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惊婚，摄政王殿下宠夫无度》 第43章 哭诉（二） 墨钰沉默，“父亲，可是……” 她不愿啊。 “殿下这般表现，要么是心中还有隔阂，要么……” 姚苏看着墨钰，打量了一番，“你还没有学会侍奉妻主。” 墨澄过去给姚苏把茶杯又续上了一杯茶，“父亲，您别气，小钰就是对这些事情还不了解，不知道怎么做。” “他不知道怎么做不会学吗？！我本来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殿下才肯陪着他回门来，现在让摄政王殿下怎么看待咱们国公府？” 墨澄轻轻拍着姚苏后背帮姚苏顺气，“父亲，您先消消气，我来说他。” 姚苏看了墨澄一眼，“哼。” 墨澄知道姚苏这是同意了，又坐到墨钰对面，看着他，“婚前父亲让我给你拿的小册子，你没看？” 墨钰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 那几日要不就是做点心，要不就是在想那个梦，那些全都忘了看。 “所以你都不知道该如何侍奉妻主？” 墨钰又是一阵沉默。 侍奉妻主……也需要学吗？ 姚苏瞥了墨钰一眼，没说什么。 你看，我就说会有这个原因，这小子…… 墨钰注意到姚苏的眼神，悄悄伸手拉了拉墨澄的袖子，等墨澄看着自己，又往姚苏那边示意了一下。 墨澄注意到他的眼神，偏头看了姚苏一眼，随后便回过头笑着看着墨钰，轻轻拍了拍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用口型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墨钰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不让我靠近，我没法……” “服软，示弱，醉酒什么的，擅长什么招用什么招。” 墨钰点了点头，“知道了，兄长。” 姚苏轻哼一声，“最好是能做到。” 墨澄笑着：“我们阿钰向来聪慧，这些事难不到他的，父亲大可放心。” 墨钰也连忙跟着附和道，“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嗯，那便是最好的。” 别等回头又这理由那理由的就行。 “说起来，之前那件事情，仅仅是殿下及少数人知道，已经很好了，还好没闹大，你切记，万不可在做出这种事来。” “兄长，你和父亲今日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真的记住了。” 墨澄叹了口气，“为兄这也是希望你过得好，别因为一时糊涂……” 墨钰点了点头，“兄长，我行事会小心的。” “嗯，你今日回去先将殿下留在房间里，说说话，喝两杯酒，或者你装醉，装病，让木羽去请殿下。” 墨钰心中一惊，有些犹豫，小声，“用得着这么急吗？” 这怎么比父君催得还急…… 墨钰面上还有些臊得慌，这青天白日的，他就学着……勾引妻主，这这这……像话吗？ “你啊！这种事情拖久了，若是殿下在外头有了人了，说不定你这正君的位子都坐不稳！自古三夫四侍，你得早日坐稳正君的位子才行。” 墨钰看了看墨澄，“兄长，你不是还没嫁人吗？怎么懂得这么多？” 他实在是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而且殿下说过几年要与我和离，若是我给了殿下，那……” 墨澄扶了扶额，“阿钰，你是真傻了么？” “殿下说要和离是因为觉得你心里还有着二殿下，不是因为不想你做他的正经夫郎！” “是这样吗？” 墨钰的目光有一瞬的茫然。 难道真是他想岔了？ “我看你啊，就是当局者迷，趁现在殿下身边没什么莺莺燕燕的，你可更得抓住机会，趁这几年让她回心转意。” 墨钰显然被说动了，“好，我试试。” 墨澄叹了口气，“你啊。” “要不是母亲和父亲疼你，就你这些年折腾的这些个事儿啊，早打发你去宗庙伴青灯古佛了。” 墨钰低下头不说话了。 姚苏看着墨钰这般，也就没再说什么。 远处有侍子过来，小声跟木羽说了些什么。 木羽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是。” 那个侍子闻言便应声退下了。 木羽上前，没有刻意遮掩脚步声，直接就这么走了过来。 他可不想打扰了三位主子说话，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就是他的错了。 果不其然，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三人都噤了声，看过来。 木羽连忙福了福身行礼，“王君，老大人，长公子，到时间了，该回去了。” 墨钰闻言抬头看了姚苏一眼，“既如此，那便走吧。” “是。” 墨澄和墨钰两人一齐起身，又过去将姚苏扶着起了身。 姚苏看了两人一眼，“走吧。” 三人去了前厅，又是一番寒暄，靳璇和墨沛岚在前，一行人往外走去。 在几人快到国公府门口时，金风突然哭哭啼啼地从一旁冲了过来，就直直的跪在墨沛岚面前。 墨沛岚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伸手在靳璇身前挡了一把，略有些不悦地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金风，“你这是做什么？冒冒失失的，冲撞了殿下可怎么好？” 墨钰看了金风一眼，微微皱眉，“混账东西，在这儿丢人现眼，还不快回来！” 他想要做什么？ 墨钰皱着眉，总觉得金风现在的表情特别像是“猫哭耗子”，莫不是又要生什么乱子？ 金风哭着行了一礼，“府君，老大人，奴是二公子身边的小侍，请您们一定要为我们二公子做主啊！” 这会子金风就连“王君”都不唤了，开口就是“二公子”，看来，是刻意要撇清靳璇与墨钰之间的关系了。 墨沛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靳璇的脸色，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金风都闹到这份上了，她肯定是要问问的，但若是挑靳璇的刺儿的话，这小子最好知道轻重。 墨沛岚心里想着，又给金风使了个眼色。 金风却恍若未觉，依旧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府君，您不知道，二公子嫁过去，敬茶那日，摄政王殿下早早就去了校场，二公子差点就一个人去敬茶了，最后还是摄政王殿下让二公子等了许久，结果敬茶时晚了些，二公子便被老太君为难了。” 第44章 哭诉（二） 墨钰一听，刚要张口分辨，就见木羽从身后出来，和金风并肩跪下，俯身一拜，“府君，老大人，听奴一言。” “当初殿下和王君大婚前夕，陛下金口玉言，说让殿下便是新婚也别忘了朝中事务，府君，这事儿您是知道的。” 墨沛岚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从金风刚才跳出来闹，一只到现在，靳璇一句话没说，就这样轻轻地摇着手中的金乌扇，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金风。 木羽见墨沛岚点头，便又开口说了下去，“殿下身负要职，所以新婚第二日便去校场晨练，有何不可？” “奴亲眼所见，殿下并非有意为难王君，不过是日常操练罢了，且殿下回来时，并未误了时辰。” “就算没误了时辰，二公子被老太君为难也是确有其事，难道还是我说谎了不成？” 金风还在抽噎，见木羽一直替靳璇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木羽！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二公子在摄政王府受了委屈，你竟然还在这里替摄政王遮掩，莫不是早就生出了背主之心？” “你！” 木羽一噎，干脆别过眼去不再理会金风。 金风以为木羽被自己唬住了，更是出言讥讽，“木羽，你张口殿下闭口殿下，不如，求了二公子把你送到殿下床上去，也省得你在这里日思夜想，口里只有殿下！” “混账！” 墨钰看不下去了，“金风，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小心家法伺候！” “那日误了时辰？” 靳璇偏头去问凌韵。 凌韵的声音不算大，却正好可以被众人听见，“回禀殿下，并未。” 金风不忿，“凌统领这话，可有可信度？谁不知道您是殿下的亲信？” 凌韵不由得皱了皱眉，抱着剑上前两步，嘴角更是冷笑连连，“金风，你既然知道我是殿下的亲信，就该知道在我面前诋毁殿下会是什么下场。” 话音还不曾落下，凌韵手中的剑柄就抵在了金风的下颌。 靳璇一直冷眼看着，并未制止凌韵的动作。 凌韵歪头看着金风，“金风啊金风，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背后那人究竟是谁？今日得罪了殿下，你觉得，日后还会有你好日子过么？毕竟，你可是王君的陪嫁，卖身契现在都在摄政王府。” 金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凌统领这是气急败坏了？还请府君明鉴，莫要让二公子受了委屈！” “这……” 墨沛岚无形之中被驾到了炭火之上，一时间也有些左右为难。 还是墨钰看出来了墨沛岚的为难，上前半步，“母亲，当日之事并无什么不妥，王府父君也没有与我过多为难，只不过是稍加考验一下礼仪罢了，毕竟孩儿现在是皇室的夫郎，自然一言一行不能出了差错。” 靳璇眉梢微挑，看了墨钰一眼。 “嗯，”墨沛岚很快接过话头应了一声，“如此看来，这便是一场误会了。” 墨沛岚打着哈哈，正想着就这么算了，不成想金风又来了一句，“府君，老大人，奴还有事情要禀报，事关回门礼，还请府君移步。” 金风见墨钰这么快就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也没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转头又说要起回门礼的事情。 他确定这件事墨钰并不知情。 墨钰这会儿也是有些无语了，“……” 墨沛岚见这人似是有很多话要说，虽然说是为了自家幺儿好，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你这小子没规矩，还不快滚下去……” 若是惹了靳璇不快，那可就得不好了。 只是墨沛岚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靳璇给出声打断了，“不忙，本王今日有的是时间，且看看他还想说什么。” “殿下，这……” 墨沛岚莫名从靳璇声音中听出来一丝泠然，不由得身上生出些冷汗来。 “方才听他说起回门礼，既如此，既如此，便去清欣园吧。” 王府送来的回门礼，这会儿正在清欣园放着。 “是。” 金风闻言往旁边挪了挪，给众人让开路。 见靳璇已经往清欣园方向去了，墨府众人也只好跟了上去。 路过金风身边时，金风刚好起身，墨钰瞥了金风一眼，低声警告了一番，“金风，你最好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金风躬着身，“是，奴清楚正君的意思。” “清楚便好。” 墨钰收回目光，过去追上了墨澄的脚步。 墨澄见墨钰跟过来，小声，“你这个侍子怎么回事？” 墨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平日里还蛮乖巧的，不知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 清欣园离得并不远，众人很快便到了。 几个侍子很快将座位上摆上了垫子，让几位主子坐下。 金风就跪在中间，这会儿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没再像刚刚那般失态。 墨沛岚皱眉看着金风，“你继续说吧。” “府君，您是不知道我们二公子在摄政王府过得有多难。” “嗯？怎么说？” “老太君和摄政王殿下，平日里对我们二公子都是冷脸相待，此次回门礼的东西，也都是二公子自己挑的，殿下也没帮忙挑些什么。” 凌韵倚在一旁的槐树上，眉梢微挑，“擅自议论主子，在宫里可是要仗责三十再打入慎刑司服役的。” 金风瞥了凌韵一眼，反唇相讥，“奴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怎得凌统领时时刻刻想堵奴的嘴？” “我若是真不想那你说话，你觉得你嘴里那根舌头还会在么？还能容你到现在？” 墨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风，脸上没什么表情，“母亲父亲不要误会，此事并非如此，殿下公务繁忙，只恨不能分身，我又怎能去烦扰殿下？再者，殿下也派了凌音帮我置办采买，并非对我不管不顾。” “嗯。” 墨沛岚看着金风，眸光暗了暗。 看起来是个不老实的。 金风听着墨钰的说辞，一脸的难以置信，“公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维护摄政王殿下？！” 第45章 找出来看看 “府君和老大人都是心疼您的，您不必顾忌这么多啊！有府君和老大人在，一定会保证您在王府生活无忧的，您不必担心回去后殿下要为难您，凡事儿有府君在呢！” 金风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在场有几个都是人精，听金风这样说，都皱了皱眉。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他既然都想到了墨钰回去后可能会被靳璇为难，却依旧选择将这件事儿公之于众，合理怀疑，金风今日闹这么一场，本就是为了惹得墨钰和靳璇之间的嫌隙更深。 而金风显然没有察觉到上头几人间的风波涌动，依旧在自说自话，“而且这回门礼，本就是摄政王府不重视，并非奴信口胡诌，还请府君明鉴！” 墨钰被金风这一番话气得头疼，木羽眼尖，看墨钰一直皱着眉，贴心的上前帮墨钰揉着太阳穴。 “金风，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伶牙俐齿？” 金风眼眶里又蓄了泪，“公子，您怎么……奴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王君好便不该在这里乱嚼舌根！” 木羽冷眼看着金风，“方才王君便说了，回门礼是副统领奉了殿下的令帮忙采买置办的，就连王君住的杏林苑里，殿下都又着意添了许多，何来不重视之意？” 方才墨钰悄悄给他使了个眼神，木羽想到什么，这才故意这般开口。 为的就是将金风的话重新引到回门礼上头去。 果不其然，听木羽这么说，金风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字眼一般，连忙又抢功似的开了口，“府君，老大人，这事真不是奴在乱说，奴昨日整理回门礼时发现……” 站在墨钰身旁的木羽微不可闻的笑了笑，看来，金风是要提起昨夜他与凌音一同看到的，被他偷偷弄坏的那青玉花樽了。 原来是想把这事嫁祸给殿下。 还好王君提前察觉，不然这件事若是闹出去，只怕以后王君与殿下就更难和好了。 墨澄自然看到了墨钰的小动作，心头很快就有了思量，“金风你不必害怕，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我自会帮你说话，也会让母亲父亲给你撑腰，但若是你说的是假的……” 金风连忙低头俯下身去，“长公子，奴说句句属实，奴便是再有胆子，也万万不敢欺骗您和几位主子啊！” “那你便说。” “是，奴昨日整理回门礼时发现，二公子是选了一尊青玉花樽不假，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副统领代为准备的，拿给二公子看的时候，也只是匆匆掀起一角就放了下来，说是已经装点好了，怕麻烦，可是……昨日奴整理那些回门礼的时候便发现，那青玉花樽上面，有许多裂开的花纹。” 木羽皱眉，“昨日分明是我与你一同整理的那些回门礼，为何我就没有发现那有裂纹的青玉花樽？” “刚好是我负责收拾的那一部分有这残缺的青玉花樽。” 木羽简直被气笑了，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墨钰皱了皱眉，开口，“这种事情你昨日不事先和我说，反而却选择了今日拿到明面儿上来讲？” 到底安的什么心？ “二公子明鉴，昨日奴发现时已经很晚了，奴不想扰了公子回门的兴致，但是今日见到府君和老太君，奴觉得不跟您说说的话，奴怕二公子以后在摄政王府里更不容易，府君，老太君，您可得给我们二公子撑腰啊。” 墨钰听着他这么说，面色冷淡地看着他。 这般有能耐去搬弄是非，若不是他昨夜又提前让木羽去检查了一遍，只怕还真要信了金风的这套说辞。 一旁的靳璇笑了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的意思是，本王让凌音拿了残次的青玉花樽糊弄？” 金风抬头看了靳璇一眼，正好对上靳璇看着自己的眼神，莫名有些打怵，但又想到那是自己做的事情，没借他人之手，事情的真相是什么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副统领自然是听命于殿下的，殿下又何必对奴有此一问？说是什么青玉花樽，实际上，奴昨日看到的时候，那花樽就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今日来的路上又颠簸，碎了都不一定……” 金风还在想着措辞，而靳璇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名死人。 若不是看在他是墨钰陪嫁的份儿上，只怕这会儿金风已经躺在地上了。 金风看着靳璇那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有些打鼓，但很快又安慰好了自己。 昨日我是最后一个碰到那个东西的人，今日她们也没发现，那必定还是碎掉的那个，只要带大家去看了，那她就算想辩解也没什么办法了！ 所以靳璇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样想着，金风眸中划过一丝轻蔑。 一个只会虚张声势言语轻狂的摄政王而已，如何比得上风光霁月的二殿下？ “殿下，这……” 墨沛岚皱眉，看了看依旧跪着的金风，又看了看一旁一直冷着脸的靳璇，一时间有些为难。 日头又往西挪了两寸，靳璇神色间有些不耐，连眼皮都懒得抬，“那便找出来看看。” 墨沛岚心头一跳。 她若是应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耳根子软，真的听信了金风的鬼话，转而去查那回门礼的话…… 再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靳璇的面儿就怀疑靳璇本人啊。 墨沛岚还在思考话术，就见金风又是一拜，“好，便听殿下的。” “……” 靳璇像是没察觉到周围有些凝固的气氛似的，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并未开口。 金风整出来这样的闹剧，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还是坐着看戏吧。 这样想着，靳璇一只手撑着额角，颇有些百无聊赖。 墨沛岚见靳璇面无表情，心里更忐忑了些，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笑着亲自上前去给靳璇斟了茶。 凌韵见靳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上前半步，冷眼瞧着金风，“青玉花樽是吧？去把它找出来，给大家证明你的说辞。” 第46章 为二公子考虑 金风行了一礼，“自然是要找出来的，不然，难不成要府君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成？” 这会儿金风言语之间莫名的又多了些底气，说出来的话也愈发没有分寸。 靳璇充耳不闻，冷眼看着金风进屋找了一番，很快找到了那个装着青玉花樽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其端了出来。 “殿下，府君，老大人……奴已经找到了青玉花樽。” 靳璇挑了挑眉，“那便打开吧。” “是。” 金风侧了侧身，很快，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红檀木的盒子上。 靳璇看着金风，挑眉，“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后悔了，本王可以考虑放过你。” 金风面上带笑，施施然行过一礼，“奴谢过殿下，但是……奴觉得还是让大家看看的好。” 靳璇勾了勾唇，“本王给过你机会了。” 只是这人执意找死，实在是怪不得她。 金风看了靳璇一眼，伸手礼盒上面的红绸解开，打开了那红檀木盒子。 等那个“青玉花樽”完全展示出来，金风直接傻了眼。 面前是一尊完好无所的花樽。 材质也的确是青玉的，但并非是金风口口声声说的满是划痕的青玉花樽。 甚至由于光效的缘故，这花樽釉面光滑如镜，看上去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墨钰虽然知道靳璇换了一个，但没想到是这个，心中还是不免一惊。 这个红釉花樽他之前整理王府库房的时候倒是见过，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府库那边的记档，说的是御赐之物。 墨沛岚看着那个红釉花樽，心中震惊片刻，走上前来，行礼，“殿下，这个作为回门礼是否有些贵重了？” 这个是当初靳璇因治理水患有功，靳怀在金銮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儿赏赐的下来的，如此贵重的东西，就这么作为回门礼送给国公府了？！ 靳璇笑着看了一眼愣住的金风，又看着墨沛岚，“岳母不必有负担，这只是本王作为儿婿送的一点薄礼。” 墨沛岚笑着看着靳璇，“殿下，可这毕竟是御赐的东西……” “若说贵重，重在心意。” 靳璇此话一出，墨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两分。 她说…… 重在心意。 那她是不是对他也…… 见墨沛岚还是有些犹豫，靳璇难得好脾气的又补了一句，“岳母这是不喜欢？” “那倒也不是。” 墨沛岚又看了一眼那个红釉花樽，这个花樽可比金风口中说的那个青玉花樽做工精细的多，而且是御赐的，价值自是比青玉花樽高不少，但是…… 靳璇看出了墨沛岚眼中的犹豫，轻笑道：“岳母既然喜欢，那便收下吧。” 凌韵也上前接过话头，“这东西虽说是御赐的，毕竟也只是个物什儿，殿下自然有权如何安置。王府御赐的东西不少，也不过是都在府库里堆着，若是能得墨国公喜欢，也算是发挥了其价值，墨国公不必有负担。” 靳璇没再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墨沛岚笑得开怀了些，“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靳璇点了点头，随即敛起笑意，眼神冰冷地看着愣神的金风，冷声道：“可是看清楚了？这是你说的碎掉的东西？还是你说的以次充好的青玉花樽？” 金风闻言，回过神来盯着靳璇看，一时间竟激动地连尊称也给忘了，“定是你怕别人知道你对我家二公子不好，所以思虑再三，又让人把东西换掉了！”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墨沛岚。 毕竟这人原来可是自己府中跟过去的，这般不知礼数，若是靳璇怪罪下来，国公府自然也难逃其咎。 墨钰听到金风这般目中无人，不由地皱了皱眉，冷声呵斥道，“金风！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金风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众人面前，“二公子，奴……奴就是心急了些，奴都是为了二公子着想啊！” 墨钰冷笑一声，“好一个为了我着想，无中生有是为我好？还是添油加醋是为我好？” 金风连忙磕头认错，“二公子，二公子，奴就是一时糊涂，刚刚奴确是失礼了，但是奴说的确实是事实！” 墨钰看着金风这样，眼里也没有一丝同情，“事实？你说的事实就是殿下要送残次品给国公府？可是大家都看到了，我们面前的不仅不是个残次品，而且还是比你口中所说的青玉花樽更贵重良多的红釉花樽。” 金风抬头看了看墨钰，又看着靳璇，目光有些阴狠，“定是殿下知晓奴知道了那个青玉花樽是个残次品的事情，所以才忍痛割爱，将御赐的花樽作为回门礼送了过来。” 站在一旁的凌韵看着金风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这么能搬弄是非？ 得亏是今天凌音没在这里，不然，他估计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至少半个月下不来床。 靳璇皮笑肉不笑，看着金风，“你如此给本王泼脏水，当真是为了你主子好？” 金风被靳璇这么盯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当……当然了！奴是二公子的人，自然要为二公子考虑。” “是吗？本王还以为你是二皇妹的人呢？” 靳璇一边说着，一边一直打量着金风的神色。 果不其然，金风的神色更慌乱了些。 “一开始本王也以为你是为了阿钰好，可你的所作所为，似乎一直在试图激怒本王？” 金风梗着脖子开口，“不愧是殿下，就是好口才，奴自知辨无可辨，但是殿下也休想给奴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奴可担不起。” “你还知道你担不起啊？污蔑本王，罪名可不小。” “奴是亲眼所见，并非污蔑。” “……” 饶是靳璇一向自诩口才好，这会儿也被金风气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这人说什么了。 根本就说不通。 注意到靳璇的眼神，墨钰眉头皱地更深了些，“金风，你闹够了没有？！” 第47章 四公子 金风见墨钰眉宇间染了些愠色，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几乎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便干脆假装有苦说不出，开始找墨沛岚和姚苏给自己撑腰了，“二公子，您今日就算是打死奴，奴也是要跟府君和老大人说您受的苦！” 靳璇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金风表演。 她倒要看看，今日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金风见靳璇不说话，忙开口道，“府君，老大人，你们一定要为我们二公子做主啊！” 墨沛岚低头看着金风，“你也看到了，你所说的碎掉的青玉花樽，我们都没见到，若是你再这般胡搅蛮缠……” 金风闻言，脸色变了变，俯身再拜的时候，又心生一计，“四公子！” 墨沛岚听到他说的，略有些疑惑，“无欢不在此处，你喊他做什么？” 墨钰眯了眯眸子，难不成，是阿欢指使他这么做的？ 应该不至于。 阿欢一向敬重兄长，对他这个二哥也算礼待有加，再说了，阿欢还没及笄，哪里会想到这些腌臜手段呢？ 金风抬头看着墨沛岚，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真情流露”，面上竟然又有泪珠滚下来，甚至声音也染了哭腔，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他。 “府君，奴刚刚在清欣园帮完忙，回去找二公子的路上看到……看到摄政王殿下与四公子在后院拐角处的长廊下拉拉扯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殿下甚至还让四公子帮她拂去了肩上的落花。” 靳璇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这是要说本王跟他有染啊。 墨钰听到这话，先是下意识看了靳璇一眼，可靳璇依旧没什么表情。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墨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后又盯着金风看，试图看出他在说谎的心虚感。 可是并没有！ 如果金风没有撒谎的话，那殿下当真是与阿欢……？ 若是按金风说的来看，应当是阿欢走的时候，殿下正好过来寻他，的确是有几分可能性在后院遇上。 但是殿下当真会做这种事情吗？ 一时间，墨钰的眉头皱地更深了。 木羽听到金风说的，心中一惊，连忙去看墨钰的脸色。 只见墨钰一直盯着金风看，手无意识收紧了些许，脸色并不好看。 木羽见状，附耳过去，小声，“正君，您不必紧张，殿下的为人，您清楚的不是吗？” 墨钰看了木羽一眼，点了点头。 可是刚才金风刚提了阿欢，凌韵似乎就有些小动作？ 莫非这件事凌韵知道实情，想帮殿下遮掩？ 吵嚷了许久，墨钰这会儿思考起来也觉得有些头疼，特别是经过了靳蓉的事儿之后，即便是现在他理智上知道金风并不可信，可心底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往最坏处去想。 墨沛岚听到金风说的，脸色变了变，冷声道：“糊涂东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风听出墨沛岚的声音中有些许不对，连忙趴在地上：“府君息怒，奴说的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你刚刚说那个青玉花樽的时候，你也说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墨沛岚面色有些冷，甚至因为动怒，将手边的茶杯挥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溅到了金风手上和袖口，晕染开来。 金风被烫的生疼，可也只能忍着，口中叠声唤着，“府君，府君息怒……” 墨沛岚的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住口！” 金风被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他又不傻，自然看出来了墨沛岚动了大怒，被吓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又想到那夜靳蓉对自己说的…… 二殿下是那么好的人…… 若能为二殿下做成大事，那对他来说，便是极好极好的事，哪怕是要付出性命，他也甘之如饴。 姚苏在一旁绞着帕子，忍不住的长吁短叹，他一时间也无从辨别真假。 可这件事要是被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待小钰？ 刚成婚三天就被妻主厌弃，甚至在回门之意妻主就看上了自己的堂弟。 只是这么一想，姚苏就觉得受不住，险些要落下泪来。 墨澄沉思片刻，见靳璇一直不吭声，母亲父亲也是要么动怒要么忧心，干脆便开口了，“你是说，你看见殿下与阿欢过从亲密？” “兄长……” 墨钰低低地唤了一声，他这会儿心里难受的很，虽然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墨澄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抚着。 “府君，摄政王殿下当时虽是奔着二公子的院子去的，但是为何就那么巧在后院遇上了四公子，若不是提前知会好，怎么时间就那么刚刚好呢？” 墨澄目光平和，看上去极好说话，也极容易被说服，却很快想到了一点，“金风，阿欢年纪还小，你这样坏了他的名声，不怕姨母过来找你要说法？” 金风像是早有对策一般，“长公子此言差矣，若说找说法，也该是找摄政王殿下才对，明知四公子年纪还小，还是在咱们国公府上，却丝毫不加收敛。” 沉默了这么一会儿，墨钰也算是看出来了，金风今天打定主意要给靳璇抹黑。 所以，所谓的殿下和阿欢私会一事…… 是无中生有。 确定了这一点后，墨钰的心情松泛了些。 金风见几人都没说话，以为自己说的他们都信了，继续说道，“而且当时凌统领不在，指不定，凌统领就是替面前这位看似风光霁月的摄政王殿下放风去了呢！” 凌韵皱了皱眉，“你该庆幸今天跟着殿下过来的是我，不是凌音，不然你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能为二公子做事儿，揭穿殿下的面目，虽九死其犹未悔。” 凌韵被气笑了，“你这番话，实在是辱没了屈子。” 金风压根不理会凌韵的阴阳怪气，“府君，长公子，您等若是不信，可以把四公子叫来问问。” 凌韵冷哼一声，“叫他来？说不定这事是你俩串通好了呢？” 一个奴侍，在这造殿下的谣，还想破坏殿下和正君的感情，果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第48章 我信殿下 早知如此，她今早不该说那句让凌韵休息一天的话的，该让凌音也跟着来，好让金风好好地吃点苦头。 墨沛岚这会儿没那么生气了，只不过声音听上去沧桑了不少，“此事尚未定论，不宜外扬。” 在场众人都点头默认了墨沛岚的说法。 金风见众人似乎被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动摇，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墨钰，见墨钰眉心微蹙，心中更是窃喜。 二殿下让他做的，他眼看就要做到了。 靳璇站在一旁，始终未曾开口。 金风今日的所作所为，若说背后没有旁人指使指使，她绝对不信。 她那个二皇妹，估计也是嫌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靳璇心中冷笑，靳蓉竟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这种花招，看来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金风，”靳璇银色清冷，“本王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知污蔑皇族是何等大罪？” 金风闻言，心中一凛，但想到靳蓉的承诺，胆子又壮了几分。 他抬起头，故作镇定地开口，“殿下，奴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靳璇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锋利，“好一个甘受天打雷劈。既然如此，那本王今日便成全你。” 话音落下，靳璇指尖微扬，凌韵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准备将金风拿下。 金风见状，脸色瞬间惨白，连忙看向墨钰，眼中满是哀求，“公子。” 见墨钰似乎在状态外，金风无法，膝行两步上前，拽着墨钰的袍角，“公子！求您救救奴！求求您了！奴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啊！” 怕墨钰依旧不肯帮自己，金风一边说着，还一边又给墨钰磕了两个头，“公子，求您救救奴……” 几息的功夫，金风的额前已经泛红了，看上去倒是我见犹怜，只是在场几人都是人精，都不过是冷眼看着金风演戏罢了。 墨钰眉心微蹙，他虽然知道金风今日的言行多半是受人指使，但见他如此狼狈，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挡在金风面前，低声道，“殿下，金风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还请殿下……饶他一命。” 靳璇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墨钰身上，“你还不知道本王的性子么？” 墨钰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殿下，金风只是一时糊涂，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靳璇盯着墨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不明白，墨钰为何要为一个明显在陷害她的人求情？ 难道他真的相信了金风的鬼话？ 厅内的气氛愈发压抑，墨沛岚和姚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墨澄则轻轻拉了拉墨钰的袖子，低声道，“小钰，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冲动。” 墨钰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固执地挡在金风面前。 靳璇见状，心中那股烦躁愈发强烈，“呵，倒还真是主仆情深。” 她冷冷地看了墨钰一眼，忽然抬手一挥，“凌韵，卸他一条胳膊，以儆效尤。” 凌韵应声上前，金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口中不住地求饶。 墨钰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伸手去拦，却被凌韵轻轻推开。 下一刻，金风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左胳膊被凌韵干脆利落地卸了下来。 金风疼得几乎晕厥，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墨钰见状，心中一痛，连忙蹲下身去扶他。 金风却死死抓住墨钰的衣袖，垂眸掩去眼中的怨毒之色，“公子……您一定要为奴侍做主啊……” 墨钰由着金风拽着自己的衣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靳璇却只是冷冷地看了金风一眼，转身便走。 墨澄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墨钰，低声道，“小钰，先回去吧。” 墨钰点了点头，起身之际贴近墨澄的耳畔，声音几近于无，“兄长，莫担心，我信殿下。” 金风肩上实在是疼得厉害，并未注意到墨钰的小动作。 听墨钰这样讲，墨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但并未表现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金风则被下人抬了下去，厅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回摄政王府的路上，墨钰一直沉默不语。 靳璇坐在马车另一侧，显然心情不算好。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提接着下完上午那盘残局。 金风这会儿也换了过来，虽然肩上还是疼得厉害，但心中却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暗自得意。 墨钰刚才对他的维护他看在眼里，看来，公子还是信任他的。 至于前两日公子那样对他，估计都是木羽那个小蹄子惹得祸！ 只要再稍加挑拨，墨钰与靳璇之间的嫌隙便会越来越大，到时候…… 二殿下说了，会许他入王府。 到那时候，他木羽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金风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马车缓缓驶入摄政王府，靳璇率先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府门，就往书房那边去了。 木羽看着有些提心吊胆。 见墨钰面色平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小声招呼着几个伺候的把金风扶去休息，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扶着墨钰去了杏林苑。 他是真的想叹气了。 这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瞅着自家公子和殿下日渐亲密了些，他以为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见自家公子和殿下和和美美。 不曾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这个金风，也不知道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真是枉费了正君平日里对他这么好！ 一直到晚饭时间，墨钰的表情都平静的可怕。 前院儿还有小厮传了话来，说是靳璇今日就在书房用膳了。 木羽闻言，心中更忐忑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这件事告诉墨钰，没想到墨钰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好，我知道了。” 好？ 木羽立在墨钰身侧为他布菜，心里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反正没看出来好在哪儿。 第49章 离她再近些 暮色四合，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靳璇坐在书案前，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只是她心中烦得很，是以半晌也不曾落笔。 案上堆着几份加急的文书，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将这些东西都丢在了一边。 今日在墨国公府发生的事，实在是让她心烦意乱。 她素来杀伐决断，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却唯独在墨钰面前，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金风临了又提了墨无欢，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当时四下无人，她以为没人看见。 可没想到墨钰竟然当众甩了脸子，虽然知道墨钰多半是装出来的，可她也觉得自己该解释一番。 但是…… 怎么跟墨钰开这个口呢？ 靳璇皱了皱眉，随手将狼毫搁在笔架子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杏林苑内—— 墨钰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木羽轻手轻脚的进来，奉了杯茶，低声禀报：“公子，金风那边已经安排人照顾了。” “嗯，不必太尽心。” 木羽福身应下，“奴省的。” 墨钰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指尖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他今日在国公府的表现，你怎么看？” 一提起来这个，木羽没忍住皱了皱眉，“金风分明是在挑拨您和王爷的关系。只是……奴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攀扯上四公子？” 墨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拈着几枚棋子，“不一定是金风要牵扯四弟。” 他转头看向木羽，“我倒是觉得，很可能是四弟在故意接近殿下。” 木羽微微一惊，“公子的意思是……四公子觊觎殿下？” “墨无欢……” 墨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已经暗下去的天色，“你不觉得，自从赐婚圣旨送到国公府之后，他一直很在意我和殿下的这桩婚事么？” “那段时间，他可是频繁出入咱们国公府的。” 墨无欢到底是墨家旁支，母亲平庸，只是个小官，虽说在京城也有宅子，但毕竟比不上国公府的排面。 被墨钰这么一提点，木羽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的确是正君您说的这样，奴当时还以为，四公子是过来找长公子的。” “毕竟，四公子与咱们长公子一向也算交好。” 墨钰轻笑一声，伸手关了窗户，阻挡了夜间的凉意，“我原本也以为，他是与兄长交好，可今日金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顿了顿，墨钰继续开口，“我现在觉得，他当初不过是觉得，兄长于他而言，又用罢了。” “这……” 木羽微不可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君，照您这么说的话，四公子未免也太有城府了些。” 墨钰眉梢微挑，烛火映照下，墨钰眸光明灭间，薄唇轻启，“木羽，你去查查，金风最近和哪些人来往密切，特别是……和四弟有没有接触。” “是。” 木羽躬身应下。 墨钰想了想，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还有靳蓉，我现在想想，觉得不无道理，金风这段时间一直在引导我疏远殿下，或许，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靳蓉的人了也说不定。” 提起靳蓉，墨钰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反胃的东西似的。 这下是木羽犯难了，他毕竟只是个近身伺候的，哪有那么大本事去调查二殿下呢？ 许是看出来了木羽的难处，墨钰轻飘飘的提点了一句，“不必瞒着殿下。” “？” 木羽脑海中缓缓闪过一个问号，又很快反应过来，“是。” 正君这意思，若是他遇到难处，完全可以去找殿下身边的两位统领帮忙，他做不到的，她们未必做不到。 这样想着，木羽心中松快了些，可转而又有些迟疑，“正君，听您这意思，今日在国公府，您是佯装生气？” 墨钰点点头，“嗯。” 木羽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白担心了。 他还以为正君真的信了金风的鬼话，从此要和殿下井水不犯河水呢。 木羽踌躇一番，“那……您要不要去和殿下解释一下？ 墨钰神色微动，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时辰还早，是该去一趟书房。” 他转身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理了理衣襟，又从妆奁里新拿了唇脂，在唇上涂了一些，想了想，又用手沾了一些颜色，照着镜子涂在了锁骨上。 这么看上去…… 是有些楚楚动人了。 “总要……给个机会。” 墨钰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木羽本想上前伺候，冷不丁听到墨钰这么一句，“正君，您这是要……？” 墨钰一下子羞红了脸。 他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姚苏和墨澄的劝说起了效，又或许……是被墨无欢给刺激到了？ 反正，他现在想离她再近些。 书房—— 一灯如豆。 墨钰往这边来，伺候的人自然不敢拦，就连凌韵也只是行过一礼之后，便去外面守着了。 这会儿靳璇正在审阅文书，听到脚步声抬头，就见墨钰披着鹅黄色的大氅站在门口，里面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衫，衬得整个人清冷疏离，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 温柔？ 这还是墨钰第一次来书房这边，倒是让靳璇有些意外。 她本来想着，处理完这些事务之后，便去杏林苑那边看看，若是墨钰还没歇下，便和他说说话，解释一番。 墨钰微微欠身，“殿下。” 靳璇放下朱笔，“这么晚了，有事？” 墨钰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青瓷汤盅，“今日在国公府，冒犯到殿下了。” 这样说着，墨钰将汤盅放在案上，“方才臣侍特意让厨房熬了莲子羹，给王爷赔罪。” 靳璇看着那汤盅，眉头微皱。 “不必如此。” 顿了顿，靳璇接着开口，“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气，墨无欢他……” “我信殿下。” 靳璇心头一动，就见墨钰又往前凑近了些，扑面而来带来一丝丝的梅香。 第50章 示弱 “今日之事，臣侍并非真的生气。” “只是……总要给那人一个露出马脚的机会。” 靳璇眉梢微挑，忽然就笑了出来。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你是说……” “殿下，”墨钰又近了一步，两人的衣袖几乎相触，“殿下公务繁忙，也得当心身子，先喝了这莲子羹，臣侍替殿下研墨。” 靳璇一时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喝了些面前的莲子羹，“不错。” “殿下喜欢就好。” 墨钰坐在一旁看着靳璇，只觉得面前的殿下就是那如切如磋的有匪君子，实在好看得紧。 许是墨钰的目光有些炽热，靳璇不受控制的红了耳垂。 这样不行。 靳璇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有些事儿…… 她想慢慢等墨钰最终也确定了心意再谈。 对于心上人，她不介意多给些时间。 靳璇很快理清了思绪，喝完了莲子羹，平复了一下心绪，“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墨钰身形一僵，眼中的期待瞬间凝固。 方才殿下并没拒绝让他研墨的事儿，他还以为…… 墨钰垂下眼帘，掩去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是，臣侍告退，殿下也早些休息，别太累了。” 靳璇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杏林苑内，木羽正在等墨钰回来。 “公子，如何？” 墨钰褪下外衫，神色淡漠，“她让我回来了。” 他又重新走到棋盘前坐下，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又落下一枚黑子，“不过这样也好，金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木羽斟酌着用词想要安慰一番，“正君，您何必……” “不必多说。” 墨钰开口打断了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四弟那边，你安排下去了？” 木羽点了点头，“奴已经派人去查了。” 犹豫一番，木羽又开口，“正君，您现在对殿下……” 墨钰执棋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圣旨赐婚而已……” 一时间，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烛火跳动，在墨钰那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阴影。 “殿下当初救我，或许只是殿下品行高洁，哪里就是……” 剩下的话墨羽没有再说下去。 殿下救他他心生感激，只是，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殿下就心悦他了呢？ 他何德何能？ 木羽看着自家公子清冷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心疼，“正君，万一是殿下在为您着想呢？” 墨钰闻言看了木羽一眼，“什么意思？” 木羽上前，坐在墨钰身边，“正君，从您过门到现在，殿下说是无时无刻不在为您考虑都不为过。” 墨钰点点头，“我知道。” “今日又出了这么多事儿，或许殿下怕您误会。” “误会？” 墨钰一时没有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木羽语重心长，“或许，殿下是怕您仅仅因为恩情或者殿下对您的好就要以身相许。” 墨钰微微一怔。 “再换句话说，殿下想要真切的感知到您的心意。” 听木羽这样说，墨钰沉默了良久，“我知道了。” 这样又过了两日，虽说之前靳璇也说了，他若是无聊，可以四下里走走，也可以给没嫁人前的好友递了拜帖，三两友人聚上一聚。 可是墨钰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这两日他想了许多，一会儿揣测靳璇对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一会儿又担心来日靳璇是不是真的要和他和离。 木羽说的他也想了，或许殿下是想感知他的心意，是为了他好。 可兄长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说他这样做似乎不太好，但是…… 他若是不想办法和靳璇亲近些，靳璇又如何能得知他的心意呢？ 墨钰心中天人交战了好几天，现在总算是拿定了主意。 “木羽，我嫁妆里，是不是有好些坛上好的竹叶青？去取一坛来。” 木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过去摸了摸墨钰的额头，“没有起热，正君，您这是怎么了？” 墨钰挥开木羽的手，“我没说错，去拿酒来。” “正君，那陈年的竹叶青性烈，您身子弱，喝不得这个，不如，奴去给您寻些果酒来？” 墨钰摇了摇头，“我就喝一些，不会有事儿，去取来。” 木羽叹了口气，他家主子自小就是这般，认定了的事情怎么也劝不回来，见自己拗不过墨钰，也只好点头应下，“奴这就去拿。” 墨钰点了点头，又坐在梳妆台前拾掇了一番。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兄长教给他的法子试试。 他不示弱的话，怎么接近靳璇？ 他若是不能接近，又如何告知靳璇他的心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墨钰带着木羽出了杏林苑。 他刚才让人打听过了，靳璇这会儿正在安居苑那边和老太君说话，他就特地等在了靳璇从安居苑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 “殿下。” 见是墨钰，靳璇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臣侍……” 墨钰有些踌躇，他这会儿觉得，兄长的法子，听着倒不难，可怎么实施起来，这么难为情呢？ 见墨钰一直不说话，靳璇也没催促，依旧静静地等着。 墨钰抿唇，袍袖掩映下，指尖也有些发颤，“殿下，臣侍……能和您聊聊吗？” 靳璇眉梢微挑，“聊什么？” 墨无欢的事儿已经是几日前了，而且当日便已经讲清楚了，还聊什么？ 墨钰也不知道要聊什么，兄长也没教他啊！ “就…谈谈心……” “你说。” 墨钰眉心微蹙，就在这里聊吗？那他不是白准备酒了吗？ “殿下，外面冷，杏林苑备下了殿下爱吃的饭菜，殿下要赏脸去瞧瞧吗？” 靳璇不置可否，“走吧。” 一切都很顺利。 墨钰眉宇间染了些喜色，上前去跟上靳璇，走在他身侧，两人并肩回了杏林苑。 杏林苑内—— 灯火阑珊。 两人相对而坐，墨钰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打发木羽出去了。 第51章 为他谋后路 木羽也很是贴心的为两人掩上了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烛爆开灯花，墨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盯着靳璇出神了，“殿下……” 他方才头脑一热，就去半路上截了靳璇过来，这会儿，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早知道，他先打好腹稿就再行此举了。 靳璇倒是任由墨钰打量，甚至还微微敛眉，抿了一口热茶。 她之前的教习师傅说过，这个角度看她的面容，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惑感，甚至还说看得久了怕是会着了道。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迷住他呢？ “想说什么？” “殿下，我……” 墨钰踌躇再三，不等开口说些什么，面上就染了红晕，“先用膳吧。” 还是先缓一缓再说吧。 “好。” 靳璇虽然看出了墨钰的欲言又止，但一时并未想出来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不过在摄政王府，吃穿用度这些还用不着他操心。 至于一些小情绪，她有的是耐心等他自己排解，或者等到他愿意说给她听。 一时间，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只偶尔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墨钰心里藏着事儿，都没吃多少，光想着给靳璇夹菜了。 靳璇微微蹙眉，又给他夹了菜，“你也吃。” 墨钰点点头，“好，都听殿下的。” 很快，见靳璇下筷子的速度慢了些，估摸着靳璇也吃了个七八分饱，墨钰起身，拿了那贴着“竹叶青”封条的酒坛，打开封口，给靳璇和自己都斟了酒。 “殿下，咱们喝一杯？” 靳璇眉梢微挑，见墨钰如此倒是有些意外，“这是为何？” “这……” 墨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寻个什么样的借口，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要不，干脆先自己喝两口试试？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吗？ 殿下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端坐在前，他……是有些怂了。 这样想着，墨钰拿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咳咳……” 墨钰从小体弱，就连出席宫宴，也只是敢抿几口没什么度数的果酒。 这竹叶青是他和兄长出生那年，母亲亲手封的，他和兄长一人十六坛，是陪嫁的一部分。 这酒毕竟尘封了多年，自然酒香更醇厚了些。 是以墨钰刚喝了两口，就止不住的连连咳嗽。 见墨钰如此，靳璇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想要上前帮他顺顺气，又怕他觉得不自在，“不能喝酒别喝。” 墨钰略缓了缓，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看了靳璇一眼，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殿下勿怪，是臣侍失礼了。” 靳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你今日究竟想说什么？” 这会儿虽说已经缓回来了，但墨钰依旧眉心微蹙，听靳璇这样问，墨钰有些不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殿下，您莫不是讨厌臣侍？” 话音落下，墨钰动作很轻的闭了下眼睛，意识到不妥，又睁开了眸子。 他是真的有些怕在靳璇口中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 “没有。” 墨钰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不讨厌，那…… “那您是觉得，臣侍不干净了吗？” 莫不是当初那事儿一直是殿下心里的疙瘩？ 墨钰垂眸胡思乱想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靳璇一直盯着他看。 “没有。” 依旧是和刚才那个问题一样的回答。 靳璇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杯中酒，应该有些年头了，是性儿烈些，难怪他刚刚会如此。 “那您为什么不愿意……” 碰我？ 墨钰到底面子薄，犹豫一番，也没将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来。 但靳璇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听懂了墨钰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偏头打量着墨钰的神色，“这种事情不该留给您的心上人么？” 许是没怎么喝过酒的缘故，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墨钰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了，听到“心上人”这几个字，下意识地还以为靳璇在说靳蓉，伸手扯着她的袖子解释，“殿下，这件事您听臣侍说一说好不好？” “臣侍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她根本就比不上殿下的，而且，”墨钰略停顿了两秒，又接着开口，“殿下，咱们现在是妻郎……” 靳璇倒是没想到今日过来能看到这副样子的墨钰，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所以呢？”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墨钰起身绕过横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依旧扯着靳璇的袖子，干脆上前一迈步，跨坐在靳璇膝上，“殿下……” 靳璇瞳孔微缩，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扶住了墨钰的腰，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没什么温度，“下去。” “不要……” 墨钰一边说着，拦着靳璇的腰身，手上的动作又收紧了些。 这样，她是不是就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 靳璇眉心微皱，她不喜欢他这样醉酒状态下的投怀送抱，不想他因为不清醒做了什么第二天再后悔，“墨钰。” 听靳璇语气平静的叫了他的全名，墨钰感觉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以为靳璇生气了，连忙从她身上起来，俯身拜在她面前，“殿下息怒，臣侍并非有意要惹恼殿下……” 靳璇垂眸看着，一时也没叫他起身，“谁给你出的主意？长公子？还是你身边伺候的木羽？” 墨钰跪的笔直，垂眸看着地面，听靳璇这样问，只是又缩了缩身子，并未搭话。 这么怕？ 倒是难为了他刚刚还这么有勇气敢扑过来。 靳璇这样想着，再开口时声音放轻了些，“你要知道，一旦做成了这件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摄政王府，别看她当初说得好听，本王可以保证，若是你与本王有了什么牵扯，她绝对不会再要你。” 墨钰沉默片刻，抬头盯着靳璇的眸子，莞尔一笑，“殿下，您是在为臣侍谋后路吗？” 看着墨钰的笑颜，靳璇微微有些恍神。 她当然不想放手。 她又不是柳下惠，方才也确实是有反应。 可若是这样一直把他拘在身边，他还会有笑颜么？ 第52章 不想再试探了 她当然是在为他谋后路。 可是话到嘴边，也不知怎得又变了味道，“本王身边不留旁人的人。” “旁人的人？” 墨钰膝行两步上前，伸手扯着靳璇的袖口，“可殿下并未悔婚，还迎了臣侍入府，那么现在，是否臣侍就是殿下的人了？” 靳璇一噎。 他不是喝了酒了吗？怎么这会儿看着，还这么清醒呢？ “你当真不喜欢靳蓉了？莫不是喝醉了再唬我？” 她不想再试探了。 她现在就想明确的知道，墨钰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 “臣侍真的不喜欢她了，殿下，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您信一信臣侍可好？” 顶着靳璇略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墨钰一时有些着急，就又扯住了靳璇的袍角。 靳璇一时有些沉默，酒后吐真言也得先喝醉才行啊，你这样子，顶多算是微醺，所以胆子才大了些。 见靳璇一直不答话，墨钰晃了晃她的袖子，又开口，“殿下，您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靳璇微微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并未选择将自己的心意公之于口，“没有。” “那您为何动不动就提要与臣侍和离？还是说，您方才说的不讨厌臣侍一类的话是拿来哄臣侍的？” 靳璇眉梢微挑，印象里，墨钰可不会用这儿语气和她说话。 看来还是有些醉了。 他刚刚说不喜欢靳蓉了。 靳璇心下微动，但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本王如何能够信你心里已经没了靳蓉？” 她又不会像史书上记载的那名昏君一样，会让比干剖心明志。 更何况，墨钰又不是她的臣下，而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和比干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靳璇这样问，墨钰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原本被捏在手中的靳璇的袍角，很是轻巧的滑了出来。 “殿下要如何才能信了臣侍？” “这个要你自己想。” 墨钰抬眸，水光潋滟的眸子迎上靳璇的目光，“殿下，明日臣侍便安排人将她送来的那些物什儿都悉数送回，并和她说清楚，日后也不会再去见她了，您看这样可好？” 她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么？ 沉默片刻，还是靳璇先移开了目光，拿了茶杯又抿了一口。 已经有些凉了。 “地上凉，先起来吧。” 墨钰却执拗得很，并没因为靳璇方才的话有所动作，反而又开口唤了声，“殿下……” “怎么？” “您还是不信我么？” 靳璇微微蹙眉，“本王说让你起来。” 即便是靳璇语气有些强硬，但墨钰依旧不为所动，在靳璇面前跪的笔直。 墨钰抬起头，看着靳璇，缓缓开口，“殿下既不信臣侍，为何还要管臣侍的事情？” 靳璇低头对上他的视线，挑眉，“嗯？” 这又是哪一出？ 墨钰沉默片刻，“殿下不是不信臣侍吗？那臣侍自是要给殿下证明臣侍的决心。” 只要把和二殿下的事情解决了，她应该就会愿意和他亲近一些吧…… 靳璇闻言，微微前倾，盯着墨钰看了好一阵儿。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要长跪不起，来向她证明他刚刚说的那番话？ “本王信不信有那么重要？” 墨钰点了点头，“殿下对臣侍的信任自是极为重要的。” 靳璇突然听见墨钰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信。” 墨钰闻言，总算是绽放了笑意，“殿下可否再说一次？” 靳璇一时有些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再次开口，“本王信你，起来吧。” 墨钰点了点头，“好。” 许是跪的久了，夜里又凉，墨钰只觉得膝盖处似乎浸了寒意，有些凉津津的，再加上小腿有些发麻，起身时有些站不稳。 靳璇看他如此，没说什么，伸手扶了墨钰一把。 墨钰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等站起身后又施施然行了一礼，“谢殿下。” 看来殿下现在对自己确实没那么反感了。 靳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墨钰悄悄瞄了她几眼，见她也不发话，自己也就站着没敢动。 靳璇将桌上倒的茶喝净，放下了茶杯，看了墨钰一眼，“早些休息。” 见她要走，墨钰刚刚有些放松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殿下不在这里留宿吗？” 兄长说要早点跟殿下…… “本王不习惯。” 难道是回门的时候国公府的长辈催了他了？ 见墨钰又扯住了自己的衣袖，靳璇后知后觉的发现，墨钰今天让她过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说这些话，似乎更是为了…… 他腕间的那抹暗红色的守宫砂？ “那好吧……” 墨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来。 是他太着急了些，看样子，还是得慢慢来。 “那殿下早点休息。” “嗯。” 靳璇起身要走，墨钰本想侧身让开，可不知为何，腿脚却根本就不听使唤，直直地往靳璇身上倒了过去。 遭了！ “殿下……” 靳璇直接伸手揽住了墨钰的腰，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轻声询问，“怎么了？” “殿下，对不起……” 殿下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腿疼？” 墨钰闻言微微一愣，他从前还没出门子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也有大家公子想要攀附靳璇，投怀送抱，结果被靳璇三言两语怼得体无完肤。 他方才这副样子，她……不应该开口质问吗？ 见怀里的人儿没有动静，靳璇便又出声问了一次，“腿疼还是其他原因？” 靳璇的声音就在头顶炸开，墨钰没来由得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耳垂也有些发烫，只轻轻点了点头，“膝盖是有些疼，还有点头晕……” 刚刚来了这么一遭，他现在还有点想吐，但是…… 要忍住！ 好不容易和殿下亲近了些，千万不能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墨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努力压下肠胃的不适。 “都说了让你别跪着。” 见墨钰还有些站不稳，靳璇微微躬身，揽着墨钰的后腰，单手就将人抱了起来。 墨钰一下子染红了双颊。 第53章 是不是心疼了？ 他小心翼翼的扯着靳璇胸前的衣衫，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殿下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龙涎香。 还不等墨钰再回味些什么，靳璇三两步就到了床边。 等墨钰坐好，靳璇转身要出去，墨钰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靳璇腰侧的丝绦，“殿下……” 她这就要走了吗？ 话音刚到耳边，靳璇就感受到了腰侧玉带带来的阻力，“本王不走。” 墨钰闻言一喜，但依旧抬头盯着靳璇看，“那殿下这是要去哪？” “本王……” 靳璇微微偏头，对上墨钰的视线，微微一愣。 这样看怎么感觉他有点……委屈？ “殿下？” 墨钰见她不说话了，轻声开口提醒了一下。 靳璇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本王去给你倒杯茶。” 墨钰闻言，反应过来她不是要走，便松开了手，笑着点了点头，“好，谢谢殿下。” “嗯。” 靳璇转身去了外间，把凌韵喊了进来，“去灶上拿两颗热鸡蛋送过来。” 凌韵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接了令也并未问什么，转身就去做了。 没一会儿，凌韵就拿着刚煮好的热鸡蛋回来了，躬身行礼，双手将鸡蛋呈了上去，“殿下，您要的东西。” 靳璇接过来，“嗯，下去吧。” “殿下，您今夜……留在此处？” 靳璇看了凌韵一眼，“嗯。” “是，那属下就吩咐下去了。” “嗯，明日早膳还是照旧送到这边。” “是。” 见靳璇吩咐完了，凌韵躬身后退两步，才转身离开，又顺手掩上了门。 等凌韵出去，靳璇倒了一杯热茶，一手拿着热鸡蛋，一手端着茶杯，去了里间。 墨钰听到动静，抬眼望过去，见到是靳璇，面上又带了笑意，“殿下。” “嗯。” 靳璇过来，在墨钰身侧坐下，把热茶递给了墨钰，“喝些。” 墨钰伸手接过茶杯，“谢殿下。” 靳璇等墨钰接了茶杯，伸手将两颗热鸡蛋剥了壳，用手帕将其包了起来，单膝跪在了脚踏边。 墨钰见她突然单膝跪地，吓了一跳，“殿下这是做什么？” 靳璇抬头看了他一眼，“热敷。” “殿下，这不合适。” 墨钰慌里慌张的将茶杯放在床边的案上，伸手拦住靳璇的动作，“殿下快起来，臣侍膝上没什么的，过会儿便好了，实在是当不得殿下如此。” 若是传到老太君耳朵里，先不说肯不肯听他解释，单是老太君疼爱独女这一点，只怕他也得遭几句训斥。 再者，他又何德何能，怎么能让殿下伺候他呢？ “无妨。” “可是……” “没有可是，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放心。” 闻言，墨钰没来由得心头一跳，微微点了点头，“好，谢殿下。” 靳璇应了一声，伸手把墨钰的鞋子脱了，把外袍撩开，又将他的亵裤挽了上去，拿着热鸡蛋轻轻帮他敷着膝盖。 墨钰低头看着靳璇的动作，拿了茶盏又喝了一口热茶。 明明这样看着也不凶嘛…… “殿下是不是心疼臣侍了？” 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什么缘故，墨钰这会儿又大胆了些，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靳璇闻言，动作微微顿了顿，“你觉得呢？” 墨钰垂眸看着面前的靳璇，鬼使神差的弯腰凑近了些，吐气如兰，“那……臣侍觉得是。” 靳璇微微偏头避开了些，“嗯。” 顿了顿，靳璇云淡风轻的又补了一句，“你觉得是那便是。” 墨钰闻言，低声笑着。 靳璇由着他笑，甚至嘴角也不知什么时候也弯了寸许，“不舒服就跟本王说，让府医过来看看。” “不用的，殿下，就是刚刚喝酒喝的有些急而已……” 靳璇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不能喝还喝？” “为了壮胆……” “嗯？” “因为……今天想跟殿下聊聊天。” 靳璇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为何？” “想知道殿下的一些事情。” 靳璇闻言，挑了挑眉，“想知道什么？” 墨钰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比如……殿下喜欢吃些什么？臣侍前两日送去的点心，是臣侍亲手做的，只是殿下似是只吃了一两块，并未多吃，想必是不喜欢。” 这样说着，墨钰的声音又低落了些。 靳璇笑了笑，低头继续给他敷着，“本王没什么喜欢吃的，你送来的那些点心，本王都吃了，味道都还可以。” 见墨钰面上依旧有些愁绪，靳璇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继续开口，“分了两顿吃的，你送去那会儿本王还不饿，便没吃太多。” 墨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光亮恢复了些，“那殿下若是觉得还可以，臣侍以后还给殿下做。” “这些事交给底下伺候的人做就好，你身子弱，不用太过劳累。” “嗯，谢殿下关心，不过整日在府上，做这些也算是解个闷。” “在府上无聊？” 墨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这个……” “本王不是说过了，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逛逛，不必整日待在府上，让凌音跟着你，足以保证你的安全。” “嗯，臣侍记下了。” 若是刚成婚那两日，他可能还会怀疑殿下这样做是安排人寸步不离的防着他，可现在…… 殿下就是为了护着他。 这样想着，墨钰没忍住又笑了笑。 “还疼不疼？” 墨钰微微摇了摇头，“不疼了。” 靳璇应了一声，将墨钰的亵裤放了下来，又起身将鸡蛋放到了一边。 墨钰的目光一直停在靳璇身上，“谢殿下。” 靳璇看了他一眼，“嗯，早点休息吧。” 墨钰听到这话，以为她又要走，“殿下……” “嗯？” “您真的不留在这边吗？” 虽然觉得她大概率不会留，但是还是想问问，万一就同意了呢…… 靳璇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瞅着面前这人儿脸上似乎又有些愁绪，鬼使神差的开口，“留，满意了？” 第54章 忘了 墨钰莫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臣侍让木羽来整理一下。” 靳璇点了点头，“现在有没有舒坦一些？” “好多了，谢殿下。” “嗯，本王去叫人来收拾一下床榻。” 墨钰见状伸手拉住靳璇的手，“殿下。” 靳璇闻言偏头看着墨钰，“嗯？” “殿下，臣侍去吧，您刚刚……多有劳累。” 虽说房间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人，但若是回头被有心人知道了，就该说是他的过错了。 靳璇似的察觉出他的心思，伸手轻拂开他的手，“放心，本王不会让他们说出去的。” “可是……” 靳璇见他还要坚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早了，本王让人早些收拾好了，好早些歇息。” 墨钰见她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便点头同意了，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靳璇出去唤了木羽过来，木羽得了吩咐，很快又唤了一个侍子，拿着东西进来了。 墨钰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便要起身让他们收拾。 “木羽，你来扶我一下。” 墨钰说着便伸出了手。 “是。” 木羽闻言，便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旁边人，凑到墨钰身边，弯下腰扶着墨钰就要站起来。 靳璇从外间进来，看见墨钰的动作，几步走了过去，“本王来吧。” 膝盖还青着就要乱动，要是明天更严重了怎么办？ 墨钰和木羽听到这话皆是一愣，特别是木羽，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只好一直低着头，都快把床边的脚踏盯出花儿来了。 墨钰连忙摆手推辞，“殿下，臣侍就是去那边坐一下，不要紧的。” “本王的话也不听了？” 木羽见状，赶忙让到一边。 “可是……” 还不等墨钰再说什么，靳璇直接凑过来，略微弯腰就将人抱了起来。 陡然传来的失重感让墨钰下意识揽上了她的脖子。 今晚…… 殿下似乎抱过他两次了。 靳璇抱着他往旁边的座子走过去，“可是什么？” 墨钰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来，他今晚说的那些确实是有些效果的，至少，殿下现在不排斥这样的接触了。 “嗯。” 靳璇抱着人走到桌边，将人轻放在了桌边的绣凳上，自己则在另一边坐着，等着木羽几人将东西收拾好。 木羽一边收拾着床榻，一边一心二用打量着两人的互动，见两人关系融洽了不少，手上动作更麻利了。 两人很快把被子和枕头给靳璇妻郎两个放好，那个小侍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下了，木羽则上前两步凑到两人跟前，微微俯身，“殿下，正君，床榻都收拾好了，可以就寝了。” 靳璇往那边看了一眼，“嗯，出去吧。” “是。” 木羽应了一声，行了礼后便出去了。 等众人出去，靳璇又将某人抱回了床榻上。 等墨钰在床榻边坐好，抬头看着靳璇，“谢殿下。” “嗯，休息吧。” “好，那臣侍去熄灯。” 墨钰说着便又要起身，靳璇见他要起身，伸手拦了一下，“本王去，你先躺下吧。” 刚刚就说了不让你动，这会又要跑去熄灯？ 想到方才在靳璇怀里的感觉，墨钰耳边不由地红了几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便辛苦殿下了。” 靳璇起身去将屋内的烛火熄了，只留下了窗边的两盏。 墨钰见状将自己的外袍解开放到了一边，动了动去了床榻里侧，坐着等着靳璇回来。 靳璇熄了灯后便坐回床榻边，伸手解了自己的外袍，躺在了床榻外侧。 墨钰也跟着躺下，伸手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 墨钰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一时也没有睡意，便轻声开口询问了一句，“殿下，您有喜欢的人吗？” 靳璇听到这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今天不是问过一次了？没有。” 墨钰沉默片刻，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也是，殿下这般出色的人，自是应该配一个……能力相当的。” 靳璇眉梢微挑，睁开眼偏头看着墨钰，“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好？” 月色朦胧间，墨钰微微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盯着她看着，犹豫了片刻，“有点……” 靳璇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收回目光，“一门双姝，除了你和长公子，还有哪个人能当得这样的名头？” 墨钰闻言愣了一瞬，“殿下……” “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不必想那么多。” 墨钰移开视线，点了点头，“嗯。” 靳璇瞥了墨钰一眼，见他这样，沉默片刻，“本王……以前遇到过一个喜欢的，那时他还小，拿着颗枇杷问本王要不要吃。” 提起小时候的墨钰，靳璇眼里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 本王这样说，他应该能想起来吧？ 靳璇这般想着，便偏头看着墨钰，想看一下他的反应。 却只见墨钰面上带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嗯？殿下喜欢那样的？” 听殿下这话，她似是喜欢单纯一些，还对她好，还能想着她的…… 靳璇见他丝毫没想起来，收敛了几分笑意，“你忘了？” 墨钰一时间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她有过交集。 “殿下说的是……我？” 靳璇一时并未答话。 “殿下？” “没什么。” 那时她还说要嫁给他，现在却…… 墨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靳璇这般说，但还是点了点头，“殿下，早些歇息吧。” 靳璇沉默片刻，看着他，“你……” “殿下，怎么了？” “本王和你以前……有过几次接触。” 难道是之前宫宴上他中毒之后就忘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嗯？有……吗？” 如果有的话，他怎么会没有什么印象呢？ “你眼里只有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墨钰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指尖无意识的捏着锦被，“殿下，那都是……以前了。” “以前一直。” 墨钰抬头看着靳璇，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靳璇这话中有些失落。 若是以前便接触过殿下，那倒确实是他眼盲心瞎，认错了人。 第55章 梦（一） “你那时候还说……以后要嫁给本王。” 墨钰一噎，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这不也是嫁过来了吗？” 虽然算是阴差阳错，但最终还是他们两个。 靳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嗯。” “殿下，您能跟我说说那件事吗？” “不说了，你都忘了，无须再提。” “殿下，对不起……” 靳璇转过头，闭上眼，“无妨。” 墨钰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过，殿下刚刚那意思是……喜欢臣侍吗？” “自己想。” 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墨钰听这意思，笑着看着她，“那臣侍猜……殿下是喜欢的。” 靳璇没反驳什么，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墨钰发觉自己面上又开始发烫了，缓了缓，压下心头麻麻酥酥的感觉，“殿下，休息吧。” 锦帐低垂。 屋里渐渐没了声响。 墨钰侧身卧在雕花大床的内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锦被边缘。 其实他方才也是在没话找话，殿下不都揭穿了么？ 有的话他甚至问过了两次。 倒不是酒精刺激下他头脑不清醒，实在是这是他与靳璇成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塌而眠。 虽说新婚夜靳璇也宿在了杏林苑，但毕竟也只是睡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可现在，他们盖着同一床被子，靳璇与他也就半掌的距离。 单单是这样想着，墨钰就觉得自己心头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怦怦然。 床榻外侧，靳璇呼吸均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墨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借着窗外微弱的烛光，偷偷打量着身旁的靳璇。 靳璇的睡颜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凌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抿，倒是难得显出几分平日里难能一见的柔和。 她只着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墨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若是能有机会，他都想回到三年前，好好地给自己两巴掌，最好能把当初脑子里进的水都给打出来。 这么好的女郎他熟视无睹，却看上了浑身上下没半点儿长处的靳蓉。 他是被人夺舍了不成？ 看样子，他日后还是要多听兄长的话。 兄长说的没错，那靳蓉一无功名，二无本事，褪去了皇女的身价，仍在人堆里难找得很。 哪像殿下这样温文尔雅，人群中定是最显眼的存在。 “看够了吗？” 靳璇冷不丁一开口，声音里带着些睡意，却吓得正在犯花痴的墨钰浑身一颤。 “殿、殿下还没睡？” 墨钰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发烫。 靳璇睁开眼，侧过头来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些调侃，“本王若是睡了，怎能知道自己的正君这般大胆，竟敢趁着月色偷看？” 墨钰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回应。 成婚也有月余，靳璇却种种原因，从未离他这样近过，两人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两人一起用膳。 今夜他好不容易借着闲聊谈心的机会，将人留了下来，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尴尬局面。 “睡吧。” 靳璇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只是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明日还要早朝，本王需寅时起身。” 那只手在收回时不经意间擦过了墨钰的脸颊，惹得他又是一阵儿心跳如鼓。 墨钰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让他根本就无法忽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钰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小小的墨钰穿着崭新的锦袍，牵着兄长的手，跟在母亲身后走进皇宫。 “钰儿，不许乱跑。” 墨沛岚低声叮嘱着，却依旧挡不住他好奇的目光。 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的假山流水间，隐约可见侍子们忙忙碌碌的穿梭其间。 宴席上，大人们推杯换盏，谈论着他听不懂的朝政。 墨钰悄悄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央着墨澄带他去御花园走走。 两个孩子溜出大殿，底下伺候的人也不敢太束缚两人，两人一时间就像撒了欢儿似的。 玩闹间，墨钰无意间注意到了一棵结满了金黄果实的树，“那是什么？” “枇杷树。” 墨钰眼睛一亮，“我想吃！” 到底是年纪小，墨钰求着墨澄给他摘两颗枇杷，奈何墨澄与他是同胎而生，自然也没比他高出来多少，当然也够不着那些黄澄澄的枇杷。 靳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前不远处，转身对侍卫道，“去摘些来。” “不要他们摘！” 墨钰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小手指着靳璇，脆生生地开口，“我要你给我摘！” 侍卫们脸色大变，墨澄更是吓得脸色发白，“阿钰，不得无礼！” 墨钰自小体弱，因而没来过宫里几次，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自小在宫中教养的摄政王世女，所以见墨澄这么说，也只是觉得自家兄长大惊小怪。 好在靳璇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动怒，足尖一点，轻巧地跃上枝头，摘了几颗最饱满的枇杷，又翩然落下。 “给。” 她将枇杷递给墨钰，身法了得，指尖也只是沾了些树皮的碎屑。 但很快有眼尖的小侍上前，躬身给靳璇递了帕子。 墨钰将枇杷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又擦干净一个分给了靳璇，“枇杷，分你一个。” 梦境的色彩忽然变得模糊，如同被水晕开的墨迹一般，睡梦中的墨钰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漩涡，四周的景象飞速变换。 当他再次看清时，已身处一个全然不同的场景。 二十二岁的墨钰站在摄政王府的书房外，手中捧着一盏参茶。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靳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 推门而入，靳璇正伏案审阅文书，烛光映照下，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这两年正是夺嫡关键期，已经成年的皇女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靳璇为了扶持靳炅，已经有好一阵子起早贪黑了。 而今日，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第56章 梦（二） 见进来的是墨钰，靳璇的神色略显惊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殿下连日操劳，臣侍担心您的身体。” 墨钰将参茶放在案几上，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桌上摊开的一份密函。 “有劳了。” 靳璇不疑有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先回去歇息吧，本王还有几份文书要看。” 墨钰行礼退下，却在转身的瞬间，记住了密函上的几个关键词：北疆、军报、调防。 回到杏林苑，墨钰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将刚才看到的内容匆匆写下，然后塞入一个精致的香囊中。 明日，这个香囊会通过他的贴身小侍，送到二皇女靳蓉的手中。 梦境再次跳转。 墨钰站在金銮殿外，看着靳蓉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 靳璇不知所踪，有传言说她已被秘密处决，也有人说她逃亡在外。 墨钰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终于得偿所愿回到了靳蓉的身边，若是在她面前提起靳璇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初，他没有办法，只能是顺着圣旨旨意，嫁到了摄政王府。 再后来，靠着这几年来他从靳璇书房偷出的机密，靳蓉一步步瓦解了长姐靳炅的势力，最终发动政变，登上了帝位。 “阿钰。” 靳蓉在退朝后单独召见了他，她现在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上是难掩的得意之色，“这些年多亏有你，朕才能顺利登基。” 墨钰跪伏在地，“为陛下效劳，是臣下的荣幸。” “朕记得答应过你，一旦事成，便封你为皇贵君，墨家满门皆有封赏。” 靳蓉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莫名让墨钰后背发凉。 “臣下不敢奢求……” 靳蓉眸光一凛，冷下声音，“确实不该奢求。” “墨钰，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与靳璇成婚数年，虽是为朕做内应，却对她动了真情，是不是？” 墨钰猛地抬头，“陛下明鉴，臣下绝无二心！” 靳蓉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殿门大开，侍卫押着姚苏和墨澄走了进来。 两人皆是衣衫凌乱，面色惨白。 甚至墨澄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令人浮想联翩的情/爱痕迹。 “父亲！哥哥！” 墨钰瞳孔微缩，惊呼出声，想要起身，却被一早就侍立在身侧的侍卫按住了肩膀。 木羽为了护着他，和那些侍卫起了争执，血溅当场。 “木羽！木羽……” 墨钰又惊又怕，膝行着上前，一声声唤着，可木羽却再也不能回应他一字半句了。 靳蓉像是欣赏墨钰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继而轻描淡写地开口，“北疆刚传来消息，墨将军意图谋反，已被就地正法。” 靳蓉口中的墨将军，是墨钰的堂姐墨檀，因母父早逝，故而自小在国公府长大，说是堂姐，实际上与亲生姐姐没什么差别。 “阿姐……” 墨钰心如死灰，连自己什么时候落了泪都不知道。 “哟，二哥怎么还哭了？” 墨钰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是墨无欢，从头到脚衣衫华丽。 是靳蓉前两日许诺给他穿的！ 墨钰瞳孔震惊，就见靳蓉伸手揽上了墨无欢的腰。 难怪墨无欢一直执着不愿嫁人，蹉跎了好几年，原来是早就攀附上了靳蓉！ 墨钰心痛难掩，抬眸看向靳蓉，还不等他出口质问，就见靳蓉旁若无人般的吻了一下墨无欢的唇，云淡风轻的开口，“至于墨国公一族……来人，将他们押入天牢，等候发落！至于墨大公子……充作军/妓，犒赏三军！” “不！陛下，您答应过的！” 墨钰挣扎着向前爬去，却被侍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蜷缩成一团。 而靳蓉见他如此，面上根本就看不出一点儿心疼之色。 好不容易欣赏够了墨钰的苦苦挣扎，靳蓉上前两步，蹲下身来，捏住他的下巴，“朕确实答应过，但朕最恨的就是背叛。你以为朕不知道，上个月那封本该到朕手中的密信，被你偷偷烧掉了？” 墨钰瞳孔骤缩。 那是靳璇最后一次出征前，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中没有任何机密，只有简单的叮嘱和……一句“等我回来”。 他确实烧了它，却不是因为移情于靳璇，而是因为那封信太过私人，他不愿让它落入他人之手，引起误会。 “带下去。”靳蓉松开手，起身拂袖，“墨钰私德不端，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梦境陡然变得阴暗潮湿。 墨钰蜷缩在冷宫破败的床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 窗外风雪呼啸，寒意渗入骨髓。 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每日只有一顿冷饭，连炭火都没有。 最让他痛苦的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心中的悔恨。 他想起靳璇每次出征归来，都会给他带些小玩意。 想起她虽政务繁忙，却总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会一早安排人给他备下他喜欢的吃食。 想起那夜她批阅奏折到深夜，他送去参茶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 “殿下……靳璇……” 梦境中，墨钰喃喃自语，泪水滑过消瘦的脸颊，“对不起……” “正君！正君！”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梦境中拉回。 墨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木羽正撑在他上方，眉头紧锁，一只手半环住他。 “正君可是做噩梦了？” 见他醒来，木羽松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墨钰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木羽的脸，温暖的，真实的。 “我…我梦见……” 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 他怎能告诉木羽，自己梦见了背叛靳璇的场景？还梦到了木羽惨死他面前？ 木羽却误会了他的犹豫，轻叹一声将他搂入怀中，“正君，别怕，只是梦而已。” 墨钰将脸埋在木羽的肩头，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泪水再次涌出。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如此安全，与梦中那个冰冷孤独的结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木羽……” 第57章 只是同塌而眠 墨钰哽咽着开口，“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 木羽沉默了片刻，“正君，您这是梦到了什么？” 墨钰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梦到了我背叛了殿下……” 木羽轻轻拍着墨钰的后背，“正君，梦都是相反的，您别乱想了。” “殿下呢？” “一刻钟前，殿下穿戴整齐入宫去上朝了。” 墨钰点了点头，就见木羽松开他，去点了安神香，“正君，您现在脸色很差，这会儿时辰还早，奴燃了安神香，您再睡会儿吧。” “好。” 木羽上前，给墨钰掖了掖被角，便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后，墨钰瘫软在床上，梦中的场景光怪陆离，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让他心乱如麻。 他想起梦中靳璇下落不明的结局，想起靳蓉冷酷无情的背叛，想起自己在冷宫中孤独死去的画面…… “殿下……” 墨钰低声唤着，眸中又氤氲了一层雾气。 等墨钰平复好心情起床，卯时已经过去了大半。 靳璇下了朝回来，换了身衣服便去了校场训练。 墨钰想着昨夜靳璇说的喜欢自己做的点心，“木羽，你派人去问问厨房有没有摘好的梅花，我想做些梅花酥。” “厨房一直都有备着，以前在咱们府上的时候，您就爱吃梅花酥，咱们到了王府，殿下也不曾苛待咱们，厨房那些伺候的，倒也没有阴奉阳违的，奴只在您和殿下刚成婚那两日过去说过一次，他们便记到了现在。” “是吗？” 墨钰笑着坐起身来。 木羽给墨钰垫了垫身后的枕头，方便他靠着，“正君，您先缓缓神儿，奴过去吩咐个小厮问问情况。” “好。” 等吩咐完回来，木羽笑着看着墨钰，“正君，昨晚您跟殿下……” 墨钰看了他一眼，由着木羽伺候自己更衣，“只是与殿下同塌而眠罢了，你再要打趣，仔细我罚你。” 一提起靳璇，墨钰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噢～正君，奴也没说什么啊。” 木羽看着墨钰这般，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正君现在这般，应是与殿下关系缓和了吧。 “木羽！” 墨钰又羞又恼，嗔了他一句，声音虽然大了些，但是语气中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 木羽笑着，“好了，奴不打趣正君了。” 有侍子过来，行了礼，“回禀正君，厨房那边说有昨日刚摘的梅花，您看可以吗？” 墨钰闻言点了点头，“可以，那让他们先洗一下，我这便过去。” “是。” 那侍子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木羽帮墨钰挽好发髻，搭着他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人儿，“正君，那我们现在过去？” “嗯，现在便去吧。” 待会殿下晨练就快结束了，正好可以先垫一下再用膳。 “是。” 木羽扶着墨钰起身，随即便往厨房方向去了。 校场—— 休息间隙，凌音凑到靳璇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揶揄。 靳璇抬头看了凌音一眼，“做什么？” “听说，昨日殿下宿在了杏林苑？” 靳璇喝了一口水，“你想说什么？” “您这是看上了？” 凌音这话一说出口，凌韵就伸手戳了凌音一下。 凌音偏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凌韵，“你干嘛？” 殿下也就新婚夜宿在了杏林苑，之后便一直宿在书房，昨天不该她轮值，是以尽早凌音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总觉得不那么真实。 所以她怎么也按耐不住，逮了个机会就想问个清楚。 凌韵无语地瞥了凌音一眼，去一边了。 这个没脑子的，谁爱管谁管吧，她反正是救不了了。 靳璇看着凌音，挑了挑眉，“你很闲？” 凌音摇了摇头，“不过现在这不是现在休息吗？就聊聊呗。您真在那留宿了啊？” 靳璇收回目光，“噢～休息，本王觉得你现在并不累，不如今日你便加练吧。” 凌音一脸不服气，“不是，殿下，您不想说就不说嘛！干什么要罚我加练啊！” 凌音一边埋怨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想要后退几步，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被靳璇这样盯着，她就是迈不开腿。 心里苦啊！关心一下她们的关系还成她的错了？！ 见靳璇不说话了，凌音又扭头去看凌韵，双手合十，用口型跟凌韵说着，“姐～帮我～” 凌韵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把头转过去了。 凌音见凌韵这反应，有些急了，直接走过来伸手拽了拽凌韵的衣角。 亲姐！快帮帮忙啊！ 凌韵毫不留情地把衣服从她手中拽了出来，“自己闯的祸，自己担着。” 凌音一噎，“好好好，不就是个加练吗？能难得倒我？！” 靳璇放下手中的茶盏，看都没看她，“别光说不做。” 凌音看着靳璇，“殿下，真的不能免吗？” 靳璇没忍住轻笑出声，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凌音，“本王记得，刚刚还有人说，不难，怎么？自己刚说出口的话，转头就给忘了个干净？” 凌音干笑两声，面上的讨好之色更明显了些，“殿下，属下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属下这一次呗？” 求求了，就大发慈悲别让她加练了呗。 “本王觉得你说的实话，去吧。” 见靳璇软硬不吃，凌音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去加练了。 摄政王府—— 墨钰从杏林苑出来，拐了三道弯儿，才到了王府的厨房那边，在厨房伺候的侍子见墨钰过来，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见过王君。” 闻言，墨钰点了点头，“不必多礼，你们忙你们的，木羽跟着我就好。” 众人应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活计了。 主仆两人也着手捣鼓梅花酥，木羽从旁给墨钰打下手，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钰面上带着笑意，“我觉得这次做的还算不错。” 木羽也跟着点了点头，“正君的手艺什么时候差过？更不用说这次是您专门为殿下做的，自然就更不一样了，您说是不是？” 第58章 亲手做的 “贫嘴。” 墨钰笑着说了木羽一句。 “奴觉得没错啊，正君这般用心，想必殿下定会喜欢。” “你觉得殿下真的会喜欢？” 一提起靳璇，墨钰语气中不由地多了几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雀跃。 木羽点了点头，“奴觉得，殿下见着这些，定是会高兴的。” “嗯，那便好，你去帮我找个食盒，我带过去给殿下尝尝。” “是。” 木羽去一边拿了食盒过来，主仆二人很快将点心装好。 木羽见状刚要伸手把食盒拿起来，却见墨钰直接拎起了食盒。 木羽笑了笑，“正君这是想亲手送给殿下？” 墨钰低头看着手上的食盒，“嗯。” 亲手送的话，更有心意吧。 “好，正君若是累了，奴来帮您拎着。” “好，走吧。” 墨钰拎着食盒往外走，其他人见状纷纷行礼，“恭送正君。” 校场—— 靳璇正在专心晨练着，无意间看到校场入口处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他怎么来这边了？ 木羽见墨钰停住，小声询问，“正君，咱们不进去吗？” 墨钰摇了摇头，目光却一直落在场中央的靳璇身上，“她们还在训练，还是等她们结束再过去吧。” “好。” 木羽闻言也没再劝，乖乖站在墨钰身后陪着他等着。 墨钰目光扫了扫场上的人，最后目光又只落在靳璇一人身上。 这样看的话，还是殿下似是更好看了些…… 靳璇察觉到那股炙热的视线，不自觉加快了些训练速度。 别让他等急了。 木羽看了看校场正在晨练的几人，目光突然锁定在了一个身影身上，一时间没移开视线。 正在加练的凌音似是有所察觉，偏头往主仆二人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木羽的视线，笑了笑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练。 木羽一愣，连忙低下头，耳边多了些红晕。 她刚刚是在对他笑吗？ 墨钰注意到身旁人的动作，偏头看着木羽，笑着，“我们木羽这是怎么了？” “正君……” “害羞了啊？跟谁看对眼了？” “正君，您就别打趣奴了。” 被墨钰这样说着，木羽耳边不受控制的又红了几分。 墨钰弯了弯嘴角，目光虽然没有从靳璇身上移开，但依旧在打趣木羽，“我记得，咱们木羽也是个心气儿高的，我仔细看了看这场上的人，除了殿下和二位统领之外，也没什么能入眼的了。” 木羽低低地应了一声，指尖都有些发颤。 墨钰又笑了笑，“两位统领大人也都是礼部登记入册的朝廷官员，四品官职也不算低，我倒是觉得可以。” “正君……” 木羽的声音又羞又恼，“您要是再说，奴这便回去，不陪您了！” 墨钰搭着他的手背，“看你这反应，只怕是被我猜中了？那我再猜猜。” 这样说着，墨钰故意停顿了一番，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将木羽的神色看了个遍之后才开口，“是凌韵还是凌音啊？” 说这话的时候，墨钰依旧不错眼儿的盯着木羽看。 果不其然，在提到凌音时，墨钰见木羽明显愣了一瞬，嘴角勾了勾，瞬间意领神会，“噢～凌音啊，怎么就看上了？” “正君！” 木羽羞涩不已，跺了跺脚，扭头不理人了。 墨钰笑着，见他这样便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靳璇练完一遍，把枪递给了旁边一个侍卫，便往校场入口这边过来了。 墨钰看到靳璇结束了，拎着食盒往前迎了迎，很快到了靳璇面前，墨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殿下。” “嗯，不必多礼。” “谢殿下。” 墨钰站起身，抬头看着靳璇。 “你怎么过来了？” 靳璇看了一眼食盒，又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木羽，神色微冷，“木羽，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怎么还让他自己拎着食盒？府里都是吃干饭的了？ 木羽连忙低头跪下，“殿下，奴……” 还不等木羽解释，墨钰便连忙开了口，“殿下，是臣侍要自己拎着的，不怪木羽。” 靳璇闻言微微皱眉，“这些事情自有下人打理，你身子弱，怎么还亲自做这些？” “臣侍刚刚做了些点心，想着给您尝尝……” 墨钰说着，不由地想去看靳璇的反应。 靳璇面上表情虽说没什么变化，但声音却放轻了些，“你自己亲手做的？” 墨钰见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心里松了口气，“臣侍想着是给殿下的东西，便上心了些，就跟木羽说想自己亲手做了，再拎过来送给殿下。” 墨钰这般说着，又怕靳璇还要怪罪木羽，连忙又补充了两句，“来的路上木羽好几次想帮臣侍，但都被臣侍拒绝了。” 靳璇沉默片刻，看着墨钰。 本王有那么吓人吗？就这么急着帮他解释。 靳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木羽，“起来吧。” 木羽闻言连忙行礼，“谢殿下。” 墨钰松了口气，又把食盒往靳璇面前递了递，笑着看着靳璇，“殿下要不要尝尝？还热乎着。” 靳璇看了他一眼，“嗯。” 墨钰笑着，“那殿下稍等臣侍一下。” 墨钰拎着食盒去了一边的石桌上，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把点心端出来递到靳璇面前。 靳璇看了点心一眼，去净了手，拿起点心尝了一口。 样式好看，味道也不错，倒是真用了心。 墨钰有些期待地看着靳璇，“殿下，如何？可还喜欢？” “嗯。” “殿下喜欢就好，那臣侍明日再做些别的给殿下送来。” 太好了，殿下喜欢。 “别太累，这些东西让嬷嬷做就好。” 墨钰摇了摇头，“不累，在屋里觉得有些无聊，便去做了一些。” “嗯。” 墨钰见靳璇很快吃完了手上那块糕点，又捏了一块递过去，“殿下再吃些。” 靳璇见状，伸手又拿了一块吃，“好了。” 墨钰点了点头，把手收回来，“那剩下这些臣侍带回去还是先给殿下留在这边？” 还不等靳璇开口，凌音加练完，嬉皮笑脸的从一旁窜了过来。 第59章 簪子 “什么好东西？” 木羽听到凌音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 凌音定睛看了看，“这么精致的点心，哪里来的？” 靳璇瞥了她一眼，“你练完了？” 凌音点了点头，“您不是说对属下来说是小问题吗？” “本王见你都没出多少汗，再去练一遍。” “不是？殿下，属下这次没干啥吧？您要罚我总得跟属下说个理由吧？” “本王今日看你不顺眼，这理由够吗？” 怎么觉得凌音这么没眼力见？看不出来那点心是送给本王的吗？ “殿下！” 墨钰笑着，“殿下，快到早膳时候了。” 凌音闻言看了墨钰一眼。 太感动了，正君帮她求情了。 靳璇看着墨钰，“好，本王待会便过去。” 墨钰点了点头，“殿下，那这些点心……” 靳璇看了那些点心一眼，“你带回去吧。” “好。” 墨钰将点心放回食盒，盖好后刚伸手要拎。 木羽先一步拎了过来，小声，“正君，奴来吧。” 想到刚刚靳璇的反应，墨钰便也没再坚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那臣侍便先回去等您了。” “嗯。” 凌音小心翼翼地看了靳璇一眼，“殿下，那属下……” 靳璇瞥了一眼凌音，“今日便不罚你了。” 凌音闻言笑了笑，“多谢殿下。” 太好了，还得是看正君的面子！ 她就说殿下对正君还是有意思的吧！ 凌音这般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所以……刚刚罚她加练……纯粹是因为被他戳中心事了？！ 想到这里，凌音福至心灵一般，不怕死地又开口问靳璇这个事，“殿下，所以您和正君……” 靳璇听到这个，一脸平静的看着凌音，“你是觉得本王应当罚你？” 虽说靳璇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不知为何，凌音总觉得听靳璇这样讲，有些脊背发凉，“不了不了，够了哈。” 等凌韵跑开了，靳璇看着墨钰离开的方向，微不可闻的笑了笑。 花园—— 木羽拎着食盒走在墨钰身侧稍后些的位置，笑着，“正君好厉害，奴觉得殿下现在对您的态度变了些。” 墨钰看着青石板路旁的风景，慢慢往前走着，“是吗？” “是啊，刚刚殿下见到您的时候，明显是有些高兴的。” 墨钰笑着点了点头，“嗯，都会变好的。” 墨钰看着不远处，突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刚刚做的点心让人给父君送了吗？” “嗯，刚刚正君多做的那盘，来之前奴就已经让人给老太君送过去了，想必现下老太君已经尝到了。” “嗯，做的不错。” “这都是奴应该做的。” 两人继续往回走，木羽看着墨钰心情尚可，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正君，那那些东西……您打算什么时候还回去？” 木羽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墨钰的神色。 只见墨钰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明日你便找人送过去吧。” 早些时候还回去便能早些处理好，这样殿下也能看到他的诚意。 “是。” 木羽笑着跟着墨钰。 正君果真是想通了，看来很快就能与殿下回归正轨了。 两人很快回了杏林苑。 另一边—— 凌韵安排好，过来汇报：“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靳璇点了点头，“回去吧。” “是。” 靳璇带队回去，路过一个饰品店时，停下看了看。 凌音顺着靳璇的视线看过去—— 饰品店？！殿下这是要给正君买吗？ “殿下？” 靳璇直接往里面进，“你们在此等本王。” 店老板见有贵人进来，连忙笑着过来招呼，“大人，您看，想买点什么？” 靳璇四处看了看，“素一些的簪子有吗？” 店老板见她开口，笑着，“有的。” 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盘子，里面放了几支红檀木的素簪。 靳璇拿起来看了几支，摇了摇头。 这些看起来有些不适合他。 “还有别的吗？” 店老板见靳璇都这些都不满意，看着靳璇，“大人不妨说说想要什么款式的？” 靳璇想了想，“青玉白玉的都可以。” 店老板连忙端出一盘，“大人看看这些。” 靳璇很快相中一支尾部以祥云为原型雕刻的青玉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就这支吧。” “诶，好，大人，那给您包起来？” 靳璇刚要递给他，手又缩了回来，“不必包了。” 直接掏了一锭银子给他。 店老板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将腰弯的更深了些，“大人，您这些也太多了，小人这是……小本买卖啊。” 这钱实在是找不开啊！ 靳璇看了他一眼，“不必找了。” 店老板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嘴里叠声道着谢，“好嘞，谢大人赏，谢大人赏。” 靳璇转身往外走，将簪子放到了袖中。 等靳璇出了门，店老板拿着那锭银子仔细看了又看，又张嘴咬了一口。 真是遇到贵人了！ 这都顶得上他们家一个月的开支了！ 见靳璇出来，凌音笑着迎上去，“殿下，怎么进去这么久？” 莫不是给正君挑簪子去了？ 靳璇看了她一眼，“随便看看。” 凌音只是笑着不说话。 噢～随便看看～ 很快众人到了摄政王府。 靳璇没管两位近侍，直接便去了杏林苑。 “正君，殿下回来了。” 不知道杏林苑里的谁说了这么一句，坐在院里的墨钰闻声往院门口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靳璇的身影。 墨钰连忙将手上的书卷放下，起身迎上去，微微福身，“殿下。” “嗯，起来吧。” 墨钰闻言起身，笑着看着靳璇，“殿下一路劳累了，快进来休息吧。” 靳璇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坐下。 还不等墨钰想什么话题，靳璇就从袖中拿出了那支簪子递给他，“瞧瞧，可还喜欢？” 墨钰看到簪子眼前一亮，笑着伸手接过来，“谢殿下，臣侍很喜欢。” “嗯，喜欢的话就收着。” “好。” 借着日光，墨钰将簪子仔细看了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第60章 真变了 “木羽，替我好生收着，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仔细我唯你是问。” 木羽笑着接过来，“正君放心。” 这样应着，木羽转身去了里间，仔细将簪子放到了墨钰常用的妆奁里。 见墨钰对那簪子的喜欢不似作伪，靳璇心里也松快了不少，“本王先去换身衣服，待会过来用膳。” “好，恭送殿下。” 等靳璇一走，木羽笑着看着墨钰，“正君，殿下看起来是真上了心了。” “嗯。” 那支簪子应当也是殿下挑了好久才选出来的。 “奴刚刚瞧着，那支簪子倒是与正君平日里戴的差不多，很衬正君。” 墨钰偏头看了他一眼，“嗯，想必是殿下注意到了。” 木羽笑着，“奴也觉得。” 靳璇回屋换了一身常服过来。 靳璇进来的时候，墨钰闻声抬头看过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靳璇径直坐过来，见墨钰一直盯着自己，看过去，“怎么了？” 墨钰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一直在盯着她看，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事。” 许是昨晚那一番谈话再加上晨练时候点心的缘故，墨钰总觉得靳璇周身的气场似乎都没那么强了。 两人一起用了膳，见靳璇似乎不急着去书房处理公务，墨钰本想再找些话题，就听靳璇开口，“今日无事，不如带你出去走走？” 一直在府上闷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墨钰闻言一喜，“好。” “让木羽给你换件衣裳，柜子里那件夹青的袍子本王看着就很不错。” 墨钰点点头，“好，那臣侍去换衣裳，殿下略等一等，很快就好。” 靳璇应了一声，就见墨钰去了里间。 再出来时，发上还挽着她刚送给他的簪子，“殿下，臣侍已经准备好了。” 靳璇抬眸打量了他两眼，“好看。” “殿下喜欢，就是这衣服的福气。” 靳璇笑了笑，去里间给他拿了一件相同配色的薄氅，让凌韵拿着，带着他出了摄政王府。 天子脚下，多的是达官贵族，是以两人也没刻意遮掩身份。 靳璇声明在外，因而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凑上来打扰两人。 凌韵凌音和木羽就在不远处跟着，既不会打扰到两人，也不至于听不到两人的吩咐。 靳璇负手而立，闲庭信步，“有看上的就买。” 墨钰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挽着靳璇的小臂，“好，谢谢殿下。” 察觉到墨钰的小动作，靳璇并未说什么，任由他这样挽着自己。 刚想再说什么，旁边传来一道不甚和谐的声音，“阿钰。” 两人循声望去，竟是靳蓉。 墨钰微微皱眉，并未应答。 靳璇上前半步，将墨钰挡了个严实，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靳蓉的肩膀，“皇妹这是……解了禁足了？” 听靳璇这样问，靳蓉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不劳皇姐挂心。” 靳蓉这人，最好面子。 当初他被靳璇的人卸了一条胳膊，母皇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只说是让她在府上静养。 可是现在，靳璇竟然就这么三言两语扯下来了她的遮羞布。 靳璇勾唇，“本王自然不怎么挂心，毕竟，本王若是挂心皇妹的话，就该时不时地派人去给皇妹送些补品，刚才见了，也该先开口问皇妹是不是伤好了，而不是是否解了禁足，你说是不是？” 靳蓉一噎，自知论口才比不过靳璇，干脆就当没听见靳璇刚刚说的话，依旧伸着脖子看墨钰，“阿钰。” 靳璇眯了眯眸子，“皇妹莫不是吃错药了？阿钰是本王的王君，岂是你能这般直呼其名的？” 听靳璇这样说，墨钰挽着靳璇胳膊的手又收紧了些，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靳蓉本就一直盯着墨钰看，自然将墨钰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光微闪，“皇姐就是这样威逼阿钰的？” 靳璇轻笑出声，“怎么？你心疼了？” 不等靳蓉开口，靳璇上下扫视了靳蓉一番，眸中的轻蔑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心疼？” 墨钰看了靳蓉一眼，“二殿下，殿…妻主她并未逼迫于我，是我自愿的。” 闻言，靳蓉忍不住皱了皱眉，“阿钰，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墨钰又往后退了小半步，她确定这番话说出口，不会引得自己和殿下生了嫌隙？ 这样想着，墨钰蹙着眉，心中暗暗感叹：还好自己醒悟及时。 “我现在已经嫁给妻主了，从前的事儿，二殿下也不必再当真了。” 靳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伸手就要去扯墨钰的袖子，却被墨钰轻巧的避开，“阿钰。” 抬手挡了一下靳蓉伸过来的手，“你手真好了是吧？” 墨钰也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还请二殿下自重。” “还不走么？” 靳璇神色清冷的看着靳蓉，“本王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一次，你若是扰了本王的兴致，别怪本王不顾念姐妹之情。” 靳蓉一时有些沉默，但想到靳璇此前种种手段，饶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墨钰一眼，转身带人离开了。 看着靳蓉的背影，靳璇嗤笑一声，果不其然，看到靳蓉抬脚的动作略顿了顿。 心情更好了。 靳璇在前面走，墨钰就在侧后方亦步亦趋的跟着，依旧扯着她的袖子。 “不生气？” “嗯？” 墨钰微微一怔，“是有些不太高兴。” 自打昨天清楚了靳璇的心思之后，墨钰便起了逗弄靳璇的心思，见靳璇眉心微蹙，才不急不忙的又补了一句，“遇到她，浪费殿下陪臣侍的时间了。” 靳璇眉梢微挑，“你倒是真变了。” 墨钰莞尔一笑，迎上靳璇的目光，“殿下不喜欢么？” “那你怎么又唤回‘殿下’了？” 墨钰一噎，“毕竟现在在外面，臣侍以为，殿下不会喜欢这个称呼。” 靳璇又蹙了蹙眉，“随你吧。” 墨钰垂眸浅笑，跟上去，很是亲昵地挽上她的小臂，“殿下是喜欢那个称呼？” 靳璇眉梢微挑，但依旧没有明说，“都可以。” 第61章 殿下风采最盛 墨钰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妻主，咱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贩卖玉石的店铺，只看了几眼，墨钰就相中了摆在货架上的一堆鸳鸯玉。 店小二也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那鸳鸯玉拿了下来，递到墨钰手边，话里话外很是殷切，“公子好眼光，这可是咱们家上等蓝田玉制成的呢！” 听着店小二的恭维，墨钰将那鸳鸯玉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着，工艺也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殿下的眼。 “妻主，咱们买下来这个好不好？” 墨钰转身去问靳璇的意见，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 靳璇恍惚了一瞬，将墨钰手中的鸳鸯玉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喜欢？那就买下来。” 这样说着，靳璇将手中的鸳鸯玉递给了店小二，“包起来吧。” “好嘞。” 店小二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那一对鸳鸯玉放到红木盒子里，装好，递给了墨钰。 “还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墨钰摇了摇头，“就这个就好。” 两人出了店面，墨钰重新打开那个盒子，从中取出来其中一枚，“这枚送给妻主。” “好，”靳璇应了一声，将那枚鸳鸯玉接了过来，随手递给了凌韵，“收好。” 墨钰有些疑惑地看了靳璇一眼，“妻主不佩上吗？” “回去再带上。” 墨钰点了点头，“也好。” “要不要再去给你置办两件衣裳？” 听靳璇这样问，墨钰垂眸稍微想了想，“臣侍的衣服够的，不过倒是可以给妻主置办两身，像妻主现在身上穿的这身常服，就很是好看。” 靳璇不由得笑了笑，“不用，本王还不缺衣裳。” 说到衣裳，墨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轻轻握住靳璇的指尖，“妻主，咱们可不可以一起做一套衣服？” “嗯？” 一起做衣服？她哪里会这个？ “嗯……这不是快到百花宴了吗？臣侍想着，能不能在入宫赴宴那日，穿和妻主相衬的衣裳，这样，旁人见了，便知道臣侍是妻主的人了。” 墨钰缓缓说着，说到最后半句，声音低得几乎都听不到。 好在靳璇耳力好，再加上方才墨钰说话时她就一直盯着他看，自然将墨钰的一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好。” 墨钰闻言眉眼带笑，倒是掩去了刚才的几分羞涩之意。 “凌韵，去宫里将尚衣局那个叫锦绣的绣翁请过来，就说本王要给王君置办衣裳。” “谢谢妻主。” 靳璇点了点头，唇角微扬，“再顺便让宫里的能工巧匠给王君打两套首饰。” “是，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话音落下，凌韵行过礼后，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凌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前段时间殿下还被墨钰身边那个金风给误会了吗？ 按说两人关系得又远了不少才对啊。 这样想着，凌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殿下，您之前不还是……” 靳璇微微蹙眉，偏头睨了凌音一眼，凌音下意识地噤了声。 “刚才就应该让你去的，话太多了。” 一旁的墨钰和木羽都忍不住轻笑，凌音面上有些挂不住，“诶，不是，殿下，您这就开始嫌弃属下了？” 靳璇眉梢微挑，“是刚开始么？” 凌音一噎。 还真不是刚开始。 今早还嫌弃她太闲，这会儿又嫌弃她话多。 凌音痛心疾首般地叹了口气，倒是没再说别的什么。 “还想去哪里看看？” 凌音这边还在长吁短叹，靳璇的目光却又落到了墨钰身上。 墨钰笑着迎上靳璇的目光，“有妻主在，去哪里都好。” 靳璇轻笑一声，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乳子湖畔游船。 两人进了船舱，墨钰端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船外的风光。 潭面无声镜未磨，远处是双塔山，山的倒影落在水面上，湖光山色。 见墨钰出神，靳璇放轻了声音，“在想什么？” 墨钰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笑，给她斟了热茶，“在想现在的生活真好。” 靳璇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听他这样讲，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妻主笑起来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哪个词触动了靳璇的某根神经，她竟然有些幼稚地问出来一句，“那与她比呢？” 墨钰从善如流，“自然是殿下风采最盛，令人心折。” 靳璇得到了令她感到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小半晌的功夫，两人才下了船来。 方才船舱里还烧着小火炉，是以倒不算冷。 三月的风还料峭，但也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不过墨钰刚一下船，还是被冻得有些发颤。 还没等他开口，靳璇就从凌音手里将一早给他带着的大氅接过来，亲手给墨钰披在了肩头，又轻巧的帮墨钰将大氅的系带挽了个很好看的结，“这样就不冷了。” 墨钰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抬眼看向靳璇，眉眼弯弯，“谢谢妻主。” “嗯。” “妻主不披吗？” 给他系好大氅，靳璇收回了手，摇了摇头，“不冷。” “好，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见墨钰依旧兴致盎然，也没喊累什么的，靳璇也放松了下来，“你想去哪儿？” 墨钰像是预料到了靳璇会这么问他，一早就想好了回答，“妻主，臣侍想去双塔山半山腰的那座塔上瞧瞧。” “好。” 一行人很快到了山脚下，靳璇本想给墨钰叫一顶轿子，墨钰却是不依，“妻主，臣侍想先自己走走。” “也好，”靳璇伸手握住了墨钰的指尖，给他借力，两人一起往上走，“累了就说。” 一开始墨钰确实是兴致满满，可到底体弱，很快就走不动了，“妻主……” 墨钰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靠在一旁歇息。 见他这样，靳璇面上带了些说不出的宠溺，“凌音，你陪着木羽，带好东西。” “是，殿下。” 话音落下，靳璇又将墨钰肩头的大氅拢了拢。 第62章 妻主最厉害 “阿钰，揽着我。” 墨钰依言照做，不等他反应过来，靳璇就揽上了他的腰，足尖轻点施展了轻功，带着他往上走。 好在墨钰胆子也不算小，很快就适应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谢谢妻主。” 墨钰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靳璇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两下一般，“嗯。” 另一边，凌音将装着点心和吃食的盒子拿在手里，询问木羽的意见，“要不我带你？” 听凌音这样问，木羽有些犹豫。 副统领带他的话，那势必要像方才殿下带着正君那般，可殿下与正君毕竟是成了婚的妻郎，他与副统领如此…… 凌音似乎看出来了木羽的犹豫，便又开口解释了一番，“殿下和正君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我的人品你大可放心，必不会轻薄了你，再者，轻功脚程快，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听凌音提到墨钰，木羽没有再犹豫什么，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副统领了。” “嗯。” 凌音应了一声，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揽上了木羽的腰，施展轻功，不远不近的跟在靳璇两人身后。 很快，靳璇带着墨钰到了那座塔的塔顶。 “妻主好厉害。” 两脚落到实处，墨钰心跳的速率也慢慢降了下来。 也不知是羞涩还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快的轻功，墨钰双颊比平日里要红润不少，倒是更显起色了。 靳璇听了不由得失笑，“嗯，若是跟了某人，可就不一定了。” 墨钰一噎，拉着她的袖口讨饶，“还是妻主最厉害。” “嗯。” 靳璇话音刚落下，一阵风过，树梢上不知名的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恰有两瓣落在他的发梢。 墨钰微微一怔，很快就被漫天花雨吸引住了目光，“好漂亮！” “嗯，你发上的更甚。” “嗯？”墨钰伸手，在额前摸到了两片花瓣，搁在掌心，仔细看了看，轻轻一吹，花瓣随之飘远。 靳璇的目光一直落在墨钰身上，见状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墨钰仰头看她，言笑晏晏。 “去那边坐会儿歇歇吧。”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有影子落下来，两人都抬头望去。 是墨澄和靳炅。 见两人看过来，墨澄躬身行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兄长不必多礼。” 说话间，靳炅也微微躬身，“皇姐。” 靳璇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意外他们二人会一同出游。 不过墨澄这两年迟早都是要入宫嫁给靳炅的，两人这般提前接触，倒也没什么。 墨钰也起身给靳炅行了礼，“大殿下，兄长。” 靳炅点了点头，看墨家兄弟两个有些不自在，便很是贴心的开口问了一句，“皇姐，借一步说话？” 靳璇点了点头，两人去了一边。 等靳璇和靳炅两人走远了，墨澄在靳璇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和殿下关系好些了？” 墨钰笑着点了点头，又重新拿了茶杯个墨澄倒了茶，“刚刚妻主还带我买了不少东西。” 墨澄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墨钰刚刚唤了靳璇“妻主”，顿时笑逐颜开，“都这么称呼了？那看来的确是和殿下关系好些了。” “嗯。” 墨钰笑着应下，看着远处和靳炅攀谈的靳璇，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我方才听太女殿下说，二殿下现在已经解了禁足了，你可别再往前凑了，知道吗？” 墨钰有些无奈，“兄长，我可算是发现了，您就是那操心的命。” 顿了顿，墨钰又接着开口，“方才在街上就已经遇到她了。” 墨澄闻言，并未在意墨钰的打趣，反而连忙开口询问，“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见墨钰点头，墨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兄长，这些事情我知道分寸的。” “那就好，”墨澄拉着墨钰的手，“你能明白这些就好，她送你的那些东西，还回去了吗？” 墨钰摇了摇头，见墨澄变了脸色，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虽然还没有送回去，不过我已经让木羽找好了人，等明日就送过去。” “那便好。” “之前明面上她是在府上休息养伤，可兄长你也知道，实际上她不过是在禁足罢了，若是那时候我凑上去，反倒不好。” 墨澄听了，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是个理儿，不过明日去的时候，最好还是低调些，免得再被人传了闲话。” “兄长放心，我省的。” 见墨澄没什么要问的了，墨钰将茶杯端到唇边，轻轻吹了吹，茶杯上氤氲的热气很快便溃不成团，四下散去了。 墨钰抿了一口，面上带了些揶揄的神色，“兄长，先不说我了，倒是你，怎得和太女殿下一同出来了？” 墨澄虽然知道定会有墨钰打趣他的这么一遭，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面上还是慢慢爬上了一些绯色，“是太女殿下约了我。” “哦~” 墨澄嗔了他一眼，“太女殿下只说是为了半个月后的赏花宴，可说来说去，聊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个什么。” 墨钰眉眼弯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兄长这是当局者迷了？百花宴的帖子自有君后派人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哪里需要太女殿下亲自来开尊口了？分明是借着百花宴的名头，来和兄长你套近乎呢！” “好啊阿钰，都开始打趣兄长了？” 墨澄这时候的话根本一点儿威慑力没有，墨钰笑了笑，“莫不是太女殿下想邀请兄长同去？” 墨澄点了点头，“嗯。” “那兄长意下如何？” 墨澄抬眸瞪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好好好，兄长莫恼，我不问了就是。” 他可是很看好兄长这桩好姻缘的。 静默了片刻，墨澄又开了话头，“前些日子，宫里那位主子诏我入宫了一趟。” 墨钰闻言心下了然。 想来也就是凤藻宫那位君后了，“怎么说？” “说是四月末就会选秀……” “是说要兄长去参与选秀？” 墨澄点了点头。 第63章 心在你这里 靳炅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半个月后的赏花宴其实就是个名头，实际上是君后在费心思帮他俩制造些相处的机会。 至于四月末的选秀，祁涟倒是把他召进了宫里去宽慰了一番，还说东宫太女君的位置只会是他的。 只是…… “若是太女殿下届时不会选其他秀男，那我倒是没什么要说的。” 墨钰点了点头。 “太女殿下今日也和我说了，只会选我一人。” “那兄长还不满意？” 墨澄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太女殿下毕竟是皇室中人，又是东宫储君，便是她这样说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可能同意？” 见提起这件事墨澄兴致不高，墨钰凑近了些，温声宽慰着，“兄长别这样想。” 看墨钰欲言又止，墨澄挥了挥手，将身边侍立着的观书和木羽都赶远了些。 “兄长，君后本就不受宠，这你是知道的。” 墨澄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所以我估计陛下是不怎么在意太女殿下的婚事的，毕竟是储君，若是给殿下纳侍，便是再嫌弃，也至少是个四五品官员家的嫡子，如此一来，少不得那些官员要站位太女殿下……” 墨澄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为了减少太女殿下的助力，也不会太插手太女殿下的婚事？” 墨钰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墨澄搅着手上的帕子，垂眸想着，“是有这种可能性……” 见墨澄心情好了些，墨钰也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墨澄话音一转，“可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嗯？怎么说？” 墨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语重心长，“现在皇室已经成年的皇女，算上摄政王殿下，一共三人，若是太女殿下和摄政王殿下后院都只有正君一人，反倒是二殿下夫侍成群，你想想其他人会怎么想？” 墨钰低头想了想，“你是说，可能会有人二皇女殿下不如另外两位殿下，从而有一些人又会站队太女殿下？” 墨澄点了点头。 “这……”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墨钰沉默了片刻，“兄长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太女殿下的心在你这里。” 墨澄闻言，面上也不由得染了些笑意，“嗯。” “罢了，也不是不能接受，就连母亲后院都还有两房妾室，没什么的。” “兄长……” “你也别光顾着说我了，只怕到时候，也有你为难的时候。” 墨澄微微叹了口气，“你家那位虽说是皇室旁支，可毕竟前头还有‘皇室’二字。” 墨钰闻言也有些沉默，“她若是想，我也不能拦着。” 见墨澄又开始叹气，墨钰也只好想法子转移话题，“兄长，这是殿下给我买的糕点，咱们一起尝尝。” 墨澄点了点头，“好。” 兄弟二人默契的没再聊方才的话题。 靳璇跟靳炅在不远处攀谈，估摸着时间，觉得兄弟两个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才往两人那边去，临近亭子，就听见了亭子里传来二人聊天的声音。 “聊什么呢？” 靳璇和靳炅很快就到了亭子外，靳璇一边说着，一边往墨钰这边走了过来。 听到靳璇的声音，墨钰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了靳璇看过来的视线，笑了笑，“没什么。” 墨钰说着，伸手拿起一旁拆开的点心，起身走到靳璇面前，“妻主，臣侍刚刚拆了一包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好。” 靳璇应着，将墨钰递过来的那块点心接过来，咬了一口。 墨钰笑着看着靳璇，见她吃了，又连忙将帕子递了过去，“怎么样？” “不错。” 靳璇伸手接过墨钰递过来的帕子，略擦了擦嘴角，随手就收到了袖笼里。 墨钰闻言，点了点头，“妻主喜欢就好。” 靳璇听着这个称呼，嘴角微微上扬。 靳炅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走到墨澄身边，小声，“你看，本宫跟你说过了，皇姐不会太为难他的。” 墨澄笑着看着靳璇和墨钰二人，闻言也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我自然是信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最近阿钰懂事了些，现在见他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嗯。” 靳炅微微偏头看着墨澄，又看了看靳璇那边，想到什么，看着墨澄，“待会他们二人若是回去，你想做些什么？” 墨澄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有些懵，“嗯？殿下若是有事在身，可以先回去忙，不打紧的。” 看着墨澄的反应，靳炅会心一笑，“本宫无事，不过是想问问你，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观书的眼神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儿，闻言轻笑着，“公子，殿下这是在问您之后有没有什么要殿下陪着一起做的事情呢！” 墨澄闻言，嗔了观书一句，“多嘴！” 他当然知道靳炅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待字闺中，这么多年教养出来的性子，不允许他就这么直接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 若是他与靳炅已经完婚倒也罢了，现在只有口头上的一句话而已。 虽说君后凤仪天下，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言九鼎，但…… 总归还没到那个份上。 这样想着，墨澄耳边又多了些许红晕，“没……没什么安排。” 靳炅的目光一直落在墨澄身上，也没错过观书方才的打趣，见墨澄含羞带怯，靳炅不由得失笑。 这两年他们二人接触的频繁了些，怎么最近感觉阿澄这般似是比从前更…… 灵动了些？ “那本王带你去逛逛？” “嗯？好，那就麻烦大殿下了。” 靳璇往靳炅这边看了一眼，又看着墨钰，“我们回去？” “好，那臣侍跟兄长说一声。” “嗯。” “兄长。” 墨澄偏头看去，就见墨钰笑着走上前来，“嗯？” 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开了窍的缘故，在离墨澄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墨钰就眼尖的注意到了墨澄耳边的红晕，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凑了过去，“兄长这是跟太女殿下又有进展了？” 第64章 信得过 听清墨钰说的这话，墨澄的耳朵不受控制的越发红了些许，“阿钰……” 墨钰笑着，“兄长，那我和殿下先回去了，祝你好运。” 墨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嗯。” 两人寒暄了几句，墨钰回去挽上靳璇的胳膊，跟着靳璇一起走了。 墨澄一直站在亭子里看着二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二人了，靳炅才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我们也走？” 墨澄收回思绪，转过来看着靳炅，“好。” 山脚下，靳璇扶着墨钰上了马车，“兄长跟你说什么了？” 墨钰略一沉思，避重就轻，“倒也没什么，兄长跟我说了四月末宫里要选秀的事情。” 靳璇轻轻点了点头，“估计应当和阿炅定下。” “嗯。” 车厢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回了摄政王府。 刚下马车，就看到凌韵从一边回来，见到两人连忙行礼，“殿下，正君。” 靳璇点了点头，示意凌韵起身，“都办妥了？” 凌韵顺势起身，点头又摇头，“殿下，正君的首饰已经安排下去了，宫里的匠人们说这就会给正君忙活，最多也就七八天的功夫就能送来。” 靳璇应了一声，“那衣服呢？锦绣怎么没过来？” 她印象里，锦绣是宫里绣活儿最好的绣翁，她日常的衣服有一多半都是锦绣做的。 所以她才想着，将锦绣叫来，给墨钰裁制新衣。 “殿下有所不知，锦绣现在手里正忙着君后派过去的活计，说是要赶在百花宴之前给太女殿下裁制出来一件锦袍，原本是前两日就已经完成的活计，但君后看过却不太满意，又让锦绣给加了些墨隐绣纹理，这才费了些功夫。” 靳璇眉梢微挑，偏头看了墨钰一眼，笑了笑，“估摸着是想要那日阿炅在兄长面前的形象能更好些。” 墨钰闻言不由得莞尔，“估计是这样了。” 往年的百花宴说是赏花，其实也是在撮合文武百官家中适龄的女儿或者男子。 是以今年的百花宴，只怕还有不少未婚的女郎，许是君后怕乱花迷了人眼，会有人将他内定的太女君给抢走吧。 “那锦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忙完？” “殿下放心，锦绣说了，他明日就能腾出时间来，午后会过来一趟，给正君量体裁衣。” 靳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 墨钰笑着，“谢殿下。” 靳璇应了一声，送墨钰回了杏林苑，自己拐了个弯儿，又去书房忙活了。 翌日清晨，日头还没升起来，远处的天边依稀布着几颗星子。 木羽伺候着墨钰梳了妆，本想亲自去一趟二皇女府，将靳蓉之前送给墨钰的东西都还回去，可刚好又赶上了初九，墨钰要去安居苑给老太君请安。 他倒是想着等陪墨钰请安回来再去，可又怕再耽搁半个时辰的话，街上人来人往，若是有人看到他去了二皇女府，再惹来什么闲言碎语的话，可就不好了。 可现在就去的话，墨钰身边又不能离了伺候的人。 虽说金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经过此前诸多事情来看，金风早就已经背主了。 是以即便是金风已经能起身做些活计了，墨钰和木羽主仆两人依旧默契的没有提让金风再近前伺候的事儿。 让金风去送这些的话，万一他再添油加醋或者无中生有的话，岂不是更让人不放心了？ 一时间，木羽有些为难。 还是墨钰看出来了木羽的纠结，提议让金春去。 “正君，这能行吗？” 金春是墨钰嫁过来之后，靳璇指派来伺候墨钰的二等小侍，可毕竟不是自幼跟在身边的，能信得过吗？ 墨钰似乎看出来了木羽的心理活动，“木羽，即便是自小跟着我，也未必就能可信多少。” 木羽点了点头，“这倒是。” 金风就比他晚伺候墨钰两年，说起来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还不是说叛变就叛变了？ “更何况，殿下在意我，金春是她指派来伺候我的人，我信得过。” 此言一出，木羽顿时感觉福至心灵。 对啊，殿下在意正君，安排在杏林苑伺候的，定是忠心于殿下的，如此，就更不可能造谣生事了！ “正君说得不错，奴这便吩咐下去。” 见墨钰点头同意，木羽出来唤来了金春，将去二皇女府送还东西的差事交给了他。 金春领命，捧着檀木托盘便去了，一直到二皇女府门前，才装作手微微发抖的样子。 那檀木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绣有青鸾纹样的锦缎，看着就价值不菲。 不过金春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这些，他站在二皇女府邸的朱漆大门前，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摄政王君派我来见二殿下。” 门房的人听金春这样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那价值不菲的托盘上停留片刻，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金春被引入府内，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处临水的凉亭前。 靳蓉闲来无事，正倚在栏杆边喂鱼，一袭湖蓝色长袍倒也显出来两分气质，不说话的时候，倒也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 “你是何人？” 金春俯身拜下，“见过二殿下，殿下千岁，奴是伺候摄政王君的二等小侍金春。” 靳蓉转过身来，唇角挂着浅笑，但眼神却冷得像冰，“怎么，你家王君今日怎么舍得派你出来了？怎么不让金风或者木羽过来？” 她印象里，墨钰出嫁只带了木羽和金风两个小侍，这个金春，定是靳璇指派过去伺候他的，能信得过么？ 金春的指尖在托盘下收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将托盘举过头顶，“回二殿下的话，王君命奴将这些物件归还给您。” 说是在回靳蓉的问题，可事实上，金春压根就没理会靳蓉那后半句话。 闻言，靳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缓缓走近，掀开锦缎一角—— 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她这些年来送给墨钰的所有礼物。 第65章 他竟敢！ 那支羊脂白玉簪、鎏金嵌宝的香囊、前朝名家的山水画册……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每一样都是她处心积虑、刻意接近的讨好。 现在竟然就这样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靳蓉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金春低着头，装作不敢直视靳蓉的眼睛的样子，“王君说……这些物件太过贵重，他受之有愧，况且现在已经与摄政王殿下结成连理，所以这些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凉亭里静得可怕，只有池中锦鲤偶尔跃出水面的轻响。 靳蓉的手指抚过那支白玉簪，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受之有愧’。墨钰这是要与本王划清界限了？” 靳蓉冷声质问着，猛地将簪子拍在石桌上，“金风呢？让他来见我！” 也不知是不是气糊涂了，靳蓉甚至都没想着遮掩金风与自己的关系。 金春也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就见到靳蓉发怒。 都说他主子靳璇阴晴不定，可现在看来，靳蓉才是性格乖张的那个。 “回二殿下……金风他……身体不适，王君让他在房中休养。” “修养？” 靳蓉眯起眼睛，突然一把攥住金春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来，“小东西，你知道欺骗本王，会是什么下场吗？” 金春被迫对上那双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装出了一副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的样子。 无论她问什么，你只需答你该答的。 这是他出门前，墨钰亲口嘱咐的。 “奴才不敢欺瞒二殿下，”金春艰难地开口，“金风确实病了……王君还特意安排了府医来给他救治……” 靳蓉松开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好，好得很！墨钰这是要与本王撕破脸了？！” 她绕着金春慢慢踱步，“他以为攀上了靳璇那棵大树，就能高枕无忧了不成？” 还有金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前要他给靳璇泼脏水，他没做成倒也罢了，反而将自己折了进去，现在她想知道点儿关于摄政王府的消息，都难得很！ 金春紧咬下唇，不敢接话。 “告诉本王实话，”靳蓉突然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们家王君，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金风垂眸掩去眸底的不屑。 他虽说才伺候了墨钰不过月余，可也看出来了，人家现在一门心思要和她划清界限，偏偏眼前这个二殿下还自视甚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奴…奴真的不知……” 金春的声音细如蚊蚋，这些都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 当初他能够得靳璇青睐进入组织，靠得就是能言善辩和会演戏。 靳蓉猛地拂袖，将托盘打翻在地。 里面的物件儿很快散落一地，甚至那幅山水画册的锦缎封套松开，露出里面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墨汁污损的画面—— 显然是被人故意毁坏的。 “他竟敢！” 靳蓉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眼中燃起怒火，“本王送他的东西，他就这样轻易给糟蹋了？” 若是木羽在这里听到这番话，只怕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当初靳蓉将这山水画册送到墨钰面前时，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只要你能高兴，怎么着都行，便是学那晴雯撕扇，将这画撕了烧了，本王都不会有二话。” 金春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二殿下息怒！王君他……他不是有意的……” “闭嘴！” 靳蓉一脚踢开脚边的香囊，“回去告诉墨钰，别以为有靳璇护着就能为所欲为。这朝堂上的风向，说变就变，他若是想国公府上下周全，最好就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放完狠话，靳蓉又弯下腰来，捏住金春的下巴，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肤，“还有你，小东西。既然金风不中用了，不如，你就替他为本王做事如何？” 金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倒是没想到，靳蓉竟然能愚蠢到这份儿上。 他是摄政王府的奴才，并非墨钰的陪嫁，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摄政王府的人，上头名正言顺的主子只有摄政王靳璇一人。 也不知靳蓉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想着收买他？ “奴…奴愚钝，恐怕难当大任，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金春故意颤抖着声音回答，心底却冷笑不已。 他的家人都在摄政王府的庇护之下，面前这位二殿下，他还真不怎么看得上。 靳蓉冷笑一声，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是吗？那你可知道，你那年幼的妹妹最近常去城南的学堂？那条小巷子，听说最近不太平呢……” 金春的脸色刷地变白。 他的确有个十二岁的妹妹，也确实在城南私塾读书，这事就连摄政王府里知道的人都不多。 “二殿下！” 金春重重磕了个头，言辞间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求您高抬贵手！奴的妹妹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看着金春恐惧到有些发颤的样子，靳蓉心情大好，面上又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妹妹自然会平安无事。” 这样说着，靳蓉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慢条斯理的塞进金春手中，“下次来见本宫时，带着这个，自然会有人引你进来，本王说的，你可明白？” 金春握着那块冰凉的玉佩，身体抖如筛糠，装作一副怕的不行的样子，机械地点了点头。 “现在，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滚回去告诉墨钰，”靳蓉俯下身来，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别以为这样就能跟本王划清界限。” 她还指望着墨钰为她带来些摄政王府的消息呢，这可是得来不易的棋子，不论怎样，都不能这样就弃了。 金春手忙脚乱地捡拾散落的物件，有几样已经摔出了裂痕。 等他收拾好一地狼藉退出凉亭时，背后又传来了靳蓉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记得，三日后我要知道靳璇最近的动向。” 第66章 鱼已咬钩 “你若是敢耍花招的话，那你的妹妹可就……” 靳蓉冷笑一声，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金春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附骨之疽般黏在他的背上。 直到走出二皇女府，察觉到背后无人跟着了，金春才彻底放松下来，就连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玩味。 杏林苑—— 到了摄政王府，金风并未耽搁，直接就回了杏林苑，刚好木羽正在院子里铺晒已经洗好的梅花，“回来了？正君在房中看书呢。” 金春点了点头，略整理了一下衣冠后，上前轻轻叩门。 几息后，里面传来了墨钰清冷又不失温和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金春看到墨钰正坐在窗边，一袭素白长衫，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再无其他装饰。 “东西都送回去了？” 墨钰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书卷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什么情绪。 金春跪下行礼，“回正君的话，都送回去了。只是…有几件被二殿下给摔坏了……” 墨钰这才转过身来，随手将册子搁在一边，“她发火了？” “二殿下她……很生气。” 金春斟酌着用词，“并且，二殿下她还一直追问金风的下落……” 墨钰眉梢微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是吗？那她还说了什么？” 一时间，金春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该说出靳蓉的威胁吗？正君会相信他吗？还是说…… 墨钰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来了金春的犹豫，“说实话。” 墨钰的声音突然严厉了两分，金春这才惊觉，面前这人还真有几分摄政王君的气派。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墨钰身上竟然依稀又两分靳璇的影子。 金春一个激灵，伏地叩首，将靳蓉所说的那些和盘托出，“二殿下她……她威胁奴，要奴替她做事……还说……还说让您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选……” 金春一口气说完，又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正君，这是二殿下给奴的信物……” 一时间，房里安静得可怕。 良久，墨钰轻叹一声，“起来吧。” 金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墨钰的脸上竟带着一丝疲惫。 “你妹妹的事，不必担心。” 墨钰走到他面前，“这件事我会和殿下说清楚的，也会让殿下照拂两分。” “谢正君。” 金春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句，他倒是没想到墨钰会主动说出去找靳璇的话。 即便是墨钰不说，靳璇也会给他安排好一切。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靳璇这么多年，在组织里替靳璇卖命。 “我倒是没想到，靳蓉竟然会用这种手段。” 墨钰冷笑，“不过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她向来如此，对付不听话的人，就从他们的软肋下手。” 他接过那块玉佩，在手中把玩，“这玉成色不错，只可惜，沾了脏东西。” 墨钰痴恋靳蓉数年，虽说那会儿还没出阁，但毕竟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公子，自然也能看懂一些弯弯绕绕。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被猪油蒙了心智，竟然还觉得靳蓉如此是有才有略…… 现在想想，墨钰怎么看是怎么嫌弃当初的自己。 金春连连叩首，还以为墨钰怀疑自己的忠心，“王君明鉴！奴才绝无二心！” 墨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块羊脂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去，拿着这个去见殿下。” 这件事他不能瞒着靳璇，而且还得是主动告诉靳璇。 毕竟，现在他们妻郎一体。 金春惊得差点没接住墨钰抛过来的玉佩，“王君，这……” 墨钰想着主动坦白，这是金春万万没有想到的。 “现在就去。”墨钰的声音不容置疑，“她在东苑书房。” 金春应了一声，出了杏林苑，就往东苑书房去了。 书房外头，是凌韵在当差，听金春说明来意，通报了一声，就让他进去了。 书房内，靳璇正在查看一张京城布防图。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如何？” 金春单膝跪地，姿态干净利落的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女子，“回主子，鱼已咬钩。” 他双手奉上玉佩，“靳蓉要属下三日后再去向她汇报您的动向。” 靳璇这才抬眼看向金春。 而此刻的金春背脊挺直，眼神锐利，哪还有半分在靳蓉面前那战战兢兢的小侍模样？ “起来吧，十七。” 这会儿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靳璇干脆就用了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代号，“她起疑了吗？” 金春，或者说暗卫十七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她只当拿捏住了属下的软肋。” 说到此处，金春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却不知属下的‘妹妹’是暗卫营的十九假扮的。” 靳璇唇角微扬，“她一个蠢货，自然想不明白这些。” 她接过玉佩在手中把玩，“你是说，阿钰主动开口让你过来跟本王汇报这些？” 金春点了点头，“是这样。” 这一认知让靳璇不由得染了些笑意，“那金风那边呢？” “不出主子预料，他果然是靳蓉的人。” 金春汇报道，“三年前，王君宫宴中毒之时，他就已经成了靳蓉的人。” 这样说着，金春又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微微躬身，双手将其呈到靳璇面前。 靳璇接过来扫了一眼，冷笑，“连王君的饮食起居都汇报，靳蓉倒还真是上心。” 她将纸笺凑近烛火焚毁，“王君可知情？” 金春犹豫一瞬，“王君似乎有所察觉，此前也故意在金风面前说了些假消息。不过……应该是今日才确定，金风是靳蓉的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开口，“经此一事，王君对属下的信任也多了些。” 靳璇眸光微闪，“嗯，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属下明白。” 金春低头，掩去眼中复杂神色。 “三日后，你告诉靳蓉……” 靳璇低声交代了几句，金春连连点头，“主子放心，属下绝对办到。” 第67章 涅槃 “记住，”靳璇最后又开口叮嘱了一句，“无论靳蓉许你什么好处，都只管应下。她给的赏赐全部收下，表现得越贪心，她越不会起疑。” 金春领命，正要退出，忽听靳璇又开口问了一句，“王君近日睡眠如何？” 昨日两人同床共枕，倒是觉得睡眠质量尚可。 只是前段时间她总宿在书房，无意间听木羽提起过一次，墨钰晚上睡眠浅，甚至夜里会翻来覆去好久，才能睡上一时三刻。 这问题来得突然，金春一怔，随即如实道，“比前些日子好些，只是仍会惊醒。属下按府医吩咐，在熏香里添了安神的白芷。” 靳璇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做得不错，去吧，小心行事。” 金春转身退下，又重新戴上了那副怯懦面具，很快就又回到了杏林苑伺候。 卧房内，墨钰依旧坐在窗边看书，手边的茶盏已经没多少水了，金春眼尖注意到，上前两步又给添满了。 墨钰这才放下书卷，“东西送到了？” 金春做出惶恐模样，跪着回话，“回王君，送到了。殿下说……说让您别操心这些琐事。” 墨钰轻笑一声，“嗯，殿下总是这样为我考虑，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殿下还说，再过半个钟头便能处理完手上的事务，便会过来陪您用膳。” 墨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金春退出房门，在无人处长舒一口气。 晚膳不用他伺候，本想回房间去休息，忽听院内传来一声轻响。 金春眼神一凛，悄无声息地潜向声源处，走近了才注意到，竟然是金风的房间。 透过窗缝，他看到金风正与一个黑衣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黑衣人袖口绣着的暗纹他曾经见过，是二皇女府的死士标记。 金春眯起眼，悄然后退。 不愧是二殿下，还真是有魄力，竟然青天白日的就派人私闯摄政王府。 看来靳蓉今日虽然同他说了这些，但并不完全信任他，甚至还留了后手。 这倒是意外收获，他得好好利用这点，争取让自己主子的“将计就计”更加天衣无缝。 …… 午后，门房值守的下人见宫里来了人，连忙去杏林苑禀报。 木羽听着那个人说的，想了想，“好，我知道了。” 金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怎么了？” “宫里来了人，想必是昨日殿下说要给正君做衣裳的那位。” 金春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接待一下，你去屋里叫正君起身吧。” 木羽不由得高看了金春两眼，虽说金春是靳璇的人，可在杏林苑，他才是名正言顺能近身伺候的近侍。 他本以为金春会趁此机会往墨钰身边凑，以图表现，如今看来，倒是他狭隘了。 “好，你先去。” 木羽轻手轻脚进了屋里，见到墨钰还在睡，凑过去，“正君，您该起了。” 墨钰被打搅了睡眠，微微动了动，连眸子都懒得睁开，“木羽？” 见墨钰有了些反应，木羽应了一声，半跪在脚踏旁，动作轻柔的给墨钰按揉着太阳穴，“正君，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做什么？” 看着还不甚清醒的墨钰，木羽唇角带着些笑意，手上动作不停，轻声回复，“回禀正君，应当是昨日殿下与您说的，要给您做衣裳的那位叫锦绣的绣翁。” 听木羽提到做衣裳的事，墨钰总算是睁开了眼睛，轻轻推开木羽的手，坐起身来，“木羽，帮我收拾收拾，我这就过去。” 木羽笑着，“正君不必着急，金春已经去接待了。” “嗯，现在收拾收拾便过去吧，莫让人等久了。” “是。” 木羽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帮墨钰穿戴整齐，陪着人从里间卧房出来。 两人出来的时候，锦绣正在一侧的凳子上坐着，手边还有金春给倒的热茶，墨钰看在眼里，对金春的印象又好了些。 见到墨钰出来，锦绣连忙起身行礼，“锦绣见过摄政王君。” 墨钰抬眸看了他一眼，“嗯，免礼吧。” “谢王君。” 墨钰坐到位置上，笑着看着锦绣，“不好意思，让锦大人久等了。” “无妨，微臣也是刚到而已，王君若是不介意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墨钰点了点头，“好。” “那微臣先给王君量一下尺寸，过后王君再看看布匹花样，这般可行？” “可以。” “好，那先劳烦王君站在这里，微臣给您量一下。” 锦绣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将尺子和册子都拿了出来。 墨钰起身过去站着，让她给自己量，“嗯。” 锦绣一边量着，一边记下了各个尺寸。 很快便将各项数据都记下了，锦绣笑着将东西收了起来，“王君身材真好。” 这还真不是他在阿谀奉承，墨钰这身材比例，当真能在他见过的所有男子里面排在前头。 锦绣将记录的册子收好，又从箱子里拿出几幅画，摆在桌面上，“王君，这几样都是时兴的规制，您挑挑看？” 墨钰点了点头，凑过来看了看，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这套感觉跟他平日里穿的有些相似，想来穿着也很舒服。 但是去百花宴的话，似乎另一套更适合一些…… 思索再三，墨钰最后确定了一件出席百花宴更为适合些的衣裳，伸手将那张画纸拿了起来。 锦绣笑着，“王君挑好了？” “嗯。”墨钰手上的画纸递给她，“就这身吧，涅槃织金翟衣。” 锦绣伸手接过画纸看了一眼，“王君眼光真好，这衣裳是用赤金线绣浴火凤凰制成的，想来很衬王君的气质。” 墨钰笑着又看了看那幅画纸，越看越满意。 他不止一次回忆起自己的梦境，梦里，跟着靳蓉的他家破人亡，而现在他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满心满眼都是靳璇。 涅槃。 很适合他。 锦绣将画纸收了起来，“王君，那衣服布料的话，微臣便就选殿下一直用的那款了？” “嗯，你看着安排就好。” 第68章 喜好 想了想，墨钰又开口补充了一句，“颜色的话……就用淡一些的鹅黄色或者缃色吧。” “好。” 锦绣一边应着，一边重新拿了纸笔，将墨钰的要求一一记下。 “把那件桃夭红的也给王君裁制一身。” 靳璇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倒是给墨钰吓了一跳，还不等他迎上去，靳璇就已经到了近前，“妻主。” 靳璇伸手将人扶起来，两人进了屋里坐着。 锦绣见靳璇回来，过去行了一礼，“殿下，您刚刚说的是给王君多加一身桃夭红的吗？” 靳璇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衣服的款式，“款式的话，就折光月锦袍吧。” “妻主，用不到那么多，裁制那么多也穿不着，只是在柜子里放着，还浪费银钱……” 墨钰叠声的想要拒绝，就见靳璇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这些，转头又来了句，“本王喜欢那个。” 穿些别的颜色，也能灵动一些。 “那好吧。” 锦绣低眉顺眼，没敢打量两人的相处，好不容易听两人聊完了，这才出声询问，“殿下，那就先这样做了？” “嗯。” “好，殿下，您的款式还没挑，您看看这些可有心仪的？” 锦绣将一些给靳璇设计的画纸摆在一边，让靳璇看。 靳璇起身过去，墨钰见状跟着她一起凑过去看了看。 靳璇偏头看了墨钰一眼，“喜欢哪件？” 墨钰仔细看了看这几幅，“臣侍觉得都不错。” “没有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话……”墨钰伸手拿起一张，给靳璇看，“臣侍觉得，这个最衬妻主。” “好，那便要这身吧。” 锦绣接过画纸看了看，“好，那殿下颜色与王君要一样的吗？” “嗯。”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锦绣便坐在一边，依照量好的尺寸，按刚刚墨钰选的款式，给墨钰重新设计了一番。 墨钰偏头看着靳璇，“妻主很喜欢那个款式吗？” 不然怎么要给他做两套？而且那个颜色……没尝试过啊。 “只是觉得那个颜色衬你。” 墨钰愣了片刻，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便听妻主的。” “嗯，等衣服置办出来，也差不多该到百花宴了。” 墨钰闻言点了点头。 “你还有其他需要置办的吗？” 墨钰想了片刻，“臣侍觉得没什么需要买的了。” “好。” 靳璇看了一眼一旁埋头苦干的锦绣，“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理，就不在这儿陪你了，如果有什么拿不定注意的，就派人去叫本王。” “好，那妻主先去忙吧。” 靳璇应了一声，“锦绣这边应该还要很久，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回房去休息。” 墨钰点了点头，“劳妻主记挂，不过臣侍还有一些细节想跟锦大人商量一下。” 靳璇不置可否，“好，那本王先去书房了。” “嗯，恭送妻主。” 靳璇起身离开去了书房。 等靳璇离开，锦绣又坐回去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弄好了。 “王君，您看看，这个您满意吗？” 墨钰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隆重了？” 木羽凑过来看了一眼，“正君，奴倒是觉得这样挺不错的啊。” 墨钰闻言抬头看了木羽一眼，“是吗？” 锦绣笑着：“王君，这般设计会比刚刚那个更精细一些，毕竟您现在是摄政王君，微臣若是胡乱应付的话，只怕殿下要恼了。” 木羽也跟着附和了两句，“对啊，正君，而且这身衣服是您要穿着出席百花宴的，肯定得衬得上您摄政王君的身份啊！” 墨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做吧。” 锦绣将画纸接过来，“好，刚刚王君说还有细节想说，您现在说吧。” 墨钰笑着看着锦绣，“锦大人是不是经常来给殿下做衣服？” 锦绣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墨钰为何会这样问，“是，殿下袭爵之后，大多数的常服和朝服，都是经微臣的手制成的。” “那便好，我想问问锦大人，殿下平日里有那些喜好吗？” 听锦绣这样说，墨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给殿下置了这么几年的衣裳，想来殿下的喜好，他是能知道一些的。 “殿下的喜好？” 锦绣闻言，忍不住抬眸看了墨钰一眼，意识到不妥，复又低垂眼睑，心中暗自思量。 他作为王君，为何不问殿下身边的亲信，她们必定会比他一个绣翁知道的多啊？是别有用心还是…… 墨钰点了点头，“嗯，我想着反正平日里也无事，老是给殿下做点心，没什么新意，所以就想着给殿下做个香囊，但是我不知道殿下喜欢何种颜色和花纹，正巧想着你要来，便留下来问问。” 墨钰也怕锦绣误会自己，干脆就直接交了实底。 殿下应当是信得过锦绣的，不然也不会连着这么些年，都只穿锦绣裁制的衣裳。 “好，既然王君有心，微臣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锦绣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一幅画递给墨钰。 “这是……” 墨钰看了一眼那幅画，又抬头看着锦绣。 “这是给殿下设计衣服时用到过的花纹，尤其是这几样，虽说殿下没有明说喜欢这些，但微臣瞧着，这几样花样是殿下最常用的。” 墨钰将上面的花样一一记下，又将画纸叠好重新递给锦绣，“好，多谢锦大人。” “嗯，王君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退下了。” “好，金春，去送送锦大人。” 金春得了令，走过去，“锦大人，这边请。” “微臣告退。” 锦绣行了礼后，便跟着金春出去了。 木羽手脚麻利的铺开宣旨，又将墨汁研磨好，侍立在一侧看着墨钰将刚才记下的花样都画了下来。 “正君，这个五爪金龙和祥云图案，殿下衣服上不是件件都有吗？您何必还要问问旁人呢？” 墨钰看着锦绣离开的方向，“衣服上有不一定是喜欢，但现在看来，殿下应当是喜欢这些。” “可是若是殿下只是习惯了这些呢？” 第69章 成双成对 墨钰沉默片刻，“先做一个试试，若是殿下喜欢，那最好，若是不喜欢……” 实在不行就去问问凌音。 墨钰叹了口气，“下午没其他事了吧？” “回禀正君，没有了。” “嗯，木羽，陪我去院子里吧。” “是。” 靳璇在书房忙完事务，又回了杏林苑，远远就看到墨钰一人坐在亭中下棋，便走了过去。 “又在自己下棋？” 正在思考的墨钰闻声抬起头，看到靳璇笑着起身行礼，“妻主，您那边忙完了？” “嗯。”靳璇在他对面坐下，伸手从棋笼里摸了两颗黑子，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略一沉思，在一处落下一子。 “上次陪你回门的时候，残局也没下完，刚好这会儿有时间。” 墨钰笑了笑，也跟着坐下，“妻主累不累？” “不累，该你了。” 墨钰执白子，思索一番，落子。 靳璇看着棋盘，“怎么不去找父君下棋？父君也挺喜欢弈棋的。” 墨钰拿棋子的手一顿，落子，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感觉父君有些凶……” “那是父君不了解你。” 墨钰闻言点了点头，又落了一子。 靳璇盯着棋盘看了看，“你输了的话，可有赌注？” 墨钰抬头看了靳璇一眼，“嗯？妻主想赌什么？” “你定。” 墨钰手执棋子，沉默片刻，“那就……臣侍赢了的话，妻主要带着和臣侍成对的那枚玉佩，臣侍若是输了的话，答应妻主一件事，这样可好？” “好。” 二人继续下棋，靳璇对上墨钰的招式，静静应付着。 很快，二人的棋局便出了结果。 墨钰看了看棋盘，笑着看着靳璇，“妻主好厉害。” “就胜你半子。” “那也是很厉害。” 靳璇看着墨钰，“那本王先问问，你能给本王什么？” 墨钰被问得一噎，眼波流转，看了靳璇一眼，就见靳璇眉眼带笑，显然是在打趣他。 “不知道，不过……只要臣侍有的，妻主想要臣侍都可以给。” 靳璇听到墨钰说的，嘴角微微上扬，“好，那你来帮本王把那枚玉佩戴上吧。” 墨钰闻言眼睛一亮，“妻主愿意戴了？” 见靳璇点了点头，墨钰笑着，“好，那臣侍现在过去取过来。” “嗯。” 墨钰去屋里的匣子里将那日买的玉佩拿出来，一想到靳璇要和他戴着成双成对的玉佩，脚步都不由地轻快了些。 靳璇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也高兴了些。 墨钰拿着玉佩过来，“妻主，那臣侍现在给您戴上？” 见靳璇点头，墨钰乖巧的凑上前，“妻主，好了。” “嗯。” “妻主喜欢吗？” 靳璇又点了点头，“嗯，喜欢。” 这样说着，靳璇伸手，凌韵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那日靳璇随手递给她的另一块玉佩呈上来。 靳璇接了过来，将其系在了墨钰的腰间。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羽已经手脚麻利的将棋局整理好，黑白棋子也都收到了棋笼里。 “妻主要听曲儿么？” 靳璇眉梢微挑，“最近又练了新的曲子？” 墨钰笑着点了点头，“就等着弹给妻主听呢。” “好，凌韵，去把本王的古瑟取来。” 墨钰见状，也让木羽去搬来了自己的琴，调试好琴弦，“妻主，臣侍这就开始了？” 靳璇点了点头，“好。” 下一秒，悠扬的琴声在墨钰指尖倾泻而出，靳璇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抬手抚瑟，和上了他的琴音。 两人同时抬眸望向对方，墨钰唇边又绽放了笑意，垂首继续抚琴。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老太君不知何时经过了杏林苑，远远地就看到两人相对而坐，琴瑟和鸣。 “这还像样。” 琥珀在一旁搀着老太君，“奴早就和您说过了，正君是真的已经转变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咱们家殿下呢。” 老太君跟着连连点头，“想来年底就能等到好消息了，她母王走得早，我若是看不到王府有后，死了都没脸见她。” 琥珀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老太君，您可别这么说，先摄政王与您情深义重，定能保佑您长命百岁，看着咱们王府枝繁叶茂呢！” 老太君又笑了笑，“你就知道哄我，罢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借你吉言吧。” 这样说着，老太君转身往回走。 琥珀在一旁扶着他，“您又这样说，奴看着啊，您现在还年轻着呢，面上细纹都没多少，又哪里就是老骨头了？” 琥珀一番话体己话哄得老太君又高兴了不少，就连晚膳都多吃了半块酪子。 三日后寅时，天还未亮，金春就已经起身了。 倒不是为了伺候墨钰，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金春从房中的暗格里取出来了凌音给他的青瓷小瓶，用指尖蘸取少许透明药水，轻轻地抹在了眼睑下方。 不过片刻，那双眼睛就红肿起来，活像是哭了整夜似的。 “副统领这手艺果然不错。” 金春对着铜镜看了好一阵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做完这些，他又特意换上了一件半旧的粗布衣衫，又在墙角蹭了些灰尘抹在衣摆处。 临出门前，还用力揉搓了几下面颊，让脸色看起来更憔悴些。 这都是暗卫营学来的本事。 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 晨雾还不曾散去，金春就已经来到了二皇女府的偏门。 守门的两个侍卫见到他这副模样，彼此间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二殿下吩咐，你来了直接带去翠微阁。” 翠微阁是二皇女府最隐蔽的一处小楼，四周树木环绕，从外面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金春很快就被引到了二楼，只见靳蓉正在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袅袅热气模糊了靳蓉的眉眼，金春这才注意到，原来面前这个二殿下，还是个惯会附庸风雅之人。 “来了？”靳蓉头也不抬，“坐。” 金春没敢真坐，只是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装着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第70章 西山军营 靳蓉这才抬眼看他，目光在那双红肿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这几天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二殿下……” 金春声音发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奴差点就来不了了……” “哦？”靳蓉总算是将手中的茶壶放了下来，“怎么回事？” 金春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结结巴巴地开口给靳蓉解释，“殿下知道正君前两日派了奴过来，以为是正君想要给您传递什么消息，所以突然下令，要彻查府中所有人的底细……甚至就奴这样的二等小侍都要盘问三代家世……” 金春一边说着，一边诚惶诚恐的抬眸看了靳蓉一眼，“幸亏奴提前做了准备，按您教的说了，才堪堪蒙混过去……” 靳蓉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加以掩饰，“她还真起疑了？” 那天金春回去的时候，她想到了金春的行踪怕是瞒不过靳璇，所以给了金春一套说辞，没想到靳璇竟然还真的中了她的圈套。 如此看来，靳璇此人，也不过如此。 “奴也不知……” 金春缩了缩脖子，“但昨日殿下与二位统领在书房秘密说了好久的话，奴借着正君的名义，往书房那边送去了羹汤，在门外隐约听到了‘内奸’、‘清查’之类的字眼……” 这消息半真半假。 靳璇确实和凌韵凌音二人单独进行过谈话，但谈的是加强王府防卫的事，以及军营的一些事情。 他家殿下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伺候的下人变了心大张旗鼓来这么一出。 金春故意说得含糊，既能增加可信度，又能让靳蓉自乱阵脚。 靳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忽然一把攥住金春的手腕，“金春啊，你没骗本王吧？” “便是借给奴十个胆子，奴也不敢欺瞒殿下！” 靳蓉依旧打量着金春的神色，手上的力度收紧了些，“你可知骗本王会是什么下场？” 金春感到腕骨一阵剧痛，却不敢挣脱，只能颤声道，“奴不敢！奴说的句句属实！” 这样说着，金春将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硬生生逼出几滴泪来，“二殿下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金风……” “金风？”靳蓉冷笑一声，“那个废物啊，已经没什么用了。” 金春垂眸，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心中却是不住地冷笑。 靳蓉若是真的信了他，就不会还派人再去见金风了。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看到她对他的“器重”之意罢了。 靳蓉一把甩开了金春的手，“说吧，靳璇最近有什么动向？” 金春顺着力道倒向一边，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奴前日趁人不备去过书房，偶然看到桌上有张纸条……” 金春抬眸瞥了一眼靳蓉的神色，将声音又压低了些，“那上面写着‘待百花宴后，西山营，寅时初刻，轻装简从’一类的话……” 靳蓉瞳孔微缩，“西山军营？” 她起身踱了几步，“她去那里做什么？” “奴才不知……” 金春摇头，“但昨日殿下确实召见了西山营的副将，两人还在书房说了好一阵子话，都没陪王君用膳……” 这是金春和靳璇精心设计的假消息。 西山军营位于城郊二十里处，途中有一段峡谷地形，最适合设伏。 而“轻装简从”这样的提示，无疑就是在故意引诱靳蓉出手的肥肉。 靳蓉沉吟片刻，“你是说，她要等百花宴后去西山军营？” “是，二殿下，而且，奴看着，摄政王殿下对王君颇为上心，还从宫里请了那位叫锦绣的绣翁给正君裁制衣裳……” 金春还未说完，就见靳蓉变了脸色，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笑。 如此看来，自家殿下是真的把面前这位二殿下的小心思莫得门儿清。 据传闻讲，二殿下颇为自负，尤其见不得自己的所有物被她人占去。 如今看来，这坊间传闻，只怕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靳蓉盯着金春看了许久，伸手将茶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这个靳璇！ 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她！ 虽说她之前接近墨钰用心不纯，甚至现在也是想利用墨钰，但在她心里，墨钰就是她的所有物，靳璇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学着她当初给墨钰献殷勤！ 靳蓉越想越气，冷不丁开口，“把你右手袖子卷起来。” 金春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乖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小臂上有几道新鲜的淤青。 “这是……” “殿下查问时，奴才答得慢了，挨了几下板子……” 金春一边说着，一边羞愧地低下头来。 这淤青当然也是假的，同样是凌音特制的药水效果。 靳蓉伸手按了按，见金春疼得一哆嗦，这才又信了几分，“她倒是心狠。” 金春又缩了缩身子，在靳蓉气头上又点了一把火，“二殿下有所不知，自从王君嫁了进来，奴就被指派过去伺候王君，因着王君派奴过来见您的缘故，殿下她…大有拿奴泄愤的意思……” “甚至这几日，殿下对王君盯得更紧了些……”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靳蓉的脸色黑得简直跟锅底灰似的。 “记住了，”靳蓉取出一个荷包扔给了金春，“百花宴当日，本王要知道靳璇出发的具体时间和路线。若消息属实，本王过后还会再赏你一袋金子。” 金春接过后，俯身长拜，“奴谢二殿下赏！” 靳蓉笑了笑，俯下身来，红唇几乎贴上金春的耳朵，“若敢耍花样……你那妹妹的手指头，会一根一根送到你面前。” 金春浑身发抖，连连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一定办好差事！” 靳蓉心满意足的坐会刚才的位置，“既然她这么在意墨钰，那就这样……” 金春低眉顺眼，将靳蓉说的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离开翠微阁时，金春仍保持着那副惶恐佝偻的姿态。 第71章 去请王君过来 一直到走出二皇女府快两条街，金春才稍稍直起腰来。 到底是暗卫营培训过的，金春现在作为“双面间谍”，实在是谨慎得很。 他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故意在城南集市上绕了几圈，买了些针线布料做掩护。 走到一处人少的拐角，金春突然从铜镜摊的反光中瞥见身后有个灰衣人影。 他身后还有靳蓉的人跟着。 “果然不信我……” 金春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慢悠悠地逛着。 他走进一家绸缎庄，从后门溜出，又穿过几条小巷，最后混入一群出城的香客中，成功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绕了大半个京城，确认安全后，金春才从溜进了一个一进的小宅子。 他没有急着回摄政王府去见靳璇，而是先回到了城外这自己的住处，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用特制的药水洗去了眼部的伪装。 “十七回来了？” 门内传来了十九刻意压低的声音。 金春应了一声，开门让这位“哥哥”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十九立刻会意，故意提高声音道：，“哥，我给你新做了一双鞋，你快来试试合脚不？”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金春点了点头，也大声回道，“放那儿吧，我晚些试。” 又等了半刻钟，金春才悄无声息的从后门出去，回了摄政王府。 靳璇正在听凌韵汇报工作，见金春进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如何？” 金春单膝跪地，此刻的他背脊挺直，眼神锐利，哪还有半点在二皇女府时的怯懦？ “鱼儿咬钩了。属下按计划透露了您要去西山军营的消息，二殿下已经上套了。” “那她有没有起疑？” “二殿下应当是起疑了的，还派了人偷偷跟着属下，”金春嘴角微扬，“不过已经被甩掉了。” 靳璇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百花宴那日你想个法子再去见她，就说本王已经定下了在百花宴后五日寅时初刻出发，只带二十亲卫，走官道。” 这样说着，靳璇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届时，本王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 靳璇一字一顿的说着，金春没来由得有些胆颤，“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照办。” “嗯，”靳璇又应了一声，“她有没有问你有关阿钰的事情？” 金春摇了摇头，“没有，属下认为，二殿下要属下做内应，想挽回王君是假，监视您的动向才是真。” 靳璇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显然是没把靳蓉放在眼里。 “不过，属下装作没看出来二殿下的盘算，提了几嘴您和王君的事情。” 靳璇点了点头，“那她怎么说？” “如殿下所料，二殿下原本并没打算问有关王君的消息，不过属下提了之后，二殿下明显很是在意这一点，并且二殿下还说，要在百花宴当日……” 靳璇静静地听着，眸光一凛，“你是说，她想在百花宴当日故技重施，届时众口铄金，阿钰只能臣服于她身下？” 金春点了点头，没敢再说什么。 靳璇嗤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 金春又点了点头，“殿下不必动怒，二殿下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呵，她是痴人说梦，说起来，阿钰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吧？” 她的确喜欢墨钰，但手里的底牌，还是不要太早暴露的好。 “回禀殿下，正君知道属下是您的人，也正是因为信得过属下，所以才派属下去了二皇女府交还东西，不过，对于属下暗卫营十七的身份，正君并不知情。” 靳璇点了点头，“他素来敏锐，你跟在他身边伺候，更要小心应对，尽量不要露出破绽。” “是，属下明白。” 靳璇应了一声，“去请王君过来，本王有事要说。” 金春躬身领命，“是，殿下。” 墨钰正坐在日光下和木羽一起理着银线，听金春说靳璇要见他，丝毫没有耽搁，让金春陪着去了书房。 “妻主要见臣侍？” 墨钰一边问着，一边微微俯身行礼。 只是还不等他拜下去，靳璇就已经扶着他的小臂让他起身了。 “金春告诉了本王一些事情，你也听听。” 墨钰本想拒绝，毕竟若是与公事有关，他听了有些不妥。 可见靳璇这样说，甚至还专门让人叫他过来，或许，这事情是与他有关的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墨钰微微点了点头，“好。” 金春得了令，将方才与靳璇说的和墨钰有关的那一部分，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墨钰坐在一旁，听金春说完这些，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里也难掩愠色，“照这么说来，她是想在那日找机会毁了我？” 墨钰又急又恼，就连往日里总是挂在嘴边的“臣侍”二字都给忘了个干净。 靳璇看了他一眼，将手边的茶递了过去，“依本王看，不如将计就计。” “现在你身边的一等小侍依旧是木羽和金风，百花宴你也只能带他们二人去，所以，他只能是通过金风来做成这件事。” “殿下的意思是，借机除掉金风？” 靳璇点了点头。 墨钰思索了一番，“臣侍也觉得可以，届时有妻主陪着，定能护臣侍周全，臣侍自然不怕她整什么幺蛾子。” 听墨钰这么说，靳璇不由得笑了笑，“嗯，放心。” “而且这样一来，我身边伺候的人就会少一个，届时我把金春提到跟前伺候，她若是还想要找寻摄政王府的什么动向，就不会放弃金春。” 见墨钰想到了这里，靳璇不由得高看了他两眼，“不错，而金春是本王的人……” 墨钰抿了一口茶，接过话头，“所以只会给她提供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如此以来，她想踩着咱们王府上位，是没有那个可能了。” “嗯。” 金春依旧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个背景板。 没想到两位主子竟然还有这样的默契。 还不等他感慨完，墨钰语调一转，面上也带了些忧色，“妻主，您可得给臣侍做主啊！” 第72章 万事小心 金春将腰弯的更深了，甚至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不该还待在书房。 这样想着，金春俯身一拜，也没管靳璇墨钰两人看没看见，直接就弯着腰离开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金春倒没有直接回杏林苑，而是绕道去了厨房。 墨钰这几日胃口不佳，他得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 白驹过隙。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三，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杏林苑的内间时，木羽已轻手轻脚地点亮了房中的琉璃灯。 他两步床榻前，隔着绣有青鸾牡丹的纱帐轻唤，“正君，该起身了。” 帐内传来一声慵懒的鼻音，墨钰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半截白玉般的肩头。 木羽刚将纱帐挂好，见状连忙凑上去重新将被子给墨钰拉好，生怕晨露寒气侵了墨钰的身子。 “今日是君后设的百花宴，殿下已在正厅等着了。” 木羽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外间候着的小侍们端来温水香巾。 墨钰这才睁开眼，那双如墨点漆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 他撑起身子，丝绸寝衣滑落，墨钰去毫不在意，随意地拢了拢，“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金风捧着熏好的衣裳进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正君，前几日锦绣给您制出来的两件衣裳都已经熨烫熏香了，您瞧瞧穿哪个？” 墨钰的目光在那件桃夭红的长袍上停留片刻，袍面上用银线绣着暗纹竹叶，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殿下穿的是什么颜色的？” “回正君，是鹅黄色的五爪蟒袍。” 墨钰听了微微颔首，“那就给我换那件缃色的吧。” 金风闻言，立刻捧着那涅槃织金翟衣，喜形于色地凑上前来。 木羽却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你伤刚好，这些不用你，我来伺候正君更衣即可。” 金风虽然没说什么，但木羽却敏锐地注意到金风眸中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异色。 梳洗更衣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墨钰端坐在铜镜前，任由木羽为他绾发。 金丝楠木梳滑过如瀑青丝，木羽灵巧的手指将头发挽成时下贵族男子最流行的飞仙髻，又在上头斜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簪。 金风又有些谄媚地递上了鎏金胭脂盒，“正君今日定能艳压群芳。” 墨钰却抬手制止，“不必了。” 他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君后素来不喜浓妆艳抹的男子。” 更何况，今日还有有心之人想对他不利，这般出挑反而不好。 外头传来脚步声，靳璇一身鹅黄色蟒袍出现在门口，眉目如刀，却在看到墨钰时下意识地柔和了目光。 “这身衣裳很衬你。” 靳璇走近，亲手为墨钰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颈侧肌肤，惹得墨钰耳尖微红。 “妻主谬赞了。” 墨钰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靳璇低笑一声，“走吧，今日是宫宴，去晚了不妥。” 墨钰轻轻应了一声，跟在靳璇身后半步，出了杏林苑。 摄政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正阳门时，朝阳已完全升起。 墨钰透过纱帘望着宫墙上巡逻的禁军，她们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靳璇捏了捏他的手心，“紧张？” 墨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第一次陪在殿下身边入宫，是有些紧张。” 马车在正阳门外的宫道上停下，两人下了买车，从偏门入了皇宫。 刚进来，就有眼尖的侍子上前，引着二人往御花园方向去。 墨钰跟在靳璇身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 还不等走近御花园，就闻到了阵阵花香。 汉白玉小径两旁，牡丹、芍药、海棠竞相绽放，花枝被宫里的能人巧手编织成了拱门的形状。 远处湖心亭四周垂着轻纱，数十名乐师正在演奏《春江花月夜》。 一排排小侍身着彩衣，手捧花篮穿梭其间，好不忙碌。 “摄政王、摄政王君到——” 司礼小侍尖细的嗓音划破喧闹，园中众人纷纷行礼。 墨钰跟在靳璇身后，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更多是探究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他们覃国，男子本应深居简出，能出席这等盛宴的，无不是权贵家的正君。 祁涟笑着招呼了一句，“璇儿来得正好。” 他今日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发间只簪一支翡翠步摇，却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清雅脱俗。 墨钰随着靳璇上前，两人一同行了大礼，起身时与祁涟四目相对。 “阿钰今日看着气色倒是不错，”祁涟起身过来，亲自执起他的手，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按，“你自幼身子弱，本宫特意命人给你备下了雪梨羹。” 祁涟对墨钰这样关心，倒也有些缘由。 一来靳璇是他的远房外甥女儿，墨钰作为璇儿的夫郎，他自然要在意两分。 再者，墨钰的兄长墨澄，是他给炅儿内定的太女君。 三来，他是凤仪天下的君后，自该照顾臣民。 于情于理，祁涟对墨钰都难掩关怀之色。 墨钰面上带着笑意，顺着祁涟的力道起身，“多谢君后挂怀。” “今日百花宴，本宫特意命人从岭南运来数十种珍稀花卉。” 祁涟面带笑意，“诸位不妨猜猜，这园中最珍贵的是哪一株？” 众人纷纷附和，有猜那株通体金黄的“御衣黄”牡丹的，也有猜花瓣呈七彩的“霓裳”蔷薇的。 祁涟但笑不语，眼见众人打开了话闸子，又拉着靳璇和墨钰两人闲聊了片刻，“本宫还得回宫一趟，你二人在宫里不必拘束。” 两人点了点头，“好，恭送君后。” 送走了祁涟，靳璇又在这边陪了墨钰一会儿。 可毕竟女男大防，两人虽然是妻郎一体，但这种宫宴女男分席是惯例，靳璇也不能在男眷这边多待，“本王先去拜见陛下，木羽金风，照顾好你们主子。” 两人一起应下，“是。” 听靳璇要离开，墨钰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心绪烦乱，“妻主，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