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命[娱乐圈]》
1. 最讨厌演戏的演员
那个时候,在耀眼的铺满闪光的舞台上。
一瞬的余光,他没有多想,站到了前方。
他现在究竟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那漆黑的枪口。
某一刻的复刻。
这一切的开端。
砰然响起的枪.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努力了这么久,辛苦挣来的这条命,最终还是要再度还回去了吗?
***
他看着眼前这团东西,眯了眯眼睛,试图将模糊的视线聚焦起来。
然后他看清楚了。
那是只长着金色眸子的黑猫,毛皮顺滑,体型纤瘦,还怪好看的,但是不知为何——它在天上飞!
他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
按照往常的规律,出一出冷汗就能在空调里醒来了,嗯,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啪!
一个柔软的肉垫落在他的额头上,同时也有尖锐的爪子抵在皮肤上的触感。
“喂!我知道你醒了!不是做梦,快起来不然我划烂你的脸!”
真是可爱的猫咪的声音,但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可爱了。而且一只猫在说人话,怎么想也不符合科学事实。
他再次打开了眼皮。
唉,梦中梦也是有的,且听听这东西在说什么,希望不要是恐怖片展开。
那只黑猫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银色铃铛,挂在像是家猫会带着的项圈上面,它远离了他,飘在空中,身子坐的端正,把右前肢放在胸口,一副骄傲又故作矜持的姿态,张开嘴:“你,已经死了,但是千面之神给了你一个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他将视线从黑猫身上移动到沙发前的电视机屏幕上,黑色的宽大液晶屏幕上,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脸。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这是进入了别人的身体。
“我!是千面之神的分身......”那只猫还想继续说什么,对面的人类举起手制止了他。
“等下!我先想想我是怎么死的!”
“哈?”
他用五指指甲深深扣入手臂,那痛感让他清醒了。
他抬起头再次往镜子里看,确认了这一事实。
那天的记忆涌入脑海。
新电影出来了,他当天也是准备着买了喝的进场去看的,他订的影院是在一个商场里头,结果商场那天进来了一个疯子。
对于这一类疯子,他平时也见怪不怪了,一般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过一会儿自会有警队来击毙他,只不过当时他太倒霉了,那个混蛋只是随机抓人就射,他当时刚从视野有限的走道出来,完全没看清楚状况,就撞上了他。
对方往这边冲,而且手里还拿着枪,大多数人大概都不会想到只是去看个电影竟然会被人劫持,他也想不到。所以他被那个疯子一枪打中了腹部。
他倒地之后,那家伙还要去射击另一个女士,他只是下意识抓住他的裤脚,还有点力气,不让他离开,当然也没挣扎多久,就被踢开了——结果就是又被补枪了。
而他身边的大多数路人,都趁机明智地躲得远远地。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倒在地上贴着自己的血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人举着手机一脸惊恐地摄像。
“fuck!”
他留下了最后的遗言,比了个中指就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或许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但他终究还是死了。
他这个倒霉蛋妈生名叫赵曦。
“啊啊啊啊啊啊!”
他手插着头发抓狂地叫了起来。
那只黑猫被他这样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他将距离不远的黑猫扯过来,疯狂摇晃,将那柔软的身体都晃得撑不住形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样死的!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哪怕是被车撞死的?生病死的?这么低的概率怎么偏偏被他给碰上了?!
而且那个杀死他的那个疯子还偏偏是个演员?!
他是不是天生和这个职业犯冲啊!
黑猫顶着转圈圈的蚊香眼,定下神来,赶紧从他手中逃开了,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以前那个身体早死绝了,你现在在这里嚎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如何用上这个宝贵的机会?”
他盯着黑色屏幕上映照出的脸,十七八岁很年轻的男生,粗略一看五官身材都很好,应该算是赚了吧?
他稍微平复了点委屈和愤懑,又想起自己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事业还有自己的存款,脸就刷地转为铁青。
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茶几上搁置的手机,找到指纹的地方,解了锁,他看见了上面的日期——2027年6月30日。
他呆住了,喊了出来:“什么鬼?!今年不是2024吗?!”
黑猫的四爪轻轻点在玻璃表面上,冲他咧嘴一笑:“当然不是,距离你死,已经过去三年了。”
他蒙逼地消化了一下事实,低头看着双手掌心清晰的纹路线,又收紧拳头,嘴抿成一条线。
是的,这不是梦,他死了,来到了三年后,一个年轻孩子的身体里。
原本,他三十五岁,事业终于开始起色,这些年打拼下来,有丰厚存款,有人脉,有一大把的优渥的工作机会,本以为接下来终于能够过上稍微舒适的生活了,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在内心擦干了肉疼的泪水,怒而锤腿,咬牙道:“不就是再拼个十年吗?!”
他的记忆还是完整的,经验和能力都不会随着身份和身体的转变而消失,总比当年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强太多了。
黑猫被他锤得从桌子上跳到了沙发上,叹息道:“终于能够面对现实了吗,冷静下来就先听我说话。”
他撇过头问它:“这个人名字是?我为什么没有他的记忆?”
黑猫懒洋洋地半躺着:“我是觉得要是一开始就给你他的记忆,你的人格会陷入混乱,所以就没给,你要吗?”
他果断拒绝了:“不,你来告诉我他的名字和身份。”
黑猫:“孟微熹,这就是你以后的名字了,至于身份?刚高考完的学生?”
孟微熹深吸一口气接下了自己未来的名字和身份,开始打量这个房间,看见地上放着书包,他一边翻找一边道:“这么小?他是怎么死的?”
翻着翻着,他突然意识到,那只猫刚刚说了高考,同时他看见书包里面的书本上的文字,竟然是他的母语,华语,他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这么密集的华语了,紧接着,他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刚刚他和黑猫的对话也都是华语,包括手机上的字也是。
他找到了身份证和学生证,国籍:四华洲国。
黑猫适时地开口:“这里不是麦迪丽佳的水木石。”
孟微熹很是复杂,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国家。虽然被那对糟心父母拖累去了别国,他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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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出生生活的地方还是留存了一些良好的回忆的,毕竟他小时候是百分百的天真纯洁。
母语的习惯是很难丢掉的,再加上他经常看四华洲国的电视剧和电影,所以他在水木石呆了这么久,还是能认得出来字。
书包里尽是一些高中的科目课本,似乎还有专业大全。算算时间,确实是刚高考完吧?
他将目光转向黑猫。他刚刚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黑猫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趴在那里慢悠悠说:“他是十天前死的。”
孟微熹看了下手臂,闻了闻,除了刚刚他自己抠出的指甲印记,这个身体并没有腐臭的味道。
黑猫眯着眼睛笑道:“当然没有臭味,因为他几分钟前还活着呢。”
孟微熹听不懂了,什么叫十天前死的,几分钟前还活着?这猫仗着他长得可爱,又会说话,就尽扯吗?
黑猫一双前爪优雅地交叠起来:“这个孩子在高考结束回去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孟微熹:“........”
感觉比他还惨一点。
黑猫继续:“但是千面之神看中了他的资质,给了他一次机会,可他最终没把握住,所以现在死绝了,只不过在他这次彻底死之前,千面之神出于怜悯,给了他一次许愿的机会,所以你就在他的身体里了。”
孟微熹:???
总感觉缺了很重要的很多中间环节?
孟微熹用手提起猫头:“你从头和我说?”
黑猫扑开他的魔掌:“当然我刚刚就要讲了,是你发疯——咳咳,好,现在你要听仔细了。”
在他自鸣得意的辞藻修饰中,孟微熹终于抽丝剥茧理清了他复活的机制。
千面之神是掌管演戏的神明,自从戏剧这个东西诞生在地球之上那一刻开始,千面之神也就随之诞生了,他诞生的年岁尚短,最喜欢的便是收集角色,地球上的人类,无论何时何地,演出一个虚构的角色,都会成为他收藏库中的一部分,人们对于戏剧的热爱,演员对于演戏的信仰,也是他神力的来源,他尤其喜欢完成度高的角色,但是近年来,这类角色越来越少,人们对于演戏这一事业的敬畏,还有对于他这个掌管演戏的神的崇敬也越来越弱了,为此他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要在人间培养自己的使徒,他会挑选意外死亡的并具有天赋潜力的人,给他们一次重生的机会,当然这个机会不是白给的,他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使徒,这些使徒通过不断演戏来赚取自己的命。
原来的这身体就是这样,没达成目标,而二次死亡,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孟微熹听到这一段就听傻了。
“这不就是为这个什么狗屁的千面之神打黑工?!”孟微熹脱口而出。
使徒得到了再来一次机会,而千面之神能够得到新奇的角色以及信仰之力,看似双赢,实则达成任务的人,能够继续活下去,没完成任务的人,就会死,为了活下去,人几乎没有选择。而且几乎一辈子都要为他干活,与其说赚命,不如说被迫还高利贷。
黑猫龇牙:“好歹我也是千面之神的分身,你侮辱千面之神也就是侮辱我,小心我打小报告?而且千面之神能够看得到你的!”
孟微熹:“叫我去演戏?!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黑猫一愣:“什么?”
孟微熹竖起中指:“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职业吗?演员!最讨厌什么工作?演戏!”
2. 赚命,不寒碜
在大部分虚构作品中,重生之人,往往不用操心自己的新生命从何而来——因为那是白给的!
他没想到,他莫名其妙被疯子打死,一夜回到解放前也就罢了,命还是欠费状态,需要自己靠演戏去赚,而且偏偏是做演员,他着实被恶心到了!
黑猫金色瞳孔中裂开的竖线变得更加纤细,他道:“从没见过你这种,你竟然不喜欢演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是他人的愿望,但如果你讨厌演戏,千面之神怎么可能选中你!”
作为演戏之神的分身,他自然无法理解不喜欢演戏的人类的想法。
孟微熹:“你去问那个神?”
黑猫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让我看看你的过去经历。”
孟微熹摊开手:“随意。”
他原本是一个业余影评人。大部分电视剧和电影作品都会去看,也算是阅片无数了,但是他的业余爱好,不知何时就臭名昭著了。
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一部剧真的很好,他也会夸,但是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垃圾!那么他尖锐的抨击是绝对有理由的!
他在公开的影评网站上,发表自己的帖子,不知何时人就那么多了。
他完全不会看外界主流评价,只会自己鉴赏之后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目的也只是抒发自己吃了屎的心情,以自己浅薄的角度略微评价,而当他的评价与绝大多数主流评价持对立观点的时候,他也就站在了大部分观众的对立面。
一些人将他看作是通过骂流量电影电视剧来博取流量的人,可他自从做这个东西以来,没有接过一个广告,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靠这个养活自己。
但是确实,他那破影评账号,关注的人越来越多,骂他的人越来越多,影评界从未如此和谐地统一地针对过一个人,他几乎成了影评界著名的“全民公敌”。
他影评只针对剧和作品里面的演员本身,他自认问心无愧,因为他们做的就是这么一个工作,无论导演、编剧、演员还是其他的相关工作者,既然做出了这个作品呈献给公众,他们的作品就是可以被评价的,而每个人的观感都是主观的,他拥有发表自己见解的权利,尽管他的评价标准稍微高了一些,他仍旧觉得这没问题。
对此,黑猫看完他的过去经历评价道:“这似乎不是只高出了一点?”
孟微熹瞥了他一眼:“垃圾就是垃圾,在别人眼里是个宝也改变不了在我眼里都是垃圾的事实。”
话说回来,骂归骂,他个人的定位仍然是观众。
孟微熹实话实说:“演员,我当不来。”
他比很多演员都有自知之明。
黑猫盯着孟微熹,眯起了金光盈透的眸子:“我倒觉得你很适合当演员啊?”
孟微熹:“是什么给了你这样荒唐的信心?放屁吧,我压根不会演戏,我还奇怪我为什么会来到他的身体里。”
黑猫吐舌头:“任务即将失败的时候,千面之神给了他许愿的机会,除了无法复活他自己,神会尽量帮他完成一个小小遗愿,虽然大部分人的遗愿和家人有关,他许下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将死之人,进入他的身体帮他完成演员的梦想。”
孟微熹听着这话,微微呆滞。
黑猫抬起爪子,透明的爪勾指着孟微熹的身体:“这孩子是真心喜欢演戏,他考了演戏的专业院校,也签约了一个娱乐公司,只是很可惜——”
“千面之神为这个愿望很是为难,一般来说,都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线里寻找合适的人选,复活在原来的身体上,但是他这个要求就破坏了这个规则,千面之神无法调用未来时间线里的人,因为未来是无限的,所以他只能回到过去去找合适的人选,死亡的时间点上,天赋潜质上合适的,就是你了,有着三年时间的错开,你的原本身体也死干净了,对世界因果影响就会小很多。”
孟微熹张了张嘴又将舌尖的话语咽下去。
他个人立场上,几乎是被这个孩子还有什么千面之神拖入了这个困局,但是,这件事本来也不是这孩子的错误,意外的死亡,不甘放弃梦想,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无法开口苛责他。
黑猫问他:“那么,你要放弃这个机会么?”
放弃=死亡。
孟微熹沉默了很久,喉咙梗着一口气:“先让我听听任务是什么吧。”
说实话,之前那句还不如去死的话只是一时上头的气话。
当不来演员也不假,因为他压根没有任何演戏的经验。
假如,他就这样死在那个商场,死在三年前,灵魂不知道去了什么鬼地方,那么他也就这样接受了自己倒霉的命运。
现在,他仍站在这里,活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世界的一切——他当然想活下去!
人活着就一定要去做自己不喜欢但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是他作为一个摸爬滚打的成年人得出的经验。
他短暂的生命,为了赚一点钱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什么都干过,没什么是他不能干的,哪怕再恶心。
现在哪怕有别的选择,他也不会选择演戏——可他没有!!
刚说完没几分钟就打脸也挺疼的,可他是一个成年人,修炼脸皮的功夫已经足够到家。
孟微熹在内心咬牙切齿地试图说服自己:赚命,不寒碜!
黑猫微微一笑,爪子一划,一个类似游戏窗口的灰□□面出现在他面前。
[下面是第一个任务。]
[任务要求:请在10天内塑造一个角色。]
[失败时:死亡。]
[剩余寿命:10天]
孟微熹:“.........几天?”
黑猫笑得灿烂亲切:“10天。”
孟微熹双眼一翻:“谢谢你啊,特意送我十天缓刑。”
他往后再次摊在了沙发上,真心地想,彻底摆烂到死算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又死掉了。
黑猫跳到他的胸膛上踩他:“喂!有没有点志气?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孟微熹双手举起他:“你用爪子想想,这种事情能有可能做到吗?”
还不如趁着还有十天,享受一下自己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来的更实际!
黑猫歪头:“很容易啊?为什么做不到?”
孟微熹:“狗屁,不对,猫......算了。”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黑猫,对方眼中满是真诚和纯粹的不解。
孟微熹扫乱了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
就这十天,让他好好享受也做不到啊!他自知自己不是那种真的会直接放弃的类型,哪怕是这样离谱的任务,苛刻的条件,他也会必然会尝试到最后一秒钟!
他花了十秒钟下定决心,问黑猫:“假如我失败了,我会怎么死?”
黑猫:“瞬间猝死,你不会有任何疼痛。”
孟微熹拍胸口松了口气:“那还好。”
黑猫:“别这么消极嘛,又不一定会死?”
孟微熹:“呵呵。”
孟微熹从旁边扯了个枕头抱怀里,又问:“塑造一个角色是怎么回事?”
这个要求太笼统了,他不知道具体范围就无法确定今后的做法。
黑猫在他眼前一边空中漫步一边解释道:“角色完成度取决于角色本身以及观众,比如你出演了一部电视剧的角色,假若饰演的是主角,等这个剧播出了,就有很多人看到这个角色,那时被观众承认这是一个角色并在他们眼中留下深刻印象,那么一个角色的塑造就完成了。相反,如果你是一个群演,播出的时候,你的镜头甚至没有出现在画面中,或者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那么这个东西作为一个角色就不成立,因为观众对这个没有任何印象,而且这个东西本身也没有任何基础,设定背景性格人格全无,不可称之为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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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孟微熹思考了片刻:“所以,让人们看到并相信其是真实存在的一个有基础设定的角色,这叫塑造完成一个角色。”
黑猫的尾巴细长柔软地摇曳着:“没错,顺便一提,拍摄和演出的工作人员不算作观众,一个角色必须置身于完整的作品之中,有设定但不完整的角色也有可能称之为角色,就是完成度不高而已。”
孟微熹:“那么,舞台剧之类的,也算吗?”
黑猫:“算,但是比起电视剧电影这种大众传媒,效果弱很多,只会停留在现场观众的印象里,有留下影像并网络传播的另说,我不建议你选这条路哦。”
孟微熹:“嗯,毕竟现在在这个国家舞台剧没有那么多人看。”
黑猫凑过来:“不仅如此,舞台剧能赚到的寿命比电视剧或者电影少多了。”
孟微熹:“……什么?寿命?”
黑猫:“举个例子,一个舞台剧完美演出结束之后,你作为主演获得的寿命奖励只有1月,即便演出满一个月,大概公演五次到六次,那么你能赚到的寿命也就那么一点,而且如果没有留下影像,观众对于你这个角色的印象会随着时间而减弱,能得到的寿命奖励不增反减,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孟微熹这才意识到,赚命,并不是说着玩的,而是量化了数值作为他演戏的奖励。
孟微熹赶紧又问:“那一部电视剧或者电影能赚多少?”
黑猫撇了撇嘴:“这很复杂,得看你自己对这个角色塑造的完成度,和角色戏份、你的演技、角色的定位、角色的立体程度有关,还有就是传播广度,看的人越多,对这个角色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越多,那么能赚到的寿命自然也就越多,而且随着网络资源的留置,后期还会有持续增长。”
孟微熹:“也就是说当主角能得到的奖励更多?”
黑猫:“一般情况是这样,排除压根不能算角色的群演,有几句台词的龙套和炮灰也很难判定为角色,但也有一定几率获得微薄奖励,关键是次要配角、主要配角、主角,大部分配角也是拥有完整人设的,可能有一些工具人,但是不论好坏,已经足够称之为角色,有些主要配角的人设甚至比主角还要优秀,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孟微熹深有同感地点头。
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电视剧中配角的风采压倒了主角,尤其是近几年特别多,因为塑造的关系,有些观众对于主要配角的喜爱,甚至远远高于主角。当然,空白的这三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孟微熹琢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不对:“你说需要配角或者主角,一部戏从开演到杀青,哪怕是微短剧,都不可能十天不到就完成,更别提播出,怎么可能达成任务!”
现在想想更离谱了这个任务!
黑猫露出鄙夷的眼神:“所以说,你还没听我说完就自暴自弃了——十天,是指你拿到角色以前的期限,一旦敲定了角色,开始拍戏,这个时间限期就会暂时停止计算,下次重新开始计算是在你拍的这部戏正式播出,或者正式确认近三年内都不可能播出的情况。”
孟微熹目瞪口呆:“……还有这样。”
可处境的艰难仍是没有改变。
孟微熹伸出手去抓他,黑猫这回吃一堑长一智,在他逮住之前就溜走了。
他把枕头扔过去,被他灵巧躲开,气笑起来:“十天,让我一个没有演过戏的人起码找到一个配角来演,还不是说梦话呢?”
黑猫不负责任地翘嘴说:“那这方面我得你自己想办法了,我帮不了。”
这孩子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找不到吧?他能预见自己十天后的下场了。
孟微熹没好气:“你除了给我贴催命符。还有什么用?”
黑猫以一种妖娆的姿势躺在空中,冲他眨眼:“我也可以给你提出演戏上的建议。”
孟微熹:“等我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3. 要死了!
听了黑猫的解释,孟微熹心中多少有点数了,比起初看到任务要求时,稍微多了一点希望。
其实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一搏,哪怕是咸鱼也要尝试翻动一下身躯,反正大不了十天后就是死,死也并不痛苦,这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孟微熹翻了几下手机,主要是里面的信息。
他与父母近期的对话,大多只有打钱和收钱,问候一下身体状况,这孩子家里还挺有钱的,但看起来家庭关系很生疏,当然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管,有钱能维持生计又不用对付他的亲人对目前的他来说是好事,看了下银行卡的存款,几年内的吃饭、住宿估计都不用操心了。
掀开窗帘就能看到街区的风景,原主的孟微熹估计是得知了任务之后就跑来了这座潼驿影视城,这是四华洲国最著名的影视基地,每年有九成九的电视剧作品都是在这个基地拍摄的,比起游玩,这里的拍摄工作价值更高。
然而他本身不是跟随剧组来拍摄的,只能在附近租了一个房间,因为金钱上有余裕,所以住的地方并不差,和那种常年在影视城附近打工赚钱的职业群演生活环境不一样,但他们的处境还是一样的。
以这个身体和样貌条件,来到这个地方,假如顺利的话,刚好碰到在招人,估计当个特约演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想要成为十号以内的配角是不太可能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演戏的经历,也没有介绍人。
孟微熹:“他是参加了艺考吧?他目标院校是哪个?”
黑猫:“东南华洲影视大学,他似乎表现也不错,就是最终高考成绩还没出来,现在对文化分要求也很高,所以他艺考结束之后一直在学习。”
孟微熹心中给他点了好几排蜡烛。
不过他努力继承下来的东西还是存在的,比如他现在就有十几个群演群,每天都有发布通告的消息,群演基本上都是日用日结,他也有临时演员证。
群演是不行的,尤其是没有台词或者仅有几个镜头几分钟台词也是不行的,如果想继续活下去,至少得是配角级别,主角就根本不能想。
但是,一些有台词的特约演员或许能拖延一些时间,真到了时间限制,他可以先接这样的角色,能拖则拖,给自己续命。或者一些微短剧的配角也行,这种类型最近的也多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三年后发展到何种地步了。但这是下下策。
黑猫:“有几句台词的炮灰?那不一定,指不定一开始就被判定不是一个角色,pass了,你拍也没用,时间照样流逝。”
孟微熹没办法,他现在不属于能够挑挑拣拣的一方,他现在要做的是去争取每个能够得到的角色,尤其是配角。
只是一般已经进行拍摄的剧组的主次要配角都是事先找好的,很少临时找人,哪怕是十二三号的配角竞争都如山似海。他能做的只是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临时缺席的配角能够被他试上。
孟微熹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先在房间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形。
一个演员最重要的资本之一,容貌。
他去浴室仔细洗了把脸,先是评判了一下这个身体的外貌条件。
说实话,刚刚他看着液晶屏的时候,精神还是比较恍惚的,对于陌生面孔的观察也不仔细。
这次来到镜子前面,洗干净,端端正正直视着这个皮囊的素颜脸,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黑猫也坐在洗手台上笑道:“怎么?被你自己这张的脸好看到说不出话来了?”
并不是,孟微熹是正在以实用角度来分析。
皮肤底子很好,白皙,透出健康的红润,没有痘印,肤质细腻,保养到位,脸上的肉不多不少,不会过分瘦削不会过分肥胖,当模特不行,但是当演员足够。骨相好轮廓佳,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没有硬伤,捏一下,是天生脸,没有动过刀子,嘴唇有些薄,颜色有点淡了,这方面可以通过唇妆改变,眉毛有很好的修饰过,稍微带点没洗干净的画眉痕迹,眉的弧度恰到好处,不会太过锋锐又不会过分柔和纤细。眼睛是狗狗眼,双眼皮叠起,但是又带点丹凤眼的味道,眼角微微下撇,笑起来显得温柔又惹人怜爱,不笑的时候十分清正平和,总体来说是非常讨人喜欢的长相。
孟微熹花了很久去观察这张脸,因为和自己的脸差距过大,所以他就像审视别人的脸一样,并没有违和。
“嗯,很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以实事求是的角度在评价。
这张脸,单纯颜值来说,在美人遍地走的四华洲娱乐圈都算是出色的,只是大部分人第一眼看过去可能不会感到惊艳,因为这张脸并没有那么突出的特色。
但是他有个更好的优点,那就是越看越好看。有些人是长相普通,越看越耐看,而他则是长相好看,且越看越好看。
根据他多年看影视剧的经验,这张脸很上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也意味着,他在镜头下的发挥空间就多了。
黑猫也道:“好看,就是感觉没什么突出特点。”
孟微熹:“有突出特点的脸并不是百分百的好事。”
黑猫舔了舔嘴唇,奇道:“为什么?”
孟微熹:“有突出特点意味着人们对于他这个方向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观众更容易记住这个人,但是戏路会在无形中被限制住。”
例如,圆脸又小巧的女演员很容易演可爱的小女主,却无法演出妩媚成熟的御姐,反之也是一样的。
孟微熹看着镜中的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可塑性很强。”
这张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脸庞,好看但没有让人固定印象的突出特点的脸,通过妆造,他可以塑造的角色是无限的,除了少数类似年龄的限制之外,这就是一张适合饰演各类主流主角配角的脸。
黑猫也理解了他的意思说道:“确实,很适合戴上各种不同的面具。”
孟微熹轻轻勾起了嘴角,镜中的面容也笑得很从容,这也是个适合做细微动作,没有硬伤的脸,算是有一个良好的基础,他心情稍微变好了点。
还有剩下就是一种感觉,他阅片无数积累下的直觉,有些人就是天生一张配角的脸,而有些人天生是主角脸,并不是说多好看精致就能当主角,而是站在一群演员中心一眼就被人认出那是主角的那种气场。他认为这就是理想的男演员的脸。
因为哪怕演技和台词方面可以靠技术去努力和弥补,脸和身体天生这部分却是无法轻易改变的,至少现在他不需要担心这方面了。难怪他十八岁还未到就有公司与他签约。
他顺便洗了个澡,脱上衣的时候他意识到黑猫还在,他鬼使神差问了句:“喂,你是公的母的?”
黑猫提起爪子:“咳咳,性别对于神来说是没意义的。”
孟微熹:“那就是可公可母?”
黑猫一爪子撂过去:“快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不要这样敷衍的喊我!”
孟微熹抓住他:“什么?你还没有名字?”
黑猫前爪交叉抱胸:“当然,我们是千面之神分身一样的存在,但是把人格和记忆都剥离了,除了演戏和引导使徒相关的知识,我们都是空白的,刚诞生的独立的个体。”
孟微熹:“那你怎么不自己取一个?”
黑猫张牙舞爪:“这!这是使徒的工作!你敢乱起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微熹放下他:“好好,别傲娇,我想想——咪咪?”
黑猫:“滚!我走了!”
孟微熹握住他的尾巴被他扭头咬了一口,那触感竟然也完全真实。
“恩恩,改一个,就叫夜光如何?”孟微熹伸出手指勾了一下黑猫脖子上的铃铛。
漆黑的身躯,就像那渊深夜色,金色的眼眸宛若天上混沌时的黄月,而那银铃就如同清明时洒下清冷的星光。
“哼,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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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夜光转过来,扬起了脑袋和胸膛,顺便补充道:“后面加个老师也行。”
孟微熹好笑地撸了下猫,钻到了水龙头下方。
洗澡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他发现这孩子竟然也有持续锻炼,身材很不错,腹肌和手臂肌肉线条很是完美。
越发觉得可惜了,所有基础条件都很完美,栽在了命运和这个倒霉任务上面。
他出来后换了身休闲的装束,顺便化个妆。
夜光:“你竟然会化妆?”
孟微熹:“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吗?”
夜光回顾了一下他的记忆:“你真的是什么都会一点。”
孟微熹一边涂防晒一边说:“没办法,都是迫于生计。”
他早期干过很多零碎的工,而在水木石,最不缺的就是影视行业相关的工作,其中就包括剧组的化妆师,之所以请他这么一个外行人去干这个工作,纯粹是因为便宜,而且方便,那个电影剧组快开工了,化妆师因为日程冲突临时决定不干了,他们随便拉了个人给其他配角化妆,他就只能临时学了赶鸭子上架。他是当时唯一肯在凌晨一两点爬起来给他们化妆的人,化着化着不知何时很多人都邀请他去化妆。那时他想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像一个很好用又不怕吃苦的牛马,说起来都是泪。
只不过。他在那边化妆化的基本上是大浓妆。这次他只是化了个淡妆,另外加重了防晒的措施。
发型是修整过的,他就不用去搞了,不愧是演员为目标的,平时的自身打理工作都很到位。
一切搞定后,他挎着自己的包撑着伞出门去了。
六月底,潼驿的天气已经开始烫起来了。
他第一站是去了超市,买了两瓶水和一些方便携带的零食。
夜光飘在他身边,孟微熹观察过店员和路人对他的反应,他出去后转头问他:“别人都看不见你吗?”
夜光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目前是看不见的,当然,我也可以变成实体,你给我买两根烤肠。我就变给你看。”
孟微熹很好奇于是就给他买了,结果他就真的捧着烤肠在他膝盖上啃了起来。
而旁边的小朋友路过,也会指着他说一句“看!猫咪!”
孟微熹抚摸着他背部的皮毛:“原来你变成实体之后就可以吃东西了。”
夜光细嚼慢咽:“没错。”
孟微熹:“那你会拉屎吗?”
夜光给了他一爪子:“你见过神拉屎吗?这是类似供品一样的东西!”
孟微熹:“哦。”
孟微熹也不是神学家,也没去深究为什么神享用了供品不拉屎的问题。
孟微熹一整天都在到处去找剧组,他用的是最蠢的方法,那就是逐个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空缺的角色可以演的。目前他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这十天他会将吃和睡以外的所有时间花在这上面,跑遍整个影视基地,每天起码有20个剧组在这里拍戏,他们每天都一个个问过来。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是跪下痛哭流涕卖惨也要求一个角色过来——他在心底暗下了悲壮的觉悟。
别人没了这个角色,还可以去找别的角色,没这个钱赚,还有别的赚钱的方法。他找不到能演的角色,他就要死啦。人命关天的事情尊严算个屁。
第一天,他还是抱着乐观的心情,顶着一张死皮赖脸,挥洒着在生死线徜徉的汗水。
然而,跑了七天,将自己跑瘦了四斤的孟微熹坐在街边怀疑人生。
刚到水木石身无分文,还背了一身债的赵曦那个时候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啊啊啊啊啊——!”
孟微熹嚎了一嗓子,无视了周边人惊异的目光,他睁着眼睛低头反复念叨着,“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能不能天上掉下一个角色,刚好砸到他头上?
4. 钻石蛋
“什么?!今天是开机仪式!他说不来就不来了?!”年轻的导演来回踱步,怒斥电话里的人。
大肚子的副导演在旁边疯狂擦汗:“……”
“违约金?!谁踏马稀罕那点违约金?你让他给我立马过来!”段乘焕气急败坏地高声道。
滴滴———
段乘焕匪夷所思地盯着挂断的电话,重复打了十几个回去,都是无人接听。
他登时心里万马奔腾。
副导演兼他好友兼同学王戈赶紧迅速捉住了他的手臂,他那手机才没有碎在地上。
几个演员、导演、编剧等皆是面面相觑。
段乘焕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过了好久才说:“开机仪式先停一停。今天开始招人吧。”
王戈继续擦汗:“……招……男主角?”
就没见过哪个剧组开机仪式招男主角的。
段乘焕手按在桌上,手指烦躁的不停的点着:“这部戏是女主戏,两个男主其实是主要男配角,写就写主要男配吧。放出去招人,这样可能来的多一点。”
这部戏的主要角色都是他从各大院校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可现在影视棚和摄影地都已经租下来了,他真的已经没时间去各个院校再筛人了。而且他真的不一定能找出比那个男的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人了。直到今天才发现,这家伙就有最大缺点,那就是人品不行。
段乘焕气过一阵之后,又觉得庆幸,这样的演员怎么可能把他的这个角色演好呢?不要也罢,违约金虽然不多,好歹也能挤出一点经费。
只是,当通告发出去之后,来的那些人,让他太阳穴又突突跳起了。
“这样你衣服穿的进去吗?”
“你跟纸一样,都快被风吹跑了,回去多吃点饭!”
“你演技烂成这样也就只能去演一些炮灰,这个角色是男主级别的!”
“你是不是公鸭嗓啊?”
“……可以了,你回去吧。”
“行,简历不用提交了,请自便。”
下午,把又一个歪瓜裂枣送出去之后,段乘焕扶额,撑在桌子上,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能想到来的会是哪群人,但没想到这是适配度和演技之前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是能看的。
王戈嘶了一口气:“不如降低一下标准?我看刚刚有几个年轻人,他们看起来还行。”
段乘焕拼命摆手:“不行不行,全都不行,角色脸根本贴不上,让他们来也还不如我自己上,我的天呐,偌大个影视城,竟然没有一个特约长的稍微正常点的。”
王戈呵呵:“您这标准也颇高啊。”
段乘焕怒而拍手:“我这也叫高?你刚刚也看见了,来的都是群什么人!我们是招男主角!不是龙套炮灰!”
王戈心腹诽: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招来的,可不就只有炮灰么?
旁边女主的饰演者木丁香看了他一眼,微妙地挑眉,被这样的导演选中的他们应该也算挺有骄傲资本的吧?
不过这个时间点,在这种地方招人,也不太能招到合适的。稍微有点作品的配角演员都不会在这里找戏接。
这里面也就王戈能在这火气里和段乘焕说得上话。
王戈:“那要是写招男主,来的人就更少了。”
大部分剧组男女主都是内定或者个别邀请的,哪有放出来招的。
段乘焕:“所以我让你写主要男配嘛!他们都把主要男配当什么了?浪费时间!”
王戈:“那外面还有一队排着呢?”
段乘焕:“下一个先进来,你让个人去外面挑一遍,一眼看过去就不行的,直接劝走,这样好歹节省一点时间。”
王戈:“行吧。”
他怀疑今天如果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他应该会呆在这边挑人直到选中为止,这家伙就是这样执着的人。
潼驿的热度让大部分人都受不了,所以他们租了个小钢架雨棚,下了门帘。
这时候,一个人掀起帘子进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略带喘息的清爽嗓音:“你好,我听说这边剧组招主要男配角。”
如同一颗碳酸冰球扔进了火锅里。
见到那人,想要往外走的王戈止住了脚步,他一转头,果然看见眼睛微微睁大起身来的段乘焕。
***
夜光摊在他膝盖上,展露肚皮,伸出爪子拍打着孟微熹的脸:“你有功夫在这里哭丧,不如站起来再多跑几家?”
孟微熹一脸死相机械地刷着群:“招配角的基本上没有,要么就只招女配角,难不成我现在去变个性?”
更离谱是特约演员都少的可怜,而且他作为保底去面了几个,结果竟然得到了“你还得减一些”“你太高了”的评价,被婉辞了。
这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这身材,一八五的身高,竟然被说胖了一些?高了一些?
虽然他知道近些年古装戏的风气不太好,说是古装上镜胖三斤,无论男女演员都趋向瘦骨如柴,可是病态的瘦他在屏幕上见了太多,反而看着像是癌症患者,很为其担忧生命健康,半分美观皆无,没想到现状就是这样。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下下策是不是能成了。
只不过,孟微熹还是原来那个影评公敌,与其寻找自己的问题,他选择抨击那些选人的导演:“纯粹眼瞎,这样的好苗子,竟然不要,拍的戏肯定也跟病秧子一样,祝糊穿地心。”
突然间,他刷到了一条新的公布通告。
古装网剧《螭龙传》剧组:
剧情梗概:………
演员招募:在潼驿影视城公开招聘一名主要男配角。
现场面试+试镜,地址:XXXXXX,时间:全天(直至下午下班时间)
要求:男,20-30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以上,形象好,肯吃苦,行程空。
………
孟微熹赶紧放下手中水。
这条件,虽然年龄还差几岁,但想必是能宽容一下子的,他的模样演二十岁的人也没问题。
这条件限制实在宽松,可见是紧急招人,是哪个演员有急事退出了,刚好空出这个位置。
他开始跑了——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天上真掉馅饼了,只希望别让别人捡走才好!
他到的时候,遮阳棚子外面果然排起了长队。
影视城并不缺渴望机会的群演和龙套人员。能尝试的他们当然都会来试一试。
孟微熹粗略地扫了一眼,略微安下了心,起码从面相上来看,没有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优秀的。
只不过他不清楚这个剧组的选人标准是什么,通告给的角色信息太少了,所以排着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只剩三天了,三天后他要是再敲定不下角色,他就要挂了,真不开玩笑。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了。
孟微熹对着夜光小声说道:“你说我哪个角度哭起来最能激起人同情心?”
他已经在想怎样扒裤腿会显得好看一些,用怎样的力度不会把人裤子给扯下来。
夜光对着他活灵活现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其他分身有没有接到过这么窝囊的搭档,前几天“死也不当演员”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终于前面的人排完了。
孟微熹已经快被外面的太阳晒晕过去了——哪怕他带着伞。
他撩帘子一进去,稳了稳声音尽量显得从容一些:“你好,我听说这边剧组招主要男配角。”
然后他瞧见了一个帅哥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他看愣住了。
孟微熹不确定地扫了一圈,但是从这些人的位置关系来看,那个原本坐在中间的看起来三十岁都不到的青年人应该就是导演。
根据他对导演的刻板印象,这位导演长得也太帅,太年轻了,他设想的大叔和老头没有出现,见他们都盯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我叫孟微熹,我是来面试的。”
他心里也像捅了几个窟窿似的,没底,但至少他不能在面试现场表现出来。
离他最近的胖男人最先反应过来扯椅子:“好的好的,来来来,坐这边!”
年轻导演眼睛一直盯着他,从上至下扫了好几遍,眼睛像在放饿狼之光。
孟微熹突然有些背脊发凉,他应该不会是进入什么黑心剧组了吧?
但他知道在这个国家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至少能进影视城拍戏的剧组都是经过资格审查的。
他在椅子上端坐好,把腰背挺直了,正视着导演。
段乘焕敲了敲桌子,开口问:“你几岁了?”
孟微熹:“......17周岁。”
段乘焕看不出情绪:“有点小啊?”
孟微熹立刻道:“刚高考完,有充足的空余时间。和府棠娱乐公司签约。”
这是夜光告诉他的,虽然那一对离婚的父母不怎么管他,但是在他签约的时候,他父亲母亲还是来了娱乐公司一趟,履行了监护人的职责,做出了保证。
段乘焕:“行,年龄不是问题。”
孟微熹略微松了口气。
段乘焕:“有演戏经验吗?”
???这么快?
原本他预料中还得多问几个问题再进入这个部分的。
孟微熹脑袋一空。
如果是原主的话,那么他应该能够很自信地说出答案。
可是鸠占鹊巢的孟微熹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我是表演专业艺考生,在影视城有过几次群演和龙套的经验。”
他不能定性的说自己能演好,因为那样子会拔高导演对自己评价的标准。但也不能表现出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那样会让导演先入为主,所以他给出了尽量模糊的客观信息,还是让导演自己来判断吧。
原主确实寒暑假来影视城演过几次,他没有撒谎。
段乘焕:“那这么说你高考和艺考都已经考完了?考的是哪个学校?”
孟微熹:“东南华洲影视大学。”
专业是对的。其实还考过其他的院校,他只说了自己的第一志愿目标院校。原主不明确,其实他赵曦虽然在不少剧组打过工,但是他本人没有半点演戏的经验,完全没有。
管他呢,先哄骗一下,混进去再说。
与平静的话语相比,衣服之下,背上的汗水如同小蛇蜿蜒爬行。
段乘焕:“嗯,好,马上就要进入高校学习了。我觉得你的形象非常适合这个角色的要求,身高年龄也都符合,接下来你来试着演一个片段,这个片段也是需要保密的。”
不过,就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网剧剧组,就算泄露出去估计也没多少人看,他只是随口一提。
目前这个孟微熹是唯一一个他认为可以进入到试镜这个步骤的人选。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认了,这个角色非要这个人演不可,单凭这张脸,他比他之前选的那个傻逼还要合适,错过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等到下一个了,而且听声音,声线是不错的,普通话也标准。
现在就看演技了,他已经打算稍微降低一些标准,一个快要入科班的学生,就算演技稍微生涩一些,也没有大的关系,他可以在拍戏的时候教他。
嗯,就算是木讷面瘫一些,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段乘焕几乎是拿着最低的标准来看待这枚金蛋了,眼中充满了灼热的期待。
而那边,孟微熹感觉自己的冷汗快流成瀑布了。
完球,他压根完全没考虑过试镜。
那边,夜光在他耳边说风凉话:“通过这个试镜你就拿到这个角色了!加油啊!”
他一个从来没有演过戏的人来演戏,比起死亡,先降临的可能是社死。
演戏该怎么演啊?
在拿到这个角色之前他考虑的只是如何得到这个机会,然而试镜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压根不知道怎么演戏,这是他的专业范畴之外的东西。
夜光似乎听到了他的心里话,搭在他肩头说:“其实演戏很简单的,先去理解角色,然后戴上属于这个角色的面具,成为这个角色,按照这个角色的方式去行动去说话。”
如果听了他这几句话就能学会演戏,猪都能上树了。
孟微熹心道:横竖都是死,硬着头皮上吧。
他接过段乘焕递给他的一张纸,只有简短的十几行剧本片段。
拿到台词之后,孟微熹就聚精会神地集中在上面了。
段乘焕转过头对戴着鸭舌帽的女演员说:“丁香,你去和他对一下戏吧,这里是你们俩的戏份。”
木丁香点点头,摘下帽子走过去:“好。”
王戈指着旁边的四方木桌:“就用这个演吧。”
孟微熹扫下来一遍,两遍,三遍,闭着眼睛背了一下台词。
他发现这个片段其实挑的很好,台词难度不高,好记,但是对于演技的要求比较高,不需要台词的部分,都用演员的演技来表现,尤其是动作细节和表情。
但是,作为台本,对于这些细节并没有具体到每个动作,而是用情绪用词来表达了。
怎么将情绪用演技展现出来,就是演员自己的事情了,如果是正常拍戏,导演可能会告诉演员怎么演,但这是试镜,他需要自己思考。当然,哪怕是正常拍戏,导演也不可能说得那么详细,不可能手把手教。
孟微熹那一瞬间闪过了过去自己说出来的对于演员演技苛刻的评价,现在全部化为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他欲哭无泪,演戏很难,真的很难,他演不来啊。
然而不演,他就会死!
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全放在琢磨角色上去了。
他看了几分钟后问导演:“这个人他小的时候是不是和这位女主角——云梨在一起相处过?”
段乘焕:“是的,女主捡到了他,两人一起长大,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微熹:“我想把握他们之间的分寸。”
段乘焕目光轻闪:“哦?”
孟微熹眼睛还是没有从剧本上移开:“他们是要一起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女主想要他的帮助,所以要求他为自己做事情,而他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那么他是爱上了女主,还是作为一个谋士,为自己君主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旁边的编剧,一位穿着白色短袖上衣和牛仔长裤的马尾辫女性开口了:“是后面这个。”
孟微熹轻轻点头:“好的,谢谢。”
段乘焕和编剧何文珠对视一眼,眼镜片下方她的眼神中映出和他一样的异彩。
十几分钟过后,孟微熹点头说:“我准备好了。”
段乘焕问道:“这样可以了吗?不需要多几分钟?”
那边同样在记台词的木丁香也露出诧异的眼神,她比他要熟悉这个剧本,经历过剧本围读,自己回去也有记背。虽然就这么点台词,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出错。
段乘焕:“好,别紧张,有几次出错都可以重来,展现出你本来的演技就好。”
孟微熹微微一笑。
有什么比演技为零的人演戏更可怕的呢?希望不要将他们吓死才好。
王戈那边叫摄影老师端起了相机:“记录一下试镜片段啊。”
怎么还要录像啊?
孟微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看的,看了会想当场撞死。
一张桌子,两边两个长靠背椅子,两人分坐两侧。
段乘焕一声:“开始。”
周遭陷入了寂静,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在棚子外头,内部只剩下大风扇的白噪音。
孟微熹的背脊挺直,双手安放在膝盖上,沉眸低垂视线,放在桌面上。
片刻后,他抬起了一只右手,而另一只左手则是掌心往上,轻轻虚托在手臂下端,接近手肘靠近桌子边缘的地方。
段乘焕心念一动,看出来,那是在托宽袍袖的动作。那种作为古代文人正装时会穿的宽大衣袍的袍袖。
然而,他们并没有穿戏服。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眼神再次变化了。
孟微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叠起,其余指微微打开,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先是放在右侧,双指距离微微打开一点。
那是拈起棋子的动作。
这一场戏,他们开始是在下棋。
然而他们并没有提供棋子这个道具,所以,他用无实物表演的方式演了出来。
段乘焕没想过他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截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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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台词的时候,想的是,即便不需要下棋的动作,台词也是可以展开的。
剧本里面也只有半句“他们正在下棋。”
段乘焕脑中突然掠过他开始动作之前,盯着桌面的眼神,那眼神是有轻轻的扫视的动作的,那不是思考,而是在观察棋局。
而现在一旦他拈起“棋子”——
孟微熹抬手向前,双指轻轻点下,指尖并没有落在桌面上,而是空出了微小的距离,那一颗棋子的厚度。
哒——
明明没有实物。
他们却仿佛听见了轻轻的,力度不大的落子的声音。
落下了棋子之后,指头的移动也有微弱的变化,放下棋子的细微的动作变化,指尖的距离也有缩小,重新叠在一起,然后收拳,收手臂,左手也跟着一起回来。
动作节奏不紧不慢,但是在每一部分都有细微的差别,拈子之前是稍稍缓慢的,然而落子却是干脆利落的,而且手指尖到手臂沉稳没有半分抖动。
无论是下棋的动作还是收回的姿态都是优雅又美观,展现出文人的风雅气质。
端坐的姿态也丝毫不失礼数,面无表情,但是落子时眼睛极小地睫毛的垂落的弧度,让他瞳孔折射的光线下降了半分,体现出了深沉,这个过程,自始至终,他面部的其他部分都没有动。
心机深沉的棋士形象在眼前栩栩如生,而这异样的安静,让人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屏住了呼吸,投入了紧张。
木丁香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目标对准刚刚那棋子落的地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她灿然失笑,很快唇线收拢,赞叹道:“我输了,果然还是下不赢你啊。”
她脸上看不出一点败局的遗憾,反而笑容更深地用手掌撑着下巴,扬起脸:“你进宫一回不容易,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她非常完美地说出了台词,同时加入了自己的演技。
孟微熹双手抬起,四指并拢,右手贴在左手手背上,抬过胸前,轻轻向前,微低头,双手下压做礼,微微闭上的双眼,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
“太子妃的棋力精进了许多,或许不久之后便能战胜草民了,何况,若是草民故意输给了太子妃,太子妃才会不悦,不是吗?”
她嘴角弧度越发上扬:“嗯,还是你懂我。”
孟微熹行完礼之后收回手,背挺直,双眸直视眼前的人,刚刚的笑意仿若昙花一现,眉峰微微聚拢,明明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肃然的锋锐。
“太子妃,诏草民前来应该不止下棋吧?”
她笑容一点点收敛回去,她缓缓起身,右手撑在桌面上,她一步步走向孟微熹身边,指尖划过他座椅的扶手,到椅背轮廓,往上。
她的视线从孟微熹身上移向他背对方向的远方,她发出声音:“白检,你知道我进宫的目的。”
孟微熹低下头,视线下移,没有回答,右手却握紧了左手的四指。
“这话,我只能跟你说。我起初确实只想着安定过日子,可是当我将权利握在手里了,我发现我能做到很多事情。现在局势变了。那是不配其位的皇帝,他的儿子,是个混人,假若天下再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会出现更多个曾经的你,曾经的.....我——你懂吗?”
孟微熹沉默了两秒,张开嘴:“草民明白太子妃的意思。”
她转过身,在他身后轻轻弯下腰,凑在他耳边低语一般:“我需要你帮我,你会帮我吗?”
孟微熹把手轻轻放在桌面上,轻声道:“草民知道太子妃要做的事情了。”
他微微停顿,起身,转身,看入她的眼,大动作再次行礼,这次更加正式,弓腰,行完礼,他直接跪在地上,行跪拜礼,声音掷地:“臣,愿为太子妃献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她缓缓蹲下,握住他手臂,将他轻轻搀扶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抿嘴,动容地道:“好,好好......我也愿将我的运交托在你手上。”
她握住他手臂的力度渐渐收紧。
孟微熹看着她的眼神同样眼神坚定不移,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滚烫炽热。
野心和壮志在两人之间传递。
到这里,片段剧本就截止了,真的是很短的剧本,而且女主角台词要远多于他。
但是那一刻,没有任何人叫停。
风扇的噪音掩盖了所有人屏住呼吸的静谧以及那无形流动的热潮。
出于角度原因,孟微熹看不到其他人的模样。
这时木丁香收回了手,笑容恢复了平常的轻松,她道:“结束了吧。”
孟微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撑着的肩膀和腰部几乎瞬间塌陷了下去,他抬了抬肩膀,对木丁香说了声谢谢,转向导演的方向。
他立正站好的姿态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学生,他瞅了眼导演。
却发现导演皱着眉头托着下巴看着他。
孟微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一口气还是咽不下去,他第一次演戏,演得有多烂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这关乎的是他自己性命啊。
只希望不要烂到导演直接否决掉他,他可以慢慢进组学习的!
他已经尝试酝酿眼泪了,将回忆里犄角旮旯的悲惨事情都掏出来回顾一遍。
等会好尝试用眼泪攻势攻略导演,怎么表演他也想好了,不能太假太夸张,应该要适当地表现出受挫,但是忍不住泪水的模样。
段乘焕憋了好久,才冒出几个字:“行,就这样,让其他人都回去吧,试镜不继续了。”
孟微熹:“导演…那我…”
段乘焕抓了抓头:“哦,谁给他一个表,填一下个人信息,签合同的事情之后去他经纪公司再慢慢谈,剧本,剧本有没有....”
旁边的编剧何文珠赶紧将自己手中的复印本交给他,段乘焕直接给了孟微熹:“这几天熟悉一下剧本,正式开机也不久了,之后过几天我们补一个开机仪式,可能你的戏份前期会稍微少一点,然后明天我们这边去你们公司谈合同,但是你要保证不在开拍之后走人。”
孟微熹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傻了:“.....这是说,我接到这个角色了?”
木丁香拍拍他:“是啊!”
段乘焕:“你是不是第一次接到角色啊?这个傻样,跟刚刚演戏.....
“咳。”王戈打断他,凑过来:“来来来,我们加个心语的朋友,还有群,我拉你进来。”
孟微熹赶紧照做了,他余光略微瞄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的模样。
耳边的声音这才渐渐响起,是周围工作人员和演员的鼓掌声。
编剧何文珠说:“段导,恭喜啊,终于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段乘焕手指蹭了蹭鼻子:“嗯,忙了一天才找到,也很辛苦了。”
摄影师对他笑道:“要不要来看看试镜的录像?”
段乘焕走过去:“我再看看。”
孟微熹本想摇头,但是不知为何,脑子想的和身体做的不一致,他也凑了过去,看到了自己的表现。
他看到底,是觉得单论演技,自己刚刚的表现只是平平无奇,只能说寻常,但是好歹没有出错,而且因为位置原因,模糊了面部表情的细节,从录下来的镜头里看不到太多。
而木丁香的演技就很游刃有余了,感觉像是科班出身,完美展现出了这个女主角的魅力,倒是令他惊喜了一番。
他盯着镜头喃喃道:“走位.....”
因为刚刚是试镜,摄像机也没有跟随移动,只是在旁边定点拍了,都没考虑到摄像机位,走位、镜头构图、光影那都是一塌糊涂,虽然好歹没有出镜。
将这些记在脑袋里,他想,假如,一开始就设计好分镜,导演告知他走位的细节,摄像机跟随人物而动,那拍出来的画面应该更像样一些。
而且穿着现代服拍古装戏,总让人有些代入不进去,看着很尴尬,像在观众席观看学校舞台剧排练,黑历史无疑了。
不过,导演给了他这个角色也就说明,他承认了他的演技,可以出演了,他暂时活了下来,这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他全然没看见段乘焕的眼神。
那是发现钻石蛋的眼神。
5. 踏入火坑
晚,段乘焕把平板架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看着下午那个录像,他边看边在手机里和他们聊天。
【段乘焕】:我还是不能相信,这小孩以前真的就演过龙套?
【王戈】: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段乘焕】:@何文珠你觉得呢?这小子贴不贴?
【何文珠】:没人觉得不贴,下午不是一致通过的吗?
【段乘焕】:世上还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要男演员就给我送一个这么好的?
【王戈】:你把那小子的试镜视频要走了,是不是现在还在看?
【段乘焕】:对啊
【何文珠】:我是觉得他对于角色的理解挺到位的,他也没看全部剧本,就只拿到了那一段,他问的那些问题,之前就没人问过。
【段乘焕】: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的台词记得也很快,我原本是觉得他没经验,打算让他把剧本放在桌子上,记不住的时候可以瞄两眼的,结果他直接背下来了!
【王戈】:段导啊,你是真喜欢他那张脸,要求降得这么快,也没见你之前给别人这样偷看台词的机会啊
岂止没有,他还骂得很直白,说什么:连台词都背不下来还当什么演员?!
【段乘焕】:那我也是看人下菜的好不好?好歹是个十几岁的学生啊,不过你说这孩子,明明没学过礼仪,这姿势和身体怎么摆得像模像样的?眼神里有戏,稍微带点口音,但台词也很不错,普通话标准的,而且台词背的这么快。
【王戈】:你想夸就直接夸,他这声量还有台词的节奏,肢体动作的把控已经吊打娱乐圈大部分新人演员,而且第一次和人对戏也不怯场,他声音明显是有顾及周围观众,吊杆话筒都没举,收声都很清晰,还有他的走位虽然偏了一点,竟然也在顾及摄像机的位置,经验看上去已经足够老道了,真的难以想象他没正经拍过戏。
【段乘焕】:等会,我刚刚看到他的手部动作了,他这个是假设手在袖子里面才做的动作吧?他的小动作设计很多啊,但是都很有用,很有想法,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些然后演出来的?
【何文珠】:我也没想到下棋那段会演出来,而且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我不太懂演戏,演员都喜欢这样的吗?
【王戈】:没有经验的人基本上演不来这种,无实物表演很考验演员的想象力、细节的表现力、信念感,演员学生基本上都要练这种,这是基础是入门,但想要演得好,演的自然,很难,他完全没有新生感。
【段乘焕】:表情控制稍微有些收敛,如果不拍特写很难看得清楚,在现场看会比摄像机里面拍的清晰,因为我们距离很近,用在这里是恰到好处,我没看他演激烈的感情戏,希望他演的时候五官不要乱飞,其他都没毛病,按照他这个人设,大部分戏这样的都够用了,不会我再教。
【王戈】:这小子真的很上镜,定点镜头,他入镜的身材和脸都是实打实的出挑,就看定妆和戏服效果如何了。
【段乘焕】:我们那个化妆师的实力那绝对是不用操心的
【王戈】:唯一要操心的就是那孩子的片酬问题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穿得真还行,跑掉的那个不就是因为钱太少吗?
看到这条消息,段乘焕直抓头发。
【段乘焕】:那小子给我一份简历了,经验确实少,还未成年呢,签约没多久经纪人都没配给他,这个公司我也查了,中小公司,要求应该不会那么高的,我尽量给出符合他水准的条件吧。
为什么谈片酬这种事情也要他这个导演来呢?
那当然是因为他就是这部戏的制片人兼主要投资人,这部戏,他自己筹钱拍的。
话虽如此说,他真的没多少钱给他当片酬。
可是这人,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跑的!
***
孟微熹抱着剧本,脚步飘也似的回了住的宾馆,躺在沙发上,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接到了一个角色。
夜光抬了抬下巴:“我就说,很简单嘛!”
马后炮谁不会当!
他看起来不紧张那都是装的!
孟微熹戳着他脸颊:“时间停了没?”
夜光爪子一划:“喏。”
[剩余寿命:3天(已暂停)]
孟微熹吐了口气,夜光笑着说道:“接下来,只要你不被解约、违约或者主动解约、违约,因病换人之类的,那么这个倒计时直到这部剧确定播出或是不播出,都不会从新开始计时了。”
孟微熹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吊起来了,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你是说只要出现任何意外导致这戏拍不下去了,这个倒计时也会重新开始?!”
夜光摆了摆爪子:“那当然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的,别这么杞人忧天嘛!”
孟微熹感觉脑袋顶上悬着一柄摇摇欲坠的闸刀,哪怕他左右晃脑袋也逃不出死神之手。
孟微熹紧紧捏着手里的剧本,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躺在沙发上,边吃点东西填肚子边看剧本,剧本体量还是很大的,他花了三个小时才粗略看完。
看完后,他有些沉浸其中,回不过神。
夜光没有看剧本,而是等到他看完才问他:“剧本感觉怎么样?”
孟微熹斟酌了一下用词,刷地翻了一下剧本:“诈骗?”
夜光的金眸子里面露出疑惑:“那是什么?”
孟微熹只说:“好的意义上的。”
只是他眼中仍然藏着些许担忧,虽然他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剧本了,但是他认为优秀的剧本并不代表着这部剧一定能演好,一定能播出,一定能大火。这每一步都很关键,对于其他人来说不一定重要,对他来说可是关乎性命啊!
在接到角色之前,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接到一个角色,而接下了之后,这剧,他现在是非演不可了,毕竟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但是关于他要演的这部剧,他必须做好充分的了解。
客观条件无法改变,不可抗力的突发意外他无法预测,但是他必须为了自己的活命而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他看了下时间,先去洗了个澡,做了皮肤的管理,贴着面膜坐在了笔记本前面。
夜光看着他:“你这是干嘛?”
孟微熹叠着腿坐在沙发上敲键盘:“毕竟我以后都要靠这张脸活命了,我得维护一下。”
夜光用爪子拍剧本:“我是说你不开始背台词在那里玩电脑做什么?”
孟微熹:“台词很重要,我也一定要背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得查一点东西。”
夜光凑到了他旁边,看电脑屏幕:“查什么?”
孟微熹:“查剧组信息,导演履历。”
他在【蔷薇】上输入了这部剧的名称,又去影视城的心语公众账号上找了公布的剧组动态信息,最后得到的是导演副导演的名字,主演的名字,还有主演们的定妆照。
蔷薇上的剧组官方账号就发了两条,就这几天发的,一条是主演定妆照,顺便宣布准备开拍古装剧的消息,导演之类的主要人员,被编辑过,下了其中一位男配角的照片,就是他目前接到的这个角色,不过他看了剧本后发现,他这个角色戏份应该是接近男主的,也就是说这部剧有两个男主,一个女主,其中女主是一番,他们俩是二番位置;第二条是准备在潼驿影视城举行开机仪式的消息,也是被编辑过的,改了日期,下方就很只有机器人和工作人员、主演的捧场评论,一个路人都没有。
孟微熹不禁伸出手扶额,情况比他想象的还糟糕啊。
夜光歪脑袋:“你这是什么表情?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我看挺正常的啊?”
孟微熹勾手挠了挠它下巴:“这是原创剧本,没有原著ip打底,也没有贴合任何社会热点信息,意味着它没有任何粉丝基础,这剧的起点是零,没有丁点儿的讨论度。我看了一下其他信息,这部剧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导演本人制片、主投资者,也就是说,这是他本人一手包办拍的戏,而且我想钱应该也不多,不,应该是很少。然后就是这个导演的年纪还没到三十岁,他在搜索里面没有跳出任何个人简介信息,他之前应该没有任何作品,一个新人导演,打算用自己的钱,用原创剧本拍一部网剧......哈.....”
他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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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收回手,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是一发踩中了火坑。
他能想到的,就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导演本身是富二代,第一部剧就是用零用钱来尝试的,一种是这个导演是“赌.徒”,倾家荡产想要靠这部剧一发成名打出名气。无论哪种可能性,他们这些演员、剧组工作人员其实就是陪着他赌.博。
不过,看导演的态度应该也还算认真,是真的想拍这部戏的,而且孟微熹这边计时也已经暂停了,也就是说短期内,这部剧的拍摄应该不会告吹。至于能不能顺利播出那就很难说了,估计连宣传的钱都没有。
他个人更倾向于与第二种可能性,因为这个剧组一看就没钱,假如真是富二代,都来拍电视剧了,难道不会选择去买小说ip和请稍微有名气一点演员吗?剧本是无名的编剧原创的,他选的都是没有演戏经验的人,主演也是没有出演过任何戏的,看年龄,要么像他一样,直接面试挑的,要么就是去艺术高校找的。
孟微熹:“但是,女主的演技感觉很不错。”
起码他和她对戏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尴尬出戏,而且台词很流畅,念得很有气势,她那长段的台词,很少有新人能够带着这样饱满的感情一次性过,所以他才能顺着演下去。或许因为是新人演员,对于每一次演戏的认真和投入非比寻常。
这说明,导演是有挑选演员的眼光的,也是用心选人的。
而到他这里,他合理怀疑导演因为找不到人而降低了标准,只将眼睛放在了他的脸上,而宽容了他生涩的演技。这也算幸运吧。
顺便一提,他讨厌演员,特指大部分演技烂且不认真演戏的演员,但是他并不讨厌演技过关且认真对待演戏的演员。
夜光:“你的演技也很不错啊。”
孟微熹:“恩恩。”
夜光总感觉被敷衍了,他可是难得认真在夸人,他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孟微熹又找了一圈,发现这个导演真的就是白手起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召集这么多人组成一个剧组来拍戏。
他现在要头疼的并不是片酬问题,他早就做好了贴钱拍戏的准备,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钱,而是拍戏的机会,问题在于,他签约的这个公司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止查了螭龙传这个剧组的信息,还有孟微熹本人所在的府棠娱乐这个公司的情况,这个公司原本是发展偶像、音乐、歌手、综艺的公司,后来法定代表人换人了,换了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那么这情况,这家伙应该是个空降兵,往上一查,果然和上头收购这个小娱乐公司的大公司的老总是同姓,一搜,个人简介里面也有亲子关系现实。
孟微熹问过夜光,他是高考前签约的,而这个公司的影视部门创立也就在几个月前,所以,他目前连个经纪人、助理都没有,是直接被老板本人挖过去的,联系人里面也只有老板本人的号。
他不清楚这个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他已经和导演约好明天去他们公司谈签约的事情了,无论这部戏的情况如何,他都需要这部戏,即便播不出来,半途而废,他也能至少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为此无论这戏是否真的适合,他必须得和剧组、导演站在同一个战线,他得想办法向老板推这部剧,然后说服他让自己出演。假如这件事不是老板亲自看的,那么就说服负责这块的人。
孟微熹问夜光:“竺之俊这人,也就是我现在的老板,他人怎么样?”
夜光:“在他的记忆里,是个很不错的人,态度和善,而且对他赞赏有加,但是自从把人挖过来之后,他基本上就没见过了,因为要忙学习。”
孟微熹:“所以就是晾着,没给资源也没给经纪人?”
夜光迈着步子在他身边晃悠:“公司总不可能只管你一个人吧?”
孟微熹:“算了,明天亲眼见一下就知道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剧组的信息,就去琢磨剧本了,第二次读他放慢了速度,在上面用彩笔涂出自己部分的台词和场景信息,顺便用水笔在旁边写了一些问题。
夜光看着他聚精会神地看剧本也没有打扰,趴在旁边盯着他。
他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6. 银星草莓
孟微熹起了个早,坐车去高铁站前往在沪上的府棠公司,潼驿影视城的位置很偏僻,他记得三年前开通了直通东边几个大城市的高铁路线,三年后已经建成,所以给他节省了很多时间,不然他这过去一趟非得花上半天。
他到府棠公司的时候,大致快十点了,他们约的十一点,所以还有一段时间空余。
孟微熹站在这个大楼前面,作为一个小公司,这办公大楼的体面程度真是超乎他想象,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几乎是中大型公司的水准了,真怀疑他们现在的业务利润收入能不能承担这幢楼的日常运行。
孟微熹想起他翻到的府棠公司过去的简历,失笑喃喃着迈了进去:“祖上富过,难怪。”
倒不是说空降兵的祖上,而是府棠公司被收购之前有过几个响当当的名字,在几十年前好歹也是出产过众多明星歌手和综艺的公司,只不过后来世事变迁,瘦死的骆驼改了名换了主,目前看来仍是没有走上上坡路。
他向前台接待人员说了自己的名字,对方查到自己的信息后就放行了,他也带着公司通行卡,坐电梯一路向上。
公司中来来往往有许多人,他们都专心工作,行动利落,看不出什么疲惫或者麻木。
夜光兜了一圈陪着他上了电梯,蹲在他肩头道:“这公司环境挺不错的。”
孟微熹靠在电梯一侧,扯了扯嘴角轻声道:“看得出来不忙。”
如果忙起来就不是那般人模人样了。
他查了得知,目前这个公司有两三个三四线的歌手,稍微有点名气的综艺节目,还有十七八线的小偶像,但是能称得上扛鼎的艺人,基本没有,整体情况不温不火,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公司目前应该还在烧钱阶段,工作不忙,职员不是很多,所以才能保证福利和空闲。
他坐的电梯直上七层,这里是练习室以及接待室。他一进去就能看到走廊上来往的练习生、歌手等。
孟微熹找到了接待室,他跟老板和导演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谈合同的事情。
但是目前两方都没来,于是他没进去坐下而是到处转悠。
舞蹈练习室和歌唱练习室外墙都是透明的,有百叶窗帘半遮半掩。
练习生们要么在看视频要么在练习舞蹈,哪怕要做表情,镜面上映出的他们的脸仍然绷得很紧,而出道遥遥无期。
孟微熹对于偶像没兴趣,而且他也不觉得在国内这么个环境下做偶像团体有什么前途,国内并不适合唱跳偶像的生长,即便有幸运爆火的,终究也是上综艺或者演戏。
他走着走着听到了一段电子琴声。
这边的音乐练习室隔音效果应该不差,尤其是配备乐器的。
他循着声音过去,声音果然越来越清晰,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所以也没去在意。
他停在了3号乐器室门口,门没有关好留了一条缝隙。
他透过放下一半的百叶窗帘看见里头的人的小腿部分。
他站在那里,听着节奏感强劲的前奏结束,歌声开始了。
*蓦然回首*
*视线相接*
孟微熹本来过来是想提醒他们一下顺便关门的,结果这一句溢出来,他就挪不动步子了。
清爽的如同夏季溪涧的水花,带着微微的磁性,嗓音分外稳健有力。
*蝴蝶在胸中扑朔*
*我想我忘不了*
*暮色温柔的季节*
*也忘不了那一天*
*望入的你的那双眼*
欢快的节奏,柔和的歌词,但听上去不像是情歌,然而从那歌声中很好地传达出来的感情是,温柔的鼓励。
*那是我陷入幸福的瞬间*
*奔跑的你闪耀的眸光*
*路上相伴的是汗是泪还是笑*
*不要停下脚步跑至筋疲力竭*
*你想要的梦想和自由就在前方*
*只差一步之遥*
*无论多累多苦我都会与你相伴*
*为了追寻那初心的梦......*
*以及埋藏在心底滚烫的热望.....*
被追逐梦想的人所吸引,想要成为某个人的力量,支持着对方,陪伴着对方,鼓舞着对方。
旋律强劲明亮且朗朗上口,充满坚强的力量、充盈的生机和希望,对于身处绝境困境的人如果听到这首歌,或许会获得些许希望和安慰。
事实就是孟微熹初次听见,都忍不住为之驻足。
夜光:“嗯?你喜欢听歌?”
孟微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门口的座椅上悄悄坐下。
那是一个偏中性的女声,唱功很好,纯净的人声,嗓音独特辨识度极高,情绪感染力尤为出众,他自己初次听这歌都能被歌声鼓舞起来,似乎能听见歌手微笑着唱歌的模样,游刃有余又潇洒轻松的腔调,似乎不是在抓紧练习,而是在开心地玩耍,像是一个职业歌手在KTV随意嗨歌的感觉。
孟微熹闭上眼睛,他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歌。
曲子一终止,他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
这回的女声又有点偏成熟的感觉,但只是音色,果然来开门的女子年纪并不大。
看到孟微熹的一瞬间,她的眼神先闪躲了一下,然后问:“你好?”
半长的直发披散在肩头,那是一张清丽素洁的脸庞,看不出来化妆了,有点上世纪末那个时代的美人相,柔和的脸庞轮廓,有一种自然不加雕饰的美感。
孟微熹礼貌地微笑道:“我叫孟微熹,是新人演员,你们刚刚门开着,所以声音有点透出来了,我听到了,我觉得很好听,我在这边等人,我能进去听你们练习吗?我会安静不打扰你们的。”
年轻的女子露出惊诧的表情望向后方。
那个站在电子琴后面的男子对他们笑道:“行啊,进来吧!”
女子的表情很快变成惊喜,她引着他进去边说:“我们也是新签约的歌手组合。”
她站在男子身边,他们俩差不多大,男俊女靓,看起来竟然十分登对。
她抿嘴笑起来的模样也十分亲和,她和男子对视了一眼,有些生涩地不齐声地道:“我们是银星草莓。”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报出组合名,彼此都看着对方略微尴尬地笑了,充满了青涩气息,这个组合名称也很可爱。
女子笑着指自己,之后是身边的搭档:“我是银星,夏冰泉,他是草莓,周滔。”
孟微熹找了个位置坐下,问:“你们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吗?”
夏冰泉手握着话筒,垂在身侧,捻着发丝道:“在老板和声乐老师面前表演过,其他的没有,老板说要等到我们正式出道才能公演。”
看起来确实就是没有太多人前表演经验的,凑近了仔细看,两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四左右。
孟微熹扬起嘴角,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很好听的歌,唱得也棒极了,我没听过以前,是原创还是翻唱的?”他也没听过这三年的歌曲。
夏冰泉和周滔脸上也忍不住泛出喜色,简单直白又诚恳的夸赞,怎么会不悦耳呢?
夏冰泉双手握住话筒,往上提了提,她道:“这是我们原创的歌曲。”
周滔手指拨弄了几下琴键,语气中也隐隐透露着自豪:“你能喜欢就最好不过了。”
“厉害。”孟微熹托着下巴,说道:“别在意我,你们继续练习。”
夜光在练习室内盘旋了一圈,兴致缺缺地落在孟微熹身边:“不如去看舞台剧的排练,你这么喜欢听歌?”
孟微熹眯着眼睛盯着他们:“好听的歌,谁不喜欢?”
有了一个观众,夏冰泉的发挥反而更好了,虽然她一直躲避着视线不与孟微熹对视,但是她的台风很好,气质温和优雅,嗓子也不会因为有人看着变紧。
一个天生的歌手,一个才华横溢作曲家兼乐手,并且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竺之俊(老板)】:来了?
不知不觉到了约定的时间,孟微熹笑着起身和两人道别。
他扬了扬手机:“加个心语的好友?”
周滔看玩笑一般地道:“你这算是我们的头号粉丝了吗?”
孟微熹挑眉道:“老板怎么说?”
夏冰泉一边扫他的码一边道:“我们俩在KTV遇见的,我一个人在唱歌,但那个包厢隔音很差,声音都跑外面去了,周滔就跑进来找我,让我唱他写的歌,然后我们俩练了一两个月头脑一热就跑去各家娱乐公司,结果只有老板收了我们。”
孟微熹将两人顺利加入联系人,心情很不错:“老板好眼光,那么我就是第二号粉丝了。”
他离开前对他们说:“你们一定会火的,到时候你们的专辑,电子或者实体,我都会买的,加油!”
夏冰泉:“也祝你一部戏爆红!”
周滔:“下次来公司的时候一起去吃一顿!”
孟微熹比着OK的手势离开。
夜光狐疑地在一旁瞄着他:“所以呢?这是在做什么?”
孟微熹脚步轻松:“就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而且多交一个朋友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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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工作时期养成的习惯,看不惯的都要捏着鼻子喊兄弟,看得惯的更要上去交往一下,至于后果如何,反正搭话又不违法,水木石是个比想象中更注重人脉的城市,娱乐圈更是,他的工作机会几乎都来自于天南地北各行各业的朋友,现在只是萍水相逢,谁知道以后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
相识于微末和雪中送炭的朋友总比锦上添花的朋友更珍贵,没有预言能力当然不知道谁会发迹,但是广撒网总是多多益善。
夜光撇嘴说风凉话:“等你能活下去再说以后的事情吧!”
孟微熹笑容不改,脚底生风,希望这个老板不是个太介意员工迟到的主。
等他开了接待室的门,段导演和副导演已经坐在那里了,那么对面那个男人大概就是他的老板了,三十岁,果然年轻,短发的型做得也很干净,而且长相出众,属于放娱乐圈都比较能打的那一种类型。
孟微熹略微扫了他一眼,很好,没生气,起码脸上看着不像。
竺之俊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他左手边那张小沙发,孟微熹赶紧过去了。
孟微熹看见竺之俊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挎着包,戴着透明框的眼镜,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白白的脸蛋,中等身材,一看就像是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如果不出意外,那应该就是他的经纪人了。
竺之俊果然指着他说:“秋良,你的经纪人兼助理,当过几个大明星的助理,有什么事情可以请他帮你。”
孟微熹和秋良笑着互相点了点头,秋良笑起来有些憨。
孟微熹心里暗道不妙,当过几个大明星的助理,为什么偏偏要跑他们这个公司?给他一个没前途的新人当经纪人?
竺之俊瞥了眼段乘焕,眼神里似乎写满了耐人寻味,也难怪,这个导演,比他还要年轻。
他转头却对孟微熹说:“我本来想等给你安排了经纪人,再让他帮你去接戏,没想到你考试考完没几天竟然能自己接到戏,也太迅速了。”
孟微熹听出他话语中的夸奖意思,笑道:“毕竟我不想这个假期白白度过嘛,而且也是运气好,才碰上了这个角色。”
竺之俊点点头,段乘焕趁机提出:“孟同学很适合我们这部戏的男主角。”
好嘛,招人的时候说是男配角,谈合同的时候说是男主角,这个导演也是会挑话。
竺之俊伸出手:“有角色信息吗?或者直接给我剧本梗概也行,我看一下。”
孟微熹刚想掏剧本,段乘焕比他还快:“给,前几页就是剧情梗概。”
孟微熹差点忘了,这个导演才是最需要他的那个。
另一方面,他对这位年轻老板稍微改观了,他处事竟然是直入正题的风格,而且确实有对他的工作负责,没有因为他是新人演员就直接敷衍或者让这个新招来的经纪人来办这事儿,不过这个老板有没有看戏的眼光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看他相中歌手和演员的眼光,应该不错......的吧?
竺之俊坐在那里静静地翻看剧情梗概,秋良也在他身后弯下腰一起看。
孟微熹记得梗概之后还有一两页主要角色的人设简介,从剧本方面来说,是做得无可挑剔的,这个编剧很知道如何推销自己的作品。
竺之俊并没有在前几页停止,而是进入了剧本正文中,快速地看了几个场景,然后又翻到中间去,最后是结局。
竺之俊合上剧本,看着一脸紧张的俩导演,还有眨眼睛的孟微熹,他道:“这剧本里面有两个男主,你演的是白检这个角色?”
孟微熹点头:“试的就是这个角色,段导说可以。”
段乘焕双手扣着:“他的形象非常合适,试镜表现也还不错,但是您知道,新人演员,就是.....我们可能给不了太高的片酬.....”
竺之俊闻言伸手摸了摸眉峰。
王戈立即道:“但是我们会尽可能给出符合这部剧男主的价格。”
竺之俊沉吟片刻:“这部剧主要投资人和制片人也是段导?”
段乘焕咬牙点头:“是的。”
竺之俊却完全不看他难堪的脸色:“我看这部剧的场景蛮大的,需要的资金应该很多吧?”
段乘焕:“........应该足够拍摄。”
竺之俊叠着腿平静地问:“具体多少,透个底吧?”
段乘焕和王戈陷入了沉默,而孟微熹此刻却不好开口,因为竺之俊目前是以他的利益为主提问的,得确保这部剧能拍的下去并播出,否则对他来说只是浪费时间。
还有就是,他也很好奇,这部剧目前的资金有多少。
7.完蛋,真成带资进组了
段乘焕的脸颊绷紧了,最后艰难地抬起手,比了一个五指。
竺之俊顿了一下,随后托着脸颊笑,语气也带着匪夷所思:“五千......不对,是五百吧?”
王戈副导演抽纸巾擦汗,段乘焕抿嘴点头,脖子脸也是有些发烫。
孟微熹也听说过一些网剧的拍摄投资可能不过五百万,大多数粗制滥造,其中拍的好的,凤毛麟角,且最终成品一定会显得十分缺钱,而走红的概率更低。
孟微熹知道这个剧组可能缺钱,但没想到只有那么点。
这剧本里面似乎有许多大场景的,这个导演真的觉得这点钱能拍出来?
孟微熹看了眼竺之俊的表情,不好说他是什么倾向,于是他再度忍耐,这个时候他不能显得那么迫切,否则会很反常。
就算钱再少,他也真的需要这部戏这个机会,性命攸关啊!
竺之俊的手搭在扶手上,手指轻点着,过了一会儿,他对段乘焕道:“段导有没有自己的作品?比如毕业设计,导演作品的样本,剪辑作品,摄影作品之类的都行。”
段乘焕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愣:“有是有....”
竺之俊:“有保存在手机、平板、电脑、或者云端账号里的吗?我现在想看看。”
段乘焕赶紧掏出手机:“有的有的,我有保存。”
他找了一会儿,打开了视频,将手机递给他。
竺之俊调高了一点声音看视频。
孟微熹也歪了身体凑过去瞄,夜光则是仗着没人能看见他,直接飞到竺之俊身后观看。
那是一段竹林背景的打戏片段,影片中先出现了一个男人,喝着水坐在石头上休息,人物穿的是古风服装,之后出现了另一个更为年轻的男人,持剑杀来,而休息的男人似乎也在那一刻察觉偷袭,闪了过去,两人从相遇、对峙、交锋一气呵成,之后直接进入打戏,打斗戏没有慢镜头,一个都没有,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剑锋相接铿锵,扎实稳健,看起来很爽快,他已经很久没见如此赏心悦目的剑戏了,最后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突然收手,而另一个人怔然立地,结尾那个被剑穿刺胸膛的人露出一个淌血的微笑为结束。
作为一个故事来说,没头没尾,但是最后的一幕令人遐想,而且在短短的三分钟内,甚至没有台词,单凭人物动作和人物的扮相,他却已经对两个人物的性格有了一定的印象,第一个男人的行事作风慵懒惬意,像是那种行到水穷处的游侠,所以面容服侍上都有些不加修饰,喝水和坐姿都是散漫不羁的,但是当有人袭击他的时候,他又能敏锐地提前察觉,就是一个武功高强但不问世事到处云游的典型侠客。而第二个男子则年轻很多,目标明确,衣装发饰面庞修整清俊,眼神清明正直,武功路数很明显是那种大门派教出来的青年俊才、后起之秀。他的杀意和仇恨掩藏在剑招中,却不屑使用阴招,是那种堂堂正正比试打败对手的江湖子弟,两人之间可能存在死仇。之前那个男人很明显认出了他,而他的动作则是四两拨千斤式的,看起来被年轻人招招逼退,实则游刃有余,真实实力高下立现。
光影上基本是自然光,影片没加厚重的滤镜,但是将那种氛围的转变渲染的很好,粗略看第一遍,就能看出有四种变化,打戏的镜头是比较难拍的,如果镜头构建不好,那么就会很混乱,但是在这个短片中没这种感觉,能够完全代入其中,这个大概归功于分镜设计和剪辑,整体来看,有点偏向电影风格。
孟微熹心中当真有些惊讶了,这个导演似乎并不是水分的?
段乘焕比划着手解释:“这个.....我当时,资金和时间都不太充足,收音和配音什么的都不太理想,最后就全砍掉了,只有音效和背景音乐,之后还有几个片段没能拍出来.......”
这似乎还不是他的满意之作,但是他选择了和这部戏接近的古风题材。
竺之俊却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段导学的是电影吧?这个场景,不是在国内,在国外的竹林拍的?”
段乘焕:“对!你怎么知道!”
竺之俊笑着关掉视频:“国内这么干净的竹林都变成景区了。”
竺之俊没发表他对这个片子的看法,将手机还给段乘焕,就问孟微熹:“你的想法呢?现在还想试试吗?”
主动争取这个角色说明他很珍惜每一个出演的机会,这点他知道了,但是明确了这部剧的现状,那么还要出演吗?
竺之俊说得很直白:“你的条件很好,我应该能给你找到更好的资源,更好的剧组,只不过不是主要配角或者男主之类的,第一个角色很重要,你还年轻,时间对你也很珍贵,你自己怎么想的?”
段乘焕和王戈也看向他,有些紧张,但没有底气,说到底,他们在导演这行也算是新人,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们其实是真的没时间拖下去了,而且也真的很难找到这么适合的人选了。
孟微熹悄悄地攥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坚定的声音说话:“我昨天看了两遍剧本,我认为这个剧本很好,这个角色也是,与其去一些大剧组演没多少戏份的配角,不如出演网剧的主演,作为我的第一部作品,足够好了,而且不一定大制作就能做出好剧爆剧,小成本网剧口碑和收益双丰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我认为这部剧有这样的潜力,段导是个非常优秀的导演,他很用心对待这部剧,这个剧本,老板您的眼光那么好,刚刚那片子中应该也看出来了导演的水平,虽然拍摄资金可能会比较吃紧,这个剧组都是一心想要拍好这部剧的人,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因素影响,而且我只是一个新人,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导演前辈们学习,导演老师他们对我很好,我觉得这就是很适合我学习成长的地方。对于片酬,我自然不敢有那么高的要求,再不济能够提供一日三餐就行,老板的好意我清楚,但无论如何我都想接下这部戏!”
段导和王导也没想到,他们昨天才一面之缘,小伙子就对他们有这么高的评价,一直为他们说好话,还有那么高的觉悟。
孟微熹选择性无视了他们感动得要泪目的眼神。
即便老板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三天内给他再找一部戏,他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人的尸体都要凉透了!
竺之俊手指摩挲着下颌轮廓,含笑道:“包一日三餐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别这么贬低你自己,你的身价肯定比你想象要高,而且这种打黑工的工作我也不会允许你去做的。”
段乘焕赶紧道:“那肯定不会的!他开玩笑呢!我们会给他符合男主的片酬的!”
竺之俊:“给个价,片酬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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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乘焕:“........三万。”
假设这部戏要拍三个月,三万也算挺多了,孟微熹真心这么觉得,作为新人的第一部戏,这个片酬不算少了,他敢肯定段乘焕下血本了。
竺之俊实事求是:“太少。”
段乘焕被说得无法抬起头。
孟微熹:???
老板?您真想搞死我?!
孟微熹小声斟酌道:“老板,我觉得......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
竺之俊白了他一眼,神采里的恨铁不成钢表露无遗:“我在这边和导演谈,你还小,不懂这些。”
真实年龄比他们俩都大的孟微熹:.........
他在麦迪丽佳的影视圈打工的时候你们俩还在国外读书呢?!
他敢肯定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他对这件事最急,关乎他生死啊!
他正想再做点什么的时候,竺之俊在手机上飞速打字发讯息,很快他抬起头,说出了让他们意向不到的话:
“这样,我给你的这剧再投资一千五百万,这是我目前手里能动用的公司的影视投资资金再加上我私人部分的财产,利润分成就按投资比例来算,关于我们这边演员的片酬,就按照你们开的价格,但是还要加上剧播出后的纯利润收入分成,从你的那份里面抽5%给他,他本人不承担亏本风险,我这边已经承担了很大风险,这个条件应该是对你们来说很有利的。”
段乘焕和王戈被一连串操作打蒙了,瞠目结舌。
孟微熹也是没想到,他这个老板出手这么阔绰,他倒也不至于自恋地认为这个老板是为了他而投资这部剧。
孟微熹试探道:“老板您看上这部剧了?”
竺之俊又拿起剧本随便翻:“是啊,不明显吗?剧本是不错的,而且能够下决心自己投资拍戏的导演现在国内也不多啊,我们公司没有投资过电视剧,作为一个开头不是很好嘛?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孟微熹点头:“确实,老板眼光一向很好。”
他抬眸笑看孟微熹:“你这算是自卖自夸吗?”
说是他看中了他作为演员的眼光很好。
孟微熹也笑着应承:“哪里啊?我之前碰到了银星草莓,那对组合的歌很好听,所以我就觉得老板非常有眼光。”
他的夸奖直白,而且脸又看着舒服,竺之俊明显对自己拥有极强的自信,理所当然接下了这个马屁。
竺之俊转向段乘焕,已经伸出了手:“段导考虑好了吗?”
这压根就不需要考虑,王戈猛掐他大腿,在最初的震惊和是不是被挖坑诈骗的怀疑中回过神来,段乘焕忙不迭地握住这个空降金主的手,用生怕他跑掉的力度狠狠甩了两下:
“合作愉快!!”
竺之俊:“我只最终希望您能拍出配得上这个剧本的剧,我个人很支持充满理想的导演。”
两个人都笑容可掬,孟微熹站在一边总感觉自己被卖了还要为他们数钱一样。
但转念一想,他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而且是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
好消息!至少能多活几个月了!
夜光踩着他的脑袋扬起身体:“这算不算带资进组?”
孟微熹:........
8.定妆
“对两位男主站在女主两边!拿着红包!没错就是这样!微笑!”
孟微熹在这张拍完后,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光这一早上他就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了,就算戴着墨镜全副武装,太阳底下也晒得慌。
他从前就基本上不自拍,也没亲近朋友给他拍照,也没兴趣请别人给自己拍。
他自己也做过摄影的工作,非要说的话,他更喜欢给别人拍照,但多数时间,他只把这个当工作,他更感兴趣的还是发一些尖锐的影评,和那些全自动抬杠机大战三百回合。
合同的事情皆由公司那边全权代劳,他们昨天聊完,下午基本上就搞定了合同,公司还有专门的法务部,效率极高。晚上他们就坐车回了潼驿,第二天便组织开机仪式。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赶进程,看他请的这些个主演,大半都是学生,学生便宜啊,等到开学了就排不出整日的日程了,这些学生还不至于为了一部网剧休学拍戏。
段乘焕拍了拍他:“你去那边摄影棚换装化妆,然后拍定妆照。”
孟微熹看了眼那边,王戈副导演已经带着一组开始拍摄了,而段乘焕带着第二组去别的地方。
秋良跑到他身边:“我带你去摄影棚,化妆组在那里等着了。”说着他伸出手要去拿他的挎包。
孟微熹摆摆手:“哦,不用,这里面的东西很轻,我自己拿着就行。”
秋良收回去:“不好意思习惯了,等会换装的时候给我吧。”他递过来一瓶水。
孟微熹道了声谢接来,他总觉得这经纪人太老实了,以前是不是被大明星pua惯了?这看上去不像经纪人,还是小助理。
不过,幸好不是什么难搞的类型,对他来说工作起来也方便。
孟微熹回过头,夜光还在祭拜的供桌前俯视众生,他吹了个口哨,夜光听见了,冲了过来。
他扒着他的头问:“怎么?你更喜欢狗?那我变一个狗?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他在他面前比划爪子。
孟微熹:“你还能变成别的东西啊?”
夜光:“当然,千面之神可以变化成无数种生物甚至物品。”
孟微熹还挺好奇的:等会再说。
潼驿的摄影棚有一百多个,他们剧组租的摄影棚自然也是最便宜的那个档次的。
他一进去,就见到一个裹着全套防晒服的女人走过来。
秋良介绍道:“这是剧组的化妆师、美术指导、服装师,简茹。”
简茹摘下墨镜,微笑着道:“谢谢你提醒我是身兼数职的被剥削劳工。”
秋良:“呃......”
孟微熹不禁笑了。
简茹上下扫了他几眼:“果然比之前那个更合适。”
孟微熹同样在观察她:“华服圈的?”
简茹挑眉:“哦?你看我的作品?”
孟微熹道:“没看过,但是你的妆容就很有华服圈的特色,古典风非常正,很漂亮。”
简茹直接拉他手腕过去,翘着唇角:“还是个懂行的,真不错,也很会夸人,直觉告诉姐姐,你这种要么是到处撩人的play boy,要么就是gay。”
孟微熹失笑:“都不是,另外,我十七。”
简茹将他带到服装间:“唔,对未成年人说骚话又不犯法。”
里面还有很多人,换装和化妆都在同一个房间进行。
简茹:“那家伙为了省钱和其他网剧组合租的。”
那家伙就是导演,看起来他们也认识。
刚刚进来的时候也路过拍摄现场了,好一些人排队等着拍摄,估计摄影棚也是跟其他组一起合租的。
简茹那边来了一个助手一样的人,递给她一套衣服,她直接塞孟微熹手中:“喏,这件去穿一下试试,一共有三套,分别看一下效果,要出来给我看,不要你自己看。”
孟微熹:“OK。”
简茹:“会穿吧?不会的话里面穿着衣服出来帮你穿。”
孟微熹:“应该会?”
他之前感兴趣的时候有搜一搜相关的资料。
不过他真的出来也花了十分钟左右。
简茹在自己的位置准备化妆品和小道具,一转头,就看见孟微熹从试装间走出来。
简茹忍不住快步凑近过去,狐疑地在他身上逡巡。
孟微熹穿上这衣服就忍不住代入到角色里了,他的腰背挺直,低头微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虽然她在这行干了有好些年,但是单主底子良莠不齐,不过这样也没关系,她可以靠着自己的技术化腐朽为神奇,且这行女性单主较多,男性很少。
这次哪怕吃力不讨好,她也跟着段乘焕的剧组干一回,就是想尝试一下剧组妆造,试图拓展一下自己的业务和名气。
这个孩子第一眼不是那么惊艳,但他没想到他这么合适古装,简直越看越有味道。
有些人穿上古装还像现代人,有些人穿着古装显得很胖,或者显老,还有些人像骷髅衣架子,很少有人这么适配,好看且浑然天成的古韵,古代的潘安走到面前的即视感。
这么一张俊脸活生生在眼前特写,即便是她也短暂地失了神,简茹盯着他的脸喃喃:“赚了。”
孟微熹没听清她的气声,问道:“什么?”
简茹:“没什么,你今天化妆了吗?”
孟微熹:“稍微打了个底,做了防晒,其他没有,因为听说今天要定妆。”
简茹:“底子真好。”她直接道:“去把脸上的底妆都洗了。”
孟微熹乖巧地回应:“好。”
秋良提醒道:“茹姐,还有两套?”
简茹:“哦哦!差点忘了,你先去换其他的。”
美色果然会迷昏头。
剩下两套他穿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但是效果一个比一个好,从简茹的进阶变换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
秋良乐呵呵地夸他:“真帅!”
简茹喜滋滋地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就是穿的人有关系。”
孟微熹穿着第一次试穿的那套戏服坐在化妆台前,他的手上捧着剧本看。
他本来以为化妆需要很久,没想到只用了一个小时,而且假发都固定好了,当然在这过程中他也没能看多少台词。
“好啦!”
孟微熹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经过眉眼的略微修整,单看脸,他的气质上有着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丝阴冷与谋算,甚至年龄似乎都有所增长,脸颊稍微有些瘦削感,肤色从原本的亮白变成了冷白,但是不细看基本看不出差别,同样是淡妆,她的修饰恰到好处,非常贴近自然素颜。
简茹收拾着工具:“听他说拍摄大部分都是自然光,你底子好,我没有铺太厚,稍微留点瑕疵会更有真实感,等会用手机先拍一个给他看看,大概率会过,也不用试其他妆了。”
她对自己非常自信,而她的技术确实配得上这份自信。
有些化妆师是化神奇为腐朽,有些则是点石成金,同一张脸,在不同的老师手下,完全是青莲与污泥的差别。而这位,并没有浪费这张脸绝佳的底子,利用妆容和服饰完美发挥出了他自身的美感。
他并不知道,段乘焕之所以坚持要她来当化妆师,就是因为她这独一份的速度和高水准。
孟微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陌生人的脸庞,经过化妆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从古代迎面走来的人,真实又不太真切。
对于他自己来说,他非常容易就能剥离自己的身份,代入另一个角色,因为他确实不是这个身体原生的灵魂,假如演戏起来,那么也是自己操纵着别人的身体在演戏,这是个微妙的割离感。
妆容和衣装上身之后,先前那种出戏的尴尬感消失干净了,他感到自身的如同浪潮褪去之后的初静,有一种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般的迷离感,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的某个东西……
然而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坏处,起码现在是的。
孟微熹手指轻轻碰在自己脸颊上,他突然道:“茹姐,点痣点在哪里最好看?”
简茹眼睛一亮:“好主意啊!我就说缺点什么,那当然是——”
最后一颗泪痣点在了他左眼的眼角,大小恰好,足够让人一眼看到,又不至于破坏整体的和谐,于是他的妆容平添了一丝勾人的风情。
孟微熹原本只是心灵福至,随口一提,因为他以前看过一点电影编剧工具书,里面有提到主要人物外形设计需要有鲜明的特色,没想到效果超标了。
简茹手指夹着笔托起他的下巴看,一脸陶醉:“天哪比想象中还要**爆炸***适合***”
孟微熹:??!
听得太快以至于什么东西进入耳朵里了?
简茹后知后觉捂住嘴:“唔没什么你当没听见。”
***
孟微熹化妆结束之后就跟着简茹站在摄影场地旁边等待。
有的演员的服装色彩鲜艳,如同拉了极高的饱和度,而有的演员服装又分外清凉,布片轻盈,极致洁简,总而言之,都充分体现了小剧组的贫穷特性。
孟微熹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感叹道:“租这些服装也很花钱吧?”
比起其他这些小剧组,他们也是小,但服装质感显著性优良。
他看了下王导发给他的人员信息表,好家伙大半是学生来打工,演员的薪酬尽量压低,但是道具和服装等不能省是吧?
简茹正在掏她那大背包:“你是说这些衣服?买来确实很贵,但是我租给别人我赚钱。”
孟微熹:“?”
简茹:“我从大学开始就搞这个了,打工还有家里给的零用钱几乎全拿来买华服了,我现在有一整间屋子专门来放这个,我需要接单的嘛,而且这些年华服潮兴起,大批量来租借拍写真之类的多起来了。”
孟微熹:“所以说.....这都是茹姐你个人的?”
简茹扬眉:“我知道你想夸我审美好,每个拍过我的单子的都这么说,经常有回头客。”
孟微熹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茹姐牛逼。”
段导演也真是深谙省钱之道。
孟微熹一转头,看见上一组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了,下一组就是他们了,可是他看到那摄影师也走了,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这边拍摄的摄影师怎么一直没见到。
简茹:“行,其他人赶紧的,上去摆道具!”
秋良替孟微熹提出了这个关键问题:“茹姐,我们摄影师呢?”
简茹:“你说什么呢?不就在这儿呢吗?段乘焕那家伙真的是一个字都没和你们说啊?”
说着,她掏出了一款“大.炮”,微微一笑:“我的助理们动作很迅速的,你等会过去听我让你摆什么动作你就摆什么。”
孟微熹:.......
段导从哪里请来这么个神人?!
总而言之,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新的布景很快设置好了。
但孟微熹很是不解。
一般来说,他印象中的定妆照,拍的是正面。
但是简茹给出的指示都是侧面的。
“挺直腰背,左手放在后腰,握拳,右手握着书,抵着下巴,不,斜着放在锁骨这边,不对,抬起来一点,展开,遮住下半张脸,好这样可以,思考的眼神——”
孟微熹的视线盯着墙上的大风扇和通风口,按照要求摆好姿势,简茹就在他身侧正前方拍摄。
简茹拍了几张看了下,摇摇头:“感觉不太对。”
孟微熹头没动,眼珠子悄悄移动到她那边,看她到底在做什么,结果刚好与她的视线撞上了。
简茹突然定住了,手指伸向他:“停!不对,回去,把头和脸转回去!”
孟微熹赶紧照做,他知道摄影师拍摄期间大多数是完全沉浸在自我里的。
简茹举起相机:“保持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个姿势,书再抬起来一点,遮住鼻子,遮住下面一半,对,然后等我说一二三,就把你的眼睛移动到我这边,像——对,像是发现窥探者的人的那种眼神。”
孟微熹静静等待着她的指令。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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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微熹的头和腰身都没有丝毫的挪动,眼睛迅速而又静谧地扫到简茹那边,穿透镜头而来的是锐利如冰刀般的眸光。
简茹霎时屏息,手指快按,连拍了好几张。
她下意识放下相机,喘了几口气,去看拍出来的效果,不禁喃喃道:“真是天才……”
也不知道是说她自己还是说拍的那个人。
她回过神来,向孟微熹比了个手势:“OK了!做得好!!”
古典封皮的书册后面,孟微熹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眼皮微微下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眼眸,焦距略微有些失散。
咔嚓。
简茹当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
孟微熹从愣神里清醒,习惯性地走过去问她:“还要拍别的动作吗?”
简茹没立刻给他看拍出来的推了他一把:“是的,继续下一组。”
虽然她本就不想止于这一组拍摄,但她看着侧身孟微熹垂眸和侧目的动作对比,她心中燃起了更高的创作欲望。
这个“模特”对于细微的动作表现能力,比她想象中要强很多,而且容貌身材姿态上,无可挑剔的好,她最喜欢的素材,这可是平时很难碰到的。
孟微熹还是跟刚刚一样,侧身给她拍。
“书卷起来,指着前面,头低下来,看着下面,不对,是看着桌子,假设那里有一张桌子。”
她这么一说,孟微熹就理解了。
他的眼前构建出一张放着地图或者局势图的桌子,而他卷书而对,沉思着,俯瞰模型,天下江山尽在我手的感觉。
简茹连声道:“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夜光在她身后打滚,时不时看看相机屏幕,没有打扰他们拍摄。
这一组也很快结束,因为直接拍出了想要的效果,所以花的时间不多。
简茹让助手再上去改布景,这回放了一张桌子和棋盘棋子。
木桌子看上去比较粗糙,属于非常老旧的类型,棋盘棋子也是一看就质量不好。
这回有实物了,孟微熹就只需要坐在那里,按照网上搜来的棋局把棋子摆好,做出下棋的动作即可。
简茹等他做好准备,直接蹲在桌子前面,从下至上拍。
孟微熹没有盯着她,而只是认真地看着棋局,仿佛认真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简茹:“完美!”
简茹又换了好几个角度给他拍,才结束这一套的拍摄。
然后孟微熹赶紧跑进去换第二套。
第二套比第一套华丽太多了,象征着阶级的跃迁,红黑色的官袍,金玉做的束发冠,香囊玉佩流苏一应俱全。
孟微熹印象中历史上没有类似的正装官服,应该是架空背景下往尽量好看的方向改的,倒也有模有样。
他一出来,整个人气势和第一套完全不同,简茹手疾眼快给他微修了妆容,看起来贵气强势了不少。
第二套服装换上之后,他对简茹心中的构想也稍有猜测了。
果然,简茹要求他做对应的动作。
只不过这一次,他手中没有了书。
侧身拍摄的动作换成了抬头望天的感觉。
而正面拍摄的时候,孟微熹双手抬起做揖礼,双袖遮住了下半张脸,他轻轻掀起了眼皮——
不卑不亢、平静无波的眼眸下藏着深邃的野心。
简茹拍摄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不需要她说出口,在改变服装的时候,孟微熹做的动作,神态,自然地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简茹听说他刚招来两天?
她简直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定格每一瞬间。
拍下棋的场景的时候,孟微熹看见那桌子和棋盘棋子都变成了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品质。
于是他拈起棋子的时候,嘴角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简茹在他前面发自内心地赞叹:“神了!”
孟微熹想了一下似乎所有摄影师都喜欢在拍摄过程中不停地变着法子夸模特,他自己似乎也不例外,于是他欣然接受了她连串的彩虹屁,听着确实贴心。
第三套很厚重,感觉是冬天穿的袍服。这套只拍了一组闭眼的动作就结束了。一系列拍下来,尽管速度比想象中快,但两个小时就这样飞走了。
为了不污染衣服,他里面还穿着一件衬衫,孟微熹被厚重的衣服闷得浑身浸着汗,拍摄的时候他没感觉,站在大风扇前面,灵魂简直要升天了。摄影棚内的空调开了跟没开似的。
秋良用湿巾给他擦脸,孟微熹问道:“茹姐,今天拍的这些只是定妆照吗?”
简茹在相机里检查拍下的:“怎么可能?定妆,角色海报、剧宣海报、人物简介、角色介绍,所有的都能用。”
果然!能省则省!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不需要再经历第二次这样的拍摄了。
简茹最后和他加了心语的朋友,他们俩进行了一通彼此都很满意的商业互夸后分开了。
秋良送孟微熹到他住的宾馆,孟微熹问他:“你呢?你住哪里?”
秋良笑笑:“已经定了住处,公司会报销的。”
但是不和他在同一家宾馆是吧?
通常来说在同一家工作上会更方便,但是对于私人来说就不太方便了,孟微熹倒是也乐得如此,他们俩毕竟还没那么熟悉。
“晚上好好休息!记得看通告表!到时间了我会去叫你的!”
孟微熹和他挥手告别,总觉得他走得很急,可能这就是下班的快乐吧。
孟微熹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先简单吃了点东西,他买了很多即食的便当之类的放小冰箱,大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过上吃便当的生活了。
他一边吃一边看群里发的近期拍摄通告表,将自己相关的几张挑出来保存了,然后打开了影视网站。
夜光凑过去发现他竟然在看影评视频,怒其不争地拿爪子挠他:“三天后你就要去现场正式拍摄了,现在竟然还有功夫在这里看别的?还不快去背台词?!”
孟微熹握住他的爪子:“诶诶诶!别闹!”
9.试着演戏吧
孟微熹对一脸怒气的夜光解释道:“台词这种东西你该不会以为是要在演戏前全背下来吧?又不是舞台剧?这是拍电视剧!通常在一场戏之前,将那一场的台词记下来就可以了,提早把这些全背下来反而很混乱的!”
而且电视剧的拍摄是根据场景来的,并非剧情连贯的,在不连贯的各个零碎片段里,他应该分别专注于各个阶段的台词和情绪,而不是将其融合在一起。
孟微熹将夜光提起来,他的身体变成了一长串猫条,他笑道:“我的短时记忆力比较强,长时的,稍微差一点,总而言之,记背台词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我该怎么演?”
夜光蜷起身子从他手中逃开,挥舞了两下爪子:“你之前不就会演的吗?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孟微熹平静地道:“我压根不知道怎么演戏,我试镜的时候,只是做了减法。”
夜光:“嗯?什么减法?”
孟微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筛选自己需要的视频内容一边说:“我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演戏的技巧,但是只要我有意识规避了一些不能犯的错误,起码暂时地骗过了导演。”
夜光:“比如?”
孟微熹扬起唇角:“我这么多年的烂剧也不是白看的啊!”
孟微熹点击了一个影评视频,暂停在一个片段:“比如这个人,他的目光呆滞,表情僵硬,视线对准镜头不聚焦,和女主角对戏的时候也不聚焦,明显在走神,这个是很多外行人会干出来的事情……关键他是男主!”
他又换了一个视频。
“又比如,这个女主演员,她的姿态,与一个小姐,大家闺秀完全不符合,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角色设计,她是在本色出演自己,我看过她出演的其他电视剧,八成都是一样的套路,一样的妆发,一样的演技,就好像没人给她指出这一点,或者说她自己压根就不想改!”
他越说越气,磨着牙,努力平复心情。
像这样的反面教材他随便翻翻脑海都能翻出一大堆,而且大多数是低级错误,这些错误只要是稍微有点心都能改正过来,而这些演员不改,要么就是真的悟性太差要么就是太愚蠢了,但大多只是态度问题。
夜光:“唔,所以,你只是将这些错误记在心里,让自己尽量不犯这些错误。”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尤其是作为从未有过演戏经验的人。
孟微熹:“仅仅只是做减法,当然也没用。”
他又点开了一些古装剧片段,看画质,已经是很古老的了,但看着看着他心情莫名的舒畅起来。
“我需要模仿,一些仪态、动作,我都可以从优秀的同类型的剧中学到,也不需要学到精髓,只要一两分就足够了,这段时间我会集中看古装剧片段,脑子里留下了足够的印象,演的时候会不自觉带着习惯,这个比背台词更重要。”
面对一个未知的领域,他也只能是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他的时间太短了,只能是临时抱佛脚,看能沾到多少光。
“这样的剧真的太少了,而且我问了导演,他说我们拍的这部剧原声比较多,他执意要现场收声,这个拍摄的难度会更大不用说,也同样非常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所以我可能还得跟着现场收声的剧念台词,熟悉一下他们的腔调。”
像这些年代比较久远的古装正剧,其中演员大多有戏曲功底,那种铿锵浑厚的腔调神韵是经年训练的结果,他是不一定能学来的,但至少他要杜绝单纯地背诵台词,看也是不够的,还要跟着练。
夜光被他说服了,但他也说:“技巧固然很重要,但是演戏是感情的投入,假如你不能成为这个角色,怎样塑造得好这个角色呢?”
孟微熹举起剧本:“你还真看得起我!这就不是我现在这个水平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总之我还会再多看几遍剧本,我需要将人物的感情吃透,在充分理解这个角色的思维方式和人物关系的情况下再去演,我不知道我这几天能做到多少,不过我会尽可能骚扰编剧和导演的。”
夜光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个使徒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是他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孟微熹躺在沙发上,首先他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一般的动作,当然他不知道演戏之神是什么祈祷的手势,随便做的。
夜光觉得他很虔诚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随后他听见了孟微熹的喃喃自语:
“活一天赚一天,干他丫的!千面神这个煞笔!滚滚滚滚滚滚!退退退退退!”
然后他心平气和朝着半空比了个中指,打开视频,认真看顺便记笔记。
夜光气得甩尾巴就走了,跳到窗外瞎逛去。
但是他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实际上他压根不知道在外面该做什么,他的天生使命就只有照管自己负责的使徒。
夜光回来看见孟微熹正站在全身镜前面练台词。
和舞蹈一样,通过镜子照映他才能好好调整自己的表演动作,不止是盯着镜子看,他还用平板将其录下来。
孟微熹在各种场合看多了演员蹩脚的表演,合上窗户就是练,但看自己的练习录像还是被自己蠢到了。
他抵着额头,练完一次就复盘。
夜光拿爪子戳着他的屏幕:“你不能只是模仿啊!别的角色和你要饰演的这个角色又不相同!”
孟微熹:“我当然知道!但我还只是入门,我只能先模仿,如果我连模仿都做不好,怎么演好我自己的角色?”
夜光直接骂道:“你这样会养成坏习惯的!你不能模仿别人的演技和角色设计,而是要学他们演戏的思路啊!方法论懂吗?”
孟微熹仔细端详对比着影片和自己的录像,似乎明白了什么。
理论上的东西他肯定是没办法就地学了,学了也没用,但是一些技巧的东西会直观地从表演中传达出来,非特殊性的,普遍性的方法。这个他之前在看多个电影的拉片解析的时候深有感触。
他把台词摆在旁边:“那这样,我模仿一次,再练一段剧本里的台词,你帮我看着。”
他刻意挑选了贴近将要拍摄的场景的片段来模仿训练。
“细微的表情太少了!僵硬!呆板!扑克脸!死鱼眼!”
“牙齿动起来,别以为藏在脸颊里面看不见就不能用,眼睛被胶水黏住了吗!”
“目光走神!死人!重来!”
“这边是镜头所在的位置!!出镜了!”
“刚刚这句台词声音太轻了!!!”
“腔调平像一条直线,你想某天你的心电图上也出现一条直线吗?!”
“小学生背台词吗?”
.......
孟微熹连着练了两个小时,而这期间,他不断高强度重复这几场戏的练习,夜光没说一句好话,全是骂。
不过,孟微熹一次也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调整修改重来,因为他知道夜光指出的全是正确的,而且有些他自己是看不出来的。
夜光踢过来一瓶水:“休息、保护嗓子!”
孟微熹擦了擦汗灌水后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会指导戏。”
他似乎丝毫不在意夜光逮着他骂了整整两小时。
夜光歪嘴撇过头:“哼。”
孟微熹递给他一包鱼干零食哄他:“哎呀,你还在生气?你和千面之神又不一样,你是他的精灵,而我是他的使徒,你是好猫,对不对,夜光?夜老师?”
夜光用牙撕开零食包装:“这还差不多。”
孟微熹利用休息时间继续看视频。
五分钟过后,孟微熹道:“我们继续吧?”
夜光:??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十点了。
孟微熹平静地说:“还能练两个小时。”
***
三天后,孟微熹早早来到拍摄现场。
简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端着孟微熹的脸掰来掰去:“你是不是没睡好,脸色有些差?”
孟微熹这三天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基本都在高强度排练和看视频,准备正式拍摄的前一夜满脑子的台词,做梦都是拍戏的场景。
虽然强度上去了,但是只有三天,他能做到什么呢?
假如只是模仿好演员的戏就能演好,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狗屎演技和垃圾演员了。
剧本也只是通读了六次,他不清楚自己对于这几个片段的角色的感情理解是不是到位的,会不会和导演编剧想的有偏差。
作为观众批判演员的演技实在太过容易,真正尝试自己演戏才知道有多难。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稀烂的演技出现在大荧幕上。这一点也被夜光骂过很多次了。
“你三天就想让自己的演技达到完美,你不要太自大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更好的,没有完美的演技!”
当然,和命比起来,脸面不算什么。这样一想,他也能放弃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强迫症。
孟微熹沉淀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他经过夜光三天的臭骂,已经成功脱敏,段导演再怎么批评他的演技也不会兴起一丝波澜。
反正,他能做的都已经去做了,还有投资这一块保底,想来段导现在想换人也很难了。
同时,一想到那些演的稀巴烂的演员们还在电视剧圈子内活跃,霸占男女主的位置,他就心安理得了许多。而且他只学了三天,他能做得多好呢?他应该对自己宽容一些。
那些人是赚钱,他是赚命,从道德上来讲,他占据制高点。
这时候,夜光的爪子也轰到了他的脸上,声音终于传入了他耳中:“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聋了吗?!”
简茹给他扑上散粉:“不过也行,这几场戏需要这样萎靡不振的妆容,恰到好处的微死感。”
夜光指向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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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忘记前面三天学的所有技巧!你现在就是这个人!”
孟微熹看着镜中的自己,衣服妆容发饰都已经齐全,陌生的脸,又换了一张。
“我是.....白检.....”
这句话就像一句开关,关上了夜光的嘴,他从孟微熹身上跳开,飞到半空中,静静地从远处注视着他。
简茹托着下巴看了看,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又去检查另外两位主演的妆容。
她来到另外一名男主角身边的时候,他正在和别的演员说话,他们似乎是同学。
沈璋扭身朝孟微熹那边看了一眼:“剧本上写的,他的戏份和我差不多,还是说以后会多加戏?”
另一个配角演员一边给自己打底一边轻嗤道:“指不定呢?这样的小剧组竟然也有带资进组的人,第一次拍戏,真长见识了。”
沈璋想入神了,没意识有人靠近,小声说了句:“怪不得要优先他......”
简茹扬起一个微笑,把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的视线正对着镜子:“先画他那边是因为他的妆比较细,我的助手们搞不来,而且他底子好,很配合,完成得快。”
沈璋看见她,一惊,立马说:“麻烦茹姐了,我们都会好好配合的。”
简茹看出了他们的小心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不过,年轻人到底藏不住话。
旁边几个配角演员边化妆边闲聊:“他是不是拿到剧本才几天?真的能演好吗?”
“高中刚毕业吧?年纪也太小了。”
“你指望‘资金’能有什么演技?搞笑,有钱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能拿他怎么样?”
沈璋听着那些话,不露声色,心中却尽然同意。
在导演找上他的时候,他是真的被段导的热情所打动,当时,他能感觉到这个导演和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导演们不一样,他是真的为了梦想而拍戏的。尽管他知道在这个世界追求理想不切实际,但是比起在那些个只顾着圈钱的烂剧组拍摄,真正渴望做出一个好作品的剧组是他的本愿。
他自己也希望自己的第一部戏能是男主角级别的,他这个角色又与他这般适配,他看了剧本,看着这个剧组,哪怕穷点,他也相信,只要诚心所致,一定能拍出一部很不错的剧。
可是没想到开拍前几天,另一个男主角说不干就不干直接跑路了,导演临时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带资进组。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构建的理想塔碎了一地。
前几场看导演拍前面几场戏的时候,除了小孩子,段导对所有演员都是那般严厉,高要求高标准。
可是转眼,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最终还是为了金钱妥协了。
白检这个角色是剧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因为这个人一塌糊涂的演技而毁了这部剧,那他们的努力都会白费,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简茹给他固定假发,一边道:“演技怎么样等会儿自己用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得到,正如同他们刚刚聊天的音量。
其他人听见这话,全部都安静下来了,简茹坦然一笑置之。
简茹刚给沈璋这边搞完,外头场务就敲门来喊了:“三位主演,准备开拍了!”
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木丁香!沈璋!孟微熹!”
木丁香和沈璋分别起身走向门口道了声来了,但是孟微熹没有起身,像是没听到一样木然地看着镜子。
沈璋窥见他镜中的脸,心中暗暗咋舌,刚开始就耍大牌吗?而且来的时候也没跟大多数人打招呼,他对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差。
他距离他的化妆桌也不远,就走近了一些,喊道:“孟微熹,叫你呢,要拍戏了。”
他自认已经足够顾及他了,但孟微熹只是垂下视线,浑然当做没听见,第一次可能是真的没听到,刚刚这边挺乱的,吵吵嚷嚷,但这一次,周遭安静下来了,他也用足够的声音唤他,结果还是没反应。
刻意无视他吗?沈璋心中有些火了。
他扭头就走,到时候让段导来哄人过去好了。大家都是来拍戏的,不是来照顾小朋友的。
他走过木丁香旁边,说道:“喏,不理我,我们先过去吧。”
然而,木丁香看着孟微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白检。”
孟微熹侧过脸,抬眸,轻而缓地勾起唇角,但是那丝笑意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倏然无踪,他一只手扶着座椅起身,默然地走到了木丁香身边,轻声道:“嗯,走吧。”
木丁香愣住,看着他专注凝聚的视线,一时挪不开眼睛。
而从头到尾被无视的沈璋站在旁边也挪动不了脚步,他只觉得浑身像触电了一般,有一股颤栗窜过脊背间。
10.初阵
沈璋不明白那种感觉的真名是什么,只是,当孟微熹终于抬眼朝他这边望来的时候,他确信了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
真的很讨厌!
阴冷得有些不太礼貌的视线,像是审视一样,又如同蔑视一般从他脸上掠过,太过轻飘飘,仿佛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而且他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太敏感,但是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微微的敌意,绝对不是错觉。
沈璋心烦意乱地加快步伐,走在他们前头。
而孟微熹略微落后木丁香半步,走的有些慢。
尽管如此,沈璋仍是有一种自己的背影被那个小他好几岁的男生抓住的湿冷感觉。
当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的时候,孟微熹的瞳眸也正停留在视线交汇的终点。
他的嘴唇颜色有些淡,甚至有些病态,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不笑的时候,那表情着实不讨喜,让人觉得晦气。
但他不闪不躲也不畏惧,比起畏缩,更让人厌烦。弱不经风的扮相和气质,却藏着隐秘的攻击性,令人怀疑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后捅你一刀子,看了很想直接揍过去。
当然,这只是想想,他不可能这么做,沈璋在离孟微熹比较远的地方拿了张凳子坐下,他想自己可能是被自己准备的这个角色的冲动劲儿影响了。
段乘焕过来的时候和他们一个个打招呼。
沈璋张了张嘴本想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为了资金才让这个高中生顶上这个位置。
段乘焕:“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璋:“哦,没什么,段导,我已经准备好了。”
总不能让这个问题破坏一天的拍摄。
段乘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小孟刚拿到剧本没几天,因为进度安排,匆忙就参加拍摄了,不像你们之前参加过围读,如果他有不熟悉的地方,你们多和他讲讲。”
沈璋扯了扯嘴角,木丁香应了好,段乘焕走向孟微熹。
但是很快,段乘焕折了脚步走了,没有去和孟微熹说任何话。
王戈坐在摄影机旁边问他:“怎么不过去问下?”
段乘焕想了想:“呃.....我怕破坏他集中的注意力?”
王戈:?
没理会王导的疑惑,段导拉着两个主演讲了下戏,和摄影师说好便开拍了,期间,孟微熹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
沈璋看着他宛如心不在焉的脸,心中只充满了等看他出洋相的期待。
*
简陋的屋子里头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身形瘦弱的男子一身素色麻布衣衫,长发只用一条破损的布条松散扎束,晨光透过风雨侵蚀的木窗落在男子手中的书页上,为干涸的油墨和误入光路的碎鬓发梢染上细碎的金色。
宁静的清晨,蒸汽从锅中上升,炊烟冉冉,溢出的米香充盈着外屋。
清秀隽雅的男子的侧脸在柔和的散光中显出平和淡漠的模样。
就在这样的光景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破了安宁。
“昔鸢!白昔鸢!”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过后,男子还未应答,门就直接被踹开,在光中扬起一阵尘埃。
男子着一身黑底金绣纹的窄袖劲装,手持一柄长剑闯入,左顾右盼,只瞧见坐在桌边看书的人,他的眼神从雀跃兴奋立刻转变成嫌弃厌恶。
“白昔鸢呢?”
因此语气也不善。
面对对方气势汹汹,白检头也没抬,专心致志,似乎书页上有更吸引人的东西。
云来换了手拿剑,走至白检身后,居高临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白检!我问你话,那只嘴刁的山雀不在她的鸟窝飞哪去了?!”
白检眼眸微侧,放下书,用轻漠的语气道:“放开。”
云来嗤笑一声才松开了:“也是,我要是稍微用点力你这身板可能就被我捏碎了。”
白检又是轻咳了两下:“她去喂马了,估计又是忍不住跑马去了。”
云来抬头四处瞧:“我想也是。”
然后他就一手靠在饭桌,在长凳上坐下了,翘着一条腿,将剑横在膝上。
白检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云来的视线落在白检的背影上:“你也到束发的年纪了,还是这般和昔鸢住在一间屋子,太不像话。”
白检重新低下头,没有回答。
云来挑起唇角,语气压枪夹棒:“这地方我也懒得来,我上次让她搬到近府的别院来住,她死不肯,你这身子,每逢更季便要病上一次,她命硬不怕染病,你再住在这里也怕活不长久,今天我和她说上一说,准就应了,你要不也帮我劝劝?”
白检那边传来了若有似无的轻笑,却是带着绵里藏针讽刺:“关心便不必了,死在这破屋子总比死在你大公子的府邸里清净,另外,你这样劝她,再说上个几千次她也不会点头的,‘施舍’二字写起来有多不好看,你总是知道的。”
云来扬起下巴,挑眉:“死穷鬼假清高。”
*
段乘焕喊了卡,在摄影机里看了一遍,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然后缓缓说了一个字:“过。”
他自己的表情也是很不可思议的。
沈璋把腿放下了,动作收拢,把剑放在桌上,双手握紧。
他刚刚注意力尤其集中,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拍摄,曾经演过几次龙套不算数,第一次承担如此重要的角色,在镜头前完全展露自己的演技,既兴奋他心中也有些没底,在“过”字一落的那一刻,紧张和后怕感漫了上来。
然后,他察觉自己的演技被认可了,稍微增添了点自信,他才有功夫去看别人。
孟微熹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人打扰他,就一动也不动。
沈璋看着看着,紧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不是孟微熹,那就是白检。
沈璋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疑问,这个人原本性格就是这么像这个角色吗?还是说他在休息期间仍在扮演这个角色?
段乘焕拍了拍掌:“做得很好!状态不错!就这样继续拍接下来几个连贯镜头,争取尽早拍完这一场!”
他自认对于拍戏的要求极高,几乎到了要被演员投诉的程度,但是刚刚这组镜头,无可挑剔。
两位摄影师按照他的设想移动拍摄,随着镜头的转换,光影的投射,两位演员在其中的表现,那种代入感,他提不出什么改进意见了。虽然是简单的镜头,但呈现效果非常符合他的想象。
段乘焕无法言明,他所追求的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在两者对戏之间恰到好处地跃出。
他再次庆幸自己选人选对了,不但角色适配,演技潜力甚佳,价格实惠,互相之间的默契还那般浑然天成。
段乘焕接着赶紧招呼女主角的饰演者木丁香过来排戏。
然后那边有人牵着一匹马过来了。
段乘焕道:“这马是按小时租的,这一场只是出个镜,你试着骑上它走几步,小心别摔了。”
木丁香:.......
她可没有骑过马。
段乘焕揽着她的肩膀过去:“以后还有长距离的乘骑戏,你现在不学以后还是得学的,培训费剧组出,上去吧。”
当然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准备护着她的。
她听说剧组大多数用假马,看来也不尽然,起码他们的导演就不用。
木丁香抚摸着踢蹄子的马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她踩了几次马蹬也上不去,马身实在太高了,这个和骑自行车可不一样。
这个时候,有个人走到她身边托了一把她的腰,她成功跨坐在了马鞍上,只不过还是高,她抓着绳子,感觉身体摇摇欲坠,有些牙齿发颤。
她低头看见,刚刚托了她一把的正是孟微熹。
孟微熹抬着头冲她温和地微笑道:“臀部放松,腿部贴紧,身体不要往前,胯部往前,上身中心向后,脚掌前三分之一踩马蹬,脚尖动起来,绳子左右拉扯控制方向,长度不能过长过短。”
木丁香按照他说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动作,果然稳了很多。
旁边教马的人奇道:“你以前学过骑马?”
孟微熹只是笑笑没回答。
其他人退开一些之后,木丁香骑着马走了两三步,很快就被拉住,这个程度也就行了。
段乘焕趁机让她开拍这个镜头,虽然木丁香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但是毕竟第一次骑马,顾得了掌控就顾不了演技了。
“不对不对!你脸上太害怕了,你怕摔下去,你是一个擅长骑马且喜欢骑马的姑娘,动作要潇洒大方一些!”
“哎哟!跑出镜了!快回来!”
“翻下来的动作不对!怎么可能这样下来呢?不要害怕!”
木丁香真的很想说,导演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可是她刚这么想,段导就急匆匆过来给她示范了一遍,上马,跑来,翻身下马,抚摸马头,动作一气呵成。
段乘焕摊手:“就这么简单,懂?”
木丁香看呆了,她真服气了。
木丁香回想了几次,又尝试练习了几次,终于在周围人的帮助下成功过了这一条,但是在这场戏上花了不少时间,她只能连连道歉。
沈璋走过来,跟导演说:“这会不会有些危险了?”
很多剧组就是因为拍马上的戏太危险,所以多数都用合成,或者租假马。
段乘焕却说得很严厉:“拍戏任何环节都存在着受伤的风险,如果这么怕,什么戏都拍不成了,我刚学也摔了不少次,这边的这几个软垫和工作人员都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而且假马和合成马的效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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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我不知道吗?那种怎么能看?”
沈璋不再提出异议了,他自己也不会,之后应该也需要亲自学,肯让演员学骑马的剧组不多了,他不就是因为这样的导演才在这个剧组拍戏的吗?
段乘焕看见孟微熹,突然间问道:“你自己要不要上去试试?你不是会吗?趁着租的时间到之前,可以随便玩玩。”
孟微熹闻言露出礼貌的笑容:“我不会骑马。”
段乘焕:“嗯?”
木丁香奇怪地问:“你刚刚说的很对啊,我照你说的,才摸到诀窍没摔下来的。”
孟微熹表情有些微妙看着他们:“我看过别人骑马。”
段乘焕好半天这才转过来:“啊,你是说白检不会骑马吧?”
孟微熹点点头,转身回去看台词了。
王戈副导演:“这小孟......”他终于理解段乘焕之前说的集中注意力是哪种水准了。
沈璋和木丁香惊异地看着孟微熹的背影,视线相接,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
段乘焕:“这不是挺好的吗?别打扰他。”他转头,“快!继续下一镜!”
他们一整个上午忙活下来总算拍完了这一场的所有镜头,除了女主骑马来到门口的镜头,其他的都是室内的文戏,主要集中于三个人的对话,三个人的发挥出色,段乘焕并没有喊多少次重拍。
段乘焕:“这场拍完了,下午我们去拍少年的片段,你们三个都没有戏份,回去休息吧,衣服记得还回去,你们自己下一场的通告表要记得看。”
所以之前在化妆间的一大批配角都是拍下午戏的。
孟微熹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段乘焕面前说:“导演,辛苦了。”
段乘焕:“咦?你从附身状态中解除了?”
孟微熹:“嗯??”他打哈哈:“导演你开玩笑啊。”
木丁香和沈璋也走了过来,木丁香好奇地问:“你第一天就入戏这么深,怎么做到的?”
孟微熹:“我就是....有人说要成为这个角色嘛,我经验不够,想尽量贴近人设,就只能尝试这样做。”
实际上,到刚才为止,他一言一行都是遵照白检的方式来的,全神贯注无暇顾及其他。
木丁香笑:“这就叫沉浸式演技吗?”
沈璋复杂地望着孟微熹的侧脸,在开拍前他真的对这个人充满了厌恶和偏见,这个感情甚至带到了角色里,从结果上来讲,也算契合了角色。段导也夸他将这份针尖对麦芒演得很到位。
这一上午演到后期,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孟微熹是在出演白检这个角色,而白检这个人物形象确实鲜明地呈现在了他眼前,他的喜怒轻易被他一字一句而挑动。
他不会怀疑自身的演技,但是经验毕竟没有那么足,他今天能超常发挥,演得这么顺畅,是因为孟微熹......吗?他不敢确定。
但是有一件,他确实用双眼确认了,孟微熹绝对不是只因为资金而被招进来的。
背台词是基础,他们几个台词都记住了,口糊而说错台词其实是很常见的,即便是资深演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他这上午都没见孟微熹错过一句,他们俩倒是偶尔有,因为情绪不到位而被段导喊卡重来的也有好几次,但是孟微熹没有,他没有脱离过状态。
不仅如此,他也是科班出身,他这两年在专业课里面学到的技巧,孟微熹都在表演中融会贯通。这几场戏不能说明什么天赋之类的,但是足以证明孟微熹绝非外行。
这是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沈璋很想问这个,但他又没脸皮问,之前误以为他是个草包的也是他。
孟微熹只当对方彩虹屁,对木丁香惯例谦虚道:“哪里到那种程度了啊。”他举起手机:“我们还没加好友吧?加一个?剧本和人设有些地方我想和你们讨论来着,只要你们不嫌我烦就行。”
木丁香点开联络人,发现前两天他就已经通过剧组演员群发来了好友申请,只不过她没看见,她赶紧点了通过:“不好意思啊,我都没注意到。”
沈璋也和她一样的情况。
孟微熹:“刚好我们三个下午都没戏,中午换了装,要不要一起去吃一顿饭?我来请客。”
木丁香欣然接受:“好啊,这边剧组只提供上下午连着有戏拍的盒饭。不过,要请也是姐姐请你才对嘛!”
沈璋:“我......都行,我们AA吧,你比我们还小,有点不好意思。”
孟微熹开始搜索饭店:“行,我们在这边附近找一家吃吧。”
沈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总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们都要在一起拍戏的,总不能不去吧。
三个人卸了妆,把戏服还回去,一起步行到了饭店,只是一家影视城附近随处可见的家常菜小餐馆。
11.饭桌下的猫
“你的经纪人不来吗?”
孟微熹:“我叫过他,但他说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也就没勉强。”
满脸写着“要下班”三个字,他也不好意思让人留下来,真的好奇他之前照顾的明星给他留下了多少阴影。
孟微熹一边扫了二维码看菜单,一边问他们:“你们还没有签约的经纪公司吧?”
木丁香:“是呀,我才大二,这次是段导直接去学校里找的。”
沈璋:“我也一样,我们俩同专业的,不同班级。”
孟微熹往椅子后背一靠,叠着腿看菜单,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朝着他们那边抬眼,眉眼和嘴角都含着轻柔的笑意:“我嘛,我是高考前被我们老板挖去的,然后我在这里到处找戏的时候看见了段导发的通告,说是主要男配缺人,我就来试镜了。”
木丁香转了一下筷子:“是啊,他试镜的时候我也在,导演让我和他对戏的,演得很棒啊,段导直接叫剩下的人回去了,任何人看了觉会得你比之前那位更适合这个角色。”
这一点沈璋还不知道,实际上他和木丁香并没有熟悉到朋友的程度,他只知道来了一个新的演员,替换另外一个男主,其他的细节什么都没被告知。
孟微熹来才没几天,他试镜那天,沈璋恰好不在,原定的开机仪式,导演说只需要一个男主也行的,他就没有推掉自己的事情过来。
试镜选上的?那他们说的带资进组又是怎么回事?
沈璋眼神瞄了他两下,还是闭着嘴,他好奇这件事情,但是总不能在人家面前说吧。
孟微熹笑道:“不过后来,段导他们去我的经济公司谈合同,我把剧本给我们老板看了,我们老板直接拍板要投资这部剧了。”
木丁香和沈璋脱口而出:“什么?!”
孟微熹不是没看见沈璋和其他人的眼神,其他人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和沈璋对戏戏份很重,他会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
他轻描淡写般道:“这也挺正常的,我们老板很有眼光,这部剧剧本好,演员好,导演有实力,所以就投资了,就这么简单。”
和他的关系不大,嗯。
两人瞠目结舌。
骗鬼呢?
没有作品的新人导演、新人演员、没有名气的编剧,有任何热度热点话题和ip的剧本,正常人看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值得投资的项目吧?
孟微熹扬眉:“剧组资金多了是好事啊,段导说有些大场面就可以拍了,道具什么的都可以做得更加精细。”
沈璋意识到,这先后顺序一换,性质就不一样了,孟微熹不是因为某个老板大方投资而塞进来的演员,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进来的,而后续的资金只是人家老板正常的投资行为。
导演在拍戏中虽然让他们多多指导孟微熹,却也没有过分关照,该怎么拍的还是怎么拍。
搞了半天,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纯然是个误会。
孟微熹开玩笑似地道:“放心好了,我问过老板,没有乱七八糟加戏或者加广告之类的,段导谈合同的时候说这是他的底线,我们老板也觉得这样就很好,当然我在这方面没有话语权,我只需要一心的来拍戏就行。”
他说得这么直白坦荡,沈璋也无言以对。
而且,有谁看过他演戏的模样还会觉得他是个没本事的花瓶呢?至少,和他对戏了一上午的他们都能看的出来,他是非常认真对待这部戏和这个角色的。
木丁香:“你别听他们乱说,都吃饱了撑的。”
沈璋看着孟微熹和煦的表情,微妙地有些舒了一口闷气,原来,段导并没有打破底线,忘记初心,这剧还是能好好拍下去的,而这人也并非资金硬塞进来的,那股厌恶不知不觉消散了。
孟微熹:“好了,我选好了,你们呢?”
木丁香:“啊!等等,我有选择困难……emmm我之前没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哪几道菜好吃,我搜一搜啊。”
孟微熹:“哈哈,我都是随便选的。没事,慢慢来,过了饭点了,这里看起来人也没那么多。”
沈璋:“我也随便点了几个,能吃饱就行。”他顿了一下,看着孟微熹问,“那你知道这部剧的总资金是多少?”
木丁香也瞄过来。
孟微熹:“原本只有五百万,现在变成两千万了。”
虽然还是很少,但好歹不像之前那么拮据了。
木丁香:“……哇……哇靠!”
沈璋扶额:“我的天呐,我原本是觉得少。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少。”
木丁香说得也直白:“我们拍戏前都不敢问,合同只写了我们的片酬多少,但我们是新人,片酬也算挺多了,所以就来拍了。那这么说,你们老板一口气投了1500万呀?还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牛逼!段导是不是走狗屎运了?”
孟微熹微眯眼睛笑:“所以这也证明我们老板是真的看好这部剧啊。”
沈璋:“看来我们也得尽快找到经纪公司才行,段导还算实诚了,以后要是被坑了就惨了。”
木丁香连连点头赞同,这时她也点好了菜。而三个人年纪都那么接近,经过初步的聊天,刚见面的疏离感逐渐消融。
孟微熹顺杆子直接邀揽道:“你们的演技很不错啊,要不你们带上你们的试镜视频,来我们公司自荐一下,我们老板人挺好的,而且眼光毒辣,他一定不会放弃你们两颗珍珠的,当然,你们得先去其他公司瞧瞧,毕竟我们只是小公司,影视部门刚刚成立,我是旗下第一个演员艺人,现在进来的好处就是你们也是元老啦。”
木丁香露出笑意:“怎么你还身兼数职当星探呢?”
沈璋则深思了几秒,认真道:“我会考虑的。”
孟微熹看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就判断出来,木丁香估计是有意向公司了,而沈璋估计很可能在这部戏拍完会去他们公司转转。
孟微熹摊开手臂:“当然,都来的话,热烈欢迎,如果成了,我就向我的老板去讨红包。”
木丁香:“哈哈哈哈搞得跟做媒似的。我们的人脉可真可靠。”
很快,菜陆续开始上了,他们的话题也从资金转移到角色、戏、剧本。
孟微熹有一点很好奇:“我发现剧本里面明确写了重生这个桥段,这样没关系吗?还是说后期剪辑的时候改?”
两人停下筷子奇怪地望着他:“两年前重生题材就解禁了啊?当然能光明正大地拍了,这两年不是挺多的吗?”
孟微熹这才察觉自己应该是问了一个常识错误的问题,他赶紧找补:“哦哦,我不常看这种类型,原来重生题材也解禁了啊。”
木丁香:“对嘛,两年前颁布的影视剧题材解除限制的法规一出来,好多题材都能拍了,恐怖啊,重生啊,宫斗啊,犯罪啊之类的,电影题材解禁得更多,只不过细致的分级制度也随之提上来了,亏得这个,近两年影视剧行业又开始复苏了,拍剧的种类题材越来越多。”
沈璋:“不过大多都是改编作品,像这种原创剧本超级少。”
木丁香:“一直都是这样。”
孟微熹在手机里飞速搜集相关信息,前几天他只能顾及拍戏的事情,相关的规定都忽略了。
一搜之下果然证实了木丁香说的话。
孟微熹的印象还停留在全球影视行业并行衰退的情况。这三年间,国内影视行业真的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打算回去再仔细的搜索了解一番。
沈璋细细打量着孟微熹,在聊天的过程中,他越发感觉到一种违和感,孟微熹明明那么年轻,是比他们还小的高中生,他们虽然读大学了,哪怕和室友同学聚餐,都会有些拘谨,为什么孟微熹谈起来就像久经职场的人,那么放松,而且还隐约有引导他们谈话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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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的味道。
沈璋时不时瞥过去几眼:“……”
他内心总觉得孟微熹像是大他们几岁的,然而那张脸又是比他们年轻一些的。
沈璋摇摇头将这些奇葩的心思甩开。
孟微熹:“我们都是第一次演戏,不过你们已经上了一年多的课,经验肯定比我丰富。”
木丁香剥虾:“这算什么经验呀,我们这两年上的都是理论课,没有一点实操,而且那些教材都是十几年前的。”
沈璋:“没错,还不如自己去网上找教材,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看片作业了,找戏拍就是实习了。”
木丁香:“这个我同意,我们需要看很多电视剧和电影,别人看是消遣,我们是学习嘛,有些老师水课都直接给我们看电影但又不讲,我还不如去看网上的吐槽,或者是拉片解析。”
孟微熹频频点头,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自己这个身体九月份似乎也要上大学了,他以前就上过社区大学,麦迪丽佳的那些有名学院费用太贵了,也难考,国内的大学情形他又不甚了解,于是他又向他们咨询相关的。
木丁香:“行啊,到时候你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们,我们都经历过。”
沈璋:“你打算进哪个大学?”
孟微熹了解过这个身体的学习状况,“我报了几所目标院校,第一志愿应该是东南华洲影视大学吧,也不知道能不能上。”
木丁香:“那和我们学校难度差不多嘛,我听说近两年文化分又变高了。”
沈璋:“今年好像有几个流量要报名那个学校,都是童星出身的,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演过好几部戏了。”
木丁香:“哦哦!这个我也看到了,他们的粉丝已经在蔷薇上刷词条了,之前上过两次热搜。”
孟微熹:“那这么说,到时候入学,也会有人关注这个成绩?”
木丁香:“对,前几名很快会被爆出来,毕竟以后要进入演艺圈的,几大影视学院经常这样,脸好看的会被抓拍到,尤其是和那几个流量要凑到一届的话,可能会被顺带带一嘴。”
沈璋颇为可惜地说:“我记得我们当时没什么流量,所以也没狗仔来拍。”
木丁香:“我当时文化成绩比较拉,不过好歹进去了。”
孟微熹在他们之间点头,他从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国外,虽然一直有了解国内娱乐圈,但也仅限于剧和演员相关,这些都是很实用的信息。
突然一只黑猫爬到了木丁香脚边,蹭她小腿——是夜光。
“嗷,这儿有只咪咪!”木丁香去挠他下巴。
孟微熹拿了个一次性碟子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夜光扬起下巴,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脸,享用他的供品去了。
木丁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孟微熹:“我发现你今天在拍戏的时候很少出错,很熟练的样子,你有在哪里学过吗?”
这也是沈璋想问的。
夜光竖起了尾巴,孟微熹摸着猫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啊,我就是自己在宾馆里面对着镜子排练,还有就是看一些过去的作品,模仿着来。”
当然,这只猫的功劳不可忽视。
孟微熹上午拍下来,感觉段导并没有想象中的严格,哪怕是他这外行人的演技,也能通过了,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木丁香:“……你是这几天一直都在练?”
孟微熹理所当然地说:“最近要拍的这几场戏都在练。”
沈璋和木丁香对视一眼。
木丁香就不好意思地道:“我们都是演的前半天才开始记背台词,现场都是按照导演说得来。”
孟微熹真心赞叹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演得这么顺畅,真的很厉害,果然还是经验的差距。”
木丁香和沈璋都汗颜了,他们望着彼此的眼中都包含着今后要更加认真对待这部戏的心。
12.一根大炮出墙来
孟微熹回去后除了寻常的预演排练,还分出一点时间去了解这三年自己错过的东西,尤其是国内娱乐圈的相关信息。
第一次总是最紧张的,第二次他就没太多心理负担了,木丁香和沈璋在桌上夸他认真尽责,说要向他学习,可他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做到了最基本的事情。说到底,要不是关乎他的性命,这也就只是一份寻常工作,况且是他那么厌恶的工作。
孟微熹在化妆间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认真对待这部戏,不止主角两人,其他配角也是,尽管钱并不多,但多数人都带着新鲜的梦想和拼劲,哪怕是这样的小剧组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重要的机会,自然会拼命去做,导演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和那些入行多年已经对演戏开始敷衍的“大咖”不同,孟微熹对这些初出茅庐的这些小演员的评价其实要宽容很多。
出于现实因素,除了主演三人和一些有过配角演戏经验的演员,其他临时招来的外行人,演技多数是在及格线下徘徊。段导虽然有的时候骂得会凶一些,却也事无巨细地一点点教他们,他才是最辛苦的,也从来不抱怨一句。
整体上来说,这个剧组的氛围很不错,比较纯粹。这在国内娱乐圈其实很罕见。
孟微熹的事情在他开始拍摄一周后也没多少人在意了。当然,这也和他经常给大家买水买零食有关,他不会买很贵的,但是必然是大家都容易接受的。而且但凡和他同场拍戏的都会知道他对待演戏的态度,再加上关于试镜的事情的传递,那些无谓的流言也就不消而散。
这天,孟微熹换好服装,化好妆,跟着导演他们一起去拍摄场地,途中听见了一侧的吵闹声。
孟微熹转头望过去,只见一群人挤在临时竖立的栏杆后面,举着各色的牌子,其中还有不少他熟悉的“炮口”。
夜光在空中:“人多了,真吵。”
沈璋撇嘴:“估计是粉丝吧。”
木丁香翻了下手机:“我查到了,是温印,他刚进组,是一部仙侠剧,剧组入驻的消息在公众号上看到了。”
沈璋:“这人不是偶像吗?怎么来拍仙侠剧了?他粉丝对他拍吻戏之类的都不在意吗?”
木丁香摇摇手:“现在偶像出身爆火之后演戏的人可海了去了,粉丝还不是照样买账,不惜跑到这里来追星。”
沈璋:“我对偶像不了解,他怎么火的?”
木丁香搜出了视频和图片界面:“啊,这个我知道,之前在短视频里面刷到过,是一段直拍,还有舞台照,拍得真的很好看,突然就爆火了。”
孟微熹静静听着,心想还有这样的方式。
沈璋扫了几眼粉丝群,无不羡慕却也不多停留,他往前走:“算了,那边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我们去自己那里拍戏吧。”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这天的拍摄场地刚好与温印他们剧组拍摄场地比肩相邻。
那边的流量大明星穿着戏服出来转了一圈就引起狂热的尖叫。据说今天是粉丝组团来探班的,于是他也过去给他们一些人签名,面带营业笑容,看起来丝毫不厌倦。
段乘焕被那声音吵得发火,因为他们这边需要录现场声音,太过吵闹会导致杂音多难处理,王导赶紧按下他,跑去和对面剧组交涉,好说歹说,粉丝才退出了一段距离,声音关小了一些。
孟微熹正在古色古香的院落树下看台词,突然夜光提醒他:“抬头看下,那边!”
孟微熹仰望上方,墙上,一株高大的柿子树上端,一支大炮相机在树叶间闪烁漆黑的光泽,当然,手持它进行拍摄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孟微熹:………?!
为什么树上有个人?特种兵?这不会摔下来吗?
***
柊婧英放下镜头确认了一下,眉头一蹙,纱网防晒脸罩下的嘴也抿紧了。
说是S+的资源,这部剧的服化水平简直到了灾难的程度。
完美突出了温印宽额头的缺点,还有那两根蟑螂须是怎么回事?放上去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只会为他这狗屎妆造横添点丑的一笔。
当然,柊婧英明白,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温印本身压根撑不起来,哪怕是龙须,同样廉价的服装,一些真正的帅哥也会很好看,因为颜值够硬,显然温印没有达到这个水平。
和她曾经拍出神照的那个人简直天差地别。
粉丝还是那样狂热,完美眼瞎,忽视了他们哥哥糟糕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拍仙侠剧的缘故,温印的身体越来越瘦,颧骨都有些凸出来,那衣服又是轻飘飘的纱,身子骨撑不起来就是空落落的,看起来没有半分美感,只有不健康的病态。
如果放粉丝里面又要为他们哥哥心疼了。可她不会,她早就过了那个时期。
成为职业站姐也有五年了,她从追星者转变成这种特殊职业,也曾经有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那时候的她为了自己喜欢的偶像、演员,自顾自投入时间,费尽心力,就为了将对方精彩的每一瞬间定格下来。
但自从那个人塌房之后,她从狂热中清醒过来之后,她才意识到,没有一个人是永远完美的,在照片中的完美也大多是假象。出图一分靠拍,九分靠修,可不是开玩笑的。
后来,她转变为职业的心态专注投入这份工作。
作为站姐,她算是很拼命的那种类型,爬墙上树都是基本操作了。
这几年,她拍过很多大火的明星。只不过她的方式跟其他人有些不同。
其他站姐普遍的赚钱方式是去跟拍那些已经大火的明星,然后将拍出的成片卖给愿意买账的粉丝们,通常来说,这样子的明星流量大,粉丝基础高,大多是猛赚不亏。
柊婧英走的是相反的道路,她喜欢拍一些尚未成名的偶像和演员,她专挑自己看重的,有潜力的苗子,一个时期只拍特定的几个人,她会为视频精心挑选镜头,配乐,剪辑成片,也会花一整个下午精修照片。
柊婧英曾经拍出过许多具有独特氛围感的照片和视频,剪辑能力和拍照修图能力都一流,大多数甚至更胜官方。在圈中,她的名气逐渐打了出来。
她出名的原因在于,但凡被她看上的演员或者偶像,后来都火了。而且有好几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糊咖,是因为她的视频与照片,突然间大火,温印就是最新的一个。
站姐所处的位置其实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国内大多数演员和偶像现在对于站姐的存在其实已经心照不宣了。
试问,假如真心想要阻止,那些路透和直拍视频是怎么可能流传出去而且广泛传播而不被投诉呢?
大部分剧组对于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有些是因为阻止的成本太大,懒得花心思花时间去做,有的则是需要这些的宣传,有些甚至会直接跟站姐合作。
她在这个圈子也混了这些年,将这些规则都吃透了。不过她从来不混任何粉丝群体,从来不跟任何明星的工作室合作。她只负责提供成品,有需求的粉丝来她这里买东西,她不会成为某一家的专属站姐。
而且她有个毛病,那就是她跟拍的这个明星一旦爆红,她就会逐渐失去追拍下去的兴趣,她为其拍过了巅峰期,赚足够的钱之后,直接撤走,不再拍了,之后那个男演员是继续红火还是塌了都和她完全没关系。
她的眼光是被证实过的,她拍摄很挑戏服、妆容、衣服穿搭。心中有一杆秤,对娱乐圈男演员的容貌性格也观察很仔细。哪些男演员是吃妆容的,哪些需要疯狂修图的,哪些是吃角度的,哪些过胖过瘦的,哪些体态不佳,哪些性格有缺陷的,她都一清二楚,现在只是为了赚钱而做的这份工作,大部分时间,她不会把这些负面信息放出来,但也会存起来。遵守职业原则,不会轻易放丑照,但是如果对方上来打她,那么她会扔出那些照片,保护自己。
她虽然有很多小号,却不曾更换大号,因为她拍一个火一个,无论因为什么火的,很多人都开始追随她,有些粉丝喜欢从她这边“投资”新偶像或者新演员,主要还是因为她这边总有好看的图。谁不爱欣赏帅哥美女?
当然,过去的一些明星的粉丝也喜欢缠着她在底下掐架。她是一概不管的。火过就扔,真人从不露相。有些粉丝对她是又爱又恨。
总而言之,她用这份工作赚钱的同时,也很享受养成的快乐。如果有很不错的也会推荐给自己的同行。
柊婧英一贯如此,因此在看到温印地这张照片之后,她突然间就意识到了,是该撤走的时候了。
这个人的巅峰期已过,之前也有几张,拍摄出来的效果特别差,但勉强还能修一修,现在是完全不行,一个突然爆火的人承受不住出名的压力,而他又没有合格的演技与认真的态度。他今后的演艺生涯必然会不断地下滑。
柊婧英想,从开始追拍这个人到他成名也才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这时间越来越短,她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不过,每一次养成期间,她自认自己都是全身心投入的,也收获了十分的满足,对方也得到了名气,也算是互利互惠。
如此收尾,也不算遗憾。反正她一个走了,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喜欢他,为他拍照修图。有些粉丝的忠诚远比想象的坚固。
柊婧英收拾了一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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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准备从上头下来。
但是那个位置恰好在高处,她瞧见了隔壁剧组的拍摄场地,上头没什么遮拦,所以场地内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瞧得一清二楚,是个极好的观测点。
潼驿影视城每天有众多剧组拍摄,柊婧英不缺素材,她准备到处逛逛,寻找下一个养成目标,而此刻恰巧有这样的机会。
柊婧英掉转了镜头,对准王府府邸别院场地。
镜头率先对焦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位穿着素色麻布衣的演员,他手持剧本,假发上束。
装束来说,着实太过简单朴素,没有任何亮点。然而,在这个被轻飘飘和亮色戏服填满的世界,这样朴素的服装反而鹤立鸡群。
如果这样的衣服只是穿在一个普通的群演身上,柊婧英也不会一下子将镜头对准这个人。
那张脸,一瞧就绝对是主演级别的。
柊婧英对人像进行手动对焦,看清楚了那面孔,包括眼角的泪痣也清晰可见。
她仔细地用穿透镜头的视线描摹他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没有什么突出特点,但是五官轮廓的每一部分都让她挑不出什么缺陷。
就在这时,风扫了过来。在这滚烫的季节,风也是热的。
但脖子上汗水的蒸发却给她带来了珍惜的些微凉意。
那人似乎正在和经纪人一类的在说话,脖子后以及鬓角额边的零星碎发,随着风的方向晃动,他因为另一侧人的呼唤,而偏过头去。
柊婧英随即按下了快门。
她本来只想随便拍一个先看看效果,可是当她低下头,拉大人像细节。
那悠然挺立的身姿,有些病态柔弱美却不枯槁,身体其实并不单薄,只是衣服比较宽松,脊骨坚毅,那轻薄飘渺的眼神,平而直的唇线,表面上看起来淡如水,却给人一种不妥协地倔犟气,还有那隐约含着一丝秀色可餐风情的脸庞。从树叶缝隙间撒下的碎光也恰好在他面庞身躯上点缀,给他蒸腾出一圈光影交错的韵味。
她的心中像是骤然被一根轻柔的羽毛扫过去。
她不信邪,拉大缩小了好几次,还拍摄了一段视频,后来发现,无论从细节还是整体来看,这都是一张氛围感和电影感拉满的片,几乎不用修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她向老天爷发誓,她绝对不是刻意拍摄,真的只是随机。她无法设计出这样子的构图和动作,这风也是非常巧,然而有些东西就是这么玄妙,它往往诞生于不经意之间。这就是为什么她沉迷于抓拍的原因之一。
柊婧英回过神来,怕人跑了,想着赶紧多拍几张,再次抬起了镜头。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那人卷着剧本的手,指向了她这边,眼神笔直贯入镜头中,与她的视线相接。
衣袂和发丝在风中翻腾,柊婧英却觉得脸也被掀来的热浪侵染,升了点热度。
轻轻落下的快门——又是一张恰到好处的抓拍照。
柊婧英放下镜头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发现了。
事实上,她过去被发现的次数还挺多的,只不过演员和工作人员大多数会避开她,而不是这么直白的指向她。
所以这种类型的照片她还是第一次拍下。
心中的鼓噪,血液的流动速度,终于无法忽视。
柊婧英愣了一会,她还想再继续,结果发现,镜头下人已经消失了,她在上面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人影,明白他应该是去拍内景了。
她有些可惜地翻看刚刚的几张照片,她设置了自动连拍,她一时难以选定保留哪两帧。
倏忽间,树下有个人靠近。
糟糕,快跑!!!
这种情况也是数见不鲜。
柊婧英一个激灵,揣紧了怀中挂脖子上的相机,刚要溜下去。
就见那个人拿了块软垫,放在树下,刚好就是她要下落的位置。
柊婧英:???
她犹疑着一步步踩了下去,最后脚落在了软垫上。
柊婧英跳下软垫,边退后边盯着看那个男人——她认出来了,就是刚刚跟那位演员交谈的人。
看起来长得比较嫩,皮肤白糯,戴着透明框的眼镜,面相憨纯。
对方见她下来了,又过去拎起软垫把手,拖着走了,压根就没怎么看她,似乎不在意她到底是谁她在干什么?
柊婧英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她意识到。
是那个人让他过来的!因为怕她摔着。
想到这一点之后,柊婧英轻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卧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13.一手鱼一手熊掌
秋良把软垫换给了道具组,去到孟微熹身边。
化妆组正在给孟微熹整理补妆,他问:“怎么样?”
秋良:“人没事,我看那站姐已经很熟练了,我想她应该也不那么容易摔下来。而且这边站姐蛮多的,都要管也管不过来。”
孟微熹耸了耸肩:“我知道,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位这样上树,离得近,看到了就劝一下,看不到也没必要管。”
秋良双目温和地弯曲起来:“对了你刚刚本来想和我说什么?”
孟微熹正拿着小镜子看妆,转过头:“对了,秋哥,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怎么被老板坑来当我经纪人的?”
秋良摸着后脑勺,腼腆地道:“反正老板发的底薪够我活了,公司包吃包住,带新人工作量少,我知足了。”
好实诚的理由。
你小子,躺得到是很顺溜,很健康的心态。
孟微熹笑了,轻声道:“不过跟着我,你怕是躺不平了。”
躺平,躺棺材里吗?
秋良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孟微熹没有解答他,反而问了别的问题:“秋哥,你的手机摄影功能如何?”
秋良拿出手机点开看了看,没怎么犹豫:“顶配,我新买的,我对游戏没有要求,就看摄影的水平。”
他表情有些微妙。
他自前面两个大明星身边辞职不做助手之后,他决定奢侈一把,用积攒的工资地买了一个新手机。
孟微熹:“内存呢?”
“3T+32G”秋良答了,但还是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孟微熹扬起嘴角:“足够了。”
他接着道:“秋哥,我想拜托你做一件事情。”
秋良警惕线立刻拉上:“....是和工作相关的吗?”
孟微熹:“当然。”
秋良:“......是什么?你说。”
孟微熹:“我想请你用手机给我记录拍戏期间的花絮。”
夜光在孟微熹肩膀上背挂下来:“拍那个做什么?”
刚刚那个站姐提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
秋良:“我来拍你的花絮吗.....可这不是剧组的工作......啊......”
孟微熹笑道:“你也想到了吧,这个剧组,没有专门跟拍花絮的摄影师。”
无论是为了削减经费,还是说导演觉得这东西就没必要,反正这部剧如果这样下去,就算播出了,应该没有制作纪录短片以及花絮视频了。
其他主演甚至连经纪公司都没有,自然也想不到这点。
秋良:“拍这个是为了宣传吧?”
孟微熹:“对,公司应该近两年也不会给我太多的宣发资源吧,我只能自己找戏拍,然后用这些拍戏小花絮多宣传一下自己,我会开一个账号,前期我工作还不忙我就自己运营着,假如拍戏忙起来,我就交给秋哥你来搞。就是需要麻烦秋哥你了。”
秋良虽然现在打定主意是能摸则摸,但该他负责的本职工作他自然也不会推辞,他道:“可以,不过剪辑怎么办?”
孟微熹整理服装,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会,不忙的时候我就剪一下,忙的时候,直接放上去得了,其实这个东西,本身内容有趣才是最重要的,剪辑只是锦上添花,背景音乐也不能提前配,涉及版权问题,在剧集配乐定下来之前,都不能。”
秋良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剪辑也会,只是笔记本之类的不方便到处携带。”
孟微熹:“现在的手机剪辑功能已经很全面了,直接在手机上操作。”
秋良:“嗯,你说的也对。”
孟微熹又将他拉到一边说注意事项:“你拍的时候需要抓拍,主要拍我的花絮,正式拍摄的部分不要拍,其他两个主演也拍,主演和导演那边我和他们说,尽量不要被我们注意到,要拍片段,而非大段跟拍,你要选择你觉得有趣的桥段来拍,这个具有偶然性,反正你就尽量看着,然后零碎拍一些,到时候我和你一起筛选素材,删掉一些没用的,还有,剪辑出来之后,一个视频不能超过三分钟。”
秋良离开的那十几分钟,他就在思考这件事。
其实近十年的电视剧,花絮虽然还是常规操作,但是和以前的花絮不一样,现在的基本上有剧本,因为主演的都是一些大牌流量明星,他们需要形象维护、人设塑造、偶像包袱之类的,要么花絮很少拍他们,要么就需要按照他们的剧本来,导演的话语权如果没那么高的就更甚了。
这些花絮看起来,不自然,无聊,尴尬,而且意图写在明面上,没意思的很。
孟微熹于是补充说道:“宁缺毋滥,假如拍下的东西里面,没有真的能逗人笑的东西,那就删掉,不要可惜,不能滥竽充数。”
秋良点点头:“嗯嗯我知道。”
秋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小他8岁的准大学生牵着鼻子走了。
仔细想一下就能知道,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花费很大时间精力,他需要一直跟随着孟微熹,聚精会神看着他拍每一场戏,不能趁机摸鱼玩手机。
他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呢?
辞职时对自己发的誓言呢?绝不想被压榨劳动力呢?他怎么还是学不会拒绝呢?
秋良憋了口气,刚想开口,孟微熹又继续道:
“对了,秋哥,真的谢谢你啦,还有麻烦你把这件事跟老板报备一下,他同意了,我们才能正式开始,我去说虽然也可以,但是你毕竟是我的经纪人嘛,这件事你来说比较好,是不是?”
然而,孟微熹给人的感觉是这么可靠,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秋良有一瞬间感觉站在自己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学生,而是混了职场数十年的老油条,相比之下,自己尽管有几年的经验,也像被狗吃了,他干的杂活倒是多,但还是什么都不会。
秋良在心中默默流泪:“好。”
最重要的是,比起他前面“侍奉”的几个明星,他说话温柔礼貌,还会事无巨细地教他怎么做,从不让他跑腿买东西,每次给他递水都能笑着说谢谢,还叫他哥!新人美新人好啊!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孟微熹笑起来,从小包里面拿出小零食给他塞了几个:“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
“嗯!”为了不打扰即将开始的拍摄,秋良像只仓鼠一样,捧着零食去角落里面吃了。
夜光爪子扒着他的脸:“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精力做这种事情?好好拍戏不就成了?”
孟微熹将他薅下来放一边:“乖,忙,回去和你说。”
下午拍摄排得很满,他几乎没有空闲聊天。
只是有一个小插曲,当他们在庭院拍外景的时候,他能够瞄到墙头露出一角的黑色镜头。
夜光探完汇报:“那家伙没走,拿了个梯子,扒墙上,改拍你了。”
孟微熹:“........”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剧组的镜头、经纪人的镜头、站姐的镜头都没差别,他白天每分每秒处在镜头之下,也不在意了,他忙得没工夫去管这件事,估计就是一时兴起,像这样的没名气的剧组,拍几下估计没赚头就撤走了。
今天的拍摄结束回到宾馆,憋了一下午的夜光跳到摊在床上的他的胸膛上:“喂,现在你有空说了吧?”
孟微熹身体成大字型:“夜光,你说,我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他这几周也并不是光顾着拍戏的,也挤出时间思考了一下今后的路,然后自顾自扎入了死胡同。
夜光:“这不是废话吗?拍戏啊!”
孟微熹扔枕头过去:“你说得倒简单!”
夜光:“不然呢?”
孟微熹额头青筋跳动:“戏呢?从哪里来?”
夜光:“每年出产那么多电视剧呢,还愁没戏拍?”
孟微熹匪夷所思:“你是不是除了拍戏以外的一切常识都为零啊?!”
夜光骄傲地扬起身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错。”
但听他说的东西来看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或者说神只给了他娱乐圈语言系统而没给现代娱乐圈常识储备,这是怎样一个神!
孟微熹无语道:“......但是娱乐圈影视行业和演戏息息相关,总不能不知道吧,你的使命不是让我死掉,而是让我演戏吧。”
夜光眨了眨眼睛:“那是!”
孟微熹在床上滚了两圈:“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
夜光:“嗯?哪两条?”
孟微熹举起一根手指:“走流量路线,只要我因为某个契机走红了,那么我就不愁戏拍了,然后我不停地去接戏,无论剧本好坏,只要有流量就接过来,反正是当男主,无论拍得多烂,也一定会有粉丝买账,这样积少成多,寿命就能短时间内赚到手。”
夜光:“噫,我不喜欢看脸谱角色和崩坏角色。”
孟微熹:“我管你喜不喜欢呢,我的命搭上面呢。”
夜光:“但是你怎么让你火起来呢?”
孟微熹:“这就是这条路最大的缺陷了,概率极低,应该说,我完全不知道我能不能火,什么时候火,没有任何人能确保一个人能够火,除了钱。”
走红的途径有很多,花钱塞资源,上综艺,搞人脉,走黑红路线,偶然的某一部主演的剧大爆了。
有些人假如没有真实实力,就算钱花上去,也不一定有人买账,娱乐圈的人气是个非常玄学的东西。
足够的钱确实能够将一个人切实地放到明面上,大大提高认知度,甚至能将人塞到剧里成为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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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他家并没有有钱到这种地步,况且他这个身体的爸妈离婚,基本上和他关系也生疏了,没办法在经济上给予过多支持。
而运气这种东西是最靠不住的,尽管他得到了第一个角色非常幸运,但他无法保证自己以后还能如此,况且第一个角色是他试镜得到的,他自己抓住的机会。
如此看来,这一条路基本走不通。
夜光老神在在听他说着,突然道:“哦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了,时间暂停,仅限于你的第一部戏,也就是说,以后无论你拍几部,都没有拍戏过程中时间暂停的福利了。”
“什么?!!!!!”
仿佛当头轰下的万钧霹雳,孟微熹的脸裂了。
孟微熹抓着夜光甩得他脑花子都要飞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夜光赶紧逃到天花板边角:“我这不是看你一开始太消极了,你想不开就直接等死了,要不然你也没办法振作起来,找到这个角色啊。”
孟微熹瞪着他,真被他气坏了!
夜光提溜着眼珠子,转移话题:“那你说的第二条路呢?”
孟微熹:“.......金牌配角。”
夜光:“为什么是金牌配角?”
孟微熹:“有些人,虽然没机会没流量没颜值成为主角,但是他们会经常出现在各个电视剧中,扮演必不可缺的主要配角,无论哪个时代,他们都有角色可演,在常年累月的拍戏中,他们逐渐积累了扎实的演技,在角色范围内够用,且适用于大部分同类型的角色,这样的演员基本上可以靠这个职业吃一辈子,只要影视行业不凉凉。”
夜光还没接话,孟微熹又道:“不过这条路刚刚已经被你那句话堵死了。”
夜光:“——嗯?”
孟微熹深吸了一口气,把字挤出牙缝:“这条路是比较稳妥的,哪怕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资本在背后支撑,没有特别强大的演技和运气,这条路本来也算是活下去概率比较大的路,但是假如今后拍戏的时间并没有暂停,那么这条路就很难行得通了。让我猜猜,主要配角,就算塑造得不错,能得到的寿命时间,也绝对不如主角,对吧?”
更何况现在大部分电视剧中的配角大多刻板、缺乏深度、工具化,出演大概率是得不偿失的。
夜光眯起眼,那模样像是小恶魔:“是的,如果你这个配角的完成度、戏份、立体程度、人气、印象无法超过本剧的主角的话,是这样的。”
孟微熹恨得咬牙。
千面之神果然没有留空隙给他们钻啊,就是不能偷懒,必须朝着主演奋斗挣扎对吗?
“天杀的**的演戏之神!这不是纯靠运气吗?!不给我活路为什么要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孟微熹拿枕头殴打咒骂出气。
夜光:“喂喂!是演戏之神给你的机会,也是这个男生给你的机会!”
孟微熹:“我不管!”
夜光歪嘴:“你在外面也戴着面具呀,没见过你在别人面前这样发脾气。”
孟微熹对着他竖起中指:“人有两面!一个是社交面,一个是真实面!人的本质就是一颗腐烂的金苹果!”
人暴怒的根源在于绝望。
孟微熹变年轻了,前路却如此无望。
难道就只能每一次都拼命地找戏拍,然后等着狗屎运能再一次降临在他头上么?要么就是等死。
夜光:“你就算在这里抱怨也没用啊,无论运气会不会降临,你要做的事情还是不变的。”
孟微熹发泄过之后,花上一点时间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他已经是死过一次了,这样的生命,是靠他自己赚的,如果赚不来,那大不了也是归于无。
正如同他每次跟自己强调的,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了。
夜光又多嘴补了一句:“而且,很奇怪不是吗,从前,主角都是长的漂亮演技又好,又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成为主角,凭什么你会做不到呢?你在担心什么呢?要知道你可是被千面之神选中的人。”
孟微熹皮笑肉不笑:“现在的环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稳坐主角位置的,通常是没有演技光有流量的人,甚至有些人长得也不漂亮,我也不理解他们的流量从哪里来,可能钱的力量比我想象得更大吧。演技、流量已经不可兼得了。而流量等于有戏拍,反而很多演技好却没流量的演员只能把目标放在主要配角,还不一定能接到戏。在那之前的问题,像我这种没钱没实力没经验没人脉的新人,想要接到戏,更是难上加难。”
夜光皱着猫脸:“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纠结?你只要成为一个有实力又有流量的演员不就可以了?”
孟微熹:.......
拳头硬了,真的。
他想他迟早会被这只猫气吐血。
14.上下处刑台
即便判明了死亡的概率远高于存活,他也无法就此放弃,总得做点什么。
孟微熹:“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去网络上,通告群里,反正各处寻找剧组的信息,摒除学生作品,只挑主演,进组时间在九月份之后的,电视剧、电影的都要。”
本来这事情是经纪人或者助理要做的,但是经纪人已经需要陪着他帮他处理拍戏上的事情,他现在又没有别的助理,只能让夜光来做。
通常情况下,没有这个死亡任务,他也可以拍完这部戏,再慢慢寻找其他机会,但他时间着实没有那么多。
快的话一年以内,慢的话两年,大概这部剧能否播出差不多就有结果了,网剧的审核标准相对电视剧来说宽松一些,速度也更快。即便是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也不能浪费。
夜光勉为其难一般地道:“行吧。”可他也有要求,“但是不能在宾馆里,我要在片场调查用你的手机查找。”
孟微熹:“等下,你会用手机搜索吗?能上网吗?用你这个身体怎么搞?”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提案有多傻。
夜光哼了一声扬起下巴:“你别忘了,我可以变成任何事物——当然也包括人!”
孟微熹在心中轻呼卧槽,眼睛一亮:“变一个?”
夜光微笑起来,本来猫笑起来就很恐怖了,猫脸上突然多了一个空白面具,恐怖片的氛围拉满,面具原本是光滑凸出的正圆形,过了一会儿,它就变成了一张人脸的轮廓,再细致地改变,面上凹陷雕刻出了立体的五官。
孟微熹目不转睛,紧接着,就如同连续帧变形动画一样,一瞬间,眼前号称千面之神的精灵,就从一只猫的形态扭曲膨胀变成了人类的形状。
因为那一幕太过魔幻,孟微熹眼睛撑大了,倒吸了口气,手臂上寒毛倒竖。
一个戴着雪白面具的男人,黑色头发从面具后方飞速长出来,较长,落过了肩膀,当然他的身体并非赤.果,而是穿着纯黑色的衬衫、长裤、皮鞋,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脚踝、脖颈,脖子上那颗银铃铛变成了俩耳上的细长银色耳坠。
人身形状固定好了之后,夜光伸出手缓缓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这个身体是绝对不能比的,放眼国内外,古今影史,都没见过比这张脸更好看的存在。
那身材比例也是大众审美中趋近完美的。
人的下线被突破之后,对一些更加魔幻的事情就愈发能良好地接受了。
孟微熹摸着自己的手臂,直视着他的金眸:“眼睛的颜色,这种不正常。”
夜光眨眼睛,瞳眸在眼皮掀动几下之后变成了琥珀色:“这样行了吧。”
孟微熹扫过他身体上下,无奈道:“你干嘛变得这样好看,太引人注意了吧。”
夜光扫了扫发,淡淡地说着:“我的本性就是这样,没办法忍受丑陋和平庸。”
臭屁,孟微熹腹诽,他道:“那你干嘛不自己去拍戏?有这样一张脸,不可能不火的。”
当美貌值提升到某种水平,就会变成大杀器,何况是神的力量幻化出来的脸,自然与普通人不是一个规格的。
夜光坐在床边,叠着长腿,修长的手指勾着面具转:“其实我变成人类有很多限制的,我不能让这张脸,这个身体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这样会造成很大的因果干涉,毕竟我变成的这个人实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变成别人的话也会造成很大混乱,就会很麻烦。变成你的话,大概也能考虑一下,那也是在必要的时候。”
孟微熹:“那你现在是实体吗?”
夜光取出他的笔记本电脑,按了几下键:“没错。”
孟微熹:“确实,能理解了。”
这样的脸,至少能在一个国家造成轰动的影响了。
“只是,如果真的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会有什么后果?”
夜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边:“也没什么大后果,顶多扣掉你赚来的寿命来消除影响,比如消除意识到我的存在的人对我的相关记忆之类的。”
孟微熹:........?!
他再也不嘴贱多问一句了。
孟微熹:“你就不能变一下脸吗?稍微普通一点的。”
夜光撇过头:“不行!”
大小姐吗?!这么麻烦?!
孟微熹:“那你在宾馆查吧。”
夜光:“不行,我要在你身边看你拍戏!”
孟微熹气结。
最终,他给他买了个黑色口罩。
他把他领到剧组的时候,还是引来了一些视线的关注。
孟微熹和导演说:“这是我朋友,就只是在旁边陪着,偶尔帮我做些事情,不会打扰拍摄的,还有他感冒了,嗓子废了,说不出话来。”
段乘焕倒也没那么古板,直接挥挥手说行。
孟微熹开始拍戏就把手机交给夜光,夜光压根不理会任何人安安静静坐在剧组边缘的凳子上刷着手机,偶尔抬眼看孟微熹拍戏的状况。
今天这一场是外景,场景是处刑台。
因为跨度有些大,孟微熹昨晚又再复盘了一遍半本剧本的内容,发现这一场的情绪真的很难展现。
段导先是给木丁香拍了特写。
早上他也和木丁香探讨过这场戏当中,她所理解的感情。
于是他和导演说了让他也站在下方的位置看着她。在那过程中,孟微熹一直站在下方盯着她的表情。
正式拍摄开始后——
在群演掀起的辱骂声中,身穿囚衣的女子被缓缓押上了处刑台。
她的步伐踉跄,似乎是腿被打折了一只,脏污囚衣下的身体也是伤痕累累,散发多日未曾打理,结着厚重的灰尘,脸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青紫浮肿,脸皮都被刀痕划烂了,嘴角还淌着血,本该如白葱般水嫩的双手十指没了一片指甲,现在还在背后滴着血,她走过的路便是触目惊心的血路。
“听说她胆敢挟持皇帝陛下!要不是我们陛下英明,装作顺从,忍辱多年,也不会迎来将这妖妇正法的一天!”
“传闻她害死了好多龙裔,将皇帝陛下困束于她的寝宫,还遣散了所有其他嫔妃,这是打定主意要让皇家断子绝孙啊!”
“老天爷啊,好狠毒的女人!!”
“活该!滚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
百姓高喊着,将烂菜叶、鸡蛋等往她身上扔。
原本她目光笔直望着自己前进的方向,放空视线,结果一只鸡蛋真的扔到了她的身上。
碎裂的蛋壳落在地上,而蛋液混合着黄粘稠地挂下来。
白昔鸢慢慢地转过脸,望向百姓的方向。
这些她渴望救助的黎明百姓的模样。
她没有加害过他们,与他们无冤无仇,甚至他们当中有些人因为她推动的政策而受益,但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她死得凄惨无比。
她拖着废腿,转过身体来,面向他们,一言未发,直起了腰,抬起了下颌,她的视线俯视这下方朝她扔出鸡蛋的那个男人。
男人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一个打颤,原地呆愣愣瘫坐了下去。
女人未开口。
而处刑台周遭的喧闹沸腾却在此时渐弱下去,直至死寂。
女人眼中噙着怜悯,鄙夷,轻蔑,讥讽,却唯独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怖、悔恨。
尽管遍体鳞伤,华容不再,她的气势却横扫了在场的一切。
她抬起的头,杵在那的一身傲骨,一如她十几岁盛气凌人的模样。
“跪下!”
行刑人按下她的肩膀,让她跪于地上。
孟微熹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想起了台词。
“白昔鸢!你本不该死在这里!为了这些人!就为了这些人!不值得!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你有没有后悔!白昔鸢!!!”
鲜少有如此激烈情绪的白检在赶到刑场,亲眼看见白昔鸢的现状,以及行刑的全过程的时候,发疯了。
剧本里面写着,他嘶吼着。
“起来!”
处刑人抓起了她的发,她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笑容。
孟微熹望着白昔鸢抬起的脸。
她的唇微微内陷,她的犬齿将口腔内咬破,唇上浮出殷虹的血。
她的骨血在愤怒中燃烧!
他能看见——她的不甘,她的愤怒,她的倔强!
他没在她的脸上看见后悔,她绝不会为她决心去做的事情,为她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见这一幕的孟微熹心尖也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
女人的头颅被按在被血染黑的木桩上。
处刑人举刀。
那刀最终没有落在她的脖颈上,而是在距离十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
打板过后,俩导演都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段乘焕过去拉起了木丁香:“你这场演得真的太神了!一条过!”
木丁香抹了抹嘴角的血笑道:“还是导演指导得好。”
段乘焕拍了拍她:“这就别客套了,我本想先让你试一次,再修改的,现在看来,没什么能改的,不过你先别起来。”他转头骂那个处刑人的饰演者:“你举刀的时候怎么轻飘飘的,刀是很重的!下刀的时候一定要又重又快!这类的行刑者都是很熟练的,而且停得太早了,贴着她皮肤的时候再停!”
就刚刚那个举刀的镜头又重拍了两三次,另外补了一个假头落地的镜头才算好。
木丁香走过来嘟囔道:“我的天哪这妆太厚了,好难受,感觉像粘了一层皮,我好想赶紧去卸妆。”
王戈笑道:“但是效果拔群啊!”
木丁香忍不住去舔嘴角的血浆,很快又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不是,我早上化完妆,去吓其他还没来的群演,一吓一个准,茹姐化伤痕妆的本事出神入化,都可以去应聘恐怖片的化妆师了。”
那边又在布置了,准备拍孟微熹的戏份。
段乘焕拉着孟微熹讲戏:“这一段情绪要激烈,但是你的表情要控制好,吐血的时机也是,说台词的时间看提示板.........”
他说到一半孟微熹就听不见了,他低着头没回应。
段乘焕:“......这样,你还在听吗?”
孟微熹轻轻点了点头。
段乘焕按照之前的经验,哪怕他很安静,应该都已经听进去了,因为每次他都很很好地完成自己说的要求。
段乘焕:“行吧!那么马上就开拍——道具组,血浆呢血浆袋子让他含着!”
王戈:“清场!安静!群演就位!”
孟微熹之前试过几个血袋子了,所以这次已经熟练了。
群演再次将处刑台围了起来,木丁香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一次只是走位。
孟微熹离得较远。
摄影师手持摄影机站在孟微熹前面。
“1——2——3——”
砰!
他披着斗篷从拐角跑出来,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他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脚步慢了一些,然后剧烈咳嗽起来,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发了疯一样的望着前方,朝处刑台冲去。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他整个人朝前扑去——他摔了!
这并非剧本里的内容。
剧组好多人都站了起来,但被段乘焕抬起的手阻止了。
他的视线没有放在下面,地面上凸起的石板恰巧勾到了他的脚尖。
白检伸出手,攥住胸口。
“咳咳咳咳咳!”
他跪在地上,比刚刚更加猛烈地咳了起来,随即,他深深地皱起眉,下一次咳嗽,张嘴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他咬牙咽下了口腔中弥漫的血,腥苦的血浆滚过喉咙,带着一种灼烫的滋味,他压根没看手中沾血的手帕,直接甩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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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扯掉了斗篷的系线,像褪茧的蝴蝶,从厚重的外套中挣脱出来。
他向前跑去,然后在某一处骤然停下。
他看见了处刑台,听见了呼声。
他攥紧了拳头,一点点拨开人群,钻进去。
他的视线始终放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最终他站到了前方。
他仰起了头。
颊中臼齿死死咬合,指甲嵌入掌心。
见证一般,他凝望着那个与他相伴数十载的女人。
他们是君臣,是并肩的战友,相依为命的男女,支离破碎的家人......
这不该是她的结局!
群众的辱骂声传入耳中,他为她感到不值!
凭什么,她要被受她恩泽的无知民众咒骂!
他依着她的话语,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情绪,藏了一辈子,此刻,他面上、眼中,毫不掩藏地裸露着浓烈森然的恨意。
愤怒啃噬着他的每一根骨头。
但是——
当他看见女人那张脸。
耳边嘈杂的声音顷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还是那般美丽。
她在说她不悔,她在说她不甘。
......他怎么能够不了解她呢?他怎么能够问的出口呢?
——————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没说台词。
王戈瞪大了眼睛,他赶紧去拽段乘焕的衣服,早站起来,十分靠近镜头的段乘焕却一把将他的脸按回去。
摄影师朝段导那边望了一眼,段乘焕对他做口型“继续继续!”
白检几乎要迸发出狰狞的面庞,随着时间在死寂中的流逝而缓缓蜕变成平静,然而他嘴角与身上梅花般的血点,直叫人触目惊心。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
当是时,人头点地。
他看着地面的某一个方向,在人群的包围中,蹲下来,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
但那手终究没能触及。
白检弯腰,收回手,捂着肚子,不停地干呕,那种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呕出去。
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了。
他的肩膀颤抖起来,那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他扬起了脸。
他的笑容惨烈却放肆,喉咙里却挤不出一丝惨叫,一丝笑音。
笑着却像在撕心裂肺的嚎哭,说哭又没有一滴泪。
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在胸口。
痛极、恨极、又无力至极!
寂然的笑持续了许久,他的身体晃了晃,支着地站起来,扫了扫洇出血迹的膝盖那上面的灰尘,拍了拍袖子,端正起身。
他收敛表情,藏起所有思绪,像一个即将上朝的宰相,堂堂正正地迈出脚步。
百姓满脸恐惧,而所有无声的视线目送着他刚硬的背影远去。
这是一组连续的长镜头,倒退着的摄影师一直追随着他的正面,也在人群中拥挤,同时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在他跪在地上笑的时候,他在他身边旋转,也收入了其他群演的表情,随着他起身,镜头也由低拉到高......他全神贯注盯着镜头,脑中接连不断地闪过自己曾经学过的所有拍摄技巧还有导演和自己多次嘱咐的构图定位。
就在镜头中的主角背影缩小到一定距离的那一刻,一种直觉掀翻了他的脑壳——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最佳镜头。
砰!
孟微熹走到了一定距离,听到了板子的声音,折了身子,蹲在了地上,他的脚软了。
秋良最先跑到他身边检查他的膝盖,他掀开裤腿:“擦破,流血了,先清洗一下吧,上个药。”
他又直接跑走去找医疗箱。
孟微熹有些发愣。
那边王戈问段乘焕:“......他没说台词,怎么办?”
段乘焕转向旁边的编剧何文珠,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改剧本!”
段乘焕大笑起来:“太爽了哈哈哈哈哈!”
何文珠也站着,她拿着笔的手都在不停地抖。
孟微熹被秋良扶起来送到一边坐着上药的时候,灵魂才回来了一点,他对着靠近的段乘焕歉然道:“不好意思啊导演,我摔了,而且我忘说台词了,等会儿还要补拍。”
段乘焕满面红光:“你要不自己看看拍出来的?补拍是不可能比得上这个了,你能演得出来也不一定能拍出来!”
孟微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陂着脚也要过去瞧一眼。
秋良:“哎呀导演,让他等会儿!”
段乘焕直接让摄影师过来给他瞧。
看完孟微熹松了口气,五官没有乱飞就行,控制得还行。
奇怪的是,他仔细看了半天,其实看不出来自己演技到底如何,只知道自己还算投入,他又瞧了瞧导演,他似乎很满意,那就还行吧。
不过这手持镜头拍摄的一整段控制得可真不错。他又多看了几遍。
木丁香在台上早就看呆了,妆都没去卸了,问他:“你怎么不说台词了?”
孟微熹:“.....我刚刚看你表演的时候,我就在想,那句台词,他不太可能问出口,因为已经看到了啊。”
在正式拍摄中,她很好地将那种感情的层次感用表演呈现了出来。所以不需要问,不需要台词。
沈璋喉珠滚动了两下,“那刚刚那一串动作也是你提前想好,设计好的?”
孟微熹皱眉想了一下:“这个.....我没想这么多,我可能是平时看的片子比较多,无意识就模仿了一些人的表演方式。”
木丁香抿嘴笑:“这种请神上身的状态真令人羡慕。”
孟微熹朝着夜光那边望去。
人形的口罩夜光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蓦然间,孟微熹胸口也萌动出几点生动的震颤,自己却也没有意识到,那种情绪的真面目,失去稳定速率的心跳,他只当是入戏过头还未缓过来……
15.螭龙传杀青
柊婧英这天从潼驿的拍摄场地回到宾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检查今天的成果。
结果又是拍了一大堆那个演员的照片。
她倒是找到了这个剧组的信息,公众号上也有文章公布,但是信息比较早,主演写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在网上搜不到个人信息,还有一个曾经出演过几部大剧的五六线的配角演员,压根就不是三个主演当中的任何一个。
官方的蔷薇账号公布的内容进行了修改,将第三个人删除了,但没把新的那个放上去,也就是她现在的拍摄对象。
她也不太好直接找剧组的人问他是什么名字吧,于是也没办法只能等待公布。
除了她看中的这个人,她也逐渐对这个剧组也产生了兴趣,另外两个主演她也有拍,出片的效果都很不错,尤其是能够拍到的外景的双人戏份,这三个人捉对组合在一起拍摄都很有感觉,三个人颜值都不低,服装和妆容都可以看出用心,省了她很多修图的功夫。
她最近沉浸于相片的再创作,好久没有直出过这么舒心的原片了。
她删完了一些重复的,将其全传到电脑上。
在这个过程中,柊婧英点进自己的蔷薇大号瞧了瞧,好家伙,1w+的评论和2w+的悄悄话。
最近忙着拍人,她真的很久没登了。
她点进自己最新置顶的一条薇文,是温印转型演员前的最后一个舞台直拍,就是大爆特爆的那条,点了最新评论,浏览下来。
——【印成因果】:吼吼吼再来一万遍!!!
——【全自动追星萝卜(盖印版)】:入坑直拍重温
——【印上河图】:在看不到老公的日子里只能反刍过去的精粮
......
没营养,略过略过
——【野生小印章】:@青木不过冬姐,想你,你已经21天没有出印哥的图了,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歇的......
对了,好像是有那么一段腹泻式更新的时光....那时候估计是被“靠自己的图带爆偶像”刺激到了肾上腺素——不出图,那当然是因为质量太差了,出不了啊。
柊婧英不负责任地想,不好意思姐正式爬墙了。
——【请在唇上盖印】:[图],感觉这姐是不是爬墙了啊?(指指点点)都说了追星不要追站姐,而且她以前的微博不是好多别的明星的图、直拍、路透吗?
猜得真准,不过她也没想隐藏。她爬得明目张胆来着。不过她可没开过图里的那个小号。
——【下山打老虎】:@请在唇上盖印[图]有人去问过了,那个小号不是木冬姐的,木冬姐的宣传图一般只发在这个大号上面。
——【singelai】:印哥进组了,估计姐是去拍路透照了。
——【有人没有人没有名字啊】:我前几天去探班了,看见了几个站姐,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
——【singelai】:再去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出姐。
柊婧英无语,要是这么容易,她早就被其他明星的粉丝发现了,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迫不及待地逃跑的原因,人多起来就会生出许多麻烦事。
——【立的六六次方】:不用怀疑,按照之前几次的规律,姐假如一个月不发温印的图,铁定是跑路了,他的人气也已经到巅峰了,红人留不住木冬姐~~
——【娱吉喆屋】:乐子人表示下一个股票已经开盘[吃瓜],现在入股稳赚不赔
——【鲨鲨鲨鲨】:[藏狐]她新的墙头名字和照片都还没爆出来呢,这就开盘了?
——【呜呀呀呀呀】:等!挺急的!快给姐姐审判一下![流口水]
柊婧英觉得还是这样的评论比较符合自己这边的画风,不过这些人可能得失望一阵子了,看起来这剧播出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可不能在剧播之前在这里发这个,而且那个人好像注意到自己了,跟拍那个剧组的就自己一个,虽然他们剧组很佛,看到自己就直接忽视,但现在要是放出来,之后估计就没办法拍了。
但是假如等这剧播出之后,大家都看到他的样子再放总感觉有些亏,她心中有些痒痒。
于是她挑了几张近期最满意的照片,发了出去,设置的是仅自己可见。
她满意地看了几次确认并没有公开发布就下了线。
***
段乘焕在结束一天拍摄的时候把他们三个叫过来:“从今天开始,下午五点,你们俩每天花一个小时去马场骑马,之后花一个小时去武术老师那里学习武打戏的基本动作。”
沈璋和木丁香是必须要参加的,他们都点点头。
段乘焕看向孟微熹:“你虽然没有打戏,但是也可以去学,总共三个名额,你去吗?”
孟微熹没有思考多久,他道:“我要学。”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继续白检的人设,武打戏和骑马戏是拍古装必备的技能,即便现在不学,以后也得学,况且是剧组交学费,不学白不学。
木丁香问:“大概要学多久?”
段乘焕:“学两周,每天都要去,再长也不行了,决定了就不能请假,那现在就出发吧,我打个车送你们,回来的时候学武术,武术老师也是我们的武指,昨天已经到了。”
其实骑马场距离这边也不是很远,潼驿影视城附近就有养马租马的商户,所以他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那边了。
孟微熹过去就直接上马了,走得很平稳。
木丁香扯着缰绳摇摇晃晃到他身边:“你真的会骑马!什么时候学的?”
孟微熹耸耸肩:“前几年暑假的时候来这里跑龙套,感兴趣学了一段时间。”
他自己以前在麦迪丽佳有过几次特殊的骑马的机会,是一个骑马替身演员在赛马场上说要教自己一下,本来只是为了气某个演员,但是他确实也因此学会了骑马,骑的还是赛马,只不过最初骑马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在那种速度下被甩出去,生命危险与刺激并存,从那之后他就没机会骑马了,毕竟学骑马很贵,相比下,国内这些马简直太温驯了。
这个身体当然是没有的,反正那段时间也没人认识他,知道他在做什么,瞎编也不会被发现。
沈璋骑着走了两步,突然马嘶叫一声,抬起了屁股,将人直接给摔在干草皮上了。
孟微熹:“沈璋!没事吧?”
沈璋咕噜滚了半圈爬起来:“没事没事,就是屁股摔得有些疼。”他拍了拍身上的干草碎,再一次踩上去:“这头是烈马,看我来征服他。”
两人看着他都笑起来。
他们三个有戴着护具,两人都在指导员的指导下学会了坐姿、平衡、缰绳控制和基本指令,在室内的马场慢腾腾地溜圈子。
孟微熹看着与自己渐渐并肩的两人道:“你们上手得好快。”
木丁香:“距离能潇洒地骑马还有很大距离呢!”
沈璋:“你们知道吗,那部新翻拍的《真假格格》,那个骑马戏是怎么拍出来的?”
木丁香:“啊!那个,我看过!是几个人抬着架子,看剧也能看出来那背景也太假了,马都没怎么出现,他们总不可能比我们剧组还缺钱吧,老版剧情总被说俗套,但是人家确实拍的好啊,而且景和马都是真实的。”
沈璋:“所以,我们也得学到能像剧本里说的那样,肆意潇洒地骑马!”
孟微熹笑着加快了速度,马的步伐跨大,然而在这室内的跑马场空间终究不大,跑了几步就慢下来了。
木丁香:“这地方太小了,学会之后一定要去外面跑跑。”她又转向沈璋,开玩笑道:“到时候你可别再摔下去!”
沈璋:“当然不会!”
一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剧组,他们租了个仓库给他们训练,其他演员都已经拍完回去了。
武术指导是个看上去肌肉很健硕的寸头中年男人,穿着紧身背心,像是健身教练。他没有让他们打基础之类的,而是直接教他们一些基本的武打动作,让他们看着模仿,有点像教人跳舞,只不过他们需要与他对招。
除了武打动作,他们还需要在软垫上练习滚地翻,侧滚,侧手翻之类的。
旁边还有一些租来的假兵器,他们也需要练习枪、棍、剑这几种武器。
孟微熹学着耍枪花倒是玩得很开心,但是剑太软了,橡皮糖一般弯曲弹动,每次用力的时候都不得劲。
穆武指也来看了看:“下次我让道具组租一些硬质的,塑料的。”他将棍子扔给他们三人,“把这个当做剑来练也一样的。”
说是学武打戏,他们却像是真的在学武术一样,穆武指的教学态度是认真的,与他们对练的速度很快,力度也不弱,只是他对付他们也游刃有余,绝不会伤着他们。
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接下来两周,他们白天拍戏,傍晚练骑马练习武术,回家孟微熹还要继续排练之后几天的戏份,基本上是一到睡觉时间沾枕头就昏迷了。
拍戏比他想象得累太多了。
七月份快到月底的时候,主角们年轻时期的戏份基本上拍完了,他们三个主演的戏份会爆炸性地多起来,拍完这些,他们要集中性地拍夜戏。据导演说这是因为晚上凉快一些。
七八月,孟微熹要拍的文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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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暴多起来,台词量非常恐怖,然而给他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很多镜头,他后来都是临拍前几分钟背记的台词。这点女主角和他一样,在现场他们俩没拍戏的时候基本上捧着剧本在背台词。
他倒也没经常出错。因为已经熟悉人设了,而且剧本台词非常贴合人设,没有崩坏,在当时那个场景,台词会自动地从脑子里冒出来,偶尔有几个字不对,导演也没让改。
三个人的默契已经在这段时间培养起来了,接戏也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彼此之间也能在拍完戏之后如同戏中角色一般开玩笑。
八月份的时候是潼驿影视城最热的时期,那温度再次攀升了一个台阶。孟微熹这才感觉到段导演的先见之明。
只不过通宵拍戏的滋味也绝不好受,尤其是最开始几天,生物钟很难一下子调整过来,而在剧组,这是家常便饭。也就他们剧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硬抗住了。
当然他们辛苦,导演更辛苦,段导和王导大部分戏都要亲自盯着,他们眼见着两人在两个多月间瘦了一圈,王导基数大效果最明显,但他总是笑呵呵地说,真好还能顺便减个肥。段导则是从来不叫苦的,反而有时候能看见他越拼越起劲,总感觉他不知何时就要顶着一对大黑眼圈就原地猝死了。
不过这也带起了全剧组心劲儿往一处使的氛围。
除了他们这些演员、组员、经纪人助理辛苦工作之外,还有一个人。
秋良瞧着殿门口外趴在墙上,用双臂捞着相机想要拍到里面景象的女人,叹了口气,走进去对孟微熹说:“那个站姐真的好有毅力啊,我们拍几场她蹲几场,你在她就不走。”
孟微熹挥挥手:“人家能拍到也是本事,别管她了。”
孟微熹往嘴里塞血浆包,躺在了沈璋膝盖上,沈璋用手扶着他的后颈。
秋良于是赶紧退向后方。
......
最后一场,他拍了四次。
因为身体位置原因,他前两次都被血浆呛到了,呛得他眼泪哗哗地迸。
最后沈璋改变了托举的位置,才拍好第三条。这三次,他情绪也渐渐加深,而且对他的愧疚更加加重了,虽然孟微熹一直说不是他的错。
本来导演已经说过了,孟微熹看过自己的镜头,觉得不太满意,就又拍了一次。
这里是他这个角色的谢幕,他想尽量完成得尽善尽美一些。
最后一次拍完,所有人都鼓起了掌,他就知道,到位了。
他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的时候,沈璋却将他直接放在地上了。
花岗岩地板又硬又凉。
嗯?每次都会把他拉起来的呢?
孟微熹睁开了眼睛,转头去看他。
沈璋找了把凳子坐在那里,双手捂住脸。
王戈拿着一包纸巾过去拍他的背,他喉咙里滚出声声哽咽,哭得停不下来。
哇,入戏太深了。
孟微熹赶紧爬起来,用秋良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他咧嘴道:“我这戏拍完怕是喝了好几升的血浆吧?”
他埋怨似地瞥导演,因为是段导提议的,在血浆包里面加苦味的药材和辣椒粉,说这样皱眉皱得真情实感一些。
又苦又酸又甜又辣,真是涵盖了人生的味道。
木丁香擦着鼻涕眼泪将他拉起来,孟微熹走到沈璋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幽幽地说:“喂,我还活着,没死呢——”
木丁香:“哈哈哈哈你应该是头七灵来看家里人来了吧,这样子好恐怖。”
沈璋肿着眼睛抬起头,当然那张脸还是哭得很好看的,他看见孟微熹满嘴血站在那愣了一下,然后倏地笑了出来。
他笑完问他:“我看你演得很沉浸啊,为什么你能出戏这么快啊?”
孟微熹抱胸思考了一会儿沉吟道:“可能是开关吧?”
沈璋:“什么开关?”
孟微熹:“就那个打板的声音,结束的时候一响,就关掉了,我自己就又回来了。”
沈璋若有所思:“看来我也得找到我的开关才行。”
虽然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但也是好事不是吗?
有组员拿来一捧花,孟微熹接过来第一反应是:“这剧组竟然有钱买花?!”
周遭顿时爆笑如雷。
段乘焕笑骂:“在你眼里我到底抠门到哪种程度了啊?!”
他们现场的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让孟微熹站在中间,大家一起拍了张合照——
“杀青——快乐!!!!!”
孟微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由衷的愉悦笑容,那是终于迎来假期的牛马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