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不想当副本打工仔》 第1章 ：41层的副本 近年在网络上有一类游戏较为出名，它的核心只在于一条规则：发现场景内的异常请后退至上一空间，一切正常则进入下一空间。 其单调无趣的规则很快就迎来了热度的末尾，变得无人问津。 但此刻，洛谕再一次久违地见到了同一类型的游戏，不同于过往网络上的列车、小巷等场景，面前是一条幽深且黯淡无光的楼道，没有令人心生惊惧的游戏配音，有的只是一片寂然。 借着电梯内微弱的光线映射勉强可以看清走廊开头的布置，更远处被黑暗完全笼罩，仿佛一头巨兽正静静匍匐在远处，等候猎物自己送上门。 就在门前不远处的墙根摆放有一株装饰用的龟背竹，叶片整体呈椭圆状，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看不清画的黄色画框，画纸上隐约可见其黑白相间的背景颜色。 墙壁上角落处壁纸黄白斑驳，其上墙皮零落掉落，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时而可见几片大小不一的污垢存留。而就在就在电梯门前不远，走廊的天花板上一盏昏暗小灯在空中轻轻摇晃，再往远处看似有灯盏依序往后排列。 洛谕站在电梯内，沉默良久。 早上在路边被算命大老爷说今日不宜出门，她不以为然。如果现在还能再见到大爷，她一定奋力跑上去抱住大腿并声情并茂地大喊：神算子！ 喊完顺便送面锦旗，然后借机得到大爷住址，争取以后每天都能来上一卦，免费的就更妙了。 印象里玩家协会昨天才发言说：城市内将降低副本出没概率，他们会尽力在第一时间拯救所有意外进入的普通人——当然没有人不会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 相信玩家协会的话，还不如每天出门找大爷算一卦，至少后者是真的有用。 洛谕为自己对玄学的不信任抹了把泪，早知道她就去参加商场举办的‘谁躺得更久’活动比赛，结果现在面试公司被副本同化，面试结果八成是吹了，还不如去参加比赛拿个奖金，解决当下的吃饱穿暖问题绝对不愁。 现在好了，工作面试没结果，活动是没参与一点，自己反而深陷游戏副本…… 明天是彻底没钱吃饭了。 洛谕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进入大厦时并无异常，当她发现电梯直达41层，中间毫无停歇时，想要远离已经来不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向协会求援。 眼前这条深陷黑暗的笔直走道就是大厦的第41层，即便洛谕从来没来过这栋大厦，也清楚的明白41层不可能是一条，笔直的，毫无转角的，一眼能看到尽头另一部电梯的，长方体空间。 它又不是住房公寓，搞这么笔直是打算让公司员工在‘家’办公吗？一人一间房，既是公司又是家，充分表明什么叫做‘工作就是家’的理念，绝对是牛马人的地选公司。 正在观察中，洛谕眼前一闪，就在她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光，隐约间依稀可见一道人影。 细细看去光线来源于影子上方的吊灯，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吊灯一盏盏朝着她的方向亮起，昏暗的走廊顿时被照亮，人影真身也随之显露。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性，一身红白休闲服，手上还拎着皮制手提箱，头顶的棒球帽中央的类圆形标志格外醒目。 一个圆形被从中央斜切分割，左黑右白，而整齐的分界线中央是一个被黑白覆盖一半的正红十字，赫然是玩家协会经由玩家系统认定，不可复制的成员印记。 她顿时对协会肃然起敬，这救援速度堪称闪电。 “是洛小姐吗？”男子迅速靠近洛谕的位置，站定后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 何亮，男，28岁，1级玩家。洛谕粗略看过一眼，确认无误后颔首，“没想到协会的救援速度居然加快了这么多，还真是出乎意料。” 自游戏系统降临世界的大半年里，网络上就从未出现过协会及时救援的新闻，误入副本的普通人不是死在里面，就是自己活到最后转化为玩家。 何亮面上尴尬一闪而过，似乎是听懂了洛谕话中的讽刺意味，“我已经探索过副本，之后跟着我走就好。” 跟着走？洛谕一愣，“你们协会的救援不都是直接拆副本吗？” 跟着走，也就是意味着按正常流程走副本，走出副本就会被游戏系统判定玩家能力，进而强制赋予玩家身份。若是这样她又何必等救援，自己闯过去评分还高点。 “啊，因为距离最近的我只是1级玩家，所以……”闻言，何亮面上的尴尬更显，连带着说话也一字比一字轻，“而且其他高级玩家赶过来最少也要半小时……”说到最后近乎是耳语的程度。 哦，原来还是个新人玩家。 刚刚升起对于协会的敬佩之心顿时被扼杀于心中，果然指望协会还不如指望超市永久24小时半价折扣，还不倒闭的那种。 闭眼叹气，“那还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耳旁滋啦的电流音骤然响起，原本敞开的电梯门也紧接着发出杂音，开始有向中心靠拢关闭的趋势。 何亮面色一变，来不及多言，伸手就拉起洛谕，在电梯门完全闭合之前一同急忙冲出电梯。 在楼道里稳住身子，他看向洛谕严肃道，“看来这个副本禁止我们长时间停留，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走出副本。” “你进来是在第几层。” 洛谕抬头与他对视，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先前见面之前对方是从另一端走过来，自己一直呆在这里没动过，因此可以判断出他跟自己并非一开始就在同一层。 何亮微微皱眉，不理解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42层，我从对面电梯下来。规则中的前进，指的就是乘坐尽头的电梯前往下一层。” 之后洛谕没再多问，顺着何亮的意思直奔对面电梯而去，一路上左右边的情况被她简单看过，心里稍微有了判断。 规则里说初始层为安全层，于她而言就是41层为安全层，往下则是有几率存在异常，所以对于何亮而言，41层理应属于有几率出现异常的层数。 第2章 ：出现异常 是因为看到自己，觉得这一层也属于安全层吗？洛谕若有所思，余光悄然从对方紧绷的面容上扫过，或许吧。 眼下她也只能相信他。自己作为一个对副本一窍不通，对通关方式更是从未了解过的普通人，除了相信还能做什么？ 把何亮绑起来逼问吗？她又不是什么暴徒。 左右手边的楼道依次分布有一扇扇房门，房间与房间之间有的悬挂有极具艺术感的抽象壁画，有的则是设计单调简朴的壁灯，随他们二人的走过灯也在一盏盏亮起熄灭，就像是一个油灯外表的声控灯。 视野内一共是12间一模一样的房间，中间间隔距离几乎完全一致，6副不同色彩绘制的壁画，6盏壁灯，剩余的间隔则是空无一物。 两侧走廊长度相同，但右侧的数量比左侧多两间房间和3副壁画，洛谕目测右侧房间之间的间隔距离更近。 穿过整条走廊来到尽头的电梯前，洛谕转过身，入目的走道上一盏盏吊灯逐渐熄灭，电梯门口仍是熟悉的画框与龟背竹，一如刚出电梯时的模样，仿佛是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他们从电梯内移动到楼层内，意味着副本区域不只存在于楼层中，她沉思片刻，提出自己的观点，“前进指的是进入下一层，后退则是留在这一层或者返回上一层。而我们现在位于41层，至少只要找到40个无异常区域……” “不，这不符合1级副本的规则。”何亮摇头否决了她，“玩家协会内部数据统计过，1级副本最多只会存在20次循环。以这个副本来说，包括异常和无异常空间只会有20次。” 20次吗… 协会其他方面不靠谱，但副本数据方面还是可信的。倘若数据都不靠谱，协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亮抬手按上了电梯向下键，也就在之后的3-4秒内电梯门就如同先前关闭时一样，发出一阵短暂的摩擦杂音后向他们展现出无二的内里模样。 很快，电梯门在身前闭上最后一条缝隙，余光不经意扫过手边的楼层，某层在一众黯淡的按键中亮得格外突出。 不需要他们自己额外操作，电梯内自动亮起的按键已然显露出他们需要前往的下一层。 36层。 大门紧闭，电梯缓慢下降，微弱失重感从下而上贯彻全身感知，位于按键之上的电子屏上数字逐个变化闪动：41、40…… “叮咚——36层，到了。” 背后的电梯门伴随着杂音再次开启，二人齐刷刷转身注视，门后乍一眼看去，入目仍是龟背竹、画框、藏污纳垢的墙纸，以及昏黄的头顶小灯。 简单观察后何亮率先走出电梯，抬腿就是要向走道深处去，却不料自己领口背处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顺着力道他勉强回头，余光看到对方真容，除了洛谕别无二选。 她的动作直到男子完全进入电梯后才停下，“外面没异常。”衣领终于被松开，得以重获呼吸的男子不满皱眉，扯了扯领口让自己呼吸更舒服，抬腿就是要继续往外走。 洛谕见状也没有再阻止，只是在他背后幽幽开口。 “你还记得之前楼层开头的吊灯是亮着的，还是熄灭的吗” “当然是……”原本顺溜的话语在嘴边溜了一个弯，走廊上的小灯光线微微闪动，似乎是接触不良。何亮目光落在吊灯上，动作不由得迟疑起来，突然间被询问起，他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身后的洛谕不动声色叹出一口气，“它是熄灭的。” 他真的是玩家吗？粗心到这地步居然还能活到现在，鉴定为稀有物种无疑。 幸好自己留了心眼记住了楼层正常状态的样子，若真靠这位‘新手玩家’通关，估计出去几率不足20%。 这还剩下的20%是她对于玩家协会最后的信任。 “……”何亮顿感心虚默默后退。 显然，那盏无故亮起的灯就是这一层的异常所在。 再次关上电梯门，这一次不同于先前上下移动的失重超重，或者说，电梯根本就没有移动过，按键没有任何自动亮起的部分，唯有上方电子屏中的36在微微闪动，如同旧电视故障，雪花一闪闪。 当洛谕默数到第120秒时，面前电梯门再次自动打开，他们第一时间查看的那盏昏黄小灯已转为昏暗状态，一切都与正常情况相同无误。 何亮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洛谕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自己一个人朝前走去，男子也只好跟上前去。 ——这一次的36层毫无异样。 前进，下一层是31层，看样子副本是以5层为一关判断。 走在31层，洛谕视线从一个个布置上扫过，距离无误，装饰无误，房门数量花纹无误…… 她的脚步一顿，在何亮疑惑的目光中她走向旁边两扇门中间隔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那幅画仿制的是世界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 原本只是直觉的不对，走近后才发觉上面色彩的奇怪，洛谕伸手隔着防护框触碰画作，何亮就站在她身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几笔明显不同的亮色彩墨静静黏贴其上。 “颜色不对。”他心情一沉，自己人知自家事，他先前可从未关注过这种细节，无法判断这几抹异常色彩是否一直存在。 洛谕收回手，冷静道，“这是异常，返回吧。” 在意识到对方不靠谱后，她在安全的36层中特地又去关注了大部分的细节问题，眼前这几抹异常颜色显然不被包括于正常安全的区间之中。 靠天靠地，靠协会靠玩家，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安全。 出去她一定会去协会投诉这位名叫何亮的1级玩家，就这菜鸡水平还敢来救援，也不怕把自己搭进来。总不能是唱着《勇气》就被赐予了来救援的无上勇气，但忘了唱《实力》所以没被赋予通关实力。 回到电梯里，何亮忍不住发出感叹，“你的观察力好强，是特别锻炼过吗？” 不是我强，是你太弱了。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洛谕只是谦虚浅笑，“只是对这种东西比较敏感而已。” 第3章 ：救援玩家 41、36、31、26、21…… 在26层连续遇到异常空间，房门数量增加、走道长度缩减、壁灯造型以及挂画位置四种异常，饱受眼睛与心理双重折磨，洛谕与何亮终于得以走到尽头进入21层。 “第十一个空间了。” 微热的手心覆盖住双眼，一丝丝暖意穿过眼皮，试图缓解些许用眼带来的疲倦感，洛谕缓缓吐出一口气。 找异常看起来简单，但考虑到走道上的灯光只会在他们走动的地方亮起，不管是数数还是对比都需要来回数遍进行确认。即便是两个人分开站，也难以看清中间区域的情形。 “21、16、11、6、1……最多还有四层，到达1层就算通关了。”何亮推算着鼓励道。 别光嘴上说说，你倒是自己行动点，洛谕心里暗暗鄙夷，至今为止的异常都是自己发觉，这个所谓的玩家简直就是个挂件一样的存在。 放下手睁眼，手表上的时间在正常流动，回忆起两人见面时的时间，洛谕突然开口，“话说这也过了不止半小时，你们协会的救援怎么还没来。” “可能觉得我能带你出去吧，哈……哈”不无心虚地挠头，何亮默默移开眼神，不敢对视。 “……” 到底是谁带谁出去啊！ 忍住抽动的嘴角，洛谕奋力按住那颗想要揍人的冲动，恰巧电梯这时停靠在了21层，深呼吸两次，心平气和，“走吧。” 这一次的21层没有异常，直接进入16层。 电梯门一开，一股寒意不知从何处窜出，吹的人脊背发寒，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气森森。走道顶部的吊灯轻轻摇晃，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空间内回响，洛谕转身刚准备关门，就看到何亮已经在拼命按关门键，那速度快得就差搓出火星子。 啊，还真是个惜命的。 这么惜命还做啥玩家，当个普通人不挺好。这么想着，她也问出了口。 “这个世道，不当玩家怎么保护自己。”何亮苦笑，“协会一直宣称保护普通人，但普通人永远是救援优先级最低的存在。” 意料之中的答案。 洛谕缓缓眨眼，“可我觉得不当玩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纵然玩家拥有百种优势，特殊力量的道具，被延长的寿命，但从成为玩家的那一刻起，必须进行的副本就化作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高悬于头顶，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落下，为生命落幕。 “你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一个副本里，这次不是，下次不是，但终有一天会是的。” 何亮讶然，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但就算是普通人也有可能进入副本，就像现在。” 最羸弱、被保护的存在，从不拥有选择生与死的权利。 思考着，他突然灵光一现，“你的观察力很强，之后考不考虑来协会任职？”就算洛谕不愿意，通关副本后游戏系统都会自动为她赋予玩家身份。 洛谕沉默摇头，普通人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还真是…… 身前16层的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黑暗走道映入眼帘。 呵。 “帮助普通人逃脱副本，你不觉得是一件很光荣伟大的事吗？” 何亮仍不死心，跟在后喋喋不休，极力劝说。 洛谕：“不觉得。” 有时间到处替协会救人，还不如在家里多躺躺睡觉。洛谕自认自己的人生宗旨向来是与勤奋善良无缘的存在，与玩家协会成立的基石完全相反。 唯一心动的可能就是协会成员工资都挺高，对外公示的底薪都在四位数上下。若不是成为玩家是她最不想做的工作清单中的倒数第一，没准她当初就真送上门去应聘了。 呼—— 二人刚走到中央区域，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即逝，洛谕脚下一顿，右手一伸拦住何亮，神情严肃，“情况不对，回去。” 电梯门需要几秒开启时间，何亮速度比她快……思绪流转间，却不想下一刻耳旁响起何亮略微颤抖、惊慌大喊，“小心前面！” 唔！ 几乎是瞬间，只觉微风吹过手臂，下一秒痛楚徒然传入神经。她的右手下意识捂住刺痛的左臂，头顶本亮起的吊灯在不知觉间已然熄灭，漫天暗色笼罩视野，分不清前后左右。 小小向后走上一步感受到何亮的存在，反手拉住他的衣角，洛谕心底松了口气，何亮站在她身后，只要朝反方向走就可以返回电梯。 “我们快走。”空气里一丝丝血腥味混合霉味涌入鼻腔，察觉到衣角上传来的拉力，心领神会，何亮快速摸黑靠近墙壁，他们刚才没走太远，走了这么多次他心里也对地形有所记忆。 洛谕捂住伤口的手指间感受到一股异常的粘稠感，刚才那黑影用的武器类似于刀片纸张，几乎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悄无声息迅速切开了手臂表层皮肤，如风般的触觉让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小臂处伤口的出血量不大，但需要紧急包扎处理，脚下步伐不停，洛谕神经高度紧绷，试图从听觉上捕捉出敌人的行动。 呼—— 陌生而熟悉的异响再次响起，洛谕连忙用力拉动何亮，大喊一声，“蹲下!” 她无法保证蹲下就不会被攻击到，只是一种猜测：黑影会攻击到她的左手臂，可能是因为当时她手臂抬起，正好达到了黑影的行动路线上。 第一次瞧见黑影时灯光尚未熄灭，她记得当时对方的位置高度，恰巧与自己手臂抬起时的高度相似。 在原地静候了半分钟左右，洛谕与何亮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一回没有任何地方遭到袭击 但他们没有起身的意思，继续以蹲下的姿势缓慢向前挪动，期间洛谕也将猜测告知何亮，让后者心中安定下来。 “我还以为1级副本里也会出现追杀桥段，差点吓死半条命。”何亮感到几分庆幸，“协会数据里只有2级副本以上的npc才会去追杀玩家，若是碰到特例，估计活着出去都难。” 协会没有收集到的数据，不是副本中不存在可能性，就是进入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副本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半年前游戏突然降临的那日，上千万人被游戏选中成为第一批玩家，但其中大半人最终死在了协会口中最简单的1级副本里，他们所经历的副本中必然存在着协会收集不到的数据。 第4章 ：通关副本 “按键、按键……”终于挪动到电梯门前，何亮触碰到冰凉的铁门，再往旁边刚准备伸手寻找开门键。 一直沉默着的洛谕耳侧骤然响起从远处逐步逼近的微风声，完好的右手将何亮的手臂按下。这一次听到的声音不再短暂，而是一点点增长持续响起，细细研究下仿佛是某种生物翅膀煽动造成的声响。 何亮手臂收回的同时，那细微的风声也随之暂停。 “它根据高度判断攻击，对声音没有反应。”洛谕朝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的何亮解释道，同时心里也浮现出一个计划，“这样…你等会……这样…” 旋即从何亮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头一次觉得协会成员还算是有点实力，赞赏的点点头，做好准备她开始倒数：“3、2……” 没等到她口中的“1”，“咔嚓”一声忽然响起，闪光突然亮彻整个空间，突如而来的刺目光线即便是闭眼都能感受到耀眼，与此同时头顶处的电梯按键被按下。 身后的何亮站起又蹲下，隔着眼皮的光线也逐渐黯淡，前后不过2秒的功夫，洛谕再睁眼时光线已然彻底消逝。 那个生物没有攻击站起行动的何亮，在光芒下。 一如猜测中，他们之前一直没被袭击的原因，正是因为吊灯随着他们二人的行动始终亮着。只要有光，那生物就不会行动。 第一次被袭击前她从听到异响到被袭击之间的时间其实不短，异响的出现是那生物在黑暗中靠近他们，被袭击则是因为头顶的吊灯忽然熄灭。 为了防止对方能够听懂他们的对话，洛谕还特地小声叮嘱何亮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行动，尽管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2-3秒后，他们倚靠着的电梯门朝左右分开，二人连忙撤退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紧紧闭合才敢再次站起身。 “还好我包里有协会发放的道具，不然还真没办法了。” 何亮神经放松下来，靠在电梯墙壁上险些瘫软在地，手上一直拎着的手提包拉链没拉上，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手电筒——正是先前光芒的来源。 轻笑一声，洛谕耸耸肩，“其实只要你速度够快，不用开手电筒也能安全按到开门键。不过嘛……”刻意拖长的尾音引来了何亮的疑惑。“不过？” “辛苦了。” 这一声感谢包含着百分比的真情实感，方才的确是何亮的功劳，她向来不是个不会感恩的人。 从对方手里接过手提包里带着的绑带，洛谕松开始终按压住伤口的手指，在电梯灯光下终于看清手臂上的伤口模样。 简单擦拭后可以看清下方是一条如细线般狭小的口子，伤势与先前判断一致，忍痛消毒后绑带处理好，洛谕在空气里随意挥舞两下，确认包扎不会影响行动才放下心来。 处理好伤口时电梯门早已开启，何亮这次没让洛谕再先打头阵，反而自己站在了前面，一副要当挡箭牌的英勇模样令洛谕暗暗发笑。 连续两次异常后的16层是安全空间。 二人走在寂然的走道中，不断在左右墙壁上掠过观察，直到确认了几次都是无异常后才放心进入尽头电梯。 意料中亮起的11层没有出现，洛谕低头，视线落在最下方的数字，那个闪闪发亮的‘1’仿佛是预示着副本的终结。 …终于走到结尾了吗？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即将离开的喜悦，还是注定成为玩家的惆怅。 逃避了半年的东西到底还是一头撞了上来，就像一头一定要撞上目标的莽牛，固执而坚定。即使她对此早有预感，也没想过会是如此迅速。 “终于要结束了。”不同于她心情的复杂，何亮自然是喜悦无比，总算是能离开这个副本了，“不知道协会会发多少救援工资？”看着洛谕的身影，他小声喃喃道，眼底却悄然划过一丝迟疑。 “叮咚——1层，到了。” 电梯门再次“滋啦”向左右退去，只是这一次门外的不再是漆黑如墨的走道，而是遍布午后阳光的大厅，地面印照着金黄的色泽，大厅门口的旋转门缓慢转动，空旷大厅里空无一人却满是活人的气息。 【正在载入玩家身份……】 眼前一闪，眨眼的片刻，游戏系统的提示赫然呈现于眼前，洛谕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欢迎登录异域游园，请牢记并严格遵守游玩守则：】 【1.副本内请遵守规则】 【2.所有物品都有价格】 【3.系统对玩家一视同仁】 【4.一切以系统要求为准】 【请尽情享受您的游园时光，本游戏不阻止任何玩家任何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斗殴、欺瞒、骗取等行为。 这里是属于所有玩家的乐园，请牢记：我们生而平等，我们生而自由。】 【检测玩家初次登录游戏，请登记ID】 洛谕左右看了一圈，大厅里只有她一人，何亮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谓ID，其实就是玩家在游戏内的名字，玩家的真名与游戏ID在游戏副本中具有相同的地位。 玩家协会曾告诫群众，玩家ID比真名更为重要，取名时请郑重思考。 至于其中原因则没有透露过。洛谕猜想是因为游戏内的道具问题，所以她需要想一个不会被轻易猜到，但又不复杂的ID名称。 “神谕？” 【该玩家ID已被占用，请重新输入。】 “……”不可重复啊，洛谕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好主意，一个颇具中二气息的名称在唇边跃跃欲出。 “洛水之谕。” 【该玩家ID不存在，是否用此登录游戏】 嘶，还真行啊。 如果她现在是16岁，可能会十分冲动的确认，可惜她今年26岁，早就过了中二病的高发期。 “确认。” ——所以她会十分慎重的确认。 【恭喜玩家：洛水之谕通关副本：只有41层的空间】 【玩家首次通关奖励：玩家身份】 【本次副本通关评级：普通】 【副本奖励：刀蛾（一次性道具）】 第5章 ：道具：刀蛾 【1级道具：刀蛾】 【道具介绍：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刀蛾诞生于科学的怀抱，它的生命力脆弱如风中残烛，只需一点微光便能将其摧毁。 它以生命力为代价，换取了强大的攻击力：锋利的翅膀，但其被创造的双翼只能在平行方向上迅速移动。 注：此道具为一次性使用，一旦释放便无法回收。】 低头凝视着手心中的刀蛾道具卡，洛谕不禁回想起之前遭受袭击的场景，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攻击性的确不容小觑。 她站起身，掸去身上在副本中沾染的灰尘，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大厦。 当她完全消失在大厅里，一直未现身的何亮突然从某个角落出现，目光投向洛谕离开的旋转门，轻轻拂过帽檐，原本清晰可见的玩家协会标志瞬间隐去。 旋转门缓缓转动，阳光洒满室内，大厅里再无他人。 大厦门口。 洛谕走在前往地铁的路上，突然被一人拦下。对方自称是玩家协会的成员，之前接收到了洛谕的救援信号。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玩家协会的标志清晰地展示在胸前的徽章上，递过来的证件也确认无误，是一名4级玩家。城市内遍布的监控没有响起警报，说明对方没有谎报身份。 “抱歉，我不记得发出过救援信号。”洛谕面露困惑，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同时她也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疑惑与自己如出一辙。 救援人员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下午一点二十三分，救援信号在伊迪大厦41层边缘发出，但协会并未检测到副本出现。” 洛谕依旧困惑，沉思片刻后，缓缓提出一个可能性，“可能是我不小心误触了吧。” 救援人员眉头紧锁，语气变得严肃，“请下次注意，协会的救援资源宝贵，这次就先警告一次，不允许再有下次。”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洛谕连声道歉，诚恳的态度让对方的面色稍微缓和，趁此机会她试探性地询问，“玩家协会的救援人员很少吗？我看玩家数量不少，难道都不愿意来救援吗？” 对方斜眼瞥了洛谕一眼，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你以为是个玩家就能来救援？那些3级以下的玩家来救援，知道的是来救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送命的。” 果然。 洛谕回到原定的路线上，手指相互摩挲着，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坚定。根据从救援人员那里得到的信息，先前那个自称‘何亮’的人究竟是不是玩家协会成员，这个问题恐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一开始她就心存疑虑。首先是何亮提到的“42层进入副本”，当时她不清楚副本的名称，但现在不同了，这个副本名为“只有41层的空间”，显然不存在第42层，何亮的谎言不攻自破。 其次是何亮表现出的实力过于弱小，弱小到不像是个玩家，若非只有玩家能使用道具，洛谕差点怀疑他其实是个普通人，试图伪装成玩家。 如果他不是，那么他的目的又会是什么，洛谕不得而知。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高悬，疲惫地准备落幕，日落西沉，晚霞如火，将天际与大地间划出一条鲜明的界限。 刚想走条近路路，转头却瞧见，巷道入口不知被谁用家具堵了个严严实实，陈旧的木质家具散发着岁月的沧桑，遥遥还能听到巷子内依稀传来的争吵与物体砸落的声响。 青芜区还真是……贫富共存。 洛谕记得上次在瑞银区面试，商店内所见所观的物品，但凡是沾上点古老意思的，都能够卖出不错的价格。 短短几眼下来判断出大致价格，物品保存干净完整，勉强称得上是一件好藏品。 往巷子又走几步，里面的声音逐渐清晰，令她倍感失望的是，说话二人正在为家具出售价格争吵。 还以为能捡个漏，可惜了。中间商赚差价，这一来一回她至少两周不愁吃喝。 恋恋不舍的目光仿佛是黏在家具上，洛谕的脚步同样与地面相融合，久久不肯离开。 “那就这个价钱说定了，我去修改条约……” 巷子内两人谈妥了价钱，说话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也愈发靠近，失真的音色在耳中与记忆中熟悉的身影一点点重合，直到眼前家具垒起的小山上，一个身影自山头跃起，随即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轻巧平稳落地。 双手交错拍开尘埃，落地后桑丹秋习惯性的下意识观察一圈，正准备回车上拿合同定下这笔货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万般陌生而熟悉的人。 那个人正站在她视野中最偏僻的位置，桑丹秋发现对方的那一刻甚至还在往角落里钻，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才缓缓站起身，讪讪一笑。 “呀，好巧。”试图藏起来但失败，最终还是被发现的洛谕此刻尴尬到想在地上扣出一栋别墅，她下意识想要挠头，视线瞧见自己手心乌黑，一股难以抗拒的情绪涌上心头，将本该抬起的手心默默藏到了背后。 桑丹秋双手环胸，什么家具什么合同，在看到对方之后，这些东西都已然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 再珍稀昂贵的家具都比不过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失踪半年多的人。若不是今天难得来一趟青芜，恐怕她们见面还要再等上一个半年。 她眼神犀利，一刻不眨，死死盯在洛谕身上，生怕自己一张口对方就宛若一抹青烟飘散，就像六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双眸一睁一闭，再见却是六月后。 “你是来买家具的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保证买到的家具便宜好用，一定符合你的审美……” 试图扰乱对方注意力，配合着肢体语言，洛谕极力吹嘘青芜家具的各种优点，吹得那叫一个世间孤品、仿佛那些日常吃饭的桌子都成了天上地下再难寻到一件的绝世珍品。 “洛谕。” 被呼喊的洛谕本人停下动作，小声谨慎且充满了自我怀疑，“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第6章 ：第五套预案 “你不该先解释一下，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险些被气笑，桑丹秋一字一顿将语言从唇齿间挤出，双目如炬。 啊，忽悠不了了。洛谕心中迅速做出判断，收回刚才准备好的说辞，掏出自己的4号预案，“其实我……” 她的表演刚开头，眼眶里的眼泪还在酝酿中，桑丹秋一手伸出，整个人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出现在洛谕身边，先前伸出的手臂在一旁紧紧控制住洛谕，令后者无法动弹。 “现在再解释给我听，相信我们亲爱的洛小姐不介意我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吧？” 说着她也没给洛谕拒绝的机会，“千万别想着说谎了，一旦被发现，小心我把你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相信肯定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赶过来吧。”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小丹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再也不是我亲爱的盟友了。”洛谕试图捂心未果，只好将酝酿出的毫米泪珠挤出，不过显然对方不吃这一套，“快点。”禁锢住她的手臂更是用力几分以表催促。 OK，Fine.启动第五套预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放弃了挣扎“其实你也清楚原因吧，丹秋，你只是不理解而已。” “你的那套普通人至上理论？别开玩笑了，阿谕。任何人都可能认可这条理论，除了你。更何况一个没发展起来的理论怎么可能让你在这躲半年。”桑丹秋嗤笑一声，“方舟区的那批人至今都还在光明正大的信奉末世论，也没见得联盟说要处理他们。” 自那场灾难之后，世界的生存面积直线下降，直至今日只有十区内还有人类存活。而联盟正是她们世界的最高统治机构，十区内的所有人，发生的所有事都会被汇报到联盟进行评判。 十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它小到只由13议员组织管理，但它也大到可以躲一辈子不被找到。 洛谕双手一摊，“你看，就算我告诉你原因，你也不愿意相信。” 桑丹秋一怔，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几分。 好机会！洛谕眼前一亮。 趁此良机，她肩膀用力一缩，背后的双手借墙壁微微用力一顶，整个人像是一条蛇从洞里钻出，十分顺滑逃离了桑丹秋的控制。 “你……”桑丹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但洛谕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洛谕微微一笑，“小丹秋，你看，即便你使用玩家能力，我依旧能以普通人的方法逃脱。” “普通人与玩家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是天堑。” 桑丹秋眉头紧锁，显然对洛谕的逃脱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追击，“如果你是玩家，完全可以在我分心时杀了我。” 啊，确实可以。口袋中的卡牌传来微微触感，洛谕的视线微不可查地飘移了一瞬，但她总不能说那套理论是错的吧。 第五套预案，核心就在于让对方认为之前对于自己离开的猜测是对的，就比如小丹秋心里的猜测是因为普通人至上理论。 之后只要自己套出话并顺着演下去…… “所以普通人比玩家更需要力量。”洛谕语气坚定，“成为玩家意味着被游戏系统控制，无数人不敢发声，生怕下一次副本就再也活不下来。但联盟对于普通人的控制又有何不同，只是从来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能说。” “玩家借助联盟的力量，也要为联盟付出自己的力量，长此以往普通人只会成为越来越底层的存在。” “所谓的普通人至上理论，核心目的只是为了让普通人生活的更好而已。” 桑丹秋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了与人买卖家具的一纸合约与一笔钱。 留在青芜区的洛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尽管刚才的所有话都是现编来忽悠桑丹秋的，但其中也的确藏有她的部分真心，否则也骗不过丹秋。 她不想成为玩家，只想当一个普通人的心是真实的。 只是有些事，不是不愿意就可以躲避的。 巷子口的家具被人搬开部分，露出一条一人宽的缝隙，穿过小巷再走过几条小路，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从耳旁散去，只留下街坊邻居的闲谈吵闹，生活的气息在空中洋溢，身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洛谕就住在面前破旧的五层小楼的三层，空间不大，但足以容纳一人生活，房东奶奶就住在一楼，包括洛谕在内的四位租客其实都是奶奶捡来的，平时房租都只是谁赚到钱谁交一点，没钱了就不用交，纯凭良心。 比起其他区，青芜区向来是最贫穷最富有情感的区域，也唯有青芜区里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监控，区长曾称没钱装不起，联盟多次下达警告也无用——即便联盟拨款，那些钱结果都会被区长以各种理由花到其他地方。 “小洛啊，今天电视又坏了，来帮奶奶看看。”正准备上楼的洛谕被房东奶奶叫住，刚踏上楼梯的左腿一转，动作上没有丝毫犹豫。 “我这就来，估计是电视太老了，下次让他们给你换个新的。”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其他租客，一进屋洛谕就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奶奶家里的工具箱，简单处理下就修好了。 电视没啥问题，就是使用寿命有限而已。 “好好…”在修理时就到厨房去的奶奶走出来，朝洛谕笑眯眯地点头，“正好晚饭做好了，你也一起来吃点吧。” “好呀好呀。”洛谕将使用的工具归位，打开了其实根本不用修的电视，朝奶奶笑道，“刚好奶奶你之前想看的电视剧又开始播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落幕余晖悄然下场，清冷的月光笼罩大地，屋内是电视剧缓缓播放，昏黄的灯光里洛谕与奶奶一同坐在桌边，每吃两口就要夸奖几声，时不时迎合着电视剧的发展，与奶奶一起评鉴这部已经看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电视剧。 一直到洗完碗之后，她才终于回到了自己在三层的住所。 第7章 ：玩家论坛 摸黑寻着楼梯走回房间，冰凉的金属感渗入手心，稍稍用力按压门把手，记忆中遍布陈年锈迹的老旧大门“吱呀”推开。 一进屋，洛谕下意识就要开灯，开关按下，四周毫无变化。 哦对，灯已经坏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打开手机手电筒看清地面环境，免遭被地面杂物绊倒的下场 几个空瓶咕噜咕噜滚在脚边，顺着反方向看去，原先放置杂物的柜子坍塌了一半，瓶子也正是从上面滑落。 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让疲惫的身体先一步进入休息状态，将手电筒关闭，视野中重归无边黑暗。 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洛谕心中默念，蓝光在漆黑空间内一闪即逝，虚空面板于空中浮现。 【倒计时：29日20:28】 距离下一次副本的极限时间还有二十九天。 协会曾说明过游戏的副本机制，玩家需在倒计时结束前参与一次副本，否则在倒计时结束的那刻，游戏系统将为玩家强制性提供高级副本，不再拥有自主选择副本权。 片刻后倒计时自动缩小至角落，如水波拂过，露出其下整齐排列的几大模块。 游戏系统面向1级玩家只开放基础功能：玩家论坛、副本大厅、系统商店以及副本倒计时，系统界面跟一个简陋游戏界面并无区别，据说玩家等级越高，功能越多，界面也更精美。 洛谕曾听人描述过升级后的功能，相比下来，自己的简直就是毛坯房跟精装房之间的差距。 差距之大，就像领着不同工资的牛马住在不同层次的房子里一样。 登录玩家论坛，右上角的等级划分代表着当前权限仅可查看1级玩家论坛，快速关闭无人在意的使用说明，下方真容显现。 论坛内里模样与网络论坛大相径庭，以方格划分不同的话题，随意上下滑动一番，洛谕的视线突然停滞在一条帖子上。 【求助！如何知道副本BOSS的生辰八字！！】 点开详情，映入眼帘的详情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我在上一个副本里获得了一个诅咒娃娃，将写有目标姓名以及生辰八字的纸条喂给娃娃，娃娃就会自己去偷袭暗杀，希望有大佬能出售相关线索或者道具！】 【xx：所以诅咒娃娃为什么是物理伤害？】 【xx：这边建议玄上加玄，扔个骰子算数字，总有一天会对上的（点赞.jpg）】 再往下看评论，一连串的幸灾乐祸的匿名附和回应，几乎看不到有认真讨论的存在。 也是，现在人恐怕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记不住，更别提在副本里找到BOSS的了，即便找到了估计都算不出来。 论坛内诸如此类的帖子数不胜数，道具无法使用、副本找不到线索等等几乎占据了大半，其中也夹杂着些许正经的新手教学内容，就比如这一条： 【副本须知：新人必看】 【在游戏降临后，无数人为探索副本付出生命，好在我们最终得到了深层结果。 玩家等级十级为满级，有传言满级玩家将具有特殊能力，真实与否尚未得到验证。 玩家会随着等级升高逐步解锁系统功能，在1级论坛中我们主要讲解最为核心的副本底层设计。】 帖子内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有余，洛谕快速浏览下来，抛开其中糟粕废话，最终精华总结为几段话。 副本类型分为三种，基于现实降临的副本、存在于异时空的副本空间以及截取于过往历史的副本。 她先前经历的是第一种。副本基于大厦的电梯与楼层降临，走入电梯就算作进入副本。 普通人根本无法防备，否则洛谕也不至于被迫成为玩家。 据她所知，就连玩家协会内部侦查设备都不一定能锁定所有副本，只是尽可能检测。 第二种和第三种则只有玩家能够参与，通过系统内的副本大厅可以自行选择副本。 异时空副本空间中存在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而过往历史副本则是将玩家投放进入被系统模拟出的过往历史片段。玩家的行为可以改变副本内的结局，但不会影响真实历史。 洛谕靠着椅背，身体微微晃动，椅子吱吱呀呀的叫着，窗外月色明晰，隔音效果一绝的墙壁外‘咚咚’的上楼声间断响起，时不时还有楼上行动间的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 早就习惯了周遭环境，洛谕对这些杂音恍若未闻，思绪全然放在眼前的解释文字上。 无论是哪一种副本，根源上都属于‘异域’，它们并非源自于真实，现实不过是副本的载体。 而通关的过程与结果就如同一场游戏，一场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的游戏。 异域游园，好一个游园。 再往下翻，掠过满屏的求助…… 【求助！如何修补被鬼婴咬穿的墙体】 【评论：亲，这边建议赶紧跑呢】 嗯……翻不到尽头的求助令人瞠目咂舌，意料之中，1级新手玩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一颗想要求助的心。 【大雁：1级副本攻略（暂停更新）】 【在此整理了部分1级副本通关攻略，请根据所需内容进行查询，并付费查看。 1.…… 2.……】 下方零零总总记录一共有近30份攻略，一份攻略收费在2银点上下。 贴主还在一旁贴心标明银点是游戏系统内的流通货币，可通过1：100的汇率在游戏系统中进行转换，也可通过副本获取。 200信用点一篇攻略，确实不贵，甚至于可以说是十分实惠。只要内容不是坑人的就不愁没人买。 此刻包里只剩20信用点的洛谕默默关闭了论坛。 再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指她干瘪的账户余额。 照例收拾干净房间内的生活痕迹，让其保持一个干净整洁的状态上。做完这一切，洛谕自进入副本就保持紧绷的神经逐渐松缓，被压抑已久的困意顿时如潮涌来。 明日时间安排上依旧满档，在那张勉强能够称为床的硌人硬板上躺下，几乎是在闭眼的瞬间，沉沉睡去。 是梦。 再睁眼，洛谕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事实。 她站在装潢精致典雅的公寓玄关，而在玄关的转角处，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眼睛的主人乖巧坐着，身后尾巴尖微微晃动着，洛谕沉默了，几秒或是几分钟？ 梦里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存在，洛谕站在玄关，身躯不会传来疲惫感受。心心念念的对象就坐在那，就在自己眼前，神色鲜活的仿佛一直如此、从未改变过。 真希望……她闭上双眼，任凭世界再次陷入更深的沉眠。 第8章 ：工作兼职 第二日清晨，天际线上一片茫茫，朵朵黑云乌压压，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压抑的气息在四周传播，湿润的空气促使衣服黏糊糊沾在身上，显得格外难受，出门不久洛谕便觉腿部隐隐传来酸痛感。 今天是难得的阴天。 原定的兼职都还有两天才能结算工钱，为此她不得不早早出发打工。手头仅剩的一点钱只够一天饭钱和交通费，她必须精打细算着花，争取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下午还约了一场面试，是一家包吃包住旅馆的服务生，如果能过就万事大吉，如果不能…… 那就只好去玩家协会碰碰运气了。 接连几场面试都因各种原因不得而终，她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洛谕暗暗叹气，即便协会成员的工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但那依然无法掩盖协会成员身不由己的事实。除非万不得已，她自然是千般万般不愿为了生活而放弃难得到手的自由。 稍微绕路去到了昨天算命老大爷出没的公园，可惜，入目只有空荡荡的空地，老大爷今天没出来遛弯。 倍感遗憾，她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只好怀抱着连夜赶出的‘神算子’大红旗先行离开。 就在洛谕走后不久，被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老大爷终于背着手，慢悠悠晃到此处，踱着步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至小雨将将滴落，他撑起手中大伞，脚下打了个弯，又慢吞吞走向来时路。 小雨点点化为大雨倾盆，他佝偻的背影也逐步被雨幕吞没，再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洛谕也到达了目的地。 “洛老师，最近可真是辛苦您了。”洛谕刚进门，房子的女主人就迎了上来，边道谢边往洛谕手里塞了个红包，“每天都来这么早，我去叫那混小子起来。”没等洛谕拒绝就笑着朝房子里走去。 这家里的男孩今年12岁，显而易见，洛谕的第一份兼职就是家教，之所以来这么早也是对方家长最近都要求在每天上学之前进行辅导。 将对方的一片“心意”在包里放好，她轻车熟路走进书房准备起上课的资料。没过一会儿，一个与长相酷似女主人的男孩敲开房门，规矩行礼。 隔着大开的房门，洛谕与女主人抬眸对视，轻轻颔首后对方顺势将房门关上。 “陆殒时期星球可供生存的陆地面积因战争爆发，仅存千万分之一。灾难后的幸存者以十三位伟人为中心，重塑城市并将其规划为十区，自此开启烬海纪元。” “沐光、方舟、回声、麦田、听涛、青芜、望台、海鸣、星象、瑞银十区组成了我们所生活着的城市：息壤之盟，同时这也是联盟的全称。” “联盟作为城市的最高统治机构，十三位议员共同平等裁决，其中十人分别为十区管理者，另外三人则是由居民投票选举。” 联盟掌控着整座城市，除了青芜区，无所不在的监控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居民。想到联盟，洛谕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怅惘。 今天讲解的历史内容不算多，连带着笔记和练习写完，依旧剩下了不短的时间。就在洛谕思考着要不要提前讲下一节内容时，男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老师，你跟我讲讲那个游戏的事呗，我们班上最近就出了一个玩家，一天天都在吹嘘自己。” “玩家？”洛谕一愣，游戏挑选玩家存在着年龄限制，从20-40之间的青中年人才会被选中。 男孩的同学显然没有达标，那么就只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意外通关现实副本。 “是啊，他还给我们看了道具卡，可帅气了！”男孩猛点头，嫉妒中不由得带上几分轻蔑，“网上一直说什么游戏副本危险，我听他说来说去也就那样。” 洛谕失笑，不危险？她手臂上的伤口可还在愈合中，但凡当时她反应不及时一点，估计整条手臂当场就没了。 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她只是顺着男孩的意思讲起这段历史。 “八个月前，这款名为《异域游园》的游戏系统降临，当晚以万为单位的青年和中年人在接受游戏邀请后惨死副本中，活下来的仅有千人。”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如今的玩家协会，内部工作人员负责游戏数据采集、现实副本救援、编写副本攻略，后来联盟为其颁布了一条新法规。” “凡是成为玩家的人都要进入协会登记。” 手表上的时间刚刚走过8点，洛谕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之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那，那老师你知道要怎么成为玩家吗？”男孩充满希冀的双眼令洛谕无奈，只好弯腰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等你长大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若是知道途径，说不准哪天就自己找死跑进副本，再三强调危险性的行为只会给他们的情绪添上一把火。 若问洛谕是怎么知道的，她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家里人说的越危险她越想去探一探，只有那些一点消息都不泄露的东西才能免遭祸害。 是啊，一点消息都不泄露的东西……可世界上又怎么会真的存在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她自己不愿看不愿听不愿想而已。 与女主人和男孩告别，洛谕紧接着前往下一份兼职：咖啡店。 “小洛，这边这边！”刚进店，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与她同样是兼职生的女孩百盈站在台后，见到洛谕推门进来连忙喊她过去，“没想到大早上就爆单，我们要快点做了。” 洛谕也暗暗感到诧异，手上动作迅速，嘴上好奇问道，“今天怎么会这么多订单，难道那抠门鬼舍得花钱推广了？” 她所说的抠门鬼正是这家店的老板，光是看他只招便宜兼职不招长期工的行为就能看出来，是一个认为自己特别能省钱的抠门主。 “当然不可能了。”百盈忍不住笑出声，“如果他真的买了推广，那咱俩估计是第一个被辞退的。” 说得在理，洛谕狠狠表示一波赞同。 第9章 ：唐雁声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单子？”咖啡店附近一没公司二没学校的，这几十单总不能是送给那些遛弯的大爷大妈喝吧？ 不过因为大雨的缘故，大爷大妈今天都没出来，天空阴沉地落泪，倒像是被咖啡给苦哭了。 趁着咖啡机工作的空隙，百盈抽出收据单粗略对比过，“我看这几个订单都是同一个地址，没准是一家小公司通宵工作。” “现在人工作可真不容易。”洛谕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她宁可饿上两顿也不愿意这么拼命工作，若不是家教是她长期兼职，也不愿意起个大早去上课。 ——老实说她一直在怀疑那孩子早上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知识点。 “都是为了生活，正常。”又完成一单的量，百盈连忙开始下一杯的制作，有了洛谕的加入她明显放松了不少，动作上也少了几分急躁。 手里工作不停，她微微耸肩，无奈道，“自从玩家出现，我们普通人可都不敢离家太远，就怕哪天不小心掉进副本。如今工作的选择范围小了不说，连带着工资也降低了，最后只好增长工作时间。” 默默点头，洛谕对此深有体会，青芜区里如今是越来越难找工作了，就连兼职的岗位都少了不少。 一来一回，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两人终于在订单再爆一次之前将这一批订单全部做完，几十杯咖啡以四杯一组平均整齐放置在十几个纸袋里，处理好后百盈扭头就准备做下一批订单。 “叮铃铃——” 门口的铃铛随着玻璃门推开在店内摇晃，发出清脆的提示声，百盈抬头看去，店里来了一位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吗？” “我和朋友之前在网上下单，编号0003、000……0014，大约还需要等多久？”对方一连串报出五六个单号。男性声音意外地清爽且充满活力，不似熬夜后的半死不活。 百盈一一对应下来，赫然对方口中的订单正是她们忙碌到现在的几位元凶，她转过身小声跟洛谕念叨，“我猜他肯定是被其他人坑了，一个人怎么拿的完这么多。” 闻言，洛谕好奇的从百盈身后探出头来，想看看这些早上需要42杯咖啡续命的神奇公司员工到底长什么样子。 黑发黑眸，五官立体，头发整理的很干净，运动系男孩看上去还是个大学生，脸上、眼中写满了大学生独有的清澈。 “这些袋子都是您的订单，数量有点多，拿取时记得小心。”百盈伸手一指，男孩的视线随之转移，下一刻对方浑身肉眼可见的在原地僵住。 “怎么这么多…”他小声喃喃道，懊悔瞬间溢于言表。“早知道怎么都不说什么帮他们拿了。” “如果去的地方不远，我们可以帮你一起送过去，下雨天边撑伞边拿袋子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朝百盈使了个眼神，洛谕与她换过站位，朝男孩提议道。 “会不会太麻烦了？”男孩讶然。 “不麻烦，只需要付个人工运输费就好。”洛谕暗示着在店内监控死角伸出手，压低声音，“这个数。” “可以，那就麻烦了。”对方要求费用不算高，男孩略加思索后果断同意了这场交易。 又收获一笔费用，洛谕顿时笑得双眼眯起，算下来两笔额外收入完全可以支持她安安稳稳撑到工资发放。 不错不错~今个可真是财运滚滚啊~ 瞧你财迷的样子，背后百盈手肘顶了顶她，用眼神示意她收敛点，洛谕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如果老板等会来了，你就说我在附近宣传，他要找我就电话联系。” 临行前她特地把自己的随身小包放在柜台旁一个不起眼但看两眼就会发现的位置上，以此证明自己今天确实来上过班。 走出咖啡厅时大雨刚好停下，洛谕扭头看向男孩，“你……”还需要帮忙吗？ “走吧。”男孩没有多言，洛谕也顺势闭上嘴。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她不嫌多。 咖啡店开在街边拐角处，左右都是街坊住所，最近的办公楼都需要往前走过一条街。 洛谕原以为男孩的目的地就是那几栋办公楼之一，却不料他的路线径直朝向一旁的小区。 382栋。 “就放在这吧，我喊人下来拿。” 视线余光从门牌号上略过，洛谕顺势在大门前松开袋子，手心徒然升起火辣辣的痛感，张开手一条条红印在白皙的皮肤上鲜明无比。 空握住，张开，再握住……循环往复几下，那股痛感才逐渐散去。 站在不远处的男孩打完电话，走过来时她刚好掏出手机，“直接扫码就好。” 男孩从善如流扫码付钱，完事后他貌似不经意开口，视线停留在屏幕上，“留个备注吧，方便我下次联系你下单。” 唔？咖啡店什么时候需要人联系店员下单了，又不是科技回流几千年，只能人工操作。看破不说破，洛谕心底忍俊不禁，浅浅一层的笑意显露在面上。 “洛谕，神谕的谕。” 男孩似乎也知道借口过分拙劣，尴尬一笑，将洛谕二字输入备注栏，“唐雁声，大雁的雁，声音的声。” “雁声？”洛谕看着自己屏幕上的二字，不禁迟疑，不太确定道，“边秋一雁声的雁声？”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境的诗句。 唐雁声嘴角抽搐一下，默默别过脸，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本来我妈起的是雁升苍霭外的雁升，只是我爸不识字，登记的时候写错了。” 洛谕一时语塞，手指不自觉在手机边缘摩擦，忽然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或许是令尊认为‘升’字太过笔挺，容易半路夭折，而‘声’字则柔和不少，期望你日后声名远扬，发展顺利。”至于这两词在诗词中的含义……就当他父亲是真没学好文化课吧。 说着她晃了晃手机上收款成功的通知，“你看，常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今天我们认识了彼此，没准你未来就会因此而多了一种可能呢？” 唐雁声哑然浅笑，“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解释。”屈指蹭蹭鼻尖，他手腕上青铜吊坠随动作轻轻摇晃，在空中划出半道虚影。 “…谢谢。” 第10章 ：抽一张牌 天空中悄然滴落几颗雨珠，折射的阳光在地面氤氲开琥珀的光泽，小巧身影奔跑在空旷小路。 头顶烈日，脚下水泥路面被阳光烧的火热，甚至有些烫脚。洛谕觉得自己真成了一条被放在火里即将烤焦的鱼，咬下去一口咔嚓脆。 遥遥瞧见目的地，她的脚步反而逐渐减缓，最后甚至干脆停在了旅馆前50m。 网上介绍明明是：工作环境清新幽静，老板平易近人，地理位置偏僻，客人不多，堪称i人最佳工作选择。 上面可一点都没有写旅馆本体就是个破烂屋子啊！ 四面漏风，墙面木板上是大面积的腐蚀痕迹……眼前这栋二层小屋在外看来就是个台风，啊不，可能一个普通暴雨天都撑不过的豆腐渣工程产物。 大概是因为早上突然降雨又突然变晴的诡异天气，眼前的旅馆就跟她住所附近的烂尾楼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有百分百的相似度，至少有百分之七十。 简直就是网图诈骗界的典范。 突然，额前明媚刺目的光线骤然消失，头顶大片的云遮挡住了源头，促使身前本就建立于路旁高耸树木之间的旅馆更显幽暗。 旅馆木质大门在风中吱呀吱呀的前后摇晃，一阵大风吹起，夏日里炎热的风只带来一身的热汗，天空的云缓慢前行，面前的光线愈发黯淡，原先还能看出点棕的大门已然沉入墨色。 真的要进去吗？洛谕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既然跟人约定了这个时间面试，她就不愿在能够赴约的情况下失约。 用力向内推开大门。门后世界一片黑暗寂静，伸手不见五指，踏进半身正准备喊人之时，眼前骤然一黑。 意识自深渊中爬起，随后回归躯壳。 等到再清醒之际，洛谕试图控制住身体，但眼皮在这一刻仿佛千斤重，无法挣扎睁开。 身下是坚硬的座板，左右没有扶手，但身体就如同眼皮一般，被操控着无法动弹一分一毫，耳边传来几道细微的风声。 包括她在内，一共有五个声音。声音有远有近，或急促或舒缓或有片刻停滞，如同情绪的载体，在这片不算大的空间内起伏、活动。 黑暗混沌的视野中骤然一亮，转瞬再次沉入暗色时，熟悉的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浮现。 阅读完面板提示，洛谕终于得以有睁眼的能力。 此时她正端坐于木椅上，与其余四人一同围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就在每个人身前的桌面，摆放着一张小巧精致，仅有巴掌大的长方形卡牌， 卡牌背面花纹繁琐循环，在光线下闪烁着反光，第一眼只觉是普通魔术牌。可等人细细看去，试图研究观察，就会发现一只眼睛藏匿于牌背中央，它平静而神秘，仿佛在透过卡牌与观察者相对视。 你在看它，它，也在看你。 五个人拿起各自的卡牌，沉默着，对视着，面色各异，而那道奇异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副本：来抽一张牌吧 副本等级：1级 副本背景：曾经有这样一座旅馆，游客在深夜来到餐厅的圆桌旁，神灵会为虔诚的信徒降下神谕。 副本介绍：每位玩家将拥有一张由神谕化成的身份牌，请保管好身份牌，它是旅客身份的象征。 请记住，凶手牌仅一张。】 【玩家任务： 1.将凶手淘汰 2.存活至26号夜晚】 坐在洛谕左手边，带着眼镜的文雅青年轻咳两声，下意识用手指上推镜架，率先打破了寂然，“这是1级副本，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通关并不算难。” 唯二的另一位男生身着运动服，面容青涩，就外表看来还是个学生，他张了张嘴，但在看到其余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欲望，他又默然闭上嘴。 文雅青年见没人附和也不紧张，温和一笑，继续说道：“我通关过两个副本，相对比较熟悉副本机制，可以为你们讲解规则。” 西服正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看向文雅青年，略微蹙眉，语气冷静犀利，“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没猜错应该都是别人请来的演员吧，我还有事要加急处理，没时间跟你们玩过家家。” “我的名字是韩烨，身份牌是平民。”文雅青年，韩烨失笑，“这里是异域游园副本，独立于世界之外，不是演戏，更不是过家家。” 男学生紧张举手，其他人目光被吸引过来，咽了口口水，声音中带了细微的颤抖，“我觉得他说得对，这里不是真实世界。” “刚才我还在酒店里跟女朋友睡觉，这里不是我入住的酒店，我女朋友也不见了。你们应该也是这样吧，突然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洛谕的视线余光不留痕迹从每个人面上扫过，剩下那位还未说话的女孩坐在她右手边，始终低垂着脑袋，只能看到满头黑发和青春靓丽的穿搭。 “这是会死人的游戏。”她将卡牌收进口袋，语气平淡，吐露出的字眼却如同钢针，瞬间穿透他们的喉咙，想说的没说的话都被堵进身体。 “看来你也是玩家。”韩烨就坐在她左手边，面上笑容不改，一副老好人的前辈模样，“要一起合作吗” 洛谕没有反对亦没有同意，此时右手边的女孩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半眯着的、通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眸，在开口之前先打了个哈欠，随后动作缓慢地将自己的卡牌掀开，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惊呼一声，似是失手不小心抛掷在桌面。 “抱歉……手有点抖。” 圆桌中央，卡牌正面，一片空白。 洛谕第一次站起身，她把牌拿起，回头还给了女孩，“保管好自己的牌，别被别人拿走顶替了身份。”，不知是玩笑还是提醒。女孩闻言，接过牌时抬头与洛谕相对视，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来。 “谢谢。” ——第三位老玩家出现了。 韩烨轻咳一声，吸引来她们的注意力，“怎么称呼各位。” 第11章 ：神，神灵 坐在身侧的女子名为孟冬菱，1级玩家。 另外两位则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男的是大学生彭蓬蓬，女的是蒋涵，公司高管。 “你们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个游戏吗？”想起两人先前的言语，孟冬菱不由得好奇问道，她早就以为游戏系统的存在是人尽皆知的东西。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彭蓬蓬摇头否定。 “异域游园不仅仅存在于一个世界，它是活动的，并且始终在不断侵入世界，看来你们所属的世界才被侵入不久，只是不清楚你们两个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洛谕冷静解释，下一秒在场所有人包括孟冬菱和韩烨都同时瞪大了眼，惊讶不已的模样显然从未听闻过这一说辞。 “你们两个应该是通过副本大厅进来的吧。”看向两位玩家，洛谕自己是通过现实途径进入副本，也就意味着副本的位置位于她所处世界。 其他世界的玩家能够进入副本只能通过副本大厅内的现实副本通道。 孟冬菱轻点头，随后又低下头，似乎在努力思考先前洛谕抛出的信息。 “你们两个进来之前是不是回答过一个问题。”韩烨侧过身向彭蓬蓬跟蒋涵询问道，“我们当时的问题是…” “你想要成为神吗” 他几乎是与孟冬菱在同时念出声，唯有洛谕保持缄默，眼眸低沉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游戏系统降临世界的那一刻，首批被选中的人会在回答问题后被送入不同副本，想要与否并不重要，答案只关乎副本的类型。 意料之中，彭蓬蓬与蒋涵都遇到并回答了问题，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还以为是要变成动漫主角了，激动了好半天才回答的。”彭蓬蓬蹲在地上懊悔不已。 蒋涵不似先前的激动，了解真相后反而情绪平复下来，“也就是说，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这一个方式？” 韩烨微微颔首，“就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接着他又向二人解释了大部分副本的情况，在他们似懂非懂的眼神中拍了拍手。 “大致情况就这样，既然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开始行动吧各位，时间不多了。” 窗外光线不似进入副本时那般刺目，柔和的光圈在木质地板上渲染开，时间在谈话中悄然流逝，再抬头已近黄昏。 洛谕在韩烨介绍副本时就在他们所处的房间内搜查起来，他们醒来时的圆桌中央放置有旅馆的菜单，老旧的纸质菜单满是岁月痕迹。 周围还放有几张小木桌，桌面中央分别是不同的小装饰品，墙壁上的黑板记录着几道菜名。 他们正处于餐厅中，如副本背景中所介绍的别无二致。 旅馆的破旧程度比她进副本前所观的要好上不少，至少不漏风漏雨，整体框架目测牢固，不会被恶劣天气轻易毁坏。 墙壁上设置有窗户，洛谕尝试过，一切都正常，只是单纯打不开，可能是副本的设定。 副本背景中有提及一个存在，‘神灵’。就她所知，副本中出现的‘神灵’大都指代的是系统本身，这一点与系统赐予他们身份牌的行为相符。 手指擦拭过黑板的字迹，指尖未染半分尘埃，显然是时常有人打理过旅馆，许是旅馆老板，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副本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淘汰玩家，一个是存活时间。 衣服内侧口袋中，与道具牌放置在一起的身份牌隐隐发热，视线随走动飘向窗外，背对众人的洛谕忍不住蹙眉。 他们都对任务没有发表意见，也不会有意见，但她不一样。 因为她手中的，正是凶手牌。 而系统任务又是淘汰凶手牌拥有者……这跟让杀人犯自杀有什么区别？总不能是让她在死后完成任务吧？ 洛谕可从没听说过副本任务完成后还能复活人的，死了就是死了，诈尸不了一点。 副本任务不可能是一个无解的答案，毕竟游戏系统又不是送人去死系统，只要是游戏就必然存在解决的办法。 而她的猜想也在之后众人散开寻找线索时得到了证实。 餐厅位于旅馆一楼，隔壁就是厨房，走出来就能看到通向二楼的楼梯，层高不算高只是勉强能够自由行动。 旅馆二楼分布有五间房间，里面装饰简单，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所有房间内部布置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例外的物品出现，意外地很旅馆。 大门如同窗户一样被强制封死，即便是想要强制破坏也无法撼动一点。 一楼中央有一柜台正对大门，看样子是前台。再一边就是厨房和餐厅，里面储存的食物不多不少，仔细分配完全足以他们五人撑过副本任务要求的五日。 进入副本的今日是22号，他们醒来时就已经是下午，副本结束时间是27号夜晚，不多不少刚好五天。 伫立于一楼中央，盯着墙上日历发呆的洛谕敏感察觉到有人从背后接近自己，很快孟冬菱的声音轻飘如风般响起，“洛谕，过来下。” 声音虽轻，但四周无声的环境足以让其余三人也听到她的呼唤，齐刷刷朝她投去目光，强烈的注视感令孟冬菱歪过头，发出邀请，“一起过来？” 看来是找到线索了。 韩烨率先走过来，他们一行人找遍旅馆二楼没有任何收获，多少有些急躁。 路过洛谕时脚步稍稍停顿，旋即又恢复过来，快步走上前。 “我在餐厅地上找到一张纸。”说着孟冬菱也不避讳地从口袋里取出纸条，泛黄的纸张上面是略微晕开的墨迹，娟秀的字被血迹遮盖住几个，但依稀还可以看出上面的内容：‘只有……凶手牌……杀人’ 字迹模糊不清，但大致能够判断出其中的意思。 “凶手，指的应该是凶手牌的拥有者。”韩烨眸光微深，手指在下巴处摩挲。 “只有凶手牌才能杀人吗……原来是这样。” 洛谕蹙眉，正准备开口，一直在寻找线索的蒋涵突然冲出厨房，“我找到规则了！” 韩烨与彭蓬蓬立马冲了过去，落在后头的洛谕与孟冬菱四目相对，洛谕率先开口，“合作？” “合作。” 第12章 ：投票淘汰 彭蓬蓬与蒋涵，这两个普通人明显更信任提供帮助的韩烨。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预感，孟冬菱反而觉得韩烨有问题。 她说不清那种玄之又玄的预感，自己也没把握能够对抗对方，以防万一只好找人先合作，同样身为女性玩家的洛谕自是不二之选。 几人相继陆续赶到蒋涵所处位置，刚走进厨房，入目只见一块黑板在被搬开的冰箱后的墙壁上高高挂起，上留字迹提示整齐犹如印刷。 凑近的洛谕上手磨过字体边角，黑板上看似粉笔的无法被抹除，似乎是与板面一体，与餐厅中的黑板效果相同，的确是系统的产物。 “‘下午六点，大厅柜台上进行投票，当凶手拥有存活玩家数量减一的票数时淘汰出局，游戏结束。’” “‘有玩家缺席，投票直接结束。’” 厨房内没有挂钟，但洛谕记得刚才大厅的钟表时间，5:49。 于六点黄昏时投票，任务中所指的‘淘汰’大概就是通过它，这也意味着‘淘汰’可能并非代表着死亡。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自裁于此了。家教跟咖啡店的兼职还没结束，工资也还没发放，现在就死了可就亏炸了啊。 “五次投票机会，正好一人一轮。”韩烨提出自己的想法，“你们可以先投我。” 无人反对。 时间在空气中流淌，一分一秒地走动过，钟表指针缓慢合拢的那刻，熟悉的奇异声音在柜台旁的五人脑海中忽然响起。 【请玩家将身份牌放置于桌上】 他们一一照做，五张牌背在桌上整齐排列，低头只觉五只眼眸在桌面静静观察自己，气氛诡异静谧。 【请选择投票对象 1.韩烨 2.孟冬菱 3.洛谕 4.彭蓬蓬 5.蒋涵】 虚拟的面板在眼前显现，洛谕扭头看向其他人却发现自己身侧的两人都被一层黑雾笼罩，看不清模样与动作，显然是为了防止被看到选择目标。 没做过多犹豫，她抬手触碰面板上选项的位置，指腹仿佛在水面轻点，只一瞬面板就在空中消散，过了几秒黑雾散去，声音再次响起。 【22号投票已结束，本轮玩家韩烨获得五票，身份非凶手，不淘汰】 果然。 所有人都对结果有所猜想，投票流程只当是插曲。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看厨房里有不少菜。”收好各自身份牌，蒋涵表达出善意，紧张的气氛在话语间松缓，“平时我下厨不少，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负责做饭。” “不用了，我吃点面包就好。”洛谕婉拒，孟冬菱紧随其后。 彭蓬蓬大大咧咧笑出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谢谢蒋姐。” 而韩烨却是迟疑了片刻，蒋涵敏感察觉到这一点，也没等对方表态，“那我就先去做饭，想吃就等会一起。” 在餐厅里应付过晚餐，彭蓬蓬与蒋涵单独一桌，几人相隔不远，洛谕耳侧时不时传来彭蓬蓬发出赞赏的夸奖，以及蒋涵轻松的笑声。 副本中紧张的环境似乎也被平复，昏黄的灯光照亮房间，四周宁静温馨的气氛仿佛是呆在一家正常旅馆里，不用担心生命安危。 没有人提起任务，就好像此刻都默认凶手牌只是个概念，洛谕坐在桌前沉默着观察着。 百种线索汇聚成网，在手中、杯中水面显露结果，一饮而尽杯中水，配合着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有人敲响思绪的门扉，将答案亲自送上门。 用完餐，五人回到二楼房间。 蒋涵自己一间房，她称自己不放心与两个男一间房，晚上会锁门，遇到危险一定会喊他们过来。 洛谕拦住了试图继续劝说的孟冬菱，“她不会来跟我们住一起的。”比起还算是信任的两位男性，蒋涵估计更担心她们两个会在晚上动手。 韩烨没有阻止蒋涵，“只要锁好门就没问题。” 孟冬菱见蒋涵不听劝，只好在后面跟洛谕小声抱怨，“这蒋涵一看就是被韩烨当诱饵用还不自知，真是傻到头了。” 锁门又有什么用，破门而入对于玩家而言都是基本操作，也就骗骗这些不了解情况的普通人。 洛谕失笑，拍了拍孟冬菱肩膀，“她自己选的路，你劝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本就是互不相识的路人，她们没义务帮别人守住他们自己的命。 拥有凶手牌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杀人，何况自己也没想杀人，蒋涵的处境并不危险。 彭蓬蓬则表示自己想跟韩烨一间房，后者欣然同意，而洛谕与孟冬菱自然是一人一间。 先前孟冬菱所说的合作是基于韩烨具有危险的情况下，如今他的身份得到确定，合作也默认终止。 五间房只空下一间，韩烨与彭蓬蓬住在只有两间房的那一侧，旁边就是唯一的空房间。 另一边以孟冬菱、洛谕、蒋涵的顺序，自楼梯方向依次排列，对面空房的房间大门正对孟冬菱与洛谕房间之间的间隔墙壁。 每间房间自带卫生间和洗漱用品，两张双人床上四件套一应俱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反锁上房门，洛谕从外套内侧口袋里取出两张卡牌，猩红色为主色调，绘有一只狰狞黑羊的凶手身份牌放置于刀蛾的道具卡上方，转手将二者塞进内衬的口袋缝隙里。 “啊~” 自己是凶手牌的好处就是晚上可以放心睡觉，躺在香香软软的大床上，洛谕几乎难以控制住地呻吟出声。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当初跑进青芜区时她身无分文，险些饿死在街边。若不是遇到了好心的房东奶奶，估计是连床都没得睡。 挣扎着再次起身，她脱下外套就要挂进衣柜。 这柜门刚打开，一股腐朽的陈旧气息迎面吹来，难掩地屏住呼吸，匆忙远离‘案发现场’。 这股气味简直跟人死之后尸体在潮湿炎热的环境中腐烂后又挥发了一样，强烈刺鼻得险些让她一股脑把胃里的晚饭给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是副本中的旅馆吗，洛谕觉得自己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 第13章 ：蒋涵 一夜安宁。 刚推开房门，一股极具黏性的气味从门缝自走廊钻入房间，“好奇怪的味道…” 孟冬菱仔细闻了闻，神色骤然大变。 血？ 循着方向走去，与自己相隔不远的蒋涵房间大门敞开，走近了看，蒋涵瘦弱的尸体倒在房间内，四肢扭曲，后脑处红白黑三色交杂，浑身冰凉，早没了生机。 而就在尸体前方，一个熟悉的人正蹲坐在那，身上没有一丝血液，不像是凶手。 “你也醒了？”洛谕招呼道，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表示自己是想要验尸。 “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到五小时前，死因大概是后脑遭受重击。”自己的三脚猫水平只能查到浅显的线索，洛谕为自己学艺不精暗暗叹气。 谁能想到被逼着学的东西真有天能用上。 现在是早上八点，死亡时间位于凌晨三点至五点期间，基本处于人体熟睡的阶段，意识最为模糊没有防备。 倒地死亡的姿势和多道磕碰伤势，恐怕蒋涵当时还试图反抗过，可惜没有成功——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即便是反抗也没能制造出足以吵醒其他人的声响。 她没能如约叫出声，恐怕凶手是先堵住了嘴，洛谕仔细查看了腮帮两侧的痕迹，有明显的挣扎伤痕。 凶手…… 洛谕记得自己并没有梦游的习惯，更没有在梦中杀人的能力。在仅有一张凶手牌且只有凶手牌可以杀人的前提下，蒋涵的死看上去只有自己能够做到。 门口的孟冬菱不动声色转身离开，警惕的模样显然是在怀疑洛谕的身份。 此情此景，就连洛谕自己都快怀疑自己了。 直到孟冬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洛谕覆盖在尸体胸前的手缓缓抬起，露出手心中那张不染半分血污的卡牌。 【恭喜玩家获得身份牌：平民】 系统提示响起的下一刻，她眼中空白的卡牌正面如同被浸入颜料，展露出表层下的真面目。 ——吹笛的牧羊人与一群白羊。 凶手牌的牌面是黑羊，恰好黑羊有时也代表着‘害群之马’、邪恶的化身。 两种牌的牌面含义相悖，正如两种牌所代表的身份。 洛谕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弯腰将凶手牌放回蒋涵先前放置身份卡的地方。 系统没有提示。 果然，失去身份牌不提示，获得身份牌则会提示。 又等了几秒确认无提示，洛谕将蒋涵的尸体搬到床上，拆下对面那间空房的床单遮掩对方惊恐的死状。 等到她再走出房间，走廊上飘散的血腥味却依旧浓厚。洛谕不禁皱眉，以蒋涵身上的伤和流出的血量不可能让走廊到现在仍存在浓郁的气味。 难道…… 她敲响对面的房门，“你们有人受伤了吗？” 无人应答，一片寂静。 抬手试图按压门把手，按不动，显然是门内反锁。 若是彭蓬蓬受伤，韩烨不会这么防备，何况这份防备过分脆弱易破。 那也就是说，是韩烨受伤，没有动静说明不想我发现。 看来伤得不轻。 短短数秒间洛谕就将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排除死去的蒋涵和房间里的二人，昨晚可能动手的还有一人。 等到洛谕中午下楼来到厨房，意外发现孟冬菱正在做饭，后者看到她的出现先是身体一僵，而后又放松下来，甚至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中午好，要一起吃点吗？” 她并没有忽略这一诡异的变化，摇头拒绝了邀请，“不用了，等会我自己来。” 入口的东西还是自己弄来得放心。 孟冬菱也不觉得尴尬，转过头继续炒菜，任凭洛谕站在一旁看着她。 “你找到新线索了。”洛谕忽然开口。 孟冬菱动作是肉眼可见的一顿，没等她开口，洛谕又接着说，“你认为我不是凶手。” 她的视线停留在孟冬菱的脸上，根据她的神色变化判断自己的猜测，“不，你认为我有可能是凶手，但不担心我对你动手……”她陷入思索中，忽然一个念头闪出： “线索是凶手在白天不能对其他人动手？” 孟冬菱的表情猛然一变，手上动作也停下了，见此洛谕终于笑了起来，“看来我猜对了。” “猜的大差不差吧。”孟冬菱没好气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与她昨日找的十分相似，“做个交换，你告诉我一条信息我就给你看。” 见洛谕点头，她才不情愿地把纸条递上前。 洛谕接过纸条，孟冬菱随口说道，“我对过痕迹，估计跟昨天的是一张纸上剪下来的。” 纸条上赫然写着‘凶手每天只能杀一人’ 不同于上一个线索中缺斤少两的句子，这次的线索十分完整。 “蒋涵是今天凌晨死的，所以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不会再死人。”洛谕喃喃道，难怪孟冬菱不担心自己对她动手。 眼下所了解到的这些规则，她微不可查地皱眉，理论上拥有凶手牌的她应该在一开始就被告知，可现在却还需要别人来告诉自己。 心中的奇异感久久不散，直觉告诉她其中必然存在问题，可究竟是因为什么？ 交换牌后产生的猜想在心中愈演愈烈，作为交换，面上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先前猜想韩烨可能重伤的消息透露给孟冬菱。 说完，她结合刚获得的线索得到结论，“他重伤没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规则限制了凶手。” 一边说着，洛谕一边观察到孟冬菱眼中对自己的怀疑愈发旺盛，心中却不惊反喜，从之前的相处中她就看出孟冬菱比较sh，额，好忽悠，没想到只是这么一说…… ——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二人相隔几桌处理好午饭后便再次分开。 洛谕站在那个本挂在冰箱后，现在被挂出来的写有投票规则的黑板前，默默分析。 就目前局面而言，孟冬菱是杀人的人几率似乎很大，但洛谕始终记得副本之初的那一幕：孟冬菱‘失手’将自己的身份牌正面抛出。 当时自己曾接触过那张牌。 那句“别被别人拿走顶替了身份”，也是因为系统在脑海中响起了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身份牌：平民】 老实说比起怀疑别人，洛谕愈发觉得可能是自己梦游去杀了蒋涵，只有自己身上没有被弄脏的衣服还在勉强支持自己无罪。 有能力动手的孟冬菱和韩烨确定是平民身份，除非彭蓬蓬其实也是个玩家，那么就可能是自己动手。 ……等到六点吧。 等到投票结束，真相如何一看便知。 第14章 ：身份牌 临近投票时间，早早就在柜台旁站定的洛谕与孟冬菱，二人目睹彭蓬蓬搀扶着韩烨从楼上走下，后者大腿处被绑带牢牢绑住，丝丝血痕蔓延其上。 等到了一楼，彭蓬蓬更是去找了把椅子来让韩烨在柜台一侧坐下。 “昨晚我被人偷袭了，就在房间里。”韩烨眉眼阴翳，“对方似乎有所顾虑，见一击命中就消失了。” “旅馆里就我们四人，我也确定不是彭蓬蓬。” 彭蓬蓬在一旁补充，“我们的房门锁扣没被破坏，不知道对方怎么进来的。” 事实上他还是在韩烨受伤后被对方叫醒的，凶手攻击快准狠，完全没有发出能够吵醒他的动静。 “你的意思是指凶手就是我或者洛谕喽？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孟冬菱双手环胸，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但确实是合理的猜测。”洛谕有意与她唱反调，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动，略加思索后给出提议，“不如就继续按照昨天的规则来投票。” 彭蓬蓬的视线随之落在她染血的袖口，视线悄然变化。 “投孟冬菱。”/“就先投我。” 韩烨与洛谕异口同声道。 “既然你愿意自证，那她的可能性明显更大。”韩烨一愣，言简意赅解释道。 “我看你的可能性才更大。”孟冬菱忍不住反驳，显然很是不满于对方有意为自己冠上“凶手”之名的行为。 洛谕不禁失笑，没想到孟冬菱还是个直觉系，轻咳两声勉强掩盖住唇边流露的笑意，她打断二人的眼神对峙，“既然如此，就自由投票吧。” 【请玩家将身份牌放置于桌上】 黑雾裹挟着腐朽木料的气味翻涌而至，迅速环绕在每个人身侧，牢牢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柜台上方铜制吊灯散发的光线照亮四周，却无法透过黑雾一分一毫。 【请选择投票对象 1.韩烨 2.孟冬菱 3.洛谕 4.彭蓬蓬 5.蒋涵】 睁开眼，指尖随意轻点，意料之中的系统音在几秒后再次响起。 【23号投票已结束，本轮玩家洛谕获得三票，身份非凶手，不淘汰】 系统音响起的瞬间，彭蓬蓬几乎是同时惊愕出声，“怎么可能—”余音被遏制住在喉咙里，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韩烨与洛谕的身份经过验证并非凶手，那么，就只可能是孟冬菱。 坐着的韩烨下意识看向洛谕，在瞧见对面同样朝自己看来时，本就苍白的面色变了又变。 “凶手是你！”另一边，孟冬菱与彭蓬蓬同时指向彼此，气氛在他们视线交汇时骤然变得紧绷，火药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 一手收好身份牌，洛谕在柜台下的另一只手暗中靠近孟冬菱，在她手背上轻点，在对方疑惑看来时无声开口。 ‘回房间。’ 回房间？孟冬菱不解，想起刚才系统的判定，最终还是选择点头应下。 另一边的韩烨同样拦下试图继续说话的彭蓬蓬，见洛谕与孟冬菱一起上了二楼，他们对视一眼，最终彭蓬蓬搀扶着韩烨到餐厅寻了个位置坐下。 旅馆二楼，最靠近楼梯的孟冬菱房间。 “现在看来凶手就是彭蓬蓬没错了，我们只要让韩烨也给他投票……”一进房间，孟冬菱就迫不及待拉过洛谕，完全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距离过近。 “但是该怎么做”她喃喃自语，韩烨看上去完全不怀疑彭蓬蓬。 借机环顾了一圈房间内装饰，随后洛谕弯下腰，轻声在她耳旁呼气，见她耳垂逐渐变得通红，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更进一步靠近孟冬菱，见对方陷入思考中，无意识保留的社交距离不断被压缩、再压缩、直到…… 孟冬菱猛然弹跳起身，接连退后几步，双手捂住自己外套口袋，眼睛里满是戒备，“你要做什么。” 站直身的洛谕却好像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见她手指间夹着一张身份牌，视线落在上面仿佛被凝固，久久未曾动弹。 低垂的眼眸中是孟冬菱看不到的清醒，面上却是一派惊讶，似是被眼前所见惊到无法回神。 片刻后，“身份牌。”洛谕食指与中指夹着属于孟冬菱的身份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孟冬菱看着递上来的牌背，不自觉皱眉，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口袋里藏着的身份牌，刚想开口回怼，突然间神色一怔。 【恭喜玩家获得身份牌：平民】 系统的提示在她耳边响起。 是与她第一次碰到自己身份牌时、一模一样的系统提示。 “身份牌无法被别人看到身份，所以昨天你的牌在我眼中是空白。”洛谕手指翻动，牌面显露出正面图案，是白绿色夹杂的牧羊人与羊群，赫然是一张平民牌。 “但身份牌可以更换，唯一的破绽就是拿到新牌的玩家会被系统提示。” 孟冬菱将双方手中的平民牌交换，声音因洛谕所言的事实而微微颤抖“你是说…凶手牌的拥有者也可以通过更换身份牌来通过投票规则？” 洛谕轻笑不语，全当做没看到孟冬菱下意识后退远离自己的动作。 在副本之初就存在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破绽：她的身份牌与副本任务相悖。 起初只是以为是投票淘汰不代表死亡，直到她发现身份牌是可以被交换的。 只要在自己首次接触到身份牌之前，拿走属于她的平民牌，将凶手牌换到自己面前，那么她就会认为自己就是凶手。 投票淘汰以及副本任务所要求的都是“凶手牌拥有者”，而系统任务在最初发放时是按照神灵，也就是系统自己为玩家赋予的身份牌。 她最初的身份牌里理应是平民牌，所以她的任务才会是“淘汰凶手牌拥有者”。 其实副本在一开始就提醒了他们，‘请保管好身份牌，它是旅客身份的象征’。 “投票结果不可信……”孟冬菱喃喃自语，勉强朝洛谕挤出表情来回应，“抱歉，洛谕，我需要静静。” 第15章 ：万恶的… 回房间时经过无人居住的房间，洛谕的眼神不经意扫过毫无异样、紧紧关闭的房门。 就在她走过房间，背部看似毫无防备显露，一道寒芒轰然乍现，狂风从微张的门缝中钻出，随即一股巨力狠狠砸下，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犹豫。 一人一物间距离极近，身后深似墨的长发随风浮起，洛谕早有预料，顺着后脚的力道朝后方轻跳一步。 眼前，漆黑有力的铁锤尖端从额前擦过，与她之间的距离差之分毫，没有触碰到阻碍的铁锤带着肉眼可见的运动速度用力向下砸去。 砰—— 铁锤在身前的木质地板上砸出一道深坑，而作为被攻击的目标洛谕，毫发无损，唯有带来的风吹得皮肤生疼，意外的是本该发出巨响的变故在传入耳时只是无声一响。 眼瞧着一击不成，被一手握中的铁锤瞬间消散，隐藏在房间门后的身影也在眨眼间消失。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等到洛谕迅速推开房间门时，屋内已然无人，衣柜敞开散发着难言的气息，唯有身后走廊上的大坑残留着袭击的痕迹。 人去哪了？ 非常理所能做到的现象，显然是道具的力量。 这还是洛谕第一次直观面对道具的威力，说实话，有点出乎她的想象。 刚才那一锤下来，倘若躲避不及时，自己也没有防御道具，仅此一击就足以脑壳开花，一击致命。 背在身后的双手抬起，她遗憾地将指虎取下。没想到他竟然溜得这么快，但凡晚个两秒她就可以一拳打上去。 论效果肯定没道具来的好用，但只是砸晕个人，还算不上难。 进入副本时他们的随身物品也跟着一起，作为防身武器用的指虎自然也一并带来。 刚才一靠近房间她就察觉到门后有人，早上她曾进去拿过床单，临走时并没关上门，而如今大门紧闭，就差在上面标明：有问题。 她为此故意卖了个破绽，可惜没能如期抓到人。 遗憾，非常遗憾。 叹出一口气，洛谕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心里不住琢磨。 这道具可真多啊。 一个铁锤，跟蒋涵的死因对得上，是能长期使用的攻击性道具，还有一个效果类似静音的道具，刚才还有昨晚蒋涵遇袭的声音大概都是因此被屏蔽。 1级玩家只是通过通关副本可拿不到这等威力功能的道具，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万恶的有钱人。 一楼，餐厅。 “我烤了几片面包，一起吃点吧。” 不善下厨的彭蓬蓬招呼着为了面子只愿意一个人去上厕所的韩烨，后者撑着墙正缓走来。 韩烨眸中浅笑氤氲，坐到对面的位置上，话锋一转，“顺利的话明天下午投票就可以结束副本，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生活？” 成为玩家之后的生活？ “还是跟之前一样吧。”彭蓬蓬嚼着面包，腮帮子鼓动着，口齿不清道：“每天上课，有空就陪女朋友出门逛逛，回家陪陪父母。” 咽下面包，他面上多了分落寞之色，想起韩烨曾经跟他们说过的规则，“接下去每个月都需要进行一次副本，说不准哪次就回不去，”就像蒋涵一样…… 想起昨晚跟自己一起享用晚餐的人已经死去，一时间就连咀嚼的动作都缓慢下来。 心情直线下降，他控制嘴角强行上扬，勉强勾出一抹笑，违心恭维道：“况且我不像韩哥这么有实力，还很善良，愿意帮助我们这种新手，否则昨晚我估计就跟蒋涵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昨晚遭到袭击后韩烨没有说什么，但彭蓬蓬也清楚，凶手的目标大概率是他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是韩烨帮他挡了一击。 “那个洛…对，洛谕，整天板着个脸，我看她就是在装强，心里估计不知道怕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没有韩哥厉害。” 是吗，韩烨借举杯遮掩住嘴角的笑意，“我也不是很强，只是尽我所能而已。”他假意叹息，“如果我真的很强就好了，也不至于第一天就废了一条腿。” “就算行动不便，我相信韩哥也一定是最强的那个。”彭蓬蓬不停拍马屁，一句接着一句送上，真情实感流于面容之上。 韩烨被夸的忍不住勾起唇角，握住自己的玻璃杯，而后朝彭蓬蓬举起。 真好奇啊，他知道真相时的表情，会不会跟之前副本里的那些人一样？ 痛哭流涕爬到他脚边，祈求他放过自己。后来瞧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他又开始咒骂自己，丑陋的模样像是自己杀了对方全家，恨意无穷无尽。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韩烨与彭蓬蓬一个默契碰杯，双眼不自觉眯起，好像是—— “谢谢夸奖。” 一楼，厨房。 厨房与餐厅独立建设又通过小门互相联通，洛谕就靠在小门旁，餐厅里二人的谈话声不断传入耳，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在副本之初，在身体能够动弹到睁眼的过程中，能在呼吸距离不变的情况下换走她的牌只有两个，分别坐在她左右手的孟冬菱跟韩烨。 凶手知道她手中的是凶手牌，对比平民任务“淘汰”，他的任务大概与“不淘汰”有关。 因此那个不想让‘洛谕’获得多数票的人，韩烨，他就是凶手牌的第一拥有者。 这一想法在投票结束后得到了验证，韩烨显然是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刚才的袭击就是想来灭口。 大腿上的伤估计就是个障眼法，就算是伤也只是轻伤，首日投票未淘汰+被袭击重伤，他几乎是完美塑造出了非凶手形象。 在如今的情况下想要完成投票淘汰任务，孟冬菱那边已经做好铺垫，只要她不是个傻子。 而彭蓬蓬这边就比较难处理了。 刚才为了让他能够投票给自己，洛谕特意露出自己早上验尸时弄脏的衣袖，整座旅馆内唯一能染上血色的只有蒋涵尸体。 简单的心理暗示，他上钩得很轻易。 啊，果然最好骗的还得是大学生，洛谕发出一道无声感叹，想当年还没毕业的她骗人进社团可都是一骗一个准，毕业后处处碰壁还以为是自己功力锐减，没想到还是这么好用。 第16章 ：衣柜 深夜。 待到万物沉寂，洛谕半坐在房间柜子内，先前奇异气息随着一天一夜的散气终于散开，至少不会再让她一闻到就想呕出来。 八百天没洗的臭袜子混合着鲱鱼罐头还有一股极其甜腻的糖浆味，那味道，酸爽得堪称世界顶级化学武器。 若是加工成香水投放全世界，估计可以让种族再灭绝一次，简直就是腐尸与工业毒气的混合霸王气味。 在柜子内侧仔细摸索一番，“咯”上下滑动的手指忽然顺着轨迹按进一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凹槽，顺着滑下的力道，她明显能够感受到本来平坦的凹槽底部陡然倾斜。 细微的机械与齿轮碰撞转动，沉闷的响声在柜内壁后断断续续响起，一条条裂隙自木柜纹理上浮现，而后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步步扩张，直到数道相互连接。 眼前本是完整的一面木制柜内壁，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化作一道拱门，门后漆黑一片，阴森森的氛围携带腐烂多年的气息一涌而出，直扑她面门。 入目暗道的寂静中仿佛危机四伏，腐烂气息令她胃部不住翻涌。 好在经历了开柜后的气味暴击，如今有了一点抗性的洛谕勉强屏住气，匆忙退出柜子，还能忍受这稍逊几筹的怪味攻击片刻。 之前进出暗道没闻到味道让她误以为安全，没想到首次被打开的暗道口居然还会有这等特殊性。 ——都是韩烨的错。 要不是之前他袭击后通过柜子逃脱，洛谕就不会在发现柜门大开后察觉到暗道的存在，此刻更不会打开暗道口闻到气体。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锅他算是背定了。 等到气味差不多散开，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洛谕手握两张卡牌和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径直走进了通道。 滴答滴答——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水滴声，忽远忽近摸不清方向，墙壁上黏黏糊糊布满湿气，看上去就像是个地下通道，而不是被建立于旅馆二楼的暗道。 一路笔直没有转弯，洛谕入目所见没有一道岔口，时间的流逝在黑暗的环境中变得缓慢，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一看时间，距离她进来还不到5分钟。 暗道的墙壁并不算厚，但却意外的牢固，洛谕尝试带着指虎一拳打上去，结果自己被反作用力给打红了手。 “喀嚓喀嚓……” 熟悉的机械齿轮转动声在前方不远处隐隐响起，洛谕下意识收好手机，周围连带着她一同被黑暗裹挟，伸手不见五指，刻意压轻自己的呼吸频率。 她蹲下身，手持道具卡放在头顶，这个平行切面高度正对腰部，无论是三人中的哪一位都是如此。 正巧附近无光，道具的作用效果可以达到最大化。以刀蛾的特性与速度，完全可以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击毙命。 来者脚步声伴随着一点微光闯进远处的暗道，一道黑影在光下拉出长长的踪影，等到那人完全进入暗道后，洛谕才彻底看清对方模样。 长发女性。 孟冬菱。 她也发现了暗道入口？洛谕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倘若这么简单的入口都找不到，还是回家洗洗睡吧，副本游戏不适合他们来‘玩’。 借着入口的光线，洛谕只见孟冬菱左右环顾一圈，随后径直走向了左侧，不带有丝毫犹豫。 这不禁令她心生诧异，摸着墙壁就跟了上去，旋即停在会被入口光线照到的极限距离，亲眼目睹孟冬菱的身侧左右转了几次，最后整个人都消逝在层层叠叠的暗道中。 孟冬菱与她的房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就算柜门后的暗道都在房间的另一侧，她们之间也不可能是仅通过一条笔直道路就能到达的地方。 回头看向自己的来时路，借着微光，洛谕惊讶发现自己来时的路上居然有两个通道口，她是通过右侧的通道走来，那么左侧是…… 又看了眼孟冬菱消失的方向，心中衡量一番，洛谕最终决定先去来时方向的左侧通道一探究竟，现在跟踪孟冬菱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她无法确定对方回头是否能看清入口，也无法确定自己通过入口时必然显露的影子会不会被发现，继续跟踪实在太过冒险。 黑暗覆盖视觉，潮湿的水汽蒙蔽了体感，腐烂的铁锈气息笼罩了嗅觉，五感去三，而在暗道环境中味觉无用，听觉上更是仅有微风吹拂带来的声响。 也难怪自己没有察觉不对。 在通道入口处的地面上摸索一番，洛谕暗自嗤笑，差点被骗了。 地面上做了细微的倾斜转弯设计，走在上面用手电筒照亮一点区域完全无法发觉异常，这些细微的设计积少成多，理论上完全可以在不知觉间将人送向旅馆内的任何一处房间。 每步偏移微小角度，最终将人导向不同区域。 之前偷偷跟着韩烨身后进入暗道，当时她曾走过几段楼梯，匆匆跟踪导致当时没觉得异样。 现在想来暗道中的楼梯高度相加似乎只有实际一楼二楼之间高度差的一半，那剩下的一半高度估计都被这脚下的设计给悄悄吞平了。 还真是个巧妙设计，她越摸索就越是惊讶，这种设计若放进现实里的密室逃脱，恐怕能让来玩的人吓个半死。 虽然说放在副本游戏里好像更吓人了。 顺着通道继续前进，没多时，前方忽然出现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洛谕几步并一步快速上前，离得近了才放轻脚步，将墙壁后的大部分谈话尽收耳畔。 “韩哥，你的伤居然结痂了，这是玩家的特殊体质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从系统商店里买来的特效药，你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一点” “我？算了算了，我可买不起，这药效果这么好肯定很贵。” “不贵，只要……比起自己的性命，钱财……是身外之物，这种救命的东西可省不得。” “……银点？” “银点就是游戏系统内流通的货币，玩家……拥有……资金。” “可我现在也没有玩家身份，那怎么…” “这好办，……约就……” 之后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隔着墙壁洛谕听不清他们之后的谈话，但从之前的闲言片语中她已然得到了结论。 难怪韩烨会对彭蓬蓬那么有耐心。 第17章 ：偷袭 窗外阳光洒满地板，树叶的剪影在地面起起伏伏，极具生机。 一夜无眠的洛谕趴在床上陷入沉睡，房间内走道中是同样的一片寂静。只有彭蓬蓬时而在二楼与一楼之间来回走动，手上拿着简单处理的食物，等用完餐他也没再出现。 等到洛谕再醒来时，初升的太阳已如日中天，揉了揉肚子，她决定先去照顾好自己空荡荡的五脏六腑。 厨房里剩下的果蔬不少，只有第一天蒋涵用了些许，洛谕只是检查了一番，丝毫没有要动用它们的意思。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毒。 早在第一天他们就各自拿走了不少速食食物，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悄咪咪下毒，也就彭蓬蓬还会傻乎乎地每餐下来拿食物。 简单加热应付过一餐，洛谕刚准备回房间，余光不经意撇过冰箱旁的地板，一个突出的小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影子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视线很容易就忽略过它的存在，顺着方向看去，实物正被夹在冰箱与柜子的缝隙中。 看样子是第一天还原冰箱位置时落下的。 洛谕伸手掏出，那细长的物体仔细其实是一根笔，看上去就是一根很普通的圆珠笔。 心念一动，她掏出昨天孟冬菱递给自己的线索纸条，用笔在上面浅浅划楞了两道。 就颜色而言，别无二致。 整座旅馆里，这支笔是她唯一见到的笔，而纸条上的字迹也是唯一被笔写下的东西，黑板上明显是粉笔之类的存在，系统也赋予了黑板字迹的不可抹去性。 答案早就出来了。 ----------------- 【请玩家将身份牌放置于桌上】 【请选择投票对象 1.韩烨 2.孟冬菱 3.洛谕 4.彭蓬蓬 5.蒋涵】 【24号投票已结束，本轮没有玩家获得规则票数，淘汰失效】 四人站立于柜台四角，各个沉默着离开，就如同之前沉默着到来。 在彭蓬蓬的视野中，孟冬菱是凶手的不二之选。 在韩烨的视野中，为了保持彭蓬蓬的怀疑，他不会投给孟冬菱来让她自证清白。 在孟冬菱的视野中，其余三人都可能是凶手，最有嫌疑的，无疑是没有受伤、也没有告诉她副本机制问题的彭蓬蓬。 韩烨的眼神没有在孟冬菱身上有片刻停留，“走吧。”他一手按在彭蓬蓬肩上，充满暗示性的看着洛谕，似警告似提醒，“天就要黑了，注意‘安全’。” 窗外余晖渐渐失去光泽，室内光线一点点黯淡，他看不清洛谕的神情，只听到她发出一声感叹。 “是啊，天快黑了。” 天黑请闭眼。 凶手，请睁眼。 夜深后再一次进入暗道，洛谕轻车熟路绕了一圈来到孟冬菱房间的通道口，确定对方不会出来，这才放心走上前，回身转弯走向韩烨与彭蓬蓬房间的通道。 刚拐进通道，洛谕遥遥就瞧见前方散发着点点光线，神色猛地一变，身体下意识就靠近墙壁蹲下，道具卡时刻在手中准备着。 既然有光，就说明韩烨打开了他们房间的入口。 在原地停留片刻，暗道里是一如既往的寂然冷清。 仗着道具在手，她心中警戒着，自己悄然小步往前蹭，时不时扔出小物件在其余地方上发出异响，以此循环周而往复。 直到蹲到小腿发软，洛谕才终于确定韩烨并不在此处，长长呼出一口气。 吓死个人……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又不是什么住在霍格沃兹的大冒险家，需要天天晚上出来夜游探寻秘密。第一个发现暗道并掌握路线的韩烨选择在夜晚出门，目的有很大几率与自己相同。 想到等会自己在自己房间入口会被躲在旁边的韩烨在暗中偷袭，洛谕光是想象都觉得恐怖，这跟走夜路被壮汉尾随有什么区别。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趁韩烨不在，洛谕直接通过入口来到他与彭蓬蓬房间的衣柜，走出衣柜就瞧见彭蓬蓬在其中一张床上睡得正熟，另一张床上只简单放着几件衣服，其中包括韩烨一直穿着的外套。 时间紧迫，洛谕快速记下当前的摆放位置，随后在房间内到处搜寻起来。 衣服、床单、被拆下的绑带……她件件不遗漏，一一快速检查过去。 韩烨从自己房间返回他房间起码需要8分钟，行动之前她就规划好了时间，5分钟搜查，3分钟撤退。 直面韩烨的铁锤道具，洛谕打包票自己不是对手，那一锤下来自己不死也残，几锤下去成为肉泥混入饲料厂的梦想指日可待。 找到了！眼前一亮，洛谕迅速将东西归位，转身回通道之前还不忘把柜门恢复先前虚掩着的状态。 她还想多呼吸两口被污染的空气，成为肉泥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距离八分钟的极限还有两分钟盈余，洛谕照旧在暗道的墙壁边蹲下行走，正准备返回房间偷袭韩烨，却不想刚转过身…… “防御！” 说曹操曹操到，霎那间一道金色光圈自头顶将她整个人包裹，形成一个蛋壳形状的护盾，下一刻铁锤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她头顶中央的护盾上。 “快跑！” 是孟冬菱的声音。 洛谕来不及做出思考，下意识就顺着她向前狂奔，手中隐隐闪光的道具牌在过程中逐渐黯淡，直到眼前出现孟冬菱房间入口的白光，她又进一步加速，径直冲进了房间。 孟冬菱就坐在入口旁，见她进来急忙关闭了入口。 “呼—呼——”喘着粗气，洛谕撑着墙壁勉强站起身，“你的房间…” “很安全，我用了道具。”孟冬菱迅速回答道。 放心下来的洛谕眼眸一变，鼻翼微微煽动，空气里的血腥味在逐步攀升。 “你受伤了。” “是啊，我没想到这个通道居然可以从里面打开我这边的入口，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到了。” 孟冬菱的伤势不轻，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重，常理来讲几乎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的程度。 但是游戏本就是距离常理最远的东西。 用游戏药品简单处理好伤口，孟冬菱面色苍白，“韩烨就是杀死蒋涵的人，他手里的道具怎么会那么强，这不符合1级玩家的水平。” 第18章 ：氪能改~ “你听过一个词吗？” 洛谕意有所指。 “什么词？” “氪能改命。” “……” ‘我去他……一连串不能播的脏话’ 骂了几分钟，口渴的孟冬菱宣泄干净心中的恼怒，情绪逐渐平复，“以前被钱压一头，没想到进了游戏还要被欺压，他……” 眼瞧着她越说越激动，下一句又要接着骂，洛谕连忙打断她，“我们还是先想想应对之策。” 深呼吸，孟冬菱努力保持平静，“房间的保护时间有12小时，只要他手里不是3级道具就进不来。” 她刚说完，房间大门就骤然默默颤抖了两下，洛谕与孟冬菱齐刷刷看去，心都被吊带了嗓子眼，生怕外面的人直接打破防御闯进来。 木门咣咣摇晃着，却始终坚挺着守卫房间，察觉到大门的确能抵挡住攻击，洛谕与孟冬菱四目相对，同时松了口气。 “你这防御道具也挺强啊。”洛谕称赞道。 面对称赞，孟冬菱无动于衷，只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这可是我花了全部身家买来的顶配1级防护罩啊，可惜是个一次性道具” 一次性道具能够具有短时间跨级别防御的能力，洛谕若有所思，那么一次性攻击道具是不是也有2级道具的威力？ 她要求不高，不贪心，只要有一半就够了。 刚才若不是孟冬菱用道具替她挡下了那一锤，洛谕就会使用【刀蛾】来一招你死我亡，死前还能把凶手一起拖下去，不亏。 “刚才还没来得及说，”掸开灰尘，洛谕郑重道谢，“多谢出手相助。” “小事，都是小事，我也是因为一个人打不过他才会救你。”孟冬菱摆摆手，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刚刚我见你从他房间那边来，有找到什么东西吗？” 洛谕摇头，“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白跑了一趟。” “……”早知道就不救人了，一点价值都没，孟冬菱只好暗道晦气，捏着鼻子认下是自己先动手救下的人。 “不过你的伤…” “我的伤怎么了？”见她欲言又止，孟冬菱不解低头看向腹部的包扎，生理上并未察觉到异样感。 不低头不要紧，一低头吓一跳。 洁白的绑带上不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而是大片的乌黑色，甚至就在她在低头的时候依旧在不断蔓延污染…… 完了。 偌大的二字赫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1级系统商店里可不卖解毒药啊！ ----------------- 25号午后，顺着洛谕的指引来到她房间，彭蓬蓬半信半疑推开衣柜，伸手轻敲柜子内板。 “咚、咚…” 空心的。 神色一怔，他向上摸索寻到一处凹槽，指尖在上方空间停顿下，咽下不断升腾起的恐惧，心头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真不是陷阱吗？ 一切发展都如她所言，一路上来他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就连原以为会遇到的韩烨与孟冬菱也始终不见踪迹。 可眼下他除了继续探索之外，别无选择。 凶手必然存在于剩余三位玩家之中，他作为唯一的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剑走偏锋。 指尖悄然使力，一小声“咔”清脆响起，眼前的木板旋即向后缓缓躺下，一个幽暗深邃的一人高通道赫然显现。 一咬牙，彭蓬蓬打开手电筒，没再犹豫径直走进洞口。 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没有人会好心到对他施以援手。 昨晚孟冬菱被人偷袭，韩烨与洛谕是凶手可能性几乎是同步上升。而且，相比于洛谕，他其实更怀疑韩烨。 这几日下来，他心中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不敢有。 第一天同为普通人的蒋玲惨死，韩烨重伤，第二天安稳度过大概是因为凶手没有得手，第三天，也就是昨晚，孟冬菱重伤。 为什么不是自己先被杀？ 他当然思考过原因，明面上来看他与洛谕是唯二没有受伤的人，但若是凶手真想要对他下手，机会无时无刻不存在着。 如果洛谕是凶手，刚才他们二人独处时她完全没必要告诉自己这条暗道。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只有一个选项。 “滴答滴答…”水滴不知在何处缓缓滚落，他的呼吸声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鼻翼间的霉味混杂着铁锈的气息令人作呕。 身侧墙壁上浮有一层薄薄的水雾，衣袖擦过也变得潮湿起来，从通道深处吹来一股冷风灌入衣领，彭蓬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电筒照亮四周墙壁，转过方向往远处看，光束被黑暗完全吞噬，看不清环境。还没等他完全观察清周遭环境，一道弱小遥远的声音突然在前方通道中响起。 “原来……凶手……” 声音很轻，但他分辨出是孟冬菱的声音。 循着声音的方向，他几乎是以自己的极限速度跑动着，微风在耳边吹过，对方的声音逐渐清晰。 “你对自己可真狠啊。”孟冬菱叹息，“第一晚的腿上受伤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韩烨。” 心上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彭蓬蓬无法控制地停下了脚步，他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变化。 掌心不断渗出冷汗，风吹后更显冷意，他心中满是怅惘。 原来凶手真的是他。 他是凶手，凶手是他。 压低行动间的声响，他再次迈开脚步一点点靠近传出声音的墙壁，韩烨就是在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遗言说完了？” 相比较于孟冬菱，他的声音听上去更远一些，似乎距离通道位置更为遥远。 “差不多了，哦对了，还有一句话我没说。”隔着墙壁只听语气，彭蓬蓬都能想象出孟冬菱那张脸上的挑衅。 “我祝你，出不去副本。” “砰！” 霎时，自墙壁的另一头出发，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骤然响彻空间，似是重物被狠狠砸在地面。 墙壁震动簌簌落灰，毫无防备的彭蓬蓬几乎难以遏制住生理本能，迅速捂住被刺激到的耳朵，浑身颤抖，像是脱力般瞬间瘫倒在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发生……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19章 ：真相 ……过了几分，又或者只是几秒，险些窒息过去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意识回笼，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是道具吗，一定是道具吧，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唬人。 墙壁的另一端此刻已经没了任何声响，他试图以手撑地起身，却不料伸手摸到满地湿润。 鼻子微微煽动，指尖液体温热粘稠……反应过来的他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真相，猛地窜起身后退。 此情此景，太阳穴一跳跳预示着不祥，彭蓬蓬不敢再冒险，直觉令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来时方向跑去，肌肉记忆驱使他行动起来。 孟冬菱显然没了活路，但自己不一样，对，我不一样。 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疲惫的身躯再一次加快速度，他还能去找洛谕，他要赶紧去找洛谕…… 手电筒光束扫过通道，顺着来时的岔路口跑去，期间不慎绊到凸起石块，险些摔倒。 入口的光线透过没关的门进入暗道，一心只想出去的彭蓬蓬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隐隐传来衣料摩擦声。 跑出暗道，甚至来不及掩盖住洞口，顺着大开的柜门一跃而出，猛地推开房门。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携带着阵阵寒意徒然顺着背脊一路窜到头顶。 彭蓬蓬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疯狂报警的直觉在这一刻停歇，视线内走道左右两边都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可寒意仍如冷蛇爬上后颈，促使他一路跑向楼梯处。 就是这短短的几米路，彭蓬蓬只觉自己浑身汗毛都在不自觉颤栗，他甚至来不及走下楼梯，在前的右手下意识侧边抓住扶手，脚下一个用力…… 他在空中一个翻跃，余光瞥见栏杆阴影处一道反光，身体的角度顺势微微翻转，眨眼间就轻易跳过了接连二楼的楼梯，落到了楼梯的另一头。 “唔…”脚踝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发出一声闷哼，从未做过如此高难度动作的身体跟不上活命的本能。 直到这时，彭蓬蓬才终于有时间观察，抬头，一个脑袋就静静挂二楼栏杆上，面上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像是个死人。 ——是韩烨。 彭蓬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他的直觉救了自己一命。现在想来，韩烨恐怕从暗道中开始就跟上了自己，所以在走廊上他才看不到人影。 “找到你了。” 微风吹过，带不走他的惊恐。 —— 清晨，今天早些时候。 就在孟冬菱绝望地察觉自己距离死期居然真的不远了之后，洛谕向她提出一个计划。 以她的“死亡”为契机，揭开韩烨的假象，将彭蓬蓬的立场转变到她们这一边。 “你确定这样可以？” 孟冬菱坐在墙边，视线跟着洛谕的移动而四处移动，“孟冬菱…”近似韩烨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她眼睛都没看一眼，将声纹数据再次微调。 洛谕不可置否，“试试看呗，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没准还能把正主吊出来。” 以目前的人数判断，她们若想要完成副本任务，彭蓬蓬是必要的存在，投票时必须确保他跟自己投向同一目标。 当然，除了劝说，她也可以选择除掉对方，以此规避投票的随机性。 可惜，洛谕自认不算是什么大好人，但也没丧心病狂到仅为了通关就去把彭蓬蓬先噶了。 前天偷听到的谈话给了她灵感，在早晨彭蓬蓬一如既往独自来到餐厅，早早等候在此的洛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件物品塞进对方手中。 【恭喜玩家获得身份牌：平民】 彭蓬蓬对于韩烨的信任很大一部分来源于首日投票结果，倘若她将这一结论推翻，不难引起他的怀疑。 在彭蓬蓬疑惑而后转为震惊的目光中，洛谕做了简单的解释。 出于同一原因，彭蓬蓬半信半疑听进了洛谕的话。 于是之后一切都发展的十分顺利，站在楼梯旁隐秘的角落里，洛谕饶有兴致地看着彭蓬蓬逃命的动作。 没想到他身手居然还不赖，那一个过杆跳的难度可不低。 ——人在危急关头果然什么都能做出来。 “啪、啪…” 趴在二楼扶手上的韩烨回过头，看到是洛谕一步步走近自己，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反而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你找到了菜单。”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你这一手玩得是真漂亮。”拿着一张缺了两处边角的纸在空中晃了晃，旋即又收回了口袋。 洛谕不知是赞扬还是嘲讽，眼眸中适当露出几分好奇，“不过我很好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韩烨面露惊讶，“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洛谕反问。 如今他的身份被人人知晓，韩烨索性抛开伪装，直接摊开来讲，“副本进入结算之前存活的玩家数量越少，剩余玩家获得的奖励和评分就越高。” 果然。 “那么大费周章，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如何？” “有点不甘心，但也就这样。”韩烨耸肩，漫不经心转身依靠在栏杆上“没跟预期中一样全灭，只死了两个，但我最终评分不会低。” “隐藏真·纸条规则，伪造两个假·纸条证据，更换平民和凶手牌…” 洛谕一一数过韩烨的行为，简而言之就是，花里胡哨但啥用没有。 死的那两个全是因为武力值太弱，蒋涵凌晨被杀，孟冬菱在白天毒发身亡。 “我只有一点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真·规则，她才明白为什么韩烨之前白天偷袭一次就撤，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自己，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掩盖规则真相。 “凶手牌的最初拥有者有一个特权，我比你们提前行动半分钟，所以我拿走了唯一的纸条规则，跟你交换了身份牌。 这样当你第一次接触身份牌时，就只会认为自己拥有的是凶手牌，系统也只会提示你获得了凶手牌。” 韩烨耸肩，没有隐瞒的意思。 旅馆内一共有三张纸条，一真二假，真的那条被藏了起来，两条假的被韩烨分两次发布，甚至两次都是被孟冬菱找到。 纯纯孽缘。 第20章 ：合约 “你进来之前查过攻略。”还是对副本情况描写十分详细的攻略。 韩烨点头。 “那为什么没有拿走另一支笔，你应该知道有两支吧？” 洛谕眼中的韩烨肉眼可见脸色一黑，显然并不提及此事，但从这幅姿态就足以看出真相：他根本没找到。 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韩烨的脸色愈发阴沉，“你们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牺牲孟冬菱就为了那个傻子？” 视线扫过一楼，彭蓬蓬的身影早就不见踪迹，洛谕眉眼带笑，“你猜啊” 不得不说韩烨还真是个‘实诚’人，随便问两句就补全了线索，其中大概也有他认为洛谕找全了所有线索的缘故。 见她如此，韩烨站直身，自觉无趣，无意再谈论下去。 洛谕没有跟上去，望着他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眼眸微沉。 在开口之前她甚至怀疑过新找到的线索同样是伪造，可韩烨的行为又无不在佐证这一点…… 菜单，她没有忘记对方的第一句话。 刚才挥舞的纸只是她为了套话而临时制作的赝品，想也知道韩烨不可能把这种关键物品放在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还有一个疑点，他的话太多了，总不能是因为他教，忽悠的新人太多，一张口就解说的行为跟着成了本能。 话多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做了坏事怕被发现，认为说了也没有影响，最后就是太傻。 首先排除一三，略过前两间房间，洛谕推开蒋涵房门，副本时间截止至明晚，他至少还有一个晚上的行动机会。 韩烨，一个荒诞的念头逐渐浮出水面，难道他认为自己能够杀了两个对他升起警戒心的人？ 亦或是他试图以此表明自己不再动手的想法？若是后者，洛谕只会觉得韩烨认为自己也是个傻子。 “洛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进门，看着蒋涵尸体的彭蓬蓬起身迎了上来，仔细看来还能瞧见他眼角未散的红。 洛谕瞧了眼被其他家具堵住的衣柜门，淡淡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别一个人呆着。” 彭蓬蓬一口应下，跟着洛谕回到尸体旁，“等会投票是投韩g…韩烨吗？”在洛谕之前的身份牌机制解释+亲自听到韩烨动手的情况下，他对韩烨就是凶手牌拥有者的事实是深信不疑。 他若没拥有凶手牌，又怎么可以杀人。 “不，我们投……” 将之前盖上的床单掀开一个角，露出下方深黑的皮肤，洛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真让她猜对了。 时间如梭，眨眼间黄昏降临，三人站在柜台两侧。 洛谕与韩烨简单说上两句，含沙射影般暗暗讽刺对方的弱小/大意。 蓦然间韩烨话锋一转，视线落到一旁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的彭蓬蓬身上，“你还记得我们签订的合约吗？” 合约？ 彭蓬蓬茫然眨眼。 “我们约定的条件是在你获得玩家资格且在离开副本前付给我200银点，你应该还记得吧。” 韩烨轻笑一声，暮色透过积灰的玻璃窗在柜台投下斑驳光影，他倚着掉漆的木质台面，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像条蜿蜒的毒蛇逐渐缠绕住对面的彭蓬蓬。 彭蓬蓬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韩烨的下一句话更是印证了预感。 “不巧的是，系统只会提供玩家100银点，同时还有一件很巧的事，你猜是什么？” 艰难地咽下口水，“我…”彭蓬蓬开口才察觉到自己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是，是副本奖励也有100银点吗？” “猜错了~”韩烨双眸眯起，难掩语气中的愉悦。 “答案是你的命。” 他忽然俯身逼近彭蓬蓬，在他耳畔轻语，呼吸吐露在其苍白的面容之上，“巧的是，它与100银点等价。” 彭蓬蓬顿时如坠冰窟，踉跄后退一步，颤抖的手攥紧衣角，布料在掌心攥出扭曲的褶皱，苍白而无力地辩解，“我，我……我不知道” “我可以免除合约条件。” “前提是，要听我的话。” 韩烨话中的恶意仿若恶魔低语，促使刺骨的寒意自心底攀援而上，在整个身体中迅速扩散。 彭蓬蓬甚至不敢思考一秒，身体近乎本能跪倒在韩烨身侧，慌张着祈求着，“放，放过我，你，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韩烨慢悠悠重复一遍，唇边笑意不减，眼眸的恶意几近溢出。 他稍稍弯腰，轻声低语，“那就去杀了她。” 彭蓬蓬身体骤然一僵，身后随即传来洛谕平淡的声音。 “规则规定只有凶手牌可以杀人，违背规则你同样是要死。” 直到韩烨提起合约时洛谕才明白，原来后手在这等着她。 原以为彭蓬蓬只是天真点，没想到还真是个傻子，难怪之前韩烨对他的评价是傻子。 居然那么轻易就签订合约把自己完全赔了进去，想起那夜偷听到的‘签订’过程，洛谕不怒反笑。 被洛谕这么一说，就算是想动手的人也要多想两下，更何况是本就不敢动手的彭蓬蓬。 他无助地呆坐在地上，前后来回看着二人，没有勇气对任何一人动手，也不存在真的能杀死某一人的可能性。 韩烨本就没有指望他能够动手，看了眼时钟，开口示意彭蓬蓬回二楼。 【请玩家将身份牌放置于桌上】 【系统检测玩家缺席投票，判定：25号投票失效】 意料之中的系统声音响起，洛谕收回身份牌，抬眸，四目相对。 “你有没有玩过一个真人1v1游戏？” 韩烨；? “以你的情况来看，很适合玩。比起副本，那款游戏更能满足你这奇异的施虐感。” 喜欢看到别人因自己陷入绝望，典型的性格扭曲，还算不上心理疾病。 韩烨：？？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希望你之后也能保持这个态度。”笑意散去，他面上只留下浅淡的杀意，冷冷道。 洛谕不以为意，“当然，我会满足你的期待。” 牙尖嘴利，韩烨冷哼一声，昨晚自己的攻击若不是被孟冬菱拦下，眼前这人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也就只能逞一时嘴上功夫。 第21章 ：金色护盾 是夜。 彭蓬蓬不知躲到了哪里，洛谕将【刀蛾】道具卡紧紧握住，长期靠内保存的卡面被体温焐热，在手心散发着阵阵暖意、 柜台上的钟摆晃晃悠悠，时针‘咔咔’转动，洛谕按下钟表下的凹槽。 钟表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澄澈月光穿透过被一层浅浅灰尘笼罩的窗户，在洛谕眼前将逐渐打开的通道中央划出一条明暗交界线。 通道内寂静如常，许是心理作祟，洛谕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意识到这点时，她猛然后退一步，劲风传来的瞬间，本能偏头躲避。 刹那间，一柄铁锤擦着发丝掠过，轰然嵌入身后墙体，条条裂隙自头部在墙壁中蔓延开，如蛛网般从锤头炸开，碎石簌簌崩落。 平时的通道内有水声有风声，唯独没有彻底安静的时候，如此安静只会是一种情况：韩烨的静音道具。 铁锤离手……洛谕疾冲进入暗道，乘机举起手，指尖用力捏住卡片，心中默念：使用道具卡【刀蛾】 她听不到刀蛾翅膀震颤的声响，但意识仿佛能够与之相融，让她能够锁定刀蛾目前的位置。 高度无误…… 忽然身后一道劲风迅速传来，刀蛾敏感的感知促使它比她更先察觉，洛谕弯下腰，完美躲过铁锤在空中回转的攻击。 ——韩烨可以远程召回它。 眼瞧着铁锤旋转着朝暗道深处飞去，刀蛾骤然分裂成十二道银光，高频震颤的翅刃以加倍的速度直追铁锤，剧烈的颤动甚至吹起一阵风。 二者金属碰撞爆出刺耳的砂砾摩擦声，刀蛾的翅膀如电锯般啃噬锤柄。 铁屑簌簌飘落间，锤柄肉眼可见在刀蛾的啃噬下逐渐崩解，可它的行动没有停止，下一刻铁锤与追击的刀蛾一同飞向韩烨的位置， 借着月光勉强看到黑影在远处招手，铁锤竟加速挣脱开刀蛾的攻击纠缠，霎那间向后方破空而来。 察觉到铁锤飞来的方向，洛谕突然侧身撞向渗着水渍的墙壁，与此同时，一层浅淡的光圈在她身侧若隐若现。 韩烨沿着铁锤的运动轨迹一路前冲，见洛谕再次躲过飞来的铁锤，伸手召回武器。 下一刻稳住身形的他骤然拧转腰胯，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手腕，铁锤顿时化作一道残影劈空而下，锤面与空气摩擦出尖利爆鸣。 而就在铁锤即将亲吻洛谕头顶，熟悉的剧情时隔一晚再次重演。 金色的光圈自头顶汇聚成蛋壳形防御盾，将洛谕完美包裹，与铁锤相碰撞时光圈骤然变暗，直到铁锤顺着弧度沿侧面下滑，与墙面摩擦出一条深沟。 就在铁锤离开的瞬间，蛋壳变化为点点星光环绕周身，已无人在意攻击成功与否。 “你没死？！”韩烨惊愕抬头，不远处站在入口的人不是孟冬菱又会是谁！ 孟冬菱慵懒的嗓音穿透空间，“谁跟你说我死了？”她抬手间一道闪光自指尖闪现。 下一刻本该消散的护盾骤然暴涨，韩烨瞳孔骤缩，未等他调整好姿势，盾面与墙壁之间相互挤压，手中的铁锤瞬间被弹飞，沿着墙面擦出刺耳的刮擦声。 咻—— 一点寒芒在空中暴起，调整高度后边的刀蛾翅刃精准划破韩烨后仰的脖颈，带出几缕血色。 “呃——” 高频震颤的翅刃宛如电锯切入油脂，皮肉在银光下骤然翻卷。 韩烨的脖颈在刀蛾翅刃的二次震颤中撕开更深创口，暗红血浆呈雾状喷溅在墙面，与浮尘混成黏腻的泥浆。 铁锤随着召唤再度返回手中，可此时的他已无力再挥舞，依靠着墙面苟延残喘，喉咙里“嗬嗬”地喘着，眼瞧着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刀蛾轻薄的身体在月光下化作丝丝银光，洛谕看向自己的道具卡，原本写有刀蛾信息的那一面不知何时成了一面白板。 身后，孟冬菱踩着满地血泊款款而来，指尖缠绕着未散尽的金色光粒，眼神扫过濒死的韩烨，“他死了任务怎么办？” “任务要求的是凶手牌持有者。”洛谕从怀中取出身份牌，黑羊透过卡面与她对视，她轻笑一声，向前两步，在韩烨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将身份牌塞进他的口袋。 副本之初，韩烨换走了她的牌，如今她将凶手牌重新塞给他。 “这样一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手指一进一出，洛谕从里拿出属于自己的平民牌，以及一张被折叠过的纸张。 既然笔有两支，那么纸张为什么没有两份呢？ 之前的疑惑在此刻豁然开朗，韩烨以为自己找到了跟他一样的纸张，所以才会说出那句“你找到了菜单。” 手中的这张纸就是他口中的菜单，对照着月光，洛谕与孟冬菱一同看向纸张内：白灼基围虾、天妇罗、安格斯牛肉、全麦面包。 四个食物名依次排开，乍一看并无蹊跷，倘若只看第一个字… “白天安全。”是副本内唯一的真·规则。 “难怪之前他白天都很安分，我还以为是他道具只能晚上使用。”孟冬菱喃喃自语。 洛谕侧首望向孟冬菱，目光轻落在她腹部的绷带上，眉梢微敛，“你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多亏了你找到的解药。”孟冬菱唇角勾起一抹松快的弧度，再抬眼时，眸中映着零星月光，笑意裹挟着劫后余生的释然，“这毒差点要了我的命……倒是你，藏得够深啊。” 洛谕低头将折叠的规则纸塞回衣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误打误撞而已。” 起初她也以为是韩烨下的毒，后来转念一想，不可能，以韩烨的性子来看，他手里有毒药就不会选择暴力杀人。 排除他，还会是因为什么？ 蒋涵身上也有黑色部位，只是第一天并不明显，之后洛谕再去勘察时才察觉不对。 所以毒素源头必然是旅馆内的某物。 副本不会出无解的难题，问题出在旅馆，那么旅馆内也必然有解药，只要她们尝试过就一定能找到。 而结果就是，解药就被放在厨房里，只要服用厨房里的任意液体食物就可以解毒。 墙壁上时钟的时针分钟于顶峰相拥，洛谕缓缓吐出一口气： “最后一天了。” 第22章 ：副本结算 夜色自旅馆内褪去，新生的光芒将世界照的透亮。 在蒋涵房间床下找到彭蓬蓬时，洛谕与孟冬菱都是无语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躲在尸体床下面，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胆小。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人只怕真人而不怕尸体。 “他死了，那我的合约是不是就自动结束了！”彭蓬蓬激动地从地上跳起，身上沾染的灰尘随动作飘散。 洛谕悄然后退一步，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大概吧。” 其实她也不清楚。 “什么合约？”完全遗漏了昨日剧情的孟冬菱疑惑看过去，察觉到彭蓬蓬眼底的心虚，声音骤然提高。“难道你还跟他签订过合约？” 话里话外，不难听出她对此的惊诧。 洛谕默默点头。 彭蓬蓬见她们表情一个赛一个严肃，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询问道。“这种合约除了坑点钱，拿命赔债之外……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孟冬菱眼角一抽，一时竟想不出从何入手解释，“……总之就是，不要轻易在任何东西上签名。” 先不说其他问题，就这拿命赔钱的事你是完全不觉得严重吗？ 之后的大半天洛谕就坐在旁边，看孟冬菱一句句将她知道的禁忌告知彭蓬蓬，煞费苦心的模样简直就是生怕他进下一个副本就会死在开头。 孟冬菱所说的与她知晓的并无太大区别，不同世界的低级论坛并不互通，新手攻略这种东西几乎都是各个世界的本土产物。 因而在细节上有所偏差也在所难免。 【请玩家将身份牌放置于桌上】 再站到一楼柜台旁，心境不同前几日的紧绷与算计，洛谕闭上眼，第一次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份牌放在身前桌面。 黑雾沿着身躯自地面缭绕而上，再睁眼系统界面闪烁浮现。 【请选择投票对象 1.韩烨 2.孟冬菱 3.洛谕 4.彭蓬蓬 5.蒋涵】 【投票对象：韩烨】 【26号投票已结束，本轮玩家韩烨获得五票，身份牌：凶手】 【系统检测玩家生命体征已消失，淘汰成功】 蓝光一闪，黑雾仿若被风吹散，三人立于柜台三面，面面相觑，下一刻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声齐刷刷在耳畔响起。 【恭喜玩家完成所有副本任务： 1.将凶手淘汰 2.存活至26号夜晚】 【副本正在结算中】 “加个好友。”孟冬菱调出仅自己可见的论坛界面，“id冬菱。” 刚建好账号的彭蓬蓬连忙喊出自己的id，洛谕刚输入孟冬菱的id添加好，眼前界面忽然一闪，强制进入结算页面无法操控。 【恭喜玩家：洛水之谕通关副本：来抽一张牌吧】 【本次副本通关评级：精彩】 【副本奖励：平民牌x1、100银点】 【即将传送玩家返回原世界……】 上次评级是普通，这次评级略高一级来到了精彩。 副本评级一共有五种：无用、普通、精彩、惊艳、传奇。就协会对外公布的数据来看，大多数人的副本评级都是普通，只有少部分是精彩乃至惊艳，最后的传奇也只在其他世界玩家口中听说过。 至于最低级的无用，协会同样没有探索出达成的前提条件，不同于传奇的无法达成，无用的评级是因为无人敢尝试。 异域游园说是‘游园’，可从来没有人真的能把它当做一款游戏。 与之前的几次无感传送体验不同，一阵头晕目眩后洛谕在草坪上睁开眼。 记忆中原本位于身前不远处的破旧旅馆不翼而飞，不知道是因为被风彻底吹散，还是因为被游戏吞没。 头顶圆月高高挂，洛谕打开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却不想屏幕刚亮起，不等她看清时间便骤然一暗，再想打开时只冒出一个红色电池符号。 在经历了五天的副本时间，就算她再怎么省着用电量也有用完的一天，只是很不巧的是正好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家的时候。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视线朝远处扫视一圈，不甘心地再次确定周边空无一人的事实。 我恨。 青芜区缺少监控的坏处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大半夜不会有公交来往此处偏僻地域，洛谕照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最终不得不绝望地承认靠她自己确实找不到方向。 要不打个车？ 抛开没电的手机不谈，进副本前她包里就只剩下贫穷的一周生活费用，洛谕给自己小小算了一笔账。 几天没去上班，工资她是别想拿全，家教那边不难，但咖啡店的吝啬鬼老板能给她一半都是天上掉馅饼的程度。 也就是说预期能拿到的钱仅仅足够她活两周。 计划理论上是完全足够的，但她一想起最近接二连三碰到的副本，就对之后的应聘面试之路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她对协会发言声称将减少副本出现几率的鬼话表达了百分百的不信任，别说减少了，不增加都要谢天谢地了。 洛谕站在柏油路边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希望上天能让我现在就遇到一个开车路过的大富豪，他车坏了正巧在旁边停下，我看到后上前帮他修车脱离困境，因此富豪为了感谢我决定给我一笔钱。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并表示只需要带我一程，富豪认为我是个不为金钱折腰的好人，赐予我一份工作内容不多且工资丰厚的固定工作岗位…… 据说这是陆殒时期之前网络上流行的祈祷方式，洛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眼前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嘴里喃喃有词，“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上帝庇佑，阿门…财神保佑…哈利路亚……” 祈祷对象之多就是神仙真来了也要先互相打一架的丰富程度。 “嚓——” 洛谕睁眼，下一刻远处巨光闪烁，一声巨响赫然响彻这片空间。 如果她的耳朵没出问题，如果她没产生幻觉，如果她真的没有再进入副本，那声巨响，好像似乎可能是…… 刹车声？ 茫然间眨了眨眼睛，洛谕头一次知道原来拜百神这一套真的有用，还是立马实现的那种。 第23章 ：祈祷 是他。 居然是他。 洛谕站在车辆停靠的不远处，双眸微微闪烁。 是巧合吗？ 青芜区不是个大区，但也没小到处处能遇到的程度，何况是这里，整个区内最为偏僻的地方之一。 唐雁声，他的名字在唇边无声流露，身侧夜风缕缕吹过，丝丝寒意穿过单薄的衣服直至皮肤，冷得洛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洛小姐？” 没等她做完心理建设，正蹲在车边寻找故障的唐雁声先一步瞧见了黑暗中的她。 二人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唐雁声直起身，指尖残留着检查车辆时沾染的油污，笑容间夹杂着不加以掩饰的欣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确实挺‘巧’的。 见到他并确认身份后，洛谕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跟踪自己，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她不清楚现实世界与副本之间的时间流速变化，但可以肯定是，根据月相判断，自新月转为蛾眉月，现实世界的时间距离她进入副本已经过了起码三日。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没有动机做到这一地步。 “或许是命运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洛谕耸肩，颇为无奈道，“我刚还在苦恼没办法回去，一转头就看到你停车。” 唐雁声挠了挠头发，听出洛谕话中的期盼，当下只好尴尬一笑，“那可能我们需要一起思考怎么回去了。” 洛谕：啊？ “或者说…”唐雁声见她一脸迷茫，开口试图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破罐子破摔，直接指出问题所在，郁闷的垂下头，“我车坏了。” 看他苦恼半天还以为是出大事的洛谕眨了眨眼，关注点奇异的落在唐雁声脸上，这个年纪的男孩原来还处于要面子时期啊，她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观察到。 真稀奇，她暗暗称奇，不过当务之急还是…… “有工具箱吗？” “有是有，但我也不会……”等等，唐雁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双眼顿时瞪大，“你会修车？” 洛谕默默点头。 出门在外，多一门手艺多一条活路。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会修车还是因为当初学改造的时候顺手弄懂的，二者之间差别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复率。 检查着车内设施，洛谕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旁辅助自己的唐雁声，他神色认真，视线紧紧落在洛谕操作的位置上，时不时皱眉思考着问题所在，她的视线骤然恍惚，透过唐雁声背上映照的月光，仿佛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当年，她也是…… 掩下眼眸中翻滚的情绪，无声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她看到如今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惊讶？心疼？惋惜？ 亦或者是，欣慰？ 可能都有吧。 ——洛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洛谕将工具收回工具箱，见她收工，唐雁声连忙凑上前来，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修好了？” “好了。”洛谕垂头用纸巾擦拭指尖沾染上的污垢，检查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简单维修就可以上路，“之后记得去整体检查一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全修好。” “哦哦，好的。” 唐雁声探头进去看了一圈，随后颇为新奇的盖上车前盖，松了口气，“幸好遇到你了，不然我估计是在车里坐一晚上。” 洛谕浅笑不语。 说起运气，大概是她的运气更好吧。若是没遇到唐雁声，那她可能真的要靠着一双腿硬走回去。 临了上车前，她回头看向自己走过的小路，以及尽头消失的旅馆，眼神闪烁了一瞬，心中被按压下的疑惑再度浮现。 意外破旧的旅馆，她的面试…… 摇了摇头将念头抛之脑后，算了，以后还是别找太偏僻的面试地方好了。 回去的道路上路灯照亮迷离夜色，窗外夜风温柔吹拂，唐雁声习惯性打开车载音乐，是前些年流行的复古风，混杂着数种语言，在宁静的空间里留下悠扬歌声。 伴着节奏哼唱两句，唐雁声随口问道，“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呆到这么晚？”刚刚见面他就想问了，只是没机会开口。 “为了工作面试。”洛谕无奈摊手，“结果被忽悠了一通，直接错过最后一班公交。你呢？” 唐雁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洛谕就是她在咖啡店工作，生活看上去的确不算富裕，至于他的原因… “再往前，靠近边界那边有一片墓地，我帮朋友去送花。”他简单回复。 靠近边界的墓地…… 洛谕顺着他的描述看去，隔着重重夜色看不清远景，“……节哀。” “没事，反正我也不认识死者，只听说是个可爱的孩子。”唐雁声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话题转了回去，“你是不打算在咖啡店工作了吗，这两天都没见出现。” “嗯。” “那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上班” “嗯……嗯？” 在洛谕惊讶的目光下，唐雁声轻笑一声，缓缓解释道，“虽然只是个工作室，但工作稳定，工资保底一月1w信用点，其余的根据劳动分成。” 确实是份很好的工作，洛谕眨了眨眼，“工作内容都是些什么？” 就目前福利条件来说，工作的难度不会低。 “工作内容，大概就是修车这一类的活。”唐雁声稍作回忆，记忆中叫苦不迭的众人被强制抹去，换成一个个拍着胸膛说大话的形象，随后轻易得出结论，“也有些文职什么的，不过其他人都说挺容易的。” “平时大部分是自由时间，只要完成工作就好。” 福利好工作少，大脑迅速接收到关键信息，洛谕不由得挑眉一笑，“这么好？” “嗯。”唐雁声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丝毫没看向一旁，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道路。 这是，不好意思了？ 洛谕歪过头，朝他浅浅一笑，目光扫过对方微红的耳垂，眼底笑意渐深，“既然如此——”她刻意拉长语调，停留在唐雁声侧脸的目光敏锐察觉到他一瞬间的紧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感谢老板送来一份好工作了~” 第24章 ：五层住客 与唐雁声在巷道入口分别，洛谕看着车辆尾灯在转入拐角，映照在墙壁上的车灯渐渐黯淡，直至彻底被夜色笼罩。 晚风暖意中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含义，行动间带起街边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洛谕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自灯火通明的大道回身，走进身后偏僻幽静的小巷。 走进车辆无法前进的昏暗小巷，寂静的四周仿佛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洛谕熟稔地在随意放置的杂物间穿梭而过，没一会儿视野内便出现了熟悉的街道。 遥遥看去，房东奶奶的小楼清晰可见，就连五楼房间内的装饰都能看到些许。 等等，她的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再次抬头看去，顶楼的灯是亮着的？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家伙居然也会开灯。 洛谕瞬间改变了自己对五楼住户的刻板印象。 印象里顶楼的住客是一个男人，带着黑框眼镜，发型外观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厚重的黑眼圈就没见淡过，平时不是工作就是蹲着，就没见他有其他生活模式过。 他们平日里见不到几次，洛谕对他最多的印象就是他很爱笑，尤其是假笑，她有的时候都怀疑那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假笑。 他的笑容可能是跟布娃娃学的。 前往小楼所在的一条路上就连夜灯也陷入沉眠，白日里喧闹无比的左邻右舍都默契地沉默在无边夜色之中。 寂静的甚至有点诡异，但向来晚归的洛谕对此并不意外。 一楼的房东奶奶早早歇息了，生怕惊扰了老人家的休息，洛谕手电筒都没开，一路摸黑回到了三楼房间。 房门没有锁，洛谕不怕小偷上门，比起被偷，本就身无分文的她更想反过来抢劫小偷。 只是…… 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洛谕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谁家田螺姑娘来干过活了。 家具地板都被扫过拖过，就连她一直懒得修的灯…… 按下开关，许久没亮过的屋内顿时被照的一片通亮，洛谕这才发现自己手指缝里还残留有污垢。 果然，灯也被修好了。 默默给田螺姑娘点赞并送上好人卡，将包里零碎的物品收好，洛谕拿起被整理好的睡衣走进卫生间。 如预期中一样，卫生间内也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墙边的污垢都明显是被刷了不止一遍，看上去就跟翻新过一样。 ——看来还是田螺姑娘max版 洛谕自认自己还是很爱干净的一人，可每次跟这位‘田螺姑娘’一比，她简直就是个生活在野外的野人。 不过作为利益享受者，洛谕表示自己确实就是个野人，急需田螺姑娘伸手援助的野人。 借着灯光，洛谕脱下上衣，通过镜子看向手臂，之前的伤口早就结痂成一条线。 在旅馆副本时她没空在意它的愈合情况，好在如今看来并没有受到感染。 拧开水龙头，没几秒的时间热水便完全覆盖冷水的体感，记忆中的味道并没有随之出现，心生惊异，洛谕不由得看了眼老旧水管。 联盟的净水设备又进化了？ 陆殒时期，正如她之前跟男孩上课所说的一样，世界上大部分的陆地都在战争中被摧毁，最终沉没入深海，而后又经历百年异变，最终人类的可居住面积只剩下十区。 也因此，淡水资源成了重中之重，甚至在发展的最初阶段，一度有人因缺水死亡。 不过好在海鸣区始终在研究海洋，研究水资源，试图将资源高度利用于人类生存。 百年的研究，造就了当下。 如今的十区早就不再受困于淡水资源，但受科技的影响，能被使用的水资源都会带上一股‘水’的气味。 这一气味也被誉为水资源加工的证明，是干净可使用的标准许可。 据说在陆殒之前，水是无味的存在。 手掌摊开，水流如柱，哗啦啦顺着皮肤一路滑下，洛谕凝视着手心不断变化的一小滩水面。 海鸣区的科技，居然改进了这么多吗？ 洗好弄好，等到一切都重归于常时，洛谕打开充上电的手机。不想屏幕刚亮起，数条短信犹如轰炸般迅速在界面上闪出，一条接着一条，仿佛永无止境。 瞟了眼时间确认是凌晨4点多，不是下午四点，洛谕擦着头发点开短信。 谁家大半夜犯病不睡觉来骚扰人。 【鱼鱼鱼，出大事了】 【你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沐光那边又要开大会了！！！】 【听说这次会议重点要聚集到青芜，你有内部消息吗，我出高价收！只要低于，算了，只要你肯出价我都收！！】 【在么在么在么在么……】 无聊翻过一条条重复费眼的发言，洛谕刚想一刷到底，对方的要求赫然映入眼帘。 她的心在看到‘聚集到青芜’时瞬间咯噔了一下，再往下翻试图找到其他有用信息，无果。 短信的来源是一串没有备注的乱码，但从这吵闹的气息都能从屏幕中溢出的风格，洛谕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这独树一帜的风格根本没人可以模仿，也没人会有闲心来模仿。 【洛谕：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乱码：我有我自己的渠道，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不知道消息吗！！】 【洛谕:开正常模式】 【乱码：嘁，没意思。听我家太上皇说的，你不是最关心青芜嘛，还以为你会有消息。】 【洛谕：我都离家出走大半年了：D】 【乱码：还得是你啊，我之前听到还以为是假消息，没想到你是真敢。不过你家那位找不到你居然还没疯？】 【洛谕：你猜】 【乱码:你猜我猜不猜…】 看来他也不知道更多的内容，洛谕索性将新号码也拉进黑名单，短信停滞在最后一条【你说话啊说话啊说话啊】，她的世界骤然清净。 按以前的规律来看，这份清净有效期最短能持续到明早。 洛谕盯着乱码看了好半天，最终果断选择关机。 在可能再次被打扰和睡一个好觉之间，她选择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明天就去换手机号。 第25章 ：沈朵与艾文 久违地睡一个好觉，彻夜无梦，洛谕于意识朦胧间苏醒，下意识坐起身。外面的天色大亮，大片的雾挡住了阳，只剩下光芒普照大地，还有她的双眼之上。 她是被晒醒的。 小屋内没有安装窗帘，仅一层不遮光的薄纱完全无法阻拦光线的进入，以洛谕的说法就是，纯天然自动唤醒设备。 昨晚跟唐雁声商讨是明天开始上班，洛谕起床，照例先打扫一圈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房间，随后才把自己收拾妥当，路过厨房时又装了把水果刀，准备出门。 刚推开房门，她就瞧见自己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人，他们似乎正打算进来，手都放在了门把上。 “我就几天没回来，怎么还多了两个门神啊？”洛谕假意诧异地看了眼门牌号，似乎是在确定这里是不是她家。 “小谕，你回来啦！”小姑娘一个飞扑抱住了洛谕，眉眼间的欣喜不加以掩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百盈说你不去咖啡店上班，家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说着她眼眶也不禁红了一圈，声音里也带了细微的哭腔。 身后的男子温和地朝洛谕笑了笑，“朵朵她一直在担心你，怕你突然回来家里都是灰尘，每天都来打扫。” 洛谕轻笑一声，“原来朵朵你还是位勤劳的田螺姑娘啊~” 面对洛谕的调侃，沈朵小脸一红，松开抱住对方的手，嘴硬道，“这不是看你又是几天不见人影，我就按惯例帮你打扫下。” “嗯嗯，我懂得，惯例嘛~”洛谕眯上眼，心里忍不住笑翻，沈朵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忍不住就想多捉弄两下。 “别光说我啊，艾文可是也来帮忙了的。”眼见洛谕揪着自己不放，沈朵心下一急，脸红着指向一旁当隐形人的男人。 看戏看得正好的艾文一怔，完全没想到自己也能被扯进来，“我？我就修了个灯而已。” “那也是帮忙了！” 兔子急了要咬人，洛谕与艾文对视一眼，瞧见对方眼底难耐的笑意，默契地做出决定。 收回目光，洛谕打了个哈欠掩饰住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那就多谢二位帮我打扫卫生，下次有空请你们吃顿饭。” 沈朵与艾文一同住在四楼，平日里接点维修家电之类的工作，收入不低，只是为了陪房东奶奶所以才一直住在这里。 听说当初他们两个流落街头，是奶奶给了他们一口饭一个家，他们念着这份情传承着善念，渐渐地也照顾了不少人。 至少洛谕住进来的时候，这两人给予了她不少帮助，就连如今家教的工作都是他们推荐来的。 沈朵性子虽说容易害羞，但遇强则强，生气的时候甚至能骂全一条街的人，艾文沉稳圆滑，正好互补。 两个人的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在整个青芜区都是出了名的好。 “请客？”沈朵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转身拉住艾文的衣角，“你听到没，小喻这个小气鬼居然说要请客诶！” 洛谕：…… “下次这种话别当面说，她会不好意思的。”艾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但能听出他话中含义的洛谕当下立刻决定撕掉他沉稳的标签。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艾文此刻头上冒出了恶魔的尖角。 她轻咳两声，打断沈朵与艾文的‘深情对望’，暗示道，“我可都听到了哦” 潜意思是，你们就算讨论也背着我点，别让我听到了。 沈朵完全没有领悟她的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回复，“不当面说怎么让我确定你不是给我开了张空头支票。” 好有道理，洛谕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自己都无法肯定什么时候真的‘有空’请客，当然这个有空指的不是时间上的空闲，而是钱包是否能接受一定的‘空’。 就算是在消费层次偏低的青芜，请客吃饭也是一项消费不低的活动，洛谕一般都是拿它当借口用。 “你看她又不说话了，刚才肯定是忽悠我的。”沈朵‘悄咪咪’跟艾文吐槽，眼神不住飘向洛谕，显然是致力于让当事人听全所有对话。 艾文也顺着她的小心思，假意反驳，“可能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有空，洛谕不是个违背承诺的人。” 好好好，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洛谕对此深感无语，他们这架势就差把她直接架去饭店付钱。 老实说，被这么一讲，她还真有点想当骗子——一生都在叛逆中度过的洛谕内心激情发言。 眼瞧着洛谕面上表情变了又变，沈朵终于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我们逗你的。对了，晚上记得回来吃饭，今天可是艾文下厨哦” 她又交代了几件琐事，随后踩着轻盈的步子拉着艾文一同回了楼上。 无奈摇了摇头，洛谕将回来吃晚饭这一行动划进今日日程，大致估量了时间，理论上来得及，实际上可能需要点小小的运气加持。 跟两份兼职都打去了电话，只需要再当面确认结束，洛谕今天就能拿到之前应得的部分工资。 跟咖啡店的吝啬鬼老板磨了又磨，洛谕好话说尽才得以保全之前的工资，最后两天由于旷工所以没有工资。 今日入账总计8k。 在街边找了台机子将其中近乎一半的钱汇入其他人的账户，对方收到钱后没多久就给洛谕发来了讯息。 【已收到当月续费】 贵是贵了点，但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好最便宜的选项，洛谕宁可自己平时过得苦点，也不能断了这笔钱。 收到消息，她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剩下这笔钱足够她撑过这个月，省着点还能再多活一个月也不一定。 将今天的缴费时间记录好，设定下月提前提醒，洛谕抬头，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背后是即将落下的太阳，半面太阳脱离了大雾的笼罩，落在道路尽头，金灿灿将地面照的锃亮。 漆黑的公交上看不清序号，洛谕眯上眼，用手遮挡住光线，勉强看清开头的数字。 恰好是回家的那一班车。 278号公交。 第26章 ：278公交 【副本：278公交】 【副本背景：每至黄昏，278号公交都会满载乘客开往终点站：清峪路，可随着时间流逝，它的乘客日益减少。 直到有一天，再没人上车。】 【副本介绍：曾有人称其为幽灵公交，唯有心愿已了之人可被允许上车，公交满载乘客后将会送他们前往彼岸。】 【任务：终点站前公交内至少拥有12位亡灵乘客】 【副本等级：2级】 前脚刚踏上公交车，洛谕后脚就听到熟悉且刺耳的系统提示声。 洛谕：…… 她的母语是无语。 事实证明，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洛谕觉得如果系统有实体，自己此刻肯定会一拳揍上去。 没记错的话，她的时间感知也没出错的话，就在今天凌晨她才刚刚从副本里出来，这才过几小时怎么又迎面撞上一个。 玩家协会口口声声宣传减少现实副本出没概率，感情是把所有将要出没的副本都扔到了青芜区是吧！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气球，被情绪的气体充满，即将原地爆炸。 ——所以看在她是个气球的份上，能不能把她赶下车，她想回家吃饭。 （注：公交上禁止携带气球。） 眼睛一闭一睁，身后被温暖光线充盈的空旷新式整洁车站摇身一变成了个破败不堪的古早车站，背景上的广告图被侵蚀得破烂不堪，看不清原本的色彩。 座椅中央木板缺斤少两，形成一个个空洞，完全无法让人安稳坐下。 黄昏的太阳被深黑的夜幕遮挡，一阵寒风自后颈钻入衣服，冷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洛谕指尖抚过公交车门上的扶手，深褐色污垢犹如刻印纹路蜿蜒其上，鼻翼间是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车厢内灯光昏暗，勉强照亮车厢内的情况。 空无一人的车内角落放着不知名杂物，地面上杂乱的报纸东一张西一张散乱着，脚印在上面留下无法忽视的印记。 “扣扣”望向驾驶位，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手持方向盘，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响隔板，催促赶紧上车。 车外站台上空无一人，洛谕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乘客后终于走进了车厢。 公交内没有设置投币箱、刷卡机之类的付款设施，司机也没有向她讨要钱财，看样子并不需要支付乘车费。 这一发现无疑是为她后续招揽乘客的难度减轻了不少。 “欢迎乘坐278号公交车，本趟公交从青芜出发，终点站清峪路，请乘客留意公交停靠站点，切勿错过目的地。 下一站：一号车站” 车门缓缓关闭，冰冷的机械音播报着，几道机械运转声响起，公交开始向前行驶。 空荡荡的道路两侧高树林立，没有灯火通明的街道，没有人声鼎沸的夜市，有的只是一片寂然与阴森。 按照规定，道路两侧绿化都有高度限制，路灯设置上也有距离限制。 也不知道系统是从哪取景的，整天出没的副本都在诡异阴森中透露着一股古早都市风格，那群学考古的人估计一进来就是一个大狂喜。 陆殒时期之前的历史考究堪称地狱级难度，留存下来的大部分遗址都被污染覆盖，他们所能看到的，找到的只有小部分网络资料。 短暂观察过外面的景色，洛谕将目光转回车内最引人瞩目的地面报纸与角落杂物。 [震惊！知名影星竟在家自杀，真相居然是这样！] [梦溪街上多人被盗，凶手竟是它！] [金丝裁缝铺一夜间人走镂空，大量新式服饰凭空消失！] [八旬老人苦寻儿子未果，牢记尊老爱幼，切勿让家人空守一室！] [一家七口仅一人存活，凶手正在抓捕中，请广大市民注意，夜间减少出行，安全你我他。] [……] 报纸上的信息杂乱无章，通过系统的自由翻译，洛谕一张张看过去，大部分信息都被污渍覆盖，看不清内容，剩下的小部分都是典型的新闻。 像是什么[情侣因小事吵架，双双动刀，最终抢救无效]，还有[两位抢匪抢劫公交，这是人性的湮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看完这些，洛谕只能暗暗咂舌，感叹他们的生活内容真丰富。这些事在她的世界中，在联盟‘无微不至’的管控下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几件。 至于角落里的杂物就更令人费解了。 几块破布，拼起来还没有一件衣服大，几枚戒指，造型各有各的风格，几个不知名小零件和螺丝刀，甚至还有一整套的厨具，看上去只要插上电就能烧饭。 几块布，洛谕勉强理解为有人吵架扯下来的，戒指没准是不小心丢的，零件和螺丝刀是包里落下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一整套的锅铲啊！ 可能是以前人的生活习惯吧，她试图理解。 理解失败。 检查完这两项物品，洛谕在车厢里逛了一圈，在后车门上发现了一张告示，纸上深红的字体分为几条短句，依次书写排列。 “欢迎乘坐幽灵公交，这是一趟通往转生之地的特殊公交，乘客需清楚并牢记以下规则，如若违背司机将有权将乘客驱赶。 1、公交不会在站台还有人时启动 2、请勿在车厢内大声喧哗 3、如遇特殊天气，请勿肆意走动 4、请遵守司机说出的命令” 迅速阅读完规则，恰好此时公交的行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洛谕看向窗外，前方不远处的破旧车站映入眼帘。 “一号车站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用品，有序上下车。” 前后车门同时打开，还没来得及下车，洛谕便已遥遥看到车站后的一点特殊存在。 那是一抹红，在漆黑夜色中显得突兀而又自由，仿佛它本就该出现在这。 渐渐地，红色所占据的区域越来越大，等到走近了一看，是一名撑着红油纸伞，正款步走来的女人。 一身绛红旗袍衬得女人皮肤白皙，肤若凝脂四字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身材高挑修长，长发在脑后用一根金钗盘起，领口的盘扣修饰出她修长的天鹅颈，更显几分古典韵味。 第27章 ：红伞女子 那女子撑着伞，一张脸被遮挡在阴影之中，看着她，洛谕不禁想起在书里读到过的句子。 ‘如花的红旗袍是血浸透的，十二少指尖划过时，她说这颜色叫‘鹤顶红’，穿上了就脱不下，得穿一辈子，穿到奈何桥那头去。’ 红油纸伞微微抬起半寸，露出一截白到透明的下颌，女人指节轻叩伞骨，停在公交车门前两步，沙哑的嗓音犹如破败的手风琴拉出撕裂的乐章，“我要一枝花。” 隔着红伞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洛谕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那句话也正是对她所说。 ‘唯有心愿已了之人可被允许上车’ 副本介绍中的这一行字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自己身为玩家，让乘客上车的必要步骤就是了结他们的心愿，从而让他们获得上车的许可证。 她要一枝花。洛谕清楚记得自己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任何花，或者是其他任何类似的存在，上车前自己身上也没有花。 忽然她的视线一转，看向了地板。 纸花，也算是一种花吧？ 车厢里最不缺的就是纸，尤其是报纸，选了张满篇闲话没有批判与议论的新闻报纸，洛谕刚想动手，第一步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上一次折纸还是在她小时候，时间的漫长将记忆覆盖，洛谕生疏地折起几个角，稍作思索后又将报纸分成几块分别制作成一个圆形框架，最终再组合在一起。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球是朵花，但…… 洛谕走到前门将‘纸花’递上，撑着红伞的女人伸出的手微微一顿，染着丹寇的指甲隐约间有变长的趋势。 刚瞧见这一幕，洛谕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热意，下一刻对面女子身体一僵，尖锐的指甲一闪即逝，眨眼又恢复常态接过洛谕手中的‘纸花’。 一缕红芒在她手心闪过，火苗贪婪舔舐着纸花，黑灰自底部蔓延而上，直到彻底吞没湮灭。 纸花消散的下一刻，女子收回手，抬腿踏上公交，头顶的红伞如同影子穿过墙壁，轻而易举通过狭小的车门，与女子一同进入车厢。 红伞女子坐在了公交的最后一排靠窗，也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终于瞧见真容的洛谕呼吸一滞。 左脸残存着焦炭状皮肤，裂纹如龟裂的瓷釉般蔓延至耳际，与右脸凝脂般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不难看出原本模样的她是何等倾国倾城。 红油纸伞在座椅上投下阴影时，她耳朵微微一动，突然听见身后车门外又传来细碎的布料摩擦声。 正要转身查看，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声音清脆如玉石撞击碗底。 “小鱼，我回来了。” 她的动作猛然停滞，视线不经意看过司机方向，身体全然僵在原地。 “小鱼？” 太像了，简直跟那人真正站在自己身后一样，呼唤着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名字，语气熟悉地仿佛是从记忆中走出的过往。 洛谕垂头，她能看到自己身侧的右手臂在不住颤抖，心跳快的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地板上的报纸被风吹起，醒目的标题[去世的亲人再现人间]尽数收入眼底。 原来再现，是这种再现。 如果回头，我看到的真的是她吗？ 深蓝发丝自耳后落下扫过脸颊，洛谕心中嗤笑一声。 洛谕啊洛谕，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连这种事都要犹豫三分，若是她本人知道了…… 闭上眼，她死死握紧左手中的物体，没有再犹豫，果断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一劈。 ……她会担心的。 转身劈砍的瞬间，刀刃划开空气发出帛裂之声。 前半段触感如裁开绸缎般顺滑，却在穿透半身时骤然凝滞，如同陷入泥泞中再难划入。 睁眼，入目是大团正在坍缩的人形黑雾，下半身还依稀能看出记忆中的模样，但受到攻击的上半身和头部已彻底化作浓雾。 很巧的是，水果刀刚好从黑雾头顶中央劈下，一路往下直至人物腹部上下的位置才被阻拦。 “砰-” 短暂的一小声爆炸响起，下一秒，洛谕眼前炸开一团粘稠黑雾。那雾气仿佛有生命的触须，疯狂增殖翻滚，瞬间吞没整个车门，视野内同时陷入漆黑一片，见不到一丝光亮。 握刀的虎口还残留着刺入血肉的触感，刀尖却陡然一空，像是割裂了某种非实体的凝胶。 幸好，物理攻击有效。 连忙后退两步背靠着司机的隔窗，洛谕屏息闭眼，默默等待了几秒，再睁眼时眼前黑雾缕缕飘散，门把手上残留着一丝黑纹。 车门前空无一物。 消失了，它消失了。 不知是遗憾还是欣喜，洛谕在最近的位置坐下，刚才那句呼唤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回荡回响，久久不散。 为什么要闭眼攻击？ 因为司机的隔窗擦得很干净。 她也还是那么好看。 门扉在眼前缓缓展开闭合，熟悉的机械声再次出现。 “欢迎乘坐278号公交车，本趟公交从青芜出发，终点站清峪路，请乘客留意公交停靠站点，切勿错过目的地。 下一站：二号车站” 公交匡次匡次再次开始行驶，红伞女子与洛谕沉默着看着公交向前行驶，步入漫长黑夜。 寂静的气氛在车内蔓延，司机仍旧默然开车，行驶在高树林立的道路上，对前往阴暗无光的前路视若无睹。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公交再次减速，洛谕提前一步向前方车站看去，透过朦胧雾气，熟悉的破旧车站再次出现在前方。 不同于一号车站的空无一人，此时的二号车站上一共站着四个人影，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一人赤裸上身，其余三人分别身着休闲服、西装以及医用大褂，每个人面上满是木然，眼神空洞，皮肤透明到可以透过他们看清身后的广告。 “二号车站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用品，有序上下车。” 赤裸半身的男人在车门前站定，面无表情，眼神死死钉在洛谕脸上。 “请找出杀死我的凶手。” 第28章 ：凶手是谁 “我将为你说明案件背景，并用‘是’与‘不是’回答你的合理提问，你将有10次提问机会。机会用完后请告知我凶手身份以及推断过程。” 对方没有给洛谕开口的机会，自说自话继续向下说： “作为明星的我被发现溺死在家中浴池，警方调查发现现场留有双人搏斗的痕迹，以及一封我留下的遗书。根据线索他们锁定了三位嫌疑人，分别是我的经纪人、心理医生还有一位忠实粉丝。” 案件中的三位嫌疑人身份与对方身后的三位乘客对得上，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合理提问？ “经纪人是否为凶手” 男子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这样不行啊……洛谕稍作思考，意思大概是指必须按照正常流程提问发现线索，而不是直接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凶手。 “遗书是否是因为自杀留下” “是。” 半裸男子，也是故事中的明星本人在回复完问题之后，手里忽然多出一张纸，墨色字迹密密麻麻地在纸面整齐排列。 他将纸递给洛谕。 嚯，原来触发关键词还能拿到实际证据啊~ 本来只想着应付副本任务的洛谕瞬间来了兴致，视线顺势落到接来的纸面之上。 [当你看到留言时，我应该已经喝下毒药死亡了。我名下的财产将会用于支付违约金，剩余的部分是你身为经纪人的奖金。 还请不要再做出过激行为，作为我最后的愿望。 还有……] 之后是一长段的碎碎念，有对自己生活的不满，也有对私生饭的抱怨，唯一的几句好话都是在讲述自己曾经与心理医生的经历。 看着看着，洛谕忍不住抬头看向仍站在车站的三人，经纪人、心理医生、粉丝。 难怪调查后警方会怀疑他们三个，信中内容透露出房门钥匙只有他、经纪人和医生拥有，而那位狂热私生饭也在近期摸到了住处。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是服毒死亡，但实际上是溺死，也就意味着在他准备自杀到真正死亡的期间，有人闯入家中与他发生争执搏斗，因此导致了死亡。 洛谕收回目光，心中有了定论，“三位嫌疑人是不是也都去世了” “是。” 果然是这样，不过距离破案还需要一点证据。 信的讲述对象是他的经纪人，洛谕又看了一眼站台上的人影，信中多次强调不要做出‘过激’行为，潜意识中透露出经纪人曾做出过‘过激’行为。 “经纪人是否为自杀死亡” “是。” “心理医生是否是被经纪人所杀害” “是。” 确实是个过激分子，撤掉经纪人的职业估计也是个狂热粉，与那位私生饭的狂热程度简直不相上下，而且不会被明星讨厌。 还真是个神奇的职位。 洛谕大致猜得出经纪人的想法，心理医生既没有治愈明星的情绪，又成了明星遗书中的‘好医生’，在他眼中对方完全是个不称职的心理医生，甚至可以为明星自杀的行为推波助澜。 看起来完全是被牵连了呢。 真惨。 “粉丝死因是否为喝下你准备自杀用的毒药” 这一次男人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是。” 他的异常被洛谕敏锐察觉，原以为是个没有感情的当事人，现在看来居然还保留有部分自我意识。 身为当事人，他不会不清楚杀死自己的凶手身份，而他的要求又是根据部分线索找出凶手。 难道说，他是想知道现实中的线索是否能让警方找到凶手？洛谕挑眉，但没有将问题问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话只会浪费她有限的提问次数。 目前来看，凶手是在与明星搏斗之后导致后者溺死。 “凶手的目标是否一开始就是杀死你” “不是。” 搏斗导致的意外溺死，三位嫌疑人确实都没有要杀死明星的动机。 粉丝的死因是明星用于自杀的毒药，也就是说对方当晚进入过明星家中。 私生饭还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跟历史中记录的一样。 “粉丝在当晚是否进入过浴室” 男人没有回答，又一次保持了沉默。 不能回答，洛谕眉头一皱，是因为现实中找不到对方进入过浴室的证据吗？ 还有两次提问机会。 从情感上判断，如果进入浴室的是经纪人，他看到明星溺水会不救人吗？ 不会。 不管是为了工作还是情感，于他而言，保留明星的性命显然是最优选。 同样的情况，换做心理医生进入浴室，可能是为了劝阻明星自杀亦或是其他原因，但他同样不会眼睁睁看着明星溺水身亡。 而粉丝闯入明星家中，会在浴室与其发生争吵的原因…… “粉丝当日在你家中是否偷拍了照片” “是。” 回答的同时，男子身侧空中白光一闪，手中顿时多出一台便携式照相机。 洛谕记得照相机拍摄的照片是有时间记录，她接过相机查看其中的照片，拍摄照片数量繁多，其中占据部分最广的是一个装潢精致的卧室，剩下则是大厅、厨房等生活区域，唯独缺少了最关键的浴室。 相机中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23:33。 最后一个问题。 “准备服下的毒药是否放置在浴室内” “是。” 回答完十个问题，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神色骤然变得生动，目光紧锁洛谕身上，却不似之前的冷漠，与之恰恰相反，充斥着执念与怨恨。 “请告诉我凶手身份和推断理由。” “凶手是那位粉丝，他在当晚潜入你家并拍摄了大量照片，在他拍摄浴室照片时，回家后准备自杀的你发现了他。” “你们发生了搏斗，意外导致你溺水身亡，为了掩盖真相，或者其他缘由，他拿走了你装有毒药的容器并在第二天喝下。” “证据是什么” 洛谕看着男子因情侣变化而略显扭曲的脸颊，眨了眨眼，“凶手身份与推断过程我都说了，之前也没要求要说证据啊？” “……”男子陷入了沉默，仿佛是触发了某种特殊机制，他的情绪在沉默中逐渐再次沉寂，重新恢复成最初的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