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微光,成神觅仙一场空》 第1章 明性,即见神邸之门 (注意:本书不是大爽文,前面的偏黑暗风格,但也不是什么世界痛吻我,我就杀杀杀的极爽风格。 看小说就图味道和故事,不喜欢的观众老爷,请出门右拐,避免看坏心情。) (带脑子看也行,不带脑子看个味道也行,致敬了某愚者,但本质上是中式微克系修仙。) 红月在上。 东平城的一处庭院中,一个样貌年轻的人,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 额头上有块一指宽的伤疤,温润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在红月下呈现出乌黑之色。 左手握着一把银色小刀,材质非凡,锯齿状的刀刃,上面的颜色与他脸庞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随着一声不知从哪里响起的惊雷,年轻人扩散的瞳孔突然重新聚焦,黑白的世界在梦境中支离破碎,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虚无缥缈的意识一并钻入脑海。 痛、好痛、怎么这么痛? 顾东言幽幽转醒,手脚发麻,软弱无力,大脑皮层的三叉神经,仿佛被蛀虫啃食一般,传来一阵刺痛。 等稍许片刻后,疼痛缓慢褪去,顾东言这才把意识转移到外界。 绯色的光芒透过乌云,给四周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顾东言摇摇晃晃坐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带着浓浓中式风格韵味的庭院映入眼帘。 白到透亮的大理石摆放在庭院中心充当石桌,东南西北各有四张板板正正的石椅,桌面上一根深红色的蜡烛正逗弄着不停跳跃的烛火。 蜡烛旁边摆放着一卷打开了一半的书简,上面沾着几点深红色的‘污点’,在隔壁大槐树张牙舞爪的倒影衬托下,格外狰狞。 顾东言左手微微使劲,便感觉到了手中的异物,不由愣神。 刀?红烛?庭院? 周围就没有没有一样东西符合他对自己房间的认知。 惊愕之余,顾东言还注意到,加上他自己在内,所有的东西都包裹着一层雾蒙蒙的红色轻纱。 抬头一看,高空之上,一轮硕大的红月垂悬天际。 这…… 顾东言莫名有些惶恐,猛地从地上爬起,可双腿尚未站稳,脑芯又是一阵抽搐,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了回去,跟满是花纹的青石砖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屁股没事,脑袋反而嗡嗡作响。 这次他把银色小刀扔在地上,右手摁住头顶的太阳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起身,慌乱而又小心地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庭院,四四方方,拱门处挂着贴有囍字的大红灯笼。 灯笼下摆放着几个花盆,里面的花朵蔫蔫的,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拱门对面是一个房门敞开的厢房,隐隐约约能看到带着花边的淡蓝色床幔,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顾东言的旁边还有半人高的大水缸,里面蓄满了水,表面漂浮着两片荷叶。 伸头一看,镜子般的水面把他现在的样貌倒映得一清二楚。 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垂至腰处,丝绸做衣,锦绣未裳,抛去消瘦的脸颊以及满是血污的外表,赫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嘶~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他该不会是加入了穿越者大军了吧? 若非脑袋时不时地抽疼,他都要以为四周的一切是因为自己的幻想而衍生出来的梦境。 冷静…冷静,得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顾东言大口喘气,默默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段如同掉帧一样的记忆,随之缓慢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顾东言,东胜州大虞朝人士。 父亲是大虞皇朝的王爷,排行老七,五年前在向西大陆的开拓战场上牺牲… 母亲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在三年前由于思念成疾,因病去世… 他还有一个大哥以及一个妹妹… 大哥叫顾东辞,接任了父亲随安王的爵位,镇守北疆。 整日里忙得不着边,很少回京都,嗯也就是东平城。 小妹顾东韵,是苍松学院的学生,目前跟着一群之乎者也的老头子学习一些乐器。 不过,她好像有着自己的想法。 至于他自己现在则是个刚从苍松学院结业的无业游民,每日无所事事,不是去野外踏青,就是去揽月楼喝喝花酒。 随安王府家大业大,又没什么额外的开销,养他个闲人绰绰有余。 “呼,莫非老天爷听见我这个996的工作人员日夜不停地祈祷,给我换了一个天胡开局?!” 顾东言一阵激动,但就在这时脑袋又传来一阵抽疼,他这才把注意力挪到额头上的一指宽的伤疤上。 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血液不由分说地沾在他手上。 从水缸中的倒影上来看,额头上伤疤的大小跟那把银色小刀的刀刃宽度一模一样。 不出意外,这伤口就是他手上的这把银色锯齿小刀造成的。 等等伤口? 顾东言顿时脸色一僵,小脑的马达嗡嗡作响,智商嗖地一下占领了高地。 原主是因为这个伤口死掉了,才让自己穿了过来?! 最离谱的是凶器还在自己手上。 是自杀吗? 不,不可能是自杀。 当个随安王府的闲散人员既逍遥又快活,原主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 再说了,谁自杀会拿刀捅脑门啊! 脑门的那一堆骨头又宽又硬,没有足够的力道根本捅不进去,不如抹脖子,又方便又快! 既然不是自杀,那只能是他杀。 顾东言这会儿疯狂地翻阅脑海里接收到的零碎记忆,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很遗憾,他失败了。 记忆中原主本人性格温润平和,这一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带着小妹一块去揽月楼喝了一次花酒。 从来没有跟别人结下仇怨,更别提不死不休的仇怨。 无仇又无怨,那到底是谁杀了他还试图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顾东言不放心地再次摸摸伤口,刚刚还在渗血的伤口已然结痂,除了留下了一个大伤疤和时不时地抽痛,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头骨很结实,似乎从未破裂,要了原主老命的致命伤口,仿佛随着他的穿越而逐步愈合。 就在他毫无头绪之际,突然又有一个记忆片段从他的脑海底部蹦了出来。 在这个记忆片段里,他似乎拿着一个青玉色书简反复观摩…… 印象中的这个书简在石桌桌面! 顾东言连忙几步走到白玉般的石桌面前,果不其然,上面放着的书简跟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吻合。 他把书简完全推开,借用蜡烛的微光以及朦胧的月光,看向书简上面的刻字。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只见青玉色书简上文字便随着目光快速蠕动起来,像一只只小蝌蚪四处游荡。 紧接着这些小蝌蚪们,聚在一起组成一行奇怪的文字。 先是晦涩难明,然后到可以看懂,再由可以看懂到完全能懂。 书简上面的深邃的刻痕如是说: 明性,即见神邸之门… 短短一行字,让顾东言内心莫名翻涌出莫大的恐惧,身体本能地后退几步,试图跟这枚青色玉简拉开距离。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他继承的那些零碎记忆,除了曾经反复翻阅玉简的印象外,愣是找不到一点儿关于这卷青玉色书简的来历。 一点点都没有… 真他娘的邪门… 这段记忆仿佛被什么东西抹去了一般。 难不成原主的死亡跟这一枚青色玉简有关? 想到这,顾东言把银色小刀踢到角落里去,然后再离书简远了几分。 警惕地对着书简说道,“你已经搞了他,可就不能再来搞我了哦!” 约莫是这般警惕了一刻钟。 直到红月斜挂,折桂院无事发生,顾东言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至少今天晚上,他这条捡来的小命能够保住。 不过有那枚古怪的书简在,原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真不好说。 顾东言晃了一下脑袋,不管原主是怎么死的,在天亮之前,他得细细盘算一下接下来他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首先,他得稳住人设,原主的人设不能丢。 代替也好,取代也罢,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天选牛马了,现在的他必须得是随安王府的二爷。 有记忆碎片在,蒙过其他人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他需要把自己和庭院清理干净。 原主的死亡没人知道,所以他需要营造一个无事发生的假象。 看月亮的位置他应该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处理干净自己以及院子内的血迹。 至于探究原主的死亡原因,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目前就这两件事情较为要紧。 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倒是简单,洗干净就好,随安王府有每个院子里都有独立的洗浴室。 不仅如此,对于随安王府这种社会的顶层人士而言,他们的府内的洗浴室还拥有所谓的喷洒淋浴器、自来水管等等。 这里顾东言不得不感谢致力于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作为座右铭的宣威皇帝。 正是因为他的改革以及变法一举让大虞半只脚跨入了工业时代,这才让顾东言在一个封建王朝内享受到科技的便利。 直觉告诉他,宣威皇帝肯定是某位穿越者前辈,还是在理工方面颇有造诣的前辈。 毕竟单单只是半只脚进入工业时代的大虞,却已经出现了不少机械造物,甚至铁路轨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折桂院的浴室在厢房左侧,稍微走几步路,推开门就能窥见里面的全貌。 进门左手边是一排用沉香木打造的大衣柜,里面存放了不少干净衣服,随便挑出来一件都是摆在制衣局的上品货色。 右边则是摆放了一个大理石搭建的中柜,外面放了些日常洗漱用品,里面放着一些小盒子,里面装着不同的香薰,安神留香,各有各的用途。 洗澡用的超大号浴缸端端正正摆放在中间,打造浴缸的材料是温泉石,规模大小塞十个顾东言进去都绰绰有余。 顾东言走到浴缸旁边,顺着白色纹路在浴缸的右下方找到一个巴掌大的按钮,把手掌放在上面按了下去。 只听见啪嗒一声,地面轻微晃动,紧接着浴缸 咔嚓、咔嚓…… 一小会后,位于浴缸上方的管道缓缓流出如温泉般的汤水,逐渐将空荡的浴缸填满。 顾东言把沾上血的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整个人没入浴缸中,认真仔细地搓洗着自己身上凝固的血垢。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不是旁边亮着的壁灯,他还真的没那么容易将血垢清洗干净。 等等,不对劲。 顾东言正在搓洗的手停了下来,水雾后面的眸子神色不定。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明明折桂院内顾东言有自己的书房,书房里面有灯光明亮的橱柜式壁灯,可为什么原主却选择了点燃一根红蜡烛,在光线微弱的庭院翻阅玉简? 老实说,这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这件事情,一般的正常人,都绝对无法做出这样的操作。 除非,原主在得到玉简的时候,被人提示过需要点着红烛在红月下才能发现玉简的秘密。 [明性,即见神邸之门……] 一个不好的预感顿时在他心中浮现。 顾东言加快了自身洗漱的节奏,确认脸上没血迹后,也不管身上洗没洗干净,在浴室旁边的衣柜中,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匆匆回到庭院。 麻烦了! 面前晶莹玉润的乳白色桌面上剩下一滩鲜艳的红色蜡油,而旁边的青玉色书简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发未干的顾东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论玉简是自己消失的,还是他人拿走的,对顾东言来说都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书简自己消失,那么他势必是卷入了不可描述的诡异事件当中。 可如果是被别人拿走的,那岂不是意味着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的死而复生,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暗中的人收入眼底…… 太可怕了,单是在脑海中想象,寒意就止不住地翻涌。 (暗窥探自己的人是谁?他要做什么?他看到了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针对自己?针对随安王府?针对皇室?) 大量的问题在顾东言脑海穿插,一时间额头上的伤疤连带着内颅都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越是探究越是思考,头疼得愈发厉害。 “去他娘的,不想了,爱咋滴咋滴。” 顾东言脸上青筋暴起,把沾血的衣服狠狠丢在青石砖上,“老子996十几年,穷都不怕还能被你这种破玩意给吓到? 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第2章 操风弄雨,呼雷唤电 狠狠发泄一通情绪过,顾东言盯着糟糕的环境久久不语。 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回了浴室,从里面拿出来好几块白布,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清理石砖上的血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活一天赚一天,但顾东言打心底还是希望自己多活几天。 “自己上辈子怎么死的来着?” “喝酒?打游戏?又或者是加班?” 具体的场景顾东言是横竖想不起来一点,反正他只知道,他某园的房贷才刚刚还清,老婆和孩子还没有着落,再睁眼就是刚刚醒来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他呀,可还没活够! 顾东言半蹲身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擦拭,除了地板表面,石砖缝隙、桌角都是他重点照顾的地方。 折桂院里可以有脏污,但绝不能留下丁点儿血迹。 王府的家佣每日清早都会将王府各个角落都打扫一遍,尤其是各个院子的院落,是他们打扫的主要点。 折桂院里有血迹没有被清洗干净的话,一旦被王府内负责清扫卫生的小厮发现,顾东言确定以及肯定这件事情一定会被捅到顾东辞面前。 这对于顾东言而言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在还没有完全融入随安王府二爷这个身份之前,他还不太想那么早就见到,因为工作忙碌而不停抱怨自己的头发疯狂乱掉的“大哥”。 直觉告诉他,他的这个“大哥”很危险…… 搞定完一切,顾东言把抹布和脏衣服洗干净,然后把它们装入厢房内一个自己不怎么常用的箱子内。 家佣断然不能翻主人家的箱子,所以只有放在箱子内,顾东言才不怕东西被发现。 此刻,高悬天空的巨大红月也开始准备谢幕仪式,它一半的身体正缓慢没入遥远的地平线。 顾东言并没有回厢房休息,反而接着从厢房的衣柜底层,拿出了一块过节游玩时才穿戴的面具,盖住半根食指大小的伤口,虽然这会儿伤口已经不怎么明显…… 然后静静地坐在石凳上,一遍又一遍地加强自己的心理建设。 这个点,不出意外,很快他大哥给他安排的小婢女冬生很快就要来叫他起床。 半刻钟过后,浅浅升起的朝阳取代了红月位置,果不其然一个小巧可爱的婢女踩着从树叶缝隙中透过的第一缕朝阳,走进了庭院。 婢女穿着一身青绿色长衣,十分简朴,一对黑色宝石般的眼睛镶嵌在小巧的鼻梁两侧,嘴巴凹成一个o字。 “二爷,您今个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带上了您最讨厌的面具…” 冬生的表情一言难尽,顾东言脸上的这张面具的丑陋根本不可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说用什么东西来比喻,那大概是要比癞皮蛤蟆被烫伤后的模样更容易让人倒胃口。 最开始,顾东言在找到这张面具的时候不是没有嫌弃过它的难看,可在他的一堆面具中,也只有这张面具才能勉强遮盖住额头上的疤痕。 面对冬生奇怪的眼神,顾东言强装镇定,从袖袍中掏出一个计时用的机械沙晷,从容不迫地把他放在桌面上。 机械沙晷的原理很简单,本质上跟沙漏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上了刻度以及“机械控制装置”。 比沙漏更加精密的同时,还可以通过上面的刻度来分辨现在所处的时辰。 他白皙的手掌,伸出食指,用轻微的力道敲击了一下桌面,模仿着记忆中‘顾东言’的口吻,“今天早上有个诗会,虽然举办诗会的人我很不喜欢,但毕竟是堂哥邀请的我,不得不重视一下。” 诗会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借口,举办诗会的人是李贵妃的父亲,也就是李国舅,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 李国舅举办的诗会,平常顾东言嫌弃得很,再加上原主对诗词也没多大兴趣,基本上都会推了邀请。 顾东言口中的表哥,指的是定安王世子顾柏松。 之所以是世子,那是因为顾柏松的老子顾凌云活得好好,身强力壮,一夜七次完全没有问题,顾柏松要是想接替他老子的位置,还得再等个几十年。 老随安王、定安王和现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也不知道顾柏松为什么会邀请他参加那个草包李国舅的诗会,但碍于两家的关系,原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冬生小嘴嘴角微微扬起,用比较欢快的语气说道,“离诗会开始还有些时辰,公子不必着急,我这就吩咐厨娘准备早膳。” 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迈着欢快的步伐。 说到用早膳,顾东言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还在苍松学院进修的妹妹,这会儿应该也已经起床了,她的早课时间跟自己参加的诗会开始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正想着,拱门外就探出一个脑袋,扎着一个丸子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芒。 “二哥,今天你不睡到日上三竿啦?” “你怎么过来了?” 顾东言无奈地笑了笑,整个随安王府就属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最为跳脱,很让‘他’跟大哥头疼,天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会存着多少古灵精怪的想法。 顾东韵琼鼻微皱,“啧啧啧,带了一个这么难看的面具就算了,怎么不欢迎我啊?” 话是这么说,屁股却是粘上了顾东言隔壁的石凳,小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刚刚我在食堂研制一些新的菜品,正好瞧见冬生,这才知道你难得早起了一次。” 早起,不不不,什么早起是压根就没睡,顾东言心中腹诽。 忙活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带来的隐形福利,这会儿却是一点儿也不困,精神奕奕。 不过顾东韵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戴这个面具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肚子里早就打好的腹稿全然没有了用处。 顾东言嘴角放平,轻声细语,“怎么会呢?柏松堂哥邀请我今天参加一个诗会,得去早些,所以才比平常起得要早。” 听到柏松堂哥几个字,顾东韵眉毛扭成两条会蠕动的毛毛虫,声音略显尖锐,“难怪你带了这个丑面具,你怎么又跟他玩到一起去了,大哥不让让你跟他玩。 他是褪凡者,很危险的……” 三个不起眼的字仿佛是什么特殊开关,咔嚓、咔嚓,又是一块记忆碎片在顾东言脑海中浮现。 褪凡者,是对所有特殊能力者的总称。 他们拥有凡人不能企及的非凡能力,控风弄雨、呼雷唤电、神力、机巧、入梦…… 并把这种能力誉为神只的恩赐,故而自称为褪凡。 在大虞朝,其中最庞大的两个非凡者势力,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僧侣。 当然,朝廷除外。 顾柏松正是京都清风观的一名道士褪凡者。 至于顾东韵口中的危险,并不是单独针对顾柏松,她针对的是所有褪凡者。 这些褪凡者们,在掌握力量的同时,也会受到来自力量的蛊惑,稍有偏差就会成为力量的囚徒,变为人人厌弃的堕落者。 像道士和僧侣,他们当中的褪凡者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来处理褪凡者引发的不良事件,而其中三分之二的事件都是由于他们组织褪凡者的堕落所引发的事故。 “嘶,细思极恐。” 顾东言的脑子又开始活络起来,“原主该不会是因为跟堂兄走得太近,然后才得到了那枚古怪的玉简才导致被蛊惑自杀的吧?” “不不不,顾柏松除了是清风观的道士外还是六扇门的捕头,搞死自己对他没有好处,他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关于褪凡者的资料还是太少了,哪怕是王公贵族,只要是普通人也不能进一步查阅褪凡者的资料。” 顾东言的食指忍不住在桌面多敲击几下,皱眉又舒展,如此反复。 盏茶后,长嘘一口气道,“二哥心里有数,不会参与褪凡者的事情。” 顾东韵嘴角微微抽扯,思考都思考了这么久还心里有数,她二哥的话,谁信谁是傻子。 不过此刻冬生已经从厨房送过来一部分吃食,她又不能替二哥做主,也懒得戳破顾东言的谎言。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冬生带着五六个侍女走进院子,每个侍女手中都提着两个食盒,然后站在玉桌四周,将食盒中的吃食一碟一碟地摆放在桌面上。 有糕点、有油圈,有包子,有馄饨、有烧麦、面条,有豆汁…… 等等,豆汁是个什么鬼? 这种奇怪的东西是怎么混进随安王府的食谱的? 还没等顾东言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顾东韵连忙给顾东言盛了一碗豆汁放在他面前。 “二哥,快尝尝,这是我根据宣威帝留下来的食谱做出来的美食,听说宣威帝当初每天都要喝一口豆汁呢。” 顾东言抿了抿嘴,看着顾东韵一双明亮的眼睛问道:“这玩意做出来你吃过没有?” “当然没有,有好东西肯定是二哥先吃啊!” “我觉得你可以先尝尝……” “不了,二哥先尝也是一样的。” “要不,冬生你先尝尝是个什么味?” 听到顾东言的话,冬生摆盘的手微微一滞,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三小姐用心做出来的早膳自然是美味的,冬生不用尝也知道。” 美味…,不是吧阿sir,你认真的吗? 昨晚小刀都没喇开的天灵盖快被豆汁这股酸爽的味道给掀开了。 看着顾东韵期待的眼神,顾东言此刻的压力简直爆表。 “咳咳,小妹,时候好像不早了,你如果再不出发去书院,可能就要迟到了。” 顾东言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尚未收起的机械沙晷,指针已经探出卯字的刻度范围。 “遭了,二哥你慢慢喝,我的赶紧让蒙茶送我去学院。”顾东韵猛地一拍脑门,全然顾不上吃饭的事情,顺手拎起旁边一个还没有打开的食盒,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 今天是墨行歌教习教授音律,这个苍松学院最古板小老头的早课,顾东韵一点儿也不敢迟到。 顾东韵一走,顾东言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不动声色地把那碗豆汁挪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前辈误我啊,这种小众饮品的配方怎么也留下了,爱谁喝谁喝,反正他是不喝。 话说回来王府家的早膳跟平常人家也差不了多少。 区别无非就是口味更好一些,厨娘在摆盘上会更精细些吃,种类更多一些…… ……好吧,是多很多! 冬生从食盒中拿出来的吃食,几乎没有一碟是重样的。 顾东言看着满桌的吃食,心中默默流泪,这该死的落后封建主义,也可算是让他也狠狠地享受了一把。 第3章 出乎预料,身陷囹圄 在冬生细心地服侍下,顾东言慢悠悠地解决了这顿丰盛的早膳。 当然,这么多东西他根本就吃不了多少,每样尝一点几乎就已经吃饱了。 至于余下的吃食,他全部按照原主的习惯让冬生去打赏给其他家佣。 一切按部就班,完美,目前为止,他的伪装真是没有一点儿破绽。 用过早膳,也差不多是时候准备去参加李国舅举办的诗会。 诗会举办的地点在鸿楼,别的不说,单是赏花,鸿楼的百花园绝对算得上是京都第一,京都大大小小的诗会也多半是在鸿楼举行。 顾东言往桌面上的机械沙晷瞧了一眼,指针随着白沙的流动缓慢转圈,最短的一根指针停留现在停留在辰字的刻度格中。 嗯,离诗会开始还有一刻钟,现在从随安王府乘坐马车过去的话还来得及,快一点的话甚至可能时间还有富余。 在这个半只脚进入工业时代的大虞朝,出行方式多种多样,但在京都最为流行的出行方式有三种,走路、乘轿以及搭坐机械马车。 一般的普通人出行多半还是以走路居多,不过距离要是稍微远一点,比如从城南到城北,更多人还是愿意花两个铜板搭乘速度快且方便的公用机械大马车。 这种公用大马车一辆可以搭乘12个人,不同编号的马车有不同的行驶路线和下车点,大大提高了城内的交通流畅性以及便利性。 至于富裕人家和贵族老爷们,他们才不会乘坐这种拥挤的公用大马车,又脏又乱,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高贵的身份。 他们家里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机械马车以及拿着高额工钱的马车车夫。 不过在机械马车遍地都是的京都,搭乘花轿的人却也不少见。 那些还沉溺于旧时代古董老头相当钟爱这种出行方式,他们喜欢用人力轿和仪仗队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高贵。 不用多说,顾东言去鸿楼赴会自然是选择搭乘自家的机械马车,老天爷给他这么一个高贵的身份可不是用来让他遭罪的。 私人的机械马车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王公贵族们几乎每家都有一辆。 但也仅仅限于一辆,不同于普通马车,它的维护费、上路费、保养费…零零总总,加起来每年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高额费用。 也就随安王府这种站在贵族顶端的人家,家里的私人机械马车才会有两辆及以上,甚至考取了驾驶证的专业马夫也有两个。 前面送顾东韵去苍松学院的马夫叫蒙茶,现在帮顾东言驾车的这个马夫叫做蒙图。 他们是爷孙俩,蒙茶是爷爷,蒙图是孙子。 这爷孙两人在控制机械马车上造诣一流,就连他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大哥对两人驾驶马车的技术都赞不绝口。 在蒙图的微操下,顾东言不仅没有感受到预想中马车的颠簸,一路上舒舒服服,甚至还提早了几分钟钟到达鸿楼。 鸿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再加一个矗立于中心的巨大平台,只有从远处看,才有几分矮楼的韵味。 平台上桌椅分布均匀,两列四方,东方最中心的前列铺有一块鹅黄色的桌布,象征着举办者的位置,余者按入席身份排列,东为尊,西为末。 代表随安王府的顾东言,在侍者的接引下,入了一个东位末次席,四周宾客已然近乎满座。 李贵妃在皇上面前相当得宠,李国舅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少宾客赶上往上巴结,倒是显得他来得太晚。 长桌后是一团拥簇着平台的牡丹花丛,娇艳欲滴,时不时有清风拂过,更显妖娆。 顾东言正沉溺于香味,感受这种奢靡的贵族生活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搭话道: “他们这些文人弄客还真是瞧不起我们啊,你说是不是东言堂哥?” 顾东言闻言看去,一张十二三岁的娃娃脸映入眼帘,音色还带着奶音却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人是京都内另一位王爷——广源王的小儿子,顾怀意。 京都出了名的小纨绔,整日里遛鸟斗鸡,既是各家各户的反面教材,也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 顾东言淡淡瞥了一眼,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要是能做出让他们惊掉下巴的诗,也可以往中心位置挪一挪。” 诗会诗会,说得好听是乘兴游玩,实际上就是别人用来扬名的平台。 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二代,既不是主人也不是演员,顶多算是被高价请过来的“观众”。 观众一般都是坐在其他席位,之所以得了个东席已经是他们身体里的血脉在发光发热。 “斗鸡我在行,作诗还是算了…” 听到作诗顾怀意的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自觉地嘟着嘴巴说道,“要不是李国舅是我大嫂的亲爹,我才不来凑热闹,别说听了,就是看着他们摇头晃脑我就犯困。” 说着嘴巴里还打起了呵欠。 的确如此,若非顾柏松邀请他,这种诗会他也是不会来的。 听酸儒念诗,不如赏美人歌舞。 另一侧同样姗姗来迟的尚书家公子刘欢,同顾东言打起了招呼,“东言兄,许久不见,你…,你今日怎么戴了一个这么…这么别具一格的面具?” 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看见顾东言之后,上扬的嘴角逐渐放平,眼神先是呆愣而后慢慢透露出一股嫌弃。 顾东言喜好戴面具出行在贵族间不是个秘密,但…但这个面具未免也太丑了吧!! 随安王府的人难道就没人提醒他?! 顾东言特意把头往刘欢那边偏了偏,真挚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好看?” 刘欢:…… 他努了努嘴巴,昧着良心的夸赞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个比癞皮蛤蟆还丑的面具属实让人夸不了一点。 干笑两声,索性干脆当做没听见,扭头去跟其他人闲聊。 唉,年轻人就是浮躁,都不懂得欣赏艺术。 顾东言摇摇头,随后用手撑住脑袋。 做诗,斗诗什么的,他兴趣也不是很大,就是不知道,他那位褪凡者堂兄,邀请他来李国舅举办的诗会到底有何用意。 现在为什么瞧不见他人呢? 片刻过后,诗会的主人公李国舅开腔做调,顾东言闲着没事竖着耳朵听了几嘴,不听不要紧,这一听,整个人便止不住地犯困。 威力甚大! 至于他左手边的顾怀意,在李国舅的催眠下,更是不顾形象,径直趴在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这李国舅不去苍松学院教书简直就是白费了! 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顾东言的上眼皮便立刻紧紧贴住下眼皮,一股更加浓烈的倦意直冲天灵盖。 随后疲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桌面,将桌面的果盘打翻,弄得四周一片狼藉,而他本人则是沉沉睡去…… ……黑暗中仿佛有人呢喃,有人低语。 “人齐了吗?” “少了一些,不过不打紧,总督已经安排其他人手去各家搜查了,其他人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 “嗯,进去之前,给剩下的这些人安排一下除灵仪式。 一位高位儒道途径的堕落者带来的影响太大,哪怕除灵后这些人也要严密监控。” “只能这么办了,这次死的贵族太多,朝堂那边可能会递上很多弹劾我们的折子。” “呵,不痛不痒的弹劾理他作甚,那是陛下该头疼的事情…” …… 过了不知多久,等顾东言再次睁开双眼,四周环境已然由鸟语花香变成了三面铁栏和一堵灰白色的墙体。 冰冷的铁锈味夹杂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且不等他仔细打量四周,铁栏外一个粗重的嗓音陡然响起。 “头,随安王府二爷醒了!” 牢狱的衙役穿着红蓝相间的马褂,嘴角嵌着一颗大痦子的矮个子,张罗着他的破锣嗓子,一阵小跑,叫来了前面假寐的头领。 “醒了又不是死了,急什么?” 头领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大痦子,满脸嫌弃,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穿过最外层的铁门。 他身上穿的服装倒是看着跟衙役有些不同,同样的红蓝配色,料子和花纹看起来要高级得多。 跟旁边的大痦子比起来,一个是卖家秀,另一个是买家秀。 顾东言见到来人,眼睛立马眯成一条狭缝。 李…名封。 诗会举办人李国舅的小儿子,能力不错,深得皇帝器重,因为他姐姐李幼时的缘故,顾东言还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如果他作为敌人,必然是个麻烦的敌人,更麻烦的是,顾东言知道他也是所谓的“褪凡者”。 李名封走到顾东言面前,半个身子搭靠在铁牢上,月钩眉下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啧,顾二爷看起来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啊? 要不说来听听?” “如果你因为参加了一个诗会就无缘无故地关押起来,特别还是你们李家的诗会,恐怕你的问题不会比我少。 你是想公报私仇,还是……?” 顾东言撑起身子倚靠在墙边,四肢酸软无力,像一只缩在角落软绵绵的史莱姆。 “呵!”李名封哂笑,“不愧是你,还是依旧那么喜欢给别人扣帽子。 很可惜,如果没有缘由,我这种马前卒怎么敢把尊贵的顾二爷请到监狱里来呢? 这件事情,自然是上面那位的意思。” 他仙人,你不说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东言暗戳戳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上面那位,谁知道是哪位? 是六扇门总督,还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他在脑海里再次不断翻阅着星片一样零碎的记忆,可翻来覆去,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能让六扇门把自己抓入大牢的理由。 一没造反,二没杀人,凭什么把他抓进监狱? 总不能…是什么不开眼的东西准备拿自己开刀挑战一下皇权吧…… 顾东言费劲地把头颅往上抬一抬,对上李名封的视线,“所以…理由?” “真的假的,你不知道?”李名封眼神中的笑意更甚,手落下之时,一卷青玉色的书卷从他袖中滑落,落入掌心。 “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季先生给你的书简藏起来呢?” 见到青玉色书简的一刻,顾东言瞳孔骤缩。 这玩意,它明明已经自己消失不见,怎么落在到了李名封的手里? 所以昨天晚上暗中偷窥的人是六扇门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原主昨晚的“自杀”会跟李名封有关系吗? 还有李名封口中的季先生,季先生是谁?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书简?他又在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是因为自己魂穿过来,导致自杀没有成功,李名封才要找到理由把抓入监狱? 六扇门会把自己怎么处理? 第4章 搞什么,你在玩我啊? 霎时间,顾东言的思绪如麻。 想不过来,完全想不过来,没有任何已知的先决条件,他根本无法定位李名封在原主“自杀”这件事情中位置。 要怎么回答? 该怎么回答!!! 一筹莫展之际,顾东言抬起头对上李名封似笑非笑的双眸,忽然眉头一松。 呵,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就选一部分实话好了,结果再坏,也不会比现在坏到哪里去。 “书简我的确有,但就在昨晚,我准备洗浴后再阅读它的时候,它突然不见了。如果这真是我的那卷书简,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里?” “这么巧?”李名封月钩般的眉毛微微一抬,青玉色的书简在掌心转了个圈,“编理由也得编个走心一点的,我猜你接下来该不会想说,这书简是我从随安王府偷走的吧?” “那谁知道呢?人心叵测,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人心叵测,难得从顾二爷嘴里听到这句话啊!” 李名封咧嘴一笑,从不远处顺手拖了一把凳子坐下,目光如炬,盯得顾东言十分难受。 “太有意思了。好吧,我承认刚刚我是唬你的,季先生送给你的书简我们没有找到。 这一份书简是顾怀意那个小倒霉蛋的,好在他一向不爱看书,这跟你一样稀里糊涂地逃过一劫。” 顾东言不动神色,面无表情,“逃过一劫,什么意思?” 还真是这破玉简导致原主被“自杀”? “当然是字面意思。 这位季先生啊,也算是苍松学院一位有名的客座讲师。不过就在前不久,他已经成为了臭名昭着的堕落者。 虽然你也是‘普通人’,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堕落者,当然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现在告诉你。 所谓的堕落者就是走了歪路的褪凡者,他们迷失在追求力量的途径中,然后彻彻底底地变成一种披着人皮的怪物。 季无常就是如此,他堕落成一种不知名的怪物,而任何看过他以前编写的书简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内,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残忍方式自杀。 比如剜肉、放血、拆骨、钻心、取脑…… 手段残忍至极,就连六扇门借着我爹开诗会的名义,把你们这些接受季先生赠书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关在六扇门的牢狱内,也避免不了他们的自杀。 这不,在你醒之前,一不注意刚又死了几个。” “这么说来,我运气还真不错?”顾东言干笑两声,然后虚弱地喘了一口大气。 这么说来,原主昨天的自杀的意图就是取脑喽? 因为死得太快,所以被他魂穿顶替了。 “不,恰恰相反!”李名封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运气简直糟糕透了,除了在你手上的那份,季先生送出去的书简,其余的书简已经全被我们六扇门回收。 你说,要是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有多少人会认为你是季无常的帮凶。” 顾东言靠着灰白色的墙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笑道,“无稽之谈,如若我是帮凶,为什么不逃之夭夭?像这种无厘头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李大名捕自己相信?” “自然是不信的,季无常的手段神秘莫测,到现在我们依旧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如何利用书简让人自杀。 再说,这种怪物不需要什么帮凶,更不需要你这种普通人来作为帮凶,普通人在现在的季无常眼里,不过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资粮。” 说到这,李名封话锋一转,严肃的面容连带着目光也变得锐利,“但,京都的普通百姓需要一个解释,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需要一个交代,六扇门也需要一个可以结案的关键。 所以,你说,你是不是帮凶还重要么?”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软绵的手掌凭空多出一些气力,勉强能撑起自己的半个身子。 普通人需要靠抓到犯人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恐惧,文武百官需要一个发泄愤怒情绪的出口,六扇门需要解决季无常事件带来的影响…… 合着自杀没成功,好不容易活下来,就成了背黑锅的主要人选? 顾东言蠕动干巴开裂的嘴唇,口齿间吐出几个清晰的字,“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大哥知道?” 他那位远在北疆的随安王大哥,可是手握重兵。 “你说随安王,他啊,我们六扇门办事他是不会知道的。 再说了,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上面那位都同意了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堕落者人人得而诛之,作为堕落者的帮凶更是罪不容诛~” 李名封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弄嘲笑,更有几分看着蚂蚁在用风油精涂抹的圆圈中挣扎的恶意。 现在被困在牢房中的顾东言,处境比那只手足无措的蚂蚁还要糟糕。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之所以莫名其妙地魂穿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地球ole的策划良心发现给的福利。 更大的可能是,年底了, 哪里有连一天都没有活过的穿越者?! 后面的灰白墙体被顾东言不安挪动的身体蹭下好大一片白灰,也给堆积在墙角的干枯稻草盖上一层白色‘棉絮’。 见顾东言不说话,李名封把脸凑近铁栏问道,“你不试着狡辩一下?” “有用?” “当然没有,只是见不到你歇斯底里的模样,我总感觉有些可惜。” “呵,那还真让你失望了。”顾东言收回目光,继续把上半身的重心压在墙上,干枯的稻草被手掌压住,嘎吱作响。 李…名封,还真是如印象中一般恶劣。 又或者说,恶趣味… 没过多久,顾东言的另一个老熟人也来到关押他的牢房面前,流云披肩,黑发如瀑,两仪做袖,帅气的脸蛋上神色略显疲惫,靴子上也沾上不少灰尘。 不是别人,正是邀请他去参加劳什子诗会,他的好堂哥,定安王世子顾柏松。 一跨入门槛,顾柏松就开口问道,“季无常的最后一册书简在哪?” “不知道。”李名封耸耸肩,嘴巴朝牢房里面的顾东言努了努,“你的好堂弟说,那书简他还没读过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自己消失不见…这可不妙,已经抓了这么多人,东平莫非还有季先生的同党不成?” 顾柏松不疑有他,一脸头疼,手心中露出几片碎裂的黑色龟甲,“卜噬已经不起作用,如果这个同党真的藏起来,凭目前的手段,我们完全找不到他。” 随即扭头看向顾东言,“东言,它消失之前,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听见顾柏松提起自己的名字,顾东言眼皮子抬了抬。 砂仁猪心啊,自己都已经被他骗过来成了阶下囚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搞得跟自己关系很好的样子! 但话说回来,不对劲肯定是不对劲,毕竟原主连脑门都给捅了一个大窟窿。 可他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问题,估摸着他穿越者的皮就有可能被拔下来,然后被当做跟季无常一样的怪物。 可不说吧,岂不是给李名封坐实了自己季先生同伙身份的机会? 斟酌半天,顾东言缓慢开口,把另外一个可疑点说了出来。 “红烛烧完了,书简消失的时候,能烧两个时辰的红烛就只剩下一滩红蜡。” “红烛?!” 顾柏松和李名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准备翻看书简的时候点燃了一根红烛?” “有…什么问题?” 顾东言把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除了书简外,那红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用壁灯在书房看书,为什么平白无故去庭院点红烛? “不是有什么问题,是问题大条了!”顾柏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龟甲收了起来,“难怪说季先生这种儒道途径的高层怎么说堕落就堕落,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原来是走了香火一道的捷径。 这下想追根溯源把季先生找出来就很难了。” “我觉得不难,你要是把你们清风观的老天师请出山,找一个季先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李名封插了一嘴道。 “你怎么不说请总督去捉季先生?” 顾松柏一阵无语,老天师和总督那都是坐镇一方的存在,岂能是说动就动。 万一人刚走,什么牛鬼蛇神闻着味就跑了出来,谁来收拾烂摊子? 衣袖一挥,“算了,此事暂时作罢,上报陛下后再做定夺。 倒是东言,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东辞现在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你最好等东辞回来后让他给你安排几个褪凡者保护你。 不知道为什么季无常那个堕落者,选择的目标都有相当有针对性,我怀疑他还会对你出手,有一两个褪凡者在你身边保护,一旦出了什么茬子,也容易救援。 ”嗯,小心,什么小心,黄泉路上还要小心? 顾东言听着这话迷迷瞪瞪,些许片刻才反应过来,铆足了劲从灰墙边窜了过来,双手握住铁栏,一双眼睛睁得圆溜,大声问道,“也就是说,我不用死了?” 这会儿轮到顾柏松被顾东言问了迷糊,“死什么死,六扇门把你接进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甚至还特意让名封看着你,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再说死了其他人已经够头疼了,要是连你跟怀意都出事了,陛下那边就该大发雷霆了。” 倚靠在铁栏杆上的李名封若无其事地后退两步,45度仰头,用食指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仿佛事不关己。 一直缩在角落的大痦子,则是试图把脑袋埋得更深。 顾东言嘴角抽搐个不停,肚子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合着李名封这倒霉玩意,纯编了一个谎,就是为了看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 顾柏松这会儿也看出了几分味道,嘴角露出姨母般的笑容,“啧啧看吧,平常叫你少一点纨绔作风你不听,之前在书院调戏别人姐姐,现在好了,被别人戏耍回来了。 我还得给进宫去给总督和陛下汇报情况,你想回家还是在牢房里多呆一会儿,自己看着办就好。 名封你也别吓唬他,要是没毛病被你吓出毛病,李贵妃可帮不了你。” 说完,顾柏松再次挥动黑白配色的衣袖,如同武林高手,瞬息之间离开了牢房。 第5章 不靠谱的净灵仪式 顾东言看着堂哥离去的背影,脸色止不住一黑,又转过头对着李名封没个好气地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可从来没调戏过你三姐…” 他没有,原主也没有! 在苍松书院的时候,原主跟李幼时不过是由于一个小小学术交流引起的小争执,这怎么能算调戏呢? 更何况,他还不是占据上风那个… “我知道,你没那个胆子,我大姐最疼我三姐,你要是真做了什么,她就该让陛下收拾你了。”李名封敷衍地点了点头,脑袋一歪,目光斜视,“但有区别吗?造谣的人只想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我三姐的名声在他们眼里不重要,你的,呵,那就更不重要。 比起担心别人怎么看,倒不如关心一下,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是怎么从你身边传出来的,以及是谁带给你季先生的书简。”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权当我想看热闹,然后大发慈悲,好心提醒一下你这个可怜虫。” 李名封轻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朝着通道门口走去,离开时还不忘提醒在角落里用手堵住耳朵的大痦子,“哦,对了,王二狗,去把门打开,把这位顾二爷放出来。” 顾东言叹了一口气,这算怎么一档子事。 听他的口吻,玉简自杀这回事跟造谣这回事,不仅有瓜葛,背后还有更深猫腻? 本来自己手上只是揪住了一个线头,结果一扯,怎么直接扯出了一堆线团,原主身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笔烂账啊! 听见李名封的吩咐,角落里的王二狗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牢房面前,用挂在自己腰带上的钥匙,麻溜地开锁。 舔着个笑脸说道,“请二爷见谅,我们头也是担心您也受到影响自杀,这才把您安排到牢房里看着,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多多包涵。” 这个叫王二狗的捕快鬼精鬼精,直接把李名封吓唬他的事情,全部总结到不周到三个字当中。 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无碍。” 顾东言摆了摆手,用靠着墙壁勉强恢复了些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了身。 王二狗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就懒得跟这种听命令办事的小卒子计较。 至于李名封,他能怪李名封吗? 不仅怪不了,如果有条件,他还得送李名封一面锦旗。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自杀过但是没死成这档子事总算是落实了下来,给自己穿越者身份打上一个坚不可摧的马甲。 顾东言摸了摸额头伤疤,伤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不明显凹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受过伤。 突然顾东言手一僵,神色不善地看着王二狗说道,“我的面具呢?我的面具去哪里了?” “您是说那个…很别致的面具?那东西已经被丢到净灵池里面去了,需要小的帮您找回来吗?”王二狗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净灵池,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听起来好像跟净化差不了太多。 算了,面具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面具从自己脸上摘下来的? 顾东言心里一阵盘算,挥了挥手,“算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不要了。 我现在可以直接离开了吗?” “还不行!”王二狗摇摇头一口否决。 “不行?”顾东言微微眯眼,“怎么不行?顾柏松在你们这说话不好使?” “哎哟,这哪能啊!”王二狗连忙说道,“您之所以不能离开,是还得去前面接受一个净灵仪式。 前面您昏迷的时候我们只是简单给您做了净灵,您还得亲自去做一场净灵仪式。 这些年头怪物狡诈多变,虽说两位大人已经确定了您的情况,但进入监狱后,要是想出去的话,该走的流程可一个不能少。” “什么是净灵?” 关于褪凡者的手段,在死去的老随安王以及大哥的‘悉心照料’下,顾东言了解并不算多,甚至只能算很浅显的表层。 面具搞了净化,自己也要搞一遍净化? 自己魂穿过来,算不算一种负面状态? 不过,接下来王小二的解释,让顾东言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诶,好叫您知道,净灵仪式实际上是一个除晦仪式。 像我们这种褪凡者,灵性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污染。 而净灵仪式可以清除污染,如果受到的污染过于强大,清除不了,也可以起到短暂压制的效果。 对于您而言,过一遍净灵,那位堕落者就无法通过他残留在您身上的灵性定位您的位置,能极大提高您的人身安全。” 说罢,王二狗便带着顾东言监牢内出来,穿过了两道古怪的大门,来到一个朴素的大厅。 大厅内地最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尊仙风道骨老的老者骑着青牛的雕像,雕像下,摆着一个大香炉以及三个破旧的蒲团。 香炉内插着三柱半人高的大香,这会儿滋滋冒出白烟,把整个大厅整得烟雾缭绕,宛若人间仙境。 顾东言看着雕像心里一阵震惊,唔,这…这不是老君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摆放的这尊雕像闭着眼睛,就连坐骑青牛,头顶上的独角都似乎缺了一半。 王二狗指着最中间的蒲团说道,“净灵仪式就是走个过程,您坐在上面静心打坐片刻即可!” “只要坐在上面就行?不需要弄点别的什么?” “不需要,只需要在上面静心打坐,一切污秽在道祖面前都无所遁形。”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二狗仿佛换了人一般,卑微之色浑然消失,语气中尽是自豪。 不过顾东言到底是新时代青年,道祖像也见过不少,这尊道祖雕像除了造型模样看着有些唬人,简直就没有任何可以夸赞的地方。 就连地上排列整齐的三个蒲团,打芯子里都透露出一股陈旧的韵味。 这真的是用来净灵的? 顾东言不敢苟同,但也没明着说出来,跟着王二狗的指引挑了中间的那个蒲团,盘腿坐下,掌心朝下,搭在膝盖处。 然后再仔细瞧了一眼面前的道祖雕像,才缓缓闭上双眼。 就在此时,香炉中,半人高的三柱清香,新燃起的烟雾唰地一下冲出炉鼎,烟雾凝实,如同羽蛇围绕着顾东言,在他的四周张牙舞爪。 从耳朵钻进眼睛,从鼻子钻入嘴巴,他整个人看起来缥缈如仙,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这样持续了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者是一刻钟、两刻钟。 反正直到等顾东言屁股传来一阵酥麻,也没听见王二狗仪式结束的提醒声。 “好了吗?”顾东言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四周响起了他自己的回声,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又搞什么飞机? 再这么坐下去,屁股不得开上好几朵花。他现在年纪轻轻,身份显贵,还不想得到痔疮之神的眷顾。 “好了吗?好了就吱个声!”顾东言又问了一次。 结果依旧如上,除了回音再无响应。 该不会出事了吧? 想到这,顾东言果断睁开双眼,把警惕值拉到最高。 嘶,这又是哪? 一睁开眼,咯噔一声,顾东言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无他,映入眼帘的场景已然不是刚刚见到的六扇门和道祖像。 它是一个大殿,一个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大殿。 殿堂内,布满了精致的坐榻,做工细致不似凡品。 这些坐榻绕成一圈,朝向位于正中间的主位。 主位上是一张富丽堂皇的座椅,位置较于其他而言略高,大概有半米高的高度差,嗯,坐榻上还有一张较为华丽的椅子。 顾东言此刻正坐在这把华丽的椅子上,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 第6章 福至心灵,称吾星主 唔…,看这风格,看这装饰,好吧,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个殿堂除了他本人外,空空荡荡,倒是面前的长桌上有一两个微弱的光圈。 难不成自己已经在净灵的时候又死了,现在是魂穿了其他角色? 不对,衣服没变,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晚上洗澡换上的那套衣服,就连胰皂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 他没有死,也不是魂穿,难不成那个所谓的净灵仪式真的起作用了?把他当做污秽给清了出去? 顾东言环顾周围慌张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腿脚却是一阵酥麻,身子一软瘫了回去,手肘一不留神触碰到桌子上的两个微末光圈,后者急速放大。 …… 大虞与西齐边境处,战鸣鼓响,兵刃交接,士兵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一处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丘处,路维身上穿着一套残破的铠甲,坐在最高处,平静地看着西齐士兵做最后的挣扎。 风吹路维的发丝,卷起浓重的血腥味,向远方飘去。 “又一群被上位者派出来送死的倒霉蛋。”路维喃喃道。 短短一个月时间,西齐已经发动了四次大规模入侵大虞国土的战争,并且每次都以惨败收尾。 边境的土地已经被数十万西齐和大虞士兵的鲜血浸染成一片乌黑。 路维叹了一口气,这是兵家的褪凡仪式啊,也不知道西齐是哪位兵家的大人物准备升阶,背地里策划了这么一起让士兵送死的战争。 西齐那边的皇室,还真的一点儿也不把西齐的普通百姓当做人。 不过,对于大虞的边军而言,这却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 进,则是成为了那个兵家大人物升阶所需要的屠刀;退,背后则是大虞疆土以及大虞百姓,退无可退! “这场噩梦也该到此结束了。” 路维拿起插在尸堆中的长枪,目光坚定。 正当他准备起身的一瞬间,他脚踝上佩戴的铜钱串有一阵耀眼的光芒暴射而出。 …… 大虞朝北境,奉仙城中心。 桃花树上桃花朵朵,红绳垂悬; 桃花树下,柴菲儿正蹲坐在旁边的大青石上,手里拿着一大把红绳发呆。 她面前摆着是一个机械小推车,裸露的轴承锈迹斑驳,发黄的铁皮上贴着一副破旧的对联: 举案齐眉共白雪,千里姻缘一线牵。 瞧瞧,多好听的对联,据说还是那位宣威帝为了讨他的皇后欢心想出来的对子。 可这么好的对子,为什么吸引不到一个客人?! 柴扉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好烦啊,凭什么师父可以偷懒,偏偏要我来这里挂红线。”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途径,也不知道是怎么继承下来的。” 说好的成为褪凡者之后就是仙人,结果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摆摊卖东西。 只不过以前卖的是豆腐,现在卖的是红绳。 “这还不如卖豆腐呢!” 话音刚落,她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绳瞬间散发出光芒将她吞噬。 …… 殿堂内,柴扉儿恢复了视野后,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小手攥紧粉色的衣角,慌张而又惊恐。 左侧一道被有一道白雾笼罩的身影,看起来也是颇为慌张失措。 与此同时,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就在他们抬头的正上方同样有一道雾朦朦的身影,周围光晕围绕,像极了只会出现在话本中的…仙人! 真正的仙人! “你是谁?” “这里是何处?” 柴扉儿和路维四肢紧绷,愣了片刻,随即不约而同地开口。 e,我也想知道这是哪里! 那道被光圈围绕的身影正是顾东言。 这会儿他正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突兀多出的两人,感觉头皮发麻。 方才他不过是没站稳跌了一跤,等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坐榻就突兀多出两人。 家人们谁懂啊,这得有多吓人。 回过神后,顾东言悄无声息地把两人的语气和问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两人的言语间充满惶恐不安,又或者是害怕与敬畏。 莫非他们跟自己一样是正在进行净灵仪式的“受害者”? 就在这时,顾东言偶然间注意到了出现在两人坐榻上光圈,换句话来说,在顾东言看来光圈包裹着他们的坐榻。 这不是刚刚他不小心碰到桌面上的两个光圈吗? 垂眸一看,果然,刚刚自己位置上的那两个光圈已经消失不见。 合着他自己才是把这两人弄到殿堂内的罪魁祸首…… 弄明白两人出现的原因,顾东言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凡人”,处于这个世界生物链的最底端。 在这种看起来就稀奇古怪的地方,他得苟住。 所以他现在该怎么面对这两人的问题? 是装聋作哑,还是要…… 念头刚在顾东言脑海中泛起,大殿上方位于他头顶的白雾四散翻涌,高处露出一块巨大的浮空牌匾,上面写着两个比大虞朝历史还要古老的文字。 “星宫。” 顾东言看见的瞬间,两个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仿佛自己生来就认识这两个字一般。 声音轰鸣,宛若沉雷。 柴扉儿和路维汗毛竖立,两人的反应,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惧。 当事人顾东言眉头紧皱,沉默了几秒。 这也太奇怪了。 星宫这个牌匾出现之后,整个殿堂便如同是他的所有物,一切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凭借念头可以随意改变殿堂内的环境。 金手指?系统?还是什么遗物? 星宫没有回应,顾东言思索片刻,顿时福至心灵,手指轻轻在桌面敲击,用缓慢而又平稳的语调继续回答另一个问题,“你们可以叫我,星主。” 不出所料,刚刚那种如沉雷般的声音的确是从他自己的嗓子眼中发出来的。 而现在,它又在殿堂内响起了一遍。 星主,一个很符合星宫名字的称号。 柴扉儿看着面前这尊神秘存在,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路维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显然,这个疑问被柴扉儿抢先了,于是沉默着在一旁观察。 顾东言望向提问者,四周的雾气在他眼里如若无物,嗯,这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料子看起来并不昂贵,但穿在她身上鲜艳至极。 斟酌片刻,用两个词语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意外、缘分。” 他碰到两个光圈是实打实的意外,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两人进来,除了缘分,顾东言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柴扉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光影。 真是…太荒唐了。 一个意外就能把她从城中心带到这种奇怪的地方,天底下就没听说过这样稀奇的事情。 “既然这是个意外,我可以回去吗?”柴扉儿接着问道。 提出问题的时候,柴扉儿紧张不已。 虽然这位看起来像仙人,但她敢肯定这位不是仙人,九洲的人都知道,除了道祖和佛祖,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其他仙人。 它更有可能是勾引人通往堕落的恶魔! 顾东言轻笑一声,“缘起即入,缘散即出,万法随缘。” 拿腔作势顾东言可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他对殿堂的掌控力不仅仅体现在可以改变面貌,也包涵了送人出入的权利。 只要关闭坐榻上的光圈,他就可以让人离开这里,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他自己。 他直接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这个普通人放在了高位。 不论这两人敬重也好,畏惧也罢,只要他们不动手,一切都好说。 得到“神秘存在”的回答,柴扉儿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讲缘法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连带着语气都稍稍有些俏皮,“这可比卖红绳和卖豆腐有趣多了!” “你的途径是红娘?” 一直没出声的路维突然开口道,语气中带上几分好奇,“这个途径可不常见。” 红娘,这也算是褪凡者途径? 顾东言的目光在另一位有缘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黑眸短发,战甲着身,看起来是大虞的某位将军。 不过脸似乎不太熟… 为了维持高人的形象,顾东言默不作声,垂眸侧耳倾听。 这也许是他进一步了解褪凡者的一个好机会。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只是个媒婆呢?” 柴扉儿警惕地看向路维。 四周雾气蒙蒙,自己都看不见对面的模样,没道理会对面能看到她才对,怎么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是红娘呢? “我猜的,但现在我倒是确定,你的确是一位红娘。 除了红娘,一般人不会把卖红绳这件事情上挂在嘴上。 鄙人不才,恰好对红娘途径有一些了解。” 路维朝顾东言的方向望去,见这位‘神秘存在’没有反应,才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我需要一根红绳,你有多余的红绳可以卖我吗?” 第7章 堕落秘闻,登神途径 被人拆穿身份固然有些懊恼,但一听到有人要买红绳,柴扉儿眉眼一松,顿时喜笑颜开。 “当然有,一条够不够,我这里还有很多!” 星主大人说得果然没错,一切都是缘分啊。 老娘今天注定要开张! “不用太多,一根就够。” 路维回答地有些迟疑,沉默一会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对于同一位客人,红娘只能售卖一根红绳吗?” “……,尊嘟假嘟,我师父可没跟提过这事,红绳不是卖出去就好了嘛?” 柴扉儿一脸狐疑,这家伙该不会是个乞丐吧,她的红绳只要一文钱一根,没道理买不起才对。 “不,这不对!”路维正了正身子,坐得笔直,加快语速说道,“红绳既是作为红娘途径的一种能力体现,也是红娘通过情绪反馈吸收能量成长的桥梁。 如果一个人身上绑定了多根红绳,那么从第二根红绳开始,它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传递负面情绪,过量的负面情绪,将会成为堕落的诱因。 你应该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堕落者都是一个不好的代名词。” 堕落?负面情绪?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按照顾柏松的说法,那个什么季无常堕落是因为走了香火的路子,想来也是吸收了过多的负面情绪的缘故。 顾东言打量着这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姑娘,只见她脸上出现一抹错愕,困惑以及不可置信。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红娘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一个途径,我需要用到你的红绳,在这之前,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死去。 再者,我们皆在星主大人的注视下,谎言无所遁形。” 路维垂下双眼,内心感慨道,这是何等伟力,方才他不过是动了一个撒谎的念头便如坐针毡,以至于不得不坐得笔直,使得自己的屁股与座垫有一公分的距离。 柴扉儿这时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星主”的伟力,顿时收起了她的俏皮,脸色逐渐有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可我师父不曾对我言明这些事情,她只告诉我,作为红娘,我们只需要把手中的红线卖出去。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摊,在这之前,我师父也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很遗憾,如果你师父一直如此的话,那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可以确定,你的师父已经变成了一位披着人皮的堕落者。 甚至还是一位能克制自己欲望,相当强大的堕落者。” “不,这不可能。 众所周知堕落者之所以是堕落者,最本质的就是他们不能克制自己的行为,被力量腐蚀成不可描述的怪物! 他们本就是欲望的化身,哪里有克制欲望的道理!” (顾东言:众所周知…,我不是众所周,所以我不知道,这很合理!) “一切都有例外,红娘途径的堕落者是例外中的例外。 我曾经就遇见过一只由红娘途径堕落却把自己伪装得很好的堕落者。 克制不等同于消弭,这些堕落者哪怕伪装地再好,也需要进食,对于红娘途径的堕落者来说,同一途径的褪凡者,就是他们最好的食物。” 怪物,不可描述,食物… 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顾东言手指不自主地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这位是将军,说的话肯定有一些道理。 再加上之前李名封也曾提到过,堕落者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么这位将军的猜测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事实。 只是为什么堕落者会变成怪物?仅仅是因为……负面情绪? 顾东言的思绪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路维冷静地柴扉儿的情绪平息下来,用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在等你成熟!” 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脑海里顿时脑补出她被怪物一口咬下脑袋,然后被细细嚼碎的场景。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身子颤抖个不停,“所以,我一但把手中的红线卖出去,我就会被她吃掉?” “也不尽然,她如果有着其他目的,还可以选择将她身上大部分的欲望通过红绳转移到你身上,能极大延缓她对血食的需求。 当然作为代价,你在接受那些欲望的瞬间,将会直接堕落,变成跟她一模一样的怪物。 而她可以用你的身份、你的外表继续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这是红娘的特性,也是红娘的悲哀!” 路维的感慨让星宫又一次陷入沉默。 良久,柴扉儿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开,疯狂地摇头,并大声吼道,“不,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你的猜测,没错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自己前面也说过,我师父还有百分之二概率不是堕落者! 我师父肯定就是其中的百分之二!” “剩下百分之二,是你师父已经被另一位红娘途径堕落者吃掉了的概率。” 路维语气平静,不给柴扉儿留下一丝幻想的余地。 褪凡者的数量本来就少之又少,走红娘途径的人更是极为罕见。 在得到红绳之前,路维可不想看到这个红娘会因为这种愚蠢的侥幸而死去。 柴扉儿脸上血色全无,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恐惧似乎在她身上有了实体。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师父会是怪物,假的,肯定是假的!”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一阵胡言乱语过后,柴扉儿陡然把目光挪向大殿中间如定海神针般丝毫不动的顾东言。 仿佛在溺水之前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星主大人,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对吗? 求求您,救救我……” 路维瞳骤缩,身体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顾东言把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论是柴扉儿的求救还是路维的小动作,他瞧得一清二楚。 但他真的想大喊一声,臣妾做不到啊! 目前,在他的感知中,除了可以帮星宫定制个性化装扮外,他就只剩下把人送出去的权力。 至于他本人,那可以说是战斗力都不如5的渣滓! 这该怎么办,刚立起来的马甲就要被扒掉了吗? 顾东言轻轻敲击桌面,一道波纹从指尖散发,打消了柴扉儿喋喋不休的声音。 这位将军看起来颇为冷静,而且上面他提到过,他之前遇见过类似的怪物。 所以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路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心中暗骂道,“蠢货!” 他就从未见过这么愚蠢的人,向一位未知的存在求救,这难道不是比直面堕落者更加可怕的事情。 愚蠢而又莽撞,什么时候这种人也能成为褪凡者了? 座位上的三人,各有心思。 顾东言忽然灵光一动,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其余两人,只见面前那个高大的虚影微微抬手,他们眼前金光一闪,光芒褪去后,迷雾中凭空析出一个刻着奇怪符文的天平。 紧接着轰鸣之声再度响起: “交易等价,付出与你生命等价的物品即可获得我之庇护。” 柴扉儿怔怔出神,物品,她身上连金钱都没多少哪里有跟生命等价的物品? 见状,顾东言心中暗自窃喜,这下就好了,不是他不帮忙,而是柴扉儿身上没有足够的筹码,无法进行交易。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万一柴扉儿真的能拿出什么贵重的物品的话,他也可以用筹码不对等这个理由,忽悠过去。 这样既不会暴露自己的“弱小”,又不会影响自己营造的神秘莫测的形象,一举两得。 他可真是太聪明辣! 柴扉儿急得情绪揉成一团,把在眼眶打转的眼泪逼了出来,“不,不是这样的,您说过,我们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缘份。 您不能这样……” “你的缘法不在于我。”顾东言平静地回答道。 路维本来分出了一部分心神,正观摩这个突然出现的天平,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回过神来。 紧接着就发现高台上那位神秘莫测的星主,向自己投来一道如深渊般的目光。 那种眼神仿佛能刺穿一个人的心灵。 路维连忙把垂下脑袋,不敢与其直视。 “好叫星主大人知道,我的确有办法解决这位红娘的困境。” 果然,这位将军是有办法的。 顾东言心中满意地点点头,他看人真准! 另一边,柴扉儿如同再一次抓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怎么帮我?我在奉仙城,你在哪里?” 是真的蠢啊! 路维不动声色,默默在他给柴扉儿打上的蠢货标签上写上+1。 “我的确有一些办法,但星主大人也说过了,交易是等价的,你拿什么东西来换?” “换…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对了,你不是说过,你需要红绳吗?我拿红绳来换!” 柴扉儿的内心急切无比,她手上的红绳仅仅只是一文钱一根,她真的能拿这根红绳换取活命的方法? “这是一场合理的交易。”路维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天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拿信息换红绳,这本来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没什么毛病! 顾东言颇为认可,可旋即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好像…好像有一点毛病…… 虚空中的天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慢悠悠地转了个身。 一侧在柴扉儿面前,另一侧在路维面前。 随后,两人身体一阵光芒闪过,额头处各析出两枚白色砝码,放置于天平的托盘上。 咔嚓,咔嚓。 天平上下摆动,朝柴扉儿的一侧沉了下去。 沉…沉了? 顾东言颇为好奇地看着天平,他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动手操作,这天平有自己的想法!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判断两者的价值,怎么会是柴扉儿那边的砝码重一些呢? 顾东言只是好奇,路维那边可就开始慌张了。 就在天平往柴扉儿那边沉下去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连忙说道,“我还可以提供一些红娘途径的资料,以及该途径最终位格的名称!” 说完,路维身上又浮现出一道光芒融入他之前析出的白色砝码中。 天平慢慢回正,虽然还是有一点点倾斜,但那种让路维窒息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 邪门的东西,路维一阵后怕,完全打消了之前心中不该活络起心思。 这种力量,就算是道观和寺庙里供奉着的那两位也不见得有吧? 三秒过后,天平上的砝码化为两道流光回到两人体内,紧接着天平陡然消失,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一行文字。 [等价交易!] 与此同时,一脸懵逼的顾东言,手中出现一枚淡黄色的小石头。 无色无味,外表平平无奇,看起来如同河边的小石子一般,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交易是等价的,我们要怎么完成交易?” 天平一消失,柴扉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我身上没有红绳,我出去后可以通过星宫跟你进行交易吗?” oi,你小子是真没长脑子啊! 路维手臂上青筋暴起,虎口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用眼角的余光窥探主位上虚影的动作。 把这种存在的地盘当成交易区,你真以为阎王不收你的小命是吧? 座位上的顾东言若有所思,如果可以交易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他或许可以通过星宫得到一份成为褪凡者的材料。 不过念头刚刚泛起,他便觉得脑袋疼得厉害,直到散掉物品交易这个想法后,头疼才逐渐平息。 幽幽地说道,“星宫内暂时不可交易物品!” 暂时不行,这就说明以后可以! 也就是说这位力量缺失,又或者是从沉睡中醒来正在恢复自身的力量? 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祂有可能是跟道观和寺庙那两位同一身份的存在! 想到这,路维汗毛竖立,坐姿愈发端正。 柴扉儿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对着路维哀声道,“那我们要怎么进行交易? 我该怎么把东西交给你?你又怎么帮我脱离险境?” 路维定了定心神回答道,“驿站,你把做好的红绳寄到大虞朝的望西城德誉路,告诉驿员这是七杀要的东西,我自然就会收到。 我承诺的交易内容,可以在这里提前预支给你。” 知识不是物品,他完全可以在这尊神秘存在的见证下,将交易进行一半。 也不用担心柴扉儿反悔,那个可怕的天平在他们身体内留下了一份契约… 不等柴扉儿做声,路维接着用他那缓慢而又平稳的语速自顾自地说道: “在传说中,天上曾有一块封神榜记录着世界上的成神的所有途径,任何生灵按部就班地修炼,到最后就可以在封神榜上留名成神。 但自从最后一位人皇打碎封神榜后,记录在封神榜上的途径便模糊不清,遗留在世界上的碎片,也只记载着一些残破的途径。 我曾在一本从周朝古墓里发掘出来的古老史书中看到这样的记载。 ‘红娘’是隶属于封神榜中是‘月老’的黄级下品阶段。 普通人想要成为红娘,需以黄莲80克、蜂蜜40克、无根水200g为引,辅以情泪喜、怒、哀、乐各3滴,小火慢炖三个时辰服之。 修炼方式是通过调动情侣间的情绪,使有情人终成眷属,进而填充自己对这个途径的认知。 忌讳代入自身情绪、切记不能同时在他人身上绑定多根红绳、轻则反噬重伤,重则走火入魔,甚至于堕落。” “古史书中还记载了,红娘途径的黄阶上品阶段是名叫“状师”,负责断案诉讼之事。 不过后续具体晋升材料和方式,我找到的那本古史书中并没有多余的记载。” 顾东言听了个仔细,一些词语勾动了他的记忆碎片,一些知识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封神榜、人皇、成神途径…… 不成神则为邪魔,天地洪荒,量劫四起。 …莫非这个古怪的世界走的是洪荒的路子? 柴扉儿记忆力还算不错,逐字逐句地把路维说的内容记录下来,脸色倒是愈发不好看。 这些内容,她的师父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一句,包括她成为红娘时所服下那碗药的药方。 师父她,真的是个堕落者…… “那我呢,我该怎么保命!” “别急,天下途径殊途同归,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成为传说中的神只。 对于那些地阶途径,红娘的红绳对他们个人修行有奇效。 你只要跑到道观、寺庙、六扇门任何一个地方,透露出自己红娘途径,那些大人物必然会把你保护下来。 当然,也不排除你会被囚禁起来的可能。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伪装自己的途径,然后去六扇门面前闹事,在他们的监牢呆上一段时间。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有提督坐镇的六扇门褪凡者监牢。” “可我师父……” “再厉害的堕落者,只要进了六扇门也都是跳梁小丑,它不敢去的。 听你的叙述,那个堕落者已经用你师父这个身份很多年了。你只要消失一段时间,她没了情绪转移的代替品,必然克制不住欲望本身。 再加上最近京都那边传来了一些风声,不少贵族公子惨死,各地的褪凡者都加强了对堕落者的搜寻力度。 只要它在大虞的地盘暴露,必然会遭到一群人围剿,然后惨死! 你生命无忧!” 六扇门的监牢确实安全,个人亲身经历……,顾东言不由在心中吐槽,就连六扇门的捕头们也都认为自家的监狱是个避祸的好地方。 不过季无常的事情怎么传得这么快,就连他这个当事人明明是今日才被带进六扇门…… 正想着,忽然顾东言脑袋又一阵抽疼。 抬眼间,他发现围绕在另外两人坐榻的光圈若隐若现。 头顶上,写着星宫两字的牌匾传来一股微弱的排斥力,并且这股排斥力还在不断增加。 虽然,柴扉儿和路维似乎没有察觉… 是时间到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顾东言眯着眼,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变快。 排斥力增加的速度太快了,估摸着再过一分钟他就会被排斥出去。 另外两人坐榻旁边的光圈也愈发黯淡,顾东言有预感,如果在自己被排斥出去之前,没有把两人送出去,他们俩将会永远被留在此地。 作为根正苗红的新世纪青年,他可没有无故残害他人的想法。 故而心念一动,星宫内雷鸣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甚好,两位此行已缘尽份销,功德圆满,我这便送两位归去!” “结束了?”柴扉儿刚张大嘴巴,不明所以。 怎么这么突然? 她还想问一问,如果附近没有寺庙、道观,又不想进监狱呆着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出声,便两眼一黑,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比起柴扉儿,路维便显得淡定许多,巍然不动,任由黑暗吞噬四周的光芒。 最后四周只余下星主逐渐远去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缘起有时,缘灭有时,此缘法尔。] 第8章 净灵仪式是不是被玩坏了? 战场边境,风声萧瑟,战鼓齐鸣,厮杀声不绝于耳。 路维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的光芒褪去,别在脚踝上的铜钱串如同疯魔了一般,刨开他的血肉钻入他的身体,然后在皮肤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铜钱印记。 还没等他缓过劲,一个脸上布满血迹,头盔布满刀痕的小兵从中后线跑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断旗,上面写着‘齐’字。 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向路维汇报战果。 “将军,西齐军队已经全面溃败,我们是否成乘胜追……” 话音未落,路维便抬手打断:“传令后撤,所有人的尸体就地焚烧!” 大虞的部队再往前就是白木城,西齐的白木城。 呵,那群西齐的贵人们可以容忍军队的失败,士兵的死亡,但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 一旦推进到白木城,等待大虞兵卒必然是那位正在用战争和鲜血做晋升仪式的兵家强者。 现在的败退不过是诱敌深入的小把戏而已。 路维摸了摸脚踝上的印记,目光滞留在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多事之秋…,希望他成功了才好,若是不成功,免不了要再来一次。” …… 奉仙城的大桃树下,一片鲜嫩的花瓣在空中左右摇摆,最后落在柴扉儿鼻尖,害她打了两个喷嚏。 在柴扉儿醒来前的瞬间,她手中握着的一堆红绳中,有一条红绳如同蚯蚓般钻入她的手腕,在皮肤上留下一抹鲜艳至极的颜色。 “这居然不是做梦……” 意识回到自身,柴扉儿感知到手上传来的灼烧感,吃痛地把红绳散了一地。 星宫中陌生男人的提示以及红娘途径的知识在她脑海里盘旋。 倒是那位‘星主’的形象,在脑海中愈发飘忽。 “难道这就是是传说中的仙缘?” 柴扉儿神色不定,默默蹲下身子将散落一地的红绳捡起。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危机四伏,如‘七杀’所言为真,师父必然在暗中窥探于我。 不过她手中红绳尚未卖出去,还没有达到成熟的要求,师父那边应该不会动手,还有时间,事情还有转机。 只是自己是要去找高人庇护,还是进六扇门的监牢呆一段时间? 不行,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个她都不想要! 柴扉儿思绪万千,脸上表情沉稳不变,一点儿也不像在星宫内表现出来的那般慌张愚蠢。 “六扇门加大力度搜捕…若是自己一边联系六扇门的人,一边暗中以自身诱惑‘师父’,是不是可以既隐藏自己的身份,又解决掉这个不可预测的风险? 如此倒是要好好筹划一番,免得露出什么马脚……” …… 另一边,顾东言把两人送出去后,星宫对他的排斥也达到巅峰。 意念一动,所见所闻如梦幻泡影,眨眼瞬逝。 六扇门的净灵堂内,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供奉在道祖像一侧的三柱清香,顶上已然打上薄薄一层烟灰,从香中逸散出来的烟雾也变得稀薄。 顾东言睫毛微微颤动,随后猛地睁开双眼。 靠着净灵堂大门门柱的王二狗,瞧见了顾东言睁眼的动作,眼神微烁,小声呢喃道: “怎么这么快,净灵仪式不该结束得这么快的才对…” 什么不应该? 恍惚中,顾东言只听到一阵小声的嘟囔,具体内容听不太真切。 待定神后,王小二已经舔着笑脸上前,脸上的大痦子在顾东言面前晃来晃去,“二爷,净灵仪式已经结束了,您身上啥污秽也没有,可以安心回家了。” 净灵仪式结束了…自己回来了? 顾东言微微动身,浑身上下传来一股酥麻之意。 心里却是对王二狗的话盘算起来。 他从星宫出来,净灵仪式就结束了,这星宫的出现跟应该净灵仪式有一些联系… 不过有一点他不太能想得明白。 在星宫中,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是有肉身的,可王二狗分明守了一路,他的肉身不可能凭空消失… 更重要的是,退出来后,他一点儿也感知不到星宫的存在,宛如从未出现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顾东言缓缓说道,“净灵仪式有没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王小二脑袋一抖,脸上凑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上两巴掌,“哎哟二爷,可不敢乱说,道祖他老人家看着的仪式不可能会失败的。 净灵仪式没探出来您身上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 这说明那季无常啊没在您身上动什么手脚,又或者是没来得及动什么手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二爷您啊,吉人自有天相。” 好好的他干嘛要说啥都没有,就该说污秽已经除去。 都怪这张破嘴,出厂的时候不是跟脑子配套的零件。 天有多高,道祖的地位就有多高,王小二心里,双手合十,快速地把“道祖莫怪”四个字重复了一百遍。 顾东言看着王二狗都那张脸,只想说一句:去他妈的吉人自有天相。 他口中的那个‘吉人’昨天晚上,脑袋都已经开了大瓢,死的不能再死。 要不是他穿了过来,这会儿,这具身体就该板板正正地躺在棺里,听听唢呐小曲,说不定还能有两个纸扎的小侍女左拥右抱。 季无常定然在原主身上留了东西,可现在这个净灵仪式却净了个寂寞。 如果不是坏了,那极有可能是因为‘星宫’。 星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顾东言揉了揉脑袋,离开蒲团,脸上露出几分难看的神色。 算了,暂时不考虑星宫的事情,先离开六扇门再说。 一旁顾东言没注意到的王二狗脸色更加难看,就差把没想到是一个傻子几个字写在脸上。 谁家好人不知道道祖,不知道净灵仪式是道祖的拿手好戏,在道祖面前编排道祖的净灵仪式有问题,真·勇气可嘉! 赶忙上前,前倨后恭搀扶着顾东言,然后如同送瘟神一般火速把他送出了六扇门的衙邸。 送客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生怕晚了一秒。 六扇门府邸外,赶马车的蒙图戴着一顶锥形斗笠,双手藏于袖中,蹲在一辆奢华的机械马车边缘。 见到顾东言被人从衙内送出来,一双浑浊的眼珠,不由一亮,立刻站起身朝顾东言点头哈腰,“二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 顾东言瞅了一眼蒙图身后的马车,阳光都要在白色的马车棚顶开花了,恐怕它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怕不是一时半会。 按理来说,他被六扇门的人带走了,这马夫不该是回去报信么?怎么来六扇门门口蹲人了? 蒙图憨厚一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一开口就解答了顾东言心中的困惑。 “二爷被李捕头从鸿楼带到这之后,小的本想回府通知小管家让他想想法子。 可李捕头说了,二爷只是去里面转转,等醒过来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所以小的就一直在外守着,不曾离去。 现在来看,李捕头果真说得没错。” 年轻人就是好骗啊,李名封那个满嘴跑火车的人,他的话也能信? 想起他在监狱里面骗自己的恶劣行为,顾东言就不禁牙痒痒,没有好气地说道,“如果我没出来呢?” 蒙图把猛地脑袋一垂,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顾东言,吞吞吐吐,“那…那小的就通知王爷…给您收尸。 李公子还说了,凡是没能走出六扇门衙邸的人,基本上都咽了气。”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家佣。 顾东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怎么会有这种智商堪忧家佣啊! 可蒙图是家佣,不是奴隶,在没违反大虞律法前,他也拿蒙图没有办法。 万恶的奴隶制度早就被带着大虞步入工业时代的宣威皇帝给废除啦。 现在的大虞,家佣的作用虽然跟奴隶差不多,但主家想定夺一个家佣的生死却没有那么容易了,必须要一个合理合法的理由才行。 不然的话,随意处置家佣就算是违反大虞的律法,身上不仅要背上案底,还要分别赔给家佣的家人以及官府一大笔现钱。 想到这顾东言的火气一瞬间就没了。 再仔细一想,蒙图行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毛病。 事情都已经跟堕落者沾边了,就算蒙图不回去给王府报信,也会有‘好心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那位在北疆的大哥。 真要是死了,回去通知王府,也不过是换一个人过来收尸罢了。 “行了,走吧!” 他叹了一口气,掸去身上的灰尘,踩着用红木卯榫结构搭建出的一尺一阶马车台阶,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铺着白色皮毛毯子的座位。 “得嘞!”蒙图嬉皮笑脸,应得很大声。 等顾东言在马车上坐稳,他便立刻爬上驾驶位,身手灵活得像山里的野猴。 马车徐徐向前,蒙图仿佛没长心眼一般,如往常一样随口问了句: “二爷,今个儿您要不要去揽月楼听个小曲儿,顺带去去晦气?” 说起揽月楼,东平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放眼整个大虞也可谓是赫赫有名。 说是酒楼,实是青楼,一个规模浩大的青楼。 其内雕外刻金碧辉煌,既有吟诗作对之美景,又有丝竹管弦之天籁。 琼浆玉液入口,奇淫技巧收眼。 往日里也是东平城内身份尊贵但又没有正经差务的公子哥,最乐意去的地方。 尤其是原主,日日在其中流连忘返。 “去,怎么不去?我若是不去,小翠就该想我了。”顾东言笑着应道。 他口中的小翠,是揽月楼十二金钗中的一朵金钗,本来是叫了个凝翠姑娘的名,也就是顾东言就喜欢一口一个小翠地叫她。 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这揽月楼还真得去一趟。 而且,顾东言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现了华点…… 第9章 金碧辉煌揽月楼 揽月楼跟六扇门不在同一处,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单是马车都走了半个时辰。 透过马车的车窗,顾东言抬眼就能看见到揽月楼的门面。 金花银饰,雕镂浮空,来往之人皆上流人士,锦衣华服多如牛毛。 即便记忆中已经有些许印象,在亲眼目睹后却也不免为其奢靡程度饶舌。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纵是皇宫也见不得有揽月楼这般华丽……” 蒙图将马车在揽月楼门口停稳,立刻按下右手边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按钮,藏在马车车厢腹部的台阶徐徐展开。 他本人则是立刻一个翻身,跳下马车,然后站在舒展开的台阶旁充当顾东言的扶手,动作相当熟练。 “二爷,今天揽月楼生意好像不错,似乎十二金钗都一并出来接待客人了。”蒙图一边搀扶着顾东言的手臂,一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 顾东言下了马车,刚抬起头,一眼就瞧见一面插在镂空的装饰立柱上旗帜迎风飘扬,目光停顿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不错。” 蟒旗。 一面除了王爷跟皇子外,其他人没资格用的旗帜… 东平城,也就是京城,各王府的王爷大多数领兵在外,根本没听说有哪个王爷回京的消息。 所以今日揽月楼的主客必定是一位皇子,就是不知道哪位皇子如此光明正大地来逛青楼? “你在外面候着,机灵点,打探一下今天揽月楼都来了些什么人。”顾东言留了个心眼,对蒙图嘱咐道。 “是,二爷!” 见顾东言表情严肃,蒙图连忙应下。 内心小人含泪挥手,真是倒霉,看样子,今天他是不能去找他最爱的如花姑娘,手牵手,谈天说地。 顾东言瞧不见蒙图的内心戏,抬腿迈步,熟稔地穿过揽月楼雕着百花图的大门。 门后一股清淡的香薰味扑鼻而来。 果然多人,顾东言微微扬眉。 这流厅之中四处莺莺燕燕,揽月楼的姑娘们跟客人你侬我侬,推杯换盏,又或者停杯投箸,做个小曲,可谓是满座宾客座无虚席。 平常还有闲暇聊天的伙计,这会儿全都脚不沾地,提着食盒,桌台上的酒水、果篮、吃食,换了又换。 “哎呦,这不是二爷吗?今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打扮得花枝展招的钱妈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顾东言一进门就瞧见了他。 嗲声嗲气,顾东言隔着老远就听见了钱妈妈带着特色的声音。 不得不说钱妈妈年纪虽是大了些,比起姑娘们却是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早,我看是晚了才对,连位置都没有一个,平常也不见你们揽月楼这般热闹?” 顾东言从路过的小二手中夺下一个酒杯,里面装着揽月楼的招牌——回春酒,味道香醇,又不经意地摇晃着酒杯,脸上笑意渐浓。 “二爷就会说笑,往日里我这揽月楼生意也可是一等一的好。” 忽然,钱老鸨压低声音,食指朝着二楼的方向指了指,“不过嘛,今天来了位身份尊贵的客人,生意的确比往常更好一些。” 尊贵,呵,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是揽月楼的常客? 钱妈妈何时这么小心翼翼过? 看来还真是皇子…… 顾东言眼睛不由自主眯成一条缝隙,这个时间,是哪个想不开的傻蛋在这里载歌载舞? 在六扇门时,他方才可是从李名封嘴里听了一嘴,“季无常事件”导致了不少贵族死亡。 一干人丧子丧夫,悲切交加,某皇子却在揽月楼一掷千金,就算朝廷闻风而奏的言官不把他往死里弹劾,其他人的唾沫星子恐怕也得啐他一脸。 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顾东言一口把杯中的回春饮尽,止住思绪。 不管来的是谁,都跟他没关系。 他一介白身,无官无职,就是一个流连花楼的小纨绔,又不怕被言官弹劾。 随手把杯子放在一旁对钱妈妈说道: “哪个来揽月楼不都是寻欢作乐?我又不是衙门的捕头,可不管这档子闲事。 去给爷安排一间厢房,再把小翠给叫过来。” 钱妈妈眯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嘞二爷,是翠花啊还是翠兰?又或者是两个一起过来?” 顾东言脸上的笑容先是僵硬,然后慢慢褪去,变得冷若冰霜,“钱妈妈,这玩笑不好笑。 今个儿来了新客,就看不起我等这些熟客,凭我的身份不配让凝翠出来作陪?” 顾东言微操着自己的姿势和动作,把小纨绔的风格体现地淋漓尽致。 换现代,他的演技高低要拿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害,二爷哪里话,这不是今天凝翠姑娘身子不爽利,上头的贵客来了她都未曾出阁,要知道今天二爷过来,那凝翠姑娘定然是欢喜至极。” 钱妈妈不愧是揽月楼的老鸨,丝毫没有被顾东言唬住,面不改色地接下话茬,一套又一套,“要不今儿,二爷换换口味,正好我们揽月楼今天新来了一批姑娘。” 说完,两只手便高高抬起。 只是刚准备拍手就被顾东言打断,“不必,我今天就是为小翠姑娘来的,还劳烦钱妈妈去把她请出来。” 未出阁,这个消息可比被皇子叫上去作陪要好上太多。 顾东言还真怕十二朵金钗都去服侍所谓的‘贵人’,他没有机会去验证他好不容易在记忆中发现的华点。 老鸨面露难色,“这…凝翠姑娘身子不爽利恐扰了二爷的兴致。” “三倍价格。” “好嘞,我这就叫凝翠这个死丫头出来。” 钱妈妈瞧见顾东言从怀中掏出的银锭两眼发光,恨不得一把抓过来狠狠亲上两口。 俗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凝翠身子不爽利跟她钱妈妈又什么关系? 再说了,赚了的银子还得分给凝翠三成,凝翠该偷着乐才对。 恋恋不舍地跟银锭告别之后,钱妈妈扭着屁股就朝揽月楼姑娘们居住的后院走去。 “咦,东言堂哥?” 钱妈妈前脚刚迈,后面一个耳熟的嗓音就紧接着从顾东言背后传来。 定眼一看,正是诗会上才见过没多久的顾怀意。 顾东言眉头微皱,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街斗鸡倒是经常能瞧见他的身影,但揽月楼平日里他是万万不敢来的。 十六岁不到的年纪,毛都没长齐就学别人逛青楼,如果被他爹知道了,肯定得把他的腿给打断。 更别说,他也去六扇门走过一遭…… “东言堂哥,你果真没事,六扇门那些臭捕头没有骗我!” “不过他们不分青红照白抓人,等我父王回京,我一定让我父王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 “东言堂兄,你知道吗?他们让我睡臭烘烘的草垛,还拿手指大的蟑螂吓唬我,六扇门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地方!” 顾怀意先是欣喜,然后愤懑,最后说着说着潸然泪下,就差没把流出来的大鼻涕泡抹在顾东言的衣袍上。 顾东言嫌弃地侧了侧身子,用食指顶住比他矮半个身子的顾怀意的脑门,不让他靠近。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这家伙眼珠子在他的衣袖上来回滚了好几下。 第10章 又一起跟季无常相关的自杀 “一边去,比起找六扇门的麻烦,若是让广源王伯伯知道你进了揽月楼,我倒是觉得他更乐意找你屁股的麻烦。” 他若是广源王,定然要把顾怀意吊起来打一顿。 顾怀意本能地把头一缩,转眼看起顾东言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梗着脖子说道,“哼,凭什么父王逛得我逛不得,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可没资格打我!” 顾东言嘴角抽搐,给他上课的夫子到底有没有教过他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广源王虽然也逛青楼,但可每次都是伪装了一番偷摸来的,知道的都心照不宣。 这会儿好了,顾怀意挑了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把广源王这点破事捅了出去,现在谁都知道广源王爱逛青楼了。 “怀意堂弟慎言,广源王伯伯乃谦谦君子,品性高洁又怎会如我们一般来这揽月楼闲逛?” 顾怀意不以为意,嘁,他那老爹不仅来,而且回京都述职的时候还来得特别频繁,一次点三五个姑娘,做都做了的事情,还不能说了? 顾东言可听不到顾怀意心里的小嘀咕,眼睛微转,立马调转了话题: “对了,还没问你,你应该才从六扇门中出来吧? 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不先回府,来揽月楼做甚?” “我……” 顾怀意刚刚张嘴,一声尖锐的惊叫却骤然从揽月楼后院的方向传来。 很慌张,但能听出来是钱妈妈的声音。 靠,该不会华点没了吧! 顾东言欻地一下往后院蹿去,步伐如风,不明所以的顾怀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揽月楼歌舞伴随着钱妈妈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尤其是离声音传来位置得近的宾客,更是直接推开自己身边的姑娘,抽出身上的缠刀,涌向那个位置。 “淦,线索断了!” 刚进门,顾东言就听到一声愤愤地抱怨声,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莫名的香味扑面而来,刺鼻且难闻。 后院厢房的二楼拐角,发出声音的钱妈妈缩在一个角落,双手抱头浑身颤抖,满是余悸。 方才涌入的‘客人’,一个个瞬间化身六扇门的捕快,把后院围了水泄不通。 其中发牢骚的人,身上穿着跟李名封一样的装饰衣,是六扇门的捕头,目前正站在一间挂着凝翠居牌子的厢房前,眼底流出阴沉的目光。 顾东言止步于六扇门的包围圈外,左右打量了这群早有准备的六扇门捕快,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该不会六扇门从其他人那里也发现了这个华点了吧? 在他自己的记忆中,青玉色书简的虽然来历不明,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就在自杀那天的下午,原主来过揽月楼。 并且第一次跟凝翠姑娘,两人孤男寡女在同一间厢房中待上两个时辰。 顾东言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古怪,原主的记忆碎片中,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来过厢房,却不记得他们两在厢房内发生了什么事。 包括怎么回的家,他都没有一点印象。 这种清楚的空白,如青玉色书简的来历被遗忘的情况如出一辙。 所以他怀疑,真正帮季无常干活的人是凝翠。 而季无常的书简以及翻阅书简所使用的红烛,都是这位凝翠姑娘送到原主手上的东西。 顾东言之所以没回苟着王府,特意来揽月楼转一圈,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华点。 但现在,凝翠死了…… 那名凶神恶煞的捕头几步走到钱妈妈面前,掐住钱妈妈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说,你为什么要来凝翠的房间?是不是你把她杀了!” 钱妈妈一边用手扒拉捕头钳子般的手掌,一边喘息着说道,“不…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是…是随安王府的…二爷,他…出了三倍的价格让…让凝翠作陪,我来…来找凝翠,才发…发现她死了。” 钱妈妈的声音断断续续,两颗死鱼一样的眼珠子逐渐上翻。 “随安王府二爷?那是谁?”捕头松了松手掌上的劲,用疑惑的目光往自己身边另一个捕头看去。 “顾东言,‘季先生事件’的幸存者。” 另一位身材高挑的捕头动了动嘴,说完之后,脑袋朝着楼下偏了偏,正巧对上顾东言看过来的视线,流露出些许意味深长。 很奇怪的眼神,顾东言默默地把目光从凝翠居的门牌和高挑捕头的身上收回。 那个高瘦的捕头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 凶捕快彻底把手松开,钱妈妈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六扇门到底跟普通府衙的人不一样,哪怕没有证据,他们也是会杀人的。 上面的凶捕快揣摩不出同伴的意思,皱起的眉毛能应该夹死好几只外地的大蚊子,“他怎么来这里了,他不应该是还在六扇门的监牢里面呆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李名封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把他给放了。 寻花问柳,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公子哥的天性。” “去他妈的,就知道让我们干这些擦屁股的脏活!”凶捕头一拳抡出,呈破风之势,在花雕柱上打出好大一个窟窿。 后面跟上来的顾怀意瞧见凶捕头的举动,不明所以,脑袋不由自主地又缩了缩,躲在顾东言身后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凝翠死了。”顾东言回答说。 “凝翠是谁?” “一朵金钗!” “害,气氛这么紧张,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顾怀意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花魁而已,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揽月楼也还会再选一个,管她是怎么死的。” 揽月楼的人,不管是谁,无论上下,都是贱命一条。 即便是那位宣威皇帝,也改变不了这些人刻在骨子里的三六九等。 “所以今日是谁在这里宴请宾客?”顾东言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不等顾怀意回答,高瘦捕头的声音由远及近。 “今日宴请宾客的是六皇子殿下。” 转眼一看,二楼的两位捕快已经下楼,钱妈妈也顺带被他们提了下来,扔到一旁。 “陛下很重视季无常的案件,所以特意派六皇子殿下彻查此事。 六皇子殿下发现得到季先生书简的诸位,这段时间或多或少都出入了揽月楼。所以筹划了此次宴会,让吾等进来打探一二。” 高挑捕头身影渐近,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小世子,又见面了!” 顾怀意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刚刚离得有些远没瞧清楚,现在近距离一看,这个不是那个拿蟑螂吓唬他的高远高捕头嘛? 他旁边的那个是坊间传闻中六扇门里会吃小孩的捕头——马闯! 两人很有特征,顾东言也不难从记忆中翻找出关于两人的资料。 “所以凝翠的死跟季无常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不该最清楚吗?” 马闯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顾东言皱了皱鼻,他清楚,他清楚什么?他应该清楚什么? “呵,两位还没上去瞧过,那凝翠死得可惨了,不过啊她的死状却是跟有几位得到书简的公子如出一辙。 自杀,死状凄惨无比。 她坐在房间的梳妆台面前,微笑着剥下了自己全身上下的皮,然后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高远内心补充道。 “与我无关!”顾东言屏住呼吸沉声道,脑补出的画面让他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见高远越来越近,才过去没多久的记忆在顾怀意脑海中翻涌。 刚从六扇门牢房中醒来的时候,高远曾当着他的面,拿着约莫食指大小的蟑螂把玩,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顾怀意藏在顾东言身后,用食指指着高远的鼻子说道,“对,她怎么死的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我警告你,这里可不是六扇门,你不要乱来!” “呵呵,小世子说笑了,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我们六扇门都是一群本分老实的人,怎么会乱来呢?” 马闯咧嘴,微微一笑,宛如壁画上才有的择人而噬的恶魔。 第11章 六皇子:此事到此为止! “马闯,你可别吓唬小怀意,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广源王叔该找我麻烦了。” 就在顾怀意眼泪快从眼角流出的时候,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顾东言和顾怀意后方传来。 闻言,马闯立刻把嘴巴闭上,站在一旁,像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顾东言转头看去,说话的人岁数与他相差无几,是一少年郎。 白衣折扇配狐裘,出尘出世如谪仙。 “六殿下!” 顾东言微微欠身,双手成礼。 这皇家的天赋还真是有够离谱,全家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帅哥美女。 尤其是这的六皇子顾如枫,脑袋上还顶着个京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顾怀意眼珠子一转,把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出来,二话不说抱上六皇子的大腿嗷嗷大哭。 “哇哇,枫堂哥他们欺负我哇!” 六皇子眼疾手快,摁住了顾怀意往他大腿上的脑袋,看着他鼻子上一连串的鼻涕泡,脑门满是黑线。 看不到他今天穿的是白衣服吗?! 嫌弃地用手指把顾怀意推开道,“行了,你也别吵,你也不想广源王叔知道,除了斗鸡斗狗外,你又多出了一项逛青楼的爱好吧?” 果然,把广源王搬出来,顾怀意立刻止住哭声,一脸不开心地瘪着嘴。 如果顾东言告诉广源王,大概率是只是吓唬他,可六皇子不一样,六皇子那可是有状真告。 顾怀意虽然年纪小,但也分得清楚,比起被吓一吓,还他爹的竹笋炒肉更加可怕。 解决了顾怀意这个小麻烦精,六皇子朝着顾东言微微一笑道,“东言堂兄安好,许久不见,这次见面,不曾想竟是在一起命案上。” 何止是许久未见。 十年前,别的不说,在皇宫的家宴上多多少少还是见上几面, 可自从皇上选定二皇子作为太子后,随安王府便减少了跟其他皇子们的接触。 这声堂兄,也就剩小时候玩伴的一丢丢情分在里头。 “安不好!”顾东言摇摇头,还安好呢,原主早就驾鹤西去一命呜呼,要不是自己穿得快,六皇子怕是现在已经在灵堂给他吊唁了。 六皇子在原地愣了几秒,旋即莞尔一笑,“堂兄还有力气开玩笑,想来精神还算不错。” “六殿下,我可不是说笑,六扇门的人如果一日不捉不到到季无常,我便一日不得安心!” 害怕死亡,是人之常情,就算穿越者也不例外。 要是季无常在他身上再搞上一出自杀,顾东言可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他还没有好好地享受万恶的封建主义带来的福利,要是只走个过场,裤衩子岂不是都亏麻了。 “堂兄且放宽心,季无常已经成为了堕落者,他只会凭证本人杀人。 六扇门已经把他在京都里的手段清理地七七八八,只要堂兄不像今日一般冒失,他断然不会再次找上你的。”六皇子温声细语地安慰道。 虽然但是,这个安慰并没有什么鸟用。 星宫里面被他拉进来的那位将军可是说了,这个世界不乏‘特殊的堕落者’。 连凝翠在六扇门的团团包围下,都以一种极其荒谬的自杀方式死去,六皇子的保证,跟老板画的大饼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他的保证连大饼都不如。 “希望如此…”顾东言垂下眼眸,不动声色。 六皇子满意地点点头,招手让六扇门的两名捕快上前。 “在凝翠姑娘的房间里可有什么发现,例如书信之类?” 高远点点头,衣袖中露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回殿下,除了这东西,凝翠姑娘的房间内没有其余可疑的东西。” 盒子密不透风,表面上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多出一个……”马闯补充道。 “这不重要。”六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东言一眼,旋即挥挥手示意高远把盒子收了起来,“既然找到了最后一个媒介,季无常便无法通过媒介诱使其他人自杀。 幕后主使跑了,线人也死了,你们带着东西回六扇门让你们总督在悬赏榜上挂上季无常的名字。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这四个字六皇子的咬音非常重。 对六扇门说的? 不不不,顾东言有种直觉,六皇子的这四个字是对他说的。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六皇子要对他说到此为止?他分明也是受害者…… 顾东言脑门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道沟壑。 还真是一团乱麻,头绪也是越理越糟。 等他回过神来,六皇子和六扇门的人已经从后院消失,只剩下一个还挂着大鼻涕泡的顾怀意。 “六扇门的人真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六扇门的人了!” 顾怀意深吸一口气,老气横秋地对着顾东言说道,“东言堂哥,你逛揽月楼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东辞堂哥的,但你也要保证不能告诉我父王。 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两条小短腿跑起来如风火轮一般。 老鸨被抓了,六皇子走了,请来的宾客群演一哄而散。 热闹的揽月楼一下子变得清冷无比,几个跑堂的小二正默不作声地收拾余下的狼藉。 顾东言晕晕乎乎地出了大门,火辣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这才让顾东言的身子有了几分暖意。 “二爷!” 蒙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蹲在了揽月楼门口,见顾东言出来立刻牵着马车上前,“二爷,消息打探出来了,是六皇子在宴请宾客,请的是皇商联盟的主事。 还听说,宫里面的太后娘娘想要换一批皇商。” 皇商联盟,顾名思义就是皇宫的采买户,负责皇宫基本吃用穿度采买。 是一个很有油水的‘联盟’。 当今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也是顾东言的亲奶奶。 这批皇商明争暗斗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怎么闹到太后面前去了,太后勃然怒要换掉他们。 “知道了。”顾东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这件事情顾东言早有所耳闻,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现在只想知道,关于季先生和书简的事情,真的到此结束了吗? “回家!”顾东言坐上马车,闭上眼睛,疲惫地吩咐道。 外面不安全,王府里面也不安全,但现在…没有比回王府更好的选择。 马车缓慢前进,蒙图的驾驶技术是真的很不错,一路上马车同一样平稳。 直到回到随安王府,蒙图见到王府门口穿着朴素的老人大吃一惊。 “宋管事…” 声音比平常拉高了好几个分贝,把在车厢内浅睡的顾东言惊醒。 顾东言睁开眼,隔着车窗往外瞧了一眼,冷汗淋漓。 这糟老头子怎么回来了? 他是老随安王时期就在王府的老人,虽说安了一个管事的职位,但平常都是跟着跟在顾东辞屁股后面打理琐事。 现在他回来了,岂不是也就意味着顾东辞这会儿也已经回来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感顿时盖在顾东言头顶。 他还没做好见大哥的准备,这么仓促的见面,万一暴露,他能不能自己选一个痛快一点的死法? 顾东言用力扯了扯自己两边脸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 辛苦地堆起一个标准的笑容后,这才从马车里出来,同宋管事打招呼。 “宋……” 宋管事没有给顾东言说话的机会,微微侧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二爷,王爷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很久了。” 坏了,笑容白堆了! “好!”顾东言僵硬地点点头。 面如死灰地跟着宋管事跨过随安王府高高的门槛,朝随安王府的正厅走去。 蒙图吞了吞口水,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驾驶着马车往王府后院的马车保养院驶去。 第12章 天子脚下,暗流涌动 随安王府的正厅装饰极为简陋,四周只有少许几张桌椅与木架。 桌椅上安置着一份白色陶瓷茶具,木架上面摆放着几个装着梅花的花瓶。 顾东言的好大哥随安王顾东辞,坐在主位,身上的铠甲尚未脱下,倒映着阵阵寒芒。 一进门,顾东言就听见自家大哥问道: “听说,你出六扇门之后就直奔揽月楼去了?” 语气稀松平常,嗯,看起来似乎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顾东言心里有了底气,顿时抬头挺胸,攥紧右手跟顾东辞对视道,“是!” “原因?” “我发现,我好像不太记得一些事情了,想去揽月楼求证一番。” 听到顾东言的解释,随安王脸上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挥手屏退了矗立在在门口当门神的宋管家后,又示意顾东言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情真意切地说道,“……老二啊,你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不跟六扇门的人说呢? 虽然我不太喜欢你跟顾柏松来往,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可以跟他说的。 万一你今天去揽月楼的时候,没有六扇门的人你该怎么办? 死的那个人说不定就不是那个花魁,而是你了!” “而且,季无常的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顾东言眼神透露出一股茫然,难道这不就是一起简单的堕落者事情? e…,虽然堕落者事件也不算简单。 “唉,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个脑子。” 顾东辞看见顾东言一脸蠢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瞧瞧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崔家的公子、王家的小姐、李家的少爷… 我们的堂兄堂弟,有不甘心,盯上了那位的椅子,在跟太子殿下斗法呢! 季无常堕落的事情不过是他们的一步闲棋。 不然你以为,凭什么你跟顾怀意那么幸运?” 顾东言:…… 也不算幸运吧? 原主已经脑袋开了大瓢,死翘翘了哇! 要真正算起来,这件事情唯一幸运的人只有顾怀意一个。 因为他不爱读书,更不喜欢碰书。 “假如,我也在这次事件中死了怎么办?”顾东言突然问道。 随安王犹豫片刻轻微摇头,“凉拌!” “你若是死了,就证明上面抢椅子的人已经撕破脸皮,是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皇家颜面,京都注定要发生一场大乱。 那时我会立刻带着小妹去边境…… 当然,老二你放心,在边境我一定会把你的葬礼办得锣鼓喧天、轰轰烈烈,不会让你在 顾东言嘴角微微抽搐,呵呵,大可不必,豪华葬礼一条龙,爱谁要谁要。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的意思。 京都现在暗流涌动,随安王府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保全自身。 至于报仇,笑死根本报不了一点。 只要露出个苗头,绝对会被上面那位一脚踩死。 要是能报仇的话,早在老随安王死的那一刻,他们就该去报仇了。 “现在为什么不走?” “走?你又不是真的死了,说明他们斗法还是有顾忌的,我哪里有借口把小妹一同带走? 你死了,我带着小妹去边境叫做紧急避险;你没死,我带着一大家子去边境那叫做拥兵自重,分分钟就得被当做反贼剿灭。 哦不,我们几个普通人指不定连东平都出不去。” 顾东辞大概是说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行了,我估摸着六扇门的人也不会深究季无常的事。 你也受累了一天,去歇着吧。 我还得进宫汇报跟陛下汇报一下边境情况。” 说完就一脸嫌弃地将顾东言赶出大厅。 顾东言离开正厅片刻后,宋管事提着一盏黄白色的灯笼,慢慢悠悠地从外面走来。 黑素的外衣衬托着黯淡的烛火,让环境在感官上变得了昏暗不少。 “如何?”顾东辞盯着宋管事手中的灯笼问道。 宋管事摇摇头,“查不出来,王府四周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应该对二少爷下手了,就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让二少爷为什么活了下来。” 宋管事是老随安王留下的班底,也是一位神秘途径的褪凡者。 手上的灯笼,是一种用狐狸皮制作的特殊道具,能够映照出一些人眼瞧不见的东西。 “一群蠢货!”顾东辞的大拇指和食指顶住眉心,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件事情不要对外声张,尤其是别让老二知道。 再从玄卫中挑几个人出来暗中保护老二和小妹。” “是,王爷!” …… 回到院子里的顾东言,坐在庭院的白玉石椅上,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婢女冬生,则是如同木偶一般规规矩矩地站在顾东言身后,任由树叶飘落肩头。 混过去了么? 顾东言心中不停地盘算着自己在正厅内的表现。 神态、动作,基本与原主无二,顾东辞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跟记忆中的没有区别。 按道理来说,跟‘大哥’见面这关,应该是混过去了。 但为什么,一进院子,他就隐隐约约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是季无常?六扇门?还是顾东辞对他这个冒牌货起了疑心?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他来说都相当不利。 他得把自己的身份给经营好! 想到这,顾东言敲了敲桌子,“冬生,去书房把我的书给拿过来!” “是,二爷!” 书房在院子左侧,也就是顾东言目前的右手边。 除了风花雪月,‘顾东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一些奇闻异事。 冬生伺候顾东言也有十来年,自然清楚清楚顾东言去书房拿书是什么意思。 微微欠身后,径直走入藏书房,从琳琅满目的书架上挑选了一本夹着精致梅花书签的书。 ——城西诡事! 顾东言看见书皮封面,嘴角忍不住一抽。 在一个诡异无处不在的世界听鬼故事,原主能活到他穿过来,实属命长! 见冬生顺着书签打开,顾东言心中一沉,现在轮到他了,他的命应该比原主要硬一点吧? 硬着头皮问道:“上一次读到哪了?” “回二爷,上回读到:[城西那妇人见丈夫回来,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谁在门外敲门?”]” 冬生读完,偷摸瞧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主子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读道: “[丈夫笑嘻嘻地回答说:“没人在外面,是风太大吹响了门。” 说罢便上床钻入了被窝,两人翻云覆雨一番,这才沉沉睡去。 说来也是奇怪,自那晚过后,妇人总感觉自家丈夫精力比以前旺盛得多,总有一股用不完的牛劲。 非但如此,断案能力也直线上升,由人人喊骂的糊涂官变成周围数一数二的青天大老爷。 就这样,好几年过去后,一游方道人路经此地,见此地妖气横行,四处打探后发现了县令的异样。 追至其家,当着众人面使那妖孽现了原形,又开坛做法,把妖孽打了一个灰飞烟灭。 妇人伤心至极,忙问道长她真正的丈夫去了何处。 道长沉默不语,往门口一指,原来那夜是这妖怪敲门,县令开门之后,这妖怪便把县令囫囵吞下,将尸骨埋在门口。 自身则是变化成县令的模样,在此地作威作福,逍遥快活。]” 顾东言仔细听着,正等着后文,却是半天没有听见冬生继续读下去。 抬头一看,冬生已经取出书签,把书合上,用一双明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就没了?” “没了!” ……好吧,看来原主命短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也敢叫城西诡事,撒把米在纸上,鸡都写得比它好! 就在顾东言内心吐槽的时候,冬生突然脆生生地问道:“二爷,您说这妖怪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那老道士打杀?”顾东言微微一愣,听完故事之后还有讨论这个环节吗? 不太确定…,脑海里关于这块的记忆不是那么清楚。 或许有…,原主挺喜欢冬生这个小侍女的,于是顾东言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那还用说,肯定因为它是妖怪!” “虽然它是妖怪,可它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原来的那个县令是个糊涂蛋,是个不分好坏的大坏人,妖怪杀了他之后,百姓的生活变好了,也没有了冤案错案,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冬生红着脸疑惑着问道。 而且原来的县令还是个软脚虾,那妖怪取代他之后,妇人也得到了满足。 完完全全就是大好事,为什么路过的道士要多管闲事? 顾东言看着冬生,本来没舒展开的眉头又打了一个花结。 不是,都有人被杀了,这难道还不算是坏事? 顾东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松开眉头,竖起大拇指道,“嗯,你说得对!” 也是,天底下最傻的事,就是同他人争辩! 说了又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又不会… 这种场景单单是在脑海里过一遍都觉得可怕。 与其争论,嗯,不如啊对对对…… 冬生瞧见主子赞成自己的观点,眉眼间顿时充斥着一股喜意。 果然,妖怪不一定都是坏妖,道士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它们什么都没做错。 ……它们不是坏人。 第13章 救命,场景也能cosplay吗? …… 咚咚咚、咚咚咚。 嗯?风声怎么这么大? 咚咚咚、咚咚咚! 不对不是风声,是什么东西在响? 咚咚咚!咚!咚!咚! 唔,好像是敲门声,谁那么缺德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敲门? 不,什么门?自己压根就没进房间睡觉,哪里来的敲门声! 顾东言猛然惊醒,额头上布满绒细的汗水。 真他妈够了,这两天出的冷汗,比他上辈子出的冷汗都多。 这又是把自己干哪里来了? 暖炕、瓦墙、方格木窗,呜咽不停的风声,哦,还有那催命一样的敲门声。 王徳发,自己难道是先天穿越圣体,到处拱来拱去? 顾东言刚想动动身子,大腿一下触碰到一沱软绵绵的东西。 好像是个人?不确定,再碰碰! 还没等顾东言动手,那一坨就发出软糯的声音,“相~公,大半夜的我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好像,这个词用的妙哇! 辣么重的敲门声,尸体都要被吵醒了,搁这装老太太耳背? 顾东言不动声色,只听见那一坨东西继续说道,“相公,你要不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汗流浃背了老哥! 老话说得好,睡觉前就不该听恐怖故事。 这下好了,直接来了一个1v1现场还原。 大腿都要捏青了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不是梦啊! “相公~”,“相公~?” 那一坨见顾东言发呆又唤了两声,“你就去看看嘛,说不定外面的人找你有急事。” 是啊,急事,非常急,晚一点出去外面敲门的怪物就吃不到八分饱了!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工作了一天的脑细胞表示,它们抗议007工作制,它们要休息,它们要罢工。 大约是等急了,床上的那一坨玩意声音逐渐粗哑,“相公,你怎么还不去啊?” 咚!咚!咚!咚!咚! 外面的敲门声也跟着愈发急促,这怪物上辈子一定是个打架子鼓的好手。 顾东言掏了掏耳朵,“啊?夫人你说什么?今天这风声可怪大的呢。” 床上:…… 门外:…… 这剧情是不是有点不对?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相公,不是风声,是有人在敲门!” “什么门?” “有人在敲门!!” “在敲什么?” “有人在敲门!!!” “什么敲门?” “……你他奶奶的玩老娘是吧!” 床上那一坨勃然大怒,掀开被褥露出原本的面貌。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从丑陋而又斑驳的毛发下透射而出,参差不齐的长牙,挂在坑坑洼洼的五官上,像极了长了毛的母夜叉。 它张嘴咆哮道:“去,开门!要不然,老娘吃了你!” 顾东言坐在床上,不为所动。 罢工的脑细胞接受了惨白的现实:只要它们活着,就根本没有罢工这个说法。 于是顾东言两脚一蹬,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浑浊的月光透过窗框在室内铺上殷红,他盯着面前的母夜叉摇摇头。 “真丑……” “什么?” 窗外骤然间电闪雷鸣,尖锐的叫声穿插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母夜叉沉重的呼吸声如同重鼓。 顾东言毫无顾忌地伸了个懒腰,盯着母夜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说道: “冬生啊,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可真丑。 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难看死了,” “我不是冬……” “昨夜放在院子内的青玉色书简是你收走的吧? 啧啧,我就说它也没长腿,怎么能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我实在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都相处了十几年,多少也有些感情吧,不至于昨天没杀死我,今天还要再杀一遍。” 急促的敲门声一点儿也不停歇,‘冬生’却是安静了下来。 月光打在它的侧脸,寒意十足。 “谈感情?跟你们这些蚂蝗有什么感情好谈? 尸位素餐都是对你们这些一天到晚只会逛青楼的公子哥最高的赞赏。 你不是赞同我的观点吗? 你怎么不去开门? 你怎么不去死! 只要你死了,他就可以取代你,猪猡一样的六扇门根本发现不了! 他会利用你的资源,造福百姓。 他会是个好官!” “所以我就该死?”顾东言好奇地问道。 “德才不配位,自然该死!” 顾东言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哼哼,小小愤青之言岂能腐蚀我顾某人享乐之志? 别人载歌载舞就是品性高雅,轮到自己就变成了罪大恶极,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上辈子鸡汤已经喝饱了,这辈子鸡汤还是给别人去喝吧! ‘冬生’:…… “又蠢又笨,难不成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嗯嗯嗯,你说得对!” “顾东言!你的小命就在我手上捏着,我捏死你这种普通人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嗯嗯嗯,你说得对!” ‘冬生’面色通红怒目圆睁,整个身子直立起来,嘎吱作响,“嗬嗬,如果你的目的是激怒我,那么恭喜你成功了! 这扇门也不是非得要你来开……” “嗯嗯嗯,你说得对!” 顾东言接着点头,脸上尽是嘲弄之色。 如果外面的东西真的有能耐进来,早就进来了,又何必一直敲个不停? 面前的这个‘冬生’,也没必要同他争论口舌。 说到底是想怂恿他主动打开外面的那扇大门。 规则么?还是其他… ‘冬生’气得二佛升天,就在此时,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带着呜咽的风声一同消失。 四周变得静悄悄,只剩下屋内两人灼热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 顾东言脸上的嘲弄立刻变成警惕。 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目光在‘冬生’的面孔以及窗户之间左右徘徊。 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一下子没动静了,还怪让人害怕的。 果不其然,即便在浑浊的红月也盖不住‘冬生’的脸色煞白。 它手脚以一种不规则的动作摇摆,喃喃道,“放弃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变了,又变了!” “死的人活着,活着的人死了!” 突然,‘冬生’阴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顾东言,手舞足蹈地癫狂起来,“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他死了,昨天晚上我亲眼瞧见他死的。 哈哈,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一切都在先生的计划中!” 顾东言眼色一沉,什么鬼东西,昨天晚上还有人见证了原主的自杀现场。 只有它一个还是有几个? 六扇门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他根本走不出六扇门的监牢,至于他大哥,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季先生知道。 没人会相信一个堕落者的话。 再说,他可是连六扇门的净灵仪式都通过了,死而复生怎么看都是堕落者的胡乱攀咬。 一阵盘算过后,顾东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着‘冬生’微笑着说道,“听不懂,思密达!” ‘冬生’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愈发大声,“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先生的计划就断然不可能失败,只要……” “聒噪!”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同时天空出现一道巨大裂痕,电闪雷鸣。 紧接着,‘太阳’从裂缝中钻入取代红月。 再仔细一瞧,原来那不是太阳,而是一盏黄白色的灯笼,只不过烛火过于耀眼。 被烛火映照的‘冬生’,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上的毛发开始腐烂脱落,跟着是四肢,再是五官,最后在床榻上变成一堆厚重的灰烬。 “还不醒来!” 厉喝声再度响起。 陡然间,顾东言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一眨,宋管事那张如枯木一般的脸映入眼帘。 第14章 到底谁才是狩猎的蜘蛛? 顾东言嘴角微微咧开,礼貌地问道:“宋老,您能不能离我远点?” 这距离,鼻毛都快杵他脸上了! 再近一些,他指不定要应激给宋管事看一下。 宋管事不做声,默默地提着灯笼后退了几步。 另一只手与灯笼平齐,捏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白色蠕虫。 说实话,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蛆。 怪恶心的。 顾东言把脑袋抬了起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他的手臂上传来。 他这是枕着手在白玉石桌上睡了很久? 背后冬生侧倒在地,身上盖了好几十片黄色枫叶。 “宋老,这是发生了什么?”顾东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问道。 “你想知道?”宋管事眼皮一抬,露出浑浊的双眼,“这跟褪凡者有关。” 王府上下的褪凡者都被顾东辞吩咐过,不许让自己弟弟妹妹接触褪凡者一类的事情和知识。 传达这个命令的人还是宋管事。 顾东言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那也得知道啊,他们都连续搞了我两次,再不了解一点,下回我恐怕就死了。 嗯,大哥要是知道,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宋管事沉默了一会,伸出那只捏着白色蠕虫的手说道,“书虫,有人利用书虫搭建一个梦境平台,试图对你行李代桃僵之事。 用的是儒家的手段。” 听到儒家两字,季无常的名字顿时在脑海中浮现。 加上‘冬生’口中一直念叨着先生,所以方才敲门的那个怪物就是季无常? 可他为什么一定要干掉自己?想取代自己成为随安王府的二爷,难道就不怕直接被顾东辞识破? “褪凡者的手段还真是不可思议……” 顾东言摇摇头,轻声感叹。 这么变态的手段,自己怎么能够没有呢! 等顾东辞离开京都后,他得马上去道观和寺庙找找关系。 “这种手段上不了台面。 借助书虫施展此种手段,且不说不可被外界干扰,单单是达成条件就相当苛刻。 需把书虫藏入书中,叫人在目标面前日日拜读,蕴养七七四十九日,方有可趁之机。 也就二爷才会中如此低劣的手段。” 天底下哪里有像顾东言一样的傻子,同一个故事连着听了七七四十九天。 顾东言干笑两声,原主干的蠢事怎么能算在他身上呢?他可不背这锅。 宋管事接着说道,“这侍女已经被堕落者影响成怪物,方才在梦中说的话,断不可信!” “嗯,我知道。” 顾东言手指轻轻摩挲,看向地上的冬生,“她现在是已经…死了?” “没死,但也快了。 一介堕落者的媒介,终究都是活不长的。 二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您老看着处理就好。” 宋管事微微颔首,左手往衣袖里一收,收起乳白色的书虫,把冬生轻松拎起。 也不知道是提点顾东言还是怎么,宋管事在踏出折桂院的时候小声嘀咕道,“像这种跟堕落者或者褪凡者相关的尸体,埋了不行,烧了也不行,最好是送去六扇门的善尸房。 真麻烦,也不知道善尸房这次又要收多少银子…” 说完,连人带灯,浑然融入四周阴影。 顾东言眯了眯眼,活络开的手指轻轻在白玉桌面上敲击。 骟尸房? 不是吧,城里的人玩得这么变态? 顾东言摇了摇头,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脑海中慢慢展开事件整体的脉络。 按照大哥顾东辞的说法,季无常的事情归根结底是上面的权力斗争,他的不幸遭遇不过是有人想拉随安王府下水。 六扇门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京都内诡异的自杀案件很早就发生了,也就是说六扇门很早就开始插手这件事情,今天的宴会实际上就是六扇门对季无常留下的手段进行最后的回收。 到这里,一切都很合理,没有问题。 但后面在六扇门的牢房中,李名封为什么会提醒自己身边的人有问题? 随安王府大是挺大,除了马夫蒙图,能时刻呆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冬生。 这几乎就是在指名道姓。 他为什么会知道冬生有问题?他站在哪一队?六扇门又站在哪位皇子身后? 是六皇子么? 顾东言手指在石桌上的敲击频率愈发急促。 跟季无常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凝翠在六扇门的团团‘保护’下死了。 很难说这是疏忽还是不小心。 尤其是,他得承认六皇子说的到此为止让他稍微放松了警惕,才会一不小心中陷入了冬生的陷阱。 是敌是友,这很难评。 还有就是,冬生是在什么时候跟季无常勾搭上的? 自己还在苍松学院读书的时候? 说实话,放在苍松学院,季无常籍籍无名。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恐怕都不会注意到苍松学院居然还有一个叫季无常的讲师。 他也没带冬生去过几次苍松学院…… 那只有一种可能。 联系冬生的人并非季无常,而是季无常背后的人! 季无常是堕落者,冬生也不遑多让,所以这个人能批量制造被堕落者?亦或是被堕落者影响的怪物? 听起来属实有些可怕…… 那个想得位的疯子,显然跟顾东辞说的一样,已经到了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步。 他得想想办法,尽快成为一个褪凡者。 把决定权放在他人手中,太叫人不安心了。 净灵仪式中出现的星宫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尤其是那位将军爆出了红娘途径的材料。 自己要不要偷偷收集一份,把红娘当做自己的备选途径? 嗯,也不是不能考虑…… 就是不知道星宫出现的规律是什么,它必须是在净灵仪式的过程中出现吗? 得找个机会,再去六扇门试上一试。 顾东言梳理完后,一个头两个大,勤劳的脑细胞彻底罢工! 死掉的部分摆出两个大字:危险!!! 还是有信息差啊。 他的好大哥随安王现在还年轻,尚未娶妻,他跟妹妹顾东韵相当于是随安王府在京都留下的质子。 从头到尾都是怎么纨绔怎么来,对朝堂上的发生的事情向来都是避而远之,搞得他现在只能摸瞎。 不行,得尽快成为一个褪凡者。 顾东言猛地起身,然后噗通一声,又猛地坐下。 差点就没扶稳桌子,栽了下去。 坏了,忘记自己半天没吃饭,一不小心低血糖犯了。 野心勃勃想连夜成为一名褪凡者的计划,遇上了它诞生以来最大的困难…… 折桂院外,两只灰色的麻雀抓住一根从庭院内延伸出来的树枝,悄咪咪地交头接耳。 玄卫九(啾啾):他这是在干嘛? 玄卫十一(啾啾):不知道,看起来像有病的样子,要不要通知王爷去请大夫? 玄卫九(啾啾):……宋老才刚走,等等看吧。 玄卫十一(啾啾):我有预感,这次的活肯定是一份苦差事。 第15章 上有996之高标,下有007之回川 宋管家不愧是管家,处理事情快到飞起。 次日折桂院便迎来了一位接替冬生原本工作的新侍女——夏至。 “你是宋老…管事招来的侍女?” 顾东言睡眼朦胧,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 也不怪他,夏至真不如冬生那般好看。 长相普普通通,顶着一张随处可见的小圆脸,身上的衣物颜色素净。 如果说冬生是那种人群中鲜艳的娇花,那么夏至一定是属于放在人群中,晃一眼就找不到的飞絮。 “是。”夏至回答道。 “普通人还是褪凡者?” “褪凡者。” “什么途径?” “秘密。” 很好,很干脆简洁。 跟冬生比起来,夏至主打就是一个沉默寡言。 该说的就短短几个字,不该说的也是短短几个字。 顾东言撇撇嘴,不多做声,照这种情况,没想来有顾东辞的首肯,恐怕很难从夏至嘴里打听关于褪凡者的事情。 既然途径是秘密,那就绝对不可能是道士跟僧人,至于儒道似乎也不太可能。 大概率是类似于红娘,这种不常见的途径。 哼,他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夏至是什么途径。 用完早餐后,顾东言脑海里刚活络起坐马车出去转两圈的念头,就瞧见宋管事掐着准点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不急不徐地说道:“王爷在书房等你。” 宋管事口中的书房,先前是老随安王处理政务的专用书房。 老随安王去世之后,就被顾东辞改装成了杂物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面塞。 其中一个长兵器展示架,就占据了书房的一大半空间。 等顾东言进门的时候,顾东辞手里却是正捧着一卷书,赫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真能装啊! 顾东言小脸一抽,随即故意惊讶地问道,“大哥不用去上小朝会?” 时辰不过卯,平常这个点,只要顾东辞在京都,就应该在小朝会打着小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群人碎嘴子才对。 更别说朝堂上暗流涌动,怎么有闲工夫来他面前装…(手动消音) 闻言,顾东辞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投来幽怨的目光,让人瘆得发慌。 “好好的说什么朝会,我才班师回朝,陛下体谅,恩准让我休假两日。” “你休假就休假呗,找我干嘛,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偷偷带你去揽月楼逛一圈?” “咳咳,我岂是那种跟广源堂叔一样的人,此事后面再说。” 顾东辞轻咳两声耳朵染上一层红晕,连忙说道,“之所以叫你过来,是昨日我跟皇上汇报情况的时候,顺带向皇上讨要了一个说法。 e,皇上为了补偿你,对你有一些小小地安排。” 顾东言:……对我? 顾东言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同顾东辞大眼瞪小眼。 他和这位名义上的皇伯,也只是一年见几次面,两人间的感情比路边的狗尾巴草都不起眼。 按正常正常逻辑来说,就算他的崽闹了这么一出,也应该是拿金银珠宝打发自己才对…… “嗯,关于季无常的案件,皇上本来早就准备了一些金银珠宝作为安抚,可好巧不巧,冬生的尸体被带到六扇门后,被皇上知道了。 旨意还没拟好,皇上便撤了回来,把金银珠宝换成了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 顾东言心中顿时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嗯,皇上打算让你跟柏松一样,去六扇门当个小捕快。 接二两三发生这种事情,皇上也颇为忧心,毕竟嘛,北疆不能乱。 京城除了皇宫,也就属六扇门最为安全,皇上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没问题!”顾东言眼睛一亮,一口应下。 他还愁该用什么方式去六扇门的净灵堂去转一转,这下渠道和借口不就自己找上门了吗? 不仅合适,还合理合法。 果然,他也是有主角光环的男人!!! “你不反对?” 顾东辞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莫名其妙地眼神。 有点像不忍心,又有点像幸灾乐祸… “皇上的旨意,反对应该没用吧?”顾东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坏了,差点搞忘了。 他这个大哥在昨天之前都相当强烈地反对自己跟褪凡者接触,自己答应地这么干脆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现在找补有用吗? 顾东辞迟疑片刻,缓慢点头,“对,反对没用。” 不过没等顾东言高兴多久,就听见大哥继续说道,“成为六扇门捕快也没什么不好,除了每日都需上值没有轮休,除了每日都需当值六个时辰,除了每日东跑西跑……” 一共大概说了七八个除了,听得顾东言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逐渐放平,取而代之的一脸震惊,眸子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是捕快,这t是纯牛马吧? 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顾东辞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了。 “我现在反对能来得及吗?”顾东言问道(???)。 “你说呢?”顾东辞反问道,“旨意早就送到六扇门了,你收拾收拾,等会就去找柏松报道。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顾东言顿时感觉晴天霹雳,眼前一片乌黑。 上有996之高镖,下有007之回川…… 难啊!莫非他真的先天牛马圣体,无论跑去哪里都逃不过打工的命运? 等他回过神时,本人已经不知何时坐上了蒙图驾驶的马车,车轱辘方向坚定,笔直地指向六扇门。 天呐,妖寿辣。 皇上的心肝一定是乌漆麻黑的,比乌鸡都黑! 别人都是安抚慰问、美女佳人、金银珠宝哐哐乱砸,轮到亲侄子,非但不超级加倍,还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打入牛马大军。 用心极其险恶! 其次六扇门凶名在外,别人要是知道他成为了六扇门的捕快,谁还会跟他一起出门喝花酒? 这也是要彻底断了他的纨绔之路啊! 还有顾东辞,别以为他没有看到顾东辞比Ak还难压的嘴角。 幸灾乐祸也要有个度数啊,混蛋! 马车内伤顾某人心欲绝,马车外景物飞逝,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六扇门门口。 “二爷,六扇门到了。”蒙图将马车停在六扇门的门柱面前,侧着脑袋小声地提示。 由于出门前宋管事提点过,这一路上,蒙图几乎拿出了他的全部实力,把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最高,一路横冲直撞,连半柱香都没用就把顾东言送到了六扇门门口。 从皇宫传来的圣旨早早就到了六扇门,顾东言一下马车,就瞧见王二狗蹲在门口候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大痦子夺人眼球。 “早啊二爷!” 见顾东言从车内出来,王二狗立刻舔着个笑脸小跑上前,硬生生把蒙图从原本的位置挤开,跟昨天关门送客的态度判若两人。 “等我?”顾东言心情很糟,面无表情地问道。 王二狗抬头见到顾东言的一张死鱼脸,心中一个咯噔,脸上却笑得愈发灿烂,“是的是的,季先生的案件结束了,顾捕头今日便去了清风观礼拜,离开前特意吩咐我带您在六扇门内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那走吧。” “是是是,这边走!” 王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点头哈腰。 早知道顾东言要来六扇门入职,昨天态度就应该再好一点,真是吓死个人。 “二爷,我先给您来介绍一下六扇门的由来。 咱们六扇门之所以叫六扇门,是因为府内有六扇大门。” 顾东言:……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废话? 王小二没瞧见顾东言的眼神,兴冲冲地接着说道: “这第一道门,门后是审讯厅,用来敲打穷凶极恶的犯人;第二道门后就是净灵堂,您是去过的,专门用来净灵仪式来除晦拔契的地方;第三道门后便是监牢,这您也去过,一般情况下都是关押作奸犯科的重刑犯,偶尔也会起到保护证人的作用。 咱们上值多数时间是在这三道门内来回转悠。 从第四道门开始,普通人是去不得的,普通的褪凡者也不能接近,一般是捕头拿着总督的手喻才能进入。” “第四道门后是档案室,不管是有没有处理完的案件都需要在里面归档,里面的管理员由总督亲自任命。 第五道门后是善尸房,专门处理因为受到堕落者和褪凡者影响的尸体,也负责从垃圾堆里面回收一些褪凡者才用得到的材料。 第六道门那可就了不得了,是特殊物品存放室。 干嘛用的,小的也不知道,反正我在六扇门内当值五年,也没见有人推开过那扇门。 只是听说里面放了不少怪异的宝贝,邪性得很。” 听完王二狗描述,顾东言大为震撼,原来六扇门是这么一个意思,他之前还以为,六扇门是因为大厅的门有六扇,这才被称为六扇门。 e,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突然,顾东言仿佛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严肃,低着头小声问道,“骟尸房里面的人,真的骟尸吗?” “善尸?当然啊,他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我还听别人说这项工作是六扇门最简单的工作了,上手快,内容轻松,就是比较危险。” “这还危险?!” 顾东言睁大眼睛,心里嘀嘀咕咕,手起刀落的事情,有什么危险的? “当然危险,送到善尸房的东西要死透了那还好,要是没死透,那他们在善尸房的人可就危险了,处理过程中要是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顾某言突然感觉胯下一片寒凉,磕磕巴巴地回应道,“这…这还真是…一个危险的工作。” 第16章 监牢里开小会 六扇门地方不大,基本上逛一圈就大致了解得七七八八。 除了六扇大门之外,里面还有设有小厨房和小仓库,管厨房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邓头,管仓库的跛了一条腿的老赵头。 两人话不多,跟夏至似的,也不太搭理顾东言和王二狗。 仅仅是按照流程,让顾东言从仓库领了两套捕快当值的衣物、一枚佛牌、一张道符还有一柄唐刀,从厨房拿了些吃食。 都是些必要的物品。 顾柏松去道观去得急,没来得及细细安排顾东言的差事,顾东言逛完之后索性跟着王二狗干起来牢房看门的活计。 “嘿,打个转又回来了。” 顾东言摇摇头,把食盒往小木桌上一放,在王二狗的左侧位置坐下。 监狱呈圆形,微椭,作为监狱看守,几人的位置自然是位于圆心,地势高出牢房一截,犯人在牢房里面的小动作可谓是一览无余。 “二爷说笑了,您跟他们可不一样,您昨日来是来避祸的,他们可是货真价实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的罪犯。”王二狗陪笑道。 “是极是极!”另一位看守跟着附和。 这位看守名叫杜样,个人也是极具特色,鼻子硕大无比,论鼻子大小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呵,这叫上天注定我要来六扇门滚一遭。” 顾东言叹了一口气,梦想的生活还真是离自己越来来越远。 哦,对了,那位红娘现在是不是也在六扇门里面躲着,也不知道她的这“红娘”途径到底有个什么用处。 总不能真的只是拉拉线,牵牵绳吧? “命运如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注定是要让我在六扇门里滚一道。” 顾东言一脸苦笑,再见了,他向往的纨绔生活,再见了,一觉睡到自然的好日子。 “话说回来,我见牢房里的犯人不是很多啊?” 何止是不多,简直就是少的不能再少,一眼望去,牢房里顶了天最多也只有有二十个罪犯。 辣么大一个京城,只有二十个罪犯,这一点都不合理。 “二爷您有所不知,这是牢房第一层,关押普通人的地方,自然没几个罪犯。” 杜洋解释道,“一般的案件,基本是由衙门受理,六扇门专门处理一些衙门解决不了的事情,很少有普通人参与。 就算有参与,八成的普通人也会在案件中死去,这一二十个还是十多年的积累。” “从第二层开始,罪犯便逐渐多起来了,都是些褪凡者,看守也是褪凡者,像我跟老杜一点儿都不敢靠近,生怕不知不觉就死了。”王二补充道。 兵对兵,将对将,看似包涵了普通人和褪凡者的六扇门,内部实则泾渭分明。 顾东言认可地说道,“是要防着一点,褪凡者的手段稀奇古怪,小心不是坏事。” 就拿昨天的书虫来说事,要不是有宋老在,恐怕这会儿他就应该在骟尸房里待着了。 “不过,你们难道就没想着成为一名褪凡者?”顾东言接着问道。 “怎么不想,只要成为了褪凡者,就可以拿到十倍的薪水,我可是做梦都想成为一名褪凡者!” 杜洋面色红润激动,但接着就泄下气去,“可我家中贫困,没银子凑齐仪式所需要的材料,整日守在这牢房中也捞不到什么绩点,不能从门内的仓库中兑换。 想成为褪凡者…呵,遥遥无期,遥遥无期啊!” 王二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接过话茬,“我亦是跟老杜一般情况,六扇门是不错,给了两种途径的入门仪式。 可成为道士就得要信徒供奉十年的供油,想成为僧人就需信徒供奉十年的香灰,这两种哪个不是高昂稀少之物。 入门难啊~” “天底下又并非只有这两种途径,为何不另寻他路?” “二爷莫笑话我等了,其他途径又岂是那么好寻的,不说我等不知晓,就算知晓也寻不到材料,完不成仪式。 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了,走了错路,成了堕落者,可就追悔莫及。” “诶,老杜,今日二爷第一日当值,莫说这些晦气的话扫了二爷兴头,我们这些兄弟还指望着往后二爷发达了照顾我等一二。 以后这种事休要再提!” 嘶,王二狗有点东西啊。 顾东言将两人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恐怕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为的就是指望从他这个随安王府二爷听了会动恻隐之心,从手缝中流出一些银钱。 杜样只会煽情,反倒是矮矮胖胖的王二狗机灵,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连忙打断这个话题,省得招来自己的厌恶。 龙有龙道,鼠有鼠渠,搞钱嘛,不寒碜。 顾东言身上要是有钱,也不介意漏点酒钱出去当做二人的情报费用,但问题是,他没钱! 之前身上唯一还留着的几枚银锭,在揽月楼为了叫凝翠出来的时候,都给了那位贪财的钱妈妈,现在实在是身无分文。 只能眯着笑说道,“好说好说,发达这种后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这儿有个法子,两位若是不想在监牢蹉跎过日,我便去寻我堂兄,求他给两位安排一个好差事,如何?” 两人被抓了一个原地僵直。 杜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二狗则是皱着眉头苦笑道:“二爷好意我二人心领了,只是二爷刚来,我跟老杜乃卑鄙之人,又岂敢劳烦二爷,更是不敢劳烦顾捕头。 门内派系林立,万一因为我二人导致二爷和顾捕头被他人抓了把柄,我二人就罪该万死。” 顾东言内心了然,看似两人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们不想离开监牢。 比起忙里忙外的捕快们,看守监牢绝对是个轻松活计,绩点比他人少也是理所当然。 不想换,也就是说他们二人也不像他们口中说得那样,特别想进步啊。 “倒是我多嘴了!”顾东言笑着说道,“平日里我也只知花天酒地,倒是对官场这些弯弯绕绕不了解,既然两位不愿,我也不做勉强。 往后若是有机会,必然不忘两位提点之恩。” “岂敢!岂敢!”杜样和王二狗连连挥手。 第17章 认错、欸,就是不改 接下来的时间,顾东言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嘴皮子上下一碰,好听的话跟承诺,像不要钱一样从顾东言口中喷出,把杜样唬得一愣一愣。 王二狗嘛是个顶好的听众,低眉顺眼,心中却是暗戳戳道,不愧是皇族子弟,即便是没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画大饼的功夫也不弱于人。 就在顾东言侃侃而谈的时候,王二狗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微微一动,使出了祖传的尿遁绝招。 打了个招呼,摇头晃脑地朝着外头走去。 “二爷勿怪,这王大痦子向来都是如此,整个六扇门就他屎尿最多。” “哈哈哈,人有三急,这种事情岂能由他自己做主。” 顾东言笑呵呵地跟杜样调侃道,眼角的余光往王二狗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方向似乎不是去茅厕的啊…… …… “头儿,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试探过顾二爷了。”王二狗左瞧右看,确认四周无人方低着头停在一堵白墙面前,小声说道,“看起来没有异常。” 墙后传来不辨雌雄的声音,“知道了,你快回去,莫让顾东言起疑。” “是,小人告退。” 哒哒哒,哒哒哒。 王二狗的脚步远去,墙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三姐,我说了,那顾东言表面瞧不出什么古怪。” “瞧不出,才是最古怪的地方。 昨日,他那贴身侍女死了,随安王说是季无常贼心不死妄图用书虫之法取顾东言而代之。 他今日却全然无惴惴不安之色,这绝不是我认识的顾东言。” “三姐,或许你从未认清他呢? 昨天爹爹可是在宴会上捡到了一张极为丑陋的面具,用来掩盖伤口再合适不过。” “你是说,他其实已经中招了?只是不知为何躲了过去? 有些荒唐,他不过一普通人…” “谁知道呢?伪装向来是皇族的天性,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某人欲盖弥彰!” “……也罢,连皇上都不追究此事,且随他去。 京都的这滩水越来越浑,不知我李家能否继续作壁上观……” 声音暂歇,寂静如潮水般涌入。 另一头,王二狗已经回到监牢,杜样跟顾东言两边坐着,也歇了聊天的心思。 这才是监牢的常态,在监牢里一天到晚有话聊的,那才叫做一个不正常。 王二狗也没重新掀起话题的意思,他牙口不好,不太想吃顾东言画的大饼。 三个木头脑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喝点小酒吃点小菜,一坐就是一天。 期间,顾东言倒是找机会去了净灵堂好几次。 只是琢磨来琢磨去,等倒下值的时间到了,也没琢磨第二次出进星宫的法子。 姿势没错,动作没错,位置也没错。 怎么就进不去了呢? 难不成还有什么隐秘的触发条件没有被他发现? 出六扇门的时候,顾东言不死心再试了一次。 果然,结局在预料之中,失败+1。 什么星宫,宛若一场大梦。 “啧,顾东言?总督说上头有人要塞一个关系户进来,没想到居然是你?” 一道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抬头一看,正是昨天下午才在揽月楼见过的马闯。 他脸上血迹斑斑,身上的外衣也是如此,看起来似乎经历过一场大战。 “马捕头?你这是?”顾东言捂住鼻子,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嫌弃。 “哦,出了一趟六扇门的日常任务罢了。”马闯露出他标志性的恶魔笑容,“别看我身上血多,大部分都是堕落者的血。 这一刀下去,它们的血就到处乱喷我也没有法子。” 马闯乐呵呵地笑道,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提了提手中的长刀。 “马捕头威武,小小堕落者在马捕头面前竟非一招之敌!”顾东言目光炯炯,这褪凡者的力量果真令人向往。 “呵呵,谬赞谬赞,那人实力不强,又是刚转变为堕落者,这才让我捡了一个大漏。 若是你成为褪凡者,想来也能做到。” “马捕头说笑了,我平日不过一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就算我是褪凡者,见了真的堕落者,恐怕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往后还是得依照各位捕头多多照顾。”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世事难料,往后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到时可您这贵人可别想我上门叨扰。” 马闯朝苏文拱了拱手,“某还需收拾首尾,就不耽误顾兄的下值时间了。” 随后大手一挥,招呼着跟在后面的捕快兄弟,一同进府。 捕快们手里拿的东西很多,瓶瓶罐罐,书卷画册什么都有,看起来就像是打道回府的土匪。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由两名捕快抬着的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模样怪异,不似人形。 顾东言壮着胆子往尸体上多瞧了几眼。 就在此时,陡然异变,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陡然析出盈盈黑光,如萤火虫一般钻入顾东言的身体。 王徳发,这又是什么鬼! 顾东言脸色大变,可随即神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无他,只因在这些黑光涌入体内的那一刻起,他意识中隐约起漂浮黯淡的星宫二字,所有黑光全部没入其中。 找了一天都线索的东西,这下算是歪打正着? 顾东言立马平复自己的心情,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打量。 嗯,马闯和其余捕快面色如常,即便黑光从他们眼前飘过也毫无察觉。 这黑光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 等星宫吸收完所有黑光之后,顾东言意识中黯淡的两字稍稍变化,其中一角隐约有光芒溢出。 昙花一现后,连字带光立刻在他脑海中重新隐匿。 有些意思,不出意料,这些从堕落者身上析出的黑光是打开星宫所需要的某种‘燃料’。 他有预感,只要等星宫二字完全明亮起来,他就能再次进入星宫。 “任重而道远啊~”顾东言摇摇头感慨道。 ‘星宫’吸收了一个堕落者身上逸散出来的黑光,居然连一笔一划都亮不起来,他想再次进入星宫也不知道得吸收多少具尸体。 他内心想成为褪凡者的欲望变得更加迫切。 秋末,白日的时间愈发短暂,等蒙图将顾东言接回随安王府之时,红月已然完全取代了金阳。 “二哥,今日当值感觉如何?“顾东韵蹦蹦跳跳地出门迎接,红月在她脸上盖上薄纱,眉宇间有几分俏皮挪耶之色。 这也是个促狭鬼,嘴角扬起的笑容跟今早出现在顾东辞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顾东言撇嘴道,“一般,比不上你每日卯时未过就得跟着墨教习去学习作画。” “……,你要是不提这个的话,你还是我的好二哥!” 顾东韵嘴巴瞬间嘟了起来,挽上顾东言的胳膊说道,“墨教习还是太严苛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选墨教习的课程了。” 能不严苛吗?那可是苍松学院最最古板的老头。 顾东言很想安慰一句,但显然他压根憋不住自己的笑意。 只能拍了拍顾东韵挽上自己胳膊的手臂,尽量绷着个脸小声说道,“注意点仪态,等会另外的一个古板小老头又来说教了。” “二爷,老奴可是听到了。” 宋管事如幽灵般突然冒出,一张枯树脸,把顾东言身后武装到牙齿的机械马都给惊了一下。 “宋老说笑了,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大哥!”顾东言面不改色地说道。 嗯,大哥顾东辞的头发跟古板小老头差不多,看似茂密实则全靠假发片撑着。 大哥的头发=古板小老头的头发,所以大哥=古板小老头。 没毛病,这很河里! 顾东韵眼皮子一跳,小手嗖得一下就收了回去,挽了挽耳鬓的发丝笑嘻嘻地说道,“宋爷爷,是大哥叫我们过去用膳嘛?” “是的,小姐!”宋管事板着个脸回答。 “好耶,二哥,我们好久没有跟大哥一起吃过饭了!” 顾东韵捏着拳头想蹦跶一下,一看见宋管事的脸,又立刻把拳头藏在身后。 嘴里哼着小曲,不停地给自己洗脑。 “顾东韵你是淑女,顾东韵你是淑女……” “的确,是有一段时间不曾一起用膳了。” 顾东言见状莞尔一笑,古灵精怪的妹妹确实很好玩。 “对了,小妹你昨日何时回府?” “别提了,我昨日跟着墨教习去郊区聆听百鸟之音,一同学音律的师姐不知为何突然得了癫痫,我们几人便一同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医馆。 若不是蒙茶一直跟着我们,我恐怕就得留宿在附近的庄子里了。” “你师姐情况如何?” “没死,不过医馆的大夫说她这病需要静养,短时间内不可外出。” “没死就行,生命脆弱,活着本就是莫大的幸运。” “嘬嘬嘬,二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来大哥那一套? 走快点啦,大哥要等着急了!” 香榭庭内,顾东辞手里握着一卷书,躺在一旁的藤椅上,摇摇晃晃,浑身上下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书皮封面黄中带绿,看起来跟早上的那本不是同一卷书。 “大哥!” 顾东韵看见顾东辞就是一个虎扑,然后不出意外,在扑过去的时候,就被宋管事提了起来,浮在半空像一个毫无反抗力的洋娃娃。 “小姐,您已经十六了,要注意自身仪态,男女有别,即便是跟自家兄长也不可过于亲昵。” “宋老,我知道错了!” 顾东韵双手合十,果断认错。 宋管事长满褶子的眼角微微抽动,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略有起伏。 随安王府的家风就是果断认错,然后,拒不悔改! 这一点,他在故去的老随安王以及对随安王身上深有体会。 作为随安王府的家佣,宋管事只能再次叮嘱道,“还请小姐牢记!” 说完便把顾东韵稳稳放下。 顾东辞笑着把手上的书卷放下,“小妹活泼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小妹见到我这个大哥却同陌生人一般行礼做态,想想都觉得是遭罪。” 接着抬眼对着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催一催厨房。” 侍女应声告退,宋管事紧随其后,也跟着退出香榭院。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见宋老心里还是直发虚。” “谁不是呢?” 顾东言和顾东韵兄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心里有鬼,做了错事,见到宋老自然发虚。” 顾东辞摇摇头,一边说一边拉着两人入席。 席面上摆放着一些瓜果,都是些应季品,不是鲜红就是翠绿,看着让人食欲大开。 “今日上值情况如何,可适应?”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东辞开口就问了一个跟顾东韵同样的问题。 “还算不错,柏松堂哥回清风观去了,没给我安排什么差事,跟着两狱卒在监牢呆了一天。”顾东言回答道。 答案较之前的些许差异,但无伤大雅。 “柏松回清风观了?也是,像他这种正统途径的褪凡者,多半是要回去礼拜的。 他不在六扇门的时间,你老实一点,可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我倒是想不惹麻烦,但架不住麻烦来找我。”顾东言双手一摊,抱怨起来,“你看看最近这一桩桩事,哪个是我主动惹上的嘛? 随安王府和定安王府一向不掺合皇储之事,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还特意找上门来。” 顾东韵左手拿着一个青色的果子,啃了两口,嚼碎了咽下去后说道:“是啊是啊,而且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柏松堂哥,偏偏盯着二哥?” 关于季无常和冬生的事情,顾东辞早就吩咐了下去,不必瞒着顾东韵,她昨日回府之时便已知晓。 顾东辞端起桌面上还冒着雾气的茶水抿了一口,摇摇头道,“柏松是褪凡者,一个普通人可比一个褪凡者容易对付太多。 换成是我,想拖两家王府蹚这趟浑水,首选针对之人必然也是老二。” 第18章 人生在世生不由己 我谢谢你嗷! 顾东言在心里给好大哥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白眼。 合着两座王府加起来的人就属他最好欺负呗? 顾东韵若有所思,吧唧吧唧几口把果子吞入腹中,随口说道: 咱们大虞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皇储之争,背后筹谋之人这一次对我们两家没得手,恐怕贼心不死。 二哥怕不是已经在他们的生死簿上挂上了名。” “呸呸呸,乌鸦嘴,这么多水果怎么都堵不上你的嘴?” 顾东言瞪了顾东韵一眼,眼疾手快地往用一颗大青果塞进了顾东韵的嘴巴。 这死丫头脑瓜子转得也太快了。 说好妹妹都是傻白甜,自己家的怎么是个白切黑,还专戳哥哥的肺管子。 “小妹放心,六扇门能保障你二哥的安全,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六扇门内出手,那位总督可不是一个好看的摆设品。 反倒是你,我担心他们没有机会对老二下手,就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 苍松书院鱼龙混杂,很容易就会出事。” “我这么聪明美丽、人见人爱,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会对一位窈窕淑女出手吧?” 顾东言:…… 顾东辞:…… “喂喂,大哥、二哥,你们俩那是什么眼神? 难道我不聪明可爱吗?” “嗯,聪明可爱。” “我不是窈窕淑女吗?”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同步摇头,频率比拨浪鼓还快。 顾东辞小心翼翼地斟酌过词汇说道,“我觉得吧,淑女这个词咱们能少用就少用,眼不见心不烦,咱不在这个字眼上死磕。” “对,大哥说得对,淑女这个词语还是太片面了,根本形容不了你,咱们换一种。 比如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哎哎,你干什么,撒手撒手!” 顾东言摇头晃脑,还没说完一只皎白的玉手便破空而来,扯住了他的发髻。 “二哥不是说力拔山兮吗?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力拔山兮!” “错了错了,痛痛痛,快撒手! 大哥,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帮忙拦架!” 顾东辞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顾东言的呼救,只顾得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东言乌黑茂密的头发,嘴里还嘟喃着,“多,头发真多,要是这些头发都是我的那该多好!” 遥想当年,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年轻的随安王也是一等一青年俊杰。 若非在一次大朝会上,顾东辞的头发当众脱落,上门做媒的人恐怕都要踏破随安王府的门槛。 而今见到的‘玉树临风’随安王,全靠那位位硬生生把大虞拉入工业时代的宣威皇帝,闲暇之余制造出的假发片。 乌黑茂密的头发全是依靠四五片假发片的假象。 就在顾东言绝望地想释放泪腺蓄满的大招前一秒,香榭院门口突然传来两声短促有力的咳嗽。 “咳、咳!” 听到声音顾东韵急急忙忙撒手,屁股回到石凳上端正坐姿。 小脸皱皱巴巴,看起来有些许懊恼。 怎么回事,都多少年了,宋老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偷看! 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顾东辞,此刻也轻咳两声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玩笑要适度。” “说回正题,那些想拖我们王府下水的人即便没疯也差不了多远。 它在暗我们在明,如阴影里的毒蛇一般,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咬我们一口。 月末我便要启程回北境防线,老二在六扇门有了安全保障,小妹你与我一同去北境防线可好?” “皇伯伯能同意?” “他已经同意了,老二之所以会去六扇门当值,一是为了给他一个安全保障,二是作为放你出京都的交涉条件。” 顾东言双手置于头顶,眼珠子瞪得圆溜,“大哥,你早上可没有跟我说过这个!” “害,这不是跟你说也没用嘛!”顾东辞摆了摆手,“我们两人,总要有一个留在京都。 皇上会干出让你一个整天只知道喝花酒的花花公子去守北境防线,然后把我留在京都的蠢事么?” 顾东韵眉头微皱,迟疑道:“如果我走了,那二哥岂不是唯一一个被立起来的靶子?” “短时间内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明白了。”顾东韵叹了一口气,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哀愁。 作为皇亲,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看似是顾东辞给了顾东韵选择的机会, 实则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只给他们随安王府留下了一个选项。 一条路生,一条路死,顾东韵只要想要活着,就根本没得选。 当然顾东韵明白的道理,顾东言自然也能明白。 历时两天两夜,顾东言已经把原主的记忆碎片消化得七七八八。 说到底,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永远对臣子不放心。 尤其是名声在外,手握重兵的‘亲戚’。 一个需要安心,另一个需要让他安心,所以顾东言也没得选。 “我在京都需要注意些什么?”顾东言幽幽地问道。 顾东辞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拼尽全力,然后活下去。” …… 一个时辰前,京都西郊。 日落现黄昏,浮云入竹海。 一条鹅卵石小道,崎岖蜿蜒,钻入竹海深处。 道路尽头,有一道观矗立其中,名曰:清风。 老君祠下,顾柏松左手持香,轻摇晃灭火星,插入老君像下的香炉内,做礼叩拜。 “稀客,未到时辰,你这个六扇门的大忙人居然有空回来礼拜?” 门口一道人抱胸倚门,蓝衣素袍,嘴角叼着一根茅草,晚霞撒在他的身上,刻画出几分放荡不羁,“怎的,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回来求祖师爷保佑?” 顾柏松对年轻道人的话充耳不闻,不疾不徐地完成整个礼拜动作。 待插香叩首,拂尘掸灰,一切礼拜做完之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道: “几月未见,你倒是学了一门新本事,贼喊捉贼这一套也被你玩得明明白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出世之人需断情离舍,又何必肖想其他? 因为这个堕落的人还在少数么?到头来不过是一无所有,万事成空。” “呵呵,师兄你说的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听不懂,罢了罢了,有些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好。 这一次算你运气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那位帮你压了下来。 你若再犯蠢,下一次你可就没有那么好运!” 说罢,顾松柏面朝老君像拱手而出与年轻道人擦肩而过。 黄昏送晚,夜幕低垂。 年轻道人倚靠着木门,嘴角的茅草随风而动,目送顾柏松的背影一点点融入夜幕,然后消失于竹海之中。 “好运…,呵呵呵呵,还真是…好运啊!” 年轻道人摘下茅草,似笑非笑,屋檐下的两个大红灯笼幽幽亮起,与刚冒出头的红月水乳交融。 第19章 序列——能成神的途径集合 宣威皇帝有句名言叫做,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日京都还风和日丽,今个儿那毛毛细雨从乌云中一散开,连风在面前打个旋都能让人好一阵哆嗦。 六扇门准时上值的大冤种们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天气骤变的威力。 “哈欠,老天爷呐,咋说变脸就变脸,一点儿也不讲情面。” “得了吧你,老天爷跟你有个屁的情面讲,就凭你满嘴胡话,不放几道雷劈死你,已经算老天开眼喽。” 轰隆隆~ 一阵雷鸣应声响起,在门口拌嘴的两名捕快同时打了个寒颤,嘴巴一闭,快步进入大门。 众所周知,老天爷不经常开眼,尤其是下雨打雷的时候。 六扇门内堂,顾柏松跟顾东言面对面相坐,席面一壶开水,一盏热茶,茶杯两三。 “听说东辞这次回北境的时候要把东韵堂妹给带上?” “嗯,不过你怎么知道?” 顾柏松把茶杯捧在手心轻笑一声道,“朝堂之上恐怕无人不知,我还听说东辞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陛下脸都绿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要求。” “我不知道,大哥没说。” 顾东言耸耸肩,他还真的不知道,昨天顾东辞说的时候明明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你知道就有鬼了,既然没流传出来就证明陛下不希望他人知道。” 顾柏松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昨天我让王二狗带你了解了六扇门,你有想清楚干什么没有? 去监牢做个狱卒还是跟着我做堕落者的搜捕任务。” 顾东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是跟着堂兄你,跟着别人我总是觉得不怎么安全。” 笑话,什么叫拼尽全力活下去。 凡人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无法拨动自己命运的琴弦,想要活下去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褪凡者。 跟着顾柏松不仅仅安全,而且做堕落者的搜捕任务绝对是六扇门获取绩点最快的方式之一。 要是跟王二狗他们一样呆在牢房,终日掰着手指头度日,无所事事,只怕是到死都凑不齐褪凡者材料的绩点。 顾松柏放下茶杯端起茶壶,将茶壶内剩余的茶水倾泻在寿桃状茶宠头顶,白雾缭绕,飘渺不定。 “呵呵,看来陛下的退让比我想象的还大,不仅仅能放东韵出城,还敢让你成为褪凡者。” “嗯?柏松堂哥这是何意,可否细说?” “自无不可。”顾柏松一边洗茶一边说道,“大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皇族除了王位以及皇位的继承人外,其余子弟皆不可褪凡。” 嘶,顾东言发出一道抽气之声,他之前还以为皇族什么的都是褪凡者大能的傀儡,这才导致皇族诞生的褪凡者寥寥无几,合着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顾柏松感受到顾东言的反应,微微一笑,想当初他刚成为褪凡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 用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有人说褪凡是上天给予我们人类的恩赐,也有人说褪凡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诅咒,但对于我们皇族而言,褪凡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它能带给我们超乎想象的能力,也能带给我们超乎想象的灾祸。” “我们皇族需要利用褪凡者的力量把持朝堂,需要用褪凡能力竖立自己的权威,可一旦褪凡者过多,也会滋长其他非正统血脉的野心,取而代之的野心。 当初宣威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发生过各路诸侯利用自身褪凡者能力掀起祸乱的情况。 只不过他们预估错了宣威帝的能力,最后被宣威帝联合各王府的王爷将这群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也正是从此时开始,大虞便有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去陛下、太子、王爷以及各王府的世子外,其余皇家子弟皆不可入褪凡。” 顾东言听得仔细,手指不自觉地放在了面前的茶杯边缘。 他忽然一笑,将一口未喝的茶水打翻在茶几上,手指肉眼可见地红肿,“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 “当然,你不就是例外么,我很难想象东辞到底用什么代价才换来一个让你可以成为褪凡者的机会。 单单是遭遇堕落者的袭击,呵,这理由可说不过去。” “柏松堂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东言摇摇头道。 “例外嘛,人数多了,例外也就多了。”顾柏松笑了笑,“自上古封神榜碎裂后,褪凡者途径多如牛毛,不同途径的材料也都稀奇古怪。 若是有人从什么古籍中找出新的能够成为褪凡者的途径与方式,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发现。 而且这种新途径的褪凡者大多数手段诡异莫测,六扇门也很是头疼。” “这么说六扇门中也有除道士和僧人外,其他褪凡者的途径和方式喽?” “那是自然,六扇门自大虞开朝以来就一直存在,收录的途径也约莫有百来种。 不过一般来说,六扇门的人几乎没人会选择除道士和僧人外的其他的褪凡者途径。” “这是为什么?因为材料稀缺?仪式复杂?”顾东言挑了挑眉,疑惑道。 “材料和仪式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这些途径无法组成一个序列亦或者是不能补齐序列。” 序列,好家伙这又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大概是看出了顾东言的疑惑,顾柏松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后,把手放在暖炉上慢悠悠地解释道,“序列是对多条途径组合体的一种称呼,也是一条走到最后能获取神职的道路。 当然,也不是什么途径都可以杂糅在一起成为序列,如果有人杂糅了不能形成一个序列的途径,那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成为一名堕落者。 六扇门已知可以成就神职的途径就有两条,人人都有机会走正道,哪里还有人会去研究歪门邪道。” 顾东言垂眸沉思,净灵堂的老君像倏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是有人通过道士途径和僧人途径最后成了神? 结合那位星宫里那位将军说的话来看,能够组成序列的途径可以分为天地玄黄,其中道士、僧人、红娘等途径实则为序列中地位最低的黄阶下品。 这个所谓的神,是天阶还是…天阶之上? 叩、叩~ 顾柏松见顾东言走神,不轻不重地在席面上敲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事情等你成为褪凡者之后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你选择跟着我执行搜捕堕落者的任务,必然也是希望尽快成为褪凡者。 作为堂兄,我有必要提点你一句,不论遇到何事,一切以褪凡为主。 隔壁房有我取回来的案宗,你现在去找孟连一同熟悉上面写着白庄的案件,一刻之后出发。” 顾柏松噙着笑,指着门外道,“那个冻得一直打哆嗦的就是就是孟连。” 顺着顾柏松指着的方向看去,零零散散的几人中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院子中不停地打摆子,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倒是分外显眼。 所谓案宗,就是由京都府衙送来的一些案件说明,凡人力所不能及的案件都被划分到其中,再分配给六扇门的各位捕头查验判断。 白庄在京都南边,算是郊区,离揽月楼有很长一段距离。 前些日子‘顾东言’在揽月楼内喝花酒的时候倒是听过几嘴,白庄是某位刑部侍郎的私产,近些日子似乎是在办什么喜事…… 这个案子倒是跟季无常无关。 顾东言走到了孟连面前,近距离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位孟捕快身上的衣服简朴到出人意料,身上也就六扇门发的工服可以入目。 “你就是孟连?” “是我是我,您找我有何事?” 孟连闻声把头颅抬起,蜡黄的脸挤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笑容,谄媚至极。 六扇门来了位皇亲国戚的消息根本瞒不了一点,早早就在六扇门传了开来,尤其是顾柏松麾下的几名捕快,连顾东言的兴趣爱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等顾捕头升职后,说不定这位就会顺理成章地接替顾捕头的职位,到时候他们想巴结也有了门路。 顾东言瞧着这张笑脸,脸狠狠地抽了一下,六扇门的捕快是不是都不怎么会笑? 语气平淡地说道,“走吧,顾捕头让你带我一块去看案宗,一刻钟后出发。” 进了六扇门,对他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去,不过全是没有成为褪凡者的普通人,靠着两把子力气在六扇门打打下手。 但凡成为了褪凡者的,譬如老邓头和老赵头哪个理他。 这般作态的孟连自然也被他归纳到阿谀奉承的人群之中。 不过孟连本人丝毫不在意顾东言的态度,揣着他那张狰狞的笑脸,领着顾东言往一扇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您这边来,我们乙木队案宗都放在这间房里。” 院落内余下的捕快交头接耳: “这老孟还真是脸都不要了,见了贵人尾巴就摇个不停。” “唉,他也是没办法,老娘得了那么重的病,靠着门里的这点薪水根本活不过去,还不如多舔舔这些皇亲国戚,说不定他老娘就能挨过这个冬天。” “你们别忘了他还有个14岁的妹子,老的要治病,小的要吃饭,难啊……” “嘁,谁不难,除了那群褪凡者老爷和官老爷,不难谁会来六扇门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 没点尊严的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是是是,整个乙木队就你徐大才子最有尊严,能把尊严当饭吃。” …… 这些话顾东言一句也没听到,这时,他已经跟着孟连进了放案宗的小屋。 孟连戴上放在离门口最近桌面上的单片老花眼镜,顺手提起旁边的煤油小灯,恭敬地问道,“您要看哪一份案件?” “白庄。” “白庄,唔,似乎是府衙那边前几日送来的案件,因为季无常的事情耽搁了几天。 找到了,在这!” 孟连提着煤油灯,从案件柜的第四排抽出一本薄如蚕翼的书。 干净的蓝皮封面写着两个白色大字——白庄。 “您要的白庄案宗。” 孟连把蓝皮书本递给顾东言,顾东言接过后,站在靠窗的位置,借助外面的光线阅读书上的内容。 [白庄家佣死亡案 案发时间:新元年184年3月14日。 案发地点:白庄,白庄乃刑部侍郎裘海私产。 死者:11人,其中11人皆为白庄家佣。 死因:外表无伤,尸检无毒,疑是褪凡手段。 其他家佣问词:“他们死的时候,没有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之前都是二少爷最信任的家佣。”,“有鬼,一定是有鬼,不要找我,不要抓我!” 邻居问词:“好好好,怎么一夜之间就出事了呢?”,“白庄的人可善良了嘞,这世道啊,好人总是不长命哦。”,“嘁,这群垃圾早就该死了,干的都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评价:暂无。] 这也叫案宗?还真是有够潦草的,顾东言心里吐槽道。 翻页过去,后面记录的是死者身份,年龄,以及一些相貌特征。 写来写去,无非都是一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信息。 顾东言细细阅读一遍后,把案宗递还给孟连。 食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三下后,突然开口问道,“孟连,这个案件你怎么看?” 孟连没想到顾东言会突然闻这么一个问题,干笑两声回答道,“害,您有所不知,府衙那边总是喜欢把一些自己解不出来的奇怪案件当成褪凡者案件塞给我们,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褪凡者。 依小的看,就是京都府衙那边想偷懒。” 此类事情稀松平常,一年到头,京都府衙那边送来的案宗八成都是如此。 “这样啊。” 顾东言面色不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案宗上面写明了,白庄,是刑部侍郎的私产。 而一起发生在刑部侍郎私产的案件,京都府衙再蠢也不会把它当成乌龙送到六扇门,他的那位好堂哥顾柏松更不会注意到这个案件。 除非,这起案件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操盘手…… 第20章 道、佛性、灵 城南雨雾如烟,袅袅婷婷。 街上行人稀疏,放眼望去,唯有从六扇门出来的三人格外显眼。 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不疾不徐似雨中漫步。 六扇门没有专用的马车,同时为了省钱,顾柏松和孟连都选择了搭乘公共大马车。 孟连是真的穷,但作为定远王世子,顾柏松怎么也这么节俭?! 面对顾东言震惊的眼神,顾柏松只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不懂,褪凡者基本上都是十足的穷鬼。” 不明觉厉,顾东言没办法也是跟着两人把自己的第一次献了出去。 公共大马车有固定的停靠点,可即便是最近的停靠点离白庄也还有一段距离。 这才有了开头几人在雨中漫步的场景。 “头,再拐个弯就到白庄了。” 孟连在前方指路,前方依稀可见一个占地面积较大的庄子,烟雨中看不真切,若隐若现。 不过就在拐弯后,村庄模样便清晰而又突兀出现在眼前。 四周用细密的篱笆搭起密不透风的围墙,篱笆后粗壮的大树也只能露出茂密的树冠。 树冠上面还挂着几根细长的红飘带,在烟雨中垂着身子一动不动。 “庄子可真大,刑部侍郎这么有钱的?”顾东言啧啧称奇。 这可是京都唉,哪怕是郊区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庄子,看来荷包不是有亿点鼓。 顾柏松扶着斗笠,把斗笠往上抬了抬,开口道,“刑部侍郎可没钱,裘海本人在朝堂上是以清贫立身,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穷,穷到连同僚间的酒宴都很少参加。 这庄子名义上说是他的,实则不然,不过是他夫人嫁于他时挂在他名下的一份嫁妆。” “堂兄这话不对吧,夫妻本就二者一家。 他夫人有钱不就等于他有钱,别的不说,至少衣食用度无忧。 还以清贫立身,他也不嫌‘清贫’两字烫脚? 真是荒唐…” “呵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都嘛,荒唐的事多了去,不差这一两件。” 顾柏松浅浅一笑,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一块罗盘,天干地支,十二星宿尽表其上。 谈话间,三人来到庄子门口。 门口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坊,挂着白庄的牌匾, 见三人靠近,两个汉子大声叫喊道:“站住,什么人?” 走在最前面的孟连一愣,回头偷瞄了顾柏松一眼。 见顾柏松不动声色地点头,立刻挺直腰杆上前几步,掏出腰上别着的腰牌厉声道:“六扇门查案,还不快点让开!” 那两汉子对视一眼,立刻顺手抄起手中木棍,相互配合,把站在门口的孟连往外架去。 “去去去,什么六扇门,听都没听过,出来坑蒙拐骗也不打听打听,这白庄可是裘老爷的地盘。” “连府衙老爷都得给裘老爷面子,一个丑八怪,两个小雏鸡也敢往这里面闯,真是活腻歪了。” 孟连退了下来,走到顾柏松旁边,神色尴尬颇不自然,“头,你看这……” “无碍!”顾柏松挥了挥手,继而对顾东言说道,“瞧见没有,哪怕是在京都,六扇门的名声也有不好使的时候。 凡人不知褪凡啊,除去京都外其他地方的褪凡者查案的时候都会带上当地的府衙,不然这些不知道有褪凡者存在的普通百姓那是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拒之门外是常态,更有甚者被堕落者蛊惑,不知不觉中就给六扇门的同僚挖了一个可以埋掉他们的大坑。” “他们不知道六扇门,那我们要怎么查案?”顾东言问道。 “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论何地,府衙断不了的案,一律按褪凡案件处理,当然能处理褪凡者案件的自然也是褪凡者,就例如白庄这个案子由我牵头处理。 不同途径的褪凡者有着不同的手段。 道士途径就有一种小把戏,叫望气术,能通过周围的道,找到附近存在的不合理的东西、人或者地方。 而作为六扇门外出的捕快,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不合理的源头,并且把不合理的源头解决掉。” “周围的道?”顾东言低头喃喃。 不是吧,这么离谱,褪凡者还要能感知天地大道,难度简直不亚于让刚出生的婴儿写高数试卷。 难怪褪凡者数量少之又少。 除了材料昂贵以外,合着能成为褪凡者的都他妈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顾柏松笑了笑,手中罗盘颤动,“不要纠结,道嘛只是道士们一个称呼,秃驴们也把道称为佛性,而其余途径的褪凡者们更乐意把道称呼为灵。” 顾东言点点头,这就合理多了。 灵性嘛,也不是很懂,但听起来没有说天地大道这么唬人。 “有了,这白庄周围的道还真的有异常!” 顾柏松手中精致的罗盘指针晃动半天,最后定格的方向指向白庄深处。 “现在要施展道士手段,把源头除掉?” 顾东言保持了半天波澜不惊的表情开始浮动,兴奋之色肉眼可见。 隔空咒杀,开坛做法,御剑术,亮个像吧小宝贝,让他这个穿越过来的乡巴佬开开眼。 “哦,当然不是。”顾松柏摇摇头,嗖地一下把罗盘收回袖中,“京都呢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颜面,这里怎么说也是裘海名义上的私产,要是就这么打上门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们不是来查案的嘛?” “查案归查案,面子归面子这是两码事。” 然后呢? 门口的守卫压根就不放人进去,怎么查案? 顾东言头顶上长满了问号,然后他就瞧见顾柏松向前一步。 风起、雨散。 笼罩在他们几人面前的朦胧烟雨顿时四处逃逸,蓑衣下的道袍猎猎作响。 霎时间又有声若钟鸣。 “六扇门顾柏松查案,裘海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守门的两个汉子先是一惊,随后脸色瞬间煞白,手脚并用朝庄子内跑去,脚下的泥泞刻满了慌张和恐惧。 仙人手段,这定然是仙人手段。 顾松柏摘下斗笠,把它置于胸前,嘴角微微扬起道,“瞧,现在整个白庄都知道六扇门的捕快要来查案了。 既给了他面子又不耽误查案,我果然不愧是整个六扇门最善解人意的捕头。” 顾东言嘴角抽搐,是挺善解人意的。 为了照顾这位刑部侍郎,不让他颜面受损,顾柏松特意选择把他的颜面放在自己的鞋垫子下。 嗯,没毛病,这非常河里。 为可伶的裘海默哀一秒钟。 “头,您这样恐怕惊扰了里面犯人,兄弟们搭乘的马车还在后面,恐怕无法形成包围圈。” 孟连挠了脑袋有些发愁,别说人没到,就算人到齐了,那么大一个白庄,就他们几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形成包围圈。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面子我已经给裘海了。 如果这样还在里面查不到任何东西,那可就是他裘海不给我们六扇门的面子。 大家都想要个体面,他应该不会蠢到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要。” 第21章 栩栩如生的‘皮壳\\’ 裘海当然不是个蠢货,他要是愚蠢的话也不会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 很快,白庄里面就出来了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胖子。 宝盖帽,八字胡,腰上别着一条翡翠腰带。 这人不是裘海,而是裘海的管家,跟着他妻子的嫁妆一并过来的管家。 胖管家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巴掌宽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眼睛被脸颊上的肉挤成一条缝隙,在庄子门口伸出他的一双胖手,用夸张的语气道,“守门的两个下人是新来的,不太懂事怠慢了几位,还请贵客勿怪! 外面天寒地冻,几位先快快请进。 顾柏松晃了晃手中斗笠,笑问道,“怎么,我顾柏松当不起他裘海亲自来接,派了你这么一个小喽啰来糊弄我?” 胖管事也不恼,笑呵呵地收回了手,放在他圆滚滚的肚脐上。 “哎呦,几位贵人误会了,不是老爷不来,今天是大朝会,老爷这会儿正去上值呢!” 不过,昨夜老爷就已经吩咐下来,说今天会有几位从六扇门来的贵客要来查案,前些日子庄子里出的命案就全依仗几位贵人了。 在庄子内如若需要配合,几位大可差遣小的,还请几位贵人务必尽快将该死的凶手绳之以法,越快越好!” 顾柏松目光一滞,时刻观察着老大脸色的孟连立刻会意。 径直走上前,一把抓住胖管事的衣襟,不怎么粗壮的手臂竟把二百斤的胖管事给提到了跟前。 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你在教我们六扇门做事?” 孟连长得凶神恶煞,又有一把子力气,在某些时候的确比两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更具有威慑力。 双脚浮空的胖管事连忙摇头,“不敢不敢,这都是老爷吩咐,小的,小的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做事。” 瞧着肥肉堆积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顾东言不由好奇,怎么真的有人能做到又蠢又怂? “行了孟连,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顾柏松重新把斗笠戴回头顶开口道,“先去庄子里面的灵堂瞧瞧死者,那个谁,带路吧!” “算你好运!” 孟连冷哼一声,把胖管事重重放下。 胖管事定了定神,微微颤抖地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变成豆粒的汗珠,站在灰白色的台阶上说道,“贵人这边请,庄子的灵堂在这边。” 三人跟在胖管事的身后进了白庄。 白庄很大,大得出乎预料,即便在外面已经略窥全貌,进来之后顾东言依旧为这个庄子的占地面积感到震惊。 别的暂且不说,单是脚下这条三米宽的长廊,放眼望去都不见尽头。 长廊的两侧树木环绕,枝叶低垂。 每棵树粗壮的躯干周围固定有漆黑的铁片,上面贴着用红布裁剪出来的的‘囍’字。 多走几步,还能看到挂在墙檐边缘写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大红灯笼。 就这光景,如果不是京都府衙接到报案,谁都不会想到白庄居然发生了命案。 顾东言眼睛微眯,放缓了脚步,“对了堂兄,白庄案件的报案人是谁来着,我在案宗上好像没有看见。”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府衙的门口重鼓响了,报案人却不见踪影,只在府衙门口留了白庄发生了命案的信息。”顾柏松随口回答道。 走在前面的胖管事耳朵动了动,冷哼一声道,“要我说,那人就是多管闲事。 我家老爷可是刑部侍郎,在自己庄子死了人,老爷自然会把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那人去报案不仅让我家老爷丢尽了脸面,还要劳烦几位贵人前来查案,简单的事情愣是被搞他得这么复杂。” “说不定报案的人就是担心你们那位刑部侍郎大人查不出个所以然。”孟连阴恻恻地说道,“你瞧瞧周围,死了11个人,白庄依旧张灯结彩,就算结果查出来也很难有说服力啊!” 胖管事身形一滞,又立马恢复了正常,语气平淡道:“贵人说的是,那就劳烦贵人费心费力了。” 孟连脸色黢黑,果然,在嘲讽这方面他的天赋可以忽略不计。 豁出老脸阴阳怪气的一拳居然打到了棉花上,怪不舒服的。 又走了一小会,幽长的长廊突兀地冒出一个分岔路口,多出来的那个支路口周围桃花满树。 有人立于桃花树下,一袭红衣任由花瓣飘落在身。 见众人靠近,忽而双手持笛,将红唇覆于其上,笛声悠然而起。 “这人是谁?” 顾柏松停下脚步,朝着女子望去。 只见该女子背对众人,青丝如瀑,唇角传来的笛声凄凄切切如泣如诉,勾人泪水。 “回贵人,她是近两天才来白庄借宿的客人。”胖管事回答道。 “是吗?”顾柏松右手至于斗笠边缘,露出半个眼眶。 注视片刻后摇头一笑,“音律不错,走吧管事,正事要紧!” 胖管事颔首,继续在前方带路。 顾东言跟在顾柏松身后,倒是多看了那女子一眼,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觉。 后面的路上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新的岔口。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处写着义堂的牌匾以及牌匾后面的小院落。 院落内,11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露天的场地, “几位,这便是案件中死亡的11位家佣了。” 胖管事站在义堂门口但没有进去,反而在旁边侧着身子说道,“几位贵人还恕小人无礼先失陪一会。 方才路上碰见的那位客人恐怕不认识回去的路,小人先送那位客人回房,再过来听候几位贵人的差遣。” 顾柏松摆了摆手,“去吧,反正后面也用不上你了。” 胖管事微微欠身致歉,随后健步如飞,像是迫不及待。 顾东言挑了挑眉问道,“这么着急,莫非刚刚那女人是刑部侍郎养在庄子里面的小妾?” “说不准,反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顾柏松微微一笑,大步迈入院子,“孟连,去把他们身上的白布掀开!” 草席是廉价草席,白布是破旧白布,孟连挨个将白布掀开之后,探出个脑袋瞧着的顾东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他们真的是死了而不是睡着了?” 这一张张面色红润的脸颊,只从外表上来看,恐怕比他还要健康啊。 “嗯,他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柏松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推断出这些尸体目前的情况,走到最近一具尸体面前再他额头上轻轻敲了几下,尸体内部立刻传来清脆的回响。 “诺,他们身体里面的血肉已经被吃空了,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具皮壳。” 第22章 游魂途径,魑魅魍魉 孟连站在一具尸体旁冷笑一声道,“都说良心被狗吃了,他们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这会儿换得身体只剩一张臭皮囊。” “孟大哥似乎对这几人颇有了解?” 顾东言目光微微闪烁,一进白庄,孟连就里里外外就透露出一股嫌弃的意思,就仿佛沾上什么肮脏的东西。 “您说笑了,何止了解啊,但凡住在南郊附近的人谁不知道白庄里养着一群无恶不作的畜生。” 孟连老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白庄的这群畜生整日里跟着刑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欺男霸女,对待周边的平民百姓比山上的土匪还要可恶。 若非是为了查案,我断不会进这藏污纳垢之地。” “那你还挺有正义感。”顾东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义感是个好东西,但在这个不公正且邪门的世道,有正义感的人往往会过得比他人更加艰苦。 孟连这不就比别人过得苦多了。 旁边的顾柏松一边听着两人谈话,一边绕着11具尸体转圈。 听到正义两字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说道,“孟连是个老实人,他家就住在南郊附近,想来前面也是被白庄的人欺凌过,现在不是有感而发。” 住在南郊附近,难怪来白庄的路这么熟。 顾东言前面还以为,是孟连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路线规划和出行计划呢。 现在看来,顾柏松之所以会人叫孟连一起查案,恐怕也是因为孟连对附近比较熟悉的缘故。 “对了,之前在长廊上看见的囍字和灯笼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有人还在庄子里面办了一场婚礼?”顾柏松突然问道。 这不正常。 裘海堂堂刑部侍郎,若是家中有人结亲,断然不会只在偷偷摸摸地在白庄举行,且不说广而告之,至少会在贵族之间流传,再不济也会被六扇门收录在册。 至于家佣借用主人家的地盘办婚礼,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宣威帝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但实际上家佣的处境并没有比奴隶好到哪里去。 唯一的优势也无非是生命多了那么一丁点保障。 不过这结亲,倒是很符合月余前在揽月楼听到过的,白庄近些日子好事将近。 顾东言眼神飘向孟连。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倒是发现一些猫腻。 孟连原本就不怎么看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才从嘴里呼出一口浊气,苦涩道,“头儿你有所不知,那小畜生是个十足的色批,每过一两个月就会从附近掳掠好看的女子,打着成婚的名号对她们行猪狗不如之事。 方才我们瞧见的那女子便是……” “好了,多余的话不必多说。”顾柏松开口打断,“六扇门只管褪凡异诡之事,你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白庄这个祸害恐怕是不能够。” 孟连急切道,“头儿,你不知道那小畜生不仅残忍暴虐,他更是连尸体都不放过……” 听到这,顾东言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这是变态中的高手哇,功力远胜于火葬场那位。 “闭嘴!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顾柏松冷眼看去,看得孟连霎时间寒意四起。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上就是不近人情。 昨天在监牢的时候,顾东言就听王二狗吃酒时提过那么一嘴。 王二狗原话是这么说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都,褪凡者有褪凡者好处,也有他们的坏处。 瞧我们六扇门的褪凡者老爷们,瞧着救苦救难,可实际上除了处理那些堕落者和怪物们,压根就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 普通人呐,命跟冬日里的柴火没有区别。 哦,差点忘记喽,二爷您这种贵人冬日可用不上柴火这么廉价的玩意。” 今天顾柏松的做派恰好印证了王二狗所说,让顾东言内心颇为不适。 “知道了,头儿。”孟连耷拉着脑袋回应道。 一米有九的大汉,这会儿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 顾东言把目光从孟连身上收回,转移到面前的11具尸体上,无精打采地问道:“堂兄观察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头绪?” 顾柏松眉毛一挑,颇为诧异,“哦,经历过一番磨难倒是有些长进,我原以为你会问,为何我如此不近人情。” “是想问的,但我也了解堂兄,堂兄不像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 “你小子可别给我戴高帽。”顾柏松又一次摘下斗笠,摇摇头说道,“不过就算你现在不问,后面我也是迟早要叮嘱你,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告诉你好了。” “无论好与坏,褪凡者势力都不可插手普通人之事,这是总督大人给大虞境内所有褪凡者定下的规矩。 我们作为总督大人的爪牙自然是要带头遵守总督大人的规矩。 至于总督大人为什么定下这么一个规矩,等你成为褪凡者…… 不,或许待会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话音落地,顾松柏手中的斗笠飞射而出,径直劈向义堂的门楣。 霎时间,四周景色变幻,斗笠上窜出好几道明火,焰如蛇,气如虹,不消片刻便席卷了整个庭院。 义堂内的11具尸体本就是11具‘皮壳’,此刻被焰浪一拍全部化为灰烟,滋滋黑气从其中析出,在院墙上形成一个身姿曼妙的可人儿。 四周火焰拱卫,如同火之仙子。 顾东言瞳孔微缩,连忙后撤两步把堂兄护至身前,内心感慨道:如果这位仙子脸上并非八目,十六张嘴那就好了。 那火之仙子在火焰的侵袭下,身躯不断膨胀,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三米高的怪物。 十六个脑袋镶嵌在怪物的身体中,其中有瞎眼的,缺耳朵的,少鼻子的,唯独嘴巴一个不少。 纷纷龇牙咧嘴,异口同声说道:“臭捕快,多管…闲事!” 说完,怪物嘴巴中又涌出大量黑烟,一化十六,四散逃去。 顾柏松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埃,轻声说道:“瞧,这就是原因!” “堕落者一定是怪物,可怪物却不一定是堕落者。 刚刚那东西名叫魑魅,是游魂途径的一种手段。 若是褪凡者可以肆无忌惮地插手普通人之事,人间顷刻之间就会变成炼狱。 总督定下的规矩,是一种约束,也是对普通人的一种保护。” “所以不是我不讲人情,而是一旦我们这群制定规则的人都不遵守规则,那么这条规则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笑话。” 顾柏松脚尖点地,朝着一处魍魉逃窜的方向掠墙而去。 义堂燃烧的火焰尽数随身,声音在原处滞留,“我去解决掉那个违反规矩的褪凡者,你们在此处等候,不要乱走。” 第23章 烟火连天,热闹的白庄 “我堂兄办事一直这么风风火火?” 顾东言看着化为一个黑点的顾柏松,嘴角抽搐不已,他就这么放心把两个普通人留在原地? 万一是别的褪凡者用出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跟孟连岂不是死定了。 “您放心,我们头儿在六扇门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抓一个黄品下阶的褪凡者手到擒来的小事罢了。”孟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柏松离去的方向,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顾松柏可是玄阶上品途径的天才啊。 放在整个大虞朝的历史当中,在二十五六的年纪成为玄阶上品途径,即便不是拔得头筹,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说得也是。” 顾东言小脸一僵,又立马舒缓开来。 拿起一张破旧草席,抖去上面的黑色骨灰,找了处干净的地方铺上,坐下,嘴里哼哼道,“堂兄这么强还愿意带着我们两个累赘赚点绩点,还真是不容易啊。” “二爷说笑了,小的不过是沾了二爷的光。” 孟连僵硬地把脑袋转了过来,凶恶的面容似笑非笑,“不过二爷,这里又无他人,二爷为何紧握横刀啊?” 顾东言沉默片刻,诚恳地说道,“我说,我只是想耍耍刀你信吗?” “信,当然信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能不把刀尖对准我吗?” “呵呵,那二爷为何不把持刀的手给松开? 小人倒是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何处露出了破绽,让二爷对小人心生怀疑呢?” 上一秒孟连还在笑呵呵地说话,下一秒便提刀上前,横刀侧斩刀光凛冽。 去他妈的! 顾东言在孟连动起来的时候,立马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刀锋。 起身拔刀,横刀于额前,吃下孟连紧接着的一记重劈,一瞬间如炮弹般飞了出去。 劣质的围墙被顾东言撞开,烟尘四起。 “贵族老爷不愧是贵族老爷,倒是有那么些本事,只可惜,今天只要你不是褪凡者,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的命。”孟连阴恻恻道。 手臂绷垂,刀尖向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浓烟走去。 烟雾中悄无声息,灰尘挡住了孟连的视线,本该进烟雾中的孟连,此刻却是在烟雾外驻足,嘲讽道:“顾二爷,早死早超生,吃了小人一刀,想必你现在也难受至极,不如让小人帮你结束痛苦如何?” 没声音,还是没声音! 孟连也是沉得住气,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等烟雾尽散,除了一堆碎石,这义堂哪里还有顾东言半分人影? “跑了?” “算了,贵族老爷们的保命能力向来都不错。 还是正事要紧,那只魑魅可拖延不了太久的时间。” “裘听风啊裘听风,你注定死于今日。” …… “柏松世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放开我们两个了吗?” 一棵树上,顾柏松藏在树冠之中,手中抓着两只灰黑色的麻雀。 麻雀目光暗红,鸟喙中竟发出了人声。 “当然两位,事出有因还请两位勿怪。” 顾柏松眯眼笑道,手一松,两只麻雀立刻振翅而飞。 待两只小麻雀远离之后,顾柏松方才露出手上的爪伤,摇摇头道:“随安府的玄卫,手里捏着这股力量,他们不拉你下水还拉谁下水呢? 今天的白庄可是得热闹起来喽。” …… 东南角,顾东言摸爬滚打,慌不择路。 身上的衣裳凌乱,隐隐约约露出暗黑色的一角。 “我勒个豆,还好出门前套上了一层软甲,不然这么一撞不死也得重伤。 孟连那家伙,是一头蛮牛吗? 力气跟开了挂一样。”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白庄地下传来,没有魑魅那么多嘴,却是显得格外刺耳。 顾东言止住脚步,眼皮颤动。 只见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过后,四周的树木一棵棵拔地而起,从土里拽出一颗又一颗沾着泥土的美人头。 忽而笑容满面,忽而面目狰狞。 看得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和san值都掉了一地。 “妈的,见鬼了,今年是不真的命犯太岁啊!” 顾东言二话不说,掉头跑去,跟这群怪物比起来,孟连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不过,刚一转头,顾东言就撞入一个香软的怀抱,连连后退几步,这才看清了自己撞的是什么东西。 是之前在拐角处见到的吹笛子的姑娘。 一头乌黑长发,盖住了自己的面孔,漂浮在红衣之上,格外显眼。 是怪物吧?这种情况的出现的东西一定是怪物吧? 顾东言目光一沉,双手紧握刀柄,大有这怪物一动就挥刀的架势。 “呵呵呵,学长还真是有趣,两年不见,第一件事居然是对着我拔刀相向,可真叫人家伤心。” 红衣姑娘把头发向两侧拨开,露出一张鹅蛋般的精致小脸,红唇白齿,极为动人,“瞧瞧,这样子,学长你认得我了吗?” “周芷晴?怎么是你?!”顾东言瞳孔骤缩,手中的刀握紧了几分。 在他还在苍松学院读书的时候,学院里面有三大才女闻名遐迩,其中之一便是这精通音律的周芷晴。 “你不在苍松学院学习,跑这里来干什么?” 周芷晴微微把脑袋一歪,疑惑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学长难道不知道?” “我为什会知道?” “可真叫人伤心,明明昨个儿我才跟东韵妹妹一块在这里学习音律,一个不甚旧病发作,这才在白庄的医馆歇息。 我还以为今天学长过来,是得到了消息特意过来探望我,没想到却是我自个儿自作多情了。” 是她?昨天小妹口中癫痫发作的师姐…是她? 还真是凑巧…个屁! 这就‘人头攒动’环境,哪个好人会在这里闲庭漫步,拉扯家常?! 顾东言望着她把背后窸窸窣窣的头脑,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两股颤颤。 手掌缓缓地摩挲刀柄,强装镇定道,“周大才女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笑,小妹回家之后只是提到有学姐身体不适,并不知晓周大才女的身份。 思来想去,定是墨教习向同行的诸位学子隐瞒了周大才女的身份。 否则若是让学院的人知道堂堂‘音律仙子’病滞留白庄,恐怕白庄的门槛怕是要被书院的学生们踏破了。 哪里还轮得到我上门探望?” “是吗?”周芷晴伸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树叶,灿烂笑道,“学长还是同以往一样不近人情呢。 可如果我说,前天生癔病、留在白庄的人本该是顾东韵那个小丫头。 落得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本该是她。 被作为祭品死去的人本该是她! 这一切的一切,本该全部由她承担,却因为墨教习那个混蛋老头破坏了,落在我的身上。 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她的错! 咯咯,学长你说,我要不要复仇呢?” 第24章 随安王府玄卫玄九 乌云蔽空,光线朦朦,树木遮挡住绝大部分光线,影子跟随着树枝在昏暗的环境中起舞。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本该是顾东韵落得这副模样? 来不及多想,周芷晴便倏地一下出现在顾东言身后。 嘴唇里吐出的冰的气息狠狠地打在他的耳垂上。 “学长,我觉得我应该找你复仇。 我要是能把你的身体拆成木棍、把脑袋做成酒壶、把眼睛当成糖豆、把四肢压成扁担。 然后再把这些东西当成礼物送给顾东韵,你说你那个高傲地如孔雀一般的妹妹,她会是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怎样的表情? 顾东言简直不敢想象,他那个好妹妹收到‘礼物’之后,定然会一脸嫌弃地评头论足。 比如木棍太硬了拿着不舒服;脑袋太大了看着不顺眼;眼球太小了踩起来不够脆;四肢太短了不能用来挠痒…… 顾东言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她大概会很不开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东韵会为了你这种废物哥哥冲昏了头脑而报仇呢。” 废物两字在众多讥讽声中,显得格外清楚。 “不,你猜错了,她不开心不是因为我被你砍得七零八落,而是因为一旦我在这里死去,她就不能够离开京都。 她不能离开京都,自然是不开心。”顾东言幽幽地说道。 报仇是不可能报仇的,这点从顾东辞回京都的第一天就已经告诉过顾东言。 只要他死了,等待他的只有遵循礼制的风光大葬。 周芷晴掩嘴笑道,四周的美人头连同着一块笑了起来,“咯咯咯,太有趣了,没想到从苍松学院结业后,学长还练就了一身唬人的本事。 若不是我知道随安王此刻根本不在京都,恐怕就要被学长唬住了。” 树枝颤动,瘆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四面八方传开。 “北境凉国铁骑已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学长若是想着随安王神兵天降救你一命,恐怕是要失望了!” 顾东言听着四周的笑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的好大哥已经高调回京一天多了,怎么还有人会不知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北境离京都距离甚远,就算是凉国真的兵临城下,眼下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传到京都,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可既然连此等隐秘的事情都知道,那为何偏偏不是知道顾东辞已经回京的消息? 除非,她背后时刻掌控着有关于随安王府相关信息的那人…… 弃子啊! 如揽月楼的凝翠一样,周芷晴也是京都这局棋盘上一枚用完便随手可扔的棋子。 持续扩散的思维让顾东言冷静下来,“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顺手!”周芷晴含笑道,“我是从未想过能在白庄见到学长,不过既然碰见了,顺手除掉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刚好,你跟顾东韵不管是谁死在这里效果都是一样的。 就让我为学长演奏一曲‘生命的终焉’。” 话音落下,树根下吊着的美人头在泥地中打滚,嘴里发出哼唧的声音。 不同的树根相互交织,搭建起一个巨大的‘人头’合唱团。 周芷晴打着拍子,随声附和,手中的玉笛扬起音符。 恍惚中,美人头口中的哼唧声转化为各类乐器的音色,转头拉着他进入一片荒芜惨淡之地。 此地暗无天日,尸骨累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远处有一朵格格不入的白莲摇曳尸堆之上,白莲的花芯中传来阵阵蛊惑心神的梵音。 [人间狱,人间狱,苦难何其多; 生来赎罪,死去赎罪,罪孽何其重。 聆我音,听我言,众生成渡舟; 明理自然,顺从自然,吾等生来恶。 融我身,融我心,销苦减劫难; 见于苦海,行于苦海,登仙临彼岸……]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顾东言眉头紧锁,持刀的双手抖动个不停。 见鬼,为什么他会从心底生出一股厌世的情绪? 这股情绪猛然冲上他的大脑,把他原有的思绪打得四分五裂。 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盘旋。 ‘用刀抹了脖子吧,只要用刀抹了脖子,一切都解放了。 不用担心自己魂穿的事情暴露,不用担心自己活不活得到明天。 不用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原本的性格,不用时刻警惕周围的一切!’ 顾东言相当割裂,一边面容扭曲又一边静静地端详着手中的横刀。 横刀玄色如墨,三尺有三,刀锋薄如蝉翼。 用它划破血管定然能在一瞬间让自己死去,不留下任何痛苦。 ‘动手,动手,快动手!’ ‘人间肮脏之所,不值得你有任何留念!’ ‘死了才能去仙境,死了才能逍遥快活!’ 顾东言缓缓把刀抬起,刀尖朝上于眉尖比齐。 内心冒出来乱七八糟的念头越发活跃。 ‘对,就是这样。’ ‘割掉脖子,用他割掉脖子!’ ‘彼岸就在眼前,彼岸就在此刻!’ 忽然间,星宫两字在顾东言脑海中浮现,光芒微闪,四周一切的声音都被它吞噬殆尽。 正在演奏的周芷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美人头们齐齐发出划破天际的锐利尖叫。 “该死,你身上居然有灵物护体!” 周芷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看向顾东言,少了几分淡定与从容,“难怪季无常那个疯子留下来的书简没能毁掉你!” “不过很遗憾,今日即便你就算有灵物护体,你也……” 话说到一半,周芷晴的声音戛然而止。 刚回过神的顾东言警惕地看向周芷晴,“也……什么?也要死在这里?” 死字一出口,周芷晴的脖颈处骤然出现一条血线,头颅啪嗒一声落地,滚到那群美人头颅中。 卧槽,怎么死了?周围还有高手? 美人头们尖叫不断,大树拔出根须四散逃窜。 远处一个身上停留着一只小麻雀的黑袍人缓缓走来,只见一片刀芒闪过,顷刻之间,围绕在顾东言身边的怪物全都如棉絮一般支离破碎。 顾东言吞咽一下口水,尴尬地把横刀藏于身后。 别人的刀那才叫做刀,自己手上这柄应该只是一个玩具。 黑袍人走到顾东言面前,顾东言连忙拱手致谢。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不知阁下是……” “二爷不必多礼,吾乃随安王府玄卫玄九!” 第25章 一个死了很久的魍魉 瓦特? 随安王府哪里来的劳什子玄卫,听都没听过。 “玄九奉王爷之令在暗中保护二爷。” 玄九仿佛看透了顾东言所想,黑袍下中发出沉稳的声音,“从前日起,玄九便一直跟随二爷身后。” 前日,那岂不是从顾东辞回京的那天开始? “你也是褪凡者?”顾东言问道。 “是!”玄九回答道。 顾东言瞧着地上沾了一地泥泞的周芷晴,又看了一眼玄九,半晌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玄卫玄九、褪凡者玄九。 这岂不是说,他的好大哥手上捏着一支褪凡者小队,既然有玄九,也不排除有玄十二、玄十三,甚至更有可能有玄一百零八。 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想拖随安王府下水。 一整支褪凡者小队,谁能扛得住这种诱惑,哪个干部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二爷,我们可以走了,有麻烦来了。”玄九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顾东言跟着玄九的方向看去,“什么麻烦,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玄九不做声,几息过后,他看的方向,在极远处传来便一声怒不可遏的暴喝。 “贼子尔敢!” 白庄内,对应响起一道略显癫狂的笑声。 这是孟连的笑声。 “裘海,当初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料定有今天这一幕! 去给你那畜生一般的儿子送终去吧!” “不,定安王世子,请出手救救小儿,裘某定有重谢!” 裘海的声音急切,踩着屋檐从空中奔袭而来。 就在抵达白庄的那一刻,孟连手起刀落,他口中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裘听风,也在同一时刻,在生命线上画上了人生的句号。 这样还不够,孟连笑嘻嘻地看着怒发冲冠的裘海,重重地把地上肥头大耳的‘皮球’踢了给他。 “该死,该死,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听得出来,裘海很生气、非常生气,相当生气,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皮球’飞得很远,直接落到了那一堆被玄九砍得四分五裂的怪物之中。 “那孟连也是褪凡者?” 落到顾东言面前的裘听风脑袋,让他小小哆嗦了一下。 “他不是!”玄九回答道,“他是魍魉,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魍魉。” 魑魅魍魉…… 他居然跟把顾柏松引走的鬼物是一伙的! 嗤,这狗日的京都,怎么什么事情都是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头绪。 “二爷,我们真的该走了,不然就走不掉了。” 玄九侧步,不由分说把顾东言夹在腋下。 随后轻点脚尖,正欲飞檐走壁之际,却是看见了坐在座铁皮灯塔上的顾柏松。 周身火焰熊熊燃烧堵住了玄九的去路。 “定安王世子这是何意?” 玄九定住脚步,放下顾东言,冷冷看去。 顾柏松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但东言不能走,他现在走了可算是旷工,总督那里说不过去。 再说了,你好歹也问问东言愿不愿走啊,要知道地上的那些东西可是能换不少六扇门的绩点,现在走了可就没他的份了。” 闻言,玄九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东言。 顾东言点了点跟着笑道,“柏松堂兄说的是,要是平白无故丢失了这么大一笔绩点,我肯定是极为心疼的。 就是不知道堂兄要做什么事,透透底也让弟弟我待得安心呐。” 顾柏松瞥了一眼,抬起头看着远方直射过来的红点道,“东言,你记好了,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作为六扇门的捕快,我们从头到尾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在事件扩大之前,解决掉动乱的源头。” 动乱的…源头,那不就是堕落者吗? 顾东言心中腹诽道,说话最高的艺术,就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周芷晴、裘海、孟连还有顾柏松,四个人跟四个不同阵营似的,乱成一锅大杂烩。 等他成了褪凡者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假死脱身,离京都这趟浑水远远的。 红点渐近,裘海愤怒的声音随之更近。 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径直插入裘听风人头滚出的院子。 它的目标是孟连! 乒乒乓乓,看不见的地方刀剑戈鸣。 “孟连输了。” 顾松柏摇摇头,从黑色的灯塔上一跃而下,“裘海不愧是玄阶的褪凡,单凭一柄剑就能斩掉魍魉。” “孟连死了?” 顾东言有些怔住,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要知道他刚刚可是亲自体验过孟连的力道。 “他早死了,去京都府衙报案的人就是他,然后在回六扇门的时候,被裘海夫人派出来的家佣杀死了,尸体被丢去乱葬岗喂了野狗。” “你早就知道?!” “当然,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六扇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晓。 踏入游魂途径的那个褪凡者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六扇门的府邸本身是个道器也不知道。” “所以你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操控孟连的褪凡者?” “一半一半。”顾柏松又摇了摇头,“你知道孟连为什么会去府衙报案吗?还用上了那么复杂的方式?” “不懂……” “裘海有个小儿子叫裘听风,喏,就是那个皮球。 这个裘听风最喜女色,在半个月前掳走了孟连的妹妹。 当天孟连下值回家后就发现自己的妹子不见了,这一打听才知道是被裘听风给掳走了。 孟连是个老油条,他知道六扇门的规矩,所以他选择了去府衙报官,还选择了最难被发现的一种。 可他没想到,裘海夫人派了一个普通人中的顶尖高手帮着裘听风料理尾巴,这不一报官就被发现了。” “京都府衙的人也是怀疑有人在戏耍他们,不过按照惯例,他们也派出了一个队伍前来白庄查看。 凑巧的是,就在这时候白庄内死了十一个家佣。 就刚刚你见到的那种情况,京都府衙都是一群怂货,见到情况不对,立马就把这个案子丢给了我们六扇门。 裘海找了不少关系才把这份案宗在六扇门内压了下来,所以六扇门没有立刻出动人手解决。” 压了下来,这才过去一个月就开始旧事重提,裘海的关系看来也不怎么硬吗? 顾东言目光一闪,呵,这种想法当个乐子就好。 既然旧事重提,说明了白庄肯定有其他的变故,比如被玄九一刀枭首的周芷晴,又比如她口中被墨教习破坏的‘好事’! 第26章 水乡雷泽,牧家牧环宇 “听风我儿!” 跑了许久的裘海极速靠近顾东言和顾柏松两人所在的地方。 玄九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两人看着裘海,抱起地上的那颗猪头失声痛哭。 一阵啜泣过后,裘海双目通红,语气凶恶地对着顾柏松说道,“敢问我裘海最近有何处得罪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为何对我儿见死不救?” “没有!”顾柏松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与裘侍郎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裘侍郎又怎么可能有地方得罪我呢? 只不过孟连始终是我六扇门的捕快,你们这么大大咧咧地把孟连给杀了,总督大人觉得很丢脸,裘侍郎应该知道的,京都嘛,最讲究的就是脸面。” “那是下人自作主张的行为,明明我已经说过,我可以把凶手交给六扇门!” “那是你的事,我来白庄不过是过来查案罢了,追一个魑魅已经让我分身乏力,实在是腾不出手保护贵公子。” 裘海很愤怒,愤怒到顾东言都能够听得到他身上的骨头在咯咯作响。 顾柏松这时候仿佛如眼瞎耳聋一般,笑眯眯地说道,“哦对了,总督大人还让我跟你带句话。 六扇门的面子落了就落了,他有的是机会找回来。 可陛下的面子你也敢落,不知道你裘海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顾柏松的声音很低,落在裘海耳中却宛若雷霆,他一个手抖,没拿稳的‘皮球’便吭哧吭哧地滚了走。 哆嗦道,“顾柏松就算你是世子,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诬陷我!诬陷一位对大虞有功的朝廷命官!” “瞧瞧,你这胆子啊,也太小了,我都没说什么事,怎么就污蔑你了呢? 不过,胆子小这才好啊。 胆子越小才会把自己的小命看得越重。 今天你请了多少超凡来杀我呢?” 萦绕着顾柏松的火焰,凝聚成形,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从中睁开。 龙啊! 顾东言瞪大了双眼,面前火焰凝聚成的庞然大物,让他的喘息都炽热了几分。 这玩意可真行,明知道是假的,却依旧透露出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 虚空被火焰的炽热烤到扭曲,几个人影从虚空中掉了出来,脸上戴着不知名鬼怪的面具。 一、二……十三,加上裘海一共有14个褪凡者。 其中一位褪凡者,一边鼓掌一边说道,“不愧是大虞的第一天才,这份心计和实力随安王想来也比不过你。” “谬赞,东辞胜我良多。 倒是诸位比我想的还有些胆小,来都来了带着面具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交代出背后之人,柏松可以做主送诸位一个痛快。” “定安王世子想来是搞错了,吾等可承担不去袭杀王府继承人的名头,吾等不过是裘大人请来解决堕落者的褪凡罢了。 当然这堕落者太过厉害,导致定安王世子不幸陨落于此,也是理所当然。”另一位后方的同伙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少褪凡者跟着附和,“是极是极。” 那位站在最前方的褪凡者,带着一张饿鬼面具,微微抬手,曰:“此地为水泽之乡。” 话音落地,天空轰鸣一声,霎时间大雨倾盆,河流暴涨,守卫顾柏松的火龙滋滋作响。 “又是儒家的手段,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季无常一个堕落者是怎么逃出京都的。 现在看来,未免没有你们在后面的帮助。” “呵,季无常是谁?不认识!” “别说废话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让这两个小崽子跑了,耽搁了那位的宏图大计,那位可是会生气的!” 言毕,那‘饿鬼’食指与中指并拢,虚空一点,四周暴雨更甚,河流向白庄汇集,翻涌升腾。 其余十二人齐齐动手,靡靡之音蛊惑心神,刀兵之利啸空而来,藤蔓如蛇欲缚身形…… 裘海招手一柄暗红小剑,从内而至,速度快极,却是跟其他人不一样,这剑尖朝顾东言暴射而去。 顾东言被周围大雨挡住了视线,不知所然,只觉一股危机从天灵盖中喷射而出。 “麻烦。”玄九抱怨道。 闻其声,不见其人。 刀芒一瞬,只听兵铁交戈之声骤然响起,下一秒,暗红色的小剑被一刀斩出,刀气范围之内,不见雨水。 顾松柏见状大笑道,“诸位,来而不往非礼也,且试我一招!” 轰! 雨水中狼狈的火龙身形大涨,雨水蒸腾成白雾,四周空气灼热难耐。 腾空而起朝着那‘饿鬼’扑咬而去。 “此刻,我距火龙三十米开外!” 饿鬼又是虚空一指,立刻从火龙口中消失,出现在三米开外的位置。 “我倒是以为定安王世子有多厉害,这大虞第一天才不过也是虚名而已。” 带着罗刹面具的琴师咯咯直笑,可马上她感觉到后背一片火热。 转头便瞧见顾柏松不知怎么出现在她身后,手掌摁在她的背脊处,对着她微微一笑。 “确实是虚名而已,还多亏了诸位大人抬爱!” 说完,没等这琴师发出尖叫,火焰燃起让她顷刻之间化为了烟灰。 暴力,实在是太暴力了。 顾东言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就这种实力,普通人怎么跟褪凡者一起玩啊,除非搬出东风快递和同归于尽弹。 带着面具的众人语气惊变,‘饿鬼’大声道,“诸位切莫留手,合力围剿! 雷覆泽,惊雷!” 乌云从天际坠落,蓝紫色的雷电在其中翻滚。 一道雷霆落下,差点劈中持刀上前的‘无常’,惹得他破口大骂: “妈的,疯子,雷泽不分敌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水乡雷泽,你是牧家牧环宇!” “你他妈这是要做什么,你想把我们全都杀死在这里吗?” 声音纷乱嘈杂,第二道惊雷无预料响起劈开了玄九的刀芒直奔顾东言而去。 只见玄九的身影再次浮现,抬手挥刀。 就是此刻,裘海又动了,手持暗红色的长剑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将长剑狠狠刺向顾东言的心脏。 顾东言心中大骂道,小辣鸡你玩不起,这么多人还搞声东击西这一套。 抬手!抬手!抬手!!! 顾东言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想用手中的刀卸去一部分力道。 但是即便他反应拉满,但对于裘海来说,还是太慢了。 慢到他仅仅是刚做出一个提刀的动作,暗红色的剑尖就已经被递至眼前。 第27章 一堆吸引视线的炮灰,途径的残次品 要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顾东言已经在剑身中看见黑白无常在跟他招手。 这柄利剑跟孟连手里拿着的凡铁不一样,它能很轻松地划破他的内甲刺穿他的心脏。 如果这个裘海剑法够好、够快,说不定他还能在临死前看清楚自己的心脏长成什么样。 嘤~ 在顾东言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一声鸟啼在顾东言耳边响起。 清脆、锐利又凶芒毕露。 原本落在玄九肩头的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双翅一振陡然间化为一只猛禽。 翎羽如铁与剑身碰撞,瞬间掀飞了猝不及防的裘海。 之后更是凶性毕露,腾身用利爪向裘海的头颅袭去。 牧环宇见状又是虚空一指,冷声道,“退,此地禁飞!” 一股束缚顿时出现在白庄之内,猛禽扑腾的羽翼突然一滞,笔直坠落。 “woc,牧环宇你这个智障!” 几声惊呼从另一边传来。 ‘修罗’等人也没预料到,牧环宇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不仅仅猛禽,其余褪凡者一个个都毫无防备地从高空坠落,原本对着顾松柏的攻击手段也半路熄火,被迫憋了回去。 大面积的束缚能力并不是很强,对于褪凡者来说更是如此。 牧环宇的禁空维持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范围僵直。 猛禽刚落入水泽之中,双翼一振便又从水中飞出,甚至片羽不湿。 其余几人骂骂咧咧,没人受伤。 但裘海不见了! 连人带剑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玄九和猛禽环顾四周的同一时刻,火苗在牧环宇身后窜起,顾柏松如之前一般突兀出现在牧环宇背后。 一掌下去,雷火交加。 “牧少主专心点,不熟练的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用了!” 砰的一声,掌风落在牧环宇的身体上,身躯立刻四分五裂。 跟琴师的烟灰不同,雷火交加之下,牧环宇更像是一个被打爆的水球。 好吧,就是一个水球! 障眼法。 牧环宇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手上捏着一颗蓝紫色的珠子。 飘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句话同样送给世子殿下。 水泽有雷为之雷暴,还请世子殿下好好品尝一番在下的绝招。” 轰隆隆。 巨浪翻滚,雷霆怒号。 白庄上方的乌云压得更低,地上的雨水翻腾淹没了大半个白庄。 玄九神色慎重,提起顾东言落在能落脚的屋顶。 盘旋于半空的猛禽极速落地,在两人身边变成与玄九一模一样的黑袍人。 身高、服饰,甚至连脸上面具都一模一样的黑袍。 只有身上别着的腰牌有所不同,一个写着九,一个写着十一。 那些个跟着牧环宇和裘海一同过来的褪凡者,望着乌云中穿梭的雷霆和囚笼一般的水泽。 一个个神色大变,污秽之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以双亲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全方位火力覆盖。 “骂的真脏!” 顾东言耳朵一动微微感慨道。 “呵,二爷要是了解当前的情况,恐怕你骂的要比他们更脏。” 猛禽变成的玄十一冷声开口,“雷暴是一个借用灵物释放出来的大规模技法,威力足够将此处移成平地。 不过雷暴的威力虽然大,却是不能移动的死物,只要离开雷暴的范围便可相安无事。 可这牧环宇用出来的水泽则是将所有离开雷暴的逃生之路活活锁死。” 顾东言沉默着听完,“这人太可怕了,别人是一击不中便立刻遁逃,他却是想着连队友一起坑杀,听刚刚他们的语气,似乎他们之前也不认识的样子。” 这些褪凡者不像是牧环宇的队友,更像是一群吸引视线的炮灰。 打着消灭顾柏松的名号,吸引顾柏松的视线,实际上却是试图对自己一击必杀。 想到这,顾东言心中一阵恶寒。 京都上千万人,皇族子弟少说也有几万人,怎么就盯着他一个人霍霍? 假如顾东辞没有派人暗中保护他,假如保护他的人少了一个,今天他不就得交代在这里?! 可千万别让他知道到底是哪位对他这么‘照顾’! “本来就不认识,这群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本来就是藏在京都中收钱办事的臭虫。”玄十一小声说道,“这么多臭虫一起出来,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背锅。” 背什么锅玄十一没有说,但很明显,除了扛下害死他这位‘顾二爷’的黑锅,还能有什么? 哦,对了现在还有一口害死定安王世子的黑锅。 顾东言抬头望着煌煌天威,不由自主吞下口水问道,“这东西你们抗得住吗?” “扛不住。”玄九摇摇头,“这是天威,像六扇门总督和道观的老天师那种人物说不定能硬扛。 但定安王世子手上应该有什么好东西。” 玄九看向顾柏松,顾东言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顾松柏面对这漫天雷霆,仅仅是不慌不慢地摇摇头,阴阳袍中滚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嘴里嘟囔道,“老天保佑,希望总督那个老家伙没有骗我,宣威帝留下好东西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有那么一点用。” 掏出来的瞬间,黑球便脱手而出,朝着白庄内最高的铁皮灯塔飞去。 啪嗒一声,小黑球死死镶嵌在铁塔的穹顶。 其余部分咔嚓作响,不一会儿就化为一根巨型长针。 我嘞个避雷针啊! 顾东言张大了嘴巴,玄学的尽头是科学这话还真没错! 在这个怪异的避雷针成型的那一刻,雷暴仿佛受到了挑衅。 乌云被闪电撕裂,雷霆宣泄而下,一道接着一道疯狂劈在避雷针上面。 “我们看起来不用死了。” 玄九松了一口气,咂咂嘴,“这些灵物的用途还真是诡异,也不知道定安王用的是什么灵物。” “雷极,宣威帝用一位不知名途径褪凡者遗躯制造而成的灵物,史书上有记载,此物曾在一位地阶天师的雷霆下毫发无伤。 不过,宣威帝更喜欢称呼它为避雷针。 现在看来,宣威帝果然是见微知着,避雷针的确要比雷极更符合它的身份。” 玄十一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他脑海中储存的知识要比玄九的丰富许多。 顾东言在两位玄卫身后,哆嗦着身体,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看一下…我?” 玄九和玄十一回头一瞧,半晌才发出声音,“二爷这造型挺别致的啊。” 充当避雷针基座的灯塔离几人不远。 天上雷霆轰鸣的时候,导入地面的电流相当庞大,不少游离在空气中的电子可劲地往顾东言身体里钻。 虽然不致命,但也是让他体验到了什么叫有意识的‘全麻’。 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他换上了一个无比拉风的爆炸头。 “二爷很抱歉,这种情况下,我们无能为力!”玄十一小手一摊,“在牧环宇用灵物招雷弄出来的雷暴下,周围灵的存在已经紊乱,或者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们如果不是靠着自己体内的灵硬抗,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群家伙的处境更加糟糕!” 玄十一指着顶着爆炸头到处乱窜的众人,依旧冷淡的语气仿佛多了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 是的,那群褪凡者更惨! 他们十几个人已经被顾柏松一个个包围了。 避雷针落下之后,顾柏松靠着他那一身神出鬼没的身法,已经轻松拍死了四五个被水泽和雷霆束缚而无法脱身的褪凡者。 雷火交加之下,那些个被顾柏松盯上的褪凡者们,宛若一个又一个绚丽的……二踢脚。 “……褪凡者跟褪凡者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如果说顾柏松跟牧环宇的斗法还算有些看头,对付其他人完全就是顾柏松一边倒的…屠杀! 顾松柏捏死他们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天才跟常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哪怕是成了褪凡也是如此。 不过除了裘海和牧环宇之外,这群人中的其他算不上真的的褪凡。 他们应该只是喝了秘药却不敢直面仪式的残缺品。” 什么是秘药? 什么是仪式? 经过在六扇门恶补过知识的顾东言,有个大概的了解。 所谓秘药就是把众多成为褪凡者途径的材料,以一种特殊手法熬制而成的汁水,而所谓的仪式,则是为了让秘药更契合自身而向神只祈祷的一种形式。 不过秘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服用过程中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寻常穷极想象也见不到的东西,一个不慎就会死人,甚至直接变成失去理智的堕落者。 仪式同样也是,它跟服用秘药的存活率并不挂钩,有着单独的一套判定。 它的存活率甚至比服用秘药的存活率更低。 所以不少人在服用秘药,见过那些奇怪的东西之后,并不会选择继续进行仪式。 这些服用过秘药却没有进行仪式的人,在普通人眼中是褪凡者,但在褪凡者眼中却是残缺品。 是一种有价值的…垃圾。 京都的恶鬼就是收藏这种垃圾的垃圾堆! “你们也能做到这样吗?” 顾东言看着顾柏松只提着一个活口过来的时候,心不自主地咯噔一跳。 “简单。” “轻而易举。” 玄九和玄二者异口同声。 第28章 踩在命运上的棋局 一个时辰过后,笼罩在白庄上的雷暴散去,雨过天晴拨云见日。 玄九和玄十一又悄无声息地隐匿了身形,宛如变魔术一般,两个大活人在顾东言一眨眼的瞬间消失不见。 “早就听说你家的玄卫手段非凡,还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这种隐匿功夫不去听墙角还真是可惜了。” 顾柏松啧啧称奇,手里提着一个被扇成猪头的‘恶鬼’。 另一只手向空中一挥,铁皮灯塔上怪异的环形避雷针缩回一个球体,从穹顶滚了下来。 顾东言眼角抽搐,论手段非凡谁比得过你啊,杀褪凡者如屠鸡。 “走吧,任务结束了,有这么一个家伙也算是可以交差。” 郊区的路不怎么好走。 被大雨冲刷过的泥土稀烂无比,每走一步顾东言都能感觉到脚下泥浆的的冰冷刺骨。 “堂兄,你不是说我们的六扇门的任务是解决诡异的源头的吗? 可为何我感觉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所有事情也就裘海跟白庄的事情有一点点关系吧?” “你是说我还没有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在怪我把你当成了鱼饵钓鱼?”顾柏松轻笑道,“亦或者二者都有?” 顾东言努了努嘴,到底是把满腹牢骚重新咽了回去。 无他,打不过顾柏松而已,要是打得过,他高低得给顾柏松来上两拳。 “你呀你,天真得有些发蠢。 孟连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就算他是六扇门的捕快,你以为按刚刚裘海的手段和反应,一个普通人发现了白庄的秘密后真的能够顺利地抵达京都府衙并且报官么?” “什么意思?” 顾东言神情一变,“堂兄是说这一切都是裘海刻意为之? 他堂堂一个刑部侍郎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让自己的小儿子死在了这里……” 顾东言仿佛抓住了某些头绪,但又好像没抓住。 事情的逻辑有矛盾。 假设裘海是一个淡漠亲人的人,不惜用自己小儿子的生命做局,目的就是杀掉自己拖随安王府下水。 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这里面有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顾东言’已经死过一次,而这个局若是顾柏松不带他来的话,那就跟他顾东言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说这个局是针对顾柏松布下的,那就更不合理了。 总不可能针对顾柏松的局,裘海的杀招却是放在自己这么一个普通人身上。 难道说…… “因为从一开始,事情就彻底脱离了裘海的掌控。” 顾柏松继续笑着说道,“他们这些人原本的目的就是把你们随安王府杀得只剩下东辞一人。 恰好此时凉国铁骑入侵,东辞有足够的理由据兵北疆。 一旦随安王府的人死尽,无疑是给东辞和陛下两人心中都扎下了一根难以拔除的铁刺。 可谁料到,他们的精心谋划无一成功,只死了些无关紧要的废物。 凉国大将军不知道跟东辞达成了什么协议,北疆不仅没打起来,东辞这次回来甚至还说了凉国那边试图跟大虞打造一个互市。 你跟东韵也是平平安安,有惊无险。” “至于鱼饵嘛,白庄的案子本不该落入我手,但自从跟你进了六扇门后,它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我负责的案宗。 很明显他们就是在诱惑我,然后很明显我没有经受住他们的诱惑。” 顾柏松拍了拍顾东言的肩膀说道,“放心好了,我也不是真不拿你的命当回事。 我已经问过东辞,知道你身边有护卫保护这才带你来的白庄。 此事结束之后,你也真正地有了喘息的时间。” 顾东言目光一沉。 果然,白庄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的主角就不是他。 也跟之前周芷晴的话对应起来,他们在白庄布下的局实际上针对的是顾东韵。 只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顾东韵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不说?他可不会相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一点不对劲都没有瞧出来。 顾柏松浅浅打了个呵欠,“行了,别想了,就你现在这本事,把脑袋想破了都没用。 赶紧正好趁着这波十几个褪凡者和一堆怪物贡献的绩点,找老赵头换些褪凡者秘药才是正经事。 万一哪天陛下心情不好把你能够成为褪凡者的资格取消掉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顾东言老神与顾柏松并道走着,默不作声。 秋末冬初,下过雨的风总是要比寻常的风冷冽一些,仿佛有刀片在身上不停地刮。 白庄的另一头,一个穿着破旧麻布的女孩身上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 唇角干裂,双目无神,一个穿着六扇门服饰的游魂漂浮在她身后。 打着赤脚,露出的脚踝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积水的泥坑中。 偶尔停下来,对着毫无反应的游魂碎碎念。 “阿哥,我们已经报仇了……” “他们死了,裘听风也死了,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六扇门的褪凡者大人会帮助我们这样的怪物。” “阿哥,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看,已经不像人样了。……” “阿哥,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游魂没有意识也说不了话,仅仅是凭借本能跟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着,完全没注意到,她走过的泥坑被染成鲜血一般的红色。 一步…两步。 又或者是三步、四步。 少女的数数不好,早就忘记了自己走了多少步。 可不管她走了多久,始终没有见到自己村口的大槐树。 她好像迷路了,走丢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真的找不到家了,女孩噗通一声,摔进了路边的大号泥坑。 泥浆一点点将她的身躯覆盖。 先是腿,再是身躯,最后是手和脑袋。 “阿哥,我觉得好冷啊,我好想睡觉。” “阿哥,我是不是太调皮,你才不跟我说话。” “阿哥,我好想你啊……” 女孩沉了入泥底,她死了。 十六个脑袋的怪物从她的身躯中钻出,仰天长啸,看着女孩狼狈不堪的模样,它们放肆大笑。 [该,活该,谁叫她不听我们的,附近村子里的血食多美味啊,只要来上一口,她身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就是就是,不过我们也应该感谢她,她要是不死,我们怎么可能从她的奴役中走出来呢?] [自由,我们是自由的。] [饱餐一顿,用人类肮脏的血液,酸臭的血肉祝贺我们的新生!] 魑魅们围着少女转圈,它们欢呼,它们庆祝,它们喝彩。 然后一把从少女身上钻出来的火苗,把它们瞬间烧成了灰烬。 只留下一只没有神智的魍魉一言不发地守在泥坑旁边,静静地等待他自己身上的灵消散。 …… 顾东言和顾柏松此刻已经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公用大马车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雨下得有多大,它总是能够准时准点接待客人。 不少时候,若不是上面还有着面容沧桑的驾车人,它都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宣威帝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锻造而成的特殊灵物。 在火焰燃起的那一瞬,顾柏松心中若有所感。 打了个哈欠,一边双手捏诀,一边对着顾东言说道,“你要不要听听孟连的故事?” 第29章 结算:一千二百五点绩点 “孟连嘛,加入六扇门也有十多年了,比我加入六扇门的时间早的多。 说实话,我最开始对他的印象很一般。 长着一张人厌鬼憎的脸,一年到头身上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学着王二狗那家伙对我们这些大~人物竭尽全力地谄媚,一开始的时候可没把我给恶心坏了。 后来嘛,我知道了孟连是家中独子。 父亲以前是北境退下来的士卒,可惜回乡的路上被一只成了精的怪物杀死了。 他母亲身体不好,大病小病年年都有。 家里还有个骨瘦如柴的小妹。 门里发放的俸禄全被他用来给母亲治病和赡养小妹。 俸禄不算少,至少养活他们三人没有问题。 所以六扇门内不少同僚根本看不起孟连谄媚的做法,他们觉得孟连的做法相当丢人,又不是活不起了,怎么可以这样平白无故丢了作人的傲骨。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作为六扇门的捕快,从来都没有什么俸禄被克扣的事情,甚至不少捕头在外面的收获都会分润一些给手下的捕快。 孟连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打整个六扇门的脸。 可再后来嘛,有一日,孟连的小妹来六扇门寻他,让所有的同僚都吓了一跳。 几年前瘦的跟麻杆一样的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睛明亮地跟珍珠似的,比有些大家闺秀都长得好看。 这会儿大家才知道,除了给老母看病,孟连把所有银子都用到了自己小妹身上。 帮她买好看的衣服,买好看的裙子,送她认字,送她读书,送她进学。 舍下脸面换来的银子全都花在了他这个小妹身上,自己则是粗布麻衣,入冬了都不舍得给自己添一些衣裳。 说到底我是觉得有些奇怪的,我根本想不通孟连为什么要把一切都花在自己妹妹身上,凭借他十几年来积累起来的绩点和银子,他完全可以换一份褪凡者秘药。 只要成了褪凡者,他的生活不能说是翻天覆地,至少也是吃穿不愁。 我问过孟连,孟连只是乐呵呵地回了一句话,他说:长兄如父。 我当时年纪尚轻,又去问了总督。 总督说:一个人永远无法和不同经历的人共情,孟连的处理方式谈不上正确,也谈不上错误。 总之他愿意如此,所以如此。” 顾柏松说久了,有些口干舌燥,从马车座位的隔间中掏出一个水壶,倒了些水出来润润嗓子。 然后随手掐了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手诀,接着说道: “总督说的话,当时的我也不太懂。 成为褪凡者后事情也繁忙,总之,后面我也没有再怎么关注孟连。 等我再一次注意到孟连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只魍魉。 他亲妹妹的‘魍魉’。” “普通人不用秘药也能成为褪凡?”顾东言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不行,要是真的有那么简单,褪凡者岂不是一抓一大把?” “那她是怎么成为褪凡者的?” “因为白庄需要一个合理出现的怪物来引诱六扇门的介入,没有什么比在仪式中褪凡失败形成的堕落者更合适的怪物了。” “她失败了?” “不,她成功了,相当成功! 有人把孟连的尸体在她进行仪式的时候丢在了她的身前。 谁也没有想到,孟连的尸体居然主动成为了她的魍魉。 并且杀掉了看守她的十一名守卫,把裘听风打成了重伤。 要不是裘海来得快,裘听风估计都等不到今日才死。” 顾柏松言语之中尽是感叹。 听得出来,他很看好孟连的妹妹,这位游魂途径的褪凡者。 “在白庄里似乎没见她?”顾东言说道。 “她死了。”顾柏松回答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追着那群魑魅出去的时候把她杀了?” 顾柏松摇摇头,“在成为褪凡者的第一天她就死了。 孟连为了她自愿成为了傀儡一样的魍魉,而她却用尽所有力量把魍魉造就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孟连。 那些魑魅便是白庄里的怨念吞噬她剩余力量而形成的怪物。 她的身体也成为了怪物的居住地。”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在义堂的时候,顾东言可是眼看着顾柏松追着那些魑魅而去。 “给了她一些生机,让她亲眼看到裘听风死在孟连的刀下。” “孟连也死了对么?” “是的,一旦失去褪凡者的制约,魑魅魍魉就会变成肆意妄为的鬼物。 我在那个女孩身上留下了一点小手段,一旦我给她的生机完全消散,焰心就会把这些鬼物燃烧殆尽。 即便是孟连也不能例外。” “真是一个糟糕的故事。”顾东言如是说。 呼啦~呼啦,马车外的风更大也更冷了。 冷到就连顾东言在下马车的时候,即便阳光狠狠地扑在身上,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故事很糟糕,听故事的人也很糟糕,但这并不意味着顾东言会为此感到愧疚。 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点。 怎么说他们的惨况,多多少少能跟随安王府扯上关系。 也许他该给孟连和孟连的妹妹收个尸。 “你这小子,运道还真是不错!” 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把顾东言神游天外的魂魄拉了回来。 是管仓库的跛脚老赵头。 进了六扇门他就跟顾柏松分道扬镳了。 顾柏松去找总督,他去仓库核销任务。 这会儿他已经拖着那个鼻青脸肿的猪头走到了老赵头的地盘。 “第二天当值就跟着顾柏松那小子混了上千绩点,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见得有人这么帮衬。” 老赵头阴阳怪气,一听就是年份已久的老阴阳人。 顾东言虎躯一震,眼睛瞪像铜铃。 他连任务还没提交,六扇门里面的人就把绩点给统计好了? 黑幕,这一定是黑幕! 刚刚顾柏松才说过六扇门内没有克扣俸禄一事,原来他们克扣的不是俸禄而是绩点!? “把你脑子里的肮脏念头给收回去!”老赵头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情,顾柏松早就已经通过秘法传到了门内,等你们回来,白庄那边的痕迹早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顾东言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他就说顾柏松怎么对那些尸体碎块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有专门的‘洗地’队伍啊。 “人我已经看过了,恶鬼的修罗是吧,你把这家伙丢给李名封那小子就行了。 这次的任务一共是1250点绩点,顾柏松说他用不到绩点这玩意全扔给你,我已经给你登记好了,你确认一下,签个字。” 老赵头递过来一本名册,记录顾东言的一页在名册的最后方。 白庄案件:收获伪褪凡者十二,黄品下阶怪物33,入1250绩点。 记录很简洁,也很准确。 顾东言笑嘻嘻地拿起旁边炭笔在记录后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真丑,你这字签上来简直玷污了我的这本名册!”老赵头看见顾东言的字,额头上青筋暴起,不耐烦得挥了挥手,“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快点滚蛋!” “能换褪凡者秘药吗?”顾东言搓了搓自己的小手问道。 他跟王二狗打听过,一般来说700点绩点就可以在老赵头这里换一些褪凡者秘药。 别看他身上的1250绩点来得简单,实际上,要是没有顾柏松和两名玄卫,要想凑齐一千绩点都得猴年马月。 毕竟合理分配下来,一个伪褪凡者才值30绩点。 普通人就算拼掉性命打也打不过一个伪褪凡者。 老赵头古怪地看了顾东言几眼,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可以,你想换800绩点的还是1000绩点的?” 咋回事,不是说好是700绩点的吗?咋褪凡者秘药还有价格差别和市场价值浮动? 还是说不同途径的褪凡者秘药价格不一样? “您老给说说,这两种有什么差别吗?”顾东言舔着脸问道。 “800绩点的是已经库房中已经调好秘药,1000绩点的是尚未调配好的秘药原料。 没有差别,只不过不同的人需要秘药的份量也不同,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影响褪凡仪式的成功率。” “这…所有途径的秘药价格都是一样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当然不一样啊! 难道你不是来求取道士途径的秘药?” 六扇门机会没有人会选择其他途径,除非是那种死活赚不到绩点,又或者道士途径褪凡始终不成功的人才会尝试其他途径。 老赵头守了几十年仓库,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服用秘药不首选道士途径。 “嘿嘿,这不是听说您老人家手上有700绩点的褪凡者秘药吗?”顾东言又干笑两声。 “谁跟你说的?”老赵头一双老眼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顾东言。 顾东言心中一个咯噔,丸辣,王二狗这死胖子坑自己? 嘴上打着哈哈说道,“听说听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么一嘴,我就记下了。” 老赵头的眼神让顾东言心里狠狠地发毛。 就在顾东言要不要考虑脚底抹油的时候,老赵头突然咧嘴一笑,“700绩点的褪凡者秘药我也有,也是定量的,你要是想要不定量的,把比这次所有的绩点用上我就换给你。” “啊?不是您老别坑我啊! 这怎么不定量的药剂比定量的药剂贵这么多?” “嫌贵?老头子我还嫌卖得便宜了。 门内就道士途径和僧侣途径的秘药已经卖得最便宜,你这些绩点也就买得起这两样。 其余途径的药剂一个比一个昂贵,要不是上次老头子调配秘药的时候有些失误,700绩点的秘药你连影子都见不到。” 呵呵,那还不如道士呢。 至少道士的前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花700绩点买一份有缺陷的药剂,简直就是没有脑子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老别拿我开涮了,我还是用1000绩点换道士的秘药吧。” “得,又是一个没眼光的小家伙。 你是把这个猪头送给李名封还是先跟我去仓库里面取货?” “先送去监牢,等会儿我再过来找您。” 第30章 道士途径的褪凡者秘药 秘药是个好东西,服用秘药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现在被他拖着走的‘修罗’是一个大麻烦。 万一他突然醒过来把自己的秘药抢走了呢? 还是谨慎点好。 六扇门很忙,但也不是很忙,反正今天的人比昨天的多得多。 管着监牢的李名封这会儿找了一块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李捕头清闲得很?” 顾东言把人拖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对李名封在监牢里的忽悠耿耿于怀,这人良心大大滴坏! “哟,这不是顾二爷吗?现在也披上了六扇门的皮了啦? 监牢的活确实是轻松不少,怎么着,要不要我把你从顾柏松手下调过来,我请你晒太阳。” 顾东言嘴角抽搐,果然他真的不擅长阴阳怪气。 从京都里随便揪出一个人来,都比他厉害得多。 想到这,顾东言卸掉恶心李名封的想法,把‘修罗’扔到了李名封面前,“处理一下,一个伪褪凡者。” “好说好说。”李名封微微抬眼,下一秒大声喊道,“王二狗,快出来收垃圾!” “来了来了!” 别看王二狗又矮又胖,但监牢里还真没几个看守跑得过他,一会儿就瞧见王二狗拖着两根狗链子从门后面跑了出来。 王二狗看了看顾东言,又看了看地上的‘修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在李名封旁边问道,“头,这垃圾是……” 李名封似笑非笑道,“当然是地上的死狗,难不成你以为是顾二爷不成?” “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没想到二爷一出任务就能抓到一个褪凡者,真是实力强大。” “噗嗤,他有什么实力,还不是投胎投的好。 这人身上的火痕一看就知道是顾柏松留下的,行啦行啦,你也用不着拍他的马屁,麻溜点把人栓回去。” “好嘞,头儿!” 王二狗立马把一根狗链拴在了‘修罗’脖颈上,哼哧哼哧地把人拖进了监牢。 “你说话的语气可真让人恼火啊。”顾东言眯了眯眼,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那你打我啊!”李名封懒洋洋地说道。 “哼,迟早有一天的事,不要等到那一天哭着找到你姐姐求情!” 顾东言磨了磨牙,撂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谁还不是一个褪凡者了,等他的秘药到手,非得找个机会,把李名封扒光了挂在监牢的墙头。 …… 六扇门的第六扇门,也就是物品存放室,顾柏松把小黑球雷极放进了一个写着黄33编号的小黑盒子中。 物品存放室内坐着一个看书入神的老头,时不时呲着个大牙乐呵,也不知道他在乐些什么玩意。 “总督,东西已经放回去了。” “嗯嗯嗯,知道了。” 老头敷衍地挥了挥手,头也不抬。 顾柏松习以为常,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总督,下属有一事不明。” “不明就不明,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未必知道。再说了天地下的事情那么多,你要是都知道那岂不是变成了妖怪……” “还请总督解惑。” “啧,你这小子真烦人,早知道就不答应长洪那家伙把你也弄进六扇门了。” 老头恋恋不舍地把书放下,懊恼地说道,“问吧问吧,你这次又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 “无关修行,只是对总督放任六扇门派系林立有所不解。” “嗤,我倒是听出来了,你小子是在怪我为什么放任那些臭虫在我眼皮子地下谋害你那位堂弟是吧?” “柏松并无此意。”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 还不是长洪发话了,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他的好儿子们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可六扇门不该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去,这是第一位总督定下的规矩……” “我又没掺合,我只是没管而已。 再说了,长洪要我这么做我能怎么办? 难不成我还找他打一架不成?六扇门呐,老老实实做一柄刀就好了。 没事做,抓抓诡异,救济一下平民多好。” 顾柏松沉默片刻,再次拱了拱手,“学生知晓了,学生告退。” 物品存放室的门被轻轻合上,室内陷入黑暗,总督伸手点亮了嵌在墙壁上的壁灯。 摇摇头,拿起刚刚放下的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该怎么办才好呢?” …… “后生,真的不试一下魅惑途径? 它可是取99位美人深情泪水,再采用白狐的毛发和一位红娘的心脏打磨七七四十九天才做出来的秘药。 只要你成功成为褪凡者,走在路上就算是猪都会被你吸引。 考虑一下,你要是诚心要我就便宜一点。 只要699绩点,你看如何?” 顾东言不动声色。 他看个锤子,一份有编制的工作和一份看不到未来的赌博,谁都会选择一个光明的未来。 “您还是把这玩意留给其他人吧。” “伢崽子,不识货,你以为选了道士途径就真的能成为道士?”老赵头提着煤油灯往前走着,冷哼一声道。 “我知道,有失败的风险嘛,我还年轻大不了就多尝试几次。” “愚蠢,什么叫有失败的风险?那是有成功的风险。 喝一次秘药就成功的五分是天赋,五分是运气。 剩下的九十分是命运的青睐。 多尝试几次的话等你尝试过之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顾东言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命运要是不青睐他,他也就不会穿越了。 五星上将于北辰有句话说得好,有百分之五的成功几率,我试20次加起来就是百分之百! 当然,最主要还是顾东言脑海中闪闪发光的星宫两字给了他信心。 星宫在白庄的时候,就从那些死去的怪物和褪凡者产生的烟灰中吸收了一大波黑光,现在每一个笔画都亮着光芒。 顾东言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进入星宫。 星宫这么大牌,总不能让一个小小的褪凡秘药和褪凡仪式失败了吧? 总之就是一个字,稳! 仓库里面乌漆嘛黑的,除了老赵头手里的老旧煤油灯,没有其他的照明工具。 煤油灯看起来年份久远,微弱的烛火只能照到很小的一个范围。 生锈的金属铁丝嘎吱作响,仿佛稍微走快一些就会散架。 不过好在老赵头跛了一条腿,走路的速度跟蜗牛差不多少。 顾东言跟在老赵头身后,身体隐约传来不适的感觉,烛火映照的范围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地盯着他。 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老赵头在一处柜台前停了下来,柜台上摆放着一个奇怪的雕像。 仙风道骨,却是露出一口锐利的尖牙。 雕像雕像的脚趾缝中流出,滴落在盆子中。 老赵头在身上摸索出一个锈迹斑驳的小铁瓶子,然后塞到顾东言手中,指着柜台上摆放的奇怪雕像说道,“道观十年份的供油,你看看需要多少。” 供油? 顾东言看着这滩乌漆嘛黑的东西,眼皮子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要是不说,他还以为是从什么臭水沟里挖出来的东西。 顾东言拿着瓶子,心情沉重道,“我怎么看取多少?就算是不定量您老也给个范围提示啊!” “没有范围,需要多少供油,你的灵会提醒你。”老赵头幽幽道。 “可以不拿吗?”顾东言看着这堆乌漆麻黑的东西实在是下不了手。 “当然可以,不过1000绩点分文不退。” 奸商! 顾东言心中大骂一声,忍着恶心,将手中的瓶子没入铜盆的液体之中。 滋滋,滋滋。 黑色的液体顺着瓶口涌入。 一升,两升…什么破玩意,一个小小瓶子怎么能装这么多? 正当顾东言抬头想问个清楚的时候,忽然,面前的雕像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向顾东言扑咬而来。 吓得他连忙抽手后退。 一个翘咧,连人带着瓶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小子就是小子,毛手毛脚的。” 老赵头淡淡瞥了一眼,提着灯又慢吞吞地往前走去,“快跟上。” 不是,大哥,那么大一张嘴你没看到? 顾东言刚想说什么,抬头却发现那尊道士雕像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切如常。 立马把要说的话吞回肚中,捡起稳稳当当立在地上的瓶子,跟上老赵头的步伐。 “赵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赵头温温吞吞地回答说,“是你的灵在提醒你。 褪凡和堕落只有一线之隔,当你达到堕落的边缘,你的灵会自然而然的作出反应。” “不是赵老,取东西之前你可没有说过。” “之前你又没有问? 伢崽子,褪凡本来就不是那么好走的一条路,你要是反悔,现在就可以出去。 当然,绩点概不退还。” 顾东言沉默片刻,咧嘴一笑,“您老是想骗我的绩点对吧? 我才不会上当呢。” 老赵头这次连眼神都没给顾东言一个,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带着顾东言从不同的柜子中,取了不同的材料。 十年份的雷击木、道观的陈年香灰、黑狗的心头血以及苦竹的六纹叶。 类似被幻象袭击之事,倒是没有再次发生。 “等你回去之后,把雷击木磨成灰加到供油中。 再将苦竹的六纹叶放入其中,浸泡一天,最后拌上道观的陈年香灰和黑狗的心头血,秘药就算成了。” “服用秘药的同时记得进行仪式,道士途径的仪式很简单,给道祖雕像磕九个响头就行了。 不过要千万记住,只能给道祖磕头,不能给其他人磕头。 一旦磕错人,仪式便失败了。” 老赵头一边叮嘱,一边在名册上扣除了顾东言1000点绩点。 “您老这话说的,就摆一个道祖雕像在面前我还能叩错了不成?” 顾东言看见老赵头把名册递过来,熟门熟路地在250绩点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 老赵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呵,褪凡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第31章 服用褪凡者秘药 一周后,随安王府,折桂院。 白玉石桌上摆放着一尊小型道君像,跟六扇门内净灵堂内摆放着的雕像一模一样,是顾柏松从清风观弄来的好东西。 别问为什么要等一周,问就是道君像不好找,就连顾柏松帮他从清风观里弄来一尊道君像都花费了好大一番气力。 再加上服用秘药前进行的沐浴和斋戒,七天已经算是很快了。 经过白庄的这档子事情后,京都风平浪静了不少,就连六扇门收到由京都府衙转交过来的案件也少了不少。 这七天顾东言也算是过得安全和清闲。 服用道士途径秘药的事情,顾东言跟大哥顾东辞提过。 大哥没什么意见,只是让宋管家过来在一旁盯紧些。 “二爷,服用褪凡者秘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请立马终止仪式,一切以自身生命安全为主。”宋管家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懂的。”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成为褪凡者,目的就是为了活着。 可没那么傻乎乎干出舍本逐末的事情来。 交代完后,宋管家走出院子,在折桂院门口守着。 服用秘药和进行仪式的过程中,他人不可窥探与干涉。 否则干涉者和被干涉者成为堕落者的概率将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顾东辞之所以让宋管家来折桂院看着,也不是为了干涉,而是为了一个万一。 万一顾东言褪凡失败还成了堕落者,有宋管事在,能当场把变成堕落者的顾东言消灭地干净利落。 “就差最后一步了,拌上道观的陈年香灰和黑狗的心头血。” 顾东言取出一个坩埚,摆放在道祖雕像面前,里面是昨天就已经处理好的材料。 拿起放在旁边的香灰和血液,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加入乌漆嘛黑的液体之中。 再用透明的玻璃棒将它们搅拌均匀。 成了! 经过搅拌过后,坩埚里面的液体居然真的跟老赵头说的一样,褪去黑色变成深黄。 就目前这副卖相,可比前面的好上太多,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不能入口的东西。 干了!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端起坩埚一咬牙,眼一闭,咕噜咕噜就把秘药全部喝下。 嗯…嗯? 秘药如预料的一样,味道不怎么好。 但也不是很难喝,只是嘴巴中弥留着一些苦涩的味道。 什么嘛,服用秘药也没有他们说得这么恐怖。 顾东言放下坩埚,大大咧咧睁开眼睛,然后立马收回了他那个天真无邪的想法。 卧槽,妈的,院子里出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畸形种!大量的畸形种!!四肢并用的类人形畸形种!!! 院落内到处都是!!! 它们长着一副难以描述的面孔,拳头大小的眼窟,眼窟里细长的纤维吊着两个龙眼般的眼珠,摇摇晃晃。 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巴,所有的牙齿参差不齐地长在猩红的长舌上。 手脚长短相同,穿着如同人类一般的服装,脑袋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此刻,所有的畸形种都死死地盯住顾东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叫窒息的味道。 “淦,这些都是什么玩意,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吗?” 顾东言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敢过快地转动。 褪凡者堕落难道跟这些玩意有关? 不过,似乎有畸形种还是发现了顾东言的异常。 它四肢并用快速地爬到顾东言身边,两颗掉出来的眼珠子几乎要怼在顾东言脸上。 顾东言吞了吞口水,心中默念道,不理它不理它,它看不到我,我看不到它。 然后视线慢慢朝石桌上的道君雕像挪去。 老赵头说过,道士途径的褪凡需要秘药跟仪式同时进行。 现在只需要给道祖他老人家磕九个响头,这些鬼东西就应该消失不见了吧。 嗯?!!! “我嘞个老天爷啊,我亲爱的道祖雕像怎么不见了?” 圆润的白玉桌面上空空荡荡,别说雕像了,就连灰尘也见不到一粒。 这不得完球! 顾东言二话不说,脑海中的意识朝星宫蔓延而去。 如果这些玩意是喝了秘药才出现的,只要自己去星宫躲一躲,让身体把秘药消化干净,就可以完美解决目前的状况。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虽然这只是个备用计划。 可意外总比计划要来得突然! 就在顾东言挪动眼神地一瞬间,贴到顾东言脸上的畸形种忽然把一根手指插入顾东言的胳膊,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刺痛,让顾东言晃了晃神。 …… “病人已经出现生理特征,加大药剂的使用量。” “很好,眼球有微微颤动,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快准备仪器记录病人目前的情况,病人马上要苏醒了!” 嘈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进顾东言的耳蜗,然后又一点点拉近。 恍惚结束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出现在眼前。 “奇迹,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快通知病人家属!” 一个离顾东言最近的医生激动地欢呼,鼻梁上的眼镜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到顾东言身上。 顾东言歪了歪头,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奇怪的轮椅上。 旁边布满了许多看不懂的仪器,唯一有些了解的,是一旁有规律发出滴滴声的心电图。 这里是…医院? 因为褪凡失败,所以我又穿越回来了? 面前的医生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同顾东言打着招呼,“你好,请问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嘛?” 顾东言迟疑着没有说话。 幻境会很真实,这是他从冬生用书虫搭建的幻境中学到的知识。 上一秒他还在进行仪式,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很难说不是某种东西搞出来的幻境。 医生示意旁边的护士进行记录,自己则是继续说道,“请不要害怕,我是仁济医院的精神科的主治医生,我叫杨光明。 你现在身体上有感到什么不适嘛? 如果有的话你就点点头,没有的话你就摇摇头。” 杨光明说话的方式很温柔,言语间似乎有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难道真的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顾东言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褪凡仪式产生了怀疑。 他穿越到这个大虞这个世界之前,根本没有任何前兆。 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快要死亡。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记不清自己穿越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稀里糊涂的,精神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很大。 顾东言看着杨光明的眼睛,正欲点头的时候,突然星宫两字从脑海中窜了出来。 不由分说,猛地一震,让顾东言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白大褂医生,全是畸形种。 这些畸形种一个接着一个围绕在顾东言身边,动作稀奇古怪,但每一只都死死盯住顾东言,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第32章 秘药决定基础,仪式决定途径 呼,这回顾东言是真的二话不说,意识直接拱进了星宫。 星宫内一切如常。 古朴又辉煌的装修风格,四周萦绕着浓密的白雾。 自身平底的玉台桌面前依旧摆放着两个耀眼的光圈,咦,不对,这次还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光圈。 “真吓人,刚刚出现畸形种是什么玩意?怎么还能构筑幻境?” 顾东言手指轻轻敲打扶手,另一只手又揉了揉眉心,“要是在星宫内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就好了,真怕那群畸形种把自己的身体给吃掉了。” 念头落下,星宫内浮现出一块巨大天幕。 天幕上的镜头正是目前顾东言所处的折桂院。 只不过,画面中并没有出现任何畸形种的身影,只能看到顾东言的肉身捧着一口小小的坩埚,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椅上。 道君像也…嗯? 这道君像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人和青牛都闭着眼睛没错,但为什么那没有断的牛角上多出了一个蜂窝般的眼睛? 顾东言眯了眯眼,手指敲击的频率快上了不少。 该不会这些畸形种实际上就是道君像搞出来的吧? 如果是,自己喝下道士途径的秘药的行为那真的的就是大大地草率了。 就在此时,四周白雾仿佛感知到顾东言的念头,从四周蜂拥而来。 白雾之外,星河裸露,群星闪耀。 “一颗星星代表着一种途径?一个星座代表着一个序列?” 看到星河的第一刻起,星河所代表的信息在他脑海里融汇贯通,顾东言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要是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种途径,这途径不是数不胜数? “这是要让我选择一个途径?” 话音刚落,星河的光芒愈发闪耀。 “可自己明明服用的是道士途径的秘药,怎么能选择其他途径? 不按序列走的话,恐怕等会从星宫中一出去就要跟那群畸形种哥们打招呼了吧?” 道士…非途径…基础…称谓…仪式… 断断续续地信息从顾东言心地浮现。 道士不是途径的名称,是别人强行给予的称谓。 秘药只是基础,进行的仪式决定了途径的方向。 难怪只服用秘药的褪凡者被称为残次品,合着他们只是拿起来敲门的砖块并没有踏入门内。 如果仪式才是踏入途径最重要的一环,那给道君像磕头,那肯定就不是什么正经途径。 不正经的途径,怎么会存在神?! 想到这,顾东言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天知道要是他给那个道君像磕头后会步入什么途径。 好在,自己有星宫这个后手…… 一秒钟过去了。 五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顾东言眼神陡然一变,嘴角突然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手指停止了敲击座椅扶手的动作。 “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你窃取我的心声之后多少会透露一点你的来历。 藏着掖着可不好合作啊老板。” 星宫里是有意识的! 第一次进入星宫,顾东言便隐约有这种感觉。 原本以为是星宫的器灵,但给人的感觉又不太像。 悄悄在别人心里面传递信息的手段,更像是躲在阴暗角落中蛊惑人心的爬虫。 什么福至心灵,什么灵台清明。 这种把戏最多只能骗骗不懂事的小朋友。 而这次,这不多试探几次就试探出来了。 ‘它’不仅有意识,还能对顾东言毫无防备的心声做出回应。 它会是星宫的真正的主人么? 星宫内一片沉默,一切看起来就像是顾东言在自言自语。 顾东言挑了挑眉,双手交叉,像个不学无术的痞子。 “好吧,老板要不然我们各退一步。 你既然选择了我,那也就证明我拥有被你选择的价值。 老板你不爱说话也行,喏,星河之中那么多途径,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看不过来了,老板要不然帮我挑一个好一点的途径?” 哗啦啦,顾东言话音落地,星河之中立刻有三颗星星光芒暴涨,艳压群芳。 [瓦匠途径,隶属于阵法序列,可入封神榜。 途径仪式:用三种不同材料打造三种不同风格的房子。] [骗子途径,隶属于失真序列,可入封神榜。 途径仪式:你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骗局,并没有人对你产生怀疑。] [武者途径,隶属于斗战序列,可入封神榜。 途径仪式:完成一百场战斗。] 顾东言目光闪了闪,把一股不知名的念头压在心底,“老板果然大气,三种途径都属于可封神的序列,可惜没有一个我喜欢的。 要不老板你再给我换一换?” 星宫忽然抖动一下,随后三颗星星立马黯淡下去,又换了三颗星星上来。 “哎呀,这三个途径里也没有我喜欢的怎么办呢?老板再换一换呗?” 顾东言摇摇头,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 「你…不要…太过分。」 那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又一次在顾东言心中浮现。 无声无息,又无影无踪。 顾东言嘴角的笑容进一步放大,“哎哟,老板啊,这怎么能算是过分呢? 选择一个好途径,后面不也是为了帮老板更好地干活吗? 不过,既然老板发话了,那我就选择这个途径好了。” 顾东言伸出手指,既没有选先亮起来的三个途径也没有选后面亮起来的三个途径,而是选了星河中一颗‘黯淡’无比的星星。 它身上没有其他星星那般耀眼的光芒,放在星河中宛如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子。 按理来说,顾东言不可能发现它,更不可能选择它。 但事实上,偏偏就是这么巧。 白雾散去,星河陡然出现的一瞬间。 顾东言偶然间看到一点从自己身体中析出黑光,先是被星宫收纳过去,而后又飘向了这颗星星。 黑光不是那么耀眼,所以顾东言的发现也没那么起眼,甚至躲在星宫的那个‘它’,都没察觉到顾东言的这个念头。 星星微微颤动,传来途径的信息。 [画师途径,隶属于**序列,不入封神榜。 途径仪式:万物有灵,你需要画出一幅有灵的真画。] 嗯?怎么是**序列?还不入封神榜? 难不成自己选错了,搞了一个乌龙。 但很快,顾东言就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 因为躲在星宫里的老梆子火气很大,甚至还在弄出了轰隆隆的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你…在愚弄…我!」 会生气,好事啊! 顾东言放宽了心,食指在座位的扶手上轻轻一敲,聒噪的轰鸣声瞬间散去。 冷笑道,“是你先愚弄我的老东西!” “很有手段啊,先是窥探我的心声,再利用我的心声对星宫内的环境做出改变,甚至还传递了一些我迫切需要的信息。 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在慌乱中植入‘星宫其实有主,我不过是一个被选中的傀儡’的念头。 然后后面再慢慢把我培养成傀儡,做实我是傀儡的事实。” “哦不,封神榜,你给的六个途径上面都写着可入封神榜,该不会只要我选择了其中之一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你的傀儡吧? 老梆子,你真是好算计!” 「我…从未如此想过。」 “啊呸,还从未想过。 若非我打小心眼子就多,谨慎地多试探了几手,借用星宫的力量压住了自己的心声,否则真就给你骗到了。 之前做出的举动,看似是你搞出来的神迹,实则都是通过我的意志影响星宫完成的。 我愿意,所以星宫才能产生变化。 而且我刚刚选择途径的时候,你很着急啊,着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选择途径,老梆子,你在星宫是一点控制权都没有啊。 这么说起来,你不是被关押星宫中的囚徒应该就是不请自来的恶客。 老梆子,我说得对么” 「还真是…有趣,星宫这一次居然选择了你这样的一个主人。 你…跟外面表现出来的模样,完全不同。」 顾东言不以为意抬手一挥,白雾回到原地遮挡住满天星河。被他选中的星星从天幕之中破空而出,钻入他在折桂院中的身体。 “老梆子,自从我坠入了996的工作陷阱中我就明白了,人跟人的相处,总得多戴几副面具才行,尤其是刚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防的就是你这种暗中耍手段的老阴逼。 不过老梆子啊,我倒是奇了怪了,你既然操控不了星宫,必然不是星宫的器灵,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藏在哪里呢?” 「呵呵,愚蠢,我无处不在!」 “得了吧,还无处不在,你但凡强一点,能强行控制我,都不至于这副嘴脸。 确实,我现在的确找不到你,但这不代表我以后找不到你。 不过只要你在星宫内,总有被我找到的一天……”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交易是等价的,我并不觉得囚徒有等价交易的权力。” 「我有能让实物进入星宫的办法。」 顾东言正襟危坐脸上笑容和蔼了几分,“老板详谈,你只要把办法告诉我,我保证在找到你的死后不把你干死。” 「呵…,你这种人不走失真序列还真是可惜了。 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发誓一旦你有能力要立刻把我从星宫中放出去。」 顾东言摇摇头道,“老板,你这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星宫有法子带实物进来,你不告诉我,我也总有一天会摸索出来。 我记得上回那两个人在星宫做交易的时候搞了一个天平出来,要不我们也用那个天平做做交易?” 「你……,呵,不想交易就算了。 星宫有过很多届主人,你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而已。」 说完,那种玄之又玄的波动陡然消失。 “老板,有事好商量嘛,交易无非就是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老板?老板?!” 顾东言伸了个懒腰,手在光圈上轻轻一拂,几个光圈立刻藏在桌面下。 嘁,真没意思,这种老梆子真是让人讨厌,眼看阴谋搞不了就直接玩消失,一点儿都玩不起。 有一说一,那个能把实物带进星宫的方法他是真想要啊,然后再用星宫搭建一个网购平台,完全可以从根源上扼制住不平衡的物价。 说远了,不过要是真能得到,目前阶段以物易物就很是方便…… 另一边,飞出天幕的‘星星’很快就完成了与顾东言身体的融合,正如星宫从褪凡者和怪物的残余中吸收黑光一样,他的身体在‘星星’的改造下也学会了从周围的环境中吸取黑光。 “秘药的效果应该结束了。” 顾东言透过天幕,看到他的身体上析出的黑光越来越少。 尤其是星星钻入身体后,没用多久,身体上就看不到一点黑光。 “现在该是只服用了魔药,却没有进行仪式的残次品顾东言上线的时候了。” 第33章 疯子的行为是无法预测的 红月高悬,静谧的折桂院忽然出现不小的动静,一声清脆的啪嗒声,让守在门口的宋管事,立刻破门而入。 院内一片狼藉,原本放在石桌上面的道君像,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变成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片。 顾东言此刻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面色苍白,额头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见到破门而入的宋管事,面露苦涩道,“宋老,我失败了,秘药的效果太可怕了,我没有撑到仪式的进行。” 宋管事没有做声,一双鹰眼仔细地打量四周。 等他拿出他的狐皮灯笼把院子里外都彻底检测一遍后,才腾出手安慰顾东言道: “褪凡失败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你已经消化了秘药,已经是褪凡者了,算不上失败。” 顾东言眼神中露出一丝倔强,不死心的问道,“服用秘药后看到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褪凡者的残留,失败者的怨念,以及不可言说之物等等。” 宋管事惋惜地看着顾东言,“每个人褪凡的时候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甚至还有人什么都没看到,你运气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能在它们的阻挠下活下来。 你没有继续进行仪式是对的,褪凡过程中,只有百分之五的几率活下来,并不是一句开玩笑的话。” “我知道的,这样其实也算不错,至少我的自保能力比以往提高了一大截。”顾东言耷拉着头低声回应道。 一大截么…… 褪凡者跟褪凡者之间尚且有差距,更别说是一个残次品。 如果遇到像顾柏松那样干掉一个普通褪凡者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存在,一个残次品的地位跟一个普通人的地位实际上没多大区别。 甚至就连比普通人晚死一秒都做不到。 宋管事忧心忡忡,再看看吧,说不定过几年京都的局势就彻底稳定下来了…… 今天晚上随安王府很安静,但其他把目光盯在顾东言身上的人已经开始沸腾。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顾东言褪凡失败的消息,如漫天飘舞的飞絮,传播速度甚至比大虞报社发行晨报的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第二天一早,顾东言收拾好心情去六扇门当值。 刚刚踏入六扇门的大门,他就稀奇古怪地收获了不少来自同僚怜悯的眼神以及风言风语。 “废了,怎么说也废了,我就没怎么听过,第一次不敢进行仪式的人,在后面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机会中能够成功褪凡的。”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门内又要多一个捕头呢,结果是个李鬼,大伙都散了吧,没什么好期待的。” “褪凡难啊,就连贵族老爷也不敢保证必入褪凡,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忙忙碌碌有什么意义。” “真是该死啊,如果把这份秘药给我,我一定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褪凡者。 把秘药给这些贪图享受的贵族老爷就是浪费!” 总而言之,不管是怜悯还是疯言疯语,从别人口中吐露出来都不是什么好话。 除此之外,六扇门内还给了顾东言一个‘惊喜’。 他在六扇门内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东言,几月未见,近来安好?” 面前一女子长发挽髻,面如桃花,身上披着一张白粉色的大氅。 琼鼻天成,一双清眸内含烟雨。 人映景,景衬人。 顾东言右眼皮微微跳动,对着面前的女子拱手作揖,“见过李三小姐,托三小姐的福,日子过得自然是不错的。” 现在六扇门上值的时间点,就连红月才落下不久,李幼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跟李名封一起来的? 李幼时细长的眉毛两侧略微向下,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懊恼,“不知幼时何时惹恼了东言,再次见面东言竟与我如此生份?” 一举一动尽显小女儿姿态,鲜艳娇媚,倒是让周围路过的同僚都看呆了眼。 “三小姐这玩的又是哪出?”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让顾东言感觉寒芒在背,苦笑一声道,“东言与三小姐不过泛泛之交,何来生分一言。 若是因之前的事得罪了三小姐,东言在此赔罪。” 顾东言又拱了拱手,随后立马抬腿走人。 苍松学院有三大才女,萧芷晴只是其一,李幼时则是三大才女之首。 样貌、学问、才情、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京都里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如虎豹豺狼一样盯着她,就等着跟她结亲。 这种人可沾不得,连凑都不能往她身边凑,不然指不定马上有一大堆麻烦接踵而来。 “嘿嘿,姐你输了吧,我就说你是山上的猛虎,那小子见了你必然脚底抹油。” 李名封坐在摆放在花坛边的铁制长椅上,一脸贱笑。 除了李幼时之外,其他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 “闭嘴,你是想挨打了不成?” 李幼时把脸色一收,清冷得如雪山之巅的明月,与刚才跟顾东言打招呼的神态判若两人,“在他身上可有察觉到完成仪式的气息?” 李名封缩了缩脖子,又撇起嘴角道,“没有,我看过了这小子就是单纯地服用了秘药,不过也确实有些奇怪,他体内的灵圆而不漏,不像是撑不过仪式的模样。 我怀疑他是故意不进行仪式的。” “不,陛下那边都松口了,他要是能进行仪式定然不会再拖。 他身上毕流着的还是皇家的血,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迟则生变的道理。 除非真的有蠢人在道君像上动了什么手脚……” 晨风拂面,李名封顺着阿姐的想法想下去,无端端打了一个寒颤。 今年京都的风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冷。 “冷就多加点衣服,难道东辞还会因为你褪凡失败而缺了你的用度不成?” 老地方,顾东言盘腿坐在榻上,两只手捧着茶杯兴致缺缺。 顾柏松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顾东言的心拔凉拔凉。 “堂兄你怎么也知道了?” “是个人都知道了,不仅如此我帮你物色来的道君像碎了一地,昨天陛下知晓的时候还特意下了一道圣旨把我骂了一顿。” 顾东言心虚地挠了挠头,苦涩的笑道,“堂兄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服用秘药的过程那么恐怖。” 畸形种和自称是精神科主治医生的杨光明,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多想。 “比你在白庄见到的那些树妖还恐怖?” “比白庄见到的树妖恐怖得多,我感觉我能活下来已经是在道祖面前烧高香了。” 一阵风来,帮顾柏松手中的闲书翻了个页。 “是了,陛下果然骂得没错,有人在我送你的那尊道君像上做了手脚。 不然凭借你这一身被秘药激活的灵,撑过仪式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怎么着也算是活着,活着就算是好事。” “是啊,活着就算是好事。” 顾东言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躺在炕床上,静静地听着床底下煤石噼里啪啦作响。 “我瞧着陛下昨天给我们家下的圣旨,似乎没有查下去的心思?嘿,来六扇门一看,堂兄你也没有往下查的意思。 也不知道想害我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柏松把书页翻了回来,端起茶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慢吞吞地说道,“一个把自己隐藏起来的疯子。 能在道君像上做手脚的人,至少是地阶的褪凡者,你让我去查这么一个疯子,这不是摆明叫我去送死吗?” 褪凡者分为四大阶:天、地、玄、黄。 黄阶最低,天阶最高。 像顾东言这种未进行仪式的褪凡者,通通被称为不入阶。 能达到地阶的人,至少已经杂糅了七个途径,拥有的手段和能力已经到达一个相当恐怖的阶段。 一个地阶拼劲全力,完全可以把一个城市变成一场无人生还的游戏。 “不是吧,让地阶来害我啊,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顾东言猛地起身,手脚并用地四处比划,“他要是想我死,直接过来捏死我不就好了。” “京都有总督和老天师在,他们可不敢放肆。 比起谋财害命,能成为地阶的人他们更爱惜自己的生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已经是极限了。 除非嘛,他们已经决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顾柏松把书册合上放在一旁,重新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水。 “算了,不说这些了,没多大意义。 你没有踏入道士途径说不准也是件好事,我这里有一些其他途径的仪式你可以稍微参考一下。” 说完,一本古朴发黄的小册子,从顾柏松的阴阳袍中溜了出来,然后被顾柏松扔给了顾东言。 上面记录着不少途径,以及途径仪式。 比如[农夫途径,途径仪式:耕种十亩土地,一年内达到一定的3000公斤。 游商途径,途径仪式:一个月内,通过跑商获得一千两银子。 猎人途径,途径仪式:一周内,获取五十种不同的猎物。]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只不过这些途径都没有注明秘药的配方。 顾东言草草翻了翻,脸上露出一丝疑虑,“堂兄,这不对吧,我已经服用了道士途径的秘药,后面能能单独进行其他途径的仪式?” “谁知道呢,或许可以又或许不行,你收着,总不见得有什么坏处。” 顾柏松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摇摇晃晃地拿起那本闲书册子。 窗外一层楼高的小树,听着寒风的呼啸,树叶一茬接一茬地飘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此刻顾东言的心正如这棵小树一般突突个不停。 他这位好堂哥的举动属实让他心慌啊,难不成他也知道‘道士’并非是一种途径?仪式才是决定途径的根本? 顾柏松不明说,他也不敢明问,只能是把册子收入囊中,口干舌燥地说道,“堂兄既然这么说,东言自然是听堂兄的。”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昨天陛下的旨意应该是让东辞赶快回去,坐镇北境。 东辞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启程,等他启程之后你也离开京都吧。” “哈?堂兄,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离开京都啊。” “安心,会有机会的。 过些日子,京都会很危险,会死很多人。” 顾柏松慢条斯理,如同之前给顾东言讲故事的时候一样,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堂兄,我们这种人从懂事开始不就知道,京都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安全的地方吗?”顾东言‘竭尽全力’用平静地语气说道。 “这次不一样。”顾柏松抬起头,看着枯树上最后一片树叶在瑟瑟冷风中摇摇欲坠,“这一次,他们都疯了。” “疯子的行为就连疯子本身都无法预测的,更别说疯掉的不止一个人。 京都中没人敢保证自己会在这次的浪潮中活下来。 总督也不例外,老天师不例外,包括坐在椅子上的那位也不例外。” 第34章 冠以护道者之名的保姆 开…开玩笑的吧? 总督跟老天师那种人物几乎已经站到了褪凡者的巅峰,站到离传说中仙神最近的地方。 这种人物又不是没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死在所谓的京都浪潮中? 顾东言摸了摸鼻子,一脸戚戚。 不是他不相信顾柏松,实在是顾柏松的话太过于危言耸听。 可没过多久,一卷圣旨从宫中传到了六扇门,这才让顾东言意识到,或许,他那位温吞的堂兄仅仅只是实话实说。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寒山寺佛子与清风观道子不日即将远游,行走天下,朕恐路途人心叵测,妖魔为祸,特遣六扇门选各选三人为道子与佛子护法,为期一日。 钦此!] 圣旨在六扇门的上空铺开,声如钟鸣。 黄灿灿的文字经久不消,六扇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圣旨的内容。 “堂兄,这就是你说的机会?” 顾东言压住心中的浮动,微微挑眉,“先不说,陛下愿不愿意放我离开京都。 就目前的状况,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进行仪式的残次品,想要获得这个机会恐怕不怎么容易。” 实力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伤。 但再硬的实力,也挡不住别人明目张胆地走后门。 顾柏松看着顾东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表情,旋即发出一声轻笑,“别紧张,人早就定好了,圣旨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佛子东渡,道子西行。 你、马闯以及李幼时护卫佛子东渡行走。 付春,祁良辰以及古丹护卫道子西行游学。 这份名单是陛下亲自拟定的,你也不用担心陛下不放你出去。” 茶杯很凉,茶杯很烫。 还想着走后门的顾东言两只手捧着茶杯,也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堂兄,这名单的安排让我很慌张啊,马闯是门里的捕头实力应该算过得去,可加上我还加上个李幼时,这确定不是给佛子增加两个累赘? 再说了,李幼时也不算六扇门的人吧?” “谁告诉你李幼时不是门内的人了?” “她不仅是六扇门的人,还是六扇门的捕头,玄阶下品,实力也入了二流。 要说累赘,真的的累赘恐怕只有你一人。” 顾柏松笑着说道,“平常李幼时不以真容出现在六扇门内,整天戴着一个银色面具,听说,这面具还是跟某人打赌赢来的。” “堂兄,若是如此,便更加让我慌张了。” 顾东言面色平静下来,轻轻地把茶杯放在桌沿,“我实在想不通,这种好事为什么落到了我身上?” “本来…是不该落到你身上的,但偏偏你在这个时候仪式失败了。 所以这个名额就落在了你身上。” 顾柏松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东言一眼,“如果你褪凡成功了,这种好事反而落不到你的头上。” 褪凡失败才是必要条件? 不,必然不是,褪凡失败更大的可能是成为堕落者。 或许皇帝选择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没有进行那种给人磕头的古怪仪式… 顾东言揉了揉眉心止住思绪不再乱想。 喝下茶壶中倒出来最后一杯茶后,幽幽地问道,“那既然堂兄你明知道不久后京都就要翻起滔天巨浪,为什么不给自己弄一个名额离开京都? 以堂兄的实力成为道子和佛子的护道者应该更加稳妥吧?” “我吗?”顾柏松微微愣神,然后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是定安王世子,走不了的。” 风小了,茶喝完了。 阳光踩掉云彩的影子在云层之中探头探脑。 顾东言从床炕上下来,站在门口,双臂张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堂兄你只擅长隐瞒却不擅长撒谎。 定安王世子,呵,真是好烂的一个理由。 从小到大有没有人告诉你一句话啊。 做好人呐,是长不了命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顾柏松反驳道。 “嘁,好人总喜欢说自己不是好人。 南郊的慈济堂我去看过了,确实挺不错的。 算了,就这样吧,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这次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跟我都还活着。 你知道的,我一贯很懒,你要是死在了京都,我可不会记得每年去给你扫墓。” 顾东言说完,拍拍衣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任由斑驳的阳光,顺着风向爬进门槛。 顾柏松又一次默默地放下手中的书卷,盯着外面枯木的倒影,喃喃道,“东言的这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回回来喝茶都不记得把门带上,就不能养成顺手关门的习惯吗?” 喝完茶,热完身,平常的时候顾东言就该到处遛弯了。 当然善尸房是顾东言最喜欢去的地方。 读书也好,运动也罢,总之是越靠近善尸房越好。 谁叫整个六扇门,就善尸房里面析出来的黑光最多,就这个位置让顾东言倍有安全感。 但今天不行,圣旨出来了,名额也内定了,但总督那边也是要走走过场。 这不刚从顾柏松那儿出来,顾东言就撞上了被总督召见的马闯。 一个笑起来凶神恶煞,不动的时候又像个老实巴交庄稼汉的男人。 刚刚在外面喊顾东言名字的也是他,两人一起来到六扇门的内堂。 来六扇门这么多天了,顾东言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六扇门总督。 一张精瘦精瘦的脸,下巴挂着标准的白色山羊胡,粗布麻衣,手里拿着一本包浆的书册,依稀可以看见封面写着一个‘艳’字。 很好,一点儿不符合他对这位总督的幻想。 难道总督不该是虎背熊腰,拳镇妖魔,刀砍鬼怪之辈吗?再不济也得是仙风道骨相貌,一看就是绝世高人。 这位怎么跟专门在公共马车站点卖禁术的老头看起来是一个气质呢? 顾东言和马闯是来得最迟的两人,除去他们两个,其余四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另外一个背着一个木匣看起来稍微有些冷漠。 一个老的老,一个小的小,总之就看起来就颇有特点。 “总督,人都到齐了。” 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冷声说道。 就这声音,比夏天的冰块还冰。 如果不是顾柏松已经她的身份告诉了顾东言,顾东言很难把她跟面若桃花的李幼时联想起来。 “嗯…嗯?这么快就到齐了吗?” 总督抬起头,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想到了我这次招呼你们前来的目的。 幼时、马闯和顾东言去给寒山寺佛子当护道人; 良辰、付春和古丹去给清风观道子当护道人。 手上要是没什么活的话,就赶紧准备准备,今日你们就得到地方去认下人,明天说不准就得出发。” 没有什么勉励的话,也没有繁琐的流程,只是单纯地分配任务。 一下子,总督就在顾东言眼中顺眼不少。 这才对味嘛,给钱办事,少说多做,这样的好老板可不多见了。 “是,总督!”银面抱拳点头道。 其余几人跟着抱拳,顾东言有样学样,唯有那个身上背着木匣的男子,看着总督冷漠道,“为什么选我,我不去!” “你得去!” “我不去!” 总督语重心长地说道,“良辰,你得去,别人去看着道子我不放心。 你不去是因为你对你的剑没有信心,还是你的剑对你没有信心?” “少用激将法,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我的剑只斩鬼怪,可不是为了保护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祁良辰冷声道。 道子年纪很小,前段时间刚满四岁,佛子也是个四岁出头的奶娃娃。 也不知道寒山寺和清风观选佛子和道子的标准是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扇门派过去的人地位有一些尴尬。 说得好听一点是护道者,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保姆。 总督捏着他的山羊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怕了啊良辰,你怕路上遇到太强的鬼怪,你害怕你的剑锋被鬼怪折断,所以你不敢去。 你要承认你怕了,我可以考虑给换其他不害怕的人顶替你的位置。” 祁良辰没有反应,但他身上背着的木匣反应相当剧烈。 里面的东西听到总督说的话,在木匣里砰砰作响。 祁良辰漠然道,“卑鄙,你除了这一招还会其他的招数吗?” “虽然下三滥,但很管用不对吗?你的剑可不愿意背上懦夫的名号。”总督笑着说道。 “哼,我可以去,但别指望我照顾小屁孩。” “所以我还额外给你找了两保姆。” 付春、古丹:您老大可不必把我俩抓出来鞭打。 “没其他事,你们就回去准备准备吧,尤其是要去寒山寺的,距离远得很,可别磨蹭久了。” 解决祁良辰的问题后,总督迫不及待地把众人赶走,然后拿起那本发黄的书册,乐呵呵地欣赏书册之中的图画。 顾东言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更像了。 在公共马车站点卖禁书的家伙,他丫的就是总督吧! “马闯,你需要回家一趟吗?” 李幼时走在前面,声音冷冷清清,让被叫到名字的马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马闯连连摇头,“不、不必,家中就我一人,银票什么的都在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我要,我需要回家收拾一些东西。”顾东言等马闯说完立马开口道,“顺带跟我大哥还有小妹告个别。” 言语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呼和雀跃。 他,顾东言,历时十天,终于要逃出这个动不动就对自己生命有想法的囚笼了。 从此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待他借助星宫潜修十年,他一定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他应该得到的纨绔生活! 李幼时面向顾东言的时候,声音软了下来,就像冰冷的雪水顿时化为了山间甘冽的清泉,“东言难道还不知晓,随安王在东言前来上值之际,就已经带着东韵妹妹离开了京都了么? 王府里的所有东西以及所有人,都已经被随安王打包带走,就连蒙图在把你送过来后,都紧跟着追了上去。” 顾东言:??? 骗人的吧? 但事实上,出去打听一圈就能知道的东西,李幼时没必要在这上面欺骗他。 顾东言心头洋溢的喜悦顿时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喉咙有些干涩,“他们真的走了?” “自然,随安王离开得匆忙,不过经过六扇门的时候,在门房那里留了些东西给你。” 呼,吓死个人。 还以为顾东韵和顾东辞发现了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把他给抛下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京都中又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导致他们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京都,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顾东言心中一稳,又恢复了面部管理,拱手道,“多谢三小姐告之,请允许我取了包裹之后就来。” 李幼时的银色面具下,眉眼弯弯,“不必,我们与你一同前去。” 第35章 我的好大哥,你是真的该死啊! 李幼时跟顾东言并肩而行,马闯跟在后面像个步履蹒跚的老仆好不吃味。 他也算是六扇门的老人了,还从未听过银面捕头李幼时跟其他人关系如此亲近。 就算是她的胞弟李名封,在六扇门内也未必能得到银面捕头的好脸色,顾东言不过是一个褪凡的失败者,凭什么能得到此般待遇? 对于马闯的愤懑,顾东言并不知情,当然他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意外。 从见到李幼时的第一眼起,顾东言就知道她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不,李幼时跟过来的举动让顾东言很是头疼。 这女人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顾东辞可是随安王,镇守边境的随安王! 他留下来的东西岂能是给外人看的? 门房边,顾东言止住脚步对着两人说道,“三小姐、马捕头,你们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取了东西立马过来。” “合该如此!” 马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去寒山寺不必急于一时,你不必赶时间。” 李幼时闻言也止住脚步,看向顾东言匆匆离去的方向,无人瞧见银面下的神态。 存放物品的门房听起来是看门的守卫歇息的地方,实则不然,自宣威帝即位后,凡是朝廷办公处的门房全都被改为了纳物间,用来临时寄存一些私人物品。 只是纳物间过于拗口,大家私底下一直延续了门房这个称呼。 门房内每个登记在册的公职人员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纳物柜,他人可往纳物柜中存物,却不可取物,取物则是需要用到私人的对应腰牌。 一旦弄错自己的纳物柜,不管是存错还是开错,后面的手续都相当麻烦。 顾东言跟看守的兄弟打过招呼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储物柜。 将六扇门的腰牌塞入储物柜上的小口,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过后,金属质地的柜门轻轻地弹开。 “前辈玩得真花!要是他能再多活一段时间,估摸着就要大力推广快递这个行业了吧。” 顾东言轻声感叹道,这位前辈真是一点儿后路也不给后人留。 柜中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暗红色盒子以及摆在盒子旁边的一封信。 都不用打开看,看封面上‘二弟亲启’就知道是顾东辞写的。 比毛毛虫还难看的字,整个大虞恐怕也只有顾东辞一人可以写出来! 顾东言收起盒子,打开信封,硬着头皮把顾东辞的信往下看。 {见字如晤,咱们就不搞文绉绉的那一套了。 昨天碎掉的道君像有问题,有大问题,多的说不了,毕竟你不是真正的褪凡把握不住。 反正京都呆是肯定不能呆了,你最好也准备一下,看能不能找机会跑出京都。 你知道的大哥养着一支军队,实在是太穷了,所以随安王府里的东西我都搬光了,但别说大哥不照顾你,还是给你留了一些东西跟一千两银子的。 你要是真的没办法离开京都,就去东城门找一个姓白的城卫,先是揍他一顿再狠狠地威胁他,他肯定就会放你出去。 时间越快越好,去哪里都行,就是千万别来北境。 哦对了,玄九和玄十一柏松让我收回来了。 除了柏松和陛下外别人都不知道我手里有一支由褪凡者组成的玄卫,他们仅仅是知道我有一支精锐部队而已,你小子可千万别说露了。 就这样,等你看到这封信后,我已经跑远了,勿念!} 字如狗爬,形似海藻,再多些内容,顾东言感觉自己就要看不下去了。 好在,顾东辞有自知之明,没写多少内容。 顾东言换了一口气,把信纸对折,在信封的银白色封条上用力猛搓,信纸连同信封顿时无火自燃。 …… 通往西北的官道,两辆朴素的马车正在柏油路面上极速前行。 刚刚从梦中醒来的顾东韵,看了一眼旁边傻乐呵的大哥,又看了看上方熟悉的穹顶,心有所感。 “大哥,我们这是已经离开京都了吗?我还没有跟二哥告别呢!” “告别,没什么好告别的,路过六扇门的时候,我在六扇门里面瞧见了李幼时,这会儿,他指不定在哪里傻乐呢。” 顾东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呵呵地说道,“我这次还给他留了一千两银子,足够他跑路和路上的开销。 我们那位好伯父啊,这次似乎真的玩脱了。” 顾东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撑在铺了软垫的车窗上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这大虞,明面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玩脱了不过是迟早的事。 北境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顾东辞之所以不带顾东言去北境也是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中的原则。 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对于棋子而言,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顾东韵眼神下垂,瞥见了顾东辞脚边的一个小盒子,一根晶莹玉润的笛子放在其中。 眼皮一跳,眉毛一挑,“嗯?大哥,你是把王府掘地三尺了吗? 我怎么记得,你手上的那根玉笛是阿娘在二哥七岁时送给二哥的生日礼物? 二哥还慎重地把他当成宝藏埋了起来,说是要等他会吹笛子后,第一个吹给阿娘听。” “呵呵,害搬家嘛,什么东西都是要搬的,这笛子材质这么好,埋土里多浪费嘛。 下次见到东言再还回去就是了。” “呵呵,难怪大哥舍得给二哥留下这么多银子,我想大哥挖出来的应该比这些更多百倍吧?” 分我一些,我就不去告诉二哥,说他小时候埋下的宝藏全被大哥挖完了! “……你可真黑,什么都没做就想分一波利润? 七三,不能再多了,再多你就去跟老二说吧,反正到时候我也花完了。” …… 顾东辞是真该死啊! 打开盒子后,顾东言的怨气都快要在头顶化形。 是没错,顾东辞在信中说的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的确在盒子中,甚至还放了几块碎银在里面,但这银票的面值,这银票的标记,无疑是原主存了多年的压岁钱啊! 顾东言本来还想着,等自己潜修十年,神功大成之后,就躺在银子上过上奢靡的生活。 现在好了,梦想破灭了。 想都不用想,连王府地砖都不放过的顾东辞,怎么可能放过他的压岁钱! “好一个措手不及!” 顾东言愤愤地捏着银票,把目光挪向躺在银票上的玻璃小瓶。 瓶子很结实。 嗯,不是因为它看起来很结实,而是它的外壳上写着结实两个字。 四面密封,金属挂绳缠绕其中,依稀能够看见里面装着一截白色指骨。 瓶子底部贴着一个标签,写着这个东西的名字和使用方法。 [灵物:高傲者的指骨,当你用它指着对方的时候,不管对方在做什么都会说好。 使用方式:在瓶子上滴三滴鲜血,千万不能多滴。 缺点:当你指着的方向有两个人时,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该灵物使用一次可持续时间为:一个时辰。] 顾东言啪嗒一声把盒子关上,两眼一闭。 一个废物玩意,怎么办,更想搞死顾东辞这个狗东西了。 第36章 寒山寺佛子和寒山寺住持 寒山寺距京都颇远,除非一大早就乘坐马车前来,否则在日落之前定然是回不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寒山寺上午的香火要比下午的香火旺盛得多。 原主记忆中,母亲在的时候倒是常常带着他和小妹一同前来礼佛,可后来母亲因病故去之后,他跟小妹便从未来过。 几人乘坐马车来到寒山寺山脚,憋了一路的李幼时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东言看起来心情不佳,不知幼时可否帮东言排忧解难?” 顾东言动了动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很遗憾,他现在确实笑不出来,光是面无表情都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只能是动动嘴道,“无碍,不影响任务,还请三小姐放心。” 马闯已经有些麻木,提着刀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讲胯骨轴子。 这样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路了,如果马闯也是个穿越者,他一定会问: 朋友,我也是你们两个py的一环吗? 寒山寺的寺庙建得很高,从下往上看,长长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听说以前寒山寺的寺庙其实也没那么高,顶多在半山腰,可宣威帝期间,有一位住持偶然间听到了宣威帝一句“高处不胜寒”的感慨,便立刻把寺庙搬到了山顶。 这才导致寒山寺的阶梯又臭又长。 “这些香客还真是…活力旺盛。” 顾东言看起眼前健步如飞的老大爷,眼皮子陡然一跳。 都已经爬了一半的台阶了,饶是顾东言经过秘药强化的身体都有些气息不稳,这老大爷却欻地一下从顾东言身边穿了过去,身法快地跟猴子一样。 到底谁才是褪凡者喂! “真佛在庇佑他们。”李幼时抬起头看向台阶的尽头,语气诚恳地说道,“食香火,庇佑万民,这是僧侣和道士途径后面特有的手段。” “越是虔诚的信徒,身体素质也就越强,尤其是在有道观和寺庙的地方,有些信徒几乎不比普通褪凡者要弱。” 马闯补充说道,眼神还在顾东言身上停留了一小会。 显然他口中的那个普通褪凡者,说的就是如顾东言这样的‘残次品’。 顾东言不以为意,心里无端端盘旋起一个念头: 僧侣途径会不会跟道士途径一样,也只是一个称谓?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道士如此跟道士类似的僧侣多半也是如此,甚至朝堂中普遍存在的儒家途径可能也只是被别人冠名的称谓而已。 毕竟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封神榜上有名称是道士或者僧侣的神位。 又过了半个时辰,爬了上千阶台梯,三人总算是见到了寒山寺的庙门。 朴素的木制牌匾挂在门户的正中心,两侧厚重的石门向内而开。 人来人往,到底是热闹非凡, “我们应该再晚来些的。” 马闯捂着刀,魁梧的身材挤在人群中有些难受,来往的香客素质不差,但实在架不住人多。 顾东言深以为然,借助马闯的大块头,连忙挤到离香炉最远的地方。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顾东言不由想起来他平常只在朋友圈中瞧见过的人山人海图,不由感慨道,“以往我母亲带我来时都是下午,在寺庙上住上一晚,等第二天清晨礼拜过后再回府,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我来寒山寺时也是如此。”李幼时点点头附和道。 又来了,马闯心里直道一声晦气,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跟付春换一换,去当道子的保姆。 明知是不合时宜,马闯却依旧开口道,“我们又不是来礼佛的,人山人海倒是对我们没有影响,不如先去找找佛子,混个面熟?” “好主意,可佛子在哪?” 顾东言两手一摊,寒山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三个就想在寒山寺里找人,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寒山寺的住持应该知晓……” “嗯,那住持又在何处?”李幼时眨了眨眼,虽然没人能看见。 马闯紧了紧拳头,指着那些正在帮香客递香,解卦的僧侣说道,“那些僧人定然知道住持在哪!” “可他们很忙的欸,不可以去打扰他们。” 听到这话,马闯拳头陡然又硬了几分,可又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顾东言和李幼时的声音。 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半腿高的小和尚接着用软糯地声音说道,“要不我带你们去找住持爷爷吧。” 这是佛子? 顾东言和李幼时对视一眼,两人都只是听过佛子的年龄不大,却从未见过。 寺庙中,四五岁左右的娃娃应该不多吧。 顾东言弯下腰,露出一个笑脸对小和尚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小师傅。” “不麻烦,你们跟我来。” 小和尚用他的小手拍了拍胸脯,带着几人就往寺庙的内堂走去。 寒山寺分内外两堂,外堂摆放着真佛雕像,供他人膜拜做礼,内堂雕刻着菩萨画像,是寺庙中僧侣的清修之地。 “住持爷爷,这个点一般都在帮助来礼拜的施主祈福,所以我们到内堂找他就好了。”小和尚的小短腿走得飞快。 “小师傅,我们这样不会打扰到住持吗?”李幼时笑着问道。 “当然不会,住持爷爷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所以他祈福的时候肯定没有闭着眼睛睡觉。”小和尚信誓旦旦地回答说。 小和尚刚说完没多久,寺庙里面就传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确实不会打扰,几位施主还请进内堂一叙。” 声音老,人也老。 顾东言进了内堂见到住持的时候,还被住持的样貌吓了一跳。 “住持师傅,您这老得也未免太快了。” 记忆中小顾东言见到寒山寺住持的时候,住持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精神面貌。 现在说句不好听的,纯纯是脖子都埋进土的那种老态龙钟。 皱巴巴地脸皮被拉得很长,只给眼睛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 “南摩,施主正值年华,自然是无法体会时间飞逝,但贫僧如今二百有六,已然是命数将至。” 二百有六? 顾东言眼睛瞪大了几分,他倒是知道这位寒山寺住持年龄应该是百岁往上走,谁能想到居然二百有六。 这年龄怕不是比他曾爷爷的岁数都要大。 褪凡者到底是褪凡者,确实有些东西。 “住持说笑了,听住持声音便知住持中气十足,再活些年岁不成问题。” 李幼时接过话茬道,“我等来意,想来住持也清楚,不知住持对我等有何安排?” “贫僧正要提及此事。”住持笑了笑,点点头指着带着几人进来的小娃娃说道,“佛子乃真佛灵识借腹化生为人,生性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我等修行微末、佛法浅薄,自问是不敢引佛子踏上修行之路。 今适逢其会得陛下之命,送佛子入世游学,只是佛子年纪尚幼,游学途中还请三位劳心费力多多护持一二。” “住持的意思我们不太明白,您是说,佛子游学仅我三人护道即可?” “的确如此,寒山寺僧侣德行不足、佛法有缺,若是有人同行恐耽误佛子修行。” 李幼时眉头微蹙,“住持莫要说笑,大虞土地虽歌舞升平,但妖魔鬼怪也在不少数,仅我三人恐游学途中护不住贵寺佛子。” “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且今日过后,寒山寺便要封山不出,并非我等不愿而实属无能无力。” 住持一句话便打消了李幼时继续询问下去的念头。 把佛子跟道子送出京都是那位的安排、护送者的名单同样也是那位的安排。 君心难测,李幼时揣测不到也不敢揣测,那位这般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京都水浑,寒风萧瑟,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ps: 我现在在这里把等级稍微标一下:‘前面’一共有天地玄黄四大阶。 每一阶分三个品级:上、中、下 一个品级代表着一个途径,比如下品是儒生途径,中品就是另外一个。 怎么下品怎么晋级上品,黄阶怎么突破玄阶,让我后面再水…哦不,写出来。 文中出现的道器、灵物、佛宝其实都是一类东西,只不过是不同人的不同称呼。 战力什么的,并不是说阶级越高越强,阶级高了,就是基础数值高了,要考虑装备、途径偏向、以及对途径的理解和掌控。 当然一般情况下,阶级越高,掌握的途径越多,综合素质也就越强。 嗯,嗯,然后就是日常求加书架、求点催更、求点点免费的礼物了。(????) 第37章 游学、游学,没有马车怎么游学? 风云突变,高处生寒。 仅是一晚,寒山寺周围便形成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雾凇,放眼而去宛如人间仙境。 山上无人,山下无人。 唯有几行的脚印,将白霜送出山脚。 马闯一边走路一边摩搓双手,时不时还朝着手掌猛然哈气。 与昨天上山的时候相比,他身上多了一个土黄色的粗布挎包。 里面装着老住持送给他们的盘缠,几十两碎银,上百个铜板以及一件佛宝舍利。 佛子跟在马闯身后,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小师傅,第一次出远门的感觉怎么样?”马闯低下头,看着费劲追着自己脚印的小佛子问道。 小佛子歪着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怎么样,出远门好累啊! 我听说山下的人出行来往都可以乘坐马车,为什么我们不乘坐马车呢?” “佛子言之有理啊!” 顾东言提着一个画本从后方赶上,点头赞同道,“我们不如从老住持给的盘缠取20两银子去买一辆便宜马车? 省时又省力,还不用被冷风吹。” “你倒是会说笑,20两银子能买得到什么马车?”马闯冷哼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斜眼道,“再说了你就算能买到马车,你会开马车么? 就算你会开马车,你有驾驶证么?” 霎时间,顾东言忽然就感受到了穿越者前辈带来的满满恶意。 是的,他没有任何证件,既买不了马车,也上不了路。 最重要的是,马车上路还需要上路费,就寒山寺住持给的那些盘缠,怕是几天就要被全部花完。 “真麻烦啊,为什么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在府内申请一辆马车?”顾东言问道。 “因为我们没有想到寒山寺居然连一辆马车都出不起!”李幼时回答说。 佛子是去游学,又不是去逃荒。 谁能想到寒山寺的人,游学用的交通工具都没有准备。 没有马车,再不济也给安排一辆驴车啊。 “唉!” 顾东言和小佛子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叹气。 李幼时看起两人叹气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抬起葱葱玉指,指着一个方向道:“再往前走走吧,我记得再过再走不远,里面就有一处集市,说不定我们可以蹭一蹭过路商队的车队。” 果然,没走多久,几人就瞧见了一个名叫万合集市的地方。 里面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比昨天见到的寺庙香客少了一倍不止。 “这看起来是有商队的样子?”顾东言问道。 “应该…是有的吧…”李幼时有些迟疑地回答。 万合集市周边的泥土湿润,路上车辙繁多,吃重很深,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大型商队在此处整顿休息。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出入口处看不见什么人流。 “我去看看!”马闯出声道。 身随言行,顾东言还没反应过来,马闯已经向前窜出去了一大截。 “糊涂啊,马兄糊涂啊!”顾东言看着马闯远去的背影满是懊恼。 李幼时看着顾东言的反应有些奇怪,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没有这般要好吧? 压下心头的猜测,柔声说道,“东言不必担心马捕头,他已经是黄阶中品,走的还是隐卫途径,实力差劲些的褪凡者,都不一定能发现马捕头。” “我那是担心他被发现吗?我那是担心他虽然人可以跑掉,却不得不老住持给的银子和佛宝留在那里了。 去探路怎么能不把自己身上的财物清理干净呢? 别的不说,就那佛宝放我口袋里,我一定把它保护得妥妥当当。” 李幼时:……到底还是猜错了。 “佛宝是住持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小佛子突然出声道,“住持爷爷说了,这东西只能我来用,每次用过后还必须为次要抄写一遍佛门心经。 你们就算拿走了也用不了。” 呐呐呐,搞特殊,这就是不信任人了。 佛宝给都给了还搞什么特殊,他们三个可都是六扇门的得力干将,难不会是那种抢了宝贝就跑路的人? 顾东言摸了摸放在袖袍中的暗红色盒子,心中腹诽,也顺带打消了某个计划。 眼珠子一转又开口问道,“如果用完之后又不抄佛经会怎样?” “会死!”李幼时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发梢,认真地看着顾东言说道,“而且死亡是一系列后果中,最轻的处罚。 千万,千万别想着打不知名灵宝的主意。” 顾东言被李幼时直白的目光盯着有些发虚,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讪讪一笑,“问问,我就是问问,我之前也没见过什么灵物嘛。” 正值氛围略微有些尴尬的时候,去探路的马闯忽然从小佛子身后的影子钻出,面色发虚,表情发白。 大口喘气过后,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奶奶的大意了,前面的集市里的确有一个商队在休息,不过他们警惕性特别强,我刚想靠近收集一下情况,里面的一个老东西骤然出手,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我提前把隐卫绑定在小佛子身上了,否则还真不一定回得来。” “老马,你这技能不错啊,天生查探情报的探子。” 顾东言眼神滴溜溜的在马闯身上转溜,眼神中流露出带着醋酸味的羡慕。 成为一个真正的褪凡者真好! 不像他,这一天两夜,画都不知道画了多少幅。 月色的,山水的,人物的,顾东言甚至还画了一幅迪迦奥特曼,却依旧没有推开那扇褪凡的大门。 “比起那个磕九个响头的仪式,其他的仪式未免也太过于复杂了。 尤其是自己选的画师途径,什么叫做有灵的真画啊?” 顾东言心中念头浮动。 他的画功并不差,在书院的时候在作画上能与他比肩的不过寥寥数人。 灵气他自认为不缺,无论山水还是人物,都如同跃然纸上。 唯一出错的点,恐怕是落在‘真’这个字眼上…… 马闯用力地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颇为得意。 嘴里却是说道,“小把戏,保命用的小把戏而已。” 话音才落地没多久,一处树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附近有蛇? 不对,不是蛇,李幼时嗖地一下站到所有人面前。 脸上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手腕轻晃,银铃作响,一道寒光从她肩上三寸激射而出。 击中附近一棵大树下的一片不规则的阴影。 阴影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滋滋冒烟。 第38章 仪式完成,恭喜你画家 马闯鼻子一动,在黑烟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难看的笑容这会儿是真难看了。 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老东西竟然跟了过来?” “不是本人,他应该是在你身上留下了些手段,用某种探测手段让自己的部分灵跟了过来。” 李幼时摇摇头,“他打了你一掌,我断了他一道灵,倒是扯平了。” “这人灵性如墨,想来是跟鬼怪有勾连的途径,难怪能发现我,还能跟着我的隐卫过来。”马闯愤然道,言语中颇有几分为自己找补的意思。 打探消息不成,还被人反追踪过来,这个脸算是丢大发了。 李幼时微微颔首既没有没反驳也没有安慰,又盯了片刻,确认附近没有其他的古怪之后,收起手腕上的银铃,站回顾东言身侧。 顾东言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种明悟。 画家途径仪式中的这个‘真’莫非指的是褪凡者这种玄妙的手段? 想到这,顾东言突然用炽热的眼神盯着李幼时,也不管地上脏污,席地而坐,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画板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笔勾眉,一笔修容。 寥寥数笔,方才李幼时英姿飒爽的模样跃然纸上。 不,这不是,这不是那个推开褪凡大门的契机。 顾东言眼神专注,继续往纸上添加笔画。 阳光、树木、岩石,凡是能看见的东西,一切都入了顾东言的画纸,把李幼时衬托得宛如天上仙女一般。 李幼时看着顾东言的画作脸色微红,面具下的眼神中多了好几分羞涩。 模特满意,但这幅画的画家依旧对此不满意。 它也不行,它宛如一个稚童,在褪凡大门前打转,不得而入。 还需要什么?这些景物还不够真实?自己还忽略了些什么? 顾东言心情逐渐急切,气息紊乱,画板上后续的笔画也略显潦草凌乱。 不管他加在哪里,多出来的笔画仿佛总是起到一种画蛇添足的效果。 可谁也没瞧见,顾东言的一双眸子下,隐隐有黑光汇聚。 “这…这是什么?” 马闯对之前就对顾东言的行为感到颇为奇怪。 他一个服用道士途径秘药的失败的人,怎么总是学着儒家的作风,一路上写风画景? 调理好气息后,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被顾东言画板上的东西吓得不轻,甚至连忙举起自己腰间的大环砍刀。 画板的画像上,李幼时不再是整幅画的主题。 在她的身后山水树木抽象无比,背后悬空漂浮着一个满是线头的麻团,一道冷光从麻团的眼中射出,在一棵张牙舞爪的树木下击中了一只面色铁青的鬼怪。 这…这顾东言他妈的是要堕落了吧! 马闯冷汗淋漓把小佛子护在身后,高声厉喝,“银面,你这是干什么,难道看不来顾东言已经在堕落的边缘徘徊了吗?” 被挡的结结实实的小佛子,从侧面探出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 闻言朝顾东言的画像看了一眼,然后拉了拉马闯的衣角,用无奈的口吻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遇到事情就一惊一乍。 东言哥哥只不过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在纸上重新画了出来而已。 这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 “这的确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 李幼时点点头,面具下的羞涩早就褪去,看向马闯的眼神冰冷又带上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意。 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把人给杀掉? 现在要杀掉的话,欲盖弥彰的味道会不会太明显了? 李幼时又把目光移向佛子,却发现佛子刚好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份不符合年纪的淡然。 佛子朝着李幼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姐姐,你想杀我这是不行的!” …… 滋滋~滋滋~ “主任,病人的状态不稳定,脑电波出现大幅波动。” 滋滋~滋滋~ “波动异常剧烈,类似于上次苏醒,是否需要提前通知家属?” 滋滋~滋滋~ 好吵啊,怎么又是这种声音? 顾东言刚放下画笔,一个晃神,自己就又看了他连想都不愿意回想的病房、医生,哦对了,这次还有他的父母。 “不要激动,保持情绪稳定!” 杨光明医生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轻松,深呼吸,吸气、呼气。” 一分钟后,杨光明医生看了一眼稳定的心电波图笑着说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给你介绍过自己的精神科医生杨光明。” 顾东言不说话,表面平静如水,脑子里却是不停地在呼叫星宫。 但星宫,不见了! 不论他怎么翻腾,在脑海也见不到星宫的影子。 “没事,不记得也没关系。” 杨光明医生依旧用温润的声音说话,微微侧身,露出一个中间镶嵌着玻璃的木门,指着门后的两人说道。 “那这两位你还有印象吗?” “这位是你的妈妈,这位是你的爸爸。” “他们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病房的门是紧闭着的,被杨光明医生介绍的两人站在病房外,正用急切的目光透过玻璃看向顾东言。 顾东言一怔,旁边的心电图出现了不规则的波动。 外面的两人怎么真的跟他的老爸老妈一模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老爸老妈了,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 自从他大学毕业,找了份薪水不低工作出去上班后,整日里等着他不是加班就是调休,就连过年也要轮值。 很少有机会放假,就算放假也很少回家。 没想到,再次见到爸妈居然是在这种场景。 顾东言攥紧拳头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 幻觉、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一看见门外的两人着急的神态,看见白发已经爬上他们的两鬓,该死的眼泪会忍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心中翻起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苦涩。 有些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滴……滴…滴!滴!滴! 顾东言过度的情绪波动,导致仪器的提示声骤然加快。 就是此时,坐在顾东言旁边的杨光明医生和周围的护士忽然露出冷笑。 嘴巴大口张开,瞬间变成了之前服用秘药见到的类人畸形种。 不由分说,朝他猛的地扑来。 星宫,顾东言怎么找都没找到的星宫也在此刻突兀出现。 伴随着一阵强烈震动,一切景色轰然崩塌融入黑暗。 一行文字在黑暗中耀眼而又瞩目。 [仪式完成,恭喜你画家!] ……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仪式失败了吗? 他又没重新服用魔药,又没有进行仪式,怎么可能褪凡?” 马闯手握大刀,感知着顾东言身上传来的波动,眼皮子抽搐个不停。 难怪顾东言整个人看起来在堕落者边缘徘徊,原来是成功褪凡了,这就合理多了…… 合理个毛线,这他娘这没道理啊! 哪有人没有进行仪式,后面又能毫无征兆地成功褪凡啊? 要是真的能这样做,京都中的那些臭虫,早就可以摆脱残次品的称号,成为一名真正的褪凡者了! 总不能因为顾东言是贵族,老天爷就这么青睐他给他重新安排了一套模板吧? 第39章 那不是怪物 “被命运垂青之人,总需要一些东西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李幼时如是说道。 这句话的原话出自宣威帝的之口,李幼时对此话深以为然。 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比命运垂青能更好的解释顾东言目前的状况。 一刻钟过去,顾东言身上杂乱的灵机逐渐归于平静,他本人也缓缓睁开双眼,不为人知藏于眼底的黑光,这一刻也尽数融入他的一双眼眸。 “恭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东言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褪凡者了。” 李幼时半弯着腰,朝双腿盘坐在地上的顾东言伸自己如白藕一般的玉手。 “谢谢。” 恍惚中,谢谢两字从顾东言脱口而出,顺势抓住李幼时伸出来的手站起身。 等脑子从医院的场景完全传输过来后,没来得及感知画家有什么能力,一股惊悚情绪就让顾东言的脑子瞬间清醒,同时快速把李幼时的手掌松开。 那种惊悚感是从李幼时的方向传来的。 在她肩头三寸的位置,顾东言看到了一个如线团一样的怪物漂浮在上面。 ‘线团’的每一根丝线四散飘舞,仿佛都有着自我意识。 丝线的尽头长着一只米粒大小的眼睛,顾东言看过去的同时,它们正好奇地在顾东言的身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李幼时看见顾东言松开自己的手,眼神有些失望,继而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用疑惑的口气问道。 “不、没有!” 顾东言慢吞吞地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眸避免了跟‘线团’的对视。 手掌摸上自己的太阳穴,装作头疼的模样缓缓说道,“刚刚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这突兀出现的怪物,可不就是奇怪的东西吗? 李幼时跟马闯两个人怎么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怪物的出现? “奇怪的东西,你是说你刚刚画下来的东西吗?” 马闯拄着他的大砍刀,深以为然地说道,“你画的这些东西确实长得很奇怪,我都差点以为你是堕落者了。” “你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是少画一些这些怪物,省得以后有其他人瞧见了你的画,把你当成了堕落者,二话不说就要对你出手。” 画,什么画? 哦对了,他在见到那群该死的医生之前的确是在做画。 可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画的是刚刚李幼时动手时的画面,这有什么奇怪的? 顾东言不解,目光朝手中的画板挪去。 就是这一看,顾东言瞳孔猛地骤缩。 这幅画上,比他印象中多出两个怪物。 一只青面獠牙正冒着黑烟,另一只,身上线头凌乱,一道光线从线头处射出。 对比起来,射出光线的怪物正是此刻跟在李幼时身边那个的东西。 “蠢货,那不是怪物!” 李幼时的声音冷冽,目光不善地盯着马闯,“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画上的是我的图腾和刚刚跟上来那人的一道本灵!” “图腾不是你的途径吗? 既然是途径,又怎么可能会变成那种丑陋的怪物?! 你休想骗到我!” 马闯一声惊呼,拔高的声音惊飞了林间的鸟群。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种说辞简直比顾东言‘糊里糊涂’地褪凡了更加荒唐。 他在六扇门摸爬滚打这么久,见了那么多堕落者和怪物,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怪物! “我再说一遍,那是我的图腾!” 李幼时的声音渐渐发寒,“如果你不想死,这一路上就最好闭上你的那张破嘴。否则,区区六扇门可有可无的同僚之情,可盖不住我对你的杀心。” 顾东言把头颅一缩,一言不发默默退出两人视线交集的中心。 在李幼时的目光中和那个‘线团’的眼球中,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杀意,一股针对马闯的杀意。 “啊哈哈,银面,区区一点小事没必要把氛围弄得这么难看吧。 我们都是总督选出来给佛子游学护道的人,闹得这么难看,总督的面子上可过不去。” 马闯打了个哈哈,重重拍了拍他的环刀,“况且我老马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银面这才走多久就什么理由都不给一个,闹着喊打喊杀。 另外一个又无缘无故地成为成了褪凡,这很难让我老马不怀疑你们两是不是跟怪物有什么勾结啊!” 不是大哥,这又有我什么事?是我退得还不够远吗? 顾东言感觉锅从天来,撇撇嘴,又往后多退了几步。 倒不全是因为两边的杀气对峙,更是因为他看到了李幼时的图腾‘线图’在李幼时的肩膀上哇哇大叫,两根线条尽头的眼睛隐约有光圈浮现。 这感觉是要放技能了! 果不其然,回应马闯的是李幼时肩上三寸处射出的一道光芒。 光芒一出,马闯汗毛竖立,蒲扇般的大手凭借本能抽起大环刀。 刀身恰好弹开了这一道光芒,与马闯擦肩而过,射在身后一处两米高的大青石身上。 青石应声炸裂开来,周围烟尘四起,碎石一地七零八落。 始作俑者李幼时冷眼看着马闯,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事不过三,图腾是我的途径,辱我途径便是等同于辱我。 下次若是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此等胡言乱语,我神赐之光的目标便是你的项上人头。 到时候你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这次马闯对于李幼时的话不做辩驳。 仅仅目光死死盯住李幼时,持刀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玄阶跟黄阶的差距真就这么大? 刚刚的那束光,是冲着马闯的左手来的。 如果不是马闯的反应够快,及时用刀身使李幼时的神赐之光偏移了些距离。 他的左手的下场恐怕不会比背后碎成一地的青石好到哪里去。 可饶是如此,刀身上传来的反震也差点让马闯握不住手中刀。 “太残暴了!”顾东言看着‘线团’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他看得认真,也更清楚李幼时的实力。 漂浮在半空中的‘线团’仅仅是用两个‘线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很难想象,要是所有‘线头’火力全开,李幼时的这一手神赐之光那得有多大威力? “其实还好,银面姐姐不对这个丑叔叔下死手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顾东言的身边。 一手抓着一根枯黄枯黄的狗尾巴草,一手拉着顾东言的衣角。 嘴里打着呵欠,看起来百无聊赖。 第40章 顾:你怎么不早说? “佛子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是个和尚。” 顾东言听了佛子的话,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和尚不应该是悲天悯人的代表么? 更何况,像他这种真佛灵性转世,又打小养在寺庙的家伙,就算不是圣母,也应该离圣母不远才对! 怎么现在反了过来,年纪小就算了,杀性却比他死过一次的人还重。 “我不是和尚!” 佛子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顾东言说,“住持爷爷说过,有法号的才叫和尚,我没有法号,所以我不是和尚。” “好好好,不是和尚。 那你没有法号,那平常寺庙里的人怎么称呼你,该不会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叫你佛子吧?” “是这样的,寺里面的哥哥姐姐们从小就叫我佛子,不过住持爷爷说,我被接进寒山寺之前还有一个俗世名字,叫做修缘。” 修缘…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不等顾东言多想,就听见佛子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不要看我年纪小,但我知道断人道途如同断人后路。 方才那位丑叔叔口不积德,脱口而出的蠢话,害得银面姐姐修行倒退不少。 易地处之,我若是那位银面姐姐,定然快刀斩乱麻,直接一招解决了这个丑叔叔,省得他蠢而不自知,后面又说出同样的蠢话坏人道行。” 佛子没有压着声音,说话内容一字不落地被其余两人听了去。 尤其是马闯,听完佛子的话脸色变了又变,整个人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从这小屁孩口中说出来怎么就变成了蠢而不自知。 而且什么断人道途,坏人道行,他马闯乃六扇门捕头,这辈子行得端做的正,自认为从未干过如此散良心的事情。 还真佛灵性借腹而生的佛子呢,张嘴闭嘴就只会污人清白,真佛的颜面都被他给丢得一干二净。 跟马闯不同的是,李幼时微微颔首,对佛子的言语颇为认同。 “佛子聪慧,与某个蠢货截然不同。” 马闯气极反笑,“银面,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马闯也容不得你这般污蔑,我到底何处坏了你修行?” “呵,我敢说你未必敢听。” “本就是没有的事情,银面你怕是编不出来吧?” 佛子看着梗着脖子的脸红脖子粗马闯,又叹了一口气,拉着顾东言的衣角道,“这就是蠢而不自知了。 倘若银面姐姐说的是假话,他这般质问,只会惹恼银面姐姐得不到任何好处。 倘若为真,姐姐将实情道出,他顷刻之间沦为人人厌恶的堕落者,也是一桩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情。 若非生性愚蠢,断然不可能做出此等无脑的举动。” “这佛子…可真损,别人是杀人诛心,佛子不一样,他不杀人光诛心。” 顾东言看着一本正经地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佛子,牙齿一酸,他貌似也不知道马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断人道途、坏人修行了。 总不能是马闯多说了几句李幼时的‘图腾’是怪物…… “呵,蠢货你也听到了。 骗你没有任何的好处,我无需骗你。 等你各类黄品途径融会贯通之后自会知晓,你到底干的是一件多大的蠢事!” 说完,李幼时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经过此事的打岔,一行人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顾东言夹杂两人中间,颇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只有小佛子,依旧拿着他的狗尾巴草,沿着道路东瞧瞧,西看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万合集市中不用想也知道有古怪,进去还是绕开?” 顾东言望着人烟稀少的方向,对李幼时说道。 “进去,我能感觉到刚刚跟上来的那道灵不是很强,集市中的那名褪凡者最多是黄级上品,奈何不了我们。 靠我们双腿帮助佛子游学不现实,多少还是要借助商队的帮助。 而且我们现在还需要储备一定量的食物和水源。 万合集市是方圆三十里唯一一处交易地,除了这里我们很难得到充分的补给。”李幼时回答说。 说起储备食物和水源,顾东言不得不提起寒山寺住持那个老家伙。 真就是除了一点点银钱和一份佛宝,其他的东西没有多给出一厘一毫。 就连他们吃的早餐,都还是佛子自己从寺庙伙房内拿出来的白面馒头。 顾东言把手掌放在瘪平的肚子上,把目光挪向马闯,“那就进去瞧瞧?” 马闯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至于佛子,佛子除了强烈要求坐马车外,没有其他意见。 几人各怀心思,朝着万合集市走去。 集市对于顾东言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它的印象中,集市是热闹的,哪怕最惨淡的集市,人流量不多,其中也会有商旅小贩走在街头吆喝。 但万合集市刷新了顾东言对集市惨淡的认知。 长长的街道,人烟稀少。 街道附近的店铺门户大开,空无一物的铁片柜台锈迹斑驳,上面积满一层厚厚的尘埃。 再往里走一些,就瞧见四处都是残垣断壁。 青墙灰瓦的残余下,东倒西歪的货柜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还想着找个地方大吃一顿的顾东言,歪了歪嘴角,看向马闯。 “你刚刚说这里有商队歇脚?” 没有食物、没有人源。 一个疑似被废弃的集市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歇脚的好地方。 马闯瓮声瓮气道指着一个方向,“再往前一点有个客栈,商队在客栈中休息。” 集市中稀稀拉拉的的几个人,也多半是从马闯指着的方向过来,又或者是奔着马闯指向的方向而去。 看起来确实有东西在前面。 顾东言想拦个人下来,问一问是什么情况,但被拦下的路人,一看到顾东言几人张嘴说话,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疯狂摇头,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跑去。 “好吧,看起来问不到什么东西。”顾东言对着几人无奈道。 马闯突然开口,“小心藏在暗中的老东西,我前面就是找了一个路人问路,这才一不留神被那个老东西偷袭了。” “你怎么不早说?”顾东言有些傻眼。 “你没问,而且有人让我少说话。”马闯僵硬地回答道。 第41章 只认钱的黄泉客栈 顾东言看着马闯那张一言难尽的脸,心中幽幽道: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强求不来。 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那位褪凡者被打怕了的缘故,这次直到他们走到客栈面前都没出现马闯所说的情况。 客栈外表如同一间略带西式风格的小酒馆,门口吊着一块斜方铁皮牌,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客栈的名字。 “黄泉客栈,这名字可不怎么吉利。” 顾东言站在客栈门口,名字不好听也就算了,名字 【无论老幼三两银子一人。 有钱是爹,没钱是狗,死人与狗不得入内。】 “入门费都要三两银子一人,妥妥的黑店啊,他怎么不去抢?” “他现在不就是在抢吗?”小佛子老神说道。 作为方圆三十里唯一一家客栈,他没有直接把来人的裤子给扒下都是因为他善。 李幼时二话不说,直接推开客栈大门,走了进去。 顾东言虽然有些心疼他为数不多的银子,但也跟在三人后面走进这个黄泉酒馆。 绝对不是因为他才刚入褪凡,还没来得及摸索画师途径给他带来的能力。 更不是因为,酒馆外面就只剩下他一人,让他感觉瘆得发慌。 酒馆、哦不客栈内的情况有些出乎几人的预料。 里面的人数多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喝酒、打花牌、吃饭的人比比皆是,几乎占满了一楼和二楼的位置。 “看起来整个集市的人都在这个客栈里了。” 来不及吃惊,一个打扮怪异的店小二幽灵一般出现在眼前。 血红的胭脂,苍白的面皮以及大红的嘴唇,跟扎纸店做出来的的童子一模一样。 笑嘻嘻得朝几人伸出纸做的手,“四位客人,入门费承惠银钱20两。” 顾东言眼底黑光闪过,在他眼中,纸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半米高的男童。 身上有一根丝线牵引,没入二楼上空。 李幼时仿佛看不见这男童平静地问道,“一人不是三两么?” “嘻嘻,客人看得真仔细,一人是三两,可客人一下子就进来了四人,所以一共需要20两。 进了客栈门就要给入门钱,这是客栈的规矩,如果客人身上没有足够的银钱,小的可以做主拿客人身上的东西代替。” “拿去,不用找了!” 李幼时甩出一块银锭,分量足得惊人。 那纸人小二一见李幼时这么阔绰,态度也不是一般地好。 收下银锭,跟在李幼时身后摇着尾巴谄媚道,“客人大气,不知客人来我们黄泉客栈是想买东西还是处理一些事情? 只要客人钱出得足够多,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业务,我们黄泉客栈统统能帮你摆平。” “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马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纸人小二瞥了一眼马闯,脸上的谄媚之色如同变戏法一般瞬间消失。 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黄泉客栈敢放出这种话,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底气,客人只要付得起钱,弄死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捕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闭嘴!” 李幼时在马闯出声前厉声打断,又递给纸人小二一枚银锭。 “体谅一下,有些人就是天生脑子不好。” 纸人小二笑得跟一朵山涧老菊一样,收起银子,小鸟啄头般说道,“懂,我懂,客人不必忧心,世界这么大谁还没有摊上几个脑疾的朋友呢?” 被纸人嘲讽有脑疾的马闯,脸色又一次涨得通红,想拔出刀给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点颜色看看,不料却被顾东言不动声色地摁住。 作为一个黄阶中品的褪凡者,马闯的力气自然不小,换做之前的顾东言肯定做不到这种压制,哪怕马闯不用全力。 但现在的顾东言已经完成了仪式,好处也立刻浮现出来。 不仅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奇怪东西,力气也增长了不少。 马闯气急败坏地看着顾东言,手腕不断使劲,刀却是抽不出一寸。 李幼时看见顾东言把马闯压住,似乎有些惊讶。 不过转头一想,马闯虽然是黄阶中品,却没有与黄阶中品匹配的实力,被顾东言压制住就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 随即对着纸人小二说道,“此处嘈杂肮脏,是否有雅间?” “有,当然有!”纸人小二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嘛,客人您是知道的,雅间的费用可比大厅的高得多。” 李幼时淡淡地说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你就应该知道钱不是问题。 带路!” 什么钱不是问题,问题就是钱好吧! 寒山寺的老和尚就给了他们一百多两银子,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说钱不是问题。 顾东言顾不上马闯犯病的行为,贴上李幼时,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钱真的够吗?别一顿把咱们一路的银子都给花掉了。 你知道的,顾东辞那个狗东西把府里面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我可没钱。” “安心,钱不是问题,也不需要我们个人垫付。” 李幼时同样贴着顾东言的耳朵柔声道。 尊嘟假嘟?难不成是总督私底下给李幼时拨放了‘经费’? 关于这点李幼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说来说去就一句话,目前为止‘经费充足’。 不知道为什么,在前面带路,并且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纸人小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但是嘛,出门在外,总会遇到一些意外。 尤其是一个女人,队伍里还带着一个小孩。 一个大块头突然从旁边垃圾堆一般的座位上站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堵住了顾东言几人的去路。 “oi,小妞,一直听着你们说你们很有钱,怎么样要不要借两个钱给大爷我花花?” “别介啊熊荣,都说相逢就是缘分,这小娘们这么有钱,还不得请我们兄弟好好吃一顿喝一顿。 还能顺带体验体验什么叫人间极乐。 你们说是不是啊,兄弟们?” 一旁一个长脸龅牙的磕碜家伙,目光淫荡,口水都从他的门牙缝里流了出来。 一楼的堂厅中里全是些流氓无赖,被这家伙一煽动,淫言秽语不绝于口。 “对对对,马老三说得没错,这妞身段绝了,就算长得难看,关了灯嘛都一样,兄弟也不介意。” “一群臭鱼烂虾,你们还挑上了,有得玩就不错了,不如大家一起放开了玩?” “嘿嘿,小姑娘别怕,哥哥们都是仙人,马上带你体验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 第42章 惊,佛子不爱…… 面对这些污言秽语,李幼时心情没有一点儿波动,甚至比顾东言想象中还要平静得多。 只是看向旁边都准备把瓜子花生搬出来的纸人小二,冷冷地问道,“这种事情,你们客栈不管?” “管,当然管啊,只要客人付钱一切都好说。”纸人小二眯着眼睛笑,“要不是不给钱嘛,客人间的矛盾,小店就不太方便插手了。” 熊荣不耐烦地挖了挖鼻孔,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呲着大牙说道: “哼,小妞,你把钱给黄泉客栈黑心肝的老板,倒不如把这些钱给我。 我熊荣在这万合怎么说也是一不二响当当的人物,只要你把银钱交出来,我保证让你在万合跟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这熊荣一米九多的大个头,披着身上破了好几个大洞的熊皮大氅,腿上是一条土黄色的秋裤。 模样在这一群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中,的确算的上是‘大人物’。 佛子波澜不惊的眼神出现一丝浮动,发出一句感慨。 “南摩,这些人有一种脑子缺失的美。” “我本以为丑叔叔已经天下无敌,可不曾想即便是丑叔叔在这方面也远远比不上他们。” 马闯听到佛子前面的话,本来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听完之后,立刻被气得二佛升天。 好好一个佛子,一个糯米小团子,怎么就长了一张破嘴? “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像我这种好男人可是绝世难求了。” 熊荣秀了秀自己会跳舞的胸肌,一脸自信。 他熊荣是谁? 万合集市鼎鼎有名的扛把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女人拒绝过他,也从来没有女人敢拒绝他。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身边还跟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家伙,拿下这个女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果顾东言知道他的想法,那一定对他表示高度的认可与尊重。 他活着的时候或许真的没有人拒绝他,但现在他马上就要死。 李幼时不生气,但‘线团’很生气。 顾东言看到‘线团’手舞足蹈的线头,其中一个线头把方向对准熊荣的天灵盖,瞳孔中一道神赐之光陡然射出,悄无声息地洞穿了熊荣的脑子。 就这样,大块头熊荣带着他自信的眼神,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本来还在大放厥词的小混混们受到了惊吓,所有人立刻噤声。 遇到事情,这些个垃圾一个个都缩着头,比鹌鹑更像鹌鹑。 特别是马老三,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躲到桌子底下的垃圾堆中了。 纸人小二暗道一声可惜,收起瓜子花生,看了眼熊荣一脸为难说道,“客人您这就让我有些难办了,您瞧瞧他的脑浆让脏了我们的地板,你看看是不是要付一些洗地的费用?” 李幼时挽了挽头发,目光冰寒。 “黄泉客栈难道没有规矩? 谁弄脏的,就去找谁要,我虽然有些闲钱可这不代表着我是什么好欺负的冤大头。 当然,你要是这种小事你都处理不好,不如让你楼上的主人下来处理一下如何?” 谁弄脏的找谁,这话说得轻巧,人都死透了,难不成他让人活过来赔钱。 纸人小二面色不虞,上下打量熊荣一番更是恼怒。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垃圾堆中捡来的破烂,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正欲发火之际,纸人小二突然身躯一怔,然后把火气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道,“您说得是,主人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后,为了向您表达歉意,已经把最好的雅间收拾出来了供几位使用。 请几位跟我来。” 主人? 顾东言目光微微闪烁,他刚刚看到了一股灰色的气息沿着小二身上的线条,自上而下。 正是这股气息,让纸人小二的态度一变再变。 难道说,这就是那位‘主人’与纸人傀儡上小童的交流方式…… 纸人小二引着几人,往楼上走去,越过二楼直奔三楼。 不得不说,‘线团’强势击杀熊荣,让顾东言等人的路程变得更加顺畅。 至少在经过二楼的时候,一堆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几人身上,却没有碰到像熊荣一样跳出来打劫的傻子。 三楼,纸人小二停在了一间门户大开的房间前,垂下脑袋。 “几位到了,这就是主人为几人准备的雅间。” 雅间里摆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席面,食物丰盛程度与京都酒楼的席面不遑多让。 李幼时点点头,又扔给了纸人小二一枚银锭,看得顾东言一阵心疼。 当小二还这么赚钱,要不他也来这里当个小二算了。 收下李幼时给出去的银元宝的后,纸人小二的态度愈发恭敬,低声说道: “主人说了,几位今日在我们黄泉客栈的伙食消费全部免单。 还请几位客人尽情享用。” 说完,纸人小二不等吩咐就退了出去,相当贴心地帮几人关上雅间的大门。 “这位老板还真是妙人,准备食物的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给佛子用的素斋,他该不会早就猜到我们要来吧?” 顾东言看着李幼时半开玩笑地说道。 烹制菜品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品相与味道绝佳的菜品。 他可不相信黄泉客栈的老板能在短时间内,准备好这一桌丰盛的席面。 即便是从他们发现万合集市的时间点…… “陛下的圣旨不是什么秘密,寒山寺附近就万合这么一个集市,京都中有人会猜到我们第一站要来这里补充资源,没什么奇怪的。”李幼时回答说。 “这倒也是。” 顾东言回忆起那幅直接在半空中展开的圣旨,别说其他褪凡者,就算是京都中郊区的普通人恐怕都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也不知道我们的陛下,到底是意欲何为?” “陛下乃天人之姿,一举一动自有成算,我们听命行事就好。”李幼时回话道。 天人之姿,顾东言摇摇头,如果说在他成为褪凡者之前,李幼时说这句话顾东言或许会信三分。 但在他成为褪凡者后,这句话便是一分都不可信。 他的这一双招子,似乎已经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忽然雅间内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顾东言闻声看去,面色旋即古怪起来。 这位黄泉客栈背后的老板,恐怕怎么想也想不到,从寒山寺下来的佛子竟然跟寒山寺的和尚们不一样。 佛子不爱素斋…… 第43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雅间内,几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佛子捧着一个大肘子,吃得满嘴流油。 也不知道寒山寺的老住持要是知道他们家的佛子才下山没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佛子这是破戒了啊,往后要是想走上僧侣途径恐怕就难了。” 李幼时也是一阵头疼,佛子扑上去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吃了肉不能走上僧侣途径的佛子,还能算是佛子吗? “破戒,我从未守戒,不存在破戒一说。” 佛子把嘴中的肉吞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是和尚。” “可你是寒山寺选出来的佛子,是真佛灵性所化,又从小在寒山寺长大,岂能是你说不是和尚就不是和尚?”马闯鼓着眼睛道,“这下好了,佛子吃肉,我们带着一个吃肉的佛子游学,不得每到一个地方就被他人笑话。” “你可以不听,明知道是笑话你为什么还要贴上去听? 如果你有听别人骂你这个喜好,可以另当别论。” 佛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又从盘中夹起一只香喷喷的大鸭腿,放在自己面前的碗中,“吾生而宿慧,丑叔叔若是想跟我论道,只会自讨苦吃。 倒不如好好吃饭,填饱自己的肚子。” 什么叫做先天受气圣体,马闯用亲身经历告诉了大家什么叫做先天受气圣体。 在李幼时那儿受的气不敢发,在顾东言身上受的气不好意思发,在佛子身上受的气不能够发。 整个人鼓鼓囊囊,就算河豚都不见得有马闯此刻的气性大。 顾东言见气氛不对,赶忙插嘴笑着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吃肉而已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老住持都说过他们教不了佛子,佛子有些特立独行倒也正常。” “东言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李幼时点点头,“连老住持都教不了佛子,又更何况是我们。 佛子宿慧,想来心中自然是早有成见。” 顾东言看着佛子吃肉的速度,眼角微微抽搐。 成见,哪里来的什么成见,佛子就是单纯地想吃而已。 这味道,这香味,别说佛子了,就连顾东言都忍不住口水。 瞧见顾东言坐在自己旁边,佛子手里拿着大鸭腿歪着头问道,“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东言一个咯噔,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道佛盛行,宣威帝难道没有把这句名言也一并抄录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顾东言谨慎着问道。 佛子摇摇头,“你对着我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你这句话要是被其他和尚听了去,却是不异于坏人道途。 心智不坚的僧侣,还会有堕落的风险。” 有这么严重,顾东言眼底一片狐疑,这话怎么说也是出自…… 等等,等等,淦,他就说佛子的俗名为什么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不等顾东言做出反应,佛子便继续说道: “此话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倒是要加上两句才算合适。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犹如堕魔道。 这样一来,倒是免去了断人道途之仇。” 断不断别人道途一事之后再说,单是听到佛子将后两句补全,顾东言整个人便如坐针毡。 寒山寺的老住持说不定没有骗人,这位恐怕真是某位佛的灵性转世! 李幼时面具下眉头微蹙,想了片刻后出声问道:“这是为何? 我虽不是僧侣,却也对僧侣一道有所了解。 酒肉穿肠本就是僧侣克制不住本身欲望的表现,既然连欲望都克制不住,又何谈追求序列的尽头? 东言对僧侣知之甚少,说的那句话,本就该是错的。” 佛子没有立刻解答,反而是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对桌上的饭菜意犹未尽。 苦着脸把面前的饭菜推开后,这才反问道,“银面姐姐不也是一样,从来不曾克制自己的欲望?” “我不是僧侣,不会走香火途径,欲望于我道途无碍。” “哎呀呀,真要解释起来,这就可太麻烦了。” 佛子挠挠他的小光头,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你说是错的,那便当它是错的就好了,这句话本就是东言哥哥的一句笑言,不必当真。” 之前听佛子这般称呼,顾东言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隐约猜到了佛子的身份后,听了这么一嗓子,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顾东言僵硬地笑了两声说道,“佛子说的是,笑言而已,此后我定然不会再提。” 有古怪,但既然佛子不说,顾东言打着哈哈,也就此作罢。 她李幼时不是那种能厚着脸皮继续追问下去的人。 于是端起面前的饭碗,埋头苦吃。 褪凡者对体力以及精神的消耗不小,更遑论他们有三个。 这一顿饭下来,一桌席面二十多道菜,没有一个能完好无损地留在桌面上。 尤其是马闯,化气愤为食欲,席面上一半的东西几乎都是被马闯消灭的。 吃完过后,约莫是墙上的黑白时钟走了五分钟,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以及纸人小二的声音。 “几位客人,主人有请,还请几位客人移步。” “这黄泉客栈的主人一直在窥视我们?” 马闯一惊,慌忙四处打量,区区一个客栈的老板,手段居然能高明到这种程度? 但不用想也知道,既然马闯进房间之前没有发现,现在自然也找不出暗中窥探他们的眼睛。 李幼时没有理会马闯滑稽的举动,起身推开门对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纸人说道: “前面带路。” “不能去啊,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马闯赶紧出声拦截。 但显然,马闯现在说话就如同放屁,李幼时要是能搭理他,那才叫有鬼。 顾东言与马闯插肩而过,低声说道,“马捕头,要是别人真的来者不善,他还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 再说了我们才是来者,往后游学好一段时间得指望着从客栈老板这里买到口粮,您嘴里可积点德吧。” 说完带着吃饱后就昏昏欲睡的佛子,跟上李幼时的步伐。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马闯眼神阴恻,食指在大环刀的锋刃处轻轻摩挲,溢出几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被环刀上的一群细密小嘴吞噬。 “出了京都,还真是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拉屎了啊!” 第44章 我勒个南无加特林菩萨啊 顶楼,圆顶的屋檐下,坐着三个衣着华丽的人。 一个穿着寿衣的青年坐在主位,面色如同他身后的两具纸人同样惨白,左侧是一位小姐以及她的随身护卫,衣服上写着大大的来财二字。 “新客人到了,牛头给客人奉茶!” 被换做牛头的纸人,带着手中的茶壶往一个空余的座位添茶,香味四溢,光是闻一闻都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场上空余的座位只有一个,纸人牛头也只斟了一杯茶便回到黄泉客栈的老板身后。 “请客人入座喝茶!” 青年老板对着李幼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是把我们都当成了随从了? 顾东言微微抬眉,却也没觉得意外,李幼时毕竟是一行人修行最深的人,堂堂玄阶下品,也难怪青年老板会把李幼时当成顾东言等人的主骨。 “只有一张椅子?”李幼时问道。 “只有一张!”黄泉客栈老板微笑着回应。 旁边的小姐和她的仆人,一同看向四人,眼神中颇有看热闹的意味。 但出人预料的是,李幼时自己没有坐上去,反而是从顾东言手中接过佛子,把半睡半醒的佛子放在了椅子上。 自己跟顾东言,则是一左一右站在佛子身后。 黄泉客栈老板轻咳两声,从一位纸人身上扯下一块丝巾擦了擦嘴,笑容缓缓出现在脸上。 “京都的李家三小姐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聪慧过人,我背后的人没有一个想到,你居然会把跟我交易的权利给了寒山寺的佛子。” “我也没想到,三皇子身边的谋士黄泉不仅是一位实力强大的褪凡者,还是在离寒山寺不远的地方开了一间客栈。” “不不不,李三小姐说错了,我开的不是客栈,我开的是黄泉客栈,请您注意用词的严谨。” “有区别?” “没区别,但黄泉客栈的名字很好听。” 咚咚咚。 穿着来财服饰的小姐重重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目光不虞,“掌柜的,叙旧的话可否稍后再说,我来万合是来谈生意的,时间金贵的很。” “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向两位介绍。” 黄泉含着笑,惨白的脸色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阴寒。 “这位是京都李家的三小姐,在京都素有才名。 这位是来财商会的琉璃小姐,在商道上天资卓绝。 黄泉邀请两位上来,是有一桩大买卖要跟两位谈一谈,只是三小姐把佛子放在主位,让我有些拿捏不住三小姐的态度。” “我等奉陛下旨意,护送佛子游学,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护卫而已,一切自是由佛子做主。”李幼时淡淡地说道。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做主,琉璃脸上的不虞之色更甚,“掌柜的,这位三小姐一看就知道没有要跟我们合作的意思,玄阶下品的褪凡罢了,参不参与进来都无关紧要。” 她很有底气,而她的底气来自于她身边的嬷嬷。 一位玄阶中品的褪凡。 之前出现在顾东言画板上青面獠牙的恶鬼,此刻如猴子一般蹲守在那位嬷嬷的影子中。 黄泉对琉璃的不满充耳不闻,反倒是饶有趣味地盯着佛子,“既然三小姐让佛子拿主意,佛子是否愿意与我做这一笔买卖?” 椅子上的小人儿困极了,眼皮抬了半天也不曾抬起,迷迷糊糊地说道,“你都快死了,这笔买卖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两只纸人小人顿时朝着佛子面露凶色,做出随时要扑咬上来的模样。 黄泉伸手遏制住纸人的举动,脸上的笑意不曾改变,“的确没什么区别,但是人嘛,总是要尝试一些新鲜的事情,总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做。 如果佛子愿意帮忙,我愿意赠送佛子一辆马车,以及一位训练有素的马夫。” “你不会愿意看见你辛苦追寻的结果……” “黄泉忙碌一生,为求真相此死而不悔。” 佛子越来困乏,声音也更加微弱,如蚊虫鸣叫,“命运如此,因果如此。 三日之后,朔月横空,你会在月之常羲的祝福下见证一切……” 说完,佛子便沉沉睡去,小脑袋猛地往下一栽,要不是顾东言眼疾手快接住了佛子,免不了要听到一声清脆的巨响。 顾东言瞧着佛子发亮的光头,心中暗道,听说和尚都有脑袋撞钟的好本事,佛子的脑袋这么亮,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好头。 黄泉沉默了片刻,很快又露出他惨淡的笑容。 “三小姐,你瞧你家佛子应该是同意了。” “佛子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但应该知道,私活找我的话,我出手的费用不便宜。” “三小姐同意了便好,几位来黄泉客栈的目的我也了解。 衣服和食物三皇子早就为几位准备妥当。 而且三小姐出手的费用,呵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你说对吧琉璃小姐?” 琉璃端起桌上的茶杯,阳光和阴影成为陪衬,优雅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钱对于我们来财商会并不是问题,掌柜的想让我出钱也不是问题。 但掌柜的,你总得让我看看这钱我到底花得值不值吧?” 浓浓的火药味这么突然在顶楼弥散开来。 后面才跟上来的马闯瞬感,压力倍增却不知所以。 但顾东言通过他的一双特殊的眼睛看到了,琉璃身边的那位老嬷嬷把藏在影子中的恶鬼放了出来。 青面獠牙的恶鬼从阴影中出,他人看不见的黑气四处腾空。 每走出一步,恶鬼的身躯就变大一分,走到琉璃身前时已足足长到一丈有余。 顾东言想看清楚恶鬼的样貌,怕是要仰起头才行。 不过,恶鬼散发出来的威慑再强,却也不如李幼时‘线团’的招数来的让人心惊胆战。 ‘线团’很生气,所有的线条手舞足蹈,齐齐变成三十多根顶端长着眼睛的触须。 眼球直勾勾盯着恶鬼,一个接一个的光圈从它们的底部亮起。 这要是真射出去了,这只恶鬼恐怕会被‘线团’打得稀碎吧? 顾东言会假设,可‘线团’不会。 所以在光圈凝结成一个点之后,线团真的就立马把光圈射了出去。 “我勒个南无观自在加特林菩萨啊……” 顾东言看得头皮发麻,是他小瞧‘线团’兄了。 这射出去的光圈不是一次性的啊,连续突突突地发射诠释了什么叫做冒蓝火的加特林…… 第45章 画家途径的能力 足足射了半分钟后,一声嘶吼响彻云霄。 也许响彻云霄这个词用在不对,在场的所有人成,除了眯着眼睡觉的佛子略微皱了皱眉头,其他人面色都波澜不惊。 除了顾东言,没有一个人能听见恶鬼的嘶吼。 包括那位面目丑陋的嬷嬷。 “假的吧?” 顾东言吞了吞口水,越是恐惧,他眼中的黑光越是波动得厉害,所看到的景色也就愈发清晰。 连续射了半分钟,‘线团’熄了火,恶鬼身上出现十几个窟窿,黏稠的体液如同石油从伤口溢出,似乎在逐渐修补它的身体。 “够了,小辈,我承认凭你的能力可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嬷嬷低声厉喝,摄人的威压瞬间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顾东言的视角,那只恶鬼也是骤然缩小,躲进阴影中,双手抱腿舔舐伤口。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诞生…… 李幼时听到嬷嬷的话上前几步,冷笑一声,“华而不实,同样是玄阶下品既然被我打掉一道灵性,就老老实实地躲在一旁收起自己的爪子。 即便你们攀上了幼虎的威势。” 幼虎指的是黄泉背后的那位三皇子,一位无功无过但又不怎么安分的主。 “李三小姐还请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宽恕他们冒犯之罪。” “你跟你背后的那位殿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准备借我的手敲打手下的人,那也要准备被敲碎的觉悟。” “呵呵呵,三小姐言重了,您是一个懂分寸的人。接下来,我们还是来谈一谈关于‘万合’的事情,此事颇为重要,后面的两位可否先行回避?” 黄泉的目光越过李幼时落在顾东言和马闯身上。 一个黄阶下品、一个黄阶中品,这两人还不够格参与到万合的这件事情当中。 李幼时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但不等她说话顾东言就已经开口说道,“自无不可,恰巧我身体有些不适,我就先带着佛子下去歇息一番。” “你跟马闯不一样,你若是不愿,就算他是三皇子的幕僚,也对你无可奈何。”李幼时皱眉道。 顾东言明白李幼时的意思,他是皇亲国戚,他是当今随安王的弟弟,只要三皇子和他的手下不是疯子,就不会在随安王已经安全帮家后的这个阶段,对他出手。 但顾东言只是摇摇头到,“我是真的有些不舒服,还请掌柜的给我安排一间客房。” 话说到这份上,李幼时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点头,黄泉更是笑着说道,“多谢体谅,勾魂,带客人去客房休息。” 黄泉很大方,给下去的三人一人安排了一间房间,顾东言把佛子塞进中间的房间后,挑了个角落的房间,用门栓把用铁做的房门栓上。 他没有骗李幼时,说不舒服他是真不舒服,尤其是这一次真正地见识过‘褪凡者之间的交手’,他心中有个念头愈发强烈。 顾东言用眼睛将房间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便立刻立刻掏出他的画板,往画板上重新铺上一张白纸,用最快的速度和他手上最好的铅笔在上面涂画。 他没有画李幼时,没有画黄泉, 也没有画‘线团’和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画的,是他自己惟妙惟肖的肖像图以及一轮红色满月…… 画像完成的那一刻,顾东言双目通红,死死抓住他的画作,“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给我滚出来,别逼我用火折子烧你屁股!!” 外头艳阳高照,屋内画像无风自动。 标致的人物就这般活生生地画像中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我该叫你画家,还是顾二爷?”顾东言咬牙切齿,脊背发寒,双眼下出现两条裂痕,里面隐约有复眼长出。 如果马闯在他身边,必然会大声惊呼,这是堕落的迹象。 但此刻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位从画中走出来,栩栩如生的‘顾二爷’。 “我早该想到的,你虽不是什么智绝天下的人物,但也不是傻子。 终日小心翼翼,又怎么会因为大意而接受一份来历不明的书简。 除非,除非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说到此处,顾东言呼吸有些急促,桌面上的茶具被他摔了一地。 又绕着眼神毫无灵光的‘顾二爷’走了几圈,复眼在脸颊上孵化,口中喃喃。 “是了,这必然是你的算计。 你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知道自己一定会活过来。 只要占据你身体的人想要继续活下去,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和我一样选择褪凡,而只要褪凡,你就能以途径的形式再度活过来。” 一双、两双、无数双眼睛,争先恐后地从顾东言身上钻出,就在顾东言准备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的时候。 忽然一阵黑光由内而外洗刷顾东言的身体。 那些析出的眼睛,一个个惊恐万分,更是拼了命地往外钻去,然后在被黑光扫过的一瞬间化为烟灰,散落在‘顾二爷’四周。 隔壁房间,躺在床上的佛子,眼皮抽动了一下,随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嘴里轻轻吐出两字:“南摩……” …… 星宫内,顾东言端坐在原地,手掌不停地分泌汗渍,盯着天幕的瞳孔,浮现出一丝害怕与恐惧。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死去并变成一个丑陋到了极点的怪物。 “堕落是蛊惑亦或者是污染?” 顾东言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这个小动作已经变成了他放松心情的必须品。 思绪缓慢而又平稳,记忆顺着思维的脉络抽丝剥茧。 不,既不是蛊惑也不是污染,而是自从他见到那个‘线团’后,他就似乎开始控制不住他的思绪。 尤其是进了万合集市,他的思维就愈发活络,以至于陷入一个难以自拔的思维误区,不自主地用画家的力量画出了原主自杀当天的样貌。 原主不可能有在背后筹谋的能力,如果他有这种能力,早早就已经逃出了京城,将一切置身事外。 再说了,原主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有点聪明,也不可能有这种死里求生的手段。 至于原主不傻却依旧掉进了季无常的陷阱,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第46章 第二次光圈召唤 也许他应该在星宫里,再次见见其他的褪凡者。 身随心动,顾东言手掌在拂过桌面的上的三个光圈。 …… 西齐边境。 厚重的乌云如同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峰,从天际翻滚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城墙之上,似乎要将整座城池碾碎。 城墙之外尸体纵横,流血漂橹。 路维站在墙头,盯着远方西齐的旗帜神色凝重。 身边围绕着一群面色难看的首领,不停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西齐那位走兵家路子的统帅成功了,竟然一跃从玄阶中品迈入了地阶下品,现在已然是攻守异形。” “路将军,朝堂那边可传来什么要紧的消息?” “路将军,朝廷有没有派地阶的褪凡者高手前来助阵?” “安静!” 路维不怒自威,用平缓且沉稳的口吻说道:“我已呈表上报,陛下圣明自有决策。 我等兵卒的使命,便是在陛下旨意到来之前,守住此城! 可死不可退!” 众将士顿时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眼神中的绝望不言而喻。 西齐的那位可是兵家的地阶。 在战场上,兵家的地阶哪怕是地阶下品意味着无敌。 除非大虞派来的同样是一位兵家地阶的褪凡者高手。 路维回到搭建在城墙上的营帐,抽出身后的长枪,默默地用砂纸打磨枪尖。 朝廷那边其实也不是没有消息传来,但不是什么好消息。 据守北境的随安王与凉国元帅勾结,已经叛出大虞。 南疆群国拒交岁贡,疑有不臣之心。 现在又加上西齐进犯,呵,大虞哪里来的那么多地阶兵家褪凡高手镇守八方? “还是宣威帝看得清澈,所谓繁华皆是如镜中月,水中花。” 路维叹了一口气,“时不待人啊,要是早几年能得到就能得到红娘的红绳,谁还不是一个地阶呢?” 才说完没多久,脚踝上的铜钱隐隐有光芒流转。 一如之前,瞬间将路维整个人吞噬。 …… 北境,丰仙城。 此刻的丰仙城并无兵乱之事,处境却比兵乱之事更甚。 街道两旁的房屋沦为废墟,普通人死伤无数,城中心的桃花树轰然倒地。 平常难得见上一面的褪凡者们,现在如同盗匪一般在疯狂地进行劫掠与逃窜。 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奉仙城的六扇门中逃出来的罪犯。 顷刻之间,大雪呼啸,整座丰仙城宛若白色的人间炼狱。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柴扉儿身穿六扇门的制服,在大街小巷中四处乱窜,东躲西藏。 就在昨天夜里,六扇门那位坐镇奉仙城的六扇门提督突然暴毙,同时牢狱大开,被关押的褪凡者罪犯如同恶犬出笼般蜂拥而出。 这群疯子出牢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六扇门屠戮一空。 若不是柴扉儿运气好有接了个外出任务,恐怕这会儿也成为了六扇门门口,被大雪覆盖的尸堆其中一员。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她的情况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她能感觉到,她那位‘和蔼可亲’的师父,现在正追着她逃窜时路上遗留的痕迹逐渐向她逼近。 “真是要了命,明明我已经掌控了一切。 差一点就能引诱她跟六扇门的人对上。 差一点就能解决掉这个恶魔。 六扇门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情! 难道我的命运注定是成为别人的养料?” 柴扉儿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远离奉仙城。 忽然她看见了一处建筑,里面血气蒸腾。 近眼一瞧,原来是奉仙城的屠宰场。 生命逝去的磁场,可以扰乱人经过时留下来的灵迹,柴扉儿二话不说收敛住所有气息,一头钻进了气味浓烈的屠宰场之中。 希望这对堕落者的追踪方式也有用…… 下一秒,红绳从血肉中浮现,光芒一闪而逝。 …… 南疆,佛罗国。 从岩叠嶂之处,树木参天,在其最深处有一座用金属打造而成的城池。 由外往内观之,身形硕大,宛如一只匍匐山野的巨兽。 城中心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钟塔,连通天际。 钟塔旁,一处火热的机械工厂中,一名病弱的学徒正拿着一本话本,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 红色的金属制的封面上写着话本的名字——【霸道武侯爱上修理工的我】。 “长公主殿下,你怎么又在看这种闲书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火急火燎地夺过学徒手中的闲书,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白胡子老头是这个机械工厂的厂长固兰汀,而这位看起来病怏怏的学徒则是佛罗国的长公主——艾德琳。 艾德琳冲固兰汀俏皮地眨了眨眼。 “谁让你什么都不教我,再说了,这本书可是从你工具箱里翻……” 固兰汀连忙打断道,“哎呦我的长公主殿下喂,不是我不教你,而是这些机械工序不适合你这种贵人学习。” “怎么不适合了,大虞国的宣威帝曾经说过,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你的机械工厂都还是这位大人物留下的遗产。 里面说不定就会有特殊的褪凡者途径。” “有个屁!”固兰汀骂骂咧咧,“那个该死的宣威帝欺骗了我们,从机械厂成立至今,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与机械相关的褪凡者途径。 这完全就是大虞想着办法剥削我们,用我们佛罗廉价的劳动力去养活他们的子民。” “但不可否认的是,宣威帝留下的机械厂让我们佛罗得到了新生。” 艾德琳平静地说道,“算了,固兰汀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在机械厂里面转一转,说不定,我会在这里获得命运之神的青睐。” “好…好吧,如果有谁不开眼的冒犯了您,您一定要通知我,让我去收拾那些混蛋。” 固兰汀挠了挠头,不放心地看了艾德琳几眼,带上他的【霸道武侯爱上修理工的我】又火急火燎地离开。 机械厂不比其他产业,它需要专业人员时刻盯着。 固兰汀就是机械厂的专业人员,他真的没办法陪在这位有点儿任性的长公主身边。 可就在固兰汀离开不久,一串生锈的铁制项链从棚顶滑落,砸在艾德琳的头顶…… 第47章 你的缘法不在于我 对于其他人而言,星宫依旧是白雾重重,伸手不见五指。 其中有一道朦胧身影,表现得非常激动。 路维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那位是上一次跟他一起进来的红娘。 无知而又愚蠢,他印象尤深。 至于另一道多出来的身影,表现得很谨慎。 小心翼翼的模样跟他第一次进入星宫时如出一辙。 坐在主位上的顾东言,看着这位新加入的成员,颇为诧异。 一头绯红色的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大虞人。 “星主尊上,贵安!” 柴扉儿激动过后,连忙站起身对着顾东言行了一礼。 后面又想到了什么,也向路维问好,“七杀先生,贵安!” 路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朝着顾东言行贵族的礼节,“星主尊上,贵安!” 然后再向这位无知的小姐回礼,“红娘小姐,贵安!” 至于迷雾中新来的那位,不熟,不想打招呼,万一跟这位无知的小姐用的是同一种脑子,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就比如现在,柴扉儿兴冲冲地对顾东言说道,“星主尊上这次召见我们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简直看得路维头皮发麻。 顾东言不动声色,内心盘算道,自己的确需要帮忙,他需要多了解一些关于褪凡者的事情。 可直接开口的话,他维持的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人设恐怕就直接崩裂了。 该怎么引导他们往褪凡者能看见能力这上面引呢? 思索片刻,顾东言打算先按兵不动,摇摇头道,“一切都是缘分的指引。” “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是看到我碰到危险特意来救我的!” 柴扉儿欢呼雀跃,整个人快要跳了起来,“现在的奉仙城实在是太可怕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作乱,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奉仙城,那不是隶属于北境的城池吗? 即便是按照马车最快的速度,顾东辞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到达北境。 这些在北境搞事情的人真的不怕随安王回北境后收拾他们? “或许这只是前兆。” 路维开口提醒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随安王顾东辞已经与凉国统帅勾结,叛出大虞,等待北境的不止妖魔,还有战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柴扉儿相当笃定地否决道,“你可以说皇帝通凉,但绝不能说随安王通凉,若是没有随安王和老随安王在北境打下的战功,北境早就被凉国铁骑踏平了。 前不久,凉国统帅南下才被随安王灰溜溜地打了回去。 七杀先生,给你传递这种虚假情报的人一定别有用心。” 听到这个消息,第三个人也就是艾德琳,终于有了动作。 她作为佛罗国的长公主,自然也是知道一些情报。 譬如南疆诸国莫名其妙的联盟,再譬如西齐那边在边境战场上多出了一位地阶途径的褪凡者。 现在再加上北边的骚乱,一切宛如计划好的一般,艾德琳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虞要完!” 艾德琳看向被称呼为七杀的身影。 这位七杀先生说得一口流利的大虞官话,又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在大虞的身份定然不低。 另一位,虽然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显然她对大虞没有什么归属感。 难道这位把我们召集过来的人,是背后策划这一切的黑手? 艾德琳想了想,还是决定加入他们的话题当中,尽量用一口正宗的大虞官话说道:“这位七杀先生说法应该是正确的,现在一切的纷乱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前兆。 不久的将来,战火将席卷大虞的每一寸土地。” 主位上的顾东言一脸错愕,不是这怎么又牵扯到大虞了? 京都动荡不安他是知道的,毕竟他亲身体验过。 但怎么一瞬间的功夫大虞就突然四面环敌了,内忧外患了? 不不不,这不对,他大哥不会做出叛逃的事情,毕竟现在龙椅上的那位除了把顾东言和顾东韵软禁在京都一段时间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切都是他那几个儿子做的。 如果顾东辞真的叛逃了,那只有一种可能,皇帝驾崩了! 但这就更不可能了,目前的皇帝正值壮年,最起码还得在龙椅上呆个一二十年。 他们三个人纯粹就是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在胡乱猜测,得想办法让他们的注意力回到正轨。 顾东言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开口道,“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无需在意。 着眼当下,方是正解。” 声音一出宛如圣言,竟洗涤掉几人内心的焦虑。 尤其是路维,这两日被西齐地阶褪凡压迫的焦虑情绪,一扫而空。 “多谢星主尊上指点。”路维和柴扉儿异口同声,显然两人获益匪浅。 柴扉儿笑了笑说道,“也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黄阶下品,现在奉仙城一乱都要慌不择路的逃命,哪里还能想着北境乱不乱。 我现在可惨了,奉仙城乱了后,我那师父一直在屁股后面追我,星主尊上,你能不能出手救救我啊!” 在柴扉儿看来,现在能破她死局的人,只有这位神秘莫测的星主。 这等通天的手段,恐怕这位星主早就是传说中天阶褪凡。 然而实际上,初入褪凡的顾东言听到柴扉儿的这个请求只会觉得脑壳有些疼。 于是天平再次凭空浮现在白雾之中。 “你,拿什么东西换取我一次出手的机会?” 艾德琳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手段,不由心中一凛,整个人端坐起来。 柴扉儿张了张嘴,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即便她把自己的生命也压上去,这个天平也不会向她倾斜。 僵硬了好一阵子后,才开口说道,“很抱歉,星主尊上,我没有能与您交易的物品。” “无碍,你的缘法不在于我。” 顾东言把这句话说出去后,松了一口气。 可算把她忽悠过去了。 这个办法也不是没有风险,要是对面真拿出了某些用来跟他交换的东西,那他出入褪凡的实力恐怕就会瞬间暴露。 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柴扉儿,听到顾东言的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 是了,上次星主也是这么说过,自己的缘法不在于他。 说不定这次摆脱师父的机会,还是要放在另外两位一并进来的‘同伴’上。 第48章 所有或一无所有 路维仿佛感知到那位红娘小姐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从思考中脱离出来。 “很抱歉,按照你所说奉仙城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你很难从那个堕落者的手中逃生。 混乱永远是堕落的主场。” 艾德琳认真听过两人的对话后,缓缓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不知道能否帮上你们?” “什么办法?”柴扉儿急切地问道。 “方才这位七杀先生称呼你红娘小姐,想必你一定走的是红娘途径吧?” “没错没错,我的确是红娘途径的褪凡者。” “我曾在宣威帝留下来的书籍中看到过,红娘途径的褪凡者可通过红绳短时间借用红绳使用者的力量。 当然,前提是这位红绳使用者愿意将力量借出去。” 红绳使用者,这说的不就是路维么? 顾东言饶有兴趣地看向路维,他对红娘途径知之甚多,应该不会不了解红娘途径附带的这种特性。 是不愿意,还是另有隐情。 “这位佛罗的贵族小姐,看来你对宣威帝遗留下来的书籍颇有研究。” 路维浅笑一声,眸子中神色不明。 至于艾德琳,被人点破身份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顿时歇了声音。 佛罗国,又被称为机械之都。 宣威帝曾经试图在佛罗打造一种全新的途径,并为此在佛罗留下了一座名为钢铁烘炉的机械工厂。 有人说他失败了,但也有说他成功了。 但现实中,从未有机械类的途径流传出来。 无论是话本还是谣言,都一概没有。 “机械类的途径,这位前辈还真是异想天开,这种古怪的世界明显就不是科技流,哪里来的机械类途……” 就在此时,顾东言突然看见隐匿在白雾后面的星河透出朦朦星光。 一块不规则的星河,里面的星星争相跳跃。 【铁匠途径,仪式:一个月内打造20块精铁。】 【火焰学徒特殊途径,仪式:一周内,焚烧20吨秸秆。】 【傀儡途径,仪式:展示出3具不同模样的傀儡,且不被他人发现。】 【炼器大师途径,仪式:炼制出一件完美的金属造物。】 …… 不是,还真有跟机械类挨边的途径?! 铁匠、傀儡、炼器倒是能够理解,但这个火焰学徒应该跟机械途径无关吧。 而且这些途径为什么没有显示序列? 「星宫之主,吾与汝做个交易如何?」 老梆子又冒头了! 顾东言,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其他三人,他们没有动静,似乎看不见白雾后面的变化。 “老板,上次说跟你做交易,你头也不回地就跑了,这次主动找我做交易,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人类有句俚语说得好,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序列是成神途径的集合,不包含序列的途径,意味着该途径上无神位,我需要这些无主的途径。 星宫之主,你开个价。」 迫切,急切? 福至心灵根本观测不到老梆子的情绪,听起来很倒是迫切,但顾东言拿捏不住老梆子的态度。 这些途径就这么赤裸裸地摆放在星宫里,老梆子不知道这些途径的可能性很低。 可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要求…… “用天平交易如何?” 「一条不完整的序列可承担不起这份因果。」 “老板,你很着急啊,不过你一着急,我就得好好考虑一下。 不如等我把这些客人送走了之后,咱们俩再好好交流一下?” 「……狡诈的星宫之主。」 顾东言嘴角弯弯,它急了,这也就是说,他老乡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有用。 它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位佛罗国来的小姐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另一边,路维垂眸,在柴扉儿热切的目光中思虑了片刻,对柴扉儿摇摇头道,“并非我不愿意,而是此刻我自身难保,一旦把我的力量借出去,恐怕顷刻之间我便会死于非命。” “这位七杀先生还真是冠冕堂皇,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竟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艾德琳缓过劲来,丝毫不犹豫地嘲讽道。 作为佛罗国的长公主,嘴里冠冕堂皇,背地阴私龌龊的人可见得多了。 但柴扉儿只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位佛罗的贵族小姐,七杀先生是撒不了谎的。 星主尊上注视之下,一切谎言皆无所遁形。” 不能说谎,这怎么可能? 艾德琳一点儿都不相信,当即准备说出一个谎言作为反驳。 可话刚到口边,一股无形的压力铺面而来,一双如星穹般的眸子仿佛透过无尽时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真不能说谎!这位星主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深深的恐惧油然而生,立刻低下头颅不敢直视面前巨大的身影。 祂该不会是神话故事中早已消失的神只吧。 路维嘴角微微上扬,果然,这位佛罗来的贵族小姐是第一次进来。 但很快他就把嘴角放平,嘲笑一位不懂事的小姐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还有就是,他现在的处境如他说的一般危险至极。 他的死亡时间,捏在西齐的那位地阶统帅手中。 只要那位统帅想,夺取羌无不过是一场战争的事情罢了。 星主尊上召唤他们前来必有所需,祂想在我们身上获取什么? 能否用更多的东西,换取星主尊上额外的垂怜? …… 「该死的星宫之主,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答应我的交易。」 老梆子的声音在顾东言的心中咆哮。 它似乎很紧张那个佛罗国的贵族小姐,尤其是在她低下头颅之后,波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老梆子,你应该活了很久了吧,跟你这种东西交易,我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一点儿都不放心。” 「我可以起誓」 “嗤,笑死个人,你发誓向谁发誓,三清、玉皇还是如来佛祖? 星宫这东西来历神神秘秘,你也神神秘秘,要真放你出来了,你自己说说谁能逼着你履行誓言呢?” 「你到底要怎样,该死,该死,该死!」 “这样吧老梆子,不如我们都把自己压上交易的天平,来一场彻头彻尾的豪赌如何? 是不是很刺激? 等待你的是,所有或一无所有!” 第49章 愿命运垂青于你 “星主尊上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获得您的指引,求您指引我获得生命的希望!” 柴扉儿手足无措,她现在的身体藏在屠宰场中,但她能感知到,她那位好师傅已经逐渐逼近她藏身的地方。 她,会被找到的! “一切? 我并不需要你的一切,你的一切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顾东言放松地靠在座椅背后的靠背上,手掌微微抬起,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当然,倘若你成为我的信徒,命运会指引你前行。” 信徒?! 听到这两个字,路维毛骨悚然,除了道观的道祖和佛庙的真佛外,大虞根本就见不到其他的信徒。 朝堂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诸神已然堕落,但凡信奉其他神只之人,必将同样堕落深渊。 柴扉儿吞了吞口水,虽然她知道的信息没有路维这么全面,但她也知道,除道观和佛庙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淫祠野祀。 心中的危机感迫近。 犹豫再三后,柴扉儿咬着牙,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信女愿成为星主信徒。” 此话一出,手腕上的红绳瞬间出现,一缕白雾从远处飘来,钻进了红绳之中。 顾东言微微一笑,朝柴扉儿虚空一点。 “愿命运垂青于你。” 柴扉儿身躯一阵抖动,脑海中浮现一抹灵光。 她可以通过祈祷祝词联系到星宫,并通过星宫跟同属于星主信徒之人达成交易——物品交易。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只要有星主信徒愿意,自己完全就可以通过红绳借助其他星主信徒的力量度过劫难。 柴扉儿连连道谢,神色虔诚,“多谢星主,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邪恶的星宫之主,你完全没有告诉她,你现在只有她一个信徒!」 老梆子在顾东言的心房中,活跃到了极点。 顾东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不是一样吗?一无所有的老东西。” 就在两分钟前,顾东言自己起了一个誓言,逼迫坐在赌桌上的老东西选择做了一个选择。 誓言的确对老梆子没有作用,但对顾东言自己的效果却是很好。 答应老梆子交易的同时,他用生命起誓,只要老梆子做了任何有害于他的事情,他即便被埋入堕落的深渊也要拉着老梆子同归于尽。 星宫见证了这起誓言。 「混蛋,你他妈就是个大混蛋! 谁他他妈刚坐上谈判桌就掀桌子的?」 “手段虽然不光彩了一点,但好用啊。 想想这种隔绝了一切的星宫要是被堕落侵袭后,还继续追着你到处跑,你会不会感动得流泪?” 「未来你一定会后悔做了这个愚蠢的决定!」 “呵呵未来的事情,那就未来再说……” 顾东言把手重新放到扶手上,目光落在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佛罗贵族小姐身上。 绯色张扬的发色跟她鸵鸟一般的性格确实不符。 “来自机械之都的贵族小姐,我有一位朋友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份好东西,不知你是否需要。” 星主投射过来的目光宛如千钧,仿佛能穿透人心。 被点到的艾德琳,浑身都在打颤,连想都没想就出口回拒,“不,不需要,感谢您的好意。” 「混蛋,哪有你这么办事的,反正你一定要把机械途径给搞出去,只有各种途径排列组合,才能试验出真正能成神的序列!」 “闭嘴,老梆子!” 顾东言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扶手,继续对着艾德琳说道。 “这位小姐无需这么快拒绝,不妨看过之后再发表你的想法。” 随后一部分白雾破开,属于机械类的无序列途径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顾东言允许之前,其他人只能看到途径的名称。 “这…这是什么,星主尊上收纳的褪凡者途径吗?” 柴扉儿对星主展现出来的途径感到震惊。 一部分星河那也是星河,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路维则是想得更多,因为他看到了,被破开的白雾只有一小部分而已,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 那些白雾后面,有可能同样藏着星河一般的途径。 天底下的所有人收录的途径,恐怕都没有星主展露出来千分之一的途径多。 “星主尊上,这是什么意思?” 艾德琳看着面前稀奇古怪的途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这些途径与机械有关,我的一位老朋友觉得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说不定能凑出一条从来没有人攀登过的神只之路。” 顾东言听着老梆子在他心里吱呀哇呀,不由笑出了声,“如何,你是否有需要?” 星主的笑声让路维等人发颤,从未现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只,在星主的口中显得无足轻重。 难道说,祂的位格比神只还高? “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艾德琳艰难地把目光从途径中收回,恭敬地问道。 “这是我那位老友的馈赠,无需代价。 当然你要是愿意同样可以成为我的信徒,命运将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拒绝!拒绝!拒绝!!! 艾德琳脑海中拒绝两字疯狂盘旋,她是南疆佛罗的长公主,南疆又被称为邪神居所。 她在清楚不过,那些信仰了邪神的信徒都是些什么下场。 最轻也是变成非人的怪物。 可放在她面前的是关于机械的途径,是他们机械之都从存在诞生至今一直追寻的意义。 这份诱惑,对她而言有着巨大无比的吸引力。 “不必着急,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顾东言看出了艾德琳眼中的挣扎之色,挥一挥手,星河褪去,白雾归来。 恰巧此时,路维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热,双手作揖。 “我愿成为星主信徒,求命运指引我前行。” 掌握这么多途径的必然是神只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是邪神?! 他要是能抱上星主的大腿,说不定有一天也能成为清风观老天师那样的人物! 顾东言挑了挑眉,他还在想怎么把这位将军忽悠成自己的信徒,没想到他自己送门上了。 微微颔首,又是抬起手虚空一点,一条白雾从远处而来钻入路维脚踝处的铜钱印中。 “愿命运垂青于你。” 第50章 被选择的人和被选择的途径 白雾钻入铜钱印记,气机牵连,一处模糊的场景隐约在路维眼前浮现。 那是一片殷红的战场,羌无城墙支离破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路维瞳孔一缩,所有画面顿时消失不见,额头上不禁有冷汗冒出。 “尊上,您可否指引我的生路?” 顾东言敲了敲扶手,冷漠地回应道,“命运,不会在同一时间垂青同一个人两次。” 路维短暂失神,回过来神后,立马向着顾东言作揖叩拜,“多谢尊上指引!” 然后一脸平静地闭着眼,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老梆子,你不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白雾是某种预测类的途径,只要成为他们成为我的信徒就能撬动一丝命运的幕布。 但现在结果却好像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呵呵,命运本就是无根之萍,能窥见生路已然不易。 但窥测不等同于接受,显然你看好的这位将军,他无法接受即将面对的结局。」 好你个老梆子,就知道你说的东西不靠谱。 顾东言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觉得他很有必要怀疑一下,老梆子说星宫之主的信徒能通过祈祷在星宫进行物品交换这一事情的真实性。 这个会不会也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白雾之下,犹豫半天的艾德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措。 是的,她准备投入星主的怀抱。 对于佛罗而言,大虞一旦战火四起,南疆离大虞最近的佛罗必然受到波及。 没有什么比罗能掌握机械类途径更为重要的事情,即便是拥抱‘邪神’。 “尊上,我愿成为您的信徒,并为此付出代价。 求你指引佛罗的未来。” 「不,不行,她是为我开辟前路的先锋,绝不能成为你的信徒,交易不包含这一条内容!」 顾东言微微一笑,总算听到了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消息。 交易的确没提到这一点,但同样也没提到他不能把艾德琳收为信徒。 他需要为他自己的安全,多加一层保障。 与柴扉儿和路维一样,坐在主位的宏伟身影忽略心中的聒噪对艾德琳进行了赐福。 “愿命运垂青于你。” 与其他两人不同的是,那片褪去的星河再次对艾德琳展开。 “选择其中一种途径,你将走上前人不曾走尽的道路。” 顾东言从老梆子那里得到了一则消息,所谓的途径与当世流传的说法有些出入。 当世的人认为,途径是封神榜遗留的碎片,只要凑齐特定的部位就能直指神位。 但老梆子说,所有的途径都是死去的半神或者神只的遗留,凑齐封神榜碎片不过是所有成神路中最简单的一条。 与人皇一战,诸神消散,谁也不知道当初那一战发生了什么。 就连曾经高高在上的星主也受到了波及,才让他们这群人捡了便宜。 神性消散,人性微弱,一众妖魔窃取了祂们的神位,无休止地御使人类。 而宣威帝提出的机械序列,在名义上偷换了炼器序列的概念,能够利用被部分炼器序列的途径,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神位。 顾东言用手指的背面托着脸颊,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艾德琳,他倒是想看看这位被老梆子看好的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途径繁多,星星的光芒一颗比一颗闪耀,艾德琳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褪凡途径的先后选择顺序很重要,一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她的褪凡道路将有可能在某一天断绝前路。 佛罗国的大部分褪凡者就是如此,卡在黄阶上品的位置不上不下。 “佛罗的贵族小姐,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 半天没有动静的柴扉儿突然开口道。 艾德琳想也不想地摇摇头,“红娘小姐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我们之间相隔了一整个大虞,对于你目前的遭遇实在是有心无力。” 柴扉儿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你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向尊上献祭,将我的红绳传递给你。 只要你愿意让身边一位玄阶的褪凡者暂时将力量借我,我就能化解这次危机!” 艾德琳抬头看了一眼星主,星主的身影一动不动不置可否。 她又想起了星主注视之下,谎言无处遁形的事实,这才再次开口。 “如果是这样并无不可,但你能用什么来跟我进行交易? 请一位玄阶褪凡出手的价格很昂贵……” “我可以利用红娘的能力,帮助你找到你想选择的途径。” 红娘途径的能力还有这种效果? 顾东言眼皮抬了抬,一颗星星的信息钻入他的脑海。 【红娘途径,隶属于月老序列,仪式:使三对有情人成为眷属。 能力:1、红绳,可勾连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2、牵引,指引他人直面自己内心最迫切的一面。】 原来是这样,她想利用牵引将艾德琳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引导出来,那么这样的艾德琳选择的途径就是她当前最需要的。 白雾应该不能给她这么细致的指引,呵,倒是一个会伪装的姑娘。 艾德琳凝视着繁星思考片刻。 “成交,请尊上见证!” 柴扉儿同样说道,“请尊上见证。” “可!” 顾东言打起精神,他对这些途径的使用方式颇感兴趣,尤其是在获得画家途径这一双窥真之眼后…… 得到星主的许可,柴扉儿的红线从她身上钻出,蜿蜒至艾德琳身上。 同时一缕又一缕黑光从红绳中析出,慢悠悠地在星宫内飘荡,然后融入顾东言的身体以及他屁股 途径展现出来的能力居然会冒出黑光,顾东言有些吃惊,他还以为那是堕落者和怪物才能产生的东西,类似于之前路维所说的负面情绪。 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像,它更像是途径本身携带的产物。 其他人并没有察觉顾东言的异样,他们正盯着钻入艾德琳身体中的红线。 只见红线完全钻进艾德琳的身体后,艾德琳闭上眼睛,朝着一颗星星指去。 霎时间,星星光芒大涨,飞到艾德琳的身边与她合二为一。 第51章 它们都是身外之物 【学徒特殊途径,不单独属于任何一种序列,秘药材料不定,由秘药材料的种类决定途径的归属。 仪式:在一周内完全阅读并理解与秘药材料相关的100本书籍。】 “离经叛道!” 艾德琳获得信息后,一双丹凤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佛罗国并非没有学徒途径,但服用秘药的材料和仪式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在佛罗,凡试图走学徒途径踏入褪凡的人,必须服用的由道观制作的秘药,且秘药的材料一毫一克的误差都不能有。 仪式更是需要在道祖像前,供奉自己的祭品以及信仰,来换取知识的馈赠。 比起上面这些,艾德琳接收到的信息更像是魔鬼蛊惑中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甜言蜜语。 艾德琳吞了吞唾沫,“多谢尊上馈赠。” 「混蛋星宫之主,你这样能保证她一定会走上机械类的途径吗? 明明可以随便给她塞一个途径……」 老梆子又又又一次愤怒,但顾东言已经对此波澜不惊。 “她会的,没人按捺得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 害怕和恐惧,只不过是探索途中的无处不在的配料。” 顾东言站起身,白雾中宛如巨人般的宏伟身影拔地而起,云海翻覆,又为他加上一缕神秘色彩。 他开口道,“时辰已至,各位既得偿所愿,吾这便送诸位离去。” 声如雷霆,不由分说,桌面的三个光圈将毫无防备的三人瞬间吞没……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呵呵,你比前几位星宫之主霸道得多。」 顾东言从椅子上离开,用手一挥抹去大量白雾,宫殿的一角立刻显现出来。 各种各类的干尸横七竖八地躺在空白的大厅上。 高的,矮的,白的,黑的,如同一场灭绝人性的战争遗留。 “不霸道未必不是好事,霸道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既然作为高高在上的星宫之主,那祂就应该要拥有符合他身份的威严。 老梆子,虽然我迈入了褪凡,但显然我的时间依旧不多,我可没有把解释留到下次听的习惯。” 画家途径有两个能力:一个是窥真,能窥探到部分真实;另一个就是写实,能把窥探到的部分真实给画下。 马闯之所以能在画纸上瞧见那两只怪物,就是顾东言写实的能力在发挥效果。 而老梆子跟顾东言的交易内容就包涵了对这些怪物来历的解释。 这也是他这一次进星宫最为主要的目的。 「年轻人就是着急,如你所见,你通过窥真看到的一切即为事实,那些所谓的褪凡者和途径,都是那些窃取神位的怪物适当撒向人间的养料。」 “那马闯身上为什么没有?” 「他,他只是实力不够罢了,只有玄阶才配被端上神只的餐桌! 黄阶晋升为玄阶,除了要掌握三个途径之外,还需要把三个途径的能力融汇贯通,蕴养成身外之物。 祂们最喜欢的便是这身外之物。」 “老梆子,你的说法有问题,既然是途径蕴养出来的身外之物,为何会显得如此面目狰狞?” 「哈哈哈,我亲爱的星宫之主尊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承认呢? 所为褪凡就是褪去自己身上的人性,让自己接触神性,可这天上天下已经没有神了,你说你们褪的是个什么凡? 在那些东西眼里,你们口中的堕落者才是真正的褪凡,而你们这些意外才是真正的劣质品。 面目狰狞才是常态啊!」 顾东言走到尸堆处的一块断碑前,一边思索老梆子的话,一边查探碑上的刻字。 断碑上写满了不规则的问题和回答,其中出现最多的问题占据了碑文的一半。 【我们…还有希望吗?】 “那神只没消失之前,途径杂糅在一起东西叫什么?” 「神只没消失前,那是很久远的时候了。 那时候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有人称呼自己的身外之物为金丹,有人称呼它为飞剑,总之乱七八糟一大堆,直到后来星宫之主,才把这些身外之物安上一个统一的名称。 ——本命灵物。」 顾东言用手指拂过碑文,试图往前走几步。 但刚有个动作,脑袋便疼的厉害。 把腿收回来,疼痛如潮水般褪去。 进不去,实力不够,他能感受到星宫吸取的黑光除了有部分融入自己的身体外,大部分都往这个方向涌去。 断碑后面的地方有古怪。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断碑后面有什么?」 “我不瞎,同时也不蠢,我还没有为一个好奇心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你…你也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多好的苗子,万一她跟一样……」 “她不会,她没有选择。”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虞要乱了,佛罗是南疆离大虞最近的一座城池,她失败无非就是多一个堕落者,而她一旦成功,就意味着佛罗会多出很多褪凡者。” 顾东言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刚刚那一步消耗了太多精神,或者星宫消耗了多余的能,星宫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排斥。 他回到高高在上的椅子上,用手指划开天幕。 指着傻坐在自己身体对面,从画中走出来的‘顾东言’。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在外面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把他给画出来?” 「它,呜哈哈哈,它就是你的本命物啊! 星宫之主无比强盛,所以他留下来的途径也无比强大,以至于你刚入褪凡就能拥有窥真和写实这种逆天的能力。 外面所有的本命物几乎都充当着怪物们的孢子,凭借你刚刚褪凡的能力,直视这些孢子无异于无时无刻都在听取祂们的蛊惑。 要不是星宫,呵呵,你早就成了真正的‘褪凡者’。」 “这样么?”顾东言皱起眉头,“这岂不是说,这个被我画出来的本命物也受到了怪物们的影响?” 「你猜?」 “麻烦……” 话音未落,顾东言就被星宫弹了出来,转眼间就对上了目光呆滞的复制品。 二话不说,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点火烧画一气呵成。 写实的能力确实不错,不仅可以将怪物画出来,甚至还能借用它的能力。 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不管如何,画纸才是本体,把画纸毁掉,他展现出来的能力便随之消散。 顾东言揉了揉脸,翻身上床,窥真是个被动能力,根本关不掉这个东西,他得好好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第52章 半夜三更,有物敲门 天色渐浓,寒意刻骨。 绯色月光从窗沿没入房间,顾东言侧身躺在床上,没有半分倦意。 双目上缠着一圈黑色绸带,没有完全屏蔽窥真的能力,却是让他能瞧见的东西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这样子对那些身外物有没有用。” 正想着,忽然门口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咚~咚~咚。 “谁?” 顾东言坐了起来,手里拿上枕边的横刀,一脸警惕之色。 “是我!” 声音从外面传来,冷冷冰冰,听起来像是李幼时的声音。 同时锁上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似乎外面的人在轻微推搡房门。 “天色已晚,三小姐来我房间有何贵干?” “白天有旁人在,有些话不方便说,你先让我进去,我再跟细说。” “这恐怕不行,我已睡下,有何事不妨明天再说。” 细碎的声音骤停,片刻过后,才传来一阵浅笑。 “既然如此,那我明早再来叨扰。” 言毕,外面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殆尽,环境重新恢复成诡异的宁静。 顾东言右手握紧手中横刀,另一只手伸手去拿包袱里的画板和画笔。 李幼时,呵,外面的东西不管是谁,都绝不可能是李幼时。 暂且不说李幼时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对,就是动作以及问语都跟京都大户人家的教养无关。 更别提,门口的东西可从未说过自己是李幼时…… 画笔刚拿到手,顾东言就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此时此刻,封窗外,一个浑身漆黑的影子挡住了绯色的月光,正朝着这个方向。 它在盯着顾东言。 黑色的绸缎挡住顾东言的绝大部分视线,只能凭借微弱的光感,察觉到那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黑乎乎的一团,比绸缎本身的颜色还要漆黑。 顾东言不动它也不动,两者僵硬对峙。 约莫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客栈的最底层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撕心裂肺,痛彻云霄。 也正是此时,窗户外的一团漆黑的影子消失不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个房间中传出。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情况,是谁大晚上的乱吼乱叫?” “不是这人有病吧,老子才睡着没多久就把老子干醒了?” …… 顾东言把衣服穿好,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附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正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谁知道这些逼动静会不会是外面东西搞出来的鬼? 没过几分钟,顾东言便确认事情是真的。 因为黄泉客栈的掌柜黄泉,手上拿着一个小喇叭,在楼顶发出懒洋洋的声音。 “诸位请稍安勿躁,方才发出声音那位,之前在街道楚大声喧哗时被万合的怨鬼给盯上了,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若是诸位遵守规矩不曾在街上发出声音,自然不会遇到此类怨鬼。 请诸位安心地回到各自的房间内,黄泉客栈定然会保诸位无恙。” 对别人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顾东言来说,这是一个无比糟糕的消息, 在街上发出声音的人不正好有他们四个么? 难怪白天街上气氛如此古怪,就连行人听见他们问问题都加快步伐离开。 所以,刚刚发出声音的是谁?是马闯还是其他人? 顾东言搬了张椅子摘了黑色绸缎守在门口,一夜不眠,一夜无话。 次日,天色微亮。 房间内一片狼藉,桌面地上全是画纸。 动物的、风景的、人物的,应有尽有,唯独少了李幼时和老嬷嬷的身外物。 能画,但顾东言相当谨慎,不敢轻易下手。 至少在星宫的能量恢复前,他不会再一次画出这种画作。 咚、咚、咚。 外面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起晚上的敲门声来说,这次的敲门声短促有力。 “顾东言,你醒了没有?昨天晚上客栈老板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我们四个人进集市的时候都说过话,我想我们一定是招惹到那个怨鬼了。 它昨天晚上一直在窗户边盯着我看。” “喂,你醒了就说说话啊!” “喂喂喂,你该不是已经遇害了吧?” 顾东言默默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卷,半晌后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什么我是谁,我就是我啊!” 门外的声音气急败坏,同马闯的声音如出一辙。 “你叫什么名字?”顾东言又问道。 “顾东言,你在开什么玩笑难道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 门外的人气坏了,用力地捶了房门两下,房门摇摇欲坠。 “哦,开个玩笑,制杖嘛,你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对对对,我是制杖,你赶紧开门让我进去。” 顾东言冷笑一声,“既然你是制杖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进来了,我不喜欢跟制杖一起玩。” 说罢,双手一抖,画卷里的小青蛇从里游出。 本人意念一动,操控着青蛇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门外的东西压根就不是马闯,甚至不能算个人。 一身旺盛的毛发和怪异的六只耳朵,这他妈不是神话故事中的六耳猕猴吗? 它察觉到从门缝中钻出来的青蛇,朝着地上的小东西咧嘴一笑。 夸张的嘴角包不住它的牙齿,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模仿人类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不等青蛇有下一步动作,猴子二话不说就化为一道黑烟遁去。 “咦,这是什么东西,客栈里面怎么会有蛇?” 穿着黑色马甲的纸人幽幽地漂浮在半空中,眼珠子流露出一丝好奇。 刚伸手想抓住小青蛇,顾东言意念一动,小青蛇就变成一地碳粉。 “奇了怪了,没听说过那一堆精怪里面有青蛇这种物种。” 纸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间,脸色瞬间一变,立马朝着猴子离开的方向飞去。 “算了,还是逮住那只傻猴子要紧,这几个人主人有大用,可不能让他给杀喽!” 守在门口的顾东言一字不落地将纸人的喃喃自语听了进去。 “怨魂…,精怪…,还让李幼时这种玄阶褪凡参与。 这位三皇子殿下的谋士黄泉到底想做些什么?” 算了,只要不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想做什么跟他也没有关系。 比起这种事情,顾东言更关心另一件事。 他刚刚用青蛇视角的时候,窥真的能力似乎被大幅度削弱,连纸人上束缚着的小人儿都看不见。 用画灵代替眼睛,也许是一个减少污染的可行方式。 第53章 凡我大虞国土,吾等寸土不让 这一次,顾东言在画纸上临摹出一只老鼠,身似白锦,眼若金芒,微微一抖动,锦毛鼠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的肩头。 蛇可行,老鼠自然也可。 而且比起蛇来,老鼠的行动显得更为便捷。 确认方式可行后,顾东言把地上的,桌上的画纸收拾干净,挑选了部分画纸放在自己宽松的袖袍中。 其他的,都卷了起来塞进自己的包袱。 然后继续用黑色绸缎藏住双眼,自己则是闭上眼睛,用锦毛鼠的视野代替自己原来的视野。 想法不错,但事实总会和想法有些出入。 就比如说现在,用着锦毛鼠的视野操控自己的身体,身体略显僵硬,看起来他比黄泉客栈的纸人傀儡更像傀儡。 “还是得多适应一会儿,最好是找一根拐杖对自己进行辅助。” 顾东言缓慢地在房间中走动,思考着再用画家途径画一副拐杖出来的可行性…… …… 佛罗国机械之都,长公主艾德琳如约定一样收到了‘红娘’小姐的红绳。 目睹了红绳如同凭空出现一样的固兰汀老头,扯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喃喃道,“神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艾德琳拿着红绳,脑海中盘旋着从星宫中得来的信息,“固兰汀,你说皇宫中供奉着的道祖像是否也有这个能力?” “没有,这种能力简直闻所未闻,它比恶魔的蛊惑更能打动人心。” 固兰汀一口回绝,目光中的激动之色无法掩盖,“殿下,我这就去安排人,尝试您从那位存在的手中得到的途径。” “不必,我亲自来尝试!” 艾德琳摇摇头,把红绳递给固兰汀,“祂把途径馈赠于我,自有祂的考虑。 固兰汀别用褪凡有风险一事来搪塞我,更别用人类的心去衡量一位未知的存在。 这样吧,我曾在那位的宫殿答应过一位红娘小姐的条件,帮她寻找一位玄阶褪凡暂时借给她力量。 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以及这份机缘交到你手上,你可千万别浪费它。” 固兰汀努了努嘴,所有言语浓缩为一声长叹:“遵命,殿下。” …… 奉仙城外,柴扉儿狼狈至极,身上的衣服全是淤泥和泥浆,比流民更像流民。 “师傅别追了,我看你也追累了,不妨歇一歇。” 柴扉儿一边跑一边朝后面喊道,声音有气无力,但偏偏速度就是比追在她屁股后面的怪物快上那么一丝。 这才有了现在这副模样。 那怪物不说话,披着一个韵味十足女人的外皮,这会儿模样倒是冷若冰霜。 瞧架势,不把柴扉儿追到那是誓不罢休。 “啊啊啊,我的尊上啊,你的信女快死了,您就不要介意我祈祷的祭品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东西了。” 为了把红绳送出去,柴扉儿特意往死伤最惨重的地方找到了几具堕落者的尸体。 不怎么完整,但好歹也拼成了几具啊。 “下次,下次信女一定给您老人家带上几具又新鲜又完整的堕落者尸体。” 念头刚起,柴扉儿就察觉到自己给出去的红绳被某人给戴上了。 汹涌澎湃的力量正沿着红绳顺应她的需求,于此刻降临在她身上。 “呔妖怪,吃老娘一招蓄力轰拳!” 柴扉儿顿时止住逃跑脚步,捏拳转圈,转身朝背后的人递出一个沙包大小的拳头。 轰! 仅是一拳,它披着的人皮瞬间脱落,倒飞的时候露出了本来样貌。 丑陋、难堪、难以言喻,七八张嘴巴长脸上恶心至极。 这怪物挨了一拳后,除了掉落了人皮外,毫发无损,笔直地站起身,脸上涌出触手把它脸上的嘴顶了出来。 “妖怪,嗬嗬嗬,乖徒儿你好好看清楚,我是你师父啊!” “啊呸,脏东西,你也配是我师父,现在你要是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当做一个完整的祭品!” 柴扉儿愤愤道,一个比她身高还要高的大锤子出现在她手上,二话不说,抡起来朝怪物砸去。 “玄阶的锻造师途径,该死你明明从未曾出过奉仙城,从哪里结识这么强大的褪凡者?” 本就不擅长战斗的红娘途径,即便是成为堕落者,拥有的战斗手段也是所有堕落者中最差劲的。 锤法势大力沉,很快这只堕落者就招架不住柴扉儿的锤法。 其中两张嘴巴被锤子砸得稀烂。 “你管我从哪里结识的强者,战斗,爽!再来!” 柴扉儿兴冲冲地又挥舞起锤子,一锤一锤又一锤,几乎把跑又跑不掉,扛又扛不住的堕落者锤成肉饼。 “够了够了够了,柴扉儿,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不过是我挑选的一个食品罢了,你最终的命运不是变成我餐桌上的美食,就是跟我变成一样的存在! 这是红娘途径摆脱不了的宿命……” 堕落者又失去了两张嘴,其余的嘴被触须缠绕在一起,摆成一朵花的模样。 唇张齿合,异口同声。 “去你大爷的,他奶奶的,我就说三岁你怎么让我去要饭,六岁就让我干活,还美名其曰磨练我,你他妈就没把我当人啊!” 柴扉儿愤然一锤下去,把她‘师父’砸成一个肉饼,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刚想再补两锤的时候,玄阶褪凡的力量缓缓从她身体中流逝。 时间到了,她的身体已经达到力量承受的极限。 到底昏迷前,柴扉儿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 “蛙趣,命运没有指引我说我会脱力啊……” …… 西部边境,一缕阳光刺破乌云,羌无城下士兵的甲胄金光闪闪。 “路将军,本帅已是地阶,区区羌无小城不过是手到擒来。 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把门打开,省得本帅出手以至于生灵涂炭。” 城池下,一男子骑着战马位于兵阵最前列,头戴红缨盔,身穿白金铠,手握银白色长矛,威风凛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齐那位借用数以万计士兵鲜血成就自己杀将途径的荣庭筠。 “大帅不想生灵涂炭,吾等亦不愿生灵涂炭,大帅不若退兵离去,两全其美?” 路维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眼神晦涩不明。 “呵,你路维也算得上一个能人,居然也会做这种痴心妄想的梦。 既然谈不拢,那便打,看看是你守阵厉害还是本帅破阵厉害。” “大帅请便,好叫大帅知道,我大虞可不如西齐那帮软弱。 凡我大虞国土,吾等寸土不让!” 第54章 羌无城破,兵锋交戈 随着宋庭筠一声令下,喊杀声如汹涌的怒潮,瞬间将宁静撕裂。 寒光闪烁的刀剑交错挥舞,映照着一张张决绝的面庞。 士兵们身着厚重的铠甲,在刺破乌云的那一缕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宋庭筠骑着战马位列中心,气势如锋。 若是顾东言在此处,定能瞧见,从宋庭筠身上涌出来的气息与军队中弥散出来的杀气混为一体,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副身披铠甲的白骨巨人。 巨人持刀向前,凝聚威势的一刀斩出,令人窒息不已。 然路维虽不是地阶,却也是玄阶上品,同样一具巨大的将军白骨迎面而上。 天空中两人气息兵锋交错,路维被宋庭筠死死压住,虽说动弹不得,却又没有一触即溃。 “路将军,褪凡之路积蓄颇深,竟然能抗住本帅威势?” “宋帅说笑,不过是借用了一些小手段和灵物罢了。” 路维面色如常,掌心中出现一枚眼珠,镶嵌在他的血肉之中。 [灵物亡者之眼,战场中死去的怨念集合,镶嵌在身体中可令使用者短暂获得愤懑的力量。 使用方式:开启一场战争。 缺点:支配愤懑的人,将会被愤懑支配。] “呵呵,不愧是大虞,果然是地大物博,连这种灵物也能被制作出来。” 宋庭筠的白骨巨人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压得羌无城上的另一尊白骨巨人苦不堪言。 轻蔑一笑,“吾等二人一时间不分胜负,不如交于下方兵卒如何?” 下方战场上,箭矢如蝗虫般遮天蔽日,呼啸着射向敌阵,中箭者惨叫着倒下,鲜血汩汩地染红大地。 城墙上兵卒们短兵相接,如汹涌的浪涛般冲撞在一起。 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每一次刀剑相交都迸溅出刺目的火星。 手中的大刀挥舞,肌肉紧绷,奋力劈砍,口中发出一阵阵长啸。 在气息勾连下,西齐的士兵显得更加勇猛,羌无的士兵节节败退。 “宋帅真是一点儿都不拿西齐的士兵当一回事。 强行往普通人身上灌输褪凡者的气息,即便是这场战争胜利了你们西齐的军队恐怕也剩不下多少。” 路维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何止是剩不了多少,就目前宋庭筠传递给普通兵卒的气息,都已经导致西齐的普通兵卒开始发生畸变。 再往前一步,便是堕落者的深渊。 宋庭筠戏谑道,“哈哈哈哈,路维这就是我看不起你的地方。 士卒不过猪猡,死了就死了那又何妨。 给一笔赔偿给城里面的猪猡,他们就会继续生下小猪猡。 奋力地生,卖力地生,用不完根本用不完啊! 要是你路维用我的法子,早就晋升成为地阶,今日又何必成为这羌无城的亡魂之一?” “宋帅天资愚钝,地阶可望而不可求,而我路维天资过人,不屑于用你们这群垃圾才用的方法。” 路维额头青筋暴起,羌无守城军的退败使得路维操控的白骨巨人愈发势弱。 但脸上依旧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智珠在握。 这个笑容让宋庭筠极度讨厌,白骨巨人双手握刀,高举重劈,破风之声震耳欲聋。 冷笑道,“既然如此,吾便送你一程!” 羌无城的白骨巨人奋力招架,但差距就是差距,不是区区一个黄阶灵物能就能改变的存在。 刀芒之下,羌无城的白骨巨人轰然碎裂。 路维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直线飞出,击碎了羌无城的一角城墙。 手中的眼珠也瞬间爆裂开来,如寄生虫一般疯狂地往路维身体中钻去。 “天才,狗屁的天才,死掉的不过就是蠢材!” 宋庭筠冷哼一声,又是一刀挥出。 节节败退的羌无守军以及追击的西齐军队,在他的这一刀之下,四分五裂,横七竖八。 “传吾军令,入羌无,城中一人不留!” 一令官一路小跑跪在宋庭筠面前,声音颤抖。 “大帅,羌…羌无城中,并无一人!” 宋庭筠眯了眯眼,声音冰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令官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 “城…城中并无……” 尚未说完,一道刀光盖眼,令官人头落地。 宋庭筠气极反笑,用食指擦去刀锋上的血迹,冷眼扫视周围一圈。 “城中无人,诸位将军说说,这羌无城中为何无人啊!” 众人低着脑袋,比鹌鹑还要鹌鹑,无一人敢发言。 “因为我昨日已经连夜把羌无城中的人全部送走了。” 一道声音从羌无城中的废墟处传来。 瓦砾石堆中钻出一个人,正是刚刚被一刀砍飞的路维。 “路将军,啧啧,没想到路将军吃了我一刀居然没死?” “是啊,我也很吃惊,但尊上的命运指引的确没有出错。” 战阵凝集起来的白骨巨人,以及一枚黄阶灵物,成功让路维逃过了致命一击。 然而,灵物的使用是有代价的。 尤其是灵物被毁之后,路维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愤怒。 他现在,也就是此时此刻,无比想宣泄自己的愤怒。 怒火点燃了他的双眼,一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朝着宋庭筠的方向双腿一蹬,贴地而上。 宋庭筠开怀大笑,持矛下马。 “愚蠢,实在是愚蠢,我若是你,此刻必然遁逃而走。 战阵上打不过我,难道你以为没了战阵的你就能打过我不成?” 面对路维的攻势,宋庭筠身体前冲如离弦之箭,手中长矛直刺路维面门。 矛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 路维身形微侧,避开锋芒,握住长枪尾端,锋刃向宋庭筠的双手斩去。 虽说同为战争序列,宋庭筠主攻战形,可借兵卒之力为己用。 但路维走的却是从古籍中翻出的七杀途径,锋芒锐利,借形打形。 只见双方交手,兵器交戈叮叮作响,最后地阶下品的宋庭筠居然是跟玄阶上品的路维,竟是斗了个不分上下。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根本不是玄阶!” 宋庭筠眼眶泛红,七杀锋芒锐利,已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 正常的玄阶上品自然是打不过地阶,但坏就坏在被宋庭筠打烂的灵物是怨念的集合。 被引动愤怒的路维,借助红绳的功效,保持一丝清明。 让这些涌入身体的愤怒充当秘药的作用,迫使自己在七杀途径上更进一步。 不是地阶,但也相差无几。 第55章 精怪并非不能掌握途径 “多说无益,看打!” 挑、拨、刺、抡,路维长枪舞动如蛇,专挑宋庭筠的伤口攻击。 又是几个来回,宋庭筠被七杀自身所带的锋芒刺伤,身体血流不止。 他对着蜷缩在角落的西齐将士大声嘶吼,“该死,该死,该死,明明我才是地阶! 来人,去把剩下的士兵都给杀了,只要得到更多的鲜血,我就能变得更强!” “呵,愚蠢二字不如送还给宋帅,他们若是杀掉士兵之后,仍然帮不到你。 你的下一步是不是该这些西齐将军自杀了?” 路维攻势不停,拔高声音高声厉喝,“宋庭筠败相已现,诸位将军若是此刻带着剩余兵卒离去,想来齐皇绝不会怪罪尔等。 可若是宋庭筠活着回去,诸位的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那还另说。” 宋庭筠的残暴远近闻名,一时间令西齐的将军们犹豫不决。 “一群蠢蛋!”宋庭筠横扫一眼,然后恶狠狠地骂道。 将长矛横于身前,挡下路维的灵蛇突刺。 人却是骤然脱力,借助路维这一刺的力道,飞身远遁。 “淦你娘,宋庭筠这个烂人居然跑了!” 西齐的将领们纷纷色变,自身动作动作也快,一个个连忙跟在后面慌不择路地逃跑。 将领们都跑了,剩余的西齐兵卒相互对视一眼后,也纷纷丢盔弃甲,在逃跑的路上各显神通。 至于那些还在战场上站着的,趴着的,没跑的。 一个个毫无例外地都变成了堕落者,正啃咬着还带有生机的尸体。 路维灵灵念在战场穿梭,费劲拖着自己身体和长枪,在一个又一个剩余下来的堕落者的脑门上开出一个大洞。 “这个宋庭筠但凡走对一步。 不过度把自己的气息借给士兵,不屠杀自家刚刚追击残兵的西齐士兵,不当着那群将领的面杀死报信的令官,不那么怕死…… 我都不一定能打过他从而活下来。 到底是地阶,跟玄阶有着本质的区别。” 路维唏嘘道,用长枪挑着堕落者的尸体堆积成一个尸堆。 做完一切后,自己本人则是瘫倒在尸堆旁边一动不动。 他的肌肉已经软弱无力,浑身疼痛动弹不得,现在要是来个普通的西齐士兵说不定都能解决掉他。 方才跟宋庭筠的打斗,每一次的交锋,宋庭筠地阶的力道以及速度都让路维的身体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要是再多打几分钟,凭借他的身体状态迟早要露馅。 可偏偏,宋庭筠那货,残暴而又贪生,这才让路维有了一线生机。 路维闭眼上眼,口中念念有词: “吾主的命运指引还真是无比神奇。 信徒路维愿将此地所有堕落者尸体供奉于吾主,愿命运再次垂青于我。” …… 黄泉客栈中,顾东言正试着一根玄色拐杖。 忽然一个激灵,就看到自己脑海里黯淡的星宫陡然间发出闪耀的光芒。 随之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星宫中传来。 “信徒路维愿将此地所有堕落者供奉吾主,愿命运再次垂青于我。” 所以,星宫之所以完成积蓄能量是因为路维供奉了堕落者? 他是捅了堕落者的老窝了嘛? 就算他捅了堕落者的老窝,星宫是怎么从他身上吸收黑光的? 顾东言念头一动,立马钻进星宫。 星宫的天幕映照顾东言所想,一片血色的战场出现在天幕之上。 一地堕落者的尸体,正源源不断地逸散着黑光,而这些黑光正通过路维脚踝上的铜钱印记涌入星宫。 “原来如此!” 按理来说,路维向星宫之主献上祭品,他理应回应。 但老梆子之前告诉过他,白雾和天平一样,属于某种残破的序列,只能在存在于星宫之内。 无法通过印记传递过去。 可如果把路维再次召进星宫,那样子星宫之主的格调就太低了。 该怎么办才好? 「这小家伙走的是战争序列,不妨赠他一种途径。」 “老梆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呵呵,不是你特意来问我的吗?如果不想让我听见,你早就用星宫压住了自己的心声。」 “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居然让你发现了。” 顾东言慵懒地躺在椅子上,彻夜未眠的精神得到些许放松,“既然前辈提了建议,我自然是要听从的,不知按前辈的意见赠送他哪一种途径好呢?” 「破军如何?」 “好,那就破军!” 话音落下,一个星星从星河落下,跌入桌面上位于中间的光圈。 天幕中,闭眼休息的路维,双眼猛然睁开,瞳孔里尽是震惊之色。 「啧啧,狡诈的星宫之主,这次竟然如此果断?就不怕我做什么手脚?」 “你做什么手脚,只要不动在我身上,都跟我没有关系。” 顾东言摆了摆手,“哦,对了,你知道长着六只耳朵的猴子是什么东西吗?” 「不曾听过,精怪并非不能掌握途径,有六只耳朵也不见得是什么稀奇的事……」 是吗,原来精怪也能掌握途径。 顾东言突然想到了黄泉拉李幼时入伙的缘由。 既然万合有精怪,无他,必然是这群精怪中有玄阶的褪凡。 而且,不是三个玄阶下品褪凡,就是玄阶中品或者更高。 佛子曾对黄泉说过,三日之后,朔月横空,他会在月之常羲的祝福下见证一切。 也就是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在三天之后,哦不,现在是两天。 既然凭借他的能力根本左右不了黄泉的想法,要不然他一个人带着佛子跑路? 念头又是一转,顾东言马上从星宫下线。 这会儿,能少消耗一些星宫的能量是一些。 不管是黄泉在万合打着什么目的,就对于万合这个地理位置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就是大虞的乱子越摊越乱,京都绝对是个吞人的漩涡,万合的距离离京都还是太近了,他得趁早走。 想到就干,顾东言操控着锦毛鼠确认走廊无异样后,立马打开房门朝佛子的房间走去。 刚一敲门,佛子的房门就被顾东言推开,把正在吃叫花鸡的佛子逮个正着。 “南摩,东言哥哥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不必,大清早不适合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顾东言委婉地拒绝,试探道,“佛子今天早上就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第56章 李家人只听从陛下的吩咐 “听到了,一大早门口就有一只小猴子在敲门,我给它开了门。” 佛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回话道。 听到佛子的形容,顾东言眼皮子一跳。 什么小猴子,要不是它长着六只耳朵,他都以为门口站了只吃人的大马猿。 “那它没有对你做什么?” “它想吃了我。”佛子手里动作不停,神色不变地回答,“但显然,它未能如愿。” 顾东言看向佛子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真佛灵性借腹化生的佛子,果然有些东西。 如果精怪也可以走途径,那么门口能给顾东言带来压力的猴子,起码是黄阶中品。 然而佛子打开了门,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呵,这很难说被安排成护卫的顾东言和马闯是来保护佛子的,还是来让佛子保护他们两个的。 佛子吃完烧鸡后,擦了擦嘴,把垃圾打包扔在房间外的垃圾桶中。 朝着顾东言方向,歪了歪脑袋。 “看你行动迅速而迫切,想必你也见到了那只猴子,所以你想带着我离开这里?” 顾东言点了点头,不做反驳。 “走不掉的,从我们进入万合集市之后就已经走不掉了。 街上的行人一半是人,另一半就是精怪。 事实上,那只小猴子就是昨天我们在路上搭话的行人。” 街上的行人? 顾东言细细回忆昨日问路的场景,坚定而又缓慢地摇摇头。 “这不可能,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出来存在伪装。” 如果有,他的眼睛不会看不出来。 画家途径的窥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的确如此,佛子所言极是。” 李幼时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顾东言猛地一惊。 “昨日黄泉留我,便是为了此事。 精怪非人,在这万合之内却又是人形,他开设客栈实则也是被困其中。 不过东言无需忧虑,两日之后自见分晓。” 李幼时缓步上前,盈盈一笑正要与顾东言对面,却陡然发现,顾东言双眼缠上一截黑缎,手中拄着拐杖,一只老鼠匍匐在他肩头。 “东言这是昨晚遇袭了?” “并非遇袭,途径所需而已。 既然三小姐和佛子都这般说,我就耐着性子陪两位多呆一段时间。” 顾东言操控着锦毛鼠朝李幼时望去。 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大喜。 用画灵充当眼睛果然有效,丝毫瞧不见李幼时肩上的身外物。 “哦,对了不知马捕头去了何处?夜里是否遇袭?” 马捕头指的自然是马闯,按照他本人的说法,他之前独自前来万合集市,便在路上问过一次。 连顾东言都被盯上了,没道理,他不会被盯上。 闻言,李幼时把目光从顾东言肩膀上的小老鼠挪开,落在外面的长廊。 摇摇头,轻声道,“不知,昨日我从楼顶下来之时就不曾见过马闯,或许六皇子殿下给他安排了别的差事。” 说起六皇子,顾东言不由想起在揽月楼跟六皇子见上的那一面。 白衣折扇配狐裘,出尘出世如谪仙。 老顾家的基因属实不错。 “那你呢?” “李家人,只听从陛下的吩咐。” “那我呢?”顾东言又问道。 李幼时微微停顿,脚步一抬迈出房门,声音才从外面飘来,“东言又何必追根溯源,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佛子顺利地完成他的游学。” 游学…,这种聪慧到无人可及的佛子,有个屁的游学必要! 京都那种处处被算计的感觉,如附骨之疽再次缠上顾东言。 佛子淡定地跟顾东言对视,小手一摆,“别问我,没结果,我只是比普通小孩聪慧一点。 游学的事是住持爷爷说的,他说游学只对我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 “路线呢?时间呢?” 顾东言脱口而出,心里头惦记着着星宫内几人露出的边境消息。 大虞必乱,京都内乱必然是打响乱象的第一枪。 这在这种紧要时刻,作为大虞的两座庞然大物。佛子和道子这个时间出去游学,要是跟大虞内乱没有关系,他就倒立把黄泉客栈的桌子给吃下去。 佛子继续摇头。 “游学没有固定的路线,随心而为,率性而为。 至于时间,住持爷爷说过,等游学结束的那一刻,我自然会知道。” “…知道了。”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拐杖往房门口的方向敲敲打打。 麻烦…… 本以为是天高海阔,没想到却是一枚棋子掉落另一盘棋局…… 朴素的围栏处,李幼时双手覆于其上,眼神由上往下眺望。 那是一楼的大厅的垃圾堆,上面堆砌着两具新鲜的尸体。 一具是昨日被李幼时开个大洞的蠢货,另一具是他旁边的另一个蠢货——马老三。 马老三死状凄惨,浑身上下都有被撕咬的痕迹。 面部血肉模糊,若非是他那一张长马脸极具代表性,楼上楼下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这是马老三的尸体。 “真惨……” 顾东言从佛子的房间走了出来,将锦毛鼠托于手掌,让它往下瞧去。 “是挺惨,昨天那一声哀嚎,可把我吓个不轻。” 李幼时脸上带着笑,银色的面具挡不住她唇角边的小酒窝,“但我们用不着同情他们,聚在一楼的人全是一群烂到骨子里的人。” 顾东言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李幼时答:“自然是黄泉告诉我的。 有能离开万合集市的人早就离开了,剩下躲在酒馆里的人不是罪孽深重,就是如黄泉和琉璃他们一样,特意来到此处的人。” 锦毛鼠顺着手臂回到顾东言的肩头,眼睛睁到最大,蜗居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么信任黄泉客栈的老板倒是让我意外,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背后站着三皇子?” “是也不是。” 李幼时手上出现一份黄帛卷轴,材质绵糯,若是稍有不注意又是觉得平平无奇。 这东西顾东言在随安王府的时候见过。 那位的圣旨,当然一般情况下它也被称为密旨。 游学的人是皇帝定的,旨意是总督传达的。 那么李幼时手里突然出现的这份密旨,多少透露着一些古怪。 李幼时收起密旨,盯上顾东言肩上锦毛鼠,莞尔一笑再一次说道,“李家人只听从陛下的吩咐。” (ps:看书的友友们,辛苦你们了,等我状态好一点,我就2更) 第57章 蛊惑者之舌 李家,大虞朝中除六扇门之外,地位最高的鹰犬。 也是皇帝手中除六扇门外,最为趁手的一件武器。 李幼时没有理由会愚蠢到拿皇帝密旨造假。 话未尽,人已散。 顾东言摆了摆手,拄着拐杖沿着围栏缓缓下楼。 游学还要塞过来的密旨,里面绝不会是提高工资的好事,他听不了这些弯弯绕绕, 二楼,商队的人聚拢成一团,氛围比昨日还要紧张。 好奇心重的人,伸长个脖子打量楼下的两具尸体,再然后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距离越近,越是能看清楚马老三凄惨的模样。 锯齿一般的牙印大大小小,脸蛋、手臂、身子,浑然全是牙印。 再配上模糊的血肉,完全足够让人在脑海中脑补出昨夜马老三发出一声声惨叫的情景。 不过,还待在一楼的人倒是对这两人的惨状熟视无睹。 表情麻木,缩在垃圾堆里,跟旁边的同伴讲着庸俗的笑话。 顾东言甚至还看到有人想把熊荣的尸体和马老三的尸体搬下来当个板凳。 小小的黄泉客栈内,还真是‘民风淳朴’。 “客人这是要离开?” 纸人小二从柜台飘了过来,脸颊上的两点大红腮似乎比昨天要更鲜艳了一点。 “本店只管收钱不管其他,客人如果离开本店,要想再进来可是要再交三两银子。” “你应该去当个强盗,在客栈当个小二还真是屈才了。” 顾东言轻笑一声,拉住大门上的转轮,顺时针一转,机械锁啪嗒一下弹开。 然后用力一推,黄泉客栈的大门被顾东言缓缓往两侧推开。 “出去倒是没有出去的想法,但客栈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不妨大早上的一起晒晒太阳?” 阳光正好,顺着缝隙涌入黄泉客栈。 没人注意到,顾东言收手的时候,一只蚊子从他的袖袍中飞出,然后消失在充斥着阳光的缝隙, 轰! 纸人小二手掌摁在铁门上,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实则势大力沉。 砰的一下,就把顾东言打开的那一道缝隙合上。 “既然客人不出去,这扇门还是不要开的。 晒太阳也是需要交银子的,其余客人们都不怎么喜欢晒太阳。 方才客人晒了片刻,承惠5两银子。” “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吧?刚刚我出去不一样能晒到太阳?” “那不一样,你出去了晒的是外面的太阳,而你进来了晒的是客栈的太阳。 用了客栈的东西就得交钱,这是客栈的规矩。” 纸人小二伸出手,嘴角浮现倒三角的笑容。 顾东言眉头微蹙,“如果我没钱呢?” “客人身上有银子的清香,不可能没钱。 当然,客人如果真的没钱的话,可以用自己的身体部位作为抵押。 每一种器官都可以换取5两银子。” “你们掌柜的可真黑!” 顾东言手一抬,银子从袖袍掉落落入掌心,扔在小二手上。 纸人小二收到银子后眉开眼笑,卑躬屈膝地说道,“这是客栈的规矩。” 接下来,顾东言又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又把房间内临街的窗户打开。 衣袖中,又有一只蚊子飞了出去。 果然,在两只蚊子的视角切换中,顾东言发现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第一只蚊子的视角,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万合集市内除了有些安静得过分外,并无其他异象。 顾东言操控蚊子越飞越远,直到在万合集市的外围,他才发现了异样。 整个万合集市被一股灰色的雾气包围,一双又一双的猩红眼睛在灰雾中沉沉浮浮。 而他在客栈所见到的阳光,不过是从灰雾中探出来的一只眼睛。 而就在顾东言准备飞得更近一些的时候,那枚眼睛转动眼珠,盯上了这只活力满满的蚊子。 随后客栈里的顾东言突然扶住自己的额头,眼皮止不住抽搐,一股强烈的刺痛在他的大脑处爆炸开来。 “嘶,不讲武德。” 正如之前的线团打爆了那只青面獠牙的恶鬼一样,伪装成太阳的眼睛,用视线压死了顾东言用来链接蚊子的部分灵性。 好在蚊子体型小,用来操控的它的灵性并不是很多,损失这点儿灵性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消一会儿,顾东言便缓过神来。 思考片刻,顾东言立即沉入心神,马不停蹄地操控着第二只蚊子。 第二只蚊子见到的东西比第一只蚊子见到的还有意思。 在这个视角,所谓的太阳不过是一层幕布,只要蚊子飞得足够高,就能看到幕布下硕大的红月,以及幕布后各式各样的“人类”。 在这些“人类”当中,他瞧见了一位长着六只耳朵的摊主,面前摆放着一截石舌和一块牌子。 “蛊惑者之舌。” 牌子上如此写道。 “嗤,猴子昨日你又入那黄泉了?” 一位体型巨大的‘人’站在摊位面前,带上一枚单片眼镜,拿起面前的石舌反复观看。 “这舌头不怎么纯正,上面沾染的蛊惑虽然多但却是不怎么精纯,你想卖什么价格?” 长着六只耳朵的摊主,波澜不惊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份欺骗者之心。” “绝不可能,虽然我对这舌头感兴趣,但你的要价太高了。 一份欺骗者之心换一份蛊惑者之舌。” 摊主把石舌从‘巨人’手中夺了回来,重新把它放在摊位上。 “不买就滚,剩余的时间不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两份欺骗者之心!”‘巨人’犹豫片刻,把自己的报价往上抬了抬。 “三份,不二价。 这是黄泉中最后一份蛊惑者之舌。” “好,三份就三份,你最好祈祷出了万合集市后,别再遇上我!” ‘巨人’咬咬牙掏出三枚心脏甩在摊主的位置上,自己连忙带着石舌离开。 摊主把两份石心收起,留下一份石心在原来石舌的位置,牌子上的字也随之换成了‘欺骗者之心’。 如此几次,顾东言看着面前的这位六耳摊主仅用一份蛊惑者之舌就换取到一整副器官。 欺骗者之心、愚昧者之眼、窃听者之耳、穷奢者之鼻,偷窃者之手、怯懦者之腿以及一份古惑者之舌。 “这六耳摊主天生就是做黑商的料…” 第58章 绯红月色,月之常羲 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类”用来交易的石头器官,就是从黄泉客栈客人身上取下来的物件。 而器官前面的名称,则是代表着他们犯下的罪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灰雾萦绕,出入不得。 一处风格迥异,精怪化人。 黄泉到底是指什么?又到底在谋划一些什么? 六耳摊主离去,顾东言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有预感,六耳凑齐一副器官,必然是要做些什么。 这件事,或许跟黄泉两日之后要做的事情有些联系。 穿过‘人山人海’的集市,六耳来到一处客栈。 古风古韵的客栈牌匾上,挂着两个让顾东言为之一惊的两字——黄泉。 “这个客栈,也叫黄泉?!” 六耳走了进去,顾东言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两个黄泉客之间没有猫腻,这句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比起顾东言所在的黄泉客栈,这个‘黄泉’客栈显然更像是一家客栈,不掺杂任何一点西方酒吧的味道。 就连接待的小二,都是机灵的童子。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去官府告黄泉客栈的老板滥用童工。 ……等等,童子。 纸人小二身上附着的灵性,似乎就是童子模样… “跟了一路的朋友,此处四下无人,不妨现身一叙如何?” 六耳摊主坐在房内的圆椅上,用简陋的水壶和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放在对面。 “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过新人了,我猜你一定是昨天向我问路的朋友,对么?” 顾东言没有动静,众所周知,蚊子只会发出令人讨厌的嗡嗡声。 “呵呵,朋友你很警惕,这是一件好事。” 六耳摊主浅尝了一口水杯中的水,用他润了润嘴唇,“但既然你已经穿过幕布,来到舞台之上,警惕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用来取悦祂们的笑话。” 我们不妨开诚公布地谈一谈?” 顾东言依旧没有动静。 桌上的水杯足以证明,六耳摊主并未发现他的蚊子画灵的存在。 不过,六耳摊主十分耐心,等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地把自己的房门关上,嘀咕道,“是幻觉吗?我感觉总有人把目光投射在我身上。 不是新人,难不成是这场舞台剧又多了一位新的观众?” 随后,他把在集市上交易到的器官纷纷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地将器官磨成粉末,混合装入一个杯子中。 紧接着他打开窗户,绯红的月亮在他身上投下最为精华的月光。 在月光的见证下,六耳摊主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把粉末融合成一杯黑色药剂。 然后融着月光,一口吞下。 “他在服用秘药!”顾东言立刻反应过来。 对于人类而言,堕落者和精怪的遗留可以被看作是秘药的材料,所以同样对于精怪来说,人类身上的东西也可以作为它们褪凡秘药材料。 所谓的万合,实则就是一个巨大的人类材料交易市场!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顾东言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猪圈里待宰的猪猡。 就在这时,六耳摊主身上忽然破了几个大洞,血肉不规则地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慢慢的,慢慢的。 他似乎看见了,从那些洞里钻出来的是一双泛白的眼睛、一根腥臭的舌头、一对溃烂的耳朵,一颗乌黑的心脏…… 他看见了巨大的红月上,出现一张美丽的面孔,这种美丽的面孔上,正盛开着美丽的花朵… “王德发!” 遇事不决,先进星宫! 有了自己服用秘药时的经历,顾东言已经把进入星宫养成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就在他自己本体脸上也快要长出花朵之时,他的灵性全部跑进星宫中缩着。 「嘿,狡诈的星宫之主,惹祸的本事也不小。」 老梆子咂咂嘴,看见顾东言倒霉的样子,言语中带上一丝丝雀跃之色。 「小小的黄阶下品居然也能招惹到月之常羲。」 顾东言划开天幕,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脸上长出的好几花。 就他身体的这个状态,说他是植物人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形容词。 “老梆子,这是怎么回事?” 「显而易见,你被污染了。」 “我知道我被污染了,但我想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 仅仅是照射月光就能把人污染,这种污染方式未免太过于可怕……” 「祂若是愿意,的确可以做到。 但祂吞噬了月之常羲的序列权柄,影响着月之常羲的同时,也被月之常羲所影响。 除了维护太阴日常的升降外,对其他事物并不是很感兴趣。 所以,只能说是你倒霉,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难道是那只六耳精怪服用秘药的场景?这些精怪能跟月之常羲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星宫之主。 我只知道,你将是我见过死得最惨一位星宫之主,而星宫现在可以重新挑选一个新的主人。」 “老梆子,我还没死呢!” 「如死,除非你能跟我一样一辈子待在星宫里面,否则你的灵一旦被星宫排斥出去,必死无疑。」 天幕之下,顾东言看着他脸上摇曳身姿的小花,暗骂一声。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果你是玄阶,能够孕养出自己的身外物,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情绪冷静下来。 闭上眼,用星宫的力量压制住自己的心声,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 身外物,这个老东西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通过这种隐喻的方式? 诱使自己重新用写实的能力重新构筑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画灵。 不,错了,出错了。 他一直以为有契约在手,有星宫在,老梆子不可能撒谎。 但这不代表,老梆子说的话完全正确。 就比如,画灵是身外物,但它仅仅是自己需要组成身外物的一部分。 而此刻他如果受到了老梆子的诱导,用一部分身外物去承担月之常羲的污染…… 第59章 肉身为板,灵性为笔 应该会变成类似于柴扉儿师父那样的半个堕落者吧。 明知自己是堕落者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顾东言开口问道。 「当然有,如果你褪凡的程度更深一点,方法只会更多。」 老梆子的答案似是而非。 顾东言停止敲击的动作,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星宫能隔绝月之常羲的蛊惑与污染,我不如把自己的身体召唤进来。 前辈,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嘿嘿嘿,有点意思,若是上一任星宫之主有你一半谨慎。 说不定,他还真能走出一条自己独创的褪凡序列。」 老梆子丝毫没有被拆穿小心思的尴尬,语气反而愈发显得兴奋。 随着顾东言的思绪纷飞,他的桌面上出现第五个光圈。 与其余几个光圈不同,这个光圈没有散发出任何光芒,只有黑白两种配色。 手掌拂过光圈,天幕中,顾东言的双眼一黑一白。 黑的是星宫吸收的黑色光芒,白的是星宫之内弥漫的白雾。 二者相融,瞬间把顾东言的身体拉入一个太极漩涡。 可行! 一个新的座位出现在宫殿之内,位置稍稍比路维几人的座位靠前。 他的肉身出现在座位之上。 血肉里长出来的花朵,仿佛收到了什么刺激,纷纷枯萎凋零,掉在宫殿的地板上变为一撮灰烬。 「瞧瞧,就连月之常羲的污染在星宫之内都是一堆垃圾。 这是何等高的位格!何等强大的力量! 可偏偏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本身,却消失不见。 狡诈的星空之主,你猜猜未来你将面对怎样的——深渊?」 “好了好了,老梆子你可以闭嘴了,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 顾东言起身来到自己身体面前,窥真之下,看见了自己身体正在缓慢融合的小洞。 手肘、脊柱、心脏,这三个地方的破损最多。 放在外面是要命的伤势,可在星宫,身体恢复的程度肉眼可见。 就在这一刻,顾东言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如果他用灵性做笔,肉身为板,再用写实的能力,在自己的身体上做画会产生什么效果? 是会多生出一道肉身还是多生出一道灵性? 小心至上,拿自己的肉身做实验实在是太过于冒险。 黄泉客栈一楼大厅有两具尸体,倒是可以用来当作实验…… 等肉身完全恢复之后,顾东言一个念头闪过,灵性和肉身一并出了星宫。 在脑海里漂浮的星宫两字,虽然依旧有着光亮,但比之前却是黯淡不少。 想要让肉身进入星宫,需要消耗星宫大量的能量。 多亏路维供奉的大量堕落者尸体,否则这次出门探查的行动就危险了。 刚打开房门,佛子的小光头,就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看起来相当好奇。 “佛子这是有事?”顾东言问道。 “你刚刚去哪里了?我明明没有发现你出房门。” 佛子言简意赅,直明来意。 顾东言有些诧异佛子的灵觉,不过也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有点不放心,用途径的能力去外面转了转。” 佛子小脸一皱,顾东言第一次在佛子的脸上看见别的情绪。 “你的途径很奇怪,你服用的是道士途径的秘药,按道理应该成为那个老牛鼻子的信徒才对。 怎么会走上跟儒家类似的途径,……算了不提这个。 现在的你很危险,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月之常羲的味道。 你跟黄泉不同,你走的既不是与祂相关的路线,也不是祂的信徒。 祂不会赐福于你,直至你的灵魂堕入深渊。” “堕落的深渊?多谢佛子提醒,不过我有自己的办法。” 顾东言笑了笑,不以为意。 在星宫内,他就已经彻彻底底把自己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要是有问题,他都不一定敢把自己的身体从星宫内放出来。 “佛子还有何事?”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而你现在要去干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佛子闭上眼睛,嘴里念叨一声,南摩! 顾东言摸了摸鼻子,走到栏杆旁边望向一楼的两具新鲜的尸体。 “佛子直觉真准,我需要用尸体来做一个研究。” “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道,好与坏哪里有那么明显的分界线。 反正对于我来说肯定是一桩好事,对于其他人,那可未必。” 佛子拨动一下缠在手腕处的佛珠,睁开眼道,“既然如此,我便盯着你做,若是有出错的地方,我会用佛宝将你镇压。” 让一个小孩子盯着自己对尸体动手脚,顾东言有些迟疑,他认为自己绝没有变态到这个程度。 可佛子的态度,让顾东言一时搞不明白。 这副模样的他,到底现在做主的是真佛的一丝灵性,还是不满五岁的幼童。 最后,顾东言还是选择了屈服。 他需要通过研究写实刻画在人体上效果,如果效果不差,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成为他的保命底牌。 …… “承惠二十两银子!” 楼下的纸人小二站在两具尸体面前,笑眯眯地伸出它要钱的小手。 配上黄泉客栈的装潢与灯光,莫名有几分鬼市的感觉。 “这两具尸体对于黄泉客栈是垃圾,你的要价未免太高了。” 顾东言想过死要钱的纸人小二会跟他要银子,但绝没有想到这个银子高达二十两之巨。 就算是顾东辞留给他的碎银,也不过区区百两有余,在没有地方可以兑换银票的情况下。 二十两银子买两具尸体,简直就是一笔巨额开销。 “是垃圾,但垃圾产生了价值,它就是我们挣钱的宝贝,这也是客栈的规矩。” 纸人小二继续伸着手,仿佛吃定了顾东言一样。 “那我只要一具,十两一具,黄泉客栈定好的价格应该不会变吧?” 顾东言肩膀上锦毛鼠的眼神朝后面两具尸体看去,对着马老三的尸体微微流露出一丝渴望。 纸人小二语气低了几分,“当然,黄泉客栈的规矩是不会变的,但用来交易的物品由我来选定。” 闻言,顾东言控制锦毛鼠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 生怕被纸人小二看出自己的想法。 第60章 失败的成功以及成功的失败 “那就这一具吧,物以稀为贵,客人下次要是还想买另外一具尸体,可就要花费更多的银子。” 纸人小二指着一具尸体,看着略微懊恼的顾东言,心中升起一股子愉悦。 “不必了,下次不会来买了。”顾东言沉声道。 用拐杖勾起纸人小二指着的尸体,闷闷地朝楼上走去。 …… “狡诈这个词语应该成为你的专属名词。” 佛子在见证了一切之后,给出了评判。 “我不承认,这仅仅是智慧的一种运用。” 顾东言把熊荣的尸体丢在一地上,死了一天的尸体僵硬无比,用拐杖敲击起来能够听见梆梆的声音。 “它有它赚钱的规矩,我有我省钱的原则。 说到底我还是亏了的那个,怎么能配得上狡诈的称号。” “有理!”佛子点点头。 看向顾东言在尸体上指指点点的拐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真要看?” “自然,若是你在这过程中堕落,我可借佛宝压制住你。” “佛宝,不是在马闯身上?” “那是你们死皮赖脸从住持那里要来的佛宝,我身上有其他的佛宝。” 也行,顾东言瞬间感觉自己的底线其实也不是那么高了。 佛子手持佛宝在旁边压制,总比他遇到事情躲进星宫里强。 以灵性为笔,这个简单。 用写实的能力画出来一只刀笔就好了,用灵性操控的刀笔怎么不算灵性呢。 至于要在他的身体上画什么,顾东言考虑得很清楚,那就是画熊荣这个人本身。 只有各种条件符合,顾东言才敢在自己的身体上重复类似的画作。 说干就干,提刀就上。 刀笔刺入熊荣尸体的胸膛,承转启合,面面俱到。 唯一让顾东言有些犹豫的是,他要不要在他的画像上加上初次见面瞧见熊荣身上的那一件土皮子大衣。 算了,不加了。 以灵性为笔太消耗他的精神,刻画完成之时,顾东言甚至脚底打了一个出溜滑。 要是再补充一些细节,说不定真的会倒头就睡。 “这就是你要做的研究?” 佛子绕着熊荣走了一圈,“看着有些阴尸途径的韵味,以前还有人走,但现在埋在地里的尸体几乎都会变成堕落者,阴尸途径的人也越来越少。 你的研究恐怕会失败……” “不急!” 顾东言休息了好一会儿,“画作需要我亲自激活,我先恢复一下精神,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直到精神状态恢复得七七八八,顾东言这才打了一个响指。 “没东西?” 顾东言皱着眉头,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熊荣,又打了一个响指。 “不,你似乎成功了……” 佛子蹲在‘熊荣’旁边,目光直勾勾地盯住熊荣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 但出乎预料的是,熊荣只是手掌微微抬动一下,然后整个人就瞬间瘪了下去。 被刀笔划过的血肉不断往外翻。 “失败了,一点儿也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是毫不相干。” 顾东言叹了一口气,看着熊荣的尸体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加上土里土气的熊皮大衣的缘故? 别说重新生成一具肉身或者一具灵性,就连他想操控留在熊荣体内那点微弱的灵性都非常困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他的谨慎,让他的身体逃过一劫。 “你是成功的!” 佛子摇了摇头,“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在刻画的灵时候灵性不太充足,导致你的画作纹路出现了差异。 用宣威帝的话来说,人体本身就是一件精密的仪器,稍有差辞就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显然你得到的就是一个意外的结果。” “佛子不必安慰我……” “没有安慰你,我佛不打诳语,我说的是实话。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建议你后续走阴尸的途径。 这条途径,序列已断,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佛子站起身,小小个的身材,在谈论途径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哀伤。 “多谢佛子提醒!” 顾东言看向佛子的走出房门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阴尸途径隶属的序列也被谁窃取了权柄么? 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佛子,跟星宫里的老梆子会不会是旧相识? “事情没有解决一件,问题倒是越来越多。” 接下来的两天,顾东言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黄泉客栈中。 不是在研究画家途径,就是在研究画家途径的路上。 以至于,小小的房间内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画纸。 “没有一点长进……” 顾东言躺在画纸中,目光游离在旧金属风格的天花板上。 训练对他提升褪凡者能力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但倒是锻炼了他提笔作画的速度。 他问过老梆子,但是老梆子说这是星主序列的途径,他知之甚少。 唯一知道的是,之前的每一任星宫之主在晋升路上都走得十分艰难,他们想要在褪凡中获得更多的力量,都必须通过隐藏在途径中的考题。 一如服下秘药后,所用到的古怪仪式。 “都说考题藏在能力中,可画家的考题是什么? 窥真和写实相结合,总不能是让自己画一画那月之常羲吧?” 顾东言猛然坐起,来到窗口边,朝一无所有的天空望去。 双手交叉置于灰色的石砖窗沿,喃喃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 楼下,马闯坐在商队中间,脸上多出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到胸膛,搭配上他的容貌愈发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匪徒,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这两天,马闯消失了很多次,每一次顾东言都以为马闯离开了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客栈内,然后在众人面前晃悠一圈。 商队的人堆是他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老哥,再说说关于六扇门的故事呗,六扇门的捕快当真全都是褪凡者?” 来财商会的一个小家伙,手忙脚乱地给马闯添茶,眼巴巴等着听李闯的故事,或者说,眼巴巴等着听李闯说的褪凡者故事。 那可是褪凡者! 整个来财商会根本没有供奉多少褪凡者,就算是会长的女儿琉璃带着的商会,也仅仅是跟着一个徐嬷嬷。 而且嬷嬷往日里高傲得很,根本不屑于跟他们这些人说褪凡者的故事。 现在有了马闯这么一个大书特书褪凡者事迹的六扇门捕头,本来闲着没事做的商会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竖起来。 马闯喝我时间有余,且听我慢慢道来……” (本来想明天发的,但看着催更多了些,就今天多发一章) 第61章 一个故事 从报案到捉妖,马闯可谓是讲得淋漓尽致,把来财商会里的毛头小子唬得一愣一愣。 阅历丰富的老人倒是听出了几分名堂,权把马闯讲的故事当成一个消遣时间的乐子。 可谁曾想,今天的李闯讲了一个跟六扇门查案无关的故事。 【二十年前,那时陛下尚未即位,坐在龙椅上的还是孝景帝。 在京都旁,有个小村子叫做万灵村。 万灵村啊,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和精怪一起生存的村子。 村子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精怪们也是灵性旺盛,聪慧过人,是大虞少有精怪跟人类共处一地的地方。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古怪的人。 他用黑布蒙着自己的面庞,旁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怪人居然在村子附近开了一个客栈。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开客栈的怪人是一位褪凡者,他愿意把褪凡的方法教给村民。 坏事是,他把褪凡的方式教给村民的同时,也把褪凡的方式教给了精怪。】 “天哪,精怪也能成为褪凡者吗?” “和谐共处,两者都得褪凡法门不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又会是坏事?” “愚蠢,褪凡何等稀少,要是这般容易成为褪凡,如今褪凡岂非遍地皆是!” 商会中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倒是栖息于横梁上的锦毛鼠,突然站起身来,抖了抖毛发。 马闯接着说道: 【若是普通的褪凡之法的确是件上好之事,即便得到了,也却苦于缺秘药和仪式的打熬。 可那怪人所传授的褪凡法,不仅简单,而且什么都不缺。 他教村民拜日之法,以精怪之眼、口、鼻、舌作为祭品,向大日献出自己的信仰即可褪凡; 他教精怪拜月之法,以村民之眼、口、鼻、舌作为祭品,向红月献出自己的信仰即可褪凡。 起初无论是村民和精怪都还能克制自己的私欲。 因为他们不曾见过褪凡的威力,自然做不到与平日相处的伙伴自相残杀 直到村子里忽然出现一只精怪被捕杀,同时有人成为了一名褪凡者。 这件事,彻底扯下了盖在褪凡身上的神秘面纱。 整个村子受到这件事情推波助澜,场面轰的一下直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人杀精怪,精怪杀人。 杀来杀去,原本欣欣向荣的万灵村,人和精怪都被杀得所剩无几。】 “这种故事有甚意思?说来说去还是要落入俗套,无法就是杀到最后一人一怪惺惺相惜。 太俗,太俗!” “马捕头不去写本子还真是可惜了,这种故事还是适合不经世事的公子和小姐看上一看,说不得能骗上几滴眼泪。” 马闯喝完面前的茶水,安静地听着他人的闲言碎语。 声音渐小,这才继续补充。 【诸位这就猜错了。 精怪有智,智多慧人,又有力大无穷者,万灵村的人被它们屠戮一空,一人不剩。 上至八十岁的老者,下至刚出生的孩童,它们一个都没有放过。 不过,人杀完了,精怪们褪凡的路也就断了。 于是它们盯上了村子外,那个教授它们如何褪凡的怪人。 “怪人也是人啊,说不定把他剥皮拆骨之后也能让几只精怪步入褪凡。” 少不了有精怪这么想道。 但说来也奇怪,一群精怪涌入客栈后,却发现客栈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杀红眼的精怪们,岂会善罢甘休。 有聪明的精怪提议,它们不如占了客栈的壳子,在客栈周围建立一个集市,把周围的村庄的人吸引过来,当做他们褪凡的材料。 有更聪明的精怪建议道,他们或许可以把人类圈养起来,这样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材料来源。 精怪们为这两个建议一致叫好。 于是一处名为万合的集市,在万灵村附近开了起来。】 来财商会的小孩哥吞了吞口水,紧张兮兮地扒拉着附近同伴。 似乎故事里的精怪会突然出现,把他的心肝脾胃摘得一干二净。 “马大哥,你说故事就说故事嘛,怎么还用了万合集市的名字,还真怪吓人的。” “就是就是,我都差点被马捕头的这个故事给唬到了哩。” “我…我怎么感觉,马捕头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呀,你们瞧 靠在栏杆附近的小伙,面色僵硬无比,指着马老三的尸体哆哆嗦嗦。 二楼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众人重重的喘息声。 “马闯跟万合也有关系?!” 跟楼下的人不同,顾东言初听故事就觉有些不对,听完后更是猛地从床上坐起,直勾勾盯着那扇被他关紧了的窗户。 皇帝让李幼时留下,佛子宿慧或许跟黄泉所谋划之事有所牵连,现在就连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的马闯都跟万合有了联系…… 说到底,成为佛子游学护卫只是一个幌子。 他们两人根本就是为了万合这里的事情来的。 难怪说堂兄顾柏松会说,如果不是他不曾踏入褪凡门槛,这差事也轮不到他身上。 他才是幌子中最大的一块。 “早知道,去寒山寺的途中自己就该跑路的。” 啪、啪、啪。 忽然清脆的鼓掌声,从楼层更高处传来。 楼下的人抬眼往上看。 楼道间,客栈的掌柜黄泉被四个纸人抬着下楼。 这清脆响亮的掌声正是从他手中传来。 黄泉笑语盈盈,“马捕头知识渊博,这副丑陋的外表倒是连我都给骗过了。 也不知道马捕头是哪一方的人?是过来砸场子的,还是……” “我只是一个护卫罢了,掌柜这么紧张是内心有鬼还是自己本身就是…鬼怪?” 马闯斜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坐于原地。 对面来财商会的小孩哥,却是被马闯加重的鬼怪两字吓了一大跳。 扫落了桌面的零食小盘和茶杯,瘫倒在地。 黄泉没有注意,或者是不在意小孩哥的举动。 只是令纸人继续送他下楼,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护卫…护卫好啊,阁下既然记得自己是佛子的护卫,那就少管万合的闲事。 毕竟我这将死之人,可没有什么太多顾忌。” 第62章 背后还有隐情? 黄昏眠,月上枝头; 月上枝头,其光如血,艳艳千里。 黄泉来到客栈一楼,冷眼扫过缩成一团的‘客人’,露出森然白齿。 “养了诸位许久,今日合该轮到诸位赴死了。” 话音落,黄泉客栈门户大开,十几个纸人纷纷现身。 一人提着两个,把一楼尖叫的,惊恐的,害怕的众人全部扔出门外。 被丢出去的人,哭喊着往客栈里爬去。 但就是瞬息,他们的身体在绯色月光下就变成了一堆石头。 无数的精怪从暗处扑出,争夺着石头的不同部位。 “视人命如草芥!”佛子望着这一幕感慨道。 佛子和李幼时不知什么时候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与顾东言并排站在一处。 “佛子认为黄泉做得不对?”李幼时开口道。 佛子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不对。” “但被黄泉丢出去的这些人,全是有罪责在身的恶人。” 李幼时指着刚被丢出去的两人说道,“这个家伙奸杀了五名幼女,那个则是由于嫉妒将自家大哥分尸46块。 按照大虞刑法他们本就是罪不容诛之人,又何来不对一说。” 罪犯?难怪从一进客栈就表现出来欺软怕硬。 只见佛子继而摇摇头说道,“一命换一命,他们该死很对,但黄泉不对。 用同族喂养异族,今日他若是身死,灵性必然堕落。” “所以,他找上了来财商会的琉璃和我。” 李幼时浅声说道,“马闯说的万灵村的故事有所差漏,当初万灵村还有一人存活。 这活下来的人,便是黄泉。” “可歌可泣的复仇?” 顾东言眉头一挑,锦毛鼠顺着梁柱跳回他的肩头。 “即是复仇,也要一个真相。” 马闯从二楼上来,脸上的长疤格外显眼。 手持环头大刀,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凶恶地望向佛子。 忽而放声大笑,“你们知道万灵村活下来的人叫黄泉,那么你们可知当初去万灵村传播褪凡法门的怪人又是谁?” “来,让我来告诉你们,当初去万灵村传道的人就是寒山寺的秃驴!” “一口一个慈悲为怀,却是干着最恶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们肆意妄为,根本就不会出现万合集市这种恶心的东西,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佛子啊佛子,你既然是寒山寺的人,自然也愿意为寒山寺承担起这份罪恶不是吗?” 笑声既癫又狂,在黄泉客栈内徘徊不止。 可佛子神色不变,李幼时亦然,甚至连黄泉都不为所动。 唯一有变化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顾东言以及二楼来财商会瑟瑟发抖的众人。 李幼时淡然道,“六皇子给你说的就是这些么?” “什么意思?银面捕头莫非是认为此事还有隐情?” 马闯不怒反喜,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件僧袍,样式与佛子身上的僧袍一般无二。 僧袍破旧泛黄,即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来有些年头。 冷哼一声道,“我好歹也是六扇门的捕头,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会信口开河。” 李幼时红唇轻启,“马闯,年三十三,小渔村人士,于固和元年以流民之身入京。 固和九年,以贱籍入六扇门。 固和十三年,得暗卫褪凡途径秘药入褪凡,得捕头之职。 我说得可对?” “对又如何,我之身份与寒山寺这群肮脏的秃驴有何干系? 顾左言他,证据当头,银面捕头还想狡辩?” “呵,马捕头今年三十有三,思绪却不及十三岁的少年。 暂且不说,六皇子如何得万合内有寒山寺僧人遗物,单单是这客栈之外诡异莫测,你却进出无碍,马捕头却从未想过有不对劲之处?” “诡异莫测,堂堂李家三小姐,银面捕头也能说出这种谎话?” 马闯自是不信,三日内他少说出入十来回,光是入门的银子都交了一大把。 再说,他还看到不少人从客栈出入。 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会相信李幼时的无稽之谈。 “谎话?马捕头不是亲近那些商队成员,可曾见过商队成员出入? 又不妨再想一想,你出入后客栈内又可否少人?” 本在旁边不动声色的顾东言,此刻眉头一凝。 别说是马闯,就算是他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按照李幼时所说,往来出入的并无一人是人,反而全是精怪。 若是这些精怪真的长得如当日他见到一般,再戴上特定的服饰挡去古怪的特征。 即便面对面,也不一定能分出来它精怪还是人。 “这又能说明什么?” 马闯额头上隐隐出现汗珠,声音有些许颤抖。 他在六扇门当值的经历可不是镀金上去的,经历在脑海里重新转了一遍便信了七八分。 但,六皇子殿下没道理欺骗他! 就连他的褪凡者秘药都是六皇子殿下的赐予,欺骗他对六皇子殿下没有一点儿好处…… 李幼时仿佛能看清马闯心中所想,冷笑道,“这说明,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六皇子殿下,跟二十年前在此处传凡人褪凡途径的怪人有密切关联。” “不然就凭你,能以区区得流民之身六皇子殿下青睐?甚至于得了褪凡者秘药? 身为小渔村遗子,却为真正的仇人效力。 认贼作父,说的就是你这种愚昧之徒!” 言毕,马闯冷汗淋漓,瞳孔涣散,嘴中一直重复不可能三字。 双手颤抖时,手中的僧衣失手掉落在地上,加诸于‘僧衣’上的妄像破去,竟显现出一张人皮。 “南摩,还需制他一制。 马闯大叔此刻心性破碎,离堕落恐只有一步之遥。” 佛子看着落地的人皮叹了一口气,手中捻上一串佛珠。 此妄相之术并不高明,马闯拿出来的第一时间,他便已经看破。 之所以不揭穿,怕的便是马闯会因此心神不合,于红月映照之时再起波澜。 不曾想,这僧衣幻象居然如此经不起波澜,在这种重要节点现了原形。 “我此刻不便出手!” 李幼时摇了摇头,她本意是击碎马闯的攻击之心,怎料马闯心性如此不堪,再见一见这人皮,已经有魔怔之相。 也不知他是怎么渡过褪凡的那道劫难。 现黄泉已快完成举措,她需省力应对它事…… 思索之下,把目光放在了顾东言身上。 “东言可有法子拖他一拖,待我解决黄泉弄出的事情后,制他轻而易举。” 客栈外四面八方的狰狞影子映入锦毛鼠的视野。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顾不上藏拙,沉声道。 “可以一试!” 第63章 于堕落边缘徘徊 话音落,李幼时颔首,翻身从三楼一跃而下,宛如仙女临凡。 跟在琉璃旁的嬷嬷也不甘示弱,猛地从二楼一跃而下,掀起一地烟尘。 “难搞……” 顾东言没去管 肩头的锦毛鼠顺着袖子溜回手中,重新回到画纸上。 同时除去眼眶上的黑色绸缎,目光锐利如锋似芒。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更别说他一个黄阶下品对上一个黄阶中品,用窥真之眼的能力时刻盯着浑浑噩噩的马闯,相当必要! 就比如现在,他看见马闯的大环刀刀头上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眼睛。 四处环顾后,又传出靡靡之音。 “骗子,他们都是骗子,六皇子风光霁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们跟精怪都是同谋; 他们说的话都是在误导你; 他们就是想栽赃陷害六皇子从而破坏六皇子的计划。” “六皇子对你有知遇之恩,你要报答他。” “他们是对的又怎么样,杀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杀了他们,你才是对的,你才是为村里人为父母报了血海深仇!” …… 顾东言沉默着,听着眼珠子的胡言乱语。 这就…很难评。 蛊惑人心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悄悄话? 他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佛子。 佛子脸色平平淡淡毫不震惊,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蛊惑人心的语言。 依旧用手指捻着佛珠,口里道一声:“南摩。” 不过,大环刀衍生出来的怪物,蛊惑的语言老套却相当好用。 不消一会,马闯双眸隐隐有红光析出,正如客栈外的绯红月色。 “对,只要你们死了,就谁也不知道……” “只要我活着,我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的一切都是六皇子给予的,六皇子的计划不能被我破坏……” “你们才是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杀掉你们,小渔村的仇,万灵村的仇,附近所有村子里的仇都能报……”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马闯的环刀就已来到顾东言面前。 浓厚的血腥气息扑鼻,刀锋锐利,垂直下劈。 “不讲武德!” 顾东言瞳孔骤缩,一只黑猫从他袖中飞跃而出,朝正面朝马闯的手腕扑咬而去。 这黑猫正是锦毛鼠回到画中时,他替换出来的画灵,恰好此时派上用场。 但那环刀乃是马闯自身途径所化,黑猫所蕴含灵性不过莹莹之火,哪里能挡的住环刀之锋利。 一刀之下,身尸二体。 袖袍之中黑猫的画纸,无火自焚。 眼看刀刃要落在自己身上,顾东言顺手一抽,竟从拐杖中抽出一把横刀,屈身格挡。 另有一条黑蛇,从他衣领处爆射而出。 两颗狭长的毒牙咬上马闯的手腕,让马闯吃痛一声,后退几步。 “控灵化物,控灵化物,这就是你的手段?!” 马闯顾不上手中胀痛,脸上癫狂之色愈深,以刀尖对人,纵声狂笑。 “我本以为六扇门只看功绩不问出身,可没成想六扇门跟其他地方官衙皆为一丘之貉。 凭什么我在六扇门辛劳多年换不得一种途径,而你这个只知花天酒地之徒,却是毫无功绩便得途径入了褪凡? 不公平,这世道属实不公!” 扯去长尾的黑蛇,又是一刀劈来,人附刀势,颇有举轻若重之意。 顾东言以点破面,击打环刀刀背,刃朝马闯持刀之手。 不曾想,那眼珠子忽然对半分开,变成一张大嘴,密密麻麻的啮齿一口咬掉横刀的一半。 马闯乘机变招,直劈转斜撩,直指顾东言的项上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芒骤然从虚空喷出,击穿了马闯的环刀,朝马闯本体射去。 呼…,还是用上了这招。 能对抗褪凡的只有褪凡,一只比李幼时图腾小一号的线团此刻正漂浮在顾东言头顶。 方才的光芒正是从这个小一号线团的眼珠中射出。 “不过,这种方式损耗的灵性太大了。” 顾东言虽不动声色,脑子却是不停传来阵痛。 这就这一招,而且是一个眼睛射出的光线,就几乎掏空了他的灵性储备。 但这还没算完。 只见光芒尚未落到马闯身上,马闯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后连人带刀化为一滩黑影,融入瞬间消失不见。 射线轰地一声,击穿了客栈的地板。 嗯? 人怎么消失不见了? 顾东言持刀警觉,被狗啃过一般的横刀,隐约有光芒流转。 不行,灵性不太够了。 这一道射线的消耗太大了,见过李幼时连射半个钟的实力,却是没想过,仅仅只是一道射线就让他的灵性消耗一空。 现在剩下的灵性,连将横刀补全机会都做不到。 “姑娘的同伴似乎分歧不小啊?” 嬷嬷听到楼上的动静阴恻恻地说道。 李幼时没有理会老东西的口舌,默默往楼上瞧了一眼,面具下的眸子精光流转。 指挥着纸人,把最后一名罪犯扔出去后,黄泉不咸不淡地对着从楼梯上走下的琉璃说道。 “时辰已至,琉璃姑娘最好约束好下人,免得再生意外。” “掌柜无需多言,我自是知道轻重急缓。 就是不知楼上闹出的动静是否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忽而,一声南摩之音响起。 琉璃立刻改口,“原是有佛宝在手,是我失言。” 原来,方才马闯化为黑影是借用了隐卫途径的能力。 一暗一隐,两种途径融合交汇,一如之前遁入佛子影中。 刀锋破出,欲取佛子性命之际。 佛子手中佛珠捻动,一声南摩,将马闯从暗影中打了出来。 继而将手中佛珠一甩,如灵蛇般缠上马闯的身体,将其束缚在原地。 “难怪佛子当时会说,即便他研究人体刻画之时堕落他也有办法压制住我。 灵器的用处,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用。” 顾东言默默收起手中的袖针,以及露出半截的高傲者的指骨。 都说灵器的使用都要付出代价,也不知道佛子使用佛珠会付出什么代价。 不会又是抄写经书吧? 马闯龇牙咧嘴,像蛆一样在地面上到处蠕动。 还不忘大声嚷嚷。 “放开我,你们快点放开我,你们这群意图谋逆,草菅人命的混蛋。 待我禀告了六皇子殿下,你们通通得死,你们通通得死!!” (冬至,大家冬至快乐,多发一章!) 第64章 舞台已现,好戏登场! 顾东言横刀收入拐杖中,默默调息,缓慢恢复他的灵性。 如果能进星宫,倒是可以瞬间补满灵性,只是当下这种情况,并不是很方便进入星宫。 “门开了!” 佛子陡然间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门开了?客栈的门不是早就被打开了吗? 没等脑海里的想法打个转,顾东言就听见客栈内,齿轮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地面攒动,墙体振动,桌椅颠簸。 偌大的客栈,顷刻之间化为一处…戏台。 帷幕缓缓掀开,客栈…不,舞台之外,日月齐空阴阳交融。 台上纸人载歌载舞,台下宾客…满座。 众人警觉不已,唯有马闯放声大笑,血泪四溢。 “日月当归,天下大乱! 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 什么天下民生,什么黎民百姓,他们都不在乎。 不管有没那怪人,我们小渔村都注定该死,你们万灵村都注定该死,所有人都注定该死……” 黄泉抬起头,身上寿衣的图案在日月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像一个戏子。 身旁的琉璃目光呆滞,雍容华贵的气质变成了玻璃橱窗中的洋娃娃。 唯有李幼时早有预料一般,手中捧着一份黄色的帛书。 “戏幕起,戏幕落,谁言真,谁道假?” “主人欢,宾客悦,多登台,多怅惘。” “诸位此时还不起舞,更待何时?” 一只六耳猴,在台下高声欢呼,手持花篮,步履轻盈,四处散花。 “聒噪,当初万灵村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临了近了,黄泉愈发平稳,朝着四处乱窜的六耳猴,“死的精怪是你的兄弟,你杀死兄弟嫁祸给自己的契主,我想知道你得到了什么?” 六耳猴跳上舞台,脑袋顶着黄泉的额头,贴紧黄泉的身体,眼睛对着眼睛,一字一顿。 “力量,权利,未来,它们如同蜂蜜一样疯狂地涌入我的心。” 它把黄泉推了个翘咧,在纸人的舞步中游走。 向着高悬于天空的红月,高声道。 “我还得到了月之常羲的注视。 祂赐予我无可比拟的力量,祂的目光如此温柔,祂的样貌如此神圣美丽。” 花篮中的鲜花如烟火般喷射而出,六耳猴爬上舞台的高架,背对月亮张开双手。 “我得到了一切!” 黄泉对六耳猴的演讲不感兴趣,浅浅打了个哈欠继续。 “那个人呢?” “人? 你说月之使者? 哈哈哈,他完成使命之后,自然是回到月之常羲的怀抱。” 六耳用尾巴挂住旗杆,在高空左右摇摆,咧开一张半张脸的大嘴。 ……纯路人顾东言表示,六耳猴的这个表情真的丑。 尤其是在窥真的视野下,更丑了。 他在六耳猴身上看见了五双长着长毛的眼睛,八颗漆黑的心脏以及二十四根腐烂的舌头。 若不是他自己本身的心理素质过硬,恐怕用窥真见到六耳猴本相的第一眼就会双脚发软。 但话又说了回来,这只六耳猴的本相已经如此,难道它还不算途径的堕落者? 还是说,他就是路维口中有理智的堕落者? 顾东言一扭头,接下来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 ——佛子原来手上的佛珠是一连串的骷髅头,身后隐约浮现出一具无头佛像,他连同他身后的无头佛像,胸膛中空空荡荡,不见其心。 ——马闯四肢被骷髅头束缚,四肢插上奇怪的刀剑,鲜血淋漓。 ——李幼时的脑袋被‘线团’缠住,一头披肩的眼睛宛如古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 ——黄泉、琉璃、嬷嬷身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每一处都向堕落者靠近。 就连他自己,身上也出现了‘非人’的变化。 他似乎多长出了两个脑袋,一个慈眉善目,另一个凶神恶煞。 “快…快躲进星宫!” 顾东言念头一起,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右边的顾东言脑袋给按了回去。 “星宫,躲什么星宫,你就是走了那个该死的画家途径才会看到这些晦气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星宫的幕后黑手跟星宫背后之人所打的主意!” 左边慈眉善目的顾东言接嘴道。 “世间困难繁多,你忍心看着他人受罪而自己逍遥快活?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要留在外面杀掉他们,帮助他们脱离此间苦海。” “生于世间,自当追求自己的逍遥快活,怎么被这种无聊的事情困扰? 听我的,直接遁走,那些高高在上的序列神只根本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乱跑。” “不可,若是听这蠢货,到时三灾加身,六劫朔源,受累的自有自己。 何不送这些苦命人一程,让他们脱离无边地狱。” 两种声音在顾东言脑海中吵吵嚷嚷,让他苦不堪言。 片刻后,又是一声南摩传来,顾东言长在左右两边的头颅齐齐闭嘴,而后瞬间如泡沫般破碎。 “南摩,静心摒弃杂念,红月不可直视!” 佛子盘腿坐于原地,身上金光烨烨与笼罩几人的绯红色月月光相互消融。 顾东言瞳孔骤缩,靠,刚刚难不成是被污染了? 低头之时,又顿感肩颈酥麻发痒。 这狗日的六耳猴真他娘的阴险,一连串的浮夸动作,只为诱导他们朝头顶上的那一轮红月望去。 若是看的时间久了,他的脑袋两侧说不定还真的会多长出两颗脑袋。, 但实际上,客栈内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顾东言以及二楼的商会众人。 不仅佛子没事,就连与六耳猴对峙的李幼时和黄泉等人也是丝毫不受影响。 李幼时手中捧着的黄色帛书,一条金龙从中腾空而出。 鳞甲耀身,目如寒潭,龙角耸威,盘旋天际。 额首之间,其中一道人影坐落其上。 “月之使者!?” “大虞皇帝?!” 六耳猴与黄泉同口异声。 猴子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而黄泉眼中却是充斥着难以置信。 “为何如此?当年送来褪凡途径的人怎么会是大虞皇帝?” 黄泉颤抖着声音,摇了摇头,转头向着李幼时。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难怪佛子会说,我不会愿意知道真相。” “人命如草芥,生灵为蝼蚁。” “我为三皇子谋划多年,利用三皇子的势力把万合纳入自己的管控。 结果到头来,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别人规划好的一场荒诞的舞台剧。 真相…复仇,呵呵呵,不过是取悦他人的一场笑话!” 第65章 踩在命运旋律上的话剧1 夜风轻拂,日月无疆。 李幼时略过黄泉近乎崩溃的眼神,随口道,“此地何人不是戏子? 你是,我是,佛子是,琉璃是,马闯是,就连东言也是。” “处心积虑的复仇者,体弱多病的求生者,以身入世的迷惘者; 散财散命的求道者,是非不辨的愚昧者,死而复生的承命者……”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要用滑稽的故事,拉开这场盛大舞台的序幕?” 银面在风中破碎,化为点点碎屑,露出一张桃花般明艳的脸蛋。 又是一阵风来,妆容褪尽,苍白柔弱所现无疑。 “你在说什么胡话?” 站在李幼时身侧的嬷嬷危机感油然而生,青面獠牙的恶鬼从阴影中踏出,站立在琉璃和嬷嬷面前。 顾东言则是把自己余下的灵性悬浮在星宫之上,双目一闭,用部分微弱的灵性,让袖中的锦毛鼠缓缓睁开眼睛。 玩笑闹大了… 李幼时看起来不是在开玩笑。 别的不清楚,但死而复生的承命人,一定说的是他。 噗呲~ 就在此时,忽然一柄黑色匕首插入嬷嬷的脖颈。 血管破裂,鲜血如柱,青面獠牙的恶鬼大声叫喊,随着嬷嬷的倒下化为一道黑烟。 黑烟一分为三,一大部分飘向红月,一大部分飘向烈日,还有一小部分飘向悬浮于半空的金龙。 剩余漂浮在灵性中的边角料,悄悄被星宫吸纳。 “这是我的诚意。” 琉璃松开握紧匕首的手,后退两步。 匕首化为灵蛇,疯狂地汲取着嬷嬷身上的血肉。 “暗夜收割,地阶灵器。 只要你们谁能让我安全地完成褪凡,这柄匕首就是谁的,并且我另外还有重谢。” “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嬷嬷说杀就杀?” 黄泉恢复了平静,至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愤怒。 “她只不过是我父亲的一枚监视器,能用她来取悦上面的几位,为我换取入道的机会,是她的荣幸。” 琉璃又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手绢,擦干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 二楼来财商会的众人,本来就是状态濒临极限的普通人,目睹琉璃的动作后近乎当场崩溃。 年纪最小的小孩,涕泗横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商会这种好事不会落到我们这群腌臜货身上。 凭什么,我不过就是失手害死了商会中的一个人,凭什么我就非得死不可?” 年纪大一些的老头,哆嗦着拿着烟枪的手,一口又一口的吧唧。 “买命钱…,出门时会长给我们的钱都是买命钱……” “报应来了,哈哈哈,报应来了,杀人偿命,我的报应来了!” …… 哀声四起,面目狰狞得相当滑稽。 这个商会会长之女邪性得很。 顾东言是这样认为的。 也不知道她准备对,这群面目丑陋的商会成员做些什么。 为舞台上下的‘观众’,献上一出拙劣而又滑稽的表演,可没有取悦到头顶的三位‘观众’。 祂们似乎并不领情… 尤其是大虞皇帝——顾长洪。 他对舞台上的话剧不感兴趣,胯下的整条龙带着他这个人金光熠熠。 而待金光全部凝成之时,金龙发出一声龙吼,震耳欲聋,之后更是直上云霄,扑日逐月。 顾东言不敢直视金龙奔去的方向。 一是光芒耀眼,不可见其形。 二是无论日月,都不是他现在所能直视之物。 他不太再次想体验,‘三头六臂’是一种什么感觉。 也正是此时,那只背对着红月的六耳猴,从高架跳落至舞台。 在红月的映照下,发出一段古怪的嘶吼。 台下的‘观众’们似乎是收到了什么讯号,纷纷朝舞台扑涌而上。 “哇哦,欢呼吧,雀跃吧,让我们一起用鲜血为月神祝福! 用他们肮脏的血肉,用他们丑陋的灵魂,铸造我们的无上之基。” 六耳猴不知从哪里掏来一根黢黑的木棍,充当指挥棒发号施令。 “真吵!” 对于六耳猴的表演,李幼时只从口中吐出两字。 看着波涌的精怪潮,手臂一挥,肩上的图腾立刻延伸出上千根发丝和位于发丝尖端的眼球。 每只眼球中都有光波凝聚,瞬间发动,声势浩大,对着精怪群来了一次百花齐射。 但那六耳灵动,冲在精怪群的最前端,手中的黑棍舞得虎虎生风。 一棍下去,打掉扑到面前的光线,‘舞台’的地面被光线灼穿,凹现出几个细密的小洞。 “嘿嘿,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月神不喜吵闹,但祂依旧赞许争斗。 我看见了你胸腔中正在跳动的肮脏心脏,让我把你的心脏掏出来作为今日我献给月神的祭品!” 接着又是一棍、两棍,三棍、四棍…… 棍棍如风,将李幼时密密麻麻的光线覆盖招数,硬生生破开一个大窟窿。 好一招乱点天宫。 精怪们趁机从窟窿中涌入,千奇百怪的样貌及身体,如画卷般徐徐铺开。 “断生!” 黄泉轻喝一声,一指点出,一条长河自虚空而来,将众人圈在河内。 河水泛着黑光,其中尸骸沉浮,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黑水玄重,精怪等物飞跃不得,无法近身,倒是有些像传闻中的三千弱水。 黄泉趁机问道,“那个人,他要做些什么?” “你说陛下么?” 李幼时的用词在脑海里斟酌了片刻,然后幽幽说道,“陛下只是在找死罢了。” 李家秘闻中有记载,自封神榜碎裂之后,有三人承道启凡,入得天阶褪凡之位。 此三人分别是道祖、真佛以及儒圣。 他们欲图以天阶上品之身,欲夺神位,但无一人成功。 道祖与真佛倒也算夺了半个神位,却在此之后,不显世间,唯有供奉可得其灵性显露。 最惨的还是儒圣,道消灵散,只在世间留下三千途径路。 以凡人微末之身去搏杀神只,纵然是褪凡天阶不过也是枉然,更别说,只有历代皇帝褪凡上限,地阶上品的顾长洪。 “他疯到底了!” 黄泉咬牙切齿,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此刻又激昂起来,“自他即位以来,大虞本该四海安平,可偏偏他昏招出边。 先是放任诸王戍边,再放任各皇裔争权。 现在更是直接对上日月两位神只,那可是真神,即便道祖与真佛眷顾人族,此刻也不见得会帮上一二!” “真佛不会插手…” 佛子睁眼望向无尽高空,捻动手中剩余的佛珠又来,低下头又补充一句道:“道祖也不会…” 所以真的跟黄泉说的一样,顾长洪谋划了这么久,就只为送死不成? 还要拉着他们一起送死…… 顾东言屏住呼吸,思绪飞舞,脸上经络显露,隐隐有几分‘根须’模样。 锦毛鼠则扒上他的头顶,依旧对长河四周围起来的精怪们保持警惕。 直到一箩筐青玉色书简腾空而起,露出一句刻在顾东言记忆中最深处的几个字。 第66章 踩在命运旋律上的话剧 2 【明性,见神只之门!】 随后三千枚青玉色书简在半空融成一柄长剑。 剑身锐利之气薄发,剑柄刻有君子二字。 成型之时,一飞冲天,直入云霄进而不见踪影。 “遭了,这些精怪似乎变异了。” 黄泉的声音将神游天外的顾东言拉回现实。 锦毛鼠看不见从精怪身体中蔓延出来的‘途径’,却是能瞧见他们身体上的变化。 一只只精怪宛若打了狂暴药剂一样,双目通红,争先恐后地跳入黄泉召唤出来的长河中。 “撑不住了,灵转!” 一口鲜血从黄泉口中吐出,单手捏诀,长河中乌拉拉地爬出一群尸体。 最后方的十几具,让顾东言看着有些眼熟。 直到马老三浑身是洞的尸体从河水中爬出来的时,这才让人恍然大悟。 “你居然可以操控尸体,难怪你要求要我带上一些特殊的‘人’。” 琉璃看到吃饱喝足回到自己手中的黑刀摇摇头道,“可惜了,你要是早说,我就把这个老东西直接踹进你的河里。” “情况已经如此,也不缺她一个玄阶。” 黄泉再度捏诀,只见尸体悍勇在长河外与精怪们搏杀在一起。 “三小姐若是想活,还请不要留手。” 李幼时颔首,脸上毫无波动,“这是自然。” 身随音起,踩踏着厮杀的频率在狭小的舞台上舞动。 素袖翩跹玉玲珑,旋身袅袅红映鸿。 身动袂影天地媚,曲停霓裳魂不终。 “增幅类能力?” 黄泉眼皮一跳,本就悍勇的尸兵此刻更是得到了强化,与精怪一对一竟不落下风。 甚至黄泉本身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 “要不,把台子上的那些人都献祭了?” 琉璃皱了皱眉头,似乎对面前的局势有些不太满意。 “来不及了,那些纸人已经不听从我的命令。” 黄泉摇摇头,长河外随着李幼时一同起舞的纸人,让他心底渗出一股寒意。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控制住这间黄泉客栈。 所谓的操控,都是天空上那个男人给出的幻觉。 “那就这样僵持着?” “你可以选择杀出去,他们绝对挡不住你手中的匕首。” “那算了,我承担不起那个代价。” 灵器的使用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不提倒是一时间没人想过,一个普通人想要使用地阶灵器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月色渐浓,日光渐深。 日月流转间,‘舞台’顿时被分为两色。 三人在左承日光之酷烈,三人在右受月光之阴寒。 六人都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顾东言站在高台,跟佛子一同抵抗着日光的暴晒。 身后的马闯蛐动着自己的身体,皮肤脱裂,自己却放声大笑,“我说对了吧,哈哈哈哈,来到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活下去。 什么狗屁真佛灵性的佛子,你也就能制住我罢了。 若不是我生在贫农的肚中,今日即可云霄登顶,你们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既癫又狂。 此刻如果顾东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眼珠子长满了马闯的脸。 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完好无损的嘴,在眼珠中蠕动,大放厥词。 但很可惜,顾东言没有。 只是用拐杖在漆黑的木制地板上用力地敲了两下,留下两个白色的凹点。 问道:“我能捅死他吗?” 佛子摇摇头,“不可以,他不该死在这里。” “那算了。” 顾东言沉默片刻,指着变成大猩猩的六耳猴,又问道:“他是人吧?” 目光在精怪群中环视了一圈,“这些精怪都是人吧?” “曾经是。”佛子的语气出现波动,叹了一口气道,“此地妖异,精怪横生,二十年前住持与大虞皇帝曾来此探查缘由,却是发现人化精怪是由日月齐空所致。 而后遂以伟力在此处建立黄泉客栈阻阴断阳,传褪凡之法以保全凡人性命。 但不知为何,后面住持与大虞皇帝意见相左。 斗过一场后,住持便回到寒山寺,至此以后寒山寺僧侣不再出山。 此地则是化为大虞行刑之所,凡人不断,精怪不绝。” “变成精怪之后,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人?” “他们只是模样变了,又是脑子没了。” 佛子目光挪向低一阶的舞台,“瞧,他们也开始了……” 恐惧为基,愤懑为饵,在日光和月光的同时催化下,来财商会的众人逐渐长出肉眼可见地其余部位。 毛发、尾巴、鳞片、尖爪、利牙…… 商会众人惊恐,黄泉和李幼时则是神色微变。 有新诞生的精怪,而且在黄泉召唤出来的长河包裹范围之内。 “芜湖,投入月神怀抱的诸位,杀掉他们向月神献上自己的祭品,你们将得到来自月神的祝福与庇佑!” 六耳猴见状大喜过望,一棍落下横扫面前的尸骸。 原地立棍,倒挂于棍子顶端大声呼喊。 新的‘精怪们’,听到六耳猴的呼喊,只是稍微一愣,便几乎全扭头扑向了长河内的几人,除了有几只不聪明的,径直往佛子和顾东言的方向冲来。 “当猎物得到力量变成猎人,他是不是人,在此刻便显得无关紧要。” 佛子接着说道,拨动手中是捻珠,空中浮现一个黄色的卍字,把攀爬上来的精怪打落下去。 “更悲哀的是,从此往后,即便他们能够再活下去,他们也不再认为自己是人。” 它们的动作比长河外面的精怪更为迅速; 它们的杀意比长河外面的精怪更为浓厚; 它们的样貌比长河外面的精怪更为凶残。 一个接一个,一只接一只,朝着李幼时等人疯狂扑咬。 琉璃手持暗夜收割,近她身的精怪无一不被黑蛇缠住。 锋刃如同毒牙,见血封喉。 “你们快点想办法,我撑不了多久!” 琉璃咬着牙说道,黑刀每收割一次,她身上就多出一道伤痕。 先是四肢,再是五官。 精致的脸蛋上,已经出现两三条夸张的伤痕。 “闭眼,堵耳!” 李幼时冷冽的声音响起。 琉璃虽有疑惑,但马上照做。 没办法,她不是所谓的褪凡者,她仅仅只是一个能够使用暗夜收割的普通人罢了。 即便不照做,挥出十几刀后,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下一秒,李幼时本人身上的灵性大量消耗,嘴中吐出几个不带温度的字眼。 “图腾—降灵!” 第67章 踩在命运旋律上的话剧 3 随着李幼时的声音涌出,‘线团’陡然出现在李幼时的头顶。 即便在锦毛鼠的视角,顾东言也对‘线团’的样貌一览无余。 “玄机,入梦!” 线团的线条变长,垂悬在线头的瞳孔翻出自己的眼白,在空中翻舞,形成一个不停旋转的黑白迷圈。 灵性如潮,向四周扩散。 受到影响的精怪们,身体动作显着缓慢,然后昏沉过去倒地入梦。 “好手段,难怪那人对你如此看重。” 黄泉眼神一动,趁机双手合十,身上穿着的寿衣剥落下来,化为一道夺命鬼魂,疯狂地在精怪群中游荡。 李幼时面色更加苍白,宛如白纸,随时可以被风吹走,“此术灵性消耗极大,若是你无法集解决那只猴子,我们……” 忽而话语一顿,目光凌厉,“那死猴子去哪了?” 方才还立棍于河岸的猴子,此刻消失不见。 图腾的降临入梦是个极强的能力,但这不代表着李幼时能使六耳猴入梦。 同为玄阶,在灵性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能使六耳猴受到一些影响都能彰显出李幼时的基础扎实。 “不知道,刚刚没注意!” 黄泉摇摇头,那只六耳猴仅仅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两秒,再去注意他时,已经不见踪迹。 属于精怪掌握的途径能力? 两秒之内就能消失不见,要是再练一手暗器手法,这种东西几乎就是黑夜中最可怕的敌人。 但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那只像大马猴一样的六耳猴,在短短两秒之内,不仅消失不见,还劫走了高台上被佛珠压制住的马闯。 即便是佛子一时间也不曾反应过来。 等顾东言注意到马闯消失不见之时,猴子已经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它站在舞台的最高处。 手里捧着精美的花束,站在日月的分割线处,背对着红月与曜日,双手成一。 “让我们赞叹,让我们欢呼,让我们感谢月之常羲的祝福; 让我们赞美,让我们雀跃,让我们致敬日之太一的赠礼。” “接下来,请欣赏今日真正的表演——花开富贵!” 说完,手中花束爆裂开来。 落樱纷飞,耀耀如金,盈盈如血。 说时迟,那时快,被李幼时入梦影响的精怪,体内猛地钻出绿色根茎,然后用不可思议地速度结苞绽放。 舞台之上百花齐放,放眼可见之地皆有花海萦绕。 然后… 轰! 所有精怪的身体在一瞬间爆炸开来,嘎吱嘎吱的舞台,在日月的见证下上演了一场低空烟花。 又或者说是,鲜花炸弹。 爆炸的不止精怪的身体,还有蕴含在精怪身体中的灵性。 黄泉客栈这个舞台,宛如某种一次性道具,随着爆炸一同四散开来。 “神经病啊!” 强烈的灵性的爆炸,宛如一阵强风让顾东言微弱的灵性在狂风中波澜起伏。 几乎就在灵性风暴触及到他的灵性那一刻,顾东言本能地钻入星宫。 但风暴的威力远超顾东言的想象范围,即便是进了星宫,那一瞬间受到的伤势,也让顾东言在星宫内昏迷过去。 李幼时、黄泉、琉璃等人,被舞台的废墟覆盖,不见踪影。 只有纸人还在废墟上不停地跳着奇怪的舞蹈。 六耳猴坐在马闯身上,对自己的艺术表演颇为满意。 “爆炸就是世界上最华丽的表演,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你过分了。” 佛子掸去身上的灰尘,站在猴子身边漠然道。 “嘻嘻,过分,哪里过分了?他们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 话说回来,走文道途径的那个家伙,到底把什么东西给带下来了? 居然还真的让一个必死之人,有了死而复生的命数。” “不知道,我只是一缕承载了些许记忆的真灵,你问我不如去问顾长洪。” “啧啧,纵然是真灵也是一样无趣。” 六耳猴咂咂嘴,毫不顾忌的抬头望向天幕。 “我花了二十年才骗过两尊不管世事的神只,将所有精怪诛之一役,待我死后,此间便再无一只由人化生的‘精怪’。 顾长洪这家伙是最有希望的。 只要…只要,他能伤到那两个神只一分,让日月分离。 我们的图谋便算成功了一半……” “开启乱世,万劫不复。 天上的情况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真的相信他?” “嘿嘿,我们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至少,人皇有打碎过封神榜的历史……” …… 高空之上,大虞皇帝顾长洪手持君子玉剑。 面前日月皆有化形,日为眼,月为花。 并齐于空,冷漠地注视着升腾的金龙以及顾长洪。 开眼成妄,日光灼灼;百花成丛,月光隐隐。 仔细一看却又是,大日之内瞳孔成群,红月之中根须挂颅。 “请二位试朕一剑!” 剑出如虹,气荡云霄,由下至上,直劈大日之眼。 大日眼内瞳孔流转,日光冲散剑气,灼热之姿欲跨空而来。 但祂无法降临! 最后一具能承载祂力量的躯体,在日光耀盛的一刻,被佛子一掌打成烟灰。 霎时间,世间温度拔高,大日光芒盛极欲吞噬月华笼罩之地。 “请二位试朕第二剑!” 顾长洪双目金光灿灿,真龙为意,加诸剑身,奔向红月。 红月淡漠,沿途根茎花开长路,真龙沐花,随后被根茎缠绕束缚,盛极而消。 这种力度远不及,月之常羲反抗大日吞噬的力道来得激烈。 “试图以地阶上品在两位身上留痕,倒是朕痴心妄想了。” 顾长洪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嘴里也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朕视末代人皇为目标,可时不待朕,命不待朕。 此间世事病入膏肓,褪凡入妖,途径皆魔,唯有人皇序列堂堂正正。 今朕欲效仿人皇辛,举大虞之国运,以儒道三千承之,向二位再出一剑。” 顾长洪的本体于京都龙椅上站起。 堂下文武百官目瞪口呆,不知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灵持君子剑,体握真龙运。 一剑既出,雷霆翻涌,天地变色。 剑气浴火不消,逢木开路,劈大日之眼,斩月食之根。 是有日食之晕,亦有月食之渎。 万合上空阴阳分隔,既不见日,亦不见月。 “至此往后千年之内,二位不可于人世再借信徒临世人间。” 顾长洪灵性言毕,忽而如烟似雾,随座下真龙一同在青风中消散。 君子剑从高空坠落,途中化为三千玉简,化为一道道流光,四散而去, “南摩…,真的让他做到了。” 第68章 踩在命运旋律的话剧 谢幕 佛子摸了摸他的光头,出手截下一块玉简。 擦了擦放进自己的衣兜,“只是从今日起,大虞国运尽消,战乱四起,黎明百姓又要遭大罪喽。 渡人先渡己,自己难渡又何谈渡人?” …… 京都皇宫,顾长洪猛然站起后,文武百官陛下做出一个挥剑的动作后,笔直倒下。 瞬间,朝臣轰乱,朝堂之内犹如一团乱麻。 六扇门,总督背着手从密库中出来,望着万合的方向叹息不断,“京都靠北,冬日有雷,是不祥之征。” “陛下驾崩了…”顾柏松补充道,“我能感受到,寒山寺闭山,清风观封观。 以及京都的这块土地已经失去了气运的庇佑。” “你要地阶了?”总督艰难地抬起眉角,嘴里嘟哝一句,“都说乱世出妖孽,你未免也太妖孽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父亲应该是镇守东境吧? 趁着朝堂上的那群蠢蛋还没有反应过来,赶快出城去吧。” 顾柏松摇了摇头,“您不走,我不走!” “谁说我不走的,要不是我答应了顾长洪那个混蛋帮他多给大虞拖一些时间,我保证是第一个拍拍屁股跑路的人!” 总督对着顾柏松吹胡子瞪眼,“你知不知道你的含金量?要是三十岁之前能入地阶,清风观里的牛鼻子老道此生的成就也远不如你。” “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更不能走。” 顾柏松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驾崩,国运散尽,蛇鼠蚁虫都会源源不断地冒出,若是连我都走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人护住京都的百姓。 这与我修的道不符。” “这时候你还管什么狗屁道?你自己都知道清风观已经封观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 “那您为什么不走?违背一个心照不宣的承诺,是更简单的一件事。”顾柏松反问道。 总督抬眼看了顾柏松一眼,良久又低下了头颅,“唉,怕了你了,年纪大了说不过你这种年轻人类。 既然你不走,就把那些灵物和道器都收拾收拾自己拿着,免得被不懂事的小崽子给偷走了。” 顾柏松莞尔一笑,跟在总督身后进了正堂。 “早就收好了,现在放在门后的全是赝品……” …… 柴扉儿在北境的土地上逃窜。 原本貌美如花的小红娘已经变成了污泥加身的小乞丐,混在烧杀抢掠的乞丐堆中毫不显眼。 “难搞,那位七杀到底干了什么? 即便是红绳反馈过来的灵性都让我撑得不行。 几乎一下子,就把红娘途径的灵性容积给撑满了。 得想想办法,把‘走商’的秘药搞到手。” 没错,月老序列的黄阶中品途径就是‘走商’,是那位佛罗国小姐告诉她的讯息。 美其名曰:投资。 秘药需用到货轮被滚压三千遍不死的日光草、满月时所产的望月砂以及南海的黑珍珠,等昂贵之物…… 而她没钱,尤其现在变成了乞丐就更穷了,只能搞些歪门邪道。 就这此时,忽然走在老乞丐停了下来,柴扉儿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刚想骂上两句,就听见老乞丐一声怪叫,“卧槽,那是什么?凉国铁骑吗?” 奉仙城以上皆为平原,突兀出现乌压压的一片,不是放牧的牛羊,便是——凉国铁骑! 似有千军万马,威压扑面而来。 “完蛋了!” 两国交战,七杀给出的情报都是真的,大虞要乱了! 柴扉儿面色惨白,她的途径不善争斗,要再跟佛罗的贵族小姐做一次交易吗? 可现在附近哪里有刚死的堕落者? 犹豫是否暴露自身褪凡者身份之时,一声长笑从众乞丐和流民的身后传来。 “乔真,你动作真快,可北境之地是我顾东辞的地盘,你这么赤裸裸的大军压境,是否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顾东辞骑马而至,身后同样是一片大军。 身穿锁子黄金甲,手持玄冥黑铁枪,立马军前威风赫赫。 “你…也不慢…” 乔真,凉国铁骑的乔大将军,腿夹马肚缓缓上前,“大虞倒行逆施国运以散,消亡乃是上天注定。 顾东辞,你莫不是个蠢蛋,非要逆天而行?” “呸,什么倒行逆施,我懒得听你这个臭婆娘胡咧咧。 我只知道,北境乃是我随安王的地界,入境者,即视为对本王的宣战! 要战来战!” 长枪樱动,肃杀之气由内而外迸发。 两军对垒,气势博弈之际,乔真却是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措。 再上前一段距离,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若入我凉国,我便向君上请辞留你随安王之位,并辞去铁骑将军一职,嫁你为妻。” …… 西部边境,羌无城破,路维守没守住都是一个样,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流民失所。 朝堂没援兵,其余边境之城人人自危,屯兵固守高城,存活下来的羌无的百姓与兵卒皆化为城下流民。 “格老子的,天天啃树皮吃树叶,将军,我受不了了,我们杀进去吧?” “这些守城的蠢货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心肝脾胃全被脂肪挤没了! 我们不杀进去,等西齐那边整顿重来,这群废物跑得一定要比城中百姓还快。” “是啊将军,从羌无带走的物资真不够了,要是再吃不上饭,别说兄弟们,就是百姓也要开始闹事了。” 路维放下手中的破烂木碗,其中是清水加漂浮着几粒白点。 他向旁边的参军问道:“还剩多少粮食?” “不足一石。” “好,既然如此,今夜攻城! 擒贼擒王,我去抓了此城太守。” 令路维下定决心的,不是粮食不够。 他若是愿意,凭借他目前的实力,一人正面硬刚这种蛀虫一般的守军都不成问题。 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一则从京城路家传来的秘闻。 “皇帝驾崩了。” 北境不安,西境不稳,南境蠢蠢欲动…… 这种情况下,皇帝驾崩,大虞无异于被环伺的鬣狗发现弱点。 西境难守,他需要从这些肥头大耳的蠢货中夺得兵权,方能在乱世之中有勉强自保的能力。 必要时,亦是可以连下几城割据一方。 …… 佛罗国,机械之都。 皇室正在举办一场浩大的宴会,为庆祝长公主艾德琳成为一名真正的褪凡。 歌舞升平,固兰汀走到长公主身侧向她敬上一杯名为熔岩之心的酒水。 “恭喜您,您做到了,此刻您将为佛罗开创新的纪元!” 艾德琳有礼貌地回答,“谢谢,但开创新纪元的绝不会是我! 我是星主的信徒,一切都听从星主尊上的指引。” “真是一尊伟大的存在。”固兰汀感慨道,“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成为星主尊上的信徒? 在此之前,或许我可以为星主尊上建一座礼堂!” 礼堂么?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她可以发展一些信众,为星主筛选一些虔诚的信徒。 学徒特殊途径在完成秘药和仪式之后,直接转变为机械学徒途径。 如果没有得到星主尊上的眷顾,其他人即便是按照跟她同样的方法,也不一定能得到同样的机械学徒途径。 这是一场双赢。 一位他国的使者走到艾德琳面前,奉上一颗美轮美奂的粉色大珍珠。 “尊敬的艾德琳殿下,我代表桑梓向殿下褪凡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同时桑梓太子特意派遣在下向艾德琳殿下表达最真挚的爱意,希望艾德琳殿下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与我桑梓太子之间联姻。” “多谢使者的祝福,请回去转告你家太子,他是第三个向我求婚的太子。 而且我志不在婚姻,若是贵国同意建一座教堂让我侍奉吾主,我不介意成为两国之间的枢纽。” “这……,我会转告太子殿下。” 使者把珍珠盒子放在桌边,匆匆退下,步履匆匆之间依稀能够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固兰汀等人走后嗤笑一声,“大虞的皇帝出事之后,我们佛罗就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想得到我们工厂的兵器生产订单。 殿下的这个借口倒是让许多人知难而退。” “并非借口,大虞国运消失不见,国家必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而我们佛罗得到星主尊上的眷顾,只要星主尊上的眷顾不失,我们能得到更多关于机械类的途径。 为了使吾主满意,我必将竭尽全力,即便牺牲我自己的未来也在所不惜。” 艾德琳认真地说道。 说不定在星主尊上的指引下,佛罗能完成宣威帝的遗志,能制造出一种可随身携带的铠甲,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驱动器就能完成铠甲的全覆盖。 佛罗有机会成为东胜洲最为强大的国家。 “现在只希望,大虞能撑的时间久一些,能够我们佛罗一定发育时间。” …… 万和集市。 顾长洪赌上大虞气运的一剑,成功在此处分割了日月。 也导致此地光芒不入,一片漆黑。 “咳咳,咳咳咳!” 一只手从废墟中探出,不见五指,只能听到石子滚动的声音。 “这里是地狱?” “并非地狱,此处依旧是万合。”佛子回答道。 “居然活下来了啊!” 李幼时扒开自己身上的金属碎屑与石块,摸索着坐了起来,“我还以为,我们都会是陛下的祭品。” “我们只是吸引视线引子,祂们不在人间却对人间之事好奇不已,用六种不同命格的人与祂们的信徒一同起舞,能最大程度上吸引他们的目光。” 佛子轻笑一声,“至于祭品,顾长洪应该算是把自己当做了祭品。” “佛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世间再无大虞皇帝无顾长洪。” “让我缓缓……” 李幼时歇了会,喘了几口大气。 然后又扒掉了几块石头,心情略微有些烦躁。 “真死了?” “真死了。” “怎么会死呢?他怎么会死呢?他可是大虞近百年来天赋和才情最佳的一位皇帝。” 废墟之下另一个声音响起。 “他死了,我的血海深仇又要去找谁报?” 冷静却又带着浓浓的怒火,是黄泉的声音,“村子里百来人口的大仇,又要去哪里报?” “那些纸人是顾长洪特意留下来的灵性,里面说不定有你的同村伙伴。” 佛子指了指废墟之上还在跳舞的纸人。 它们身上遗留着这片土地最后的微光盈盈。 像是一群突然闯入阳间的轿夫。 “真是晦气……” 半晌后黄泉嘀咕一声,不再言语。 李幼时又扒拉了几块石头,从她身边扒拉出一具温热的身体。 探了探鼻息和心跳。 人还活着,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灵性的爆炸会对她这种普通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东言去哪里了?”李幼时突然问道。 “身体在我旁边,但灵性不知道。” 佛子拍了拍顾东言的‘尸体’,要他说,但凡换一个人,佛子都不会觉得这具尸体有活下去的可能。 灵性散尽,对于褪凡者而言,这跟身消道遣没有任何区别。 刚刚死去的顾长洪就是如此。 “他是承命者,他是被命运钟爱之人,他不会死的……”李幼时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还没有挖个坑把他埋了。” 黄泉突然插话,“李三小姐很喜欢这位纨绔公子?” “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觉得,我只有跟着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京都谁不知道,我的病药石难医……” …… 星宫内,顾东言横躺在座椅上,灵性缓缓吸收从座椅上逸散出来的黑光,修复灵性爆炸留下的创伤。 他偷偷吸着星宫的黑光,星宫暴力地吸收着四周逸散出来的黑光。 死去精怪褪凡也是褪凡,星宫不会浪费所有的助力。 「不是…,这届的皇帝这么猛? 日月两位高位神只说砍就砍?即便占据神位的不是祂们的神性,但这也不该是一个地阶能做到的事情啊?」 “什么砍神只?” 顾东言幽幽转醒,黑光把伤势治疗完成后,还把他身上的灵性恢复得七七八八。 「你们大虞的皇帝,以他寿元以及天阶灵物,向神只挥动了熔炼气运的一刀。」 “真离谱,别人打不过氪金,他打不过氪命…… 等等谁,皇帝?你是说我那个强壮如牛的皇帝伯父用寿命氪了一招,还用这招怼了一位神只?” 「对…」 “神只不是都死了吗?” 「位置还在,那些丑陋的怪物占据了位置,在他人眼中自然也能算得上‘神只’」 “他用了多少「寿命」,能用几次?” 「全部。」 “他死了?” 「对…,这种人若是放在封神战之前,高低能从诸位神只中夺得一个神位。 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顾东言喃喃道。 “不过,他也许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不,是一定不会死去! 从看到玉简的那一刻起,顾东言就立刻明白了,大虞境内不管一切都一直在皇帝的注视之下。 不管是季无常也好,还是黄泉也罢。 他们想做的事情,只有经过他的点头,才能做到这种近乎完美的地步。 整个计划中唯一有出入的,恐怕就是死而复生的‘顾东言’非彼‘顾东言’。 而顾长洪作为棋局背后的布局人,就算以身入局,又岂会甘心成为身先士卒的棋子。 “除非用来复活‘我’的手段,也能同样用在他自己身上。” “‘我’是实验品……” “不破不立,他想玩一把大的……” (qAq…,第一卷《所谓命运,皆是筹谋下的演出》结束了,后面章节第二卷《兵戈乱世,名之褪凡如妖似魔》 褪凡是个不稳定的东西,尤其在秩序崩塌的情况下。 天下大乱,妖魔尽出。 有三国并起,分鼎拱立,承人之名,载以薪火! 很好,再求一次催更and‘为爱发电’) (ps:后面我先用一更撑住,不要骂我qAq!) 第69章 东港城,尚未被战火蔓延的一角 东边,离京都远得很的东边。 一辆老古董类型的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城外铺满青石板砖的街道上。 轮子轴承用的螺丝,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旁人一听就知道这马车很有年头。 “客人,不是我吹,我铁腿水上漂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依我看咱们大虞跟别的国家一定是要打打一场大战的。 您要是有钱就赶紧屯好粮食和水,再招募几个护卫,哪怕是在乱世,也能活得安安稳稳。 再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大虞战败了,您要是做好了准备,这战斗的风波既波及不到我们临海的东港城,也吹不到您身上。” 驾车的是一个老头子,顶着一个槽头鼻,鼻子两侧长着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腰间用麻绳别着一个掉了颜色的土黄色葫芦,坐在马车前头的驾驶位侃侃而谈。 说话期间还打了个气嗝,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酒气的味道。 “爷爷,你别乱说了!” 老头子旁边还有个干瘦的小女孩。 枯黄的头发搭配上一身灰色的麻布,比他们身后逃灾的难民更像难民。 瞪了一眼连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小块馕饼塞到老头嘴里,朝着后面车厢内连连致歉。 “真对不起客人,我爷爷驾车技术很好,就是喝了些酒水容易管不住自己的嘴。 如果有言语不当唐突了几位客人,还请客人勿怪!” 这辆马车破旧得很,用的木头和金属放眼大虞都是最低等的货色。 放眼整个东港城,都找不出比它更低等的货色。 就连驾驶马车的爷孙俩,也是马车的主人从路边随手捞上来的。 丫头唯唯诺诺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车厢内的动静。 客人模样看着年轻,用黑色绸缎缠着眼睛,还带着一位小师傅,想来也是其他地方遭了灾,逃难而来落魄贵族。 唯恐刚刚老头子刚刚说的话触怒了里面的客人。 不过,这丫头的担心显然是多余。 很快车厢内传来那位贵族年轻公子哥爽朗的笑声。 “无妨,老丈说得未免不无道理。 大虞北境动荡,随安王顾东辞疑是与凉国大将军乔真结亲;西境兵乱,齐国入侵后,群雄据险要之城割据一方;南境藩国蠢蠢欲动,屡犯边境。 唯有临海东境安稳如常,若是可以,我也想在东港城安居乐业。” 若是可以… 其往往表达的意思…便是不可以。 东港之地,是定安王的驻地。 平常往日虽然安稳无战火纷扰,却是寇匪患难严重的灾地,若不是如此朝廷也不会安置一位王爷坐镇此处。 现在并未出现乱象,到底还是定安王把皇帝驾崩的消息给压住了。 一旦让那群盘踞海外群岛的流寇知晓大虞目前的状况,分分钟要乘机兴风作浪。 “唉,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直接往定安王府一钻跟以前一样做个傀儡。” 那位年轻的贵公子正是顾东言。 轻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了佛子、李幼时以及马闯身上。 “天大地大,佛子和三小姐为什么偏偏要跟着我?” 佛子:“身上没钱。” 李幼时:“体弱难自理。” 马闯:“******……” “唉,都第361次了,你们难道就不能换一个理由?” 顾东言打了一个呵欠,百无聊赖地让锦毛鼠掀开车窗灰色的帷幔,透一透气。 发布圣旨的人都死了,大路朝天,他们本就该各走一边,谁知道,佛子跟李幼时就如同两只赖皮虫,死活赖上了他。 以李幼时玄阶下品的实力,顾东言即便想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他们俩还带上了之前几乎成为了堕落者的马闯,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手段把马闯给救了回来。 捆了他,把他扔在马车的货物架上,一路上哼哼唧唧。 真是让人头疼…… “吁—” 驾车的老头突然来了一个刹车。 马车速度不快,刹车时间也不短,但架不住这辆马车是从万合剩下的垃圾中捡来的。 脆弱的身板,一个轻刹就让它嘎吱响了半天。 “客人,外面有东港城的盘问队,是来查身份的,还请客人准备好路引。” 丫头往后头靠了靠,压低着声音说道,“客人也准备些银子,不给这些盘问队一些酒水钱,想要入城可能是一件难事。” “东港城以前似乎没这个规矩…”顾东言回忆道。 “嗤,以前是没有,这个规矩是一个月前定下来的,听说是城内某位大人物的意思。” 槽头鼻老头不屑地笑了一声。 然后一扭头就对上旁边丫头要吃人的眼神,讪讪地摸了摸自己鼻子。 回过头去装作看不见,捧着他的破葫芦,小酌一口。 一个月…… 时间往前走一个月,正是顾长洪死亡,大虞国运消亡的时刻。 大虞皇帝一死,寇匪没有祸乱倒是东港城内部有人搞事。 顾东言眼神一沉,如此迫不及待,看来他还是太天真,把东境的情况想得太好。 出声道,“老丈麻烦掉头,我们不进城了。” 丫头神情一僵,立刻收拢面色,“客人,就算不进城您也是要给我们工钱的……” “工钱不会少你们的,现在掉头!” 李幼时把锦毛鼠抓过来捧在手里,用大拇指轻轻按压它的额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晚了,东巷城有两道关卡,一道在暗另一道在明,我们已经过了暗卡,现在要是想跑,恐怕就要惹出东港城的褪凡。” “这位姐姐说得没错……” 丫头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客人若是现在想要离开,恐怕会出更多的银子。” “你怎么不早说?” 顾东言微微有些不适,从李幼时手里把锦毛鼠夺了回来。 锦毛鼠里面蕴含了他的灵性,被李幼时这么摸来摸去,就…就怪奇怪的。 李幼时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瞥了一眼顾东言道,“你前面又没问。 再说,秘药的材料难寻,你想要找下一个途径的秘药材料,即便不寻求定安王的帮助,也要去东港城六扇门里拿上一些。 否则,等战火真的蔓延到东港城,到时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第70章 东港城六扇门提督白知回 褪凡者秘药所用到的材料,五花八门稀奇古怪。 其中绝大部分,即便不算是稀世罕见,那也是需要费心费力,刻意收集培养才能找到寥寥几种,除了官方、僧侣、道士等大型组织外,鲜少有人会持有秘药材料。 顾东言之所以会选择来到东港城,很大程度上也有李幼时所说的这种考虑。 至于说,为什么不选择去北境…… 纯粹是在见到那一堆青玉色书简后,内心无端端生出一股子心虚。 他,归根结底不是原汁原味的‘顾东言’。 “真是烦人。” 眼瞅着城内的盘问队逐渐逼近,顾东言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牌子,透过小窗子丢给了前面丫头。 “他们要查,把这块牌子扔给他们就好了。” 丫头接过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 纹路分明,做工精致,一看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持有的东西。 但上面仅仅刻着随安两个字,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其他名堂。 “好的,客人!” 丫头攥紧牌子回应道。 东港城的高墙城门之前,盘问队的士兵老远就瞧见一辆老古董似的马车向东巷城驶来,一个个牙搓子都乐开了花。 这一个月来,他们可没少见像这样式的垃圾马车。 里面的人百分之八九十的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贵人,稍微吓唬一下,‘茶水费’那可是给得足足的。 剩下还有百分之十是带着大量钱财逃难的富商,都不用吓唬,自己就给出远超他人两三倍的‘茶水费’。 想到又能大赚一笔,盘问的士兵把手中木棍往马车前一架,为首的挺着个大肚腩扯开驾驶位的门户,大声咧咧道,“下来下来,叫后面的人也下来,老实一点,接受盘查。” 丫头探出个脑袋和手,手里攥着从顾东言那儿得来的牌子,怯生生地对着士兵头头说道,“这是后面贵人的路引,您看看……” 士兵头头眼神先是一亮,看清丫头手中只是一块不怎么亮眼的牌子过后,立刻拉下脸来。 呵,既然提前准备好了路引,车内人肯定是知道他们东港城的规矩。 可这黄不拉几的丫头只拿出了路引却没有拿出对应的‘茶水费’,看起来又不怎么‘懂规矩’…… 在东港城,懂规矩有懂规矩的问法,不懂规矩有不懂规矩的问法。 士兵队长阴着脸拔出剑,用剑背在马车的车厢上用力拍了几下,大声叫唤道,“下来,再不下来,休怪我手下的兄弟们把你这马车给砸了!” “看起来随安王府的路引牌子不怎么好用…”李幼时打趣道,“他们要拆马车了,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你下去把他们全都杀了?” 顾东言白了李幼时一眼,这人少了她的那块银色面具,性子一下子就变得促狭起来。 什么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通通都被她给丢到一旁,装都懒得多装。 “这不好,他们有罪,却是罪不至死。” 李幼时没接茬,倒是佛子摇了摇他的小光头,“收着力,打折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不妨碍他们活下去就好。” “你人还怪好的嘞。” 闻言,顾东言僵硬一笑。 佛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像佛子,要是留个头发,说他是阎王转世,反而信的人怕是会更多一些。 这种事情,还是他自己来处理比较妥当。 顾东言彻底拉开车窗的帷幕,将手伸到车厢外,抓住一枚从袖袍中滚落的卷轴,对着盘问队的士兵队长径直砸去。 风速稳定,力度稳定,卷轴正中靶心。 直接把拿着棍子的士兵队长,砸了个七荤八素。 士兵队长缓过神后,咬牙切齿,棍子丢去一旁,直接操起了身后的钢刀。 “格老子的,哪里来的破落户,在东港城也敢对老子动手? 我看他们就是水匪伪装的,兄弟们上,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一声令下,所有盘问队的士兵都掏出了钢刀,锋刃朝外,把马车围成一个圆圈。 “不知所谓…” 顾东言不慌不忙地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一条身子一米宽的黑鳞大蛇从掉落在地上的卷轴中钻了出来。 彻底展开身形后,足足有三十米长。 只是一个扫尾,便将盘问队的所有士兵都扫飞了出去。 “真强啊,东言你也送我一幅画呗?” 李幼时啧啧称奇。 承命之人的途径果真是非同凡响,她从未见过在黄阶下品就能有如此威力的途径。 即便是公认黄阶下品最强的武夫途径,爆种后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这条盘踞起来还有半个城楼那么高的黑色大蛇。 “呵呵,你要是拿一件灵物跟我换,我倒是还会考虑一下……” 顾东言抽了抽嘴角,想白嫖,做梦去吧! 画一幅画不难,但画一幅像这样拿得出手的画很难。 比照着顾长洪座下真龙的模样不说,灵性都用空了也才造就出这么一个四不像,以他现在灵性储备,再来一次也不见得能一比一复刻出来。 这幅画黑鳞大蛇,在他这一个月来的所有画作中绝对能排上前三。 黑蛇正盘踞身体吐着信子,忽然竖瞳缩成一条直线,朝着东港城城门方向,抬起上半截身子。 借着黑蛇的视角看去,一个身穿浴袍,脚着木屐的男人刺啦啦地出现在城墙墙头。 是个褪凡者,他身上散发的灵性,似乎比李幼时身上的还高。 “至少是玄阶中品……”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一点。 黑色身上的灵性形态太而漂浮,就连‘线团’的射线都很容易击穿,更别说比李幼时压迫力还要强的褪凡。 顾东言又打了一个响指,黑蛇化为墨水钻回卷轴,一只黑色小狗从他衣袖中跑出,将黑蛇的画卷叼了回来。 城墙上的男人见状,眉头一挑,高声呼问道。 “哦,画道?不知马车内是哪位书院的先生? 我乃东港城六扇门提督白知回,不知先生可否出面一见?” 六扇门…提督,难怪给人这么强的压迫感觉。 顾东言差点以为东港城随便出来一个看大门的褪凡就有这种恐怖的实力。 只是稍微一想,便从丫头手中拿回了自己的腰牌,把小狗收回来,又遣去一只海东鹰把腰牌叼去给城门楼上的白知回。 并回道,“提督见谅,贵城士卒凶恶至极,本公子一时被吓到这才下手重了一些,还请提督勿怪。” 第71章 真巧,我也是因为游学… 白知回看见牌子的样式,瞳孔骤然一缩,落在手上,瞧见随安二字之后,顿时又觉得手中的这块牌子有千钧之重。 随安王…,最近一段时间,关于随安王的流言蜚语可不少。 现在有人持随安王的令牌而来,莫非他真的如传闻一般与凉军大将军乔真结亲?欲图谋大虞之国土? “不知…几位从北方前来所为何事?” 犹豫再三,白知回将腰牌弹了回去,对于暂时还算安稳的东港城来说,顾东辞的人绝对是天大的麻烦。 可谁料,他弹回去的腰牌速度飞快,啪嗒一声,直接嵌入嵌入马车车厢的侧门柱。 然后只是稍微一个震荡,车厢的车骨架便四散开来,露出两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和尚。 顾东言默默地把腰牌从木头碎屑中拿了出来,抬起头淡定地说道,“白提督,按照大虞律令损坏他人财物是要原价照赔的。” “当然看在曾经同为六扇门同事的份上,你只需要赔一辆马车就好了。” 坏了,被算计了。 白知回看着底下三个穿着六扇门制服的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他怎么就把随安王府那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给忘了。 按照陛…先帝的旨意,他此刻正充当佛子的护卫,一个过去,按照正常的脚程,现在来东港城倒也说得过去。 如果他一开始就亮个像……好吧,该发生的一个都不会少,那些见到银子就挪不开眼睛的猪猡,只会背上更加严重的罪责。 “晦气,一辆马车而已赔你一辆又何妨?” 白知回很难受,难受到想回去重新泡个澡,打个盐,蔫蔫地说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请掏出你们的捕头令牌,这玩意比随安王府的令牌好用得多。” “多谢白提督提醒,现在我们可否进城?” 顾东言表面应承着,内心却是在暗暗腹诽: 他又不傻,按照摆在明面上的局势,他大哥顾东辞的名声如蛇似蝎,像这些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大虞国运消失不见的官员,唯恐避之不及。 之所以又放大蛇,又掏出随安王的令牌,目的有三。 一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富有的‘傻蛋’会对破坏他的马车,让他能够零元以旧换新。 二来,既然是身份藏不住了,不如自己大大方方暴露出来,以顾东辞北境野狼的名声,怎么着也能有个保住性命的底牌。 三来、给城内其他拥有褪凡者的势力提个醒,亮亮肌肉,免得有不开眼的找上门。 这不白知回刚好就是那个倒霉蛋。 “进进进。” 白知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守卫把路给让开,又顺手提了一下浴袍上的腰带,“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敢在东港城闹事,我就把你们抓到六扇门里面的小黑屋里去。” “了解!”顾东言点点头,催促着驾车的老头,“老丈,快赶车进城吧。” 槽鼻老头:…… 丫头:…… 两人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古怪。 木板散了一地,原本的马车已经变成了‘板车’。 贵族不是都最讲究颜面,要是这么进去,客人恐怕会被东港的贵族们当成天大的笑话吧? “咳咳,客人,马车已经彻底坏掉了,刚刚车厢散架的时候,车轮轴承上的螺丝也已经崩掉了……” 槽鼻老头当着顾东言的面操纵了几下,指着前方高耸的马头说道,“整辆马车唯一还好的地方,可能就是这匹老马。” “白提督您看……” 顾东言搭着个苦笑脸又往城墙上看去,这会儿城墙上根本就没了白知回的影子。 “噗哈哈,马车的价格不菲,白提督要是想找到跟这辆价值相等的马车,恐怕得下一番苦功夫。” 李幼时施然一笑,直接跳下只剩一块底板的马车,“走着进去吧,不差这一两步路。” “跑得可真快……” 顾东言摇摇头,一个翻身也下了‘板车’,“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要是不赔我一辆马车,我就去六扇门内找一找一些‘不值钱’的玩意。 以资抵债,怎么都不会亏。” “狡诈的黑心狐狸。” 佛子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也顺势爬下板车。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盘问队等人,一脸惊恐地看着顾东言几人,纷纷让路。 就这样,一行人顺顺当当地进了东港城。 在城内结掉槽鼻老头和丫头驾车的工钱,顾东言又找了个房产中介,用五十两银子的巨款买下一处二进二出的‘大宅子’。 大哥顾东辞给他留下的银票,在这时候总算派上了用场。 “东言不打算给我们分几个房间?” 李幼时站在门外问道。 “当然,你们最好是不要再继续跟着我。 该回六扇门的回六扇门,该进寺庙的进寺庙。 总之,不要再跟在我旁边了!”顾东言扒着门栓,得意洋洋地说道。 说完,哐当一声,直接把房子大门栓上。 整个人一下子仿佛原地升华。 诶呀,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东港城高层想要维护现在应有的秩序,就必须严格按照大虞的律法执行。 而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普通人违法要罚,褪凡者违法更是要罚,这样一来,李幼时要是想闯进他的房子,他就完全可以去六扇门投诉李幼时私闯民宅! “爽!” 顾东言捏紧拳头,嘴角止不住上扬。 没有季无常,没有六扇门的早六晚九,没有李幼时心怀鬼胎地跟在他身边…… 这绝对是他穿越过来之后,最自由的时刻,没有之一! 门外,佛子跟李幼时两人对视一眼,来到隔壁三进三出宅子的房门口,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把马闯扔在院落中后,就听见隔壁高昂的欢呼声。 李幼时咂咂嘴,“他好像忘记了,我不怎么缺钱。” “应该是这样。” 佛子点点头,在院落内找了张藤椅坐下。 忽然想到什么,用双手托住脑袋,眼睛不眨一下地看向李幼时,“顾长洪其实骗了你,你的病根本就治不好。” “我知道。”李幼时满不在乎地说道,“陛下也从未承诺过,一定可以治好我的疾病。”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在顾东言身边?” “那佛子为何还要继续跟在他身边?” “因为游学…” “真巧,我也是因为游学…” 第72章 刘乐的死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纸言谈四季,冬去春又来;满城荒唐客,醉卧红拂楼……嘿,丫头,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槽鼻老头怀里揣着他的土黄色的小葫芦,踉跄地走在街道上。 脸颊泛起红晕,与头顶的月光融为一色。 “不怎么样,你没那个天份。” 丫头身子外头裹着一层绯红色的夜行衣,春风寒入骨,露在外面的小手被冻得通红。 回过头低声呵斥,“少喝点酒,别当误了正事。” “这酒可是我的命根子,不喝不行嘞。” 槽鼻老头没把丫头的警告当一回事,拔出葫芦塞子,当着丫头的面又来了一小口,“斯~哈,人是红尘客,酒是忘忧仙,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能知道酒的好处喽。” 笑谈间,两人头顶上的红拂楼忽起刀光剑影,烛火丛丛间,槽鼻老头的小葫芦中一道白色剑气喷薄而出。 血染牌匾,是夜,万籁寂静。 …次日,顾东言久违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其事,自从顾长洪剑劈日月之后,白日里的阳光都显得清冷不少。 推开房门,眼前就是杂草丛生的小院,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在东港城二进二出也就是一个小院再加一间堂屋。 本来用25两银子就可以拿下的屋子,却因为多了一口水井和一间澡房价格硬生生被翻抬了一倍。 “可恶的黑中介!” 只要存在劳动是为了享受的纽带,不管在什么世界,房地产永远都是能赚钱的行业。 不过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要达成目标,花点银子是很合理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东港城严格遵守着大虞的律法,不许出现强买强卖情况。 打消了某人想用一个铜板把这房屋买下来的念头。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一样也少不了。 顾东言废了一番功夫把脏乱的院子给清理干净,只在院落墙角留下一棵矮树幼苗。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只是瞧见干枯的树枝上抽了几抹新芽,顾东言便把它给留下了。 大虞没有年节,也不知道宣威帝是怎么想的,居然没有把年节这种文化带到大虞。 但不管怎么说,按照大虞本身的年历,现在也到了春天,留点绿色的东西在院子里养养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真不错,活干得真好!” “寸草不生。” 忽然墙头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让顾东言劳动完之后喜悦的神情僵硬在脸上。 抬头一看,李幼时和佛子一大一小正趴在墙头,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们…把隔壁买下来了?” “没错!” “隔壁三进三出的大房子可是要两百两银子!” “缺钱的是佛子,我又不缺钱。” 累了,毁灭吧! 顾东言才点亮没多久的自由火苗,再度熄灭,疲惫地坐在小马扎上。 既然如此,他买一个两进两出不让其他人住进来的宅子有什么意义? 更让人糟心的事情来了。 顾东言正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生着闷气的时候,门口传来短暂而又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昨天见过的六扇门提督白知回,带着六扇门的捕快把顾东言和李幼时等人的两间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怒气肉眼可见,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 没有任何客套的话语,直接开门见山。 “昨天夜里刘乐死了,这件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刘乐是谁?”顾东言反问道。 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兵部尚书家的二公子。” “哦,原来是刘欢的弟弟难怪听着有些耳熟。” 顾东拨云见日,从记忆中找出些许关于刘乐的记忆,好奇地问道,“他怎么死了?” 白知回脸色一黑,生气地说道,“这是我正在问你的问题,刘乐的死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自然没有关系,我跟他并无交集,杀他对我来说,不为报仇也没有利益,我干嘛要杀他?” “没有最好,兵部尚书刘煜在京都扶持三皇子殿下即将登临皇位,风头盛极,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瘪三敢在东港城对他的儿子下手,真是气死我了。” 白知回嘴上这么说道,眼神却是往屋内飘去,其中蕴含着一丝灵性。 探查一番无果,这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刘乐的死固然让人懊恼,但人死成定局,不论犯人是谁都会接受来自东港城和刘煜共同的怒火。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真正的犯人绝对不能是‘顾东言’。 多稀奇,假设要是随安王的弟弟对大虞兵部尚书的儿子出手,岂不是直接坐实了随安王叛出大虞的流言。 到时候东港城和刘煜就会陷入抓或不抓两难的局面。 抓吧,东港城动了随安王的弟弟,很难说未来不会受到随安王的报复;京都那边也会担心因为此事会把随安王推向凉国。 但不抓吧,东港城辛辛苦苦维持的秩序将轰然倒塌,即将登位的三皇子也绝对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从而得到一个怯懦的名声…… 好在,上面的都是假设。 东港城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白知回作为东港城六扇门提督,亲自带队巡察未免没有料理后手的意思。 “你们刚来东港城,对地方不太熟悉,最近最好就不要到处乱逛,尤其是红拂楼,刘乐就是死在了那个地方……” 顾东言微微一笑,“多谢白提督提点,东言暂无马车自然不会到处闲逛…” “咳咳咳!”白知回咳嗽几声,连忙打断。 “抱歉、抱歉! 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巡察,马车的事后面再说……” 不等说完,脚下疾步如风,不留一丝让顾东言反应过来的机会。 捕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然,但也紧跟着白知回的方向离开,就如同做了一个上门调查,匆匆来,匆匆去。 “啧,你的马车的恐怕是没指望了。 用来组建马车的零件大部分来自佛罗的工厂,现在南部群国蠢蠢欲动,运到大虞的零件价格只会更加昂贵。 白提督可不会愿意用正在升值的马车为你的破烂买单。”李幼时趴在墙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无所谓,只要东港城还奉行大虞律法的一天,他就不可能赖账。” “那他要是拖到战火来临的那一天呢?” “你觉得我会傻到让他拖这么久?” 顾东言浅浅打了个呵欠,拿起院落内的小木扎,忽然想到了什么停顿在原地。 抬头忘向李幼时,对上她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差点忘记问了,刘乐的死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第73章 杀刘乐者,随安王府顾东言是也! “有那么一点。” 佛子代替李幼时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描述不准确,又补充道,“跟我们都有那么一点,但不怎么影响他死局的关系。” 都有关系,但都关系不大,除了他们从路上随手捞上来的两个马夫,还能有谁? 稍加思索,顾东言一边把小马扎放整个院子里最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一边说道,“不能吧,一老一小混得也不怎么样,看起来也不是褪凡者的做派。” 尤其是那槽鼻老头,啧啧,初见之时蓬头垢面,身形模样与乞丐无异,哪里有褪凡者的半分气度。 “那小丫头确实不是,她跟来财商会的琉璃情况相同,是绝缘体,不过嘛,驾车的老者应该跟我一样是玄阶。” 玄阶,怎么到处都是玄阶… 明明褪凡者的稀有数量堪比大熊猫,怎么随便拎出来都是一个玄阶?! 比玄阶更加扯淡的是‘绝缘体’。 名字什么都也是宣威帝搞出来的特殊称谓,意思就是由于自身灵性固若金汤,导致无法服用秘药感知外界灵性,从而踏上褪凡一道的特殊体质。 由于灵性无法渗透本身,所以这种绝缘体往往能隔绝中低程度污染,进而成为使用灵物的最佳人员。 在使用灵物过程中,只要使用物不能达到击破他们自身灵性防护的程度,就不用支付任何‘代价’。 说简单点,在这个糟糕的世界‘绝缘体’比褪凡者要更加稀有。 “那坏了,还真跟我们有关系。 万一他们被白知回抓住了,误认为我们是一伙的该怎么办?” “不会,整个东港城的高层都是‘睁眼瞎’,他们‘抓不住’的,更不用说把我们牵连出来。”李幼时笃定地说道。 顾东言把目光挪向佛子,只见佛子脸上难得又有了情绪,朝着城内一座高耸的佛塔看去,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是啊,他们都是‘睁眼瞎’。” “得得得,管他们是真眼瞎还是假眼瞎,总而言之,只要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就好!” 顾东言对着两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他打小就知道,关于悲伤的话听多了,会让人心情郁结乳腺增生。 还不如搬一张藤椅,躺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 ……黑中介真该死,他买的这处宅子居然没有附带藤椅?! 悲伤这种玩意果然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人与人之间悲欢互不相通,在顾东言心里蛐蛐黑中介的时候,定安王府收到了三封来自京都的密信。 一封来自三皇子,一封来自六皇子,剩下的一封匿名,除了定安王本人外,无人知道他出自谁手。 三皇子的信件中反复提到,京都局势艰难,希望皇叔继续镇守东港城,维持东境安稳,赫然把自己放到皇帝的位置。 六皇子的密信则是简单多了,全篇只有一句话,奸臣当道,还请皇叔入京清君侧! 匿名密信则是没有被拆开,安安稳稳地垫在所有信件的最下方。 书房中气氛凝重,四五人垂手立在定安王左右,无一人敢发言。 “中庭,你怎么看?”定安王随口问道。 “孩儿愚钝,没有主意。” “那兰颂呢?” “对不起父亲,孩儿也并无主意,若是大哥在定能为父亲排忧解难。” 定安王叹了一口气,“你们啊你们,沾上毛就是成了精的猴,瞧出这是一个烂摊子,就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顾中庭和顾道兰颂低眉顺眼,垂头拱手,齐声道,“孩儿并无此意。” 他们都是定安王收养的义子义女,素来拎得清自己的位置,家国之策从不张嘴置喙。 府内能与定安王讨论国策之人,也只有他们远在京都的大哥—顾柏松。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若是东言来访,你们便把他带到书房中见我。” “是,父亲!” 众人福身,依次退下。 等书房的木门合上后,定安王缓缓把那封匿名信放在手中,良久才拆开信封上的火漆。 上面也是同样的干脆简洁,只有短短一句话。 ——杀刘乐者,随安王府顾东言是也! …… “哈秋、哈秋! 都春天了,东港城的海风还怪冷的勒。” 顾东言连打几个喷嚏,手里拎着一堆自己曾经的‘废稿’,目的明确地走向不远处的定安王府。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除了安家外最重要的就是拜访长辈,这不,一把房院清理干净,顾东言就赶紧上门拜访。 手中的‘废稿’,就是他的上门礼物。 说是‘废稿’,但实际上也不尽然,挑选出来的画稿几乎都是他在试图画出君子剑时,失败后的兵器图。 只要附上灵性就能把图纸内的兵器复刻出来,也算写实的延伸用途。 当然,注入的灵性如果不是顾东言本人的灵性,会对画卷产生较大的损耗,大概用三到四次画卷就会崩裂开来。 虽然质不好,但好在胜在量多,怎么说也是褪凡者通过途径弄出来的东西,拜访也不丢面。 刚到定安王王府门口,一位肤色黝黑的男人,便迎了上来。 “敢问是东言堂兄?” 顾东言微微一愣,绞尽脑汁思索半天也没在脑海中找到关于这人的记忆,疑惑道,“你是?” “定安王义子顾兰颂,奉父亲之令特意在此处等候东言堂兄。” “有劳兰颂兄前来迎我,今天上门实属唐突……” “不不不,不唐突,父亲此刻正在书房等你,请随我来。” 顾兰颂直接略过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拉起顾东言的手腕,直接就把人带去书房。 看着顾兰颂的那张脸,顾东言有些恍惚,任由他拉着自己去书房,生怕从他嘴里冷不丁地听到一句俺也一样!’ 不过这黑脸汉子比顾东言想象中的要温润谦和,带人走到书房面前,离房门还有五步时便止住脚步,恭敬道,“父亲,东言堂兄已经到了。” “哦,这么快?东言快快进来!” 书房里传来定安王略显欣喜的声音。 “东言堂兄,请!”顾兰颂做了一个手势,自己则是退后两步,与书房保持一定距离。 好一个温文尔雅张翼德……,啊不,呸呸呸,顾兰颂。 唉,这张脸真是太让人出戏了。 第74章 一如既往视我们如待宰的羔羊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礼物’交给顾兰颂。 清空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推开书房的沉木门,大步走了进去。 定安王的书房与其他书房搭配大致相近,内部大摆件坐落有序,办公用的书桌临近窗台,上面摆放着一盆枝繁叶茂的绿植以及整洁的书籍。 唯有三封信件杂乱无章在桌面上格外显眼。 定安王坐在书桌后的一张藤木椅上,步入中年的年纪依旧维持着俊朗的外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成熟男人的魅力。 “顾家的基因真是强大得没边了。” 顾东言心中感慨,朝定安王规规矩矩地行礼。 “东言见过定安王叔。” 定安王晒然一笑,“你小子别学你大哥,什么都不懂还非要学文绉绉的那一套,结果被笑话了多年的四不像。 我听说你是昨日入的城,怎么不来王叔这歇息,反而在外面买了一栋宅子?” “并非是东言不愿意而是事出有因……” “止住,既然有缘故我便不再多问,你做得很对,我素来不喜麻烦……” 定安王及时打断顾东言,有缘故就意味着有麻烦,就比如桌面上的这封匿名信。 沉思片刻,对愣在原地的顾东言招了招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且过来,我这儿刚好有三封密信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 “让我看写给您的密信…这不太好吧?”顾东言脑脑袋一蒙,不知道定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先看看。” 定安王笑着说道,把三封信件一并推到书桌的另外一边。 虽然很奇怪,但顾东言还是上前两步,肩膀上的锦毛鼠将目光投向信件,可谁曾想,这一看就让他的火气值蹭蹭往上涨。 摆在最上方的信件赫然是一封被打开的匿名信。 上面写着:【杀刘乐者,随安王府顾东言是也。】 顾东言不做言语,抓起剩下的两封信件,用锦毛鼠的一对小眼睛快速阅读一遍,疯狂地在脑海中编织三封信件所代表涵义以及关联。 半晌过去,定安王瞧着把信纸放回桌面后的顾东言问道,“如何,你怎么看?” 顾东言尽量平息内心的怒火,用平和的口吻说道,“京都目前的形势并不乐观,党争很激烈,但这几位两位皇子应该都不是最后能坐上皇位的主。” “怎么看出来的?” “那封匿名信的主人,绝不会放任大虞有新君登基。” 顾东言一句一顿,颇为认真。 刘乐昨晚才死,信件今天早上就到了定王王手中。 显然,这是一场早有预料的谋杀。 目的就是为了是在顾东辞和刘煜、东港城与刘煜、顾东辞与东港城之间插下一枚仇恨的种子,甚至将这件事情造就为一场动乱的源头。 “没错,你素来聪慧,可曾明了‘他’寄这封信来为何?” 定安王拿起那封匿名信,将其放入暖手的火炉中付之一炬,焰火张狂。 “不知,还请王叔赐教。” “说什么赐教,不过是东港城太过安稳,‘他’知晓我为人,送这封信来只是给我一个选择。 一个让东港城用什么方式成为废墟的选择。 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顾东言瞳孔微缩,连忙把脑袋低下,愤怒转化为惴惴不安。 那个曾经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此刻顿时又在脑海中浮现。 定安王稳坐藤椅,将顾东言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浮现一丝牵强的笑容,“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小子,你已经猜到写信的人是谁……” “啧,要不是以王朝运道为基础褪凡的人不会堕落,我甚至都以为他执念太深已然疯魔。 不像你,只稍微受了些许惊吓。” 顾东言被定安王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定了定神,用口水润湿微干的嘴唇。 “东言惶恐,大虞明明蒸蒸日上,东言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明白就对了,我也不明白,但他给我列了一串数据。” 定安王在书桌的边缘按下一处不显眼的机关按钮,书桌中心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诺,你也拿去瞧瞧。” 数据?什么数据?跟数据有什么关系? 顾东言一边把文件从暗格内拿出,一边听着定安王说道: “我们那位老祖宗也不知道是不是神而明之,居然从微弱的趋势看出了某种猫腻,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预测。 他说:神明从未真正死去,一如既往视我们如待宰的羔羊。 这些从六扇门自宣威帝时期便开始收集直至固和元年,大虞境内出生率与死亡率的数据以及部分其他国家的数据,成为宣威帝的预测最好的佐证。 而我的兄长,试图掀翻神明在整个世界的布局, 他想统一东胜,让人类成为自己的主人!” 纸面上的数据很详细,按年份分类陈列,总结归纳。 其中由于灾害死亡人数、战争死亡人数、叛乱死亡人数都与当年婴儿的出生数做足了对比。 所有的数据汇总成一个答案:百年来,人口出生率与死亡率有所波动,但不管灾难如何巨大、战争如何残酷,大虞人口数量一直稳定地维持在四亿左右。 “这些数据不能说明什么……” 顾东言不动声色地把数据册放回原地。 神,应该是已经死去了。 星宫内的老梆子虽然不靠谱,但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忽悠自己。 而且那日在万合见到被污染的大日与红月,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 定安王闭上眼睛,身体靠在藤椅的靠背上,轻轻摇晃,“当初,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管它什么维不维持稳定,神明高高在上,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干涉人世。 人活一世嘛,最重要的就是活着。 人口总数是不是维持稳定跟我们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他只是叹息道,‘你不入褪凡终究不懂。’ 于是找了一位玄阶上品给我做护卫,再安排我带着这些数据,镇守在于大虞而言最为安全的东港城。” “从此过后,他坐在皇帝的高台,我也从未再见过他。 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直到今日我才收到他的一封信……” 话语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或惊喜、或愤懑、或怨恨、或叹息……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顾东言问道。 虽然有过猜测,但一想到顾长洪没死,他的后背就止不住地发寒。 “死了,大概吧,但到底情况如何,谁又知道? 以他的性子和能力而言,死了并不奇怪,当然要是活着也不稀奇…” 定安王睁开眼睛,笑着摆了摆手。 “王叔我啊,跟他不一样,没办法做到心如铁石不含半分情感,给你看这些密信也是叫你也放宽心。 我对这座城池有感情,不会接受他给出的任何一个选项…” “行啦,闲聊的话就先到此结束吧。 中庭应该安排好了午膳,我们不妨先去用膳。” 顾东言拱手而立,“一切听王叔安排。” (看的人居然多起来欸,后面我努努力争取一天两更。 ps:由于我不怎么看评论,你们要是有问题想问我或者纠错字,就直接@我,我接受批评指正,不然我可能就会略过了。?(●′?`●)?) 第75章 温和敦厚定安王 王府的午膳很是清淡,菜品数量、样式与在京都的顾柏松平常食用如出一辙。 真不愧是父子俩。 用完餐过后,定安王看起来神色有些疲倦,揉了揉脑袋对顾东言说道,“虽说我不会采取他给出的选项,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有应对的后手。 皇兄自从知理以来,但凡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做不成的。王叔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给你提供一些灵物以及秘药。 中庭,去! 带着东言去拿已经准备好的秘药材料和灵物。” “是,父亲。” 顾中庭一脸板正地应下,“东言堂兄请随我来。” 跟顾兰颂的不一样,顾中庭不仅仅人说话方正,人长得也方正,像极了书院中古板的老学究。 这一声堂兄,让顾东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后单手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地领着顾东言来到自家的仓库,于守库人手中,取了一个不小的包裹,将其递给顾东言。 “里面装有道士黄阶下品、中品以及上品的秘药材料,因为不知道份量,所以我就多准备了些。 灵物有三样,分别是高傲者的脊椎、名刀蝉衣以及穷奢之笔,使用条件、效果以及代价的备注也已经放在里面。” “多谢!” 顾东言接过包裹,包裹沉甸甸的很有份量,仅仅是通过接触,他就能感觉到里面活跃的灵性。 看来他用秘药突破失败的消息已经烂大街了。 里面包含了一份黄阶下品的秘药,估摸是在定安王看来,他的褪凡能力是失败的残次品,再用一次秘药,说不定就能真正打破褪凡的大门。 “不必客气,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顾中庭回话道,声音如同固定好的机械音,平稳又毫无波澜。 返回厅堂拜别过定安王,顾东言便带着带定安王府的‘回礼’回自己的小院。 路上,行人低头而行面色惶恐,大量的城卫队和六扇门的捕快,在大街小巷四处搜查。 茶摊上的客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欸,是不是东港城也要打仗了,我听说最近城里多了好多从别地逃来的贵族。” “何止要打仗啊,你没听那些贵人们说,外面的敌人联起手来杀得我们大虞节节败退。” “乱说,我们大虞国富民强怎么会节节败退?” “哼,你们不知道吧,就是因为打不过,所以就有人拿当今兵部尚书的一位公子哥开刀呢,你看这些兵卒就是在找昨天晚上在红拂楼被杀死那位公子哥的凶手。” “完蛋,那要是真打到我们这里该怎么办?” “瞧你那怂样,打过来我们就打回去呗……” “我不敢,听说其他国家的士兵都长着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吃掉一个人头……”】 不安和恐惧如同看不见的细菌在城内蔓延开来。 流言可怖,传来传去等顾东言回到住宅时,他们讨论的内容赫然变成水匪患难,东港城外已有其他国家大军压境。 “刘乐的死被人有人稍加引导,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要是真的有人把罪名强加在我身上,东港城与北境‘叛军’勾结的流言恐怕要甚嚣尘上。 到时候,东港城就会出彻底成为一座孤城。” 阳谋最是无解,顾东言摇摇头。 可倘若他要是躲起来,不来东港城呢?顾长洪的这个计划岂不是毫无用处? 如果不是顾长洪心思缜密算无遗策,那必然就是他身边还有他的探子…… 比如说,李幼时。 “太糟心了,快乐永远是短暂的。” 顾东言揉了揉脑袋,休息是不能休息了。 他原本的计划需要赶一赶时间,尽快进行。 打开定安王府的‘回礼’。 供油、十年份的雷击木、道观的陈年香灰、黑狗的心头血以及苦竹的六纹叶,这些暂且不提,都是之前服用过的材料。 黄阶中品的材料有,百年的草龟甲、百年份的雷击木、一枚二十米大蛇放蛇胆;黄阶上品的材料有道士堕落者的心室血、百年份的二次雷击木、灵物一件。 其余供油和香灰,都与出入褪凡时用到的数量一致。 包裹里份量远超三份所需,顾中庭在这方面没有说谎。 材料旁边还装着一个精致的机械盒,三种灵物依次摆放其中的三个格层,每种灵物的格层上都贴有对应的使用说明。 【灵物:高傲者的脊柱,任何情况下它都不允许自己弯曲,哪怕粉身碎骨。 使用方式:面对敌人时用甜言蜜语喂养它。 缺点:一旦使用它对敌,不分高下,只分生死。 黄阶灵物,可连续使用。】 【灵物:名刀蝉衣,刃薄如翼,破空之声宛如蝉鸣。 使用方式:以鲜血喂之,越多越好。 缺点:心智不坚的褪凡者,极其容易因使用蝉鸣堕落。 玄阶灵物,不建议连续使用。】 【灵物:穷奢之笔,它是欲望的先驱,它能刺探所有人的欲望。 使用方式:一、金钱供养;二、灵性供养。 缺点:刺探探的深度与供养的量有关。 玄阶灵物,使用时间:一月一次。】 都是好宝贝,两件玄阶灵物一件黄阶灵物。 要是换做他自己,恐怕根本都没有收集的资本。 没一件灵物的使用方式和缺点,都是用人命测试出来的,用魔器来形容它们或许更加恰当。 “比起那位,定安王才像是一位温和敦厚的长者。” 顾东言都看了一遍之后,就把灵物和材料都收了起来,以召唤的方式,一股脑地扔到星宫中,当然这需要消耗一点点星宫的能量。 灵物有用,秘药材料则是作为找不到星宫本身给出途径材料的后手。 秘药是基础,仪式决定途径。 第一次服用秘药,多亏了有星宫,这才让他误打误撞地以道士的秘药进行了画家的仪式。 第二次未必不行! 只是这种方式应该不是很正确,至少星宫本身给出的秘药材料与‘道士’途径的秘药材料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而且服用秘药过程中见到的…杨光明,这个人或者说是‘怪物’让他感觉异常不适。 若非必要,他绝不会再一次服用‘道士’途径之类的秘药…… 第76章 三选一,与计划相关的途径 “接下来,也是时候考虑下一个选择什么途径。” 顾东言关上房门,召唤出画卷中的墙体,把房间围得严严实实,自身盘腿坐在床,念头一起,灵性便直接钻入星宫。 早在一周前,他就隐约摸到了以他现在的灵性储备,画师途径所能走到尽头。 听起来很快,实际上就是很快。 快到仿佛他消化秘药材料中的灵性,以及调用它们成为自身灵性的过程中没有一点儿瓶颈。 或许是在星宫主导下融入他身体的星星起到了效果… 白雾划开,星空再一次展露出来。 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展露出来的星星,全部黯淡无光,虽说也有成千上万,但对于整片星河来说,相当渺小。 这是独属于**的序列的途径。 「哟,狡诈的星宫之主,这次考虑好了你选的途径吗?是【戏子】,还是【雕刻师】,又或者是【小说家】?」 老梆子戏谑的声音,悠然浮现。 [戏子途径,属于**序列,不入封神榜。 秘药材料:一千张不同生物的皮囊以及一千种不同生物的咽喉。 仪式:完成一场盛大而又华丽的表演。] [雕刻师途径,属于**序列,不入封神榜。 秘药材料:五色土,蝾螈之心,一百对蜻蛉之眼。 仪式:服用秘药后,一周之内,雕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作品。] [小说家途径,属于**序列,不入封神榜。 秘药材料:灵物好奇者之心,雾树之根,血液原浆。 仪式:在一年之内,让一城之人认可你写出来的故事。] 上次进入星宫顾东言就将这三途径从成千上万颗星星中挑选了出来。 这次则是准备在这三种中选出其中一种。 “前辈有什么建议?” 他看着来到面前的三颗星星,眉头紧皱。 戏子途径跟画师途径方向很是契合,戏中人亦是画中人,但这途径材料太难寻找。 一千种不同生物的画皮和咽喉,以他现在的实力,几十种未必都能找的到。 雕刻家途径也不错,但会不会跟画家途径的关联更加密切,但雕刻家的能力不是很明确,两种途径的重合度会不会太高。 材料不多,但似乎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最后的小说家途径。 说实话,小说家才是最承接画家的一种途径,顾东言有预感,他可以通过文字描述增加写实召唤出来画灵的实力,甚至赋予这部分灵性的主观意识。 但这个仪式的持续时间需要一年…… 太久了。 而且这个城池有不确定性,如果他在东港城进行仪式,期间东港城要是被攻破了,这仪式怎么算? 其他城池亦是如此,利益很高但风险很大。 「你问我,我建议一个都不选。 星主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历任星宫之主也没有几人走过星主序列的老路。」 顾东言眯着笑道,“哦,我明白,既然前辈建议我选择雕刻师途径,我便听从前辈的建议。” 说完,属于雕刻师途径的那颗星星,瞬间钻入顾东言的身体。 「你…哼,肮脏的星宫之主,我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建议。」 “你看,你又急。” 顾东言伸了一个懒腰,淡淡地说道,“你说星主之路不好走,不也是钻了契约的漏洞。 我从头到尾,走的应该都不是星主序列。 所以我这不是采纳了你的建议?” 老梆子顿时歇了声音,失去一切踪迹。 呵,如果他走的真的是所谓的星主序列,那么作为星主所有物的星宫,不至于连星主两字都显现不出来,一直用**序列代替。 这老东西说的话,可信度极高但可信度又极低。 明明已经签订过契约,却依旧喜欢在最让人不经意的地方挖抗。 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顾东言暂时不打算理会这个老梆子,既然选定了雕刻师途径,首先要做的事情一是收集秘药,二是练习雕刻手法。 雕刻手法的学习很重要,关乎到他一周之内能否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作品。 当然,之所以选择雕刻师也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雕刻师在三种被选出来的途径中,材料最为明确,仪式最为简单,也跟他在暗中筹划的那件事情也有一定的关系。 说不定能极大缩短计划的时间。 计划只要成功,他就能够从这片棋局中,由棋子变为棋盘外的旁观者,从而得到‘真正的解放’。 回到院内,顾东言把灵性构成的墙壁收回画中,正寻思着该怎么去弄到五色土和蝾螈之心的时候,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狭小的院落。 昨天帮他们驾驶马车的丫头片子,头顶上戴着一只镶嵌眼睛的护额,抱着双腿,蜷缩在靠近院门的死角。 她怎么找到这的?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顾长洪的后手,要用这种方式,把刘乐的死嫁祸到自己头上? 瞬息之间,思绪千转。 丫头似乎感觉到有人出现,欻地一下站了起来,袖中有一把小型弩箭,神情警惕。 直到丫头看见顾东言眼睛上的黑色绸缎,心中的不安才稍微减去不少。 “客人?这里是你的居所? 真抱歉,我以为这里没人,所以才在这里歇一会。 我现在立刻就走!” 丫头正面对着顾东言,袖中的小型弩箭一直朝向顾东言,缓慢地向大门移动脚步。 从灵性的波动来看,弩箭是一件灵物,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等阶的灵物。 就在丫头左手准备拉开门栓之时,顾东言有了动作,差点没把丫头吓得一激灵,按下手中的按钮。 只听见顾东言开口道: “不必,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丫头盯了顾东言好一会,确认顾东言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才轻轻摇头,“还是不打扰客人了。” “这里比外面安全,六扇门的人应该不会再来查一遍。” “我听不懂客人在说什么。”丫头咬着牙齿,额头上的眼睛探出来四处查看。 顾东言念头一动,灵性激活了整理院落时埋下去的画卷。 画卷中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将站在大门前的丫头绑了起来。 但也就是藤蔓出土的瞬间,丫头按下了弩箭发射的按钮,一枚带着破伤风之矢朝着顾东言爆射而去。 挡在顾东言身前的锦毛鼠画灵,如同最简陋的玻璃,触之即碎。 我勒个乖乖,玄阶的箭矢。 第77章 归一岛的水匪 箭矢直逼面门。 忽而一阵蝉鸣声起,名刀蝉衣兀然出现顾东言手中,刀刃拭锋,正面一刀将疾行而来的箭矢劈成两半。 “可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我好歹也算把你带进城的人,你直接下死手?” 顾东言瞥了一眼插入砖墙两段箭矢,收起蝉衣,将手背于身后。 胳膊上出现一条细长的伤口,鲜血流出,滴落在蝉衣的白色剑身上。 这一刀很帅,但后遗症太大。 仅仅只是挥刀,蝉衣狂暴的杀意便不停地在脑海中翻涌,各种呢喃声随着杀意一同沸腾。 就这么离谱的后果,使用者不堕落谁堕落? 但好在顾东言有星宫。 脑海里的星宫一颤,杀意旋即被镇压下来,这才有了他兴平气和地坐在院子中唯一的一个小马扎上。 丫头试图从藤蔓中挣扎出来,但很遗憾,她是一个‘绝缘体’。 在没有能力使用灵物的情况下,她的瘦弱的体格甚至无法与普通人相比。 挣扎无果后,恶狠狠地盯着顾东言道: “哼,狗东西,你是什么随安王府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今天落到你手上算我认栽,要杀要刮,姑奶奶我绝对不吭一声。” 随安王府的仇人? 不像,听口吻更像是整个大虞官府的仇人。 双亲丧生的罪官之女?亦或者是被贵族迫害过的家庭? 顾东言慢悠悠地抖了抖衣袖中的灰烬,用一幅新的画卷召唤出一只锦毛鼠。 随后让院落墙角的藤蔓没收丫头袖中的弩箭,拿掉她额头上的护额,再把她提到自己面前。 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可否认,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杀啊刮啊,这种东西太过于庸俗。 你知道你落在我这种坏人手中会有什么更严重后果吗?” 小丫头睫毛一颤,不作言语,脸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表情。 “还是个硬骨头。” 顾东言哂笑一声,拿出一幅画卷在丫头面前铺开,指着上面一堆密密麻麻的蚁虫说道,“你知道我是一名褪凡者,也能够让画中的东西变成真的。 要是我让这副画中的一堆蚂蚁爬上你的身体,一点点啃食你的血肉,你说会不会很好玩?” “呸,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用这些歪门邪道算什么英雄好汉?” 小丫头片子色厉内荏,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万蚁噬心,这种酷刑她在话本子里看过。 听起来比用沾了盐水小荆条抽在身上还要疼。 能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坏人,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坏人。 “欸,你都说了我不是好人,我又怎么会算英雄好汉? 再说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不大,见面就要杀人,合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呸,我才不是恶人,我可是侠女,杀的人都是像你这种罪大恶极之徒。” 顾东言握着卷轴对蝉衣劈成两半的箭矢遥遥一指。 “这也是行侠仗义? 敢问这位侠女,鄙人何罪之有?” “哼,你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都是坏人,都有罪!” “她是东海的水匪。” 忽而墙头上一颗锃亮的脑袋露了出来,只见佛子双手搭在上面,“水匪靠着打家劫舍为生,朝廷断了他们打家劫舍的道路,他们自然认为所有朝廷的人是坏人。 你生来就是随安王府的人,自然更是罪无可恕。” “你在放屁,我们才不是水匪,烧杀劫掠这些罪名都是朝廷强压在我们身上的。” 丫头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渔民在海里打捞鱼获,他们花钱雇佣我们当做他们的保镖,沿海地区的渔民全都是这样做的。 可朝廷却为了抢占我们的生意,诬陷我们是水匪,连吃带拿,不仅仅害得我们无家可归,就连最后一条生路也不给我们留下。 你们不是坏人是什么?” 佛子微微一笑,“你们所谓的‘雇佣’实则就是用武力强迫渔民们把钱交给你们,然后逼着渔民们出海捕鱼,最后再把鱼获全部拉到你们的归一岛。 如此生意,倒是别开生面……” 东海匪患,恶名远扬。 南部诸国的商队,前来大虞之际,即便有褪凡者带队,也不敢沿海而行。 顾东言打了个岔,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东海的水匪,从外表上应该看不出来吧?” 佛子答道:“与她同行的老者已经落网,他手上有一灵物名为剑气葫芦,此物在几十年前就落入了归一岛那群水匪之中,身份自然无疑。” 原来如此。 如果这丫头片子是水匪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北境跟东港城的联合还可以归纳为大虞自身的内乱,但一旦传出去是他顾东言把水匪带入东港城,算是把叛军的标记焊死在顾东辞身上。 死无对证,还是杀了省事…… 顾东言心中被星宫平复的杀意再次翻涌起来。 佛子似乎感知到了顾东言心中的杀意,立即制止道: “她不能杀。 绝缘体世间少之又少,这群水匪中唯一拥有绝缘体的是归一岛岛主的小女儿。 你若是杀了她,归一岛主恐怕会立刻来寻你麻烦。” “归一岛岛主也是褪凡者?” “自然,天下玄阶上品共百人,这归一岛岛主便是其一,你若是不惧怕他,大可以直接动手。” 动手,他动个锤子的手。 顾东言内心一阵无语,你把她身份说出来不就是怕我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她嘎掉? 就这身份摆在这里,不知道还好,但凡有所了解谁愿意下死手,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招惹一个玄阶上品的敌人? 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顾东言觉得还是委屈一下顾东辞背上叛军标签的性价比更高。 身份被佛子揭露的丫头,一番察言观色之后顿时有了嚣张的底气,露出本性,对着顾东言龇牙咧嘴,像一只生气的橘猫。 “畏首畏尾,胆小如鼠,有本事你们就杀了姑奶奶我,我保证我爹不会找你们麻烦!” “死人的保证可没有什么效果。” 顾东言幽幽道,“我确实不愿意招惹一位玄阶上品的褪凡,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 既然你四处东躲西藏,就证明你并不想被六扇门抓到,老实一点,或许我不会把你交给白知回。” 丫头沉默片刻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别无选择。” 第78章 他们都是‘口粮\\’的\‘口粮\\’ 东港城,六扇门监狱。 白知回穿着木屐,踏踏踏地在一处牢房中来回踱步,脸上尽显不可思议之色。 “娘西皮,你们归一岛的人发什么疯?潜入东港城,动用灵物就只为杀刘乐那种纨绔子弟? 杀了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槽鼻老头倚靠在灰蒙蒙的墙壁上,半耷拉着眼皮,枯木般的老脸上多了些许伤痕。 别在腰间的酒葫芦换成了粗壮的铁链,稍微晃动都能听见叮当的碰撞声。 “好处,行侠仗义要什么好处? 我的白大提督,你在东港城里也待了十几,二十多年了吧?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刘家私底下做着什么生意?” 白知回脸色一变,厉喝道,“闭嘴,什么话都敢说,你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呵,让我说的是你,不让我说的又是你。 不就是把普通人当成食物去圈养堕落者,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天底下,哪个世家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闭嘴,你他娘赶紧给我闭嘴!” 白知回眼神变得如鹰隼一般凶狠,把槽鼻老头拎起来,狠狠打了两巴掌。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怎么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从古至今能够接触到褪凡者的家族,不是佛道两家的势力,就是京都世家以及地方豪强。 虽然知道褪凡的人数稀少,但与其相比秘药材料更加稀少难寻,尤其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秘药材料很多更是闻所未闻。 为了成就褪凡,不少秘药研究大家对褪凡需要的材料进行了改进,直到某一天他们发现堕落者身上的部位可以替代部分材料。 所有拥有褪凡者的世家就开始雀跃欢呼。 也正是从那时起,几乎所有世家都在秘密饲养堕落者…… 而六扇门的善尸房就是专门用来处理这些可利用的堕落者部位的机构。 “呵~忒!” 槽鼻老头直接朝着白知回吐了一口夹杂着浓痰的血水,阴笑两声,“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亏得你白知回以前也算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披上这层狗皮,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狗。 来,砍了老子的脑袋,只要老子皱一皱眉头,老子就跟他娘你姓!” 白知回阴着脸捏碎了槽鼻老头的手腕骨,重重在他胸口上踹了一脚。 轰的一声,槽鼻老头撞在身后的灰墙上,身上铁链响个不停。 “你不想说真正的原因也没关系,等我找到你的那个同伙,我想你应该会说出来的。” …… “所以你是说,你们之所以杀刘乐是因为他在沿海的村落抓了一大批渔民。 上至60高龄的老者,下至5岁的幼童一个都没有放过? 编故事也要有理有据,你不觉得这种说辞很是荒唐吗?” 院落内,顾东言听完丫头陈念珠的解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刘乐,兵部尚书刘煜的儿子,要什么什么没有。 说他当众强抢民女,吃喝嫖赌,哪个理由不比抓捕大量人口要好?而且还是不分男女老幼的抓捕…… 在他的认知中,刘乐应该不至于那么饥渴… “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们不信” 陈念珠冷哼一声,振振有词,“你们朝廷的人沆瀣一气,每年都要拐走不少渔民。 这次要不是一个月前刘乐就开始派人大量抓捕渔民,我们都没注意到,不少村子都被他抓光了人去。 他不该死谁该死?” 顾东言当然不会听信陈念珠的一面之词,毕竟这不符合他对刘乐的认知。 但他脑袋上还有个佛子。 佛子双眼一闭,轻声道:“南摩,她说的不是假话。” “什么意思?”顾东言正色道。 “字面意思,刘乐确实抓了不少渔民,而这些人会被分批送入京都的各个世家。” “世家?世家要这些人做什么,大虞可没有奴隶一说。” “当然是做化肥啊!” 陈念珠鄙夷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随安王府的人了,不用他们做化肥,那些世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能踏入褪凡? 我们归一岛顶多就是收点保护费,而朝廷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榨干沿海渔民身上的每一分利益。 所以我们杀了刘乐,高低也算为民除害……” 后面的话,顾东言没有听进去,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化肥’两字以及他脑海中所浮现之前在白庄见过的‘美人树’! 当时他还在奇怪,白庄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堕落者’,原来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裘听风的怪异之举实则是在刻意培养这些‘堕落者’,而他父亲裘海既是受益人也是保护伞。 若不是有人刻意用白庄布局,这个培养‘堕落者’的基地甚至能继续长久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长久下去…… “培养堕落者,这种事情六扇门不管的吗?” “当然~不管!” 李幼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脸上戴着一个极其丑陋的面具,正是顾东言在六扇门内部丢失的那个。 她轻飘飘地说道,“所有世家培育堕落者的事情都是世家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六扇门虽然有总督压在他们上面,但总督毕竟只有一人,根本做不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世家。 哪怕是陛下也不行~ 最多只能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让这些被培养出来的堕落者闹出什么乱子。” “所以,宣威帝废除的奴隶制度一点作用都没有……,生命依旧轻如草芥。” 顾东言面色有些难看。 他本以为自己一个顶号的新人误入高端局棋局,一次又一次地在地府门口蹦迪,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 可不曾想,除去贵族之外,其他人生来就注定是‘口粮’的‘口粮’。 既然如此,这褪凡的意义又何在? 为了成为随时会成为堕落者的褪凡者,而培养更多的褪凡者,然后假惺惺地清理着个别由于意外诞生的堕落者…… 这个世界怕不是彻底疯了?! “南摩,静心!” 佛子口中传出一阵梵音,试图压制住顾东言脸上若隐若现的白色蝉衣。 这种手段佛子已经在马闯身上试过很多次,颇有成效。 短短一分钟,蝉衣便消融在血肉之下。 第79章 这个世界说不定已病入膏肓(各位宝子,元旦快乐!) “见了鬼了,你心性如此之差,连这种消息都承受不住,是怎么成为褪凡者的?” 陈念珠目瞪口呆,拥有褪凡者的世家拿普通人当做‘肥料’的事情,在归一岛上早已是众所周知。 承受能力差一点的根本就没有服用秘药的机会,更别说成为褪凡者了。 像顾东言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承命者,自然有些许与众不同。” 李幼时面具下的双眸目光流转,“上一位承命者是宣威帝,初次得知世家用奴隶喂养‘堕落者’时的反应亦如东言此刻。” 坐在小木扎上的顾东言不停地重复深呼吸,吸气呼气的动作。 耳朵再一次从李幼时口中听到承命者这个称呼。 等调理好情绪,按捺住蝉衣带来的杀意影响,顾东言才缓缓开口问道,“承命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 李幼时回答地很干脆,“你从两月前活下来的那一刻,陛下就是这么称呼你的。 而且上一位承命者是宣威帝的消息,也是陛下告诉我的。” 陛下…顾长洪么? 如此隐蔽的消息,与其说是告诉李幼时,倒不如说,顾长洪是特意借李幼时的嘴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自己。 “他有什么要转告我的?”顾东言冷静地问道。 “宣威帝曾留有密旨,说这个世界若是病入膏肓,佛罗的机械之都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出路。 陛下曾说,他不理解宣威帝留下这份密旨的涵义,但说不定同样身为承命者的你,会在这份密旨中找到一份出路。” 李幼时停滞了片刻,在脑海里细细斟酌了一番用词,“陛下还说了,如果是你,一定会明白他想要做的是什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作为大虞的掌权者,却迫不及待地推翻大虞,鬼知道顾长洪想做些什么? 倒是上面的那份密旨,顾东言确实是能明白宣威帝的几分用意。 老乡的意思很明确——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只要能缩短普通人跟褪凡者之间的差距,通过科学技术的手段做到生命平等。 这个世界的格局必定焕然一新。 但凡事都有例外。 佛罗的机械之都是宣威帝在位期间就已经建立好的基地,除去宣威帝本人能够通过机械之都制造出一些小玩意外,一无是处。 甚至科技水平的发展依旧原地踏步。 这里面定然是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你一直跟顾…陛下有保持联系?”顾东言接着问道。 只听李幼时吃惊地回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陛下一月前在万合与上面的两位一战后就已经驾崩西去,我如何跟陛下保持联系? 上面的这些话都是陛下在我们离京之前吩咐我的原话。” 没有联系…,按理说这不可能。 若是没有联系,顾长洪寄给定安王的那封信如何确认在刘乐会被杀死? 又如何在刘乐死后就刚好送上定安王的书桌。 一环扣一环,即便是他算无遗策也绝对不可能在几个月前就把所有的事情的时间卡得刚刚好。 “你们在说什么?大虞皇帝已经死了?” 陈念珠听着两人对话,脑袋止不住地发懵,“你们口中的陛下,除了大虞皇帝没有其他人了吧? 我爹爹说,他是这些任皇帝中最有可能把我们清扫干净的皇帝。 他真的已经死了?” 顾东言瞥了一眼,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一遍,点点头道,“对,没错,他已经死了。” “好气啊,早知道大虞皇帝死了,我就直接让爹爹带着兄弟们出来了,必然叫刘乐那狗贼拐不走一个渔民。” 陈念珠跺了跺脚,咬牙切齿。 沿海的渔民都是一群蠢货,畏他们如虎,对他们说的话,信不了一点。 她之前明明就有提醒渔民,刘乐等人不怀好意,但他们依旧被刘乐的花言巧语哄骗,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让刘乐几乎不怎能费力就将这些人掳去。 唉,现在人已经被刘乐拐走,她出来了消息传不回去,刘乐也已经被她跟老头一起杀了,一切已然成为定局。 “你们还挺讲究。” “那可不,爹爹说过不能竭泽而渔,留着那些渔民我们归一岛的人才能吃饱喝足。” 这句话一经说出口,普通人逐渐具象成一种可以被随意掠夺的资源。 一种不配具备自我意识以及人格的资源。 包括佛子在内的所有人对陈念珠的这种想法习以为常,甚至根深蒂固。 难怪那位老乡会用,病入膏肓来形容这个世界… 顾东言回过头去,不再搭理一脸郁郁之色的陈念珠,也没了跟李幼时和佛子搭话的兴致。 就这样在原地静坐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他起身拉开门栓,背着手像个糟老头子似的走出大门。 李幼时凝视顾东言的背影一小会。 脑袋从墙头缩了回去,摘下自己的面具,朝关押着马闯的小房间走去。 “你找到了?”佛子跟了上去低声问道。 “找到了,不得不说弘历寺的看守比六扇门的库房看守还严。 光是这枚舍利能让马闯脱离堕落的趋势吗?” “不好说,但总归是能将概率压到最低。” 院落内,只剩陈念珠一人。 绑在她身上的藤蔓早早就缩回画卷中,顾东言也没有在她身上布置什么制约的手段。 一双黑色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好一会。 最后陈念珠还是放弃了偷摸离开的念头,继续蜷缩在原先躲藏着的角落。 她的灵物还在顾东言手上,自然是不能走的。 而且灵物避祸之眼的预测从来不会出错… ……东港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不论是摆摊吆喝的小贩、摩肩接踵的顾客,还是带领着车队正在讨价还价的商队,在别的地方几乎很难瞧见。 更难瞧见的是,其中基本绝大部分人脸上都洋溢着一张笑脸,喜悦之情由内而外地迸发。 “公子,公子,你需要一个糖人吗?又甜又香的糖人?” 忽然一个扎着小揪揪,模样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孩,从旁边的小摊中窜出,拿着两个像模像样的糖人,拦在顾东言面前。 糯叽叽地说道,“只要三文钱,公子你就可以拿着一个又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啦!” 第80章 说不定雕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闻言,顾东言眉宇之间的阴郁之色散去不少。 蹲下身子,看着小孩手上的糖画,嘴角微微一扬:“三文钱会不会贵了一点?” “不贵,不贵,三文钱只能买到很小很小一块糖的,我们家还用糖做成了糖人一点都不贵。” 小孩左看右看,贼兮兮地说道,“要是公子买两串的话,我可以瞧着给公子便宜一文钱。” 在东港城,一文钱可以买一个素包子,五文钱两个糖人,这价格也实属优惠。 正当顾东言想要再次开口时,旁边的糖人小摊冲出来一个面若黑土的汉子,抱起小孩冲着小孩连连道歉。 “贵人,真是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请您勿怪!” 干裂的面容上充斥着惶恐与畏惧,抱着小孩弯腰低头,就差跪在地上,把脑袋埋进土里。 顾东言拜访定安王前,换了一套衣服,衣裳质朴却也不失华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凡。 回府出门时,也没刻意再去换一套。 直到这个黑脸汉子露出一副畏惧的模样,他这才注意到,不只是黑脸汉子,周边所有人眼里都隐约透露着一股畏惧。 就连他走的方向,即使人群臃肿,也能见到一条宽阔无比的道路。 东港城的百姓很害怕所谓的‘贵人’。 尤其是在东港城涌入许多新的‘贵人’,他们就更加害怕了。 “无碍。” 顾东言起身停顿了一小会,嘴角放平,口气变得冷漠。 从小孩手中拿过一串糖人,留下一两碎银,沉默着向前走去。 黑脸汉子把小孩搂得更紧,头颅放得更低,直到顾东言彻底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内,才敢把脑袋重新抬起。 “你这瓜娃子,拦贵人的路,你是怎么敢的哟!” 黑脸汉子拎起小孩,重重地在小孩的屁股上来了几下,“万一惹恼了贵人,打死了你都是小事,今天老子就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爹爹,啊啊,不要打了。” 小孩哥挨了几下眼睛泪汪汪的,泪水混着鼻涕一同流下,大声哀嚎,“爹爹我又没做错什么,贵人又不是坏人,他还花钱买了我的糖人!” “瓜娃子,还敢还嘴,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旁边的摊主瞅见黑脸汉子下手越来越重,连忙拉住黑脸汉子出声制止,“唉唉唉,小孩子不懂事,算了算了。” “这能是小事吗?”黑脸汉子的脸被急得发红,“今天他运气好,贵人不跟他计较,要是万一他哪一天跟猪肉佬的女儿一样,只是冲撞了贵人就被打死了,那该怎么办?” 说话间,下手的力气就更重了。 旁边的摊主听了黑脸汉子的话,也是不再继续劝下去。 是该打,不打不长记性。 一个月前贵人虽然不好相处,也没到随意发火,甚至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毕竟一旦有百姓告了官,这些贵人要是侵犯了大虞法律,也会被官府处理。 不像现在,官府已经不受理这些贵人的案件。 几天前,卖猪肉的阿荣前去告官还被里面的衙兵给打了出来。 唉,这世道怎么就突然变得艰难起来了。 顾东言脸上的阴郁之色比出门前还要深沉几分。 一言不发地穿过热闹又寂静的集市,留下背影听着‘它们’躲藏在阴暗中窃窃私语。 【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坨烂泥,即便是翻过来也是一坨烂泥】 【普通人过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穿越者,我是贵族,我是更高贵的褪凡者。】 不仅如此,他更是对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没有感情。 只要他跳出棋局,完全可以凭借星宫高坐楼阁,眼看世界的泥泞翻来又覆去。 但…为什么… 胸腔中却一直卡着股,不知道由何而生的郁郁之气…… 就这样走了许久,路过一处拐角时,顾东言忽然看见了一处雕刻店。 刚选了雕刻师途径,就碰到了雕刻店,这算不算是某种机缘巧合? 店门口前摆满了各种形态的雕像,有人、有动物,所有雕像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透露着一股非凡的韵味。 跨过门槛,稍稍往里去,就听见老师傅呵斥学徒的声音。 “你瞅瞅,你雕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 这样下去,你再练个一百年也不够格去雕刻道祖和真佛的雕像。” “人最重要的是动作、是神态! 你再给老子滚去领悟,别在这里浪费老子的材料!” 学徒抱着一尊木雕,苦涩着脸从屏风后钻出。 看着进来的客人,把自己的木雕随手放在一处台面上,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本店是东港城的百年老铺,您想要什么雕像,只要开口就没有我师傅雕不出来的。” 不等顾东言说话,老师傅暴怒的声音再度传来,“用不着你接待客人,给老子滚远点领悟人物的动作和神态去。” “好嘞!” 学徒立刻带上自己丑陋的木雕,赶忙朝外面走去。 经过顾东言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道,“客人,我师傅他脾气不好,您多多担待。” 说玩,还朝屏风看了一眼,如同脚底抹油,赶忙离开了小店。 “哼,真是一个蠢货。” 老师傅嘴里发出哼唧的声音,“进来吧,黄阶的褪凡者,那小东西不懂规矩。” 这雕刻老师傅也是褪凡者? 锦毛鼠动了动,从顾东言左肩挪到右肩。 顾东言从右侧绕过屏风,一个白须白发的瘫痪老者映入眼帘。 不,不能说瘫痪,而是他的双腿似乎与座椅长在了一起,如果不细看的话,他更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老者看见顾东言上下打量的模样,冷哼一声道: “外面来的人?难怪你也不怎么太懂规矩,今天老子心情不好,不接受道祖和真佛的雕像制作,直接滚蛋!” 顾东言皱着眉头,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如同被浇上一盆热油。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来,“我不是来买雕像的,我是来向您来学习雕刻手法的。” 摆在屏风外的雕像,模样精致,八分像人。 如果他能学到这种雕刻手法,完成雕刻师的仪式应该不成问题。 在提升自己的保命能力面前,态度什么的完全可以放一放。 老者怪笑一声,“呵,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还有褪凡者来学习雕刻手法的,该不会是从古书里寻到了什么野路子途径需要用到雕刻手法? “看你这衣服也是大户人家,放着已有序列的途径不学,去学古书里的野路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天命之子? 滚滚滚,老子不会,会也不教!” “真的不教?” 顾东言的眉头皱成川字,“您是怕自己的手艺被我学去了,然后做出来的雕像不如我是吗?” 老者两颗眼珠子瞪得如铜铃,又怪笑了几声,“好,好得很,激将法啊! 你还别说,老子就吃这一套。 老子教会了七八个徒弟,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开口说大话的。 瞧着刚刚那个跑出去的没有,那个蠢货已经学了八年仍不得要点,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褪凡者有多少个八年能在老子这里浪费。” 顾东言朝着老者微微一笑,“说不定,雕刻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第81章 一个凑齐秘药的机会 事实证明,艺术之间有某些不可描述的关联。 雕刻对于顾东言而言,真的非常简单。 “你真是个天才!” 学徒费时坐在顾东言旁边感慨道,“才用了两周的时间就比我还要厉害,你肯定很快就要比师傅还厉害了!” “过誉了,我还差得远。” 顾东言一心二用,一边修缮着自己的雕像,一边回答着费时的问题。 这不是自谦,而是真的差得远。 老师傅诸行言雕刻手法可谓是出神入化。 刻一尊等人大小的雕像,一旦给这尊雕像穿上衣服,就算离得近,只要不上手,顾东言也不一定能分得清是真人还是‘假人’。 以他现在的功力,顶多是能把雕像雕刻得五分像人罢了。 费时打了个哈欠,趴在柜台上,双目无神。 “迟早的事,师傅说的对,雕刻这种东西啊是需要天赋的,像我根本没有一点天赋,一辈子只能是给你们打打下手的命喽。” 言语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诸行言自己推着轮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诸行言顺手抄起手杖,直接打在费时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道: “去你妈的蛋,懂不懂什么叫勤能补拙? 你看看顾东言在干什么,你又在干什么?!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要是有进步,不如指望后面供奉的道祖雕像冒青烟。” “师傅你一点都不讲道理!” 费时惨叫一声,直接从柜台一侧翻到另外一侧,嘶哈声不停,“师弟天赋又强又下苦功,我怎么跟他比吗? 倒不如打打下手,有你们在总不至于饿死我!” “你,你…你,你个小兔崽子,要气死!” 诸行言面色发红,赫然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顾东言跟你不是一路人,他以后不会呆在东港城的,你个逆徒想让我的手艺在以后东港城断绝不成?” 顾东言目光依旧放在雕像上,对眼睛进行最后的加工,期间点点头附和诸行言的说法,“师傅说的对,我在东港城不会久待。” 等找到五色土和蝾螈之心,完成晋升仪式后,他必然会离开东港城。 东港城…不安全。 “听到没有,现在立刻马上,滚去雕刻练习!” “是是是!” 费时耷拉着脑袋,找了一块板板正正的木料,用线笔在木料上面写写画画,规划形态。 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我真的不是干这行的料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位面若桃花,艳艳妖娆的女子,准时带着一个小和尚和饭盒来到诸记雕刻店。 不是别人,正是李幼时和佛子。 “幼时姐,你又来了啊!” 费时惊喜地向李幼时打招呼,坐姿端正起来,就连拿小刀的手都稳住了不少。 连着送给顾东言送了两周的饭,费清也连着见了李幼两周,自认为跟李幼时熟络起来,热情地李幼时打着招呼。 但李幼时不咸不淡地回问了一句,“今天练习得如何?” “有所长进,但肯定是比不过师弟,他天才中的天才!”费时‘如实’答道。 他今天比昨天多刻了一刀,怎么不能算长进呢? 不过显然,李幼时对他事情不感兴趣。 目光在认真雕刻的顾东言身上停留,微微点头,任何发生在承命人身上的事情都很正常。 她把饭盒放在柜台上,站在顾东言身边说道,“今日我跟佛子要去弘历寺一趟,你要不要去一趟?” “这种事情,没必要通知我…” “白提督说今日要把杀死刘欢的罪人,投入弘历寺的火牢,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弘历寺会很热闹。” “……,知道了。” 顾东言手微微停顿一秒,继续抠雕像眼部细节。 弘历寺,东港城僧人的驻扎地。 同时它也是一座假佛寺。 佛法有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 大乘佛法渡人,小乘佛法渡己。(ps:叠甲,本书假设) 可这弘历寺偏偏两种都不选,而是选择了一种以他人渡己身修行方式。 这种修行方式与世家子弟成为褪凡者的方式大同小异,都是通过‘度化’部分堕落者的躯体。 而在这其中弘历寺火牢的作用等同于六扇门的善尸房。 “白提督给了我们三个名额。”李幼时接着说道。 顾东言、李幼时、佛子,一人一个,这是很合理的分配。 可偏偏坏就坏在,他的小院里还有一个陈念珠。 虽然这些天顾东言没管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他知道,一旦陈念珠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潜入弘历寺。 “这件事情不对劲,你们带着陈念珠一起去,看着她点。”顾东言放缓了雕刻的速度说道。 被抓到槽鼻老头两周前是顾东言带进来的,这一点盘问队的人看得清楚,白知回自然也是知道。 可这两周六扇门和城卫队却没来找他的麻烦,想来也是定安王在后面使了劲,施了压。 但现在白知回又搞什么把犯人投入弘历寺的火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们脱了裤子放屁,那就是另有布局。 而这个布局很有可能针对的就是——陈念珠。 这是赤裸裸地阳谋。 “那你呢?” “我有我的办法。” 李幼时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临走前贴着顾东言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我看你最近一直在打探五色土和蝾螈之心的消息。 不要求年份的蝾螈之心或许可以在药店找到,但青土是稀有之物,整个东境,也许只有弘历寺的佛塔里才会有。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五色土,以青、红、黄、白、黑为基调。 分之色彩鲜艳,混之颗粒分明。 红、黄、白、黑等四种泥土并不难寻,顾东言找到它们的速度,甚至比找到蝾螈之心的速度还要快。 唯有青土,他一直苦寻不得,就连消息都不曾打探到一个。 “居然透露出这种消息…,她还真是怕我不去。” 顾东言彻底放下手中的工具,眼底暗沉之色显露无疑,“看来这次白知回准备要搞的把戏,即便不是顾长洪的后手,也跟顾长洪的后手脱不了干系。 真不想去啊……”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李幼时的消息不似作假,弘历寺真有青土的踪迹,或许这会是他凑齐秘药材料最好的机会。 (ps:今天出去玩了,零点发的章节明天再补上!) 第82章 弘历寺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法会 顾东言把手中的木雕放在右侧展柜的展台上。 算上这个,同一横排一共六个,都是他这两周来的作品,相互对比中雕刻手法的进步肉眼可见。 费时听到动静立刻打起精神,坐的笔直,半晌之后,这才发现不是师傅又从屏风后面出来,而是顾东言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黑色绸缎。 “咦,师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对于师弟明明是个正常人,却在平常打扮成瞎子的举动,费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毕竟有没有黑色绸缎对于师弟而言,似乎根本不影响他的正常举动,反而变得更有气质。 “今天去弘历寺送佛像的事情交给我。” 早在顾东言入东港城之前,弘历寺就在店内定制了一批佛像。 三百三十三尊木雕、六百六十六尊石雕。 是个大工程。 诸行言之所以一直待在屏风后面,也是因为在不停地雕刻佛像的缘故。 “欸,欸?这不好吧?” 费时眼中流露出幽怨的眼神。 别的他没听到,但李幼时今天要去弘历寺的消息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师弟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对幼时姐没兴趣吗? “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弘历寺一趟,拜托了!”顾东言诚恳地说道。 平常高冷的师弟都这么跟他说话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费时忍着不能跟李幼时再见一面的痛苦,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害,师弟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就让你去送佛像吧。” 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又转过头细心叮嘱道:“不过师弟你去弘历寺的时候可要小心些,里面的僧人不怎么好相处,也就师父去的时候会给几分好脸色,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们了。” “谢谢师兄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弘历寺的僧人都是褪凡亦或者是能够成为褪凡的种子,对费时这种‘普通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只有同为褪凡者的诸行言才有跟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顾东言绕过白色朴素的屏风,安静地在正在雕刻最后一尊佛像的诸行言身边坐下,观摩诸行言雕刻佛像的手法。 佛像雕刻以圆雕为主,旨在把每一尊佛像衬托得栩栩如生。 但…很奇怪,经过诸行言手的每一尊佛像,雕刻出来的模样都与真佛模样截然不同。 摆放在旁边的九百九十九尊拇指大小的样本雕像,全是如此。 诸行言感知到顾东言进来,一边用刷子刷去雕像上的石灰一边问道:“我听到了,你今天打算去弘历寺?” “是的,听说弘历寺的佛塔中有青土的踪迹。”顾东言回答道。 “是有,而且还不少。” 诸行言停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一双老练的眼睛在顾东言身上打量,“弘历寺的整座佛塔都是用青土打造的,就你这黄阶下品,难道还想去挖他们的佛塔?” 整座…佛塔? “师傅,你之前没说过。”顾东言顿了顿说道。 “因为说不得。” “那为什么现在又能说了?” “因为你要进弘历寺,而弘历寺今天要趁机办一场宏大的法会。” 诸行言把手掌放在佛像上,叹一口气,“你身份高贵,应该知道天底下有三个把控着褪凡者的组织。 一个是朝廷、一个是道士还有一个就是僧人。” “是个褪凡者都会知道,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因为去从其他地方涌入东港城的贵人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大虞的北、西、南三境发生了大虞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变。 与此同时大虞皇帝已死,京都混乱不堪。 弘历寺的僧人认为,真佛至高无上,祂不该受到朝廷的管辖。 所以这些僧人试图以东港城为基地,在大虞的地界上开辟一个无上佛国。 这次的法会就是他们即将要迈出的第一步!” 顾东言面色寻常,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些僧人太大胆了,简直视六扇门和定安王于无物。 白知回选择把杀害刘乐的犯人在此刻投入弘历寺火牢的举措,无疑是对弘历寺下的最后通牒。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诸行言说的是真的情况下。 “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 诸行言哂笑一声,“那是因为今日的佛像,我本就打算让你去送。 我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等我刻完这最后一尊雕像就会死去。 而费时那个蠢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去送这尊雕像,只会让他连同性命一起埋葬在弘历寺。 所以,今天就算你没有主动要求,我也会想方设法让你去送这尊佛像。” “比如说用青土在弘历寺佛塔的消息诱惑我?” “这只是其一,我看你肩上的锦毛鼠颇具灵性,不出意外你的途径跟画相关,若是如此,你跟我学圆雕之法倒是有些不太合适,你更适合学浮雕。 我手上有浮雕之法的古籍。” 顾东言微微一愣,关于雕刻,他的了解确实不多,什么圆雕和浮雕之分,有所耳闻但不清楚其中细节。 但浮雕的风格确实要比圆雕的风格更类似于画作,诸行言用这两种东西诱惑他,也的确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只是让我送一尊佛像去弘历寺,我想你应该不需要花这么大的心思,你应该还有别的要求。” 看着诸行言几乎与轮椅融为一体的身体,顾东言轻声说道,“是让我把师兄一起带走对么?” “没错,跟你这种聪明人交流就是比那个憨货要舒服得多。” 诸行言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那个憨货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没有死在送佛像去弘历寺的路上。 只要弘历寺高举反旗,他也必然会被强迫成为弘历寺的信徒,而只要跟在你身边,他就有机会离开东港城。” 弘历寺只是想建立佛国,又不是蠢,针对顾东言只会与北境的顾东辞结下仇怨。 他们搞这么一出,倒是让顾东言的身份被抬到了高处。 至少离开他们‘佛国’的范围完全没有问题。 “你对师兄还真是不错。”顾东言摇摇头道,“不过,我拒绝。” 诸行言的言语有些激动。 “你拒绝?你为什么要拒绝?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途径,但这些肯定都是你途径的必须品,而且以你的身份带一个普通人走完全是小事一桩。” “是必须品…,但也不全然是。 再说,师兄看起来虽然懒散,但很有主见。 他不一定愿意跟我离开东港。” 顾东言看向屏风,仿佛目光能穿过屏风看到正抱着木雕呼呼大睡的费时。 这个师兄,以同他的雕刻手法,能雕刻出来的木雕要远比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好… 第83章 三月初八,宜出殡 结束这个话题后,诸行言一言不发,默默地按照雕刻样本,精修佛像上最后几处细节。 譬如手腕上一大一小的佛珠,慈眉善目的面容,以及金碧辉煌的外衣。 每刻下一刀,他的生气就会减弱一分。 生命的火焰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 “算我求你,如果费时愿意离开东港城,就请你带捎他一程,一程就好。” 诸行言提着刻刀的手,微微停顿,相当吃力。 眼皮耷拉下来,让眼睛看起来像一条细微的缝隙,声音也充斥着几分颤抖。 最后一笔。 只要他手中的刀完成最后一笔,他就要死了。 没人害怕死亡,可又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充满畏惧。 顾东言坐得笔直,微微点头回应。 “只是送出东港城的话,应该可以,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费时是个不错的师兄。 在顾东言面前,他从来都不藏着掖着自己的雕刻手法。 顾东言能在两周内达到这种水平,除了本身天赋异禀之外,也离不开费时的帮助。 “谢谢…”诸行言哆嗦身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放松,“我们这一门祖上传下来的雕刻手法全在柜台中间的那个木雕里,你可以把原本拿走,给费时留下一本拓本。” 说完,诸行言提刀的手稳如泰山。 快、狠、准。 重重地削去佛像肩颈处凸起的石粒,再加诸一道灵性注入石像之中,浑若天成。 与此同时,诸行言的身体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由内而外逐渐石化。 轮椅上矮小的藤木也变得粗大无比,与石质抢夺身体占有的比重,又相互交融。 直到诸行言身体上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石甲或藤甲覆盖。 “褪凡者死后的模样,会跟他走的途径产生联系……,看起来似乎跟堕落者没有差别。” 顾东言敲了敲诸行言的身体,反馈出沉闷的声音。 实心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这尊栩栩如生的‘石木’雕像,居然是由人类演化而来。 屏风的另一侧,费时被一阵寒风陡然惊醒。 有道是春寒料峭,这春日已来了许久,但温度却与冬日无异。 过了一小会,顾东言背着一个等人高的箱子从屏风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一眼就看见费时怔怔地坐在柜台后的小椅子上,对着店铺外的小巷发呆。 忽然转头来问道,“师傅走了?” “走了!”顾东言回答道。 “真快啊…,一晃就八年过去了,这老家伙整日整夜地逼着我学雕刻也有了八年。” 费时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这下可算把他熬死了,哼哼,这小店也是我的了。 师弟,你看起来也挺有钱的,该不会跟我抢吧?” 顾东言轻轻摇摇头,“不抢,但师傅说,让我离开东港城的时候把你一起带走。” “啊,离开东港城啊,这估计不太行。 你知道的,师兄我手艺太拉垮了,还指望着靠着师傅的名声在城里混口饭吃。 离开了东港城就是废物一个,不行不行,师兄我受不了这种委屈。” “这件事情不急,等我从弘历寺回来再说也不迟,师兄可以多考虑一会。” “有道理,那就等你从弘历寺回来再说。” 费时没心没肺地嘻嘻一笑,“万一师弟以后愿意养着我也不是不行,在哪活着不是活着。” 顾东言不做回答,只是背着箱子慢悠悠地离开店铺,身后红彤彤的单页挂历在寒风中摇摆。 三月初八,宜出殡。 …… 弘历寺。 金碧辉煌的大门向内而开,一处广场乌泱泱的都是人头,身上不同颜色的衣服让区域格外分明。 广场后是一座9层高的佛塔,每一层佛塔都都摆放着111尊金光闪闪的佛像。 下三层是木雕,上六层是石雕。 此刻,此刻顾东言正背着最后一尊石雕佛像,在弘历寺僧人的指引下爬上了佛塔的顶层。 “施主这边请!” 僧人左手竖立拇指扣于手心,身躯微屈,用右手指引方向。 阶级制度在弘历寺内格外分明。 其中弘历寺褪凡者的级别大于或等于其他褪凡者,褪凡者的级别大于弘历寺的普通人,弘历寺的普通人大于未入褪凡的‘贵族’,未入‘贵族’的普通人大于其他的普通人。 换而言之,如果是费时带着雕像来到弘历寺,那他就会享受最为低等的待遇。 “这楼层还真高,你们其他的佛像是怎么请上来的?” 顾东言走得很慢,身上背着的箱子极为沉重,几乎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很浅的脚印。 “回施主,往日那费时前来送佛像都是赶着马车送到寺口,再由寺内的罗汉将佛像护持上来。” 僧人礼貌地回答道,“不过,今日寺内要举办佛法弘扬大会,罗汉们皆有要事在身,倒是有劳施主护持。” 何止有劳,要不是为了能进佛塔。 他绝对不会背着这个几百斤重的石雕上楼,即使他一路上都用灵性托着石雕,这会儿也累的不轻。 顾东言瞧着还有一段距离的空白莲花,嘴角微微抽搐,硬着头皮把最后一段路给走完。 打开箱子,搬出佛像,再使出全身力气一抬,将佛像置于莲花台上。 “真要命,差点就腿软了。” 就在此时,引路的僧人忽然从怀中掏出两件灵物,一串佛珠以及一件袈裟。 朝着顾东言微微一笑,“还请施主再帮个忙,将这两件佛宝置于佛像之上。” 顾东言看了一眼,僧人两件灵物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越是平平无奇的灵物就越让顾东言警惕。 这可是佛塔中最后一尊佛像,挂在上面的东西又怎么会是简单货色。 于是学着僧人的笑容,僵硬地动了动胳膊说道,“帮不了,刚刚抬佛像的时候伤到了胳膊。 我瞧见旁边有梯子,你不妨用梯子亲自为佛像加装,也能让佛像更为满意。” 僧人嘴角一僵,收起笑容,“是我着相了。” 把佛宝重新收入怀中,轻车熟路地在楼梯的拐角处找到一把老旧的梯子。 将梯子搭在莲台处,一点一点地爬上去为佛像‘加装’。 就在完成的一瞬间,佛像中忽然有一道金光爆射而出,击中顾东言的面门。 佛音在顾东言脑海中四处乱窜。 如果说佛子的佛音如同山间的暖阳,那么这种佛音就像是一种尖锐的倒刺。 正试图撕碎顾东言的思想,并在其中打上自己的标签。 (补上辣!) 第84章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佛音肆虐之际,星宫骤然轰鸣,一阵黑光闪过,该死的噪音如土鸡瓦狗般败退。 刚被顾东言扔上去的佛像,额心处出现一丝不容易察觉的裂痕。 “强行渡化?跟佛子待久了,差点忘记了佛门还有这一招。” 不能杀,不代表他们不能渡化。 只要顾东言也成了真佛的信徒,依旧是平安无事。 顾东言一阵后怕,愤怒地看向引路的小僧人,却发现这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佛像面前,浑身血液蒸发在空气之中。 整个人宛若一具饱经风霜干尸。 要坏菜! 不好的预感袭来,让顾东言的右眼皮直打颤。 四周佛像背后的光圈一个接一个亮起,本就栩栩如生的雕像此刻更是如同活过来了一样,仪态万千。 裂开一丝缝隙的佛像,眸子中两道金光朝着顾东言爆射而来。 顾东言反应迅速,侧身一跃堪堪躲过瞳光,画卷一出,一只巨鹰出现在顾东言扑向的位置。 翅膀一扇,沿着楼梯朝楼下俯冲。 不过这样做,结果似乎更糟了。 一瞬间,其他楼层的佛像也噌噌噌地亮起。 从九至一,诸佛环伺。 上下楼层,两个卍字大手印光辉夺目,同时袭来,欲意将顾东言压成肉饼。 顾东言瞬间做出决定,让巨鹰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从侧面破墙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 手印逼近顾东言的一刻,顾东言也在逼近佛塔的墙壁。 生死一瞬之际,巨鹰凭空消散,一柄残破的玉剑碎片出现在顾东言手中,以自身的惯性,以及玉剑碎片锋利,径直破开佛塔。 手印相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同时烟尘四起。 一道身影从烟尘中坠落,仅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站在六扇门队伍中的佛子目光一闪,眼神呆愣,“这都看不出来?承命人都是如此不讲道理?” “是他?”李幼时听见佛子的呢喃,眉头微蹙,“来了,青土估计也拿到手了,陛下果然是算无遗策。” 顾长洪是一个可怕的人,佛子对此深以为然。 别的不说,就说那五色祭土,放眼天下都不是易得之物,可偏偏不值钱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往顾东言手中送去。 蝾螈之心这种稀罕物,也能不动声色、适逢其会地出现在顾东言询问的药房之中。 甚至于还引导着定安王帮住顾东言把价格打到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不愧是坐在皇帝位置上筹谋了二十年的狠人。 “你们在说谁?” 嘶哑的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 马闯正蹲在地上,手掌尖锐,如同某种利爪。 李幼时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没说谁,说上面从佛塔中掉出来的那个人。 你管那么多干嘛? 有这个心情,不如准备准备,你的赎罪要开始了!” …… 星宫之中,顾东言灵性坐于高座,肉身坐在下位,手中死死抱住半人高的砖墙。 其中墨绿之色表露无疑,是他所需要的青土。 天幕垂落,画面中,一位白须白发的老僧站立高台,身后一尊诡异的佛像虚影怒目圆嗔。 “我弘历寺此次开我寺门,欲弘扬佛法普渡众生,却不曾想有宵小之徒竟敢擅闯佛塔。 我佛慈悲,已然渡他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白知回双手交叉位于胸前,不屑地说道,“老和尚,你弘历寺佛塔守卫向来森严,玄阶也难以闯入,你该不会说有屈指可数的地阶强者闯入了你们的弘历寺,然后被镇杀了这种笑话吧? 我看,这解释还不如你们弘历寺抓了某位褪凡想悄悄渡化他来得靠谱。” 顾东言食指轻轻地敲打扶手。 离真相很近了,不愧是六扇门的提督,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断起案来确实有一手。 但那白胡子老和尚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身后佛塔光芒四耀,声音充斥着一股靡靡之色。 “入我佛门,乃是幸事,白提督又何必对此抱有如此大的怨气? 只要提督能入我佛门,我便向真佛祈愿,可封提督为罗汉之首。” “雕虫小技!” 白知回冷哼一声,一柄长刀横于身前,散发出的杀气笼罩着所有的六扇门捕快。 一直没说话的定安王面前也有一块龙纹玉佩悬空飘浮,护住身后众人。 “要不你也发发力,允诺白知回一个罗汉之位? 怎么着一个佛子说的话,也比老和尚说的话管用吧?” 李幼时挽了挽发梢,不知从哪里又寻了一块银色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南摩,我只是真佛的一抹灵性,并代表不了真佛。”佛子摇摇头,眸子中流露着一股哀伤,“真佛在想什么,我一概不得而知。” “那你还敢跟陛下大放厥词,能克制佛塔的蛊惑之音?” “有舍利在,一切可行。” 话音落地,舍利从佛子手心飞出。 佛塔的光芒盛极而衰,转眼间就变得朴实无华。 “该死,是你?!你不去游你的学,如何来管我们弘历寺的闲事?” 老和尚似乎认识佛子,同时也对佛子的出现和动作极为不满,“别以为寒山寺那群蠢货称呼你是佛子,你就真的是佛子了,你不过是真佛在成佛路上被抛弃掉的一缕杂质。” 佛子不为所动,原地盘腿坐下,嘴里念叨一句:“南摩!” “众僧听令,为让真佛在建立人间极乐世界,随我一同颠覆大虞!” 老和尚暴喝一声,所有僧人手持武器,朝四周纷纷杀去,口中高呼: “为了极乐,为了真佛!” 大战一触即发。 普通人,褪凡者,交战者混乱成一锅色彩缤纷的大杂烩。 但弘历寺的褪凡者显然多于白知回带领的六扇门以及定安王带领的贵族群体,一时间,隐隐有落于下风的趋势。 就在此刻,白知回高声呼喊道,“归一岛主,此刻不现身更待何时?” 那揣着酒葫芦的槽鼻老头,早就被白知回当做信使放了回去,倒是跟李幼时悄悄让陈念珠出去报信的举措类似。 “哈哈哈,勿怪勿怪,狗咬狗的场景属实不太多见,一时入神。” 那归一岛主身材矮小,留着一撮八字胡,于众目睽睽之下踏空而来。 第85章 第二次服用秘药 凭虚滞空。 除去白庄外和万合,这是顾东言第三次见到有人凭虚滞空。 这种能力,不是与途径相关,就是与灵物相关。 他若是借助画灵也可短时做到。 “白知回,你这是何意?” 定安王瞧见突兀出现的归一岛岛主,不虞之色尽显言表,“弘历寺意图指染大虞,他陈试又何尝不是如此。 与他合作不亚于驱虎吞狼。” 归一岛主也不气恼,眯着眼微微一笑。 “不错,还是定安王懂我,不管此次结果如何,此后沿海三百里尽是我归一岛的地盘。 白提督,你可考虑好请我出手的代价?” “陈施主何必助纣为虐,这东境乃是我佛看中的地盘,不若与我等合力,以施主之缘法日后未免不能落得一个金身菩萨的果位。” 老和尚用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劝说道。 此刻,弘历寺众僧人手持灵物,光芒大展,诡异之举层出不穷,战局胜势又多三分。 白知回见局势不利,忽略定安王的怒意,对着陈试急切道: “陈岛主也看出来了吧?若是让这弘历寺的老东西得了手,东境沦为佛国,焉能有尔等外道褪凡容身之处。 难道说,大名鼎鼎的归一岛岛主愿意成为弘历寺的护法走狗?” 陈试双眼细小狭长,又是一眯,眼缝几乎要闭上。 身后寺外,一大股水匪涌入,与定安王掌控的军队相互制约。 “怎么办,我觉得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要不你们先打,打赢的人再来跟我做过一场?” 白知回冷笑一声道:“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陈岛主怕不是忘了,一旦时间过长,佛子压不住佛塔,你手下顷刻之间都要被转化为真佛信徒。 你若是抱着这个想法,那可真是蠢到没边。” “我当然更想跟白提督合作,可无奈那位定安王虎视眈眈啊,我这小胳膊小腿,折在里面了可怎么办?” 陈试摊了摊手。 定安王身后四位义子义女立于两侧。 其中有玄阶上品护卫身影浮现,脸上戴着玄铁黑面,冷若冰霜。 六人皆死死地盯住陈试,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从他们当中弥漫开来。 “定安王,大局为重,水匪的危害远没有弘历寺大……” 面对白知回的劝说,定安王只是伸手打断。 “驱虎吞狼之策,我断不会用,既然来了,不若一同葬身此处。 中庭,列兵行阵!” “是,父亲!” 顾中庭上前几步,灵机薄发,气息同军队士兵勾连,眼底鳞片浮现,瞬间普通士兵立刻拥有部分褪凡之力。 笑谈间,局势陡然逆转。 “你们不要命了?用此军阵,你们们就算活下来,也要变堕落者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陈试脸色难看至极,如此一来,即便他归一岛坐收渔翁之利也要花大力气清理这些堕落者。 可谓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这就不劳一个将死之人操心了!” 定安王话音落下,顾中庭携千人之势一跃而上,面无表情,眼神如兵刃般冰冷。 斩妖僧,灭水匪,一瞬间,原本混乱的局面愈发混乱。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假死脱身的好机会。 顾东言意识到这点后,立刻起身,挥手招来储存在星宫的秘药材料,立刻研磨起雕刻师途径的秘药。 「啧啧啧,狡诈的星宫之主,你这是打算在星宫内部服用秘药么?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在星宫内服用秘药的后果,比在外面服用秘药的后果更加严峻。」 “呵,你会这么好心?” 「哎呀呀,你不会以为历届星宫之主,没有想到这种办法吧? 试过的人都活不了多久,我好不容易在那个女娃娃身上看到一点希望,你要死现在死了,我跟你签订的契约就亏大发了。」 “越是恐惧,暴露的破绽也就越多。 老梆子,我能感觉到你在害怕。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向来也喜欢留着最重要的东西不说。” 顾东言拿起试管,看着其中研磨好的玄色药剂,咧嘴一笑,然后一口而尽。 “做大买卖,哪有不冒一些风险的。” …… 嘟嘟、嘟、嘟嘟~ 身体好热,眼皮好沉,周围好冷。 顾东言猛然睁开眼,一把扯盖在他脸上白色床布。 呼~,差点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还是精神科医院?” “不,这里更像是医院中的……太平间。” 环顾四周,全是盖着白布的单人床。 有的凹凸起伏,有的空空荡荡。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时钟的滴滴答答。 现在是早上10点整! 顾东言赤脚走下床,地板冰冷的温度,让他陡然打了一个喷嚏,室内传来一阵回响。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我每次服用秘药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又或者是说在褪凡的时候?” 沿着光隙往前走去,是没上锁的大门。 轻轻一拉,大门向内打开。 外面是一条光芒微弱的长廊,绿色的安全指示牌散发着绿色的幽光。 顾东言伸脚踏,忽然走廊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整条走廊变得明亮无比。 是声控灯。 虽然顾东言赤脚走在地砖上,但依旧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 “会有人来吗?” 顾东言看了半天,似乎周围并没有传出其他的动静,“看来是不会有人来了。” “本来以为这一次又会见到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杨光明。” 与之前的情景相同,在这里,他根本无法感知到星宫。 另一个世界以及星宫的出现仿佛就是他的一场幻想。 沿着长廊继续向前走,一半的距离处,有上下通行的垂直电梯。 东西看起来很新,看起来才安装不久的样子。 叮~ 顾东言按下电梯,电梯门后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显示的-1层数的屏幕,露出一个向下的箭头。 -2、-3,然后箭头消失,电梯门徐徐打开。 医院负一楼,某位小解刚完的太平间看护,刚走到走到电梯门口,准备回太平间,就看见电梯自己无端端地由负一楼回到了负三楼。 腿脚一软,瞬间拉响了负一楼的警报铃。 哆哆嗦嗦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保安队的电话号码。 “太平间…有人诈尸了哇!” 第86章 最不值一提的‘恐\\’ 医院一共有九层,地下三层、地上六层。 根据电梯按钮上的标识,地下三层分别是太平间、设备库、以及停车场; 地上六层则是各种科室,内科、外科其中6f是精神科。 叮咚~ 电梯直上,在医院的一楼大厅停下。 接到电话的保安队长正一脸无语地接了个电话,然后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乖乖,一身素衣,真有人从太平间里跑了出来? 顾东言刚从电梯出来,就被保安队团团围住,四周看病的患者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这人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穿着一件连体的衣服,打着赤脚,这人该不会有什么精神病吧?” “你们还别说,六楼精神病科室的杨光明医生在治疗精神病这一块是好手,真有不少人来找杨光明医生来瞧病的。” …… 杨光明?! 顾东言耳朵一动,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还在那个医院! 那个医生和护士会瞬间变成怪物的医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得逃,他得逃出去。 保安的动作他已经看到了,手中拿着电击棍,反应很慢,出乎预料的慢。 在灵性的感知下,他们似乎慢了半拍。 顾东言几乎不怎么费劲,就从保安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这下惨了!” 保安队长看着跑出医院一骑绝尘的顾东言,手哆嗦得不行,连电击棒都拿不稳,自己掉在了地上。 一个病人死而复生从仁济医院跑了出去…… 这件事情恐怕已经可以预定明天的新闻头条。 仁济医院,六楼。 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从落地窗向地面俯视。 他两鬓的头发已然斑白,眼神落在如蚂蚁一样快速向外面逃窜的顾东言身上。 喃喃道:“一切又开始了……” 裆、裆、裆。 就在顾东言跑医院的瞬间,立足在市区中心的中塔发出三声清脆的响声。 世界突然开始扭曲,事物被抽取线条,色彩如水乳一样游离。 更重要的是那些行人,骤然间又化为面目狰狞的怪物。 头颅从中间分开,形成如食人花一样的外形。 四肢修长,手脚并用朝顾东言扑来。 这一次,星宫没有出现。 情急之下,顾东言下意识召唤黑鳞大蛇,大蛇应声来,一个扫尾击飞了试图靠近他的畸形怪物。 灵性,有用! 而且他的那些画作,不需要依靠实物,就能够用灵性演化出来。 但畸形怪物们似乎,不知死伤为何物,被黑色大蛇击飞之后,休整片刻,又朝黑色大蛇涌来。 …… 东港城,一条黑色大蛇在主城区肆虐。 脑袋上站着一个戴着黑色绸缎的男人,手指所指,黑尾立刻袭来。 “该死,这是谁的人?” 陈试红着双眼看向顾东言,恨不得自己出手直接将其击杀,可他四周覆盖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这种味道,他只有在有智慧的堕落者身上闻到过。 一直没有动手的李幼时,抬头看着大蛇表情怪异。这条突兀出现的大蛇她熟悉得很,蛇身上的人也熟悉。 不是刚刚在佛塔中消失的顾东言还能有谁? 莫非刚刚出现在佛塔中的不是他? “继续!” 顾中庭深深咽下一口鲜血,提剑指着陈试,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被蛇尾掀飞的不止归一岛的水匪,也有他的兵卒,气息勾连中,让他受了不小的伤势。 不过他似乎也认出了站在大蛇脑袋上的顾东言…… 微微一惊,继续朝陈试挥剑。 “两位如此尽兴,老衲也忍不住手痒。” 老和尚一笑,背后佛像怒目圆嗔,抬起手掌就是朝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袭去。 两人纵身急退,正欲抵挡这佛门大手印之时,它却是突然一拐朝佛子而去。 同时,一僧人持灵物降魔杵奔袭定安王,一僧人以灵物金刚钵罩住白知回。 站在定安王身后的玄阶上品,护持定安王左右,不能腾出援手,而白知回一时间无法破开灵物金刚钵,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金色的佛印朝佛子袭去。 就在此时,站立在佛子身前的李幼时忽而上前一步,昭风烈烈。 “图腾,降临!” 身后线团具象,钻出来的线条与李幼时的身体缠绕在一起,银色面具被熔炼成一团漆黑。 只见李幼时抬起食指,食指处睁开一只深邃的眸子,光芒闪耀,跟扑面而来的大手印轰在一起。 剧烈的冲击波,在广场上掀起好大一阵烟尘。 李幼时从烟尘中走出,身上裹满黑色的线条,抬起头冷漠道 “抱歉,陛下有旨,佛国不可立!” …… 砰! 一身巨响让顾东言脖子一缩,放眼望去,却没发现任何动静。 似乎只是一声很普通的巨响而已。 四周的怪物似乎发现顾东言不怎么好惹,纷纷退去,在远离顾东言的地方又相互厮杀在一起。 称王败寇,输掉的怪物被赢的怪物吞噬,变得越发强大。 “我们谈谈?”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一栋高楼,金丝眼镜尽显理性睿智。 杨光明?! 顾东言瞳孔一缩,黑蛇的蛇头调转过来,发出阵阵嘶吼。 杨光明伸出手,摆出一个通用手势,“ok,ok,你不想谈也不要紧,稳定好你的情绪,一切就不会变得更糟糕。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想了解一下这里是哪里?” 顾东言很谨慎,让大蛇把身体盘踞起来,随时警惕着杨光明如同之前一样变成怪物。 但不得不说,杨光明的话的确勾引起了顾东言的兴趣。 他必须得搞明白这里是哪里。 否则每次服用秘药都来到这么一个糟糕的地方,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冷静下来了么?看来你还是愿意听的。” 杨光明用食指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推,嘴角露出一个咧到耳根的狰狞笑容,“如你所见,这里是地狱,恶鬼在其中徘徊,相互吞噬。 它是属于你本身的……内景地。” “我也郑重地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叫杨光明,仁济医院精神科的主治医师。 被你抛弃的七情六欲中,最不值一提的‘恐’。” (元旦出去玩,中招了,还有一更晚上更。 最近流感又开始泛滥,大家多多注意身体!) 第87章 你会选择割舍什么? 七情六欲分为七情与六欲。 其中七情为,喜、怒、忧、思、悲、恐、惊。 六欲为,眼、耳、鼻、舌、身、意。 按照杨光明的说法,他是顾东言七情中‘恐’的具象,他是属于顾东言的一部分,已经被顾东言抛弃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没关系,这一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星宫’不会出现干扰我们。” 杨光明打了一个响指,顾东言视野内的环境陡然一变,变成一个露天的高层平台。 地板是晶莹剔透的玻璃,上面摆放着老旧样式的沙发,以及一个方正的茶几。 玻璃之下,火焰丛生,怪物们在火焰中,抬起奇形怪状的头颅,向上方仰望。 “你应该很怀念这些东西,否则你的内景地也不会是这种模样。” 杨光明自顾自地坐下,脱下白色大褂,从抽屉中熟练地翻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用旁边的打火机点燃。 “但你本质上又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能快速的适应工作环境。 呵,天选的牛马。 所以你才会在第一次褪凡的时候果断把我抛下,甚至还把我具像成,你死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他抽了一口香烟,在烟灰缸中弹一弹烟灰,像个无赖一样软在沙发上。 “坐嘛,你就不好奇赚了一辈子钱买来的房子住起来是什么滋味?” 顾东言散去了黑蛇,取而代之的是只有剑柄和一小部分的君子玉剑。 坐到杨光明对面,垂眼道:“看起来一般,实际上也一般。 你说这是我的内景地,但好像能控制他的是你,而不是我。” “嗤,你也能跟我比,自从被你抛弃之后,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这内景地里面遭受酷刑。 瞧见底下那些人没有,整日里帮助他们梳理心理问题,你再不出现的话,我都快被他们整疯了。” 杨光明弹落烟蒂。 它从透明的地板中穿过,砸在怪物群体之中。 熊熊烈火瞬间腾升,哀嚎声不绝于耳。 “听,多么美妙的哀嚎。” 杨光明突然趴在地板上,将耳朵贴在上面,如痴如醉。 一会过后,他原地起身,翻了个脸,露出咬牙切齿表情,朝着顾东言凶恶道,“要是没有那个该死的星宫,这一切应该是你自己来享受才对。 你应该被七情六欲折磨得死去活来,然后再迫不得已选择其中一个抛下,又或者是整个人在这个世界沉沦,而不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把我斩下。” “哦,忘了忘了。 你根本没得选,是那个神秘的星宫出手帮你斩下的我。 它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你又是多么可悲?” “你失去了恐惧,同时也失去了敬畏,你甚至连褪凡是什么,堕落是什么都完全搞不清楚。” 杨光明如虾米一样弓着腰,对着顾东言招手。 “来,附耳过来,让我告诉你。” “所谓褪凡,就是斩尽你身上的七情六欲。 秘药用来剥离七情,仪式用来镇压六欲。 但你做到一切的时候,你就将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而那堕落者,如你所见,我即为你堕落的一部分。 你虽将我封印在画中,可依旧改变不了,你我同出一源的根本。 你的所见所闻,即为我成长的养料。 尤其是你面对天空中的日月之时,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够了!”顾东言眉头微蹙,冷声道。 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从脑海中翻涌而出,不是随安王府二公子的记忆,而是……他本身的记忆。 他的穿越不是无缘无故。 在穿越前,他…已经死了。 突然性脑梗,抢救无效,死亡的地点就是仁济医院。 “杨光明”这个身份也不是什么精神科主治医师,而是抢救他的大夫。 难怪…在这里,恐惧会以“杨光明”的形象出现。 那是他对死亡恐惧的具化。 “够了?不不不,这远远不够!” 杨光明伸出手指轻轻摇晃,天旋地转。 在旋转的通道中,一步步走上前来。 “上次我之所以想吞掉你,是因为我的本能告诉我,只要吞掉你,我就能从这片内景地解放。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得好好活着。 外面的同类让我感到害怕,它们的强大令我窒息。 我需要你好好的活着,第一次褪凡就失去了恐惧的你,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那么我亲爱的…‘本体’,现在是时候,选择你要割舍的七情六欲。 你会选择割舍什么呢?” 杨光明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自身。 砰! 白絮纷飞,整个世界霎时间变成一场泡沫盛典。 …… 大战起,硝烟纷飞。 舍利在佛子手中光芒盈盈,与佛塔中的诸佛身影僵持不下。 老和尚、顾中庭、陈试,三人相互试探,互为犄角,白知回从金刚钵中逃出,徘徊两侧,时不时偷袭老和尚。 掌握途径时长的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纵然时不时出现一对二的场景,老和尚依旧是从容不迫。 带着全套黑色面具的李幼时护卫在佛子左右。 身体一寸寸被线条吞食,几乎任何一处都能长出眼睛,发射可怕的射线。 正与手持罗汉棍的僧人们打得有来有回。 “咳咳咳,卫都快去帮他们!” 定安王重重地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嘴角有鲜血溢出,“这里有兰颂就行。” “拒绝,我的任务中,没有帮忙这一条。” 玄衣护卫一动不动,右侧躺着一个僧人,所谓的降魔杵正好插在他的天灵盖上。 “你是我的护卫!” 定安王愤愤地拍了一下自己坐着的椅子,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们没那个实力保护好你,保护你的安全,在所有任务以及命令中,优先级最高。” “你不出手,东港城根本保不住,他们不是慧深那个老东西的对手。” 卫都抬起头,看向老和尚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 摇摇头说道,“我出手也保不住。” “僧人、道士的佛宝和道器,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已然是多如牛毛。 迄今为止,慧深并没有用出地阶佛宝。 你应该知道,不论如何,东港城是怎么样都保不住的。 没必要为难你自己,你已经尽力了……” (人又少了欸,我看看要不要开个书测,先厚着脸皮跟大家征集几个书名?(●′?`●)?) 第88章 佛子身死,幼时道遣 尽力…对于此刻的东港城,是一个沉重的词语。 士卒的尸体、水匪的尸体和僧人的尸体混在一起,四周鲜血扭动,一点点渗入东港城的地基。 卫都的话还没说多久,慧深便拿出一个莲花台。 身后的大佛身影逐渐凝实,圆目獠牙,半个佛塔高的外貌,试图遮天蔽日。 “修缘,寒山寺那群蠢货自诩真佛代言者,而你为真佛灵性,欺世盗名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之劫? 大佛落在莲花座上,寺内的香火陡然蒸腾,整个东港城变得烟雾缭绕。 睁眼的一时间,佛门六字真言脱口而出,直奔佛子而去。 “止步!” 李幼时又上前一步,千眼同开,光芒出尽,拦下其中之三。 另外三枚真言,击碎光芒,速度更快。 说时迟那时快,马闯一个扑跃,口中锋利牙齿咬着其中一枚真言。 一个发狠,竟直接咬碎了这枚真言。 但缺陷也很明显。 他的嘴巴被真言烫穿了一个大洞,血肉滋滋冒着一股诡异的肉香。 另外两枚,一枚将灵性空虚的李幼时直接击飞。 还有一枚落在佛子头顶,越是逼近佛子的额头速度越慢,最后化为一阵香灰,撒在身上不痛不痒。 “南摩,果然如此,你最后留下的只有‘意’啊!” 佛子又叹了一声,幼小的身形陡然成长为一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人,身上的僧袍变为破旧的麻布,“你割舍不下试图成神的‘意’。” “啰嗦!” 大佛口中传来声音,一指点来破空破妄。 护持在定安王左右的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一指威势之下,即便他不是被针对之人,心里依旧泛起——‘我有罪’,‘死亡即为赎罪’,‘我应该毫无波澜地死在这一指下’的念头。 “无相!” 佛子双手合十,舍利置于掌心,佛珠悬挂手腕。 向前走出,步步生莲,化去了虚空一指。 “佛本就是无,无本就是佛,佛国之举意图化无为有,香火载愿,你求无愿,又如何求得?” 大佛又道一声——“啰嗦!” 跟着一掌送来,与之前的一指不同,此招威势如排山倒海。 掌风所过之处,白知回等人避之不及。 玄阶中品、玄阶上品,在这一掌之下,也是只有被掀飞到结局。 掌风过处,唯有佛子一人仍站立其中。 血肉模糊,衣衫褴褛。 风停音止,佛子又上前几步,口中念念有词。 “行自身无为之事,行自身有德之举; 德与意行,意与德离。 修缘今日以残缺之体,隔汝神通。 化虹!” 业火无端起,舍利照佛珠。 霎时间,由弘历寺诞生的烟雾化作业火燃料,整座东港城变为无边火海。 大佛冷眼看了一眼自身也在燃烧的佛子,不再多言,又是一掌拍出,背负着通天的业火,将佛子碾成烟灰。 然后它连同它屁股下的莲花座一起在熊熊业火之中碎裂开来。 “瞧呐,我弘历寺才是真佛的信徒,无边佛国才是万众的归途。” 弘历笑得癫狂,血泪从眼中垂直落下,“来吧,让我们一同聆听佛音投入真佛的怀抱。” 轰,失去佛子压制的佛塔瞬间光芒万丈。 蛊惑之音从中传出,不管是褪凡者亦或者是普通人,都为之一滞。 佛门僧人如有神助,再显其可怕的压制力。 一众玄阶伤亡惨重,卫都更是为了护着定安王,直面大佛和慧深的攻击,此刻双手血肉外翻。 唯有李幼时这一玄阶下品,受了数次伤害后,依旧站立起来,目光如炬,直视慧深。 “佛门,不可立国,此乃我东行之最后使命。” 一条长鞭被她从腰间解下,一瞬间,线条吞噬血肉的速度陡然加剧。 “是吾之终命,亦是尔等终命!” 话音随长鞭落下,皓首龙魂从鞭中腾空,血盆大口,一口吞掉大半个弘历寺以及大半个佛塔。 李幼时灵性本就所剩无几,再用出这一道地阶灵物,灵性顷刻被剧烈反噬的线团立刻抹去,完全控制她的身体。 然后…拔腿就跑! 使用灵物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使用腾龙鞭代价则是将自己的一切供奉给它。 包括,她的‘身外物’。 但那龙魂只是一眼,便定住了逃跑的‘线团’。 缩回鞭内之时,顺带一口把它给吞掉。 自此,世间再无‘李幼时’。 陈试悠悠转醒,正好瞧见这幕,落在地上的腾龙鞭,把他的欲望勾勒起来。 这是好东西啊! 只需要付出一个人,就能用出地阶的威力,简直不要太过划算。 他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往爬去。 一米、两米、三米…… 忽而,温热的手,一左一右拖住了他的身体。 “陈岛主,这是要干什么?” 白知回同样趴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手掌甚至于都露出森森白骨。 另一边是顾中庭,一言不发,死死拽住陈试的脚踝。 “放开!给我放开!” 陈试想把两人踢开,可无奈使不上一点儿劲。 看着近在咫尺的腾龙鞭,陈试破口大骂。 “大虞之颓势,如同大厦之将倾。 东港城已然支离破碎,让我来统治东境有什么不好,非得拉着我一起送死?” “让你统治…咳咳,无非是走那些世家的老路罢了,咳咳,陈试,做梦也要有限度。” 定安王重重咳嗽几声,面色无比苍白。 站在他身前的卫都,默默把双臂放下,站在原地调息孑然一空的灵性。 所有人中,就属卫都的伤势最重,想要挪动都无法做到。 “他们做得,他们做了百年千年,他们把这狗屁大虞打造成了褪凡者的狂欢乐园,我陈试自问野路子出生,如今也到了玄阶上品,凭什么做不得?” 陈试大声嘶吼,眼睁睁地看着定安王自身吃力地推着轮椅,越过了他,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腾龙鞭…… 可就在此刻,又有异数发生,只见一个额头戴着长有一只大眼睛护额,衣裳褴褛的少女,赶在定安王面前伸手,把腾龙鞭给抢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警惕、迷茫、疑惑应有尽有,唯独陈试放声大笑。 第89章 人活一世,为求心安 “好幺儿,快,快挥动那鞭子,把他们全都打杀了。” 陈试兴奋地大喊大叫,浑身上下颤抖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他的幺儿是绝缘之体,但就算没有灵性,用不出刚刚那一鞭子的效果,但打杀这些人足够了。 定安王手一抖,抬起头,就看见一小姑娘正眉眼弯弯的站在他面前。 灵物在她手上,如同幼儿的玩具。 “陈念珠?” “没错,是我,没想到堂堂的东境定安王也知道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陈念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扬了扬叫花子一样的头发,问道:“既然定安王认识我,那不知道认不认识一个叫姚挽音的女人?” “认识……,她是你的母亲?” 定安王手掌在轮椅上摩挲,灼热的空气让他的呼吸变得格外困难。 “也该是如此,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绝缘体,只有你的父母其中有绝缘体,才会有你这种新的绝缘体诞生。” 陈试瞳孔一缩,手指在砖块上抠出几条缝隙,“幺儿,别听那个老东西乱说,我是你爹,我才是你爹。 你娘跟别人没有关系!” 拽住陈试后腿的两人,一口老血喷出,被陈试带着往前面爬了几厘米。 但回应陈试的只有凌空一鞭。 啪嗒一声,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陈念珠用厌恶的眼神瞥了陈试一眼,冷哼道,“陈岛主,看来你似乎没有摆清你的位置。” 继而转头看向定安王,“既然你知道我是姚念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来杀我? 我不小心被那顾东言制住,那时候想杀我,很简单。” 定安王摇摇头,“没必要,你跟她一样,身为绝缘体,却同样嫉恶如仇,打心底想成为一个侠女。 否则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混入东港城,杀掉刘乐。” “那是我骗人的,我才不想当什么侠女! 我就是单纯地为了自己利益,他拐那么多渔民走,我们归一岛的人就没办法生存了。” “哈哈,咳咳,哈哈哈哈,那日她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母女俩连口是心非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定安王摆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神色立刻落寂下来,“这样也好,我顾长江一生不愧于人,唯独为了定安王的名声和威望将小挽音送上了刑场,心中有愧。 风水轮流转,我的生命交代在你手上,也算是有始有终。” 卫都用尽浑身气力走到定安王身前,鲜血一点点往外渗出,面具掉落下来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 “别老是说什么交代,我还没死呢!” 灵性耗尽、身体受损。 真佛力量的投影,已经把卫都送到鬼门关面前。 现在只不过是强行吊着一口气而已。 “你就是卫都老师?娘亲留下的笔记中说过,卫都老师面冷心热,唯独就是跟错了人。” 陈念珠把卫都掉落的面具,捡了起来。 拍了拍灰尘,又吹了几口气,认真端详过后说道,“如果不是你跟在定安王身边,他也就没那个胆子放任世家的人随意掳掠平民。” “小娃娃,你知道的确实不少,但你又真正知道多少呢? 自从宣威帝离世后,他废除的法令立刻从平民的保护伞,变成了世家的快乐屋。 他们不再拘束于用奴隶饲养堕落者,没有他顾长江,别说渔民,就连东港城的居民都是那些世家用来饲养堕落者的原料。 所以你说你母亲叛出王府,加入了归一岛,想推翻东港城的‘暴政’,这是对又是错。” 说话很累,尤其是今天,卫都感觉把自己已经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他看着陈念珠叹了一口气:“这是来自时代的悲哀,长江不是褪凡者也不是绝缘者,他为这些平民已经付出了太多。” 陈念珠接上目光,热烈地鼓了鼓掌。 “很精彩的讲话,不过作为一个水匪以及一个女儿,我只知道他让我在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娘亲。” 她顿了顿,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角。 “而我之所以愿意跟你们说那么多,是想告诉你们娘亲对你的怨恨从来不是你们自以为是的侠肝义胆。 她怨恨的是,你自以为是的政策,害那些愚蠢的平民残忍地杀你的温柔端庄的妻子,让她失去了从小到大,一直爱着她的姐姐。” “在进东港城之前,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明明娘亲心中也充满怨气,为何却也在帮助平民。 直到在院子里的时候听顾东言和李姐姐辩论。 说,‘别人如何与我何干?帮忙只求心安,若心不安不帮就是。’ 李姐姐问他什么是心安,顾东言又回答说: ‘与我为善则是心安。 所谓道德,是出自于人的互帮互助。 它是一种气场,一种氛围,一个圈子。 一旦有人举起道德的旗帜,那么他一定是站在了我所认同的道德圈外。 而他既然站在圈外,跟我便不是同族。 不是同族,又从哪里来的心安与否?’ 李姐姐问:‘人与人的不同,宛如大小不同的圆圈,不会完全重合。 此事在他人圈子内,却不在你的圈子内,你又当如何?’ 顾东言笑着说,‘既然不在,如何与我有关?谁想叫他人心安化为我的不安,谁便是我的生死大敌。’ 当时我就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如今我说给定安王您听,您觉得意下如何?” 定安王手掌微微颤抖,紧闭双眼,“甚好!” “我也觉得!” 陈念珠颔首,长鞭高举,迅疾如风。 把那个正用露出白骨的手掌,疯狂往外爬去的陈试一鞭打死,惊得白知回立刻松开自己的手,免得被鞭风波及。 另一个见陈试落得个‘骨肉分离’的下场,松了一口气后,也是直接昏了过去。 趁势又起一鞭,朝定安王的方向落下。 轰然将轮椅旁边的地砖打成一撮石灰。 “我心有郁结,不杀你心中难安。 可在这里杀了你,娘亲若泉下有知,定然会觉得晦气。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我用此砖代刑,请你换个地方死一死,最好离我娘亲,还有大姨远一些!” 业火染天色,烟雨闻风来。 手持长鞭的小女孩,在突如其来的朦胧烟雨中默默地拖着陈试的尸体,离开了弘历寺。 “卫都,我真的做错了吗?” 定安王愣神许久,乌黑的头发顷刻花白。 但卫都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定安王面前,任由雨水将他的血肉冲刷。 “王爷,别想太多!” 白知回翻了个身,仰面望向灰朦的天空, “正是因为百姓愚昧,所以才需要王爷这样的人来教化他们,教化需要时间。 我们谁都没有错,谁都是对的。 那慧深、陈试,哪一个不是为了活得更好? 顾东言说得没错,人活着啊都是为了心安,只不过他心安而我不心安,就演变成为生死大敌。 说到底,只是我们没那个改变一切的……本事!” 第90章 你怎么不能自己把自己埋了? 然而某位灵性处于内景地的星宫之主无关,此时此刻,随着杨光明把整个‘世界’弄到崩溃,流落到一处荒岛。 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腐烂的木头,就是易碎的石头。 对于雕刻师而言,这里绝对是不可以言喻的噩梦。 “他这是,要让我在这里面完成仪式?” 顾东言把品相稍微好一些的石块都抚摸了一遍。 稍稍用力,石头就能在在他手上化为烟灰。 四周既没有刀也没有笔。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这些东西就想弄出一个令人满意地雕像,无疑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仪式的要求是在一周之内。 不过,或许这才是正儿八经进行的仪式,有难度,才能证明褪凡的‘不凡’。 …… [第一天:很糟糕,第一个坏消息是木头和石头两种材料他都试过,但结局一样,只要用力它们就会在手中变成一堆散沙。 第二个坏消息是,他完全找不到适合当雕刻工具的‘刀笔’,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用手上的指甲。] …… [第三天:总算有个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雕刻工具的事情解决了。 木头上细小的枝桠可以充当刻笔,但前提是,在雕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第七天:要命,已经可以在石块上手了,雕刻出形状有些困难,但在石块的表面留下一些痕迹,比想象中的简单。 但深入的话暂且还做不到,总之,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只要‘刻刀’深入石块,石块就会立刻变成粉末。] …… [第十五天:放弃了,仪式的时间早早就过去很久了,随身携带机械晷表的习惯,在这里帮了很大的忙。精准定位的时间,让顾东言知道,他的仪式早就‘失败’了。 但这个小岛却一直没有消失……] …… [第三十三天:雕刻的手法有所长进,顾东言已经能稳定在石头和木头上面雕刻出几个别具一番滋味的图案。 但也仅限于几个,其他都在搬运上柜台的时候被风吹坏了。 这种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第六十六天:…他是被剥离出来的七情六欲中的一个? 亦或者是仪式失败了,杨光明已经取代他成为,成功让他变成了‘堕落者’。 这些无关紧要**…… 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不妨碍他继续钻研他雕刻的手艺。 不论是石雕还是木雕,在顾东言的手下,已经能初具人形。] …… [第九十九天:他成功了……] 摆在顾东言面前的是一尊石雕和一尊木雕。 大小、身高、模样与顾东言本体如出一辙,唯有神态迥异。 眉宇成八字,浮额显伤痕,眼底埋常忧。 就在最后他勾勒完成的一刻,雕像如同瞬间被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活了过来。 同时,小岛开始崩塌,木雕从最开始崩塌的地方坠入一个‘熟悉’的庭院。 里面有着花束、水缸、石桌以及挂着眼熟大红灯笼的圆形拱门。 庭院泛旧的牌匾上写着三字。 ——折桂院。 [仪式完成,恭喜你雕刻家!] 一行大字也凭空出现,霎时间,将顾东言带回了白雾笼罩的星宫。 [赋神:赋予作品自己的灵性。] [采真:你可以用任何材料,完成你的创作。] 雕刻家途径的能力,显而易见,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再过琢磨。 顾东言屏住呼吸,心情格外平静。 “所以,这次被割舍出去的是‘忧’么?” 原主不是傻瓜,相反他格外聪明,所以顾东言一直担忧原主会有什么后手,把他弄死,夺回自己的身体。 故而被割舍出去的忧才会以,穿越过来第一天原主的样貌出现。 「真是难得,你是第三个在星宫内进行仪式还能活下来的星宫之主。」 老梆子的声音又出现了。 「被你割舍掉的的部分居然选择帮助你,你思虑颇多,被割舍的定然不是‘思’,难道你最先割舍的是‘喜’?」 “你早就知道?”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在星宫内进行仪式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割舍掉的情绪,只要不伤害你,星宫就不会出手,他能在内景地耗到你灵性枯竭,继而取而代之。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一部分灵性。」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藏着掖着,是想等着那一部分出来,代替我跟你完成契约。” 「当然,单一的七情六欲最容易对付。」 老梆子的话,丝毫不能在顾东言平静地内心中掀起波澜。 割舍掉忧虑,已经让他不会为老梆子言语中藏着什么大坑而担忧。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顾东言把眼神投向身体所在的黑色座位,却发现本该坐在座位上的身体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意念一动,星宫内没有发现踪迹。 是因为自己的灵性进了内景地,身体被星宫排斥出去了么? 随后手指一划,白雾散开,天幕再度浮现。 果然是被星宫排斥出去了。 天幕中他的身体正躺在一个红黑的泥土坑中。 泥土湿润黏稠,上面还有人正一铲又一铲挖着泥土,往他身上招呼,已经覆盖到他的脖子。 要是再不出去的话,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被活埋的黄阶中品褪凡者。 …… 嘿咻,嘿咻! 陈念珠擦了擦额头上跟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汗珠,接着手脚不停地把泥土埋进坑里。 对于一个她小姑娘来说,这种挖坑埋人体力活还是太累了。 “都说了,本姑娘是侠女你还不信,看吧,就连收尸这种活都是本姑娘帮你做的。” “小和尚跟李姐姐可就惨啦,被那个大佛骨头灰都扬了,我只能在你的坑旁边帮他们挖两个衣冠冢。” “也不知道你们搞来搞去在搞些什么,这世道就这样,能凑合着活着就凑合着活着呗,非得追求些什么。 这下好了,追求一个死一个,娘亲这样,你们也这样,定安王那个讨厌的也快了。” “真搞不明白你们,不过无所谓了,陈试那个老东西被我找到机会搞死了,骨头都喂狗了,归一岛的人也死了不少,估摸着后面东境的水匪也不会太多。 我在城里面捡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以后啊,我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活着去喽。” 陈念珠歇了歇,看着还有一层空档的大坑,揉了揉手臂酸痛,叹气道: “唉,累死我了,为什么这坑这么难挖啊? 你怎么就不能自己出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呢?” 第91章 城内绝对没有一家店铺叫这个名字 话音落地,泥坑中两条手臂倏然破土而出。 紧接着里面‘尸体’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某人眼疾手快,抡起铁锹就恶狠狠地向顾东言的头颅拍去。 啪嗒,顾东言反手抓住铁锹的棍身,轻轻一扯,连人带铁锹一同拽入泥坑。 陈念珠噗通一声,屈腿跪在顾东言面前,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那个,我只是开个玩笑,要不然你继续睡着,我保证把你的土夯得严严实实。” “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不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起来,你压到我的腿了!” 顾东言把自己的腿从泥土里拔出来,提起陈念珠,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跳出了泥坑。 又学习一种途径后,他的灵性总容量显然拓长了一倍,并能体现在自己的身体上。 不过,在雨水的冲刷中,两人看起来与从棺材板子中爬出来的恶鬼无异。 “你…你不是堕落者啊?” 陈念珠别在背后的手,紧紧握着某样东西,神情紧张。 “不是!” 顾东言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旁边三块木牌上。 上面分别是李幼时、小和尚以及顾东言名字。 努了努嘴,“弘历寺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死了?” 什么叫他们怎么死了,明明你也死了好不好! 她陈念珠可是一个讲究的人,下葬前还特意检查了呼吸和心跳,确认了一个都没有才把人拖过来下葬的。 于是手里的腾龙鞭握得更紧了。 一边一五一十地复述弘历寺发生的事情,一边悄咪咪地挪动脚步。 “所以,这两个人一个硬扛大佛死掉了?另一个拼掉了弘历寺的老秃驴?而我骑着个大蛇,最后昏迷在一个犄角旮旯?” 话剧都没有这么写的! 所以在整件事情中,他就起到一个完成佛塔触发大战导火索的作用? 顾东言眸子中思索之色流转,“你亲眼看到她们死了?” “当然,比珍珠还真! 他们两个人,都变成了烟灰,不然我也不会帮他们搞一个衣冠冢。” 死得多少有些冒昧了。 一股幽怨逐渐从顾东言心中弥漫。 他之所以抓紧时间晋升到黄阶下品还不是为了在他们的监视下,以假死脱身。 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他也成功地完成了褪凡仪式,但最后的目标居然消失了。 那他定制的这个狗屁计划还有什么用? 忽然,顾东言意识到什么,立刻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情绪扩大化!” 割舍了两种情感后,剩余的情感和欲望占据了原本情感的份额。 就比如现在,顾东言对佛子和李幼时两人的死亡产生了悲哀与愤懑,被随着思考的深入被极速扩大。 当然‘思’的比重也同步升高,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现在离我昏迷过去了多长时间?” 顾东言问道,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半天!”陈念珠回答道,“主要是把你的身体从城内拖出来很费劲。” 才半天… 内景地过去的时间跟现实时间不一样。 时间流速至少是200:1。 不过这也亏得他跟着诸行言学了一手,这才让他在内景地用区区九十九天就把雕像给雕刻了出来。 否则,等他完成雕刻,就算成功地完成了仪式,也得被陈念珠给活活憋死。 对了…费时,还有浮雕手法,现在应该还在东港城内。 得回去一趟,就算费时不愿意离开东港城。 他也需要得到关于浮雕的雕刻手法,这对于他的途径而言很关键。 “进城看看!” 顾东言对着陈念珠说道。 转过身时,习惯性地挥手,用灵性激活了一幅画卷。 粉嫩的桃花扑簌簌地落下,混杂在雨水中间盖满了旁边的两个小土包。 “人都死了,你还搞这些浪漫?” 陈念珠看到画卷被激活,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心虚。 “他们两个都很喜欢桃花,既然他们已经死了,那我也就放心许多。 用桃花送一送他们,也能聊表一下作为同伴的心意。 但这跟你把我身上的画卷全部偷走了是没有关系!”顾东言淡淡地说道。 陈念珠捂紧自己的口袋,小声嘟囔,“什么叫偷,我都好心地帮你收尸了,这些画卷陪着你入土也是浪费,还不如拿来给我用。” “你又没有灵性,你用得了?” “用不了也可以拿来卖啊,多稀奇。” 顾东言摇摇头不说话,打了一个响指,让锦毛鼠从陈念珠的包裹中跑了出来。 摸尸还给她摸出理直气壮了。 东港城内,房屋东倒西歪。 弘历寺的战斗席卷了整个城池,死伤无数。 即包括三方的褪凡者,也包括城内的普通人。 现在能走在街道上的人,多少是手里沾了几条命的狠人。 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对陈念珠十分畏惧,三五成群却不敢上前。 “威名赫赫啊。” 顾东言瞧出了几分猫腻,毫不例外,这丫头一定是当着一众人的面打杀了几个人。 “我嘛,是水匪,普通人看见我害怕不是正常的吗?” “豆芽菜一样的身板可没什么说服力。” 顾东言撇嘴道,“哦对了,你刚刚说你杀了陈试,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他是绝缘体的父亲。 从小我就明白,我对他而言是一件听话又乖巧的武器。 但我最近有些叛逆,他想让我给他生下一个更加乖巧懂事的绝缘体。 所以我觉得与其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不如直接杀了他。” “确实很可怕!” 顾东言竟然不知道一时该说什么,想了一会才开口道,“你母亲的眼光一般。” “到也不能这么说,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货,不上手谁又能分得清呢? 母亲原以为他跟别人不同,但到底还是走了世家道路。 谁也救不了这个世界。” 说完后,两人沉默着,并肩在街上走着。 雨水冲刷着战火遗留下来的污秽,把它们容纳进脏兮兮的下水道。 当顾东言按照记忆来到雕刻店的位置时。 雨过天晴,一缕阳光,穿破乌云,直勾勾地照在诸记雕刻店牌匾的五个大字上。 陈念珠看着牌匾,在门口僵住脚步,又握上腾龙鞭,神情谨慎。 “你要进去?以我对东港城的了解,城内绝对没有一家店铺叫这个名字。” 第92章 东胜洲,混乱始伊 说话间,费时手上拿着一个木雕,慢悠悠地店铺里面走了出来,嘴里叼着根茅草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别这么说啊妹妹,你之前不还是哥哥、哥哥地叫着我,现在看起来倒是想一言不发地砸了我的店铺。” “是你?!” 陈念珠肌肉紧缩,整个人的受力点由后脚跟转到前脚掌,似乎随时会发起进攻。 “街上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算是吧,不过我是去找我高冷的师弟的,谁能想到他变成了一具尸体被你拖着到处跑。 不过,照着这情景,尸体好像复活了?” 费时目光幽幽,跟往常的懒散不同,现在他的目光带上了浓浓考究的意味。 正如之前陈念珠一样。 他分明也确认过顾东言的只留下了‘尸体’,没有灵性没有生机,即便是道祖出手,他断然不可能有再‘活过来’的机会! 可顾东言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其中蕴含的灵性,一如既往。 给他在世界认知中常理来了一记重拳。 “本来就没死,谈什么复活……” 顾东言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叫我师弟会不会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里屏风后面的‘师傅’,大概率是你的作品。” “哦豁,这么说来,你的仪式成功了?” 费时伸了一个懒腰,把木雕丢给顾东言,自己随手拿过摇椅,像寻常一样躺了起来。 拿着蒲扇摇啊摇,“不过这你可就猜错了,师傅就是师傅,他老人家身上的灵性呐也是被佛像耗得一干二净。 不过嘛,师傅死了很久了也是事实。 你看见的师傅,实际上是道祖匀过来的灵性起了作用,用完了自然而然地就变回了雕像。” 类似于…附神? 道祖所掌握的途径中也包含跟雕刻相关的途径? 顾东言接住木雕,不假思索地问道,“然后你,你的真实身份是……” 费时耸耸肩,“没有身份,硬要说的话,我不过是带着师傅的雕像从清风观偷跑出来的小道士。” “告辞,再也不见!” 一听到道祖两字,顾东言几乎头也不回地走掉。 刚走一个佛子,又来一个道祖… 还让不让人活了? 根据陈念珠的描述,佛子和李幼时死在弘历寺。 李幼时估摸着是真死了,而佛子却是不一定。 什么真佛灵性接腹化生,估摸着就是真佛从自己身上割舍下来的七情六欲其中之一。 真佛不死,佛子应该就死不了。 现在费时的身份,又把雕刻佛像的事情扯到了清风观身上,他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继续在店内继续呆下去。 不过也是奇怪得很,费时如果是褪凡者,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逸散出来的灵性才对。 但整整两周,顾东言却没有丝毫感知到他身上的灵性。 妈的,这人该不会才是顾长洪的探子吧? 想到这,顾东言走得更快了。 费时只是笑笑,继续在藤椅上摇摇晃晃。 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也没有解释的意图,只是微微把目光从顾东言的背影挪到陈念珠身上。 陈念珠一惊,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立刻向远处逃窜,紧紧跟在顾东言后面。 “大哥哥,是我爹爹找过来了吗?” 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一手揉着稀松睡眼,一手抱着一个糖人,从店内走了出来。 “没有,是救你的那个姐姐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已经不打算跟我们一起了,她过来跟我们道别。” “哦,但姐姐为什么不见小小啊?” “大概是怕小小伤心?” 小孩嘟着个嘴,一脸认真地说道,“小小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男子汉才不会伤心。 而且这对姐姐来说是个好消息!” “…没错,小小真聪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好消息。” 费时脸上继续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朝京都的方向眺望。 一切都结束了… 而一切又开始了… …… 京都,皇宫。 老总督滑稽地拄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戟,站在苍松学院的书阁高处。 身上肌肉萎缩,看起来如同一副干枯的腊尸。 视野所及之处,无不血流漂橹。 王家的、李家的、路家的,一堆人倒在街边,安详地‘昏睡’过去。 “杀…不完,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完!” 老总督说起话来有些吃劲,双眼模糊,只能瞧见一片猩红。 “已经够了,您已经杀得足够多了。” 顾柏松默默地站在老总督身边,失去了往日的风轻云淡。 “你不懂,这远远不够。” 老总督费劲地抬起手指,指着在六扇门捕快的庇佑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艰难存活的普通人。 “只要有人在,世家就会在。 只要世家在,普通人的生命就轻如草芥。” “曾几何时,我也如你一样,到底是岁月消磨了我的心志。 不过好在你跟我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你从一出身开始,就摊上了一个疯狂的皇帝。 一个被宣威帝茶毒已深,妄图打造出一个人人平等世界的皇帝。” “我对您的话不敢苟同。” 顾柏松摇摇头道,“至人族立族之始,便有圣贤提出天下大同之理念。 人皇之使命,即为实现天下大同之世界。 故而才有人皇持人皇剑,劈封神榜之事。 宣威帝不过是将理念重提,让我们意识到皇族之所以为皇族的使命。” “哈…哈哈!” 老总督抽搐着笑了几声,“差点…忘了,你们顾氏年轻一辈,你才是被茶毒最深的那个。 那就祝你们得偿……所愿。” “会的。” 顾柏松一步迈出,步伐腾空,天地变色。 罗盘印京都,七步入地阶。 今日。 皇宫祭典之所。 三皇子于登基前刻,被国贼顾柏松一刀枭首。 世家不复,各褪凡者如惊弓之鸟,逃离京都。 老总督身死,六扇门解散。 顾柏松统部分六扇门余部,共十一人,立天刀阁,天意化刀,游历天下。 专斩不平事,专砍不平人。 西部齐国,肉食者鄙,以民乱为乐,道子游学拨乱反正,至此齐国朝堂分崩离析,各路诸侯并起之供养诸多道门。 其以羌无、白木为界,道门林立。 东境妖僧图国,定安王为灭妖僧,燃自身余寿,以灵物千机使其义子统军六千,期间灭东海匪首,与妖僧同归于尽,而后地界大乱。 北境之所,得天外玉简三十三枚,凡人接之玉简可入褪凡之道,随安王举北境之兵,破凉国之都,与凉国皇帝同归于尽。 至此,凉国纷乱。 南部诸国,如鬣狗之群,趁机北上,其中爱诃国为拓展自身地盘偷袭盟国,至此南部诸国联盟,相互警惕,各自为战,联盟分崩离析。 东胜洲,混乱始伊。 第93章 那可真是…太棒了! 城外海风起,天水色同云。 越过衣裳褴褛的人群,穿过断壁残垣的废墟。 顾东言在一处小山丘驻足回望,东港只留下一片狼藉,以及一群烧杀抢掠的‘普通人’。 强壮者统领弱者,弱者欺辱更弱者。 女人和小孩,成为炙手可热的交易筹码。 陈念珠站他身后,学着顾东言的动作,装作老成地模样说道,“是这样的,你没见过那群没有打到鱼的渔民,饿狠了的时候,还经常吃一些味道别致的‘风干腊肉’。” “我不是在好奇,而是有些疑惑。” 顾东言默默矗立在原地,短腿的小锦毛鼠跑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关于费时没有跟上来这件事情,让顾东言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他的推测,怎么着费时应该也跟李幼时一样在他身边充当顾长洪的眼睛,否则顾长洪怎么掌握他这个所谓的‘承命人’的动向。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唐。 顾长洪似乎放弃了在他身上的布局,宛如一个完成使命的棋子,突然被拿下棋盘。 “算了,无关紧要。” 顾东言回过头,操控着锦毛鼠爬上自己的肩膀。 不追出来更好,更符合他的心意,总算能安心地找个地方苟起来发育。 “东港城附近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地方没有?” 陈念珠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整个东境,就东港城最安全了。 即便是现在东港城变成了一堆废墟,也摘不出来比他更安全的地方。” “归一岛也不行?” “当然不行,留守在岛上的水匪要是知道陈试死了,不得开心地跳了起来。 尤其是麻莱,绝对不会错过一个当牢大的机会。” “麻烦……” 偌大一个东境,竟然找不出一个存身之所。 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是夜,两人在野外点燃了一处篝火。 陈念珠捡了些干草,铺在地面,在旁边撒上一层驱虫驱蛇的药粉,动作相当熟练。 摘下头顶的‘避祸之眼’,安心入睡。 她不是没想过跟顾东言分道扬镳,找个地方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但是避祸之眼告诉她,只有跟在顾东言的身边才算真正的安全。 不借用灵性的预测虽然偶尔会出现小错误,但结果从未出错。 顾东言戴着黑色绸缎,坐在篝火前一动不动。 灵性实则早已进入了星宫,他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猥琐发育,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把他的‘信徒’招来,询问其余三境的情况。 为此,他还特意用雕刻家不怎么熟练的能力,在星宫内雕刻了一尊‘四号’,坐在他本体进来时的黑色座位上。 大手一挥,众人立刻出现于星宫之内。 “见过尊上,尊上安康!” 第二次进入星宫的艾德琳与第一次进入星宫时的状态截然不同,眉宇间洋溢着异常的喜意,热切地向星主问好。 “马屁精!” 柴扉儿心中腹诽,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走神,第一个向星主问候的名额居然被这个佛罗贵女给抢走了。 但嘴巴紧跟其后,就连最谨慎的路维和神秘的‘四号’在此刻也是异口同声。 “信徒见过尊上。” “无需多礼。” 顾东言目光穿透白雾,双眸将艾德琳的此时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已经推开了褪凡的大门,并且灵性圆融,几乎完全掌握了第一条途径。 难怪这么兴奋,差点让他都没反应过来。 “星主召我等前来,可是有什么安排?” 路维恭敬地问道,身上的灵性气息与地阶相同,但似乎缺少了地阶的神意。 “这是我的请求。”‘四号’开口道。 众人纷纷望向星宫内的这位‘新人’,只见他一动不动,声音透过白雾,“我在大虞的东境遇到了难处,星主尊上特意为我带来命运的指引。” 顾东言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星宫内不能说谎这条规则不知道为什么对‘四号’同样奏效。 “咦,东边也出什么问题了吗?我还以为就北边有大问题呢!” 柴扉儿睁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难不成东境的那位王爷也以身入局,搏杀了一位皇帝?” ‘四号’看向路维,路维的表情也很是震惊,于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什么以身入局?” “就是随安王啊,假意与乔真前往凉国结亲,实则带了一队褪凡者前往凉国国都,与不满凉国皇帝统治的读书人里应外合。 一枪就把凉国皇帝的狗头给捅爆了。 不仅如此,随安王还是地阶褪凡,捅死皇帝的同时还跟另一个老牌地阶,打得有来有回。 只可惜,凉国终究是别人的地盘,随安王捅穿了凉国的十几个世家之后,不幸身陨。 就连跟过去的一队褪凡者,都没有几个逃回来的。 真是可惜了……” 顾东言身体微微僵住,心中一惊。 他那个便宜大哥死了? 怎么会死呢? 悲从心来,忽然‘四号’身上的灵性不受控制,粗糙的样貌瞬间变得与他本身一致,额头上的大疤开始浮现,带着一股忧虑叹息。 “的确是可惜了! 昔日在京都之时,他与顾柏松号称绝代双骄,镇守北境多年,到最后居然是这般死去。” “大虞不值得随安王如此谋划。” 路维摇摇头,眼里流露出一抹惋惜,“就在不久前,定安王世子亲手将大虞灭国了。 京中世家,一个没留!” 路家是京都世家之一,能当上将军的路维也必然是出自路家。 但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路维居然不会愤怒。 看来他的‘怒’已经被他割舍掉了。 “我想这位兄弟遇到的困难应该与定安王有关。” “唉,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 总而言之,定安王已经死了。” 四号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发言。 “什么?定安王也死了?!” 这回是艾德琳大惊失色。 南部诸国如同癌细胞一样吞噬大虞土地,唯独在东境面前徘徊。 一个是因为东境水匪在航海线上留下的赫赫威名,另一个就是定安王坐镇的缘故。 现在要是被那群吸血鬼得知定安王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恐怕又会因为瓜分东境土地又发生械斗。 这对于获得了机械学徒途径,并且已经能批量生产‘一次性灵物’的佛罗来说,那可真是…太棒了! (ps:有空的宝子给个书评叭,准备去开书测了。) 第94章 佛罗建立了一座群星殿堂 “佛罗的贵族女士,一位温和敦厚的长者死去并不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 如果我记得没错,佛罗十几年前能继续保持国都,似乎也多亏了定安王的帮助。” 路维用温和的语气对上艾德琳一时间不注意发出的喜悦笑声。 虽然表达的意思,听起来可能不怎么温和。 “抱歉,是我失态!” 艾德琳收起了笑容,十分认真地向几人道歉。 “虽然我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定安王的死亡却是对佛罗的发展有着巨大的帮助。 我相信在星主的指引下,佛罗将会发展成宣威帝所猜想中的模样。” “好了,好了,人死如灯灭,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朋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柴扉儿光速岔开话题,她可对王公贵族们没有一丁点好感。 除了随安王…… 顾东言看向‘四号’,与此同时‘四号’也抬起头仰视星主。 透过白雾,四目相对。 片刻后‘四号’率先低下头颅,继续用他那哀怨的口吻说道,“定安王死了,东港城也被毁了,整个大虞都不怎么安全。 我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打磨途径。” “如果只是需要安全,你来羌无,只要没有堕落,我可以保证你安全。 我有军队在手,即便是地阶也能碰一碰。” 路维眼神一亮,直接给出了保障。 西境道门林立,也就意味着褪凡者数量繁多,但没人、没有势力会嫌弃褪凡者多。 艾德琳也对‘四号’抛出了橄榄枝。 “七杀先生能力可能确实很强,但论安全,整个东胜洲绝对没有比我们佛罗机械之都更为安全的地方。 而且打磨途径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如果你愿意来佛罗,凭借你的身份,完全可以佛罗即将在中心建立的群星殿堂中担任一位教父。” 说到这,艾德琳又站起身,行了一个淑女礼,向座位上的顾东言致歉。 “很抱歉星主尊上,请宽恕我未经您的允许就在佛罗建立了您的神宫。 您赐予的途径让佛罗得到新生,佛罗举国上下愿意成为您忠实的信徒。” 诚恳的语气掩盖不住,艾德琳内心的狂热。 大虞之所以无比强盛是因为他们供奉了一尊真佛以及一尊道祖,但现在她的主神,比这两位还要厉害。 只要祂同意佛罗的子民成为星主的信徒,他们佛罗未必不能在这场混乱的战争中,取代大虞的地位。 顾东言眉头微蹙,信徒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太纷杂的‘情绪’,对于褪凡者而言不亚于是一种慢性毒药。 其中最直观的表现,季无常堕落,最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走了香火途径。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他们几个用星宫交易也并非一次两次,为什么自己没有接收到他们反馈出来的情绪? 又或者说是受到信徒们情绪的影响…… 这么想着,忽然,一块巨大的天幕撕开白雾,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画面中展示的正是,已经位于佛罗机械之都,近乎完善的群星殿堂。 里面不少信徒对着一张椅子以及朦胧身影的雕像进行叩拜,动作声音虔诚至极。 顾东言看到的更多。 画面中,信徒每一次虔诚的叩拜都会在他们身上析出莹莹黑光,汇集在雕像上,加起来的数量比一具堕落者尸体析出黑光的总量都多。 “黑光的本质竟然是情绪么?” 深邃的眸子中,思绪翻滚。 情绪从来都不是连贯的,难怪从堕落者尸体和褪凡者尸体中析出来的情绪都是零零碎碎的光点。 也难怪星宫的能量一直保持充盈,他之前还以为是上一次路维供奉的祭品足够多的缘故。 不过其中有一点很奇怪。 普通人的尸体并不会析出黑光,明明普通人的七情六欲皆在… 或许…,褪凡者的尸体能析出黑光,都是由于褪凡时割舍了情绪导致七情六欲残缺的缘故。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从想要普通人身上获得黑光,则是需要走香火途径,这恐怕也是道祖和真佛接受人们供奉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真佛和道祖为什么能忽视,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他有星宫,完全可以不用完成香火途径的仪式就获得类似于香火途径的能力。 艾德琳做的这件事情,极为有用,不失为一个虔诚的信徒该有的觉悟。 “无妨,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声若雷霆的星主,宽恕了艾德琳的自作主张。 艾德琳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尊上宽宏,我定然会管理好群星殿堂,让尊上之博爱,映照世界。” 随后又迫不及待地看向‘四号’,“不知道这位先生考虑得如何,凭借佛罗的特殊地位,此刻必然是东胜洲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星主的光芒映照佛罗,佛罗只会变得更加强大和安全。” “唉,容我再考虑一下。” ‘四号’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听起来让人感觉颇为不适。 柴扉儿抖了抖身体,她作为红娘,途径的能力,对这种幽怨的声音极为敏感。 简直不像个男人,像个怨妇!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急忙对着艾德琳说道,“学徒姐姐,你怎么不邀请我去佛罗,我也是褪凡者!” “你当然可以来,佛罗也欢迎你。 不过,南北境的跨度太大,你现在只是红娘,没什么自保能力,恐怕无法穿过这么大面积的疆土。” 艾德琳微笑着说道。 对于佛罗而言,能直接聆听尊上指引的信徒自然是越多越好,她断然是来者不拒。 “好吧好吧,红娘没有人权啊!” 柴扉儿耷拉着脑袋,心里打着小九九。 如果她去了佛罗,欠下艾德琳的报酬是不是可以用薪资抵押? 为了能成功地晋阶到黄阶中品,她付出的可太多了。 “尊上,是否需要我在西边发展您的信徒?” 路维听着他们闲聊,琢磨半天后问道。 “暂时不必。” 顾东言如此回应。 西境以及西齐,道门林立,算起来都是道祖的地盘,既然已经打定计划,苟着发育,就没必要为了一些黑光,冒着得罪道祖的风险。 佛罗提供的黑光,已经能维持星宫的日常所需。 第95章 信仰是很重要的锚点 这话落在路维耳中,意味截然不同。 暂时,即代表着日后尊上有在西部发展信徒的可能性。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西齐继续积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在椅子上朝顾东言的方向欠身,一脸严肃道:“谨遵尊上所言。” 顾东言瞧见了路维眼神中隐隐流出的热切,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原有的目的已然达到,他大手一挥,将几人送离星宫。 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 “你是怎么出来的?” 顾东言看向四号,眸子流露出一股疑惑。 如果被割舍在内景地的情绪能自主出来,杨光明岂不是早就可以出来了? 更别提,这是在星宫,一个由他主导的地盘。 “当然是因为,我既是你割舍掉的七情之一,同时也是你的身外物的。” 四号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既然我能通过你的雕像出来,杨光明那个胆小鬼自然也可通过你的画作出来。 不过,他胆小,不敢罢了。” “身外物是割舍掉的七情六欲……,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唉,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不信。 你听那老梆子说,身外物多种多样,有飞剑啊,金丹什么的,无一例外都是被割舍掉七情六欲。 只不过有人选择下先割舍情,有人选择先割舍欲。 圆融之物为之身欲,锋锐之物为之意欲,如此罢了。” “再说那李幼时的图腾,模样怪异,不过是眼欲、舌欲与怒情、惊情不规则杂糅在一起玩意。 七情六欲本就没有形状,别人的身外物多半都是与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类似,倒是你,因为星宫的原因,将我们割舍出来却与你本身一般无二。 甚至啊,还有你的全部…记忆!” 顾东言心中一惊,随后立刻冷静下来。 无他,星宫的权柄还在自己手上,‘它’暂时做不到取代自己的事情。 疑惑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出来? 埋伏我一手,对你来说更具有性价比。” 四号摇头,手指在眼前晃动,“不不不,埋伏你,那得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我是‘忧’不是蠢。 万一被老梆子中途埋伏一手? 万一星宫不允许我取代? 万一杨光明因为害怕而趁这个机会把我融合吞噬? 万一我就算取代了你也在顾长洪的算计中? 万一……” “够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万一!”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四号的聒噪。 听到从‘它’口中,蹦出万一两个字,顾东言的大脑就止不住一阵头疼。 “所以,这就是你割舍我的理由…”四号幽怨地说道。 这些想法,诚然是会从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问题。 而自从走上了雕刻师途径后,他虽然考虑过这些问题,却因为‘忧’被割舍掉,一直秉持着桥到船头自然直的态度。 “所以为什么现在出来?”顾东言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担心你又选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我不希望你现在死掉,跟杨光明争夺你的身体主控制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恐惧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 四号唉声怨气,眉毛成八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丧气,“要不我留下一对眼睛帮助你吧,多一份谨慎。” 说完,在顾东言的眼睛与颧骨中间,多出一抹黑线,正试图向上下两侧张开。 就在此时,星宫一阵颤动,黑线从顾东言的灵性上脱落,四号捂着自己的眼睛嗷嗷大叫。 “我就知道,星宫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真是太可恶了!” 话音还没落地,‘忧’就从四号雕像的身体中离开,变回了它原来的粗糙模样。 顾东言心头一凛,低声喃喃,“这就是褪凡者堕落的原因?” 一旦自己途径钻研不精,亦或者是受到外界的影响,就会受到这些‘身外物’的影响,进而出现堕落的特征。 「正确,你失去了两种情绪,不是早就已经能感知到其他情绪对你本身影响的不一样了吗? 不用想都知道被单独剥离的七情六欲,不受身体的约束后,将会膨胀到一种何等可怕的地步。」 暗地里窥探一切老梆子终于带着他滑稽的声音,在星宫内徘徊。 “这不对,我若是把七情六欲全部剥离,身外物又是七情六欲的杂糅,我跟身外物又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确保我是我?而不是堕落者?” 「嘻嘻,你猜?」 “锚点!信仰是锚点! 既然自己要剥离七情六欲,又要在彻底剥离之前稳定自己的状态。 所以需要信仰借助普通人的情绪,来假装自己七情六欲维持一个特定的平衡。” “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如果不然就会不可避免地迈向堕落的深渊。” 思索之色不停地在顾东言眸子中闪过。 信息融汇贯通在他脑海中铺成一张巨大无比的解析图。 果然,褪凡者都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他们都是一群在堕落边缘徘徊的疯子…… 真不敢相信,如果这个世界有神,完全剥离了七情六欲的神只又会是怎样? 「多么让人感到窒息的真相啊! 嘻嘻,本来你应该在入玄阶的时候才会体会到这种绝望,但谁叫你选择了星主这种途径。 嗤,差点忘了,你已经被剥离恐惧,根本不知道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认为自己很幽默?” 顾东言眸子一抬,眼神中的思索之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你要是这么喜欢恐惧,等后面我有能力的时候,把信徒的恐惧分一部分给你可好?” 「……」 “最后警告你一次,在我面前不要耍这些小把戏。 否则我很难保证,我会不会在最后履行契约的时候,添加一些额外的特殊条件。” 随后站起身,大手一挥,瞬间离开了星宫。 …… 野外的篝火吐着火蛇,杂草的草尖挂上露珠,陈念珠枕着干草睡在一旁,格外香甜。 顾东言往篝火中添了一些柴火,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信仰很重要,它关乎到褪凡后续的道路。” 有星宫在,信仰的副作用可以忽略。 至于完全割舍情绪之后会变成怎样,顾东言则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如同一个饥饿的人担心自己未来某一天会被撑死一样可笑。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作为本体的他已经失去了‘忧’…… “南部诸国很安全。” 起码在彻底吞噬掉大虞这块肥肉之前。 南部诸国的皇帝,只要不愚蠢,就不会在任何一个南部本土国内发生战斗。 当然最安全的还是佛罗。 佛罗此刻的战略意义,就如同南部诸国的军工厂。 不管是为了发展信仰,还是基于自己自身安全的考虑,他都应该选择去佛罗。 第96章 浅蓝色帆船和槽鼻船长 次日。 红月落下,朝阳升起。 清冷的海风,把陈念珠给冻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顾东言拿着块木头在手中雕雕画画,外貌模样似乎与他肩上的锦毛鼠有些类似,但表现出来的神态比肩上那只要灵动些。 “哈秋!” 陈念珠坐起来,养成多年的习惯,让她立刻把避祸之眼戴在头上。 呼,安全! 得知结果后,这才慢慢地靠近顾东言,盘腿坐在旁边,等着他把这个木雕雕刻完成。 “走海路去南部诸国快吗?” 顾东言注意到陈念珠,一边雕刻一边问道。 “走水路肯定要比走陆地要快,而且要快很多。 不少商会的商人为了省时间,甚至都跟归一岛都有着交易,只要交够足够的安保费,归一岛一般就不会动他们的船只。” 陈念珠如数家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所以我们是去南部诸国? 听商人们说,那边的普通人就是干活的牲畜,一天到晚都不停歇。 应该不是一个什么好去处。” “其他地方更坏了,现在南部本土的褪凡者正筹备着吞食大虞,是一个混进去的好机会。” 顾东言吹了一口气,把锦毛鼠木雕上的木屑吹掉,不在意地陈念珠说道,“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但你要是想跟着我一起去南边,你得记好,一路上只能听我的。” “我知道的。” 两人是什么意思,都心知肚明。 一个在避祸之眼的指引下跟着避祸。 另一个则是看上陈念珠零伤害操控灵物的能力。 尤其是对顾东言而言,陈念珠简直能完全发挥出高傲者指骨以及高傲者脊椎的能力。 用来这些灵物来辅助他再好不过,甚至能极大提升他前往佛罗路上的生存几率。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海路。 我们需要一艘可以远航的船只,最好是现成的,能立马开走的船。 以及一位有经验的船长,当然如果没有,新手船长也不是不可以。 你知道哪里有?” “你简直是在质疑我作为一个水匪的能力!” 陈念珠叉着腰说道,“我可是归一岛的优秀船长! 随后眼珠子咕噜一转,“不过船的话就有些麻烦,附近渔民的船都是小船,根本支撑不了从东港城到浮离国的距离。 除非……” “除非去归一岛抢一艘?” “不是,除非你还愿意带上简老头。 他开船的技术不赖,自己也有一艘船……” 顾东言完成对锦毛鼠雕像的雕刻,吹去上面的木屑之后,瞥了一眼陈念珠。 “说人话!” “简老头是我娘之前从定安王府带出来的护卫,就是之前帮你驾车的马夫,我想带上他。” “不行!” 顾东言一口回绝,“多带一个人的事情没得商量。 如果你不是绝缘体质,我甚至都不会带上你。” “但他真的很可怜,等我离开这里后,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 “这世道可怜的人多了去。 你要是真的担心他,就留下来陪他。 这个世界上多你一个绝缘体不多,少你一个绝缘体不少。” 陈念珠凝噎,半响后在地上用脚尖画着圈圈,“事实上我不会开船,甚至还有些晕船,能把船开得又快又好的是简老头。” “……你不是归一岛的优秀船长?” “又没人规定船长就一定要会开船。” 顾东言深呼一口气,不能开船的船长算什么船长,荣誉船长吗? 但是带简老头,唔,风险系数太高,他是定安王府出身的护卫,很难说不会跟顾长洪有些联系。 “还是不行,得重新找人和船。” 陈念珠双手一摊,“那没了,归一岛的大部分船和人都被陈试带过来了,人也死得差不多。 就剩麻莱手上还有人和船,除非我们能恰好找到一个有船的商会! 并且还能把他们的船给抢过来。” 说到商会,来财商会四个字突兀地蹦入顾东言的脑海。 商会不行,一般的商会都有褪凡者护送,不是黄阶下品就是初入玄阶。 抢不抢得了暂且不说,但这船一抢,自己的踪迹就绝对遮掩不住。 “这么说来,我们只有剩下那老头一个选择。” “差不多吧,不然我们走陆地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陆地,那就更不行了。 虽然不知道艾德琳得知定安王死后的消息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南部诸国得知这个消息必然是举兵入东。 战争永远是灾难与死亡的代名词。 顾东言眸子中微光闪过,“那就他吧,你确定他能听你的话?” 陈念珠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除了不让他喝酒之外,简老头什么都听我的。” 怎么听起来,简老头怎么比那个陈试更像是陈念珠的爹爹……? …… 邻近末时,两人来到一个临海的小渔村。 渔村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只见空空荡荡的房屋,不见任何渔民踪影。 “这个村子的村民全部被刘乐掳走,就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东港城,去杀掉刘乐。” 有个屁的风险,她额头上的那个避祸之眼虽然只是一个玄阶灵物,但近乎是bug一样的存在。 总能让她找到最安全的地方。 顾东言看着豆芽菜一样的陈念珠唏嘘感慨,心中腹诽。 嘴上却是说道,“在这里你还要彰显你的侠女风范?赶紧找到人,我们需要尽快起程!” “不用找,人就在船上晒着太阳呢!” 陈念珠指了指停泊在海岸不远处的帆船,“我跟老简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他已经准备好物资,就等着我们上船开拔。” 帆船的船身呈浅蓝色,与大海的颜色看起来无异。 若是距离再远一些,收起灰色的船帆,仅凭肉眼恐怕无法分辨出船身和大海的区别。 “那就走吧!” 顾东言抬腿迈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锦毛鼠,率先朝帆船奔跑而去。 这只锦毛鼠诚然是今天早上顾东言完工的木雕,灵动异常与活物无二。 而他肩膀上的这只就显得略微呆滞,只有一双眸子亮着精光。 这是什么奇怪的途径? 不仅能够用画变出活物,还能让木雕变成活物。 褪凡者的能力果然是稀奇古怪。 不过一想到顾东言以后跟别人打架会召唤出一堆老鼠,陈念珠心里就止不住地升起一股恶寒。 第97章 前往佛罗 有些许念头的甲板上,简老头正眯着眼吹着海风,手里拿着他的土黄色葫芦。 旁边有一群白色海鸟驻足在桅杆上,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露出藏在羽翼下的饕餮大嘴。 用雕像可以看到这群海鸟身上奇怪的地方,画灵却是不行。 不过随着‘恐’,‘忧’的接连割舍,这些诡异的情况对顾东言本体的影响逐渐变小。 “哟,已经来了?” 听见甲板上传来不怎么规律的脚步声,简老头倏然睁开双眼。 目光滞留在顾东言身上,露出一口黄牙,“哎呦,这不是客人吗?又见面了!” “老头,太浮夸了!” 陈念珠看着简老头拙劣的演技,脚趾抓地。 转过头去跟顾东言说道:“我要是说我没有交代过他这么做你信吗?” “无聊的把戏!” 顾东言把自己眼上的绸缎摘下,走到船边将它丢入海中。 既然影响已经微乎其微,那么也用不上这么粗浅的法子。 一双眸子在阳光和海水的映衬下深邃迷离。 “啧,这客人竟不是个瞎子?” 简老头提着酒葫芦往嘴里送了一口酒水,嘟囔着,“我还在想瞎子配孤儿,天造地设,这下完喽,小珠儿你可没这机会了。” 陈念珠小脸一黑,推搡着简老头说道,“老不正经的东西,你赶快去开船!” “唉,你这丫头,也不懂得把握机会,不然以后就凭你这豆芽菜的身体怎么能嫁的出去?” 老简头一边往驾驶室走去,一边继续嘟囔。 让陈念珠捏紧拳头,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不过,顾东言似乎没在意两人的动静,将手搭在船沿上,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浮出。 假如他用木头雕刻一艘帆船,并同样激活它身体内的灵性。 那么这艘船是死物还是活物? 附神这个能力,确实是有些强到离谱。 船帆升起,甲板上传来齿轮咔嚓转动的声音,收起生锈的船锚,缓缓朝着远方驶去。 如马车一样,在大海上航行的快船同样是宣威帝弄出来的‘发明’,利用蒸汽为船体提供动力。 听说他还派出了航海队,想在海的另一边找到新的的大陆,但很可惜,航海队只带回了一些没用的消息。 比如海的那边还是海。 别说大陆,就连礁岛都没见到一个。 不过总体来说,快船的出现对于沿海的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少给了他们选择去其他地方当口粮的机会。 “船很快,但要达到浮离国的话至少需要三天。” 陈念珠走过来,顺着顾东言的目光望去,蓝色的海洋一望无际,毫无看头。 之前天天呆在归一岛上的时候就看腻了,也不知道顾东言在看些什么。 “比我预想的快多了,我以为至少要五天。” 从东港到浮离的距离极远,三天能到,他确实是该感谢这位理工科的长辈把这个世界部分带入了工业化。 “那是别人,由褪凡者掌舵,船的速度会快上不少,要不是船身本身材料不能支持这么快到速度,否则按照简老头的实力,连三天都不一定能用上。” 褪凡者可以用自身灵性作为尖刀,破开风阻。 阻力小了,船身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但是,速度过快也容易导致船身分离解体,一个成熟的船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把控最快速度与解体临界点的区别。 “简老头是什么途径的褪凡者?” “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在没有进定安王府之前是个酿酒的。” 顾东言望向船头若隐若现的灵性,不由陷入沉思。 酿酒师也会有如此蓬勃而锐利的灵性么? …… 三日内,风平浪静。 他们似乎是唯一一艘从东境逃到浮离国的船只。 当然,这并不能排除他们只是逃离者的先驱。 浮离国没有港口,甚至没有渔民,荒草丛生的海岸线只有一个休息的亭子能勉强看得过眼。 几人把船停在远处,顺着商队曾经走过的道路,摸索着前进。 “小子,你想好去哪一个国家了没有。 南部诸国,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国家,说不好听一点就是部落。 他们可不会对外来人员有什么好脸色,包括褪凡者。” 简老头望着他的船,一脸肉疼,这船可不便宜,没有过一两千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虽然是他曾经从过路的商队手里抢过来的,但既然抢来了就是他的。 现在说不要就不要,就连葫芦里的酒喝起来都没有什么香味。 “去浮离的邻国——佛罗。” 船只停靠的地点虽然在浮离,但却是距佛罗不远,不出一个小时就能跨入佛罗的地界。 “去佛罗倒不如去爱诃,起码爱诃对褪凡者的敌意没那么大!” 简老头弓着腰,背着手,咳嗽几声说道。 顾东言闻言,朝简老头淡淡地瞥了一眼。 “你请便!” 然后不由分说地朝着佛罗的方向前进。 “你…你在干什么蠢事?” 陈念珠鼓圆了双眼,“我们不是说好了,什么事情都由他做主吗? 避祸之眼预测的结局是不会出错的。 你想去爱诃你就自己去吧,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说完,快步追了上去,除了顾东言身边安全外,其他地方都写着大写的危啊!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是大哦,连说都说不得。” 简老头摇摇头,慢悠悠地跟在两人后面。 明明爱诃,才是最安全的去处,只要在爱诃站稳了跟脚,日子比在归一岛的生活还要逍遥。 那佛罗,不提也罢。 往日里过得安稳还是看在大虞的面子上,如今大虞自身难保,就凭借它的机械之都焉能保全自身。 到时候被爱诃打下了,得到的结果那就截然不同。 陈念珠步伐飞快,追上顾东言,气喘吁吁地说道:“简老头不是故意的……” “止住,他是不是故意的都与我无关。” 顾东言打断了陈念珠的解释,“正如我之前说的一样,既然选择跟着我,那么一切都要听我的。 既然他有自主的想法,那么便不适合跟着我。 我不需要一个不稳定的存在,给自己找一些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灵性感知到后面跟上来的简老头,眉头微蹙,“即便跟上来也没用,佛罗也许不会欢迎他!” (洋柿子欺我太甚,我要开始摆了,一天两更,不如一天一更) 第98章 机械之都,微笑茶馆 简老头对顾东言的话嗤之以鼻。 他堂堂一个玄阶褪凡,到哪里不都是中流砥柱,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佛罗。 贵族老爷一贯喜欢用他们微不足道的脑容量和浅薄的见识衡量一切。 这不,老头子跨入佛罗的机械之都也简简单单。 机械之都到底是被称为机械之都。 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个大型工厂,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再往里走,就是工人和居民居住的复式公寓。 狭小、阴暗,一间房间刚好能躺下两个人。 拥有阳台的房间绝对是抢手货,而且一般只有,有一定身份的普通人才能买得上这种房间。 然而这只是外环,内环才是贵族的居所,以及真正的佛罗。 普通人和贵族的地域由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分割开来,跨过交易市场,就能瞧见佛罗精美与奢华的一幕。 而最为显眼的东西,就是一栋即将完工的殿堂。 它与四周建筑格格不入,纯白的外观,凸显出自身的高贵与美丽。 “佛罗什么时候弄了这些东西?难不成他们要祭祀野神?” 简老头瞧见富丽堂皇的群星殿堂瞠目结舌,这种风格怪异的殿堂绝无可能是道观和佛寺。 这里的野神,指的不是神只,而是如季无常之流走了香火途径的人。 由于无法承受众生之情欲,往往以堕落者之身存活于世。 或千面,或千目亦或者是千手。 行为举止怪异,以香火为食,以生灵为祭。 此类野神或许短时间内能带来国家裨益,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生灵涂炭,就连贵族老爷和褪凡者们,最后恐怕都无法压制这类野神。 顾东言皱了皱眉,离简老头的距离更远了些。 有道是,祸从口出。 在一个殿堂面前辱骂被供奉的存在是野神,就算他这位被供奉的本尊不收拾他,那些信徒也不会放过他。 他能活到这个岁数,恐怕也是沾了陈念珠能无伤使用避祸之眼的光。 果不其然,没等几分钟,远远吊在顾东言身后的简老头,突然就被一群人给拦了下来。 身上穿着长袍,像极了教会的的白袍。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的长袍上刻着不同颜色的星星以及几种模样常见的金属。 金属在星星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简老头看见顾东言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一急,掀开葫芦塞子,里面的剑气的气息吐露,试图逼退这些人。 “这位老先生,还请您向星主尊上致歉!” 固兰汀眯着眼睛站了出来,头发花白,一身的肌肉却让看起来比简老头大了两倍。 “致什么歉,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野神指不定是什么堕落者,让我给一个堕落者致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简老头中指与食指并拢,剑光喷薄而出,冲着众人而去。 在他的感知中,固兰汀也是玄阶,只要费些功夫,绝对能挡住这道他只出了三分力的剑光。 刚好让人追上快要在他视野范围内消失的两人。 谁料,固兰汀一步上前,只用胸肌便全然挡下简老头的剑光,同时响起厚重的兵戈交加之声。 “剑气葫芦,你是大虞的醉酒客?” “知道老子的名号还不速速让开?” 一个转眼,顾东言的背影彻底消失,就连陈念珠的身影在犹豫片刻后也彻底消失不见。 “呵,大虞早就成稀巴烂了。 你个水匪在水上自然是没有敢动你,但你现在,在我们佛罗的地盘。 没有大虞的底气,你也敢如此嚣张。 就让我试试,你这醉酒客的份量!” 说吧,固兰汀抡起自己从身后拿出一把颇有份量的小锤子,向前扑去,与简老头弄出来的剑光打得不分上下,在大街上缠斗起来。 离开简老头的视野,顾东言并没有放慢脚步,而是拐了个弯,在一个小巷子找到了前往群星殿堂的另一个‘入口’。 这是一家大麦茶馆。 一进门就能嗅到浓浓的大麦茶的味道,嘈杂的叫喊声,以及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最左边的是一个八角笼,那些叫喊声和污言秽语大多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右边则是吧台,妩媚的服务员正端着调制好的大麦茶,从吧台中出来。 若非在星宫的光幕上,一切对于顾东言而言一览无余,他也断然不会发现,这里居然会是群星殿堂的暗口。 顾东言带着陈念珠走到吧台前。 工作人员见状立马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两人。 “客人需要些什么大麦茶?” “一杯招牌大麦茶谢谢!”顾东言微笑着,然后对着开始忙碌起来的调味师继续道:“我还想要见一下你们的老板。” 调味师手上的动作不停,回了一个微笑,“鄙人不才,正是微笑茶馆的老板。” 茶水在他手上如指臂使,不消片刻,一杯招牌大麦茶就递到了顾东言面前。 “您的招牌大麦茶,请慢用!” 顾东言浅尝一口,味道居然比记忆中的好上不少,香醇浓厚。 他放下杯子,轻轻在吧台上敲了两下。 “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那位!” 茶馆老板停下了动作,好奇地在顾东言身上多看了几眼,“客人是外地人吧?谁不知道我威杰在这里开了十几年的茶馆,我怎么不知道我背后还有老板?” “不必否认,你去告诉那位学徒小姐,这是命运的指引,她自然会愿意见我。 我有充足的时间在这里等候你的消息。” “什么学徒小姐,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继续在茶馆里喝大麦茶,我欢迎至极,可如果你再说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恐怕就得送你出去了。” 威杰微笑着否认,然后继续他的工作。 真是足够谨慎! 顾东言不再多说什么。 他留下外面的锦毛鼠,爬上了茶馆的高处。 已经看到了,一位醉茶的客人,在摇摇晃晃地走出茶馆后在一处小巷子里立刻换了模样,快速朝富丽堂皇的皇宫走去。 陈念珠有些无聊,坐在顾东言旁边耷拉着脑袋。 微笑茶馆有明确规定:禁止向未成年售卖喝大麦茶。 所以,她在茶馆里什么也干不了。 第99章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该死,杂碎!怎么又输了?!” “完了,完了,反着买裤衩子都已经亏没了,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放出来,比赛反买别墅内环的消息。” “拳神无敌,拳神无敌!” “什么最强新星,在拳神面前都是跳梁小丑!” 顾东言正安静地等着消息,旁边的八角笼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懊恼声和欢呼声的交响乐。 抬眼看去,两个鼻青脸肿的选手,胜者正享受着殷切的贪婪,而败者正遭受恶毒的谩骂。 “卑劣的赌徒!” 陈念珠暗啐一口,对此颇为不屑,“想靠运气在赌桌上翻盘,不是钱包空空就是脑子空空。” “归一岛也有类似的…游戏?” 顾东言原本是想说比赛,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把比赛换成了游戏二字。 一场恶劣的游戏。 “有的,归一岛上什么都有,那些没事干的水匪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抓一下渔民过来,让他们自相残杀。” 陈念珠点点头,“不过也有一些不一样,归一岛的看台要比这里的大,场地也比这里的大。 那些渔民可以选择任何工具进行搏杀,直到一方彻底倒下。” 用无限制的厮杀,来取悦台上的看客。 这是水匪们除了酒水外,最喜欢的消遣方式。 当然如果还能一边享用酒水,一边欣赏接受这种暴力的美学,就愈发让他们心情愉悦。 陈念珠虽然厌恶这种‘游戏’,但也算是司空见惯。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避开威杰。 听到水匪二字,他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 高贵的艾德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跟一群无恶不作的水匪扯上关系? “这位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们的‘茶馆’可是正经‘茶馆’,那些都是自愿上台表演的拳手。 客人如果有兴趣也可以上台试一试,只要获得胜利就能获得一笔价值不菲的奖金。” 威杰的微笑显然变得有些牵强,提着往顾东言已经空了大号茶杯中,续上满满一杯大麦茶。 与之前的招牌不同,这一杯大麦茶通体泛着蓝色,里面泛着粼粼波光,宛如海洋中的波浪。 顾东言举起茶杯微微致意,“抱歉,我对这种活动没有一点兴趣。” 八角笼里打斗的两名拳手,招式和力道看起来都很不错,但可惜的是他们都是普通人。 如果顾东言真要上台,结局也只能是‘三七’开。 还不等他品尝这一杯看起来格外美丽的大麦茶,在天台晒着太阳的锦毛鼠给顾东言的灵性反馈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一位戴着面纱的金发女士,端庄而又优雅,正朝微笑茶馆缓步向前。 顾东言放下杯子微笑着对威杰说道:“你也许需要给我们安排一个安静一点儿的房间!” 威杰冷下脸,“先生,这种玩笑……”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士就已经推开了茶馆的大门。 婀娜多姿的身段,引起不少客人不雅地吹着口哨。 “瞧,我说了你也许需要安排一个安静一点儿的房间。” 顾东言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热切地跟艾德琳打着招呼。 “你好,学徒女士。” “你就是从东境来的那位?” 艾德琳的反应远比想象的要激动,“太好了,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我们送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佛罗了!” 在一个地方能拥有两位聆听指引的信徒,无疑是表达了星主对于佛罗的重视。 简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浅浅压制住自己的兴奋,艾德琳对着威杰吩咐道,“把后门打开!” “是!” 威杰有些吃惊,这两人还真的认识艾德琳长公主殿下,并且长公主殿下对这位陌生男人的态度很不一般。 这男人的相貌和模样确实不错,莫非这就是殿下拒绝了不少国家的太子提亲的原因? 茶馆后面是一些模样怪异的房间,威杰只是把门打开,然后如同侍卫一样守在门口。 “星主在上,真不敢相信你是怎么找到这个茶馆,明明在星宫内我什么都没说。” 艾德琳领着两人来到最中间的房间,按下墙上的机关,一个地下通道缓缓显露眼前。 顾东言微微一笑,“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源自‘星主’的伟力,无需做过多的解释。 闻言,艾德琳也不在这一点上纠结,顺手拿起放在通道口的油灯,带着两人往通道里面走去。 “你来的时间刚好,群星殿堂明日就要竣工,你可以群星殿堂教主的身份出现在佛罗。 不过这一位……” 顾东言沉吟片刻,“她是绝缘体,我想她对你机械类的途径应该会很有帮助。” 机械途径类的制造物,给绝缘体用最为合适。 当然,这个世界上,除了途径几乎就没有什么不适用于绝缘体的东西。 陈念珠打起十分精神,警惕心拉满,顾东言的这副模样跟‘人贩子’刘乐真的太像了。 “绝缘体?!真的有这种体质?” 艾德琳已经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雀跃,“天呐,我只在宣威帝留下来的书籍中见过关于这种体质的描述。 一定是星主的指引,让你把她带到佛罗!” 转过头,蹲下身子对着陈念珠说道,“如果可以,我能邀请你作为群星殿堂的特殊的护卫人员吗?平日里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特定的时候帮我测试一下被研发出来一次性灵物的最大威力就好!” 一次性灵物? 顾东言眼神微微闪烁,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灵物就是灵物,怎么还弄出一次性的东西出来。 除非这种灵物,佛罗能大批量生产,才能被冠上一次性的前缀。 “老梆子说的话虽然不怎么靠谱,但眼光绝对没错,这位学徒女士在机械类的途径上果然是天赋异禀。” 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毫无疑问是艾德琳在接触学徒途径之后,弄出来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长得如何,跟真正的灵物有什么区别。 陈念珠一时间不适应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顾东言,见顾东言面无表情,这才迟疑片刻说道: “我更想当一个普通人。” (暂时还是维持二更!) 第100章 愿命运一直指引你前行 “你想跟茶馆里的那些人一样,去工厂里一天工作12小时?” 艾德琳很吃惊,她绝对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有这么怪异的癖好。 12个小时的工作制度是强制性的,普通人一旦没有达到12个时辰的工作量,就不会得到工厂分配的生活物资。 为了得到更多的生活物资,几乎所有的普通人都在为提高自己的身份而努力。 干更多的活,又或者是达到更高的完成度。 总而言之,12个小时是仅仅只是能得到生存下去物资的基本时长。 “12个时辰,他们难道不睡觉了!?” 陈念珠被惊吓得合不拢嘴。 难怪往来的商人都说南部诸国的贵族根本就不把普通人当做人,看来这是真的! “是六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两小时,是宣威帝定下来的计时方式。”顾东言解释道。 说起来,这座机械之都,才是保留宣威帝想法最多的一座城市。 “六个时辰也很离谱好不好……” 陈念珠张嘴刚想反驳,忽然想起了被水匪们捉去归一岛做苦工的渔民。 那些‘普通人’的工作日夜兼备,时长绝对远超六个时辰。 旋即把脑袋耷拉下来,“可我就想过那种吃吃喝喝,什么事情都不用干的生活。” “那你就想想吧,皇帝的生活未免都没有那么舒适。” 顾东言翻了一个白眼,他还想天天躺在在摇椅上晒太阳呢。 无论什么世界,这都不是人类能够过上的生活。 要么是蛀虫,要么是神仙…… 艾德琳提着油灯抿嘴一笑,朝陈念珠眨了眨眼睛: “那你可以先接受我的工作邀请,一般情况下,它只会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从茶馆到群星殿堂的通道很长,跨越了两条街区,有很长一段距离都需要提灯才能照亮地面上的道路。 墙壁上刻有如长袍上一样的星星与花纹,而且离殿堂越近,通道墙壁的装饰就越是华丽。 尤其是快到殿堂出口的时候,旁边镶砌的壁灯宛若耀眼的群星,它们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比艾德琳手上的提灯还要明亮。 “见过殿下!” 两名侍卫守在通道出口,穿着暗银色的厚重盔甲,配有制式长剑,在‘星光’笼罩下格外威严。 褪凡者?不,是普通人! 顾东言眼神扫过,这两人身上毫无灵性波动,赫然是两名普通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约给他一丝危险的感觉。 “不必多礼。” 艾德琳对他们两人的敬礼表示回应。 将提灯挂在旁边特意凿空出来的一个窗口处,然后向两人介绍道: “明日后,这位是将会是群星殿堂的教主,在殿堂内的地位与我等同。” “教主?!” 两名侍卫惊愕的表情溢于言表。 一是关于教主之位,固兰汀大师和颜如大师为此争执了许久,突然冒出一位神秘的教主,恐怕会引起两位大师的不满。 二是这位神秘的‘教主’,模样看起来过分年轻,不像是能够让人信服的样子。 但这些跟他们两名侍卫没有关系,他们高声应答:“遵命,殿下!” 同时向顾东言敬礼:“见过教主冕下!” “不用这么客气,我现在还不是教主。” 顾东言以微笑回应。 艾德琳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无需拘谨,群星殿堂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我说你是,没人会否认。 再说,你跟我同样能聆听尊上的指引,如果这样都不能成为教主,这个群星殿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顾东言,学徒小姐也可以称呼我为艺术家。” “姓顾…,顾可是大虞的大姓…” “随安王是我兄长。” 听到顾东言意简言赅的自我介绍,艾德琳的步伐略有停顿,或惊讶或诧异,又或者有些不好意思。 “难怪在星宫内你会是那种反应…… 我再次向你致歉,请原谅我在星宫里不礼貌的发言。” 顾东言摆了摆手,语气略显轻松,“不碍事,这是注定好了的命运。 世界宛如一个艺术品。 沾染上灰尘可以用清水清洗,外表的肮脏可以用花纹掩饰,但一旦材质开始腐朽,一切就只能推到从来。 我追随命运的指引来到此处,亦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听起来又像是胡言乱语,让陈念珠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艾德琳却是听出了顾东言的言外之意。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所以星主尊上给予了我们希望,赐予我们庇佑以及命运的指引。” 顾东言面不改色地用言语夸赞着‘星主’,虽然一切都只是由一次摔意外的摔跤而开始。 艾德琳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推开了位于阶梯上的大门,光明如潮水般涌入。 “到了!” 外面就是华丽到让人瞠目结舌的群星殿堂! 水晶制作的穹顶,点缀着不同颜色的繁星,随着纹路的动向,看起来像一条缓慢流动的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即视感扑面而来。 “怎么样,群星殿堂符合你这位教主的要求吧?” 艾德琳眉眼蕴含着笑意以及自豪,“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嫁妆都用在了这座殿堂上。” 顾东言点点头,“嗯,威武,霸气,无处不充斥着一股野心勃勃的气息。 我需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你只需要引导信徒们向星主尊上献上最为纯粹的信仰。 当然,如果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信徒排忧解难就再好不过。” 艾德琳深深地看了顾东言一眼说道,“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做。 宣威帝有一句话我想很适合你。 当一个人在没有足够强的力量之前,最好先学会韬光养晦。” “多谢学徒小姐警醒。” 顾东言拱了拱手,正如他所想,会花大力气建立一个殿堂的人,绝对是充满野心之辈。 不过它的主人,恰好懂得猥琐发育的重要性,并不需要他通过星主的身份来进行提醒。 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对了,学徒小姐……” “我叫艾德琳,是佛罗的一位公主。” “好的,学徒小姐,请问我的月俸在哪里领?” “我的,我的还有我的!” 顾东言摊了摊手,陈念珠跟在后面摊了摊手。 “我会在佛罗的钱庄给你们开一个账户,每个月都会打一笔工资进去。 至于住宿问题,教堂内有足够的房屋任你挑选。 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感谢你的慷慨,愿命运一直指引你前行!” (请假请假,今天要带噬元兽去洗澡,可能只更一章!) 第101章 一个合理的要求 群星殿堂的剪彩声势浩大,几乎所有贵族都出现在剪彩仪式上,其中包含了佛罗的国王——艾维斯。 信徒们在殿堂中欢呼雀跃,就连远在工厂的工人也为星主供奉了一部分信仰,因为小气的工厂老板,今天也都多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今天这个好日子,你不说些什么?” 艾德琳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站在穿着朴素长袍的顾东言旁边,小声地问道。 “不重要,只要我不动声色,你们佛罗的贵族只会以为我是你放在明面上的靶子,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顾东言脸上凹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可那些信徒不会这么认为…… 他们会怀疑尊上是否会有能力庇佑他们。 这是对尊上的一种侮辱!” “所以你没有献上祭品,寻求尊上的旨意吗?” “什么……?” “比如这样……” 殿堂朦胧的神像上,一个巨大的虚影凭空出现,伟岸而又神秘,祂坐落在星河之中俯瞰世间。 与此同时,随着顾东言举起双手,无数的光芒从神像上脱离融入天空中的虚影,一缕白雾从天际垂落,笼罩在神像之上。 “见鬼,灵性怎么耗得这么快?” 从老梆子那里弄来的方法,以自身灵性作为信仰沟通星宫的桥梁,就可让星宫的模样短时间显化。 以顾东言黄阶中品的灵性储备,也仅仅只让异象维持了十秒。 至于抠搜的老梆子为什么会给,那完全是顾东言的威逼利诱。用不给艾德琳后面途径的理由作为胁迫,真是一威胁一个准。 “这真是神迹!” 艾维斯颤抖着手,看着萦绕在雕像上的白雾,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就在艾维斯准备跪下去的时候,顾东言伸手拦住了艾维斯的举动,用温和的嗓音说道:“国王殿下无需多礼,星主尊上对国王殿下同意在佛罗建立群星殿堂行为颇为满意,特许殿下不用下跪的权利。” “这是我应该做的!” 比起之前敷衍的行为不同,此刻的艾维斯眼中明显带上了一丝热切,“刚刚我看到星主尊上四周还有四把椅子,这是……” “这是星主殿下在世间的代行者,其中一位便是艾德琳殿下。 她建立的群星殿堂将为佛罗带来尊上的旨意,以及帮助。” 顾东言把艾维斯的目光继续引导在白雾上,带着他近距离感受白雾的好处,“向星主尊上献出自身的信仰,你将获得尊上的指引。 你所见的一切,将会是你注定的命运! 愿你受到命运的指引!” 艾维斯愣在原地,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未来佛罗无比繁荣昌盛!” …… 这次虚张声势的效果很好,加上国王的‘倾情演出’,几乎在所有贵族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个种子。 而他仅仅是消耗了能补充的灵性,以及损失了神像上收纳的部分黑光。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艾德琳目光复杂,跟顾东言比起来,她简直就像一个不被星主宠爱的孩子,要不是这次得神迹让她得到了下一个途径的信息。 她恐怕得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是星主尊上的信徒。 “一些简单的尝试。” 顾东言说得风轻云淡,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星主与道祖和真佛不同,只要供奉足厚多忠诚的信仰,尊上就会给予我们回应。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对星主尊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对信徒更是一件好事。” “你难道不怕因为自己的举动触怒尊上?” 顾东言觉得有些好笑。 他触怒他自己吗? 摇摇头说道,“命运会指引我前行,如果我干了什么愚蠢的事情,它自然而然地会提醒我。。” “下次这种事情,你需要提前跟我商量好。” 艾德琳说道,“早知道你能弄出这么壮观的场景,我就让全工厂的工人都休息一个上午,让他们也来瞻仰尊上的神迹。 现在倒是浪费了一个好的宣传机会。” “机会还会有的。” 只要时间合适,多搞出几个这样的神迹来收割黑光也不是不行。 艾德琳挥了挥手,“算了,殿堂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王宫的仪仗队即将离开,贵族们也纷纷退场,他们需要消化一下今日顾东言弄出来的‘神迹’对佛罗的影响,作为佛罗长公主,艾德琳需要随着王宫队伍一同离去。 此刻藏在殿堂房间中的陈念珠,听到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离开群星殿堂的动静,从祈祷的房间中,探出个脑袋左瞧右看。 嘴里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在群星殿堂中的职位为隐徒,顾名思义,是藏在暗地中的信徒…,虽然她可能并不怎么信任所谓的‘星主’。 一切都如顾东言的预料,他以群星殿堂教主身份隐居的生活,正步入正轨! …… 佛罗的皇宫内,艾德琳拜别国王,立刻回到自己的寝宫,脑海中浮涌出‘星主的指引’——一份名为‘鲁班’的特殊途径的。 [鲁班途径,不属于任何序列。 所需秘药:长叶锯齿叶,勤劳者满意的汗水,灵物七窍玲珑心。 途径仪式:一年内,打造出一件从未现世的机巧之物。] 寻找途径的材料很难,但比这更难的是后面的仪式…… 锻造出一件从未现世的技巧之物,这毫无疑问,想要达到这个目标,艾德琳必须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知识,刻苦地钻研技术。 然后能不能研究出来,这还是没影的事! 艾德琳连连摇头,“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仪式!” 就在念头在海里划过的一瞬间。 宣威帝遗留下来的手册上的内容,顿时浮现出来。 等等,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仪式只需要锻造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的没有的事物,那么她成功打造只存在于宣威帝手册中预测的蓝图部件,是否可以算作是完成仪式? 对,一定是这样,星主尊上定然不会给予这种令人绝望的仪式。 既然如此,她或许应该向周边诸国增加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为了提高一次灵物的产量,佛罗需灵物七窍玲珑心的帮助。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第102章 四月后 四月后。 万物生长的春天,宛如被翻过的书页,一下子结束了自己的进程,佛罗和群星殿堂也与此同时越过种子发芽的萌芽期,步入夏季生长的茁壮期。 [群星日报: “固兰汀大师研发出更为便捷的制式武器,甚至还能带上少许褪凡者的力量”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三日后大婚,举国同庆!” “爱诃、桑梓、浮离等十六国放弃在南部的国土,举国迁入大虞南境、东境遗址。 南部沿海之贫瘠国土,以及贫民全部遗留给佛罗……”] 顾东言把手中群星日报放下,眸子中光芒点点。 群星日报是艾德琳弄出来的东西,作为宣威帝的忠实粉丝,她深知舆论的重要性,并把日报的售卖点放在群星殿堂的建筑前。 现在,群星日报开始展现它的獠牙。 “南部诸国还真没有傻子。 他们可以允许佛罗发展工业,但绝不允许佛罗跟他们一样,也在大虞的残躯上撕咬一块肉下来。 而且所谓的举国搬迁不过是迁走了褪凡者以及贵族,所有的劳力看似遗留给了佛罗,实际上却是极大地增加了佛罗的负担。 ——佛罗的贵族们肯定不愿意放弃管理其余16个国家在南部遗留下来土地的机会,而他们却没有足够武装力量以及褪凡者去管理遗留下来的‘劳力’。 其他国家的人,很乐意见到佛罗为这种小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这是阳谋!” 陈念珠笃定地说道,读过几本书之后,她迫不及待地在顾东言面前卖弄自己的学问。 “是阳谋,所以这才是艾德琳的高明之处。” 顾东言点点头道,脚步缓慢地朝殿堂内走去。 “其他国家的决定跟艾德琳姐姐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日报! 这个世界上哪里都不会缺聪明人,她把固兰汀的新发明跟这个消息放在一起,极为容易让束手无策的贵族们想到并提出用普通人管理普通人的办法。 然后他们就会发现,用普通人管理普通人是一个绝佳的方法,会让他们生活更加舒适,也会权力更加稳固。 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入机械类途径的浪潮,群星殿堂也会增加不少忠诚的信徒!” “这样啊,听起来总感觉艾德琳姐姐比你更适合成为群星殿堂的教主。” “本就如此!” 顾东言不做否认。 他本来就不擅长发展教徒这种事情,再者星宫所需的黑光完全足够,当前阶段,他又不用信仰来作为自己情绪的锚点,自然也不需要发展更多的信徒。 而这些对于艾德琳来说,只是她野心微不足道的一角。 正走着,忽然一个年轻人低着脑袋,一头撞了上来。 顾东言用食指摁住他的头颅,这才避免了,一场‘小事故’的发生。 年轻人惊醒,连忙对着顾东言行礼,“教主,早安!” 这人是顾东言和陈念珠在第一天到达佛罗时,在微笑茶馆见过,打输了比赛的拳击手里格。 “早安,里格,大清早就这么匆匆忙忙,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的,是威杰老板说找我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这是一件好事才对。”顾东言微笑着说道。 “唉,不是的教主,威杰老板之前说过,这件事情可能有生命风险……” 里格的情绪并不高昂。 忧虑和忐忑在面相上显露分明。 顾东言指了指露天的群星殿堂,“无须担忧,星主将你的虔诚收于眼中,祂会给予你充满生机的指引。” “多谢教主的祝福,唉,先不说了,我得去找威杰老板去了。” 里格又叹了一口气,步伐匆匆,快速离开了群星殿堂。 顾东言把目光从里格身上收回来,继续悠悠地往他的‘工作室’走去。 内心感慨道,艾德琳果然是准备了后手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微笑酒馆培养的拳击手都会收到一个相同的任务。 他们将会成为第一批使用带有些许褪凡者力量的制式武器的普通人…… 但这些依旧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步伐轻盈地回到工作室后,继续捣鼓他的雕像。 是否掌握一门途径,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位褪凡者敢大放厥词,说自己完全掌握了一门途径。 即便顾东言也是如此,绝不敢保证他彻底掌握了画家途径和雕刻途径。 只能是说,他对这两门途径的钻研程度,已经达到了足以掌握下一门途径的地步,譬如,能在完成雕刻的同时,也能以雕像本身为基础,在上面完成好几幅不同画作。 画在雕像上面的画作,能以雕像本身具有灵性驱动,并且跟他们驱动自身的路径并不冲突。 故而由顾东言创造出来的雕像,在灵性耗尽之前,相貌模样以及外表装饰,都与普通人没有一点儿区别。 甚至在战斗能力,只要是与战斗无关的褪凡者,也不一定是它的的对手。 “四个月,把木雕中其他雕刻手法融汇贯通,是算快还是慢?” 比起普通的褪凡者来说,顾东言的速度绝不算慢,甚至遥遥领先。 但对于顾柏松、顾东辞以及艾德琳这种天赋异禀的褪凡者来说,那又是慢的离谱。 早在两个月前,艾德琳就已经掌握了鲁班途径,并且从‘星主’手中得到了‘枢纽’途径以及其相关秘药信息和仪式。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势头,恐怕再过几天就能听到她掌握了枢纽途径,成功凝聚身外物迈入玄阶的消息。 “看来我也要琢磨一下,下一个途径,以及下下个途径该选择什么途径……” 说完,顾东言在房间内激活了一尊与他等比等分雕刻出来的雕像,在雕像内留下一大半属于自身的灵性。 然后带着他的肉身一同进入星宫。 另一边,陈念珠如往常般,带了一些大麦茶和食物,去群星殿堂的地下牢房中,探望了被锁在深处的简老头。 四个月前简老头跟固兰汀打的那一架,两人不分上下。固兰汀如同铁器一般的身体让他很头疼,他的剑气也让固兰汀异常难受。 但这是佛罗,简老头跑又跑不掉,灵性与固兰汀的一同耗尽后,就被剩下的褪凡者抓进了监牢。 在顾东言彰显星主神迹后,侮辱‘星主’在佛罗的律法中便是重罪! 没有得到星主的宽恕,他将被永远关押在群星殿堂不见日月的监牢之中。 (抱歉,昨天有老人家生病了,在医院照顾,最近有空就写,一更,如果忙的话说不定会断几天……) 第103章 避祸之眼的预测:小凶 “珠丫头,你怎么又来了?” 简老头有气无力地倚在精铁铸成的牢房,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手上戴着玄色链铐,宛有千斤之重。 “来看看你,怕你直接死在这里。” 陈念珠把食物从窗口塞入,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真怀疑我娘亲把你从定安王府带出来,不是因为你是一个玄阶的褪凡,而是害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hetui,那老什子星主就是一个不入流的野神还不叫人说了? 我好心提点他们,他们却把我关入这牢房,果然不愧是南蛮之地的蛮子。” 简老头眼神尽量不去看陈念珠送来的东西,但咕咕直叫的肚子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窘态。 玄色的链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日夜不停地吸收他体内的灵性,导致他的状态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陈念珠停顿了一会儿,继续把东西塞进去。 直到带来的东西全部送进了牢房,才缓缓开口说道:“简老头,你的话让我很失望,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不是珠丫头,你相信我,那真的是个……” “那不重要!” 陈念珠严厉地打断了简老头的话,黝黑的眸子中看不清神色,“一个做出不合理的举动,非蠢即坏,我从出生就认识你,你一个在水匪窟中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绝不可能是蠢人。 所以,你只能是‘坏’了。” “一个坏人,受到刑罚是很合理的事情。 况且,你不仅仅是坏,而且坏主意还打到了顾东言身上,并且瞒着我进行,这就证明了,这一举动并不是出自你的手,你背后还有人在策划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佛罗的艾德琳长公主殿下为了照顾我的心情,你应该早就死了辱骂星主的那天! 直到今天,你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我想,你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情分给耗尽了……” 简老头双手抓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是与不是你自己知道。”陈念珠垂下双眸,离牢房远了几分,“避祸之眼提醒过我,来这里看你会有一定的风险。 事实也正是如此,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对我也产生这么浓烈的杀意?” 一根细长的钢针从简老头指尖缝隙爆射而出,瞬间撕裂了陈念珠的衣物,击中胸口。 胸口的一尊小人雕像碎裂,在空荡荡的牢房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久不停歇! “……居然没死,避祸之眼的功效一如既往地逆天…” 简老头双目通红,眼底闪过一丝癫狂,“上天不公,真是不公! 你母亲如此,你亦是如此! 区区普通人为什么能不付出任何代价使用高贵的灵物?而我堂堂玄阶褪凡,却如同你们呼来喝去的一条老狗! 甚至你连把我从这牢房中救出去也不愿意。” “你母亲那个蠢货使用避祸之眼也会被骗过,死在了陈试手中,为什么你不行? 只要我拿到了避祸之眼,我就能逃出这个该死的牢房,我是高贵的玄阶褪凡…… 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没有!” 说话间,简老头的身体突然膨胀成一个椭圆形的大球,一根又一根的倒刺从他身体中钻出。 土黄色的葫芦变成了暗红色,钻出一截剑尖,插在简老头的头顶。 他畸变了! 褪凡者褪凡的路程很惊险,而堕落就在一瞬间! 脸部颧骨处长出的倒刺,正映照着虫卵般细密的眼球。 陈念珠面色发白,又连连后退! 手中拿着腾龙鞭,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避祸之眼的预测,从来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而这次预测的结果是:小凶! 堕落后的简老头,手臂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监狱的牢房,通红的倒刺,燃烧着无穷的愤怒,融化了四周的阻碍物! 宛若炮弹一般,朝逃跑的猎物扑去。 “嘿嘿,该死,你们这种恶心的虫子通通去死,我可是高贵的褪凡,我可是高贵的玄阶!” 头上葫芦稍微把剑尖拔出,一股污浊的剑气喷射而出,用极快的速度逼近陈念珠。 陈念珠手中的腾龙鞭,反手一挥,将这股污浊的剑气打得四分五散。 看似轻松,实则有些不妙,一缕污浊的气息顺着鞭子的一头爬了上来,鞭子上的腾龙突兀多长出了一只龙爪。 “完蛋!” 陈念珠虽然不能感知灵性变化,却是能察觉到鞭子上出现的别扭,立刻将腾龙收起来,拿出顾东言交给她的高傲者指骨。 指着简老头的畸变体说道,“停下!” “好!” 畸变体一愣,嘴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好字! 身形随之一滞,随后又立刻提升速度朝陈念珠追去! “没用,顾东言到底给我的是什么垃圾啊!” 陈念珠脸色沉沉,她跑得再快都不如畸变体的速度快,而且指骨似乎也沾染上这些污浊的气息发生不规则的变化。 它竟然开始向后面衍射出一小截手掌! 指骨微微弯曲,似乎有指向她自己的意图。 “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伟大的星主尊上,快来救救你陷入窘境的信徒吧!” 说时迟那时快,畸变体赶上陈念珠的一瞬间,一束火光从陈念珠的肩上一闪而过,击中了畸变体。 强大的作用力,让畸变体往后飞了一段距离。 “我的天,真的有用?!” “当然,星尊上会庇佑一切陷入困境的信徒!” 廊道里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一个人的身影由远及近,身边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 璧灯映照出精致的侧脸,来人正是艾德琳。 她手上拿着一件模样怪异之物,如果顾东言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一把老式风格的左轮手枪! 也是这把手枪,让艾德琳成功完成了鲁班途径的仪式。 “艾德琳姐姐!你怎么来了!” 陈念珠松了一口气,顺势躲在艾德琳身后。 “自然是命运的指引!” 艾德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陈念珠。 事实上,她在陈念珠进入监狱的时候就到了,观察了一段时间才选择出手救人。 宣威帝说得果然没错,绝缘体并不能取代六扇门,他们只能用来对付对付褪凡者,一旦碰到堕落者者以及褪凡者堕落的情况。 赖以生存的灵物一旦被污染,他们将毫无反抗能力…… 第104章 审判之剑,猩红光芒 上天是公平的。 只不过,它有属于自己计量公平的一套标准。 “感谢星主!” 陈念珠双手合十,学着记忆中顾东言的模样,像模像样地做着祷告。 不过旁边的堕落者可不会静静地听着她的祷告。 身上的突刺暴涨,让它飞快地起身,旋即猛地一个冲刺向两人狂突。 砰、砰、砰! 艾德琳动作迅速,连续三发左轮子弹从枪管喷射而出,里面隐隐有光芒闪耀,爆裂开来的灵性压住堕落者的动作。 自己则是拉着陈念珠,进了一处监狱的暗道。 “玄阶褪凡变化出来的堕落者有些难搞,不知道他未褪凡前是否有追踪敌人的手段?” “有的!” 陈念珠面色苍白,但回答的语气相当镇定。 果不其然,两人进入暗道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阵墙壁被轰开的声音。 “有就好!如果没有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解决他!” 艾德琳眸子一亮,一种机巧之物出现在她足底,速度凭空快上三倍,隐隐跟堕落者追过来的速度持平。 群星殿堂下的暗道四通八达,但所有的暗道都通往一个方向——一号试验场! 整个佛罗规模等级最高的机械武器试验场所。 说得不好听,固兰汀研发的带有褪凡者力量的制式武器,不过是过家家的东西,连进入一号试验场的资格都没有。 而现在,艾德琳就是想把拥有玄阶实力的堕落者引入一号试验场的地盘,刚好试验一下,她最新研发出来的机械武器! 轰隆隆! 堕落者到底是智慧有所欠缺,只懂得一路狂奔。 顺着两人逃跑的轨迹,一头撞入一号试验场的试验广场。 放眼望去,巨大的场地,已经没有了艾德琳的身影,只能看到陈念珠一人,站在试验场的中心位置,身上穿着轻薄的铠甲,手中握着一个圆柱形的玩意。 呼吸急促,神色凝重。 “别担心,放轻松!” 艾德琳的声音从试验场的高台上传来,在她附近还有几个跨入了机械学徒途径的褪凡者,手上拿着纸笔,目光灼灼地准备记录最新款武器的试验结果。 “你只要能发挥出前几次测试的水准,那个东西就绝对无法伤害到你。” 陈念珠尝试放松,但堕落者瞬息逼近。 还真是一点儿都轻松不了! 瞳孔骤然一缩,圆柱体化为一根修长的铁棒,一道猩红的激光从棒头射出,欻地一声,将堕落者击飞! “很好,就是这样!” 艾德琳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本书籍,书籍里面钻出一个机械小人,统计着堕落者承受的力道、防御能力、恢复能力、恢复时间以及第二次发起进攻的时间间隔。 正如顾东言预测一样,艾德琳几乎已经掌握了枢纽途径,书籍以及机械小人,正是其身外物的体现。 “接下来用降魔棍敲击堕落者身上的各种突刺,测试突刺的坚硬程度,以及不同位置的突刺是否坚硬程度不同!” 陈念珠小脸紧绷,用这根轻飘飘的棍子测试坚硬程度…… 疯了吧? 她可是亲眼见到堕落者身上的突刺把监狱的铁门给切得七零八落。 不过,堕落者第二波攻势丝毫不给陈念珠思考的机会,突刺暴涨,宛如几根伸长剑尖,直避面门。 本能反应之间,手起棍落,霎时火花四射。 同时,陈念珠如之前般按下铁棍上的按钮,又是一道猩红光芒射出,再次击中了堕落者远处的身体。 一阵抽痛后,突刺不由自主地被收了回去。 “两次么?” 艾德琳注意到降魔棍发生的变化,连续两次释放出猩红光芒,似乎让它的内部结构开始发生改变。 尤其是连通内外图案,已经发生了扭曲。 “应该还能使用最后一次,褪凡者力量确实不怎么好借用,武器的材料仍然需要优化。” 陈念珠大口喘气,手臂微微发抖,刚刚的交手差点没让她肌肉痉挛。 那种恐怖的力道,若非她下意识地按下了降魔炮的开关,飞出去的那个恐怕就是她了。 机械造物跟灵物根本一点儿也不像! “到此为止,准备开启审判之剑!” 艾德琳手掌抬起对几名机械学徒吩咐道,同时声音从高空传出,“测试人员请立刻进入紧急疏散通道!” 轰隆隆,试验场的一道围墙缓缓升起,在陈念珠的身后,露出一个半米高的洞口。 陈念珠趁堕落体起身的空隙,二话不说快速钻入其中。 见陈念珠安全进入通道后,艾德琳立刻接着吩咐道:“关闭通道,三秒后开启审判之剑!” 话音落下,试验场的天幕打开,露出三千个黝黑的洞口,纷纷调整角度,对准已经起身的堕落者。 “嘶,昂~” 堕落者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放弃了继续追逐陈念珠的举动。 突刺向内凹陷,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巨大的铁球。 艾德琳默默地观察堕落者的举动,发出最后指令。 “三、二、一!” “审判!” 轰!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审判二字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而响起,三千个洞口一并射出猩红光芒,落点汇集在试验场内的大铁球身上。 霎时间,大铁球在光芒中消融,只留下了一柄以葫芦作为把手,奇怪的长剑。 “灵物…” “奇怪,灵物不是只有褪凡者可以析出吗?怎么堕落者也能析出灵物?” 艾德琳有些疑惑。 此刻陈念珠一瘸一拐地通过撤离通道走到艾德琳旁边,看着堕落者遗留下来的葫芦,眼神黯淡,解释道: “褪凡者跟堕落者没有区别的,一样可以析出灵物以及褪凡材料的替代品。 之前大虞的贵族们就饲养了不少堕落者……” “饲养?堕落者也能饲养?怎么饲养” 艾德琳眼中忽然涌起极大的兴趣。 如果她也可以饲养堕落者,那么她的机械造物岂不是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试验品? “当然可以,对于大虞的贵族老爷而言,他们有足够强的武力镇压堕落者,只需要定时喂养一些牲畜一样的‘普通人’,就能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牧场。” 用人命喂养堕落者,这令人何等毛骨悚然! 饶是艾德琳听到了这个信息,鸡皮疙瘩也立刻起了一身。 第105章 组织“交易会” “难怪这么些年世事变迁,大虞依旧稳坐泰山,若非乱由内生,恐怕这天下依旧是大虞的天下。” 艾德琳一阵唏嘘。 普天之下,褪凡者三三两两,而大虞褪凡者之数占据其六,原来是这般缘故。 不过用人命喂养堕落者终究是邪门路数,大虞这会儿已然遭到反噬。 星主在上,佛罗绝不会走上与大虞一样的邪路。 忽然,艾德琳整个人灵性被凭空摄去,身体如同烂泥般瘫软在陈念珠身上。 几个机械学徒见到这种情况惊慌不已。 小脸比刮了腻子的白墙还白。 陈念珠则是习以为常,把艾德琳扶到座位上,摆了摆手,“无妨,这是星主在召见殿下。” …… 星宫内,艾德琳突兀出现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该不会自己心里只是升起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被星主尊上给发现了吧? 见四周座位都有人时,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放下,用尽全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座位上的四人异口同声道:“尊上福德!” 旋即,立刻沉默下来,打量着周围,观察是否多出一个‘星徒’。 自己艾德琳的群星殿堂建立之后,他们就一直用星徒来称呼自己。 顾东言坐在 “诸位安好!很抱歉再次打扰到各位……” “这又是你向星主尊上的请求?”路维声音平淡,目光仿佛能穿透白雾。 “是的,星主尊上仁和宽容。” 柴扉儿语气似乎有些烦躁,抬头看了一眼‘星主’,继而对座位上的顾东言说道:“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同为星主信徒,你是否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自然!” 话音落下,三尊巴掌大的石雕从肉体的座位上飞出,落在其余三人桌面。 其模样神态,尽与本人无二。 “作为星主最忠诚的信徒以及群星殿堂的教主,在星主的指引下,我为你们几人雕刻了一尊雕像!” 路维从桌面拿起自己的‘雕像’,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除了栩栩如生,似乎没有别的用处。 “你劳驾星主尊上把我们召来就是想让我们夸你手艺不错?” 柴扉儿只是瞥了一眼,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 她才跨入走商途径不久,也不知道是仪式的副作用还是其他。 听着顾东言的话,只感觉怒火源源不断,宛如一座欲要喷发的火山。 艾德琳倒是对雕像细细打量了一番,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她好像从未在顾东言的工作室见到自己和其他‘星徒’的小雕像…… “我想,尊上应该没有收走你的脑子。” 顾东言微笑着回应,“诚如诸位所见,你们可以在雕像内部留下部分属于自己的灵性。 介时,诸位进入星宫只要征得尊上的同意,灵性浮动便可借助雕像,与其他星徒进行交谈,甚至于交易。” “你这种行为,不是一般僭越啊?” 路维把雕像放在桌面,后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双手在胸前交叉,“有星主注视,我自然不担心雕像有什么问题,但你想成为星徒中第一话事人,凭你的实力恐怕不够。” 经过多次的‘召集’,路维差不多已经‘摸透’了星主的看待问题的角度。 祂如同高高在上的日月一般俯瞰人间,召集也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游戏。 祂并不会在意蝼蚁的想法以及…吵闹。 在路维看来,星主尊上之所以会同意这些无理的要求,不过是有趣罢了。 “话事人,不不不,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顾东言摇摇头,抬起头看向星主宏伟的身影,“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星主尊上的注视之下,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学徒小姐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德琳还在思考顾东言弄出这个东西的原因,突然话风一转就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 她知道个锤子! 此时,雕像上浮现出一句用灵性写出来的话。 [制式武器!] 艾德琳忽然就明白了顾东言的用意。 南部诸国占据了很多大虞的遗土,一边忙着消化,一边忙着巩固自己的政权。 普通人能用又带有一部分褪凡者威力的制式武器,是一件非常好用的工具。 但同时他们也会害怕,一旦佛罗研发出普通人能用又能威胁到黄阶、玄阶,等真正褪凡者武器,会对他们国家的政权产生威胁。 所以打压佛罗,是必然的事情。 但如果道门林立的西境以及寇匪遍地的北境也出现了这种制式武器,佛罗就会变成他们手中扎手的双刃剑! 不仅不会打压佛罗在工业上的发展,还必须保证佛罗的发展要远超其他的地方。 “他这是为了我?” 一时间艾德琳想入非非,直到顾东言轻咳两声,才从幻想中苏醒过来。 “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既能在星主尊上的见证下完成交易,又不会因为交易的次数而打扰到星主尊上。” “蹩脚的理由,我没有任何交易的欲望,跟你们也没有进行交易的必要……” 柴扉儿倒是有些兴趣,她的走商途径跟交易有些关联。 但不等她说话,只听见艾德琳口中说出几个她放在一起就不认识的字。 “佛罗可以为你们提供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一次性灵物,以及能够对抗能力差一点都褪凡者和堕落者的制式武器!” 刚刚还说着没有兴趣的路维,身体立刻坐得笔直,“学徒小姐,你要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 艾德琳慎重道:“星主尊上的注视下,一切谎言无所遁形” 良久,路维长呼了一口气,“如果这样,这位艺术家先生的提议想来非常不错。” 关于南部诸国在入侵大虞疆土时用到的大规模灵物,他略有耳闻,也曾派人试图暗中弄一点过来。 但这种一次性灵物似乎有着保质期,一旦过了时间,跟普通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现在,这位学徒小姐又说她可以提供能对抗低阶褪凡者和堕落者的制式武器…… 在西境,没有谁比他对能对抗褪凡者制式武器的需求更加迫切。 一旦得手,能装备到每个人身上,拥有军队的他,实力将会肉眼可见地提升一大截! 第106章 一个大胆的决定 “但还有一个问题!” 路维看向艾德琳,“我们该怎么进行这种交易? 佛罗离羌无城的距离很远,没有强大的护卫队,根本就不可能把武器安全地输送到羌无。” “这不是问题!” 艾德琳沉思片刻,给出一个令路维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可派遣一些机械学徒过去,帮助你们建设最基础的工厂以及打造一些已经研发出来的制式武器。 换句话来说,佛罗可以向你们提供技术。”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 对于佛罗来说,它的命脉就是手中的技术。 否则在群狼环伺的地盘,他们早就如同鲜美的肉羹被瓜分殆尽。 而现在艾德琳居然要把部分命脉交到其他人手上。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路维食指交叉,“那么你需要什么?又或者佛罗需要什么?” 艾德琳没有丝毫犹豫地提出了自己对应的条件,“盟友以及……更多的盟友!” “佛罗现在占据了整个贫瘠的南部,如果我们想巩固自己的领土,我们必须寻找一个外在而又强力的盟友。” “这不合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抗住南部十六国的压力!” 路维一口回绝,若非西境道门林立,褪凡者众多,那群豺狼恐怕就要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普通人组成的军队与褪凡者组成的军队不可相提并论,否则那位随安王也不能在凉国国都斩下凉帝的头颅。 “不需要你抗住十六国的压力。” 艾德琳开口道,“重新分配地盘后,临近佛罗的两个国家分别是浮离以及茨优,你只需要让其中一个国家感受到压力即可可。 当然,期间如果能获得更多盟友的‘支持’,那就再好不过……” “我我我!” 柴扉儿此刻突然跳了出来,高声道:“北边也需要这种制式武器!” 北边…,艾德琳目光多了些犹豫。 凉国大乱,原本安稳的北境此刻寇匪成群,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机械学徒能否越过这么大片疆土,就算运气好能安全抵达,本身在北境的安全恐怕也得不到保障。 不等艾德琳开口,路维就帮忙解释道:“红娘小姐,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南北跨度太大,以前在大虞的庇佑下,玄阶便可以带领商队行走。 但现在大虞崩坏,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说能安全通过南北两境。 再说,以北境目前的情况,制式武器恐怕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柴扉儿反驳道:“谁说的,我现在追随着,随安王的亲妹妹。 一个仅仅用四个月就从普通人迈入玄阶中品,冉冉升起的褪凡新星! 只要能得到学徒姐姐口中让普通人也能对褪凡者造成威慑的制式武器,再凭借随安王在北境留下的威望,一统北境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等等,亲妹妹? 艾德琳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顾东言所在的位置。 只见白雾朦朦,里面的身影没有丝毫反应。 尊位上的星主,凝视着柴扉儿,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了两下。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顾东辞虽然不靠谱,但他有个习惯叫做谋定而后动。 绝不会说头脑一热就会干出别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行刺大凉皇帝一事,定然是筹谋了许久。 所以关于顾东辞死亡的消息传来时,顾东言都保持一定的怀疑态度。 但现在柴扉儿放出这个消息,怀疑就变成了肯定。 顾东辞绝对没死! 人类身体消化秘药需要一定的时间,完成仪式需要一定的时间,掌握途径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四月入玄阶中品,这相当于一个月就要掌握一门途径,哪怕顾东韵再天才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顾东言敢断定,这个劳什子天才一定是顾东辞的伪装和冒充。 路维听到柴扉儿的反驳后,原地愣了几分钟,摇摇头,“红娘小姐,我认为你应该放缓褪凡的脚步,频繁使用红绳的能力会引诱你坠入堕落的深渊。” “我说的都是真的!”柴扉儿恼怒地说道,“星主注视之下谎言无所遁形……” “所以我才怀疑,你有了堕落的迹象!” 路维毫不客气地说道,“世界上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恐怖的晋升速度,如果有那她必然就是堕落者。” 顾东言本体此刻总算发声,“两位,这并不重要。 北方的处境不适合建立工厂,也不适合传授知识和技术。 星主尊上告诉我,红娘小姐此刻已步入了走商途径,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可以等七杀先生那边的工厂建立之后,通过走商,于七杀先生那儿获得一些制式武器。 这比直接从佛罗得到要简单许多。” “艺术家先生言之有理!” 路维难得奉承了一句,又回过头朝着艾德琳的方向说道:“不知道我们具体该怎么合作?” “等我与佛罗皇帝商量过后再做细致的计划,届时我们可以通过雕像进行更为详细的交谈。” “善!” 坐在尊位上的星主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把众人惊吓个不轻,纷纷正襟危坐。 紧接着又是一道轰隆隆的声音跟在这个字后面响起,“命运会指引尔等前行!” 说完,几缕白雾分别钻入了几人的灵性内。 随后一道柔和的光,包裹了几人,将几人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星宫陡然震动,顾东言站起身来,目光朝着那一块断碑深处,神色凝重。 细密的白雾四散相逃,瞬间将断碑后的一地尸骸展露出来。 “老梆子这是什么情况?” 顾东言右手紧握,星宫的控制权依旧在他手上。 不过,这死动静似乎不是星宫搞出来的。 是星宫里面镇压了什么东西吗? 老梆子不说话,宛如一条烂在沙滩上的死鱼,在阴影处翻着白眼。 星宫内回应顾东言的只有铁链抖动的声音,以及踏踏踏的脚步声。 一个怪物的身影逐渐从星宫深处披露。 “呀呀呀,这一届的星宫之主的味道闻起来不一般呢!” “他身上有欲望的芳香!” “胡说,明明是贪婪的恶臭!” “吃掉他,吃掉他,他只配成为我们的点心!” “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这种令人恶心的信仰!” 怪物忽然出手撕掉他在身上聒噪的面孔,对着面不改色的顾东言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 “弱小的星宫之主,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第107章 第一代星主的身外物 都说千人千面,面前的怪物却是一人千面。 每一处裸露的肌肤上都能看到一张张五官具在的面孔,相互辱骂,相互撕咬。 只有端正在脑袋上的一张面孔,略显正常,露出他满口利牙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 顾东言淡淡地回应道,失去了‘恐’的他,压根没有被怪物的这副模样所吓到。 尤其是,在他看到怪物身后疯狂涌入莹莹黑光的铁链,心中即有明悟。 星宫自身汲取来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镇压着面前地这只怪物! “为什么?因为……我能杀了你?” “废话太多,太多,快用爪子划开他的胸膛,捏碎他的心脏,感受痛苦的欢呼与雀跃!” “噢噢噢,砍下他的脑袋和四肢一同当做柴火。” “扒下他的皮,给我当做新的衣服。” …… “全他妈给我闭嘴!” 怪物双眼通红,一下又一下撕扯掉自己身上聒噪的面皮。 直到自己气喘吁吁,才整理着自己的仪表,把往翻的血肉按了回去。 对着顾东言露出开心的笑容,“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星宫之主,全是星主那个混蛋为了压制我而给我找的零食啊! 而我现在不怎么想吃零食,所以,你要跟我进行交易吗?” “我觉得不行!” 顾东言摇了摇头,“你的出现让我的恐惧兴奋,让我的忧虑暴涨!” 甚至他能感知到,杨光明和顾二爷要把内景地撑爆的趋势。 “啊啊,抱歉抱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正常人说过话了,毕竟除了星主那个老混蛋外,每一届星宫之主存活的年限都不怎么长。” 怪物挠了挠头,一根手指戳到另一张面孔的嘴中,不以为意地直接把它抠了下来。 然后晃动了一下身后的铁链,笑嘻嘻地说道,“毕竟,太老的星宫之主味道不怎么好吃!” 顾东言一惊,忽然感觉耳边有疾风掠过。 顷刻之间,怪物出现在眼前。 漫天的虚空铁链宛如摆设,宛如一个玩具。 “咦,难道那个躲起来的老东西没告诉你,我是谁吗?说起来,我多少也算没成神的星主。 你要是指望着星宫压制我,唔呵呵,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它是星主的…身外物!!! 不规则,不规矩,毫无逻辑可言的身外物! 恐惧从内景地蔓延出来。 世界在沸腾,人群在喧嚣,天崩地裂,日月失色。 杨光明躲在医院的大楼中瑟瑟发抖,顾二爷在折桂院忧心忡忡。 就在毛刺从顾东言身体中钻出,复眼在颧骨上睁开的一刻。 一道黑光垂下,稳住了他的内景地。 畸变的迹象如粉尘般从他身上消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真是太有意思啦!” 怪物拍手大笑,感受到链条上陡然加强的束缚力,脸上挤出兴奋又疯狂的神色。 “交易吗?我们来交易吧!” “我能保证你顺顺利利地走完登神序列,只要,你把你的身外物留给我就好了!” “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他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来吧,我们来立誓,我……” 轰,! 骤然间,断碑后方又垂下千百根黑色链条,不由分说,径直将怪物的身形打散。 锁住逸散的烟雾,把东西拖了回去。 隐约中,顾东言看见一个被重重锁链束缚中的人,坐落在尸山之上,俯瞰着一片血海,笑得放诞不羁! 良久后,老梆子的声音幽幽响起。 「真可怕…,他又挣脱了星宫的束缚。」 顾东言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问道,“他是谁?”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身外物”,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伪神只。」 老梆子听起来有些颤抖。 「当初星主身陨的时候,他可没少出力……」 “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这个!” 「谁又能想到,他这次冲破束缚会这么快… 如你所见,断碑后是一片无垠战场,而历代所有的星宫之主都在里面,死在他的手上……」 忽然,老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顾东言灵性连同肉身一并被赶出星宫。 脑海中的星宫两字黯淡无光,如同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显而易见,星宫的此番操作,代价极大!消耗极大! 还没等他思考,外面就传来艾德琳咋呼的声音和陈念珠的附和。 “这是怎么回事? 星主尊上的雕像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咦,还真的是这样啊,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光彩!” 顾东言闻言,顺手收起工作室内,正在假寐的雕像,大步迈出。 果不其然,正如二人所说,位于群星殿堂正中央的星主雕像,毫无光彩。 里面蕴含的‘情绪’又或者说是信仰,消耗殆尽! “大概是那些多出来的锁链,是星宫消耗了信仰的缘故……” 真是意外! 如果不是艾德琳恰好带着他给出去的雕像路过星主雕像的位置,星宫就无法吸收到足够的黑光。 他恐怕就会栽在那所谓‘星主身外物’的手中。 来自命运的巧合…… 顾东言没有停顿,发出声响,走到两人身后。 “星主目前已经沉睡过去,神像自然黯淡无光。” 他临时找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合理的‘理由’。 “沉睡?”艾德琳回头看了一眼顾东言,开玩笑地说道,“我感觉你似乎对于星主有更多的了解,你们大虞的史册中有关于星主的记载?” “谁知道呢?” 顾东言故作高深。 望着灰扑扑的雕像,脑子盘旋着该如何获取更多的‘信仰’。 “我亲爱的教主阁下,同为星主最忠诚的信徒,我真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会走到对立的一面。” “不会,我对复辟大虞没有丝毫兴趣。” 顾东言明白艾德琳的担忧。 处于北境的顾东韵露出了风头,很难说,同样身为大虞皇室血脉是否会升起复辟大虞的念头。 艾德琳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哦,对了,原来东港城的部分,现在被什么国家占据?” “是爱诃国,他们国家的国王出乎意料难缠。 把佛罗丢在南境,不允许进入原来大虞土地的想法就是由爱诃国的国王提出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问问……” 顾东言摇摇头,将目光挪向远方。 自己真的从棋局中跳了出来了吗? 第108章 美少女都要变成老妈子 北地。 柴扉儿退出星宫之后,眸中神色闪烁。 一缕白雾缠绕身侧,出现了零零散散的画面。 路维说得没错,她晋升太快了,并没有很好地掌握红娘途径,若非不是当初通过红绳从路维身上得到的反馈太多,以及星主的庇佑,此刻她恐怕早已堕落…… “太糟糕了……” “可为什么顾东韵为什么能一个月掌握一门途径?皇室血脉有什么特殊之处?” 根据星宫的指引,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钻研红娘途径的能力,以及稳定走商途径。 那位艺术家先生和学徒小姐提出来的方案,无疑是一条好路子。 怀揣着思虑,柴扉儿立刻离开自己的房间,去面见北地义军的首领‘顾东韵’。 “首领,晨安!” “晨安!” 顾东韵回过头,脸上已经没了在京都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风霜用岁月刻下坚硬的线条。 “是扉儿啊,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首领,我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关于占据了大虞南部以及东部的蛮夷手中奇怪的武器的信息。 “你是说,一次性灵物?嗯,关于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佛罗研究出来的小玩意。 时间一长或者战线拉长,它们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柴扉儿心头一惊,到底还是不能小看他人,自己有星主庇佑能得到消息,其他褪凡者自然也有独属于他们获取消息的手段。 垂了垂手,停顿了片刻说道,“这只是一部分,我还得到了另外的消息! 佛罗那边研究出来了一种可以让普通人也能使出褪凡者手段的制式武器。” “制式武器……?!” 顾东韵垂下双眸,坐在位置上思考。 片刻之后又抬起头问道,“东部与南部的战场上似乎从未出现制式武器的身影,扉儿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么严密的消息?” “如何得知,并不方便告知首领,但此消息是从扉儿从佛罗人口中亲耳听到。 并且,佛罗人似乎不满意受到其余南蛮之国的遏制,试图向外寻找盟友。 并且愿意跟盟友建立一些交易渠道。” “他们要跟我们建立交易渠道?” 顾东韵眉头一挑,摇摇头,“断不可能!” “南北二地跨度极大,只要佛罗的掌权者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就断然会提出跟我们做盟友的建议。 除非……” 除非佛罗有堪比清风观老天师又或者是寒山寺住持的战力,才能跨过无垠的疆土。 “是西齐…,又或者说是道门。” 柴扉儿回答道,“他们打算先在西齐寻找一个盟友,建立对应的兵器工厂。 我们可以等西齐建立工厂之后,派遣商队前往购置。” “是吗?西齐道门林立,以佛罗目前的情况,拉拢一两个与边境交接的国家抗衡,来保障自身的安全,确实是个好主意。” 顾东韵点点头,深以为然。 但话锋一转,“可我并不认为这种主意是艾维斯能想出来的,他没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 更不敢赌其余南蛮十六国会不会团结一心,先把佛罗这个屁股朝外的国家瓜分殆尽。 既然不是佛罗国王的意思,此事便有待商榷。 至少要等到制式武器的风声出来之后,我们才能够真正地做下抉择。” “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请首领提前做好准备!” 关于顾东韵的态度,柴扉儿心中早有成算。 如若不是她在星主的注视下见证了学徒小姐的交易打算,她也不会相信如此天方夜谭之事。 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创造一个能让自己更好掌握‘走商’途径的条件。 等柴扉儿退出房间,一个男人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烛火映照的阴影处。 “她身上很奇怪,我并未发现有其他人的灵性与她的灵性交互过的迹象。” “那就证明佛罗有人比你厉害,少说也是地阶中品。” “未必,佛罗不可能有地阶露面,世上的地阶要么死要么闭关。 要么就如同我一样,如鬼魂一般到处游荡。” 顾东韵揉了揉眉心,面色疲惫,“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柏松堂哥变成终结大虞的刽子手也就算了,现在二哥怎么连一个消息都没传出来? 他也暗地接了什么狗屁任务?” 地上的影子抖动了一下,端着声音说道,“女孩子家家,说话淑女一些。”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来自顾东韵的顾氏家传白眼。 “东港城那边确实失去了东言的踪迹,人也没有如同陛下预料一般进入爱诃。 不过,他目前应该也在南蛮十六国中其中之一。” “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只能逢年过节给他烧点纸了。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褪凡者,想在乱世之中活下来,都相当费劲。” 顾东韵摆了摆手,“你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咱们不说这种不高兴的话题。 刚刚柴扉儿说的话你怎么看?” “用耳朵看,她说的消息有一半是‘她’不可能知道的真消息,剩下的消息多半也不会有假。 既然一次性灵物这种东西都被他们研究出来了,佛罗或许真的按照宣威帝的研究方向,研究出了能让普通人也能使用褪凡者力量的制式武器。” 影子随着烛火的摇曳在地面上不停扭动,“她的身后不是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可怕组织,就是有一位在世间徘徊的‘神只遗念’。” “如同寒山寺的‘佛子’和清风观的‘道子’?” “呵,他们,他们算什么神只遗念,不过是些徘徊于神只门前的幽魂。 真正的神只遗念,不是淡漠到让人恐惧,就是残暴得令人发抖,又或者是性格过于饱满。 祂们更像是被人皇击碎后的天道残留…… 算了,你也不需要了解这个。 北地的义军还要辛苦你多带个几年。 佛罗的制式武器虽然不在陛下的预料之内,但它出世的时机刚刚好。 有必要,可以利用柴扉儿与她身后的东西,弄来这些武器装备到义军身上。” “知道了,真啰嗦!” 顾东韵叹了一口气,“早说你这么不靠谱,逃跑的时候我就悄悄告诉二哥了,再给你带几年兵,美少女都要变成老妈子……” 第109章 “贱民”们的市场 次日清晨,星宫的字样依旧灰扑扑,群星殿堂中的雕像也是如此。 为此,顾东言不得不在雕像上动些手脚,让它看起来如同以往一样灵性十足。 在‘信徒’面前,无论何时星主也理当是从容而光彩四射,即便是一尊雕像。 “教主冕下早安!” 里格今天来得格外的早,眸子中充满着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语气也分外欢悦,与昨天的颓废形成鲜明对比。 “早安里格,看起来似乎星主已经给予了你正确的指引。” 顾东言微笑着回应,像一个慈祥的神父。 哦,不,他本身就是一个神父。 “是的教主,一切多亏星主尊上的庇佑!” 里格跪在星主雕像面前虔诚地祷告。 脸上因为打拳而留下的淤青,仿佛有了愈合的趋势。 信仰,还真是一种奇怪的情感集合体。 仅仅是因为相信,就能逼迫自己的肉体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顾东言可以确定,里格身上的伤口以及淤青,之所以会愈合,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体调节,跟外在的灵性没有半毛钱关系。 信仰的用处,比他知道的恐怕要多得多。 想到这,顾东言止住思绪,朝着里格微微一笑道,“愿未来星主会一直指引你前行!” 解决完信徒的晨拜,本该如往常一样进工作室进行工作的顾东言,却是一反常态,换下那套象征自己教主身份的常袍,走出了教堂。 随行身后的陈念珠,如同见了鬼一样。 “我还以为你跟话本中的苦修士一模一样,只管自己修行,只要能活着,根本不需要外出!” 顾东言淡淡道,“如果真的这样,我们就不会来到佛罗。” 越是深入了解星宫的权柄,就越发明白‘信仰’的重要性。 现在星宫持续黯淡,也就意味着它从佛罗汲取的信仰入不敷出。 贵族们的信仰已经无法满足‘星宫’的需求,他需要发展更多能为星主提供信徒。 “你要去哪?” 穿过繁华的街道,越过精致砖墙,陈念珠跟在顾东言身后,一头钻进了嘈杂的大市场。 这里是被誉为普通人中的‘贱民’所能栖息的最繁华的地段。 “如你所见,来市场逛一逛。” 话音刚落,顾东言便微微蹙眉。 腐烂混着肮脏的味道,充斥在大街小巷,其中汗腺分泌物的味道最为浓烈,令人作呕。 陈念珠捂住口鼻,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一定是修行出了岔子,正常人没事做哪里会想着来猪圈逛一圈?” 说是猪圈,都是陈念珠对这个市场的赞美。 实际上,除了恶心的味道之外,还有映入眼帘的杂乱。 摊贩与垃圾堆混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卖食物还是卖垃圾。 “这是普通人过的生活?” 一直波澜不惊的顾东言,内心的情绪突然被触动,进而急速放大,快速占据了被割舍的空白。 差太远了,比起京都甚至比起东港城普通人的生活都差太远了。 肉食者鄙,此刻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普通人从古至今一直都是这种生活。” 陈念珠适应了一阵后,就把捂住口鼻的手给放下,“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状况,即便是宣威帝也不行!” “继续逛逛!” 顾东言不置可否。 经过艾德琳的洗脑,陈念珠赫然已经成为宣威帝忠诚的小迷妹。 时刻牢记着佛罗的基础源自宣威帝,佛罗的繁荣源自于星主尊上。 听到顾东言的话后,陈念珠的小脸拉垮下来,恨不得往自己的鼻子上塞上百八十个鼻塞。 ‘贱民’们的生活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往市场深处走去,乱象渐生。 偷窃,抢劫,打架,斗殴,更是屡见不鲜。 不过倒是没有谁敢打穿着华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的两人的主意。 这身算起来朴素的衣服,在贱民窟中一看就知道格格不入。 而格格不入,就代表着手上捏着掌控他们生死的权柄。 “比我想象得糟糕多了……” 顾东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艾德琳的想法想要推行下去,恐怕也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骄傲的贵族们,不会容许他们的权柄受到威胁。 哪怕是他们自己人,也不行!” “什么?什么?” 陈念珠应对着那个下流而又恶心的眼神,根本没去听清楚顾东言说的是什么。 说到底,她也是个普通人。 一旦被人偷袭,发挥不出灵物的力量,在市场内她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所以,她会对这些人凶恶的眼神感到畏惧。 “不,没什么。” 顾东言摇摇头。 以佛罗贱民目前的状况,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狗屁的命运指引,而是能吃饱喝足的教化! 只有完成这个目标,才会有更多贱民追求信仰。 在保障秩序稳定的情况下发展信徒,此事任重而道远,需徐徐图之,不能急一时之功。 至少,他需要跟艾德琳进行商榷… 就在街道的一处拐角,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跟陈念珠撞上,让陈念珠吃痛一阵。 “真是瞎了你的眼睛!” 陈念珠有些恼怒,既是觉得在顾东言面前丢了面子,又是对有不开眼的小子撞上自己而生气。 若非顾东言看着,她必然要掏出灵物,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长眼睛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看见两人的穿着打扮,吞了吞口水,面色有些惊恐,一边道歉一边往挪动自己的脚步。 然后扭头转身就跑,动作熟稔,像是操练过多遍。 但下一秒,一只巨狼顾东言的外衣上,呼啸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孩扑倒在地,犬牙呲互,凶相毕露。 “褪凡者闭关真的有用啊!” 陈念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以前顾东言用自己褪凡者途径能力时还有动作前摇,现在已经做到了意随心动。 而且,他现在连画纸都不需要了! “你们都是变态,老天太不公平了。” “不过这小孩教训一顿就好了,没必要搞出这么大一条狼吧?” 陈念珠伸出两根手指丈量了一下大狼的长度。 不出意外,应该能一口吞下两个她。 第110章 漏洞百出的“警告” 顾东言没有管陈念珠的碎碎念,径直走到小男孩面前,从他身上掏出了‘高傲者的指骨’。 丢还给看傻了眼的陈念珠。 “既高明又低劣的手段,是谁派你来盗窃灵物的?” 小男孩颤抖着身体,疯狂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灵物,我就是想偷点东西换食物。” 他的外表以及身上的残衣破布与他的言辞相得益彰,很有说服力。 但顾东言并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 眼神往一处危楼瞧去,黑暗中一双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卡雷列纳,一位佛罗的边缘化侯爵?’ 黑暗确实能笼罩外形,面纱也能起到干扰的作用,但窥真之下,无所遁形。 黑暗中的卡雷列纳侯爵,他的伪装没有起到任何一丝作用。 顾东言把眼神收回来,这位侯爵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褪凡者,是佛罗太子的忠实拥护者…… ‘所以,是艾德琳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这位侯爵盯上了我?’ 麻烦的事情总会挑一个时间,一窝蜂地如期而至。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在灰色地砖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说道,“真烦人,我再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大人,老爷,我就是太饿了,想偷些东西换食物,真的没有谁指使我!” 小男孩在狼口下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任谁来看都是原汁原味的贱民模样。 顾东言手一挥,顷刻之间,小男孩的头身分离,成为一具温热的尸体。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管是危楼中的卡雷列纳,又或者是藏在各种巷子空隙中的‘同伙’,还是毫无防备的陈念珠。 “你……你杀了他?”陈念珠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嗯!” 顾东言不以为意地回答道,眼神朝巷子里面的‘同伙’扫去,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从巷子里面跳出来。 “他不过是偷盗了灵物,灵物我们也拿回来了……” “呵,偷盗是他的事情,拿回来是我的事情,这两件事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再说了,他要是真缺钱花为什么不偷你的钱袋?” “对哦!我灵物藏着严严实实的,他怎么知道?” 陈念珠恍然大悟,连忙查看自己身上的其他灵物。 检查完之后才拍着自己的平板说道,“还好还好,东西都在。” 顾东言摇摇头,等你发现,裤衩子恐怕都要被偷掉了。 让巨狼叼起‘小男孩的尸体’,从他身上吸收了微薄的黑光之后,才慢悠悠地跟陈念珠解释道:“他是一位褪凡者,如果不是初入褪凡,就是褪凡的残次品。” 就在这个小男孩撞上来的一瞬间,他就感知到其他灵性的波动。 之所以用出巨狼也是担心其他雕像的速度不够,或者是力量不够,让他给逃掉了。 不过从结果看来,是他想多了,盗窃途径似乎只增加了他的技巧与敏捷。 力量和速度与寻常人无二,甚至他还不怎么会使用途径的能力,这才让巨狼轻松解决掉他。 ‘这是佛罗的贵族们对我发出的警告!’ ‘贱民’窟中会出现褪凡者,哪怕是残次品,也是几率为零的事件。 在佛罗土地……,至少在机械之都的土地上,秘药和仪式都是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 ‘归根结底是艾德琳用普通人可以装备的制式武器搞出什么大动作刺激到他们,并且加重了这些‘贱民’在他们心中的财富占比。’ “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随着顾东言话音落下,巨狼化为一道青烟回他的外衣,栖息在外衣表面。 调转脚步,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在顾东言转身的一刻。 陈念珠忽然看见巷子的阴影中,探出一双又一双发着绿光的眸子。 瞬间毛骨悚然,慌张地跟上顾东言的步伐。 “等等我,等等我!” “我就说市场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你来的时候就不要带上我了。” 顾东言瞥了一眼陈念珠腰间伪装成腰带的避祸之眼,淡然道:“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别赖我!” “可恶!” 陈念珠捏紧拳头,她更想呆在软绵绵的床铺上睡个懒觉,可谁叫这是避祸之眼的主意。 见状想,顾东言不免心中打量。 “避祸之眼的举措,证实了他们也要找陈念珠的麻烦,莫非他们想换掉群星殿堂的主事人,让群星殿堂换换血?” 刚出市场,路口处就看到了大麦茶馆的威杰。 靠在一根黑色的柱子上,慌张地东张西望。 见到顾东言,威杰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快步上前道,“我的天呐,教主冕下您可算是出来了。 您快跟我走吧,长公主殿下被国王软禁了,她在被软禁前特意吩咐我带您离开这里。” “什么,长公主被软禁了? 怪不得我今早起床右眼皮跳个不停。 破避祸之眼,就能预测个结果,其他什么都预测不到。” 陈念珠大惊失色,把顾东言护至身前。 狗狗祟祟地警惕四周,似乎暗中有什么躲藏的刺客。 “没错,没错,咱们快走吧,走晚了恐怕就不能走了。” 威杰一脸着急,也是摆出一副下一秒就会被巡逻的士兵抓走的模样。 但顾东言只是微微一笑,指着群星殿堂的最高处,不疾不徐地对威杰说道,“星主尊上注视着你我,威杰看在你同样是星主信徒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阐述自身罪恶的一个机会。” 见威杰迫不及待地张嘴,顾东言挥一挥手打断,幽幽道,“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乌云蔽空,藏起太阳的光芒。 阴影下的威杰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望着光芒依旧的群星殿堂的灯塔,原本打好腹稿的语言,此刻一句都无法从口中吐出。 他是个不怎么体面的“上等人”,也见过当初群星殿堂剪彩时所展露的神迹。 星主威严而肃穆的形象时刻凝视着他的心神。 “教,教主冕下!” 威杰大口地喘气,止不住地惊恐,“很,很抱歉,这并不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您知道的,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用女儿威胁我……” 顾东言静静地听完威杰的解释,报之以宽宏的笑容,“放松威杰,星主会指引每一位虔诚的信徒,你会见到你的女儿安然无恙!” 第111章 恶客上门 “我要长脑子了!” 陈念珠忽然觉得头皮很痒,威杰的面孔在她眼里变成重影。 一面好,一面坏,不停地替换,替换中重合。 顾东言垂眸,不得不说,佛罗的太子有些手段,知道用迂回的方式先拆掉艾德琳的左膀右臂。 但这些计谋对于他而言,略显滑稽。 昨天在星宫,他才给艾德琳发了一个单独的“通讯工具”,如果真有重大的消息,艾德琳会通过雕像联系他。 而且很难说艾德琳会不知道太子鼓动威杰一事…… “教、教主冕下,现,现在我该怎么办?” 听到顾东言的安慰,威杰依旧惶恐不安,说到底他并不是什么贵族,他的女儿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对于佛罗的贵族老爷而言,他女儿的命甚至都没有狗毛上的跳蚤值钱。 顾东言回答道:“维持你原有的生活,只要你足够虔诚,星主会为你降下指引。”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念珠怯生生地问道。 她的脑子到底不是一时间能长出来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麻烦。 “我们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乌云飘走,灼热的阳光又一次笼罩整个机械之都。 …… 佛罗皇宫内,太子艾南通在宫廷内焦急地踱步。 不远处,参差错落的椅子上坐着佛罗的国王艾维斯以及长公主艾德琳。 艾维斯面带忧虑,而艾德琳却是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像极了一个荒唐小丑的弟弟在 “这样做真的不会触怒那位吗?” “不会,必不可能!” 艾南通的语气有些嘶竭,眸子中充满了血丝,“宣威帝留下来的书籍有记载,神只都是高高在上的,祂视我等亦是不如路边的蝼蚁。 祂肯定不介意换一个传达他使命的信徒! 这种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握在我们自家人手中才放心!” “什么狗屁神使,同样是信徒难道他做得我做不得?” 艾南通看起来有些疯狂,这种疯狂让他的老父亲很担忧。 于是国王把目光移向面不改色的艾德琳。 小声道:“我还是不太安心,那日在星主尊上的命运指引中,我看见了那位教主见证了佛罗的繁荣。” 艾德琳心领神会,摇摇头道:“星主尊上的命运指引从不会出错。” 又扭头看向面色扭曲的弟弟,“你不过是一个伪装的窃贼,也配说是星主尊上的信徒? 即便星主尊上宽宏大量允许你这种卑鄙小人成为他的信徒,你跟那位教主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 他与我一样,都是被星主尊上选中的使徒。 你那章鱼大小的脑子,倒出来全是水!” “闭嘴!闭嘴!闭嘴!” 艾南通看起来更疯狂了,五官挤成一坨,“艾德琳,我亲爱的好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一脚把我从这个位置踢下去,你想取代父王成为佛罗的国王,你的野心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你唯一聪明的地方!” 艾德琳先是赞叹,而后叹息,“这也是你最愚蠢的地方。 你把跟爱诃国王的契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殊不知他只是想让我变成他手中的一件工具。” “那不重要!” 艾南通反驳道:“工作的是那些贱民,身为贵族的我们照样能享受奢靡的生活。 我是太子,未来也会是佛罗的皇帝,我……” “打断一下!”艾德琳捋了捋自己被微风吹起的发丝,盯着艾南通的眼睛,一字一顿,“很抱歉你不是!” 坐在主位上的国王扭扭捏捏,不敢抬起头直视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双眼中的通红。 小声说道:“星主尊上的指引中,的确是艾德琳得到了国王的位置。 并且在艾德琳的带领下,佛罗变得愈发强盛。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艾德琳说的话只是让艾南通感到刺耳,那么老国王说的话则是直接击碎了他的道心。 他只是太子,自以为是把艾德琳囚禁在皇宫之中的举动,依靠的还是国王的‘支持’与‘兵力’。 现在看来,他实则囚禁的是自己。 “哈哈哈,狗屁星主,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神只,你居然把皇位让给了艾德琳!” 艾南通趴在地上哈哈大笑,眼泪从缝隙中流出,“父亲你真是老糊涂了! 什么星主,什么群星殿堂,这一切都是你好女儿为了夺得国王位置的算计! 长姐啊长姐,你还真是一个编故事的好手!” “你演技也不差,没脑子却是硬伤。 但不论如何,现在该为你布在群星殿堂的势力收尸了!”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信徒们完成每日的祷告,纷纷离场,紊乱的灵性气机在群星殿堂中久久不能恢复。 但这很正常,四个月来每日都是如此。 但这又很不正常,因为趴在群星殿堂穹顶处睡大觉的锦毛鼠,看见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 “他们来杀人的,紊乱的灵机中弥漫着一股子杀意。 也不知道等阶,不过,最高也会不超过玄阶中品。” 佛罗之所以在南部群国中排名垫底,就是因为它没有玄阶上品的褪凡。 顾东言眸子中精光闪过,把所有人的踪迹尽收于眼底,或许可以用他们来试一试,群星殿堂的‘守备’力量。 就在他踏入群星殿堂的一刻。 他留在群星殿堂中的所有作品,里面蕴含的灵性在同一时间,点燃!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清脆的声音四处响起,就连高台上的锦毛鼠也露出了它犀利的齿牙。 褪凡者们和雕像的大战,一触即发。 “该死,殿堂里的雕像怎么会动?!” 为首的玄阶,结结实实挨了身边雕像的一记重锤,鲜血从口齿溢出。 旋即掏出一柄匕首,融入阴影。 玄阶如此,其他的人就更不好受,突然暴起伤人的雕像起到了出乎预料的效果。 不是褪凡的黑衣人,基本上都命丧当场。 “不管雕像,先杀那个教主!” 忽然有刀芒从人群中斩出,将杀人杀得最欢快的雕像劈成两半。 又一个玄阶… 居然用了两个玄阶,还真是大手笔… 顾东言面色微冷,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谁知道那群褪凡者中间还会不会有更多的玄阶褪凡。 立刻把藏在身后的陈念珠拎出来道,“带好你的避祸之眼,拿好你的腾龙鞭。 恶客上门了!” 第112章 群星殿堂内的打斗 窃贼途径之上为黑商途径,黑商途径之上为淫贼途径,淫贼途径再上则是为刺客途径。 那将一尊雕像劈成两半的褪凡者,就是此种途径,一击得手后,又瞬间融入其他人的影子中。 方式与马闯融入黑暗的方式相同,展露出来的手段却是因为途径的不一样而不一样。 换做是别的褪凡者,恐怕对刺客的这种攻击十分头疼,但他的目标是顾东言,手段便失去了该有的效果。 窥真之下,顾东言看得一清二楚。 一条糜烂的长蛇,在众人的影子中穿梭,在他四周环绕,修长的獠牙仿佛在宣告,它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但等了片刻,这名刺客一直游离在顾东言画灵的瞬间攻击范围之外,久久不肯上前。 “不敢动手?” 顾东言眼睛微眯,“是有危险感知之类的技能么?” 他试探性上前两步,果然,腐蛇立刻向后窜去,依旧跟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巴图,你这是在干什么?!” 另外的那名玄阶褪凡大声呵斥,“固兰汀那个老东西正在往这边赶来,不搞死群星殿堂的教主,你们爱诃国跟我们佛罗的合作休想达成!” 爱诃? 真是一个让人不怎么喜欢的名字! 顾东言本来打算放过那位玄阶一马的念头,瞬间消散殆尽。 抬手间,穷奢之笔出现在他手上。 灵性灌入其中,虚空一绘,除了陈念珠,所有人的欲望顷刻之间被勾勒起来。 尤其是穷奢之笔对准的主体,那位躲藏在阴影之中的刺客,对顾东言的杀意,暴涨! 蛇形窜动,径直从顾东言的阴影中钻出,手持一对白玉色的獠牙,朝顾东言的脖颈袭去。 噌,只听见顾东言衣袖猎猎,穷奢之笔立刻被替换成蝉衣,兵刃相接,火星四射。 “灵物?!” 顾东言借力后退,脚尖轻点向后方飘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念珠抬手一挥,腾龙鞭的威势瞬间朝着刺客而去。 先是龙威摄敌,再有龙啸破神,最后鞭锋之力,垂直落刺客身上,刺客顿时化为一摊黑水。 “好像没死?!” 陈念珠试图再补一鞭,但黑水融入黑影,一下子就无影无踪,凭借她普通人的反应速度根本就来不及补上这一鞭。 群星殿堂内,顾东言制作的雕像在另一位玄阶的帮助下,被收拾他七七八八,只有几个金属材质的雕像还在苦苦支撑。 在勾勒起几人的杀意之后,金属雕像与黑衣人们的对抗愈发吃力。 “还是不行,自己不入玄阶,制作出来的雕像也无法抵挡玄阶。” 顾东言握紧蝉衣,一条蛟蛇从外衣上剥落,一双竖瞳与刺客的小腐蛇的眼神对上。 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朝腐蛇扑咬而去。 “安泽救我!” 刺客巴图本想再次融进黑暗,但就在一瞬,顾东言手中的蝉衣又换成了穷奢之笔。 恐惧也在同一时间被勾勒出来,心不由口地喊出了那句安泽救我! 安泽闻言,不再留手,身上涌出火焰,眉宇间充斥着暴怒的味道。 双拳一横,朝顾东言扑杀而去。 “死!” 拳风极速,威压之重似乎不像是玄阶中品所能持有的灵性。 但顾不上想太多,大蛇身上的灵性陡然减弱,虚无缥缈 顾东言意念一动,一柄残剑的影子也从外衣上脱落,附着在蝉衣身上。 腰马合一,双手持刀,刃口向上。 安泽逼近身时,顾东言一刀斩出,破法破敌。 轰地一下,直接其劈飞。 身后,陈念珠的腾龙鞭又起,紧跟着补上一劈。 “果然如此,真正的君子剑怕不是天阶灵物,只是模仿一丝不像样的韵味,都能把一个黄品中阶的褪凡者灵性储备耗干,这种消耗简直可怕!” 顾东言体内灵性被瞬间掏空。 黑色的蛟蛇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影,张着血盆大口,在巴图面前瞬间崩散开来。 “巴图,快快动手,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残堆中传来安泽急切的催促声。 巴图先是一愣,而后身随意动,分身八方,残影重重。 獠牙寒芒起,一点疾如风! 顾东言微微一愣,摇摇头,“妈的,什么绝世天骄跨境杀人,都是屁话!” 然后抬起头,看向群星殿堂的穹顶,“亲爱的固兰汀大师,你要是再不出手,我恐怕就得死在这两个家伙手中了!” 铛! 只听见清脆一声,一个圆形盾牌从天而降。 锋利的獠牙,戳在盾牌正中心,火星直冒。 “固兰汀,这里没你的事情!” 巴图纵身而退,再次融入黑暗,阴沉的声音从群星殿堂的角落中传来。 “哎哟,你当着我一个忠诚的信徒面前刺杀我的教主,这也能叫跟我没关系?” 固兰汀的声音从盾牌后面传来。 一双大手将盾牌扛起,露出健硕的肌肉。 “你的对手是我!”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安泽,身外焰火重燃,宛如一枚炮弹朝固兰汀极速飞射! 左眼的眼珠液化,流下瑰红色的液体。 灵性之强,仿佛较之前又增强三层。 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蒸腾,空间微微扭曲。 一双烧红如烙铁的铁拳,打在固兰汀的盾牌上铿锵有力。 巴图趁机而动,再次悄然潜入顾东言的影子中,忍着灼热,向顾东言递出致命一击。 “唉,总算上钩了,要是把你放跑,那可就太麻烦了!” 热浪中,顾东言的身影开始扭曲,一双哀怨的眼睛出现在他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明晃晃的伤疤。 “我啊,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虽然不知道爱诃是不是我大伯的后手,但你来了,总归是要死在这里才会让我安心!” 砰,一双复眼猛然在‘顾二爷’的颧骨上睁开。 任由獠牙刺入身体,一手抓住巴图手腕,一手用蝉衣轻飘飘地捅入巴图的心脏。 “逝者安息!” 顾二爷叹息几声,又把蝉衣抽出快速捅了三十二刀。 他担心啊,万一这个刺客还有着什么手段,他的存在岂不是暴露出去了。 还是要烧成灰才让人放心! “足够了!” 顾东言打了一个响指,本体从一片虚无中走出。 一副画卷落在他手上,上面画的是群星殿堂的写实图。 而拿着蝉衣的顾二爷,立刻变成一尊与顾东言身形相仿的等身雕像。 唯一不同的是,多出一双开了缝的复眼! 第113章 避祸之眼:大吉大利 “你你你,你怎么出现在那里!” 陈念珠手持腾龙鞭,紧张兮兮,嘴巴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 她明明按照避祸之眼的指引,一直跟在顾东言身后…… “我一直都在那里!” 顾东言,言简意赅。 物可以从画卷中具象而出,景色自然也可以。 从头到尾,收敛了灵性之后的他,都躲藏在画卷之下! 随后,在顾东言身后,一尊埋在地下的雕像拔地而出。 三米八的身高,宛若一个小巨人。 里面蕴含的灵性储备更是让安泽眼皮为之一跳。 “这玩意是什么鬼?为什么我感觉它里面的灵性储备堪比玄阶上品?” 安泽顿时顾不上和固兰汀缠斗,疾身而退。 他有预感,如果再继续打斗下去,他可能会死在这大块头手中。 “念珠,指骨!” 来不及多想,陈念珠条件反射一般掏出高傲者的指骨,对着逃跑的安泽使用。 顿时安泽身形为之一滞,伸出双手摆手叫好! “bug一样的灵物!” 顾东言眼皮微微抽搐,真是肮脏的手段啊。 什么,是他自己用出来的,那没事了! 卡成一帧一帧的安泽,每走一步,都要拍手叫好,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见雕像慢悠悠地朝他逼近,一拳下去,满足了他微不足道的愿望。 重拳之下,安泽变成了一摊被镶嵌在地面中的肉饼,血肉模糊。 “教主冕下威武!” 固兰汀收起盾牌,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这种诡异的灵物,以及雕像,哪怕是玄阶上品的褪凡者前来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吧! “一般…一般!” 顾东言呵呵一笑,手掌搭上大雕像的外表,眸子中闪过沉思。 以他黄阶中品的灵性操控雕像内磅礴的灵性还是异常费劲,而且单凭物理程度的攻击不足以击溃一个褪凡者。 若不是他主动调用雕像内部的灵性,恐怕还达不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可这样一来,雕像就耗费了一半的自身灵性。 最多还能再打出一拳,就要报废。 “太烧钱了,哪怕以整个佛罗的财力,来搭建拱卫群星殿堂的雕像群,都是九牛一毛。 这种自身蕴含大量灵性的材料本就不多见,更别说还只能使用一到两次。 得换一个法子,来提高我在群星殿堂中的自保能力。” 就在此刻,殿堂外传来甲胄摩擦的声音。 艾德琳、太子以及国王,三人在一众士兵的拥簇下,进入了群星殿堂。 “教主,听说群星殿堂有强盗闯……” 国王摆出威仪,正想慰问一下这个只有黄阶中品的教主,但收入眼底的一幕,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尸体和雕像躺在一起,华美的殿堂坑坑洼洼。 恶战? 谈不上,更像是一方面倒的屠杀。 毕竟那位教主冕下,身上服装都不曾沾染上一丝尘埃。 “多谢,国王陛下关怀,贼人已经授首伏诛。” 顾东言面带微笑,轻轻一按,雕像从内部瓦解,变成七零八落的石块,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材料。 风声呜咽,阳光正好! “不,这不可能……” 艾南通的反应有些激烈,看着四下的褪凡者尸体,恍惚不已。 嘴中喃喃,“你不是黄阶,你绝不是黄阶! 一个黄阶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不可能,绝无可能……” 顾东言点点头,颇为赞同。 “黄阶自然是无法做到这种地步,但还请艾南通太子殿下注意,这里是吾主的殿堂。 身为吾主的使徒,自是有吾主赐予的非常手段。 贼首已经伏诛,处理后事等诸多事宜,烦请劳烦诸位!” 国王艾维斯慌忙点头,“应当的,这是应当的。” 堂堂佛罗的国王,此刻诚惶诚恐,一点儿也不像能统领一个大国的国王。 但这不是顾东言在意的事情,他朝艾维斯微微颔首,背着手,带陈念珠走进了休息室。 艾德琳目光闪烁,片刻之后,低下头颅凑近艾维斯的耳朵。 轻声道:“父王,我去安抚一下教主冕下。” “拜托你了,小艾德琳!”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艾德琳欠身,在顾东言进入休息室没多久后,也跟着进入了休息室。 休息室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红皮沙发和一张铺着羊毛垫子的摇椅。 以及一个用来放置物品的棕色茶桌。 “无妄之灾!” 顾东言不喜欢沙发,沙发只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摆设,摇椅才是他的最爱。 疲惫的精神让他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 “避祸之眼的预测是什么来着?” “跟在你身边是大吉大利,离开你身边就是九死一生……” 陈念珠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避祸之眼一阵发愁。 这算哪门子的大吉大利? 避祸之眼的预测该不会要迎来它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吧? “大吉大利…” 顾东言口中细细咀嚼这四个字。 这是避祸之眼对陈念珠行为的预测,但这怎么看也都是有惊无险才对。 事情还有变故! 这变故必然是出现在艾德琳身上。 “真是抱歉,艺术家先生,我并没有预料到我那愚蠢的弟弟已经跟其他国家联手,以至于只安排了固兰汀保卫你的安全。” 艾德琳掀开暗色的屏风。 人未进,声先至。 “不过,艺术家先生居然有手段灭杀两位玄阶,倒是让我颇为震惊。” “是吗?或许有一件事情会让你更加吃惊!”顾东言淡淡地说道。 “什么?” 艾德琳歪了歪头,眼神中流露出疑惑。 难道死的不是两位玄阶而是三位? 就在此时,顾东言一双眸子陡然睁开,暴怒占据了他的大半个眼睛。 语气阴沉而又冰冷。 “我极度讨厌有人无声无息地把我当做一枚棋子,更讨厌此后她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的成就! 看在同为星主使徒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但要是再有下次,我…将为你立碑!” 借用“顾二爷”的力量终究会遭到反噬,使用蝉衣亦然。 外在的忧虑与迸发的暴怒,在顾东言的身体中相互对冲,不停撕裂着他本身的灵性。 但最终,还是由蝉衣勾勒起的暴怒情绪占据了上风。 第114章 三日之后,加冕为王 艾德琳抬起手,一股柔和的灵性从掌中释放,用它在顾东言和一尊雕像间搭建起一座桥梁。 这是源自枢纽途径的能力。 她正在用自己的灵性,为顾东言体内的暴怒搭建一座泄洪的桥梁。 “看来我们的教主冕下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连体内的情欲也都开始严重失衡,离堕落只有一线之隔!” 棕色茶桌上的小动物雕像,接受了愤怒灵性的灌注,材质随着灌注的时间逐步发生扭曲,一副狰狞的面孔,尽显其表。 随后,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缝隙覆盖了雕像全身。 只听见砰地一声,连带着艾德琳的‘枢纽’,一块碎成灰色的粉末。 顾东言眼色一宽,瞧着周围飘散的灵性,暗自感慨。 真是离谱。 这个途径不应该叫枢纽,而是该叫心理治疗师才对。 蝉衣在袖袍中安静下来,他眼底血丝充血的红色缓慢褪去,只有眼角边缘还残留着一些红痕。 “拜你所赐。” 顾东言深吸一口气,藏在袖袍中的手,放下了之前私底下用一味秘药材料从柴扉儿手中换来的红绳。 微微仰头道,“但我希望你明白,即便是暴怒之下的威胁,它也绝不是戏言。” “我们都是星主的使徒。 艺术家先生,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把你当做棋子的意思。 群星殿堂内之所以出现两个玄阶,完全是个意外!” 艾德琳面带歉意,收回自己的灵性,再次将前面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但似乎被回收的灵性上,沾染的暴怒所感染,心火横生,以至于口吻听起来有些不善。 “谁也不知道,爱诃国的国王会为了一个无端的猜测能做到这个地步。” “无端的猜测?你是指,你想成为佛罗国第一任女王这件事情?” 顾东言轻笑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摇椅嘎吱作响,缝隙中,陈念珠从艾德琳眼中看到了…惊愕! “难道这还不算是无端的猜测? 天底下,就没有女子成为统治者的前例。” 没有么? 顾东言之前在随安王府书房中,曾见过一篇杂记,其中有见解如下。 (可被称为皇者,得疆域之变,风水利民。 可被称为帝者,知兴替之轮,摄敌八方。 而为之人皇者,需以阴滋阳生,阳庇阴行,二者同谓。) 简单点来说。 即皇者有利民之策,帝者有摄敌之威。 人皇尊位,一阴一阳,男女并列之,可共称为之人皇! 又列举轩辕氏与应龙、禹与涂山、汤与金乌及辛与玄凤等典故为例。 通篇论述,有理有据,如若亲眼所见。 诸如此类的文献于皇家的藏书阁不在少数。 佛罗国根基浅薄,除了宣威帝留下来的路数,在其他历史知识方面毫无根基底蕴,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同理,同为南国,爱诃照理来说也不知道才对。 可爱诃偏偏对此防范倍深。 甚至派出了刺客,替一个没有权柄的他国太子扫平障碍! 啧…… 顾东言摇摇头止住思绪,把那个人的名字藏在脑海中,而后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成为佛罗的女王?” “当然!” 艾德琳把惊愕压了下去,迟疑片刻回答,”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有得到了国王的位置才能做到。 我需要对佛罗的百分之百掌控权。” “这不就对了? 这个世界蠢人的确很多,但聪明人更多。 凭借你的最近几个月的作风,任谁都会在你身上看到一个野心家的影子。” 顾东言干咳了一声,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起来。 干涸。 这是暴怒掌控身体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如今暴怒褪去,它就迫不及待地在顾东言身体中显露出来。 陈念珠相当有眼色,立刻从桌面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端到顾东言面前。 一杯茶水顺着咽喉缓缓流下,这才让顾东言止住了声带如砂纸般的摩擦。 “况且,我们背后站着星主尊上,谁又知道爱诃的背后站着什么人?” 艾德琳神色微变,从容不迫的长公主殿下,第一次在‘教主’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紧张。 是的,肉眼可见地慌张,甚至连自身的灵性磁场都为之一颤。 她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之所以她能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得到星主的垂青,是因为这才 场战斗已经涉及到‘凡人’无法涉及的领域。 即便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也是之前从大虞流传过来的话本中曾提到过的‘陆地神仙’。 艾德琳花费了一定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垂下眼睫毛,诚恳地说道,“艺术家先生,这是我的疏忽,我在这里向你表达最真挚的歉意。 并保证下次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免了,星主会为我降下命运的垂青!” 顾东言轻轻摇晃了一下躺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立刻停了下来。 “你准备怎么登基?用什么方式登基?” “三日后,父王会当着群臣的面加冕于我。” 艾德琳不做隐瞒,“父王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往后他或许会成为群星殿堂中一名忠诚的神父。” 前任国王作为神父? 一件不合理但又很合理的事情。 但对于顾东言而言,这是一件好事,没有什么比前任国王也是群星殿堂忠诚信徒更好的噱头。 尤其是对那些一直生存在贵族老爷阴影中的‘普通人’。 “你的登基或许不会怎么顺利。 在我前往市场的时候,卡雷列纳侯爵曾经派人试探过我。 他是旧贵族的代表,你试图让更多普通人获得权益的理念,已经让他们对你不满。 纵然你成功登基,但有这些顽固的旧势力存在,想要推行你理想中的政策,依旧困难重重。” 顾东言适当地提醒道。 利益永远是斗争的主体,新老势力交接的时候,往往就是斗争最惨烈的时候。 但有一些没有经过验证的猜测,顾东言并没有告诉艾德琳。 比如说这位卡雷列纳侯爵所踏入的途径,跟群星殿堂中那位客人的途径类似。 或许,他跟爱诃也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 艾德琳叹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一抹哀愁,“所以我亲爱的教主冕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既是为了佛罗的未来,也是为了群星殿堂的未来,一切都是遵循星主尊上的指引……” 第115章 教义与护卫队 “譬如?” “譬如,你向星主尊上请示一下,要以什么作为群星殿堂信仰的教义……,以及筹备一支能解决地阶以下褪凡者的护卫队。” 艾德琳眨了眨眼睛,宝石一样的眸子隐隐划过一丝期待。 很多时候,信仰是辅助治理国家相当好用的一件道具。 尤其是在发展方向有些不同寻常的佛罗,在没有掌握绝对武力之前,她只能依赖于‘星主’ 教义么? 顾东言略做沉思,关于群星殿堂以及星主的教义,他的确有所考虑。 这四个月来,通过星宫吸收黑光的份额,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任何没有教义的信仰,都是虚浮的! 它们如盈盈之火,一哄而来又一哄而散。 想让星宫收到的信仰和黑光变得稳固,光是白雾的命运指引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种理念来支撑信徒们虚无缥缈的情感。 但,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顾东言面不改色,仅仅只是勾勒嘴角。 “学徒小姐为什么不亲自向尊上请教? 比起我来说,星主尊上似乎对学徒小姐更为宽容一些。” “因为艺术家先生有着更为高贵的出身,您在教义见解上必然远超于我,更容易获得星主尊上的认可。” 艾德琳的场面话说得冠冕堂皇。 区区被暴怒渲染的火气无法改变她满口的赞美之词。 在一旁陈念珠看来,艾德琳的行为举止既端庄又高雅,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令人难以想象的魅力。 却又宛如一道横梁,将贵族与她这样的普通人区分开来。 “学徒小姐的赞美之词让我无法推却,但教义之事我会向星主询问,但筹备一支能抗衡地阶以下褪凡者的护卫队……” 顾东言眼神幽幽流转,“真要到我手上,你就该于心不安了。” 艾德琳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所以这支护卫队的筹备需要教主冕下的帮助,而实际掌控队伍的首领另有其人。” 微笑着把目光放到陈念珠身上继续说道,“没有比绝缘体更适合成为护卫队首领的人,你觉得呢?” 陈念珠立马把手至于胸前,连连挥动。 “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勉强发挥出灵物的效果。” 对抗玄阶上品,她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在归一岛,早就杀了陈试自己去当归一岛的岛主。 “念珠,相信我,你可以的!” 艾德琳从腰间卸下一柄宝剑,剑柄是个模样丑陋的土黄色葫芦,看起来异常锋利。 顾东言甚至能在它身上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胁。 “这是什么东西?”顾东言眉头紧锁。 除了锐利之外,剑身还充斥着一股极大的恶意,像是用了某种从堕落者身上剥离下来的东西。 陈念珠目光一滞,像是在回答顾东言的问题,又像是在向艾德琳提问。 “是简老头变成堕落者,被消灭遗留下来的东西……?” “是的,经过我和固兰汀小小的加工,它现在变成了一柄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宝剑。 但就目前而言,它的锋利程度异常惊人,同时它的后遗症也非常大。 寻常的普通人使用它之后,是三秒钟左右就会变成一名身上长满铁刺的堕落者。” 艾德琳把这柄葫芦剑交给了陈念珠,“不过由绝缘体来使用它,它所带来的影响便几乎为零。 有了它,正面打斗,寻常的玄阶褪凡中很难找到你的敌人。” 陈念珠没出息地接过葫芦剑,眼睛往顾东言那边瞟了一眼,脑袋立马还是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还是不行,正经的褪凡者谁会正面杀一个普通人啊。 虽然我见识不多,但我也知道,褪凡者稀奇古怪的能力一大堆……” “答应她。” 顾东言突然插声,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土黄色的葫芦剑。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讨人厌的老头怎么变成堕落者,又怎么死了。 但艾德琳掏这把出现时间甚至不超过一天的‘人为改造灵物’,用意就非常明显。 要么就是陈念珠接下这个活,要么就是她安排其他人来担任这支队伍的首领。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这支队伍的实际掌控权都不会落入顾东言手中。 至于陈念珠,顾东言只在刚刚那一眼的眼神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 艾德琳脸上笑意渐浓,“群星殿堂的护卫队除了需要维护群星殿堂本身的治安外,还需要负责一些特定区域的治安。 我已经让物色了一部分队员,用来充当护卫队的人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们明天就可以开始工作。” “治…安?” 顾东言揉了揉眉心,直接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踱步两圈,“什么类型的治安?” 他问得很笼统。 治安这个词的含义绝非明面上的这么简单。 它包括但不限于普通人与普通人的冲突,贵族与贵族间的冲突,以及不久的将来,会出现的贵族与普通人之间的冲突。 更包含了,褪凡者与堕落者引发的治安问题。 听起来有些像,之前大虞的道观、佛庙与六扇门的融合体。 “所有!”艾德琳依旧微笑地回应道。 “你确定?” “确定!” 顾东言哂笑一声,“呵,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星主尊上会格外青睐你。 你的胆子还这不是一般大! 给群星殿堂这么大的权利,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来敷衍那群‘旧贵族’?” 艾德琳往屏风处走了几步,掀起帘子的一角。 “理由,这不是很好找吗? 在守卫森严的机械之都,竟然有别国的玄阶褪凡潜入,为了避免星主尊上的威严受到损害,群星殿堂建立护卫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瞧,我父王会很乐意用对于他而言一部分微不足道的权利来平息你的怒火。 等我三日之后登基,我会让他们见识到,源自机械的艺术与魅力。 倒时候,也用不着想法子编出一个什么啼笑皆非的理由。” 星主雕像下,艾维斯陡然感觉有人注视自己,顺着目光望去,正是从休息室出来的艾德琳。 看见艾德琳面带笑意,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在‘星主’面前双手于胸前交叉,喃喃道,“多谢星主尊上的宽恕。” 于缝隙中窥视的顾东言见状,坐回了自己的摇椅,看向陈念珠腰间的避祸之眼,若有所思。 “这小东西还真有点能耐。” “对于她而言,果真是大吉大利……” 第116章 一条“星光大道”? 作为机械之都,佛罗处理问题的速度简直高效得离谱。 没用一个小时,群星殿堂内外的尸体、血迹以及碎石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群星报社第一时间得到了艾德琳的口谕,整理并发布一则关于“群星殿堂”的重要新闻。 [群星日报:今日上午,有他国贼人闯入群星殿堂,并试图对群星殿堂进行破坏。 据前往群星殿堂礼拜的信徒描述:当时贼人蜂拥而入,只见群星殿堂的教主冕下,站立在星主尊上的雕像面前。 星主赐下祝福,一阵光芒闪过,所有的守卫雕像都获得了生命,等国王陛下带着护卫队支援之际,贼子已全部伏诛……] 陈念珠合上还带着余热的报纸,放在棕色桌面,自己则是坐在红皮沙发上摇头晃脑。 “没眼看,没眼看。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目击者,居然把你的本事归功于星主尊上。 艾德琳姐姐居然同意,把这种东西发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报纸上描述的内容不多,就简简单单几句话。 而正是在这几句话中,把顾东言塑造成了一个绝对相信星主力量的‘普通人’,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得到了星主的拯救。 “我得到的一切都归功于星主,这么说,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顾东言掏出怀中的晷表,看了一眼时间,又把它放回原处。 不得不说,艾德琳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很得体。 既满足了他隐藏自己身份的要求,又宣扬了星主尊上的威名,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谁信啊?” 陈念珠撇撇嘴,“连我这个普通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买这些报纸的贵族老爷们了。 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我们呢!” 内涵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让雕像复苏,这么离谱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某位褪凡者的能力。 骗骗普通人可以,但骗那些褪凡者老爷…… 在陈念珠看来,多少有些算自作聪明。 “褪凡者有褪凡者的手段,他们很容易就能知道,群星殿堂的教主仅仅是一个黄阶褪凡。 而一名黄阶褪凡,杀死两名玄阶褪凡,这件事情难道不比星主尊上显灵来得更为离谱?” 顾东言在躺椅上摇晃着说道,“再者,世上他们大多数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聪明人,若是把这件事情衬托为星主显灵,那些聪明的贵族和褪凡者不信也得信。” 至于那些不信的……,呵,他们早就成为了路边花草的肥料。 罗兰街,一处典雅古朴的老宅内,卡雷列纳侯爵正在招待一位古怪的客人。 模样神似以往的大虞京都人士,穿着儒生的青色长裳,蓄上一把山羊胡须,风度翩翩。 “常先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卡雷列纳将佣人前往群星殿堂取来的报纸,放在常无面前,摊开面正是关于群星日报对殿堂的报道。 “坐着看!” 常无笑了笑,目光滞留在关于纸面上关于星主雕像的朦胧画像。 “这位星主尊上还真是有能耐,居然能用得了信仰之力。 据我所知,这信仰之力对于褪凡者来说就是一味毒药,除了真佛和道祖之外,它是第三个能动用信仰之力的存在!” 卡雷列纳神色骤变,“难道祂真是一尊神只? 你不是向我保证过,群星殿堂的那个东西只不过是堕落者或者是其他褪凡者的伪装?” “亲爱的侯爵先生,别上火,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它不是神只。” 常无轻蔑道,拿起茶杯,品尝一口异域风情的大麦茶。 吞咽下去后,才看向卡雷列纳变化多端的脸接着说道,“即便是道祖和真佛,在这个世界上不过也是假神,就算有神,不过也是浑浑噩噩的神只遗念。 那位星主手中使用的信仰之法,说不准某位从神只遗念中得来的。 在这个天才辈出的时代,侯爵先生难道对这种利用信仰的方式不敢兴趣吗?” 以前大虞的绝代双骄,年不过二十五便跻身褪凡地阶,谓之顶流。 而现在北境的顾东韵,西部的松鹤道士,南部的艾德琳以及东部的费时,用更高的天赋重新定义了什么叫做顶流。 比肩顾东辞以及顾柏松之人,更是如雨后春笋,如此动乱中的年轻一辈,又怎能不叫人望而生畏。 “哼,常先生不用拿话激我,我既然已经去试探那位年轻的教主,自然也是对这信仰之法眼馋得很。” 卡雷列纳侯爵冷哼一声,脸色略带阴郁。 他花了二三十年的时间,才摸到了玄阶褪凡的门槛,艾德琳那家伙用了几个月就追了上来,这让他接受不了一点。 “不过如你所见,那位年轻的教主和他的小跟班我也去试探过了。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黄阶褪凡。” “侯爵先生,你太小看他了,即便他不是那位伪装成星主的褪凡者,也绝对跟那位星主有着不可告人的密切关系。 他曾经还是一个普通贵族的时候,就在一位褪凡者的手段中活了下来!” 常无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但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与身上的衣服不符,又立马停下来,端起茶杯遮掩自己的失态。 “你认识那位教主?” 卡雷列纳略有不满,“既然你认识,那为什么还要我去试探?如果不是今天那位普通的太子殿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说不定艾德琳就会用更多的人手排查市场。 你知道的,她已经武装了一部分普通人,能在褪凡者疏忽的时候,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常无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只是知道这位教主的真实身份而已,至于认识,谈不上…… 既然这位教主身上没有露出什么猫腻,那就请侯爵多多观察艾德琳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一旦发现了那个冒充神只的家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止信仰,甚至连艾德琳为什么能在褪凡者路上顺风顺水的秘密,也能被他们一挖到底。 这简直就是别人还没有发现的一条…星光大道! 第117章 干活吧,统领大人! “咳咳,你说什么? 你就是艾德琳殿下安排好的守卫?” 群星殿堂内,陈念珠叉着腰,仰着头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颅里格,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我们的统领?” 身穿灰色盔甲的里格同样大惊失色,胸甲一颤抖,差点没握住手中的灰色长剑。 “我们的首领难道不是教主冕下吗?” “并不是。”顾东言微笑着回应。 里格作为群星殿堂的信徒,态度还算不错。 但跟他身后的那群守卫并没有一个像样的信仰,对一个小女孩来当他们首领的安排有些不满。 “怎么,你看不起我?” 陈念珠皱了皱鼻子,眼神微微露出一丝煞气。 “……” 里格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有些为难地说道,“要是放在我们的拳击比赛中,就那么轻飘飘地一拳,你就得趴下。 你的身份尊贵,不应该被安排成我们的统领!”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进行夸张的比划,尤其是说道身份尊贵一词时,特意加重了语调和动作的幅度。 即是在表达自己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同时也是在提醒只会用肌肉思考问题的同伴。 ‘这位娇小的统领,身份和地位无比尊贵!’ 而且在每日的礼拜中,里格时不时能见到统领与艾德琳公主同行。 “真是倒霉……” 后面一位体型高大的守卫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位守卫的名字叫多孟格,是之前顾东言和陈念珠初入佛罗时,与里格对擂的‘拳神’。 高大的体格与健硕的肌肉,给顾东言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其余的守卫,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眼底尽是对多孟格的赞同。 昨天威杰在给他们分配工作之前就说过,这是一份很危险的工作,有不小的可能会跟贵族老爷们发生冲突。 在机械之都生存时间长了的都知道,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资格跟贵族老爷发生冲突,一旦触怒了他们,他们这些贱民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在死的路上。 众人本来还心怀忐忑,指望着统领也是个威严的贵族老爷,或者是个褪凡者老爷,这样即便是有什么冲突还能有所周转。 可这份忐忑在见到一位名叫陈念珠的小丫头成为他们首领的一刻,彻底死了。 陈念珠把守卫们的反应收入眼中,眼角拉长。 不做多言,小手握住葫芦剑,顷刻之间,剑刃出鞘。 里格有所感应,本能地握住武器抵抗,但没来得有多余的动作,陈念珠锐利的剑锋已对指向他的眉心。 陈念珠歪了歪头,嘴角微微扬起,“我说里格,你好像没有质疑我的实力?” 拜托,她陈念珠就算再菜,之前高低也是个刀口舔血的水匪。 哪里轮得到一群被圈养的‘贱民’对她来指手画脚。 什么拳击比赛,在褪凡和灵物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多孟格眼睛一亮,大步上前,“好速度,让我来领教一下……” 话还没说完,里格身上的铠甲以及身上穿着的内衣瞬间从中间裂成两半,重重地摔在地面。 陈念珠把剑收了回来,转过头去表情淡淡地对着多孟格说道,“你要领教什么?” 多孟格把刚迈出去的一条腿收了回来,讪讪地说道,“没什么,刚刚一紧张嘴瓢了,我是想说领略一下统领的风采来着!” 穿在护卫队成员身上的盔甲有多坚硬,他自己是知道的。 可就是这种想象中坚固无比的盔甲,在陈念珠的剑锋之下,竟薄如脆纸。 他只是喜欢用肌肉思考,并不是愚蠢。 里格精壮的肌肉快速抖动,面色呆滞,傻傻地问道,“你也是拥有特殊能力的褪凡者老爷吗?” 陈念珠将葫芦剑收回剑鞘,耸耸肩道: “不,我不是什么褪凡者,只要你们虔诚地信奉星主,我能做到的事情未来你们也可以。” 守卫们一个个睁大了瞳孔,盔甲下传出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威杰老板给我们演示的时候,即便是褪凡者老爷也不能够破开盔甲。” “我们真的可以吗?我们有一天也能比褪凡者老爷更加厉害?”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反正我是不信!” “这是个机会,我要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 陈念珠微笑着对自己的手下们说道:“好了,欢迎仪式就此结束,现在你们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当然,里格可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威杰那里重新申请一套盔甲。 愿星主指引你们前行!” 加上里格在内,总共有二十人的巡逻队,在教堂周边巡视。 五人组成一小队,共有三小队,分别在教堂周边巡视。 另外五人,负责守卫微笑酒馆到群星殿堂的暗道,以及任务榜单的更新发布。 任务榜单是艾德琳新弄出来的东西,目的跟之前说的一样,为了解决一些‘纠纷’。 不过目前,上面一片空白,还不如旁边立着群星日报的牌子有看头。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陈念珠草草将守卫们打发。 而后邀功似的朝旁边的顾东言说道,“看吧,我是不是很有当老大的潜力!” “有一些!”顾东言忍俊不禁,“刚刚那些话术都是艾德琳教给你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想的?” “因为你没有信仰,你压根就不相信星主会给你带来什么指引!” 顾东言再一次看向避祸之眼,它的能力让能无视副作用的陈念珠,根本感受不到白雾推演命运的功效。 自然不会明白,在旁人看来星主的伟大之处。 “好吧好吧,我承认艾德琳姐姐教了我一点点,但说到底他们也是被我的人格魅力给征服的!”陈念珠攥紧拳头说道。 “这倒是没毛病!” 不可否认的是,陈念珠的剑法确实很好。 褪凡者在消化秘药灵性和钻研途径的路上花费大量时间,除了某些特定的途径外,一般途径身体素质都挺很普通。 如果某些褪凡者有陈念珠这样的身手,一旦不小心被他们近身偷袭,说实话没有几个人褪凡者能防的住他们的攻击。 当然,普通人就算了,他们不适合对褪凡者进行刺杀。 灵性活跃的褪凡者,在这些管控不住自己灵性的普通人对他们展露攻击意图的那一刻就能察觉,进而用途径的能力反击。 普通人要想对付褪凡者,只有通过正面搏斗,武力压制,又或者别的手段将褪凡者的灵性消耗殆尽这唯二的两种渠道…… 顾东言眉毛一动,把翻涌的思索之色压下,朝着兴奋雀跃的陈念珠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开始干活吧,统领大人。 区区二十个人,可承担不了机械之都东部的管理任务。” 第118章 人生如戏,一幕落一幕起 群星殿堂所负责的东境,既包括了群星殿堂的周边,同时也涵盖了机械之都的大半个“工业厂区”和贱民的集结地。 二十个守卫不是不够,而是远远不够。 按照艾德琳从佛罗财政中拨给他们的预算,守卫队的人数至少达到三百,才能达到管理的标准下限。 “不是吧,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这不该是我一个小女孩该做的事情啊?” 陈念珠苦着脸接过顾东言递来的招人标准,一个头两个大。 〖要求:信仰星主、身材魁梧,且有一定的格斗基础或者特殊能力……〗 …… 开玩笑! 整个机械之都有格斗能力的人早就被艾德琳挑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普通人不是上工就是在上工的路上,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哪里有什么格斗能力… “不用太过在意,这只是艾德琳给的标准。” 顾东言解释道,“关于守卫的标准,他们只需要达到信仰星主这一条即可。 其余的,能达到最好,不能达到也没关系。 里格他们所拥有的格斗能力就完全是艾德琳后天所培养出来的。” “唉,还是很麻烦啊,群星殿堂哪来的那么多普通人信徒啊!” 陈念珠叹了一口气。 比起礼拜,‘贱民’们更喜欢把难得的休息时间,花费在外围的大麦茶馆中。 品尝美味的大麦茶以及看一场热闹的拳击比赛,不比前往群星殿堂进行礼拜有意思得多? 就连里格和威杰,一个除了打拳击比赛外,没有其他的额外工作;另一个只调调新鲜的茶水,偶尔充当一下探子。 饶是如此,也才能每日抽半个小时出来前往群星殿堂礼拜。 “会有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在星主的指引下,即便是普通人的生活也会逐渐变得美好。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一个支点,撬动他们内心深处的欲望!”顾东言眸子中一片精光闪过。 佛罗皇宫内,艾德琳正在一丝不苟地批阅奏折。 至于为什么是艾德琳,这就不得不提到那位暂时还顶着国王头衔的艾维斯。 他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 就在刚刚,他坐在议事厅对群星殿堂损坏之事,下了一封罪己书,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他身上,并以此为理由给他自己放了一个三天的小长假。 就连艾德琳都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大人居然能做出这么奇葩的操作。 处理国家事务的担子只能是落在艾德琳身上。 “群星殿堂的护卫招得如何?” 艾德琳一边处理废话连篇的折子一边问道。 她身旁无人,只有几根青色的柱子在阳光下拉了几条长长的倒影。 里面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不清楚,不过依我看教主殿下和那位小统领似乎没有什么招人的意图。 他们在贫民区设立了一个爱心摊位,正在给那些普通人发放一些大米以及便宜的药品。” “大米?药品?” 艾德琳放下手中折书,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沉思。 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打算用物资吸引普通人来信奉星主? “由着他们去,反正我也不指望他能招到多少守卫,只不过是找点事情给这位教主做而已。 让普通人管理普通人一事犹如箭在弦上,佛罗的管理者少说也要扩充五万,不差他那两三百。” “嗯,已经有一半的贵族表态,愿意派自己的子嗣们出去接手管理其他国家遗留下来的土地,剩下的贵族们还在观望,只有极少数的贵族们还在拿乔。” 影子中传出声音,仔细一看,青色柱子的墙角还倚靠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脑袋上顶着一本手指大小的书,莲藕般白玉无瑕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精灵小人儿。 艾德琳继续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无所谓,剩下那群看不清形势的老顽固由着他们去就好。 不是跟别的国家有交易,就是想着提高自己的筹码,这群人,我会保证他们输得一塌涂地。” “什么一塌涂地?长姐你在说什么?” 门口,艾南通没有经过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一副小哈巴狗的模样,哪里还有昨日的歇斯底里。 好奇地左看右看,目光四处扫过,但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你又在跟谁说话?” “你来干什么……” “哎呀长姐,你放心没人看到我过来!” 艾南通瞬间把刚刚小紧张抛之脑后,贼兮兮地挤到艾德琳面前,“这不是你过几天登基就要把我流放了吗?我能不能挑一个好点的位置啊!” “你还想挑?”艾德琳眉毛一挑,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嫌弃,“就你那拉胯的治理能力,不给我添乱,我就得去群星殿堂给星主烧几炷高香了。” “哎哎哎,长姐你翻脸不认人……我这不是听你的安排弄了一个爱诃国的杀手过去吗?” “呵,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来气! 我叫你弄个黄阶的去试一下教主的底牌,结果你弄了一个玄阶差点没把他的命给试走。” 从顾东言身上逸散出来的暴怒,完全达到了堕落的标准,而她仅仅是用能力‘纽带’导出部分暴怒情绪,就遭到了这部分情绪的渲染。 差点没让她维持住外在的端庄。 真不知道,这位教主,是怎么平衡住自己残缺的情绪…… “你就说试没试出来吧!” 艾南通无奈地摊手,“爱诃国那边临时变卦,我又没有办法,我觉得他们已经对我有所猜忌了。” “猜忌就猜忌,我不指望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你只需要本色出演混淆一下爱诃的视线就好。 这样,三日后你去佛罗的东北边,那地方离爱诃最近……” “哇,长姐不要啊!” “嗯?你很开心,那就好!” “不是啊长姐,我不能去啊,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我变成傀儡的,呜呜呜,我不能去啊!” “你不去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地把你弄成傀儡! 爱诃国想要的是一个随时能分裂佛罗的废太子!” “我……” “这件事已成定数不用多说!” 艾德琳摆摆手,语气放缓几分,“不过,我可以丰禾以北全部划入你的领地。 十年内,只要你不是真的蠢,爱诃的人就不会做出对你动手的冒险动作。” (ps:最近真的很忙……) 第119章 风声送晚(除夕快乐!) 夜幕垂悬,红月如往日一般映照天下。 东港城的残破的佛塔上,顶处有一个懒散的男人,手指间缠着好几圈圈细线,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惬意地随风听水。 一位年轻刀客,正站在他的身前,脸上戴着模样怪异的老鼠面具,红衣配红袍,璎珞缀其身,与满天月色融为一体。 “哎呀呀,还是被你找到了!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杀了我吗?” 男人语气懒洋洋的,软骨头似的躺在被烧成黑色的琉璃瓦上。 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拿另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挑逗着面前的刀客。 “你是他,但又…不是他!” 刀客环手抱刀,寒芒如风,语气有一点点失望,“我早该想到的,天底下能有这种见识的人,除了你又还能有谁?”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真不愧是大虞的绝代双骄,让我好好夸夸你!” 男人随手把狗尾巴草抛向上方,凝视着它从高空落下笔直插入布满裂纹的巨石。 斜眼道:“不过,你怎么在叹气,跟我做朋友是什么很贱的事情吗?” 刀客一滞,旋即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遗憾,他…你…… 我以为那个他,会是你指定的接班人……” “呵,什么狗屁接班人,没有任何接班人,也不能够存在任何接班人! 愚昧的朝代就该一丝不苟地死去,然后成为历史的灰烬被埋藏在不为人角落。” “真难想象我们这些既得利者,居然在为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努力。” 男人轻笑一声,捻动手中的丝线。 “是啊,我们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确让人难以想象。 神只都有遗念留在世间,那位人皇又何尝没有。 谁知道我们是不是那该死遗念的一部分,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该唱戏去了,你呢?” 刀客声音肃寒,“月红如血,正值杀人时!” …… “哈秋……” 陈念珠用食指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一双黑色眸子在月光下滴溜溜地转动。 目光所视之处,一位来自外城区的‘贱民’提着从摊位上领的最后一小袋大米,正小心翼翼地离开逐渐陷入黑暗的混乱市场。 贼眉鼠眼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而后她伸了一个懒腰,对旁边面色‘慈祥’的顾东言说道:“不是老大,这样子真的有用吗? 又是发米又是发药品的,我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效果。” 顾东言垂下眸子,面带笑意,“会有的!” 大米和药品是他精挑细选的两种东西。 对于内城人而言,除了定制与某些特殊药品,寻常的货色根本卖不上什么价格。 但对于外城人来说,这有可能就是一条不可多得的活路。 再说了,免费的东西谁不想要? 他没看错的话,来领东西的人,多半是生活还算过得去,能时不时到大麦茶馆中喝茶的人。 只有极少数人,看起来是生活难以为继的模样。 不过,世道如此,这跟他顾东言有什么关系? ……好吧,还是有一些关系。 他需要大量能信仰星主的信徒,星主‘身外物’的威胁让他时刻如鲠在喉。 陈念珠听不懂,她也懒得听,这不是她的任务。 她的目光从贼眉鼠眼的贱民中收了回来,但又落在了旁边一位衣裳褴褛的乞丐身上。 瞧乞丐的模样,不像是佛罗本地人,更像是从原来大虞逃荒而来的难民。 乞丐靠在脏兮兮的土墙上,一身尘埃盖不住他的黄铜色肤色,外加一头长灰色的油腻头发。 说来也是奇怪,今天他们发了多久‘福利’,这乞丐就看了多久。 那双发丝间露出的浑浊瞳孔,看着让她心惊胆颤。 陈念珠微微退后几步,站在顾东言身后,“现在回去吗?” “嗯!”顾东言应承道。 “明天还来吗?” “不来! 明后天让里格和多孟格过来就好了,对于外城区的而言贵族啊,高不可攀。 没有什么两位拳击比赛最热门选手也成为了群星殿堂的信徒跟具有说服力的宣传。” 声音渐远,风声送晚。 乞丐一动不动,目送着两人离去,一阵强风袭来,掀起他脏乱的头发,露出一张与他面庞贴合的猴头面具。 在顾东言影子消失的一刻,乞丐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腰间一柄小臂长的小刀随着身体晃动,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一手持刀,一手捻香。 步伐潦草,抽刀倒挂,嘻笑之声从他口中传出。 “千变万化,吾好梦中杀人也!” 言毕,又是一阵强风袭来,把这乞丐儿掀翻,在地上囫囵滚了几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巷子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乞丐儿,又发癫了,天天说着自己吾好梦中杀人,也没见他杀几个人。” “太碍眼了,好在没有在贵人送东西的时候发癫,否则贵人生气了,我们哪里能拿到这么白净的大米和药品。” “贵人明天还来吗?” “不知道,我好像听到了来……” “胡说,我听到的明明就是不来,你以为那个什么星主这么有钱,能舍得天天给我们发米发药,让我们也过上贵族老爷们的生活? 别喝了几杯马尿就在这里瞎咧咧。” “万一呢?我听贵人的口吻,那个什么星主好像比我们的国王还要厉害!” “说得对万一呢,万一贵人们又来了,这乞丐儿又发癫了,岂不是坏了好事?” “赶走!赶紧把他赶走!” 过了一会,从巷子中钻出四五个黑影,几人掏出一个破烂的麻袋,动作熟稔,迅速地把乞丐儿塞进麻袋中。 又趁着月色被乌云托了个满怀,合力把乞丐儿扔到了远处巷子的垃圾场中。 …… 次日,立于群星殿堂前的群星日报新增了一则明报。 [佛罗的耻辱:兰石侯爵竟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与此同时,有两张暗报分别被送往艾德琳的书桌以及顾东言的办公台。 [无症状死亡合集:一:三日前,兰石侯爵女儿死亡,经太医查明为灵性消散。 二:两日前,兰石侯爵夫人死亡,死亡原因同为灵性消散。 三:昨日,兰石侯爵死亡,有褪凡者感知有特殊的灵性波动,但方圆百米内未发现褪凡者踪迹。 注:凶手是褪凡者,危险系数:甲等!] (又是新年,又逢新人。 祝各位新旧书友,旭日朝朝彩云来,盈月皎皎情义舒;辞旧迎新弄风云,蛇入四海又化龙!) 第120章 苍松学院弃徒 顾东言拿着手中暗报,端坐在用宝石点缀的藤木椅上。 手腕上露出一串手链,珍珠密布。 每一颗珍珠不是用透雕的方式雕刻着画卷,就是以圆雕的方式雕刻着模样怪异的雕像。 其中心被一根红绳珍珠串起,在此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兰石侯爵?” 那位原本就在佛罗内名声不好的……‘败类’侯爵? 佛罗在没有接收其余国家遗留的领土时,不过一弹丸小国。 贵族与‘贱民’虽然有所区别,但贵族们也没到随意虐杀‘贱民’的地步,毕竟工厂的运转还需要这些‘贱民’来维持。 但兰石不一样,他延续了部分大虞贵族的做派,尤其是在成为了褪凡者之后,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妄为。 是佛罗贵族引以为耻的垃圾。 “虽然名声不好,但高低也在途径上钻研了十几年,死得未免太过蹊跷……” 顾东言从暗报的附属物中又抽出一沓信纸,其中记载了近一年来,兰石侯爵及其家人做下的荒唐事,并且有不同笔迹的批注分析。 分别为,[仇杀:被兰石霸占的普通人,有三四位与其他褪凡者有关联。] [情杀:侯爵夫人与好几位褪凡者有染。] [情杀:侯爵女儿兰空沁私底下幽会外男,曾被侯爵及侯爵夫人发现!] …… 除此之外,还有毒杀、意外、针对等批注分析,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条批注信息有确凿的证据。 全是个人猜测! “灵性消散,有什么途径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让一位褪凡者的灵性消散?并且还是在重重防卫之中?” “艾德琳把这份暗报送到我桌面上又是什么意思?” 是需要他去探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或者是以这件事为噱头,增强星主在普通人中的信仰度? 学徒小姐的心思真叫人难以捉摸。 在接到暗报的一刻钟后,两封来自佛罗督查司的请帖立刻被送到了群星殿堂。 是邀请信。 出自艾德琳之手,邀请群星教主一同追查杀害兰石侯爵的凶手,同时也邀请了群星殿堂护卫队统领陈念珠。 很显然,兰石侯爵的死亡并不是艾德琳在清理佛罗内部的败类,同样也不是她为群星殿堂制造的声势,而是凶手确有其人。 “夭寿啦!” 接到信件的陈念珠大叫着从外面跑到顾东言跟前,额头上的避祸之眼,独眼中竟然要多出另外一个眼睛。 摆出一副苦瓜脸,惨兮兮地说道:“老大救命啊,大凶之兆,我们要不然悄咪咪地离开佛罗吧!” 话音刚落,独眼中的小眼睛立马长了出来,避祸之眼的内容由大凶之兆变为十死无生! 陈念珠顿时傻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同意邀请大凶之兆,不同意邀请九死一生,离开佛罗十死无生…… 她发誓,她就从来没有在避祸之眼上见到过这么离谱的预测。 “我们拒绝不了?” 顾东言若有所思,左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珍珠,陈念珠的变脸被他收入眼底。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避祸之眼预测的结果相当准确。 即便是过程有些崎岖和不靠谱…… 陈念珠吞了吞口水,一把拉住顾东言的衣襟,小手颤抖不已。 小鸟啄米般说道,“没错,避祸之眼的预测告诉我,拒绝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死定了,这么严重?” 顾东言神色变得慎重,站起身来把邀请信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果然,在信封的纸面的夹层中,另有猫腻。 一张细长的纸条在其中毫不起眼。 上面用学院教学时的正楷字体写着一封另外的信件。 [初次通信,我叫季无常,我想随安王府的二爷应该对我这个名字不算陌生。 恰值兰石侯爵死亡一事,特邀二爷前来一见。] 短短几行字让顾东言背脊发凉。 如果是季无常出手,兰石侯爵以及他的家人因为这件事情离奇死亡也就不那么稀奇。 毕竟,他可是能通过一本书,一个普通的侍女就能把人拉入书中世界的“儒生”。 但问题是,这个把顾二爷杀死了的“季无常”,不是已经堕落了吗? 难不成,他在堕落之后还能维持理智…… 虽然惊愕,但似乎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更稀奇的事情,他也见过。 “既然避祸之眼指引你过去,那便去看看!” 顾东言轻笑一声,带上两个小号的雕像,将其中的一个丢给陈念珠。 按照避祸之眼的尿性,既然是陈念珠出现了大凶之兆,必然就是她遭受了某种不可避免的袭击,而这个袭击,跟自己或许没什么关系。 不过嘛,他倒是想知道,如果“顾二爷”见到了季无常会有什么反应? 这一点很让人期待。 另一边,艾德琳同样收到了暗报。 不过,在暗报上有一封额外的信件,同样是一封漂亮的正楷信件。 [尊敬的佛罗长公主,哦不,应该说不久后的佛罗女王,很高兴在这个时候能给你写一封问候信。 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曾经大虞京都的苍松学院,与你的群星殿堂教主有着过命的交情。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位随安王的二爷已经死在了京都,你见到的是一个堕落者的伪装,昨日群星殿堂的一战就充分证实了这点。 为了揭开这名堕落者的伪装,我将邀请他去兰石的府邸为你解决这件事情给你带来的苦恼。 当然,如果他不肯来,这就说明他心中不安,我想佛罗女王不会在登基之前就背上庇护堕落者的丑陋名声。 如果他来了,还请您一定要过来见证一位堕落者的本性爆发! 苍松学院弃徒——季无常!] “假的,太假了!这个人有脑子吗?” 小精灵爬上书桌,嫌弃地把信封踢开,它能嗅到这份书信上的坏意。 艾德琳纤细的手指弹了一下小精灵的脑袋,笑着说道,“这是一种试探。 这位名叫季无常的人想试探我跟顾东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且能把手伸到督查司的暗探手上,他想来也是某位褪凡者。” “如果不是同为星主尊上的信徒,那你还真就给他骗到了!”小精灵颇为认可地说道。 “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没想到我用灵性转嫁过顾东言的灵性,知道顾东言绝不可能是堕落者。” “而且……”艾德琳拿出自己的雕像小人,顾东言预先存在雕像内的灵性浮现出。 [季无常,疑似堕落,兰石侯爵府,危!] “他更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有特殊的信息交流方式……” 第121章 ‘星主\\’的指引 兰石侯爵府邸。 一群人面容缟素,既有兰石侯爵剩下的家人,也有前来吊唁的其他贵族,比如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卡雷列纳侯爵。 泛白的花圈填满了门前的小院,顾东言姗姗来迟身上的白素长袍,倒是与这种悲伤的环境分外相融。 “兰石侯爵家里现在谁主事?” “不知道,听说是老夫人……” “啧啧,真惨啊,还没来得及生儿子就死了就算了,连女儿都比他死的早。” 四下窃窃私语,语言轻蔑而又缺乏对死者的敬畏。 顾东言把路边随手买的花圈放在灵堂前,然后又随意地站在那位卡雷列纳侯爵的身旁,象征性地同众人打了招呼。 大概是有些无聊,顾东言朝着卡雷搭话道,“不知道卡雷列纳侯爵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卡雷列纳侯爵一惊,扬了扬眉毛,丝毫没有预料到这位明面上一点都不熟识的群星殿堂教主会同自己搭话。 略做思考,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兰石是个蠢人,说不定是他得罪了等阶更高的褪凡者。” “这话说得在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您是黄阶上品的褪凡者,恰好比兰石侯爵高出一个等阶,他得罪的褪凡者会不会就是你呢?” “群星教主,我很高兴你会为了兰石侯爵的死亡而担忧,但这不是你把兰石死亡嫁接到我身上的理由。 我跟他虽然说不对付,但也没到痛下杀手的地步。” 卡雷列纳不悦地看向顾东言,眼底的神色如表面神色同出一辙,没有一丁点儿做贼心虚。 他接着说道,“而且我没有类似于入梦的能力,外来的教主,你下次指正别人前最好带上的证据,否则很难不会让人想到,你受到了某位的指引,趁着兰石死亡处理一些非必要的‘事件’。” 此话一出,不少贵族看向顾东言的眼神都包含着不善。 所有贵族都知道,艾德琳快要登基了。 也许是一天后,又也许是两天后…… 而此刻朝廷中一半的贵族至今都还没有同意艾德琳想利用外层区的贱民管理贱民的提案。 卡雷列纳就是其中反对声音最为洪亮的一位贵族。 陈念珠紧张兮兮,两手盘旋在腰间,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万分警惕。 但顾东言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嘴角。 “卡雷列纳侯爵言重了,我只是想与侯爵探讨一下杀人凶手存在的可能性。 谁叫刺客这个褪凡途径,来无影去无踪,很符合杀人者的要求?” 双手一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侯爵这么笃定杀死兰石侯爵的人是一位拥有入梦能力的褪凡者呢? 要知道,这种能力与红娘途径的红绳一样罕见。” “哼,那你大可不必问我,这是督查司得出的结论。” 卡雷列纳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跟顾东言有过多的言语交谈。 说到督查司,顾东言把目光挪向正前方。 一位穿着朴素又端庄高贵的老夫人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用想,这位就是兰石侯爵那位刚满六十的老母亲温迪丽。 而在她身边,有一位戴着乌鸦面具的人,身高约莫1米93,胸口纹着金色的扳手图章,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正是佛罗督查司的总司。 感受到顾东言的目光,颔首道,“没错,兰石侯爵及其侯爵夫人的灵性都化为了粉尘。 如果不是有人用类似入梦的手段将他们的灵性拘役出去,正常情况下很难造成这种后果。” 顾东言摊了摊手,“我对兰石侯爵的不幸遭遇表示哀悼,但我也没有入梦的能力,不知道总司大人邀请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不等总司说话,温迪丽老夫人就激动地走上前握住顾东言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是星主,星主尊上指引我,只有教主冕下能帮助我把杀死我那不成器儿子的凶手给找出来!” 喂喂喂,话可不能乱说,作为星主的他怎么不知道他降下了所谓的‘指引’。 正当顾东言思考要怎么回答的时候,萦绕在老夫人身上的一缕白雾,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白雾… 是星宫中的白雾没错! 不过,这白雾除了被他摄入星宫的三人拥有之外,就只剩下群星殿堂的雕像上还拥有一些。 顾东言暗道一声:坏了,这温迪丽老夫人是真信徒,还是能从雕像上薅下来一缕命运的真信徒。 既然是白雾的指引,说是星主的指引,本质上也没有问题。 总司接着温迪丽老夫人的话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邀请教主冕下以及群星殿堂的统领大人前来。” 这一番话,无疑是把顾东言架上了高台。 天下褪凡道僧之徒占有七成,儒生与兵者各占一成,剩余一成为不知名的褪凡途径。 像入梦类途径的拥有者且不说前路断绝,就连踏上褪凡都比其他途径困难百倍。 可一旦褪凡,要想抓到这种褪凡者。 除非两人恰好面对面碰见,否则就跟在天地间觅蜉蝣没有差别。 “是试探吗? 督查司不该是掌控在艾德琳手中的一把利刃?” 顾东言眸光微闪。 不确定,但温迪丽老夫人身上的白雾做不得假。 一旦他没有找到真正的作案凶手,星主的威严就会立马变成一个笑话,而获得更多的信仰也会变成一个笑话…… 不知道第一任星主“身外物”有没有操控白雾的权柄…… 一个个想法在顾东言脑海里窜过。 但在灵堂前,顾东言用力握着温迪丽老夫人的手,微微一笑:“既然是星主尊上的指引,那我必然会竭尽全力。 只是不知道,星主降下了什么指引内容?” 说到这,温迪丽老夫人微微一滞,面露苦涩,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星主只是降下指引,指引中,这位小统领大人在您的帮助下与督查司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其余的,便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想来,定然是我还不够虔诚,不能让星主尊上降下更多的指引。” 卡雷列纳侯爵眼珠一动,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冷声说道,“老夫人的虔诚肉眼可见,说不定,在星主尊上的指引中,其实已经给出了凶手的具体信息!” 第122章 简陋的教义 “此话怎讲?” 总司的声线像被揉碎的月光,在缀满白色纸花的顶穹下幽幽荡开。 语气听不出情绪,反而是其余的贵族们纷纷侧目,似乎对卡雷列纳侯爵所言若有所思。 “众所周知,佛罗的褪凡者都是登记在册的,只有摸不清根脚的外乡人,才会有这种不在记录之内的途径能力。” 卡雷列纳侯爵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接着说道:“就比如教主你,就拥有我们谁也不知道的能力!” 温迪丽老夫人四肢的立刻变得僵硬,几秒钟后,颤巍巍地把自己手掌从顾东言的掌心抽出。 显然,她也认为卡雷列纳侯爵言之有理。 就在气氛变得压抑沉默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侯爵府外慢悠悠地飘入。 “这么说来,卡雷列纳侯爵是在责怪我有眼无珠?” 顾东言眉头微蹙,这是艾德琳的声音!她怎么来了? 只见艾德琳款步而入,银链鞋叮当作响。 一干贵族纷纷弯腰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卡雷列纳先是弯腰而后立马辩解道:“小艾德琳,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阅历不够,从而被他人哄骗……” 说完,目光就落在纹丝不动的顾东言身上。 “看来我们的卡雷列纳侯爵大人,自认为有比拟神只的才能,连星主尊上的选人也要怀疑。 到后面是不是该怀疑,我是否是真的艾德琳?” 艾德琳冷笑道,“再大胆一点,不妨我去请父王退位,把这佛罗国王一位让给侯爵大人如何?” 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从艾德琳身上弥散开来,冷漠而又沉重。 四周贵族纷纷噤声,缩起头颅,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为出头鸟。 “呜哈哈,小艾德琳我就说你阅历不够!” 卡雷列纳怪笑两声,目光阴沉,“你可知道这位教主冕下的真实身份? 他身上可是留着大虞皇室的血统啊! 谁知道,他搞出一个什么星主出来是不是试图把我们佛罗当成汲取营养的肥料,从而复辟大虞!” 艾德琳扬起嘴角,依旧是冷声道:“我知道,然后呢?” “什么?” 卡雷列纳侯爵有些失神,似乎没有听清楚艾德琳说了什么,探出脑袋,做出不符合贵族礼仪的举动。 “我说,我一开始就知道,教主身上流着大虞皇室的血统!” 艾德琳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呢?这跟兰石侯爵死亡有什么关系?” “其他国家的皇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呵!” 灵堂内,顾东言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 “卡雷列纳侯爵的说法未免过于荒唐,先不说大虞四分五裂,就算我有复辟大虞的想法,我为什么要对兰石侯爵出手? 我见过的纨绔多了去了,不差兰石侯爵这一个。 您还不如说,在兰石侯爵死亡后,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才是得到最大益处的人。” 温迪丽老夫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一双枯手,牢牢钳住卡雷列纳的手腕。 “是你,卡雷! 温石说过,是你不让他同意艾德琳殿下的提案!” “温迪丽夫人,我提醒你最好把手松开,否则无法保证我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卡雷列纳眯眼睛说道,灵性在他的身体中开始喧嚣。 “对于兰石侯爵死亡的事情,我表示很遗憾,但我可以发誓,关于兰石侯爵的遭遇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们之所以不同意需小艾德琳的提案,是因为这份提案是对所有贵族的冒犯。 普通人能用的武器应该掌握在我们手里想而不是让那群‘贱民’得到它们的使用权。 这很危险……” 说完,直接甩开了温迪丽老夫人的手掌。 老夫人一个踉跄,幸亏顾东言伸手拉了一把,这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命运。 其他贵族冷眼旁观,对卡雷列纳的举动见怪不怪。 即便是贵族,普通人和褪凡者也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所谓的爵位不过是褪凡者数量的量词。 “卡雷列纳,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顾东言眯着笑说道,“星主尊上平等地庇佑着每一位信徒,我觉得你需要为自己的冒犯而致歉?” “我向一个非褪凡者致歉? 呵呵呵,教主冕下,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管他人如何,群星殿堂的教义就是如此。 星主以及祂统率的群星,平等地庇护着每一位信徒,他们生而平等,不允许被外力所侵害。 如果你不愿意道歉的话,想来我会通过“真理”来劝导你!” 顾东言目光灼灼,将一双名为真理的拳头置于胸前。 讲道理没有用,那就换个方式讲道理,说不定会有出乎预料的效果。 这个时候,总司上前一步,扶住温迪丽老夫人,面具下传来细微的声音,“艾德琳殿下,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可以吗?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杀害兰石侯爵的凶手,既是为了帮助兰石侯爵报仇,也是为了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考虑。” 经总司一提醒,其余贵族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本过来的目的。 没错,就是抓到这个拥有类似于入梦能力的褪凡者。 既然这个该死的褪凡者能悄无声息杀死兰石侯爵,也就意味着他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他们! 纷纷说道: “是的,艾德琳殿下!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还是快点请教主冕下对那该死的褪凡者进行调查吧!” “没错,没错,那该死的家伙一日找不到,兰石侯爵就一日不得安息!” …… “你意见如何?”艾德琳把问题抛给顾东言。 顾东言笑着摇摇头,“不如何,需要我协助也可以,但前提是卡雷列纳侯爵必须向温迪丽老夫人致歉。” “做梦!” 卡雷列纳侯爵毫不犹豫地回拒,阴沉道,“叫你一声教主冕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 你以为真的没有人知道你是堕落者吗? 说到底,你就是凶手无疑!” 话音落下,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枚青玉色的书简。 书简晶莹玉润,如顾东言之前在折桂院中见到的那一枚如出一辙。 卡雷列纳用力地将玉简朝顾东言的头顶砸去,大声嚷嚷道:“愚蠢的堕落者,准备好原形毕露吧!” 第123章 揽月楼楼主 耀阳高悬,青玉色书简反衬着粼粼波光。 忽而化为身形扩大,遮天蔽日,将众人摄入一金碧辉煌的琼楼之中。 琼楼有名,谓之揽月。 其中有一书生位于高台之上,袒胸露乳,手持青汝窑烧制的玉杯,侧躺在红衣绿裳的莺莺燕燕之中。 穷奢靡靡,饶是被摄入之人全是佛罗贵族,也皆目瞪口呆。 唯有顾东言在人群中皱眉,目光巡视左右。 “京都…,东平城的揽月楼?” 装潢内饰与京都揽月楼的一般无二,其奢靡程度也不遑多让。 更重要的是,位于那书生面前的两名女子,一人手持酒壶名叫凝翠,一人投喂蔬果名叫冬生。 “卡雷列纳侯爵,不解释一下这里是何处吗?” 总司声音深沉,漆黑的面具上,陡然间多出一双猩红的双眸。 指骨分明的手掌扼住卡雷列纳的咽喉。 危险…,他在这栋琼楼中,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威胁。 看不真切,而又如丝网般密布。 “这是应该是仙界吧?” 有贵族站在一旁喃喃道,双目失神,眼中倒映皆是揽月之奢华。 “真不敢想,我要是能住在这里,过得是什么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另有人补充道,语音颤抖,试探着向前几步,想要证实这并不是幻觉。 总司不语,只是加重了手掌的力道,灵性蔓延而出,如藤木一样死死将卡雷列纳禁锢住。 卡雷列纳双手死死抓住总司的手指,试图将其掰开。 可无济于事。 这是总司特有的途径能力,名为禁锢! 憋红了脸,才从嘴里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装…的是…那个教主是堕落者的…罪证!” 艾德琳闻言向顾东言投去询问的目光。 顾东言漠然,冷眼对上书生的视线,一幅画卷从袖袍中钻出,约莫九米有余,萦绕身前。 “松开他吧,总司大人,楼台上的那位书生想来就是杀死兰石侯爵的凶手。 卡雷列纳侯爵,不过是被他当作了利用的棋子。” 总司松开卡雷列纳,将手掌放在自己的面具之上,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看来教主殿下是认得这里的? 如此富丽堂皇之地,莫非此处是大虞皇室的行宫?” 镂金檐,白玉盏,玉液琼浆千里流。 若非大虞皇室,天底下焉有如此奢华之所! “非也非也,皇宫之陋室岂能有这揽月楼金碧辉煌?” 高台之上的书生大笑,端着酒杯起身,在侍女的拥簇中摇摇晃晃,“这楼是世家的楼!也是我季家的楼! 在下揽月楼楼主季无常,见过佛罗的诸位! 以及顾二爷……” 书生意狂,众贵族畏畏缩缩,不敢继续上前。 仅剩顾东言、总司以及艾德琳位于前方。 卡雷列纳侯爵喘过气后,立刻上前几步,冲到最前,途中又骤然放缓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变得不得体的着装,方才大步向前。 “常无兄,人我也已经给你带过来了,接下来就交给你戳破那该死堕落者的身份了。” “侯爵辛苦!” 季无常微微点头,随后轻轻一指探出,一个血洞出立刻现在卡雷列纳侯爵头上,卡雷列纳侯爵眼睛圆睁,轰然倒地。 他又朝顾东言点点头微微一笑,“顾二爷的灵觉果然同以前一样敏锐,不过这次倒是说错了,这种臭虫还不配我花大功夫布局杀害。 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位被誉为佛罗第一天才艾德琳殿下认清楚顾二爷的真面貌,不曾想卡雷列纳这个蠢货,居然把来参加兰石侯爵葬礼的褪人全带了过来。” 诸位贵族见状,又齐齐后退几步,一个个身上灵性流转,防护手段齐出。 顾东言则是眉头皱得更深。 真面貌?什么真面貌? 是当初被拉入梦境因为害怕而伪装出来的表象。 不是担忧,而是冬生制造的梦境,除了当时用来平复自己紧张情绪而怪异想言行举止外,并没有其他的“证据”。 这也就是说,季无常手中的证据,或许得自于曾经的那位“顾二爷”。 “季…先生是吧?不知道你要让我认清楚顾东言什么真面貌?” 艾德琳对季无常说的话有些好奇。 虽然她能肯定顾东言并非堕落者,但也想知道顾东言被季无常抓住了什么把柄。 “当然是堕落者的把柄!” 季无常扬起手中玉杯,杯中酒水晃荡,溢出成幕,从高台垂落,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 其中不是别的,正是折桂院中,顾东言用银色小刀捅开自己脑门的场景。 红烛旁,画面中的“顾东言”神神叨叨,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笑容,手中的锯齿银刀,张开铁齿铜牙,二话不说直冲脑门。 双眸之下,隐隐有复眼张开。 但突然之间,一道白雾破空而来。 像是从群星垂落,又是如虚无中出现,把锯齿银刀打回原形,再让“顾东言”径直昏阙过去。 画面到此为止,紧接着水幕轰然崩塌。 季无常把酒杯放在凝翠掌心,笑嘻嘻地对艾德琳说道:“不知艾德琳殿下对这份证据是否满意? 众所周知,堕落者的堕落不可逆转。 既然顾二爷身上出现堕落者的征兆,那他就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堕落者!” 这…… 艾德琳微微皱眉,那白雾的感觉让他异常熟悉,定然是星主尊上降下的白雾。 可顾东言身上的堕落特征,也容不得辩解。 再加上之前接触过顾东言汹涌澎湃的暴怒,一时间让她也拿不定主意。 难道顾东言真的是堕落者,星主尊上是某位邪神? “不,不可能是这样!” 这个念头刚从艾德琳的脑海中浮现,就被她掐灭,顾东言可以是堕落者,但星主尊上必然不是。 因为,一旦星主尊上是所谓的堕落者,以星主表现出来的强大,他们只有被立刻同化的份。 除非……,星主尊上有拯救堕落者的能力! 是了,这样才说得过去。 也难怪顾东言当时在群星殿堂的时候,暴怒已经近乎超过了堕落的临界值也不曾有任何堕落的迹象。 艾德琳垂眸,在心中默念。 “愿尊上宽恕我的愚昧!” 第124章 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人 “呵,贼喊捉贼…” 顾东言冷笑一声,白裳舞动,身前画卷钻出一群野兽,既有之前见过的大蛇,也有威风凛凛的巨狼。 只见他双眸睁开,眼中星光点点,被召唤出来的野兽朝季无常蜂拥而去。 季无常一个后翻,像是纸片被风掀飞一般,揽月楼的高台随之拔地而起。 大蛇的身躯缠绕上红漆高柱,巨狼的四肢在拔高的地基上狂奔。 包裹着揽月楼的“幕布”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尸横遍野的战场。 鲜血在在鲜血中流淌,尸体在尸体上堆砌。 高高在上的揽月楼,宛如一艘血海中的小船,四处飘摇。 “呀呀呀,顾二爷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你的同类。 我当初之所以被通缉,是因为那位皇帝容不下我,容不下我掌管的这一个小小的揽月楼,更容不下吾主在大虞传教。 你且听……” 高台依旧在继续拔高,季无常站在上面哼着古怪的曲调和歌词。 [人间狱,人间狱,苦难何其多; 生来赎罪,死去赎罪,罪孽何其重。 聆我音,听我言,众生成渡舟; 明理自然,顺从自然,吾等生来恶。 融我身,融我心,销苦减劫难; 见于苦海,行于苦海,登仙临彼岸。] 霎时间,血海之中钻出一片茂密的树林,鲜血在枝干上,在树叶上,在果实上…… 滴滴答答! 那些东西是顾东言曾经在白庄见过的,一群根须上长着人头的——美人树! 他召唤出来的野兽在数量上与这些美人树相较起来,不如沧海一粟。 密密麻麻的头颅,让诸多贵族既惊又恐,更重要的是每一具头颅的口中,都传来为歌词的附音。 朦胧而又令人头皮发麻。 一炷香之后,曲停人歇,季无常又端起来酒杯,在嘴边轻轻一碰,之后开始摇头晃脑,叹息道:“世人皆说这地狱何在? 可不曾想,其实这地狱就在人间啊!” “我们整天捣鼓着褪凡,褪来褪去可又偏偏逃不过一个凡字。 什么七情什么六欲都是神只们赐予我们的惩罚,只有当我们把这些欲望褪得一干二净想,我们才会从地狱回到人间!” “可我们为什么不寻找其他的方式回到人间呢? 不用褪凡的方式,而是用死亡的方式? 死亡,同样能让我们灵性摆脱该死的七情六欲。” 说道这,季无常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狂热。 “我们赐予众生死亡,我们赐予众生解脱。 我们要这地狱空无,我们要这人间变为人间!” 这是多么宏伟的愿望,纵然是堕落者也能回到他们应有的归处! 顾二爷(艾德琳),你抛弃那让你滞留在世间接受苦难的星主,投入我们的怀抱。 只要你献上星主如何利用信仰的方式,我们将宽恕顾家的叛逆(我们将赐予佛罗曾经大虞才拥有的助力)。 届时,你将摆脱一切,前往无灾无痛的彼岸,而不是在这地狱里痛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苦难(届时,你将把佛罗打造成第二个大虞,成为至高无上的女王)!” 靡靡之音,在不同人都耳中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它在蛊惑着顾东言和艾德琳说出关于星主的秘密,至于其他贵族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所有人都见到了揽月楼背后,浮现出如仙界一般的彼岸! 总司脸上的乌鸦面具逐渐长出尖锐的鸟喙,长出茂密的羽毛,最后变成一只真正的乌鸦。 双翅一震,一边在总司头顶盘旋,一边扯着扯着破锣嗓子发出咻人的声音。 “死啦,要死啦!” “死啦,要死啦!” “死啦,要死啦!” 总司身躯一震,再抬眼看的时候,揽月楼背后哪里还有什么仙境,只有一张黝黑的大嘴,等着众人一个一个排着队跳进去。 急忙抓住艾德琳,想着一个纵越远离这该死的怪物,却不料被顾东言一把摁在原地。 “你这是干什么!” 总司红色的瞳孔中灵性流转,某种攻击的手段悄然凝聚。 “你要是后退才是中了那个家伙的把戏!” 顾东言漠然道。 窥真之下,除了季无常和季无常所在的揽月楼,一切虚无,无论身前身后,都是一片带着尖牙利爪的黑暗。 “黛安,听教主的!” 艾德琳回过神,冷静地说道。 方才从季无常嘴里吐出的条件的确很具有诱惑力,但有两个致命的缺点。 第一,他完全不清楚,佛罗之所以能拥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基于星主尊上赐下的机械类途径。 第二,他并没有抓住艾德琳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也就是“意”。 让佛罗变得强大只是实现艾德琳‘意’的一种手段,并不是最终目的。 总司黛安虽然不解,但对艾德琳相当顺从。 眸子中灵性微微消散,只余下乌鸦还在天空中盘旋。 顾东言见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收回的同时一尊小雕像出现在悄然出现他掌心。 抬起头,望着沉溺于自己世界的季无常说道,“所以,你拖了这么长时间,东西找到了吗?” 艾德琳不解,东西?什么东西?他在找什么东西? 声音传到季无常耳中,立刻让季无常脸上露出热切的笑容。 “当然是没找到,要是找到了,就没有你们顾家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另一头,群星殿堂内,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正站在星主雕像面前,贪婪地四处嗅着信仰的味道。 忽然身躯一僵,而后猛地抬头,望向一只正懒洋洋晒太阳的老鼠。 “你就那么想知道使用信仰的方法?” 顾东言通过锦毛鼠将群星殿堂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头顶上戴着黑色斗笠的人必然是季无常无疑。 既然他是季无常,那出现在这个揽月楼上的季无常又是谁? 只听揽月楼上的书生放纵大笑,楼台拔高的速度愈发加快。 “呜哈哈,这是当然,但凡褪凡到玄阶和地阶的人谁不想要那信仰的使用之法。 它不仅能让我们稳住自身不陷入堕落,还能让我们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人!” 季无常的话让艾德琳毛骨悚然。 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不是个人?而是跟顾东言说的一样是一个堕落者? 如果堕落者也有如同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表和思想,那他们还能被称为堕落者吗? 第125章 他们的目标是群星殿堂? “那顾长洪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卖弄聪明的小丑。 表面上大义凛然,实则不过是被‘意’所操纵的傀儡,让所有人都深陷这无边地狱!” 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受着这地狱中的十八般酷刑!” “而我不同,只要我掌握了信仰之法,我就能随心所欲地将其他人送离这该死的世界。 这是我们世家代代相传的夙愿!” “来吧,顾东言,告诉我那星主信仰的使用之法,吾等将宽恕顾家叛离之罪!” 楼台高垒,狂风猎猎,放眼望去白骨横生。 季无常张开双手,揽月楼化为一栋白骨楼,带着它的狰狞面貌,在他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我不知道!” 顾东言耸耸肩,灵性顺着掌心的脉络汇入雕像之中,“我不过是星主尊上挑选的一个使徒,又怎么会知道你口中信仰的使用方法?” “我想也是,信仰的使用方式早就被那该死的人皇销毁得一干二净。” 说道这,季无常反而平静了许多,笑嘻嘻地望向顾东言,“不如你告诉我,你们那星主藏身何处可好? 既然从你嘴里问不出来,倒不如从你们信仰的冒牌神只嘴中撬出来。” “大胆,你怎敢如此冒犯星主?” 艾德琳怒目圆睁,名为愤怒的情绪伴随着恐惧从她心底涌出。 “啧,冒犯,呵呵谈不上,谈不上!” 季无常无动于衷,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大道神职虽有万千,但其中并没有什么星主的职位。 我等收集隐秘至今,也不曾听闻有关星主的神职。 你们信仰的星主不过就是不知从何处剽窃了信仰使用之法的一蟊贼,恐怕在褪凡路上走得不远,这才连真容都不敢露出。” 顾东言脸色微变。 但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惧。 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古怪。 就在季无常大放厥词的时候,本来黯淡无光的星宫,在他的脑海中陡然间明亮起来。 旋即,一尊模糊不清的身影占据了大半片天穹。 祂坐落在一张尊贵华丽的椅子上,白雾拱饶,朝这片地方投来冷漠的目光。 雷霆之声轰然响起,“不敬者,当诛!” 凭虚一指,直中揽月,白骨高楼顿时化为烟灰,一枚玉简从中掉落。 咔嚓…… 落地清脆,再抬眼之际,四周赫然已经兰石侯爵的灵堂。 “……,那位似乎也有操控星宫的权柄?” 顾东言向前走了几步,将掉落在地上的青玉色书简捡起。 书简上刻有一行小字:吞灵纳灵,构建基石以求在灵界行灵,此术名之梦魇! 其余的便是关于如何施术以及施术所需要注意的方法。 他眸子沉沉,思索之色不断在其中闪过。 此术威力不小,但消耗也颇多,即便那个祂不出手,季无常也撑不了多久。 毕竟,卡雷列纳带进去的褪凡者太多了! 不过,第一代星主的“身外物”能和星宫在对付外敌的时候达成某种和解,这一点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感谢尊上的庇佑!” 艾德琳双手握拳至于胸前,言语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其余贵族有样学样,纷纷双手握在胸前,喃喃自语。 正是因为星主的庇佑,所以他们才没有成为下一个兰石侯爵! 再一次见证了星主伟力的贵族们,无人再敢质疑星主尊上的真实性,以至于身上贡献出来的信仰黑光比以往都多了一倍不止。 只有黛安没有做祷告,身上供奉出来的信仰黑光也微乎其微。 眼睛扫视了一圈灵堂,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嗯?那位温迪丽老夫人和群星殿堂的小统领怎么不见了?” 他们两人不见了,四周仿佛有打斗的痕迹。 等等,不止一处不对劲! 黛安瞳孔骤缩,立刻护在艾德琳身前。 卡雷列纳不见了,棺椁中的兰石侯爵也不见了。 四周安静得诡异,侍奉的下人,往来的宾客,似乎除了他们这一堆褪凡者之外,全部都死伤殆尽。 黛安将自己的乌鸦面具扶正,灵性一闪,另一只手上出现一柄黑色镰刀,镰刀上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黑光。 “放松,黛安!星主会指引我们的!” 艾德琳手掌搭上黛安的肩膀,在她体内植入了一个调节情绪的枢纽。 镰刀和面具,顿时又变得质朴无华。 原来那只乌鸦是她的身外物么? 顾东言把书简揣进兜里,目光在面具猩红的眸子上逗留。 她的身外物,杂糅了愤怒和喜悦以及其他的两种看不出来的六欲。 艾德琳见黛安的情绪被安抚下来,扭头对着顾东言问道,“不知道教主冕下有什么看法?小念珠又去了什么地方?” 在她看来,顾东言是有备而来,那么陈念珠的消失一定跟他的安排有关系…… 但显然,这是个错误的思路。 实际上,除了给陈念珠一尊小雕像外,顾东言没有任何额外的安排。 谁能想到,梦魇只能摄入褪凡者而不能摄入非褪凡者… 顾东言闭上眼睛,灵性如波纹一样向四周逸散。 他给陈念珠的那尊雕像不是沟通‘顾二爷’的雕像,而是沟通‘杨光明’的雕像。 杨光明出现的时间比顾二爷早得多,这也就意味着,实际上“恐”的蕴含力量比“忧”多得多。 只要杨光明愿意出手,那么陈念珠应该能找到九死一生的生路才对! “他们已经不在侯爵府了!” 顾东言睁开眼,猛地扭头望向群星殿堂的方向,“他们的目标也是群星殿堂?!” …… 群星殿堂内的锦毛鼠,在被带着黑色斗笠的季无常发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变成一摊石灰。 整座殿堂被一股灰色的气息笼罩,顾东言藏在雕像里面灵性通通失去联系。 而在梦魇中被击杀的“卡雷列纳侯爵”,身上伤痕累累,此刻正抓着陈念珠,飞速前往群星殿堂。 陈念珠欲哭无泪,牢牢抓住顾东言塞给她的雕像。 “不是老大,你的雕像不是都能动吗?怎么这个雕像屁用都没有?” 第126章 彼岸之界,地府冥主 灰雾内,一条漆黑的河流蜿蜒游走,河流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骸,将群星殿堂包裹起来。 一座石桥横跨河面,立在桥上的旗帜一副耷拉模样,依稀能从残破的身体上,看到被分割的两字。 ——…奈…何? “这地方太阴冷了! 常无兄的手段,尽是些邪门的法子!” 卡雷列纳来到桥梁面前,恶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带着陈念珠一头钻入其中。 石桥后头,是一片花海。 人头模样的花盆,顶着大红色的花朵,刻着夸张的笑容,在道路两侧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陈念珠打了一个哆嗦,恶寒以鸡皮疙瘩的方式涌出。 她这是被带到了只存在于话本子中地狱? 不对,这不是地狱,眼前的殿堂怎么这么熟悉…… 嗯?这里是群星殿堂?!卡雷列纳把她带到了群星殿堂? “侯爵,你的动作太慢了!” 殿堂内,一个穿着黑色斗笠的人,背着手站在星主雕像面前。 手里托着一个圆球,漫天的灰色雾气就是从那颗圆球中逸散出来的东西。 卡雷列纳把陈念珠摔在地砖上,松了松手道: “这家伙不对劲,明明是个普通人但能使用灵物,要不是我是拥有刺客途径的能力,还不一定能把她给抓来!”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在这个小家伙身上搜刮到五六件灵物。 他堂堂一位侯爵,手上也不过一两件能使用的灵物罢了。 陈念珠吃痛一声,手中的雕像没有握紧,径直飞了出去。 正当陈念珠,想爬过去把雕像捡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双腿映入眼帘。 那个被卡雷列纳称呼为常无的男人,弯下腰把雕像拣了起来。 细细打量了一番雕像过后,发出阴恻的笑声。 “太正常了,信仰无所不能,它可以让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变得合理!” “最早出现的那一批绝缘者,就是以神使的身份出现。” “而抓到了神使,信仰之力的使用方式就唾手可得!” 卡雷列纳动作一僵,瞳孔微缩。 “所以你利用兰石布下一个局,只是为了把群星殿堂的教主和艾德琳殿下困在那里?” “不不不,先说明一下,兰石侯爵的死亡并不是我动的手。 我只是适逢其会,利用了一下他的追悼会罢了!” 常无伸出食指轻轻摇摇了,斜眼看着地上的陈念珠,“至于把他们吸入灵界,不过是试一试那位是不是真的神只遗念!” “难道是神只遗念,你就对信仰之力的使用方式不动心了?”卡雷列纳问道。 “当然不是,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而而已。” 常无打了一个哈欠,笑着说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位群星殿堂的神使统领。” 随后单手把陈念珠拎起,看着她的眼睛,“这位‘神使’大人,请你跟你家的神只沟通一下,祂用信仰的使用方式来换取你的性命。” “你这么无礼,难道就不怕星主找你的麻烦?!” 陈念珠色厉内荏,天知道,她到底是碰见了一个什么神经病! 身为褪凡者,居然敢找神只的麻烦?? “看来你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常无又笑了笑,“不过没关系,等顾二爷和艾德琳殿下赶来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陪你玩一下。” 他伸手指了指源源不断从圆球中逸散出来的灰雾。 “诺,这玩意就叫做信仰。 自人皇碎天书封神榜后,天上的神只死了一大半。 所有神只想要在世间显化自身以及使用自身的力量都必须加倍使用这玩意。 不过啊,封神榜都碎了,信仰神只的人就少了。 信仰少了,神只在世间显化的次数就少了。 祂们在世间显化的次数少了,信仰就更少了。 这是一个不可破解的死循环。” “那位星主想对我动手,就必须花费更多的信仰刺破这些信仰,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即便祂是真的神只也拿我没有办法!” 陈念珠吞下口水,双目微微失神。 真的离谱,怎么有褪凡者能研究出对付神只的方法啊? 她深吸一口气,在脸上堆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要是说,我不是什么星主神使你相信嘛?” 常无摊了摊手,叹了一口气,“神使啊,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验证真假。 但我做了这么多,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带上你的小命走如何?” 介意!很介意!相当介意!!! 陈念珠内心咆哮,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只是挂个名而已哇,压根跟那老什子星主不熟! “当然,你还有三分钟的思考时间。” 常无眯着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目光仿佛能穿透灰雾,看见正在赶来的众人。 卡雷列纳打了一个寒颤,摇摇头道,“常先生,你是保证过我们可以拿到信仰的使用方式的。 如果拿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做出了这档子事,艾德琳很容易就可以给他安上一个勾结外人谋害其他贵族的罪名。 一旦常无拍拍屁股走人,他绝对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比侯爵更不希望看到一个无法得到信仰使用方式的结果。 不过保证嘛,这种东西总是会发生意外的。” 常无耸耸肩,“如果计划失败了,侯爵不如加入我们地府。 很简单的,只要向冥主献上自己的灵魂,你即便身死,身外物也吞噬不了你的灵性。 甚至你随便找一具刚死掉的身体,还能再度活过来。” 卡雷列纳身体颤抖得厉害,牙关疯狂打颤。 “这跟我们原来说的不一样! 献上灵魂?那岂不灵性完全不属于自身? 疯子,原来你才是邪神的信徒?!” 常无摆了摆手,“欸,侯爵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即便我们得到了信仰的使用方式,也照样逃不脱佛罗的追捕! 到最后侯爵大人还不是要投入吾主的怀抱? 免于轮回之苦,进入彼界之岸,呵,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幸事。” 言毕,常无又看向把耳朵竖起来听的陈念珠。 露出一张恐怖的微笑脸说道:“神使大人,你只剩下一分钟的思考时间喽!” 第127章 信仰的假秘密 殿堂内的机械钟晷,滴滴哒哒,指针每转动一下,陈念珠都能看到一把锋利屠刀的影子向自己逼近一分。 没时间了! 她不过是一个走狗屎运,得到了避祸之眼的绝缘者,哪里懂什么跟星主的沟通之法,更不懂那信仰的使用之法。 哪怕临时编一个理由,也完全不能取信面前这个疑似邪神信徒的‘人’。 老大给的雕像到底是怎么用的啊! 不,等等,九死一生注定不是死局,有活路的。 雕像…雕像…… 就在常无的屠刀落在陈念珠头顶前的一刻,她忽然大声嚷嚷道,“雕像是操控信仰的秘密!” “雕像?” 常无脑袋一歪,手里拿出刚刚捡起来的雕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你该不会想说顾东言就是星主,而这尊雕像就是他调用信仰的手段吧? 神使大人,你让说,可不是让你编故事啊!” “就是雕像!” 陈念珠用力掐着大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随身带着一个没用的雕像? 我可以通过教主的雕像跟殿堂里的星主雕像进行沟通。” “好啊!” 常无把雕像重新扔给了陈念珠,指着朦胧的星主雕像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跟祂沟通!” 陈念珠接过雕像,眼神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晷,暗骂道,“破钟快走啊!刚刚走得那么快,现在怎么走得那么慢?!” “你想拖时间的话,恐怕没有机会了!” 常无注意到了陈念珠的小动作,站到她旁边怪笑一声,“我刚刚是骗你的,顾二爷和艾德琳想赶过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乖一点,说不定我在拿到使用信仰之法后,还能让你活下来。” 倒霉,倒霉! 陈念珠垮起个批脸,拿着着顾东言的小雕像,在星主雕像面前晃来晃去。 她知道个鬼的沟通方式。 心中默念道,“星主庇佑,星主保护,星主尊上救命啊! 救我狗命,救我狗命,救我狗命! 信女愿日日吃斋,以报答星主救命之恩!” 不得不说,陈念珠往日里跟顾东言学了几手,至少祷告的看起来像模像样。 她不吱声,常无也不吱声,只默默地看着她表演。 目前群星殿堂中,最难受的当属卡雷列纳。 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敢问。 “别搞啊星主尊上,给点反应好不好,虽然没有加入你们群星殿堂这个大家庭的内部,但我好歹也是在你手下做事的。 不给点反应,你不担心以后人心不齐?” 陈念珠继续碎碎念,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缕白雾从星主雕像上钻了出来,蜿蜒进入她手里的那尊雕像。 …… 佛罗的主干街道,一辆改装了不知道几百次的机械马车在街道上飞驰。 坐在驾驶副位的顾东言,眉头一皱,手指在自己手上的另一尊雕像上摩挲。 “情况变糟糕了……” “群星殿堂内的情况?” 艾德琳的声音从后面的车厢内传来,“你方才不是说,感知不到群星殿堂内的情况吗?这会儿又能感知到了?” “嗯,还是感知不到!” 顾东言垂眸,收起蠢蠢欲动的雕像,“正是因为感知不到,所以情况才会变得更加糟糕。” 那可是他的“身外物”…… …… 群星殿堂内,陈念珠站在星主雕像面前捣鼓半天,没有一点儿反应。 常无也等得有些不耐烦,目光阴沉。 “我说,神使大人,你的这个玩笑开过头了! 既然你无法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只好大发慈悲,送你去轮回!” 一掌挥出,直接朝着陈念珠的天灵盖拍去。 “就不能让我狡辩一下?” 想法刚从脑海中浮现,掌风就已经盖到她脸上。 就这么轻飘飘一掌,陈念珠站的位置,连灰烬都没剩下一点。 “常先生好手段!” 卡雷列纳目瞪口呆,压根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瞧见,陈念珠在常无手下“灰飞烟灭”。 “蠢货!” 常无反应极快,一瞬间就将珠子紧紧攥在手中,大骂一声,“是有人把她给救走了!” 他打出的那一张看起来轻飘飘,实际上也就是轻飘飘,最多也就崩坏陈念珠身体中的灵性。 别说拍成灰了,就连拍个四分五裂都做不到。 卡雷列纳瞬间警惕起来。 真有人?那人救人的速度得有多快,才能让他连影子都看不见? 刚刚他要是不救人,岂不是能直接悄无声息地把他和常无给杀死? 太可怕了! 常无手中的珠子还在不断散发灰雾,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溢出,冷静地环视一圈。 忽而拔高声音,高声厉喝道,“不知何人在暗中窥伺我地府行事?” 回音如潮,一波一波,一阵一阵。 但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四周黑寂,寂寥无声。 常无第一次在地府的地盘上感到了一股恐惧,对生死的恐惧! “阁下若是也想要信仰使用之法,大可拿去! 只是不知可否卖一份给我们地方,冥主也是对这信仰使用之法极为眼热!” 常无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析出,口中又一次提出冥主这个名字,试图对黑暗中的存在达成某种威慑。 但很显然,得到的结果并不能让他如意。 地府笼罩的群星殿堂之内,依旧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盘旋。 卡雷列纳吞咽口水,目光挪向离陈念珠消失时最近的东西望去,指向星主雕像的手指哆嗦。 “常先生,你说会不会是这尊雕像出手了!” 常无心中咯噔一声,表面上却是摇摇头说道,“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感觉到珠子释放出来的信仰有被大规模入侵。 哪怕星主是一尊正神的遗念,也绝不可能做到!” 攥紧拳头,又大声厉喝,“阁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手段高明,在下认输! 地府愿放弃这一份信仰的使用方式,恳请阁下让我等安全离去!” 说完,四周转了一圈,拱手行礼。 “娘希匹!” 卡雷列纳冷汗直冒,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糟糕的贵族礼仪。 二话不说,灵性翻涌拔腿就跑。 以身融影,潜入黑暗。 第128章 地府——游魂的归处 铛! 逃跑的卡雷列纳,在黑暗中发出清脆一声,从黑暗中掉落出来,重重摔倒在红色的花海之中。 常无抬起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有一片稀薄的空气。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撞鬼了!” 常无打了个寒颤,从贴身衣物中掏出一页残书。 纸上有字,形状怪异。 渡之以灵性,书页顿时亮起莹莹之火,映照四周。 此残页原本存在的灵物,名之生死簿,于地府中冥主持有。 传说只有走游魂至阴天子途径,方可动用这件灵物一两成的威力。 至于常无,手上拿着的残页既不能使用,也没有那等威力,只能依靠留存在残页上的气息进行威慑。 饶是如此,寻常鬼怪,灵智不高,尚且需要避让生人,见到生死簿残页自会绕道而行。 可坏就坏在,他遇上的这个,不是什么鬼怪! 萤火散开,可以瞧见一尊类似雕像的人蹲在角落,明眸皓齿对着常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常无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顾东言,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雕像模样外貌,不是顾东言那那还有何人? “嘻嘻,我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你啊!” ‘顾东言’从肚子中发出嬉笑声,如泣如诉,甚是瘆人。 常无只是一个眨眼,那雕像模样的‘顾东言’立刻从萤火之中消失,不留痕迹。 “装…装神弄鬼!” 常无口中结巴,情绪中的恐惧不断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雕像撩拨,逐步侵蚀其他情绪的领地。 将生死簿覆盖在圆珠上,翻手云涌。 “黄泉路,开!” 随着常无话音落地,灰雾弥散,一条泥泞小道从远处蜿蜒而来。 同时常无整个爆射而出,叠影重重。 掠过红色花海之际,一把抓住卡雷列纳侯爵的身体,旋即燃尽灵性,于黄泉路上一骑绝尘。 “要追吗?” ‘顾东言’矗立在石桥面前,一动不动,仅有目光追随常无的身影而去。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 “算了,太危险了,本来就打不过他。” “我又成为了祂们的棋子,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要躲起来,祂们才找不到我!” “恐惧真是一剂美味的毒药……” 说完,‘顾东言’双手抱头,又不知道躲到群星殿堂中的哪个角落去了。 常无的远遁让遗留在群星殿堂的灰雾难以为继。 它们扑簌簌地散开,然后随着无尽的长河以及那一片花海,一同缓缓地幻灭。 在黄泉路上窜出二里地的常无,被勾勒起来的恐惧恢复了往常的状态,蜷缩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该死,他不是顾东言,更不是什么游魂途径的褪凡者!” “他是堕落者,或者说顾东言真的已经变成了堕落者,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有着跟堕落者相同引人堕落的能力。” “这么说来,那个星主能让一个堕落者维持生前理智,搞不好祂不是一尊什么伪神,而是与冥主一样,是一位真真正正从远古遗留下来的真神!” 常无的脸色变化莫测,这个消息可真是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话分两头。 从兰石侯爵府姗姗来迟的几人,此刻正站在群星殿堂的大门口。 最后一缕灰雾,在顾东言和艾德琳面前消失殆尽。 “为什么这缕灰雾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艾德琳眉头微蹙,在报板下驻足。 灵性凝聚成书,曾经出现过的小精灵,从这书本中钻了出来。 “是死人的香火,唔,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是游魂的香火。” 小精灵是艾德琳的身外物,它说的话,除了艾德琳和顾东言外,没人能听见。 即便黛安就站在离小精灵不足一公分的距离处,也察觉不到。 “游魂?” 艾德琳一脸茫然,这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没错,游魂!” 小精灵将书本翻了几页,戴上单片镜,认真地解释道: “众所周知,褪凡者死亡后,如果不将他的所有灵性湮灭,褪凡者的残躯将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衍生出带有他相同记忆的堕落者。 但普通人没这个顾虑,它们的灵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会蜕变为褪凡者。 再加上普通人的数量繁多,无法做到让褪凡者在他们死后一个个磨灭掉它们的灵性。 所以他们死后的灵几乎都以一种完整体存在。 而这种东西就被称呼为游魂。” 这…… 顾东言陡然间想起了白庄的“魑魅”、“魍魉”。 白庄的裘海所行之事不正是在培养所谓的‘游魂’。 堕落者也好,游魂也罢,倘若他们跟季无常是一路货色,便是一举两得! “可…为什么我不曾见过游魂?”艾德琳问道。 ‘普通人’,不论在东胜的哪个国度,都是如同被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 按道理来说,如果真的游魂,那么游魂应该到处都是才对…… 小精灵又将书翻了几页,上面全是一些他人看不懂的蝌蚪文。 “因为地府!” “古书上记载,天地有定数三千,此三千数以灵性链接,不可多亦不可少。” “简单点说,就是整个世界的灵性是有限的,而当初游魂占据了过多的灵性,差点没让世界重新演变为一座死城。 好在,有一大能以自身途径,构筑地府,缔造轮回,这才让这个世界为继下去。 从此往后,游魂一旦出现就会被使者接引前往地府。 地府也就因此成了游魂的聚集地、容纳地、轮回地。 刚刚我们见到的灰雾,就是来自于游魂供奉给地府冥主的‘香火’。 只不过,地府的冥主与佛、道两位情况不一致。常年昏睡,灰雾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有人盗窃了祂的香火。” 小精灵的猜测不无道理。 或许正是因为这香火是盗窃过来的,季无常才会对信仰的使用方式有如此迫切的需求。 但顾东言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譬如,他是穿越过来的,那么这个世界的总灵性便多了一份。 那属于原来顾东言的那份灵性去哪里了? 再者,地府的轮回是个什么轮回? 把别人的灵性投入其中,自动打成粉末?孟婆汤实际上是致死量的麻醉剂? 更不对劲的地方是,顾长洪必然知道地府的存在,那么这个势力,在顾长洪的计划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第129章 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真是令人头疼!” 艾德琳面露难色,这么说起来,佛罗想发展成她理想中的模样,岂不是又多出来一个潜在的敌人。 游魂,还有那个什么灵界,对佛罗的危险级别甚至要远超邻国浮离。 “殿下,你在跟谁说话?” 黛安汗毛竖立,灵性激荡,提剑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风吹草动。 “不,没什么……” 艾德琳摇摇头,暂时压下心中忧虑的想法,转头看向顾东言,“这些灰雾散去,想必入侵群星殿堂的人也已经逃走了。 不知道被掳走的小念珠有没有被他们一起带走?” 地府的出现,让艾德琳愈发认识到绝缘体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季无常弄出来的灵界展示无法摄取普通人的灵性之后,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加快普通人可用的机械武器类研发,以弥补佛罗在褪凡者种类和数量上的不足。 “应该没有……” 顾东言的回答不是那么肯定。 因为在整座群星殿堂内,他只感知到躲在工作室烂泥堆中的雕像。 上面残留着‘杨光明’的气息。 “应该?教主冕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艾德琳看着一动不动的顾东言,胸中涌出一股郁结之气。 这位艺术家先生,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冷漠得出奇。 对着旁边的督查司总司吩咐道。 “黛安,你带人去殿堂里面搜查,务必要找到小念珠。” “是!” 黛安干脆利落地回答,单手置于胸前,乌鸦面具上的两颗红宝石眼睛发出微光。 接着带着几名气喘吁吁的卫兵,立刻对群星殿堂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欸,你去哪里?!” 顾东言忽略了艾德琳的呼喊,径直往工作室中走去。 他藏在四周雕像中的灵性,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屏蔽了。 直到灰雾散去的前一刻,都处于沉睡待机的状态。 要想弄清楚刚刚群星殿堂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得在外界接触一下处于活跃状态的‘杨光明’。 见顾东言往工作室走去,艾德琳眼神中露出不解的神色。 莫非工作室里面藏着什么能找到陈念珠的手段? 思虑片刻,艾德琳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来到了星主雕像面前。 双手合十,进行虔诚的祈祷。 “愿星主降下指引!” 工作室内,一众未完工的雕像,身无片褛,浑身赤裸。 或双手抱头,或用翅膀盖住自己的面容,又或者是将整个身体扭成麻花。 最角落的一滩烂泥中,巴掌大小的杨光明中躲在其中,浑身战栗。 “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 杨光明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整个工作室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完成了塑形的雕像,长出了名为恐惧的触手。 顾东言瞥了一眼门外,砰得一声把工作室的门给关上。 二话不说抓着‘杨光明’,立刻打开了星宫的门户。 自打从灵界出来后,星宫的光芒十分耀眼,似乎从未发生过枯竭一般。 他很顺利地进入了门户,白雾在他身边过了一遍,剥离了他身上被‘杨光明’所影响的扭特征。 也就是这一霎那,‘杨光明’发出被惊吓出的高音,从雕像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顾东言坐在位置上,看着肉体拿着的雕像陷入沉思。 作为自身被剥离出去的情绪,星宫应该不会排斥他才对,‘顾二爷’已经证明过了这点。 为什么杨光明不行? “那当然是他自己走的啊!” 忽然,一个声音从顾东言的后脑勺传来,让他后背一凉。 谁?这是谁的声音? 星宫里进了其他人? 顾东言瞬间离开座位,拉出一段距离后,这才发现,象征着星主的座位上,还坐着另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奇怪的服装,笑嘻嘻地看向顾东言。 身上被绑着奇奇怪怪的黑色铁链,前不久他才见过的‘黑色铁链’。 “别这么大惊小怪,七情六欲中就属恐惧最为胆小,见到我逃跑可再正常不过了。” 第一任星主的‘身外物’随意摆了摆手,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甚至还隐约传来一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仔细一看,原来是他身上其余的面孔都被黑色的针线给缝了起来。 顾东言冷静下来与第一任星主的身外物遥遥相望。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口吻很冷静,似乎除了最开始被惊了一下,没有过多的反应。 “我?” 身外物捏了捏手掌上面的椅子,掌心的脸蛋不停地在装饰品的纹路上摩挲。 叹了一口气,像是在缅怀什么。 “你是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星宫内?还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代表着星主的椅子上?” “都有!”顾东言认真地说道。 明明星宫跟星主的身外物闹得不可开交,就算关系有所缓和也不至于到好到这种程度。 “啧,狡猾的小子!” 身外物赞美了一句,然后笑着说道,“那当然是因为这张椅子是我徐无敌打造出来的啊! 星主不过是一个强盗,抢走了我的作品。” 徐…无敌?星主还会给自己的身外物取名字? 不等顾东言脑海中的疑问加载完成,座位上的‘徐无敌’就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嗬嗬哈哈哈,我知道,我猜到了你在想什么!” 止不住的笑声在星宫中徘徊。 “我叫徐无敌,你叫顾东言,可你彻底完成褪凡之后,你会叫什么名字?” “星主还是星宫之主?” “褪凡不过是天地给我们布下的一个最大的……” 漫天的锁链忽然动了一下,打断了徐无敌的狂笑。 顾东言眼皮跳了一下,显然,星宫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刻,星宫又表现出了自己的意志或者说是浮现出自身的‘器灵’。 “嘁,真没意思!” 徐无敌撇了撇嘴,抬起长着十几张脸的右腿,踩在面前的长桌上。 单手翻出,掌心一面的脸蛋朝外。 “不让说就不让说呗,怎么样小子,上次我跟你说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帮你登临神位,而你只需要在成神之后,把你的身外物留给我。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第130章 选择下一个途径 “我如果拒绝呢?” 片刻之后,白双冷静地回答。 “身外物”是个糟糕的东西,只要褪凡者身死,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吞噬掉褪凡者的残存的灵性,占据它的身体,成为一个令人困扰的“堕落者”。 但同时身外物也是个好玩意。 譬如褪凡者的手段,除了自身途径带来的能力外,多半依赖于身外物的辅助。 并且褪凡者们要想从黄阶走入玄阶,也必须凝聚成属于自己的“身外物”。 他的身外物尚未凝聚,但已经表现出极大的不同。 “杨光明”,“顾二爷”作为他身外物材料的一部分,不但有着超凡脱俗的灵性,还有着罕见的独立思考能力。 在没弄清楚这个自称徐无敌的家伙怀揣着什么目的之前,他都保持着否定态度。 徐无敌打了一个哈欠,轻蔑地笑了一声,“呵,别急着拒绝,这个交易在你成神之前一直有效。 在此之前,你最好祈祷,我肚子不会太饿……” “哦,对了,作为交易前的馈赠。 我已经把那个小东西变成了星主真正的神使,藏在那尊什么星主雕像的头顶。 你知道的,我能用一些祂残留下来的权柄。 呵呵呵,期待…你接下来的表演!” 话音落下,徐无敌身上的面孔冲破了束缚,口齿之间鲜血淋漓。 聒噪声,辱骂声、嬉笑声、哀怨声,如同千人同声,百人同哭。 也正是此刻,束缚在他身上的四方锁链齐齐暴动,在一瞬间,重新将徐无敌拘入星宫深处。 待尘埃落定,星宫再度归于平淡,畏惧不前的白雾,重新笼罩过来,将星宫团团盖住。 老梆子的嘀咕声,也爬上了顾东言的心头。 [不不不,你千万别相信他,他是在骗你! 他根本就没办法帮助你成神。] 顾东言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走到断碑处,向白雾深处凝望。 碑文上面的文字和徐无敌被拘禁的地方遥相呼应,上面残留着深厚的绝望。 喃喃道,“不相信他,难不成还能相信你?” 「我们可是签订过合同的!」 “有区别嘛?” 顾东言收回目光,绕了殿堂一圈,又重新坐回那个位置,那个代表着‘星主’权柄的位置,“不论是你还是他,都别有所图,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能开诚公布地谈一谈。” 正如顾东言所言,合同是合同,目的是目的,合同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可目前,显然是徐无敌开出来的价码比较高。 老梆子不回答,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成神啊! 他拿不出比徐无敌更高的价码… 顾东言不着急,对沉闷的氛围熟视无睹,手指划破白雾,群星垂悬。 既然徐无敌和星宫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那么他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完成上次进入星宫没有完成的事情。 ——挑选他的下一个褪凡者途径。 “该选什么好?” 途径的材料和仪式对他来说,不说等同于触手可得,也是易如反掌。 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自己挑选途径。 用老梆子的话来说,成神序列所选择的途径顺序很重要。 既是身外物成型的重要基础,也是未来登临神位的重要基础,踏错一步便与神位无缘。 “戏曲家?蛊惑者?教父?还是说……疯子?” 一堆途径信息在他眼前徘徊,左右漂浮,摇摆不定。 这些途径看起来毫无关联,实际上也是毫无关联,像这样漂浮在四周的黑色星星还有千八百个。 “不,这些途径无法跟雕刻者和画家挂钩,不能让自身的途径能力得到延伸加强。” 顾东言果断放弃了这一片信息,换了下一片。 在一众途径中,他又选出了三个途径。 分别为窥视者,卦师,隐秘者。 窥视者和隐秘勉强能跟自身的途径挂边。 对于窥视者来说,但凡途径的能力与名字相关,不论是画像还是雕像,都能在顾东言的灵性操纵之下起到监视器的作用。 对于隐秘者而言,承载秘密的大部分物件也是雕像、画卷以及文字。 而卦师是唯一一个不跟自身所拥有的能力沾边的途径。 但卦师仪式以及所它需要的褪凡材料很奇特。 其褪凡材料仅仅只有一种:源自命运眷顾的白雾! 其褪凡仪式为,为一千个人降下命运指引。 虽不符合自身的途径需求,却很符合自己教主的身份,以及群星殿堂信徒的发展。 “选择的确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 顾东言眸子中思虑交加,不停地对比几种途径能给自己带来的收益以及掣肘。 「这还用想?卦师是你最优的选择! 你现在的一切都依赖于星宫,只有星宫的能量充足,你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不用星宫压制的心声一下子就被老梆子窃取到,又出现了“来自长辈的谆谆善诱!” “你在害怕……” 顾东言一言戳破他内心的小九九。 星主身外物,也就是徐无敌的频繁出现,让他有了异样的危机感。 他似乎跟徐无敌有什么过节,以至于每次徐无敌出现的时候,他都要躲起来。 「那又怎样,你根本不懂祂代表着什么。 不成神,不成神终究躲不过成为他嘴中甜点的命运!」 老梆子难得没有对顾东言进行嘲讽和反驳,而是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所以,他要我的身外物有什么用?” 顾东言抛出了藏在内心深处的问题。 然后回应顾东言的是老梆子的又一次沉默。 果然,他就知道,这个问题现阶段注定得不到答案。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作为途径能力的具现,“身外物”真的很重要。 尤其是,他本人的“身外物”。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顾东言收回好奇的眼神,把代表窥视者的星星收入怀中。 是的,他从一开始选定的途径就是窥视者。 至于心对卦师和隐秘者的一阵分析,不过是引诱老梆子的一种手段。 顾东言一直把持着他手中这部分星宫的控制权,即便不用卦师途径,依旧能降下星宫的指引。 更别说,徐无敌还把陈念珠弄成了什么神使。 他很有理由怀疑,星宫和徐无敌之间和谈的关键点,就在于此…… 第131章 没人规定死亡的神使不是神使 [窥视者途径,属于**序列。 途径秘药:一千双偷窥者之眼(可用香火残留取缔部分)。 褪凡仪式:完成一千场无人发现的偷窥。] 星星反馈给顾东言秘药和仪式的信息。 出乎预料,但合情合理。 贵族们都知道世界上就属僧侣和道士途径最多,其中秘药大部分都以供油取缔。 别的不说,道观的供油星宫内还存了不少。 至于秘药的材料和仪式,这点倒是在顾东言的预料之内。 它们的数量和种类跟途径的名字有着莫大的关联。 顾东言心中盘算,“香火取缔部分材料是必然的,否则想找到一千双偷窥者的眼睛,这个条件过于苛刻。” “就是不知道,这个材料能被取缔到什么地步?” …… 群星殿堂内,艾德琳依旧站在星主雕像下祈祷,迷雾般的雕像,不曾给这位虔诚的信徒降下新的指引。 “殿下,殿堂内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陈统领的身影。” 黛安双手垂悬,微微拱腰在艾德琳耳畔说道,“或许统领是被贼人掳掠走了。” “沿着街道继续找,直到找到人为止!” 艾德琳睁开眼睛,上位者的气息流露外表。 既然星主尊上没有降下指引,就说明这件事用不上指引,陈念珠一定就在群星殿堂附近! 绝缘者绝不能出事! “是!” 黛安拱了拱手,正欲离开殿堂,恰好瞧见顾东言从工作室中出来。 如沐春风,满脸笑意。 “总司还请留步。” 顾东言先是出声将黛安留下,再徐徐走到艾德琳面前,温吞道: “殿下不必为难总司大人,我已经找到了小念珠所在。” “找到了?她躲在你的工作室?” 艾德琳松了一口气,眼线往下一跌,神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顾东言摇摇头,“并不是,我的工作室你也见过,里面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我的教主冕下,你可别卖关子了,她在哪里?” 艾德琳急切地问道。 或许表现地太过着急,顾东言也熄灭了继续卖弄的心思,而是抬头看向星主雕像的最上方,声音幽幽。 “星主早已降下指引……” 说完,萦绕着雕像转个不停的白雾,开始变得稀薄,一双小腿显露其中。 没错,陈念珠此刻正侧星主雕像的大腿上。 只是雾气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我的天……” 艾德琳捂住嘴小声惊呼,目光中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她…她是怎么爬到星主尊上的雕像上面的?” 殿堂内的星主雕像不是等身雕像,宏伟而又庞大,单单是小腿都有两米之高。 即便陈念珠可以使用灵物的部分能力,但这部分能力也无法将她送上两米的高台。 更重要的是,那些象征着星主能力的白雾,还主动帮助她遮挡身形,简直闻所未闻。 “大概,是因为她成了星主尊上的神使吧…” 顾东言面无表情,只是说出来的话冷飕飕,不带一点温度。 “她现在,在星主尊上那里的地位,可比我们两人高多了。” 星主雕像大腿上的陈念珠,此刻眉头紧蹙,灵性如同风筝一样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游荡。 就在不久前,她见到了一位自称星主的家伙。 没错,就是群星殿堂中供奉的那个星主。 祂身边同样萦绕着迷雾,同样坐在一张富丽堂皇的椅子上,同样无法通过迷雾看清祂的样貌。 嘴里念叨着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然后一道白光从星主指间弹出射入她的体内。 然后,然后就是现在了! 黑暗中时不时地浮现不同的人脸,面目狰狞可怖。 有死在归一岛上的卑贱渔民; 有她没见过几次面的母亲; 有牺牲在弘历寺佛子和李幼时; 也有陈试那个混蛋! 他们在哭诉,在哀求,在埋怨,在辱骂。 聒噪的声音像翻涌的云潮,不停地、不停地,拍打着她这个飞上高空风筝。 “断了…要断了……” 猛烈的狂风,让栓住风筝的丝线不停摇摆,咆哮的雷霆,降下无人可挡的神威。 丝线,在此刻一点点被黑暗腐蚀,发出缓慢地刺啦声。 正当丝线要完全断裂一刻,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将她的灵性重新拉进她的身体。 眼睛稍稍睁开。 瞧见是顾东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之后,陈念珠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昏迷过去。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艾德琳走上前,用丝巾擦去陈念珠脸上血迹,“七窍流血还能活下来,真是多亏了星主的庇佑。” “差点死了…,这跟徐无敌说的对不上!” 问题在顾东言脑海中盘旋。 既然徐无敌在和解时能使用星宫的部分权柄,救下陈念珠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他之前脑子被自己开了刀,也是活了下来。 除非,这些伤是在被救之后弄出来了。 神使…… 顾东言口中低吟,虽然轻微但也钻入了艾德琳的耳朵。 小精灵适逢其会,又从跟在艾德琳身后的书中蹦了出来。 翻开书本,解释道: “神使是指神只的使者。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作为神只灵性降临的容器。 所以他们必须接受神只的考验和改造,以保证自身灵性无法与外界灵性交互。 同时在世人眼中往往以绝缘者的身份存在。” “成为神使…还真是不容易哈!” 艾德琳尴尬地笑了几声,因为自己没有神使的那点儿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瞧陈念珠的模样就知道了,简直就是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改造”! “交易从来都很公平。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既然陈念珠已经通过星主尊上的考验,可否麻烦总司大人去请一位游医途径的褪凡,帮忙诊治一下?” 黛安发愣,扭头看向艾德琳。 艾德琳给黛安使了一个眼色,黛安立马双手抱拳,“自无不可!” 然后,立刻朝殿堂外走去。 顾东言抱着陈念珠,垂下眼眸,转身将陈念珠抱到她休息的房间中,轻轻地放在床上。 呼,徐无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句让陈念珠成为神使,让顾东言以为陈念珠已经处于一种安全地步。 以至于,他能心安理得地在星宫内挑选自己的途径。 可事实上,顾东言要是再晚些时间出来。 等着他的,将会是一具死亡的“神使”。 没人规定,死亡的神使不是神使! 第132章 消失的尸体 第二天,佛罗的太阳照旧升起。 阳光穿过风层、透过树叶间隙,用阴影在房间内涂涂画画。 床头挂着一连串的风铃,被晨风一吹,叮叮当当。 忽然,床榻上到陈念珠猛然惊醒,大口喘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苍白的面色与之相互佐证。 无疑都是在向她证明,昨日的种种并不是她的噫梦。 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 映入眼帘的群星殿堂又一次被收拾干净。 教主顾东言正坐在宏伟的星主雕像面前,面朝雕像,背朝信徒,闭眼祈祷。 嗯…大概是在闭眼祈祷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凭空多出了一种直觉。 这种直觉让她主观上觉得,作为群星殿堂的教主,顾东言对星主的信仰似乎有些不太虔诚。 她真的是疯了! “醒了?” 在陈念珠发愣的时候,顾东言睁开了双眼,如以往一样脸上带着敷衍信徒的虚假笑意,走到她的面前。 “气色算是有些起色,昨天休息得不错。” “老大,我这是怎么了?” 陈念珠犹豫着问道,“我只知道我被卡雷列纳侯爵带回了群星殿堂,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好像都不太记得了。” “明明,我刚刚起床的时候还记得的……” 顾东言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忘记了也挺好,对你而言应该是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若是说以前的陈念珠自身如铁桶一样隔绝了体内灵性与外界的交互,那么现在的陈念珠则是整个身体如同被打造成了绝缘物质,灵性被完全封印其中。 之前来财商会的琉璃如果也是陈念珠现在这种体质,她要想迈入褪凡,可能性无限逼近为零。 “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陈念珠问道。 顾东言点点头,“当然,按道理说你现在的身份是星主的神使,在群星殿堂你的身份可比我和艾德琳还要高贵!” “神使?这是什么?” 陈念珠不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虚无缥缈的直觉。 不仅仅是顾东言,就连他身后的信徒向星主尊上供奉了多少信仰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变化,让对危险嗅觉敏锐的陈念珠头皮发麻。 下意识地想从身上拿出避祸之眼,然后又猛地想起自己身上所有的灵物都在自己被擒住的时候,被卡雷列纳侯爵搜刮走了。 不止避祸之眼,就连腾龙鞭、葫芦剑、高傲者的指骨等等,但凡她在打斗中用过的灵物,无一幸存。 陈念珠抬起头看向顾东言。 还没等她问出口,顾东言仿佛就知道她会问出什么问题一样。 摇摇头道,“很遗憾,卡雷列纳侯爵目前已经消失在佛罗境内,虽然艾德琳已经下令将他的家人扣押,但卡雷列纳对他的父母以及夫人感情不合,很难说会为了他们而冒险。” “也就是说,我的避祸之眼找不回来了?” 陈念珠小脸唰白,本来就白的脸色,此刻像加上了一层厚重的粉底液。 避祸之眼是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底气。 即便有避祸之眼都会陷入这种要命的危机,如果没有避祸之眼的指引,她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死亡的风波之中。 “避祸之眼找不找得回来,倒也是无关紧要……” 顾东言继续说道,“你作为星主的神使,星主自然会时刻指引你前行,为你降下命运的指引。” 这是实话。 从昨日陈念珠从昏迷醒来的那一刻起,一缕白雾就在他的身边萦绕。 不仅仅拥有同样预测命运的功效,甚至还能联通星宫。 至于被搜刮走的灵物,更加无需在意。 每一个灵物都至少需要十几个褪凡者才能试出它规则。 而在没有试出来它的使用规则之前,它都是强而有力的夺命工具。 除非他们也能找到一个绝缘体。 “这…是这样嘛…“ 陈念珠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其中的惴惴不安依旧在表情中占据上风。 面对未知,恐惧和慌张再正常不过。 茁壮成长的情绪,需要通过一些渠道来释放过量的压力。 顾东言不以为意,将话题拐到昨天发生的另一个大问题上,“卡雷列纳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带走兰石侯爵和温迪丽老夫人?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从昨天失踪起到现在,机械之都的护卫队根本没有找到卡雷列纳侯爵的踪迹,同时也没找到兰石侯爵的尸体和温迪丽老夫人的下落。 市井中,关于艾德琳试图上位,并且想在自己上位前清除佛罗的中间力量,把佛罗变成一个被别人操控的傀儡国家……,诸如此类的言论甚嚣尘上。 甚至还有不少人怀疑,兰石侯爵的死亡和卡雷列纳侯爵的失踪就是艾德琳的一手策划,温迪丽老夫人已经遭到了艾德琳的毒手。 种种事情让艾德琳一阵头大。 虽然没有人来找群星殿堂的麻烦,但多少也受到了影响,毕竟他们的“工资”还要依靠艾德琳。 顾东言这才提了一嘴。 陈念珠眨了眨眼睛,口水从咽喉快速滑落。 “啊,兰石侯爵?他不是一个死人吗? 我打输了,被卡雷列纳侯爵带走的时候,他应该还好好地躺在灵堂里才对!” “你是说,卡雷列纳并没有带走他?” 这个回答让顾东言倍感吃惊。 如果不是卡雷列纳带走的兰石尸体,那还能有谁? 所有在场的褪凡者都被玉简影响,灵性坠入灵界,根本没有作案机会。 而要是普通人,想在这么多双眼睛中带走兰石的尸体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更别说,还有一个温迪丽老夫人。 杀死一个人,可比带走她省事多了。 “如果把我带走的卡雷列纳侯爵不是冒牌货的话,我敢肯定,在我‘离开’之前,兰石侯爵的身体就还待在灵堂内!” 陈念珠信誓旦旦地说道。 铛~ 钟声在此刻响起,群星殿堂的晨时祷告到此结束。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去吧……” 顾东言声音低沉,听起来很是沉闷。 “好…好的。” 陈念珠磕磕绊绊地回应,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忘对着顾东言补充一句。 “老大,我…我还是很有用的。” 第133章 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用,当然有用。 在星宫地刻意勾连之下,陈念珠将成为一个不需要消耗顾东言自身灵性就能进入星宫的人。 只要“星主”愿意! 顾东言能理解陈念珠此刻的惴惴不安。 恐惧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能在失去陪伴多年依仗的时候继续保持镇静。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找到了新的依仗。 不过,现在不是动用她的时候。 她的身体很差劲,前来治疗的游医对她还能活下来表示吃惊以及爱莫能助。 庆幸的是,从今天的状态上来看,那缕缠绕在她身上的白雾,正在为她梳理身体。 达到康复的程度,只需要时间! 顾东言回到祷告的地方,一边面带微笑送信徒们离开殿堂,一边又通过雕像给艾德琳发去消息。 带有他一丝灵性的雕像,已经成为简易的通讯工具。 明天卯时,艾德琳将正式登基。 而昨天兰石侯爵以及温迪丽老夫人失踪一事,却让众多贵族人心惶惶,立场摇摆不定。 她需要找到兰石侯爵的踪迹,来聚拢人心。 虽然登基这件事情,即便不用聚拢人心她也能顺利地完成,但人心啊,却对于她后面想要实施的政策相当重要。 艾德琳很急切,而陈念珠提到的这个线索或许能让她有某些新的进展。 把消息传递出去后,殿堂内的信徒如往日一样,离开得七七八八。 顾东言脱下笑容。 安静地坐在第一排长椅的尽头。 铁制长椅,刷上红色油漆,渲染出一股火热的清冷。 偷偷潜入的阳光,把碎点撒在顾东言的白色长衫上,点缀出清冷的喧嚣。 也许,发展信徒的事情可以缓缓。 第一任星主身外物‘徐无敌’和星宫的“议和”,让顾东言脑子里产生了放弃快速发展信徒数量的想法。 信仰很重要,但此刻却又不那么重要。 无需压制徐无敌的星宫,以当前信仰的份量,完全拥有充足的能量维持日常消耗…… 好吧,这个理由或许不太充分。 顾东言睫毛下垂,遮住眸子中透露出来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星宫的自主反应,让他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他现在太过于依赖星宫。 看似未来一片光明璀璨,实则如同漂游不定的浮萍。 一旦星宫出现问题,什么光明的未来,什么群星殿堂教主,什么褪凡,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教主冕下!” 忽然一个声音在顾东言背后响起。 抬头一看,里格正穿着严严实实的铠甲站在他的身边。 “是里格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顾东言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又在他的脸上浮现, “教主冕下,我认为发放物资的任务应该换两个人执行。” 里格带着一丝羞愧,说出了他的请求。 这令顾东言稍微有些吃惊,毕竟里格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不安分的刺头。 “因为什么原因?”顾东言问道。 “发放物资的事情很轻松,不需要我和多孟格一同前往,我应该更适合教堂的巡逻任务。” 里格咬咬牙,脸上的羞愧之色愈发浓烈。 在所有的护卫同伴看来,在他们担任护卫队之后,星宫依旧出现了被外人袭击的事情。 这很丢人。 尤其是里格,他认为自己辜负了星主尊上对他的信任。 “亲爱的里格,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但遗憾的是,任务变动一事,你需要跟你的统领商量。” 顾东言站起来,拍了拍里格的肩膀。 “不过,作为教主,我有必要提醒你。 相较于巡逻,星主尊上更在意祂是否能获得多的信徒,你与多孟格身上承载着星主厚望。” “可昨天群星殿堂又遭到了袭击……” “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里格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是的!” 顾东言凝视这面前的星主雕像,用温和的音色说道,“他们的袭击不过是给星主尊上献上的一出滑稽的舞台剧,这并不是你的失职,而是一切都在星主尊上的指引下完成他们的使命。” …… 佛罗皇宫,离艾德琳收到顾东言的讯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兰石侯爵的失踪与卡雷列纳侯爵无关,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但同时随之而来的也有一个坏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机械之都又出现一位贵族死因如同兰石侯爵的死因一致。 这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甚至连最起码的因果线索都没有分析出来。 总司黛安为了此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昨天死亡的贵族是特尔裘伯爵,同样以灵性消散的方式死亡,但这位伯爵的死亡地点并不是在自己府内,而是在一处烟柳巷中。] “这是黛安呈上来的报告,你怎么看?” 艾德琳把报告推到小精灵面前,自己则是靠在椅子上,双手于小腹上侧交叉,闭目养神。 “听黛安描述的口吻,特尔求伯爵的死亡似乎是一个意外。” 小精灵扇动翅膀,漂浮在空中,“根据以往的情报来看,特尔求伯爵跟兰石侯爵既没有明面上的联系,也没有暗中关联。 不存在串联起来的死亡原因。”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凶手必定与兰石侯爵及特尔求伯爵分别产生过交集,我们可以通过这件事在一群贵族中排查凶手。” 和大虞不同的是,佛罗的贵族除了极少部分普通人之外,大部分的都是褪凡者。 这次死亡的特尔求伯爵,身为黄阶中品的褪凡者,往日风评也不算差,温文尔雅,几乎没有人与他结仇。 凶手的排查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不少。 “但如果,特尔求伯爵的死亡只是个意外呢?” 艾德琳陡然睁开眼,目光炯炯。 “他死在烟柳巷子中,而不是如同兰石侯爵和他家人死在府里,很显然,是凶手有不得不在烟柳巷杀掉他的理由!” “比如,特尔求伯爵撞破了某些人的阴谋……” “又比如,特尔求伯爵因为某些事情,在烟柳巷中惹恼了某些人…” 啪嗒一声,书本自动合上。 小精灵被强制关机,身形散去,化为一股烟气钻入漂浮在艾德琳身后的书本。 第134章 神主在上,让我们一起共赴欢愉! 烟柳街。 这个风情万种,饱含其他韵味的牌坊,树立在外城区和内城区中间。 与交易市场一个在左另一个在右,相互对立。 外城区的普通人只需站在交易市场的边缘,就能瞧见烟柳街透露出内城区的奢靡繁华。 “真羡慕那些贵族老爷,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贵族老爷们一样,去烟柳街里面玩一玩。” 多孟格在交易市场的最边缘支起一个摊子,双眼中尽是羡艳之色。 他做梦都想过上跟贵族老爷一样的生活。 不用去厂子里上工,不用在茶馆里打拳,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想一想就美得不行。 与多孟格相反,里格压根就没有往烟柳街那边瞧上一眼。 而是认真地给普通人发放着物资,或者药品或者大米,并在他们领取的时候,认真劝诫。 “这一切都是源自星主的怜悯,你如果诚心信奉星主,祂将会为你降下通往美好的指引。” 装模做样! 多孟格内心暗啐道。 那些贵族老爷们也只能骗骗里格这种智商不高的蠢人了。 如果这老什子星主真的有用,群星殿堂也不会三番五次被人闯入。 正如对面那些贵人说的一样,群星殿堂不过是那位艾德琳殿下想出来更好地奴役外城区人的法子。 毕竟腐烂的蝼蚁又怎么能爬上堂皇的殿堂? 正感叹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时,多孟格忽然感觉有人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低头一看,是一个满嘴黄牙的乞丐。 身体脏污不堪,黏糊糊的液体随处可见。 顿时让多孟格胃液翻涌。 他瞬间把手抽了回来,往乞丐身上重重踹了一脚,“哕,滚滚滚,你这乞丐给老子滚远点,别耽误了我们群星殿堂发放物资!” 什么腌臜货色,也敢用手碰他。 他即便不是贵族,也是群星殿堂的大人。 若不是担心影响不好,多孟格恨不得抽出佩剑把乞丐搭上自己的那根手臂斩断。 那乞丐受了多孟格一脚,在地上滚了圈,然后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 四周前来领取物资的人哄堂大笑。 “啧啧,我就说群星殿堂的大人是拎得清的,一个什么事都不做的乞丐怎么配享受星主尊上的赐福啊!” “这死乞丐真是讨厌,老不死的东西还想跟我们分润大米和药品,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他怎么不去死啊,死在我们巷子里,贵人们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些补贴!” “臭乞丐滚远点!” 里格见状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佛罗,特别是在机械之都,乞丐是最不受待见的东西。 只要愿意,他总能在工厂里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会在垃圾堆里刨食。 大概是周围人的笑声太大,老乞丐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口大黄牙显露出来,逸散出来的口气令人作呕。 是个傻子! 旁边烟柳街的一处高楼,黛安放下帷幕。 面前有一男子垂手而立,淡粉色的外衣上面的纹路一瞧就觉得轻浮,脸上还有几分戏谑的笑意。 “总司啊,特尔求伯爵的事情真的跟我们烟柳街无关,我们不过是些追求欢愉的人,哪里做得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有没有关系,你说得不算。” 黛安轻轻转动着面前蓝釉色的茶杯,随口道。 “烟柳巷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温小花,你要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怎么说也得拿出一些诚意出来。” 温小花眉头一挑,拍了拍手,门口有侍女手持托盘而入。 上面盖着鲜艳的红色绸缎,隐约凹显出里面东西的样貌。 他呵呵一笑,伸手将托盘上的红色绸缎掀开,露出一座精致的小塔、一份地契和一叠银票。 “这镇恶塔乃是地阶灵物,只要有罪之人被丢入其中,不消片刻就会变成一摊尸骨,最适合督查司所用。 代价嘛也不是很昂贵,只需要每日喂养它十具罪犯尸体即可。” “还有这地契,传闻它的上一任主人在其中埋藏了大量财富,总司大人去寻一寻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银票就当辛苦督查司的各位大人前来查案,左右做个茶水钱。” “不知如此可否能让总司大人满意?” 黛安放下茶杯,尾指在茶水中转了一圈。 抬起头脸上的乌鸦面具的两颗眼珠子红芒掠过。 “花街主很会做人啊,拿出来的东西让我根本无法拒绝,可我若是查出花街主背后的买卖,这些东西岂不也是我的?” “总司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一跑腿的,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些东西都是背后的贵人们嘱咐我送给您的礼物,您要是不收的话,下次贵人们可就要送些其他的东西了。” 温小花脸上的戏谑之色意味更深。 将托盘置于黛安面前,低声道:“总司大人也不喜欢自己一回家就见到一座小‘京观’吧?” 三分钟后。 黛安从房间内出来,手中托着镇恶塔,慢悠悠地走在街道青石砖上。 无人知晓她面具下是到底是什么脸色。 “街主,你怎么确定总司会收下你的诚意? 她可是艾德琳手下的第一走狗。” 楼上温小花和送托盘进来的侍女正站在窗边,微微撩起帷幕的一角。 “什么艾德琳,要叫艾德琳殿下!” 温小花看着黛安远去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涩不明,嘴角扬起,轻笑一声道:“特尔裘那个蠢蛋的死本来就是与我们无关的一个意外。 要不是他死在烟柳楼,背后的大人们甚至都不愿意出这个代价。” “镇恶塔,地阶灵物,他们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呵呵,要是不舍得就想个办法偷回来呗,我们又不是没有窃贼途径的伙伴。” “不不不,你可别乱说,我可没有这个的想法。” 温小花竖起食指放在侍女的嘴唇上,“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没什么代价,但造成的后果可是很令人头疼。 这世界灵物众多,好用的,能用的却少之又少。 我可没那个使用灵物的本事。” 侍女伸出红润的长舌,舌尖抵住温小花的手指,手掌往下摆动。 媚眼如丝地说道,“我瞧街主的本事大得很,要不让我试一试街主的本事?” 温小花轻轻掐住侍女的下巴。 “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既然你都诚心邀请我了,要是拒绝未免太过无趣,神主在上,让我们一同共赴欢愉。” 侍女轻哼一声,双手环绕温小花的脖颈,轻声呢喃。 “神主在上,让我们一同共赴欢愉……” 第135章 信仰是纯粹的毒药 “殿下,这是温小花用来收买我的东西!” 黛安托着镇恶塔,一路从烟柳街走到佛罗皇宫。 此刻正将身上收取温小花的‘贿赂’,一一摆放在艾德琳面前。 艾德琳瞥了一眼,不由冷笑一声。 “温小花不愧是佛门信徒,八面玲珑的镇恶塔,他也拿得出手。 这是试图让我收手,不去探查烟柳街的秘密啊!” “黛安你说说,特尔裘伯爵的死亡到底会不会跟烟柳巷有关?” “无关!” 阴冷的乌鸦面具下传来毫不犹豫的否认声。 黛安顿了顿片刻,又继续说道:“特尔裘伯爵或许与烟柳街有暗中的勾当,但特尔裘伯爵的死亡定然与烟柳巷无关。 比起灵性消散,他们更喜欢把人榨成干尸。” 灵性消散的方式不符合温小花的途径能力,也不符合烟柳街的一贯作风。 艾德琳稍稍点头,的确如此, 温小花不是普通的佛门信徒,作为佛门的欢喜禅师,他更喜欢用肉身布施天下。 这下就麻烦了,所以,特尔裘伯爵只能是在烟柳巷陷入了什么能让他丢掉性命的麻烦事…… 另一头,杂乱无章的市集中,顾东言正为了如何收集一千双偷窥之眼而漫无目的地闲逛。 “真麻烦,相对而言卦师的材料和仪式却是简单不少。” 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人取眼,而这点又恰恰最为繁琐。 能杀人取眼的前提是,他必须找到一千个‘偷窥者’,为了维持内心的平定,这些人还必须是犯下罪恶的犯人…… 陈念珠屁颠屁颠跟在顾东言身后,左瞧右看,成功变成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 即便她手中有了顾东言新给的灵物——蝉衣。 不过,顾东言默认了陈念珠的行为,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 原因是方才在群星殿堂的时候,顾东言试验了一下‘神使’的能力。 灵性化身‘星主’的他可以低消耗为神使降下命运的指引,而‘神使’也可以撬动部分白雾来对未来进行逻辑推理获取命运的指引。 但这相当耗费神使的精神,会让她立即进入睡眠状态。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 陈念珠能无消耗,使用更多灵物的能力了。 缠绕在她身上的灵性与星宫相互勾连,什么蛊惑、畸变、污染、反噬一并由星宫承担。 而这,只需要消耗一些微不足道的‘黑光’。 经过一处地方时,忽然一些嘈杂的声音闯入了两人的耳朵。 “他们也是来发东西的贵人吗?” “瞧着不像,贵人肯定是贵人,不过他们身后没有带东西。” “你们快闭嘴吧,贵人也是能让你们议论的!”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群手中提着大米和药品的“工人”。 见贵人看过来,一个个当起了闭嘴的鹌鹑,谁也不说话。 “教主冕下、统领大人!” 多孟格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异样,兴奋地从摊子面前一路小跑过来。 分别对着顾东言和陈念珠致礼。 “见过教主冕下!” “见过统领大人!” “我跟里格完全遵守大人的吩咐,将大米和药品发放给了外城区的工人们。 他们特别感谢两位大人的慷慨。” 多孟格说得很大声,得意洋洋地汇报自己的工作。 旁边有几个领到大米和药品的工人立刻朝跪下顾东言和陈念珠磕头,嘴里重复念叨着,“感谢两位贵族老爷的赏赐,祝两位贵族老爷身体安康,福禄永存。” 人是有从众心的,有一人下跪,其余人纷纷下跪,一同念叨着相同的祝语。 “多孟格,让他们都起来。” 顾东言扫了一眼,面色平淡地说道。 多孟格看到顾东言的眼神,内心一个咯噔,完蛋,这下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率先跪下的几人是多孟格平时玩的好的伙伴,多孟格转过身后,疯狂地对几人挤眉弄眼。 口中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别跪了,教主冕下接受星主尊上的指引给你们送东西不是让你们下跪的,要是再跪着,明天就没有了!” 听到明天没有,所有人齐刷刷地起身,多孟格就是从这些人中出来的,他太懂他们想要些什么了。 里格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多孟格的表演,他口才不好,不擅长与人沟通。 顾东言微微一笑,用温和的语气对着工人们说道,“星主怜悯众生,见尔等生活困苦,特意遣我来此传教,凡信奉星主者,皆会受到星主尊上的庇佑。 诸位若是有意愿,可在多孟格和里格处登记造册!” 文绉绉的,那些衣裳发白的工人根本一句都听不懂,他们只知道明日还有东西拿。 等顾东言说完之后,一个劲“感谢星主!” 陈念珠站在顾东言右后方一个身位,心脏突然duang地一下,然后整个人瞬间僵硬在原地。 无他,只因顾东言背在身后的手青筋虬结,玄关处隐约有一只眼睛试图挣扎而出。 “夭寿啦!我抱的大腿怎么就要变异了”! 顾东言敏锐地发现了陈念珠的异样,立刻贴近顾陈念珠小声道,“噤声!你应付一下他们,我去旁边处理一下这玩意。” 陈念珠慌乱点头,看着尚未开眼的眼睛在顾东言手掌中挣扎,不停地吞咽口水,忐忑不安。 我的个乖乖,万一,她是说万一,顾东言要是堕落了,机械之都真的能抗住堕落的顾东言的袭击吗?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嘛,光是存储在群星殿堂中的画卷和雕像,如果顾东言的灵性足够,战斗力都能比得上一支军队。 见陈念珠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顾东言把手缩回袖袍之中,对着多孟格和里格说道:“接下来由陈统领指引你们传播星主的信仰,我还有别的指引在身,不能多陪!” 说完,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闯过。 经过拐角之时,袖袍中画卷展开,将自己掩盖于风景之下。 “信仰之力是纯粹的毒药!” 星宫之内,顾东言瞧着那枚眼睛从自己身上脱落,逸散出黑光,一脸沉重。 刚刚多孟格自作聪明,一时间,让信仰的锚点挂在自己身上,即便信仰不多,涌入他身体的一刹那也让他的情绪失去平衡。 内外一同失衡,对于没有星宫的褪凡者而言,只有一个下场…… 第136章 烟柳街的初体验 主次有序! 顾东言手指轻轻敲座椅上的扶手,思绪飘出。 星宫能直接汲取黑光,‘星主’也能吸收黑光,但‘顾东言’不行。 他那具孱弱的肉身,但凡有少许的情感波动,就能引起极大震动。 并非自身内部情绪的紊乱,而是源自外部情绪的影响。 太夸张了! 不是说被外部影响的情况太夸张。 而是仅通过外部情绪的影响就能让他产生堕落的趋势,这一点太夸张了。 就好比,他不过是这具身体的一位住客。 一旦来了另外的客人,不论是好是坏,他都无法影响这位客人的行为举止。 …… 顾东言在星宫只待上片刻,就从其中出来,收回掩盖用的画卷,神情自若从另外一头绕了回来。 摊子前惴惴不安的陈念珠,瞧见顾东言时,瞳孔骤然一缩。 “这么快?” “是解决问题了?还是已经堕落了?” 再往顾东言的手看去,手掌修长,棱角分明,没见到皮肉下欲图钻出来的东西后,方才让她松了一口大气。 没有堕落就好,她要抱的大腿可不能堕落。 “应该是看到了。” 顾东言故意挑选了一个离发放物资还有一段距离的摊子。 露出双手也是为了让这个小家伙安心,否则她要是把这事情跟艾德琳说了,或许会有自己不想瞧见的麻烦事。 现在这样正好,她跟在里格和多孟格身边,自己反而有空闲去其他地方瞧瞧。 比如说,对面那个白玉牌坊后的烟柳街。 凡风月之所,必有蝇营狗苟之辈。 他说不定会在其中找到偷窥者之眼的踪迹。 无人注意,巷角半截身子依靠在残破墙壁上的乞丐,将自己的身体裹紧浑身颤抖个不停。 猴面具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喃,“多么美妙的芳香~” 牌坊后的烟柳街,虽说比不上揽月楼般穷奢极靡,却胜在精致华美,特色鲜明。 沿路的每家每户前都供奉着佛像,样貌奇怪,不似真佛。 其中靡靡之声不绝于耳,无论男女,衣着皆香艳大胆,令人血脉喷张。 “在机械之都,居然还会有这么奇怪的地方?” 这些被香火供奉的雕像袒胸露乳,身披僧袍,又在行姌合之事。 莫非是佛门囊括途径中的一种? 密宗?禅宗?又或者仅仅是代表欢喜?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一片明明看起来香火鼎盛,雕像上却无信仰的痕迹,像是被人用某种李代桃僵的手段换走了。 “见鬼,往日大虞也不曾听闻有这么些牛鬼蛇神。 怎的大虞一倒,截取信仰的手段和人如雨后春笋一样地冒了出来!” 先是季无常所在的地府,再来就是这个烟柳街。 而这却是在佛罗,在机械之都的一角罢了。 “哟,这不是群星殿堂的教主冕下嘛?今日怎么有闲情来烟柳街逛上一逛了?” 临街的二楼,有一扇小窗被人从内往外推开。 只见一名男子,衣裳不整,裸露处皆有鲜红的胭脂水粉。 外貌……娇美,神态慵懒,怀中搂着一娇嫩女子。 不是别人,正是烟柳街街主温小花。 “在下温小花,若是教主冕下也想体验一下何为欢愉,小花可为教主冕下安排最尊贵的服务!” 顾东言眉头一挑,报之以微笑。 “多谢阁下好意,我瞧此处富丽,进来一观而已。” “不曾想,这竟然是一处‘青街’……” “噗,哈哈哈,教主冕下这番说辞可真不算新鲜,贵人们第一次来多半都用的跟教主冕下一样的说辞。 不过来者是客,教主冕下无需担心,今日我做东,保管让教主冕下感受到欢喜神主留下的欢愉遗泽。” 温小花抬起手轻轻一拍,门店里立刻涌出两列女孩。 模样乖巧靓丽,从高到低依次排列。 齐声道:“恭迎教主冕下大驾光临!” 顾东言盈盈一笑,内心却是心思一转,这位温小花,表现得未免过于热情。 难道说,他也以为群星殿堂有什么使用信仰的方式?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又有何妨。 拱了拱手道:“阁下盛情相邀,顾某倒是却之不恭了。” 说完,在一众女孩的拥簇下,进了这明珠阁的小楼。 “街主,你可真厉害,就连这个被吹捧上了天的教主冕下,也逃不过欢愉的吸引呢!”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温小花的胸膛,声音酥软。 “哼,厉害什么!” 看着顾东言走进明珠阁之后,温小花关上飘花的浮窗冷哼一声。 “艾德琳殿下真是一个贪婪的人,就连一件地阶灵物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这话怎么说?” “群星殿堂是艾德琳殿下一手建立的,谁都知道群星殿堂的教主跟她是一伙。 而这位殿下明明收了我的东西,现在还让这群星殿堂的教主来走一遭。 显然是嫌弃,一件地阶灵物的筹码太低了,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崩坏了她的牙!” “那位教主冕下看起来不如督查司总司咄咄逼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哼,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掉牙的把戏了。” 温小花用力地捏了捏侍女的臀部,眼神深邃。 “是与不是,待我去试上一试就知道了。” 明珠阁,阁内幽香,以紫色为主,白色点缀。 所见所闻所听,皆带有靡靡之韵味。 往二楼走,则是绫罗铺地,珠玉点缀,假山水池应有尽有。 唯一让顾东言感觉不适的是,穹顶有一僧人画像,模样拟真,俯而观之。 如同被什么东西监视着一般。 “冕下,请更衣!” 一女子举着托盘上前,上面摆放着的服饰,轻柔如纱,薄脆如纸。 很适合进行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活动。 “不必!” 顾东言直接拒绝,掠过众人,直接在假山旁的一处软椅上坐下。 穿着这种衣服,对于他来说就太不方便了。 一旦穿上,既不能承载袖袍中画卷的份量,更不能进行稍微剧烈一点的活动。 不然的话,万一打起来,青天白日的,溜鸟恐怕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第137章 窗外有…猴头面具 “教主冕下这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温小花聪一处房间中走出,挥手摒退侍女。 隔远了瞧不清楚,近了一瞧,这烟柳街的管事人还真是别具一格。 身上穿着一层素白纱衣,赤脚而行。 身材健硕,容貌俊美,内在的肌肤纹理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温小花抿嘴一笑,落坐在顾东言对面。 “教主冕下盯着我的目光还怪吓人的!” 又亲自拿起茶壶为顾东言斟了一杯香茶,用他轮廓分明的手将茶杯递到顾东言面前,“教主冕下,请喝茶!” 顾东言摇了摇头,把茶推了回去。 “茶就不喝了,我怕喝了茶难以自持。” “冕下来都来了,又何必自持? 欢愉本是天性,即便是那仙神,也不曾逃脱这份欢愉的束缚。” 温小花将手撑于桌面,拿起茶杯,整张脸逼近顾东言,直至能感受到对面的鼻息。 轻声道,“还是说,教主冕下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喝下这杯茶水?” “阁下说笑,实在是褪凡道途有所限制!” 顾东言微微一笑,朦胧灯光下,脸色与灯光融为一致。 温小花近距离盯着顾东言的眸子好一阵子,叹了一口气,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教主冕下这途径好生无趣,若是不能享受欢愉,人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顾东言又笑了笑,“阁下话说得太过绝对,世上之人以亿为数,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哪怕是他,不也是为了活着而奔波。 “这话可不该教主冕下来说。” 温小花又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红唇白齿与蓝底白纹的茶杯交辉相映。 “我可是听说,冕下在来佛罗之前是大虞那边的贵族。 若非大虞皇帝倒行逆施,散去了王朝国运,现在我等不过是冕下眼中的蚍蜉。 要是像你这种人物都要为活着而奔波,那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生活嘛,得过且过不是吗?” “呵,阁下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顾东言打着哈哈,笑语盈盈地回应。 古有君子端方,有小人欺之。 众人见小人之迹,怜君子之悲,不知君子所为。 是故有君子论君子,小人谈小人。 君子尚且如此,又怎能央求他人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遑论是一个一见面就拉着自己上了青楼的人。 温小花见顾东言目光留意之处皆为明珠阁的布局,一双桃花眼轻扬,放下手中茶杯的同时也换个了坐姿。 “教主冕下看来是瞧不起咱们这种人士啊。” 用右手托着下巴,流露出慵慢懒散的韵味。 “也罢,明人不说暗话,冕下来此可见是艾德琳殿下对先前送去的报酬不甚满意,不知可有带来什么指示?” 顾东言眉眼一低,跟艾德琳有关系? 也是烟柳街本就处于佛罗的管辖之内,艾德琳要是不知道烟柳街那才叫一个稀奇。 就是不知道艾德琳跟面前的温小花做了什么交易,又送的是什么报酬。 思虑片刻,顾东言摇摇头笑着说道:“阁下无需忧虑,我来到此处跟艾德琳殿下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地走走罢了。” “那还真是巧了,走走也能走到我这烟柳街?” 温小花叹了一口气,然后随手一挥示意一位侍女让开位置,指着空出来的方向说道: “诺,那儿就是特尔裘伯爵死亡的地方。 我们烟柳街做的都是贵族们的生意,伯爵死在这儿,对我们的生意也是有很大的影响。 我呢也可以向艾德琳殿下保证,这件事情绝对跟我们无关。 如果有关,我温小花愿意让这烟柳街的所有人一起为特尔裘伯爵陪葬!” 顾东言不动声色,眼神随着温小花指引的方向望去,什么时候又死了一位伯爵? 监查司的秘报可不曾送到群星殿堂。 方向的尽头,是一处雅座,竹石萦绕,泉水涌覆。 四周灵机紊乱,隐约有黛安灵性残留的味道。 温小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兰石侯爵的死方式,但督查总司告诉我,特尔裘伯爵的死亡方式和兰石侯爵的死亡方式如出一辙。 一位侯爵、一位伯爵,就算我温小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嚣张。 还望冕下明察!” “我明白阁下的担忧,但我先前的确不知晓特尔裘伯爵一事。” 不过就在此时,顾东言突然话锋一一转,“不过,既然来了,为了洗清阁下的嫌疑,倒是不得不查上一查!” 言毕,顾东言便起身往那处灵机紊乱的雅座走去。 早在六扇门之时,顾东言就学过稽查追凶一事。 其一便是看灵性。 凡天下之人,灵性各不相同,一举一动皆有灵性逸散。 普通人灵性稀少,逸散之可融入天地规律之中,而堕落者灵性杂乱无章,凡其出现,必乱天地规律。 唯有褪凡者,灵性薄发之时如大日烈阳,灵性藏隐时,如风中尘埃。 不过,但凡出手就会在原地留下痕迹,这也是为什么座位上有黛安灵性残留的缘故。 雅座临窗,目光眺望可将街下贱民尽收眼底。 即便是里格和多孟格支起的摊子,上面摆放的物品也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嗯,在巷尾拐角处还瞧见了一张猴头面具。 等等……,猴头面具? 顾东言瞳孔骤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冕下高义,不过总司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就不劳烦冕下费神多探查一遍了。” 温小花慢悠悠地在身后跟了过来,一手持壶,一手持杯。 谁也看不清他的那一双桃花眼里是什么神色。 不过,顾东言半晌没有应声,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不做动弹。 “冕下?” 温小花两条细眉微蹙,正欲绕到顾东言正面之时,窗外忽有清风拂过。 挂在窗外的彩带飘舞,而就是此刻,轰然一声,顾东言仰面倒地。 “坏菜了!” 温小花扔下水壶和茶杯,伸手探查顾东言的灵性,果然如特尔裘伯爵一样,灵性归无。 一时间头皮发麻,甚至不敢探头去查探窗外究竟是有何人。 (ps:这本纯纯为爱发电,估计后面写到百万字左右就会把这个故事完结,因为没啥子人看,所以就慢慢来了。) 第138章 请兄长解惑 旧时燕,末时雨,又换了新朝; 温年酒,点桃符,还见得东平。 “二爷,今个儿怎的不胜酒力啊哈?” 一道笑声骤然响起,忽远忽近,回魂之际才惊觉,怀中有一佳人,纤纤细腰,盈盈如月,软香扑鼻。 再仔细一看,面容渐显,薄纱之下妩媚动人。 “凝…翠?” “二爷这酒吃得昏昏沉沉,倒还是记得咱们凝翠姑娘,姑娘魅力大得很嘞!” 四周又传来莺莺燕燕之声,像是捉弄,又或是取笑。 顾东言双目凝实,一把推开怀中人,猛地起身。 灵性波动之际,骤然发现,这竟又是揽月楼。 “二爷这是作甚,把奴家都给弄疼了。” 凝翠瘫倒在地,以手掩面,音娇微啜,听声音极为让人怜惜。 “季…无常? 没了玉简,他又是如何把我摄入灵界的?” 顾东言左右一看,四周景色,比之前在兰石侯爵府时要凝实得多。 就连触感都与真人一般无二。 “季先生,二爷如何识得季先生的?” 凝翠接着说道。 但顾东言宛如瞧不见地上佳人一般,大步跨过。 目标明确,来到一公子面前。 这公子锦衣华服,及冠雅容,一身贵气却独坐一台,培酒余温。 “怀心堂兄,许久未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大虞广源王长子,顾怀意之大兄。 顾怀心。 名字为广源王取自心猿意马。 “东言不必多礼,坐!” 顾怀心回过神,又仿佛不曾回过神,搭上一句话后,又望着窗外发呆。 坐于位上,飘飘欲仙,不似凡尘中人。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直窗外雨过天晴后,才接上了上一句话。 “你见过那投了地府的儒生季无常了?” “算是见过,昨日他才把我摄入过灵界。” “那便是没见过。 季无常以儒学摄人心魄,一手控魂之术出神入化,从不以真面示人,想来你在灵界所见不过是他编造出来的一副面容。” “堂兄提醒的是。” 两人一问一答,倒有些相互学生向老师讨教的韵味。 语歇片刻,顾东言替顾怀心斟了一杯茶。 待顾怀心润喉之后,问道:“堂兄行事一向雍正平和,为何与皇伯同流合污?” 顾怀心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问那兰石侯爵之事?” “此事不及,堂兄行事自有缘故。” “既是你问,我便答上一答。” 顾怀心指了指窗外问道,“你瞧,那是什么?” “京都。” “不对,再猜!” 顾东言想了想,又回答道,“是人!” “没错,是人!” 顾怀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褪凡者是人否?” “这…当然是人!” 褪凡者不是人,难不成他们还是别的怪物不成? “是也不是。” 顾怀心顿了顿说道,“有人说褪凡者是人,可我们呐认为,褪了凡的便不是人。” “请兄长解惑。” “自古以来,我等族类便以人自称,故而生灵一分为二,一则为人,一则为兽。 可何为人?又何为兽? 为区分二者,古有周朝圣人,着书立意,建礼制以分人兽之别。 周礼以为,凡人者当晓七情制六欲。 天圆地方,为合天地之韵律,当礼缚之,有佳名曰:道德也,谓之大道德馨。” “兄长见识渊博!” 顾东言先是奉承一句,随后说道,“可这似乎跟褪凡者没有关系……” “莫急,时间绵长,听我细细道来。” 顾怀心摇摇头,接着说道,“这礼是礼,却非是人礼! 人皇虽破封神榜,但九州四海依旧信神奉仙。 此礼好牲口祭祀,拜神求仙。 是故久之,被祭祀之奴隶恒为奴隶,享祭祀之贵人恒为贵人。 即有奴隶非人之言。 至吾等大虞有帝宣威,悟道天地。 明七情六欲为人之基,或多或少,却不可无。 而世间褪凡,除国运外,皆为斩情绝欲,斩至深处,无悲无喜无怒无忧,喜以非人自处。 而弃之七情六欲,杂糅所得谓之堕落,灵性弥深者,其堕落之念愈发强大。 宣威帝认为,只有消灭一切褪凡者,才能杜绝堕落者的诞生,才能谋求世间无奴隶,人人皆贵人的大同世界。 此亦乃人皇遗愿与吾等希冀……” …… 顾东言又给顾怀心斟了一杯清茶。 “明白了,兄长和皇伯皆是有大宏愿之人。” “所以皇伯颠覆大虞,就为的是让各地褪凡明争暗斗,相互残杀。” “以致力于用鲜血铸造一个太平之世。” 顾怀心没有喝茶,而是看着顾东言问道,“东言似乎有不一样的见解?” “并非见解,仍是疑问。” 顾东言摇头道,“兄长已入褪凡,照兄长所言已是非人,又如何证明这是人之想法而并非非人之想法?” 檀香燃尽,烟灰簌簌。 顾怀心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我不知……” “论聪明,我不如柏松;如领兵,我不如东辞。” “故而,我把自己囚禁于此。” 顾东言跟着叹了一口气,“兄长辛苦。” 话至此,顾东言便明白了,此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灵界。 而是面前这位堂兄的…内景地。 难怪说,人物与物品如此凝实,如若真人真物。 “那兰石侯爵之事……” “我受了一女子一饭之恩,意以兰石全家头颅还此恩情。 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算是凑巧。 他认识那女子,又见到了我与她的对话,只能送他去死。” “明白!” 顾东言垂眸。 兰石侯爵自身生活糜烂,有此一劫不足为奇。 就是不知,后面兰石的尸身和温迪丽老夫人去了何处。 莫非…… 顾东言摇了摇头,对着顾怀心说道,“此事我不会再往下查,兄长可否放我离去?” “不急,再等一会儿。 我倒是想瞧瞧,你信仰的那尊神只,是否能在我的内景地中,把你给捞出去。” “唉,兄长莫要如此,那位要是过来一遭,兄长的内景地恐怕就要乱成一团。” “无碍,我想试试。” 顾怀心抬起头望向碧绿如洗的天空,“能抑制堕落的神只,自史书记载以来,闻所未闻。” 在巷子中,顾东言眼前后出现的变化,他瞧的一清二楚! 第139章 让人意外的消息 顾东言起身作揖,“那就请兄长受累!” 一念起,灵性逍遥,星宫骤亮,一座宫殿破空轰鸣,击碎天空一角。 此内景地霎时间,天荡地动,又如蛛网般丝痕密布。 顾怀心纹丝不动,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像。 “不拦?” 顾东言虽摸不透这位堂兄的想法,但也不愿在他的内景地中多待。 让异象垂下一抹白雾,一个照面,就遁入星宫之中,看起来却如同被星宫摄入一样。 等再出来时,已然回到自己身体上,把旁边紧张兮兮的温小花给吓了一大跳。 “冕上?你没事了?” 温小花惊吓归惊吓,自身却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透亮的金钵。 看上面灵性分布,赫然是一件玄阶灵物。 “没事!” 顾东言摇摇头,立刻起身朝窗外望去。 窗外一片空荡,那张猴头面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东言?” 艾德琳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身后跟着黛安,以及陈念珠、里格和多孟搁三个小跟班。 “温小花说你被袭击了?” 见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艾德琳不由放慢脚步,凉凉地看了温小花一眼。 温小花用丝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苦笑一声,“教主冕下确实被袭击了,只是刚刚……突然又活了过来。” 一般来说,灵性消散就等同于死亡,谁能想到这位教主冕下有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啊。 “他说得没错,确实被袭击了,是杀死兰石侯爵和特尔裘的凶手!” 顾东言从袖袍中流出几个拇指大小的雕像。 回头时,衣袖一挥,雕像散落在窗外,化成老鼠各奔东西。 “哦,怎么样,你知道他是谁?解决掉他了吗?” 艾德琳面露喜色,但还没来得高兴多久,就看见顾东言缓缓摇头。 “我的建议是,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他袭击我,不过是找我过去聊聊天。” “可兰石侯爵的尸体和温迪丽老夫人……” “我会帮你找到他们。” “好……,既然是教主冕下的请求,自无不可。” …… 外城区,一个乞丐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速度不快不慢,就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乱走。 身后有一只老鼠跟了上来,拇指大小,看起来就比其他老鼠显得机灵。 “是他吗?” 顾东言眯着眼睛,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 灵性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内景地见到的那个顾怀心可是个高贵公子,怎的混成了一个乞丐。 等等,内景地…… 一个人的灵性不会轻易出现在内景地,像他三次进入自己的内景地,不是在服用秘药就是在进行仪式。 这乞丐气息稳定,显然不是在进行仪式。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在内景地中见到的怀心堂兄,只不过是被割舍下来的一道七情六欲。 嘶,难怪他对内景地破碎没有一点儿反应。 小老鼠正远远吊在乞丐身后。 忽然一个拐弯,乞丐身影消失不见。 就在它急急忙忙跟上去时,乞丐又鬼神莫测地出现在它身后。 拎起它的小尾巴,把它扔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自己拍拍屁股,笑嘻嘻地继续迈出他歪七扭八的步伐。 “疯了?”顾东言眼珠微动。 艾德琳在旁边,隔着眼皮都能瞧见里面眼珠子的转动。 小老鼠一个翻身,发现自己掉在一个盒子上面,盒子的声音很沉闷,里面似乎塞满东西。 “小老鼠,不可以动这个盒子哦!” 还没等它有过多的动作,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又把它给捉住了。 “以后还是要再弄小或者弄大一点,这个大小还是太显眼……” ?!! 顾东言骤然睁开双眼,天灵盖传来阵阵凉意。 怎么会是他? “念珠,你当初真的看到李幼时和佛子死掉吗?” 陈念珠点了点头,“佛子和幼时姐,都被那个大佛轰地一下,打死了。 成灰了,尸体都没剩下。” “教主冕下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吗?” 顾东言一直以来都以一种平淡的状态出现,这还是艾德琳第一次看见她的教主冕下脸上出现别的表情。 “绕路!去外城!” “好,去外城!” 艾德琳点点头,吩咐黛安道。 马车驾驶员黛安,改变了马车的行驶方向,并从面具下传来抱怨的声音。 “殿下,您未免也太纵容他了。” 艾德琳先是往顾东言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又闭上了眼睛,这才笑着说道:“同为尊上的使徒,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窝在角落的陈念珠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四周的气氛变得不是那么美妙。 机械之都,外城区。 尊贵的马车在道路上畅通无阻,按照顾东言的指引,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破烂不堪的小屋。 小屋里面有一张桌子,两个盒子,一封信以及一具失去了灵性的雕像。 “看起来有人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黛安捂着鼻子,四周该死味道让她觉得呼吸并不是那么通畅。 艾德琳也是如此,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 小屋虽然破烂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道理会出现这么难闻的气味。 “老大你看,是昨天里格和多孟格发放的大米袋子!” 陈念珠在角落找到了几包大米的袋子,里面的粮食被倒得一干二净。 顾东言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而是直接动手打开了那封看起来就古怪的信件。 [东言安康! 见字如晤,自东港一别已有半年未见,我与佛子颇为挂念。 得知东言在佛罗一切安好,心甚安之。 虽有会面之念想,可此时却不到会面之时机,于此备两份薄礼于你。 此去,勿寻我与佛子踪迹。 ——李幼时亲笔] “这个李幼时是一名女子,字体隽秀,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采,他应该是你在大虞时的旧相识吧?” 艾德琳把信件看光,若有所思。 应该不止是旧相好,这么着急,说不定是还以前的情人。 “让我瞧瞧,她给你留了什么礼物?” 翻开第一个盒子,里面第一件东西就是高傲者的手指。再往盒子里面翻,所有陈念珠丢了的灵物都在其中。 什么指骨,辟祸之眼,葫芦剑,通通都在里面。 “不,不对少了一样!” “少了腾龙鞭!” 第140章 维度外的棋手 “呜呜,幼时姐真是太好了!” 陈念珠一把抱住避祸之眼,仿佛内心顿时有了寄托。 顾东言默默观察陈念珠的反应,半晌之后,见陈念珠身上无事发生,才用冰冷的口吻说道,“你忘了,你亲眼瞧见她死的。” “这…你们褪凡者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幼时姐是真死还是假死啊。” 陈念珠说话没了底气,在嘴边小声嘀咕道。 真死…假死,这的确难得说清。 佛子是那真佛的灵性,死不死暂且不说。 但李幼时凭什么活下来? 顾东言拿着桌面上的信件仔细观摩。 不像,至少从字体上来看,她的确是李幼时本人。 “我记得,你身上的东西不是被卡雷列纳侯爵拿走了吗?还有一个来自地府的季无常?” 艾德琳突然在此刻问道。 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信件上这个叫李幼时的女人,跟袭击群星殿堂的人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是敌人?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同伙。毕竟只有同伙才能保证这些灵物,完好无损! 顾东言没有回答,陈念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默默闭上自己的嘴巴。 啪嗒一声。 第二个箱子也被顾东言打开了。 腥臭味如潮水一般瞬间喷涌而出,席卷整个小屋。 “殿下小心!” 黛安当即护在艾德琳身前,长剑出鞘,刃若寒霜。 还没得她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又是啪嗒一声,箱子就被顾东言关上。 只余下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 “是什么?” 黛安对依旧箱子里面的东西很警惕。 “没什么,与你无关。” 顾东言回答得很冷漠,朝陈念珠的方向瞥了一眼道,“去把灵物都给拿上,回殿堂!” “你……” 这位督查司总司正欲发火,却又被艾德琳拦下。 “跟我有关系吗?”艾德琳问道。 “无关。”顾东言吐出了两个字,大概是看起来太过不近人情,又接着补充道,“不会对佛罗产生影响。” “好,那就回去!” 艾德琳点点头,对顾东言的行为相当纵容。 在小屋中检查一遍,确认小屋中没藏着其他东西之后,几人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一时间,气氛沉闷,相顾无言。 “教主冕下找到兰石侯爵和老夫人需要花多少时间?”艾德琳试图缓和一下氛围,开口问道。 “不需要时间!” 顾东言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绪忙着搭桥,不过还是空出了一部分回答艾德琳的问题。 “兰石侯爵跟温迪丽老夫人并没有失踪,他们还在兰石侯爵府。” “不可能,我们早就把兰石侯爵府查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发现踪迹。” 黛安出口否认,语气颇为不善。 “你可以再去一趟,当然,记得带上群星殿堂的祷文,并在灵堂内念一遍。” “什么意思?” “星主会为你降下指引!” 顾东言说完,彻底沉浸在了情景推理过程中。 那箱子东西,简直就像哥白尼的日心说,彻底推翻了他以往推测和事实搭建的基础。 “既然是星主降下的指引,那黛安你便再去一趟…,陈统领也跟着过去怎么样?” 艾德琳把目光看向陈念珠,陈念珠又把目光看向顾东言。 但这时的顾东言,已经用灵性屏蔽了外界的反应,纹丝不动,陈念珠只好戴上避祸之眼,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对着艾德琳点点头。 不过,这一次避祸之眼的预测仿佛格外清晰。 在兰石侯爵的灵堂上,她清楚的见到了那位看起来端庄贵气的老夫人。 以及她为什么会在灵堂内。 …… 顾东言回到群星殿堂后,挂上标准的微笑同巡逻的护卫们打着招呼。 然后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将房门锁死。 带着箱子一同进入星宫。 “偷窥者之眼啊……”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顾东言自身灵性因为渴望而变得活跃,他看着一箱子的眼珠,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幼时背后站着的是那位皇伯,也知道自己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但现在已经不是棋子不棋子的事情了。 自己才选择了走窥视者途径,这五百双窥视者之眼就送上了门。 他仿佛在天空上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种控局能力强得简直可怕,仿佛是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棋手。 “既然佛罗的情况瞒不过他,那么顾怀心堂兄是否是他特意安排与我相见的?” “李幼时和佛子的死亡,实际上褪去了肉体,去了地府!” “他想把所有褪凡者都杀得一干二净;他想把所有秘药消耗得一干二净;他想让这个世界血流成河!” 顾东言思绪像蛛网一样展开,然后在偷窥者之眼上收缩。 这送来的这褪凡者秘药,他是用还是不用? 很快,顾东言就得出了答案。 用,他没道理不用。 不管怎样,终究是自己在褪凡者路上走得越远,自身才越安全。 五百双…应该够了,剩下的东西可以用香火来弥补。 …… 另一边,兰石侯爵府。 出于好奇,艾德琳跟着黛安和陈念珠一同来到了兰石侯爵的灵堂前。 空荡荡的棺材和灵前的烛火,青天白日之下,也让人头皮发麻。 “人呢?” 黛安横扫一眼,灵性覆盖全场,没有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哼,殿下,我看他就是在消遣你。” 说话间,还瞥了陈念珠一下。 这个家伙恐怕就是送给殿下出气的。 陈念珠从避祸之眼看得清楚,心中也是有了底气,丝毫不惧地回瞪回去,然后对着艾德琳说道,“艾德琳姐姐,还请让其他人退下。” “其他人?你是指兰石侯爵府的这些人?” “没错!” “听到没有,所有人都退下!” 兰石侯爵的贵人们死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个年长的管家主持事宜。 听到艾德琳的吩咐,哪里还敢犹豫半分,连滚带爬地把人赶了出去。 “然后呢?” 艾德琳饶有趣味地看了陈念珠一眼。 然后,陈念珠盘腿坐在兰石侯爵的灵位前,念起了群星殿堂的祷文。 三遍过后。 灵柩底部有链锁声穿传出。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灵柩底部开出一个细长的通道。 温迪丽老夫人哆嗦着身体,从灵柩里面爬出。 竟直跪倒在陈念珠面前。 “我有罪,请神使代星主尊上降下惩戒!” 第141章 服用秘药 灵堂外,风声潇肃,一股寒气从灵柩下的地下室倒灌而出。 温迪丽老夫人看着狼狈,却不失端雅。 这…是什么情况? 艾德琳有些凌乱,为什么在兰石的灵柩 而且温迪丽老夫人失踪的这段时间,居然是待在这个地下室内。 “……是我的疏忽,我没有认真检查过灵柩内部!” 黛安微微低下头颅,乌鸦面具上隐约瞧出了一丝尴尬。 督查司所谓的严密检查,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陈念珠弯腰将老夫人搀扶起来,一双黑色的眸子中出现一片星斑。 “你的行为并无过错,星主为你降下的指引即是最好的证据!” “兰石侯爵的尸身呢?” 黛安上前一步问道,可就是她上前一步的动作,让她嗅到了一股微弱的腐臭味。 这是来自尸体的腐臭。 她立马走到灵柩旁边,朝黝黑的洞口看去,腐臭味更加浓烈。 “没了!” 温迪丽老夫人垂着脑袋说道,“被老鼠吃完了,什么都不剩。”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淡漠的态度,让人无端端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黛安可不相信这么荒唐的说辞。 如果真有老鼠把兰石侯爵的身体啃噬得一干二净,温迪丽跟兰石侯爵处于同一空间,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正要从她的面具中挣脱,下去查看动静的时候,一柄剑横放在灵柩上面,剑芒闪闪。 是葫芦剑。 “陈念珠,你这是在做什么?” 黛安面具上的眼睛,发出猩红光芒,映照在陈念珠身上,带有一阵灵性压迫。 不过,陈念珠仿佛感知不到压迫,扭头对艾德琳说道,“艾德琳姐姐,你是答应过,找到兰石侯爵和温迪丽老夫人,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闻言,温迪丽很惊讶,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被贵族们在暗地里编排的艾德琳殿下。 “的确如此……”艾德琳点了点头。 “可兰石侯爵的尸身并没有找到。” 黛安反驳道,“让我下去把兰石侯爵的尸体带出来!” “不是不让你下去,而是现在不是时候!” 陈念珠摇摇头,回忆起在避祸之眼中见到的景象,“ 会死得很惨!”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乌鸦也不例外! 扑腾出来的乌鸦,落在了灵柩边缘,用鸟喙整理了一下羽毛,然后发出嘎嘎嘎的嘲笑声。 死?一个普通人都能在是就白褪凡了吗? “既然如此,黛安你就再准备准备。” 艾德琳的回答惊掉了黛安的下巴。 她不置信地看向艾德琳殿下,见艾德琳脸上表情不似作假,才慢吞吞地把重新把乌鸦收回面具中。 “这是来自星主的指引?” 艾德琳看着陈念珠不同寻常的举动,试探着问道。 “是的,一切都是星主的指引!” 作为星主的神使,源自命运的白雾在陈念珠身上翻涌。 艾德琳虽然看不见,但她却能在陈念珠身上察觉到那种被‘命运指引过’的感觉。 神使跟使徒果然有着差别。 即便这位‘神使’没去过星宫,依旧能获得比他们更多的青睐。 …… “香火又增多了!” 顾东言站在星主雕像下,默默地承载着信仰的香灰。 就在刚刚,雕像上的香火存储量,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一大截。 “应该是兰石侯爵的事情被解决了。” “温迪丽老夫人,还真是一个命苦的老太太。” “摊上一个小头控制大头的儿子也就算了,这个儿子的想法还丰富多彩。” “不过好在,她的信仰足够真诚,勾下了一丝‘命运’。” 顾东言收集香火的速度很快,没用多久,就又回到了星宫之中。 “老梆子,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顾东言说话很不客气。 或者说,他失去了耐心,开始变得急躁。 「无可告知!」 老梆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他从顾东言压住的心声中获取到顾东言要问的问题。 关于白雾,也关于命运!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也不想说。」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 顾长洪跟星宫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会觉得顾长洪跟星宫有关系?」 “你就说有没有?” [不知道!] “我知道了……” 顾东言挥挥手,召唤出一张半身高的工作台。 一边将干瘪的眼珠磨成粉,一边往容器里面倒入适量的香灰。 不说,那就是有关系。 如果没关系,按照老梆子的签下来的契约,他又何必遮遮掩掩! 想到这,顾东言手中研磨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偷窥之眼研制而成的粉末与香火之间的比例是2:1。 混合后,一边混入香油一边搅拌,直到二者充分融合,这道窥视者的秘药就算完成了。 顾东言把药剂拿在手上端详,又问了一句。 “上一任星主是不是顾长洪?” 老梆子不说话,甚至连出现都没出现。 而沉默有时候能证明许多问题。 如果顾长洪是上一任星主,种种疑惑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比如为什么他能拥有跟星宫一样神乎其神的预测能力,他为什么能精准地料到一切的发展。 再比如,别人都能通过命运白雾获得命运的指引,而他作为星主,却无法利用白雾! “已经别无选择了。” 顾东言晃了晃浓稠的液体,一口吞下。 液体进入咽喉,掠过肠道,浓烈的灵性如同侵略者瞬间对他的身体发起猛烈进攻。 …… 仁和医院。 杨光明突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精神病门诊的办公室的椅子,蜷缩成一个小球。 “来了来了,最可怕的事情来了!” “我就知道,我一开始就该杀死他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 内景地的另一处。 顾二爷忧心忡忡,盘腿坐在白玉做的石凳上,食欲不振。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吗?” “也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死?他死还是我死?” “他死了会怎么样?我死了又会怎么样?” “这次的褪凡,实属让人很是担心啊!” 第142章 身欲——教主 何为内景? 七情为基,六欲搭台,体内灵性演化万物,故而为之内景。 从存在方面而言,它属于顾东言,而又不属于顾东言,独立而又彼此关联。 这就是为什么被剥去的情绪,会一直存在于内景地,直至整个内景世界崩塌。 窥视者秘药内蕴含的灵性被顾东言的身体疯狂吸收。 以某种不可言喻的渠道,向整个内景地倾泻。 “是谁呢?” “这次被剥离的是谁呢?” “真希望是个弱小的家伙,这样我就可以吃掉他了!” “要不先去吃掉‘忧’,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弱小啊!” 杨光明蜷缩在角落,透过医院的玻璃窗,偷偷凝视着裂开的天穹。 另一边,顾二爷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对恐惧的担忧一直让他踌躇不前。 直至天穹愈合之际,一个穿着教主长袍的影子坠入那一片迷雾一般的灵性之中,他才开始采取行动。 “这次被割舍掉的,居然是六欲啊!” …… “嘶,真疼!” 顾东言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说起来,他对于从内景地中醒来应该很熟悉才对。 但这次似乎又有所不同。 那些怪物没有出现,杨光明没有出现,连顾二爷也没有出现。 他的眼前,只有一望见不到底的迷雾,以及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眼睛一样,身体一样,衣服一样。 就像是一个被复制出来的克隆品。 “啊,真累啊,你可算把我给剥离出来了!” ‘教主’,暂且称呼这个东西为教主, 他伸了一个懒腰,身后的灵性凝聚一块海绵状的软垫,噗通一声,就躺了下去。 “舒服啊,你早就该这样了,自己累死累活不想休息,别连累我啊。 我最喜欢软绵绵的大床了。” 雾气般的灵性慢慢转化为建筑。 露出来的部分看起来很眼熟,有点像是揽月楼和群星殿堂的结合体。 奢华、奢华、还是他妈的奢华。 “你看起来很奇怪?” 顾东言看着对面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虽然他已经有了充分盯着另一个自己看到经验。 “你才看起来奇怪,你全家都看起来奇怪!” ‘教主’侧卧在海绵上。 周边灵性压缩成的建筑越来越多,建筑面积也越来越大,慢慢的,奇形怪状的怪物也从雾气中显露出来。 有脑袋是摄像头,有手是两把镰刀的,有腿是车轮的……,这难道还不够奇怪? 至少在另外两边,除了被他割舍的情绪,其他的看起来都是怪物! “你快点滚蛋去完成你的仪式去吧,你这遭瘟的东西,离我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来打扰我!” “给我个理由?”顾东言皱着眉头问道。 “理由?理由就是你不会享受知不知道? 跟了你我算是倒八辈子霉了,祝你早死早超生!” 教主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响指打响,身体下的黄色海绵垫顿时换成一张用蚕丝制成的软床。 快一年了,从睁开眼起。 他都没睡一个安稳觉,可把他给累坏了。 也不管顾东言走没不走,两眼一闭,在床上拱来拱去,浑身上下都写着巴适。 “身欲么?” 顾东言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白雾分割出一条道路,蜿蜒幽长。 分为两头,一头链接的是小小的庭院。 另一头链接都市一角。 分别是顾二爷和杨光明的地界。 “我该怎么完成仪式?” 顾东言没有走,而是走到身欲教主旁边。 上次他之所以能前往的那个小岛完成仪式,是因为有杨光明的帮忙。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星宫中进行仪式,必然是跟这些被干脆利落砍下来的情绪相关。 教主停下来侧躺着,翻了个白眼,“不是大哥,你不至于听不懂人话吧?你呆在这个我感觉空气质量都变差了!” “你躲不了,你享受的一切全是在我安全的前提下,我要是死了,呵,你哪里来的资格享受这一切!”顾东言垂眸笑道。 身欲,六欲中最重享乐的一部分。 在没被割舍下来时,一直被顾东言本身的意欲压迫,所以在此张牙舞爪。 但它绝不是一个傻瓜! 它甚至比顾东言更要明白,它能享乐的底气。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教主拿着蚕丝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双腿鲤鱼打挺。 好一阵子后,用所有自身建筑缩水一半的代价,才用手在旁边勾勒出一个“机房”。 没错,一个装满了显示屏的监控室。 任何一枚镶嵌在建筑里的眼睛,都会成为这个机房里一个监视器。 “快点去完成你的狗屁仪式,完成了就快滚!” 教主说完,屁股 深怕顾东言还提出什么他拒绝不了的要求。 “身欲被割掉了,对自身情绪的感知能力也下降了。 面对这种情况本该做出剧烈反应的喜、怒,如往常一样死气沉沉。 不过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身体不会对外界环境做出敏感的变化。” 顾东言一边想着,一边走进机房。 机房内密密麻麻的全是屏幕,每一块镜面上都代表着一个监控探头。 目前只有杨光明都市的监控画面,也只有他那里才有足够多的监控对像。 本来顾二爷的庭院也是有的,但顾二爷担心未来他们可能会对自己做出一些不利的事情,所以自己动手把那些怪物清理得干干净净。 出来一批就杀一批! 不过,现在他要怎么完成一千场偷窥? …… 白雾后面,四条腿的蚕丝床被迫在路中间停下。 前面是穿着白大褂的杨光明,露出一个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后面堵住路的是顾二爷,他的眉头能夹死一万只蚊子。 “我害怕你们把我吃掉啊,所以我想先过来把你们吃掉!”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重新融合吧,让我来作为主导!” 教主躺在床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想法。 冷笑道,“真就是两个蠢货,难怪星宫会把你们两个优先分割出来! 我就在这里,你来啊,我看你到底要怎么吞掉我? 在星宫的掣肘下,还想主导融合的顺序,蠢也不是这么个蠢法!” 第143章 仪式进行中1 阴影汇聚,张牙舞爪。 整个内景世界混乱无比,不同样式的怪物相互拉扯,撕咬仅仅是最简单的一种动作。 但它们独独避开了,一个乌漆麻黑的小屋。 三方大战,不分胜负。 内景世界,崩塌而又重聚。 顾东言所在的小屋成为世界的高塔,秘药中的灵性源源不断地成为铸造这座高台的基石。 …… “医生,我觉得我有病!” 仁和医院,一名年轻的男人坐在精神科院室,言之凿凿。 他很瘦,像一根竹杆,被风一刮就能刮走,身上穿着蓝色衬衣,搭配着牛仔裤以及一双豆豆鞋,眼睛内抠,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对面坐着的是仁和医院的精神科的主治医师——杨光明。 翻开桌面上的记录本,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说吧,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病?” “我总是觉得很饿,想吃点什么东西。” “你应该去看内科!” “看过了,内科医生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是吗?你认为我该怎么解决你这个问题?” “你是医生,你不该比我清楚吗?” “我觉得,你应该把内科医生从你的嘴巴里吐出来!” “可是我太饿了……” 男人爬上桌上,把肚子划破一个大洞,再把内脏全部小心翼翼地摘了出来。 “医生,你是个好人,要不你把你身体上的器官换给我吧!” 说完,男人身体内壁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牙。 被割开的肚皮,如同八爪鱼的触手,紧紧扒拉住杨光明的身体,整个人扑了上去。 砰,砰,砰! 三声剧烈的声响过后,科室内的动静越来越小。 然后杨光明穿着带血的白大褂,对门外的保洁招了招手,“过来洗地!” 这副场景,被一个监视器完美收入眼底。 而监视器另一头,正坐着聚精会神的顾东言。 “任务完成进度+1!” 顾东言收回监控屏幕对那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男子的锁定,换了一个新生儿的监控取代它的位置。 窥视的含义有很多种,偷窥的意思也有很多。 但对于他能完成仪式的偷窥而言,一场偷窥便是一个生命从出生到凋零。 即便这个生命,是他内景地中存在的“怪物”。 “还有966场!还好,这里没有时间限制!” …… 离找到温迪丽老夫人已经又过去一天。 这天,陈念珠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梳妆好,穿戴上一身厚重的盔甲,在王宫马车的接送下,来到了佛罗祭祀祠堂。 今天是艾德琳殿下加冕为王的日子。 “教主冕下呢?” 艾德琳看见群星殿堂只有陈念珠一人,稍稍表露出一丝不悦。 关于她加冕为王,这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事! “目前,他并不在群星殿堂之内。” 陈念珠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神示。 “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殿堂内,头上群星遍布,四周白雾笼罩。 而他坐在星主位置的下方,似乎在聆听星主的教诲。” 听到陈念珠的话,艾德琳不得不产生一丝错愕。 倒不是因为顾东言,而是因为陈念珠。 她居然在没有去过星宫的情况下描绘出星宫的场景,果然不愧是被称呼为神使的家伙。 不过,星主单独召见了顾东言? 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既是星主召见,想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艾德琳朝陈念珠微微一笑,拉着陈念珠的手往祭祀祠堂的深处走去。 少了个教主,但多了一个神使。 足够了,群星殿堂有个代表即可。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用之前顾东言在群星殿堂中用过的那一套。 …… 圣德元年,老国王艾维斯禅位,新国王艾德琳登基。 期间天降异象,星主垂怜,赐褪凡途径——机械。 故圣德元年,又被称为机械元年。 …… 第132场偷窥。 被偷窥的对象是一个新生儿,值得一提的是,它并非由灵性勾勒诞生而出,而是怪物与怪物姌合生下来的该怪物。 一个拥有人类外表,但器官畸形的怪物,看起来似乎更像那些不怎么强大的堕落者。 他没有名字,但为了区分他和之前偷窥对象的区别,顾东言给他取名为一号。 一号的成长过程很坎坷。 人类的外表让它在光明市的伪装如鱼得水,但却又时刻维持饥肠辘辘的状态。 它没有像其他怪物那样夸张的进食能力,一旦露出它的真身,它将成为别的怪物疯狂争夺的食物。 至于它的‘父母’,它们并没有姌合的意识。 一号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它就被‘母亲’视为愉悦过后的毒瘤。 ‘父亲’更是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在跟另一个怪物享受欢愉。 在这个由怪物组成的城市,一号是一个孤苦伶仃的独行者。 “十三,它活了十三年!” 顾东言在监视器面前,打了一个呵欠。 一号虽然很特殊,但很显然它并不适合这个相互吞食的怪物城市。 在经历饥肠辘辘的十三年后,它选择了觅食,然后成为了别人的食物。 “怪物和怪物之间能够姌合,这是不是意味着堕落者跟堕落者也能够姌合?” “几千年来,东胜洲会不会出现一个完全由堕落者组成的国家?” …… 三个月后,艾德琳来到群星殿堂祈祷。 她身上的灵性浓郁,赫然已经步入玄阶中品。 高端而端雅地站在星主雕像面前,双手紧扣。 “命运会指引你前行!” 陈念珠站在一旁如是说。 现在,她暂时代替着顾东言教主的身份,同时兼代护卫队统领的职位。 “顾东言还在星宫内?”艾德琳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 “他还有多久能出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星主给予的指引中,关于老大的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 艾德琳摇摇头,“愿命运指引他前行!” 这三个月来,通过顾东言留下的雕像,她和柴扉儿以及路维在星宫举行了几次会晤。 若不是在星宫看见属于顾东言的座位上一直有个身影,她甚至都以为顾东言出了什么意外。 “之前的提案要开始动工了,你这边有合适的人选吗?” “温迪丽老夫人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很适合成为一个外派的教主。” “唉,小念珠你知道的,一个肯定是不够的。” “但培养忠诚的信徒需要时间,或许你先可以找一些普通的信徒,去佛罗的其他地方传播星主的信仰。” 第144章 仪式进行中2 第532场偷窥。 顾东言对偷窥这件事情已经产生了意识上的疲倦。 是的,仅仅是意识上。 被割舍去的身欲,让他的身体一直维持在活跃的状态,相当有精神。 “接着看吧!” 顾东言揉了揉眉心,目光放在了荧幕上一位“新生儿”的身上。 这是他最新的观察对象! 编号13,一个出现生殖器官的“怪物”。 13号生来就与旁的怪物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格外的魅力,让所有怪物都趋之若鹜的魅力。 尤其是在它20岁的时候,它身上的魅力到达了顶峰。 在光明市掀起来一场不小的骚动。 不知道杨光明是出于害怕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他并没有清理这一次骚动对城市带来的影响。 但正是如此,这样怪物社会的体系,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原本的怪物们都是从虚无的灵性中诞生,但13号赋予了它的孩子们另一种身份。 他们从胚胎开始孕育,用母体残破的灵性,搭建起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种生命弱小,又因为自己具备的是母体上残破的灵性,所以他们无法感应到,空气中满溢的灵性。 不过他们也有着优点。 他们拥有生殖器官,他们拥有跟母体相同的魅力,他们拥有可怕的繁殖能力。 在13号老去的时候,整个有性发展的怪物已经占据了光明市的最底层。 虽然弱小,但无处不在! “接下来,这些怪物会占领光明市吗?” 顾东言喃喃自语,“我得出手制止……” 对于内景地的主人顾东言而言,出现有性生殖的怪物,简直就是一件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事情。 怪物是‘负面元素’,它们的存在越多,就意味着顾东言离堕落越近。 要是任由它们发展,到时候顾东言是否堕落,几乎不能由他自己说得算。 “可现在在进行仪式……” “窥视者之所以是窥视者,是因为他不能对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干预。 只能通过窥视的方式,从一大堆信息中梳理出因果脉络。” “但,现在是答案最没有用的一刻。” …… …… 第863场偷窥。 顾东言觉得他已经要疯了!!! 内景地的怪物们变得越来越像人,哦不,应该说那些会有性繁殖的怪物变得越来越像人。 它们无法感知到空气中游离的灵性,但是能通过猎杀先天诞生的怪物们补充灵性。 由个人再到群体,由群体再到部落,它们为了活下去紧紧团结在一起。 就是这样,它们不知不觉地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为了区别它们与其他怪物,它们衍生出一套特殊的交流系统,并称呼自己为——巫! 33号窥视目标就是巫的首领。 他占领了光明市,率领巫们与怪物进行搏斗,以怪物们为食,声势浩大。 杨光明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放弃了自己的地盘,放弃了仁和医院,并且通过一些小花招,成为了巫的祭司。 目前,他们完全控制了光明市,燃烧着汹涌澎湃的斗志,向其他地方了发起进攻! “他个傻子!”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真该死啊,他一定会死在这群怪物手上的!” 顾二爷坐在白玉椅上,郁郁之色尽显于表。 那些巫,如同蝗虫一样,侵蚀着他的地盘,只留下来折桂院。 但对于巫来说,一批又一批的巫族勇士倒在折桂院门口,这里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死亡之地、生命禁区! 不过纵然如此,他们也不曾停下征服的脚步。 除了高高在上,浮于天穹的圣殿,顾东言的整个内景世界都成为了巫族的领土。 伟大的巫族首领,33号加冕为王! “巫格!”(万岁!) 顾东言坐在殿堂内一动不动。 长期的窥视,让他几乎成为了一座石雕。 哪怕是内景地全部“沦陷”,也没有任何反应…… …… 第1000场窥视。 智慧的积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爆发却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在巫族4654年,最后一个窥视目标66号,研发出一种可借用天地灵性的方式,他把这种方式称呼为——巫术。 巫术的诞生使得巫族的变化日新月异。 可控火,可控水,可招雷,可唤电!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漂浮在天空之上的殿堂,那个一直以来被他们称呼为天庭的殿堂。 巫族沉寂了四千年的野心在这一刻苏醒。 他们要扩张,他们要征服! 掌权者不允许有任何东西凌驾在他们之上! 所以,他们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 他们巫术威力举动,人口众多,杀死了护卫殿堂的怪物,轰破了殿堂的大门,见到了躺在云朵模样椅子上的懒散的教主! 然后……他们在顷刻间死去,整个内景世界归于混沌,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除了一座高塔,还依旧矗立在混沌迷雾之中,记录下本次大清洗。 ……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顾东言从座位上起来,整个人像生锈了一般,动作极其僵硬,简直比他雕刻的石雕还像石雕。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机房中步履蹒跚地走出。 一出门就瞧见了在外面的“教主”,地上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小锅,一堆看不懂的食材和小料,美滋美味地涮着火锅。 “唉,你可是真够麻烦的,每经历一次褪凡,内景世界就要重启一次。” 教主摇了摇头,还好这次被剥离下来的是他,否则他不知道要过多久这种苦日子。 “不过更麻烦的事情来了,整个内景世界被我拍成一团烂泥了,你要想重塑内景世界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再服用一份秘药,踏入玄阶,将我们凝聚成身外物。 第二个,直接出去,成为堕落者孕育的母体。” 半天之后,顾东言熟悉了一下怎么发声,这才扯着嗓子问道,“外面过去了多久?” “嘿,你这还真问对人了!” “教主”嘿嘿一笑,比出一个六的手势。 “不多不少,正好六年!” “这六年,秘药的药性早就消耗完了。” “留在外面的那个小丫头,可是在星主的指示下,收集了不少供油! 现在不管是你的身体状态,还是秘药,都完全足够,让你继续进行一次褪凡。” “选择吧,我的小宝贝!” 第145章 一个小把戏 两条路。 一条被堵得严严实实,另外一条鲜花相迎。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该做出什么抉择。 “不急,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 顾东言动作缓慢,松了松筋骨坐在“教主”对面,火锅扑鼻的香气,正在一点点打开他尘封的味蕾和嗅觉。 约莫是过去了十分钟,他生锈的思维才开始缓慢转动。 “星主…是谁?那个…第一任星主身外物?” “不然呢?还能有谁?” 教主翻了一个白眼,手上动作不停,“你还真别说,神神叨叨什么的我们还真比不过他。 不过,他似乎很确定你会把我们送给他当做食物……” “食物……” 顾东言又想了半天,“是了,他是说过,要让我把身外物送给他。 可我现在没有身外物。” “马上就会有了。” 教主见顾东言思考太辛苦,难得多嘴解释道: “三后归一,你想要踏入玄阶,就必须把你的内景世界熔炼得牢固,能够承载更多的灵性。 所以你必须把我们四个熔炼成一个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身外物。” 又是五分钟过去,顾东言才缓缓回答道,“有道理,但为什么没有见他们两个?” “啧啧,那当然是因为害怕和担忧啊! 他们好不容易从你身上逃了出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又怎么甘心跟其他的东西融为一体?”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在意你这个内景地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 “可以…” “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选择途径灵台!” 顾东言总算恢复到正常的思维水平,揉了揉眉心,眼神也灵动了不少。 “星宫中没有这种途径……” “我知道,所以我选择灵台,反正打大量的供油可以取代秘药,那些怪物的巫……” “嘘!” 教主立刻堵住了顾东言的嘴巴,“小心一点,隔墙有耳。 不过这种小把戏只能用一次……” “一次,足够了……” 顾东言眼睑垂下,混沌之中寂静无声。 外界,群星殿堂开始躁动。 星主雕像面前堆积的供油开始雾化,一点一点渗入虚空。 是秘药,也是灵性。 这是一次没有仪式的褪凡! 大量的秘药雾气疯了似的涌入顾东言的内景地,令混沌也为其翻涌。 身体、灵性、世界,乍然间摇摇欲坠。 几千年没动过的意欲,掉落得干脆利落。 没有通过星宫,没有任何意外,“意”欲宛若有主观意识一般,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然后形成一个人形模样。 四周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又宛若无形。 “哈哈哈哈,我以为你会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胆子大得很!” 教主开怀大笑,甚至眼泪快要笑得掉了出来。 一脸愉悦地望向哄乱的混沌。 啧啧,这还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汹涌磅礴的灵性还在不断涌入顾东言的内景世界,世界在这灵力的作用下不断向外扩张。 撕裂,缝合! 再撕裂,再缝合! 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种痛苦,也不是所有人的内景地会如顾东言一样,变化如此激烈。 在外人看起来很可怕的过程。 此刻,对剥离声欲的顾东言而言,风轻云淡,水到渠成。 “另外两个…躲在哪里?” ‘意’先是看了一眼‘教主’,旋即把目光放在分离的混沌之中。 紧接着说道,“不用了,我似乎已找到了他们!” 杨光明和顾二爷属实藏得不好,混沌一分开,他们的身形就从里面显露出来。 一个腾转挪身,顷刻之间,就把两人提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瑟瑟发抖,一个满脸忧愁。 “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算了,太麻烦了,还是我自己来的好!” ‘意’的手掌先是插入‘教主’的胸膛,教主只是歪着头,然后迅速化为一张人皮贴敷在‘意’身上。 身、意本就一体…… “不,你不能对我这么做!” 杨光明反应激烈,身上灵性波动得厉害,就像海浪中的海草。 “这完全可以,如果你愿意面对外面的那个家伙!” 意的回答,让杨光明出乎预料。 它同样给出了两个选择,跟教主一样恶趣味的选择。 外面那个的家伙,指的就是徐无敌。 给杨光明带来了巨大压迫和恐惧的徐无敌。 “你这个法子管用吗?” 一旁的顾二爷率先问道,眉眼上的阴郁之色肉眼可见。 “谁知道呢?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意’耸耸肩,披上教主的皮囊之后,看起来灵动了不少。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 “从一开始我们就无法选择……” “道路有很多,但能让我们走的,就只有一条……” 顾二爷喃喃道。 就是此时,‘意’的手穿过他的心脏,把他的灵性夺走。 顾二爷也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 所有一切,在‘意’的手臂形成一个愁眉苦脸的纹身。 杨光明见状立刻朝远方跑去,但…这里是内景地,身为‘意’,一步之内,百丈有余。 “恐惧是人之常情,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可以逃避的理由。” “你不懂,你不懂!” 杨光明的恐惧让的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容,“你根本指不知道,我直面神只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哪怕祂们是伪神……” “我只需要躲在这里,祂们就找不到我……” “那这跟我融为一体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是我,你是你,我们融为一体了我还能是我吗?” “很有道理,但可惜,你跑不掉!” 六年的供油带给‘意’的是如同汪洋一般的灵性,种种对比之下,杨光明即便是吸收了面对神只时所产生的恐惧,此刻也如一叶渺小的扁舟。 覆手即翻! “不过从一开始,我们本就是一体,又谈什么你和我,‘忧’说得很对,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得选择。” 掌刀下去,正中杨光明天灵盖。 ‘恐’凝聚成一股黑烟,在‘意’的胸口凝聚成一个恐惧的骷髅头。 就在彻底成型的那一刻。 内景世界清气上,浊气下,混沌分明! 第146章 黎明组织,呵~ 第146章 黎明组织,呵~ 天色渐晚,太阳渐渐落下,残阳与红月相互呼应,让机械之都沾染上一股血腥玛丽的风味。 哒哒哒,哒哒哒。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在茶馆附近的小巷子后面的石砖上叮叮当当,寒芒乍过,声如破风。 一条生命就这样被葬在光芒不曾涉及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这位穿着高跟鞋的女杀手,用丝巾擦拭掉短刀上血迹,准备离开作案现场的时候,陡然发现,巷子的尽头有一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这是一位来自群星殿堂的骑士。 “你好,云朵小姐!” 骑士里格相当有礼貌地向这位女士打着招呼,身上灰色的铠甲与六年前的铠甲颜色如出一辙,但里面却是换上最新研发出来防御材料。 铠甲很沉重,所以里格走起路来也有很沉闷的声音,像一柄锤子不停地在她心脏上敲打。 “我已经收集到了你所有犯罪的证据,现在邀请你去群星殿堂的监狱进行反省与忏悔。” “当然,不要想着逃跑,既然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就足以证明,你已经无路可逃!” 女杀手云朵从鼓囊囊的胸前黄色皮衣掏出一盒香烟,拿出里面最后一根沙城风格的香烟,然后当着里格的面点燃。 深吸一口,才缓慢地说道:“啊,我知道你,群星殿堂的审判骑士,听说你是最早的一批骑士,自从出任务以来,从来都没有人能在你手中逃掉。” 她歪着头,弹了弹烟灰,看起来有些疑惑。 “不过,你刚刚明明有机会救下他,为什么不救?” “我不太明白云朵小姐的意思。” 里格微微一笑,手中长剑高举,上面喷薄而出的灵性不得不令人为之侧目。 剑名红莲,是稀缺的“持续性”灵物。 ……持续性灵物。 是艾德琳在机械途径越走越远,且用六年时间研发出的一种令普通人能够使用的玄阶灵物。 当然,这种东西并不多,里格能拿到这种灵物还多亏了陈念珠的帮助。 里格上前几步,身影和身形都逐渐并入黑暗。 嘴中轻声说道,“我只知道,在我赶过来的时候,云朵小姐已经完成了整个犯罪过程。 请跟我一起走吧,群星殿堂的监狱或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受!” “我拒绝!” 云朵伸手掐灭香烟,只留下一个浸满口水的滤嘴,随手一弹,手持短刀摆出一副战斗姿态。 “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所谓的群星殿堂,我只知道,你们都是一群同流合污的豺狼。” “那真是可惜,一切都如神使大人预料一般,你注定会死在我的剑下!” 话音落,里格蹬腿向前,身上的盔甲宛若觉醒一般发出咆哮。 速度增幅开启,一层! 力量增幅开启,一层! 依靠源自艾德琳研发出来的核心枢纽,在盔甲的加持下爆发出巨大力量。 咚!!! 长剑与短刃交锋,却是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只见里格的身形在云朵面前停下,长剑离云朵的脑袋只有三厘的距离。 有一只手挡住了里格下劈的动作,同时打掉了云朵手中的兵器。 “不,这不对劲,这怎么跟神使大人说的有出入?” 里格骤然往后一退,黑暗中多出来一道看不真切的身影。 “你是谁?” “群星殿堂办事,你也敢拦?” “你……” 不等里格说完,那道身影便带着云朵离开。 哪怕是盔甲里镶嵌着的探索装置,也无法察觉来人的灵性波动。 “这下可真糟糕透了!” 里格不敢轻举妄动,默默提着剑移动到光芒所笼罩的位置。 六年来,神使的预测第一次出现失误…… …… 外城区,一处被废弃的工厂,被劫走的云朵像一个乖宝宝一样坐在一个黑衣人的下方。 这个黑衣人手段神秘莫测,看起来像是一个褪凡者。 众所周知,只有贵族中才存在有更加高贵的褪凡者。 “你要做什么,要是想为被我暗杀掉的贵族复仇,呵呵,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 他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你就算把我杀掉,不过是让我去地狱中把他们再杀一遍!” 云朵梗着脖子,赫然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十八年后又是一副好汉的模样。 黑衣人哂笑道,“有骨气,小姑娘,但有时候死亡可不是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我如果是你的仇人,我有相当多种方式来对你进行惩罚!” “比如挑断你的筋骨,白天把你放入蛇堆,晚上再把你扔进流浪汉的窝棚。 怎么样,到时候你的嘴应该就没那么硬了吧?” 云朵身子颤抖,嘴巴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刚刚还在脑海里盘旋的话,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个黑衣人的眼神如同死人一样阴冷…… 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真是年轻,吓都不禁吓!” 顾东言撇撇嘴,摘下了自己的黑袍,把它扔进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 火星子兹拉作响,噼里啪啦。 “你是什么组织的人?” “黎…明~”云朵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顿时脱口而出。 “真的假的,说得这么快,该不会是你的敌对势力吧?” 顾东言做了一个拉伸,成百上千年都没有动过了,一下有了厚重的肉体还怪不适应的。 “我没有必要在这点上骗你……” 听到顾东言的口吻并不是严肃,云朵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群星殿堂的通缉榜上有我的名字和消息,你可以去查验。” “也是,听口吻,里格看起好像跟你很熟。” 顾东言点点头,蹲在火堆前翻弄着余烬,“你们黎明组织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刺杀贵族?” “哼,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们把我们当成猪狗,当成牲口,我们自然是要反抗! 我们要为自己争取利益,我们也要过上更好的生活!” 云朵冷哼一声,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 反抗?普通人拿什么反抗? 顾东言瞥了一眼地上的短刀,上面微弱的灵性,看起来就像当初艾德琳研发出来的第一批制式武器。 这些玩意,顶多就只能对付毫无准备的普通贵族。 再说了,他们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这种武器? 黎明组织,呵…… 第147章 三国鼎立 第147章 三国鼎立 “谁组织的?” 把黑色的兜帽烧得干干净净后,顾东言伸了一个懒腰,不经意地露出小臂上的一截纹身,上面的纹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狰狞……又带着忧郁。 他是那尊身外物…… “当然是首领大人!”云朵毫不犹豫地回答。 “首领大人无所不能,他是我们这群贱民的曙光,他为我们竖起了反抗的旗帜,他给我们带来的希望!” 顾东言认真地听着云朵激昂澎湃的语气。 等她说完,往老旧的生产线上一坐,然后摇摇头,“我对你们首领的伟大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这些人…该不会连自家首领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谁说的,我们当然知道!” 在提及这位首领的时,云朵表现出异样的激动。 “首领曾经也是群星殿堂的一员,但看不下去群星殿堂和贵族们联手对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压迫,赫然从脱离了殿堂。 伟大首领的名字叫做:多孟格!” …… 群星殿堂内,陈念珠坐在星主尊上的雕像面前闭目养神,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与外界的月光融为一体。 “小念珠,许久不见!” 殿堂内被尘封的工作室被人从里面打开,里面缓步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男人。 制服样式老旧,是六年前的工艺风格。 陈念珠先是一愣,然后从暗红色的长椅上站起,眼神中是不可思议,以及一些别样的情绪,关于顾东言回来一事,星主尊上并没有为她降下指引。 这么些年过去,陈念珠从一个小豆芽菜出落得亭亭玉立,跟丑绝对是没沾上边,尤其是在穿上艾德琳特意为她准备好的神使服装后,显得异常圣洁。 “很高兴见到你回来,教主冕下。” 陈念珠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沉重的微笑,“需要我通知艾德琳陛下吗?” “可以!” 顾东言颔首,缓缓走到陈念珠身前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旋即抬头看向这尊雾蒙蒙的雕像,被白雾萦绕的面容上缓缓出现顾东言的轮廓。 虽然……看起来只有一点点相像。 就在这时,审判骑士里格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来,铠甲厚重的碰撞声打扰了殿堂的宁静。 “神使大人…关于斩杀云朵的预测失效了,他被一个人救……” 里格声音略显急促,可当他走到殿堂前面,见到坐在位置上的那个男人时,瞳孔骤然放大,话突然卡在脖颈中。 紊乱的呼吸,体现出来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教…教主冕下?” “哦,是里格啊,好久不见!”顾东言点头示意。 身为骑士的里给看起来比六年前精壮不少,尤其是那一身的肌肉,完全能把铠甲撑得满满当当。 “好久…不见,教主冕下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里格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露出一副局促模样,六年不见,这位教主身上依然散发着沉渊似海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宛如蜉蝣面对大海一样,令人心惊胆战。 “就在刚刚!” 顾东言回答的非常简略,将双手交叉置于腿上后问道,“你刚刚…说有什么问题?” “噢噢,是神使大人的预测失效了,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里格赶紧说道,“云朵被一位不知名人给救走了,按照神使大人的预测,她应该死在我的手上才对!” “被人救走了?” 陈念珠低头沉思片刻,“你看清楚是谁了没有?” “没有……,我一片黑暗中,我只在黑暗瞧见了一个冒兜”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先去完成其他的任务吧!” “是,神使大人!” 里格抱拳之后缓步退下,眼神在扫过顾东言的时候,看见顾东言持之以恒的微笑时,不由感觉后背发凉。 退下的步伐更快了。 陈念珠陷入了思考,她思考的动作跟顾东言很像,少不了是之前受到的影响。 失效…也不算失效,在这次的预测中,星主尊上降下了两个指示,其中一个是云朵干脆利落地死在里格手上。 另外一个就是……一片漆黑。 “小念珠,有时候想得太入神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东言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要老是绷着自己的神经,需要学会用放松的心情去思考问题。” “抱歉,最近佛罗的琐事的确太多,你应该不知道,现在的佛罗已经成为了世界上三个大国之一!” 陈念珠回过神,坐在顾东言旁边。 然后用平静地语气讲述着,这六年来佛罗的发展历史。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艾德琳如何研发出一种名为能量核心的枢纽,以及如何利用能量核心,让普通人拥有了褪凡者的实力。 “听起来,佛罗发展得很顺利也很艰难……” “比另外两个国家算轻松不少,爱诃国是最为好战的一个大国,他们是佛罗最大的一个客户,光是原来的南部十六国就被他灭了九个。 但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几个小国还能苦苦支撑。 置于西部以及北部,大凉的顶尖力量被一个名为天刀的组织给消灭了,然后你妹妹顾东韵趁机利用义军完成了北部的大一统,下吞西齐。 在一位名为路维的将军帮助下,成功将西部和北部串联起来,建立了安国。” “安国……,是顾东韵当了皇帝吗?” “不是,听说是一个叫顾怀意的家伙当了皇帝。 当然他们的情况目前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因为他们借助的是我们佛罗的制式武器,所以以褪凡者为核心的老牌贵族与以战功为核心的新晋贵族,有着很强烈的矛盾。 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小规模的战争时常爆发。” “听起来不算太坏。” 顾东言点了点头,突然问道,“说了那么多,我们的神使大人最近过得怎么样?” 突然其来的关心,让陈念珠一下子恍了神。 片刻之后,这才摇摇头说道,“很累……” “佛罗的安宁,其实也是明面上的安宁,艾德琳陛下制定的律法为了保障老牌贵族和新晋贵族的利益,经常有不合理的地方。 尤其是艾德琳陛下更偏袒于新晋贵族,群星殿堂的管控辖区内,经常出现拥有老旧制式武器的普通人刺杀贵族以及褪凡者贵族虐待普通人的事情。 现在你回来了,我应该可以卸任了……” 第148章 贡达村 第148章 贡达村 “不行的哦,小念珠,佛罗还需要你这位神使的指引!” 艾德琳的声音从外面飞入,随后顺着通道地面上的长红毯一路走到两人面前。 六年过去,艾德琳此刻身上尽是些盖不住的上位者气息。 凤目微凝,目光在顾东言身上停留了一会,感慨道:“不愧是教主冕下,六年的时间,居然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一丝丝痕迹。” “不知道教主冕下去哪儿潇洒快活了呢?” 顾东言保持微笑,“学徒小姐应该知道才对,我一直在星宫聆听星主的教诲。” 教诲? 你是指那个在星宫从来都没有动弹过的影子? 艾德琳不露声色,而是转头向星主尊上做了一个祷告。 等祷告结束,才继续接着道,“那教主冕下现在归来,有何什么想法?” “这些年来,小念珠兼任着教主、统领以及神使一职,尽心尽力,照我看教主的位置不妨由小念珠继续兼任。” “理应如此!” 顾东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至于我,暂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如果学徒小姐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 一切都听从星主尊上的指引……” …… 一日后,外城区。 作为身外物的‘顾东言’换了一身行头,化名文西。 锦衣华服,打扮出来比那些贵族们还像贵族……,哦不,他本来就是贵族! “走吧,云朵小姐,作为我救你一命的报酬,请带我去佛罗最偏僻的地方。” 文西找来了一辆机械马车,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却是软绸遍布,金做边,银为基。 即便佛罗的国王陛下也不见得能乘坐这么一辆奢侈的马车。 “你到底是谁?” 云朵看着马车沉默片刻问道。 一晚上过去,这个男人只告诉了她一个名字。 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字的名字。 “我叫文西,其他的,并不重要!” 文西坐上马车,美滋滋地躺在车厢中,开车的事情就交给这个被他抓来的云朵。 佛罗的发展很超前,超前到就连现在文西屁股底下的机械马车,都已经由半自动化改为全自动化。 马车的速度跟镶嵌的能量核心输出频率相关。 品质越高的能量核心,输出功率越高,马车的速度也就越快。 像平常赶路,一枚一级能量核心就完全足够。 但这种超前,仅限于机械之都,佛罗的其他地方依旧处于落后的农耕阶段…… 文西撩开马车的帷幕,窗外无垠的田地,生长着土黄色稻草,插立在稻草中央的人偶,招惹天上的飞雀。 “艾德琳居然没有研究一些能提高生产力的机械造物,这可不符合宣威帝的遗愿,太不可思议了。” “不,艾德琳陛下对一切人类平等视之……” 云朵出声反驳,“你这种粗俗而又带有偏见的发言,一看就知道是从其他地方前来佛罗的贵族。” “伟大的艾德琳陛下发明了能改善民生生计的东西,但这些器械的运作大多依赖于能量核心。 之所以没能推广出去,是因为艾德琳陛下派送去各地的能量核心都被各个封地的贵族牢牢把控。 这些蛀虫们只想牢牢把控自己手里紧紧握着的权利,把我们看作卑微的奴隶,可不想让我们这些奴隶过上什么好日子。” 文西轻笑一声,放下帷幕,又躺在车厢的床榻上闭目养神,“你似乎对艾德琳很是崇拜?” “那是当然,整个佛罗的人,就没有谁不崇拜艾德琳陛下,她可是能将佛罗撑起来成为东胜洲三大国家之一的人。” “艾德琳可是贵族头子……” “陛下不一样,她的光芒正如当初宣威帝的光芒一样照耀着我们,她是理所当然的贵族……” 好本事,文西摇摇头不再说话。 关于多孟格叛出群星殿堂,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艾德琳自己的手笔,否则以陈念珠能随意借助命运白雾的能力,想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现在唯一能摆脱命运窥探的只有他这个纯粹的…身外物! 昨天他救下云朵,便是对星宫命运推演能力的试探。 很显然,他赌对了…… 他是穿越者…,但星宫并不是他穿越过来所特有金手指。 里面有神不知鬼不觉的老梆子,有各类神只的权柄,有第一任星主的身外物…… 看起来,他更像是被推上台面的傀儡。 这个他,不是在群星殿堂的顾东言,而是那位随安王府的‘顾东言’。 顾长洪之所以能知道他目前的情况,除了跟星宫有所挂钩之外,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占据了原主的肉体,并融合了原主的部分灵性。 “呼,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文西嘴角弯弯,现在他可算彻彻底底地脱离了摆控,哪怕是不完整的他…… …… 佛罗最偏僻的地方,当属贡达村。 一个依山傍海的小村子。 恶劣的土地让他们无法通过大面积种植,来维持自己最基础的需求,只能依靠渔船以及拙劣的工具来捕鱼,再通过往来的商队换取一点点食物。 “咳咳,这路可真颠簸啊!” 文西下了马车,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不愧是最偏僻的地方,连最基本通车的路都没有,一路上颠簸个不停,真让人不舒服。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是最偏僻的村庄。” 云朵从驾驶位下来,面色微红,看起来有些难受,何止是颠簸,简直是翻山越岭。 “你来这个村庄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干坏事了!” 文西比划了一下村庄的大小,神态兴奋。 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那全是放他妈的狗屁,对于没有功利心的人,哪里有什么大隐和小隐。 他现在就一个诉求,希望那该死的命运不要再来找上他。 “你这个恶魔,他们生活本来就凄苦无比,你还想做些什么?” 云朵拔刀相向。 这个男人一路上给她的感觉不像正常人。 而更像那种怪物给她的感觉,那种名为堕落者的怪物! 让人窒而又无法逃脱…… “恶魔?云朵小姐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文西微微一小碗,嘴角咧至耳根,指着那一群正在靠近的贡达村村民,凑近小声道:“你信不信,他们要表现得比我更加恶魔?” 第149章 这就是黎明的由来…… 第149章 这就是黎明的由来…… 贡达村的村民逐渐逼近,为首的村长穿着黄褐色的破旧麻衣,后面跟着的村民,其中有好几个丝毫不遮掩他们贪婪的目光。 云朵看得出来,那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两位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村长走上前,用别扭的佛罗话同文西和云朵打招呼。 但凡再说快一点,落到两人耳中都会是一堆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 “当然是从都城而来!” 文西拍了拍马车的金属马头似笑非笑地。 云朵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例外,贪婪在他们身上散发着恶臭。 “嘿嘿,贵客啊,也不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地有什么东西能让两位看上?” 其中一个跟在村长后面的人擦拭着口水,眼神对上云朵毫不避讳。 在他们眼里,云朵长得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越是穷乡僻壤的人,越不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 甚至还有人亮出了锋利的镰刀,就等着村长开口蜂拥而上。 “你瞧瞧如何?” 文西脸上的笑容更甚,“若是我们暴露了自己是什么都没有普通人,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杀人越货?” “哦,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长得如你这般模样的人,铁定会沦为他们用来改善血脉的生殖工具。” 云朵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村子里的女人,她们看向文西的眼神更加火热。 “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话,也好不到哪里去……” 村子有村子的语言,能听懂以及会说佛罗话的人很少,哪怕是村长也只会一些简单的佛罗语。 他们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其中普通人几个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纷纷拿起砍刀、锄头、铁锹,密密麻麻地将两人围了起来。 村长稍微长了些脑子,用贡达村自家的语言呵斥了几句。 意思大概是,这两人有可能是商会的贵人,不要轻易得罪。 但贪婪永远会庇护他虔诚的信徒。 “老嘎,是商会的人才好啊,他们两个后面的大马车里面一定装了很多物资,只要抢过来我们村子好几年都不用发愁,甚至十几年都不用发愁。” “对啊,再说了,他们就两个人,只要我们抓住他们,他们就算是商会的人那又怎样,只要我们不承认见过他们,谁又知道这两个人来了这里!” “嘿嘿,就是,男的配种,女的也配种,咱们村子以后说不定也会出一个贵人嘞!”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不停地肢解两人身上的价值。 “上!” 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句,贡达村的男女老少抄起家伙齐齐上场。 但下一秒,文西的胸口处一只独眼睁开。 霎时间,所有村民被恐惧震慑。 再然后,成为了几具干瘪干瘪的枯尸。 “怪物,你不是什么贵人,你是怪物!” 见证了一切的云朵,凉气直冲天灵盖。 不由自主地拿起短刃与文西对峙。 “哎呀呀,怎么你也想变得跟他们一样?” 文西轻轻吹了一口气,尸体化为烟灰,“可别担心,我带你过来自然是要使唤你做事的,可不会让你变得跟他们一样!” 说完,他朝着贡达村的村落走去。 一堆泥偶从文西在地上留下的脚印中钻出,形成了贡达村居民的样貌。 这工艺技术可谓是形神皆备,神态外貌更是与之前无二。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这几个泥偶人不会说话。 云朵咽下口水,看着文西逐渐远去的背影,咬咬牙打消自己脑海里逃跑的念头,快步跟了上去。 临海的崖山边,风浪阵阵,潮水声此起彼伏。 “还不算蠢!” 文西盘腿坐在突起的岩石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呵欠。 “我当然不蠢,刚刚我要是选择逃跑,你弄出来的那些泥偶就会把我弄死……” 云朵冷静下来,毕恭毕敬地站在文西身后。 她是个囚徒,哪怕她身上没有枷锁。 文西点点头不做否认,“当然,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以及我存在的地方!” “你要是想跑,必死无疑!” “如你所见,我是怪物,杀人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没有负担,眨个眼的功夫就有十几个人死在你手上了。 云朵在心中腹诽道,说杀就杀,跟传闻中如出一辙。 吹了一会儿海风,文西又问道,“你觉得贡达村的居民是人吗?” 这个问题真奇怪,他们不是人难不成还是怪物不成? 云朵果断点头,“他们当然是人。” 又过了片刻,文西大概是坐累了,让云朵跪下,自己则是躺在她的大腿上。 幽幽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可以被称为人类,但不能被称之为人。” “什么……意思?” “所有与人外貌相关的,能进行沟通的物种都可以被称呼为人类。 但这些人绝不是都可以被称呼为人。” 云朵听懂了,但似乎又没有听懂,只觉得文西这个怪物的描述总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文西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两眼放空,又接着说道: “人这一个字眼,是人类为了凝聚同类创造出来的,并且还为此定下了一个名叫道德的规矩。 行为在道德之内,即是被认同的同类,才有资格被称呼为人。 而行为在道德之外者,他们就是不被认同的异类。 是需要被奴役、被消灭、被打压的目标!” “所谓的贵族、贱民、普通人区别就是如此,这些贡达村的村民更是如此!” “但人类又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大物种,被奴役久了的贱民学会了什么是道德,他们也愿意接受道德的束缚,希望成为‘人’的一份子。 有人认同这个观点,有人反对这个观点。 你们的艾德琳陛下就是这个观点的认同者,她试图用自己的力量重新定义一份新的道德。” “她做得不错,但也相当糟糕。 虽然不知道她从宣威帝遗留下来的书籍中学到了什么,但局面显而易见。 ‘新人’和‘旧人’之间爆发了强烈的冲突,你就是其中一个。 而在道德尚未完全成形之前,她需要用严酷的律法镇压一切动乱。 为了能保证顺利镇压,她需要一个组织,一个能引发小规模动乱从而被轻松镇压的组织。 这就是‘黎明’的由来……” 第150章 机械之都的暗流 第150章 机械之都的暗流 机械之都,群星殿堂。 从内景地归来的教主冕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如坐在王位上的艾德琳一般,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日的赐福以及对信徒们的赠礼。 礼物或是一尊小小的星主玉牌,或是一尊可被供奉的星主雕像,已迈入玄阶的褪凡能力,在此刻如鱼得水。 而每当这些每日活动之后,顾东言便端坐在一朵石雕莲花中,此花名约灵台,花开十三,耀其中六, “教主冕下似乎有些…奇怪。” 里格矗立在星主雕像面前,凝视着如石雕一般的顾东言,向神使大人提起来自己的疑虑。 “无碍,教主冕下也是褪凡者,褪凡者嘛,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问题……” 陈念珠摇摇头,脑海中的预言,顾东言在其中清晰可见,显然这位教主冕下从头到尾都走在信奉星主尊上的道路上。 “救走云朵的黑衣人可有耳目?” “回神使大人,机械之都内根本没有找到那个黑衣人的踪迹,据可靠消息,那位救走云朵的人并非黎明组织其中的一员。 “这样啊……” 陈念珠又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便加强对黎明组织的搜捕力度,总得有人为侯爵的死亡负责…” —— 下城区,一位普通人将这位教主冕下的祝福带回了他们家中——一枚被神使和教主冕下同时祝福过的镂空玉佩,上面雕刻着迷雾以及星主尊上的朦胧身影。 据教堂里的忠诚信徒所说,这枚玉佩会给他带来星主尊上的祝福。 “阿义德,来,你要将这枚玉佩随身携带,他会给你带来祝福的!” 父亲阿廖沙将玉佩挂在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身上,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口中喃喃道,“星主在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父亲,我要去上学了!” 阿义德躲开父亲像砂石一样的手掌,背着一个帆布包,快步离开只有一间小房间的家。 他喜欢艾德琳殿下为他们打造的学校。 那里有大大的教室,漂亮的喷泉,比起他这个只能用来睡觉的小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名为野心的种子,在如阿义德之类的孩童心中悄然埋下。 —— “里格骑士长,真的要加大对黎明的搜捕力度吗?” 一位名为唐刃的年轻的骑士向里格发出质问,“您应该知道的,那些拥有褪凡者的贵族就如同吸血的蜱虫,我们不该因为疼痛而选择翻过这些东西!” 六年的时间让里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已经被深沉取缔。 “这是神使大人的决定,难道你要质疑神使大人的决定不成?” “不敢……” 唐刃低下头颅,但不敢两字明显充斥着不服气的韵味。 里格瞥了一眼唐刃,淡淡说道,“佛罗有佛罗的法律,一切违背佛罗律法的事情自然有我们和督查司处理,不需要黎明这种组织画蛇添足。” “他们的存在,只会让艾德琳陛下的公信力得到诋毁。” “走吧,让我们一起去审判罪恶!” —— 特尔裘伯爵府,这座没落的伯爵府本应该在六年前就要被收回爵位。 但特尔裘伯爵的孙子,特木木在特尔裘伯爵‘下葬’之后,成功踏入褪凡,并在六年时间内,晋升玄阶! 在褪凡者如同雨后春笋冒出的年代,特木木也是一颗璀璨之星。 他继承了特尔裘伯爵的爵位,并把他带向了更高的高度。 “伯爵,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价格呢?” 温小花穿着一身红花装饰起来的丝绸,淡红的腮帮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妩媚。 六年的时间,欢愉也让温小花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价格好说,以前是多少价现在就是多少价,不会少了你的!” 特木木声音嘶哑,一头白发下眼神无比空洞,伸手就欲图掀开盖着红布的笼子。 但温小花用折扇打掉了特木木的手,嗤笑一声。 “伯爵还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最近审判骑士队搜查不知道严了多少倍,我运来这些东西比以前困难太多。 以前的价格现在可是连它的一根手指头都买不起。” “既然如此,你不妨开个合理的价格!”特木木僵硬地把脑袋挪向温小花,语气枯燥乏味听不出情绪。 温小花摇摇头,只是默默伸出手掌。 “五倍?……可以,我会让管家把东西送去烟柳街。” “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啦,我说的是五十倍!” “现在培养堕落者的行为可是被艾德琳殿下明令禁止,又加上审判骑士队的搜查变得严格,啧啧,想来能给伯爵送上堕落者的恐怕只有我温小花了。 这样看来,我收五十倍的价格也是让伯爵您占了不小的便宜。 毕竟万一失去堕落者的供应,你那可笑的天才名号不就变得摇摇欲坠了么!” 特木木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眼球180度转动,四颗瞳孔明晃晃盯上一脸笑意的温小花。 “温街主……莫不是在说笑?五十倍,你怎么不去干抢劫的勾当?” “欸,此言差矣,我正不是正在做么?” 沓~ 瞬息之间,特木木出现在红笼面前,掀开红布,一个长着双头的细长怪物露出它的狰狞面貌。 “幻觉?!” 温小花顿时一惊,体内灵性波动,努力隔绝特木木视线所带来的影响。 作为欢愉的信徒,他居然能被其他褪凡精神控制,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徒劳无功罢了……” 下一秒特木木出现在温小花身旁,修长的食指定住温小花的额头,苍白的瞳孔倒映出……震惊。 “就这么一个货色,温街主也敢开出50倍价格? 如果温街主执意要这个价格的话,不如…在货品中搭上自己的小命如何?” “鞥,似乎…不怎么样…” 轻笑声从黑暗深处响起,随后温小花的身体从被定住的地方,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在特木木惊愕的眼神中支离破碎…… “呵,伯爵大人啊,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用本体出现在一个以堕落者为食的褪凡面前呢?” 第151章 必须要瞒下去 第151章 必须要瞒下去 红月衬辉,温小花本体临窗而坐,手中握着琉璃盏,其中液体与月光交辉相映。 “哦对了,伯爵,这笔生意还要继续谈下去吗?你可是动手了,想谈下去的话,那可是得加钱的哦!” 伯爵府,特木木于房间内四处打量,观察了好一阵子,在没发现温小花之后,叹了一口气。 “温街主心思如发,谈自然是要谈的,但这个价格伯爵府断不会接受,即便你将我以堕落者为食的秘密暴露出去,这对于我而言依旧是个不可高估的天价。” “好说,我温某人向来热于助人,向来不会于为难,只是嘛,这份价格是上面的人定的,大人们的定价,我们这些小喽啰哪里能够更改。 当然若是特木木伯爵同意向诸位大人献出一份骨血,烟柳街往后每日都会向伯爵大人提供免费的货物。” 温小花不疾不徐地回答,声音依旧从黑暗中传出,位于明珠阁的本体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热切。 吞噬堕落者的能力,可是让他眼馋了许久,经过他常年累月的观察,这绝非特木木途径本身所带来的能力。 “骨血…呵,温街主可真是会做生意,区区一份骨血,给你又有何妨。” 特木木轻笑一声,“不过,温街主既然做出了这种选择,是否做好接受地府邀请的准备?” 听到地府两字,温小花瞳孔骤缩,迅速切断自身与木偶间的联系。 但此刻为时…已晚。 大量的白雾突兀出现,把明珠阁围得水泄不通,一位戴着面具的地府使者从白雾中款步而来。 “欢喜教的令使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克制力,真是令人出乎预料。” 这位使者用的女声,声音冷冽,寒气扑面而来。 再配上丑陋的面具,让温小花坐立不安脊背发寒。 “我原本以为三年前特木木将自身需要以堕落者为食的秘密告诉你之后,你变化想法设法从特木木那里得到这个秘密,却不曾想这一等就是三年。” “地府使者说笑了,我不过一小人物而已,骨血也是献给身后的大人,根本就不想知道什么以堕落者为食的秘密。” 温小花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方才白雾出现的时候他就动用了自己隐藏在阁楼内的手段,但这些手段无一例外全部失效了。 这位地府使者的手段比他想象地还要可怕。 “不说废话,吾乃地府明眸,特来此邀请温街主加入地府。” 使者明眸在温小花三步开外停住脚步,“特木木以堕落者为食之法,地府中人人尽知,温街主若是加入地府,我还可赠送与此法配套使用的灵物。 当然,是否加入地府全凭阁下自己做主,吾等并无任何胁迫的意味。 只不过若是阁下选择拒绝,为了保护秘密不泄露,吾等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 狗屎,这还叫什么凭自己做主? 温小花心中暗骂,脸上却挤出一个笑容,“我是欢愉信徒……” 明眸打断温小花的狡辩,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地府中人可不止一位欢愉信徒…” —— 顾东言于灵台上缓缓睁开双眸,眸中光芒闪耀,灵性浓郁。 灵台效果令他出乎预料,不仅能帮助他梳理体内的灵性,还能加强其他途径的能力。 其中,窥视被增幅的效果最大,即便他位于群星教堂,也能将机械之都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用特殊手段对空气中游离的灵性进行屏蔽。 “二十处……” “什么二十处?”陈念珠从祈祷中回过神问道。 “机械之都一共有二十处饲养堕落者的存在!” 顾东言眨了眨眼回答,虽说仪式剥离了他不少情感,但仪式的时间也让他的情感变得沉寂。 以普通人作为养料培养堕落者的事情,此刻于他而言倒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陈念珠不一样,她的反应极大,瞳孔中尽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机械之都怎么会有人知道怎么培养堕落者?怎么有人敢培养堕落者?!” “你不妨用一下命运指引?我想它应该会给你答案!” 顾东言微微一笑,脑海里却是多了几分思索。 他原本以为这也是艾德琳的安排,目的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挑起新老贵族的斗争。 但现在,看陈念珠的反应,事情似乎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片刻后,陈念珠的脸色愈发难看,拳头紧紧攥着。 没错,在命运指引下,她看到了机械之都一共有二十处培养堕落者的基地。 但命运指引不止如此,整个佛罗的堕落者培养基地何止二十处,几乎成千上万。 对照其他堕落者培养基地,机械之都的培养基地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这件事情我要告诉艾德琳!”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它们绝不可以成为培养堕落者的养料。 陈念珠拿起一块石板,给艾德琳发送讯息。 在这块石板上,顾东言看见了枢纽的痕迹。 “不愧是老梆子选定走机械途径的人,这种创造力,简直无人可比…… 嗯,不对,这石板上怎么还看见了我之前雕刻过石雕的影子。” 顾东言眼神扫过石板,这玩意跟他的石雕简直就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一个信息是由他本身传递,一个信息是由艾德琳作为枢纽进行信息转播。 —— 佛罗皇宫,艾德琳看着陈念珠发来的讯息,眉头微蹙。 旁边的小精灵悬浮在空中,学着艾德琳的模样皱眉。 “是谁把这件事情捅到她那里去的?……这下可真是糟糕透了!” 艾德琳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机械之都的舆图上标出二十处堕落者培养基地的位置。 又在旁边标注出各个堕落者培养基地所属的势力,其中烟柳街占据了12个堕落者培养基地。 在褪凡道路越走越远,艾德琳越是明白,以现在普通人的能力,即便是装备了定制武器也很难对自身能力运用熟练的褪凡者造成伤害。 尤其是经过六年的斗争,普通人和褪凡者的发展一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平衡。 所以即便她发现了有褪凡者建立了堕落者培养基地,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唉,既然被陈念珠发现了,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被接着瞒下去的可能性很小。 不…,现在的佛罗内部承受不住大规模的冲突爆发,这件事情必须要瞒下去! 第152章 兜兜转转,原来是你 第152章 兜兜转转,原来是你 艾德琳的动作很快,次日,机械之都的群星日报上就登记了一则‘黎明组织袭击庄园,造成大量死亡’的讯息,并用最快的速度在居民中流传。 即便是不出群星殿堂的顾东言,也在信徒的祷告中窥得这则消息的迅捷。 “怎么是由黎明去捣毁基地?” 知情人陈念珠,眉头微皱,拿着一份群星日报坐在殿堂内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冒着热气的芝士火腿面包,但很显然她现在并没有享用美食的心情。 黎明组织的底细她也清楚一些,怎么说他们的首领也是群星殿堂的第一批护卫之一。 虽然有根据命运指引有所猜测,但那位艾德琳陛下却从未向她做一个相应的解释,换句话来说,她不开口问,艾德琳就不会说。 当然也许问了也不会说…… “你表现得有些着急了,小念珠。” 顾东言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微不足道的笑容,“换做之前的你,可不会无缘无故为他人的事情干着急。” 陈念珠的举动完全不像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沾染上命运指引后,她变得愈发像一个圣母。 尤其是现在,她居然还会为别人担心,连样貌都变得悲天悯人。 “是该着急,用普通人豢养堕落者一事绝对不可行,一旦这种事情流传出去,佛罗就会变得跟大虞一模一样……” 陈念珠叹了一口气,把日报放下,双目无神。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蠢笨的女孩,只不过之前跟着顾东言的时候有意识地收起了自己锋芒。 哪里会想不到,群星日报之所以会登记这则消息,完全是艾德琳给她昨晚消息的一个交代,同时也是这件事到此为止的含义。 “教主冕下,你以你现在的实力,能将那20个堕落者饲养基地毁灭吗?” 此话一出,顾东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可以,但我不想。” 陈念珠微微一愣,“为什么…” 顾东言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陈念珠一个问题。 “你觉得饲养堕落者基地能办起来来的原因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些褪凡者想通过饲养堕落者的基地获取更多的利益,获取更强的实力,获取更高的地位! 陈念珠在心中腹诽,贵族从出生开始,从头到脚都流露着罪恶的气息。 但嘴上却说着,“请教主冕下教导。” “呵,因为褪凡。” 顾东言轻笑一声,并未藏着掖着,做高深模样。 “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褪凡,那么销不销毁堕落者饲养基地都无关紧要。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除非你从根源上消灭问题……” 褪凡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祸因。 说道这,不得不说起大虞的末代皇帝——顾长洪,上一任星宫之主,他可是真正试图凭一己之力颠覆褪凡的存在。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成功,但显而易见,他正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从根源上消灭…” 陈念珠喃喃自语,霎时间又陷入了纷杂的命运指引,位于日报旁边的早餐逐渐变凉。 言尽于此,顾东言又再次闭上眼睛,顺着黑光进入星宫。 「什么风把我们的教主冕下给吹进来了?」 老梆子的声音慢悠悠地在心中响起。 算上进行仪式的时间,许久不曾听闻老梆子的声音,顾东言还颇为想念的。 “我说老梆子,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是谁?” 顾东言用手摩挲星主座位的扶手,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多年的习惯,让他体内仅剩的情绪也开始怠惰。 唯一能保持活力的,恐怕只有思考。 老梆子沉默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 顾东言轻轻食指敲击,摇了摇头,“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啊,皇伯是怎么做到不借助星宫,也能在星宫中逗留的?” 「秘密,但从始至终我都对你没有生出歹心…」 “这点我信,以皇伯的手段,想要取我狗命轻而易举,但皇伯却不敢保证,我死之后这星宫不知道会流落到谁的手中。 不过我很好奇,皇伯是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安排走下去的?你应该知道,在经历过季无常的事情后,我的记忆十不存一。” 「当然是…因为人皇血液,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末代人皇的后手,再加上星宫这一神物,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命运的指引。」 老梆子一口气说了很多,是忽悠他签订契约之后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但除了他是顾长洪之外,其他的一个字都不信。 不出预料,老梆子应该跟文西的身份差不多,都是身外物,这也就难怪在徐无敌出现的时候,老梆子藏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是一个擅长下棋的人,也不是一个擅长做决定的人,所以在考虑要不要掀棋盘前我考虑了很久。 但现在我想我应该考虑好了,我打算掀翻你的棋盘也掀翻别人的棋盘。” 「怎么,你打算割舍掉星宫?有点痴心妄想了,当初我能割舍掉星宫都是一个意外……」 “不不不,并非如此,星宫对我的用处极大,所以我打算公开褪凡者的所有秘药和仪式。 同时也公开供油能替代秘药的事实,你说如何?” 顾东言的话让老梆子再次陷入沉默。 「你疯了?」 三十息后,老梆子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知道这样会制造多少堕落者?!」 “呵,这不是正好吗?省得有人动歪心思,搞什么堕落者培养基地。” 顾东言耸耸肩,比起把世界上的所有褪凡者消灭,他更倾向于制造更多的褪凡者。 人就是贱骨头,当褪凡者少的时候,褪凡者是规则的制定者,当褪凡者多的时候,他们就是一群被规矩束缚住的鱼饵。 当全部人都是褪凡者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普通人和贵人之分? 那一场时间跨度极大的历练,给他带来了不少感悟。 「你不可能得逞的,你也不会做到的,你要是敢做这种事情,清风观和寒山寺可就不管什么闭不闭门了。」 老梆子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 第153章 神只遗念异动 东胜洲的总人口是个定数,信仰总量自然也是定数。 群星殿堂之所以能在佛罗获得大量信仰,那是因为佛罗崛起的速度过于惊人。 在清风观和道士和寒山寺闭关的前提下,僧侣以及道士来不及将道祖和真佛信仰传播至此。 更重要的是,佛罗人口数量稀少,即便是传播了过来,稀少的香灰和供油完全不够一座道观或者寺庙的消耗。 除非他们能像群星殿堂一样,即便是没有褪凡者的存在,也能通过制式武器镇压堕落者。 「哦,对了,给你提个醒,你培养的那位艾德琳现在处境可不太妙。 机械类的途径让不少神只遗念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要不了多久,祂们就会到达机械之都。 虽然占据日、月的身外物已经顾不上新神之路的出现,但这可不代表其他占据神位的身外物不会降下窥视的目光。 就比如那位离经叛道的‘欢喜佛’!」 老梆子轻笑几声,声音逐渐远去。 欢喜…佛么? 高座上的顾东言缓缓闭上双眼,与此同时,一尊摆放在明珠阁的星主雕像倏然睁开双眼。 “真该死啊,地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说他们只收割人死后遗留下来的灵魂吗?” “怎么堕落者也被他们归纳为人死后的灵魂?” 温小花此刻面色铁青,那位自称是明眸的使者,在他身上烙下印记后,以收割为由消灭了一个堕落者培育基地的所有堕落者。 他们收割的灵魂越多,收割的灵魂越强,实力也就愈发强劲。 特木木和明眸用自身证明了这点。 但忽然,温小花面色一变,神情肃穆,抬头望向头顶的壁画。 只见壁画中的和尚从画中走出,俊美无双,雌雄莫辨。 待和尚来到温小花面前时,他跪伏下来,亲吻和尚的脚背。 毕恭毕敬道,“温小花见过神主!” “神主可是为了地府之人而来?” 这就是欢喜佛?神只遗念,还是占据神位的身外物投影? 和尚先是用手指逗弄温小花一番,然后找了个位置躺下,将温小花揽于怀中。 一边摩挲着温小花的脸蛋一边说道,“非也非也,地府之人想要做什么随他去就好了,无关紧要。” “我来这是为了一位妙人。” 温小花咬了咬嘴唇,上半身子搭在和尚的胸膛上,哀怨道,“神主真是讨厌,小花在你眼前,你又谈论起其他的什么妙人, 既然如此神主何不去寻你的妙人,来找小花做甚?” “妙人再妙,在我心中地位也是远不及小花!” 和尚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轻轻抚摸着温小花的脸蛋说道,“只不过,这妙人要是被其他神主寻得,对我而言唯恐不妙,我若在这,小花去替我寻来如何?” “哼,是谁?” “你们佛罗的陛下,艾德琳!” 艾……艾德琳,温小花神色一僵,抬起头看着和尚。 我的老天,神主疯了吧,那可是艾德琳陛下,他想把一位执掌皇权的人收入囊中? “怎么,是为难吗?”和尚柔声问道。 温小花连连摇头,“不,不为难,可不是说这些帝王身上都有末代人皇的庇佑,您……” “末代人皇确实是个很大的麻烦,但很遗憾啊,你们的那位艾德琳陛下走的并非传统的人皇序列。 既然走得的不是人皇序列,即便是末代人皇想把庇佑加持在她身上也做不到。” 和尚撩起温小花的发丝,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去吧,去把艾德琳带到我的面前。” 说话间,和尚手中的戒指脱手而出,从正面击碎‘星主’雕像。 …… 顾东言揉了揉眉心,刺痛感从中传来。 “不可言喻的威力……” “如果不是星宫削减了这道攻击的威能,它想来能直接让我魂飞魄散。” 神只不可冒犯,此话并非没有道理。 “这种事情需要通知艾德琳吗?” “不…,已经不需要了,艾德琳那边有另外的…客人。” …… 艾德琳的专用书房,有两位客人与艾德琳对坐。 一大一小,大的怀中抱剑,面若刀削,浑身透着一股凛冽气息。 小的恣意浪漫,摇头晃脑,腰间佩戴一块阴阳双鱼。 “清风观的道子当面不知有何贵干?” 艾德琳拍手,令守在身侧的宫女端上招待贵客用的膳食。 “良辰叔,你看吧,我就说我名气大得不得了,佛罗的女王肯定能认出我来!” 道子笑嘻嘻地说道,毫不客气地从桌面拿起一份糕点。 旁边抱剑的男人正是昔日大虞京都的六扇门捕头——段良辰。 段良辰锋芒毕露,已显地阶中品之势,在东胜洲已然是一流高手。 听闻道子嬉笑,面色不变,不做言语。 反而是艾德琳接过话茬,微微一笑,“道子说笑,佛罗虽位列南蛮,却也并非不通讯息。 西齐道门林立,却被不动声色地被安国吞入,比起路维元帅那点微末功劳,道子更是该首居其功。” “嘿嘿,哪有哪有,路维还是帮了很大的忙的…” 道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头一笑。 旁边的段良辰脸皮微微抽搐,轻咳嗽两声道,“道子,先说正事。” “哦,对对对,正事要紧!” 道子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从自身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玉镜。 玉镜通体晶莹,黑白萦绕呈阴阳两极,背后刻有符箓——玄霄真德。 “三日之前,道祖曾提醒我人间有变,神只异动。” “在监天镜的指引下,我观滞留于世间的神只遗念,大部分都离开了原轨,向南而行。” “再由占卜得知,诸位神只遗念目标都是艾德琳陛下。” 道子放在桌面上的玉镜名就是监天镜。 乃是道祖所赐的天阶道器,能窥探神只在世间所遗留下来的遗念动向。 其中红点密布,机械之都已有一红点占据。 道子手指在玉境上轻轻一点,镜面中顿时浮现出一俊美僧人面孔。 眉心点红,笑意盈盈面如春。 喜欢薪火微光,成神觅仙一场空请大家收藏:()薪火微光,成神觅仙一场空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天刀子鼠 “欢喜…纵欲…沉沦…” “如果只看这份神只遗念,欢喜佛的身外物似乎并不如‘大日’与‘红月’那般可怖…” 顾东言退出星宫,静坐自群星殿堂最大的一尊星主雕像面前,用手指捻了一份香灰。 “但依旧毕竟是神只遗念,哪怕不引诱自身堕落,祂举手投足间蕴含的能量,也并非我这个小小玄阶所能抗衡…” “希望道子那边会有法子,实在不行,也只能动用星宫里的那位……” …… 书房内,道子小脑瓜子来回摆动,“很遗憾,我帮不了什么忙,我不过是道子而已,根本对付不了这种神只遗念。” “如若是曾经的大虞皇帝,以大虞的库藏说不定能找出对付欢喜佛的办法。” 艾德琳手脚一僵,但立刻又缓了过来,将视线从那副活春宫上移开,抿嘴道,“多谢道子告知,但佛罗在星主尊上的庇佑之下。 其他神只想在佛罗为所欲为定然会触怒星主,无需担忧。” 道子挠了挠头,小手一挥监天镜上的活春宫顿时消失,被密密麻麻的红点地图所代替。 有什么话想从嘴里而出,但最后还是吞咽回去。 “如此还请艾德琳陛下多加小心。” “神只无情,天地万物于祂们眼中皆为刍狗。” “我和良辰叔会在佛罗停留一段时间,如果陛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遣人过来。” 艾德琳微微一笑,“既然如此 那就麻烦二位了。” 红月映影,影衬花红。 告别艾德琳之后,道子和段良辰前往客栈。 路上段良辰突然说问道,“方才你想说什么?” “他们供奉的那个星主是假的,监天镜根本就没有显示出任何关于‘星主’的痕迹。” 道子打了个哈欠,眸子中透露着一股思索之色,紧跟着补充说,“半点儿相关的神只虚影痕迹都没有。” “是吗?但关于星主庇佑着所有人的说法,这座城市的人几乎全部言之凿凿,或许只是你的监天镜对他不起作用。” 段良辰不以为意,监天镜虽有查探神只遗念之能,但略微有些手段的神只遗念都能短暂屏蔽监天镜的监查之效。 昔日西游之时,若非他手段不凡,早就不知道被这监天镜坑死了多少次。 “或许如此……” 道子眨眨眼,将从书房中顺来的最后一块糕点吞下,“这会儿,机械之都真的就是热闹得要死了!” …… 第二天,红月落下,残花遍地。 又一位特殊的客人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佛罗城内。 是一位戴着鼠面面具的客人。 三尺长刀负于身后,玲珑玉穗别于腰间。 倚着大红色的台柱,在明珠阁外听了好一出绘声绘色的活春宫。 温小花不知道,所以温小花不在意。 ‘欢喜佛’知道,但祂也并不在意。 对于祂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比纵欲更加重要。 直到某人声嘶力竭,‘欢喜佛’这才披着粉色僧袍,接见了这位特意前来拜访的客人。 “天刀子鼠……确实气度非凡,不知面具下的脸蛋是否如你的气质一般迷人?” “阁下候我良久,想来也是跟小花一般做我的入幕之宾。” “小花、小草、小叶,都有了人选,该叫你什么才好的呢?真叫人苦恼啊……” ‘欢喜佛’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衣衫半掩,以手衬颅,白齿红唇在阳光下显尽风情。 “青天白日的,尊上这场荒淫无道的大梦,也该醒醒了。” 子鼠抽刀而立,锋刃薄发。 向前踏上一步,下一瞬身形如同鬼魅出现在‘欢喜佛’身后,朝他脖子后方砍去。 刀声落下之际,有金铁嗡鸣之声。 只见‘欢喜佛’仅用两根手指,夹住刀身,回头一笑,横臂一抽。 力道奇大,几乎要把子鼠整个人甩飞出去。 此关键时刻,子鼠脱刀化掌,狠狠拍在‘欢喜佛’的后背。 换做常人,这蕴含灵性的一掌下去定是要五脏六腑移位,但‘欢喜佛’截然不同,掌覆躯体之时,躯体表面隐约有一层铜色浮现。 “僧人们的铜皮铁骨?这你也会?!” 子鼠一击不中,即刻远遁。 ‘欢喜佛’摇摇头,并未追上前,双指发力轻松将子鼠的灵器夹断。 媚眼如丝道,“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打打杀杀,倒不如入我欢喜道,共赴极乐。” 子鼠不语在一处安全之地悬停,忽而,他手中出现一把精弓。 弓身冷凝,寒意凛冽。 方才还恣意随性的‘欢喜佛’,此刻面色巨变,双眼微眯,“哎呀,有话好好说不是吗?贫僧又并非强制让你入我欢喜道,若是不愿贫僧也不会勉强!” 嗖~ 话音未落,一支箭便从远处落下,携白光而至,将明珠阁打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 烟尘之中,一尊佛像陡然出现,并屹立其中,双手合十,死死摁住箭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哇哦,巫弓……” 道子坐在一栋房屋的屋顶,啧啧称奇,“史书上曾有记载,有人皇曾以此道器诛邪神三千,看来并非夸大其词。” “威力确实很强!” 段良辰认可地点点头,眼神却是透过巫弓落在那位天刀的子鼠身上。 地阶上品,甚至快要迈入天阶。 气息浑厚如日中天,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除了清风观的老观主和寒山寺的老和尚,天底下居然还有此等人物? 这一箭下去,‘欢喜佛’的金身暴涨,三丈有余,才堪堪挡下此箭。 不中,子鼠眼神变得深邃,依旧不言不语,将手再次搭上弓弦,黑发赫然半白。 “要命,年轻人脾气怎么都这么暴躁?” ‘欢喜佛’扯了扯嘴角,身后佛像立刻怒目圆瞠,趁子鼠再次出手之际,一指点出,风声激荡。 “此乃摩诃指,算是僧侣途径的一种通用手段,伤害极高。” 一处高塔下,秃头少年瞳孔金光熠熠,似乎也在观战。 周身红火缠绕,不熄不灭。 “你说这奇不奇怪,一位神只遗念居然会使用真佛的手段?” 喜欢薪火微光,成神觅仙一场空请大家收藏:()薪火微光,成神觅仙一场空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欢喜…纵欲…沉沦…” “如果只看这份神只遗念,欢喜佛的身外物似乎并不如‘大日’与‘红月’那般可怖…” 顾东言退出星宫,静坐自群星殿堂最大的一尊星主雕像面前,用手指捻了一份香灰。 “但依旧毕竟是神只遗念,哪怕不引诱自身堕落,祂举手投足间蕴含的能量,也并非我这个小小玄阶所能抗衡…” “希望道子那边会有法子,实在不行,也只能动用星宫里的那位……” …… 书房内,道子小脑瓜子来回摆动,“很遗憾,我帮不了什么忙,我不过是道子而已,根本对付不了这种神只遗念。” “如若是曾经的大虞皇帝,以大虞的库藏说不定能找出对付欢喜佛的办法。” 艾德琳手脚一僵,但立刻又缓了过来,将视线从那副活春宫上移开,抿嘴道,“多谢道子告知,但佛罗在星主尊上的庇佑之下。 其他神只想在佛罗为所欲为定然会触怒星主,无需担忧。” 道子挠了挠头,小手一挥监天镜上的活春宫顿时消失,被密密麻麻的红点地图所代替。 有什么话想从嘴里而出,但最后还是吞咽回去。 “如此还请艾德琳陛下多加小心。” “神只无情,天地万物于祂们眼中皆为刍狗。” “我和良辰叔会在佛罗停留一段时间,如果陛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遣人过来。” 艾德琳微微一笑,“既然如此 那就麻烦二位了。” 红月映影,影衬花红。 告别艾德琳之后,道子和段良辰前往客栈。 路上段良辰突然说问道,“方才你想说什么?” “他们供奉的那个星主是假的,监天镜根本就没有显示出任何关于‘星主’的痕迹。” 道子打了个哈欠,眸子中透露着一股思索之色,紧跟着补充说,“半点儿相关的神只虚影痕迹都没有。” “是吗?但关于星主庇佑着所有人的说法,这座城市的人几乎全部言之凿凿,或许只是你的监天镜对他不起作用。” 段良辰不以为意,监天镜虽有查探神只遗念之能,但略微有些手段的神只遗念都能短暂屏蔽监天镜的监查之效。 昔日西游之时,若非他手段不凡,早就不知道被这监天镜坑死了多少次。 “或许如此……” 道子眨眨眼,将从书房中顺来的最后一块糕点吞下,“这会儿,机械之都真的就是热闹得要死了!” …… 第二天,红月落下,残花遍地。 又一位特殊的客人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佛罗城内。 是一位戴着鼠面面具的客人。 三尺长刀负于身后,玲珑玉穗别于腰间。 倚着大红色的台柱,在明珠阁外听了好一出绘声绘色的活春宫。 温小花不知道,所以温小花不在意。 ‘欢喜佛’知道,但祂也并不在意。 对于祂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比纵欲更加重要。 直到某人声嘶力竭,‘欢喜佛’这才披着粉色僧袍,接见了这位特意前来拜访的客人。 “天刀子鼠……确实气度非凡,不知面具下的脸蛋是否如你的气质一般迷人?” “阁下候我良久,想来也是跟小花一般做我的入幕之宾。” “小花、小草、小叶,都有了人选,该叫你什么才好的呢?真叫人苦恼啊……” ‘欢喜佛’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衣衫半掩,以手衬颅,白齿红唇在阳光下显尽风情。 “青天白日的,尊上这场荒淫无道的大梦,也该醒醒了。” 子鼠抽刀而立,锋刃薄发。 向前踏上一步,下一瞬身形如同鬼魅出现在‘欢喜佛’身后,朝他脖子后方砍去。 刀声落下之际,有金铁嗡鸣之声。 只见‘欢喜佛’仅用两根手指,夹住刀身,回头一笑,横臂一抽。 力道奇大,几乎要把子鼠整个人甩飞出去。 此关键时刻,子鼠脱刀化掌,狠狠拍在‘欢喜佛’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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