着,又回来了。”
“听说他们是在摘星楼与苏崇武的儿子苏靖偶然撞见,当时不少人在场,如今这事私底下都传开了。”
沐风不禁感慨:“当初大家都以为苏崇岳一家死在了路上,后事全是这个弟弟操办,谁能料到如今这般……说起来,苏崇岳他们现在住的宅子,原本还是苏崇漓的呢。真要论起来,人家这可不是攀亲,分明是回自己家。但一个弱女子带着几个年幼弟妹,无依无靠,又能如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谁肯吐出来呢?”
魏刈听完,却笑了。
“偶然?”
偏偏是在摘星楼,众多权贵子弟云集之处。
偏偏是在苏崇岳即将升职,最看重名声之时。
这也太’蹊跷‘了。
沐风没懂自家主子这反应,可下一刻,更让他惊讶的事发生了。
魏刈放下手中书,问道:“宴请何时?”
沐风直接愣住:“您、您要去?!”
魏刈按了按胸口旧伤处,那伤痕早已愈合。
他挑眉轻笑。
“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
苏府。
经过两个时辰忙碌,南憩居的房间终于收拾妥当。
李福小心翼翼地过来请人。
苏欢牵着小囡囡的手,带着苏景逸和苏景熙一同前往。
站在屋内,她静静环顾四周。
苏靖的东西都已被整理搬走,房间一下显得空荡荡。
好在桌椅屏风都还在,布置与从前相差不大。
苏欢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当初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兄长。
他披着披风,顶风冒雪而来,少年脸上满是朝气。
“欢儿,娘亲讲过些日子我们便与爹爹一同前往清河镇啦!听闻那可比京都寒冷得多,瞧,这个暖手宝给你!免得你这娇弱的身子骨经不住寒,路上又要掉金豆子,哈哈!”
他不容分说地将暖手宝塞进她手中,压根没给她推却的时机。
就如同后来他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些致命箭矢时一样。
“姐姐,兄长以前的东西都没了。”苏景逸看了看,小声说道。
苏欢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当初他们离开帝京时正值冬天,诸多不便,兄长的手稿和衣物大多留了下来。
李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这个……几位莫怪,应该是三年前都跟着一起下葬了……”
苏欢神色平静。
衣物倒也罢了,书可没道理也跟着下葬,大概率是被扔了或者烧了。
连这宅子都被人占了,何况其他东西?
“你下去吧,有事我们自会找你。”苏欢淡淡地说。
李福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也不知为何,这女子说话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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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是!”
老爷为了他们,都把二少爷赶出去了,李福的态度自然十分恭敬。
他刚退下,碧儿就带人来了。
“二小姐,这是我家小姐送给您的赤金镶玉手镯,旁边的端砚和紫檀狼毫笔是送给两位少爷的,八宝翡翠项圈则是送给小小姐的。”
她脸上挂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欢几人,见他们身上衣物配饰朴素,心中有些不屑,语气也更欢快了:“我家小姐说了,您带着两位少爷和小小姐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准备太好的礼物,先挑了这些送来,等日后有空,再带您几位好好在帝京逛逛。”
言外之意,这些东西对现在的苏黛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苏欢目光在那几样东西上扫过,道:“那就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碧儿让人把东西放下,这才转身离开。
苏景熙冷哼一声:“谁稀罕他们的东西!当我们没见过似的!”
以前爹爹的职位比叔叔高得多,要不是靠着爹爹,叔叔想做京官,根本是白日做梦!
现在倒好,居然跑来他们面前显摆了!
“总得给人家一个示好的机会。”
苏欢倒不在意,捏了捏小囡囡软乎乎的脸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小囡囡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她这么说,才踮起脚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好难看,不喜欢。
苏欢:“不喜欢就算了,阿熙,把东西收起来吧。”
苏景熙哼了一声:“他们送的东西,碰一下我都觉得脏!等会儿至少得洗五遍手!”
苏欢轻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不可嫌贫爱富。”
苏景逸跟着点头:“那砚台和笔虽普通,但咱们已回帝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留着吧,等去了国子学能用得上。”
姐姐说过,该花的花,该省的省。
苏欢赞许地看了苏景逸一眼。
这小子,真会替她省钱。
苏景熙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去国子学念书,束脩怕是不少钱吧?”
苏欢无所谓道:“没事,咱们寄人篱下,自有人替咱们出这笔费用,何须自己破费?”
第49章 喜欢这里吗?
夜幕悄然降临,四月的帝京城,微凉的晚风中隐隐透着一丝惬意。
苏景逸和苏景熙兄弟俩俩留在了大哥的院子里,苏欢则带着小囡囡回到了往昔的旧居。
轻轻推开房门,这里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下人们打扫得洁净如新,屋内的陈设布置与从前别无二致。
苏欢在床头挂上了一个精美的香包,淡雅的药草香气缓缓弥漫开来。
小囡囡好奇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乖乖地坐在床上,掏出荷包仔细清点里面的钱财,确定分文未少后,才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三哥之前总说帝京物价高昂,什么东西都贵得吓人,她还担心这次回来会花光自己的积蓄呢。
可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居然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苏欢看着小囡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妹妹,喜欢这里吗?”
小囡囡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今日见到的那些冷漠的族人,也不喜欢和他们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但她能感觉到,姐姐对这个地方有着深厚的感情。
今天姐姐在大哥院子里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眷恋神情,她都看在眼里。
而且三哥和四哥,显然也和姐姐想法一样。既然他们如此在意,那她也一样在意!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道:“别担心,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谁也抢不走。”
小囡囡似懂非懂,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话,她无条件相信!
……
明月高高挂在天空,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
顾府内。
顾赫正坐在桌前,皱着眉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看到手中的信件时,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此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苏欢不要贸然回帝京,这边的事情他自会妥善处理。
可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而且事先没有告知,这封信明显是被故意耽搁到今日才送到他手中。
等他看到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踏入了帝京城,甚至直接回到了苏府!
“看来今晚有人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顾赫低声自语着,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
苏欢在信中简要提到了在清河镇发生的种种,虽只有寥寥数语,却不难想象其中的艰难险阻。
她不过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女子,在异地无依无靠,深陷各种纷争之中,最终却能平安归来……
即便以他的阅历,也不禁为之惊叹。
看来这三年的风风雨雨,让她成长了不少。
顾赫沉吟片刻,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随后唤来侍从。
“去准备一份厚礼,找个合适的日子,我要亲自去苏府拜访。”
侍从有些惊讶:“老爷,您要亲自去?”
顾赫任职正二品左都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向来很少与其他官员有过多的交往。
苏崇岳为人狡猾,惯于结党营私,正是顾赫最厌恶的那类人。
如今怎么突然…
顾赫刚要点头回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身姿挺拔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少年相貌出众,眉眼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温文尔雅。
“爹!”
少年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顾赫微微一怔:“出什么事了?”
顾楚珩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但声音中仍透着急切。
“我听说苏欢妹妹他们还活着?!而且今日已经回到帝京了?!”
顾赫与苏欢暗中联系的事,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他与苏崇漓曾是生死之交,两家早年往来密切,孩子们小时候也十分要好,顾楚珩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此处,顾赫的神色柔和了许多,道:“他们几个福大命大,历经磨难才得以生还。我后天打算去苏府一趟,你也很久没见他们了,要不要一起?”
……
这一夜,有人满心欢喜,有人忧心忡忡。
苏欢则搂着小囡囡,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这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虽然行程安排得不算紧凑,但也着实疲惫。
如今终于能安心躺下来休息,感觉无比惬意。
记忆中,除了最初带着几个弟妹南下逃亡的那段艰苦岁月,还从未像这次这般劳累过。
直到丫鬟在门外轻声敲门,苏欢才悠悠转醒。
“二小姐,该起床了,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苏欢缓缓睁开眼睛,小囡囡正窝在她怀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这么早就醒啦?”
苏欢刚说完,小囡囡的肚子便“咕噜”叫了一声。
苏欢:“……”
原来是饿醒的。
小囡囡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她怀里。
苏欢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妹妹,这些年跟着姐姐,让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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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
从小就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还常常因为她的缘故不能按时吃饭。
小囡囡连忙摇头。
———才不是呢!姐姐一个人要照顾三哥、四哥还有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欢将小囡囡抱起来,帮她洗漱完毕,又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昨晚苏崇岳本想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被苏欢婉言谢绝了。
回自己家,何必搞得那么繁琐?
最后苏崇岳只好让下人把饭菜送到他们房间,简单用过餐后,以第一天回来太过疲惫为由,将其他事宜推到了今日。
嗯,也就是现在。
收拾妥当后,苏欢牵着小囡囡走出房间。
“走,姐姐带你去吃饭。”
……
这边,苏崇岳、何氏以及苏黛霜已经在饭桌前等了许久。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下人们分立两旁,然而却无人动筷。
何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抱怨道:“这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规矩?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难不成要让我们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苏崇岳不满地瞥了她一眼:“都是自家小辈,何必这么计较!”
旁边还有下人在场,讲话也不知道收敛些!
何氏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更不痛快了,冷哼一声:“说是小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尊贵的客人呢!哪有小辈敢让长辈等这么久的?”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婶婶这话从何说起?”
屋内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苏欢牵着小囡囡走了进来。
她未施粉黛,却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路旅途劳顿,回到家就想多睡一会儿,没想到叔叔婶婶一大早就等着我们了。”
苏崇岳赶忙打圆场:“多休息也是应该的,快坐下!”
何氏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将视线从苏欢的脸上移开,手中的手帕已经被她攥得紧紧的。
这个苏欢,不过三年不见,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这……
苏欢看向何氏,说道:“昨日未能见到婶婶,还请婶婶不要见怪。景熙,景逸,芙芙,过来见过婶婶。”
兄弟俩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婶婶。”
小囡囡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何氏微微一怔,惊讶地说道:“这孩子怎么不说话,是不会说话吗?”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第50章 太学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苏景熙脸色骤沉,眼神如箭射向何氏,厉声道:“我妹妹不是哑巴!”
当着下人的面,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如此顶撞,何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挂不住。
“我不过随口一说,她一个小毛孩子懂些什么。再说,她这副样子,看着可不就像不会说话的嘛!”
何氏撇了撇嘴,满脸都是不屑。
谁家孩子都四岁了还不会叫人?这苏芙芙肯定有问题,还不让人说了?
苏欢神色一冷,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语气不卑不亢:“婶婶,芙芙虽年纪小,可也听得懂您这些话。如今爹娘不在,她依旧是我们苏家千娇百宠的小女。在这苏府,绝不容许有人欺负她。您是长辈,我们不指望您把芙芙当亲闺女,可也请您嘴上积点德!”
何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气又恼。
这几个小崽子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她刚想发作,余光瞥见苏崇岳满脸的不赞同,只好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欢儿,你可真是误会婶婶了。我这不是为芙芙好嘛,她要是真有问题,得赶紧找大夫瞧瞧呀!”
小囡囡紧紧抓着苏欢的手,小脸皱成一团,很是不开心。
找大夫?姐姐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干嘛还要请别人?
苏欢轻轻捏了捏小囡囡的小手安抚她,随后看向何氏,淡声道:“多谢婶婶的好意,不过芙芙的情况我们心里有数,不需要再请大夫。”
“那怎么行?万一耽误了,别人还以为是你叔叔不尽心呢!”
何氏扬起下巴,一脸傲慢,“帝京的大夫,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江湖郎中能比的。回头让你叔叔请位太医院的御医来,说不定能治好呢!”
苏崇岳听了,也跟着点头:“没错。正好明日李太医来府里,让他给芙芙看看。”
苏欢心里一阵厌烦。
请太医院院判还好,好歹是杏林妙手,真有几分本事,能解决病症。
可来的却是个靠祖上关系才混进太医院的庸医,纯粹是白费功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但她懒得再多说,苏崇岳想表现,那就让他表现去。
“好。那就先谢过叔叔了。”苏欢客气地行了一礼,便带着众人坐下。
苏黛霜打量了小囡囡几眼,假惺惺地开口:“要不叫碧儿来伺候芙芙妹妹用膳?”
苏欢给小囡囡夹了菜,淡淡一笑:“不必了。芙芙自己能行,她什么都做得很好。”
苏黛霜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囡囡虽然不会说话,但吃饭喝水这些事确实不需要人照顾。
也是,在外面流落那么久,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能跟帝京世家那些金贵的孩子比。
这么一想,她眼里又浮起一抹轻蔑。
这顿饭,众人各怀心思,终于吃完了。
苏崇岳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欢儿,昨天你们回来得急,我想着你们一路辛苦,就没多问。现在你说说,这三年你们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当年大哥大嫂出了事,我也派人找了你们好久,可惜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几年,你们几个受苦了啊!”
他实在想不通,苏欢一个才十四岁的姑娘,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妹,怎么活下来的?
苏黛霜也好奇地看向苏欢。
苏欢神色平静:“运气好,当初逃亡路上,遇到个老郎中,他没多少日子了,怕医术失传,就教了我些简单医理。后来他去世了,我就带着景逸他们找了个地方,开了个小医馆,平时采采药、给人看看病,勉强维持生活。”
“什、什么?你开了个医馆?!”
苏崇岳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苏欢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这朝代虽说开明,但女子自立门户的还是少见。
苏黛霜也是一脸诧异,看向苏欢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她可是官家小姐,怎么能自降身份去抛头露面做生意?
她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嘲讽。
昨天刚见到苏欢,她还隐隐有些危机感,现在看来,真是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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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一个在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女子,哪还有资格跟她比。
苏欢根本不在意她们的态度,轻声道:“说起来惭愧,我这个当姐姐的,没能给景逸和景熙更好的生活,只能送他们去最便宜的书院。这几年,委屈他们了。”
苏景逸眉头微皱:“姐姐———”
苏景熙挠挠头,有些愧疚:“姐姐,你别自责,倒是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苏欢微微转头看向他们,柔声道:“爹娘和大哥不在了,我是姐姐,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也要让别人知道,咱们苏家的孩子,不是没人护着的!”
苏崇岳听到这儿,坐不住了。
“欢儿,说到这个,我正想跟你商量。景逸和景熙正是读书的年纪,以前你们在外面,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你们回了帝京,我这个当叔叔的,肯定得管!”
他拍着胸脯道:“我已经在给景逸和景熙找合适的书院了,等家里的事都安顿好了,就送他们去念书!”
苏欢抬了抬眼,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叔叔安排的,肯定是最好的。之前我还担心,苏靖在太学,景逸和景熙要是也去,怕他们又起冲突。还是叔叔考虑得周到,这样一来,他们三个都能安心读书了。”
苏崇岳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儿子送去了太学,现在两个侄子回来,却送去别的书院,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他。
他连忙道:“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想,还是让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太学好!那里人才济济,必须得去!他们的食宿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
何氏一听,立马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老爷,这可得想清楚啊!太学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这兄弟俩要是去了,得花多少钱?而且这也不只是钱的事。
她上下打量着苏景逸和苏景熙,嗤笑道:“这三年你们的功课肯定都荒废了吧?就算你叔叔能推荐你们进去,到时候啥都不如别人,也是麻烦。还不如去个普通书院,起码能跟得上。”
第51章 你们都给我滚!
“这绝对不行!别的书院再好,能比得上太学吗?你不必多言,此事我主意已定!”
苏崇岳声音洪亮,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欢心中一紧,刚升任刑部尚书的叔叔,确实处在风口浪尖,各方都盯着他找把柄,他如此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可景逸和景熙的学业不能耽误,若去了太学跟不上,那也是叔叔执意为之。
想到这儿,她咬了咬唇,缓缓行礼:“谢过叔叔。”
解决了景逸和景熙的上学问题,还不用掏学费,苏欢表面平静,心里却暗自满意。
几人刚踏出院子,苏靖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他前一晚在绮梦阁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满身酒气,熏得人直皱眉。
看到苏欢姐弟三人,苏靖顿时火冒三丈,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都给我滚!这里不是你们的家!”
苏景熙脾气火爆,立刻就要冲上去理论,苏欢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冷静。
苏欢双手交叠在胸前,神色平静,道:“靖哥哥,你醉了。”
苏崇岳听到动静,匆忙从屋里出来,看到苏靖这副模样,眉头拧成了麻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彻夜不归,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何氏赶紧拉住苏崇岳,赔着笑脸:“老爷,消消气,气大伤身!靖儿不过是多喝了点酒,醉话当不得真。欢儿,你说是吧?”
话里话外,竟隐隐指责苏欢不该计较。
苏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却还是温和地说:“婶婶说得是,靖哥哥喝了不少,还是让他早点回房休息吧。”
“回房?你们就不该回来!要不是你们,我……”
苏靖咬牙切齿,话还没说完,何氏就冲着李福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二少爷回去,再煮碗醒酒汤!”
李福赶忙带着两个小厮,连拉带拽地把苏靖拖走了。
苏黛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走上前来,歉意地说:“堂姐,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苏欢轻笑道:“怎么会?
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废物罢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苏欢便带着苏景逸、苏景熙还有苏芙芙出了门。
苏景逸和苏景熙离开帝京三年,对这里既有怀念又有陌生。
苏芙芙离开时才一岁多,几乎没有记忆,此刻兴奋得眼睛发亮。
苏黛霜假意提出相陪,苏欢婉拒后,她便借口要照顾苏靖,忙不迭地留了下来。
走在街上,热闹繁华的景象让姐弟几人各有感触。
苏景逸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轻叹道:“离开三年,帝京还是这般喧闹,一点都没变。”
苏景熙满脸兴奋,大声说:“是啊!这样的盛景,也只有在帝京才能看到,清河镇可没有!”
说着,他抱着苏芙芙指向前方:“妹妹,看那边,是捏糖人的!要不要四哥给你买一个?”
苏芙芙眼睛睁得溜圆,用力点头。
苏景熙抱着苏芙芙跑到摊前:“老板,来个糖人!”
做糖人的老者笑眯眯地看了眼苏芙芙:“好嘞!给小娃娃做个跟她一样可爱的!”
不一会儿,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姑娘糖人就做好了。
苏芙芙看得入神,却摇了摇头,认真地比划出“四”的手势。
老者一愣,这才看到苏欢和苏景逸,心中暗叹这几位少爷小姐生得这般好看。
“你是想要四个糖人呀?”老者笑着问。
苏芙芙连忙点头。
“行,马上就好!”
很快,四个活灵活现的糖人就做好了。
苏欢看着这些糖人,心中也觉得有趣。
她以苏家二小姐身份重生时,苏崇漓即将被贬去清河镇,原主身体娇弱,她在床上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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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苏欢也并非在帝京长大,苏崇漓年少得志,前十几年都在外地为官,一家几口也都在外地。
五年前才被调回帝京,可惜那时苏芙芙刚出生,苏欢身体又不好,便留在岭南养病。
半年后才来到帝京,可她又不适应气候,病情反复,在床上又躺了半年,所以对帝京也没什么深刻印象。
苏景逸和苏景熙是怀念,而她更多的是好奇。
这时,苏芙芙拦住了苏景逸付钱的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老板,又小心翼翼地把四个糖人都抱在怀里。
“姐姐、三哥、四哥,还有我,一家人都有糖人啦!”
芙芙笑得眉眼弯弯。
逛到下午,几人才回去。
苏芙芙一直抱着糖人,宝贝得不行。
苏欢坐在桌前,眉头紧皱,开始盘算着赚钱的事。
留在帝京,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开医馆目前不太现实,她的身份太敏感。
她想起今天在街上看中的五个铺子,还没决定选哪个。
“妹妹,过来。”苏欢冲苏芙芙招了招手,在桌上放了五个纸团,“选一个。”
苏芙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虽然不明**姐在做什么,还是乖乖选了一个。
苏欢打开纸团,忍不住笑了。
苏芙芙挑的正是摘星楼那条街上租金最昂的铺子,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地方。
“就它了。”
傍晚,冷翼匆忙回府,神色紧张。
“主子,摘星楼那边暂无动静。”
魏刈头也不抬,淡声道:“接着盯。”
冷翼犹豫一下,低声道:“主子,还有一事……苏大夫似看上摘星楼斜对面的铺子,您看……”
魏刈手中笔一顿,嘴角微扬,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她眼光倒是颇为独到。”
第52章 他怎么会看上一个孤女?
冷翼堆笑,轻声试探:“苏大夫想盘那店铺,价格上,主子能否通融通融?”
魏刈抬眸,勾唇浅笑,平淡而威严道:“不必。”
冷翼僵住,笑容凝固,眼神满是迷茫不解。
自家主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可这次,他实在摸不透主子心思。
自苏大夫她们回帝京,主子就像变了个人,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主子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苏大夫一介弱女子,要养活三个弟弟妹妹,如今想盘下店铺,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小医馆能赚些钱,离盘下店铺的钱还差得远呢。
魏刈一脸轻松,嘴角噙着淡笑:“要是连这点难题都搞不定,她哪敢这么大胆回帝京?”
冷翼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疑惑,小心问道:“您是说,她这次回来是……早有安排?”
魏刈目光深邃,望向远方,声音低沉笃定:“何止是早有安排,她这次回来,苏家怕是要大乱了。”
“就照正常的市价给她,她要是真心想要,肯定能有法子拿下。”魏刈语气斩钉截铁,显然对苏欢很有信心。
那女子聪慧且敏锐,有点动静就能察觉。
因此在魏刈眼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原样,以不变应万变。
冷翼赶忙抱拳,态度恭谨地应道:“是!”
……
第二日,苏府张灯结彩,一片忙碌。丫鬟小厮们脚步匆匆,满脸是汗地布置着家宴场地。
苏崇岳刚被任命为刑部尚书,成了堂堂三品官员。
这次苏府的家宴,邀请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寻常三品官员的宴会,哪有这般热闹?
可苏崇岳不同,他虽品级不算顶尖,但手中握着实权,又善于交际,很多人都愿意给他面子,前来捧场。
书房内,何氏满脸不悦,眉头拧成了麻花:“我就说你这好侄女好侄子回来的可真会挑时候!不早不晚,偏偏在你升职的时候回来。现在好了,帝京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还活着,这苏家的家宴,想不让他们参加都不行!”
苏崇岳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襟,听到何氏抱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参加就参加,不过是几个半大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何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孩子?我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孩子!那个苏欢,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心思深沉得很,可不是好惹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莫名地讨厌、害怕苏欢。
这才回来两天,苏府就被搅得鸡犬不宁,一般人可做不到。
“那你别招惹她不就行了?”
苏崇岳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那几个小的都不足为惧,至于欢儿,她今年十七,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嫁出去,不就一了百了?”
何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把她嫁出去,她就是别人家的人,和咱们苏家没关系了。到时候,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管不着苏家的事!”
苏崇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显然早有此意:“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好趁机给她找门好亲事。”
“那岂不是便宜了她?”
何氏撇了撇嘴,满脸不情愿,“今天来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凭什么嫁进这样的人家?”
苏崇岳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不屑:“她毕竟是我苏崇岳的侄女,要是嫁给穷酸破落户,丢的可是我的脸。再说了,高门大户又如何,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她。”
何氏瞬间明白了苏崇岳的意思,心中暗喜。
是啊,好姻缘难得,多少女子嫁入高门后,在后宅受尽折磨。
想到苏欢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何氏心中涌起不安,仿佛有无形的威胁在逼近。
不行,必须尽快把这个麻烦送走!
……
宾客们陆续登门,苏府内外热闹非凡。
苏崇岳满脸堆笑,一一与来客寒暄,将他们迎入席中。
突然,小厮的通传声在府中响起:“顾大人到了!”
苏崇岳心中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就见顾赫身着官服,温文尔雅地走了进来。
旁边的几人听到通传声,也都纷纷朝着门外看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左都御史顾大人?”
“他不是最讨厌这种应酬场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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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怎么今天亲自来了?”
“你们忘了?他和苏崇漓关系那么好,苏崇岳又是苏崇漓的亲弟弟,他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众人低声议论着,苏崇岳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顾大人,您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他心里其实也很惊讶顾赫会亲自前来,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八成是因为苏欢他们。
顾赫和苏崇漓交情匪浅,可和他苏崇岳,私下里几乎没什么往来。
不过,既然人家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
顾赫微微拱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苏大人,恭喜恭喜。”
……
“他怎么来了?”
正在精心梳妆打扮的苏黛霜听到消息,手中的梳子猛地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碧儿一脸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何止呢!不止顾大人来了,连顾公子也来了!”
顾赫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顾楚珩。苏黛霜这下是真的惊住了。
听说丞相世子冷酷邪魅,模样虽俊美至极,却周身寒气逼人。
而顾楚珩年少成名,容色昳丽,温润又才华横溢,是帝京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也是世家大族争抢的女婿人选。
相较之下,她觉得还是抓住顾楚珩更好。
碧儿得意地笑着:“顾公子一定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苏黛霜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我见过顾公子几次,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今晚突然出现,恐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难道,是为了苏欢?”
碧儿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帝京那么多优秀的贵女都对顾公子倾心,他怎么会看上一个孤女?”
苏黛霜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苏欢虽然现在无依无靠,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一支精巧的钗子,道:“对了,把那盅莲子百合粥给堂姐送过去吧。”
……
苏欢端起碗,轻轻舀了一勺,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她还真是费心,专门送这么一份‘大礼’过来。
第53章 粗俗莽汉
苏芙芙满脸好奇,小脑袋使劲往上探,瞅了一眼那碗莲子百合粥。
只见那粥色泽鲜亮,乍看之下没有丝毫问题。
苏欢轻轻戳了戳苏芙芙的小脑瓜,唇角微扬,眼中却透着几分寒意:“喝了这个,一会儿有你肚子痛的时候。”
苏芙芙吓得脸色瞬间惨白,急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紧紧护住小肚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每次我不舒服,姐姐都要累坏啦,我才不要生病呢!”
苏欢唇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起身把那粥倒在了窗边的花盆里,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有人觉得今晚的戏还不够精彩,想自己亲自上场演一出呢。哼,我倒也不介意陪她好好玩玩。”
很快,宾客们陆续到齐了。
苏黛霜精心装扮后,跟着何氏优雅地入席。
她今日穿着一袭浅青色绣金裙,头上的玉钗温润剔透,衬得她身姿婀娜,眉眼明艳照人。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过来,席间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那就是苏崇岳的长女?果真名不虚传,生得这般美丽!”
“帝京里都传她才情过人,吟诗作画样样精通,今日可算见到本人了。”
何氏听着这些夸赞,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心里满是骄傲。
自家女儿,自然是最优秀的!
苏黛霜举止大方,见到宾客,言行端庄得体,完美地展现出了世家贵女的风范。
苏崇岳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满意。儿子没什么出息,可这闺女却是他的骄傲,拿得出手!
就在这时,顾赫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大人,不知苏欢他们何时能到?”
原本热闹的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顾赫。
苏崇岳也有些意外,赶忙叫来李福:“去看看,欢儿他们怎么还没来。今日有贵客在此,可不能失了礼数!”
李福领命而去。
苏崇岳转头,满脸歉意地对顾赫笑道:“顾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欢儿他们可能刚回帝京,还没适应过来。”
众人听了,不禁暗暗交换眼神。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比客人到得还晚,这也太不懂规矩了……
一时间,众人的话题都转到了苏欢姐弟几人身上。
苏崇漓出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一家都**,谁能想到三年后,苏崇漓的二女儿竟带着三个弟妹回来了!
这三年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家都好奇得很。
苏黛霜微微垂下眼眸,轻轻抿了一口茶,心中暗自想道:苏欢这次回帝京后的首次露面,要是出了岔子,可有她好受的。
半刻钟后,一声高喊打破了沉默:“二小姐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桃粉色裙衫的少女,步伐轻盈地走了过来。
整个席间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之前见了苏黛霜,众人已觉得她容貌出众,可此刻见到苏欢,才发现她竟更胜一筹。
苏欢素净纯美的瓜子脸上未施粉黛,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可她每走一步,周身都仿佛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尤其是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纯净而温柔,恰似风中摇曳的桃花,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走到席间,微微颔首行礼,声音轻柔却不失大方:“诸位海涵,方才身体有些不适,耽误了些时间,来晚了。”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两个少年。
一个气质文雅清秀,一个英气洒脱,还有一个奶娃娃,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可爱极了。
“这就是苏崇漓的几个孩子吧?”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不是说他们流落在外三年,刚找回来吗?
原本以为会是一副狼狈穷困的模样,可眼前这几个孩子,虽然衣着朴素,可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气质,一点都不比帝京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差。
苏崇岳见状,赶忙开口解释:“欢儿,不是要怪你,只是顾大人一直想见你,等了好一会儿了,所以———”
“欢欢?”
顾赫已经激动地站起身,大步朝着苏欢几人走来。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着,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最后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苏欢郑重地对他行了一礼,轻声道:“顾叔叔,许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这一句简单的问候,让顾赫眼眶瞬间红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当时所有人都断定苏欢他们**,可他不信,拼了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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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就是想给死去的苏崇漓一个交代。
找了半年都没有结果,没想到是苏欢主动找到了他。
他还记得初见时,苏欢身形瘦弱,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冷静。
她当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顾叔叔,我需要您的帮助。”
后来的三年里,虽然书信不断,但因为各种原因,他没能去看望他们。
此刻重逢,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
“景逸和景熙都长这么高了!”
顾赫看向苏芙芙,脸上满是温柔,“这就是芙芙吧,跟小时候的你简直一模一样。”
苏欢面露愧疚:“本该我们先登门拜访的,只是———”
顾赫连忙摆手:“你们一路奔波,本就该好好休息!倒是你,从小身体就弱,这次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苏欢微微一笑:“多谢顾叔叔关心,不过是小毛病,已经没事了。”
顾赫还是不放心:“身体的事可不能大意,要不还是请个太医看看?”
何氏终于忍不住插嘴,脸上挂着看似关切实则暗藏嘲讽的笑容:“顾大人不用担心,欢儿自己就是大夫,还开过医馆呢,哪里用得着别人看?”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苏欢竟然开过医馆?
顾楚珩满脸惊愕,忍不住问道:“欢欢妹妹,这是真的吗?”
苏欢还未开口,何氏便一声长叹,表情夸张:“当然是真的!要不是靠着开医馆,欢儿怎么养活这几个弟弟妹妹?这孩子,过去三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众人听了,看向苏欢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若真是这样,那她这三年岂不是一直抛头露面,和那些粗俗莽汉打交道……
何氏又接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还得麻烦陈太医,给芙芙看看病。芙芙的情况特殊,欢儿虽然懂医术,可也没办法,只能请陈太医您亲自出马了。”
陈太医被突然点名,一脸茫然:“啊?不是说她懂医术吗,那———”
何氏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那种小地方开的医馆,平日里也就给那些粗俗莽汉看看头疼脑热,芙芙这病可不一样,欢儿哪里能治好,还得靠陈太医您呀。”
就在这时,月门之外,魏刈的脚步陡然停住。
第54章 见者皆惊为天人
冷翼飞快抬眸,瞥了眼自家主子。主子向来身份尊贵,还从未被人如此阴阳怪气地称呼过吧?
那何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不仅给苏欢难堪,还把自己的路也给堵**。
席间,因着何氏那番含沙射影的话,众人看向苏欢的眼神愈发复杂。
后排几个原本对苏欢倾慕有加的年轻公子,眼中疯狂的炽热瞬间冷却。
吴浩暗暗摇头,轻声道:“可惜啊!本以为她虽为孤女,好歹有刑部尚书的叔叔撑腰,又生得这般倾国倾城,嫁入高门也不是没可能。可谁知她竟……谁家愿意娶这样名声有亏的女子进门?”
旁边人连忙附和:“谁说不是呢?帝京贵女如云,她再美又如何,过去三年流落在外,谁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腌臜事儿?”
“依我看,娶回家做正妻是想都别想了,不过这等容色气质,纳为妾室倒还不错……”
几人对视,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暧昧笑容。
他们坐得远,声音又低,才敢如此放肆。
吴浩动了心思,轻轻拍了拍苏靖,悄声道:“苏兄,你意下如何?”
苏靖本应在前排待客,可苏崇岳因他接连夜宿在外的荒唐行径,正故意冷落他。
苏靖也在赌气,便索性与这几个狐朋**坐在一起。
听到吴浩的话,苏靖嗤笑一声:“你若不嫌弃她的过往,尽管去试试。”
王衡眼睛一亮。
当初得知苏欢是苏靖堂姐时,他还懊恼不该当面无礼。
可没想到当晚苏靖就跑去绮梦阁,喝得烂醉如泥。一打听才知道,他对这位堂姐厌恶至极。
吴浩等人自然没了顾忌,甚至敢当着苏靖的面调侃苏欢。
吴浩又看向苏欢,视线在她那清冷绝美的脸上细细打量,心中涌起一股热切。
苏欢自然听出何氏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对这些养在深闺的贵女来说,名声比性命还重要,任谁被这般诋毁,都得暴跳如雷。
可苏欢只是微微皱眉,何氏这是铁了心要让她下不来台。
顾楚珩敏锐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再看苏欢静静站在那,神色平静,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忍不住开口:“欢欢妹妹,这几年,你受苦了。”
苏欢微微一怔。
她与顾赫暗中往来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为了行事方便,连顾楚珩都蒙在鼓里。
两家交好,孩子们自幼相识,记忆里,顾楚珩与兄长同岁,却与洒脱不羁的兄长截然不同,他性情温厚,举止文雅。
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他,他神色平静,可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却瞒不过人,是真真切切地为她感到心疼。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好,有景逸、景熙和芙芙陪着我,再苦再累也值得。”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都以为她会对过去三年的不堪经历避而不谈,生怕影响自己将来的婚事,可她竟如此坦然,自始至终,她神色从容,淡定自若,倒显得他们这些人小肚鸡肠。
何氏见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陈太医,您就劳烦现在给芙芙看看病吧?”
苏芙芙吓得躲到苏欢身后,小嘴紧抿,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对陌生人的抗拒。
姐姐说过自己没病,为什么还要看大夫?
苏欢轻轻拍了拍苏芙芙的脑袋,安抚道:“婶婶,芙芙怕生,还是别为难她了。”
何氏却不依不饶:“陈太医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日错过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芙芙,乖,让陈太医瞧一眼,很快就好!”
苏芙芙哪里肯听,死死拽着苏欢的衣角,不肯挪步。
何氏不耐烦起来,径直走过去,伸手就要拉苏芙芙:“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听话,过来———”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苏芙芙时,苏欢突然出手,纤长白皙的手稳稳抓住何氏的手腕。
何氏一怔,这才发现是苏欢拦住了她。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发现那看似柔弱的手,竟如铁钳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何氏急得涨红了脸:“欢儿,你这是干什么?芙芙是我侄女,我这是为她好!”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透着寒意,一字一顿道:“多谢婶婶好意,可芙芙不愿意。”
何氏莫名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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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欢松开了手。
当着众人的面丢了面子,何氏暗暗咬牙:“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是耽搁了病情,以后长大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禀报:“老爷!丞相世子来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位丞相世子回京后,一直称病闭门谢客,拒了所有请帖,今日怎么会突然屈尊来到苏府?
难道苏崇岳的面子这么大?
苏崇岳又惊又喜,急忙起身:“当真?快请!”
他虽给丞相府送了请帖,却压根没抱希望,没想到这位丞相世子真的来了。
苏欢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眉梢微挑。
这位丞相世子,她也略有耳闻,是丞相府的独子,身份尊贵无比。
前几年随丞相北上征战,最近才刚回到帝京。
丞相府权倾朝野,这位世子爷自然成了全京城争相攀附的对象。
正想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看清那张祸国殃民般惊为天人的脸时,苏欢的眼皮狠狠一跳,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多扎他几百针!
魏刈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因为苏崇岳已经快步迎了上去。
“世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海涵!”
苏黛霜望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时间出了神,喃喃自语:“这就是……丞相府的世子?”
她以前也听说过这位世子爷,几个世家小姐提起他时,总是满脸花痴。
那时她还不屑一顾,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疯狂痴迷。
帝京才俊如云,独世子之姿冠绝群伦。剑眉斜飞,眸含冷冽与邪意,鼻挺唇薄。冷峻中藏不羁,恰似寒刃出鞘,锐利摄魂,风姿绝世,见者皆惊为天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魏刈身上,各自心思暗藏。
可转瞬之间,众人便见魏刈朝着某个方向温和一笑,扬了扬手:“小囡囡,过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刻撒着欢儿朝他奔去。
苏欢:“……???”
第55章 苏大夫,别来无恙
画面陡然静止,宽敞的厅堂内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响。
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丞相世子竟然在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苏芙芙迈着圆滚滚的小短腿,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鹅,迅速跑到了魏刈身前。
她仰起肉嘟嘟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两汪灵动的湖水。
魏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递过去一个绣金镶翠、精美得如同稀世珍宝般的荷包,轻声说道:“给你求的平安符,看看喜欢不?”
苏芙芙的眼睛瞬间亮若星辰,比刚才还要夺目几分。
她先是回头看了苏欢一眼,眼神里满是期待。
魏刈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地笑道:“这是专门送给你的,不用问你姐姐。”
苏欢微微一怔,心中暗自腹诽:世子爷都当面送礼了,难不成我还能硬生生拒绝不成?
她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道:“世子一番心意,妹妹,还不赶紧谢过世子。”
苏芙芙挺了挺圆乎乎的小肚子,认真地鞠躬道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荷包。
她肉乎乎的小脸上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盯着荷包上巧夺天工的绣工,还有红绳上缀着的碧绿寒玉,喜欢得不得了,
心里想着:好漂亮呀!可以用来帮姐姐装银子!
苏崇岳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结结巴巴地说道:“世、世子,您、您怎么会认得芙芙?!”
一个不过三四岁,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小娃娃,怎么可能和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丞相世子有什么关联!?
魏刈唇角微弯,道:“苏二姑娘的妹妹,我自然是认得的。”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苏崇岳满心的疑惑,脑袋里乱成一团。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苏二姑娘”,喊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欢!
就在这时,魏刈眼帘微抬,深邃的黑眸中似乎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颔首:“苏大夫,别来无恙。”
………
苏欢心中暗自咋舌,她知道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小。
当初不过是贪图那点医药费,收治了一个麻烦的病人,本以为清河镇一别,从此山高水远,再无交集。
哪曾想这才刚回到帝京,就又碰上了。
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但此时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能强装镇定,屈膝行礼:“见过魏世子。”
苏崇岳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不可思议,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世子,您和欢儿…”
魏刈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前段时间我赶路回京,出了些意外,受了重伤。多亏苏大夫妙手仁心,出手救治,我这才能平安回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苏府的二小姐。”
这话一出,苏崇岳心里猛地一跳,莫名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苏欢在家排行老二,所以被称为二小姐。
可现在自己才是这宅院的主子,魏世子这么当众喊苏欢是苏府的二小姐,置他们一家于何地!
但就算借苏崇岳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丞相世子。
而且,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
“您说、您说之前欢儿曾经给您看过诊!?”
因为太过震惊,苏崇岳的声调都不自觉地抬高了许多。
其他人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苏欢和魏世子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世子爷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我也听说魏世子在回来的路上受了重伤,回来后推掉了所有的请帖,一门心思养伤。没想到一一”
“听说他伤得可不轻呢!居然是苏欢救的!?这怎么可能!?”
苏崇岳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苏欢,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欢儿,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怎么一声不吭呀!”
苏欢顿了顿,神色平静地说道:“叔叔,不瞒您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魏世子的身份。”
苏崇岳一愣,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魏刈点了点头,像是在帮苏欢解释:“当时情况危急又复杂,我没来得及透露身份。但苏大夫医者仁心,没有丝毫嫌弃,全力救治。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听到这话,不少人偷偷把目光投向了何氏。
———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苏欢接触的都是些粗俗莽汉,谁能想到人家居然救过丞相世子!
而且听丞相世子这话的意思,还觉得自己欠了苏欢的人情呢!
这简直就是啪啪打脸,脸都快被打肿了!
何氏也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这个苏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只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吗?谁能想到她居然还有这层厉害的关系!
苏黛霜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神里满是嫉妒。
苏欢居然早就认识丞相世子了?而且很明显,他们之间交情匪浅,不然丞相世子也不会对苏芙芙如此和颜悦色,甚至还专门准备了礼物…
“原本身体还未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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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打扰。但听闻苏大夫他们回来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亲自过来,送上一份谢礼,聊表心意。”
魏刈说着,微微下颌轻抬。
冷翼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呈上谢礼。
苏崇岳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本以为魏刈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来的,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为了苏欢!
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硬着头皮请魏刈入席:“世子,请一一”
魏刈身份尊贵,自然是坐在上位。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向他行礼。
从吴浩身前经过的时候,魏刈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
吴浩看到那双锃亮的黑靴停在自己跟前,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抬眸,正好对上魏刈那双淡漠、深不可测的丹凤眼。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吴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都竖了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危险感将他紧紧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眼,下一刻,魏刈便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地向前走去。
吴浩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原地,直到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此时,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心里一阵慌乱: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世子爷吗?
………
魏刈入席落座后,众人才敢重新坐下。
“今日是苏家家宴,大家不必拘束。”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似乎听见你们说要请陈太医给小囡囡看诊?”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苏欢能给镇北侯世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看诊,显然是有真本事的。
她自己的亲妹妹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心里肯定清楚,还用得着请别人来看吗?
这事儿何氏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啊。
要是真的对侄女关怀备至,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还冒冒失失地要请太医,这———
何氏满心的憋屈,却又无从辩解,只觉得窝囊至极!
那份谢礼被送到了苏欢眼前,是一个雕花檀木盒,一看就价值连城。
苏欢轻轻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的魏刈,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一一您真就这么喜欢看戏?
魏刈端起酒杯,遥遥一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戏太精彩,不看可惜。
苏欢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
———那您是真闲啊。
就在这时,碧儿给何氏上菜的时候,突然“啊”了一声,惊恐地连连后退:“夫人!您、您这是———”
第56章 怎么感觉有点酸呢
何氏满脸的不耐烦,大声呵斥道:“做事这般**手毛脚,像什么话!”
碧儿早已吓得够呛,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看向何氏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夫人,您、您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何氏下意识地抬手一摸,脸上那粗糙且坑坑洼洼的触感,让她心里猛地一沉。
原本光洁的皮肤,此刻变得粗糙不堪,仿佛一夜之间长满了疙瘩。
这时,席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看到何氏的模样,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何氏心慌意乱,急忙扭头向苏崇岳求助:“老爷,我……”
苏崇岳眼皮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何氏的脸上和脖颈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红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十分吓人。
苏崇岳浑身的汗**都竖了起来,像躲避瘟疫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嫌弃,仿佛何氏是什么脏东西。
“来人!快送夫人回房!”苏崇岳大声吩咐道。
何氏还没弄清楚状况,一听苏崇岳要赶她走,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怎么会这样!”
不碰还好,越碰越痒,那钻心的痒意如同无数蚂蚁在身上爬动。
何氏再也控制不住,用力在脸上抓挠起来。
这诡异又恐怖的一幕,让苏崇岳只觉得颜面尽失,在场这么多同僚,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怒目瞪着碧儿,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碧儿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偷偷瞄了何氏一眼,心里直发毛,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就在这时,苏欢那清甜的声音响起:“婶婶这是犯了急症吧?要不请陈太医来看看?”
苏崇岳一拍脑袋,如梦初醒,赶紧喊道:“快!请陈太医!”
何氏被送去了偏厅,陈太医等人跟在后面。
苏崇岳要招呼客人,便没有跟着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热闹的家宴变得气氛异常压抑。
苏芙芙坐在苏欢身边,小脑袋朝着偏厅的方向探了探,眼神里满是恐惧。
苏欢轻轻摸了摸苏芙芙的脸,轻声安慰道:“妹妹别怕,婶婶只是突然不舒服,不会有事的。”
众人听了这话,又想起何氏刚才那恐怖的样子,看着眼前的菜肴,顿时没了胃口。
苏崇岳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何氏虽然出身不高,爱斤斤计较,但模样生得俊俏,保养得也很好,苏黛霜的美貌就是随了她。
本想着借这次家宴好好拉拢一下关系,谁能想到出了这档子丑事!
偏厅里,何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啊”地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慌了神,一把抓住苏黛霜的手:“霜儿,快想想办法!”
苏黛霜眼神一闪,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用帕子轻轻拍了拍何氏的胳膊:“娘,别急,陈太医在呢,让他给您瞧瞧。”
何氏这才稍微镇定了一些,但心还在“砰砰”直跳,一想到刚才镜子里那张丑陋的脸,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黛霜往后退了一步,给陈太医让出地方:“陈太医,麻烦您了。”
陈太医上前为何氏诊脉,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凝重。
“像是**,但又从未见过这种症状……夫人,您之前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或者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何氏脑子一团乱麻:“没有啊,我今天就忙着准备家宴,别的什么都没做!”
陈太医还是一脸疑惑:“您再仔细想想呢?”
何氏突然眼睛一瞪,大声嚷道:“肯定是苏欢!今天我就和她碰了一下手,不是她还能是谁!”
陈太医吓了一跳:“什么?”
“娘!”
苏黛霜赶紧打断她,飞快地瞥了陈太医一眼,这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能这么直接!
“娘,说不定是您记错了,府里人多,没准什么时候不小心碰了脏东西呢。”
陈太医心里明白,苏府这个刚找回来的侄女,苏府根本没当回事,想把脏水泼她身上易如反掌。
可丞相世子还在呢,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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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家那维护苏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会为了何氏得罪苏欢,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陈太医捋了捋胡子,有些为难地说:“我医术有限,确实没见过这种情况。要不我先开个方子,您试试?或者再请别的大夫看看?”
何氏出了这事,家宴也办不下去了。
众人哪还有心思留下,不一会就有人起身告辞。
苏崇岳心里虽不情愿,但也知道留不住人,再加上何氏那边还不知道啥情况,他心里烦躁得很。
精心准备的宴席,就这么泡汤了。
苏崇岳强忍着怒气,亲自送客。
顾赫走到苏欢面前,张了张嘴,好多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天这情形,他看得出苏欢在苏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想帮忙,可也不能时刻守在身边。最后,他只说了句:“刚回来,好好休息,有空来府里坐坐,随时欢迎。”
苏欢屈膝行礼:“让顾叔叔操心了。”
顾楚珩走出去几步,又转身回来,轻声说:“欢欢妹妹,自己多保重。”
苏欢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我知道。”
等顾府的马车走了,苏欢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客气地说:“恭送魏世子。”
魏刈刚在苏崇岳那打听了几句,回来就赶上这一幕,还被苏欢“客气”地送客。
他微微挑眉,道:“苏大夫刚回帝京就麻烦不断,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客气。”
苏欢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些麻烦哪有你带来的多?
她把那个雕花檀木盒递过去,礼貌地说:“多谢魏世子,之前您已经付过诊金了,不欠我什么。这谢礼,您拿回去吧。”
魏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怎么会不欠?当初苏大夫一边照顾弟弟妹妹,一边给我看病,辛苦得很。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冷翼在一旁,偷偷撇了撇嘴,心里嘀咕:怎么感觉有点酸呢……
“苏欢!”
突然,苏靖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手指着苏欢,大声吼道:“是你害了我娘!”
第57章 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苏欢柳眉微蹙,眸光清冷,道:“靖哥哥,何必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语?”
苏靖恶狠狠地瞪着她,怒道:“你还有脸狡辩!若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对我娘亲心怀怨怼,今日逮着机会,便狠心毁了她的容颜!”
苏欢轻轻摇了摇头,那神情好似在听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靖哥哥,你心疼你娘亲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这事确实与我毫无关系,我回府不过短短几日,哪来的如此深仇大恨呢?”
“还不是因为你———”苏靖话到嘴边,猛然瞥见一旁神色闲适的魏世子,剩下的话好似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本想抖出苏欢是为苏芙芙出气才动手,可这事儿怎能在外人面前说出口?
他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反正,最可疑的人就是你!”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紧不慢地反问:“哦?既然你如此笃定,那证据何在?拿出来让我心服口服。”
苏靖顿时语塞,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过是无端猜测,哪里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苏欢目光沉静,略作思索后,说道:“你若还是认定是我所为,那咱们干脆报官,让官府彻查清楚。魏世子也在此,正好做个见证。若是查出来确实是**的,我甘愿受罚。但要是冤枉了我……”
苏欢微微一顿,眼神如寒星般锐利:“那便劳烦你当众向我赔罪,承认你方才是血口喷人。”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得苏靖猛地一震,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
他想起娘亲那满脸的红斑和抓痕,恐怖至极。
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苏府的脸面往哪儿放?何况爹爹刚升任刑部尚书,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靖儿!”
一声怒喝传来,苏崇岳匆匆赶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赶忙对着魏刈抱拳,一脸赔笑,“世子见笑了,犬子关心则乱,口不择言,还望您大**量,多多包涵。”
不管这事苏欢有没有参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众指责她,魏世子的面子往哪儿搁?毕竟他之前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承了苏欢的情。
魏刈神色淡漠,似笑非笑:“令郎关心家人,本无可厚非。但关乎清誉,怎能随意诬陷?苏大人身居要职,更应谨言慎行,您说呢?”
苏崇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连称是:“是是是!世子教训得对!”
魏刈掸了掸衣袖,微微颔首:“不必相送。”
……
苏府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苏靖被苏崇岳揪着耳朵拖回房里,严令他不许再出去乱说话。
何氏则在自己房里,状若癫狂,将所有镜子砸得粉碎,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双眼肿得如同桃子一般。
苏黛霜陪了她一会儿,便去小厨房煎药。
苏崇岳心烦意乱,不愿掺和这些糟心事儿,一头扎进了书房。
“去查!给我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一想到何氏那张可怖的脸,苏崇岳就头皮发麻,赶忙吩咐管家去查。
可这谈何容易?他们连何氏中的什么毒都不清楚!
陈太医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苏崇岳想再请别的大夫,又怕家丑外扬,思来想去,还是让何氏先按陈太医的方子服药。
为了这场宴请,他耗费了多少心血,结果全毁了!
他心里也怀疑苏欢,但苏欢如今和魏世子交好,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处置了。
思来想去,他想出个主意——让苏欢给何氏看病。
要是真她干的,她心里肯定会发虚!
……
这边,苏欢领着苏芙芙回房,还端来一碟桂花糕。
饭没吃完,妹妹肯定饿坏了。
“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让你四哥去给你加两个好菜。”
苏景熙得了令,麻溜地跑了出去。
回苏府后,除了第一天,他们就单独开灶。
起初何氏假惺惺要给他们派小厮丫鬟伺候,被苏欢婉拒了,只留了几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和仆妇。
何氏自然求之不得,乐得清闲。
苏芙芙没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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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吃桂花糕,反倒从怀里掏出魏世子送的荷包,兴高采烈地跑到抽屉前,把旧荷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仔细清点,再一样样整齐地放进新荷包。
苏欢看到这一幕,目光一转,落在桌上那个雕花檀木盒上。
魏世子出手阔绰,这装礼物的盒子都如此精美,价值不菲。
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
苏欢走过去,轻轻一推,盒子没上锁,应声而开。
里面竟是一幅卷轴。
“姐姐,他送的啥?”苏景逸凑了过来。
苏欢取出卷轴,缓缓展开。
“是幅画。”
准确地说,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山峦层叠,江水滔滔,笔墨浓淡恰到好处,透着一股宁静悠远又雄浑的意境。
苏景逸看到落款,眼睛猛地瞪大,满脸震惊:“这……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吴道子可是画圣,才高八斗,尤其擅长绘画,他的画千金难求。
这幅画,简直价值连城。
苏欢侧头看向苏景逸,似笑非笑:“喜欢?”
苏景逸的目光在画上停留许久,恋恋不舍,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寻常人想见吴道子的真迹一面都难,他们却能拥有一幅,这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也只有魏世子,才有这般手笔。
苏欢把画递给苏景逸:“你喜欢就拿去。”
苏景逸一愣,忙推辞:“可是姐姐……”
“这画又不能卖,放我这也是落灰,不如给你。”
苏景逸实在难以抗拒这幅画的诱惑,最终还是收下了,脸上满是欣喜:“谢谢姐姐!”
苏欢上下打量着苏景逸,忽然眼睛一亮:“阿逸,你又长高了?”
记得前两个月,她才比自己矮一点,现在竟得微微低头看她了。
苏景逸舒展了一下身体,笑着说:“好像是,衣服都有点紧了。”
“等会儿给你和阿熙买几身新衣服。”
苏欢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看样子晚上要下雨,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收进来。”
第58章 苏府闹鬼了!
午后,苏欢领着苏景逸、苏景熙和苏芙芙踏出府门,精心为他们添置了崭新的衣物与靴子。
三人脸上洋溢着喜悦,满载而归。
刚一回到苏府,管家便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
“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的病情还是不见起色,老爷急着请您过去瞧瞧呢!”
苏欢黛眉轻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自是愿意去看的,只是婶婶那边……”
何氏在宴会上对她的冷嘲热讽,众人皆听得真切,她分明是瞧不上苏欢的医术,这会儿想必也不愿让她诊治。
管家面露尴尬,赔笑道:“老爷说了,您连丞相世子的疑难杂症都能治好,夫人这病说不定您也有法子呢。”
苏欢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婶婶生病,我心里也很是牵挂,去看看自然没问题。”
不多时,苏欢来到何氏的房门外,管家赶忙通传:“老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何氏本还在房中哭诉,听到这声音,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了出去。
“砰———”
花瓶应声碎裂,碎片散落一地。
“谁要她来看!指不定她就想趁机害我,我可不想死在她手里!”
何氏认定自己这副模样,全是苏欢暗中使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靠近。
苏欢垂眸,看着地上尖锐的碎片,神色平静,仿佛早料到会是这般光景。
苏崇岳匆匆赶来,看到这场景,心中暗恼何氏不听劝。
“欢儿,你婶婶一时情绪激动,你别往心里去。”
苏崇岳压着怒火,一脸恳切地说道。
苏欢眉眼温婉,轻声道:“我明白。只是婶婶如此抗拒,还是别勉强了吧。陈太医已经为婶婶看过,医术精湛,我这点医术可比不上他。叔叔也别太担心,兴许过些日子,婶婶就痊愈了。”
苏崇岳仍不死心:“话不能这么说,你连魏世子的伤都能治好,这……”
苏欢轻勾唇角,淡笑道:“那只是魏世子运气好罢了,福大命大,才得以康复。婶婶这病我从未见过,贸然诊治,要是出了差错,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话说到这份上,苏崇岳也知道计划泡汤,只好让苏欢回去。
夜幕降临,天边乌云翻涌,似墨般浓重。
狂风呼啸,院子里的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苏欢站在窗边,将窗户紧紧关好。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落,地面很快就积起了水洼。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朦胧,水雾升腾。
夜色愈发深沉,大雨如注,电闪雷鸣。
苏靖窝在房里,满心憋屈。
今晚没去成那勾栏瓦舍,本就心情烦躁,再想到苏欢他们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院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爹爹官职不如大伯,他们一家就低眉顺眼的,现在可倒好,没了靠山还这么嚣张!”
苏靖越想越气,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门。
苏靖不耐烦地吼道:“吵什么!别打扰本少爷睡觉!”
然,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可没过一会儿,那声响又再次传来。
“咚。”
“咚咚。”
苏靖怒火中烧,猛地掀开被子,大声骂道:“本少爷要休息了!哪个不长眼的在捣乱!等我抓到你,有你好受的!”
他气冲冲地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你到底要干———”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几滴雨水打在他脸上,寒意刺骨。
苏靖皱起眉头,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嘟囔着关上房门,刚走了两步,不经意间抬头,竟看到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苏靖心中一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强装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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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地喊道:“谁!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混在雨声中,虚幻而又真实。
“我回自己的府邸,怎么算鬼鬼祟祟?”
苏靖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苏、苏——苏景染!?”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愈发猛烈,窗户被拍得“砰砰”作响。
闪电划过夜空,映照出一道挺拔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鬼魅般的轮廓却让苏靖头皮发麻。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苏靖,这三年住在我的院子里,可还舒心?”
苏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转身就往门外跑,却在跨过门槛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额头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苏靖全然不顾,惊恐地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鬼!有鬼啊!”
守夜打瞌睡的小厮被这动静惊醒,赶忙跑了过来。
只见苏靖满脸是血,神色惊恐地在地上爬着,嘴里还不停喊着。
小厮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二少爷!您怎么了?”
苏靖却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碰我!滚!这是我的家!你们都给我滚!”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模样狼狈至极。
小厮疑惑地往房间里看了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二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别吓我啊!”
苏靖眼神呆滞,嘴唇惨白,仿佛失了魂一般。
突然,他双眼一翻,竟直直地晕了过去。
小厮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二少爷!二少爷!快来人啊!二少爷不好了!”
第二天,帝京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则惊人的秘闻,人们纷纷议论纷纷——苏府闹鬼了!
第59章 祸不单行
“听闻苏府二少爷被吓得头破血流,那副模样,脸上全是血渍,下人们抬走他的时候,他都晕死过去了!”
“真有这种事?说得这么玄乎,他到底撞上啥了?该不会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另一个大娘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都是好奇。
“谁晓得呢!苏老爷连夜把帝京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折腾了大半夜呢。”
“哎,你们还不知道苏夫人的事吧。昨天苏家摆宴,正热闹的时候,苏夫人脸上和身上突然长满了疹子,那场面,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宴席都没办完,好多宾客都被吓跑了。也不知道她得的啥病,会不会传染……”
“对对,我也听说了!这苏府最近邪门得很,怪事一件接一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可不是,这苏府宅子以前可是苏靖他哥苏景染的。苏崇漓三年前出了意外,夫人和长子也都没了,这宅子,说不定真有古怪。”
一时间,坊间传言四起,而苏靖则被这些事搅得焦头烂额。
苏夫人刚出事,这边又闹出这样的丑闻,当真是祸不单行。
临近中午,苏靖才缓缓醒转过来。
“爹……娘……”他声音微弱,透着虚弱。
苏崇岳赶忙凑到床边,满脸关切:“靖儿!”
到底是亲生儿子,即便心里有气,看到儿子这般狼狈的样子,苏崇岳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揪,满是心疼。
苏靖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苏崇岳后,急切地问道:“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你娘身体还没好,我怕她累着,没让她过来。”苏崇岳撒了个谎。
其实何氏得知消息就想来,可看着自己满脸疹子的模样,怕吓到儿子,才强忍着没来。
苏黛霜站在一旁,见苏靖醒了,暗暗松了口气:“太好了,弟弟,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苏靖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听到这话,昨晚那惊悚的一幕瞬间涌上心头,吓得他浑身一颤。
他猛地抓住苏崇岳的衣袖,惊恐地大喊:“爹!是他!苏景染!他回来了!”
这个名字一出口,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苏崇岳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胡说什么!景染早**!”
苏靖却满脸恐惧,着急地说:“真的,爹!我亲眼看见他了,昨晚他还跟我说话了,他……”
苏崇岳猛地站起身,怒喝道:“你莫不是被吓糊涂了!”
丫鬟小厮们感觉到苏崇岳的怒火,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耳朵却都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一个字。
苏景染,那不是老爷兄长的长子,当年也死在那场意外里了吗?二少爷居然说他回来了?
苏靖急得不行:“是真的!我不会认错的,那身形、那声音,肯定是苏景染!”
苏崇岳脸色铁青,冷冷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分明是你自己吓自己,脑子不清醒了!霜儿,你看好他,没清醒之前,不许他踏出这房门半步!”
另一边,苏景熙一脸神秘地凑到苏欢身边:“姐姐,你不知道,那边可热闹了!刚才路过厨房,听下人们都在说,苏靖疯了!”
“哦?”
苏欢轻抿一口刚泡好的茶,茶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药草味,“那叔叔现在怕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苏景熙冷哼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靖被吓成那样,也是活该。”
苏欢挑眉:“也可能是他胆子本来就小,之前在摘星楼见到我们,不也吓得不轻?”
说着,她将一杯茶递给苏景逸,“看了一早上书,喝点茶润润喉。”
苏景逸接过,一饮而尽:“谢姐姐。”
苏欢又道:“过几日你们就要去太学念书了,东西都备好了,看看还缺什么,我让人去买。”
苏芙芙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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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睛,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给三哥四哥,念书用!”
苏景熙大笑:“妹妹,你哥有钱,你的小金库留着买糖吃!”
苏芙芙却执拗地掏出四张银票,一人两张塞过去。
苏景逸忍不住笑了,捏了捏苏芙芙的鼻子:“三哥心领了,谢妹妹。”
苏芙芙这才满意地把荷包收好。
这些钱都是给姐姐的!姐姐说要盘下铺子,肯定要花好多钱呢!
昨夜下了场大雨,今日天气放晴。
苏景逸把换下来的衣服和新做的几套一起洗了,晾在院子里。
在外漂泊了三年,吃苦受累习惯了,回到苏府反而不太习惯有人伺候。
而且府里这些下人,都是些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主,知道夫人和苏靖不待见他们,做事总是敷衍。
所以能自己做的事,他们都亲力亲为。
苏欢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在一个府里,理应去瞧瞧。”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想跟着的苏景熙:“保不准待会儿又有人发疯,别让妹妹看到那些不好的东西。你在这看好她。”
苏芙芙爬上小几,翻出个小算盘,面前摊着医馆的账本。
苏欢最近在盘算资金,就把这账本拿出来了。
苏芙芙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弄着算盘,肉嘟嘟的小脸满是认真。
我要帮姐姐把账算清楚!
苏崇岳走后,苏黛霜屏退了众人,在椅子上坐下。
苏靖满心委屈,着急道:“姐!我真没说谎!昨晚我真的看到苏景染了!”
苏黛霜心情烦躁,这两天状况频出,偏偏又赶上她要去钦敏郡主府参加赏春宴。
听着苏靖不停地嚷嚷,她也渐渐没了耐心,语气中透着几分烦躁:“行了!爹爹刚刚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这就抛到脑后了?你都年满十七岁了,说话做事能不能多思量思量,别这么冒失?”
第60章 这事可遇不可求?
苏靖被她一顿责骂,心中愤懑不甘。
“你们都不信我,是吧?”他涨红脸,目露怒色。
苏黛霜秀眉一蹙,满脸不耐:“动点脑子就知道,这事绝无可能。苏景染都离世许久,怎会突然出现?”
苏靖急得跺脚,大声反驳:“苏欢他们不也回来了,还厉害得很!”
苏黛霜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活人能和**一样?世上哪有鬼魂,肯定是你看错听错。爹正为娘亲的事心烦,别再添乱。”
她上下打量苏靖,冷冷道:“昨晚你被吓得昏死过去,这事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苏靖脸色铁青,猛地转身,用被子蒙头,闷声吼:“这屋子我死也不住了,指不定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苏黛霜强压怒火,这个弟弟被宠坏了,任性妄为不顾大局。
“不行。你刚换住处,爹不会同意再换。宅子再大也经不住你折腾。”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要是真换,别人肯定以为你撞鬼了,苏府都得被人指指点点。爹如今地位摆在这,你到底想怎样?”
这番斥责,让苏靖恢复了些理智,可心里仍委屈极了。
昏过去前看到的身影和熟悉笑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继续住这里,肯定天天做噩梦!
“那、那我搬出去总行了吧!”苏靖咬牙道。
苏黛霜冷笑:“搬出去?你打算去哪儿,绮梦阁吗?”
苏靖顿时语塞,面露心虚。
这时,下人匆忙来报:“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苏靖猛地从床上坐起,满脸震惊:“她怎么来了!?”
苏黛霜狠狠瞪他一眼,才道:“请堂妹进来。”
听到脚步声,苏靖用余光瞥见曼妙身影,冷哼一声,迅速转身背对来人,不愿多看。
苏欢绕过屏风,就看到背对自己躺在床上的苏靖。他头上缠着白绷带,床头放着没喝完的黑汤药,看起来伤得不轻。
苏欢轻声说:“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苏靖冷笑:“呵,来看我笑话的吧?”
“弟弟。”
苏黛霜出声警告,转头对苏欢赔笑:“堂妹,抱歉,我弟昨天受了刺激,情绪不太稳定。”
苏欢微笑,神色从容:“没事。昨晚就听说了,只是人多不方便,没来打扰。有需要帮忙尽管说。”
苏黛霜还没开口,就听苏靖又阴阳怪气:“帮忙?谁敢请你们。自从你们回来,府里怪事不断,真晦气!”
这话一出,苏黛霜脸色煞白,暗叫不好。
这种话心里想想就算了,怎能当面说!
她忙上前,满脸歉意:“堂妹,我弟不是那意思,别往心里去———”
“怪事?”苏欢挑眉反问,“你是说昨晚撞见我兄长魂归的事?”
虽苏崇岳已严禁下人外传,但纸包不住火,这事苏府上下皆知,外面也有耳闻。
苏靖见她提起,不再隐瞒,直接挑明:“没错!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们——”
苏欢听到指责,面无怒色,挑眉似笑非笑:“这是我兄长的家,他回来不正常吗?”
此言一出,屋内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
苏靖表情僵住,没想到苏欢是这反应。
一般人听到不都该反驳,她怎不忌讳!
苏欢环顾四周,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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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这桌椅屏风,都是我爹按兄长喜好选的。他生性活泼,不想学习就会在这偷懒,一睡一下午。”
苏靖听着,浑身一颤。
苏欢嘴角上扬,忆起往事,面露温柔笑意:“不止这里,府里每个角落他都熟悉。以前我身体不好,他就带景逸和景熙买好吃的,偷偷拿进我房间,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说着,她白皙手指滑过椅子扶手,轻叹:“可惜,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靖刚要说话,迎上苏欢诚恳的目光:“所以我挺羡慕你,靖哥哥。能和我说说怎么撞见我兄长的吗?我很想他。”
苏靖脸色惨白,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苏黛霜也呆立原地,太阳穴直跳。
谁能想到苏欢是来问这个的!
苏黛霜喉咙发紧,挤出难看笑容:“堂、堂妹,别开玩笑,世上哪有鬼神?不过是我弟看错,闹了误会———”
“没有么?”
苏欢打断,眼神坚定:“我一直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非对错、因果循环都有报应。”
苏黛霜心里一紧,下意识闭嘴。
苏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欢,眼前少女绝美温柔,说出的话却如重锤砸在他心上!
屋内寂静,苏欢似未察觉自己的话带来的震撼,摇头遗憾道:“还是说,这事可遇不可求?”
苏靖心里发寒,觉得匪夷所思。
世上怎会有人盼着见鬼,她莫不是疯了!
“你、你不怕?那、那可是———”
“怕?”
苏欢歪头,嘴角带笑,眼神朦胧:“那是护我周全的兄长,我想见他都来不及,怎会怕?”
第61章 外祖母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苏若璃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两人,一言不发。苏明轩平日里能言善辩,此刻却眉头深锁,嘴唇紧抿,脸上写满了局促,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苏清婉那向来巧舌如簧的嘴,也像被封住了一般,眼神闪烁,不敢与苏若璃对视。
苏若璃啊苏若璃,她今日这番话,实在是让这两人如坐针毡。
好在苏若璃没有多做纠缠,只是**片刻,便优雅地起身,袅袅婷婷地离去。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苏明轩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怒目圆睁地吼道:“谁要她那虚情假意的关心!她分明就是故意来羞辱我们,想把我们从苏家赶出去!”
苏清婉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她不过说了几句话,你至于发这么大火?随她去吧,别自降身份。”
苏明轩哪里能咽下这口气,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她那是几句话的事儿吗?字字都戳我痛处!这苏家我一刻都不想待了,看到这屋子里的一切,我就觉得恶心!”
苏清婉咬了咬嘴唇,原本她只当苏明轩是一时气话,可听了苏若璃那些话后,她心里也没来由地一阵恐慌,总觉得有什么祸事要降临。
“行了,你先好好冷静下,我去看看母亲。”苏清婉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苏明轩在后面喊她,她理都没理。
苏清婉刚走进林氏的房间,就被林氏一把拉住胳膊,林氏眼神中满是焦虑:“明轩怎么样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此时的林氏,脸上大片红斑凸起,不仅没减轻,反而蔓延到了脖子和肩头,看上去十分可怖,红斑仿佛在不断生长,愈发狰狞。
苏清婉匆匆扫了一眼,便别过头去,强忍着不适说道:“明轩已经没事了,药也喝了,您别太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林氏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苏清婉心里却涌起一阵厌烦,林氏平日里就对苏明轩偏爱至极,现在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一心只想着儿子。
她顿了顿,开口道:“娘,三天后就是镇国公夫人的百花宴了,您看您现在这个样子,要不这次就别去了?”
原本她们计划一同参加,可现在苏清婉可不想带着林氏这个“拖油瓶”。
林氏一愣,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可这是镇国公夫人亲自下的请帖……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实在太可惜了。”
苏清婉轻咳一声,认真地说道:“娘,您也知道镇国公夫人的脾气,要是咱们哪里做得不周到,惹她不高兴,那麻烦可就大了。您现在这个模样……”
林氏皱起眉头,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知道苏清婉说得在理。可就这么放弃,她实在心有不甘。
“但是只你一个人去,娘不放心啊!”林氏还是有些担忧。
苏清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缓缓说道:“娘,您忘了?还有一个人能陪我去。”
林氏一脸疑惑:“谁?”
苏清婉一字一顿地说道:“苏、若、璃。”
“不行!绝对不行!”林氏立刻跳起来,脸上满是怒容,“镇国公府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这可是好不容易靠你爹才争取来的机会,怎能便宜了她!”
百花宴可是京城贵族千金的盛会,说是择婿宴也不为过,不少女子都想借此机会嫁入豪门。林氏自然也想让苏清婉在宴会上大放异彩,找个好夫婿,提升苏家的地位。
苏清婉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正因为机会难得,我带她去,才能显得咱们大度,对她宽容。而且,万一她在宴会上出了什么乱子,丢了脸面,那……到时候她在这京城的贵族圈子里可就彻底抬不起头了,咱们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林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拍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她要是出丑,以后在京城可就抬不起头了!”
“娘放心,我自有打算。”苏清婉自信满满地说道。
另一边,苏若璃从苏明轩那儿出来,心情格外畅快。苏家这些糟心事,闹得越厉害越好。到底是他们母子几个不安分,还是某些人坏事做尽遭了报应,可不好说。
小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她已经把账册看完了。苏若璃托住小六的小屁股,瞥了一眼账册上的账目,微微皱眉:“还差这么多银子啊?”
想盘下京城的那家铺子,确实需要不少钱,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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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这里繁华地段,寸土寸金。她过去三年攒了些积蓄,可还是远远不够。
她轻叹一声,嘀咕道:“要是顾景珩再受个伤,晕个几天就好了……”
回到京城,以她和顾景珩的关系,不得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小六眨着大眼睛,虽然阿姐没明说,但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阿姐说的是谁,用力点头:“就是就是!那样我又能收好多漂亮手帕啦!”
镇国公府内。
风临端着煎好的药,毕恭毕敬地放在顾景珩手边:“世子,该喝药了。”
顾景珩“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神平静。
风临忍不住开口:“世子,您的伤早就痊愈了,何必还喝这苦药呢?”
顾景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人家费尽心思派人来刺杀我,虽然没得手,让我喝个药装装样子,也算是遂了他们的愿,省得他们还不死心。”
风临恍然大悟,连忙低头应是。随后,他递上一封信:“世子,镇国公夫人又送请帖来了,您还不打算去吗?这已经是第二封了。”
顾景珩挑眉,接过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再不来,就多给你说十门亲事。”
顾景珩看着那行字,眉头微蹙:“不过几年没回来,镇国公夫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将请帖收起,淡淡道:“备车,去镇国公府。”
风临吃了一惊:“现在?”
顾景珩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昨天刚去了苏家,要是再拒绝镇国公夫人,实在说不过去。镇国公夫人向来说一不二,他毫不怀疑,如果今天不去,明天镇国公府就会被一堆婚事包围。
顾景珩起身朝外走去,风临急忙跟上。
镇国公府离镇国公夫人的府邸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夫人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
顾景珩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外祖母知道我会来?”
管家满脸堆笑,迎上前:“镇国公夫人心里一直记挂着您,一大早就让小的在这儿候着了。”
顾景珩心中明白,看来那封请帖一送出去,镇国公夫人就料定他会来。他轻哼一声,一撩衣摆,迈步走进府中。
第62章 这是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吗?
魏刈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座雅致的亭子走去。
亭子临着一方波光粼粼的鱼池,周围花树环绕,景致清幽。
小厮满脸堆笑,扯着嗓子高声通传:“世子到!”
彼时,大长公主正坐在亭中,身姿闲适。她微微弯着腰,专注地往池里撒着鱼食,池中的金鱼们簇拥着,泛起层层涟漪。
听到通报声,大长公主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沉浸在逗弄金鱼的乐趣中。
魏刈加快了脚步,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声音清朗:“外祖母,孙儿来晚了,望您责罚。”
大长公主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如鹰般锐利,落在魏刈身上。
这位昔日在宫廷中翻云覆雨、辅佐过三代帝王的大长公主,虽已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
她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也难掩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曾经倾国倾城的风姿。
“哼,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大长公主轻哼一声,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伤都彻底好了?”
魏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道:“多谢外祖母挂怀,孙儿已经痊愈了。”
大长公主又是一声冷哼,语气中带着嗔怪:“若不是我今日叫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来?离京这几年,都不想着回来看看!”
魏刈稍稍停顿了一下,恭敬地说道:“外祖母上个月不是才去了边疆吗?”
大长公主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手中的精致拐杖就朝魏刈挥去:“你还敢说!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被人算计成重伤,真有能耐!”
魏刈也不闪躲,任由拐杖轻轻落在身上,脸上笑意未减,语气带着安抚:“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嘛。”
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宝贝孙子,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轻了几分。
自从得知刈儿受伤的消息,她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盼着他回京,却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
她心里明白,刈儿说养伤不过是借口,可一日不见他,这心就始终悬着放不下。
如今亲眼见他平安无事,心里才总算踏实了些。
魏刈走上前,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鱼食,在大长公主身边稳稳坐下,一同喂起鱼来。
不过,大长公主可不是真的找他来喂鱼这么简单。
“刈儿,你今年也已到了弱冠之年,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
大长公主直接切入正题,目光紧紧盯着魏刈,“之前跟你提过几次,你都推三阻四的,现在你回了帝京,也该认真考虑考虑了吧?”
魏刈神色冷淡,脸上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眼神平静地看着池中的金鱼。
大长公主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重了几分:“你爹一天到晚就知道忙他那些破事儿,也不管管你的终身大事,难道你想一辈子打光棍?”
她满脸不满与焦急。
这宝贝孙子,自小生得面如美玉,眸含冷冽又带邪魅,风姿卓然。
十几岁的时候,不知让多少帝京贵女为之倾心、相思成疾。
可他自己对婚事却一点也不上心,再加上这前些年去了边疆,这婚事就这么一直拖着,让她这个做祖母的操碎了心。
“你看看帝京那些和你同龄的公子少爷,就算还没娶妻,身边也都有美妾相伴,再看看你!”
大长公主满脸嫌弃,上下打量着魏刈。
魏刈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池中的金鱼抢食。
大长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八卦的神情问道:“你跟祖母说实话,你那天去苏府,是不是看上了苏家的姑娘?”
魏刈眼睫微微颤动,竟然没有立刻否认。
大长公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我就知道!都说那苏家姑娘长得倾国倾城,知书达理,虽说出身低了些,但你要是喜欢,那也……”
魏刈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您说的是谁?”
大长公主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苏家那对龙凤胎的姐姐啊,叫苏黛霜的那个!”
魏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冷淡:“和她没关系,我根本不认识她。”
大长公主满脸惊讶,眼中满是不解:“那你那天还特意去了苏府?”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聪明绝顶却又生性冷淡,绝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她可不相信苏府的人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他。
魏刈思索了片刻,目光平静地说道:“之前为我诊治的那位大夫,是苏家刚找回来的三小姐。我是去登门致谢的。”
大长公主着实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救你的竟然是个姑娘?”
魏刈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赏。
大长公主自言自语道:“那倒是有些本事……”
魏刈认真地说:“医术确实高明。”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难得听你这么夸赞一个人,改日找个机会,我倒要亲自会会她。”
随即又露出一丝失望,轻轻叹了口气:“还以为你终于有了喜欢的人,看来是白高兴一场……”
不知为何,魏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清纯绝美的脸庞。
……
苏崇岳刚回到府中,苏欢就赶了过来。
苏崇岳眉头微皱,猜不透苏欢这个时候找他所为何事,但还是将她请进了书房。
“欢儿,你找叔叔有什么事?”
苏欢行了一礼后,神色严肃地说:“确实有件事想请叔叔帮忙。”
苏崇岳说:“但说无妨。”
苏欢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我记得当年爹爹在帝京,除了这宅子,还有二十几间商铺和几百亩良田,不知道这些地契如今是不是在叔叔您手里?”
苏崇岳心中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从苏欢他们回来,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只是没想到苏欢如此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开口。
他强装镇定,点了点头:“没错,在我这儿。”
苏欢直视着他的眼睛:“叔叔,不瞒您说,我现在手头紧,急需要钱,所以,不知道这些东西,您能不能归还给我?”
苏崇岳一脸惊讶:“怎么会突然缺钱呢?”
苏欢轻轻叹了口气:“叔叔有所不知,之前我带着景逸、景熙和芙芙,有段时间实在难以维持生计,没办法只好借了些钱。后来虽然开了医馆,可收入有限,勉强够糊口罢了。而且……”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而且景熙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性子急,平日里没少惹麻烦,赔了不少钱。这几年下来,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是没办法了。”
此时,正在院中练剑的苏景熙鼻子一痒,“阿嚏———”
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转头问苏景逸:“三哥,你说姐姐一个人,能把爹娘的钱要回来吗?”
苏景逸头也不抬,翻了一页书,十分肯定地说:“当然能,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
……
听完苏欢的话,苏崇岳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最后长叹一声。
“欢儿,你有所不知,那些商铺其实没什么利润,田地的收成也不好,根本没多少收入。这样吧,你缺多少,直接说个数,叔叔给你拿就是!”
苏欢眉梢一挑,心中冷笑,嘴上却没说什么。
见苏欢不说话,苏崇岳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还是你们的,叔叔只是暂时替你们保管罢了!景逸和景熙年纪还小,你一个姑娘家,打理这些也不容易。等过几年他们长大了,这些自然会还给他们!”
他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到时候挑些好物件做你的陪嫁,叔叔再添补些,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苏欢微微扬起下巴,心里暗忖:嫁妆?这是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吗?
第63章 怎么不是地契?
苏崇岳脸上堆满了看似关切的笑容,微微点头道:“正是。我记得你今年十七岁了吧,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从前你们四处颠沛流离,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这帝京祖宅,叔叔我自然得好好为你把把关,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这一番话,仿佛他就是那能替苏欢拿主意的长辈。
苏欢神色冷淡,没有半分寻常闺阁女子谈及终身大事时该有的羞涩。
“叔叔,我暂时没想过嫁人这事儿。”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崇岳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透着清冷。
“这几年我带着景逸、景熙还有芙芙,经历了太多世态炎凉。如今好容易回了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他们几个好好养大。其他的,我一概不想。”
听她语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苏崇岳正着急起来:“可、可你是个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这几日我都开始帮你物色人选了,就想给你找个好夫婿,你怎么能……”
苏欢打断他,平静地说道:“多谢叔叔好意,可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过去几年在外的遭遇,想必很多人都心存芥蒂。与其勉强自己嫁人,我倒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的。”
“你……”苏崇岳万万没想到苏欢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居然打算不嫁人了?
那岂不是要一直留在苏府分家产?
苏崇岳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欢儿,你爹娘如今都不在了,叔叔我不能不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啊。不然以后我怎么有脸去见他们?要是他们在地下知道你一直没个依靠,肯定也不会安心的!”
苏欢却轻轻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嘲讽:“叔叔这话可不对。我爹娘从前最疼我,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我能平安喜乐,又怎会因为我不嫁人就难过呢?”
苏崇岳一时语塞,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满是疑惑。
记忆里,这个侄女自小体弱多病,性格也怯懦温顺,任人欺负都不敢反抗。可才几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强硬。
苏崇岳正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脸的为难:“可、可你这……”
他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说服她。
苏欢接着说道:“爹娘和兄长都不在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担起责任。景逸和景熙马上就要去太学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一直麻烦您。您说是不是?”
苏崇岳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这个……欢儿,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景逸和景熙恐怕暂时去不了太学了。”
苏欢微微一顿,长睫轻抬:“为什么?”
苏崇岳面露难色:“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爹是在被贬职的途中出事的,那时他不小心触怒了皇上,很多人都对咱们苏家避之不及。这都过去几年了,大哥也不在了,景逸和景熙想要进太学,实在太难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爹已死,他们姐弟几个没了依靠,又因为他爹曾得罪皇上被贬,如今更是无人愿意招惹他们。
谁都怕帮了他们会惹上麻烦。
苏崇岳叹了口气:“我虽然尽力去争取了,但能力有限,恐怕是……”
他这个刑部尚书,官职不上不下,在帝京也得看别人脸色行事。
苏欢垂下眼,沉默不语。
苏崇岳忙又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就算进不了太学,去其他书院也是可以的!”
再好的书院,又怎能和太学相提并论?
苏欢心里明白,他根本就是不想让景逸和景熙顺利进入太学罢了。
苏欢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也不能强求了。”
苏崇岳正心中暗喜,可没想到苏欢紧接着又说:“进不了太学,就更得为景逸和景熙的前途打算。我想看看家里那些店铺这几年的账本,还有田地租赁的收成,好早做谋划。叔叔觉得呢?”
苏崇岳的脸色瞬间僵硬。
五月初,帝京的天气愈发炎热。
临近正午,烈日高悬,屋内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苏景熙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小竹床,铺上凉席。
树荫正好遮住了大半阳光,洒下一片阴凉。
苏芙芙躺在竹板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苏景逸守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轻轻给苏芙芙扇着扇子。
苏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苏景熙最先瞧见她:“姐姐!你回来——咦?那些是什么?”
只见苏欢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怀里各自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听到声音,苏景熙也抬起头,目光微凝。
苏欢指挥小厮把木箱搬到屋里,等他们离开后,才解释道:“这是爹娘当年留下的那些铺子的账本,还有田地租赁的收支册子。”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原本睡得正香的苏芙芙哼唧了一声,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一抬头看到苏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抱抱。
苏欢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软软的。
苏芙芙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
苏景逸眉头微皱:“账本?怎么不是地契?”
苏欢理了理芙芙凌乱的头发,淡笑道:“已经到别人嘴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
苏景熙一愣,满脸难以置信:“什么意思?姐姐你亲自去要,他居然不给!?”
那些可都是他们苏家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啊!
苏欢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她今天去,压根就没想着能要回地契。
要是苏崇岳真有自觉,就不会霸占着他们的祖宅不还,甚至提都不提。
每次都拿“景逸和景熙还小”来敷衍。
“没关系。等会儿仔细看看账本,心里有了底,才能想办法。”
话音刚落,一个小脑袋从她怀里探了出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第64章 他到底图什么?
苏欢指尖轻轻触了触苏芙芙粉嘟嘟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别害怕,姐姐都给你瞧。”
苏芙芙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儿,满心都是喜悦。
就知道姐姐最好啦!
苏欢笑着把苏芙芙抱进了房间,随后对着苏景熙扬了扬下巴:“把那两个箱子打开。”
苏景熙依言行动,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沓沓的商铺契约文书。
苏欢目光一转,落在了苏景逸身上:“阿逸,过去几年的生意行情你都清楚,你来看看这些商铺的经营状况如何。”
苏景逸爽快地应道:“好。”
而苏欢自己,则翻开了那些商铺的收支账目记录。
苏芙芙乖乖地坐在她身旁,面前也摊开一本记录。
只见她小手拨弄着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眼睛快速地扫过记录上的数字。
姐弟几人中,唯独苏景熙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凑上前偷偷看了两眼记录。
可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俊朗的脸一下子皱成了一团,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疼。
苏欢头也不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阿熙,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出去给妹妹买点桂花糕回来。”
苏景熙如获大赦,连忙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苏芙芙一听,小耳朵动了动,手上拨算盘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心里想着:“桂花糕!我要在四哥买回来之前把记录看完!”
苏景熙动作迅速,很快就买了桂花糕回来。
没想到半路上,正好遇见了苏黛霜。
“景熙这是做什么去了?”苏黛霜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纸包上扫过,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苏景熙对苏黛霜一家厌恶至极,当下语气冷冷清清:“给我妹妹买点吃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苏黛霜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扬声说道:“对了,我也准备了些东西,本来打算等你们去太学念书的时候送的,可现在你们去不成了,就直接给你们吧?”
苏景熙脚步猛地停下,转身质问道:“你说什么?”
……
“姐姐!”
苏景熙急急忙忙跑回屋子,满脸焦急。
苏欢抬眸看向他,神色平静:“怎么了?”
苏景熙语气急促:“刚才我碰见苏黛霜,她说我和三哥不能去太学念书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说出口,原本在看记录的苏景逸也放下了手中的册子。
苏欢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轻描淡写地重新看向记录:“不必当真。”
苏景熙满脸茫然,有些不敢相信:“姐姐?”
他不是不相信姐姐,实在是苏黛霜刚才那副笃定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怀疑。
“她说,是因为爹———”
苏景熙顿了顿,烦躁地挠了挠头,“其实我去不去太学无所谓,可三哥一定得去啊!叔叔他———”
苏欢把手中的记录合上,眉梢微微挑起,眼神闪过一丝冷意:“真指望他,你和阿逸永远别想出人头地。”
苏景熙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姐姐本来就没想请他帮忙?”
苏欢晃了晃手里的记录,似笑非笑:“他要不是没办成这件事,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把这些契书和记录交出来当补偿?”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苏崇岳靠不住,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以退为进。
最起码,她现在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说的那些话不用理会,过几日,自有人接你们去太学。”
苏景熙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虽然不知道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但姐姐向来言出必行,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
下午,苏黛霜不请自来。
“堂妹,没打扰到你们吧?”
苏黛霜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苏欢微微一笑,目光平静:“不会。倒是你,堂哥的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你照顾了?”
苏黛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身体已经好多了,不需要时刻看着。”
苏欢轻轻点头:“那就好。”
苏黛霜不想再谈论苏靖的话题,生怕苏欢又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堂妹商量。尚仪府即将举办赏春宴,我想请堂妹和我一起去,不知堂妹意下如何?”
说到这,苏黛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炫耀的神色,“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能参加这赏春宴的,可都是帝京世家贵女,你随我同去,也能长长见识。”
苏欢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模样,心中暗笑。
看来苏黛霜是真以为自己已经融入那些贵族圈子了。
“这等场合,我若不请自去,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苏欢似笑非笑地说道。
苏黛霜早有准备,连忙解释道:“没关系的,被邀请的人可以携带亲眷。正好我娘去不了,堂妹随我一起,也能有个伴。而且堂妹你刚回来不久,帝京很多人你都不熟悉,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你介绍介绍。”
苏欢沉吟片刻,似乎有些动摇。
苏黛霜又劝了几句,苏欢最后终于点头:“好。”
……
苏黛霜走后,苏芙芙从里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满脸好奇地仰头看着苏欢:“姐姐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还答应她了?”
苏欢看着苏芙芙,笑着问道:“记录看完了?”
苏芙芙用力点了点头,可下一秒,小脸就垮了下来。
苏欢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挑眉问道:“怎么,账有问题?”
苏芙芙憋红了脸,气呼呼地说道:“岂止是有问题!十五个铺子,居然全在亏钱!那些账根本就对不上,分明是拿假记录骗人呢!”
苏芙芙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
她算完账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记录。
苏欢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神色平静:“要是赚钱才奇怪呢。”
苏芙芙还是气不过。
那些铺子位置那么好,怎么可能亏成这样!肯定是有人故意做假账!”
苏欢微微皱眉,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奇怪。
这些铺子的位置极佳,就算经营不善,也不至于亏得这么离谱。
如果苏崇岳早就料到他们会回来,提前做了假账,倒也说得过去。
可关键是,这些记录显然不是最近伪造的,最起码在他们回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做出这么多假记录。
既然苏崇岳早就认定他们都死了,以为这些财产都是他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做假账呢?
他到底图什么?
第65章 红衣女子
“阿逸,你那边查得怎样了?”苏欢目光投向苏景逸。
苏景逸迅速合上那叠厚重的账本道:“问题着实不小。前年的雪灾,田地颗粒无收也就罢了,可去年和今年风调雨顺,田租却少得可怜。底下那些管事,恐怕没几个手脚干净的!”
苏欢微微点头,却也不见太多意外之色。
她心里在意的,远不止这些———
“得寻个时机,把这银钱的流向查个清清楚楚。要是底下的人敢中饱私囊,整治起来倒不难,换掉便是。但要是背后有人指使……”
苏崇岳平日里忙于朝中事务,对这些账目自然无暇顾及,大多是由何氏在操持。
可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搞鬼,还得仔细调查。
苏景逸心领神会,道:“我明白。”
如今地契不在他们手中,行事诸多不便,好在账本已经过了一遍,大致情况也摸清了。
“把这些账本收好,大后天送回账房。”
在苏崇岳的认知里,苏欢始终是那个娇弱柔顺的女子。
纵使这几年她在外有了些许历练,但在他看来,苏欢对于苏府田庄的经营状况和商铺的繁杂账目,必然只是略知皮毛,不可能有多么深入的了解。
苏景逸和苏景熙兄弟俩才十二三岁,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懂什么?
至于苏芙芙,更是懵懂无知,不足为惧。
所以这两大箱子账本,她一个人查,少说也得花上好些时日。
苏欢自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意。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苏欢便带着苏景逸和苏景熙,抬着那两箱账本走进了账房。
苏崇岳正准备出门上朝,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一怔,诧异道:“这么快就看完了?”
这可是苏府二十几间铺子三年的账本,还有百亩良田的租金册子!
苏欢轻轻点头:“大致看完了,确实如您所说,亏空严重。”
苏崇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非要逞强,那就给她看,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
“我平日里忙于政务,疏忽了这些账目。你婶婶早就说要想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亏钱。可她这几日身体不适,便耽搁下来了。”
苏崇岳叹了口气,假意安慰道:“这些事你别操心,等你婶婶身体好后,交给她处理便是。”
苏欢没接苏崇岳的话,而是话题突转:“这几日只顾着看账本,都忘了去瞧瞧婶婶,也不知她身体恢复得怎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何氏,苏崇岳顿时心烦意乱。
这都好几天了,药也吃了,可何氏脸上的红疹不仅没消,反而愈发严重!
昨天他去瞧了一眼,只见何氏脸上红肿溃烂,模样可怖,他连早膳都没吃,便匆匆离开了。
对着那样一张脸,实在是倒胃口。
但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道:“无妨,你婶婶已经好多了,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痊愈。”
陈太医医术也不过如此,看来得另请高明了!
苏欢似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堂妹,你准备好了吗?”来人正是苏黛霜。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精心梳妆打扮了许久,自认为已经美得无可挑剔。
听说苏欢来了,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走吧———”
可当她看到转过身来的苏欢,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嫉妒。
今日的苏欢,挽着流云髻,乌发如瀑。一支碧玉海棠花簪斜插发间,雅致非常。
她身着月白绫罗锦裙,身姿纤细,腰肢盈盈一握,气质出尘,宛如春日里清幽的棠花,不妖不艳,却美得动人心弦。
苏黛霜见状,心中妒火中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她早就知道苏欢生得极美,却没想到,她未施粉黛,便艳压群芳,自己花了一个多时辰精心打扮,在她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这一刻,苏黛霜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带她去赏春宴了!
可话已出口,又怎能收回?
苏欢嘴角微微上扬,酒涡浅现:“好啊。”
……
苏欢和苏黛霜一同上了马车,驾车的小厮和碧儿也跟了上来。
一路上,马车里气氛诡异。
苏黛霜每看苏欢一眼,嫉妒就在心底疯长。
而苏欢仿若未觉,神色平静,泰然自若。
很快,马车停在了尚仪府门前。
苏黛霜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尚仪府门前,已经停了好几辆华丽的马车,一看便知是高门世家的车辆。
望着那气势恢宏的府门,苏黛霜心跳加速。她整了整衣衫,低声问碧儿:“我今日可有不妥之处?”
碧儿同样激动不已,能踏入这皇家贵胄的府邸,可是难得的机会!
“小姐美极了!等会儿……”
话到嘴边,碧儿突然想起马车里还有苏欢,便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黛霜心中稍安,这才看向苏欢:“堂妹,我们进去吧。”
碧儿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扶苏黛霜:“小姐,您小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苏黛霜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驾!”
那女子手握缰绳,扬鞭一挥,鞭声划破长空!
眼看着那匹马离马车越来越近,女子却毫无减速之意,直直地冲了过来!
苏黛霜吓得花容失色,慌乱之中,脚下一滑,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啊———”
碧儿一声惊叫,忙伸手去扶,两人瞬间摔成一团。
苏欢在车内听到声响,不紧不慢地撩起帘子,目光淡然地看向车外。
就在那匹马即将撞上马车的千钧一发之际,红衣女子猛地一扯缰绳。
马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惊险万分地停在了马车跟前!
第66章 羞辱
那匹烈马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在距离马车仅仅三尺之处才猛地刹住。
马蹄扬起大片尘土,让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整条长街刹那间陷入死寂,各家贵女战战兢兢地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满脸惊魂未定地紧盯着眼前这一幕。
谁能想到,在这尚仪府的地盘上,竟会发生如此惊险之事?
众人的目光,很快都集中到了马上那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身红衣劲装,黑色长靴衬托得她身姿高挑而挺拔,头发随意地束起,眉眼之间尽是张扬与不羁。
看到是她,贵女们原本震惊的神情瞬间消失,心中暗自感叹:原来是钦敏郡主啊,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胆子。
钦敏郡主利落地收起手中的马鞭,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婉清,扬声说道:“喂,你没受伤吧?”
苏黛霜此时狼狈不堪,精心挑选的发簪缠在了一起,发丝凌乱,眼中还含着泪,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然,听到郡主的问话,到了嘴边的质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芒刺一般扎在背上,羞愤与恼恨瞬间涌上心头。
还没踏进尚仪府的门,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她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黛霜转头望去,就见苏欢已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眼神里满是担忧,轻声问道:“姐姐,你怎样了?”
苏黛霜的脸色瞬间涨红,又迅速变得煞白,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挣开苏欢的手,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没事,妹妹别操心。”
站稳之后,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急忙冲着钦敏郡主屈膝行礼:“见过钦敏郡主。”
苏欢眸光微微一闪,心中暗自想道:能有这样好的骑术,还敢在尚仪府门前肆意飞奔的,除了这镇北侯的独女,不会有别人。
镇北侯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对这个女儿更是宠爱有加,也难怪她如此泼辣张扬,连公主皇子都要让她三分。
钦敏郡主利落地翻身下马,眼神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苏黛霜,接着轻嗤一声,开口道:“当真无事?依我看,最好还是去医馆瞧一瞧,省得回头万一出了状况,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苏黛霜心中一紧,今天可是她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要是这时候离开,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她竭力忍着眼中的泪意,牵强扯出一抹笑容:“多谢郡主挂怀,臣女真的无碍。”
钦敏郡主眉梢微挑,似早料到她会如此作答,轻耸了下肩,淡声道:“好吧。既你说无事,那便罢了。小洛,待会备份礼送去苏家,就当给黛霜小姐赔个不是。”
身后小厮忙不迭应下。
苏黛霜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心里恨得牙痒痒。
钦敏郡主本就看她不顺眼,这次更是当众给她难堪,以后她还怎么在帝京的贵女圈里立足?
钦敏郡主刚要离开,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苏欢,脚步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起来。她毫不遮掩眼中的好奇,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从前没见过你呢。”
苏欢刚要开口作答,钦敏郡主却猛地一拍额头,恍然道:“哦!本郡主记起来了,你就是苏家刚回府的二小姐吧?”
苏欢轻轻点头,恭敬道:“臣女苏欢,见过郡主。”
钦敏郡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不屑地嗤笑一声:“到底是堂姐妹,可这容貌差距还真不小。我还以为苏黛霜在你们苏府宅院里住了些年头,能和你愈发相像呢!”
周围人听出了话中讥讽之意,有人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苏黛霜的脸涨得通红,仿佛被当众扇了一巴掌。
苏家那点事,在帝京可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大家都以为苏崇漓一家死了,苏崇岳作为弟弟,接手了哥哥家的宅子,处理后事,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苏欢姐弟回来了,苏崇岳一家却还赖着不走,这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苏家这是家事,加上苏欢姐弟无依无靠,苏崇岳又刚升任刑部尚书,前途无量,没人愿意得罪他罢了。
但钦敏郡主可不管这些,她才不把一个三品官放在眼里,更何况早就看苏黛霜不顺眼,今天就是要好好羞辱她一番。
苏欢眉梢微扬,只觉这郡主甚是有趣,浅笑着回应道:“郡主过奖打趣了,我与姐姐同父不同母,样貌自然有别。”
“哦,瞧本郡主这记性!”
钦敏郡主作恍然大悟状,刻意拖长语调,“她该是像她生母才是,不然呀,也该和她一母所出的胞弟有些相似。哎,话说回来,你娘亲今日怎的没来?”
苏黛霜咬着嘴唇,屈辱感涌上心头。
前些日子娘亲在宴席上出的那档子事,不少人都有所耳闻,钦敏郡主这话明显是故意揭她伤疤!
可苏黛霜只能强忍着情绪,低声道:“娘亲身子不舒服,没来成。”
钦敏郡主挥了挥手:“行了,大长公主还等着呢,别让老人家等烦了,走!”
话音刚落,她便径自走进府里去了。
其他贵女面面相觑,也都跟着走了进去,没人愿意搭理狼狈的苏黛霜。
苏黛霜怔在原地,碧儿一边替她理着衣衫,一边小声嘟囔:“郡主也太不像话了,这般欺辱您,要是楚公子晓得,该多心疼……”
苏黛霜眉头一蹙,冷声打断:“碧儿!”
碧儿这才悻悻住了口。
苏欢听到“楚公子”这几个字,眼睫轻敛。
第67章 压压惊
爹爹当年只因替镇南侯秦禹求情,触怒了圣上,便被贬到了清河镇。
秦禹麾下有一员猛将叫楚昊,从十五岁起就跟随秦禹,由秦禹一手提拔起来。
谁能想到,最后竟是楚昊突然倒戈,举报秦禹虚报军功、私吞军饷,还刚愎自用,盲目激进地行军,导致八万将士在苍云关被边疆敌军尽数坑杀。
秦禹全家被抄斩,楚昊却一路官运亨通,如今已是正二品的提督。
传闻楚昊的独子楚箫倾慕苏黛霜已久,而钦敏郡主又对楚箫情根深种,这三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微妙难言。
也正因为这样,钦敏郡主对苏黛霜横竖看不顺眼,处处刁难。
一踏入尚仪府,苏黛霜就被眼前的奢华景象震撼到了。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气派。
那些伺候的小厮丫鬟们,穿着华丽的服饰,气质不凡,丝毫不输给外面的富家子弟和千金小姐。
苏黛霜心中越发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
可碧儿却一时看入了迷,脚下不小心绊了苏黛霜一下。
苏黛霜眉头紧皱,低声严厉地斥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做事毛毛躁躁的!”
碧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不停地道歉:“小姐,小姐,是奴婢的错,您别生气。”
这时,前面引路的丫鬟笑着出来打圆场:“苏小姐别太责怪她啦,这条小路铺的是五彩石子,走起来确实得留意,可别摔着了。”
苏黛霜听了,把到嘴边的责备话又咽了回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提醒。”
这个丫鬟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什么样想攀附大长公主的人没见过,心里暗暗觉得苏黛霜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她却忍不住多打量了苏欢几眼。
本以为流落在外的苏欢会胆小怯懦、局促不安,可从进府到现在,苏欢言行举止大方得体,神态泰然自若,那气度让人不禁心生赞叹,丫鬟对她顿时刮目相看。
因为在府门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等她们来到正厅的时候,厅里已经基本坐满了受邀前来的千金贵女。
这些贵女大多从小就相识,此时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气氛十分热闹。
“苏家小姐到了。”
丫鬟高声通报了一声,众人纷纷转过头来。
苏黛霜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努力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然,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苏黛霜小姐?听说刚才在府门外,被钦敏郡主吓得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就是她?”
“可不就是她嘛!都说她貌若天仙,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倒是她旁边那位,是哪家的千金啊?”
钦敏郡主故意刁难苏黛霜,让她在府门外出丑的事情,早就已经在这些贵女中间传开了,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会儿看到苏黛霜来了,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而苏欢那张清纯绝美的脸庞,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听钦敏郡主说,那是苏黛霜的堂妹——苏欢,就是当年苏崇漓大人的二女儿。”
这些世家贵女们也并非孤陋寡闻之辈,她们家中父兄大多在朝中任职,对这些事情都颇为了解。
苏黛霜装作没听见那些议论,入座之后,苏欢自然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苏欢轻轻抬了抬眼睫,不动声色地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微扬起了眉毛。
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这场赏春宴,苏黛霜本想着好好表现一番,可没想到刚一来就撞上了钦敏郡主这个硬钉子,出师不利。
那些原本还想着和苏黛霜交好的人,这会儿恐怕也会有所顾忌了,毕竟没人愿意为了苏黛霜去得罪钦敏郡主。
苏黛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嘴唇微微抿起,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就在这时,一声“大长公主驾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一位年近花甲、身着浅紫色宫装的妇人,拄着一根镶金的龙头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她面容慈善,却难掩浑身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
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眉眼间还隐隐透露出年轻时征战沙场的飒爽英气,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都免礼吧,大家随意些。”
钦敏郡主赶忙疾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言辞恭谨道:“替家严家慈向大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却轻嗤一声,开口问道:“方才在门外生事的,可是你?”
钦敏郡主眨了眨眼睛,撒娇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啦,就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嘛。”
大长公主和镇北侯夫妻交情深厚,从小看着钦敏郡主长大,对她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
听了下人的禀报,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下不为例啊。”大长公主严肃地说道。
随后,她又把目光投向厅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苏黛霜的身上,开口问道:“苏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苏黛霜连忙上前半步,屈膝行礼说道:“多谢大长公主关怀,臣女并无大碍。”
大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苏黛霜确实容貌出众,只是胆子太小,遇到事情就慌慌张张的,难成大器。
钦敏郡主虽然任性骄纵了些,但做事还是有一定分寸的,那匹马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呢,苏黛霜却直接被吓得从车上摔了下来,实在是有些失态。
大长公主缓和了一下神色,吩咐道:“锦绣,把那对金镶宝石的镂空手镯拿来。”
她心想,这对手镯就当是给苏黛霜压压惊,也算是对她的一点安抚吧。
第68章 珠串丢失
苏黛霜又惊又喜:“谢过大长公主。”
此前虽受了些委屈,可她身份低微,也只能默默忍受。
万没想到,大长公主竟主动送礼宽慰。
如此一来,其他贵女也不好再拿此事嘲笑她。
苏欢心中另有思量:大长公主对钦敏郡主确实宠爱有加。
此番举动并非为安抚苏黛霜,而是替钦敏郡主平息事端。
大长公主早年丧夫,仅育有一女。
其女嫁与魏丞相后,不幸早染重病离世。
换言之,这位大长公主正是魏世子的亲外祖母。
丧女之痛让大长公主消沉许久,镇北侯便将钦敏郡主送来,养在其膝下五年之久。
大长公主待钦敏郡主,视如亲孙女。
也难怪钦敏郡主行事大胆。
忽地,苏欢察觉一道目光投来。
大长公主微笑道:“你可是苏二小姐?”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
苏黛霜也惊愕回头。
方才大长公主问她时,只称苏小姐,可到苏欢这儿,却直呼其名。
苏欢颔首行礼:“臣女苏欢,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瞬间,她便猜到缘由。
果不其然,大长公主笑道:“年纪轻轻,医术精湛,实属难得。”
苏欢垂眸轻声道:“是世子福泽深厚,臣女不敢居功。”
大长公主笑意更浓。
因苏欢救过孙儿,大长公主本就对她印象颇佳。
今日得见,苏欢生就一副倾国容姿,气质温婉动人,应对之间不卑不亢,礼数周全,令大长公主心中的喜爱更添几分。
本想再予赏赐,可想到魏刈前几日刚去苏府,便打消了念头。
———自己都送了,孙儿送什么?
大长公主入席,众人随之落座。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欢身上。
丞相世子回帝京后一直养病,前几日却破例去了苏府,后听闻是苏欢曾救过他,才去致谢。
先前众人半信半疑,如今见大长公主态度,便都明了。
苏黛霜暗自攥紧衣袖,看着赏赐的镯子,也无欣喜,只觉憋屈。
她带苏欢来,本是想让她出丑,不想钦敏郡主横生枝节,大长公主又另眼相看。
出丑的是自己,获利扬名的却是苏欢!
苏黛霜懊悔不已——怎就忘了苏欢与魏世子的关系!
这顿饭,苏黛霜食之无味,仅动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好在大长公主出面,众人对她态度好转,渐有人搭话。
可她很快发现,众人大多是冲着苏欢来的。
“听闻苏二小姐在外开医馆三年,真是厉害。”
“世子回府养伤,苏二小姐,他伤势很重吗?”
“苏二小姐,世子何时能痊愈?”
被众女围住的苏欢满是疑惑:“???”
不至于吧。
魏世子虽生得俊美非凡,可这些人既如此关心,为何不直接问他,问自己这个外人作甚?
自己与魏刈世子并不相熟啊。
但这话不便出口,毕竟大长公主刚夸赞过她,此刻若驳人面子,实在不妥。
苏欢礼貌回应,一概称不知:“我不过开了几副药,没做什么。世子回帝京后,我们仅在苏府见过一面,他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众女满脸失望。
本想从苏欢这儿套些消息,不想一无所获。
大长公主留意到这边,颇感新奇。
换作他人,只怕早借机宣扬与孙儿的关系,可这姑娘却似避之不及。
自家孙儿做了何事,让她如此?
难怪之前急着去苏府送礼……
大长公主暗笑孙儿,随后邀众人去后花园赏莲。
她一动身,众人赶忙跟上。
苏欢往外走了几步,顿感空气清新。
人实在太多,和那男人扯上关系果然没好事。
苏黛霜跟在身后,双唇紧抿。
苏欢回头问道:“姐姐,你脸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何止身体不适,心里更不痛快!
苏黛霜满心怨愤。
风头全被苏欢抢去了!
她深吸口气,强装镇定:“没有,只是天热罢了。”
苏欢抬了抬下巴:“前面凉亭放了冰块,去那儿能凉快些。”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用度皆是上乘,这赏莲观鱼的八角凉亭,都特意放了两桶冰块。
微风拂过湖面,带着湿气掠过冰块,送来阵阵凉意。
湖中莲叶田田,莲花亭亭,粉白花朵或含苞或盛放。
水中十几尾鲤鱼色彩艳丽,体态圆润,游弋往来。
苏欢看了一眼。
———这鱼养得肥硕,快赶上苏芙芙了。
回去得给苏芙芙加餐。
苏欢正慢走着,苏黛霜赶了上来,许是想乘凉,脚步急促,超过了苏欢。
走了一段,苏黛霜摸了摸手腕:“糟了,我的红玉珠串掉了!”
碧儿忙道:“您在哪掉的?奴婢去找!”
苏黛霜眉头紧皱,面露焦急。
“这是娘亲送我的,可不能丢了——”苏欢闻声,转头看向她。
苏黛霜急切道:“妹妹,你看到我的红玉珠串了吗?是不是掉在附近了?”
苏欢后退半步,警惕地四下张望。
苏黛霜忽地伸手拉住她,急切道:“妹妹小心!”
手刚触到苏欢,却猛力一推。
第69章 落水风波
苏黛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得意。
今日,她可逮着机会好好整治苏欢了。
可下一秒,苏欢手腕灵活地一转,轻轻松松就挣脱了苏黛霜的手。
苏黛霜心中一惊,暗叫不妙,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栽去!
“糟了!”
苏黛霜失声惊呼,在慌乱中,她感觉自己的袖口似乎被人拽了一下,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但她根本来不及思索,整个人已经坠入了池塘中。
“扑通———”
池水瞬间将她淹没。
步月亭里的众人听到声响,纷纷看了过来,顿时惊呼声四起。
“天哪!苏家大小姐掉水里了!”
“快救人呐!”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苏黛霜在水中拼命挣扎,池水不断灌入口鼻,她本就不通水性,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碧儿在一旁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地大喊:“小姐!”
一阵忙乱之后,锦绣终于将苏黛霜救上了岸。
此时的苏黛霜狼狈至极,浑身湿透,发髻松散,头上的钗环早就不知去向。
夏日裙衫单薄,浸了水的纱裙紧紧黏身,身形轮廓尽显。
周围的世家千金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嘲讽。
锦绣面无表情,把披风披在苏黛霜身上,冷冷道:“苏小姐,您还好吧?”
苏黛霜惊魂未定,身子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大长公主也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就落水了?”
苏黛霜听到这话,像是找到了依靠,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苏欢身上。
她眼眶一红,带着哭腔哽咽道:“妹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故意推我下水?”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黛霜眼泪不停地滚落,心中暗自得意。
原本她是打算趁机把苏欢推进水里的,没想到苏欢躲开了,那她便将计就计,反正刚才没人看到,谁会相信无父无母的苏欢呢?
苏欢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仿佛不明白苏黛霜为何要颠倒黑白。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黛霜自然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哭得更厉害了,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披风:“要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你直说便是,何苦要下此狠手……”
然,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
苏黛霜正感到奇怪,突然,钦敏郡主拍着手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什么叫颠倒黑白,本郡主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钦敏郡主挑眉说道。
苏黛霜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郡主为何会这么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钦敏郡主抱臂冷笑:“黛霜小姐,大家都看见了,你落水时你妹妹忙伸手拉你,为拉住你她摔倒磕到石头,手肘全是伤。可你上岸就反咬说是她推的?”
“啧啧,这手段,可真够厉害的啊。”
苏黛霜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什、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苏欢,这才发现苏欢的衣袖破了,左手手腕处擦掉了一层皮,血迹斑斑,旁边还沾着一些泥土,显然是被石头擦伤的。
钦敏郡主继续说道:“我让她先去包扎伤口,她却不肯,非要守在池边,就为了看你平安上岸。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钦敏郡主嘴角勾起,眼神中满是轻蔑:“谁要是有你这么个恩将仇报的堂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围的女眷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苏二小姐好心救人,她却反咬一口,太过分了!”
“就是!要不是咱们都亲眼所见,这事还真说不清楚!”
“我要是苏二小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还不是仗着有她爹撑腰,占了人家的宅子不说,还敢欺负人,真当苏二小姐无依无靠好拿捏啊!”
苏黛霜浑身颤抖,这时才想起落水前听到的那声闷响,原来是苏欢摔倒在地的声音。
可她明明感觉只是被轻轻拉了一下,怎么会……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苏黛霜胸口憋闷,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苏欢向前走了一步,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苏黛霜浑身一颤,下意识仰头,紧盯着苏欢那平静无波的脸,顿感面前之人无比陌生,心中寒意骤起。
苏欢伸出手,一串晶莹的红玉珠串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随着她的动作,衣袖往上拉起,从手腕到手臂,大片的擦伤触目惊心,那渗出的血点比手中的玉珠还要鲜艳。
“姐姐,你的红玉珠串。刚才拉你的时候,你不小心掉了。”苏欢轻声说道。
苏黛霜看着那串玉珠,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打了个哆嗦。
第70章 突发脑溢血
一阵清风悠悠拂过,苏黛霜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的思绪疾如闪电,思索着如何冲破眼前困局。
“这、这是妹妹从哪里找到的呀?难道是方才我失足坠落的地方?”苏黛霜满脸惊惶地问道。
———她先前正是趁着众人不备,在苏欢毫无察觉之际,故意将东西抛了下去,苏欢绝无可能在别处捡到!
果然,苏欢轻轻颔首:“正是。”
苏黛霜暗自松了口气,咬唇,面露愧疚:“是我错怪妹妹了!方才找这物件,一时疏忽脚下打滑,就掉进了湖里。想来是不小心踩到,才会这样……”
她忙拭去眼角泪水,满脸愧疚。
“掉下去时,我感觉衣袖被扯,以为是妹妹推我,原来是想救我!我真是辜负妹妹一番苦心!”
碧儿哭着扑来:“小姐!不怪您,是奴婢粗心没拉住您,您受了惊吓才错怪二小姐呀。”
听着这话,好似苏黛霜是因受了极大惊吓,心智一时失常,才误指了苏欢。
苏黛霜哭着摇头:“可我到底是冤枉妹妹了,若不是众人都在,这误会哪能说得清,日后我哪还有脸面对妹妹啊?”
众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对她这番言辞不置可否。
钦敏郡主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冷笑,苏黛霜是何品性她非常清楚,瞧这演技愈发精湛了。
她转头看向苏欢,正欲提醒,却见苏欢神态自若,微微颔首,唇角泛起浅笑。
“你没事就好。”
钦敏郡主不禁皱眉,这苏欢性子也太软,被欺负了还如此……
“近来府里事端频出,你若再有闪失,叔叔他们会更忧心。”
苏欢浅笑着轻拍苏黛霜的手,恳切道,“误会既解,人无恙才是关键。”
苏黛霜脸色瞬间僵住。
苏欢怎的专拣让人下不来台的话说!
本就因她娘和弟弟之事,帝京里已传得满城风雨,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岂不是更……
已有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苏府近来可真是邪性,怎的接二连三地生出事端?”
“谁说得准呢?先是苏夫人在宴会上突然发病,紧接着苏少爷说半夜撞见了鬼魅,吓得丢了半条命,好几日都不敢迈出房门。如今黛霜小姐又平白无故地落水……”
这世上究竟有无鬼神,谁也说不清楚,但接连发生这许多意外,实在是叫人难免心生疑虑。
众人看向苏黛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嫌恶。
——这苏府当真是晦气!
钦敏郡主眨了眨眼睛,再看苏欢,竟觉得顺眼了许多。
大长公主终于开了口:“好了,既然苏小姐并无大碍,此事便无需再提。锦心,带苏小姐去换身干爽的衣衫。”
锦心领命:“是。”
……
苏黛霜巴不得立刻离开,她实在是受够了自己此刻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随着锦心匆匆转身离去,耳边还能听见锦绣与苏欢的对话。
“苏二小姐,您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
那语气,恭敬又客气。
苏黛霜暗暗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
大长公主朝着步月亭走去,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
钦敏郡主紧随其后,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您怎么了?”
大长公主定了定神,摆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钦敏郡主见她面色不佳,劝说道:“要不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大长公主拄着拐杖:“放心,我这身子骨硬朗得很!”
她年轻时征战边疆,从未服过输,不过是些许头晕,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苏欢扭头,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瞥了一眼,眸子微微眯起。
大长公主执意如此,钦敏郡主自然不好再劝。
然,谁都未曾料到,大长公主刚迈出两步,竟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钦敏郡主顿时慌了神:“大长公主!”
她好不容易抱住大长公主,却发现人已紧闭双眼,竟昏厥了过去!
“快来人啊!”
钦敏郡主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速速去请太医!”
变故骤起,锦心和锦绣一同冲了过去。
众家贵女们满脸惶惑,眼中还透着一丝惊恐。
———谁能想到,大长公主竟会突然晕倒?
钦敏郡主心急如焚。
在她的记忆中,大长公主的身子骨向来硬朗,从未出现过这般状况,怎么、怎么会……
看着大长公主苍白如纸的面色,她忍不住环顾四周,大声呼喊:“太医怎么还不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被吓得不敢上前。
钦敏郡主心中涌起一阵绝望,若是、若是……
“麻烦让一让。”
一道清脆且沉稳的女子声音传来,在这喧闹嘈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钦敏郡主猛地抬起头,只见来人竟是苏二小姐。
对了!
她开过医馆,可是医术精湛的医者啊!
钦敏郡主连忙说道:“你快来看看!大长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了!?”
苏欢查看了一番大长公主的状况,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果然是脑溢血。
“快把大长公主抬到最近的房间去,动作务必快些。”苏欢沉声说道。
像大长公主这般年纪的老者最怕突发急症,脑溢血的黄金救治时间极为短暂,一旦错过,便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无力回天。
钦敏郡主顾不上其他,立刻招呼下人们:“还愣着作甚!”
……
大长公主被抬到附近的沁雅居,苏欢走进屋内,说道:“这里只需留下两人伺候即可,其余人等都留在外面,不许进来打扰。”
钦敏郡主猜到了几分:“你、你当真有法子治好大长公主?”
苏欢走到床前,随后从袖中取出一物,展开来。
钦敏郡主眉心一跳——那竟是一排整齐排列的银针!
不会吧,这苏二小姐怎的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去取些酒和火来。”
苏欢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锦心愣了一下,锦绣却十分果断:“柜子里便有!”
她迅速打开柜子,取出了烛火和酒。
嗤——!
苏欢点燃烛火,而后拍开酒封,面不改色地将酒直接浇在自己手上。
酒水顺着她手肘至手腕那大片的血色擦伤处流淌而下。
钦敏郡主眼皮狠狠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欢。
苏欢仿若毫无察觉,只是说道:“过来搭把手。”
钦敏郡主像是不受控制般,赶忙跑了过去。
“解开大长公主的衣衫,脱掉鞋袜。”
苏欢说着,她那葱白般的手中已握住银针,银针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传来苏黛霜的声音:“钦敏郡主!大长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容不得半点差池,还是等太医赶来吧!这万一出了意外,谁能承担得起责任呀!?”
钦敏郡主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第71章 命悬一线
钦敏郡主下意识看向苏欢,却见她神色平静,正将手中的银针在赤黄的火焰上燎过。
熊熊燃烧的火焰欢快跳跃着,银针闪过银亮的光芒,映照得她那乌黑明亮的眼眸深处,仿佛藏着点点寒星。
钦敏郡主一咬牙,赶忙吩咐道:“锦绣!让外面那些人全都把嘴闭上!谁敢打扰苏大夫,耽误了大长公主的诊治,可就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锦绣急忙应声:“是!”她匆匆绕过屏风,朝着房门走去。
钦敏郡主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快步走上前,为大长公主解开衣襟,脱下鞋袜。
锦心瞧见这情景,也急忙上前帮忙。
大长公主仍旧双眼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钦敏郡主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在她的记忆里,义娘向来都是精神饱满,她何时见过义娘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模样?
她转过身,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苏欢:“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苏欢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苏欢微微垂下眼帘,分别用银针扎入大长公主的百会穴和人中穴。
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紧接着,她握住大长公主的双手,迅速在十宣穴施针。
钦敏郡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给苏欢让出位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苏欢已经干净利落地扎下了针!
不过片刻之间,颜色发乌的鲜血就顺着大长公主的十根指尖滴了下来。
钦敏郡主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既忐忑又慌张,只觉得那些血格外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让她愈发不安。
锦绣眉头紧紧皱起,扭头看向钦敏郡主。
这、这……苏二小姐真的能行么?
钦敏郡主强忍着内心的慌乱,静静地守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里等太医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只剩下苏欢了……
回想起刚才苏欢面不改色地把半瓶酒浇在手上的情景,钦敏郡主屏住呼吸,或许———
她真的就是义娘唯一的救命希望!
……
锦绣从房间里走出来,迅速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众人的目光。
“诸位,苏二小姐正在为大长公主医治,不能被打扰。请各位先回去吧。”
苏黛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们真的让她给大长公主看病了?这、这万一要是……”
锦绣眉头一皱,心里涌起一股不悦,冷声喝道:“大长公主福运深厚,自会逢凶化吉。”
苏黛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在大长公主突然昏迷不醒的时候说这种话,岂不是在诅咒!
她连忙解释道:“锦绣姑娘,你可别误会,我、我只是太担心大长公主了。堂妹从前虽说开过医馆,但也只是跟着一位江湖郎中略学了些皮毛,恐怕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啊……”
苏欢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非要出这个风头呢!?
大长公主昏倒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情况明显不对劲。
大长公主这般年纪,又突然昏厥,明眼人都知道凶多吉少,就算太医来了,也不一定能治好,更何况是苏欢?
要是最后大长公主真的……
苏欢自己受罚也就罢了,万一连累到她们可怎么办?
———苏欢毕竟是她带来的!
苏黛霜心里又气又急。
锦绣看了她一眼,之前只觉得这位苏家小姐有些小气,现在看来,她还分不清轻重,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站在门前,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冷淡地说:“有钦敏郡主在,这些就不劳黛霜小姐操心了。”
钦敏郡主和大长公主感情深厚,几乎就相当于尚仪府的小主子,如今大长公主昏迷,府里的一切事务自然由钦敏郡主做主。
又哪里轮得到苏黛霜这个外人插嘴?
苏黛霜心里一紧,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其他人听到这话,自然也明白这是钦敏郡主的意思,不敢违抗。
但她们也没有离开。
———大长公主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也不能先走。
锦绣劝了几句,见她们执意留下,也就不再劝了,只是请她们到隔壁的厢房暂时休息等待。
……
众人坐下后,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苏黛霜则被带去换了一身新衣服——不然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直到她回来,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才终于有人开口。
“苏小姐,你堂妹真的有办法治好大长公主吗?”
苏黛霜眉梢动了动,垂下眼睛。
“这……实不相瞒,我和堂妹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对她在外面的情况也不太清楚。”
摸到手上的红玉珠串,苏黛霜又想起刚才在湖边的情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堂妹既然去了,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她恨不得马上和苏欢划清界限,免得回头惹上麻烦,可在众人看来,苏欢刚刚为了救她受了伤,她要是把话说得太绝,又显得自己太没良心。
于是她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最后勉强笑了笑:“大长公主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众女子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来这苏黛霜和苏欢确实不太熟,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真是白费时间。
眼下她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
苏欢最后一针扎在了涌泉穴。
看到她终于停了下来,钦敏郡主忍不住问道:“结束了吗?”
苏欢说:“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大长公主苏醒了。不过她发病突然,而且年近花甲,虽然施针及时,但还是得有人日夜守在身边照看。”
钦敏郡主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没问题。”
只要能醒过来就好!
苏欢看向锦心:“麻烦拿笔墨来,我写个药方。”
锦心看她从始至终动作娴熟,镇定自若,心里早已对她十分佩服,赶忙答应一声,把东西拿了过来。
“苏大夫,请。”
不知不觉间,她们对苏欢的称呼都变成了苏大夫。
苏欢微微垂下眼睫,提笔书写。
随后,她把写好的药方递给锦心:“等大长公主醒了,按照这上面的药方煎药,一天喝三次就行。”
锦心快速看了一眼,看到药方上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心里对苏欢更是钦佩不已。
手腕受伤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稳稳地扎针,而且还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实在是……
“多谢苏大夫,奴婢一定照办。”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孙御医来了!”
第72章 医术受疑
钦敏郡主抬眸朝门外望去,就瞥见身着锦绣领着孙御医匆匆踏入。
孙御医手拎着古朴的药箱,累得气息急促,胸脯剧烈起伏。
甫一见到钦敏郡主,他身形微微颤抖,恭敬地施了一礼:“微臣姗姗来迟,还望郡主海涵!”
孙御医孙安如今已年逾五旬,听闻大长公主骤然发病,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然,他这把上了年纪的身子骨,终究经不住这番折腾,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瞧见钦敏郡主端立在此,他心中的惶恐更甚,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手段厉害,极难应付!
今日自己来迟,恐怕少不了要遭受一番斥责。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钦敏郡主非但没有面露愠色,反倒轻轻摆了摆手:“不必自责,苏大夫已经给我义娘诊治过了。”
孙安闻言一愣:“苏大夫?是哪一位苏大夫?”
太医院里似乎并无这号人物啊?
钦敏郡主解释道:“苏二小姐。”
孙安这才瞧见从屏风之后款步缓出的苏欢,脸上不禁露出满脸惊愕之色。
“这、这便是您所说的苏大夫?”
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十七八岁,青春妙龄的年轻少女罢了!
钦敏郡主以为他不知苏欢的身份,便又多提醒了一句:“苏崇漓大人的千金,亦是当今刑部尚书苏崇岳的侄女。”
孙安在意的当然并非苏欢的出身,而是……
“郡主,您、您怎能让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给大长公主诊病呢?”
苏欢刚刚整理好自己的医具走出来,恰巧听到了这一句,不由得微微挑起秀眉。
钦敏郡主听到这话颇为不悦,当即面色一沉:“孙御医此话是何用意?人家苏大夫可是正儿八经开过医馆的!况且适才我义娘突然发病,也是她当机立断,亲自施针救治,她为何就不能给我义娘看病了?”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孙安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焦急地说道:“哎呀!这如何使得!”
大长公主突然陷入昏迷,病情定然不容小觑,越是这种危急的情形,就越要谨慎对待。
钦敏郡主怎么能贸然让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少女给大长公主擅自诊治呢!
听这意思,她竟然还施针了?
那、那———
锦绣见他如此着急,忍不住劝慰道:“孙御医,您无需忧心,苏大夫说了,大长公主殿下很快便会苏醒过来的。”
孙安心急如焚,只觉得她们一个个都糊涂透顶。
这看病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真要是这般容易,那这世上岂不是遍地都是妙手神医了!
苏欢见他这般反应,心中并不意外,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既然孙御医信不过我,那就请您亲自去诊察一番吧。”
孙安慌慌张张地朝里间走去,路过苏欢身旁的时候,又扭头瞥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年轻人切不可太过莽撞,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自命不凡,要知道一时逞强,最终只会得不偿失!”
倘若大长公主真的出了什么闪失,她一百条命都难辞其咎!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您说得在理。”
孙安一时语塞,无暇与她争辩,加快脚步朝里间走去。
……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子里翘首等候许久的众人也得到消息,称孙御医已然赶到。
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孙御医来了,肯定没问题了!”
“可惜孙御医住得甚远,这一来一回把他请来,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即便她们不通医术,也明白突发急症时,越早医治越好。
大长公主昏迷都过去好一会了,这……
不过这话谁也没敢明说。
苏黛霜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碧儿见她始终愁眉深锁,便低声劝慰道:“小姐,您无需太过忧心,大长公主定会平安无恙的!有孙御医在此呢!”
苏黛霜按了按眉心,苦笑道:“孙御医来自然是好,可我放心不下妹妹。毕竟每位大夫诊治方法不同,同病之下,药方也可能差异极大。”
要是苏欢和孙御医的诊治手段不一样,那恐怕会生出些麻烦……
她虽说压低了声音,但这房间本就狭小,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
这……
她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谁知道苏二小姐究竟是如何给大长公主治病的?
万一就因为她,耽搁了孙御医诊治,那……
这时,锦心推门走了进来,向众人行礼。
“让诸位久等了,如今孙御医已经到了,各位可以宽心回去了。”
原本的宴会自然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如今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才是头等大事,这些人留在此处也只是徒增纷扰,自然要请她们各自返回。
大家都不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们留在此处等到孙御医赶来,已然算是尽了心意、尽了礼数,确实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于是很快有人回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放心了。有钦敏郡主和孙御医照料,相信大长公主定会平安无事,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辞。”
有人起了头,其余的人自然也纷纷跟上。
众人依次走出,偶尔有人朝着沁雅居的方向看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苏黛霜却走在最后。
“锦心姑娘,我妹妹呢?她不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她实在是太想知晓那边的情况了!
苏欢迟迟未归,究竟所为何事?
锦心客气地说:“苏大夫留下来,自然有她留下的缘由,您请放心,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尚仪府自会派马车送她回去。”
苏黛霜本想寻个借口留下来等等,可此时也明白希望渺茫,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直到出了尚仪府,苏黛霜登上马车,又撩起车帘回头望了一眼。
突然,她目光一凝,看到又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尚仪府门前。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那好像是……丞相府的马车?
苏黛霜不由得暗自懊悔,早知如此,就该在府里多等片刻的,说不定还能见到魏世子。
这会儿再调转车头回去,显然不合适了。
碧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冷哼一声道:“大长公主可是丞相世子的亲外祖母!苏三小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擅自给大长公主诊治,世子这次肯定不会轻饶她!”
苏黛霜眸光一闪。
……
孙安来到里间,为大长公主把脉,眉头紧紧蹙起。
钦敏郡主跟了进来,问道:“怎么样?孙御医可瞧出什么端倪了?”
孙安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药方开了吗?”
锦绣把药方递了过去:“这便是。”
孙安看了一眼,一把将药方甩了出去。
“这算哪门子药方!荒谬!荒谬!”
一阵风从门外吹入,那张药方飘落在地。
苏欢微微偏头,还未开口,便见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捡起药方。
旋即,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传来:“孙御医何出此言?”
第73章 苏醒
“世子!”
锦绣和锦心见到来人,神情一肃,连忙恭敬行礼。
“世子!”
孙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切上前,满脸焦虑与指责:“您可算来了!大长公主突然发病昏厥,这女子竟擅自施针开方,全然不顾大长公主安危!”
钦敏郡主柳眉微蹙,不满瞥他一眼,冷冷道:“孙御医,讲话别太重。方才苏欢为我义娘看诊,我全程都在。她镇定自若、行事果决,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魏刈目光扫过那张药方,听到钦敏郡主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位郡主平日里骄纵跋扈,脾气大得很,今日才初见苏欢,居然就肯为她说话,倒是有些奇怪。
“外祖母情况如何?”
魏刈目光落在苏欢身上,沉声问道。
苏欢微微垂首,轻声道:“大长公主就在里面,世子若是担心,可亲自探望。”
魏刈将药方收起,朝内室走去。
他走到床边,见大长公主双眼紧闭,安静躺卧,气息虽弱,却平稳规律。
他眼神瞬时柔和,轻手为大长公主掖了掖被子,随后缓缓转身,深邃目光在苏欢温和平静的脸上短暂停留,心中莫名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安心。
魏刈走出内室,吩咐锦绣和锦心细心照料大长公主后,再次回到众人面前。
确定不会扰到大长公主休息,他眸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孙安:“孙御医,刚为大长公主把过脉,依你看,她如今情况怎样,还危急吗?”
孙安神色一滞,支支吾吾道:“这、这????”
他心中虽对苏欢擅自施针开药极为不满,可也不得不承认,大长公主的脉象确实已经平稳下来。
魏刈轻挑了下眉,语气淡淡的:“听闻在孙御医您来之前,苏大夫就已将大长公主救治好了。”
话语间虽波澜不惊,却隐隐流露出对苏欢医术的肯定。
孙安嘴唇张合,脸上的胡须随之微微颤动,欲言又止。他心里清楚,大长公主病情好转是不争的事实,总不能罔顾真相强行反驳。
魏刈继续说道:“您或许有所不知,苏大夫也曾出手救过本世子,她的医术,本世子信得过。”
“什么?!”
孙安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还有这般经历。
好一会儿,孙安才回过神来,急忙争辩道:“微臣、微臣绝无质疑世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她那个药方实在有问题!大长公主此次急症非同小可,必须慎之又慎,容不得半点差错。她虽暂时稳住了大长公主的病情,可那药方却大有问题!”
魏刈眉梢微扬,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愿闻其详。”
孙安连忙解释道:“大长公主突发脑溢血,按医理当以祛风养血、滋补肝肾为主,可她、她那药方中竟含黄药子和石上柏这般凉性药物,这不是胡闹吗?”
魏刈转头看向苏欢,目光中带着探究:“苏大夫,你对此作何解释?”
苏欢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问道:“敢问世子,大长公主早些年间是否中过毒?”
魏刈眸子微眯,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钦敏郡主也心头一紧,面露惊讶。
大长公主早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确实曾中过剧毒。
当时性命垂危,太医院院使林政费尽心力,以毒攻毒才堪堪救回她一条命。
可这都是多年前的隐秘之事,苏欢仅仅把了一下脉,竟能猜到?
魏刈微微颔首:“不错。”
苏欢点了点头,神色从容:“当时想必用了药性极猛的方子,虽解了大长公主的毒,却也残留了部分毒素在体内。是药三分毒,这些年毒素沉积,一朝爆发,来势汹汹。此时不能一味封堵,而要疏导。药方上的镇肝熄风汤,正是此理。”
孙安听得一怔,心中虽存疑窦,可苏欢言之凿凿、条理清晰,竟叫他一时语塞,无从辩驳。
苏欢轻转过身,望向孙安,语气平和,道:“孙御医心系大长公主,多问些也是情理之中。”
孙安脸色涨红,一阵青一阵白,满是尴尬。
自始至终,苏欢都表现得淡定从容,反倒是自己,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了。
“你、你师从何派?师父又是谁人?”孙安不死心地问道。
苏欢心中暗叹,就算说了,他们也见不到了,不如不说。
她神色坦然,语气平淡:“孙御医见笑了。我不过当初机缘巧合,遇上一位大夫,跟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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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皮**。那大夫走得早,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孙安本来还想追问,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连自己师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而且仅仅学了几年,就敢贸然出手救治大长公主,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轻抚胡须,眉头深锁,语气满是怀疑:“医道深广,需穷极一生钻研。苏大夫如此年轻,学艺不过几年,恐难悟其精髓。倘若出了岔子……”
话还没说完,内室中忽然传来锦绣惊喜的声音:“大长公主醒了!”
孙安吓得手一抖,几根胡须被扯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醒、醒了!?这么快!?
钦敏郡主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冲进内室。
魏刈转过头,目光落在孙安身上,语调平平地说:“孙御医,一同进去瞧瞧。”
大长公主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涣散,躺在床上微微动弹。
钦敏郡主眼眶蓦地红了,声音带了哭腔:“义娘!您可算醒了!”
大长公主眼珠微微转动,费力地扭动脖子,试图抬手拍拍钦敏郡主,可右臂刚抬起些许,便没了力气,缓缓垂下。
魏刈快步上前,轻轻握住大长公主的手,低声道:“外祖母,孙儿在。”
大长公主嘴唇轻颤,从喉间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好????刈儿、刈儿??????”
钦敏郡主赶忙侧过头,深吸一口气,拼命忍住夺眶的泪水。
义娘往昔的飒爽英姿她早已看惯,可眼前这般虚弱的模样,令她心中酸涩不已。
魏刈却镇定得多,眼中还闪过一丝庆幸。
毕竟外祖母中风后这么快就苏醒,还能言语并做些简单动作,着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长公主尽管行动不便,意识却尚算清晰,很快回忆起晕倒前的情形。
她余光扫到孙安,艰难地伸出食指轻点,吃力地说道:“??孙、孙??救??”
钦敏郡主赶忙打断:“义娘,救您的不是孙御医,是苏大夫呀!”
这等大功,绝不能弄错了人。
大长公主一愣,目光越过魏刈,看向屏风旁的苏欢。
魏刈垂下眼帘,语气不自觉柔和:“外祖母,是苏二小姐救了您。”
第74章 回府
大长公主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浓浓的诧异。
她怎会轻易忘却,苏二小姐曾凭借着高超精妙的医术,救下了自家疼爱的孙子,使得孙子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帝京。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这一次自己毫无征兆地突发恶疾,竟然又是苏二小姐挺身而出,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大长公主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由于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身体极度虚弱,话到嘴边也只是吐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好、好??????姑、丫头.????”
魏刈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外祖母,您的心意孙儿全都明白,您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就放心交给孙儿来处理吧。”
大长公主看着魏刈,安心地点了点头。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一副闲散慵懒模样的孙儿,在关键时刻却总是如此值得依靠,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魏刈将大长公主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转过头吩咐身旁的锦绣:“按照苏大夫开的药方去煎药,一定要细心地照看好外祖母。”
锦绣小心翼翼地接过药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奴婢遵命!”
站在一旁的孙安,嘴唇动了动,原本心里还想着要质疑苏欢的医术,可此时此刻,看着大长公主不仅顺利苏醒过来,而且状态恢复得相当不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次苏大夫可是立下了大功。
魏刈留下锦心和另一个丫鬟锦桃照顾大长公主,钦敏郡主坚持要守在床边,他也没有过多劝阻,便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孙安默默地跟在后面,之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刈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孙御医说得确实没错,医术这方面,确实是学无止境啊。”
孙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苏欢看了看天色,在这尚仪府待的时间久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景逸、景熙和芙芙见苏黛霜先回了家,又不清楚这边的情况,肯定都急坏了。
魏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微微侧头吩咐道:“冷翼,去备车,送苏大夫回府。”
苏府内,苏景逸正全神贯注地写着东西,苏芙芙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荷包上的穗子,心里还想着清河镇的春灯节呢。
突然,苏景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焦急地问道:“三哥,姐姐回来了吗?”
苏景逸停下手中的笔,摇了摇头说:“还没有呢。”
苏景逸一愣,满脸疑惑地说道:“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看到苏黛霜回来了,她们不是乘坐同一辆马车去的尚仪府吗?”
苏景逸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姐姐没和她一起回来?”
“没有!我亲眼看到苏黛霜的贴身丫鬟碧儿也跟着她一起坐马车回来的,我还以为姐姐也在呢!”
苏景熙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苏黛霜怎么能把姐姐一个人留在那儿呢!”
苏芙芙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都是担忧的神情。
苏景逸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去问问她。”
苏黛霜刚回来收拾妥当,就看见苏景逸兄弟俩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你说堂妹?”
苏黛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大长公主发病这件事,现在估计还没有传开来,她可不想多说,更何况她也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向他们解释。
思考了片刻,苏黛霜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尚仪府出了点意外情况,堂妹就留下来了。”
苏景逸眉心紧紧皱起:“意外?到底是什么意外?尚仪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姐姐独自留下来?”
苏景熙更是眯起了眼睛,语气不善地说道:“是你请姐姐陪你去的,现在你自己回来了,却把姐姐扔在那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苏黛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兄弟俩年纪不大,怎么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这么强烈呢?
碧儿冷哼了一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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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家小姐可没关系!是她自己非要出这个头,能怪得了别人吗?”
苏景逸冷冷地反问道:“大家都是从苏府出去的,怎么会没关系?”
碧儿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满心不甘地嘟囔着:“反正就是不关我们家小姐的事儿!她自己要逞能,能怪谁!”
“碧儿。”
苏黛霜瞪了她一眼,碧儿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苏黛霜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其实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今天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大长公主突然发病昏迷过去了,钦敏郡主派人去请太医,堂妹却主动上前说要为大长公主诊治。郡主等不及太医,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当时我心里很担心,可被拦在了门外,堂妹又不让人打扰她诊治,后来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
苏景逸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有姐姐在,大长公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景熙虽然相信姐姐的医术,但对苏黛霜还是满心的不满。
“那你就自己回来了?姐姐怎么办?”
苏黛霜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也想等堂妹一起回来,可尚仪府的人让我们先离开,我也没有办法啊。不过尚仪府肯定会安排好的,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派人把堂妹送回来了。”
“你———”
苏景熙正要发火,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有贵客到了!”
苏黛霜一愣:“贵客?”
今天苏崇岳去上朝了,何氏和苏靖在养病,府里的事情都由她做主。
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既紧张又兴奋地说道:“是丞相府的马车!”
苏黛霜眼睛一亮,急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
可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辆低调而又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一只白皙如同美玉般的手挑开了帘子,竟然是苏欢!
第75章 财大气粗
苏黛霜死死盯着那辆奢华至极的马车。
苏欢怎么会在丞相府的马车上?
原以为定会被百般刁难,可眼下这情形……
苏黛霜咬了咬唇,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强装热情快步迎上去,刻意拔高声音:“堂妹!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急坏了!”
苏欢身姿优雅,从容走下马车。她微微挑眉,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苏黛霜,似笑非笑:“不过晚回一会儿,瞧你紧张的,能有什么事?”
苏黛霜笑容一僵,忙不迭解释:“我、我是怕尚仪府的人刁难你,毕竟……”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大长公主已经醒了,是我救了她,他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刁难?”
“什么?!”
苏黛霜脸色瞬间惨白,眼睛瞪得滚圆,震惊毫不掩饰地从眼中透出。
大长公主竟然醒了,这意味着苏欢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苏欢轻轻颔首,语气平淡:“钦敏郡主她们悉心照看着,不必忧心。”
苏黛霜哪是担心大长公主,满心都是嫉妒与不甘。
她偷偷瞥向马车,心里恶狠狠地想,苏欢这运气怎么就这么逆天!
表面上,她却强装镇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想着你这么久不回,都打算去尚仪府把你接回来呢……”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姐姐!”
苏景熙风风火火地跑来,怀里抱着小小的苏芙芙,苏景逸则步伐沉稳地跟在后面。
苏欢目光越过苏黛霜,瞧见他们,脸上倏地绽出极温柔的笑意:“怎么都跑出来啦?”
苏景熙嘿嘿一笑:“三哥说肯定是姐姐回来了,我们就一起赶过来啦!”
苏景逸微微点头,道:“听到是丞相府的马车,便猜到是姐姐。”
苏芙芙从苏景熙怀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姐姐抱!”
苏欢伸手去抱苏芙芙,白皙的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擦伤赫然显现。
苏芙芙眼眶瞬间泛红,小心翼翼地捧着苏欢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苏欢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伤而已,不碍事。”
曾经在冰天雪地中带着他们躲避追杀,艰难求生时,受过的伤可比这严重百倍。
苏景熙脸色骤变,刚要开口询问,马车的帘子突然掀开。
一张俊美绝伦、气质清冷高贵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之事,多亏了苏大夫。”魏刈声音低沉磁性,自带威严。
苏黛霜震惊得捂住嘴,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世、世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魏刈眉梢微扬,眼神淡漠:“苏大夫救了大长公主,本世子自然要亲自送她回来。”
苏黛霜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一阵晕眩。
她本以为只是世子派了马车,没想到竟是世子亲自陪同!
那岂不是说,这一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苏景熙也愣住了,而苏景逸已经上前,恭敬行礼:“多谢世子。”
魏刈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递了过来:“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苏欢挑眉,这世子倒是很懂规矩。她大大方方地双手接过:“谢过世子。”
魏刈摇摇头:“该是本世子谢你,今日若不是你,外祖母的情况不堪设想。”
苏欢转身把盒子递给苏芙芙:“帮姐姐拿着,手疼。”
苏芙芙吸了吸鼻子,连忙抱紧盒子,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苏欢又看向魏刈:“大长公主那边还需针灸一个月,世子安排好马车接送即可。”
魏刈颔首:“明日起,自会安排,有劳苏大夫。”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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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霜见状,忍不住开口:“世子,外面酷热难耐,您要不进府喝杯茶?”
魏刈礼貌地笑了笑,语气却透着疏离,道:“不必了,今日是专程送苏大夫回来。”
说罢,放下帘子,“冷翼,回府。”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苏黛霜才惊觉自己举止唐突,登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到了极点。
苏欢仿佛没看到她的难堪,捏了捏苏芙芙的脸蛋:“等久了吧,跟姐姐回去。”
回到屋子,苏景熙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们说说!”
苏欢坐下,接过苏景逸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苏景熙听完,啧啧称奇:“姐姐,要不是你在,大长公主可就性命难保了!”
苏景逸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只怕有人要为带姐姐去尚仪府的决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苏景熙哼了一声:“她一开始就心怀不轨,还想污蔑姐姐,简直愚蠢透顶!”
苏景逸敛了笑意,沉吟道:“这或许只是个开端,往后的麻烦只怕不少。”
苏欢放下茶杯,神色平静而坚毅:“我们既已回到帝京,这些早有预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说着,她冲着苏芙芙招手:“妹妹,打开盒子看看,喜欢吗?”
苏芙芙听话地把盒子放在小几上打开,瞬间瞪大了眼睛。
盒子里满满的金元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苏景熙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丞相府果然财大气粗!”
苏景逸也微微点头:“的确出手阔绰。”
这时,苏芙芙拿开两块金元宝,从盒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
苏欢一怔,仔细一看,竟是一瓶擦伤药。
没想到魏世子如此心思细腻……
第7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药?”
苏景熙满心好奇地猫着腰凑了过来,一把夺过那精美的药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脸上写满了疑惑,
“堂堂丞相世子,送这东西干啥?咱姐姐可是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的大夫,会缺他这一瓶药?”
他这话说出口,语气里的那股子直爽与天真展露无遗。
苏景逸瞬间僵在原地,呼吸都不自觉地停住了,内心疯狂祈祷:老天爷啊,快让别人忘了这话是从我这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忍着那股尴尬,侧过头,眼中带着几分温和,轻声对苏欢道:“姐姐,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苏欢轻轻抬起洁白的手腕,接过药瓶,修长的手指缓缓旋开瓶盖。
刹那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药香弥漫开来,萦绕在几个人的鼻尖。
她微微点了点头,朱唇轻启:“这东西倒是品质上乘。”
简单的一句话,便彰显出她作为医者对药材品质的精准判断。
“依我看,咱们还是用自家的药吧。”苏景逸略微思索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记得从清河镇带回来的药箱里,姐姐亲手调制的膏药还有好几瓶呢,我去取来?”
苏景熙连忙点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就是就是!姐姐的手艺那可是绝了,他送的哪能比得上!”
苏欢本想点头答应,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紧,一只软乎乎、温热的小手拉住了她。
她低下头一看,只见苏芙芙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神中满是心疼和认真,正一点点地将她的袖口折起来。
看到苏欢手腕到手肘那触目惊心的大片擦伤,苏芙芙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毫不犹豫地拿过那小巧的白玉瓶,用白嫩的小手挖出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
她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得仿佛此刻她在做的是这世上最神圣的事情。
那微凉的触感传来,苏欢低下头,看着苏芙芙脑袋上那圆圆的发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温柔地说道:“就用这个吧。”
不过是擦伤而已,用什么药本来就无关紧要,妹妹的关切,才是最珍贵的。
苏景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话,现在还是不说为好。
夜幕降临,苏景熙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想着姐姐白天又救了人还受了伤,他做的饭菜更加丰盛了。
饭桌上,苏景逸一边有条不紊地端菜摆盘,一边不动声色地喊了一声:“妹妹。”
苏芙芙听到声音,澄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抬起头来。
苏景逸一脸严肃,活像个认真的小大人:“妹妹呀,以后外人给的东西,可得多留个心眼儿,不能什么都往家里拿,知道不?”
苏芙芙歪着脑袋,眼中满是疑惑:三哥这是什么意思?今天丞相世子送的药,难道有问题?可姐姐涂药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呀,如果药不好,姐姐怎么会没发现呢?
苏景逸赶忙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不是说药不好,就是怕送东西的人心里有别的想法,咱们得防着点儿,明白不?”
苏芙芙还是一脸茫然,心里直犯嘀咕:三哥怎么能这么说丞相世子呢?人家不仅送了药,还送了一箱子金锭呢!这么慷慨的大帅哥,上哪儿去找呀?
这时,苏景熙端着最后一盘菜,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三哥,你跟妹妹在嘀咕什么呢?今天这些菜可都是姐姐爱吃的!”
苏景逸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就跟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什么都信。”
苏景熙立马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妹妹,听三哥的肯定没错!这世上啊,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谁都像丞相世子那样知道感恩的。就说咱爹以前帮叔叔家多少忙,结果呢?唉!”
苏景逸瞥了他一眼,苏景熙摸了摸脸,疑惑地说:“三哥,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花啊?”
苏景逸无奈地说:“行了,我去请姐姐吃饭,你别瞎给苏芙芙灌输些有的没的。”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苏景熙和苏芙芙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困惑:到底是谁乱教了呢?
画面一转,苏黛霜正烦闷得不行,偏偏这时下人来报何氏找她,便没精打采地去了何氏的房间。
刚一进门,何氏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急切:“霜儿,今儿个的赏春宴怎么样,没出什么岔子吧?”
苏黛霜的目光匆匆从何氏脸上扫过,又迅速移开。
这几天,何氏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原本光洁的脸上,红疹密密麻麻,甚至有些地方开始溃烂留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不耐烦地挣开何氏的手,一屁股坐在一旁,没好气地把白天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也不知道那苏欢走了什么狗屎运,大长公主居然真让她给弄醒了!这场赏春宴,她可出尽了风头,我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带她去!”
何氏一听,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那苏欢本就生得一张勾人的脸,现在又救了大长公主,以后咱们还怎么拿捏她?”
苏黛霜心里那股子气啊,堵得慌。
她气的可不只是苏欢出了风头,更气丞相世子看苏欢那不一样的眼神,这……
以后可怎么办呢?
何氏来回踱步,过了半晌,咬咬牙说道:“算了!谁知道她能不能真把大长公主治好?要是大长公主再出个什么意外,她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对了,你去看靖儿没,他怎么样了?”
苏黛霜没好气地说:“哪儿顾得上他!听下人说,他又发脾气摔东西了,关了几天,闲不住了呗。”
何氏心疼得不行:“这可不行,总这么下去,课业不都荒废了?你赶紧去跟你爹说说,把你弟弟放出来,他就是受了点惊吓,又没什么大病!”
苏黛霜满脸不耐烦:“爹铁了心要教训他,我去劝有什么用?”
何氏一拍手:“别的不说,这课业不能耽误!”
最终,苏黛霜还是拗不过,去找了苏崇岳。
一番晓之以理后,苏崇岳总算松了口:“行吧,找个小厮跟着他,除了上学下学,哪儿也不许去!”
苏靖得知消息,总算安分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便急忙忙收拾东西准备去太学。
他哪儿是爱学习啊,实在是在家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刚走到院子里,就撞见了苏欢。
苏欢温和地说道:“堂哥,这是要去太学了?”
苏靖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衣领,抬脚就走。
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苏欢那温和清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堂哥,不等阿逸和阿熙一起?”
第77章 太学山长
苏景熙猛地回过头,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重重地冷哼一声:“和他们俩一起?我可是去太学这般高等学府念书,哪有闲工夫陪着他们这些平庸之辈!”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自信从容的微笑,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啊,说来也真是巧,他们两个今日也打算入读太学。我还正担心他们从前没去过太学,进去之后会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呢。好在你身体已经康复,正好也要复学。要是你能带着他们一同前往,路上相互照应,我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什么?”
苏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俩?进太学?”
他上下打量着苏欢,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轻蔑之意,“你怕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太学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吧,真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去吗?”
要知道,太学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书院,那可是汇聚了天下英才的所在。能进去的学生,要么是学识出类拔萃的优秀生员,要么是家世显赫的达官显贵子弟。
就凭苏景熙和苏景逸那两人,要是没有他爹的帮忙,想要进入太学,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苏欢闻声回头,只见苏景熙和苏景逸衣着整洁得体,各自背着书箱大步走来。
苏景逸的书箱里,笔墨纸砚摆放得井井有条,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文雅气息,彰显着他对求学的认真态度。
而苏景熙的书箱,在走路时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响个不停,一听就没装多少有用的东西,显得有些敷衍。
苏欢暗自扶了扶额头,在读书这件事情上,果然还是不能对景熙抱有太大的期望啊。
“姐姐!”
苏景熙虽然平日里不爱读书,但对太学里的骑射课程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显得英姿飒爽。
苏欢的目光转向苏景逸,她心里清楚,阿逸盼着进入太学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很久。
此刻,他那张清俊的脸上看似平静如水,没有什么波澜,但眼底那一丝难以掩饰的光亮,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激动与兴奋。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罢了,心中有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苏欢冲他们招了招手,温和地说道:“来得正好,堂哥今天也回去上课,你们一起走吧,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苏景熙斜睨了苏靖一眼,嘴角挂着一抹略带促狭的笑容:“哟,这病好得可真够快的啊?”
“你!”
苏靖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生病这件事,每次听到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胆小怕事、懦弱无能,丢人现眼极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有点钱就能进太学了吧?我可听说了,堂妹你找爹要了两箱子账本和不少银子,就为了供他们念书。”
看着兄弟俩那崭新的梨花黄木书箱,苏靖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事情还没个着落呢,就换上这么贵重的书箱,可真是奢侈浪费!”
苏景逸微微一怔,随即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堂哥您误会了。起初我和景熙打算继续用旧书箱的,但后来仔细一想,帝京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前来投靠叔叔。要是我们用的东西太过寒酸简陋,别人肯定会以为是叔叔亏待了我们,那样的话,可就坏了叔叔的名声了。”
苏靖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苏景熙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呢,为了找到这两个最贵、最好的书箱,他可是跑遍了大半个帝京,累得腰酸背痛、气喘吁吁!
提到自己的爹爹,苏靖也不敢再太过放肆,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如此铺张浪费啊!太学里也不是人人都用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该不会是要去那种普通的书院吧!”
苏景逸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真诚:“堂哥何出此言呢?我和景熙,确实是要去太学啊。”
“就你们?”
苏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别再做白日梦了!你们凭什么能进太学,你们够资格吗?”
苏欢轻轻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光芒:“不知太学山长的推荐书,够不够资格让他们进入太学呢?”
苏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太学内,清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缓缓走来,脸上竟难得地洋溢着温和的笑意。
几位助教迎面遇上,赶忙抱拳行礼,态度恭敬地说道:“见过太学山长。”
李鹤轩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助教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纳闷,平日里太学山长一向严肃刻板,今日怎么这般和蔼可亲?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道:“夫子,您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心情这般好?”
李鹤轩捋了捋胡须,微微点了点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喜之事,只是今日有两个学生要来入学,我心里高兴罢了。”
学生?
这都已经五月了,早就过了正常的入学时间,而且就算有学生入学,太学山长也不至于如此高兴啊?
“是哪家的公子?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消息呢。”
李鹤轩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罢了。但他们才情出众,近日刚到帝京来求学。”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明白,李鹤轩身为当世大儒,眼光极高,能得到他如此夸赞的学生,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突然,一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山长大人说的,可是去年在清河镇遇到的那个少年?”
李鹤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是!他弟弟和他年纪相仿,便一同入学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去年李鹤轩的娘亲不幸去世,他回乡奔丧的时候,遇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对那少年的才华赞不绝口,还曾劝他来帝京求学,可惜那少年因为家中贫寒而婉言拒绝了。
没想到,仅仅一年之后,他竟然真的来了!
山长大人对那少年如此看重,甚至直接让他和弟弟一同入学太学,这少年究竟得有多么厉害啊?
李鹤轩感慨地说道:“哥哥如此出类拔萃,弟弟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快到了,走,我们去门口看看。”
马车缓缓停在太学门前。
苏靖率先跳下马车,心里依旧对苏欢所说的话将信将疑,脸上满是狐疑之色。
苏景逸紧跟其后,步伐稳健,眼神坚定。
苏景熙刚要下车,被苏欢一把拉住:“景熙,进了太学之后,一定要多看书,多听课,少说话,记住了吗?起码要坚持一个月。”
第78章 入学
苏欢的马车缓缓停在太学门前,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苏景熙一脸灿烂地冲着姐姐笑,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自信的光芒:“姐姐别担心!我和四哥肯定能在这儿站稳脚跟,不会被人小瞧!”四哥苏景逸一直对能进入太学求学满怀憧憬,如今机会难得,他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苏欢轻轻颔首,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疼爱,这才放心地让他们下了车。
来的路上,他们与苏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险些就错过了入学的时辰。此时太学门前冷冷清清,除了那值守的小厮,看不到半个人影,显得格外寂静。
苏靖鼻子里冷哼一声,脸上挂着满满的不屑,大摇大摆地迈步向前。那小厮一眼就认出了他,赶忙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苏二少爷。”
苏靖随意地应了一声,刚跨过大门,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哼,他倒要看看,苏欢他们口中太学山长的推荐信,到底是真是假,可别是在唬人!
苏景逸身着一袭虽然朴素但却一尘不染的长衫,身姿挺拔如松,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去,双手递上一封信函。“清河镇苏景逸、苏景熙,有幸得到太学山长的亲笔推荐信,特来求学。”
守门的小厮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这居然是太学山长的推荐信!?”要知道太学山长眼光极高,平日里极少给人写推荐信,这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厮颤抖着双手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苏靖见状,立刻得意地冷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有猫腻!”他心里暗自窃喜,那可是堂堂太学山长,苏欢他们几个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能勉强活下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真的拿到山长的推荐信,肯定是伪造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厮连忙赔着笑脸解释:“不不不,小的实在是不太认得太学山长的笔迹,所以也不敢确定这封信的真假……”
苏靖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信,匆匆扫了一眼后,笑得更加张狂:“哼,太学山长的笔迹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明显就是伪造的!”他恶狠狠地将信朝着苏景逸扔了过去,“苏景逸,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在太学门前公然撒谎!”
苏景逸微微侧身,那封信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苏景熙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信,心中又急又气:开什么玩笑,四哥的入学就指望这封信了,苏靖这个混蛋居然敢如此放肆!“苏靖,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也配扔这封信!”
苏靖满脸嘲讽,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一封假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随便就能写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犹如洪钟般从身后传来:“哦?”
苏靖下意识地转过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山、太学山长!?”
李鹤轩今日见迟迟不见有人来,便亲自前来查看情况,没想到刚到就听到了这一番荒谬至极的言论。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苏家的?”
苏靖在太学里向来是学业垫底,成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李鹤轩对这样的学生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因为他前几天说撞见了鬼,被吓得不轻,一直没来上课,才有点模糊的记忆。
李鹤轩冷冷地说道:“我倒不知道,你对我的亲笔信竟然如此嗤之以鼻。”
苏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什么!?”
李鹤轩却不再理会他,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苏景逸,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苏景逸神情肃穆而恭敬,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苏景逸,拜见太学山长。”
李鹤轩仔细地端详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苏景逸身后,微笑着问道:“这是你的弟弟?”兄弟俩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眉眼间却隐隐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苏景熙想起姐姐之前的再三叮嘱,立刻收敛了身上的锋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向山长问好。
苏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那封信竟然是真的!而且太学山长居然还亲自前来迎接,这怎么可能!
李鹤轩见兄弟俩举止得体、彬彬有礼,心情大好,目光一转,落在了站在马车旁边的苏欢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苏欢微微屈膝,垂首轻声说道,声音清婉却透着一股坚定:“见过太学山长。”
李鹤轩恍然大悟:“这就是你的姐姐?”
当初他回老家的时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里稍作歇息,偶然间遇到了苏景逸。那少年年纪虽小,却谈吐不凡,见解独到深刻。李鹤轩本就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尽管当时因为守孝多日,身体颇为不适,可还是坚持写了一封推荐信,诚挚地邀请他来帝京求学。
苏景逸当时曾说,家中父母早亡,全靠姐姐不辞辛劳、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养大,实在不忍心再给姐姐增添负担,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李鹤轩当时感叹这姐弟几人的命运坎坷多舛,却又有着坚韧不拔的骨气,便没有强行要求。没想到,今日他们真的来了!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太学山长的知遇之恩,我和阿逸、阿熙定当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顾府内,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
“爹,您听说了吗?阿逸和阿熙今天去太学了,而且阿逸竟然拿到了太学山长的亲笔推荐信!”顾楚安在翰林院任职,消息十分灵通,此刻兴奋得满脸通红,急切地说道。
顾赫放下手中的卷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哦?竟有此事?”
顾楚安接着说道:“您还记得吗,去年太学山长回老家奔丧,您当时正好出京查案,还顺路护送了他一段路呢。”
顾赫点了点头,陷入了回忆:“记得。那段时间阴雨连绵不断,官道还算好走,可清河镇那个小地方,越往里面走,道路就越是泥泞不堪,太学山长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日子。”
顾楚安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就是那个时候,阿逸出去采药,恰好碰到了太学山长!”
顾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说来,还真是机缘巧合啊。这样的机缘,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遇到的。”
顾楚安也满心欢喜,不住地点头:“是啊!阿逸从小就聪明好学,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他原本还在为苏景逸和苏景熙的入学之事忧心忡忡,想着要托关系帮他们一把,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
顾赫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柔和而充满感慨:“以前总觉得他们还只是不懂事的孩子,事事都得我们操心,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很多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放心啊。”
顾楚安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对了,今日在翰林院,好几个同僚都向我打听苏欢妹妹的事情呢。”
第79章 不喜什么?
顾赫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
稍作思索后,缓缓开口道:“那日苏家宴请,欢欢举止间落落大方,知书达理,能吸引他人目光倒也正常。”
苏欢生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气质清冷,言谈举止更是恰到好处,有人私下打听她,本就在预料之中。
虽说如今苏崇漓已不在人世,可不少世家中人并不太在意这些,反而更看重苏欢自身的才情和品性。
这样出众的姿容才貌,想不被关注都难。
顾梵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似乎……不只是因为那日的事,还因为尚仪府昨日发生了点意外。”
顾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尚仪府?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爹您有所不知,昨天尚仪府举办赏春宴,苏黛霜受邀前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带着欢欢妹妹一起去了。谁知中途大长公主突发中风,陷入昏迷。欢欢妹妹从前开过医馆,关键时刻,她没有丝毫犹豫,主动出手救治———”
“什么?”
顾赫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震惊,“那大长公主现在情况如何了?!”
他昨天一直在忙着看卷宗,忙到半夜才回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大长公主身份特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顾梵看他如此紧张,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您放心,据说大长公主昨日就已经清醒,今日景逸和景熙去太学,还是欢欢妹妹陪着一起去的。”
顾赫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顾凡接着说道:“不少人都猜测她这次救治大长公主有功,会得到不少赏赐。所以今日同僚一见我,就问起了这件事。”
他眼中满是惊奇,又是称赞又是感慨,“之前听说欢欢妹妹救过魏世子,我还以为只是运气使然,但现在看来,她的医术确实出神入化。”
救一个人或许是偶然,可接连救了两个人,那就绝不是偶然了。
魏世子之前在边疆受伤,伤势轻重外人无从得知,但大长公主这次可是中风!
就算是经验老道的孙御医,只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欢欢却做到了!
顾赫捋了捋胡子,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她自小就懂事,尤其这几年,更是长进颇多,可不是寻常姑娘可比。”
他知道苏欢开医馆,可之前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她只是帮邻里乡亲看看小病小症。
但现在看来,苏欢藏得可够深的,难怪她早早就筹划着回京,她本就有这样的本事!
顾梵想起那些同僚热切来问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不悦:“欢欢妹妹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之前无人问津,甚至暗中还有不少等着看笑话的。现在看她与尚仪府走得近,立马迫不及待来打听,打的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不错。”
顾赫笑意微敛,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些人都不是良配。”
苏崇漓枉死,只剩下这几个孩子,他自然要帮忙好好照看。
尤其欢欢是女子,无父兄撑腰,姻缘一事就更要谨慎。
“这事儿先不急,帝京好男儿那么多,总得帮她挑个好的。”
顾梵唇瓣微动,似乎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顾赫接着道:“对了,景逸和景熙既然已经入学太学,等过几日他们放旬假的时候,就请他们来府上坐坐,欢欢和芙芙也一起,就当庆祝。”
顾梵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连忙应道:“好!”
与此同时,尚仪府内。
苏欢刚为大长公主施针完毕,她神色镇定,有条不紊地将银针收起,同时叮嘱旁边的锦绣和锦心:“之后每日就按照我刚才教的手法为大长公主按摩,能让大长公主的身体恢复更快,另外饮食要清淡,忌茶酒。”
“是。”
经历过昨天的一切,锦绣二人现在对苏欢的医术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叮嘱自然也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长公主一听不让她喝酒,原本还有些精神的眼神瞬间黯淡了许多。
钦敏郡主在旁边瞧得真切,立刻大声道:“苏大夫的话,您刚才都听见了?以后没她的允许,您可不能喝了!”
苏欢微微一怔,钦敏郡主却是疯狂冲她使眼色。
苏欢默了默,看向大长公主,认真且严肃道:“是。您这次发病,就与您平日饮酒有关,须得多加注意。”
大长公主抬了抬手,最终只得闷声应下。
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锦绣喂大长公主服了药,苏欢才收起东西往外走。
钦敏郡主立刻跟了出来。
来到外间,钦敏郡主才忍不住道:“苏大夫,你不知道!其实我哥早就劝过大长公主少喝点酒了,奈何她不听!这次可多亏了你!她不听我哥的,却不敢不听你的!哈哈!”
苏欢脚步一顿:“你哥?”
“就是丞相府的世子!”钦敏郡主随意道,“他大我几岁,我就喊他一声哥了!”
苏欢心中了然,果然是在说魏世子。
大长公主是他亲外祖母,钦敏郡主又被大长公主养在膝下三年左右,二人自然十分熟悉。
而且听这语气,两人关系还不错。
苏欢点点头:“听说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亲自披挂上阵,斩敌军之首,不但有一身好武艺,更有好酒量,巾帼不让须眉。”
这是个令人钦佩的传奇女子。
钦敏郡主闻言,脸上也染上骄傲之色,眉飞色舞道:“那是自然!”
她最佩服的就是大长公主!
苏欢看她一眼,眉梢微扬。
钦敏郡主这直爽的性子,倒是和大长公主颇像,难怪昨日大长公主病发,她那么紧张。
大长公主对她格外偏爱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哎,对了,听说你之前还救过我哥?”
钦敏郡主早就听说了这事儿,但其实最开始没放在心上,经历过昨天的那些,她才发觉这个苏欢,和自己之前预想的很不一样。
苏欢微微一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不足挂齿。”
钦敏郡主摸了摸下巴,看她的眼神十分惊奇:“我哥哪里得罪你了吗?”
苏欢眨眨眼:“郡主此话从何说起?”
钦敏郡主耸耸肩:“帝京女子哪个不是巴不得和我哥扯上点关系,可你却偏偏相反。肯定是他做了什么讨嫌的事,惹你不喜了呗!”
苏欢尚未开口,便听一道清冷慵懒的嗓音传来———
“不喜什么?”
第80章 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
钦敏郡主吓得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你走路怎么跟个鬼魅似的悄无声息!”
魏刈似笑非笑,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这是怕我听到你编排我的坏话?”
钦敏郡主顿时说不出话来,小声嘟囔:“……就说了两句罢了,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以前我当面说你,也没见你有这反应。”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面对皇子公主都敢顶嘴,可不知为何,在魏刈面前,总会不自觉地畏惧。
世人皆传丞相世子冷清温雅,可她却觉得,他身上那股气势,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肆意妄为。
尤其是这次自己确实理亏,更找不到话来反驳。
这时,苏欢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魏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脑海中却浮现出冷翼上午说的那些话。
“……苏大夫医术精湛,两个弟弟也不容小觑,竟没依靠苏家的关系,自己进了太学!听说苏靖当时在太学门口大闹,质疑举荐信是假的,正巧被太学山长听见。他平时课业不好,在太学不受助教待见,这下怕是更难了……”
魏刈挑眉,心中暗自思忖:早该想到,苏欢能带着弟妹在乱世中逃亡,还能以女子之身撑起苏家,将苏芙芙养得白白胖胖,绝不是寻常女子。
是自己小瞧她了。
“苏大夫,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欢唇角轻扬,神色坦然:“世子客气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该做的。”
她性格干脆利落,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正说着,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下子扑进苏欢怀里。
两个丫鬟紧随其后,见到魏刈,急忙行礼:“见过世子!”
苏欢弯腰抱起苏芙芙,温柔地笑道:“妹妹,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苏芙芙乖乖点头,小脑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苏欢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景熙和苏景染去了太学,她不放心苏芙芙一个人在家,便带在身边。
两个丫鬟笑着夸赞:“小小姐可乖了,不哭不闹,还聪明得很,九连环一会儿就解开了!”
苏芙芙向来懂事,知道姐姐在忙,就安安静静地玩。
苏欢点了点苏芙芙的鼻子:“那,跟姐姐回家啦?”
苏芙芙又点了点头。
苏欢抱着苏芙芙刚走几步,就察觉到妹妹有些不对劲。
一瞧,小奶娃正趴在她肩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
苏欢疑惑:“……你看什么呢?”
苏芙芙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昨天不是世子哥哥送姐姐回家的吗,今天怎么不送了?
魏刈也注意到苏芙芙的目光,剑眉微挑:“怎么了?”
苏欢沉默片刻,强笑道:“妹妹可能困了。”
苏芙芙眨眨眼,看看苏欢,又看看魏刈,最后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小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睡着了。
嗯……
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让世子哥哥送,但姐姐说她困了,那就是困了!
苏欢冲魏刈礼貌一笑:“妹妹睡着了,我先带她回去,世子和郡主不必送了。”
魏刈微微颔首。
直到苏欢的身影消失不见,钦敏郡主才转头,上下打量着魏刈。
魏刈瞥她一眼:“有话直说。”
钦敏郡主忍俊不禁:“哥,你到底做了什么,人家躲你跟躲瘟神似的?”
魏刈向来生得一副极好皮囊,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可苏欢对他却如此冷淡,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魏刈淡淡开口:“听说你最近没去找楚萧,闲得慌?”
钦敏郡主顿时气得脸色涨红,跺跺脚转身就走:“你等着,总有一天有人治得了你!”
……
“停一下。”
苏欢喊停了马车,轻声说道:“我想起来有点东西要买,就在这儿下车吧。”
小厮忙道:“那小的在这儿等您。”
苏欢笑着摇头:“不用了,离苏府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小厮见她坚持,也不再勉强:“是,那小的明天再来接您。”
苏欢道谢后,抱着苏芙芙下了车。
苏芙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苏欢轻声问:“姐姐去买铺子,你去不去?”
苏芙芙一下子睁大双眼,眼神亮晶晶的。
去!去!
苏欢牵着苏芙芙往前走。
拐过两条街,就到了摘星楼前。
苏芙芙忍不住往里面瞧了一眼。
苏欢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道:“等会儿买完东西,带你来吃。”
苏芙芙抿嘴笑了笑,又有些遗憾地耷拉下脑袋。
———三哥四哥去太学上学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吃好吃的都没人一起。
苏欢又走了几步,在摘星楼斜对面的布庄前停下。
这就是苏芙芙之前抓阄选的铺子。
她牵着苏芙芙走进布庄。
……
吴浩刚到摘星楼前,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一怔。
那不是苏欢吗?旁边的是她妹妹?
还没等他看清,两人已经进了布庄。
“少爷,您看什么呢?”小厮好奇地问。
吴浩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看美人了。”
小厮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
自家少爷风流成性,说出这话也不奇怪。
吴浩略一思索,抬腿往布庄走去。小厮忙道:“少爷,您不是约了人在摘星楼吗,时间快到了!”
吴浩挥了挥扇子,满不在乎:“就耽搁一会儿,不碍事!”
说着,加快脚步进了布庄。
……
布庄掌柜正忙着,抬头看见苏欢,认出她是之前来问过铺子价格的姑娘。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姑娘,您又来啦?”
这女子虽然衣着朴素,却貌美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在帝京混了这么久,掌柜知道这里藏龙卧虎,丝毫不敢怠慢。
苏欢微微颔首,刚要开口:“我来,是为了上次跟您说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夸张的声音打断。
“苏三姑娘,真是巧啊!”
苏欢眉头微蹙,回头一看,果然是吴浩。
他双手抱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欢,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
苏欢冷冷道:“是挺巧,早知道今天这么‘幸运’,我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
第81章 盘下店铺
吴浩面色微僵,转瞬又堆起笑来:"苏三小姐真爱说笑。上月在摘星楼,在下眼拙没认出小姐身份,言语冒犯,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早想当面赔罪,可总寻不着机会———"
苏欢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道歉就免了。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吴浩眼底一亮:"你可是来挑绸缎的?巧了,在下常来这家店,想要什么料子,尽管告诉我。"
苏欢暗笑。
掌柜的就在跟前,他哪来的脸说自己熟络?
"不用了。"苏欢冷声回绝。
吴浩却紧追不舍,装出豪爽模样:"为表歉意,小姐今日在这儿的花销,我全包了!不知小姐可肯赏脸?"
这话让苏芙芙忍不住回头打量他———
瞧着也不像阔绰主儿,口气倒不小,难不成要买断这店?
苏欢恍若未闻,转向掌柜:"借一步说话。"
掌柜忙不迭引路,苏欢刚要往里走,吴浩突然抢步拦住,嬉皮笑脸道:"小姐何必见外?您是苏兄的堂妹,咱们也算沾亲带故,不过挑几匹布的小事,就当是在下的心意,还请小姐收下。"
苏欢驻足,抬眼掠过他。
那双乌眸沉静如深潭,目光淡淡扫来,竟似有千钧之力,压得吴浩心头一沉,后颈蓦地窜起寒意!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
"我相中的东西,你恐怕买不起。另外———"苏欢语调清冷,"让让,挡路了。"
吴浩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睁睁看着苏欢牵着苏芙芙随掌柜上了二楼。
直到脚步声消失,小厮连唤数声,他才猛然回过神。
"少爷?您怎么了?"
察觉自己竟被苏欢一个眼神震慑,吴浩顿时羞愤交加,牙关紧咬,拳头攥得咯咯响。
"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也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小厮见他动怒,忙附和:"就是!少爷肯低头赔罪,是她的福气,竟这般不识抬举,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吴浩向来风流,仗着家中权势,没少欺压良家女子。
苏欢虽为苏府小姐,但苏靖对她颇为冷淡,吴浩自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本想客套几句,谁知反遭冷落,他怎能不气!
他眯起眼,甩袖而去:"咱们走着瞧,总有她求我的时候!"
话音未落,人已愤愤离去。
此时掌柜刚走到楼梯拐角,听见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
"姑娘,您当真要盘下小店?"掌柜再次确认。
苏欢点头,取出荷包,递过一叠银票:"这是七千两定金。"
掌柜猛地瞪大眼睛。
那日姑娘来询问时,他随口报了个价,本以为她拿不出,没想到......
接过银票仔细清点,确实分文不差。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衣着朴素,竟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银子!
"余款三日内补齐,如何?"苏欢问道。
"这、这......"虽说上头交代过若她再来不必压价,但亲眼见到银票,掌柜仍是震惊。
她竟真能凑足这笔巨款?
深吸一口气,掌柜笑道:"自然没问题!我这就去写收据。冒昧问一句,姑娘盘下这么大的铺面,打算做什么生意?"
苏欢微微一笑:"过些日子,您自会知晓。"
......
太学内,苏景逸与苏景熙跟着助教王源往里走。
王源边走边介绍:"东北六堂是学子读书的地方,每日辰时开课。号房就在前边,被褥器具都备好了,直接入住即可。"
他悄悄打量这对兄弟,心中颇为疑惑。
太学山长向来严苛,不知苏景逸究竟有何本事,能得他另眼相看。
不过单论气质,二人确实出众,不比京中世家子弟差。
"多谢王助教。"苏景逸礼貌道谢。
王源笑道:"不必客气。"
来到广业堂,屋内二十来个学子纷纷抬头,目光中满是好奇。
王源开口:"这两位是今日入学的新同窗,日后与大家一同上课。"
众人更感意外,毕竟入学时间都是统一的,中途插班的自然引人关注。
"找位置坐下吧。"王源温声道。
兄弟俩在最后一排空位坐下,不时有人回头打量。
王源离开后,前排一个少年立刻转身,好奇问道:"你们是亲兄弟吧?怎么这时候才入学?听说你们和苏靖坐同一辆马车来的?对了,你们都姓苏!"
太学里消息传得快,二人来之前,关于他们的传言早已满天飞。
苏景逸正要答话,忽听门外传来冷硬的声音:"谁是苏景逸?"
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俊朗,神情冷峻。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苏景逸身上,眸子微眯:"苏欢的弟弟?"
第82章 挑衅
察觉来者气势汹汹,苏景逸从容拂袖起身,声如泉涧清响:"在下苏景逸。不知公子寻我有何贵干?"
楚萧身长玉立,眉梢斜挑着三分轻蔑,唇角扯出冷嘲:"也没旁的,就是想瞧瞧,在外面野了多年的穷酸货,凭什么能拿山长的荐书,踏进这太学门槛!"
话音落地,满室哗然。
众学子交头接耳———
太学新来了这两名生员,竟是山长亲自迎进二门的,这般殊荣多少年未曾得见?这二人究竟有何来历?
苏景逸眸光微沉,将楚萧打量得通透。
对方刻意提及"野了多年",显然对苏家姐弟旧事了如指掌,且敌意昭然。
可自归帝京,他们深居简出,这男子的怨怼究竟从何而起?
苏景熙坐姿如松,眉峰斜飞着不羁之气,早已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目若朗星:"你嘴里放干净些!"
楚萧斜睨过去,眼底尽是嫌恶:"果然是乡野长大的泥腿子,浑身痞气!太学乃圣贤之地,也是你等能玷污的?"
苏景熙面色骤冷,刚要发作,忽听苏景逸轻唤:"阿熙。"
苏景熙猛然想起临来前对姐姐的承诺,硬生生将脏话咽回,却仍如出鞘利刃般剜着楚萧。
苏景逸神态自若,直视对方眼底暗涌:"我等与楚公子素未谋面,不知何处冒犯,竟惹得公子恶语相加?"
楚萧怔了怔,瞳孔微缩:"你识得我?"
苏景逸淡笑如初春融雪:"能唤出我姐姐名讳,知晓我等早年流寓经历的,非爹爹旧友,便是叔叔同僚。我既不识公子,自然是后者。观公子虎口老茧,当是常握兵戈,必出身武将门第———除了提督府上的大少爷楚萧,还能是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有生员暗中竖了竖拇指,低声咋舌:"这等眼力,当真是神了!"
楚萧面色青白交加,本欲下马威,却反被识破身份。他强压怒火,道:"倒是小觑了你这穷酸秀才。"
苏景逸不卑不亢,目若寒星:"原以为楚提督治军严明,公子必是栋梁之材,不想竟以欺压新生为乐,倒是令人失望。"
楚萧勃然大怒:"你敢!"
他跨步上前,指尖刚要触及苏景逸衣襟,忽觉手腕一阵剧痛———
苏景熙已如雄鹰展翅般挡在兄长身前,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他的脉门,周身痞气化作森冷煞气:"我三哥好好与你说话,你最好识相些。"
楚萧又惊又怒,欲要挣脱,却发现对方手掌如铸铁般纹丝不动。
众学子目瞪口呆——这楚萧看起来年长苏景熙几岁,自幼在军营摸爬滚打,竟被轻易制住?
苏景熙随手一推,楚萧踉跄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苏景熙拍了拍手,满脸嫌恶:"我兄弟二人是来读书的,没闲工夫与你纠缠。若不服气,大可去山长跟前理论。"
楚萧胸口剧烈起伏,却想起太学山长的威严,一时语塞。
恰在此时,有人低呼:"司成大人到!"
众人如鸟兽散,瞬间归位。
太学司成毛宗出身行伍,曾横刀立马于边疆,素以严苛闻名。
山长大人罚抄尚可忍受,这司成大人动起手来可是实打实的。
楚萧不敢造次,只得咬牙切齿低语:"苏景熙是吧?月考校场,咱们走着瞧!"
苏景熙挑眉,满脸不屑。
待楚萧离去,苏景逸侧首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苏景熙耸耸肩:"不过是说想试试我的拳头硬不硬。"
忽然,他警觉地望向窗外———
毛宗正负手而立,眼底泛起兴味:"山长这回,倒是给我送了个妙人。"
丞相府内。
魏刈身着玄色劲装,坐姿如松,狼毫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听冷翼禀报,笔尖微顿:"再说一遍。"
冷翼一愣,忙道:"布庄那边尚未探得苏大夫的动向。"
"前一句。"
魏刈声音沉如深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冷翼恍悟:"哦,吴浩欲购绸缎向苏大夫赔罪,被婉拒了。"
魏刈搁笔,指节轻叩桌面:"这墨色滞涩,换松烟墨吧。"
"是。"
冷翼刚要退下,却听主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员外郎最近做事愈发懈怠了。
冷翼心头一凛,不敢多问,唯垂首应下。
第83章 明争暗斗
叶平稳坐礼部尚书已三年,他为人极为小心谨慎,这三年来未曾出过一丝纰漏,位置坐得十分稳固。
冷翼虽一直跟随自家主子在边疆,但对帝京中的事情也颇为知晓。
魏刈微微眯起双眼,眸光幽深:“我记得,他和吴启振是同窗吧?”
冷翼恭敬地颔首:“正是。二人相识二十多年,明里暗里的争斗从未停歇,后来一同进了太仆寺,更是都拼命想坐上礼部尚书之位。可惜吴启振棋差一招,如今只能屈居叶平之下。坊间传言,二人私下里关系势同水火,在太仆寺没少发生争执。”
吴启振觊觎叶平的位置已久,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取而代之。
魏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那就,帮他一把。”
冷翼面露惊讶之色,脱口而出:“主子?”
吴浩可是得罪了苏大夫,主子为何还要帮他爹?
魏刈似笑非笑,声音低沉:“外人都以为他们表面和气内心不和,却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效命于同一个主子。”
冷翼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什么!?可吴浩不是一直追随三皇子吗,这么说,叶平竟也是三皇子的人!?不是都说他为人中庸正直,从未站过队吗?这……”
魏刈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重新铺开宣纸,语调随意:“三皇子性情阴狠残暴,最忌讳手下相互争斗。吴启振表面顺从,内心未必不想取而代之。只要叶平稍有差池,他便能更进一步。既然他想要,那就给他。”
冷翼瞬间明白了,眼神一亮:“所以,您的意思是……一网打尽?”
魏刈淡声开口:“三皇子的人掌控广仆寺太久了,也该挪挪位置了。”
与此同时,太学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楚萧离开后,众人迅速安静下来,各自翻开书本。
苏景熙收回目光,却被最先搭话的少年急切地招手:“快坐下!要是让司成大人瞧见你们瞎闹,有你们苦头吃的!”
苏景熙随意地说:“你说外面那个?他已经走了。”
少年一脸茫然:“谁?哪个走了?”
苏景逸巧妙地岔开话题:“大家好像都很害怕司成大人?”
“那是当然!”
少年捂着嘴小声说道,眼神中满是敬畏,“你们居然不知道司成大人的来历?他可是镇国将军的亲侄子!”
苏景逸心中一动,追问道:“你是说,那位曾有救驾之功,开国功臣毛厉将军?”
“对啊!毛老将军战功卓著,两个儿子都战死在沙场,就剩下司成大人这一个亲侄子。你想想,这身份多尊贵!”
苏景熙来了兴致,挑眉道:“如此出身,怎么会屈尊来太学当一个小小的六品司成?”
少年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说:“你们刚到帝京,不知道也正常。其实司成大人以前也是领军打仗的能手,可三年前定戎关那一战出了事。他本要率军救援,不知为何在路上耽搁了……”
苏景逸翻书的手猛地停住,苏景熙也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锐利:“定戎关?”
“是啊!就是镇南侯那次,好几万将士被敌军坑杀,司成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没多久就自己请求离开军队回到帝京了。”
“听说他整整三个月闭门不出,毛老将军看不下去,才把他扔到太学来的。”少年摊了摊手。
“司成大人出身军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看见不顺眼、不听话的,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叫一个疼!”
少年想起往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苏景逸上下打量着他,礼貌地说:“原来如此,多谢告知。不知你是……”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张书澜!”
苏景逸微微诧异:“令尊可是吏部左侍郎张大人?”
张书澜眼中闪过惊讶:“你竟然知道?我还以为你们刚到帝京,对这些不太了解呢。也是,刚才你连楚萧的身份都能猜到,知道我也不奇怪。”
这帝京果然藏龙卧虎,尤其是太学,随便一个人都可能身份不凡。
张书澜偷偷从书下掏出弹弓,兴致勃勃地看向苏景熙:“你是苏景熙吧?我看你力气挺大,等下下课一起出去打鸟怎么样?”
苏景熙双手抱头,一脸嫌弃:“没兴趣,不去。”
张书澜不死心,继续怂恿:“去嘛!难不成你是不会?”
苏景熙瞥了眼弹弓,轻嗤一声:“就你这破玩意能打鸟?打个兔子都费劲!”
张书澜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亲手做的!”
苏景熙冷哼一声,拿过弹弓:“看好了。”
另一边,天色渐暗时,苏欢带着苏芙芙回到苏府,手里还拎着摘星楼的点心。
苏芙芙欢快地爬到小几旁,仔细摆好桂花糕,拿起第一块递给苏欢:“姐姐…吃!”
苏欢接过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虽说在摘星楼已经吃过了,但这美味依旧让人欲罢不能。
苏欢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愁容。
苏芙芙咬了口桂花糕,见她这样,挪着小屁股凑过来。
姐姐估计在想三哥和四哥啦!以前大家一直都在一起,突然少了他们,还真不习惯呢。
苏欢转头看向苏芙芙,眼神中满是思念。
苏芙芙吸了吸鼻子,指了指剩下的板栗糕。
本来这糕点也有三哥和四哥的份,我也好想他们。
苏欢再次叹气:“你四哥不在,以后都没人做饭了。”
正准备收起桂花糕,打算明日给三哥四哥送去太学的苏芙芙,动作一顿,默默吃完了手中的半块糕点。
苏欢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第一天去太学,能不能适应?”
夜色渐深,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空!
咻———哗啦!
大片鸟群惊飞而起。
一道充满愤怒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这是谁干的!?”
第84章 鹮鸟殒命
夜幕低垂,点点烛火依次亮起,将原本寂静幽深的庭院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太学之内,一众学子整齐地肃立着,彼此对视之间,脸上皆是惊疑与惶惑之色。
李鹤轩面色铁青站在众人前方,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他的脚边,静静地躺着一只鹮鸟。
这鹮鸟羽毛赤红如血,艳丽夺目至极,此刻却已没了生气,胸腹之间一个触目惊心的孔洞。
李鹤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开来:“我再问最后一遍,到底是谁干的?”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耳边作响。
有的学子满脸迷茫,显然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则偷偷地朝前张望,眼皮不受控制地直跳,眼神中满是不安。
谁都知道,李鹤轩爱鸟如命,尤其是这只赤红色的鹮鸟,更是他的心肝宝贝。平日里,他总是亲自喂食、精心照料,呵护备至。
可如今,这鹮鸟却惨遭毒手,被人用箭矢射穿了胸腹。
李鹤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要是现在站出来承认,念在是初犯,我可以从轻发落。”
然,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李鹤轩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好,很好!机会我已经给了,是你们自己不懂得珍惜!”
人群之中,张书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他双脚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就要往前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身旁的苏景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同时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警告道:“慌什么!这个时候上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书澜心中一凛,刚刚抬起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其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白天的时候,苏景熙帮他改良了一把弹弓,说是这弹弓的射程和力道都比以前强了好几倍。
张书澜听了之后,心里直痒痒,一下课就拉着苏景熙想要去试试这新弹弓的威力。
可苏景逸却认为他们刚进入太学,课程可能会跟不上,便拉着他们在广业堂多留了一个时辰看书学习。
等张书澜拿着弹弓走出广业堂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苏景熙问他想打什么,张书澜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便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苏景熙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张书澜这才发现,这改良后的弹弓力道大得惊人,他几乎无法将其拉满。
好胜心极强的张书澜,咬着牙将弹弓拉到了极限,然后射出了一颗石子。
他原本只是想闹着玩而已,可谁能想到,就那么巧,石子竟然射中了那只鹮鸟!
而且,这弹弓的力道远超他的想象,一下子就将鹮鸟射穿了。
就在张书澜犹豫着要不要承认的时候,李鹤轩突然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坠,高高举起,厉声喝道:“这东西是谁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枚玉坠上。
那是一枚金镶玉的坠饰,雕工精美绝伦,玉质温润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靖哥,那不是你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苏靖。
苏靖看到那枚玉坠的瞬间,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李鹤轩已经死死地盯着他,道:“这真的不是你的?”
苏靖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山、山长大人,这、这……我的那枚玉坠早就丢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李鹤轩冷笑道:“哦?这么巧?”
苏靖急得满脸通红,大声辩解道:“我自吃过晚饭就在自己房间待着了,一直没出来过,这事儿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你说你没出来过,可有谁能为你证明?”李鹤轩毫不留情地追问。
苏靖一下子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苏景逸和苏景熙成功入学太学,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再加上今天在太学山长和司成面前出了丑,不少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心情烦闷,便独自闷在房间里,根本没人能证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
就在这时,苏景逸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堂哥,是不是你出来了,只是你忘了?”
苏靖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景逸,大声吼道:“你胡说什么?!我自己的事,我怎么会忘!”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苏靖前段时间撞邪了,一直说自己看见了鬼,还在家里休养了好几天。该不会是他的病还没好吧?”
“谁知道呢?我也听说了,反正挺邪门的。据说下人们赶到的时候,他满脸是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会真的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所以才故意射杀太学山长的鹮鸟?这鹮鸟也见了血,说不定……”
苏靖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苏景逸的衣领,大声咆哮道:“肯定是你!你们……”
他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毛宗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冷冷地说道:“怎么,还想当众动手?”
李鹤轩眉头紧皱,厌恶地将那枚玉坠扔到苏靖脚下,冷冷地说道:“回去静心自省半月!”
……
第二日清晨,苏欢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耳听了听,原来是苏靖从太学回来了。
“昨天不是才去太学吗?还没到旬假吧?”苏欢一边嘀咕着,一边牵着苏芙芙来到了前院。
刚到前院,就看到苏黛霜正匆匆忙忙地走着,脸色十分难看。
苏欢赶紧追上去,问道:“这样的话,阿逸和阿熙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说着,还往外面看了几眼。
苏黛霜咬了咬嘴唇,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只有我弟弟自己回来了。说是他身体不太舒服,回来休息休息。”
她似乎不想多谈,说完便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苏欢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到了门前,只见几个人站在那里。
除了苏靖,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太学的司成。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瘦高,五官立体,却透着一股倨傲凶狠的气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那少年看到苏黛霜,眼睛一亮,殷勤地说道:“霜儿……”
苏黛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行礼,客气地说道:“楚公子,真是麻烦你了。”
楚萧一愣,没想到几日不见,苏黛霜对他的态度竟然变得如此疏离。
他伸出手,想要扶一下苏黛霜,说道:“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还……”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越过苏黛霜,朝着她身后看去。
一张清纯绝美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苏欢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如水,仿佛能看透人心。
第85章 他属意哪家公子?
楚萧凝视着面前的苏欢,目光微滞。
原以为**三载的她定是蓬头粗陋,却不想举止端雅,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他本就对苏府近来的事端不满。
前些日子托人给苏黛霜带话,想邀她春日赏花,却遭婉拒。
记忆里的苏黛霜向来柔善顺从,可自苏欢姐弟返京,苏家便风波迭起,连他与黛霜的见面都受阻碍,怎能不恼?
苏欢颔首致意,声如珠落玉盘:“楚公子。”
楚萧回过神,唇畔微动,竟一时语塞。
苏黛霜见状暗蹙蛾眉,指尖捏紧帕子,面上却漾起感激笑意:“多亏助教与楚公子送舍弟归来,实在劳烦二位了。”
楚萧望着她浅笑,心肠一软:“说哪里话,本就是分内之事!”
她侧首吩咐婢女:“碧儿,扶二少爷回房歇息。”
“是。”
碧儿忙上前,苏靖面色铁青地往府内走。
途经苏欢身侧时顿住脚步,咬牙道:“你给我等着!这次我———”
“靖儿!”苏黛霜厉声喝止,目光如刃。
苏靖重重喘息,恨恨离去。
她面露惭色:“我弟病体未愈,心绪难免焦躁,还望二位海涵。”
助教摆手道:“不妨事,山长让他归家,也是体恤病体。学问虽重,身子骨才是根本,待他痊愈再返书院不迟。”
苏黛霜心头一沉,听这语气,书院竟不急于让弟弟回去?她强笑道:“多谢助教提点。”
楚萧还欲多言:“霜儿,我———”却被她打断:“给我弟请的药铺伙计快到了,就不远送二位了。”
下了逐客令,他只得将话咽回:“也好,若有需要,尽管差人知会!”
待二人离去,苏黛霜转身入府,迎面撞上苏欢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与楚公子相交不浅?”苏欢轻问。
她慌忙否认:“哪有的事!不过他与苏靖同砚,才顺路相送,能有什么私交?”
苏欢眼波流转:“何必这般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
苏黛霜心头烦闷,不愿多作纠缠,借口去看苏靖,冷面疾步离开。
苏欢望着渐远的身影,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冷嘲:“仗义?虎父焉有犬子。”
……
苏靖在屋内怒意翻涌:“定是苏景逸与苏景熙设计害我!除了他们,还有谁会下此黑手?”
苏黛霜警惕地瞥向窗外,蹙眉低斥:“小点声!”
“怕什么?他们敢做还怕人说?”苏靖如被点燃的火捻,“回书院不到一日就被遣返,传出去让我如何自处?”
她亦烦躁不已:“冲我发火作甚?你说被陷害,证据何在?”
苏靖顿时哑然,若有实据,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爹爹尚不知此事,待他归来,少不得要责罚你!”她忍不住埋怨,“怎的如此大意?”
苏靖瞪眼道:“姐你搞清楚,是他们暗算我,我才是受害者,为何反倒怪我?”
“对错重要么?”她反问,“眼下家中事端频发,你又出此变故,难不成要坐实‘撞邪’的流言?传得越凶,苏家颜面还要不要了?”
苏靖憋屈难耐:“难道就任他们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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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就反对留他们在府,如今好了,麻烦接踵而至!”
她何尝不心焦:“不留又如何?赶他们出去,让爹爹担上苛待孤女的骂名?”
苏靖忽然眼神一亮:“有了!只要苏欢出阁,一切便迎刃而解。没了她,苏景逸兄弟不过黄口小儿,又长住书院,届时……”
苏黛霜冷笑:“说得轻巧。”
苏靖凑近些,得意道:“不难!只需有人上门提亲,此事自然顺理成章。”
……
尚仪府内,苏欢如往日为大长公主行针。
经她调理,老人家恢复甚速,已能完整言语,手足也灵便许多,在锦绣搀扶下可行几步。
她轻声道:“再施十日针,您身子便能大好。之后开月余药剂,配合锦绣她们的推拿,痊愈指日可待。”
钦敏郡主恍然:“这么说,十日后你便不必每日前来了?”
苏欢浅笑道:“定期复诊即可。”
钦敏郡主赞叹:“难怪能治好我兄长的旧伤,这医术当真是妙手回春。不如开家医馆?凭你本事,既能济世,又可贴补家用,你们初返京中,正需银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欢微讶:“郡主的意思是……”
“你这等医术埋没了岂不可惜?”钦敏郡主兴致盎然,“缺银钱缺铺面,我帮你张罗!”
她轻轻摇头:“从前为抚养阿逸、阿熙和芙芙,不得已悬壶。如今回了帝京,叔叔想为我择婿。若继续行医,恐于闺誉有碍。”
钦敏郡主正要开口,大长公主却先问道:“哦?他属意哪家公子?”
第86章 迷上一位姑娘
苏欢轻摇螓首,声线温婉,如春风化雪:“叔叔一心为我,说要亲自替我相看亲事,只是具体的,还没定下来。”
大长公主轻哼,眼中不耐闪过:“这么说,他对你倒挺用心。”
苏家有位闺女,那闭月羞花的容貌早已名动帝京,人人提及苏家,都知他们有位姿容昳丽的千金。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家在背后没少为这个闺女造势。
苏崇岳从前官阶不高,好不容易升任刑部尚书,便一门心思要送闺女去参加赏春宴,他那点盘算,众人皆心知肚明。
不过是想让闺女攀附高门,保一生尊荣富贵。
可如今他自家闺女的婚事都悬而未决,真能对苏欢这个侄女掏心掏肺?
若真疼惜苏欢,又怎会占着兄长的宅子,让苏欢姐弟寄人篱下!
钦敏郡主轻嗤一声,满脸嫌恶:“就凭他给你挑?能挑出什么好货色!”以她的身份地位,确实有资格轻视苏崇岳。
苏欢神色淡然,似毫不在意:“父兄已逝,我又漂泊三年,想寻好亲事本就不易。叔叔有这份心,我不好拒绝。”
钦敏郡主急得跺脚:“开什么玩笑?凭你这美貌气度,还有这妙手回春的医术,还怕嫁不到好人家?”
苏欢眼底温柔,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景逸、景熙和芙芙还都是孩子啊。”
大长公主望着眼前不过十七岁的少女,明明稚气未脱,却生得沉稳内敛、从容自若。
她心中不禁泛起怜惜———这孩子究竟历经多少磨难,才修得这般心性。
大长公主轻拍苏欢的手,温和笑道:“婚事不着急。你们刚回帝京,多出去逛逛。放心,本宫定会给你找门如意亲事。”
这话分量极重,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若她肯为苏欢牵线,不知多少高门大户争破头想结这门亲。
有了大长公主撑腰,苏欢底气足了,苏崇岳再怎么算计,又怎敌得过皇家权势?
苏欢睫羽轻颤,唇角微勾,屈膝福身:“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摆摆手,笑道:“你救过本宫性命,在本宫这儿无需多礼。下个月宫里有马球赛,你也来凑凑热闹?”
……
刑部衙署内,苏崇岳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一沓卷宗。
近来案件堆积如山,他刚升任尚书,急于做出政绩,大半时间都耗在此处。
可看着看着,眼皮愈发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眼前字迹仿佛化作游鱼,晃得他头晕目眩。
“苏大人?苏大人?”
身旁呼唤声连响数声,苏崇岳猛然惊醒,额头险些磕在桌案上。
他慌忙攥紧椅柄,晃了晃脑袋,抬头望去。
看清来人,他瞬间清醒,连忙起身:“许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许辙。
许辙上下打量他,眉头微蹙:“苏大人,这几日可曾好好歇息?”
这已是苏崇岳第四次看卷宗时打盹了。
前两次许辙未多在意,可频率越来越高,他心中的不满也愈演愈烈。
苏崇岳自然明白对方深意,面上闪过愧色:“许大人赎罪,我……一时乏了,定尽快审完卷宗!”
许辙却摆摆手:“不必了,交给旁人吧。你今日早些回去,好生歇着。”
苏崇岳心头一紧,血色褪尽,终究只能垂首应下:“是。”
他往外走时,同僚们的目光如芒在背,隐约传来私语———
“他今日又提前走?”
“许大人吩咐的,在这儿干坐着打盹,谁能容得?”
“从前他不这样啊,最近怎么了……”
“没听说吗?苏府最近邪乎得很!”
苏崇岳咬牙加快脚步,黑着脸匆匆离去。
近来当真是诸事不顺,没一桩省心!
夫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脸上身上生满红疹,经久不退,他每次见了都脊背发寒。
女儿参加赏春宴,本指望她艳压群芳,谁知竟失足落水,沦为帝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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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
最头疼的还是儿子,被太学山长当众逐出太学,这几日他走到哪儿都遭人指指点点。
太学生上千,偏生他苏崇岳的儿子闯下这等祸事!
更糟的是,此事过后,靖儿“有病”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而他自己,近来总觉昏沉嗜睡,办公时难以集中精神,效率低下。
再这么下去,仕途堪忧。
苏崇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涌上不祥之感———
难道……那宅子真的有问题?
“苏大人!!”
突兀的呼唤打断思绪,他回头望去,竟是叶平。
“赵大人?您怎在此处?”
赵汉光笑着走近:“马球赛快到了,宫宴筹备忙得脚不沾地。”
苏崇岳恍然:“原来如此。”
当今圣上靠马背打天下,故每年此时,宫中必办盛大马球赛,皇子与世家子弟踊跃参赛,盛况空前。
苏崇岳笑道:“难怪你忙得见不着人影。”
赵汉光哈哈一笑:“我还想见你呢!”
“嗯?”
苏崇岳疑惑,“您找我有事?”
赵汉光左右张望,见无人,压低声音神秘一笑:“还不是我家那混小子!近日迷上一位姑娘,整日在我耳边念叨。”
“哦?”
苏崇岳来了兴致,赵汉光之子吴浩与自家儿子平素厮混,他知道这小子风流成性,最厌谈婚论嫁,怎的转了性?
赵汉光挤挤眼:“实不相瞒,这姑娘你也认得,便是你那如花似玉的亲侄女,苏欢!”
……
丞相府内,夜色如墨,银月爬上柳梢。
烛影摇曳,映出一道清冷孤高的身影。
冷翼低头禀道:“主子,当年镇南侯一案的三本卷宗,都在此处了。”
魏刈抬眸,眸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那五本应封禁在刑部的卷宗。
冷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主子,此案已过三司会审,早成定案。您……真要重新追查?”
第87章 定戎关旧案
“当年定戎关那桩案子,漏洞简直数不胜数。”
魏刈神情凝重,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翻开第一卷案宗,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秦禹征战半生,做事向来谨慎,智谋超群,怎会在那一场战事中犯下如此浅显的错误?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左右,完全不似他往日的用兵风格。
“那场战役惨烈异常,圣上龙颜大怒,严令刑部半个月内彻查清楚。最终,秦家满门抄斩,就连为他求情的苏崇漓等人也受到了牵连。”
烛火摇曳,映照出魏刈眼底翻涌着难以捉摸的寒意。
“更奇怪的是,苏崇漓被贬谪后,在离京的路上竟然遭到了灭口。”
冷翼想起之前查到的线索,不禁皱起眉头,语气沉重地说:“听说现场惨不忍睹,苏崇漓为了保护夫人身中数刀,最后失血过多而死。他的长子苏景染,背上也是伤痕累累。寒冬腊月里,鲜血湿透了他的外袍,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胆寒。”
虽未亲眼目睹,但那血腥的画面已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据说后来赶到的人,当时就吓得脸色惨白,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冷翼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苏三小姐她们……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魏刈垂下眼眸,脑海中倏地闪过苏芙芙的模样。
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奶娃看似安然无恙,可都已经四岁了还不会说话,难道是当年被吓得失了声?
记忆中,一双清透澄澈的眼眸悄然浮现。
她的眼神纯净如溪,却从未流露出半点情绪起伏。
永远都是那般安静、冷淡,仿佛世间的一切动荡都无法惊扰她的心湖。
魏刈盯着手中的案宗,眸光微微黯淡:“你之前说,苏欢早就和顾赫有了联系?”
冷翼心中一紧,赶忙应道:“是,属下也觉得意外。这说明她早就有机会回到帝京,为何在外漂泊了三年才回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魏刈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
冷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道:“主子,您说……苏三小姐是不是也在暗地里查镇南侯的案子?”
魏刈神色平静,说道:“苏崇漓的死和谁有关,她查的就是谁。”
“可她无权无势,想要彻底查清此案谈何容易?她到底有什么底气呢?”
冷翼满脸疑惑,实在想不通苏欢究竟凭什么。
魏刈微微挑起眉梢,翻开卷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不是很快就能看到当年那桩案子的卷宗了吗?”
冷翼一愣,目瞪口呆:“您……您要把这卷宗给苏三小姐?”
“当然不是。”魏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是要和她做一笔交易。”
……
这日,苏欢牵着苏芙芙,步伐优雅地走进太学。
苏景熙、苏景逸兄弟俩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赶到门口。
“姐姐!妹妹!”
苏景熙满脸喜色,冲上前一把将苏芙芙高高抱起。
“让三哥好好瞧瞧,有没有长高?哟,妹妹,你是不是偷偷长胖了?”
苏景熙掂了掂怀里的小人儿,假装委屈地说:“还以为三哥不在,你会想我想得瘦一圈呢,结果倒好,更沉啦!”
苏芙芙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袋有些被压变形的桂花糕。
这个,给三哥和四哥的!
“摘星楼的点心?”
苏景熙惊喜地接过,道:“就知道妹妹心里有三哥四哥!扁了也没关系,这可是妹妹的心意,可不能辜负!”
苏芙芙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神情十分纯真。
苏景逸走上前,瞥了眼桂花糕,挑眉问道:“姐姐和妹妹刚从摘星楼吃完饭回来?”
苏芙芙小手绞在一起,偷偷看了苏欢一眼。
苏欢神色平静,微笑着回答:“是啊,摘星楼的菜品种类丰富,妹妹刚回帝京,我就带她多去尝尝。”
她心里清楚,虽说去的次数稍微多了些,但偶尔也会在尚仪府吃饭,应该不算太频繁。
苏景逸轻轻捏了捏苏芙芙肉嘟嘟的脸蛋,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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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了几顿啦?”
苏芙芙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苏欢面不改色:“没去几次,不过是想让妹妹多见识见识。”
苏景逸扫了眼正吃得开心的苏景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罢了,虽是吃剩下带过来的,好歹证明咱们还没被完全忘掉。
“再过两天就是旬假了吧?”苏欢轻咳一声,笑着说,“到时候咱们全家去摘星楼好好吃一顿。”
然,她期待中的欢呼并没有响起。
苏景熙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姐姐,这次就算了吧。旬假之后就是月考,我和四哥刚入学不久,得抓紧时间复习备考。”
苏欢微微一怔,向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苏景熙,满脸狐疑,道:“太学这么神奇吗,才进去几天,你就变得爱学习了?”
苏景熙被噎得猛捶胸口,尴尬地干笑两声。
苏景逸接过话茬,解释道:“景熙没说清楚,月考要考礼乐六艺,他想在御射两科中拔得头筹。”
苏欢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忖:就知道景熙不喜欢文墨之类的,不过在武学方面倒是真有天赋。他们中途进入太学,肯定备受关注,这第一次月考确实很关键。
苏景逸微微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景熙的御射本事自然是不错,只是……”
话还没说完,苏景熙悄悄扯了扯他,脸上依然挂着不羁的笑容:“姐姐,下次我想吃水晶萝卜糕,好不好?”
苏欢的目光在兄弟俩的脸上来回扫视,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月考有什么困难吗?别瞒着我。”
知弟莫若姐,他们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
“景熙?”
苏景熙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能有什么问题,姐姐放心!”
苏欢没理他,转头看向苏景逸:“景逸,你说。”
苏景逸顿了顿,沉声说道:“楚萧和景熙约定,要在月考校场上一决高下。而且御射两科需要自备弓箭。听说楚萧那套青鸾弓箭,是楚提督特意为他找来的,威力惊人。”
第88章 买弓箭
提督府的公子,出身显贵,平日里的开销和用度自然都是顶好的,这弓箭自然也不例外。
苏欢眸光微微抬起,似乎对这话早有预料:“楚萧在太学找你们麻烦了?”
苏景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就不该跟姐姐说这么多!
她心思如此敏锐,只言片语之间就把事情猜得**不离十了。
苏景逸倒也没打算隐瞒,轻轻点了点头,把之前发生的事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总之,他对我和四弟敌意很大。”
苏欢神色平静:“咱们的出现,让他的心上人不开心了,他自然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过,他想逞英雄,可没那么容易。”
“他真的亲自给景熙下了战书?”苏欢挑眉问道。
苏景熙不屑地冷笑一声:“就他那也能叫战书?看着人高马大的,实际上外强中干!要不是怕被人看不起,我才懒得理会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回想起之前和楚萧的交锋,苏景熙满脸的不以为然。
“弓箭的事我会留意,你们别操心。”苏欢轻声说道。
苏景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姐姐,你以前不是总教导我,做人要谦逊,不必凡事都争强好胜吗?”
他从小性子好强,没少被姐姐说教。可这次听姐姐的意思,竟然是支持他赢过楚萧?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这话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在外面,脸面是要自己去挣的。”
······
苏欢牵着苏芙芙,漫步在热闹的帝京街头。
苏芙芙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满脸都是新奇。
帝京如此繁华,他们回帝京快一个月了,每次跟着姐姐出门,走的街道都不一样,眼中看到的都是新鲜事物!
走到一处铁器铺子前,苏欢停了下来。
她带着苏芙芙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店里的伙计高声说道:“这位姑娘,您是不是走错了?”
苏欢不慌不忙,微笑着问道:“你们这儿有弓箭卖吗?”
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有啊!”
可眼前这位气质超凡脱俗的大美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来铁器铺的人。
苏欢的目光在伙计身后摆满兵器的架子上扫过:“那就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弓箭拿出来让我看看。”
听她语气很肯定,伙计马上明白她是真的要买,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欢欢妹妹?”
苏欢顺着声音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顾公子?”
顾梵快步走了过来,在离苏欢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激动。
离得近了,苏欢那张清冷的脸庞更加清晰,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眼眸中流转着灵动的光彩,只看一眼,就让他心跳加速。
顾梵努力平复心情,看了看苏欢和小囡囡,又扫视了一下铁器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欢欢妹妹怎么会到这儿来?”
苏欢轻笑道:“闲来无事,带妹妹四处逛逛。”
“逛铁器铺?”
顾梵微微一怔。
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不都喜欢逛胭脂首饰铺子吗?她却……
不过顾梵向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有没有心仪的东西?”
苏欢摇了摇头:“还没有。”
话还没说完,伙计搬来了几个精致的木箱:“姑娘,咱们店里最上等的几套弓箭都在这儿了,您过目。”
顾梵更加惊讶了:“你真的要买这个?”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景逸和景熙刚进太学,需要添置一些东西。”
顾梵马上明白了:“他们是要参加月考了吧?”
苏欢没有提楚萧和苏景熙约战的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顾梵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既然这样,那可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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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挑选。太学教授六艺,每个月都有考核,竞争非常激烈。要是能在考核中拔得头筹,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当今皇上特别看重武科,要是能在御射两门课上取得好成绩,肯定会得到重用。”
苏欢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真有这么重要?”
顾梵继续解释道:“当然。太学现在的司成大人是毛宗,他身份尊贵,仅次于太学山长,从这就可以知道,太学对武艺也是非常看重的。”
苏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顾公子指点。”
顾梵有些不好意思:“小事一桩,这些就算我不说,景逸和景熙回头也会告诉你的。”
苏欢想起景熙那副满不在乎、痞里痞气的样子,不禁扶了扶额头暗自叹气。
景逸对这些不上心,景熙更是根本不当回事,指望他们详细说明,怕是不太可能了。
“说起来,你们回帝京后,我竟然没帮上什么忙……”
顾梵满脸愧疚。
苏欢父兄都已离世,独自带着几个弟妹回到帝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可自己每次想要帮忙,却发现她已经把麻烦都解决了。
苏欢看向那几个装着弓箭的木箱,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这不,眼下就有一件事要麻烦顾公子。我记得,你以前常和我兄长一起出去狩猎,那时候景逸和景熙虽然还小,也跟着去过。依你看,这些弓箭,他们会喜欢吗?”
顾梵被苏欢这抹温柔的笑意弄得有些失神。
分别三年,她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从容淡定,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人难以接近。
只有此刻,她展露笑容,眼底的温柔让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羞涩文静、总是跟在兄长身后的少女。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
车内,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了帘子,露出半张冷峻隽美的脸庞。
魏刈望着铁器铺前相谈甚欢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看来是找到了满意的东西了。”
第89章 你想玩吗?
骄阳似火,蝉声聒噪。
魏刈斜倚着车厢的内壁,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冷翼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自家主子,刚欲开口说话,魏刈却轻轻抬起手掌,示意他噤声。
“主子,苏大夫就在前方,要不……”
冷翼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压低声音试探着。
魏刈放下车帘,薄唇轻启,道:“难得见她如此开心,就别去打扰了。”
冷翼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抬头望了望天,接着说道:“倒也是,真没想到,苏大夫竟喜欢这些玩意儿?”
不远处的屋内,墙面上摆放着的斧钺钩叉清晰可见。
苏欢出现在这里本就透着诡异,再加上顾梵,更让冷翼满心狐疑。
魏刈沉默不语,周身的气压愈发寒冷。
冷翼迅速看了眼魏刈,见他慵懒地靠着,眼帘微微闭合,毫无反应,便尴尬地闭上了嘴。
“驾———!”冷翼抖了抖缰绳,马车向前行进。
“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如何?”
魏刈低沉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冷翼赶忙回应道:“尚仪府传来消息,说情况不错,今日早上已经能够自己用餐了———”
魏刈睁开眼睛,眸光深邃:“去看看。”
冷翼一愣:“可您原本是打算回府的……”
话刚说了一半,迎上魏刈平静的目光,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是!”
他当即调转方向,四蹄雪白的骏马晃了晃脑袋,长嘶一声。
与此同时———
“就这两套吧。”
苏欢抬手指了指,道:“麻烦稍后送到宁安巷。”
店小二听了,眼角立刻浮现笑意。
宁安巷,那可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
大美人刚进门的时候,他没太在意,只当她是随便看看。
没想到她竟住在宁安巷,而且出手大方,一买就是两套最贵的弓箭!
“哎!好嘞!您放心,小的一定尽快!保证把东西完好无损地送到贵府!”
苏欢淡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嘶声,下意识转头望去。
一辆熟悉的马车从门前缓缓驶过。
顾梵也认出了那辆马车,惊讶地说道:“丞相府?”
正路过的冷翼听到这话立刻转头,面露惊喜:“苏大夫?这么巧?”
苏欢唇角微微上扬,气质温婉:“确实巧得很。”
冷翼接着热情地说道:“我家主子正要去尚仪府,您要是没什么事,愿意顺路一同前往吗?”
苏欢近日每日都要去尚仪府为大长公主施针,时间一般比现在晚,本想先回苏府,等尚仪府的马车来接。
刚想拒绝,就听见身后店小二跟了上来,殷勤地说道:“这位小姐,您那两套弓箭一共一千九百两,您看……”
马车内闭目养神的魏刈睁开眼睛,眉梢微微扬起。
下一刻,就听见车外苏欢清婉和缓的声音传来:“送到苏府,自然会有人付账。”
魏刈的唇角极轻地勾了勾,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店小二先是一愣,又迅速瞥了眼那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顿时多了几分敬畏,连连称是:“是是!小的明白!”
苏欢上前一步,顾梵突然喊住了她。
“欢欢妹妹!”
苏欢回头,眸光平静:“顾公子还有事?”
顾梵忽然语塞,耳尖泛起微红:“我、我……爹说你们回帝京这么久了,一直没来得及接风,想请你、你们过几天到府上做客。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件事已经提过好几次了,苏欢笑着点头:“好啊。等景熙和景逸下次放旬假,我们一起登门拜访。”
顾梵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苏欢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又往马车前走了两步。
她弯腰把苏芙芙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
魏刈那张冷冽隽美的面容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了出来,稳稳地将苏芙芙接了过去,抱进车内。
苏欢微微一怔,随后上了车。她似乎整理了一下裙摆,进入车厢后,帘子才缓缓落下。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却又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隔阂横在中间。
“欢欢———”
顾梵刚开口,就感觉有一双幽深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愣了愣,刚想仔细看,马车却已经启动。
一切仿佛是错觉。
这不是苏欢第一次和魏刈同坐一辆车。
“世子。”
她轻轻点头示意,便打算像上次一样互不干扰,静静地坐在一旁。
反正从这里到尚仪府的路程不远,她只需要……
咔哒。
苏芙芙好奇地拨弄了一下抽屉上的小锁。
这辆马车宽敞舒适又华贵,纯金打造的锁扣吸引小孩的注意倒也正常。
苏欢不动声色地瞥了苏芙芙一眼:“妹妹。”
小家伙动作一顿,乖乖地缩回小手,小身板挺得笔直。
魏刈唇角微弯,眸光柔和:“这锁扣是连环锁,一般人解不开,你想玩吗?”
苏芙芙神色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决地摇头。
我一点都不想玩!
苏欢客气地婉拒:“谢过世子,只是芙芙年纪小,要是弄坏了您的东西,恐怕不太好。”
魏刈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对苏芙芙说:“要是能打开,里面的小物件都送给你。”
苏芙芙和苏欢同时一怔,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动作竟出奇地一致,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魏刈心中一动,抬手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目光微微抬起,与苏欢四目相对,眼角似乎有笑意荡漾开来:“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与此同时,苏府。
苏崇岳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明知许辙对他颇有怨言,干脆告假在家休息。
正在书房烦闷地揉着太阳穴,赵安匆匆跑来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送东西的!”
苏崇岳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送的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买过什么东西啊。”
赵安犹豫着,小声道:“似是两套弓箭,说是府上订的,共一千九百两。”
苏崇岳猛地抬头,脸色涨红,怒声道:“怎会如此昂贵?!”
第90章 拌嘴
苏崇岳的眉峰骤然拧紧,眼底掠过惊疑与不耐:“弓箭?我何时———”
话音未落,他猛地顿住,眸中闪过一道冷锐的光。
“你方才说,是两副弓箭?”他的嗓音沉下来。
“可不是嘛!”赵安挠了挠头,面上满是困惑无措,“老爷,咱们苏府上下除了二少爷,谁会摆弄弓箭,怎的平白送来了两副?”
苏崇岳眼皮倏地一跳,心底已有了计较。
“老爷,保准是他们送错了!小的这就去把人轰走?”赵安急巴巴地提议。
“且慢!”
苏崇岳抬手喝止,眼底翻涌的暗色教人捉摸不透。
赵安怔住,不明白老爷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苏崇岳心里清楚,这角弓定是苏欢给苏景逸、苏景熙备的!二人刚入太学,骑射两科的考校正缺这物件。
近来在刑部尚书任上的烦心事不断,苏崇岳一直无暇顾及两个侄子,不想稍一疏忽,苏欢竟已办妥此事,且买的是顶贵的!
想到那不菲的银钱,苏崇岳心口抽了抽,可两个侄子如今在太学,言行皆被瞩目,若真将弓箭退了,他这做亲叔叔的颜面何存?
他深吸口气,强压下肉痛,烦躁地挥了挥手:“去!把银钱结了!”
赵安虽满心疑惑,却也领命退下。
恰在此时,苏黛霜莲步轻移,从外间走了进来。她在外头听了个大概,眉间已凝起薄怒。
“爹,那角弓当真是堂妹买的?她怎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做主?”
苏黛霜柳眉微蹙,语气里带着埋怨。
苏崇岳心中憋闷,却又无从辩解,只能长叹一声:“罢了。有些银钱,该花还是得花。”
苏黛霜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却仍忍不住嘀咕:“她也忒会挑了,这价钱比弟弟那把贵了不止一倍呢。”
提及苏靖,苏崇岳顿时心火上涌。
“还提他!太学那么多学子,偏生就他被斥退回来!我的老脸都教他丢尽了!”苏崇岳怒目圆睁,满面愠色。
苏黛霜见苏崇岳如此动气,心中不忍,细细端详他眉间的疲惫,轻声道:“爹,您近日可是没睡安稳?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苏崇岳立刻回绝:“不必!”
近来家府中事端频发,先是夫人闹出动静,接着靖儿被退,就连素来省心的霜儿都在尚仪府落了水,他实在不愿再生枝节。
“我歇几日便好,不要声张。”他沉声道。
苏黛霜张了张嘴,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道:“爹,您不觉得,自堂妹他们回来后,府里便风波不断么?您说,这究竟是……”
苏崇岳心中一紧,眉峰锁得更紧,甩袖厉声道:“休要胡言!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皆是旁门左道!”
见苏黛霜惊惶的眼神,苏崇岳才惊觉自己失了态,压了压声音道:“总之,不要胡思乱想!什么事都没有!”
苏黛霜只得应下:“是。”
苏崇岳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驻足,眯起眼道:“横竖她也待不了多久了。”
苏黛霜讶然问道:“爹爹的意思是……”
苏崇岳冷哼一声:“她倒是有福气,员外郎吴启振的独子吴浩瞧上了她。这般姻亲,旁人求都求不来,她算是撞上大运了!”
尚仪府外,一辆青漆马车缓缓停住。
苏芙芙正对着一架鎏金九连环发愁,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满脸不服输的神气。
魏刈扫了一眼,薄唇勾起一抹淡笑:“不错,已解了半数。”
苏芙芙闻言,原本蔫哒哒的小脸登时焕发光彩。
魏刈瞧出她的心思,轻笑出声:“当真。上次送你金锁的那位,耗了整月工夫,也只解到你这步。”
苏芙芙眼睛一亮,又恋恋不舍地瞥向九连环,心底满是不甘:就差这一环了!也不知里头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魏刈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这般想解开?”
苏芙芙仰头望着他,眸中满是期盼,宛如小鹿般灵动。
此刻她不单是为了里头的物件,更觉这解环的过程妙趣横生!
魏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揪揪:“这环便留给你,想玩时随时取来便是。”
苏芙芙眼睛倏地瞪圆,满是惊喜。
苏欢看向魏刈,眉梢微挑,语气清淡:“多谢世子美意,只是太过劳烦,还是算了。”
魏刈与她对视,声调散漫:“她想玩便由着她,多大点事?”
马车里霎时静了下来,气氛染上几分微妙的冷意。
苏芙芙左瞧瞧苏欢,右看看魏刈,默默往角落缩了缩,心道:好凉飕飕,姐姐是不是恼了?
“妹妹是家中老五,自小被惯坏了,难免贪玩。不过这终究是私事,不敢劳世子挂心。”苏欢淡声开口,语气里透着疏离。
苏芙芙暗叫不好:糟了糟了,姐姐竟与人拌嘴了!
在她的记忆里,自家姐姐向来温婉从容,便是四哥在外头闯下泼天的祸,姐姐也能慢条斯理地化解,如今却为了自己与人起了争执!
漫长的沉默后,魏刈眉梢微扬,低笑一声:“好。”
苏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好”字何意。
她抱起苏芙芙下了马车。
尚仪府的仆从见苏欢从魏刈的马车上下来,虽微微一愣,却也未多问。
毕竟世子先前曾亲自送苏大夫回来,也算不得稀奇。
苏欢牵着苏芙芙往里走,魏刈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
冷翼看了看自家主子,又望了望前方身姿袅袅却始终未回头的背影,暗暗叹息:主子宁可推了先前的应酬,也要亲自来接人,怎的反惹得人不快?要不要回头请裴公子出个主意……
大长公主的气色已然好转。
“再过几日,针灸便可停了,往后用汤药调理,再辅以按摩即可。”苏欢细心叮嘱。
大长公主笑意融融:“好好,赶得上马球赛便成!”
说起马球赛,她兴致盎然。
“对了,我听闻你那两个堂弟,也入了太学?”大长公主问道。
苏欢并不意外她知晓此事,颔首道:“正是。说起来,他们能顺利入学,还得多谢太学山长。”
大长公主笑道:“这马球赛,他们若有兴致,也可来凑个热闹!”
苏欢心尖微动。
第91章 对不住了楚公子,手滑了
这场马球宴乃皇宫主办,能踏足校场的皆是帝京显贵子弟。
苏欢垂眸敛袖,声线清润如泉:"多谢大长公主抬爱,只是景熙、景逸流落在外数载,无人传授弓马,恐怕难当此任。"
"不妨事的。"
大长公主笑意吟吟,"少年郎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何况有毛宗亲自点拨,还怕学不会?"
得毛宗亲授,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遇。
苏欢不再推拒,盈盈福身:"谢长公主恩典。"
旬月流转,转眼到了太学月考。
金桂飘香的校场之上,众监生鹄立待考,今日考的正是骑射二科。
苏景熙指尖摩挲着肩后新制的雕花箭囊,眼底掠过雀跃:"三哥,这角弓怕要花姐姐半年月例吧?比我在清河镇捡的破木弓强百倍!"
苏景逸凝视手中乌木长弓,忽然轻笑:"未必。昨日姐姐带妹妹送东西时,神情淡然得很,妹妹连正眼都没瞧,想来这两套器械,于苏家不过九牛一毛。"
话音未落,校场西侧传来靴声。
楚萧踏月而来,墨色锦袍翻卷如浪,瞥见苏景熙时,唇角扯出冷蔑弧度:"哟,换新行头了?可惜银子白费,反正也是靶子前的笑话。"
议论声骤止,数十道目光在两人间逡巡。
谁都知道,三日前楚萧下了战书,今日这场月考,便是苏景熙与楚萧的交锋时刻。
苏景熙抱臂倚着箭靶,眼尾微挑:"劳楚公子挂心,这弓嘛———姐姐说用来射土鸡瓦狗,倒是委屈了。"
楚萧脸色骤沉:"校场之上,希望你还能伶牙俐齿!"
一旁张书澜凑近,压低声音:"你当真有把握?楚萧自入太学,骑射月考从未跌出前三,镇北侯亲自督教的武艺,岂是野路子能比?"
苏景熙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从前在清河镇,姐姐让我猎山鸡,可从没让羽毛沾过地。"
张书澜噎了噎,这能相提并论吗?
人家用的是御赐角弓,你从前玩的不过是桑木弹弓......
他拍了拍苏景熙肩膀:"输了也无妨,他年长你两岁,又有世家资源,不丢人。"
少年活动手腕,指节发出轻响:"可惜啊,我苏景熙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输''这个字。"
考试分两轮,首考固定靶,次考驰射移动靶,十人一组依次登场。
楚萧刻意选了苏景熙右侧靶位,两人并肩而立,如两柄出鞘的剑,寒芒相向。
毛宗负手巡视,忽见苏景熙搭箭的手势干净利落,弓弦拉成满月时手肘微沉,竟是将门惯用的"鹰扬式"。
他挑眉后退半步,捋须而笑——大长公主不是说这兄弟俩流落民间不通骑射?这架势,分明是受过严训的将门底子。
"楚公子这箭法,倒像是从北疆大营学的?"有司成低声议论。
"未必,瞧他握弓手法,更像江南水师的''破浪式''。"
毛宗摇头:"都不是,这是正统的北境箭术,应是家学渊源。"
话音未落,楚萧弓弦骤响,白羽箭如流星贯日,"噗"地钉入百步外红心,箭尾犹自震颤。
校场哗然,喝彩声此起彼伏:"不愧是镇北侯府!这等臂力,常人拉满弓都难!"
"苏景熙怕是要铩羽了,头箭就中红心,怎么追?"
楚萧转身,眼底尽是狷狂:"别慌,月考允诺首箭脱靶可重射,你若害怕......"
话音戛然而止。
苏景熙指尖抚过箭簇,眸光骤然冷冽,哪里还有半分玩世不恭?
他抬手的瞬间,风忽然静了,秋阳在箭镞上折射出冷光,竟似有金戈之气扑面而来。
毛宗瞳孔微缩,刚要开口———
"铮"的弓弦颤音撕裂空气!
"咔嚓"脆响过后,校场鸦雀无声。
但见楚萧的白羽箭尾羽被齐根劈开,一支玄铁箭簇正正嵌在靶心,将前箭生生钉入三寸!
两半箭羽在风中轻颤,像振翅欲飞的蝶,却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
司成们面面相觑,毛宗竟忍不住向前半步,眼中泛起激赏。
楚萧僵立当场,盯着靶子的手微微发抖。
这怎么可能......他自幼随父习箭,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破箭式,更没想到会栽在这个来自苏家的野小子手里。
苏景熙摊开双手,眼底闪过狡黠:"对不住了楚公子,手滑了。"
他歪头一笑,梨涡浅现,"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首箭脱靶可以重射?我记性不大好,劳烦再讲一遍?"
第92章 比试
楚萧喉头猛然哽住。
未等他开口,苏景熙已再度抽出一支羽箭,弓弦拉成满月———
望着箭簇上流转的冷光,楚萧眼皮剧烈一跳,本能地后撤半步。
苏景熙唇角微扬,脊背挺直如即将出鞘的寒剑,转身时衣袂带起破空声。
嗤——咄!
第二支箭应声钉入靶心!
整套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两箭连发:首箭劈开楚萧的箭羽,次箭稳稳定在红心中央!
全程未作任何校准,仅凭抬手瞬间的精准把控,便完成了这堪称惊艳的双杀。
场中鸦雀无声。
苏景熙指尖敲了敲弓弦,淡声道:“司成大人,这般成绩该当有效吧?”
“啊?”
一旁的毛宗如梦初醒,慌忙应道,“自然、自然算得……”
以往校场偶有脱靶失误,但此刻这般———
张书澜喃喃自语:“这哪里是脱靶,分明是当众掴了楚萧的脸面,又狠狠碾在地上啊!”
谁能料到,这场公认的悬殊对决,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逆转!
苏景熙扫了眼记分簿,漫不经心道:“同为十环,算是平手?”
楚萧只觉面皮滚烫,犹如又遭一记耳光。
众目睽睽之下,这算哪门子平手!此人分明是刻意羞辱!
苏景熙侧首望来:“继续?”
……
楚萧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不必了!”言罢转身便要离场。
“胜负未分,这就放弃?”
苏景熙出声阻拦。
楚萧胸腔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第二轮再决!”
苏景熙挑眉收弓,步伐潇洒地退到场边。
张书澜立刻凑上前来,眼神满是崇拜:“兄弟,你这手也太绝了!楚萧竟都不是你的对手?”
苏景熙耸肩轻笑:“小时候帮姐姐猎野兔,一支箭能串四只。没办法,家中兄妹多,总不能饿肚子。”
张书澜怔住:“啊?”
苏景熙忆起往昔,声音柔和几分:“那时候在清河镇,寒冬腊月里没粮食,全靠在山林里找吃的。姐姐带着我和三哥,满山遍野地追兔子。练得多了,准头自然就有了。”
想起姐姐烤兔子的香味,他不禁舔了舔唇角:“姐姐总说我贪吃,可若不多练些本事,如何让一家人吃饱?”
张书澜默然。
别人费尽心力修炼的箭术,在他口中不过是为了果腹的家常事?
“你姐弟几个……倒也不易。”他干巴巴地感慨。
苏景熙眸光一亮:“我姐姐才是真的厉害!她什么都会,若没有她,我们兄妹哪能活到今日?”
“景熙?”
一道沉肃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整肃仪容。
司成毛宗缓步走近,上下打量苏景熙,眼中难掩激赏:“好本事!这箭术跟何人所学?”
苏景熙刚要开口“跟姐姐”,余光瞥见苏景逸的眼色,立刻改口:“是我家兄教的。”
毛宗颔首,神情微讶。
他已知晓苏家兄弟的过往———
三年前父母亡故,长兄苏景染亦死于意外,此后姐弟几人颠沛流离,直至今年才重返帝京。
那时苏景熙不过十岁,历经三年磨难,箭术非但未荒,反而远超同辈,着实令人惊叹。
“家兄生前喜好武艺,常带着我和三哥练习,久而久之便熟稔了。”
苏景熙解释道。
毛宗若有所思,忽而展颜笑道:“少年有为,很不错。”
……
时至正午,首轮考核结束。
六月骄阳似火,校场闷热如蒸笼,第二轮考核因此延后一个时辰。
再临校场时,两排健硕骏马已列于场边。
本轮侧重骑射灵活度,难度较首轮骤增。
楚萧选中一匹额生白斑的黑马,踏镫翻身上马。骏马甩颈欲挣,却被他一拉缰绳便乖乖服帖。
张书澜低声道:“他随他爹上过战场,驯马之术颇为精湛。当年钦敏郡主的坐骑受惊,便是他出手相救。是以他总挑最烈的马,每每都能拔得头筹。”
虽说见识了苏景熙的箭术,但此乃楚萧的强项,张书澜心底仍有些忐忑:“不过你也莫慌,上午既已赢过一局,即便此次他夺魁,也算平局——某种意义上,他便是输了!”
苏景熙斜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见我慌了?”
苏景逸轻笑道:“书澜兄消息灵通,倒是令人佩服。”
张书澜挠头憨笑:“不过是些坊间传闻,你们初返帝京,日后若有疑问,尽管问我便是!”
说话间,苏景熙已随意牵过一匹骏马,踏镫上场。
随着司成一声令下,骑射混战拉开帷幕。
众人驱马奔驰,需在颠簸中射中移动靶标,难度极高。
苏景熙刚触到箭筒,便察觉异样。
抬眼望去,四匹骏马正从前方包抄而来,马上之人神情不善。
他挑眉轻笑:单打独斗不胜,便要群起而攻?
第93章 弓断了
"那楚公子,倒是把月试当成了演武场。"
朱漆碑亭下,魏刈负手而立,墨色衣摆随晚风轻扬,声线漫不经心却藏着几分冷峭。
毛宗眉心微蹙,显然没料到楚萧会在大庭广众下使出这般手段。
"世子说笑了。"他抬手一揖,"少年人总有些气性,何况楚公子向来争强好胜,从前从未跌出三甲,这次怕是察觉了威胁,才出此下策。"
月试虽未明令禁止合纵,但四人群攻一人终究显得磊落不足。
"威胁?"
魏刈眉峰轻挑,"你说的是苏景熙?"
"大人认得他?"
毛宗微讶,忽而想起什么,含笑道,"是了,大人在清河镇养伤时,曾受苏姑娘救命之恩,又因大长公主抱恙一事与苏家多有往来,自然对这位小公子不陌生。"
提起苏景熙,毛宗眼中难掩激赏:"今日卯初的骑射比试,大人若在场便好了。那孩子不过十二三的年纪,竟能两箭定乾坤,直接压过楚公子一头。"
他顿了顿,又道:"我问过他师承,说是跟着兄长学的。可苏大少爷三年前便……"
话到此处一顿,"三年光阴,竟能将骑射之术练得这般炉火纯青,实在令人惊叹。"
魏刈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漫声道:"他当真这么说的?"
"正是!"
毛宗颔首,"且这孩子心性难得,明明身怀绝技却极为谦和,若不是楚公子数次挑衅,怕是连应战都不愿。"
说话间,场中异变突生。
三支长箭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苏景熙被楚萧与另外三人逼入死角。
翻飞的马蹄扬起尘土,晃得人睁不开眼,移动靶时隐时现,任谁都难以精准瞄准。
场边众人见状,却无一人敢上前。
楚萧是什么身份?镇南侯府世子,太学里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犯不着为了个没背景的外乡小子得罪他。
张书澜急得直跺脚:"楚萧太过分了!若时限一到,景熙兄还没射中靶子,这轮可就要垫底了!"
苏景逸却依旧温润如玉:"急什么,还没到最后呢。"
"你倒是沉得住气!"
张书澜恨铁不成钢,"就他那脾气,真要闹起来……"
话音未落,却见场中苏景熙单手控缰,弓弦斜挎在肩,竟优哉游哉地兜起了圈子。
眉梢眼角的桀骜未减分毫,哪里有半分被困的慌乱?
"这……"张书澜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苏景熙是个火暴性子,此刻看来,倒像是藏着千般算计的老狐狸。
苏景逸凝视着场中,忽然轻笑:"姐姐说过,猎人最需要的便是耐心。"
话音未落,楚萧已拉满弓弦。
他算准苏景熙被困死在中央,正是自己一雪前耻的良机。
利箭破空!
却在即将中靶的瞬间,一道黑影斜刺里杀出。
两支箭在半空相撞,"当"的一声擦出火花,楚萧的箭应声落地,而苏景熙的箭则稳稳钉在靶心!
"抱歉啊,手滑了。"
苏景熙晃了晃手中长弓,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楚公子不是说,射不中靶子便要垫底么?不如咱们一起试试?"
他反手又抽出一支箭,在指尖转了个花:"上午的第一已经当过了,尝尝末位滋味也不错———楚公子可要作陪?"
楚萧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苏景熙,分明是在拿他当猴耍!
魏刈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冷翼默默站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这罕见的神情,心中暗忖:难怪苏姑娘放心让这兄弟俩进太学,就这等手段,谁能占得了便宜?
毛宗抚掌大笑:"好小子!我就知道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然,下一刻,场上风云突变。
楚萧被激得血气上涌,竟将箭头对准了苏景熙!
"景熙小心!"
苏景逸失声惊呼。
利箭挟着风声袭来,苏景熙本能地侧头后仰。
弓弦断裂的脆响几乎同时传来,他感觉鬓角一凉,发丝已被削落数根。
低头看去,手中的宝弓已从中折断。
苏景熙眼底骤冷,周身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这弓是姐姐亲手为他打造的,陪他熬过无数个夜晚,如今竟在这等场合被人蓄意毁坏……
第94章 赠弓
“苏景熙!你可还好?”
满脸关切地喊道。
苏景熙沉默不语,眼底寒霜凝结,直直盯着前方校场。
楚萧正拎着长弓晃悠,忽见一道身影疾步上前,抬头便撞上司成冷肃的目光。
“楚萧!你在耍什么把戏?”
毛宗声如沉钟,震得周围太学生纷纷屏息。
楚萧手指摩挲着弓弦,方才的倨傲收敛几分———
眼前这位司成虽职级不高,背后却站着镇南侯府,岂是他能轻易冒犯的?
他堆起笑脸,语气带了几分讨好:“司成大人赎罪,实在是手滑。本想射靶心,谁知坐骑突然受惊,这才……”话尾拖得含混,目光却有意无意扫过苏景熙手中断裂的弓弦。
毛宗面色铁青。
校场之上箭矢擦着人耳飞过,任谁都看得出这“手滑”背后的算计。
可楚萧咬死不认,又没真伤到人,按太学规矩,顶多算“误伤”。
毕竟月考里这类“意外”,早有先例。
“手滑?”
毛宗冷笑,“你习射三载,竟连控弦都学不会?难不成把箭术都喂了马?”
偌大校场落针可闻,楚萧脸上的笑渐渐僵住。
他何时受过这般当众呵斥?可理亏在先,纵有一肚子火,也只能咽回肚里。
他转而望向苏景熙,嘴角扯出轻蔑弧度:“司成教训得是,不过这位苏公子毫发无损,想必不会计较吧?”
苏景熙抬眼,眸中寒芒如刀:“我、很、计、较。”
楚萧扫过他手中断弓,不屑嗤笑:“不就是把弓?赔你便是!多少银子买的,双倍奉还!”
苏景熙面色冷得能结霜,楚萧忽然心头一跳——那双漆黑的眼尾微挑,竟让他生出几分危险的错觉。
他不自在地揉了揉后颈,强作镇定道:“断弓难用,你若没准备,趁早弃权便是,别耽搁大家考试。”
苏景逸立刻驱马上前:“弟弟,用我的。”此刻若退场,定要被楚萧等人笑掉大牙。
苏景熙夹紧马腹来到场边,将断弓递给兄长。
苏景逸瞥见他紧绷的下颌,低声提醒:“临行前姐姐的话,可还记得?”
苏景熙指尖一顿,喉间轻应:“记得。”
帝京之地,终究不比清河镇自在。
接过兄长的弓时,身后忽又传来阴阳怪气的笑:“苏三公子的弓,怕也和苏四公子的一样中看不中用吧?不如……我借你一把?”
苏景熙猛然回头,尚未开口,一道沉肃男声忽然响起:“苏四公子。”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名青衫男子正缓步走来,腰间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丞相府的专属令牌!
“那是何人?”
“眼生得很,不过看令牌,竟是丞相世子身边的人!”
“难怪司成来得迟,原来丞相世子亲临太学……”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校场角落的碑亭。
那里立着道欣长身影,月白锦袍被风扬起,正是魏刈。
冷翼径直走到苏景熙面前,双手捧上一只紫檀木匣:“听闻苏四公子弓断,我家世子备了把新弓,请笑纳。”
校场瞬间寂静,唯有风声掠过箭靶的簌簌声。
“什么?”
苏景熙愣住,连楚萧都瞪大了眼——镇北侯世子竟主动送礼?且看这木匣的雕花与用料,分明价值不菲!
冷翼含笑解释:“我家世子早闻苏三公子、苏四公子入学太学,特命人打造良弓相赠。无奈工期较长,又逢苏姑娘为尚仪府大长公主调理身体,这才拖到今日。”
太学生们面面相觑,乔子墨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送礼准备了大半年?竟还是丞相世子追着送!?”
楚萧更是脸色青白———
他早听说苏欢与丞相府有旧,却不想这面子大到能让世子亲自备礼!
多少权贵求见魏世子而不得,苏家这流放归来的孤女,竟有这般能耐?
苏景熙下意识看向兄长,苏景逸亦是为难。这般重礼,如何能收?
刚要开口推辞,冷翼已淡淡笑道:“苏姑娘救大长公主有功,不过是些薄礼,公子不必推辞。”
众目睽睽之下,推辞便是驳了丞相府的面子。
苏景逸只得望向碑亭,拱手道:“既如此,多谢世子美意。”
木匣开启的刹那,苏景熙眸中掠过惊艳。
弓身以玄铁锻造,缠柄处裹着鲛绡,触手生温。
他掂了掂分量,忽然抽出长箭,弓弦在掌心绷成满月———箭头直指楚萧!
第95章 惨败
楚萧心头猛地一颤,几乎本能地勒紧缰绳后退,强作镇定道:“苏景熙!你胆敢———”
嗖———!
苏景熙指尖一松,玄色羽箭应声而出,擦着楚萧额角疾掠而过!
咔嚓!
他的玉冠应声碎裂,坠落在地,墨发如瀑倾泻而下。
苍白面容染上惊惶,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倨傲之态?
楚萧浑身僵住,心跳漏了一拍,缓缓抬眼,便听见身后传来“砰”的闷响。
他下意识转身,当场怔住———
苏景熙这一箭,竟生生射穿了三丈外的箭靶!
寒意自脚底窜起,几乎冻住血脉。
不难想见那箭矢裹挟着何等劲力,若偏上半寸,此刻倒地的怕就是自己了!
苏景熙活动着手腕,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失手了。不过射碎个玉冠而已,你不至于计较吧?”
鸦雀无声后,四周哗然骤起!
“天呐…苏景熙竟有这等箭术?”
“这箭若中人,怕是非死即残!”
“楚公子自己挑的比试,却被人碾压至此,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听说苏景熙才十三岁?这般造诣,来日必成大器!”
楚萧面色铁青,甩蹬下马,径直离去。
“楚萧!你的成绩还———”助教欲追,被毛宗拦住。
“自行退场者,按弃权论处,记末等。”
他既有令,助教只得颔首。
张书澜看得兴起:“对楚公子而言,除了第一,其余皆是失败。”
何况这一回,是彻头彻尾的惨败!
……
第二轮考核结束,苏景熙从容下马。
酿压楚萧在意料之中,此刻他更在意手中长弓———
“世子所赠之物果然非凡,方才我拼尽全力,竟未能将弓弦拉满!”
苏景熙眼中难掩激赏。
他望向碑廊方向,本想当面致谢,却见那道身影已消失不见。
张书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别寻了,世子方才与司成大人一道走了。”
对了,魏刈今日来太学,原是为了拜见司成。
也罢,改日再寻机会道谢吧。
苏景逸瞧出他对长弓的珍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书澜好奇追问:“话说你们如何结识世子的?我听闻……”
苏景熙讶然看他:“你不是消息最灵通?我姐姐曾救治过世子,这事你没听过?”
“自然听过!可、可是……”张书澜抓耳挠腮,总觉哪里蹊跷。
魏世子平日往来非富即贵,纵有人为护他殒命,亦是常事。
不过一次问诊,竟让他亲至太学,送来苏景逸、苏景熙兄弟这两把宝弓?
“便是太医院首座,怕也难有此等礼遇……”
张书澜低声嘟囔。
苏景逸淡笑:“方才冷翼侍卫说过,此举主要是为谢我姐姐救治大长公主。”
张书澜恍然:“是了!竟忘了这事!”
大长公主乃魏世子的亲外祖母,苏欢救了她,魏世子厚礼相赠,倒也合情合理。
他忍不住轻叹:“苏兄,你们这是有了倚仗!日后楚公子再想刁难,也得权衡一二了。”
……
“世子怎突然问起此事?”诚心堂内,毛宗蹙眉。
他未料到魏世子此次来访,竟是为了三年前那桩旧事。
魏刈道:“前日拜访毛老将军,他对您甚是挂怀。”
毛宗沉默良久:“我如今安好,有何可忧?何况旧事已矣,不必再提。”
魏刈淡笑,斟了杯茶:“您是老将军唯一牵挂,他念旧心切,亦是自然。”
目光落在静默的毛宗身上,似是随意开口:“您当真愿在太学终此一生?”
毛宗望向窗外,眸光渐远:“如此,倒也不错。”
魏刈追问:“甘心么?”
毛宗手指微蜷。
魏刈轻啜香茗,不急不缓道:“家父镇守边疆数载,沙场征战无数。他曾言,您是百年难遇的将才,毛老将军后继有人,足慰生平。可自三年前定戎关一役后,您便解甲归田,再未请战。这太学一隅,当真是您所求?”
毛宗闭目苦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是我应得的责罚。”
魏刈抬眸:“责罚?”
……
月考后旬日,终到休沐。
苏景逸与苏景熙终于回到苏家。
苏欢自然知晓了魏刈赠弓一事。
“姐姐,这两柄长弓定是无价之宝,咱们是否该登门致谢?”
苏景熙虽不识宝,却也知此弓非凡。
姐姐先后救了魏世子与大长公主,诊金谢礼早已收下,如今又添重礼,总归是欠了人情。
苏欢望着他:“你喜欢么?”
“啊?”苏景熙一愣,耳尖发烫,“自然喜欢!”
苏欢颔首:“留着便是。”
苏景熙眉眼一亮,忙凑近:“姐姐此话当真?”
她轻笑:“自然。”
其实她早想为弟弟寻良弓,奈何诸多掣肘,难遂心意。
寻常贵重之物,在魏世子这般家世眼中,不过尔尔。
既然对方递来阶梯,何必推辞?
日后寻机还了人情便是。
“姐姐。”
苏景逸自屋外进来,“我方才瞧见吴浩来了?”
第96章 拒见
苏景熙听到这个名字便拧紧眉梢:“他来做什么?见苏靖?”
苏靖自被太学山长责令归家自省后,从前与他相熟的那些旧日玩伴再无一人登门。
一来是嫌丢人,二来……
最近关于苏靖神志不清的传言愈发沸沸扬扬。
私底下不少人说,自打他上月深夜遇邪祟,性情便大改,变得暴戾乖张。
不然好端端的,怎会在太学闹出那些事端,又怎会被山长遣返?
人言可畏,苏靖便是没病,也被传得像真有了病症。
苏景逸顿了顿:“或许吧,不过我瞧他此次前来,带了不少厚礼,模样倒很郑重。”
苏景熙嗤笑一声:“礼物?定是给苏靖备的!”
他冷笑不迭:“只是这礼送得再贵重,怕也医不好苏靖的疯病!”
苏欢起身,从衣橱里翻出一套给苏芙芙新裁的月白色罗裙。
“妹妹,今日穿这件可好?”
苏芙芙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
漂亮漂亮!姐姐挑的自然是最漂亮的!
苏欢又叮嘱两个弟弟:“你们也收拾妥当,今日———”
话未说完,碧儿匆匆从庭院外赶来,扬声道:“三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苏欢抬眼:“叔叔这时候找我,所为何事?”
碧儿掩唇轻笑:“自然是好事,您去了便知!”
此前她看苏欢姐弟几人,总是诸多挑剔,难得今日面上带笑。
只是那笑意,瞧着总有些异样。
苏景逸忽然想起一事———吴浩此时似乎就在前厅?
他眉峰渐渐蹙起。
碧儿说罢,便要带人离去,苏欢却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跟随的意思。
“不巧得很,我眼下有件急事要办,实在抽不开身。你先回去回禀叔叔,待我办完了事,自会前去见他。”
碧儿脸色微变,忍不住阴阳怪气:“三小姐有何事,竟比老爷的事还要紧要?”
苏欢唇角微扬:“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要带弟弟妹妹去一趟顾府。”
碧儿神情一僵。
顾府,左都御史顾赫的府邸?
论官职,顾大人确实高于老爷……
“此事早前便已约定,若临时爽约,怕是要落人话柄,说我苏家不懂礼数。”
苏欢不慌不忙道。
碧儿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抿唇匆匆退下。
苏景熙望着碧儿愤愤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自家姐姐。
“姐姐,你早料到吴浩今日会来,所以才特意选了今日去顾叔叔府上拜访?”
苏欢斜他一眼:“我还没那么闲。”
区区一个吴浩,还犯不着她费心思对付。
苏景逸却仍觉得蹊跷:“吴浩既来了,该见的人应是苏靖,再不济也是苏黛霜,如何会轮到姐姐?”
苏欢替苏芙芙换好衣裳,又用檀木梳细细拢顺她的发丝,系上缎带。
苏芙芙粉雕玉琢,像从绢画中走下的福娃娃。
苏欢满意地拍拍手。
“不错不错。”
三年时光,她在梳妆一事上的手艺倒是精进不少,如今已能让妹妹的头发不再乱如鸟巢。
她捏了捏苏芙芙肉乎乎的脸蛋,垂眸道:“他想做什么,随他去便是。成与不成,另当别论。”
苏芙芙扑进她怀里,在她肩窝蹭了蹭。
苏欢刮了刮她的鼻尖。
“走吧。”
这边,碧儿回到前厅。
苏崇岳一愣:“她今日要去顾府?”
“正是。”碧儿飞快瞥了眼旁侧坐着的吴浩,“三小姐说,此事更为紧要。”
吴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专程携礼登门,却连人都见不着,算怎么回事?
苏黛霜瞧着他的神色,忙笑着打圆场:“堂妹与顾府的确往来频繁,今日倒真是凑巧。”
吴浩纵使不满,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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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作———他如何敢得罪顾府?
他勉强笑道:“是我考虑欠周,来得太突然。记得上次宴会上,顾大人曾提过邀她去顾府做客,不想竟赶在今日。”
说罢起身,向苏崇岳行礼:“既如此,晚辈便不多打扰了。”
苏崇岳皱眉。
其实吴浩今日来访,他早已知情,本想坐下详谈日后事宜,不想苏欢那边竟———
如今人不在,说再多也是徒劳。
苏黛霜歉然一笑:“让吴公子白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想起那张清冷绝美的面容,吴浩压下心头火气。
“哪里的话?我对苏三姑娘一片赤诚,多跑几次又何妨?她今日不便,我改日再来便是!”
苏黛霜面上露出几分艳羡,轻叹:“吴公子这般心意,当真是难得。堂妹好福气,得人如此真心相待。”
吴浩本已准备出门,闻言又回头,愕然追问:“你说什么?”
苏黛霜眸光微闪,浅笑道:“难道不是么?自她归京以来,多得贵人相助,每每见了,总叫人歆羡。”
吴浩眉头紧锁——这话听着怎么……
苏黛霜掩唇轻笑:“我听闻今日她去顾府,也是因顾家公子数次相邀呢。”
吴浩立时反应过来:“顾公子?”
……
苏欢一行抵达顾府时,门前早有管家等候。
见他们到来,管家面上立刻堆起殷切笑意。
“苏三姑娘,你们可算来了!老爷和公子已等候多时!”
苏欢抬眼,打量着顾府的门庭。
记忆中原主初到帝京时,只来过此处一回。
何况三年过去,物是人非,单看这些管家下人的态度,便可知顾府今时今日的立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欢欢妹妹?”
众人回头,只见顾梵竟亲自出门相迎。
苏欢唇角绽开一抹浅笑。
“顾公子。”
第97章 我要见他
楚萧喉结轻滚。
他尚未出声,苏景熙已再度抽出一支精铁箭,弓弦拉至鬓角——
瞥见那泛着冷光的箭头,楚萧眼皮骤跳,本能地后退半步。
苏景熙唇角微扬,脊背绷直如即将出鞘的龙吟剑,旋身时箭矢已离弦。
“嗤——咚!”
第二箭稳稳钉入靶心!
整套动作流畅似流水,众人尚在错愕,他竟已连发两箭!
首箭削断楚萧的箭羽,次箭直击红心!
全程未做任何校准,不过信手引弓,便分毫不差!场中鸦雀无声。
苏景熙率先打破寂静:“司成大人,这般表现可算合格?”
“啊?”
一旁的助教如梦初醒,“当、当然合格……”
以往太学校场多有脱靶之例,可眼前这等情形———
张书澜喃喃自语:“这哪是脱靶,分明是当众甩楚萧一记耳光!”
见过折辱人的,却没见过如此不留情面!
谁能想到,这场公认楚萧必胜的比试,竟生这般戏剧性转折!
苏景熙捏了捏发僵的脖颈,扫过助教记录的环数,语气轻慢:“都是十环,算平局?”
楚萧只觉双颊发烫,仿佛又遭重击——
众目睽睽之下,这算哪门子平局!苏景熙分明是刻意嘲讽!
苏景熙侧头与他对视。
“继续?”
……
楚萧早已无心再战。
他攥紧拳头,冷声开口:“不必了!”说罢转身便走。
苏景熙唤住他:“胜负未分,这就退场?”
楚萧胸腔憋闷欲裂,咬牙切齿道:“第二轮再决!”
苏景熙挑眉收弓,从容离场。
张书澜立刻凑上前来,眼神满是惊叹:“兄弟,你这本事!连楚公子都不是对手?”
苏景熙耸肩:“平常罢了,从前帮姐姐猎野兔,一箭能穿三只。”
张书澜:“啊?”
苏景熙轻啧一声:“没办法,姐姐和妹妹——不,我和三哥都馋烤野兔。”
那时家徒四壁,寒冬腊月几乎饿死,只能在山林里讨生活。
姐姐带他走了几趟,他便学会了,方圆十里的野兔被捕得差不多了。
姐姐厨艺一般,唯有烤野兔堪称绝妙……
想到这里,苏景熙不禁抿了抿嘴。
“家人多,总得想些生计。”
张书澜怔住———
原来别人苦练不成的箭术,他不过为了糊口便练成了?
“……你们兄妹倒真是能干。”
张书澜生硬地赞叹。
苏景熙嘴角扬起,毫不掩饰骄傲:“我姐姐最是厉害,她什么都会!”
“苏景熙?”
毛宗不知何时走到近前。
众学子立刻站直,收回打量的目光。
“司成大人。”
苏景熙收起散漫,正色行礼。
毛宗上下打量他一番,眼中难掩赞赏:“好本事,师从何人?”
苏景熙刚要开口“自然是姐姐———”,余光瞥见苏景逸的目光,立刻改口:“家兄所授。”
“哦?”毛宗有些意外。
他早知这兄弟二人的过往。
三年前父母遭难,长兄苏景染亦死于变故,姐弟几人颠沛流离三年,才回到帝京。
那时苏景熙不过十岁,竟能将箭术练得比同龄人更精,实在令人惊叹。
“家兄喜好武艺,幼时常带我们姐弟练习,不过熟能生巧罢了。”苏景熙道。
毛宗点头,难得露出笑意:“少年有为。”
……
近午时分,首轮考核结束。
伏天日头灼人,一丝风也没有,第二轮便延后一个时辰。
再到太学校场时,两排骏马列在场边。
此轮侧重骑射灵活,难度更上一层。
楚萧选中一匹额生白斑的乌骓,踏镫翻身上马。
那马甩颈欲挣,楚萧紧拉缰绳,片刻便将它驯服。
“他曾随父征战,驭马之术了得,当年钦敏郡主的坐骑受惊,便是他救的人。”
张书澜低声解释,“所以他总挑最烈的马,每每拔得头筹。”
虽见识过苏景熙的箭术,但骑射是慕楚萧的强项,张书澜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不过别慌!上午你已赢一局,就算此轮他领先,也算平局!某种意义上———他输定了!”
苏景熙瞥他一眼:“你哪只眼看出我慌了?”
苏景逸轻笑:“书澜兄消息灵通,果然名不虚传。”
张书澜挠头憨笑:“不过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们久居清河镇,不知帝京掌故,日后有问必答!”
说话间,苏景熙已随意牵过一匹战马入场。
随着助教令下,场中顿时人喊马嘶。
众人策马奔驰,需射中移动靶位,谈何容易。
苏景熙夹腿催马,刚触到箭筒,便察觉异样。
他抬眼望去,见四匹战马呈合围之势逼近,眉峰微挑———
这是要以多欺少?
第98章 明日真要去丞相府?
顾赫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微凝。
若换作旁人说出这般话,他定会觉得对方痴人说梦,可眼前人是欢欢———
自她带着苏景熙、苏景逸和苏芙芙踏入帝京那日起,这女子便屡屡打破他的预判。
就像当初他力劝他们暂避清河镇,她却执意回京,偏生局势未如预想般失控,反倒是苏崇岳一家麻烦不断。
“若有需要,不必客套。”
顾赫正色开口,声调里多了几分郑重。
苏欢眼尾微扬,酒窝浅现:“那便先谢过顾叔叔了。”
少女笑靥明净,眸光如淬了星子,顾赫心头莫名一松,却又想起另一桩事:“苏崇岳那边如何说?你们宅子,他究竟何时腾退?”
那是苏崇漓的旧宅,当年众人皆以为苏欢姐弟葬身火海,才让苏崇岳得了空子。如今正主归来,他竟还厚着脸皮占着不放?
苏欢指尖摩挲着茶盏,眼尾掠过一丝冷意:“他自然是装聋作哑。”
顾赫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我明日便去———”
“顾家与苏家的恩怨,不该劳烦您出面。”
苏欢打断他,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沿,“再过五日,便是景逸的及笄之礼了。”
顾赫怔住,忽而顿悟:及笄之年,正是自立门户、重掌家业的年纪。
在顾府用罢午膳,顾梵捧着瓷碟凑过来:“欢欢妹妹,城西老字号的芸豆卷,你可还记得?”
苏欢垂眸———
原主确曾爱极这甜糯之物,只是她嫌腻,从不碰。
但眼前少年耳尖泛红,指尖捏着碟沿微微发颤,到底是一番心意。
她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绵软清甜在舌尖化开:“妹妹倒是喜欢。”
苏芙芙正抱着肘子啃蜜糕,闻言抬起沾着糖霜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弯成月牙。
顾梵松了口气,耳尖更红:“若喜欢,明日我带你们去———”
话到一半,忽被窗外狂风打断。
骤风卷着碎叶撞进窗棂,天边铅云翻涌,潮气裹着土腥气扑面而来。
苏欢起身理了理裙摆:“怕是要落暴雨,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去。”
马车行至街角时,第一滴雨珠已砸在车辕上。
苏欢正替苏芙芙拢紧披风,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欢欢妹妹!”
顾梵撑着青竹油纸伞跑来,发梢已沾了湿气,“带着吧,省得淋了芙芙。”
凉意自额角蔓延,苏欢接过伞柄,指尖触到少年掌心的薄汗:“明日便差人送还。”
“不用不用!”
顾梵后退半步,耳尖红得要滴血,“一把伞而已……”
苏景熙接过伞替姐姐撑开,苏景逸已抱过苏芙芙钻进车厢。
车轮碾过水洼时,苏欢隔着车窗望去,只见顾梵仍立在原地,伞尖垂落的雨滴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惊雷在头顶炸响时,马车正行过朱雀街。
苏芙芙猛地攥紧苏欢的袖口,小脸惨白如纸———
三年前那场山匪劫杀,让这孩子对雷雨夜的马车充满恐惧。
“妹妹可还记得,昨日未解开的九连环?”
苏欢捏住她冰凉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揉了揉,“解完了,魏世子库房里的琉璃盏便全归你。”
苏芙芙睫毛颤了颤,眼底惧色淡了几分:“可、可那是魏哥哥的……”
“他前日还说,要送你全套九连环呢。”苏欢指尖划过她挺翘的鼻尖,“待明日姐姐去趟丞相府,讨些零碎来给你解闷。”
车轮碾过水潭,溅起半人高的水墙。
苏景熙收紧缰绳,马蹄声在雨幕中愈发急促。
他知道,姐姐定是要借魏世子的势,逼苏崇岳腾出宅子了。
雨滴敲打车厢的声响渐渐稀疏时,苏欢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柄上的竹纹。
顾梵送的这把伞,竹骨上刻着半枝寒梅,倒比寻常油纸伞精致许多。
“姐姐,明日真要去丞相府?”
苏景逸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伞上。
苏欢唇角勾起浅笑:“你的及笄礼,总不能连件像样的礼服都没有。丞相府的库房,可比苏府的聚宝阁宽敞多了。”
惊雷又起,却惊不散她眼中的锐意。
当年那场蹊跷的山匪劫杀,苏崇岳占去的何止是一座宅子?
这帝京的天,她早该替弟妹们重新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