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见你》
1. 重逢
三月春日里,乍暖还寒的风拂面,杏花开满枝头,一树雪白。
偶尔风大了些,吹掉几片花瓣,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洒在树下男孩和女孩的肩膀上。
钟毓坐在窗边,不经意一转头,刚好看见树下少男少女坐在一起,共用一副耳机听音乐的画面。
相挨的肩膀靠得很近,两只手近到几乎相触,却迟迟没有牵住。
女孩子闭着眼睛听得专注,男生偷偷看一眼她,悄悄伸手摘掉了她发尾的花。
因为太怕打扰到对方,这动作放得轻之又轻,轻到试了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才成功摘下。
他松一口气,拈着花抬起眼,正好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女孩对上视线。
两张脸先后红了起来。
钟毓看着,身边传来一声小声的感叹:“哇,好青春啊。”
她转过头,杜敏敏正端着一盒水果走过来,递给她,眼睛还盯着窗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万句情话抵不过两张羞红的脸,真美好啊。”
钟毓赞同:“是啊。”
“校园恋爱真的很美好啊,真可惜,我上学的时候光顾着学习去了,大好的青春都浪费了,”杜敏敏扼腕叹息,“现在参加工作了,身边不是已婚男老师就是学生,根本没可能遇见适龄男青年,还天天被我妈催婚。”
旁边的李数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瞅了窗外好一会儿,才松口气:“吓死了我还以为是我们班的,不是就好……你可惜什么啊,校园恋爱说到底年纪都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可惜的不过是青春时光。”
杜敏敏仍在幻想:“在最青春的年纪里谈一场校园恋爱不是很好吗?”
李数说不过她,只竖起一根手指:“谨言慎行啊,你可是老师。”
杜敏敏叹了口气:“可是真的很不一样,校园恋爱多纯粹啊,现在我妈给我介绍相亲的,一上来就是:他家有什么,年薪多少,希望我提供什么,计划一年内结婚,三年内抱俩,太恐怖了,根本没有恋爱过程的。哎,李数,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公和你是中学同学吧?”
李数有点无奈:“我和我老公确实是同学,但上学那会根本不熟,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见到,才熟起来的,也不算校园恋爱。”
杜敏敏哀戚戚的,又看向钟毓:“钟钟啊,你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钟毓刚吃了一颗草莓,闻言顿了一下。
这异常的反应立刻被杜敏敏捕捉到,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你有!你有过对不对?快讲讲!”
“真的没有啦,”钟毓沉思了会儿,“只是暗恋而已。”
“暗恋?!”杜敏敏更激动了,“能被你暗恋的得是什么神仙人物啊?快说说!”
李数也十分好奇地投来目光。
“是我高中时期的学长,”钟毓追寻着记忆,“很优秀的人,比我高两级。”
“帅吗帅吗?”杜敏敏追问。
钟毓顿了下,不可避免地想起第一次见那人的场景,那是十年前,育英高中的开学典礼上。
那时,她是高一新生,站在和她一样懵懂又期待的人群里,仰着脸看向站在主席台上笑着讲话的高年级优秀学生代表,那个人张扬又耀眼,按部就班讲完欢迎词之后却没有立即下台。风吹起他的校服下摆,他微微躬了身,捏住面前的话筒,带着些玩笑意味地说:对了,数竞队陈老师让我帮他站岗招人,我懒得去,在这里打个广告,有想加数竞队的请到崇德楼502找他报名啊!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飞快,因为地中海的级部主任已经跑上台去飞踢他,男生笑着躲开,一溜小跑下来,回到了高三年级某支队伍里。
地中海老师并没有多指责,只要骂不骂地隔空点了下他,继续进行了后续的欢迎环节。
但已经没有人在听了,几乎所有的新生都在张望和窃窃私语,讨论着那个高调又大胆的学长是什么人物。很快,钟毓就知道了,那个男孩叫温斯年。
数竞队队长,高三的年级第一名,育英高中的风云人物。
讲八卦的男生啧啧道:“全校不知有多少女生暗恋他哦。”
彼时钟毓并没有多在意,只觉得,一个优秀,张扬,还生得好看的男孩子,被人暗恋实在很正常。
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暗恋他的一员,甚至是暗恋最久的一个人。
钟毓笑了笑:“帅。”
“哇!那后来呢?你们后来的故事呢?”杜敏敏的眼睛亮晶晶的。
钟毓好笑地将一颗草莓塞进她的嘴里:“你以为看电影呢?没有后来了,他比我高两级,就同校了一年,我高二时他就毕业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啊——我不要听BE的故事,”杜敏敏长叹一声,嘟着嘴又看向了窗外,“我还是看现成的小糖饼恋爱故事吧。”
钟毓笑了声,也再次看向窗外,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只小蛋糕,递给男孩,男孩用叉子叉好,又递回给了女孩子。
“真纯情啊。”
“什么纯情,”刚提了外卖奶茶进来的王主任将袋子放下,给众人分发奶茶,“你的少甜不加冰,你的少冰不加糖,还有你的——呦,你这杯还送了温斯年的卡片呢。”
“对呀!”杜敏敏接过来,将卡片端在手上给众人亮相,“我特意点的这个味道就是因为它会送这个卡片,温斯年太帅了,拿影帝之后感觉又帅出新高度了!”
钟毓的目光在卡片上一扫而过,喝了口自己的果茶。
杜敏敏还在讲温斯年今年夺得影帝大满贯的辉煌事迹,王主任一双鹰眼已经望见了窗外的小情侣,眉毛倒竖:“你们哪个班的?干什么?”
窗外的少男少女被吓了一跳,从长凳上站起来。
“没天理了简直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在市里就,就——”王主任已经气到昏厥,根本顾不上身边李数的劝告:“王主任,人家也没干什么,又是休息日,一块听了个歌而已……”
“这个年纪的男女坐到一起就是不该!我要记过!记大过!”王主任已经气到昏厥,踢着一只拖鞋一只皮鞋就飞速出门下楼了,看样子是要去抓人。
杜敏敏无语:“王主任真的,平时好好的,一到学生关系上就发昏。”
钟毓看着窗外两个显然已经吓得愣住的孩子,仍然呆呆站在原地。
她探出头:“快跑啊!”
两个孩子抬头看过来。
“再不跑要被记过了!”
这句话终于点醒了两个人的神经,男孩一手抄起女孩的书包,另一只手握紧了女孩的手,飞速向外跑去。
微风,杏花,女孩翩跹的发尾,相握的两只手,奔跑的脚步。
还有追在身后契而不舍,中年男人的叫喊。
钟毓冲惊呆了的杜敏敏一扬眉:“没有被教导主任追过,叫什么青春恋爱啊。”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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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看热的生物老师刘远啧啧:“钟老师,你真牛,不怕老王回来找你麻烦啊?”
钟毓狡黠一笑:“那是周一上班后的事了。我有事先走了,帮我跟老王说声哦。”
李数突然问:“你和你那个学长……你也许可以再联系下他,那么喜欢他,不会遗憾吗?”
钟毓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桌上的卡片,旋即收回,坦然道:“哪还联系得上呢,我们已经离太远了。”
“而且我也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钟毓说有事并不是托词,她要去疗养医院接自己妈妈。
齐淑琴最近迷上了钻石画,每天弯着腰趴在桌上狂贴几个小时,一个星期下来,腰先受不了,于是每天去疗养医院里做按摩,和钟毓约好了下午四点半去接她。
路上有些堵车,钟毓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四点四十了,她一边低着头给妈妈发消息让她别着急,一边进了电梯。
给妈妈发完消息,手机又收到一条。
【编辑:玉在野老师,有位导演想联系你到他的剧组里做跟组编剧,你要和他联系下吗?】
钟毓蹙了下眉,仔细思考着如何回答,手指悬在手机上方。
她低着头,余光察觉到有人要上电梯,随手帮那人挡了下门。
“……谢谢。”有些闷的声音响起。
钟毓仍然在思考着消息,只摆了摆手。
【钟毓:谢谢,但是我主业时间太紧张了,可能没有精力去跟组,麻烦您帮我回绝了吧。】
【编辑:好吧,有点可惜,但这也没办法。】
钟毓礼貌道谢后,终于抬起头来。
电梯已经走到一半,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电梯里另一个人,那个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裹得狗仔都认不出来的人,是温斯年。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空气不对劲,肢体不对劲,她不能呼吸,也不知道怎么摆放自己的四肢。
温斯年比她记忆里的样子更高了一些,肩背也更结实,更成熟了,被帽檐和口罩遮得严实的脸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并不是冷漠。他有一双剑眉星目,眼睫毛却很长,无端添了几分柔和,鼻梁高挺,侧脸的轮廓像雕刻的艺术品,增之减之都太过。
时隔十多年,她再一次见到了这个人。
毫无准备的。
钟毓觉得电梯太大了,大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样遥远,隔山隔海,不可跨越,同时电梯又太小了,小到她觉得自己仿佛贴在温斯年身侧,一呼一吸都是他,一思一想都是他,连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从一楼到十二楼,中间无停顿的话,一般要走二十五秒,钟毓在这二十五秒里脑袋发白,一动不动地站着,连脚都有些麻了。
“叮”电梯门开了,温斯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钟毓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电梯合上的门缝里,觉得自己的暗恋好像又短暂地沸腾了一遍。
钟毓靠在电梯壁上,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
她还喜欢他。
他还喜欢她。
出了电梯的温斯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都没能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几秒后,他突然意识到钟毓并没有在同一层下电梯,折回去再找却已人去楼空。
和他的梦几乎一模一样。
2. 相亲
温斯年最近刚斩获了青云奖,风头无两,许多媒体争着采访他,也大多爱开玩笑说一句:“温老师这样的脸,这样的事业,人生应该很难体会到遗憾二字怎么写吧。”
温斯年笑笑,并没有回答。
遗憾两个字,似乎总该联系着阴雨天气,在潮湿又闷热的午后,永不再见的分别。
但实际上,他的遗憾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夏天,在人声熙攘里,在欢声笑语的人群后,失意地落幕。
人生的线条自此无尽蔓延,他和钟毓也再没见过。
直到前几天他在参加通告回家路上做了一个梦。
睡着之前他还在和母亲打电话,段茹说自己最近总是腰痛,还是要去疗养院做理疗,但那个疗养院的路太难给,有些犯愁。他便接话,说自己恰好有几天空可以回家住,顺便接送她。
连续几天的工作让他挂了电话没多久就睡着了,梦里他去A市疗养院接他的妈妈段茹女士,出门时忘记带戴口罩和帽子,于是避开人群才悄咪咪进了疗养院最偏僻的一个小门。
进大楼后他走进了一座电梯,而钟毓站在电梯里笑着看他,像是在等他。
她在十二层下电梯,他想要追上去,梦境却中断了,经纪人吴雪毫不留情地拍醒他让他回家再睡。
他当时为这个梦境遗憾着,却也没多想,直到昨天出门,他差点忘戴口罩。
一路红灯,到疗养院后,温斯年站在大厅里迟疑了两秒,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那部电梯。
然后真的遇见了钟毓。
只是钟毓形色匆匆,并没有认出他,他们也真的像梦里一样,匆匆分开。
*
钟毓靠在电梯壁上久久没有回神,再次开门后,她出了电梯,才发现自己到了五层。
真是昏了头。
她赶快就近找了部电梯,按下十层,呼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居然会遇见温斯年……
电梯再次打开,她调整了下心情才走出来。
出了电梯是长长的病房走廊,疗养院不像普通医院,这里更多是来定时调理身体的人,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坐了位穿着雪青色羊绒大衣的女士,正在专注地讲着电话,笑容满面的。
正是钟毓的妈妈齐淑琴。
齐淑琴似乎同电话那边的人讲得十分投缘,不住地笑:“哎呀,那太好了!”
“没有没有,我说真的,我天天为这事操心,愁得我腰痛又犯了,最近天天都去按腰……”
“嗯嗯,你说得是,这还要看有没有缘分。”
钟毓坐到了旁边,静静等着。
走廊尽头有扇窗,阳光西斜,从窗户外撒进来,好似铺了一地碎金。
“走啦走啦,发什么呆。”齐淑琴终于打完了电话,站起身。
钟毓跟上去,随口问道:“最近又出什么事了?愁得腰痛。”
齐淑琴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这一个眼神别有深意,钟毓直觉不好。
果然,一上车,齐淑琴很快就直接了当道:“我愁你啊,你都工作这么久了还不谈恋爱,我每天是睁开眼就愁,闭上眼还愁,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钟毓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有什么好愁的。”
“没遇到你倒是去遇啊!天天光顾着工作,我怎么能不愁!”
“我去哪遇啊?”钟毓觉得匪夷所思,当初明明是父母坚持要她去做老师的。
“那我上次给你介绍的男孩你倒是去见啊!”
钟毓有些烦躁,没有回答。
齐淑琴为了钟毓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偏偏钟毓怎么都不配合,她简直气火攻心。在疗养院时还顾及着有外人在,此刻在车内再也忍不住,沉了脸色:“你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吗?眼看再过几年就奔三了,现在不找到时候你想找都找不到,你要孤独终老吗?你要把我和你爸气死是不是?”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个屁!”齐淑琴面色发红,捂住了胸口,“我最近天天上医院都不见好的,你要真认我这个妈,你就老老实实去相一次亲,否则,你也别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钟毓觉得脑袋要炸了。
“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周厉在电话那边啧啧,隔着电话声都能听见她的同情,“答应相亲绝对会是你往后数年最后悔的决定。”
钟毓知道,此刻正丧气地揉着头发:“周厉,我们都认识六七年了,你能不能说点安慰我的话。”
“当然可以啦,”周厉的尾声上扬着,背景音里还有飞速敲键盘的声响,“但正因为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自己,这个时刻你更需要的是解决办法,而唯二的解决办法就是:一,现在跟阿姨说你死都不相亲,不管她怎么闹都不答应,但你肯定做不到。”
钟毓静了一瞬:“第二个办法呢?”
“二就是,乘坐时光机,穿越到尽头下午,在阿姨提议让你相亲时装聋作哑糊弄了事,这个应对方法你比较擅长,此解唯一的难点在于时光机的攻克,或许你可以祈祷有科学家在三天内突然灵光乍现,一举攻破时间穿越难题——”
“我挂电话了。”钟毓毫不留情。
“别呀!”周厉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打了个哈切,电话那边的键盘声终于停了下来,“我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一时冲动答应下来去相亲?”
钟毓沉默。
其实下午和妈妈争论时,除开齐淑琴的歇斯底里和不断施压让她窒息以外,还有她不经意问出的一句:“你这么多年不谈朋友也不相亲,你是在等谁吗?”
那句话像是一记榔头突然敲懵了她,钟毓不愿意面对她似乎在无望地独守青春期的暗恋这件事,毕竟为了温斯年而不去相亲实在太可笑了,可笑到她自己都不敢想一下。
即使曾经同校过,是可以在路上偶遇的学长学妹关系,此时也已经遥远到无法同时谈起,一个是娱乐圈当红男演员,刚刚拿下职业生涯最有分量的奖杯,前途好到所有人都看得见,另一个,是普通的中学里一名普通的教师,因为相亲问题和母亲在医院争吵,重复着日日如一的工作,直到五十八岁退休。
现在的她和他,最近的距离大约只有去买一杯奶茶,然后被赠送一张明信片。
这样的关系,何谈等待。
钟毓被这种荒谬的可能性吓到,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在思维混乱时慌不择路答应了去相亲。
齐淑琴松了一口气,总算平静下来:“妈就知道我女儿最乖了,刚好,你王姨给介绍了个男孩,叫陈天杰,很优秀的,做互联网的,人老实又憨厚,身高有一七五呢,长得也很帅气,你们下周三见一下吧。”
周厉大师曾云,不要在不清醒的时候做任何重大决定,钟毓深以为然。
“你决定好了喝什么了吗?”
一个男声响起,钟毓如梦初醒:“冰可乐吧,谢谢。”
陈天杰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我听王姨说,你是老师?哪个学校的?”
“十二中,我教语文。”钟毓说。
“十二中啊,升学率比起一中还是差些,我觉得你可以努努力,将来跳槽去一中。”
钟毓抿了抿唇,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我特别喜欢做老师的女孩,尤其是教语文的,感觉文静又温柔。”
钟毓勉强笑笑:“你可能想太多。”
陈天杰不以为意:“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服务员终于端了饮品上来,钟毓喝了一大口冰可乐才说:“我这人比较无聊,没什么爱好。”
“哈哈哈钟小姐是不是不想说啊?人总会有爱好嘛,像我就喜欢了解一些政治历史类的知识什么的,哦当然还有军事方面的。”
钟毓做作捧场:“哇,好博学啊。”
陈天杰没有听出什么不对,还有些得意:“还好还好啦,只是略懂……钟小姐平时喜欢干什么?让我猜猜——旅游?养宠物?”
钟毓不是很想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我比较懒,不爱出去逛,养小动物也需要时间和精力,暂时没有想法。”
陈天杰一派赞许:“这很好啊,我很喜欢这样的人生态度,很多小姑娘自己的生活都没经营好就到处乱走乱玩——那你追星吗?”
钟毓的思维飘远了一秒。
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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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年……应该也不算追星吧。
于是她含混地逃避:“不追。”
“太好了!”陈天杰脸上的赞许都要溢出来,钟毓匪夷所思,只当他是言语匮乏,在桌下掏出手机打算发消息让周厉助自己脱身时——
一阵“嘭”的动静,钟毓抬起头,却看见对面的陈天杰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手上捏了一枚戒指,郑重道:“钟小姐,虽然我们才没认识多久,但我一见你就发现,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女了,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所以,可以让我来照顾你的余生吗?”
一片寂静,餐厅里许多人都或直白或自以为隐蔽地望了过来,连不远处的服务员都竖起了耳朵,拎着一块抹布把收银台的文竹擦了又擦。
钟毓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陈天杰,因为太过抽象甚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真心实意地蹦出两个字。
“我靠。”
钟毓原本以为遇见抽象的“见了十五分钟就抽风求婚”男已经是她迫害王主任的报应,但没想到远不止此。
齐淑琴女士一边说着“刚见面就求婚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过也可能真的是一见钟情……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转头又给她安排了数场相亲。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钟毓又先后遇见了“吃冰生不了孩子”男,“我家三代单传所以必须生至少两个男孩”男、“我是我妈跟菩萨许愿生下的,你以后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不能吃肉”男,还有“你不追星吧我很不喜欢追星的女生,啊我只是资助了两个女主播这能一样吗”男。
甚至还有一个,虽然各方面都只六十分但好歹没有哪个地方不及格,对比起来格外正常的男生,在见过一次面后,钟毓第二天就刷到了他的订婚朋友圈。
离奇到钟毓觉得自己去网上发帖都会被嘲“一眼编,为了起号也太夸张了”。
钟毓觉得还是该和她那执着的妈妈说说清楚。
又一个下午,因为爸爸去钓鱼,弟妹在学校没回家,钟毓再次揽下了去医院接妈妈的任务。
但这次齐淑琴女士提前做完了按摩,所以没有留在大楼等待,而是发消息让她到医院的花圃来。
初春时分,大部分花树还是光秃秃的,钟毓赶到时,齐淑琴正和一位同龄的阿姨在看花:“这个就是不能多浇水,一浇水就容易死。”“原来如此,怪不得,我都养死好几株了。”
那位阿姨听见脚步声,直起身回过头来,与钟毓对上视线,眼神很明显地亮了下。
钟毓:?
她一时疑心这是不是哪位远亲,还没搜寻到记忆,齐淑琴也回过身看到了她:“你总算来了,我都等困了,对了,这个是段茹阿姨,我做理疗认识的,段姐姐,这是我女儿,钟毓。”
钟毓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段茹站在一旁,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听到她打招呼立刻笑起来:“你好你好,早听你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毓多大了,还在上学吗?”
钟毓笑起来:“26岁,我已经工作两年了。”
段茹嗯了两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小毓,能麻烦你送我回一趟医院大楼吗?我又忘记怎么走了,年纪越大记性越差。”
这是小事,钟毓自然乐意帮忙。
于是齐淑琴在原地休息会,她带着段茹一路走回去,边走边说:“其实我方向感也不好,平时出去经常走错路,不过疗养院这里的路看起来乱糟糟的,其实很有特点。”
段茹注视着她,表示倾听。
“大楼到后门这里的路,栽了很多种花,从郁金香,芍药,到虞美人,栀子,再到桂花,梅花,其实每种花开的季节不同,次第开放,几乎是上一种刚谢,下一种就开了,您下次走的时候,可以沿着花一路走过来,就到了。”
段茹转头去看路旁的花,惊喜道:“真的诶!”
钟毓笑笑:“到了,再见,段阿姨。”
“嗯嗯,再见小毓。”段茹扒着疗养院大楼的门,非常用力和不懈地跟钟毓挥手,直到两个人都再也看不到彼此。
钟毓失笑。
这位段阿姨,还挺可爱的。
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未免太热切了些。
3. 等你
段茹跟钟毓告别之后心情十分不错,早上因为自己即将奔三迟迟不恋爱也不相亲的儿子生的气都消了,做完肩颈按摩后,她把儿子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心平气和地拨了过去:“我这边结束了,过来接我吧。”
接到电话的男生有些无奈地笑:“好,我马上来,你在大楼里等着,别又走丢了。”
“什么意思,不相信你妈是不是?”段茹不服气,“我已经认识路了,不信你就在南门口等着,看我能不能走出去,我警告你,不许进来接我。”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男生无言,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温启南淡定地按着遥控器调电视:“去吧斯年,你妈就这个个性,好好沟通,别又吵起架来。”
温斯年叹了口气:“我怎么会和我妈吵架,明明是我单方面挨批。”
“那是你应该的,三十岁了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你妈急得天天上火,批你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温斯年从桌上拾起车钥匙向门外走去,临关门抛下一句,“等下,你不也是三十岁才认识我妈的吗?你三十岁之前牵谁的手了?”
“我看你是欠打!”温启南捡起拖鞋扔过去,只可惜温斯年溜得飞快,拖鞋命中失败。
温斯年原本是打算停好车等十分钟就进去找他那路痴的妈的,可没想到他妈居然真的自己走了出来。
他啧啧称奇,看着一脸得意坐上车的段茹,踩下油门:“买彩票去吗?”
段茹哼着康定情歌,系好安全带:“买彩票干嘛?”
温斯年不说话,只看着他妈妈。
段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小子是在阴阳自己,伸手过去拧了一把他胳膊:“闭嘴,回家。”然后继续哼起康定情歌。
温斯年本来也只是嘴坏一句,没想到一向爱生气的段茹这次居然没有生气,更惊奇了:“怎么了,今天碰到什么好事了?”
段茹嘴里的歌声一停。
她突然凑过去,低声道:“儿子,去相个亲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温斯年匀速开着车,没有一点迟疑:“不好。妈,我们早上已经为这个争执过了,我不想也没必要去相亲,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我自己的打算,我目前还不想谈女朋友,去相亲也只是当面拒绝人家女孩,何必呢?”
段茹气得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坚持道:“我今天真的见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女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样的我都不喜欢,”温斯年淡声道,“这件事不用再说了,遇到喜欢的女孩我会告诉你的,相亲就不用了。”
“不用了?为什么不用了?”电话那边的男生坚持不懈,“我们才见了一面,为什么不用再见了?我电影票都买好了!”
钟毓揉着额角,有些犯愁。
这位男士是之前相亲过的,叫易成。介绍人描述时说得天花乱坠,但钟毓与对方的会面过程中,既没感受到他性格敦厚善良,也没感受到他学富五车情商高,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他长相有些抱歉。
她自认为不是对伴侣长相毫不在意的人,也很贴心地没有直说,只委婉表示双方不合适。
但男生穷追不舍,非说这个理由太敷衍,要她给出具体哪里不合适。
钟毓被微信轰炸没有理会后,对方甚至找来了学校,因为不知道她的班级,一连闯了三四个上课的教室,最后是被保安带走的。
钟毓实在忍受不了,干脆打过电话去:“你非要一个理由才不骚扰我是吗?”
“对,我也不是死缠烂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真实的理由,不敷衍的。”
钟毓:“……行,我喜欢好看的男生。”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对方破防并回击了一大堆阴阳怪气:“我长相怎么了?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说过我不好看,真是笑了,你觉得自己就长得很好看吗?校花我也追过好吧?真把自己当根菜,还端起来了……”
钟毓懒得争执:“嗯嗯。”
易成更加歇斯底里:“我前女友比你漂亮多了,你就继续端着,我看看你能找到什么样的!”
钟毓把电话扔到一边关了话筒和听筒,继续写起教案。
“这就是阿姨给你介绍的男生啊,”杜敏敏上午就被这人闯了班,此刻一脸一言难尽,“虽然攻击别人长相很不对,但是这么低下的素质让我觉得可以简单攻击下。”
李数有些好奇:“多不对?”
钟毓头都没抬:“大概就是……要感谢现在过年禁烟花炮竹政策的那种类型吧。”
李数:??
她没听明白,但杜敏敏已经笑出眼泪:“好毒的嘴——不过很精辟,这男的长得确实像年兽。”
刘远好奇:“年兽?年兽长什么样?”
电话响了一声,钟毓低头去看,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掉了,齐淑琴的来电跳动着,她犹豫了下,接了起来:“妈?”
齐淑琴那边格外安静:“小毓,之前跟你见面的那个小易,你还记得吗?怎么他突然跟介绍人说了一堆你的坏话啊……”
钟毓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身旁刘远和杜敏敏的聊天已经传进了话筒:“对啊,就是很离谱啊,到每个上课的教室去问钟毓是哪个班的,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他还去学校找你?”齐淑琴大惊,“这孩子看起来挺老实的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妈,”钟毓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最近相亲太多了,碰见的一个比一个奇怪,我实在不想见了好吗?”
齐妈妈:“可是那天你见过的那个阿姨她儿——”
“什么阿姨的儿子我都不想见了,”钟毓打断,“先让我喘口气吧妈。”
齐淑琴看着挂断的电话,揉了下胸口,看向一边殷殷等待的段茹:“我女儿她说最近太忙了,这孩子,性子死犟,让她跟人见个面快难死了。”
段茹的期待落空,有些勉强道:“这样啊,没事没事。”
但随即她眼睛一亮:“我有办法!”
温斯年距离进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原本这阵子他可以休假,偏巧刚拿了影帝奖杯,多了许多通告。但时间安排零零散散,处于一种奇妙的工作和休假的中间态。
他最近住在家里,刚回家时母亲开心得不得了,没几天就开始生厌,一再催促他早点解决个人问题。
温斯年的应对非常简单且执着:问就是快了,说就是好的,骂就服软,但相亲,不可能。
于是段茹越发生气,最近几天连话都懒得和他讲。
但今天居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温斯年正在开车去B市参加一个商业活动的路上,接通了车载电话:“喂妈,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段茹格外心平气和地跟他讲了许多最近的琐事,家长里短,末了十分不经意地顺口一提:“你还记得我那天自己从疗养院大门走出来了吗?”
“记得呀,这么厉害的事情怎么会忘。”温斯年笑起来。
段茹被噎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是那天另一个阿姨的小孩教我用花认路的,这几天我去做理疗再也没走错过了。”
温斯年来了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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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太好了,该谢谢人家。”
段茹满意地一拍手:“就是呀!正好,你明天回来帮我买点补品亲自给那阿姨送去。”
“没问题。”
温斯年没觉得有什么,次日工作回来后,他就问段茹要那位阿姨的地址。
【段女士:哎呀,不巧了,你秦阿姨出去旅游了,没在家。】
【段女士:不过她家小孩还在A市,就在十二中,你送过去也是一样的,微信我推给你,电话是:187XXXXX】
【段女士:向您推荐联系人zzz】
【温斯年:小朋友还在上学吗?我买了很多东西,送过去一个小孩不好带回去吧。】
【段女士:你开车把人家送回去不就得了。】
【温斯年:ok】
他没多想,一路开到了十二中门口,添加了联系人:【您好,我是段茹的儿子,来给秦阿姨送些补品,多谢你们帮我妈妈指路。】
对方的微信是添加即通过的,但迟迟没有回复。
温斯年坐在车上等得无聊,随手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一眼看见第一条的文案:【做了老师还是这么害怕开学】
这个秦阿姨的孩子是十二中的老师。
温斯年立刻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场相亲,马上就打电话给段茹质问,对方几次拒接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温斯年:……
他有些无奈。
他没和母亲讲过,在遥远的高中时代,他有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但世事无常,她毕业后他失去了对方的消息,却从没有忘记。
可前段时间他突然梦到了对方,并且真的像梦里那样,和对方偶遇。
温斯年恨自己像块木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上,但至少他能确定,钟毓就在A市。
在这样的关头,他是真的没什么心思去相亲。
温斯年给对方拨过电话去,打算简单解释一下,留下礼物就离开。
钟毓正在办公室给学生讲题,电话亮起,是陌生的号码,她想也不想地挂断,回头继续道:“这个论点其实还有另一种发散的方向……”
温斯年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了。
但没多久对方就回了消息。
【zzz: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补品就不用了。】
【W: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我借放在门卫这里了。】
他戴了口罩和帽子,下车去和门卫交涉,没想到对方非常坚定地拒绝:“不行,而且你连老师叫什么都说不出来,万一是家长行贿怎么办?你自己进去和钟老师交涉好吧。”
温斯年叹了口气,门卫不肯寄放,他又不好直接进去找人,只能拎着两大箱补品走到了高三教学楼的侧面,一个偏僻的角落,给zzz发消息:【钟老师,门卫不答应,我只能进校园了,抱歉,能麻烦您有时间来拿一下东西吗?我和我母亲都是很真心地想感谢你,一点小礼物,不贵重的。】
【W:如果您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抱歉打扰了。】
钟毓看着消息,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
【zzz:好吧,谢谢你和段阿姨的好意,稍等,我马上来。】
钟毓站起身往外走,看见杜敏敏站在窗边张望:“看什么呢?”
杜敏敏找得认真:“刚刚走过去一个大帅哥,哪去了。”
“看错了吧,”李数补刀,“学校里怎么会有大帅哥。”
“是啊,”钟毓踏出门,随口道,“又不是拍什么《顶流明星进校园》的综艺。”
4. 共餐
她边走边发消息给对方。
【zzz:你在哪?我已经出来了。】
【w:我在高三教学楼的侧面,这里有几棵玉兰树。】
她提步向对方说的方向走过去,思绪已经飘远了,开始思考一会儿晚饭该吃什么。
食堂里好像新开了一个窗口卖炒米粉,听学生说味道还不错,刚开业买炒米粉还会送饮料,不过晚上吃这么多碳水会不会不太好……
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因为看到玉兰树下站了一个人。
他带着口罩,穿着浅灰色的夹克外套搭白衬衫,黑色长裤,显得身材颀长,肩宽腿长。此刻他正微微仰着头,伸手将一枝触到他发顶的玉兰拂开。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钟毓从前觉得偶像剧里滥用慢镜头是件很蠢的事情,但此刻她才发现,或许是心跳太快,时间的流淌速度相对心脏的跳动速度变慢了,以致眼前的场景真的变慢了。
在那漫长的一个瞬间,像是精心设计的慢镜头一般,树下的那个人缓缓转身,然后他们对视。
那是温斯年。
钟毓在不知所措和慌不择路后,选择了干巴巴地开口:“你就是……段阿姨的儿子?”
“对,我叫温斯年。”温斯年走了两步过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弯弯,似乎在笑。
钟毓心想,谁还能不知道你是温斯年啊,她整理了下心情,打算自我介绍。
“钟毓。”温斯年开口,确定道。
短暂的惊讶之后,钟毓猜测大约是段阿姨给他说过自己的名字,也笑下:“你好……谢谢段阿姨的这些礼物,其实真的不用的,我只是帮了个小忙,受之有愧。”
温斯年笑了一声:“你如果不要的话,回去我妈会骂我没用,连个谢礼都送不出去。”
钟毓被逗得也笑起来:“那好吧,谢谢阿姨……但这有些太多了吧?”
她有些犯愁地看着温斯年手里的几大箱,脑内疯狂计算自己那辆小电车要如何承载。
车筐里可以放一件,踏板上能放一件,有绳子的话后座也可以勉强绑一件……
“我开车了,可以帮你送回去,”温斯年的话音微妙地停顿了下,“方便我送你回家吗?”
“方便的,没有什么不方便,”钟毓下意识地解释,“只是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情,你什么时间下班,我等你?”
“我现在就可以下班了,稍等,我去拿下东西。”钟毓急促地解释完就快步走回办公室,身后传来温斯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小钟老师,慢点走,不急的,我在这里等你。”
钟毓顾不上解释,越走越快,转弯后确认对方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之后,更是小跑了起来。
她是在做梦吗?
走回办公室后,钟毓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生怕再慢一点,这场梦就结束了。
工位对面的杜敏敏好奇地谈过头来:“你不会是要现在下班吧?”
钟毓飞速地拎起自己的包,用力点头:“是的,我有急事。”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王主任,今天没有给她安排晚自习,否则她只能忍痛拒绝温斯年了。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从包里掏出那瓶买了很久都没怎么用的青提软糖香水,喷了两下,喷过之后又觉得太过刻意,于是边走边疯狂甩手,试图让味道挥发掉一部分。
所幸这真的不是梦,等她再次走到玉兰树下,温斯年还在那里。
钟毓松了口气:“……走吧。”
“好。”温斯年提起两大提礼物就要走,钟毓走过去帮忙:“是不是很重,我帮你拎一点吧。”
“不用,”温斯年将东西换到离钟毓较远那侧的一只手,“让你帮我拎东西也太过分了。”
钟毓抿唇笑起来:“这有什么过分的,反倒是你,辛苦送东西给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要帮忙我送回家,我才比较过分吧。”
温斯年扬眉,像是真的思考了一番:“这样吗?”
钟毓点头:“对,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这话她说得都没有底气,温斯年能有什么要她帮忙的地方?顶多让她支持一下自己的作品?
“好呀,”温斯年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能请小钟老师帮我推荐一家附近的饭店吗?我还没吃晚饭。”
“当然可以,我请你!”钟毓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走到车前,放好东西后,温斯年帮忙打开副驾车门,自己坐上主驾,钟毓低头搜索了下,亮出一个地址给他看:“这里有家湘菜好像还不错,环境好,人也少,还有一家日料店评分很高,你想吃哪家?”
“湘菜吧。”温斯年摘了口罩,凑过来看她的屏幕,他凑得很近,钟毓能数清他的睫毛,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好闻很清新的香味,大约是洗衣液的味道。
那家湘菜位置不远,很快就到了,两人齐步走进店内,挑了雅间去坐。
温斯年把菜单递给钟毓点菜,钟毓也不推脱,问过温斯年有无忌口后便点了菜,点完温斯年看了一眼又添了两道,便把菜单递下去了。
“小钟老师是毕业后就到十二中就职了吗?教哪一科呢?”温斯年开口问,带着些漫不经心,手上给两个人倒了茶水,轻轻递一杯过去。
“谢谢,”钟毓试图去接但失败,“对,我前年入职的十二中,教语文。”
温斯年点点头:“做老师很辛苦吧?还是高中部的老师。”
钟毓顿了一下,因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自她做了老师之后,不管是父母亲戚,还是朋友邻居,说起来第一句就是:“真羡慕你,当老师有寒暑假,多好!”
一句寒暑假,没有人再在意做老师日常的过劳,费心竭力,上课只是最轻松的工作,培训,会议,材料,公开课,与青春期的孩子们相处,样样都不能掉以轻心。
钟毓轻声道:“有一点。”
温斯年望着她:“我很敬佩选择走入教师行业的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不是修辞而是写实,但你也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累。”
钟毓的手指搭在茶杯上,轻轻敲了下,茶水在杯中漾开小小的涟漪:“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做了教师只是顺应父母的期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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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年的声音也放轻了:“你不是自愿想做老师的吗?”
手指敲得用力了些,茶水微微漾出,洒了几滴在指尖,带来一种有延迟的钝痛,钟毓捏了下指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与温斯年谈论职业理想人生规划有些不合时宜,她笑了下,半开玩笑轻轻带过:“大家不都是干一行恨一行吗?不过你们这行应该不一样吧?被那么多人喜欢,追寻艺术应该会有很强的满足感吧?”
温斯年望着她:“我和你一样。”
他顿了下:“很多方面。”
剁椒鱼头,烧茄盒和辣子鸡丁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颜色鲜亮,带着烟火气和香味,让钟毓不禁食指大动。
温斯年把筷子递给她:“要拍照吗?还是直接吃?”
钟毓其实不是吃饭非要拍照的类型,但是和温斯年吃饭太难得了,不拍照总觉得亏了,于是很快地掏出手机:“我随便拍一张就好。”
温斯年点点头,喝了口茶。
钟毓的相机看似对着菜,实际悄悄往上偏了不少,拍到了饭桌对面的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正捏着白瓷杯喝茶,镜头拍到他的下颌。
钟毓怕被发现,不敢再往上拍了。
放下手机,钟毓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丁吃。鸡肉酥软,咸香麻辣。
钟毓笑问:“你喜欢吃湘菜?”
温斯年也动了筷:“还好。”
“感觉不像。”
温斯年挑了挑眉:“为什么?”
钟毓吃了辣后脸颊红扑扑的,额头微微发了点汗,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眼神也亮晶晶的:“明星一般都喜欢吃冷盘吧?西餐日料什么的,连点热气都没有,小说里都这样写。这种热火朝天的菜好像,都是生活气。”
温斯年笑着摇头:“工作而已。吃饭方面,我倒是更喜欢家常菜一些。”
他又问:“这家菜合你口味吗?我母亲说齐阿姨嗜辣,家里人也偏爱辣味菜系,于是自作主张选了湘菜,不知道你还喜欢吗?”
钟毓喝了一口温斯年点的西瓜汁,点点头:“很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温斯年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段茹的电话,让他回老宅,他觉得母亲大约是要当面问问送礼的事才放心,于是应允。
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温斯年进了客厅,没想到父亲母亲两人都没睡,家里灯火通明的。温启南倒是神态怡然地喝着茶水,段茹一见他就很激动地走过来,两只眼睛像闪着光一样:“见到人了吗?”
温斯年有点好笑地回答:“见到了,东西也送了。”
段茹很满意:“怎么样?”
温斯年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仍然装不懂地答道:“很顺利地把东西送了,也传达了您感谢的意思……”
段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我问你人怎么样?钟毓!你以为我非要你去就是为了送礼吗?”
温斯年走过去倒了一杯温启南的茶水喝,然后才慢悠悠地在段茹如炬的目光里道:“挺好的。”
段茹一下子生气了,都要发火了,温斯年却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5. 握住
温启南看了儿子一眼,又回头向妻子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段茹一下子转怒为喜,走过来拉住温斯年的手坐到沙发上:“我就说钟毓特别好,我第一眼就相中了,都说儿子像妈,你肯定也喜欢的,今天见着了是不是感觉特别好?人漂亮,有气质,又大大方方的。”
温斯年笑了一声:“我可只说了一句挺好的。”
段茹伸手轻拍了他一下,佯怒道:“给你得瑟的,人家钟小姐难道就一定能看上你?你还不给我好好表现!”
温斯年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水,起身上楼:“妈,你也说了是我找老婆不是你找,可别给我盖一顶妈宝男的帽子。”
段茹气得不轻,温启南安抚她:“随他去吧,奔三的人了难道找个媳妇真要你出力?那不成笑话了?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心了。”
段茹看着温启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上手拧了他一把大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儿子没老婆我看你哪来的儿孙福!我以后再也不管他了,等钟毓被别人抢走,等他五十岁还打光棍的时候我看你再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启南被拧得吸了两口气,段茹踢着拖鞋也蹭蹭蹭上楼了。
钟毓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电话在桌上静静跳动,是齐淑琴。
来电因太长时间未得到响应而自动挂断,钟毓拿起来才发现,妈妈连着打了四个电话过来,她顾不上吹头发,拨了回去:“妈?有急事吗?”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你已经回家了?”
“嗯,今天没有晚自习,我已经回家了。”
齐淑琴扯了些琐事,话题突然很生硬地一转:“你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遇见的段阿姨吗?”
“记得啊。对了,段阿姨给你送了些补品,改天我给你带回去。”
“是吗?”齐淑琴的话音里没有一点意外,倒有些急切,“是谁来送的东西啊?你见到人了吗?”
钟毓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这个问题发展的逻辑不对,正常来说,她妈妈即使提前知道这事,也该问问都送了什么东西,好回礼回去,即使随口问谁来送的,也不该这么急切地问有没有见到人。
看来送礼是假,相亲是真。
只是不知道温斯年看没看出来。
钟毓握着半湿的发,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齐淑琴没有得到回答,还在追问:“是段茹自己来送的吗?”
“不是,联系我的好像是个男生,”钟毓故意拖长了尾音,等到电话那边齐淑琴按捺不住了才慢悠悠道,“不过我那会儿在给学生讲试卷,他把东西寄放在门卫那里就走了。”
齐淑琴震惊:“他,他就走了?你们没见到?”
“没有呀,怎么了,这个人很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哈哈哈。”齐淑琴打着哈哈,心里简直要翻白眼了。
段茹不是说这样可以让两个孩子见面吗?机会都创造出来了,她儿子是个木头吗?听到女孩说在忙就不会多等等吗?就这么放下东西走了?
齐淑琴真心无语,她又不好意思给女儿直说这是相亲,毕竟钟毓刚因相亲生过气。
但段茹的家庭毕竟条件很好,涵养也不错,虽然没见过她儿子,但听说也是A大毕业的,现在在艺术行业工作,在相亲市场算是很优质的男孩了。
齐淑琴决定再努力最后一把。
“小毓啊,是这样,段阿姨送了东西过来,我们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你帮妈妈也买一点补品回礼吧。”
“可以啊,”钟毓故意问,“是送到段阿姨家里吗?”
“不用不用,段阿姨最近好像没在国内,不过她家有个咖啡店,可以送到那里,我问下一会儿给你地址。”
于是,几天后当温斯年在咖啡店里,听到门被敲响时,他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提了几大盒补品的钟毓。
钟毓抿了抿唇:“你好,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给段阿姨的……回礼。”
两个人对视了半分钟,不约而同又心有灵犀地一齐笑起来。
温斯年摇摇头,失笑:“我说怎么今天店休我妈非要让我到店里来。”
钟毓眨眨眼:“会……打扰到你吗?”
“当然不会,我能邀请小钟老师进来喝杯什么吗?”温斯年开门请她进去,一手拉着门,一手提着东西,“就算是看在妈妈们的面子上,答应我吧。”
钟毓心想,没有妈妈们的面子,她也求之不得,否则前几天就不会对自己妈妈撒谎说没见到送礼的人了。
咖啡店里空间很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桌椅,坐垫,地毯,小沙发,划分成不同的小空间,并不规整。墙角,窗边和桌上也放着各种小盆栽和多肉植物。
钟毓挑了一把藤条的秋千椅坐下,椅子里放了很多软乎乎的靠垫,非常舒服。这里配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盆小小的蝴蝶兰。
她还在看蝴蝶兰的时候,温斯年已经有模有样地穿上了店里的工作服围裙,带着菜单走了过来:“服务生小温为您服务,小姐,你想喝点什么呢?”
钟毓笑起来:“来咖啡店不喝咖啡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喝了咖啡总是会失眠……”
“当然可以,”温斯年伸出食指点了点菜单,“其实我们这里咖啡的种类不多,牛奶,果汁,果茶倒多一些。”
钟毓认真看着,目光在那杯可疑的“惊喜果汁”上停留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一杯草莓牛奶吧。”
“好的,请稍等,”温斯年收起菜单,严肃地点点头,“本店第一特调师,斯年·温,为您服务。”
钟毓被逗笑。
温斯年去吧台做饮品了,钟毓借着旁边的装饰篱笆墙,悄悄看他。
男生的个子很高,围裙系在腰间,更凸显他肩宽腰窄,他手臂很长,手指也很长,摇起杯子时也赏心悦目。
她看得出神,自以为隐蔽,吧台那边温斯年头都没抬,却抛来一句:“本店偷看服务员是要收费的。”
钟毓本能地转回了头,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反而坐实了偷看,于是又转回去,强装镇定:“餐单上又没写,黑店啊。”
“不成文的规定,偷看收费,光明正大地看不算。”温斯年说,手上动作分毫不停,甚至来了个高难度动作,将雪克杯抛过头顶,一道弧线后,再由另一只手在背后稳稳接住。
钟毓没忍住捂嘴笑起来。
其实是帅的,但是……
“好像是有点刻意了,”温斯年后知后觉也弥漫上来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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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那一秒,好吗?”
他端着餐盘走过来,除了两杯草莓牛奶外还有两只巧克力可颂和一盒可可小饼干:“贿赂你一下,忘掉吧。”
“其实也还是帅的,毕竟这个动作很有技术含量,”钟毓还是忍不住笑,捏了一片小饼干吃,可可的微苦在口腔蔓延开,她故意逗他,“至少不是空气投篮。”
温斯年后悔地捏了下眉心:“刚刚有点神志不清了……说起来高中时很多男生好像都爱空气投篮,我有一个好朋友就是。”
钟毓并不在意他转得生硬的话头,漫不经心道:“许言科,对吧?”
温斯年手里的动作滞了一下:“你认识他?”
“也不算吧,”钟毓垂下目光喝了口牛奶,“高中时你们俩天天在一起,很好猜。”
温斯年望着她,钟毓笑了笑:“还没来及告诉你,我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我们是校友。”
“我知道你,”温斯年不假思索,“但我没想过你还……记得我。”
钟毓只当他这话是客套,毕竟温斯年当年在A中几乎是传奇人物,在校时已经够有名,更别提做了演员走红后,一中的校史馆甚至把他的照片挂在了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每次开放校庆都会围一群人拍照。
谁会不记得他。
咖啡馆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两人同时转头望过去,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走了进来,温斯年微蹙了眉,坐在隔间里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休店,不营业。”
“啊?”女孩有些疑惑,“你没挂不营业的牌子呀?”
她边说边朝声源的方向走过来,温斯年有些迟疑。
他的知名度高,最近有风头正盛,如果被人看到出现在这里,难保下一秒就会有私生和狗仔闻着味前来。
突然,钟毓主动站起身迎了出去,止住了女孩继续走来的脚步:“抱歉,是我们疏忽了,但今天确实不营业。”
“啊,可是我跟人约好在这里了,我联系不上他,再改地址很麻烦,”女孩想了会儿,“这样吧,小姐姐,你是店长吧,我一会儿和人见面,你随便弄点喝的东西给我就行,白水都行,感谢感谢,我会给你们家好评的!”
她说完像是怕被赶走一样,匆匆选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钟毓:……
谁给弄喝的?她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姐姐已经点好了:“我听人推荐过你们家的惊喜果汁,先来杯这个吧,少冰,再加两杯黑咖啡。”
钟毓:……不是说白水都行吗?
女孩点完已经开始自顾自地掏出散粉和口红补妆了,钟毓找不到机会发问,只能转向快走几步压低了声去问温斯年:“怎么办?!”
温斯年靠在另一张秋千椅里,笑眯眯地看着她:“钟店长,能不能给鄙店多一个好评就看你了!”
钟毓瞪他一眼,靠近几步:“好评?我看你家店是想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倒闭了。”
温斯年哈哈大笑,钟毓吓了一跳,因为低声说话,距离很近,此刻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捂他的口,但手抬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合适,又缓缓收回。
然后在半路被握住。
温斯年笑着,手指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没关系,我教你。”
6. 追求
幸好那个小姑娘化妆化得格外专注,加上错落的桌椅间有太多装饰性的屏风,装饰篱笆之类的,所以温斯年和钟毓安全地潜伏到了操作台后。
钟毓想着温斯年都过来了,自己的任务应该能结束了,没想到一转身,温斯年不知从哪摸出一条新的工作围裙来,他个子高,手只稍微抬了一下,就将围裙套上了钟毓的脖子。
钟毓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一边下意识地将围裙带子在身后系好了。
操作台后的空间比起一般的奶茶店并不算小,但钟毓还是觉得有些太拥挤了,她和温斯年的距离靠得太近,而温斯年的声音又放得很轻,以至于她不得不再靠近一些,去听他讲话。
他说:“真的不想试试吗,惊喜果汁是这里最有趣的饮品,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如果你确实不想,就我来。”
钟毓狐疑地望了他几秒钟:“那,那要不我试试?这个是怎么做的?”
温斯年笑起来,随手在旁边点了两下,店里开始放起音乐。
借着音乐的遮蔽,他的声音稍稍放大了些:“这个没有固定的口味,一般是选三到五种时令水果搭配来做,这里有搭配菜单,你可以参考,也可以自己发挥。”
钟毓谨慎地选择了严格参考配方,挑了一个相对保守,看上去不会难喝的配方,切了半颗红心火龙果,一颗猕猴桃,半颗苹果,加水一起送进榨汁机。
因为有火龙果,果汁的颜色很是漂亮,钟毓倒进杯子插上吸管,另一边温斯年早就磨好了咖啡,一齐放到餐盘上,钟毓带着些忐忑送过去。
女孩已经补好了妆,拿到果汁后先是自拍了两张,然后才喝了一口。
“确实还不错,而且这个颜色好漂亮!”
钟毓彻底松了口气,回到操作台后,一眼看见悠然自得的温斯年。
他两条长腿支着,靠在操作台边沿,微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巧克力,围裙穿着他身上倒像是某种时尚单品,黄昏时分日光斜照进来,在微微有些杂乱的操作间里,也像是在拍杂志封面。
甚至钟毓印象里,他有张很出圈的硬照,就是这个姿势和角度。
钟毓此刻忽然更真实地意识到,温斯年不仅是她暗恋的学长,更是有许多暗恋者,许多粉丝,光彩夺目的明星。
温斯年侧过头来望着她,带着些笑意。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些说不清的情绪,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温斯年愣了一下,手里的巧克力骨碌碌落地,他站直了身子:“怎么突然……你不高兴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逗你的,我只是……”
他有些肉眼可见的紧张,在努力思考着要如何道歉。
钟毓有一瞬的走神。
她根本没有生气,何况做饮料这点小插曲连恶作剧都算不上,但温斯年似乎真的在反省——他那样红的大明星,真的会因为这样一点琐事而紧张吗?
钟毓摇摇头:“没有,我是说真的,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好像是该回去了……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等那位小姐结过账再离开。”
温斯年沉默下来,尔后也点点头:“没关系,你随意。”
小小的操作间沉默下来,只有店里的音乐在执着地一遍一遍唱着“Iamstillmissingyou”。
钟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温斯年却开了口:“或许,你要不要把那杯草莓牛奶喝完?”
于是她们又回到了秋千椅的隔间里,两个人各自捧着杯子,却没什么要说的。
期间,女孩等的男生进了店,两个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关系很生疏,似乎也是相亲。
钟毓小口喝着草莓牛奶,发散地想着,段阿姨开的这间店如果未来生意不景气,可以尝试和相亲机构合作。
对面的温斯年也在沉默地喝着东西,两个人一时无话。
其实这次见面已经是幸运的意外,钟毓想,就当是圆梦好了,能够和喜欢的人这样说话,闲聊,静坐,已经是一件她做梦都觉得太荒唐的事情。
不要奢望更多了。
温斯年咬着吸管,但杯里的东西几乎没见少,他疯狂思考着接下来该讲些什么话题,好让钟毓有些兴趣。
讲娱乐圈?太狗血了,而且会不会让钟毓觉得他也私生活很混乱?
讲高中生活?太遥远了,而且他们只同校了一年,共同经历的事情太少,总不至于讲教导主任的地中海发型吧?
讲职业选择?太敏感了,会不会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死脑子,快想啊!
温斯年cpu过载时,听到隔壁那桌忽然起了争吵。
“你跟介绍人明明说的你身高一七八!”
“我就是一七八啊!”
“拜托,我自己净身高一七二,穿平底鞋,你比我还矮一点,你哪来的一七八?还有,你说你是公务员?请你再说一遍你是哪的公务员?”
“我在备考下半年的国考啊,等年底我不就是公务员了吗?而且老说我干什么,你刚刚不也接了个闹钟就要走吗?”
钟毓被这荒谬的对话惊到,下一秒,女孩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站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门关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一桌还没付账。
钟毓立刻走过去,恰好和那桌走出来的男生打了个照面。
男生发胶抹得铮亮,手里握了一支红玫瑰,愣了一下:“钟老师?你怎么在这?”
是易成。
钟毓有些错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来找我朋友。”
她对易成的印象并不好,之前的交流又不太和谐,此刻并不想叙旧,但易成反倒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这不是巧了嘛,我刚刚也见了一个朋友……来来来,钟老师,你坐,waiter?”
钟毓:“……这家店今天店休,没有营业的。”
易成也不太在意:“那行,那就不喝了,喝一肚子冰水也不好……钟老师我们也有小半月没见了吧?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去学校找你,我知道你也是一时生气,才跟我胡说,昨天想给你发消息来着,接过发现你把我拉黑了,哈哈,别闹了,快把我加回来。”
身为语文老师还兼职写一点文章的钟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匮乏,此情此景完全无法描述心情。
易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离谱,还在继续输出:“其实见你第一面我就心动了,只是我这个人不爱表达,男孩嘛,遇见喜欢的女生都不好意思说的,在你后面我相亲见的几个女生我都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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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其实我很不错的,我的长相在男的里面也有八分了,况且你都快三十岁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一步,还把那支玫瑰递过来,钟毓头皮发麻,慌张地后退了两步,竖起手掌制止对方的靠近,因为慌张而踉跄了一下。
然后被身后的人稳稳扶住。
“小毓。”
钟毓抬头看去。
“你还好吗,”温斯年温声道,“我来晚了……这位是?”
钟毓发现他没戴口罩就走了出来,担心被易成认出来,急忙推了他一把,但温斯年无动于衷,用手掌包住了她的手,放了下来。
钟毓一愣,没有再推了。
易成也被突然出现的温斯年吓了一跳,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的脸:“哥们你长得挺眼熟啊,我们见过?”
温斯年波澜不惊:“谢谢,小毓也总说我长得像某个演员。”
温斯年身高一八五,身材比例很好,又常年健身塑型,更别说那张在娱乐圈也是数一数二的脸,单单是站在这里,就对“长相八分”的易成形成了天然的霸凌。
易成半晌憋出一个字:“哦。”
温斯年继续用那种怪怪的语气问:“对了,小毓,你还没帮我介绍呢,这位老兄是?”
钟毓退开两步,结束了那个似抱非抱的搀扶,带着些困惑看温斯年。
她看得出来他在演戏,但是为什么?
“他和你一样,”钟毓有些故意地道,“相亲对象。”
温斯年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怎么会一样……”
“哪里不一样?”钟毓只装不懂。
温斯年望着她,他的目光里似乎欲语还休,有许多钟毓看不懂的东西,就在她打算移开眼神先找个理由把易成打发了的时候,温斯年终于开了口。
“因为我还是你的追求者。”
“我知道,有许多人喜欢你,但我相信,我会是那些人里,最认真的一个。”
温斯年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易成手上的花:“我只和你一个人约会过,我这里不会有任何回收再转赠的示好。”
钟毓望着他。
易成有些尴尬地将花收到了身后:“我刚刚是开玩笑的,祝二位久久哈,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钟毓拦住:“等下。”
温斯年立刻看向钟毓。
钟毓看着易成,指了指他们那张桌子:“你们那桌还没付钱呢,58,吧台扫码。”
在易成涨紫了脸扫码离开后,店里重新恢复了静默,只剩音乐还在执著地唱着。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
温斯年突然开口:“抱歉,没有经过你允许,就那样喊你。”
钟毓低着头擦着桌上吃曲奇时掉下来的碎屑:“没关系,你也是为了帮我而已。”
温斯年闷声道:“不是。”
“什么?”钟毓没有听清,旋即笑笑,“不过刚才谢谢你了,没你演的这场戏,我都不知道怎么结束那场闹剧。”
温斯年没笑。
“如果我说,我不是演戏呢,”他很认真地看着钟毓,“如果我说,我想成为你的追求者,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7. 期待
钟毓上完两节课后回到办公室,一边拆着小蜜蜂,随口哼唱了两句儿歌。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得刚好,蓝蓝天空点缀着几朵白云,A市那每逢春天必有的仿佛像有妖精渡劫一样的狂风终于停了,只有几缕微风,吹着路边的柳枝。
钟毓坐下来,拧开保温杯喝水,杯里水的热度是她刚好喜欢的温度,微热的一口涌进口腔,沿食道流淌下去。
她拆开刚刚下课时课代表悄咪咪分享给她的一颗汉堡软糖,看着窗外操场上被风吹拂的绿草地,有一种平淡的满足感。
“其实每天都这样过,好像也还不错。”钟毓说。
“还不错?!”对面的杜敏敏像听到了要自己去出高考试题一样难以置信,“今天早上风大到差点把我电动车吹翻,现在又晒得眼晕,一大早又是早自习又是课,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及喝,你说还不错?”
杜敏敏咕嘟嘟灌了半瓶水下去:“我现在戾气重得能和厉鬼抗两个回合。”
刚带完课间操的李数也带着一张死灰般的脸回来了:“我的怨气能单杀每月全校大会上找茬的副校长。”
“还是你更厉害。”钟毓和杜敏敏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做班主任更恐怖呢。”
李数含着糖靠在椅背上放空,杜敏敏啧了两声,带着些八卦看向钟毓:“所以,你会觉得‘还不错’,是碰见脏东西了,还是……谈恋爱了?”
“哇,杜敏敏这个感受力也太敏锐了,她做老师屈才了啊,该去算命。”周厉在电话里啧啧赞叹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没有啊,本来也没有。”钟毓默默道。
“嗯哼,那你和你那位梦中情人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也没什么状态啊,那天他那么说完我大脑都死机了,要不是家里还摆着那巨大一捧的栀子花,我都怀疑是在做梦。”
钟毓又想到那天,温斯年说完那句话,她几乎以为是在录什么整蛊节目,愣愣地哦了一声。
温斯年失笑,问,哦是表示可以吗?
钟毓说:可,可以吧。
她有些无措地想要离开,却再次被温斯年喊住。
他从门外带回来一大束刚刚送到的新鲜栀子,递过来:“还好,不算太晚,以及——作为官方批准的追求者,应该可以送你回家吧?”
钟毓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心里空了一拍,她正坐在学校小花园的长凳上,忍不住去触摸草坪上稀稀拉拉的草叶。
周厉在电话那边啧啧感叹:“没想到啊,上大学时总看你刷他的相关消息,当时只觉得你是他的粉丝,谁能想到他就是你暗恋的那个高中学长啊。
“我哪有总刷他消息了,”钟毓反驳,“也就两三次吧……”
周厉对她的辩驳已读不回,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和他重逢,会是你终于想开了转做全职作家,做跟组编剧之后,和他合作,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怎么不能说是一种缘分呢?”
钟毓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周厉,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了?”周厉也放轻了语气,“你在害怕吗?”
钟毓抬起头,小花园里其实还很空旷,日光透过叶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
“对,”她说,“我觉得好不真实,最近好像太幸运了一点,这还是我吗?这会是真的吗?会不会突然有人从暗处跳出来,告诉我,一切都是一场整蛊节目?”
“不会,”周厉轻描淡写却格外认真,“我做过综艺策划,这么拍根本不赚钱,投资商看完标题就拍屁股走了。”
钟毓被她逗笑:“干嘛啦。”
“是真的,你本来就值得很多很好的事情,”周厉也笑了一声,继续道,“而且,以我如炬的慧眼来看,温斯年大约也从以前就喜欢你,要相信自己啊,你这么好,他喜欢你太正常了。”
“小毓,人生苦短,别瞻前顾后,多爱自己一点。”
钟毓慢慢走出小花园,此刻正是课间休息,操场上有许多学生,三三两两地在散步聊天。
迎面走来一个边低头看书边走路的学生,个子比钟毓还高一些,体形相较于同龄男生偏瘦,边走口中还念念有词。
钟毓走过去,伸出手从书脊处合上了他的书,有些失笑:“路颂,太用功了吧,走在路上还在学习?”
路颂是她的课代表,此刻有些懵然地抬起头,脸唰得红了:“钟老师。”
钟毓叹气:“这样很伤眼睛的。”
“下次不会了!”路颂赶紧收起书,却被钟毓看见了封面的书名:“《语文知识集锦》?这好像是语文知识大赛的参考书吧,你要参加比赛吗?”
路颂脸更红了:“我是想参加来着……但是参加要把这本书都背会,我有点担心自己背不好……”
钟毓望着路颂那双有些闪烁的眼睛,忽地想到了自己。
“你要有信心啊,路颂,勇敢一点。”
“人生苦短,别瞻前顾后。”
路颂在短暂的愣怔后,立刻挺直了肩背:“好的,钟老师,我会的,谢谢你!”
她拍拍路颂的手臂:“加油,但是不要这样在路上边走边看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和重拾信心的男生分开之后,钟毓才发现微信有条二十分钟前的消息。
【w:不知道这个时间,可以请小钟老师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吗?】
【w:狗叼玫瑰.jpg】
【钟毓:哎呀,不巧了,一会儿有晚自习的。】
【w:怎么会,又骗我,我看过你课表的,今天没有自习。】
【w:还是说跟同事换自习了?要是这样,那我明天再来。】
【w:含泪挥手.jpg】
【钟毓:骗你的,没换,你什么时间过来呀?】
【w:十二中校门口.jpg】
【w:已经到了。】
钟毓一愣,立刻收起手机,向门外走去,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
温斯年果然已经到了,他今天开了辆低调的黑色奥迪,钟毓快步上车时,他刚把剧本和笔收起来。
钟毓看到他的剧本上有许多写写画画:“你等很久了吧,抱歉,我没看手机,下次……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的,就不会白等了。”
温斯年启动车子,完全不介意:“这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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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叫白等呢?我觉得等你也很开心啊。”
“开心?”钟毓不太明白,“难道不是无聊吗?”
“怎么可能?一想到不知哪一秒你就会从十二中校门里踏出来,向我走来,我就觉得很期待,”温斯年说完耳朵可疑地红了,他咳了两声,随口找补道,“就像幼儿园里,小孩都要爸妈第一个去接他,做父母的即使在门口等一会儿,也不会不耐烦啊。”
这样吗?
钟毓陷入了沉思,她并没有类似的经验,从记事起到小升初之前,她都是在奶奶家生活的。
奶奶家不止放养了一个她,还有姑妈的儿子,更得奶奶喜欢。
奶奶腿脚慢,爱打牌,爱聊天,经常忘了时间,钟毓在幼儿园总是待到天黑。
与家就在本地随时可以回去的表哥不同,那个时候钟毓父母忙着做生意,顾不上看她,只有过年会一起待个几天,钟毓觉得生疏又尴尬,不知道如何相处。
于是亲戚们说她冷血,和谁都不亲近。
小小的钟毓觉得自己很差劲,于是努力学习表哥跟姑妈撒娇的方式跟父母卖乖,不想画虎不成反类犬,让所有人都尴尬。
钟毓后来开解了自己,就像有的人生下来就有父母陪伴一样,这个世界一定也会有人天生就冷血,不会和人亲近。
她是这样,她爸妈不也一样不会和她亲近吗?钟毓想通了,这大约是遗传。
过了几年,父母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钟毓好奇,看过照片,是皱巴巴的小孩子,道理上讲,她似乎该对这两个小婴儿爆发出手足之爱,但她看了很久,只觉得丑,没感觉到大人们恭贺的所谓有了弟弟妹妹的喜悦。
不过钟毓又想通了,她血冷,和弟弟妹妹不亲近,也正常,爸妈大约也一样。
弟妹是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钟毓直到小学六级才见到父母带他们回老家,彼此之间亲密又熟悉,连撒娇都因为有人回应而显得可爱又讨喜。
她终于发现,她的冷血冷情,不是遗传。
温斯年自讲了那个幼儿园接孩子的例子后,就很后悔,太不合时宜了,和喜欢的女孩同乘,他居然自比为孩子家长!
太蠢了吧!
温斯年难以置信,自己一个出道十年经常能和爱挖坑的记者打太极的人,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而且钟毓听他说完就没出声了,显然是被他无语到了!
他脑内飞速搜索着平时看过的高情商语录,然而并无结果,最后只能强撑着转移话题:“哈哈,今天的天气还挺好的,气温也好,那个……我听人说这种天气好像适合去吃——”
“谢谢你,我也很开心。”钟毓突然很郑重地说。
“什么?”温斯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被这样充满期待地等待着,我觉得很开心。”钟毓望着他,“我也一样,在充满期待地等待着你的出现,等你的消息。”
车内突然变得很安静,两双眼睛对视着,几乎是同时向两边转过了头。
红了脸颊,弯了嘴角。
温斯年觉得要命,钟毓怎么冷不丁地说这种话啊。
他的心要跳出来了。
8. 想你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家很是低调的店门口。
与诸多喜欢挂上硕大的霓虹招牌,用灯光和喧嚣来烘托热闹和受欢迎气氛的店铺不同,这家店的附近相当安静,店外也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块黑底招牌,在路灯的光下勉强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永不加班》。
钟毓听说过这里,在之前的某次同学聚会,有个工作相当成功的男生想请大家来这里吃饭,但因为对方根本不公开经营被婉拒了。
钟毓跟着温斯年步上台阶半开玩笑地问:“来这里吃饭是不是要求很高?我还听说是要查验固定资产和年流水的……不会吧?”
“怎么可能?”温斯年好笑地摇摇头,“这里是我……朋友开的,他不缺钱又懒得经营,所以干脆不对外公开营业,没想到反倒炙手可热,被许多人追捧,还有一堆的传言。”
钟毓也笑了一会儿,又问:“那他的愿望实现了吗?”
“什么愿望?”
“永不……加班?”
温斯年的微妙地停顿了下:“……没有。”
钟毓点点头:“也算……意料之中了。”
“其实这里味道也没有特别的好到哪里去,都是家常一点的菜系,环境比较好。”他带着钟毓进了大门。
院内有假山,小桥,桥下是流水,钟毓走到桥上,脚下是流动的水声。
他们坐在一间二楼的雅间,木制的轩窗推开,放眼望去,能看见下面的树,水,和花。
静谧而清幽。
温斯年让钟毓点菜,菜单上确实都是比较常见的菜色,很A市的风格,她随意点了几样。
在她点菜的时候,温斯年的手机震动起来,有来电,他立刻就关掉了。
不过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执着,又一再地拨过来,但都被温斯年给挂掉了。
钟毓低头看着菜单:“你要不还是接一下好一点?”
“不用。”温斯年将手机静音,反扣过去。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容易让人误会,又立刻解释起来:“是我……老板,我们因为新的剧本解读有一些分歧,他打电话来只是想说服我,可是我不认同他的观点,接起来只会吵架。所以还是不接了,等我回公司再慢慢跟他讨论吧。”
钟毓想起上车前他还在看剧本:“是你在车上看的那一本吗?”
温斯年点头:“对……”
他思考了几秒,还是开口讲道:“我的这个角色是个很失意的男人,郁郁不得志了一辈子,于是决定去死,结果在死前机缘巧合发现了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并且背后牵扯着巨大的秘密,于是决定复仇。”
“这个剧情,是孤狼的《死亡之前》要开拍了吗?”钟毓问。
温斯年:“你看过这本书?”
钟毓摇了摇头:“略有耳闻,看过一点点,毕竟这本书很火。”
温斯年喝了口水:“导演喜欢这个框架,但不太喜欢孤狼的写作风格,所以买下版权后只保留了基本框架,人设和情节都做了很大的改动,现在还在找编剧来修本子。”
“目前的版本里,男主人公陈锡在最后与凶手对峙的时候,凶手用暗恋他的白月光,一个烈士孤女,盲人女孩来做人质,逼他放弃,他在和歹徒的缠斗中杀死了女孩。”
温斯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我的朋……我老板他觉得,这个地方,男主人公最重要的情绪是悲痛,后悔和自责,他的失意人生更为惨痛,自此沦为行尸走肉。”
“但我总觉得不太对,陈锡并不是一个通俗的伟光正角色,他缉凶甚至不是为了正义,是为了被追捧和赞扬。对于错杀女孩的这件事,他似乎有悲痛之外的一些东西,或许是漠然,但我找不到理由来佐证。”
钟毓听得认真,手里捏着柠檬茶杯子里的吸管轻轻敲打着:“如果……不是错杀呢?”
房间内变得很安静,温斯年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错杀?”
“就像你说的,陈锡不是为了正义,而是因为名声和荣誉去追凶,他漫长的失意人生急需这些荣誉感来填补,那么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刻,出现了一个可能让他失败的选项,他会怎么做呢?”
温斯年望着她,喃喃道:“会……抹掉这个选项。”
钟毓点点头。
“但或许还可以有另一种展开,戏剧需要再强一点的冲突感来推动气氛,补充逻辑,”钟毓微微眯了下眼睛,“如果要我来写剧情,被威胁的时刻,暗恋他的盲眼女孩会说大胆开枪,不要管自己,而原本真的计划杀掉她的陈锡反而无法再开枪。”
“因为这样,他变成了错杀人质,不再完美的英雄,女孩反而因死亡而在舆论里成神。所以陈锡在痛苦后,会选择放弃。虽然他没能成功缉凶,但仍然会因选择而被世人赞誉。”
温斯年很久没说话。
钟毓发觉自己好像讲得太多了,掩饰般地看向新上的菜,用筷子夹起一根排骨来:“这个排骨——”
“你说得太棒了!”温斯年面上一派惊艳的神色,“钟毓,你是天才啊!”
钟毓:“啊……”
“这个改动太牛了!”温斯年啧啧赞叹,“你真的没想过去做编剧吗?”
钟毓撇开眼神,笑了笑:“做老师已经把我的时间用光了。”
温斯年有些可惜。
吕导买下《死亡之前》的版权后,一直在找人修改剧本,但修了许多个版本都不满意,眼看开拍在即,吕导愁得上火。
温斯年是真心想请钟毓试一试,虽然钟毓没做过相关的工作,但温斯年觉得从她对剧本一个情节的设计上就能感受到不同于当下主流市场的灵气,改剧本相比原创剧本从零开始写要简单一些,并且钟毓之前也流露过对当前的工作并不喜欢的情绪。
而且他从高中就知道,钟毓在文字上是很有天赋的。
吃过饭后大约晚上八点,钟毓要备第二天的课,温斯年也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于是将钟毓送回了家,两个人就分别了。
回家的路上,温斯年用车载电话拨给了许言科。
对方一秒接起,一开口就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显而易见对他一整天不接电话的行为满怀怨气:“哎呦,温总,终于知道回电话了?刚刚忙什么呢?不会是跟人约会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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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年被戳中事实,诡异地沉默了半秒钟。
许言科一秒捕捉到:“我靠!不会吧?你真约会去了?跟谁?女演员还是女粉丝?”
“乱说什么呢你。”温斯年啧了一声。
“我靠!我刚看到经理给我的消息,你还带她去永不加班吃饭了?怪不得今年你说要慢慢转幕后,这两个月又急着结束各种合约……你小子是动真心了吧?”许言科问,“不过你那初恋怎么办?暗恋了十多年,就这么放下了?”
温斯年还没回话,许言科又自言自语道:“哦对对,我忘了,人家女孩早恋爱了,也是,你也该放下了。”
温斯年终于忍无可忍:“就是她,我现在在追她。”
许言科那边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震撼的怪叫传出来,温斯年真担心别人以为自己车上养了驴:“我靠!你不会是当男小三挖人墙角了吧!amazing!不过我警告你别让媒体在你退幕前发现你当小三的事情,不然我们公司的股价会跌出地心——”
“她现在是单身!你能不能闭嘴!”温斯年深呼吸了两口,“盛弦娱乐的股价就是因为你这种神人做老板才会下跌的。”
“……说得好像你不是老板一样。”
“所以我们公司的股价才能在偶尔小幅下跌中同时保有稳步上升的大趋势。”温斯年说完,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推开大门,段茹正站在客厅里跳操,即使汗流浃背也不忘关心下温斯年:“你去哪了?今天有没有和小毓联系啊?我告诉你别老扑在工作上,你的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人生还有很多事情——”
“妈,你的动作变形了,发力不当会影响肌肉走向的。”温斯年说。
段茹吓了一跳:“真的吗?”赶紧对比电视里的动作纠正起了自己。
温斯年趁她不注意快步上了楼。
翻开剧本里自己翻得最旧的一页,温斯年将今天钟毓提到的部分也写了梗概上去。
笔尖落在最后一笔上,他迟迟没有动作,想起钟毓。
“我也在充满期待地等你的消息。”
钟毓备完课后去洗了澡,吹干头发后有些口渴,到冰箱里拿了颗橙子切开带回房间吃。
手机亮起,是温斯年的来电,不知道响了多久,她走近时就自动挂断。
看一眼记录,温斯年给她打了五个电话。
钟毓愣了一下,下一个电话又拨了过来,她赶紧接起来:“抱歉,我刚刚没有接到,是有什么急事吗?”
“有。”
钟毓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需要我的帮助吗?”
温斯年那边的声音放得轻缓了些,他喃喃道:“需要,只有你能帮我。”
“我有一点点的,想念你。”
橙子的清香味在房间里散开,不浓郁,却让人无法忽视。
钟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咬了下唇,却不服输。
隔着电话线让她的勇气也大了不少,她反问:“只有一点点吗?那看来也不是很需要我。”
温斯年低声笑起来,带着些意料之外。
“好吧,我承认,是很多。”
9. 牵手
“这可是Terrya,顶奢诶!多少内娱明星抢破头都拿不到一件衣服的品牌,现在找你做全球代言人,你刚刚跟我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签。”温斯年说。
许言科站在办公室里,双手叉着自己的腰,有些匪夷所思地盯着温斯年看了半晌,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那个,我可能是最近去泡了几次吧听力有点受损,那个,你刚刚肯定说的是答应吧哈哈?”
温斯年对着手机的屏幕反光,理了理自己几根有点翘的头发,头都没抬:“我说不。”
许言科这次是真的失去了表情控制:“不是,为什么呀?难道是你不喜欢他们家的风格?可是风格又不重要,你签了这个代言人之后,可以拿到多少签约费?你的行业地位,影响力,我们公司的影响力会提升多少?”
“Terrya的合约是三年起,许言科,我记得我和你讲过,我想转幕后,大部分合约今年到期后也不会再续了,这个合约我签不了。”温斯年平静道,“对我个人的影响可以忽略,对公司影响的部分我很抱歉。”
“这外面倒是不用抱歉,我随口一讲,对公司影响没有那么大,”许言科挥挥手,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所以,你没有开玩笑,是真要转幕后,是吗?”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温斯年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大学时,他阴差阳错因为一张篮球场上的偷拍照一夜爆红,起初他没当回事,对来找他合照签名的所谓粉丝也是一笑了之,觉得荒唐。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有人偷他东西,有人直播他的生活,同学和老师都不堪其扰,温斯年才意识到,他必须做决定了。
那个时候起,他和许言科各自寻求了一些家庭的资金帮助,合伙成立了盛弦娱乐,公司唯一的艺人就是他自己。
从骂声一片到如今的影帝加身,温斯年其实没有太多感悟,做演员是种被迫的选择,深耕十年也只是为了把公司做大,以及证明自己可以做好这一行而已。他借着这个职业收获了很多喜爱和鼓励,也自心底里为那些追随他的人而感动,但温斯年从没放弃过转幕后的想法。
钟毓的出现,只是让他的这个念头变得更加急切了而已。
“对,我觉得也该过一过不那么引人瞩目的生活了,”他开了个玩笑,旋即认真道,“而且我也再次遇到她了。”
许言科倒是有些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那好吧,兄弟,我能理解你,你和你那初恋确实不容易,这么多年还能重逢,什么时候带上人,咱们一块聚一下,我也跟弟妹认识认识。”
温斯年立刻站起身:“不必了,等结婚的时候你记得掏份子钱就行了。”
他关上大门,徒留许言科在身后大喊:“我靠不是吧,我这个身份连个伴郎都捞不上吗喂!”
温斯年还记得那天钟毓脱口而出许言科的名字,虽说他觉得钟毓不至于眼光差到会看上许言科,但还是坚决地拒绝在确定关系前让许言科出现在钟毓面前。
这是他身为追求者必须要有的敏感度!
钟毓发了语音过来,他点开播放。
“我到你公司楼下了……诶这里车都停满了,这里没有,那边好像也没有——”
开头是正常的说话,后面就是类似自言自语的放轻了的声音,再后来,钟毓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按着语音键,后知后觉地放开,语音也戛然而止。
温斯年被可爱到,也点开语音回过去:“我结束了,马上就来。”
这次钟毓没有说话,只发了一个高冷的ok表情过来。
更可爱了。
今天是周末,钟毓原本不上班,还和温斯年约好了一起约会,但早上突然接到路颂家长的电话,说路颂去市文化馆参加语文知识竞赛,结果主办方要求必须有指导老师签字才能参加,想麻烦钟毓帮忙。
钟毓自然不会拒绝,加上温斯年也临时接到许言科电话要回公司开会,于是把车借给了钟毓去市文化馆,自己打车去的公司,约好等钟毓回来在某个路口见面。
没想到钟毓直接到了他公司楼下来接他。
温斯年跟钟毓换了驾驶座:“你学生那边还顺利吗?不需要你陪同吗?”
“还好,”钟毓系上副驾的安全带,“这个比赛前几年也要求有指导老师,但并不严格,今年却成了强制性的条件,但也只是挂个名。我也问了学生要不要我陪他参加,但他可能因为要我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很坚决地说不用,我怕留下反而给他负担,加上他父母也在,就回来了。”
温斯年打着方向盘驶出公司车库:“那这小孩还是挺乖的,要是他说想要你陪同,你会留下吗?”
“当然会啦,”钟毓看他一眼,“做大人的总不能拂小孩子的心意吧,就只能放你鸽子了。”
温斯年失笑:“你才多大,就自诩大人。不过你不来,我也可以去,给你学生加油。”
“你要是真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没人看比赛了。”
两个人有句没句地闲聊着,开到了河边。
午饭是两人提前准备好的便当,一起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吹着微风,晒着太阳,一起吃三明治和烧鸭。
车里放着音乐,远处的面倒映着太阳,亮闪闪的,风一吹,是一片碎金。河面上有三五只结伴而玩的野鸭,在波光粼粼里衔水洗澡,抖动着圆滚滚的毛屁屁。
钟毓和温斯年看了好一会儿小鸭洗澡,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碗里的烧鸭。
温斯年:“……在这里面对着它们吃这个,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它们?”
嘴里还咬着片鸭肉的钟毓认真思考了一瞬,决定起身回车:“没关系,我们背对着它们吃就好了。”
温斯年轰然大笑。
钟毓已经把东西收上了车,看温斯年还坐在地上,伸手去戳了下他的肩膀:“快点呀。”
温斯年还在笑。
钟毓被他笑得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又轻推了下他的肩:“你再笑我走了。”
她说完真的要走,温斯年连忙抓住她离开的手:“别,我不笑了。”
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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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之外,他们第一次牵住了手。
两个人都愣了下,温斯年站起身来,却仍然没放开手:“要不要……散会步?”
沿着河岸向前走去,他们第一次罕见地在相处时没有说话。
只有相握的手一直没放开过。
握紧了怕痛,握松了怕滑走。
钟毓想,其实人的回忆都是碎片式的,每个碎片里又是许多分散的元素。
就像此时的和暖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河面,洗澡的野鸭,一步一步走在河边小路上,鞋子蹭过草叶的簌簌声,相握的手。
还有一声强似一声的心跳。
一起构成了她此生不会再忘的回忆。
她问过自己,在面对如今与自己身份相隔已经太远的温斯年时,是否真的在期待着坚贞不渝的长久爱情。
钟毓觉得那种期待太远太空,比起未知的永远,她想要的,是当下这无数个让她铭记的时刻。
她青春的句号,在此刻终于落笔。
*
比起中午那段貌似毫无可谈之处却又让人脸红心跳的散步,下午的其他活动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于某个外国老电影看到一半时,温斯年突发疑惑:“这个女生不是男主角的老婆吗?怎么现在和另一个男的挽着胳膊,离婚了?”
“那是他妈妈,”钟毓无言,“挽着的男人是他爸爸。”
温斯年:“……对不起,我可能有些脸盲。”
两个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偏过头去笑,钟毓觉得自己被温斯年传染了一样,她以前不会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笑的。
她故意道:“怎么了,跟我一起看电影这么心不在焉吗?”
“冤枉啊大人,”温斯年做求饶状,“事实完全相反。”
明明是因为跟你一起看,才会心不在焉。
钟毓转过头去看屏幕,温斯年用余光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不高兴。
他看得认真,手下却被触了一下。
温斯年低下头,钟毓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手却伸了过来。
温斯年握住了,一直到电影结束,也没有再放开。
直到两个人分别之后,温斯年开车回家时,还忍不住摩挲着手指。
他在此刻当下,觉得幸福而满足。
电话响起,是陌生的号码,温斯年选择了拒接。
可对方一再拨打,这让他觉得奇怪,于是接通了,但没有说话,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是温斯年老师吧?你的电话还真难找,不过幸好打通了。我是娱乐记者苟小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下。”
苟小利是圈内有名的狗仔,温斯年前几年也总是被对方跟拍,但因为他的生活太过乏味单一,苟小利跟了一年半,也没拍到任何有用的料,只能放弃。
温斯年皱了下眉,仍然没有开口,等着对方继续说。
但苟小利的下一句话让他心头一跳。
“我们最近收到一条温老师的料,是您藏了很久的神秘爱人,两位真的是很恩爱呢。”
10. 热搜
钟毓早上是被轮番轰炸的电话炸醒的,她第一反应以为自己睡过了上班时间,吓得后背一凉,没想到打开手机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她今天早上没有早自习,可以多睡半小时,钟毓揉着眉心又躺下去,却再次被电话炸醒。
“喂,周厉,你起这么早来轰炸我干什么啊?”钟毓还带着一点没全消的起床气,眼睛都没睁开地接了起来。
“还睡呢?”周厉的声音风风火火,还有些刻意地压低了问,“你肯定没看新闻吧?”
钟毓未完全重启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什么新闻?卫星要撞地球了还是终于捕捉到UFO了?”
周厉无语:“我看你还没睡醒吧,赶紧上微博!看热搜第一!你那初恋现在是榜一!恋情曝光!”
钟毓蹙着眉本能地反驳:“什么恋情曝光啊,我们还没确定关系……你说什么?”
她终于清醒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地点开手机。
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温斯年恋情曝光#
带着一个红得发黑的“爆”字。
她点开词条,广场上有凑热闹的路人,有一部分一再强调“温斯年是演员,已经三十岁了有恋爱自由”的粉丝,也有不愿相信等回应的粉丝,更多的,是将温斯年被爆料恋情的微博反复分析的营销号。
钟毓点开。
“@小利娱乐:新晋大满贯影帝温斯年恋情曝光,与小女友甜蜜互动,羡煞旁人!小编打去恭贺电话,□□紧张不已,甜蜜恋情可见一斑!小利我也忍不住说一句:嗑到啦!”
微博里先放了一段音频。
“我们最近收到一条温老师的料,和您藏了很久的神秘爱人,两位真的是很恩爱呢。”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很显然是温斯年。
“你们要多少钱。”
“不不不,我们打电话来是为了恭喜您,跟钱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你们这行的习惯,拍到爆料,先联系艺人,谈好价钱就不会发出来,你不如坦诚说,想要什么。”
“哎呀呀,温老师是经常和我们娱乐记者打交道嘛?不过我们小利娱乐没有那么多心思,我们只为了娱乐大众,这个电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恭喜您而已,拜拜~”
音频到此为止,处理得很粗糙,有拼接的痕迹。钟毓点开图片。
点开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和温斯年一起的场景并不多,能被盖章恋爱的大约是他们在河边牵手的时候。
但点开她还是愣了一下。
照片里的男生确实是温斯年,但女生并不是她。
照片大约是站在高楼隐蔽的角落偷拍的,视角被遮挡得只剩中间一小块。
第一张里,温斯年站在路中间,手里还在打电话,与此同时他向前方招手,一个也听着电话的女生向他跑来。
第二张,两个人都放下了电话,女孩从包里拿出温斯年的衣服。
第三张,温斯年微微蹲下身,女孩凑过来,凑得很近,这个姿势下的两个人像极了在亲吻,而且女孩的一只手确实实实在在扶住了他的脸。
“这个苟小利每次都放空响炮,这次也是,提前了一个多星期就预告,说爆料顶流恋爱,大家都不信,没想到真是个顶流,还是温斯年,”周厉顿了一下,“钟毓,你也别太难过,趁你还没上头的时候发现这种事,总比你陷进去了才知道的好。”
周厉从早上一到了剧组就听人在议论这件事,看了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急急忙忙就打给了钟毓。她的声音放得轻,但心里很是紧张,生怕钟毓真因此而被打击。
喜欢了十年的初恋是个烂人,换谁都受不了吧。
但钟毓情绪很平静,她似乎仔细研究了许久那条微博,才吐出几个字来。
“这个女孩,我认识。”
*
“我靠,这些人都不用工作的吗?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我都怕手机要炸了。”许言科骂了句,又看向正狂敲键盘的温斯年的经纪人吴雪,“怎么样,澄清的公告写好了吗?”
“还没有。”吴雪用手捂住了脸,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
“有这么难写?”许言科难以置信,“这又不是他女朋友,就是你表妹,刚好那段时间在剧组里做跟妆助理,你有事让她帮忙带衣服给老温而已,那个所谓亲嘴的画面是在给他补妆,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吴雪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向许言科:“许总,这确实是事实没错,但你知道这个事实听起来有多像编造吗?”
许言科:“……可这就是事实啊!”
吴雪竖起手掌制止他要继续说的话,将手里的电脑屏幕亮给他看:“而且,除了事实牵强以外,狗仔还设了套,那段录音是更难解释的东西。”
屏幕上是网友的评论。
【又是这种春秋笔法,角度问题而已,就能说是恋爱了?这狗仔不如换我来当。】
【其实我也觉得这照片有点假,但温斯年这反应有点意思啊,他根本都不确认的直接就问要多少钱,很显然是确定自己被拍到了。】
【对对对!而且他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狗仔不发出来,给多少钱都可以,那不管料是真的假的,至少他应该真的恋爱了。】
【别乱分析好吧,温斯年没惹任何人,不信谣不传谣,等公司回应。】
【不是我说,他又不是爱豆,都三十了,演技也有地位也够,谈个恋爱很正常吧?】
【楼上好好笑,恋爱是什么人生必需的选项吗?我粉他就是因为他的事业心,如果他荒废了事业我第一个粉转黑。】
【我还是觉得苟小利原来想爆的料被买下来了,用这个充数,因为知道这照片有点牵强所以才打电话给温斯年,这个电话的含金量可比照片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剪辑,就看温斯年方怎么回应了。】
许言科闭上了嘴。
吴雪看着不争气的许老板,控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位温老板兼当事人:“温总,虽然咱们公司不禁止艺人恋爱,但是不是可以和我这个经纪人也商量一下呢?”
“抱歉。”
温斯年的声音有些微哑,他揉了揉额心:“本来想关系稳定一点时告诉你,没想到先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抱歉。”
吴雪摆了摆手。
昨天温斯年被狗仔打了那个钓鱼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找了人去拦截狗仔的消息,但没想到狗仔那边更快一步,已经把电话录音和照片都放出来了。
其实事情也没有特别麻烦,吴雪想,好在温斯年不是爱豆是演员,且是一个年纪不小的演员,且是一个有实绩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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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演员,所以粉丝对他恋爱并不会太难接受。
她抱起电脑,去磨公关部的人写回应文案了。
温斯年坐在沙发椅里,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手机,目光停留在置顶的聊天框。
zzz没有发消息过来。
她看到新闻了吗?
许言科的声音传来,戳破了他的心声:“赶紧打电话解释吧,好不容易重逢初恋,要是因为狗仔胡扯黄了,那可真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抬脚走出了办公室,还将门带上了,将房间留给温斯年一个人。
钟毓应该也看到热搜了吧。
但是还没有发消息给他,是相信了,所以懒得再问他吗?
温斯年深呼吸了几次,才拨了电话过去。
很长的忙音,温斯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快了。
自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电话终于被接起,温斯年急忙解释:“钟毓,那条爆料不是真的!我没有和别人——”
“我知道。”
钟毓的声音并不大,却一瞬间让温斯年的心平静下来。
“你……信我?”
“我信你。”
“你信他?”周厉的语气充满怀疑。
她舔了下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出下一个问题,才能在不伤害朋友的同时,给她一些必要的提醒。
“真的,”钟毓一听周厉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认识那个女孩,是吴雪的表妹,场景也是他之前那部戏的布景,应该是在工作……不过我会跟他再确定一下。”
“你真的确定吗?”周厉抿了下唇,“钟毓,我希望你的暗恋能圆满收尾,但必然是以不伤害你的前提下。”
“当然啦,你不信他,还不信我吗?”钟毓半开玩笑道,“我喜欢的人,怎么会是烂人?”
*
“钟毓,我想见你,可以吗?”
温斯年的心在那一句相信后都飘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此刻他不顾一切,急迫且必须要见到钟毓,他发觉自己的心只有在见到钟毓才能平静下来。
而钟毓也完全不问为什么,只说一个字。
“好。”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恨不能瞬移到钟毓家楼下。
在路过大会议室时,他看到吴雪和许言科围着一个在哭泣的女孩安慰。
是吴雪的妹妹田婷。
温斯年的脚步慢了一瞬,他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自己也该去向田婷郑重道一声歉,毕竟是因为自己连累对方挂上热搜。
还该补偿小姑娘一点什么,比如让吴雪刷自己卡帮她买个包什么的。
温斯年的思维迟滞地转动着,推开了门。
他要出口的话被女孩奔溃的哭叫淹没在喉咙里。
“凭什么啊!凭什么都来骂我!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我的爸爸妈妈我的朋友我的老师同学都被连累!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做个兼职挣几百块钱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吴雪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我们很快会解释的,他们以为你在和温斯年恋爱。”
田婷红肿着眼睛,迷茫地问:“那就该死了吗?”
吴雪帮她擦着眼泪,没有回答。
温斯年的心沉了下去。
11. 犹豫
钟毓接到温斯年说想见自己的电话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当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温斯年还挂在热搜上,现在大约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她也猜想温斯年现在可能非常需要情绪出口,她愿意提供帮忙。
她把自己包得很严实站在楼下等待,一直等了二十分钟,对方都没有出现,钟毓没有催促,继续等待着,直到再不出发上班就要迟到的时候,才不得不打车离开。
她给温斯年发消息让对方来十二中找她,隔了十多分钟,温斯年才回复。
【w:抱歉,刚刚有些事情。】
【w: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我可能不过去了。】
【zzz:没关系的,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去忙你的吧,我也要上班了。】
【zzz:抱抱.jpg】
【zzz:对了,你记得给田婷买点礼物,安慰下她,小姑娘估计今天吓坏了。】
【w:好。】
钟毓收起手机,学校的预备铃已经响起,她赶紧一路小跑,才在铃声的最后一拍踏进教室。
坐在讲台旁的男生叫武旭,因为调皮爱讲小话喜提“护法”座位,自此已经改善许多,此时见到钟毓也忍不住开口:“老师,有人在追杀你吗?包得这么严实。”
钟毓哭笑不得地解开自己的围巾帽子,开始上课。
她今天的工作很多,二三节上完两个班的语文课后已经到了十一点钟,学生交上来的练习作文批了一半,王主任在群里通知以后每日要写工作总结。
抽出空来已经快一点钟,跟杜敏敏去吃了食堂新开的炒米粉,意料之外的好吃,杜敏敏人菜瘾大,选了爆辣,吃完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痛,钟毓又赶快把她送到校医院,陪她吃药后留观。
下午两点,语文组通知开会,从今年的高考政策说到本省的成绩分布,多了一堆材料要写,钟毓以往的中午会在工位上眯会儿,今天没来得及,以至于开会时困得差点摔到地上去。
老天,她读高中上课都没这么困过。
一场会开到了五点半,钟毓合起自己一字未记的笔记本,就听见学科组长说:“各位老师记得把你们的会议笔记整理一下,我们组要形成记录,以后每周都会检查哈。”
钟毓:“……好的。”
狂补会议记录的钟毓忘了时间,直到路颂来到办公室:“老师,我来拿大家的作文。”
她才想起,准备晚自习订正的作文和基础练习,还没有批完。
钟毓抓了下脑袋,有些头疼,路颂心领神会,主动道:“老师,我来帮你批基础练习吧,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批完的。”
钟毓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是占用你的时间了吗?”
“没事的,”路颂笑一笑,“这样快一点。”
再磨蹭反而浪费时间,钟毓于是不再推脱,师生两人在自习开始前奋笔疾书,将将好批完。
“太感谢你了!”钟毓想从抽屉找一个新笔记本送给路颂,却发现没有未拆封的笔记本了,但还有一个新的保温杯没用过,于是随手拿给路颂,“这个送你!”
路颂涨红了脸连忙推脱:“不用了老师,本来也只是一点小忙,我不能要你这么贵的东西……”
钟毓还是很坚决地送他:“不用不好意思,这个杯子也不是我买的,是参加校级公开课比赛的奖品,不过杯子上可能有学校的logo……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不会不会……谢谢老师。”路颂没再推辞,收下了。
两个人抱着作业走向班级,钟毓说:“还没来得及祝贺你知识竞赛拿了一等奖。”
“老师你怎么知道的?”路颂惊讶。
“那天我过去的时候加了你妈妈的微信,看到她的朋友圈了,她很为你自豪。”
路颂的脸再次红起来:“我妈妈爱小题大作,只是预赛通过能进决赛了而已,还算不上什么名次。”
“预赛一等奖也很不错了啊,值得夸一夸,而且也说明你妈妈很爱你,这不是很好吗?”钟毓拍拍他的肩膀,“我记得决赛是要去电视台录制的,加油呀!”
一节晚自习结束后,有许多学生到办公室来问问题,还有因为古诗文默写错太多被她喊到办公室背书的武旭要监督,钟毓忙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一阵后知后觉的疲惫和饥饿感涌上来。
站在自动零售机前等着可乐和面包掉下来时,钟毓觉得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
仔细计算了下,工作都完成了,课也上完了,要交的材料也补了,杜敏敏也恢复过来回家了。
她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可乐细小的冒泡次啦作响。
钟毓终于知道了。
打开一整天没有动静的手机,W的聊天框里,消息还停留在早上那条。
这很不对。
在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后,关系已经变得不同了一些,虽然工作原因他们很少能同时有时间在线聊天,但大部分时间,温斯年一有空就会发消息过来。
拍他路上看见的小狗。
吐槽导演今天又发神经。
说他新的通告录到了凌晨三点,发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钟毓看到消息也会第一时间回复。
她习惯了每次空闲看到手机的一堆未读消息,时隔多日,还是第一次在忙了一整天后,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是还因为那个热搜在忙吗?是不是比她想的要棘手?
钟毓立即拨了电话过去,对面立刻接起,去没有立即开口。
钟毓问:“你还在忙今天的事情吗?很棘手吗?我已经下班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担心,公司已经处理好了。”温斯年的声音有些低哑,没什么精神。
钟毓觉得他情绪似乎很低落,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你有空吗?要不要出来吃夜宵,我请你。”
听筒里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很快,温斯年开了口。
“抱歉,我就不去了。”
钟毓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关系,我也是随便问问,那明天你——”
“钟毓。”
温斯年突然开口打断了钟毓的话。
他的声音放得有些轻:“我最近要去国外拍戏,会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再和你联系。”
钟毓望着眼前的虚空,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空气有一瞬间变得稀薄,呼吸变得艰难,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笑起来:“没关系,工作比较重要。正好,我最近工作也挺忙的,那就祝你工作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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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你到底怎么想的?”许言科看着温斯年接完电话,才问道。
温斯年在钟毓挂电话后很久才放下手机,看着手机屏幕,将脸埋进手掌里,深吸了口气,才露出疲惫的神情来:“我不知道。”
“你不是喜欢她很久了吗?这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在畏缩什么啊?”
温斯年闭上眼睛,白天田婷的哭喊还历历在目,即使尽力借吴雪的手补偿了对方一些钱,温斯年也知道这并不能抵消什么。
对普通人来讲,突然获得爆炸般的关注度,还掺杂着不分善恶的好奇与探究,其实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田婷仅仅被拍到一张模糊的照片就被狗仔和好事者骚扰至此,如果是钟毓呢?如果是真的他们亲密的照片流露出,会如何呢?
温斯年知道后果,因为他自己就体会过。
在十年前,大二临近暑假前的那个星期,他有事回了趟A市一中,回来后心情郁闷,被同学喊去操场上打篮球。
他只想疏解心情,却在那短短的几十分钟里,改变了人生。
不知道是谁,拍下了一张他的照片,发给了学校表白墙。
这张照片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甚至有些模糊,照片上奔跑的温斯年头发飞扬,眉眼深刻,青春气息铺面而来。
学校的微博运营组同学们那个星期正无题可选,干脆做了一期调侃校园表白墙的内容,温斯年的这张照片跟着一起发了出来,死水一坛的微博号突然有了一小波评论。
再后来,很凑巧的,有人投稿发给了一个专做高校校花校草的bot号,对方发了出来,当天就转发过万,上了热门。
温斯年是在图书馆知道这件事的,有许多人兴冲冲地转发给他:温哥!你红了!
他觉得有些荒唐,却也没有多在意。
那时候正到招生季,A大宣传组的老师看中了这波热度,拉他去拍宣传片,大家半开玩笑喊他大明星。
宣传片发得很快,并且加了很多他的片段,因此播放量很高,将他的热度又添一把火。
温斯年终于意识到不对。
学校里涌入了很多人,有的会主动要他签名合照,有的会偷拍他,有的还会拦住极力劝说他签公司进娱乐圈。
温斯年没有理会。
他觉得一张照片而已,顶多火热个几天就罢了,没想到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影响到了别人。
图书馆里偷拍他的人抢占了座位,没有座的考研生挂校园bot怒骂;性格古板的老教授因为被来看他不听课的学生扰乱纪律,给他平时分打了0;他的生活用品反复失窃,发现是隔壁室友倒卖后对方反咬一口说是他先搅得自己没有安宁。
温斯年清晰的人生规划里,出现了一个不得不立刻解决的差错,父母建议他出国读书,他犹豫了。
在外求学十多年,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想见的人吗?
避势不如干脆借势,温斯年找了许言科合开公司,把自己送出道了。
意料之中,所有好奇的目光在他出道那一刻都变成了鄙夷,他顶着骂声熬了十年,才算有起色。
而现在,他要让钟毓去经历可能比他当年更猛烈更恶意的折磨吗?
温斯年看向许言科:“我要转幕后,越快越好。”
12. 放弃
钟毓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睛看了眼消息。
在那天过后,和温斯年的对话框没有再出现新消息。
谁都没有再发。
某种意义上也算默契。
她靠在书房椅子里,将那个对话框看了许久,反手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
温斯年的话犹响在耳边。
“我最近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和你联系。”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是一句很明显的暗示。
到此为止。
钟毓不是体会不到别人冷淡的性格,事实正好相反,她对外界的态度格外敏感,好比小时候,同样是住在奶奶家,在字都认不太多的年纪,她就能靠大人们的表情和言语,判断出表哥比她更受欢迎。
怎么会不在意呢,可是本来就得到的爱不够多,再为此去撒泼打滚索取多一些爱,不是更可悲吗?
因为即使放下自尊,也索取不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说过,爱本来就会无意识地流向拥有更多爱的地方。
钟毓决定放弃了。
其实故事到这里已经足够美好,她重逢了年少的初恋,对方没有发福,没有秃顶,没有变成人渣,甚至在岁月洗礼后更加成熟有魅力,她和对方以这种恰好可进可退的距离度过了一段时间,成年男女该知道,冷淡就是无声的婉拒而已。
也是,人怎么会那么幸运,重逢初恋,又能获得幸福。
她的性格,本来也不讨人喜欢而已。
“这还不是人渣?”周厉得知之后骂骂咧咧,“什么毛病啊,来招惹你又拍屁股走人?”
“算了,非要追究的话,我和他各打五十大板吧,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想他了。”钟毓笑笑,很轻描淡写地说。
周厉叹了口气:“要不我去陪你两天吧,我跟的这个剧组快杀青了,基本没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不用天天跟组,我去陪你聊聊天散散心吧。”
钟毓失笑:“好啦,干嘛搞得好像我失恋了一样,你的假期那么少,趁有时间还不回去陪陪顾咕咕?”
周厉的语气明显犹豫了一瞬:“最近我爸在带他,他们爷孙两个确实不太处得来,不过也不急着这一两天……”
“快回去吧,”钟毓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脆弱,我们俩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决定放下的钟毓当天中午就梦到了高中时期。
真奇怪,明明在过去十年里,她也没怎么梦到过对方。
那是刚上高一不久时,市里几座高校共同组织高中年级数学竞赛练习赛,一中是考点之一。
竞赛报名只为高二高三开放,但钟毓对这个比赛很感兴趣,于是报名了练习赛的志愿者。
一个考场分配两个监考老师和一个学生志愿者,钟毓负责与主监考老师共同证明试卷封装袋无损坏痕迹,无拆封痕迹,然后拿着考生信息单核对是否是考生本人参考。
核对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一愣。
她抬头看过去,温斯年正无聊地撑着脑袋看她检查,眼神放空,眼神对上后很快回神,微笑了一下。
钟毓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
他生得确实好看,乌发浓眉,生了一双凤眼,眼睛很亮,睫毛浓密,又很长,钟毓分神去想,他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戴眼镜,否则每次眨眼,睫毛都会刮到镜片吧?
数学竞赛一向以其可以降分录取的含金量和难到题目都读不懂的两大特点出名,而练习赛大约是为了刺激考生,难度比正式竞赛还要难上几分。
于是许多信心满满的考生拿到拿到试卷后发现,第一道题就不会做。
没关系,放轻松,跳过就好。
然后发现第二题也不会,第三题也不会,一路往下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思路的,题目问甲公司承包工程需要几名高级职工,兴冲冲地一顿求解,解出来的结果是负的三分之根号二。
得,合着还要让工程方反过来倒贴半个人。
考场现场肉眼可见地笼罩在一片焦虑与低迷之中。
在这样的气氛下,想不注意到温斯年是不可能的。
他眉目舒展,表情自然,不疾不徐,好像已有成竹在胸,偶尔笔尖微顿,但很快就继续写下去了。
大约只过了不到五十分钟,他就把答题纸翻了面——这意味着他已经写完一半了。
这个声音对于焦虑中的考生的打击是巨大的,前排的考生不敢回头看,但他后面的考生几乎全抬起头在看他,而他镇定自若,继续奋笔疾书。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温斯年行云流水从容自得,提前半小时就完成了试卷。
竞赛不允许提前交卷,他简单检查了一遍之后就无聊地开始转笔,那只平平无奇的黑色水笔在他手指间转得行云流水。
钟毓的目光不由得被那只笔牢牢吸引住。
那个时候的中学生都喜欢转笔,初中时代钟毓甚至见过能把转笔玩成杂技的,大家还会讨论总结谁的笔最好转,钟毓记得她当时同桌买的一支仿竹子形状的水笔因为比一般笔更长一些,粗细适宜,中段竹节处有起伏适合着力,当之无愧成为全班最好转的笔,一度引起跟风买的热潮。
钟毓想,他这支笔其实买的不好,受力不匀。
不过温斯年只是很随意地打发时间,他有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手里的笔“啪”一下停住,被他安安稳稳又放在桌上了。
考试时间到,铃响时全员需停笔,由监考老师收答题卡,钟毓站在一边,能清楚看到还有许多人试图在收卷前多写两秒,有一个男生还没来及涂选择题,急得都要哭了,监考老师催了三遍都都没给,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他。
答题卡收好之后,钟毓帮忙收空试卷和草稿纸,收到温斯年时他好像很急着要离开,偏头问钟毓:“小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钟毓手下一顿,转头就请示老师,正好这时监考老师也听到了他的问话:“大家先不要动,全部收完清点好以后,才能离开。”
温斯年有点无奈地扬了扬眉。
钟毓于是低下头继续去收。
清点好以后监考老师终于宣布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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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离开,温斯年第一个站起来,从教室前门的桌子上拎起自己的黑色书包,大步走出了教室。
钟毓是学生志愿者,不能参与运送试卷的任务,于是她的工作也就到此结束了,她走出教室门,很快融入了刚出考场的考生之中。
“我靠,这题也太难了吧?我感觉我连三十分都不够!早知道不来陪跑了。”
“放宽心,按名次选拔,又不是只难你一个人,没准温斯年也只能考三十分,你考三十分还能捞个第二名。”
“得了吧,这卷子不用判我都能知道名次怎么排,第一是温斯年,第二第三一个是陈云菲,一个是许言科,也就第四第五能争一争,也百分之九十是数竞队出来的。”
“早知道我也早点进数竞队了,人家天天练习比我们强也很正常啊。”
“哎,说是这么说,可要是真让你进数竞队,你确定?每天放学还有加训两个小时,周六都要来待上半天,我可受不了!”
钟毓听着这些人的讨论,一路从楼梯上走下去,人很多,向下看去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脑袋,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黑色包的身影,阳光照在他的侧脸,映出他恣意的神情,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停驻脚步。
他身边还有一个身量相似,穿着红色夹克的男生,和一个略矮些的短发女生,三个人说说笑笑,表情轻松,脚步轻快地向门外走去。
钟毓点开手机,取消了那个一直没有改过备注,所以以原名挂在第一位的“w”的置顶。
刚取消完置顶,手机就响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钟毓还以为是温斯年终于回复了,但很快她发现这只是一条好友申请。
钟毓点开,对方的添加说明里写着:“李子傲。”
与此同时,齐淑琴发来消息:“小毓,你还记得你董阿姨家的早早哥哥吗?小时候他家搬去国外之前你最喜欢跟他玩了。最近他们回国了,我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就把你微信推过去了,你们要好好联系啊。”
钟毓将这条长语音听了十多秒,才忍不住回复。
【zzz:妈,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他相亲吗?可是我现在还在和段阿姨家的儿子联系,况且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齐淑琴:那又怎么样,去商场买衣服不也要货比三家嘛,别人又不会知道。】
【齐淑琴:况且我觉得搞艺术的不靠谱,还是早早好,知根知底的,你别什么当哥哥的了,赶紧跟人好好联系,咱得抓紧啊闺女,要不然再过几年你都三十了,哪还有好的男孩子给你挑。】
【齐淑琴:听话。】
钟毓叹了一口气。
【zzz:好的。】
她点开新添加联系人,点了通过。
对面立刻发来消息。
【李子傲:hello小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李子傲:我最近回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吧。】
钟毓看着那行消息,手指在对话框空悬着,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zzz:好。】
13. 回来
“小毓,你看,这就是你早早哥哥呀!你小时候很喜欢和他玩的!”
钟毓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在齐淑琴和董玉眉激动地回忆二十多年前事情的时候,她干巴巴地冲对面已经时年三十五岁的李子傲打招呼:“哈喽,子傲哥。”
“嗨,你看现在的孩子,长大了反而拘谨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抱着早早哥哥不放啊。高中的时候早早哥哥还去学校接过你放学,不记得了?”
齐淑琴还在讲着不合时宜的所谓笑话,董玉眉也乐不可支,只有钟毓为这段早已消失的儿时记忆脚趾抠地。
李子傲身上带着股标准的欧美精英气质,皮肤微黑,笑容很爽朗:“小毓,你好,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是老师,恭喜你。”
钟毓失笑:“恭喜什么?”
“做教师不是很好吗?灵魂的工程师,”李子傲耸了耸肩,“每天和新鲜又年轻的灵魂相处,总比我这种满身铜臭,每天和只想钱生钱的客户打交道的人好得多。”
他讲话很轻松,钟毓这下笑得真心实意:“你还记得铜臭这个词,看来你的中文水平没有退步。”
“怎么会。”
董玉眉这次回国说要多待几天,暂时住在了齐淑琴家附近的酒店里。
两个弟妹都去上学了,钟父也出差,家里没什么人,于是钟毓几个没有晚自习的晚上,都被齐淑琴勒令回家待客。
钟毓并不是擅长和人社交的类型,但好在李子傲性格很好,交谈起来如沐春风,加上又确实有些小时候的情谊,钟毓和他相处起来也很自在。
董玉眉爱开玩笑,说过几次要钟毓做她儿媳妇,钟毓没来得及回答,李子傲就无奈地将董玉眉的话堵回去了:“妈,你别老开这样的玩笑。”
董玉眉吐吐舌头:“okok,我不开了。”
私下里,齐淑琴问钟毓对李子傲感觉怎么样。
平心而论,钟毓没什么感觉,做朋友很舒适,但想象不出和对方成为爱人的感觉。齐淑琴说她想太多:“你就是看电视剧看多了,现实生活里有几个爱得要死要活的?条件不错就很好啊,早早长得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性格也柔和,我觉得很好。而且喜欢的感觉是慢慢相处出来的呀,你不相处怎么会有喜欢的感觉呢?”
诚如齐淑琴所言,李子傲确实各方面都很不错,不错到以俗世的眼光来看,钟毓和对方在一起其实是种高攀。可是不讨厌就应该喜欢吗?
喜欢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感,钟毓说不明白。
她想起读高中时的某个夏日。
那一天的日光不是很烈,道路两旁的树枝低垂着,因为太长,已经伸到了眼前。
钟毓看着一条柳枝拂过刚走过去的温斯年的肩膀,他跟朋友说笑着,很随意地将那条柳枝拂开了。
钟毓走到那棵树下时,犹豫了很久,还是伸出手指,勾了下那枝条。
枝条划过手心,她的心也跟着跳动。
如果是李子傲走过去的话,钟毓想,自己是没什么兴趣去观察什么东西擦过他肩膀的。
可是没有这种兴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成人的世界很奇妙,很多人觉得不结婚是天塌了的大事,但没有爱情好像是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况且,与温斯年之间,只有她一个人有爱情,那和现在这种情况又有什么两异呢?
晚上董玉眉说要请他们吃饭,钟毓推辞了说自己下了晚自习过去太晚了,没想到出了校门就看到了靠在车旁的李子傲。
“你怎么还专程过来了,”钟毓惊讶,“我已经在学校吃过晚饭了。”
“抛下你怎么行,吃过晚饭也可以再来点夜宵啊。”李子傲笑着为她打开车门。
车子一路行驶,最后停在了一家眼熟的店门口。
永不加班。
钟毓抬头望着那道招牌,心情颇有些微妙。
李子傲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对招牌感兴趣,于是主动开口介绍:“这家店的名字是不是很有趣?我国内的朋友给我推荐时说,开店的两个老板创业伊始,不想加班起的这个名字,但事与愿违,这店越来越火了。”
钟毓应和一笑:“世上许多事好像都是这样,期待美好,但事与愿违。”
他们一路穿过院内的假山水,比起上次来,此时院里的树木花草更为葱茏,赏心悦目。
一直到落座之后,钟毓才意识到这顿夜宵只有他们两个人:“董阿姨和我妈她们不来吗?”
李子傲笑着摇了摇头:“我去接你之前还在的,看来是提前走了。”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提,专心点起菜来。
钟毓晚饭吃得不多,现下确实有些饿,在少吃控制身材和放纵满足口欲之间,选择了放纵地少吃。
她点了一道番茄肉酱意面,上次吃过觉得很不错。没想到菜上得巨快,感觉刚下单没多久就端上来了。
明明上次来时上菜超慢。
钟毓有些犹豫不决地问服务生:“你们家应该没有预制的菜吧?”
“怎么可能!”服务生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他没有穿店内的统一制服,目光总有些倾向性地在李子傲身上流连,钟毓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只能推测这人上次给自己上过菜。
“我只是随便一问。”钟毓讪讪接下。
那服务生上完菜却没有走,反倒两手一拍开始演讲了:“两位顾客,本店有个活动,每天进店的第六十六对情侣,餐食可以免单,你们刚好是第六十六对……请问你们是吗?”
钟毓一愣,抬起头来:“你们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活动?”
那服务生笑容不变:“一直都有啊……所以两位是不是情侣呢?即使现在不是情侣,但在暧昧期快成为情侣的也可以哦!”
李子傲一挑眉,看了眼钟毓:“我觉得我们至少是以恋爱为目的相处的吧,当然还要问这位小姐是什么意见了。”
钟毓手上的动作一顿,张了张口,最终只牵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没有反驳。
“那好,我们登记一下姓名,男士您叫——”
“我叫李子傲。”
*
“老天,这下真有热闹看了!”许言科端着餐盘走出包厢,将盘子还给服务生,顺便叮嘱了一句,“这屋的单记我账上,就说是活动免单。”
“咱们店什么时候还有活动了……”服务生自言自语着走了。
许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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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进了顶层的办公室。
谁能想到,他今天只是路过这里顺便来吃个饭,就能遇上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八卦。
服务生私下八卦说温老板上次带来的女孩和另一个男生来吃饭了,许言科听到后立刻抢了服务生的工作,甚至抢了准备上给自己的菜端过去,只为一探究竟。
没想到恰好看见温斯年的暗恋失败现场。
许言科缺德地笑出声来,拨了温斯年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一直响到挂断,他毫不气馁,又拨了第二个。
一个接一个,许言科孜孜不倦,直到温斯年接起,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低哑地骂:“许言科,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许言科啧啧两声:“我说你过什么美国时间呢?这个点睡觉也太早了吧?”
温斯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真有事真有事。”许言科清了清嗓子,以最快语速道,“你那白月光来永不加班了。”
对面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半晌,温斯年问:“你怎么会认识她。”
“小章上次给你们上过菜,他给我说的,叫钟毓,是吧。”
温斯年沉默了几秒:“嗯。”
“她看起来怎么样?”
“很好啊,”许言科啧了一声,“还带了个男的,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听人家聊天,感觉很快就要确定关系了。”
温斯年迟迟没有反应,半晌才迟疑地问:“……李子傲?”
许言科一顿:“我刚想说我问到男的名字叫李子傲来着……你们认识啊?这个男的很有名吗?也是A中的?不对啊你们都认识不应该我不认识——”
温斯年却没理会他的碎碎念:“我马上回A市。”
“诶?你不是还在补拍戏吗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恋爱脑——”
温斯年已经挂断了电话,揉了把隐隐作痛的眉心,刚站起身来,却脚下一软,脑袋里也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刚端着水杯走过来的助理小陆闻言大惊失色:“哥你要回A市?你身体能受得了吗?”
温斯年翻着手机置顶里钟毓的对话框,发现这几天里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忍不住问:“我到底睡了多久?”
站在房间门口的吴雪说:“应该有三天半时间了……你那天拍完大夜戏回来,睡到第二天小陆给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但是找了医生来检查只说身体太疲劳了,给你吊了营养针,本来打算再不醒的话就要叫120了,没想到你居然被电话叫醒了。”
她边打字边说:“什么急事都没有你的身体急,现在先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检查的事改天再说,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要回A市。”温斯年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挥手让小陆出门去叫车。
吴雪云淡风轻地问:“许总给我说了,你是赶着回去抓你初恋是吧,你危机感也太重了,人家只是吃个饭,你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
“不是,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温斯年犹豫再三,还是说,“睡着的这几天,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现在怀疑那不是梦。”
14. 梦境
时间太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司机,吴雪拦下了准备自己开回去的温斯年,坐进了驾驶座,她将小陆留下收拾房间以及跟剧组处理后续事宜,在半小时内安顿好一切,发动了车子。
“好在补拍戏份已经结束了,否则我还真不放心只留下小陆去处理,”吴雪将油门踩到底,“回去的路程开车要八个小时,所以你现在有时间可以跟我慢慢讲你那个梦了——你说你梦见钟毓在你疏远她之后,跟另一个男的火速结婚了,并且在婚后一年去世了,并且,现在在永不加班跟她约会的那个男的,就是那个人,是这个意思吗?”
温斯年“嗯”了一声。
吴雪思索着发问:“首先,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你的梦是真的,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哈,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预知梦这种东西,就现代科学来讲,我更倾向于你某种途径下从钟毓那里听说过这个李子傲,只是你不记得了,但潜意识里你将这个名字和钟毓联系了起来并有了危机感,所以才会在梦里进行二次加工,梦到这个情节。”
“我不知道,”温斯年靠在后座,揉着眉心,长时间的睡眠和梦境让他的大脑疲累且混沌,身体机能的下降也让他的思维迟钝,梦里曾经清晰的细节像潮水退去一般,消失得无声无息且不留痕迹,连他刚睡醒时确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冲动都变弱了,“可我直觉这是真的。”
“好吧,不管是我的艺人因为太累精神出现了问题,还是他真的突然变成马猴烧酒拥有了预知的能力,”吴雪换了档位提高了速度,“总归我是支持你把初恋追回的,勇敢地去吧!”
温斯年闭上双眼,忍不住又想起那开始淡忘的梦境。
在他的梦里,前半段和现实基本重合,他因为恋情爆料的乌龙,为了不牵扯到钟毓开始疏远对方,想等转幕后之后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追求钟毓,可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钟毓妈妈送给段茹的结婚请柬。
他忍不住去了她的婚礼,她平静如水,甚至还能跟一脸遗憾的段茹开句玩笑,她那位外籍丈夫揽着她的后腰,温文又和善,甚至主动跟他碰了杯。
他再一次错过了,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错过了最后一次靠近她的机会,但是她似乎很幸福。
也好,他的心愿不就是让她幸福吗?
他喝下那杯酒,真诚地祝愿她天天开心。
她的目光遥遥望着他,说了句谢谢。
梦境变幻,时间流驶,温斯年失去了再联系对方的资格,只能隐隐约约从段茹那里得知一些零散的消息,比如钟毓从十二中辞职了,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在家里静养,齐淑琴跟她抱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
温斯年想见她,可是该见吗?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这样的肖想和挂念对对方来说,或许是一种困扰才对。
但是他忍不住,那时他已经转幕后了,个人生活自由了许多,李子傲的工作和公司有些重合,某次举办了酒会,温斯年代被邀请的许言科前往了。
他因为犹豫而迟到,在走近那栋房子时,他站在楼下,一眼望见了阁楼上的钟毓。
她和他高中时期暗恋的模样,或是半年前重逢时的模样都完全不同,消瘦了许多,穿了件吊带的黑色裙子,裙子很修身,让她看上去瘦得惊人,长发披在一边,遮住了她一半的面庞,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点了支烟咬着,烟雾氤氲了面容,他们隔着那团白色的烟雾相望。
猩红的火点在静默中明明灭灭,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冲楼下的他招了一下手,有点懒懒的。
他觉得,她好像并不快乐。
那一瞬间他是愤恨和怨怼的,怨她的丈夫,明明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却不知道珍惜,让她这样难过。
也怪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为什么。
他冲动地冲上楼去,穿过一众宾客,几乎要质问那个男人,却看到他给钟毓披上一件西装外套,钟毓笑了下,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是一种旁若无人又顺理成章的亲密,是他无法融入的,没有资格置喙的。
她身上那种纤细脆弱的透明感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无影无踪,他开始怀疑刚刚的自己,或许是爱而不得让他真的出现幻觉了。
好吧,总归她还是幸福的,倒是他,或许该去看看医生。
梦境至此变得支离破碎,没有逻辑的片段充斥着,让他在复盘时甚至很难完全想起来。
直到梦境最后,段茹一脸惊慌地打电话给他,说钟毓去世了。
他从国外坐最近一班飞机赶回,一路上都在想,一定是妈妈听错了,说错了,或者是他不再认识中文了。
直到他看到钟毓的葬礼,遗体已经火化,她的家人们哀戚地主持着葬礼,对她的死因却讳莫如深。
她最好的朋友周厉认出来他,递给他一个有些旧但保存得很好的笔记本。
“既然你来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
那是一个黑色牛皮纸的笔记本,因为年代太久,封面的牛皮变得很硬,温斯年摩挲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打开——
铃声响起,他被许言科的电话拉回现实,而那本承载了不知是什么秘密的笔记本就永远封印在了梦境当中。
“我觉得那个笔记本可能和事情的真相有关,”温斯年喝了口水,“可能有什么线索,我当时应该挂断电话继续睡的,也许梦还能继续。”
前排的吴雪也陷入了思考:“一般电视剧电影里,确实会这样设置,主人公有写日记的习惯,会记录下一些被人忽略的细节,钟毓习惯写日记吗?”
温斯年迟疑着:“这个……”
“哦抱歉,”吴雪毫无歉意地打断了他,“忘记你只是一个默默的暗恋者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温斯年:“……我知道她文采很好,她上学时的经常发表文章,那时我路过她的班级,也看见过几次她在笔记本写自己的东西。”
吴雪“嗯哼”了一声:“不过我很好奇啊温总,你在公司决策上和职业规划上很果断,但怎么做到的和你初恋的关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读高中的时候就暗恋人家了吧,为什么没有追求她呢?”
“我当然想过。”温斯年抿了下唇。
“我确定我喜欢她时,是临近高考的时候,可是我不能去告诉她,她小我两级,在我上大学时她才高二,去告白,去追求,跟她谈恋爱是浪费她的时间,分散她的精力,是在害她,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我等了两年,在她高考结束后去A市一中的毕业典礼找她,想跟她告白。”
“但有另一个人早我一步,”温斯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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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答应了他。”
“哦莫,”吴雪感叹了一声,“所以你就……走了?默默退场?”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差一点,时间总不那么合适,永远都差一点,”温斯年很淡地笑了一声,“包括现在也是,我们相遇的时间并不合适,我还没有转到幕后,在这个时间去接近她,真的合适吗?”
“所以你打算又一次退缩,想自己把事情全都处理好,然后再去追求她吗?”吴雪打断了他,“温斯年,你醒醒吧,你凭什么要求钟毓这么等你,况且半年只是你的预计时间,如果有意外呢,如果你半年后还是没有如期退圈呢?你要让钟毓一直一直地等下去吗?”
“世界上哪有什么刚刚好,机会一次次地溜走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吴雪很重地呼了一口气:“说句实话,我并不太相信你所谓的梦境论,但我觉得,你最好现在就去找钟毓,告诉她你喜欢她,无论她在你和那个老外之间会不会选择你,你都要去,别把一切锅都推给时机不合。”
“而且,假如你的梦是真的呢?”
“你也许就是整件事里唯一能撬动结局的那个变量。”
温斯年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这位总爱开玩笑一切以工作为先的工作狂经纪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好。”
“我会的。”
*
钟毓坐在饭桌边,听着长辈们说话,有些走神。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来一点热的可可?”李子傲看出了她的不适,轻声耳语。
“不用了。”钟毓摆摆手拒绝,昨天在永不加班里,李子傲跟她告白了。或者也不算告白,只是戳破了相亲的本质,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结婚,钟毓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理智又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李子傲是个很不错的人,她想起父母为她恋爱生活的歇斯底里,觉得疲乏。
既然人生的归宿是在父母的逼迫下和某个人共度残生,那李子傲至少不讨厌。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觉得自己该习惯着和李子傲相处,可当刚刚李子傲靠过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开到安全距离里。
“你看你看,这一对小儿女多甜蜜呀,这就说起悄悄话来了,也说给我们听听呗。”董玉眉打趣道,齐淑琴笑得合不拢嘴拍她一下:“老没正经的,人家小情侣的悄悄话你也想听了。”
钟父也笑了两声:“我看孩子们相处得不错,leo这孩子我也一直喜欢,我看咱们什么时候就把事订下来吧。”
“好啊好啊!”董玉眉点头,齐淑琴也立刻翻看手机:“下周六是个好日子诶……”
钟毓对这件事的进展感到恐惧,忍不住阻拦:“等下,是不是太……”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长辈们的“对对对”“就这天”里,像一颗珍珠从项链上脱落,滑进了长绒地毯里,悄无声音地被淹没了。
李子傲笑了笑:“别紧张,只是订婚,朋友家人们一起吃个饭而已,不是结婚领证。”
他们好像都觉得这件事正常又合理,钟毓最终沉默下来,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
手机响了一声,有新的消息。
【W:抱歉,前几天我没有拿到手机,不是故意不发消息的,我到A市了,可以见一面吗?】
15. 争执
钟毓垂着眼睛看了那条消息很久,最终还是划掉了。
她看着正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哪天是黄道吉日,以及订婚宴上都有什么习俗,要怎么安排,满脸都是真心实意开心的妈妈,以及虽然没说很多话,却也满脸喜气洋洋,轻松愉悦的父亲。
这样的气氛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自毕业第二年起,齐淑琴就开始催她恋爱结婚,她的反抗和排斥似乎只给这个家带来了密布的阴云,所有人都不开心,连她也是。
现在她和父母喜欢的男孩坐在一起,并且以结婚为目的开始相处,所有的人都很开心。
那她也该开心。
钟毓给李子傲倒了一杯茶,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李子傲接过,却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钟毓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很多吧。”
*
段茹觉得她儿子最近很奇怪。
一周前他有部戏因为审核不过需要重剪,于是赶去邻省补拍镜头,当时说好了一周回来,没想到不是坐高铁回来的,而是和经纪人轮流开车一路通宵回来了。
回来状态也不太对,脸色很不好看,病怏怏的,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夜没睡,说有事要出门,结果刚到门前就晕过去了,她手忙脚乱地送到医院去,检查说太过疲劳所致,要他留院观察,结果这人睡醒了就自己拔了针要出去。
要不是孩子大了,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面得给点面子,段茹真想给他两个耳光:“你不想活了?”
“不是我,是……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总之,妈,我现在必须得走。”
“回来!我不管你有什么事,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段茹细眉一竖,十分严厉地瞪着他,然后拉住他低声嘱咐,“你先给小毓说你在医院,说得严重一点,我跟你讲,男孩子有时候也要会扮扮柔弱,装装可怜,这都是恋爱的小妙招。”
“妈,”温斯年叹气,“小妙招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再不去,钟毓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什么?”段茹大惊失色,“快走快走我开车送你,在哪个酒店?对了,抢婚是不是违法的?”
“……妈你少看点小说吧,”温斯年无言,“没到抢婚那一步,但现在确实有点棘手。”
*
“闺女,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可以订婚的时候穿,这个红色绝对很衬你的肤色……这个这个,这个也好,你觉得呢?”
钟毓看着齐淑琴兴致勃勃的样子,却实在提不起精神去看衣服,只能推辞:“妈你看吧,你喜欢哪件就哪件。”
“你这孩子,什么都是还行,真受不了你。”齐淑琴吐槽了一句,很快又自己看起衣服来。
钟毓坐在沙发上,听着爸爸在给远在学校的弟妹打视频电话,宣布她即将订婚的好消息。电视里播放着她曾经很爱看的综艺,但她连一句对白都听不下去,只觉得胸口很闷。
她站起身来,却又茫茫然地站住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下一秒手机震动,发来消息的依旧是温斯年。
她觉得困惑,对方从昨天晚上突然开始联系她,她不懂这是为什么,但这次她不想再靠近对方,以至于再次陷入之前那种需要从幸福情绪里抽离的困境了。
可她点开消息框,却发现里面的消息和往常不太一样。
【W:您好,您是机主的朋友吗?麻烦尽快联系135xxxx,闲月酒吧,机主喝醉了。】
钟毓皱起眉来。
【zzz:抱歉,请联系他的朋友许言科或者同事吴雪。】
【W:可是他手机里的备注我看不懂,你说的这些人我认不出来是谁。您不是他的朋友吗?我看您的消息框在置顶位置上。】
【W:非常抱歉,麻烦请快点来接下他,我们要打烊了。】
“不要说额外的台词,什么置顶的人之类的。”温斯年咳了一声,有些迁怒地看向吧台里坐着的人,对方一脸无所谓:“你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又不是骗人,只是说真话而已。”
温斯年清了清嗓子:“不会显得很做作吗?”
“做作又怎么样,”段铭打了个响指,“有时候就是要卖一点破绽出来,恋爱就是这样,如果你非常做作,破绽百出,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顺着你往下演戏,那不就证明她也对你有意吗?”
温斯年大为震撼,竖起了拇指。
段铭得意地一挑眉:“你以为我是怎么跟姜梨在一起的?追人不仅要靠脸,更要靠脑子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温斯年的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钟毓的来电。
段铭在温斯年紧张的表情里气定神闲地接起来:“对,人是在这里,喝醉了,麻烦您尽快来下。”
挂了电话,他打了个响指,然后看着温斯年清明的眼神陷入沉思:“虽说你确实喝了够多酒,但你这个状态……完全不像需要人来接的样子啊。”
“并没有,”温斯年坦诚道,“我只是在昏迷前还有一段清醒的时间,其实我已经醉了。”
“随便吧,那是你的事,我要回去找我老婆了,”段铭穿上外套,“你们离开的时候记得帮我把店门关好。”
钟毓走进店里,看到的就是宛如小学生一样独自坐在高脚凳上发呆的温斯年。
“钟毓,你来了。”
钟毓垂下眼睛没有看他,伸出手去:“你的手机呢?我打电话给吴雪。”
“吴雪生孩子去了,刚进产房。”温斯年冷静道。
钟毓愣了下:“她不是孩子都三岁了吗?”
“二胎,”温斯年补充,“多生优生,幸福人生。”
“……但愿吧,”钟毓:“那小陆呢?”
“小陆送吴雪去的医院,你知道的,吴雪是个工作狂,要生的前一秒还在辛勤工作。”
钟毓:“……那许言科呢,他不至于也去陪产了吧?”
之前一直懒洋洋的温斯年此刻却像听到什么指令一样坐得笔直:“你问他干嘛?他很花心的,他以前还跟吴雪告白过!”
无意吃到瓜的钟毓:“……”
“算了,我不问了,你还能走得了路吗,我送你回家。”钟毓最终选择投降,带着很难判断是不是醉了的温斯年出门,上了他停在路边的车。
她打开车载导航:“送你回哪个家?段阿姨家还是你自己的房子。”
温斯年俯身凑过来,他身上酒味很淡,反倒是洗衣液的香味更明显,很淡的松木香,后调是柑橘类的气味。
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走了下神,转眼温斯年已经在导航输好了目的地。
她踩下了油门。
温斯年靠在门边望着她,钟毓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那是一种很真实的存在感,与梦里那种消瘦易碎,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样子并不相同。
酒劲逐渐上头,温斯年一时不能分辨,究竟是真的梦境驱使他去接近钟毓,还是他太想靠近对方,才会有这种梦。
“钟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钟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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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而后才轻声道:“我在开车,这个时候聊这些不合适吧。”
“抱歉,我之前并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去邻省补拍,中间出了一些意外……”
钟毓摇了摇头:“没关系,你不用为此道歉,这很正常。”
这实在不能算是好的答案,钟毓像是在撇清与他的关系,从前相处拉近的距离在此刻再次变远,温斯年感到无措。
车内的气氛像是凝滞了一样,粘稠的空气让呼吸变得困难,燥热而心烦意乱。
或许是酒劲上头,他直白地问:“你不生气吗?”
钟毓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半晌才笑了笑:“当然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跟李子傲约会?”
“什么?”钟毓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匆匆转眼看了温斯年一眼,“你怎么认识……是我妈告诉了段阿姨吗?”
温斯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钟毓手忙脚乱地将车停到了路边,整理着刚刚的对话,温斯年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再次逼问:“为什么要跟他约会?他比我更好吗?你更喜欢他?”
“只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钟毓撇开眼神,“我想我有权利社交。”
“你当然有,但我说的不是社交,”温斯年步步紧逼,“可是你这么快就要跟他结婚了吗?”
钟毓蹙着眉望过来:“只是订婚……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温斯年的心沉到了底,他在验证梦境,也在诈钟毓的话,可钟毓居然真的就要和对方订婚了。
“只是订婚……我想你应该知道婚姻的意义吧,你了解他吗?你有对自己负责吗?仅仅是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认识几十个小时,就可以向他托付终生了吗?钟毓,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你真的喜欢他吗?你确定要和这样一个几乎陌生的人相互扶持,共度终生,仅仅是长辈牵线,就可以和陌生人结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钟毓长达几天的忍耐和低落此刻被温斯年的一连番质问激发了出来,她呼吸急促,“我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喜不喜欢他了不了解他跟你又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来逼问我!”
原本咄咄逼人的温斯年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钟毓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有些泪花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冒出来:“是谁说要追求我要对我好的?你是大明星,是天之骄子,我不过是你乏味生活的一点调剂,三分钟新鲜就过去了。温斯年,我不想这样,如果你想找新鲜,去找别人好不好?”
“我会难过很久,才能忘记。”
一场不受控制的倾诉,她说出了心底最真的话,没有伪装,赤裸而坦诚,直白得让她发抖。
她准备好听到对方答应离开他的生活,却再次嗅到了靠近的柑橘味。
温斯年垂着眼睛,很小心地用软纸巾擦掉她的眼泪。
“抱歉,刚刚我太凶了,只是想听你说一些真心话。”
这场景让她困惑,钟毓怀疑是她在做梦。
因为下一秒,温斯年就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也不是为了找新鲜才靠近你,我喜欢你,钟毓。”
钟毓看着近到可以感知彼此呼吸的温斯年,轻轻摇了摇头。
“不信?”温斯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紧接着打开了抽屉,掏出一本户口本来,“那让法律来作证。”
“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去领证。”
“钟毓,你敢不敢。”
16. 领证
钟毓摸着结婚证上凸起的钢印,还是有些恍惚。
旁边的温斯年目光清明,脸色带着微微的红,正在给加班帮忙的工作人员分发红包和刚买的喜糖:“抱歉抱歉,辛苦各位大晚上跑一趟来帮忙,这是一点心意。”
被温斯年电话请来帮忙加班登记的工作人员之一是温斯年的远房堂妹,此刻看了眼红包内容后也笑起来:“这还差不多……祝幸福啊嫂子!”
钟毓对这个身份的转变一时还没能接受,直到温斯年替她回了句一定后,才意识到那句嫂子是在喊自己。
另一位工作人员一直星星眼地注视着他们,要了合照和签名,非常热血地拍着胸脯说自己会为二人保守秘密。
钟毓听着那咚咚的声音,十分忧虑这位小姐会把自己拍进急诊。
温斯年感谢过两人之后,又和堂妹嘱咐了几句什么,才大步走过来,揽住了钟毓的肩膀:“走吧。”
钟毓脚步虚浮地跟着他一路走出民政局,上了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对面温斯年有条不紊地讲着下一步计划:“今天太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家,明天中午我来接你,一起去你爸妈家,然后再把我爸妈喊上,一起吃个饭,过两天我们去指定的医院婚检,我在十二中附近有套房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搬……”
钟毓望着温斯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嘴,思绪已经飘到了一个小时前。
在温斯年问出那句“敢不敢之后”,血气上头的她冷笑了一声直视对方:“我有什么不敢,你不是说我和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能结婚吗?”
温斯年望着她,笑起来:“好,落子无悔。”
他又点了一下车内导航:“现在,去取你的户口本,我们去民政局。”
钟毓觉得他醉透了:“大晚上的哪里还有民政局开门。”
温斯年却摆摆手:“你先开车去你家,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刚好认识一位热心的人民公仆,虽然让她加班不大好,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也是没办法的。”温斯年说着拨了个电话出去。
钟毓可能也确实昏了头,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拿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跟他一起去了民政局。
仅仅一个小时,他们两人拥有了法律定义下最亲密的关系。
在彼此生命垂危时,可以为对方签下责任书的第一关系人。
钟毓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还摸索着结婚证的封皮,很想再打开确认一遍,看看里面的名字是否真的是自己,她出神了许久,才意识到车内安静得出奇,抬头一看,对面的温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絮叨,正歪着脑袋带着些无奈地笑着看她。
“抱歉,我走神了,你刚刚说到哪了?”钟毓急忙端正了身子。
温斯年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轻柔又狎昵:“没事,不重要,都是些我要做的事情。其实今天实在太仓促了,我应该再正式一点的,至少该有戒指和花,但我实在怕来不及……”
他口中絮絮着,声音越来越低,钟毓没听清楚。
下一秒,温斯年突然眼睛一亮:“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然后飞快的速度冲下车进了便利店。
钟毓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飞快地打开手里的结婚证。
姓名栏和配偶栏里确实是她和温斯年没错。
照片是刚才在民政局里请工作人员匆忙间帮拍的,两个人都没有穿白衬衫,温斯年穿着白色T恤,她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在红色背景前一点都不正式。
钟毓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有点后悔晚上出门前没有画个妆,她最近熬夜多,感觉脸色有些暗沉。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声音,温斯年抱着两罐可乐上了车,她连忙把结婚证收起来。
清脆声响后,两罐可乐都被拉开,温斯年递给她一罐,钟毓下意识喝了一口:“没有买冰的吗?”
“晚上喝冰可乐对肠胃不好——等下。”
温斯年放下可乐,从自己的手腕解下来一条金手环:“可能不是特别正式,抱歉,戒指我会请人定制,但现在,我身上只有这一件像样的饰品——”
他将那条手环竖起来,看着钟毓:“钟毓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钟毓撇开眼神,却伸了手过去。
昏黄的路灯光漏进车内,隐约可见钟毓微红的脸,温斯年看着她笑,将那手环戴了上去。
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上去。
十指紧扣。
借着月光与灯光,他们一起以可乐代酒。
两只手交握着,再也没有分开。
“你昨天大半夜说要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啊?我昨天睡太早了没看到。”
钟毓带着困意睁开眼,周厉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昨晚回家太晚,到家后又久久不能入睡,此刻睡眠不足的恶果尽显,钟毓撑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想起来昨天晚上要和周厉说什么。
“对,是有件大事,我……”
话一出口,钟毓微妙地停滞住了。
昨天晚上的事是真的吗?还是她神经失常做的梦?
“什么大事呀?说嘛说嘛。”周厉还在电话那边催促她。
“你等下,我确认一下……”她从床上爬起来,支起身子打开了床头柜抽屉,里面真的躺着一本结婚证。
她和温斯年的。
钟毓看着那本证书里,语气中带了些不可思议:“我确认过了……是真的。”
“什么呀什么呀?”
“我和温斯年……领证了。”
墙壁上挂钟的秒针一瞬不停地走动,发出规律的响声,一秒,两秒,整整十秒后,周厉冷静得过分的声音响起:“今天是四月一号吗?”
钟毓识趣地没有接话。
周厉深呼吸了两口气,才问:“是我缺课了吗钟老师?我明明记得他对你冷暴力玩消失,而你也决定放弃他并和家里介绍的那个三十五恋爱,昨天我还在劝你,不要因为父母催促而草草进入婚姻,因为他们只享受你婚姻带来的世俗好处,真正磨合的苦痛全要你一个人承担——结果你现在说你结婚了,是和温斯年?”
她怒极反笑:“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现在就买票去A市找你。”
“不用不用,我说就是了,”钟毓措着辞,半晌才道,“其实他前天就开始给我发消息解释了,他当时在拍戏没拿到手机,但是我没信。昨天晚上又收到消息,是酒吧老板,说他喝醉了,我就去了,在路上我们争执了一番,然后……”
钟毓很艰难地道:“他喝多了,可能我也不太清醒,我们就去把证领了。”
“你不觉得这像是他自导自演吗?”
钟毓承认了:“像,因为我去酒吧时他看上去行动能力很正常,完全可以自己叫司机来接他。”
“那你还?”
“我不介意他自导自演,甚至我很为此高兴,因为他如此费尽心机,是为了见我,”钟毓忍不住弯起嘴角,“我喜欢这样,他的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见我。”
周厉沉默两秒,终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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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好吧,其实是你还喜欢他对吧?如果是李子傲这样费尽心机,你根本不会为此而高兴,只会觉得困扰吧?”
“对,”钟毓坦诚道,“我会很遗憾,遗憾为我费心思的人不是我喜欢的人,遗憾我无法从这件行为本身获得喜悦。”
她突然想起来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和李子傲解释:“好了,我得跟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好头痛,我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从他的角度来说,当下是有一点点啦,”周厉说,“但从长远来看,这是及时止损,你完全对他没感觉,真的结婚了谁都不会快乐的,你是在救自己,何尝不也是在帮他。”
“好。”
临挂电话的前一秒,周厉的声音郑重而认真:“听上去温斯年似乎也喜欢你,虽然我已经不再相信婚姻了,但是钟毓,希望你幸福。”
他也喜欢她吗?
钟毓望着那本红色的证书发呆。
她确定温斯年对她是有一点喜欢,可这些喜欢能够支撑多久?她不确定。
但是没关系,她原本也没期待能地久天长。
*
李子傲那边倒是很好解释,两个人的关系都是在被父母推着走,原本也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处在一种不远不近不冷不淡的关系,他本身性格也不爱计较,刚听钟毓说完自己恋爱了之后,只是愣了下,随后就祝她幸福了。
搞得钟毓歉疚感更深,接连道歉,最后答应了改天请对方吃饭才轻松一些。
挂掉李子傲的电话后,更难的问题摆在了眼前,那就是——如何跟父母解释。
跟李子傲尚能含混地将“结婚了”说成“恋爱了”,跟父母只能实话实说,想起最近几年来在家里彼此因为她婚恋问题闹出的矛盾,钟毓深深吸了一口气。
暴风雨来临之前,就让她再装会儿鸵鸟吧。
钟毓决定把告诉父母这件事再拖拖,先带了包,出门上班去了。
但往往事与愿违,几乎是同一时间,齐淑琴发来消息。
【妈妈:小毓,今天你带上子傲一起回家嗷,你弟弟妹妹都放假回家了,咱们一家人吃个饭,小宝们也认认姐夫/笑脸.jpg】
【妈妈:你是不是今天满课啊?没事,那我给子傲打电话说吧。】
这怎么行?
钟毓急得手忙脚乱,一边去开刚打到的出租车门,一边回拨电话回去。
电话刚一接起,钟毓赶紧道:“妈,你不要给李子傲打电话!”
齐淑琴语调轻扬,心情很好的样子:“为什么呀,你们小情侣有悄悄话要说啊?”
钟毓无言,她觉得齐淑琴有时候很像拉郎的cp粉,总能凭空造出来虚无的甜蜜:“我们不是,你别乱说。”
“怎么不是啦,吵架啦?这个当口你就不要乱作了,子傲那么乖巧的小孩,是不是你又耍什么脾气了?快点去哄哄人,这么好的男孩别给气跑了,妈已经和你爸请人算过了,下周四日子不错,咱们——”
钟毓原本是想委婉点讲自己的事的,但齐淑琴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李子傲,似乎她在这段关系里占了多大的便宜,该每日沐浴焚香,对着老天狠嗑三个响头才好。
钟毓被一股无名的情绪笼在了心头,既怨又怒,让她理智告罄,带着些恶意,直白地打断了对方。
“我跟李子傲没关系,你不用看也不用问了,下周四什么日子也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和别人领证了。”
她说完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任凭齐淑琴疯狂弹电话过来,也没有再理会。
17. 拜会
“这一句诗是诗人遭受贬谪之后写下的,那个时候他的心情灰暗,所以看山看水都是枯败之色,这是一种以景寓情——”
钟毓讲课的声音突然被敲门声打断,她回头看去,李数正站在教室门口,像是有事找她。
她挑起眉头表示疑问,李数比了个口型。
“你妈妈来了。”
想也知道她妈来学校找她能是为了什么,钟毓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对李数道了声谢:“我下课就来。”
十分钟刚刚够讲完今天计划的课上内容,钟毓收拾了书本走出教室,一眼看到正在门外等着自己的齐淑琴。
齐淑琴穿着灰蓝花的长裙子,抱着胳膊,脸上写满了不满。
学校里能见到的陌生人太少,所以齐淑琴站在这里吸引了许多注意,路过的学生都在频频回头,好奇地观察。
钟毓把扩音器摘下来,平静道:“妈你怎么突然来学校找我了?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早上说的是真的假的?还是为了气我?”
钟毓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气你,当然是真的。”
“你——”齐淑琴的怒吼被路过的学生打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老师,这是班级同学们的语文作业,要送到您的办公室去吗?”路过的正是路颂,此刻他抱了一摞作业问钟毓。
作业一贯是课代表送去教师办公室,路颂问得多此一举,大约询问是假,看她这里不太对劲来打断是真。
钟毓心头一热,但这事不需要学生来帮忙。
钟毓笑笑:“对,麻烦帮我送过去吧,谢谢。”
路颂看了她几秒后离开了,齐淑琴拉着钟毓一路走出教学楼,到了一处人少的角落,才质问道:“你还有心思上课?”
“为什么没有?”钟毓问,“这不是我做老师的职责吗?何况只是结了个婚,又不是确诊了绝症。”
齐淑琴气得吹眉毛瞪眼:“真是想不通你——你到底跟谁结婚了?不是都给你介绍了李子傲吗?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怎么越来越拎不清呢?”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钟毓试图回答的话语。
是温斯年。
她接起来,温斯年带着些无奈的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我们不是说好你下班后我接你一起去你家,再跟叔叔阿姨坦白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冲锋陷阵上了?好吧,昨晚太匆忙了,估计你已经忘了。”
“别怕,等我。”
钟毓不明白他“等我”的意思是什么,还没来得及在电话里追问,就已看到了一个包裹严实的黑色高大人影正在向她们迅速逼近。
钟毓:……
这人是真觉得这样出门就安全了吗?
高中生的生活最为乏味,任何一点常规生活之外的小变量都会引起孩子们的关注,何况温斯年现在实在扎眼——钟毓已经看到有路过的学生在好奇地观察温斯年。
齐淑琴也皱起了眉:“这个大黑男人是干嘛的,保安就给放进来了?”
钟毓感觉额角神经在狂跳,急忙拉上齐淑琴快步走过去,拦住了温斯年向前的脚步,在温斯年跟齐淑琴问好的爽朗笑容里,低声道:“你开车来的吧?别说话,先上车再说。”
齐淑琴懵懵的跟着一路走出去,半路上才回过神来,抓着温斯年的袖子不肯放手:“是不是就是你把我女儿拐去结婚的,不是,你哪冒出来的——”
话落间钟毓已经把两个人带到了车前:“外面人太多了,上车再说。”
坐上车的齐淑琴怒气更甚,叉着腰指着温斯年准备开骂:“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跟钟毓把婚离——”
温斯年摘下了兜帽,口罩,和墨镜,用他那张曾被评选为“长辈最满意的娱乐圈女婿”第一名的脸,谦逊有礼地说:“阿姨您好,我叫温斯年。”
齐淑琴发怒的表情就那样僵住了,半晌才转成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在来:“你好你好……”然后将脸转向钟毓,低声道:“你参加了什么节目吗?摄像机在哪藏着呢?”
温斯年听见了问话,哭笑不得:“阿姨,我是小毓的男朋友……嗯,现在应该说是丈夫了。”
他清了下喉咙,从口袋里摸出结婚证来:“您看!”
齐淑琴看着结婚证上的名字和照片思索了很久,又用手指头摸了摸钢印是不是真的,才再次看向钟毓:“真的呀?你怎么会跟他……咋认识的?”
钟毓言简意赅:“他就是段茹阿姨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啊!”齐淑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对当前的状况进行了梳理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幅慈祥的笑容来,“是你呀,你妈妈从来没给我说过她儿子叫温斯年,哎呦太好了太好了,小毓是一直在跟你谈恋爱是吧?这孩子,她都不给我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真是——”
温斯年及时解释:“没有阿姨,我们也是才确定关系的,不是故意不告诉您。”
“哦,”齐淑琴顿了两秒,才笑着一拍温斯年,“都领证了,还叫阿姨啊?”
温斯年愣了一秒,很快速地看了下钟毓,然后笑起来:“妈。”
齐淑琴笑逐颜开,还要再说什么时,被钟毓适时打断:“妈,中午和段阿姨温叔叔一起见面吃个饭吧。”
“对对对,应该的,”齐淑琴连连点头,“大家赶紧碰个头,把事情商量妥当,哎呀!”她突然大叫起来:“嘉承嘉艺还在学校没回来!”
温斯年闻言看了钟毓一眼:“是你弟弟妹妹吧?在哪个学校?”
齐淑琴立刻接上:“在A市工商大学,嘉艺是外语系,学的西班牙语,嘉承是金融专业,成绩都很好的。当年高考的时候压力太大了,那一年的题又格外的难,发挥失常了,本来两个小孩都可以上A大的,他们两个高三的模拟考试都是过了A大分数线的。”
齐淑琴一说起两个小孩就滔滔不绝,温斯年耐心有礼地听着,礼貌地回答:“妈,不用担心,A工大比A大还近,我请工作室的司机去接下弟弟妹妹,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不行不行的,嘉艺最近在准备外语演讲大赛,嘉承也有学生会的工作,工作日很忙的,每天我们打电话都说不了几句,很匆忙,”齐淑琴思考了两秒,“这样吧,推迟两天,等周末他们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
温斯年愣了下,看向钟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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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钟毓望着齐淑琴,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随便吧,但今天我们俩需要去拜见一下双方父母,这是基本礼貌。”
“当然当然,”齐淑琴点点头,“你们的事自己安排,我们见面主要是确定一下婚礼流程之类——”
“另外,”钟毓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了,“我们不办婚礼。”
“不办?为什么?”
“他的职业特殊,办婚礼没办法保密,上了新闻我们彼此的工作都会有影响,这个不需要商量,”钟毓摆摆手中止了这个话题,“我今天晚上还有晚自习,时间很紧,先回家吧。”
回到家后,钟爸爸的反应也和齐淑琴相似,初初有些震惊,但也很快接受了,还跟温斯年进书房聊了很久的时间,出来时喜笑颜开,拍着温斯年的肩膀说:“小毓交给你,我很放心。”
钟毓有些困惑,从小到大,与热爱为她规划人生大小事的母亲不同,父亲对她一概疏于关心,父女俩甚至都没有单独聊过这么久的天,他和温斯年能聊些什么,还这么开心?
在前往温家的路上,只剩两个人时,钟毓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你今天在书房和我爸爸都聊了些什么啊?”
“你怕我被你爸爸为难吗?”温斯年笑着问。
钟毓:“谁担心了,只是觉得很奇怪啊,你们第一次见面聊什么能聊这么久。”
“当然是关心你,嘱咐我要对你好什么的,”温斯年很快地握了下她垂在身边的手,“放心吧。”
真的吗?
平时从未表露过关心的爸爸原来也会在意她的婚姻会不会幸福吗?
钟毓于是也笑了一下。
到温斯年家与段阿姨温叔叔的见面过程比较困难,主要因为段茹阿姨太过兴奋,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去钟毓家跟她父母商量婚礼的事情,被钟毓婉言拒绝后,又一脸遗憾地要钟毓留下来吃晚饭,晚饭太过丰盛以至于她吃完差点迟到,还是温斯年开车送她回了学校。
上完自习已经晚上九点,这一整天消耗精力太多,钟毓疲倦地骑车回了自己租的小房子,刚躺下没多久,齐淑琴就发来了消息。
【妈妈:小毓,下班回家了吗?】
【钟毓:回了】
齐淑琴立即发来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小毓啊,今天妈妈见了斯年,这孩子很不错,你跟他早早定下来也好。之前妈妈一直催你结婚,搞得你也不高兴,其实妈妈也只是希望能多一个人爱你,对你好,和你一起到老,这样妈妈也就放心了。他性格还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虽说当演员肯定聚少离多,但至少能给你很好的物质条件,总之,妈妈很满意他。”
钟毓将语音听了两遍,心里软软的。
因为催婚和相亲,母女俩已经有很长时间关系僵硬,此刻钟毓也想坦诚地说一些什么来回应母亲,她刚要按下发语音的按键时,齐淑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对了,虽说夫妻间要彼此坦诚,但也不是什么都要说,有些不该说的就永远忘记,比如你高中时去看心理医生,这种事说大不大,但要是说了很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记住哦,千万别说。”
18. 手环
钟毓皱起了眉。
【钟毓:妈你怎么会知道我看心理医生的事?】
【妈妈:这不是重点啊,我是想告诉你,这种事就不要对外讲,谁会喜欢有心理问题的人,你还想好好过就不要什么都告诉他。】
【钟毓: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看医生的事情。】
【妈妈:有次想找支笔用,去了你房间,抽屉里放着病历我就看了一眼,没有仔细瞧,你难道想说我侵犯你隐私吗?】
钟毓打字的手空悬在键盘上,半晌才颓然地垂下。
无所谓了。
两家人的会见约在了两周后,因为温斯年突然有紧急工作要出差去国外,大约一周的时间。
他在电话里十分歉然,钟毓倒是没有特别介意,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工作节奏,见不到面才比较正常。
而且结婚前她也一直一个人生活啊,不存在领了个证书就突然失去自理能力了。
【钟毓:工作加油!祝顺利!等你回来。】
这么说完她又觉得似乎太过生硬,思考后补了一句。
【钟毓:有时会想你。】
温斯年看着手机,嘴角上翘得根本停不下来,思考了几秒钟,在空姐提醒收手机前,点开微博发了一万个粉丝红包。
【W:只是有时吗?】
【钟毓:当然,我要工作啊,我是合格的打工人。】
温斯年低笑出声。
他看手机太过专注,旁边本来在打瞌睡的吴雪都忍不住侧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温斯年一幅无辜状,快速回了消息之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W:好吧,我是不合格的打工人QAQ】
【W:我一直都在想你。】
明明只是一条文字消息,钟毓的心却怦怦直跳。
三月份已经结束了,北方的春天实在变幻莫测,上个星期还下了一场雨夹雪,冷得钟毓又多穿了几天棉衣,这周又飞速升温,已经有人开始穿夏装了。
路两旁的海棠树冒出了新芽,细小的一团嫩绿,点缀在黑色的树枝间,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街角的桃花树开得正盛。
明朗的春日。
美好的风景会让人心情变好,钟毓上完两节课都不觉得疲累,回了办公室后又活力满满地开始批作业。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杜敏敏带着两个学生走进来:“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个忙呗!”
“有啊,怎么了?”钟毓抬起头,才发现杜敏敏带进来的学生都认识,一个是路颂,另一个女孩是十五班的英语课代表,她没教过,但也听杜敏敏提起过,叫佟鑫雅,此时正专注地看着她。
“学校不是快到三十周年校庆了吗,要拍校庆宣传片,王主任让我找两个上镜的小孩来拍一段讲英语的镜头,我自己搞不定,你快来帮帮我!”
“好好好,我来了。”钟毓失笑,站起身来,跟着三个人一路走出教学楼,选了图书馆门口做背景。
钟毓执镜,调整角度,路颂和佟鑫雅站在镜头里,低头熟悉着台词,杜敏敏帮两人纠正发音,整理衣服。
两个学生今天都穿的是新改版校服提前拿到的样衣,墨蓝色西装配衬衫,两张青春洋溢的脸,钟毓看着镜头里的两人,都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少男少女站在一起就是养眼啊。
有了钟毓帮忙,这段镜头半小时终于拍完,杜敏敏看着素材和学生闲聊,钟毓买了水分发给大家。
佟鑫雅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老师!”
“不用谢。”她笑一笑,女孩子看着她,脸红红的,几番欲言又止,钟毓好奇地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老师你好漂亮啊。”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钟毓对这样直白的夸赞有些不习惯,愣了两秒,杜敏敏在一边大笑起来:“这姑娘是个颜控,特别喜欢你。”
佟鑫雅被杜敏敏一揭短,反而大胆了起来,又问:“老师,不知道能不能问下,那个,你是不是单身啊,不用一定回答我的,就是随便问下……”
钟毓好笑地摇摇头:“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可以把我哥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吗?”佟鑫雅的眼睛很火热地望向她,旁边的路颂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你居然给老师说媒,真了不起,”杜敏敏笑弯了腰,“钟老师是单身啦,但想说媒你先找你哥照片出来看看。”
“我不是。”
“什么?”杜敏敏没听清。
钟毓笑了笑,平静道:“我不是单身,我已经结婚了。”
路颂一愣,佟鑫雅脸上一派悲伤,但比他们反应更夸张的是杜敏敏,她瞪大了眼:“what?!什么时候?你跟谁?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相亲认识的,家里催得紧,干脆就领证了。”
“天呐,你也太快了……婚礼呢?戒指呢?你老公照片呢,给我看看。”杜敏敏还是不相信。
“婚礼我们暂时不打算办,戒指还没买,”钟毓微妙的停顿了一秒钟,“我没有和他的合照,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好了,快回班级吧,马上到上课时间了。”钟毓在杜敏敏的震惊里催两个孩子回去,又想起来路颂的比赛,“对了,我看到比赛官网上公布名次了,你拿了二等奖,恭喜。”
路颂很淡地笑了下:“只是二等奖而已。”
“二等奖也很厉害了!”钟毓感叹,“而且你也准备了没多长时间,你很有天赋啊路颂。”
杜敏敏搭茬:“就是就是,对了,这个比赛是在电视台录的是不是?什么时候播啊?”
佟鑫雅快嘴回答:“周六晚上七点!”
“哇,那我到时候也要看看,”杜敏敏笑着打趣,“我要跟我妈说,电视上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路颂耳朵尖都红了:“老师……”
钟毓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回班级去上课吧,今天你们俩拍这个都辛苦了!”
跟学生分别后,两个女教师也慢慢走回办公室。
风很大,钟毓伸手顺了下被吹乱的头发,衣袖滑落,露出了腕上的手环,杜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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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一眼看见了:“哇,你新买了手镯啊?纯金的?还挺有设计感的,不便宜吧?”
钟毓思索了一瞬,实话实说道:“是跟我结婚的人送的。”
“他送的?”杜敏敏的眼神立刻幽深起来,“他怎么送的?我看了网上很多帖子,有的男的装阔会买假金首饰送女朋友,真的送贵重礼物的都会带你直接去店里买的,我不是说你老公不好,只是你也要谨慎一点。”
钟毓:“他直接送给我的……不过他应该不会送假货吧。”
“你也太单纯了!这么相信男人可不是好事,”杜敏敏手快立刻去搜了下,然后大叫起来,“这个好像Terrya的定制设计那款,命定之环,品牌给温斯年定制的,世间仅此一条……”
“我这是假的。”钟毓一把将手环藏起来,斩钉截铁地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杜敏敏此刻无比痛恨快过大脑的手和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搜的……其实他可能也不是专门买的假货,也许是其他品牌的相似款式,我搜的结果不一定对,对对,你看,周二福家就有一条很像的,虽然不是知名设计师,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一定是这个。”
钟毓装作认真地看了会儿:“好像是和这个更像。”
“是吧,”杜敏敏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哦,我只是头脑一热想起那些帖子,没有想破坏你们感情的意思。”
钟毓笑笑:“我知道,你不用道歉。”
杜敏敏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碎碎念道:“天呐,你居然就这么闪婚了,真是难以置信!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暗恋过一个男生吗,你已经忘掉他了吗?”
钟毓半晌没有答话。
杜敏敏又叹了一口气:“好吧,其实也是,哪有那么多美好的结局,你也别太难过,这么多年不见,没准他早就变成秃头啤酒肚了,不再见也挺好的,对不对?”
钟毓望着远处明净蓝天上的一朵白云,突然笑了起来。
“我结婚的人就是他。”
杜敏敏站住了脚步,大脑像是死机重启了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你是说,你相亲相到了学生时代的初恋?”
“对。”
杜敏敏消化了几秒之后突然叫起来:“真的假的?天呐!这也太巧了吧啊啊啊,这个故事居然是HE!啊啊啊我要嗑你和你老公的cp!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讲讲嘛!快点快点!”
钟毓无奈地笑:“也没什么好讲的吧,后面的相遇就是普通相亲故事,他妈妈偶然认识了我,联系我妈给我们安排了相亲,我们见过面后……可能他也急着想结婚吧,就求婚了,我也答应了。”
“这样的吗?”杜敏敏不满足,“那我要听你们上学时的故事,我觉得他肯定也暗恋你吧,没准这次见面相亲到结婚就是他一手安排的呢!”
“怎么可能。”钟毓摇摇头。
“怎么不可能?”杜敏敏坚持,“你这么漂亮,成绩又好,性格也好,他只要认识你就一定对你有好感!”
“你对我滤镜开太大了吧,”钟毓依旧否认了,淡声道,“而且他那个时候有喜欢的女生。”
19. 出差
“啊?前女友吗?”杜敏敏瞪大了眼,“是什么样的人?比你还优秀吗?”
“当然比我要优秀,是和他同级的一位学姐,很优秀,很漂亮,”钟毓想起往事,“性格是很开朗的那种,我和她见过几次,人很不错。”
那个女生叫陈云菲。
在钟毓刚刚入学高一的时候,伴随温斯年的事迹一起传来的,还有陈云菲的大名。
据说她原本在隔壁市读高中,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因为搬家转学到A市。
三中当时非常想争取她,开出了只要高考成绩过A大分数线,就给十万块奖学金的条件。
对她的成绩过来说,这根本不算条件,但陈云菲还是选择了进一中。
她相信自己依然会成为一中的第一名,却遇到了温斯年,被稳稳压制。对于这一点,讲八卦的男同学描述得绘声绘色,末了,还附赠一句:“他们俩完全就是相爱相杀啊,还约好了一起上A大,听说连老师们私下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呢。”
那时钟毓想,确实很般配。
高中时她见过好几次,温斯年,许言科和陈云菲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的,他们应该关系很好,去比赛,考试,领奖台发言,参加数竞队。
高考后学校张贴了毕业生的院校来鼓励新一届高三学子,钟毓看到温斯年进了A大。许言科成绩低一些,去了A大隔壁的A工大。但陈云菲却去了远离A市,相隔一千多公里的Z大。
Z大也很不错,只是不如A大建校悠久名声大,加上距离太远,这个选择多少让人出乎意料。
之后的故事钟毓无法得知,但现在,温斯年和许言科合开公司,陈云菲却杳无音讯。
“好了,你也别在意了,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最重要的是当下,对不对?还没祝你新婚快乐,改天可要请我吃饭啊!”
钟毓笑笑:“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吧,正好李数也在。大家一起。”
“好哦!”
杜敏敏开心地一拍手给李数打电话,打完又看到了微博的新闻推送:“欧呦,民政局也在冲kpi吗?我刚刚刷到说我们区的民政局,今天登记的新人会送金豆子,你们应该也是在本区登记的吧,那个时候有送吗?”
钟毓愣了一下:“没有……可能是今天才开始的吧。”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吃饭时,杜敏敏又聊起这些事来,“刚刚刷到温斯年突然在微博发了一万个红包,啊,我来晚了,没抢到。”
“不知道诶,也许黄历上最近有什么讲究?我不太懂这个,但钟毓不是也选在了最近的时间结婚吗?结婚应该会很在意日子吧。”
钟毓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我们……倒是没太注意这个。”
“那也没关系的,老人们一般会介意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只要选一个有空的时间就好了,”李数举起杯子,“还没恭喜你,钟毓,恭喜你和喜欢的人结婚了!天长地久!”
杜敏敏也举起杯子:“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钟毓笑起来,跟她们碰了杯:“谢谢。”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深层含义啦,发红包只是跟粉丝们交流的日常活动而已哈哈,你们也猜得太离谱了。”
“对对,是这样的,嗯嗯。”
“当然了哈哈哈,如果我们家艺人有什么大消息的话,一定会提前通知大家的。”
吴雪终于接完了不断打过来的媒体电话,嘴上春风化雪,轻声细语,眼神里全是闪着雪光的刀子,飞向温斯年。
温斯年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挂了电话的吴雪愤怒地质问:“你到底怎么了,鬼上身了?你刚出道全网黑的时期我在你身上操的心都没最近这段时间多,温老师,温总,我知道你想赶快转幕后,但是也不要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架势吧,我还想继续工作呢。”
“对不起,”温斯年讪讪,“月底给你加奖金。”
吴雪眼神飘忽了下,气势明显减弱了几分:“……我是觉得,你偶尔想给粉丝们发点福利,发红包也是很好的事情嘛,但是最好先跟我通个气,我也有准备,不至于被媒体问住,对吧。”
“对对,是我不对,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温斯年老实巴交地点头,“对了,我最近跟Terrya定制了两样东西,反正要一起空运过来,顺便给你们带几件当礼物,就当大家跟着我一起工作十年辛苦的小谢礼了,你去挑挑,把单子一起给他们。”
吴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呀,老板你也太客气了吧,做经纪人干这些事都是我的义务……我最近很喜欢他们家新出的一个包,就是去年冬季的新款。”
温斯年手一挥:“可以。”
吴雪大喜过望,立刻在温斯年工作小组的群里发了礼物清单的填写接龙,大家热火朝天地刷屏发着感谢老板,吴雪喜气洋洋,随口问道:“你定什么了?手表?还是手环?对了,你那定制手环是自己带回去了吗,管饰品的小刘说那个手环不在她那里。”
“嗯,那个我带走了,”温斯年轻描淡写,随意地扔下炸弹,“送给我太太了。”
吴雪瞪大了眼睛看他。
温斯年勉力克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我定制的是对戒,当我们的婚戒。对了,你看看他们家有什么是小女孩会喜欢的,不要太高调惹眼的那种,多加几样上去,她是老师,太高调的会不好意思带出去。”
“真贴心啊人夫,”吴雪打趣,“真没想到你简直行动力超强啊,钟毓已经成你太太啦?”
温斯年沉稳地点头:“其实我原本没想这么快的,但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在赌气不肯见我……但现在这样,也不错。”
吴雪笑着道:“恭喜恭喜,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作为经纪人,我必须告诉你,我建议你转幕后之后再公开,否则会有非常多的麻烦,钟毓的工作也会受影响,但作为朋友,我也需要告诉你,要及时维护感情,你这样的职业,非常容易让伴侣失去安全感。”
温斯年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他这次飞往国外是去还一个服装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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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情。
Velorien。
温斯年刚出道时,风评并不好,因为是一夜爆红,只有一张脸,没有演戏的天赋也没有科班经验,被许多媒体痛骂是“想钱想疯了”。
某个自恃老牌的纸媒甚至发了一篇网络长文,名为《警惕娱乐圈内以温斯年为首,践踏艺术捞快钱的“造星”行为》。
这篇文章因为言辞犀利,带了温斯年的热度,又迎合了大众对许多演技差演员厌烦的心理,立刻登上热搜,霸榜多天,而这家本来已经快要倒闭的纸媒也因这篇文章而起死回生,于是长达两三年的时间里,都在以温斯年为主要代表进行批判,博人眼球。
那时吴雪是打算花钱把这篇文章压下来的,但温斯年拒绝了,一来花钱太多,公司尚在起步资金不足,二来温斯年自认自己的演技确实还需努力,三来对方尝到了甜头,一定不会答应删除推文。
他心理素质够好,却低估了传言和舆论对做艺人职业生涯的影响有多致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接不到工作,出演的片子被剪掉所有镜头,签约的品牌方向他索赔,还有一部分网友自发地向有关部门写信举报要求封杀他。
Velorien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知名,正在接洽他,设计师觉得他的形象和品牌风格非常契合。
在那个时候,很多人去Velorien的官博账号下留言,要对方跟他解约,吴雪看到了之后跟疯了一样在公司大骂,到处打电话联系公关,想尽力减少一些负面影响。
温斯年当时有些迷茫,虽说顺势出道做演员是一种无奈之举,可真的要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吗?
声名狼藉,狼狈地离开?
他不想。
他主动去找了设计师,坦白地讲了自己的舆论现状,也表示无论对方要不要毁约,都会欣然接受。
对方设计师却说不在意风评,但很在意他的演技到底够不够好,因为担心演技太差的艺人会影响作品的表现力,于是直接找了一套衣服给他试穿。
“给你出个难一点的题目吧,”对方说,“像你这样的脸,应该没有体会过告白被拒,正好,我们这一季的主题就是,酸楚的暗恋。”
一场十几分钟的现场测试,温斯年拿下了签约,甚至还多了一项——对方邀请他开场走秀,这场走秀效果很好,也成为他职业生涯重要的转折点
后来温斯年想,其实那场表演他算是作弊了,毕竟暗恋失败的情绪他曾经深深体会过。
但无论如何,Veloria对他有恩,温斯年答应在转幕后前再帮忙走一次秀,对方临时邀约,定在了明天。
若非如此,他是绝不会在当下这个时间离开钟毓去国外的。
刚结婚就分开,多残忍啊。
温斯年点开钟毓的对话框,想着要发些什么过去,却看见钟毓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毓:我记得你们那一届有个很优秀的女生,成绩很好,是从隔壁市转过来的,对吧。】
【小毓:你还记得吗?】
20. 偶遇
温斯年看着那条消息,手指一顿,她知道钟毓说的是谁,那个女生叫陈云菲,曾经是他高中时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没有再联系了。
温斯年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往事无足轻重,但解释成本太高,此时远在国外,又隔着网络,多一重阻碍,温斯年正犹豫着,车到了工作的地方,对方来接待的工作人员已经拉开了车门。
于是温斯年只能匆匆回了一条消息,就去工作了。
【W:好像是有吧,印象不深了。】
钟毓看着消息陷入了沉默,曾经关系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会不记得。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往往是对事实的掩饰,让她越发觉得其中含有隐情。
她对于这种拒绝的情绪非常敏感,且在意。
【钟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先去工作啦,你也工作加油。】
虽然心里非常想要一探究竟,但钟毓不想让温斯年发觉自己在意,还是装作了云淡风轻。
“钟毓,你快看热搜!”杜敏敏突然喊起来,一脸惊讶。
钟毓现在对这两个字过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胆战心惊地点开,却发现是另一件事。
路颂参加的语文知识竞赛,复赛在电视台录制,昨天刚刚播出。比赛的赞助商是一家本土大型企业,不但赞助经费,还赞助宣传,买了开屏广告。
据李数在电视台的同学透露,赞助商这样卖力是因为家中千金刚刚毕业,在电视台实习。
但无论真假,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节目确实收视率大增,还跨上了热搜末尾。
“你班里那个路颂,很上镜嘛,”杜敏敏赞叹,“我看下面的评论都在提他。”
钟毓点开一看发现杜敏敏所言不虚,看比赛的人少数,大部分的都在关注“那个11号的小哥好帅啊,哪个学校的?”
“我知道!是十二中!”
“啊啊啊我朋友学校的!马上让她去帮我要微信!”
钟毓正看着,王主任突然匆匆走进来:“李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下!哦对还有钟老师,你也来一下吧!”
钟毓站起来,一头雾水地和李数跟在王主任背后走出办公室,两个人默默交流眼神,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钟毓还只是简单的诧异,李数的脸上已经微微发灰,毕竟作为班主任,被年级主任谈话这种事不做他想,只可能是班级学生又犯错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钟毓凑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许愿。
希望不是学生谈恋爱被抓,也不要是厕所抽烟被抓,更不要是打架滋事被抓……
钟毓:……
做班主任真可怕。
在李数念到“不要是熄灯后说话被宿管扣分”时,两个人终于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王主任一向喜欢长话短说,这次却先给两人倒了茶,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攒上个微笑,这与他一贯严肃的面容并不相配,使得他看上去不但不和蔼,反而更加诡异:“李老师,你带了个好学生啊!”
李数吓得都要背过气去了:“王主任,不会是我们班哪个学生把校长给打了吧?”
王主任一僵:“你天天都想什么呢?”
他无语地瞪了李数一眼,才继续道:“你们都看新闻了吧,路颂,代表咱们学校参加语文竞赛拿了全市第五名,还上了新闻,特别好,胡副校长刚刚跟各年级主任开会表扬了这件事,学校决定奖励下大家。”
李数总算松了一口气:“哈哈,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啦,主要是小孩自己努力,加上钟老师帮助多一些。”
“我也没帮上什么,都是路颂自己的努力。”钟毓连忙拒绝,“奖励实在受之有愧,还是给学生吧。”
“会有的,学生会有,我们七班所有的老师也都会有,”王主任点点头,“当然除了这件事,胡校长也传达了更重要的会议精神,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好比这次就是很重要的机会,是对咱们学校的一次正面宣传,正好赶上校庆,校长想借这件事,把咱们十二中也好好宣传一下,具体的还没确定下来,但希望各位老师支持。”
李数和钟毓走出级部办公室后,都不太能回得过神来,李数尤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学校也要拼宣传嘛?光宣传不治校,再红也变不成一中啊。”
钟毓倒是有些猜测:“胡副校长之前似乎从事过宣传工作,可能对这一方面比较擅长,李校长年事已高不大管事了,他大约是想在李校长卸任前做些成绩出来吧。”
“然后明年的升职报告上写自己让学校上了多少个热搜?”李数摇摇头,“有什么意义。”
钟毓也淡漠地笑了下:“希望只是我揣测,我可不想在网红学校上班。”
“到时候一堆人来学校打卡哈哈哈,想想都烦死了,又不是大学,让高中生怎么上课啊,”李数笑起来,“说起这个来,我有个学长是A大的,和温斯年同级,但是不同专业,他说上学时特别讨厌温斯年,因为学校到处都是他的狂热粉丝,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
“是吗?”钟毓说,“可作为校友都受到这么大的影响,温斯年的生活应该更受影响吧,他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是啊,他后来也承认了,温斯年那个人真的很好,”李数点点头,“他后来有次到国外出差,和团队走散了,行李也被偷了,恰好碰到了温斯年和工作人员,想凭着校友的名份借下电话,结果温斯年不但找人把他送回去了,还给他留了新的手机和一笔现金救急。我那学长后来每逢温斯年的电影上映都会在朋友圈宣传。”
钟毓静静地听着,半晌才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人,一直都很好啊。
“你真好!温!”Lira是Vlerion的设计师,与她设计的大部分是禁欲又内敛的衣服不同,她的性格热情又洋溢,一看到温斯年就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这次的秀我想让你再领一次开闭。”
“OK。”温斯年欣然应允,同时将手里的一份礼物递给对方。
“糖果?你带了糖果给我,”Lira所有所思,“我记得中国文化里,给别人送糖果是代表好事发生,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温斯年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是的,Lira,我和喜欢的女孩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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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Lira很夸张地长大了嘴,“你一定把你的新婚妻子带来了吧,快让我认识一下,温,你可真是幸福得让上帝都要忌妒了。”
“她工作忙没有来,有机会你们会见到的。”温斯年说。
“OK~”Lira稍显遗憾,旋即道,“你远道而来一定饿坏了,我们开宴吧,今天没有工作,我邀请的都是帮助过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你,这位是Sara和Ming,她们是我的助手,帮了我许多忙,还有这位,Oliver,是我的主厨,他真的超级擅长烤面包,还有Alexander……”
Lira一位位介绍,温斯年笑着一一握过手,直到停在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华人的面孔前。
温斯年呼吸一滞,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张脸。
Lira还在滔滔不绝:“这位是Leo,他为我管理我的资产,哦,他一直都很可靠,人也很可爱,对了,他之前也说最近要结婚的,你们两位应该很有的聊了,God,结婚可是一件麻烦事。”
被介绍的人放下手里的高脚酒杯,微微笑了笑:“Lira,我的婚事取消了。”
“为什么?”Lira瞪大了眼睛,但旋即摆摆手,“哦Leo,不管怎样,婚姻总会有些波折的,先享受今天这个美好的夜晚吧。”
“你说的对,”他说完笑着望向温斯年,主动伸出了手,“温老师你好,我看过你的作品,很高兴认识你,我叫Leo,中文名字叫李子傲。”
温斯年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收紧了。
他看着对面那张脸,这张脸曾经对着钟毓温柔微笑,出现在她身边,看上去似乎温文又有礼。
温斯年猜想自己大约看了李子傲很久,因为对方的表情已经浮现几分疑惑,而一向迟钝的Lira也忍不住问:“怎么了温,你认识Leo吗?”
“眼熟,”温斯年迅速收起了表情,笑意不达眼底,“李-子-傲,对吧?”
“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那个李子傲有什么不对吗?”吴雪悄声问他,“你刚刚的表情好吓人。”
“是吗?”温斯年漫不经心地摇了下杯子,“他是差点和钟毓结婚的人。”
吴雪恍然大悟:“居然这样都能遇见……你是在吃醋吗?”
温斯年:“我怀疑他对钟毓有所图谋。”
吴雪明显愣住:“什么?你是说他会害了……钟毓吗?”
“我不确定,”温斯年摇摇头,“所以我需要慢慢调查。他是做资产管理的,你一会儿找个工作的名义联系下他。”
“我需要慢慢地从他身上挖掘真相。”
吴雪却陷入思考:“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原本你和钟毓结婚,她和李子傲就不会再产生紧密联系了,但你这样一弄,会不会弄巧成拙,导致他们的人生轨迹再度重逢,万一钟毓再次被伤害……”
温斯年思索了许久。
“要彻底避免那样的后果,必须搞清楚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子傲必须查。”
“这部分事情先避开小毓吧,不要让她知道了。”
21. 芍药
“结婚了有什么感觉呀?”
“没什么感觉,”钟毓无奈,这已经是杜敏敏第三次问她了,“我感觉和单身的时候没差太多。”
“怎么可能?”杜敏敏眉头紧锁,作为一个适龄且被催的未婚女青年,她是真的好奇和另一个人共同组建家庭之后,会在心态,生活和身份认同上有什么变化。
“真的,”钟毓思考了下,“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领证后他就出差了,还没回来。”
“怎么这样紫!怎么可以抛下新婚的貌美妻子去工作,”杜敏敏刚要为她鸣不平,又突然改变了想法,“不过男人上进也是件好事,我一个表姐,刚结婚时,她老公说想多陪陪她就辞职了,现在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出去上班。你老公也挺好的。”
杜敏敏的思维总是很跳脱,钟毓笑着跟她一起走出校门后,挥手再见,上了出租车。
温斯年已经出差五天了,这几天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略有时差的网络联系。
【W:你在干嘛呀?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吧,在哪呢?】
【W:不回我消息/心碎.jpg】
【钟毓:今天没有晚自习,已经下班啦,我妈喊我回家。】
钟毓回复完后温斯年许久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钟毓看着自己的话,觉得似乎有些干巴,沉吟了片刻,又补了一句。
【钟毓:你应该是明天坐飞机回来吧?一路顺风。】
她原本想让对方发航班号过来,去接机,但是想想会去接机的粉丝太多了,还是算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宜人,齐淑琴少有的主动打电话让她回家,钟毓坐车路过花店时,看到门口摆着的郁金香很漂亮,下车去买了一束。
抱着花的钟毓心情也轻飘飘的,其实从小家里很少买鲜花,齐淑琴的消费理念更偏实用派,对于鲜花这种“华而不实”的物品从未买过。
钟毓受家庭这种教育理念影响,也一直认为买鲜花很没有必要,但直到上次她收到温斯年送的花,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收到鲜花,抱着满怀的鲜艳欲滴时,真的会有奇妙的作用,让人心情飞扬。
她想让妈妈也体会一下。
带着这样的心情,钟毓脚步轻快地推开了家门。
走进玄关,她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门口多了两双鞋子。
“真的真的,那个老师真的好好笑,我们都怀疑她是不是家庭不太幸福才会老是板着个脸,就没见她笑过。”
“你说的是教选修课古代文学赏析那个老师吧,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学姐上过她的课,说老师有次上课从‘不患寡而患不均’大谈父母养育多个子女的弊端,谈了半节课,估计原生家庭确实有点问题。”
“上课的东西学懂了吗,别人的隐私倒是津津乐道。”钟毓淡声道,走了进去。
正在大笑的钟嘉艺和钟嘉承都是一愣,钟嘉艺先反应过来,笑着摆摆手:“我们只是随便讲讲。”
钟父也满不在意地靠在沙发喝茶:“在家里讲讲又怎么了,自己家人又不会出去乱讲,嘉承也是想说我们家的氛围很好很幸福。”
“对呀,”钟嘉承立刻接上,吐了吐舌头,“姐你现在好像那个老师。”
钟毓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这时身后传来响声,穿着围裙的齐淑琴从厨房出来:“嘉艺嘉承,不要在那里聊天了,菜都做好了快来端——小毓回来了,今天弟弟妹妹都放假回家了,妈做了很多好吃的,呦,这花小年送你的吧?”
钟毓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年这个称呼说的是温斯年,她轻轻扬了下花:“不是,这是我买给你的。”
“给我的?”齐淑琴微微睁大了眼,“多少钱啊?”
钟毓走近过去,想把花递给齐淑琴:“没多少,几十块钱。”
“这么点东西要几十块钱啊,不如买几斤猪肉,”齐淑琴啧了声,没有接花,“没事没事也挺好的,你找个地方插吧,我先去弄饭,钟嘉承你是猪脑子啊,包子还没熟不能开锅盖!”
她转身回了厨房去和辩解“开一下又不会坏”的钟嘉承争论,钟毓一个人抱着花站在原地,停了几秒才想起来去找花瓶。
可是家里没有买过鲜花怎么会有花瓶,她正在纠结时,端着盘子出来的钟嘉艺主动道:“这花好漂亮啊姐,我房间有个花瓶,给你拿来吧。”
齐淑琴正巧听到了:“那嘉艺你拿回去房间摆吧。”
钟嘉艺有些惊讶,看了下钟毓又看向齐淑琴:“这好吗,妈?”
“这有什么不好的,都是一家人,她不是你姐?还是摆你屋不是摆咱们家了?”
钟毓轻轻吸了口气,将花递给了钟嘉艺:“去吧,既然妈都说给你了。”
钟嘉艺于是高高兴兴捧着花回屋去摆了。
开饭了,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齐淑琴喜气洋洋,甚至主动给倒了一杯啤酒:“来,庆祝咱们家最近的几件喜事,大家一起干一杯!”
“妈今天好开心,有什么喜事呀?”钟嘉艺喝了一大口果汁后问。
“当然是有许多件了,”齐淑琴放下杯子,“第一件,恭喜嘉艺拿下了演讲比赛的三等奖!”
钟嘉承吹了个幸灾乐祸意味更浓的口哨,钟嘉艺的脸也拉下来:“这有什么好庆祝的,校级比赛的三等奖就是鼓励奖,参加就送。”
“那也很好啊,重要的是过程,你能大胆参加已经是很勇敢很值得表扬的事情了,”钟父安抚道,“虽然学校只有奖状,但爸爸再额外奖励你五千块零花钱当奖品。”
钟嘉承一听拐叫起来:“爸你不早说,早知道我也报名了。”
“你别急,你也很棒,”齐淑琴笑着拍拍他的手,“嘉承最近升官了,是学生会宣传部里,主管视频部门的小组长了。”
钟嘉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钟父:“我这可比钟嘉艺的三等奖有含金量吧?”
钟父也不推辞:“给你也奖励五千零花钱,再接再厉。”
“好嘞,谢谢爸!”
钟嘉承心满意足地吃着饭,又看向钟嘉艺:“对了,我们俩那个短视频账号这周又涨了十二个粉,我觉得之前的路子是对的,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再去拍一个那个很火的转场视频吧?”
“涨得这么快啊,果然聪明脑子干什么都这么好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妈妈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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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淑琴啧啧赞叹了两声,笑眯眯的:“孩子们最近的表现都很不错,还有第三个好消息,你们的姐姐终于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啦。”
钟毓手下的筷子微妙地停顿了下。
“组建自己的小家庭”这种用词其实也算平常,但在此时从妈妈口中讲出来,她总觉得有些隐约的不适。
“是吗?”钟嘉艺很捧场地笑,“恭喜姐姐!”
钟嘉承倒是没有很惊讶:“是不是之前妈提过的那个外国佬?家里好像很有钱的那个,姐你跟他结婚以后是住国外吗?”
“我记得看过照片,很帅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变成姐夫了。”
钟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慢悠悠夹了一筷子清炒蔬菜,仔细地咀嚼着。
齐淑琴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看了她好几眼,钟毓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道:“不是这个人。”
“啊?”弟妹两人都是一愣,“那是谁?”
“是妈在疗养院认识的朋友的儿子,我们相亲见过,觉得彼此还不错,就定下来了,这周末一起吃饭你们会见到的。”
“啊呀你说得这么遮遮掩掩的干什么,我来说,你们姐夫就是温斯年啊,那个很红的男演员。”齐淑琴说。
餐桌上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只有钟父在大口嚼着红烧肉。
钟嘉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干笑了两声:“妈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哈哈哈,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意思,姐的对象是长得像温斯年吗?”
钟嘉承的思路飘得更远:“那姐夫可以做自媒体啊,就蹭温斯年的热度,打个tag叫低配温斯年,或者热斯年冷斯年之类的,说真的这样起号很快的,我可以帮忙策划——”
钟毓平静地吃着菜:“他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做自媒体。”
“那也没关系,我和嘉艺有账号,姐夫跟我们合拍几个视频也行啊,肯定比现在涨粉快。”
“不是,妈,姐你们有照片吗,我看看到底有多像,我想发朋友圈。”
齐淑琴气急:“不是,不是长得像,他就是温斯年。”
“哈哈哈哈哈妈你快别说了,姐怎么可能跟温斯年谈恋爱,快点快点,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到底多像……”
餐桌上一片混乱,门铃响起,钟毓起身去开门,身后弟妹两人还在跟妈妈争执。
她打开大门,迎面是一大束芍药花,大而轻薄的花瓣,微微的粉白,漂亮得动人心魄。
钟毓愣了下,冷静地问道:“给谁的,送错了吧。”
“没有啊,就是这里,收件人是钟老师。”
钟毓一滞。
送花人终于从花后露出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意:“好久不见,小钟老师。”
是温斯年。
钟毓愣愣地半晌说不出话,身后一阵脚步声跑来,是钟嘉艺:“姐,你有姐夫的照片吗快给我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没有,我们没有合照……”
钟嘉艺却已被门口的人和花吸引了注意力:“好漂亮的花,这位是?”
“你好,”温斯年摘下口罩,“我是你姐夫。”
钟嘉艺倒吸一口凉气。
22. 送礼
几秒钟的寂静后,钟嘉艺很大声地吸了一口凉气:“是,是在录什么综艺节目吗?摄像机在哪里?应该不是直播吧我没有化妆……”
“怎么都挤在门口啦,不赶快进来,”齐淑琴这时也走过来看发生了什么,正巧看见了温斯年,顿时笑逐颜开,“呦,小年你过来了,快进门快进门,这花真漂亮,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做了饭一起吃吧。”
“谢谢妈,我前段时间出差了,今天刚坐飞机回来,小毓说她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没有打扰大家吧。”温斯年进门来,钟毓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
“怎么会怎么会,没了你还感觉冷清呢,”齐淑琴说,又嗔怪地看着钟毓,“这孩子,小年要过来怎么也不早说,幸亏我今天饭做得多,不然都不够大家吃的。”
钟毓心想,她也不知道温斯年是今天回来啊。
温斯年倒是主动解释:“小毓也不知情,我想给她个惊喜所以什么都没说。”
“这样啊。”齐淑琴笑笑,“你们小年轻果然是会玩。”
一群人往餐厅走去,钟毓和温斯年落在最后,她低声问:“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温斯年也配合地放低了声音:“之前沟通的工作安排是今天结束,所以订了明天返程的机票,但因为一切都很顺利今天早上就结束了,所以我就先提前回来了。”
钟毓不解:“是国内有什么急事需要你赶快回来处理吗?”
她问出口,却迟迟没听到回答,于是抬头去看,温斯年正用一种略带责备和无奈的目光看着她。
“真是不解风情啊小钟老师。”
温斯年悠悠道:“当然是因为想你,才急着回来的。”
啊,这样啊。
不解风情的直女钟毓汗颜地摸了下鼻子。
两个人终于入席,在座位上坐下,却发现没人说话,都在看他们,特别是嘉艺嘉承,盯着温斯年看的眼睛都直了。
钟嘉承先慢慢开了口:“哥,你真是温……温斯年啊?”
温斯年:……
他向钟毓眨眨眼,带着点疑惑。
钟毓轻轻笑起来。
齐淑琴先开口帮他介绍:“小年,你还没见过,这是钟毓的弟弟妹妹,嘉艺和嘉承,今年都是大学二年级,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孩子们,这是你们大姐的男朋友,温斯年,我刚刚都说了你们不信,只以为我在开玩笑。”
“这谁能信啊……”钟嘉承弱弱道,被齐淑琴瞪了一眼。
温斯年倒是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弟弟妹妹们好,之前听妈和小毓提起过你们,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你们平时喜欢什么,我出差回来带了些伴手礼,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他从手提的纸袋里拿出几个包装盒递给嘉承嘉艺,两个人一边推辞一边迫不及待地拆开,随即双双瞪大了眼睛。
钟毓看了眼,似乎是某个品牌的手表。
这东西怎么说也要万把块钱。
齐淑琴不太认识,但也从外观和包装上猜测出价格不菲,连忙推辞:“小年你也太客气了,他们两个小孩还送什么礼物——”
“妈,这是我在拍卖会上看到的珍珠项链,觉得很适合您,不知道您还喜欢吗?”
他拿出一条珍珠项链,浑圆的珍珠在餐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紧接着又拿出瓶红酒给钟父:“爸,小毓说您爱喝酒,这支酒是1961年白马酒庄的产酒,那年遇到大型霜冻,葡萄产量极低,听说酒韵味更足,留给我这种不会品酒的人实在是浪费,还请您笑纳,也算这支酒有幸。”
一向沉默寡言的钟父此刻也大为震撼,接过酒爱不释手地抚摸,笑容满面地跟温斯年闲话品酒的要点。齐淑琴也在推辞后收下了项链,乐得笑容满面。
钟毓简直叹为观止。
过了好久,大家才从收到礼物的兴奋中缓过劲来,齐淑琴惊叫着:“我的包子还在灶上!”嘉承嘉艺一脸好奇地跟温斯年确认:“温哥,你真的跟我姐在一起了?”
温斯年挑了挑眉看向钟毓:“怎么,不想跟家里人承认我啊?”
明明是两个小的不相信而已……钟毓淡定道:“你们想得也没错,他确实和温斯年长得很像吧。”
钟嘉承和钟嘉艺:“……不是,主要感觉大家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就成了一家人了。”
温斯年大笑起来:“缘分很奇妙啊,才能让我追到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对吧钟毓。”
钟毓想,这人真能胡说八道。
她起身去帮齐淑琴,齐淑琴乐呵呵地招呼温斯年:“快尝尝,这是我自己包的包子,小毓从小就爱吃。”
刚出锅的包子是一片热腾腾的雪白,蓬松又柔软,温斯年夸赞着齐淑琴的手艺,咬了一口,调味很好,是家常的味道,只是这馅料……
温斯年看着馅料里可疑的橘色陷入思索,他记得钟毓是不吃胡萝卜的。
旁边的钟毓也在咬一口后停了下来:“妈,包子只有胡萝卜馅的吗?”
“没有啊,这是猪肉大葱馅的,”齐淑琴和钟毓对视了两秒才坦白,“家里还有几根胡萝卜我就一起搅碎放进肉馅里去了,就一点点,尝不出来的,而且胡萝卜对眼睛好啊,你做老师的最累眼睛了……”
温斯年听见钟毓很小声地叹了口气。
钟毓虽然没有跟母亲争执,却也没再动那个包子。
钟父插嘴道:“你妈妈做饭那么辛苦,你们还挑三拣四,吃胡萝卜又死不了人,你弟弟妹妹都爱吃得很,全家人都能吃,怎么就你吃不下——”
钟毓突然笑起来,她一向不愿意打破和平,此刻却生出一种冲动,让她忍不住开口:“可能因为我不是从小在这个家长大的吧。”
餐桌上一片寂静,齐淑琴脸上的表情滞住了,嘉艺嘉承倒是如常地吃着饭,钟父在沉默了半分钟后也轻轻放下:“你奶奶也吃胡萝卜,这和在哪长大没关系,不能浪费粮食。”
钟毓像个气球被刺破了,失去了继续对战的勇气,甚至失去了力气,她垂眼看着碗里那个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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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包子,下一秒,一双筷子伸了过来。
温斯年夹走了那个包子:“你不爱吃胡萝卜也不要勉强自己,我替你吃,也不浪费。”
“哎呀,这怎么好,你想吃还有新的包子啊。”齐淑琴连忙道。
“没事妈,都一样,有这个就够了。”温斯年神色如常道,伸出手握了下钟毓垂在一侧的手臂。
钟毓很轻地弯了下嘴角,也回勾了下他的手指。
这一餐饭吃完到了晚上,一家人开始收拾吃完的杯盘狼藉,钟毓提起收拾好的垃圾下楼去丢,钟嘉艺也跟了上来。
两个人一路走出单元门,钟嘉艺问:“姐,你和温斯年真是相亲认识在一起的啊?”
“对,怎么了?”
“感觉不像,我原来以为你们俩只是相亲认识的还没开始发展感情,但是一顿饭吃下来感觉姐夫很喜欢你啊。”
“是吗。”钟毓随意地应了一句。
“当然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即使捂住了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姐夫的爱意就从眼睛里呼呼流出来啊!”
钟毓被逗乐了:“太夸张了,嘉艺。”
钟嘉艺也笑起来,笑完才说:“对了姐,你能让姐夫给我们的账号点个关注吗?”
钟毓望着钟嘉艺认真道:“他的知名度,会让你们立刻上热搜被网友扒的,可能家里人也会被扒出来,你确定?”
钟嘉艺点点头:“我知道,我有准备的,退一步来说,黑红也是红,有了热度我们很快就能把账号做起来了。”
“这样啊……”钟毓望着她,旋即露出个有些苦恼的表情,“其实,我和他不是相亲才认识的,我们的感情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钟嘉艺一愣:“啊?”
钟毓拍拍她的肩膀:“嘉艺,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才说的,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得到钟嘉艺的保证后,她继续道:“他原本对我很爱搭不理的,我有次约他出来后,给他的水杯里下了药。”
钟嘉艺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药?”
钟毓为难地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种,唉,当时他好生气的,但是为了面子,没办法只能跟我在一起了,但我们私下关系很差的,我也不敢和他提要求。原谅姐姐没办法帮你了。”
钟毓说完快步上楼,留下原地消化巨大八卦的钟嘉艺一个人发呆。
她三两步转过楼梯,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温斯年。
温斯年的目光里有些探究,可钟毓再细看时已经消失了,她猜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温斯年笑着拉她进门,低声道,“妈妈想让我留宿。”
钟毓微微睁大了眼睛跟他交换眼神,下一秒果然听到齐淑琴在屋内的声音:“都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斯年。”
钟毓开口拒绝:“家里没有多的房间了。”
“哪里房间不够了,”齐淑琴好笑地看着她,“你们俩住一间不就行了。”
23. 回家
不管是从道理上,从法律上,从哪个角度来讲,齐淑琴的话都没有任何问题。
夫妻嘛,住一个屋合情合理。
但是——
钟毓沉默了两秒,还是找理由拒绝了:“他刚出差回来需要好好休息,我怕吵到他。”
“两口子有什么吵到的?”齐淑琴疑问道,“还是你们俩不好意思住一间?不会吧?”
“当然不是!”钟毓立刻否认,再次找理由,“其实我也打算回去了,还有一节课没备,就不留宿了。”
“那好吧,工作要紧。”齐淑琴点点头,没再强留,旁边的钟嘉承却一脸有话要讲的表情,却又不直说。
钟毓看在眼里,蹙了下眉,却没有开口询问。
齐淑琴在被钟嘉承拉了下后终于想起来了,直接笑着拍了下钟嘉承的肩膀:“嘉承这孩子也真是,太害羞了,现在斯年都是你姐夫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温斯年闻言立刻望过去:“是有事要我帮忙吗?”
钟嘉承有些不好意思道:“温老师,我和我妹一起做了个短视频账号,可以麻烦你跟我们合拍个视频吗?”
温斯年愣了下,还没回答,钟嘉承立刻摆手:“还是不了,拍视频太麻烦你了,能请你给我们点个关注什么的吗,我们的账号叫一层不染。”
温斯年笑笑,点了点头就掏手机出来:“当然可——”
“当然不行,”钟毓温和地笑着,不着痕迹按住了温斯年的手,对齐淑琴解释道,“他和这个平台的对家是合作关系,点赞会违约被索赔的,而且账号都是工作人员在保管。”
齐淑琴不太懂这些东西,但听到要赔钱时就立刻点点头:“那不用了,他们就是小孩子玩玩而已。”
钟毓点点头,又看向弟弟和妹妹:“抱歉。”
钟嘉承没有说话,嘉艺倒是连忙摆摆手:“没关系的姐,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两人坐温斯年的车一起离开。
车子驶出小区,此时的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在道路两旁连起一条长长的光线。
温斯年突然开口,带着些玩笑意味:“我都不知道我合同里还有给别家平台点赞需要赔违约金的条件,怎么回事啊,钟老师?”
钟毓抱着胳膊,不冷不热道:“没有吗?我以为有的,怕你难做才说的。”
“不会有这一类条约的,”温斯年笑了声,“只是点个赞而已。”
“是吗?”钟毓垂下眼睫,没有再说什么。
温斯年的眉头一跳,他意识到钟毓似乎不太高兴,立刻解释道:“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我是想让你家人高兴,可这些事情归根结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你开心,只有爱屋及乌没有因乌弃屋的,不管你想不想,我当然会以你的感受为先。”
“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钟毓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看他。
“我不想。”
温斯年没有追问原因:“我听你的。”
钟毓失笑:“你哄小孩啊。”
“当然啊,我看你就是小孩,”温斯年认真道,“你可比我小三岁,才二十多岁,怎么不是小孩了。”
钟毓无语:“才三岁又不是十三岁……而且你还没到三十,也一样二十多啊。”
“不一样,”温斯年煞有介事,“你想想看,我三岁时能跑会跳的时候,你才刚出生,还只有小猫崽一样大,怎么不是小孩了?”
钟毓这下彻底被逗笑:“什么奇怪的逻辑。”
在一番插科打诨之后,钟毓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些,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夜色,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想让温斯年参与嘉承嘉艺那个视频账号的原因有很多,温斯年的热度太高,无缘无故和别人互动本身就会引起公众的关注和深挖,对谁都不好,她跟嘉艺说得很明白,再者,两个人刚刚结婚,以彼此的物质条件和家庭来说,她差对方太多,钟毓不想让自己的家庭再从对方身上有意地赚好处。
除此之外,她内心还有些不愿意说明的,不太磊落的心思。
她想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车子驶到目的地,是钟毓租的那间小屋,比起来更加温暖明亮和宽敞的父母家,钟毓反倒更习惯这个落脚处。
此刻夜色笼罩,居民楼亮着的窗户像是闪烁的星星,在群星中,暗着的的那一颗,是她要去的地方,她会点亮它。
她说了谢谢,就打算下车,却被温斯年喊住了。
“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温斯年面上有些苦恼的神色,似乎很为此而纠结。
钟毓放下了去拉车门的手:“你问吧。”
她心里有些怅然,猜测温斯年大约要问些关于她家庭的事情,要如何跟他解释呢?他也会觉得,和家人都不亲近,是她天生个性太差吗?
“今天晚饭后,我不小心听到了一部分你和你妹妹聊天的内容,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下,”温斯年一字一句地问,“你说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给我下了药?什么药?”
钟毓:……
她完全没想到温斯年会问这件事,当时为了拒绝钟嘉艺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地胡说,居然真的被当事人听到了。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钟毓脑内冒出一百八十个解释的方法,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水波不兴的表情,把问题抛了回去:“你猜。”
温斯年抱着胳膊向后靠在了驾驶座椅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让我猜啊……小毓,要知道我刚出道时可是没少演狗血偶像剧,能下的药也就那一种,不就是春yao——”
“是毒药!”钟毓当机立断地打断他,一手拉开车门,声音急切中还带着些强装出来的凶狠,“我下的是毒药,没有解药!再见!”
她说完就走,因为太慌乱车门关了两下才关上,钟毓感觉脸上发热,并且确定在最后关上车门前听到了温斯年的笑声。
进了自己的家门后钟毓总算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用力拍了拍微热的面皮。
温斯年这个人有时候嘴巴坏坏的。
她用力揉搓了一把抱枕,发了一分钟呆后,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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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复原了放了回去。
她悄悄潜伏到窗户口,从窗帘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试图寻找楼下那辆刚送她回来的车还在不在。
偏偏这个角度被几棵树挡住了视线,钟毓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不选择放弃。
温斯年肯定回去了吧。
下一秒,门被敲响,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只是两声就停了下来,似乎笃定了她会来开门。
钟毓疑惑地走近,从猫眼望去,门外的正是那好心送她回家的温先生。
她打开门:“怎么了,是我把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了吗?”
温斯年大晚上不回家还专门上来找她,钟毓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温斯年笑起来,但钟毓总觉得那个笑里有几分无奈在。
身后的电梯门传来响声,指示板显示轿厢即将在本层开启,应该是邻居回来了。
钟毓一个激灵,生怕被人看到温斯年在这里,眼疾手快抓着温斯年的手一拉,在电梯门打开前关上了房门。
完美避免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混乱,钟毓想为自己的敏捷和机智点赞,直到得意了许久才意识到,温斯年还被自己抓着手臂半抱在身侧。
她连忙松了手,但这举动又似乎拉开了距离感,钟毓实在为自己过差的与人相处技巧而感到汗颜,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主动问:“你要喝水吗?”
“好啊。”温斯年也像完全没有发觉发生过什么一样坦然道。
于是一切仿佛回到正轨,钟毓松了一口气去倒水,让温斯年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之后的十分钟里,两个人各捧了一杯热水,面对面坐着对饮。
温斯年喝得坦然而悠哉,仿佛手里的不是一杯白水,而是什么陈酿佳饮,钟毓就喝得没滋没味,因为她心里直打鼓。
温斯年怎么还没喝完。
这都晚上十点半了,都到她睡觉的时间了。
温斯年那杯水在钟毓的翘首以盼里终于喝完,她刚松了一口气,对方却又自己添了半杯。
钟毓:……
她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问温斯年:“已经很晚了,你不困吗?”
温斯年看了下时间,点点头:“确实很晚了,是有点困了。”
钟毓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送客:“对啊,你今天刚赶飞机回来的,很累吧,要早点睡觉休息下。”
“对,是要早点睡觉。”温斯年点头,口头上非常赞同钟毓,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钟毓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你不是要早点睡觉嘛?”
温斯年点点头:“对啊。”
钟毓终于放弃,开门见山地问:“……我是想说,你不回家吗?”
温斯年将水杯轻轻放在桌上,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多少带了些明知故问的逗弄。
“回哪?我老婆在这里,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他站起来,两步就靠近了有些呆住的钟毓,轻声道:“不是要早点睡觉吗?老婆。”
24. 亲吻
钟毓有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温斯年的意思是要留下来……睡觉?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温斯年的表情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合法夫妻同住同寝,这不是很合理吗?”
“我知道合理,但是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夫妻不就该住一间吗?”
“我知道,但是我们才刚……”
“还是说,”温斯年脸上摆出了副若有所思又有些自尊受挫的表情,“你不愿意吗?”
钟毓大脑停转了两秒,立刻摆手否认:“我当然没有不愿意!”
温斯年的表情立刻转为晴空万里:“那不就好了!”
钟毓:……
她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
但结婚后住一起确实是很合理的事情,钟毓只是暂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钟毓也干脆接受:“那好,我再去找一只枕头来,你的睡衣要回家拿一下吗,或者去楼下买,洗漱用品什么的也需要买,牙刷,毛巾……”
人一紧张就会变得很忙,她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起需要备什么东西,手却被温斯年一拉,整个人不由得向前一步,扑在了那人的怀抱里。
温斯年拥着她,抱得很紧,低着头看她,而钟毓也恰好仰起脸来。
温斯年望得很专注:“怎么这么乖啊,小毓。”
钟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已经无法思考,这是两个人靠得最近的一次,她看着占据全部视线的温斯年的脸,看着那双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眼睛,和那张明明说着很简单的词句她却已经有些听不懂的嘴,诚实地回答:“不是你说要留下来睡觉的吗?”
温斯年笑出声来。
四个月前,他在颁奖典礼上拿下青云奖,主持人问这是不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那个时候他非常老成且平静地道,所有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他在接拍上一部戏时就预想到自己会拿奖,所以此刻只是意料之中。
那时他随口说的获奖感言甚至成为了某地的考试作文题目,叫“人生从无意外之喜,只有不断努力后意料之中的成功”。
许言科当时指着新闻大笑他装蒜,可温斯年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人生确实会有些意料之外的瞬间,让你幸福到思绪混乱。
好比此刻。
当下这个姿势实在太适合接吻,温斯年忍了又忍,生怕吓到钟毓,最后只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逗你的,等过段时间,我再搬过来,到时候就算你赶我,我都不会走了。”
钟毓眨着眼睛看他:“我为什么会赶你?”
温斯年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思绪已经飘远了:“只是一种假设,如果你生气的时候,或者……”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钟毓踮起脚吻了上来。
钟毓很紧张。
她完全是头脑一热亲上去的,或者更准确一点,不是亲,是撞上去,温斯年甚至被撞得后仰了一下。
她闭着眼睛,保持着那样嘴唇相贴的动作,连呼吸都忘记了。
温斯年会觉得这个吻来得莫名其妙吗?
在这个静默且单调的吻持续了半分钟后,钟毓才从热血上头里清醒过来,她退后了半步,眼神飘忽着试图为这个插曲找些借口:“我刚刚只是……”
但退后的脚步还没完全落下,温斯年再一次靠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说,仅一秒的眼神对视后,就亲了过来。
先贴在一起的是鼻尖,然后是轻轻落下的唇。
一触即分,却又再次落下,他吻过她的唇角,再一次蹭过鼻尖,才结结实实地亲下来。
与这个吻相比,钟毓刚才的只能叫紧贴。
温斯年捧着她的脸,轻咬着她的下唇,侵略性十足地一再进攻,钟毓抵挡不住,下意识后仰,却又被他放在脑后的手紧紧困住,她的手也被他紧拉住,完全禁锢在他的气息中。
完全做不出任何主动的回应,全然在被带着走,钟毓在神志不清里听到温斯年带笑的声音。
“小毓,呼吸。”
是,她该呼吸,可是呼吸是怎么做来着?
钟毓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这个绵长的吻最终被腿软到站不住的钟毓打断,她把全部重心都放在温斯年搀扶的胳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大脑在慢慢回笼,而旁边这人却像是上瘾了一样,还在不断一下下亲吻着。
爱不释手。
“你——等——等下,”钟毓的话被他亲得支离破碎,好不容易才回神按住了他的肩膀,“先别亲了,我想缓缓。”
温斯年最后亲了下钟毓拦住自己的手指,脸上带着些意犹未尽和可惜:“好吧。”
他伸手帮钟毓顺了下有些微乱的发:“小毓,你怎么接吻的时候都不会呼吸啊。”
“啊?”钟毓迟钝地回想,“我没有呼吸吗?”
温斯年失笑:“没有。”
他的手指顺过她耳畔的发,又轻轻划过她的唇角。
“下次教你接吻。”
钟毓冷静了好一会儿,大脑思维才重新连接上:“接吻还要学吗?”
“也不是一定要学,但可以让我们更舒服。”
钟毓想起刚才接吻时呆若木鸡的自己和游刃有余的温斯年。
他也是被人教过来的吗?
是那个人教会他的吗?
钟毓很快摇了摇头,纠结从前的事没有任何意义,过去已成定局,她该做的是享受当下。
“好,我学,”钟毓像是在宣布自己要学一门新的外语一样认真而坦然,“我会努力的。”
温斯年偏头过去笑出声来。
好可爱。
钟毓怎么能这么可爱。
温斯年开始感谢自己曾经的表演老师,十年前刚出道恶补表演知识时,有一整节课都是关于吻戏。
温斯年那个时候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他觉得自己即使出道也不会演偶像剧接吻戏,因此上这节课时比平时多少懈怠了些。
偏偏那个补课的老师是位要求极严的表演系退休老教师,对他的懈怠十分不满,大批痛批,说:“你现在不好好学将来跟女朋友接吻都会被嫌弃!”
温斯年想,幸好老师当时痛骂了他,让他踏实下来认真去学,现在才能在和老婆接吻时不露怯。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你该回去了。”钟毓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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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他两把,小声提醒。
温斯年“嗯”了一声,向玄关方向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门外提进来几个袋子:“本来是想上门来给你拿这些东西的,但你拉我进来太快了,没来得及。”
他把那些手提袋和包装盒放到茶几上,轻描淡写地说:“我请工作室的同事帮忙挑了一些,有首饰,包和配饰什么的,Terrya的东西算不上多名贵,但设计都还不错,你随便戴着玩,送人也行。”
钟毓微微蹙着眉:“随便玩玩?”
即使对时尚行业并不了解,她印象里Terrya也算是奢侈品牌里数一数二叫的上名的了,娱乐圈每次红毯有明星能借到Terrya的衣服首饰都要大发通稿,吹嘘自家影响力,她拿着随便玩玩?
钟毓无奈地瞟了他一眼:“我是做老师的,太招摇影响不好,会被约谈。”
“我知道!所以专门挑的都是很低调的款,”温斯年立刻翻出一只很大的包来,“你看,这种包拿去装装教案和学生试卷什么的也可以,能装又耐用,随便往桌上一扔,根本看不出来,主任只会以为你在超市五十块买的。”
钟毓:……
所以为什么花好几万买一只包然后假装是五十块买的。
“不要有压力,”温斯年随意将那只包抛到一边,“就当五十块买的,这个都是跟Terrya那边订东西顺手买的,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你不喜欢就送人。”
“没有,”钟毓赶快把那只包小心收起来了,“对了,你上次给我那只手环,要不还是拿回去吧。”
“怎么了?不喜欢吗?”温斯年问。
“也不是,那个是品牌给你定制的,我同事差点认出来。”钟毓说。
而且好贵,戴在手上一套房,钟毓想想都肝颤。
温斯年却没领会到她的意思:“抱歉,当时送那个确实不太正式,因为那时戒指还没到。”
“没关系,这些都是小——”钟毓摆着手,突然滞住了。
她看着左手无名指上闪亮的戒指,一圈碎钻簇拥着一颗主钻,像璀璨的星落在手上。
“这个……什么时候?”
温斯年笑起来:“你终于发现了,接吻的时候我就给你戴上了。”
钟毓看着戒指,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戒指。
“喜欢吗?”
钟毓慢慢点了点头。
温斯年将一只盒子递过来,里面装着男款的铂金戒指,比她这款要粗一点,没有钻石装饰,更加素净:“那,可以帮我戴上吗?”
钟毓眨了眨眼看他,将那枚戒指慢慢推上他的无名指。
推到指根的那一刻,他们都静默了几秒。
然后,两只手紧握在了一起。
温斯年再次靠过来,忍不住想要去吻钟毓,却被钟毓躲开了。
“下次,”钟毓红着脸,“我,我学会了再,再来。”
温斯年此刻觉得自己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小毓,我带你也是一样的,而且我也可以教你啊,我们可以一起练啊,这个重要的人生时刻你不觉得这样缺了点什么嘛……”
□□最终还是没有讨到吻,站在走廊里叹气。
他跟自己老婆秀什么吻技啊!
25. 走红
夜晚又是好一阵辗转反侧,钟毓久久无法入眠,那个吻带来的冲击太强,钟毓一闭上眼就仿佛能感受到再次靠近的温斯年。
她将发热的脸埋进枕头。
天啊。
钟毓疯狂开解自己:婚都结了,亲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个吻就让她睡不着觉,那以后怎么办?
但她可以说服自己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却没办法说服活跃的神经细胞平稳下来,在躺到临晨三点依然毫无睡意后,钟毓干脆放弃了睡眠,爬起床打开灯,在搜索软件键入“怎样接吻”。
撰稿人以一种平铺直叙的学术风格详尽地描述了亲吻的多个步骤,从开始到过程中,包括手怎么放,眼睛该不该睁,嘴唇和舌头该做什么,写得无比仔细,无比学术,钟毓大为受教,点了收藏。
但这篇又太过浮于理论层面,钟毓退出去又找了些偏实践风格的,各种影视作品的吻戏合集,包括某个大火的男演员的吻戏合集。
钟毓一个个看下去,统统点了收藏。
她自己也不知道看到几点才睡着,但再次被闹钟叫醒时,天已大亮,手机电量冒红。
手机有未读消息,临晨五点半时,温斯年给她发了消息。
【W:今天我们全家一起吃饭,中午你下课了我去接你。】
【W:哦抱歉,我看错时间了以为现在是八点半才发的消息,希望没吵到你睡觉。】
这人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钟毓匆匆点了个ok,此时已经到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的时间,她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余光隐约看到了杜敏敏分享了什么链接给她。
应该只是看到有趣的微博发过来了吧,等有时间再看。
她这样想着,匆匆收拾好打车出了门。
昨晚睡眠太少,以至于她现在并没有觉得困,而是思维有些迟钝,身体也很沉重。
今晚要早点睡啊,钟毓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下自己眼下微微发青的痕迹,叹了口气。
接吻伤身。
这样子实在不好,给学生上课都会影响大家的状态。
幸好包里有应急的气垫,钟毓在车上匆匆画了个淡妆遮盖脸色,到车停在十二中门口刚好结束。
“呦,今天学校有大型考试吗?还是有什么活动啊?”司机问。
“没有吧,过段时间倒是有校庆。”钟毓收拾好东西下了车,步履匆匆向门口走去。
但今天的十二中格外不同。
一向清净少人的校园附近多了许多人,有些像是学生年纪,却没穿十二中的校服,还有些像是家长的年纪,却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钟毓走到大门口,挡在了一个装作不经意想混进校园的中年男人面前:“你好,请问你找谁?”
那个男人被钟毓吓了一跳,支吾道:“啊,我孩子忘带东西了,我给他送进去。”
学校的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男人立刻一拍手:“你看,这都上课了,快让我进去送了。”说着就要往进闯。
“学生家长?”钟毓伸手拉住门,将他挡在外面,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们学校有规定,家长非特殊情况,上课时间不得自行进入校园,请您联系学生的班主任来带您进去吧。”
“哎呀,我忘带手机了,这位小姐,我进去送了东西就出来,很快的。”
“没关系,我是这里的教师,请你说一下学生的班级和名字,我来联系。”
“啊,我孩子是,是高二的,高二七班,叫——张强。”
钟毓眯起了眼睛:“你确定吗?”
“当然了,你在质疑我吗?”
“我就是高二七班的老师,我们班没有叫张强的学生。”
男人讪笑起来:“啊,是吗,那我估计记错了哈哈哈,我问下孩子他妈……”他说着离开了。
钟毓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走向门卫:“王叔,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学校啊?”
门卫大爷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也觉得奇怪呢。”
钟毓嘱咐道:“麻烦您今天多注意下,不要被奇怪的人混进学校,如果有情况及时打给安保处。”
“好嘞。”
钟毓向教室走去。
她原本就是踩点进的学校,因为在门口耽误了时间,此刻是真真切切地迟到了,来不及去办公室,直接一路小跑去了班级,好在课代表已经组织了早读的背诵。
她带的班级学生都很乖,平时早读都会认认真真地背诵,今天却不太一样,明显的心不在焉,有一些甚至在竖起的语文课本后悄悄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钟毓走进去敲了敲那些人的桌子作为提醒,但刚走远不久又有人开始说小话。
“到底有什么话现在非说不可?”钟毓走上讲台,叹了口气,干脆道,“既然大家自己背不下去,那就抽背吧,《过秦论》《离骚》《蜀道难》,十分钟后检查,主动上来的可以自选一篇背,被我喊上来的就随机抽取了。”
台下一片学生的哀嚎,大家再不敢交头接耳,纷纷开始临时抱佛脚。
武旭大叫了一声:“老师,这不公平!路颂参加比赛早都把这些背会了!”
靠窗坐着的路颂抬了下眼皮望过来,没有说话。
“早都背会也是他自己努力背的成果,”钟毓叹息着拍拍武旭的肩膀,“或者你也去参加下比赛,这样或许你下次考试古诗文默写就能少错一些了。”
“我才不要呢,”武旭话里有话道,“我不想当网红。”
“你说什么?”钟毓没有听清。
武旭却不说了:“没有,我要背书了老师——噫吁嚱,危乎高哉……”
钟毓虽然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跟学生们讲:“参加比赛是件很值得敬佩的事,除了你要付出很多努力,还需要有接受注视,接受成功或者失败的勇气,老师并不强求大家都要去挑战自己,但至少对于努力的人,应该有诚心的尊重。”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教室外楼道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倒了,钟毓赶快出门去看,却看到几个学生从自己的班级门口匆匆逃跑了。
真奇怪。
这样的事在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早读期间发生了几次,钟毓不断看到有人装作路过在自己班级门口走来走去,但她走出去后,那些人又立刻跑远了。
钟毓心里直打鼓,下了早读课向办公室走去,点开了温斯年的聊天框。
【钟毓:戳戳.jpg】
【W:怎么了,想我了?】
【钟毓:你在家?】
【W:对啊,今天不是要见你父母吗,我把工作都推掉了,还是你想我现在去接你?我马上来。】
【钟毓:别!】
【钟毓:你千万别来!今天学校不知道怎么了,来了好多奇怪的人,还有不少人在班级外面向里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W:!】
【W:不会吧……等下,我去问下工作室。】
【钟毓:我也担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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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送我回去被拍到了,你先确认一下,网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钟毓忧心忡忡地在走廊走着,突然肩膀被撞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掉,回头才发现是杜敏敏。
杜敏敏抱着英语课本,好笑地看她:“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有……”钟毓赶快按灭了手机。
“今天学校的人真多,连我们班门口都有人在看,你们班那里应该更多吧?”杜敏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什么意思?
钟毓惊讶地看向她:“你知道发生什么了?”
杜敏敏更惊讶:“你不知道?!亏我早上一看到就把消息发给你了!你居然不看?!”
钟毓汗颜:“抱歉,没来得及看,我现在看。”
杜敏敏发来的是一条娱乐新闻。
“@小八一卦:A市十二中氧气男孩路颂当选网络校草榜首,因参加语文竞赛而意外走红……”
与此同时,温斯年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W:我工作室没有监测到任何舆情,你那边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看下。】
【钟毓:不用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了,中午你不要来接我了,人太多很危险,我打车去。】
“我看呀,你们班是要出一个温斯年喔,”杜敏敏感叹地摇摇头,“他会不会也要去做演员,啊,那以后我也可以跟人吹牛,说我给著名大明星上过课。”
“行了吧你。”钟毓失笑地伸出食指戳了下她脑袋。
早读结束后,第一节课就是七班的语文课,钟毓收拾了课本和教案就向教室走去。
“这一段看似突然从写事转到写景,却并不让读者觉得突兀,是为什么呢,有没有哪位同学想分享一下看法?”
钟毓说完看向下面的同学们,路颂在犹豫了两秒后举起了手。
钟毓刚要点他,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骚动。
“啊啊啊他站起来了!”
“快拍啊快拍!”
“好帅好帅!”
这声音很大,路颂有些无措,教室里的学生们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钟毓走到窗前,看着几个聚众的学生:“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为什么在外面?”
几个学生不以为意:“老师,我们这节体育,自由活动。”
“体育课请到操场上去上,不要影响其他班级上课。”钟毓皱着眉。
那几个学生答应着,转身离开了。
钟毓关上窗户,又招手让学生们把窗帘拉上,打开灯。
“虽然晨光很好,但这样也挺有氛围感的,”钟毓开玩笑道,“好了,一个小插曲而已,路同学,你继续回答吧。”
路颂望着她,半晌才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一上午十二中高二年级都不太平静,特别是李数,被王主任喊去开会后就没回来,连自己的课没来得及上,和别人换了课。
钟毓隐隐感到有事情要发生。
时近黄昏,她的课上完了,收拾了东西离开学校。
学校大门的人比早上更多了,连安保处都出动了,拦截着不少想看热闹的人进学校,钟毓皱着眉穿过人群,掏出手机准备打车时,不远处一辆车却冲她按了几声喇叭。
这声音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钟毓心里一惊跑过去飞速上了车。
“你怎么来了?”
“说好来接你了,总不能不算话,”温斯年带着口罩望着外面,“人还真多啊。”
26. 重演
钟毓看他一眼,叹口气:“有时候不需要这么守信的。”
温斯年发动了车子,有些好奇地向外看去:“你们这里真的有好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一个学生参加比赛上了电视,又被某个网站评选成了民间校草,现在好多人来学校看他,”钟毓摇了摇头,看向温斯年,“有没有觉得这个发展似曾相识。”
温斯年好笑地看她:“确实是,有种时空倒流的感觉。”
“但这件事应该没有你那个时候发展得严重,”钟毓沉默两秒,轻声问,“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
温斯年没有立刻回答。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曾经困扰着他,改变他整个人生走向的那场意外爆红,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在记忆里变得有些模糊了。
其实有很多人都问过类似的问题,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艳羡或嫉妒的心情,还有一部分人,一直孜孜不倦试图找出那场爆火不是意外,是精心谋划的出道的证据。
被问得久了,他有时也会笑笑,违心地说,当年很幸运,很感谢那张照片,才能走入大众视野,成为演员。
但钟毓是第一个,在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眼里流淌着不忍和心疼的人。
她是真心想得知他当年的心情。
“觉得……荒唐吧。”
温斯年轻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那个时候我每天都想问,怎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如果时光倒流,我……我那天肯定不会再去打那场球。”
钟毓没有说话,却默默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温斯年转过手来,回握住了她。
十二中门口围着的人实在太多,有些甚至还直接直接在校门口开起了直播。
明天是假期,今天没有晚自习,学生们这个时间也放学了,却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而被堵在校门口没办法离开。
钟毓没有办法就这么放着不管离开,嘱咐过温斯年小心后,自己下车去疏散人群。
她一边打电话给学校安保处和级部主任,一边护着学生们从人流中开辟出一条小路来:“请不要拥挤,让学生们先离开。”
佟鑫雅和武旭也帮忙一起疏散人群,但看热闹的人太多,许多人又只是看了新闻知道十二中出了一个小网红,却并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于是对每一个走出校门的学生都探着身子仔细瞧。
钟毓被挤得站不稳时,身后拥挤的人群突然被隔开了。
她转身望过去,有数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有条不紊地加入疏散人群的队伍中,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正拍着手喊话,声如洪钟:“各位,跟这为难小孩和老师干什么,有热闹回家看去,别耽误学生回家学习。”
他身高力壮,这些话说出来很有威慑力,有不少人都散去了,还有一些不死心想继续拍照的,也被他们捂住了镜头。
“钟老师您好,”男人走过来时低声说,“我们是温总工作室的保镖,这里交给我们吧,您快走。”
钟毓恍然大悟地点头:“多谢。”
武旭张着嘴看着眼前身高逼近一米九,胳膊有他大腿粗的人,悄悄靠近了钟毓:“老师,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招得起这么贵的保安了?”
钟毓:……
她打了个哈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了,将仍然要留下来帮忙的佟鑫雅劝回家后,也让武旭回家。
“路颂呢?走了吗?”她问武旭。
“放心老师!”武旭拍拍胸口,“我们班同学提前护送他走了,这会儿应该都到家了。”
钟毓闻言放下心来,将武旭送上公交后,自己也回了车上。
“谢谢你,还找了公司的保镖来。”钟毓说。
“跟我还要说谢谢啊,”温斯年略含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没什么,况且比起跟我出活动,挡一些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他再次发动车子:“刚刚你妈妈打电话来催了,可能我们得快点行动。”
“好,我们出发吧。”
两个人绕过人群,选了一条小路走,但不久却听见嘈杂的人群说话声。
“来来看这边,笑一下……”
“哇,好帅的小哥,有没有兴趣来拍短剧啊,我们这行轻松来钱又快,真的,哥不骗你,你加个微信咱们慢慢聊。”
“能签名吗?或者合照一张也行啊,你也太害羞了。”
……
钟毓隐约觉得不对,她转头与温斯年交换了个眼神,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两个人不用语言交流,温斯年就转了方向盘,放缓了速度,向声源处驶去。
车开到离人群七八米的地方,两个人就看明白了,是路颂被一群人堵在这里了,此时正缩在最里面,被各种手机和相机指着,动弹不得。
钟毓就要开门下去,被温斯年拉住:“不行,人太多了,你一个女孩过去,帮不了他。”
“那怎么办?”钟毓想了想,“如果让那几个保镖大哥过来帮忙可以吗?”
“等他们过来太慢了,”温斯年将汽车档位换到了最高,“我们一起去救你的学生,把脸遮住。”
钟毓急忙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遮阳帽,想了想,看温斯年的隐蔽还是不够,于是掏出自己的防晒衣把人整张脸包住了:“那个……先忍下哈,这样保险一点。”
温斯年被包在蓝色防晒衣里,像个商场的人模,笑得停不下来:“没事……我不介意。”
“就是现在不像行侠仗义,像土匪劫道了。”
土匪同谋钟毓无言以对。
温斯年说完也不再磨蹭,用力一踩油门,同时狂按喇叭。
极速冲去还喇叭震天响的车顿时吸引了人群全部的注意力,钟毓打开车窗喊:“快让让,刹车坏了!”
这一声喊,人群顿时如惊弓之鸟四散逃走,只剩一个回不过神的路颂还紧贴在墙根。
车子一直驶到快要撞墙时,温斯年才猛地一转方向盘,稳稳停在了路颂面前,与此同时钟毓探身打开了后座车门,喊路颂:“快上车!”
路颂抬头望过来。
“是我,快点上车。”
人群终于意识到不对,有几个反应快的中年男人已经再次包抄过来,路颂飞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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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关上门,温斯年毫不停歇地踩下油门,在人群的叫骂声中驶远了。
有几个不放弃还在追车的,也在他几次绕路后甩掉了。
终于安全下来,车子恢复了正常速度,钟毓发自内心地大笑出声来,温斯年摘掉蒙脸的衣服,跟她击了个掌。
钟毓望着温斯年的侧脸,弯起嘴角。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两个人的心相通而合拍。
“老师,谢谢你。”路颂的声音从后座传来,钟毓才想起来还有别人在车上,连忙道:“没关系,不用谢,你家在哪,我们把你送回去。”
路颂说了一个地址后,还是再次道谢:“谢谢你钟老师,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有,谢谢这位……”
钟毓正思考着称呼问题时,温斯年爽朗一笑:“没事,我是你老师的丈夫,你叫我师夫就行啦。”
钟毓:“……有这种称呼吗?”
温斯年浑不在意:“没有嘛?那叫姐夫也行。”
路颂也笑了一下:“谢谢您。”
他顿了下又说:“我妈妈很喜欢您的戏。”
钟毓抿了下唇,果然,路颂还是把温斯年认出来了,温斯年却泰然自若:“谢谢。”
钟毓转头看向路颂:“路颂,老师能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老师同学都不要说,当成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可以吗?”
路颂点点头:“我知道的,老师。”
钟毓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来,从包里翻出便签纸和笔来,匆匆写了一串数字后撕给路颂:“这个是我的电话,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你的。”
路颂紧握着纸条,认真道:“谢谢你,钟老师。”
“他现在的情况,遇到困难了可能根本来不及打给你,”温斯年转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路颂一眼,“实际上,我觉得你最近最好不要一个人在学校外活动,上下学最好都有人接送。”
路颂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钟毓先开了口:“路颂的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没有办法长时间接送他的。”
“这是小事。”
温斯年将车子停在了路口,探身到钟毓身前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了路颂,钟毓看到上面是吴雪的名字。
“这个人之后会联系你,安排司机来接送你上下学,直到事情平息,”温斯年望着路颂,笑了笑,“别害怕,遇到这种事虽然莫名其妙,但你至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在保护你。”
钟毓在背后轻轻拧了下他的胳膊,被温斯年反手握住。
路颂垂着眼睛,看了那张名片很久才接了过来。
“谢谢。”
“不用谢了,下车吧小孩,你爸妈在门口等你。”
钟毓目送着路颂远去,被父母带回家,突然肩膀被蹭了一下。
钟毓回头看过去,是温斯年枕在她的肩膀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她:“真好啊钟老师,如果我那个时候能遇到你该多好。”
钟毓伸手抚过他的侧脸,声音很轻。
“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27. 暗恋
“到底干什么去了?一点礼数都没有,一家人全在等你不知道吗?菜都要凉了。”
钟毓刚到就被钟父板着脸指责,她看了爸爸一眼:“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钟富的表情仍然不好看:“能有什么事比这里的事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拎不清轻重。”
段茹和温启南纷纷转头看他,齐淑琴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拉了拉钟富的衣袖,钟富却动都不动。
钟毓懒得跟他争执,温斯年先开了口:“抱歉,爸,是我的车半路坏了,小毓是等我才会来晚的,这样吧,我自罚一杯。”
段茹赶紧接话:“你的错还不早说,连累小毓,该罚该罚。”
钟富“哦”了一声:“没事没事,哈哈,一家人有什么好罚的。”
温斯年笑笑,跟着钟毓落座,毫不推辞地自罚了一杯,
餐桌上重新恢复了热闹的气氛,两家父母拉着家常,钟毓靠近温斯年,悄声道:“你不用理他的,我爸就那样,越理他越来劲,不管就好了。”
温斯年在餐桌下握住她的手:“他经常这样吗?”
“哪样?”
“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
钟毓沉吟了下,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却被温斯年的手牢牢包住:“也还好,小时候多一些,我在乡下长大,他很在意我在外的举止礼仪,怕别人觉得我家教不好,小时候我挺怕他的,现在都不在乎了,反正我只要答应说改,他就不会追着不放。”
钟毓说完笑起来,温斯年却没笑,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以后我会站在你前面的。”
“什么?”钟毓没太懂,“这只是小事——”
交流被打断,餐桌上的大人们聊到了他们结缘的经过。
段茹非常自豪地挺直了腰板:“说真的,各位,不是我吹嘘,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全靠我出力!我第一次见小毓就特别喜欢,特别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儿,要不是我和淑琴牵线搭桥,咱们也没缘分做一家人了。”
大家都跟着笑,钟毓也半开玩笑地称是。
温斯年却开了口:“没有的事。”
段茹诧异地望过来:“怎么不是了?”
温斯年平静道:“我跟小毓是高中同学,以前就认识。”
段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齐淑琴也有些惊讶,看向钟毓:“你怎么没给我说过?”
“我们也不算同学吧,”钟毓解释,“校友,他比我高两级,在学校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接触过。”
钟嘉艺钟嘉承两人竖起耳朵听着八卦,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
“怎么没接触过了?”温斯年转头看她,“你忘了?在数竞队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段茹“哇哦”了一声,笑眯眯地捧着脸要两个人多讲一点,钟毓却失笑地摇摇头:“我记得,没有什么好讲的,就是他给我讲了一道题而已。”
段茹脸上难掩失望:“就讲了一道题?斯年,你没有给小毓买花买零食,写情书什么的吗?”
钟毓哭笑不得:“怎么会,阿姨,我们那个时候都不熟。”
“啊……”段茹拖长了音抱怨,“你怎么还叫我阿姨啊。”
“抱歉……妈。”
“哎!”
温斯年笑着看着钟毓和段茹一问一答,心里却想,不是的。
那段经历在他的回忆里是特别的。
高中时期温斯年的成绩很好,好到各科老师都不会多费心思去留意他的试卷,因为已经没什么提高的空间了,只有语文老师有些发愁,觉得他的作文成绩还不够好,每每抓他到办公室开小灶。
“你的作文说烂也不至于,但放在你这个成绩段就很不够看,”语文老师望天兴叹,“等你高考拿到A省状元后,你的试卷一定会被其他的老师研究的,到时候你这个作文一拿出来,很影响我在教育界的名声啊,都觉得是语文拖你后腿。”
温斯年诚恳道:“老师别怕,我数学竞赛应该能拿到保送资格,不用高考。”
然后被语文老师狠拍一掌:“你以为去读数学专业就不用写文章了?照样要写论文。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你还没保送去A大,就给我好好学写作文!”
温斯年其实也并不排斥写作文这件事,只是相比其他科目,掌握一个知识就能快速见效来说,作文的提高实在是道阻且长。
而且怎么提高?每天写一篇?
温斯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但语文老师找了一堆复印的试卷作文和校刊给他:“也不用每天练习写作,太浪费时间了,你要加多输入,才能有所输出,这些是各年级的优秀应试作文,语文组都复印存档了,借你的啊,要还的,还有这几本校刊,也是学生们投稿的作品,你多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引入论点,阐述中心思想的。”
温斯年乖乖应下,抱着那一堆作文和刊物离开了。
在虚心拜读各年级优秀作文的时候,温斯年注意到一个时常出现的名字。
钟毓。
高一年级的学生,入学时间才半年,但每次月考优秀作文都有她的文章,校刊上也有不少她的作品。议论文结构漂亮又逻辑缜密,引人深思,散文写得潇洒又灵气四溢,温斯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作文只能称之为应付,这样的文章才能叫表达。
真厉害。
他把钟毓那几篇文章反复读了许多遍,某次练习类似主题的作文时居然也有了流畅而一气呵成的感觉。
恩师啊。
温斯年在心里把这位高一的小学妹当做了自己的老师,偶然几次路过月考排名榜,也会留意下高一年级的成绩。
钟毓的总成绩在年级前几浮动,但语文单科总是第一名。
真厉害。
那时他已经拿到了数学竞赛的全国一等奖,也给A大递交了保送申请,只等通知去参加复试,保送基本上是铁板钉钉,在同学们还在苦战时,他静静享受着高中仅剩的时光。
有个周末,他到学校操场打球,刚巧数竞队陈老师有急事离开,让他帮自己看一节课。
温斯年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数竞队的学弟学妹们都在做题,他无聊地翻出A大往年的复试参考书来看,看到报考中文系的复试文章题目。
好难,要是小钟老师,应该也会游刃有余地写出来吧。
他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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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呆,才察觉隔壁座位的女生已经很久没动笔了。
这种情况不作他想,应该是不会写,偏偏老陈不在,又没办法问。
为数竞队成员解答问题也是他这老队长的职责,温斯年轻轻叩了叩桌子:“要我帮忙嘛?”
女生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吗?谢谢学长。”她的声音清脆,很好听。
他坐到女生旁边,拿起试卷,姓名一栏映入眼帘。
姓名:钟毓。
“这里所说的‘好点‘p点的定义……”他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从卷面上移到了对面女生的眉眼之间。
那双眼睛很漂亮,眼睛廓线很圆,但眼尾又纤长上挑,眼珠黑而水亮,睫毛长而浓密,像扇子一样。
那双明亮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看着卷面上的题目,在他毫无征兆地停下后,转头望过来,却恰好与他对视,女生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疑惑:“学长?”
“啊,不好意思。”温斯年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话说了一半就硬生生断在那里,他又看回题目,却连自己刚才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温斯年心生挫败。
“学长,我不知道这道题目该从哪个点切入,直线l和l0的界限要怎么设才能区分呢?”女生先开了口,声音清凌凌的。
“哦,好,”温斯年找回了思绪,认真讲道:“这两条直线都从属于同个集合,看上去似乎差别不大,但角度是唯一的——”他看到钟毓的眼睛亮了起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你试试设一个直线和坐标轴的夹角,然后用参数方程设直线来切入。”
“谢谢学长。”女生眼睛亮亮的,很郑重地接回了答题纸,立刻低头验算起来,温斯年坐在旁边看着她写字,字也漂亮,工整又飘逸。
女生起先写得飞快,然后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温斯年以为她思绪又卡住了,看了一眼,那一步刚好是一步计算,很简单,不至于卡住。
那是怎么了?
没等温斯年想明白,钟毓转过头,微微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学长,谢谢你了,我会了。”
会了就写呗……
温斯年跟钟毓对视了有十来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盯着她写她不好意思了,一阵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来,他赶紧站起身来:“好的,你继续写吧。”
钟毓于是继续低头演算。
温斯年坐到了讲台上,立刻有不少学生来问题目。困住钟毓的那道题目很难,每个人都是来问这道题,他讲了许多遍,但依然有人想不明白,还有人说着会了,结果提笔就落进出题人的陷阱。
温斯年分神望了一眼钟毓,她写得很专注。她会做了吗?做对了吗?
他不好意思再去问,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各位同学,今天的练习请交到讲台上,我一会送去给陈老师批改。”
他低头看着书,似乎事不关己,但当钟毓交了练习离开后,立刻抽出了她的试卷批改。
满分。
那道他只点拨了一个小点的难题,她做得很完美。
温斯年忍不住笑起来。
不愧是小钟老师。
28. 回忆
温斯年自找加班,多批了四十多份卷子才离开,脸上还带着不自知的微笑。
说句实话,在最初,他只是带着好奇和对这位用文章带给他许多惊艳和帮助的小钟老师的敬佩,忍不住多去了数竞队几次,每次去就忍不住帮人讲题批卷子,连着去了两个周之后,数竞队老师都忍不住打趣:“你是看上我这个岗位了?你一来我轻松不少,感觉不给你申请个勤工俭学的补助都说不过去了。”
温斯年尴尬,赶紧拒绝:“只是感觉数竞队氛围比较好,在这里学习比在家里更好。”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是在那个期末的最后一次大考放榜时,他的名次是多少毫无疑问,平时都懒得专门去看,那次却兴冲冲地跟着人潮挤进了高中年级的红榜前看。
连许言科都诧异:“你这么着急去看榜干啥?这次没考好终于要把年级第一让出来了?”
宣传栏上三张红榜并列贴着,鲜艳得像一团火,黑色的字是用毛笔写就的,墨汁浓黑,写了三个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大名,高二高三分科后是文理的前二十五名。
红纸的边角贴得并不严实,翘起来在风中簌簌响动。
那里围了很多人,几乎称得上水泄不通,温斯年感谢老天给自己的身高,还未走近就看见左边那张榜的榜首。
钟毓。
他奇妙地有种自豪又觉得理所当然的心情。
“温哥!恭喜呀!又是理年级第一!”有人在跟他说话。
温斯年这才把目光移到最右边,顶端是他自己的名字,远远与钟毓的姓名隔海相望。
他眉毛微微一挑:“谢了。”
回去路过钟毓的班级,他装作不经意地一抬眼,恰好看见窗户正中间侧身站着的钟毓。
有一个女生从背后靠近,拿着冰可乐冰了一下她的脸颊,钟毓被吓了一跳,懵懵睁大了眼睛,然后女生说了什么,钟毓脸上也慢慢扬起笑来,灿烂又明媚。
像那天的太阳,很耀眼。
温斯年回班级的路上,也买了一罐可乐。
等到温斯年大二的六月份,临近钟毓高考的时间,他知道钟毓的成绩很好,却也拿不准她会不会选择A大,他在课上走了神,脑袋里乱糟糟的。
杂乱无章的思绪最后汇成一个念头,他要在9号回育才高中参加毕业典礼。
他心里没多少信心钟毓还能记得他,但哪怕借一个“老学长”的名头,能和钟毓有个联系方式也是好的。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了毕业典礼,他们大约真的很难再重逢了。
温斯年回了A市一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与他记忆里相似,却又不同,学校里的学生已经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路过数竞队的教室,还没到训练的时间点,只有几个同学在自习,他本来没想进去,结果遇到了数竞队主管训练的老陈。
陈老师很惊讶:“温斯年?你怎么回来了?”
温斯年笑了笑:“刚好周假回来,顺便逛一逛母校。”
老陈很高兴地邀请他进了办公室,从抽屉里给他找茶叶倒水,翻得丁零当啷。
温斯年看着办公室的陈列一如既往,只是奖杯展览柜上比当年又新添几座。
数学竞赛团体奖杯上只有学校名字,但旁边张贴的合影照片里有团队成员,温斯年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心的钟毓,她蹲在前排,比了个剪刀手,笑得很开心。
“有认识的吗?”陈老师凑过来跟着看了一眼,“哦,这刚好是今年毕业的这一届,比你小——”
他皱着眉还在思考,温斯年已经接上:“小两届。”
“对对,是小两届,你应该也不太熟吧?”陈老师自顾自道,随意指了一下中间的女孩,“这个叫钟毓,听说很有希望是今年的理科状元,这小姑娘长得文文气气的,我还以为会去读文科呢。”
温斯年点点头,言语之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她很聪明,也很优秀。”
“她竞赛拿了国二,也能申请降分录取去A大数学系,但是偏偏放弃了,选择参加高考,可能是想换专业,”老陈瞥他一眼,指指点点,“我看都是被你给带坏的,保送还放弃,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幸好高考没发挥失常,不然有的你后悔。”
温斯年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陈无聊得很,见到温斯年拉着他很是大聊了一会儿,从数竞队聊到A大的生活,聊到温斯年屁股都坐不住了,担心毕业典礼要结束了错过见钟毓,心不在焉坐在凳子上,两条长腿一会儿支起,一会儿又摊开。
陈老师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憋不住了?”
温斯年:“啊?”
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立刻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陈老师哈哈大笑一拍他:“跟老师还客气什么,你不早说,憋坏了可是大事,去吧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温斯年总算借着人有三急的借口在厕所门口挥别了热情的陈老师,转头抄小路跑去操场,路上很多人,三三两两地在拍照,温斯年心里一沉,毕业典礼真的结束了。
他还是抱着一点勇气走到了操场,操场上的人很多,但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钟毓。
她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手里抱着红色的毕业证书,脸上的表情是很柔和的欢快,阳光很烈,她笑得眉眼弯弯。
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不在意地拨开。
温斯年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他来得太迟,后悔他不解风情,没想起买一束花来。
他暗自后悔的时候,一束向日葵被送到了钟毓身前,钟毓微微睁大了眼睛,温斯年也睁大了眼睛。
送花的男生笑得很爽朗:“钟毓,恭喜毕业。”
钟毓也笑笑:“谢谢,你也是,毕业快乐。”
那男生却并没有走开,周围的人都带着会心的微笑,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心照不宣。
“之前你说一切等高考后再说,现在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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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想问你——”
周围的人已经激动地大呼小叫,就连其他在操场上拍照的人也好奇地探过头来看。
那个男生凑近了一步。
“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温斯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操场上许多人都开始起哄,他听不清钟毓的回答,隐约听见“可以”两个字。
他在众人的欢呼和口哨声里落荒而逃。
那是温斯年最灰暗的一天,他一向无往不利的人生里吃了第一个败仗,溃不成军。
但好在,最后他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温斯年握紧了钟毓的手,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起来。
*
饭吃到一半,钟毓出来上厕所。
厕所的位置离他们的隔间有些远,没睡够的困意此刻突然上头,钟毓回去的时候走错了路,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钟毓!真的是你!”男人大约四十岁出头,带着副无框眼镜,个子不高,但气度很好,看上去文质彬彬,他望着钟毓,面上是很惊喜的表情,“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钟毓在惊讶之后立刻换上笑脸:“好巧,田医生,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田杰点点头:“我跟家里人一起在这里吃饭,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说起来,你当时一直找我治疗,后来突然就不来了,我联系你也不回,真怕你是出什么事了,好在现在看你状态还不错。”
钟毓垂下眼睛,弯了下嘴角:“抱歉,那段时间快高考了,复习很紧张,压力有些大,就没有再去做心理疏导,谢谢您还记挂着我。”
田杰摆摆手:“我不重要了,你健康最好,说起来,你现在应该毕业工作了吧,做什么工作?”
钟毓抿了下唇:“在一个高中教书。”
“高中教师?”田杰有些诧异,随即摇了摇头,“是你自己选择做老师的吗?钟毓,或许这么说有些扫兴,其实我并不建议你再去这个环境下工作,特别是教师行业要求高压力也大……但,算了,总之我还是建议你有时间再来做一下检查,钟毓。”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钟毓,上面写着“金豆子咨询诊疗所”:“这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不一定是治疗,来找我聊聊天也可以。”
钟毓接了过来:“好,谢谢您,有时间我会去的。”
和田杰又聊了两句之后两人才分开,钟毓继续往包间走去,身后传来喊声。
温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好笑地看着她:“去哪了?上厕所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经期到了打算去帮你买卫生巾。迷路了?”
“没有,”钟毓吓了一跳,将手里的名片悄悄塞进了衣服口袋深处,挽住了温斯年,“我……在外面透透气而已,好了快点回去了,你就这么出来不怕被拍到吗?”
“没什么人看见我的,放心吧,”温斯年看她:“真不是经期到了?”
“哎呀不是,快点回去了。”
29. 签约
【老师好!我是XXX影视传媒公司的,我们公司非常看好《她杀》这本书,想跟您谈一下影视版权,不知您是否有时间呢?以及,顺便问下您,是否可以做跟组编剧呢?】
钟毓隔了许久再次登上自己的微博大号,也是她之前读书时期在网上连载文章时的认证做着号,除了一部分读者在私信表白催新文以外,还有几条版权联系的消息。
她敲了回复过去。
【您好,版权相关麻烦联系我的编辑。】
思考了半晌,她继续道:【跟组编剧暂时不考虑。】
敲完这一行字,钟毓陷入了深思。
她其实是有些期待做编剧的职业体验的,累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好友周厉就是从小编剧开始做起的,那个时候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改本子,改戏,从流水线的甜剧写起,许多年过去总算有了些知名度,工作环境也相对好了起来,也可以写自己喜欢的题材了。
她为好友高兴,也会有些羡慕,亲手改编自己的作品,是每一个文字创作者的梦想。
但这个梦想终归和她的职业无法并行,钟毓笑笑,关掉了微博。
可确实有颗种子落在了心底深处。
*
“温总,有位叫李子傲的人没有预约,但说想见您。”
温斯年是被许言科以大事之名喊到公司的,却在刚进门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李子傲要见他?
温斯年的心里立刻响起警报声,李子傲来找他?
他有什么企图?他是要做什么?他发现了自己和钟毓的关系吗?
温斯年找了间小会议室,许言科那里有什么大事他已经没心思理会,先打了内线电话让人带李子傲上来。
在等李子傲进来的三分钟里,温斯年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他想了许多种应对办法,甚至包括悄悄录音,这样李子傲如果要威胁他,要对钟毓不利就可以记录下来——但这个念头立即被他否决,毕竟这种录音没有办法作为法律证据,他也不想拿给钟毓听,这世界的黑暗面有他一个人知晓就够了。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温斯年立刻正襟危坐:“请进。”
李子傲穿着西装,带着黑框眼镜,冲他客气地打招呼:“温总好,好久不见。”
温斯年点点头,等带他进来的员工出去了才漫不经心挑起眼皮看过去:“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只轻飘飘地望了对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是他在某部作品中学到的谈判技巧——气场上给对方压力。他那部戏演得很好,他相信自己此刻可以演得更好。
李子傲说:“那天见过面后,已经过去许多天了,虽然您没有找我,但我想,我该主动一些,所以就来找您了。”
温斯年心里一沉,他想,李子傲果然来者不善。
再顾不上什么谈判技巧气场施压,他望向对方,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子傲有片刻的迟疑,才问:“您不是雇佣我帮您打理资金吗,具体是负责哪一部分呢?”
温斯年:……
他有些怀疑地问:“你就只问这个?没有别的了?”
“别的?”李子傲面露疑惑,“抱歉,我可能在国外生活太久了,是我的话有什么歧义吗?还是资产经理这个职业还要负责其他的业务?”
温斯年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李子傲真的只是来问工作,他揉了揉额头,感叹自己是风声鹤唳,把吴雪喊来后,跟李子傲仔细讨论了一番,最后将一部分海外的业务链交给他打理。
李子傲确定好后就告辞离开,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问:“抱歉,我可能多嘴了,但是据我所知,盛弦公司之前并没有向海外发展的意向,这一笔……”
温斯年摆摆手:“公司的事情比较复杂,我和另一个老板理念不合准备分家,你好好经营这部分就行。”
李子傲点头称是,带着包离开了。
“找人盯着他的动向,”温斯年嘱咐吴雪,“我觉得你说得有理,还是把他发配国外,离小毓远一点更安全。”
会议室门再次被打开,许言科叉着腰站在门口瞪温斯年:“什么意思?你要单干?怎么还找上金融经理经营海外业务了?什么意思?”
温斯年挥挥手,随口胡说:“看不惯你的工作态度,决定在海外培养势力暗杀你然后上位。”
“早说呀,”许言科抛了个媚眼,“我现在就让给您,温总,你做一把手,我只要定期分红就行,我的人生梦想就是做无所事事无事生非的富二代,我爸不答应,现在终于要靠您实现了吗?”
温斯年面无表情:“滚。”
许言科白他一眼:“那你还不快来开会,真是的,说了有大事,人家在办公室等你半天了。”
“到底什么事,遮遮掩掩的,”温斯年起身跟着他出去,“什么人?”
“你不是之前说转幕后要孵化自己的ip,要招自己的编剧嘛,我找到了,这个编剧经验很足,各种本子都写过,迎合市场的有,要深度的也有,很优秀,我谈了好久才签下来的,让你见见。”
温斯年不以为意:“你见了谈下来不就好了吗,我见人家干嘛。”
许言科啧了一声:“你可是公司最大的活字招牌,多少人冲着你来的,这个编剧也是,签了合同第一件事就说想见见你,我估计是你粉丝。”
温斯年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怪呢,无事献殷勤,到底干嘛?”
“哎呀,就是,”许言科期期艾艾半晌才悄声道,“她好漂亮,我有点想加她微信发展一下,你是她偶像,帮我说说好话呗。”
温斯年:“……不可能。”
“为什么?”许言科大受打击,“哎朋友,你自己结婚了小日子美满幸福,就看你最好的朋友一辈子孤苦伶仃啊?”
温斯年无语:“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世界上漂亮女孩多了去了,你不能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刚签人家进来就搞这一套,人家会以为我们公司有灰产的。”
许言科气急:“可我就是喜欢她啊,难道一个公司就不能谈恋爱了?”
温斯年冷哼一声:“我懒得管你,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别把人吓跑了,反正我是不会帮一句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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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明亮的房间内,一个栗色大波浪卷发的女生,她穿着黑色修身上衣和黑色裤腿裤,耳朵带着枚别针样式的耳钉,正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开望了过来。
她的眼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温斯年身上,但温斯年并没有从目光中看出一星半点和崇拜喜爱有关的情绪,反而更像是……探究。
“哈哈哈让你久等了,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摇钱树,温斯年,”许言科笑眯眯地介绍,“是不是本人没有电视上好看啊。”
温斯年懒得睬他,径直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温斯年,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女生微微眯着眼望他,那是一种很苛刻和细致的打量,或者准确来说,更像是挑剔,那种眼神,让温斯年觉得自己像菜市场一块被嫌弃的猪五花。
“久仰大名啊温总。”
女生慢悠悠地开口,也伸手跟他很快速地握了握:“我叫周厉。”
“周厉,”温斯年冲她点一下头,“我看过你的一些作品,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才华。”
周厉挑起了眉:“才华?你真的看过我的作品吗?你是说我编的《腹黑王爷小娇鬟》有才华,还是《冷傲校草的心尖痣》有才华?”
许言科正在喝茶,差点被呛到,试图圆场但死活没想出来怎么接话。
温斯年倒是很淡定:“这两部作品我确实都有了解过,在通俗的剧情里依然有很生动的人物塑造,所以才能在类似的小甜剧里杀出血路,同时,我也看过你《绝处逢生》的原稿剧本,虽然还没开拍,但导演有给我递过本子,非常优秀的作品,只可惜我的形象并不适合那个角色。能同时写好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这样的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周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甚至鼓起了掌:“真厉害,温总,你这一张嘴,怪不得能骗到小姑娘对你痴心不悔那么多年呢。”
温斯年觉得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谢谢……但我并没有骗过谁。”
周厉摆了摆手没有再争执:“总之,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很感谢盛弦给我开出的条件,我相信你们不会后悔的。”
温斯年颔首。
许言科合起手掌,很期待地说:“欢迎欢迎,周编,入职第一天,我们给你办个欢迎会吧,不会有太多人的,就几个核心成员,公司附近有家西餐厅,味道很好的,老温也一起吧。”
“我就不了,”温斯年婉拒,“我要回去谈恋爱。”
许言科瞪他。
周厉对温斯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笑了笑:“谢谢许总,但今天就算了,我也有事,跟别人约好了。”
许言科瞳孔颤抖:“你……不会约了男朋友吧?”
周厉摇头:“那倒不是。”
许言科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周厉的下一句话把他钉在了原地。
周厉轻描淡写道:“是我儿子,我答应了签好合同就回去接他,对小朋友可不能食言。拜拜。”
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徒留许言科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温斯年强忍半晌,还是控制不住大笑起来。
30. 选择
“好了,我要出门上班了,挂电话了。”钟毓收拾东西打算出门,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外面的风很大,席卷了小区里几颗开得正盛的海棠树,白粉夹杂的花瓣铺满一地,煞是好看。
“啊……我们才聊多久你就要挂电话啊。”温斯年在电话那边哀嚎。
“已经很久了,都半个小时了。”
“才半个小时!”温斯年叹息,“我们可是新婚夫妻……对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吧,正好还能再见一面。”
“不要,”钟毓果断地拒绝了,“最近学校里来看路颂的人太多了,你过去很危险,先不说了,我要出门了。”
“好吧。”温斯年的声音低落得像只留守在家的小狗。
钟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哄他:“我今天没有晚自习,下班后我们可以见面。”
“好啊!那我等你!”
终于安抚好这人之后,钟毓才出门去了学校。
最近来学校的人越来越来多,保安大爷严防死守,还是会不小心放进几个“伪装”得太好的学生,而路颂所在的七班最近上课也成了问题,许多老师都反映上课期间会有人在教室外窗户外偷看偷拍,甚至在课间偷溜进班级,路颂的个人物品也丢了不止一次。
钟毓现在每次上课都会请七班的同学拉好窗帘,也跟其他任课老师分享过这个办法,还给李数提供了建议,课间也锁好门窗,也特准了路颂这段时间不必参加晚自习。这些处理多少有些改善,但并不多,毕竟这办法治标不治本。
最重要的还是该加强安保巡逻,门岗核查,以及学校官方出面在网络上抵制这种“追星”的行为。
但恰恰相反,学校官号上一片歌舞升平,为校庆活动做着预热,甚至还发过几次路颂的活动照片。
这种做法对于路颂的处境有害无利,钟毓和李数都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要这样做,负责官号的老师说最近的宣发内容外包给第三方工作室了,她们去找主管学校行政和宣传的胡副校长,但校长秘书说对方出差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最后只能找王主任,可王主任只是一个小小的年级主任,能做的也不过是每天多在各班巡逻几次而已。
“可能只能等,等这波热度下去,”李数叹息,“这孩子,真不知道他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大课间学生们按惯例出操,钟毓路过空旷的七班,看到路颂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窗帘拉得严实,灯没有开,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原地。
“叩叩叩。”钟毓伸手敲了下门板。
路颂望过来:“钟老师?”
“路颂,有时间吗?”钟毓问,“我办公室里有些东西麻烦你来拿下。”
路颂乖乖地跟在她背后走出了那间漆黑的教室,师生两人一起向办公室走去。
钟毓开口喊他是一时起意,看着一向成绩好又阳光的小孩变成现在这样,她心里并不好受,拿东西只是借口,但怎么圆这个借口成了难题,钟毓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的办公室有什么东西能送给他的时,路颂却先开口了。
“钟老师,我在网上查了他的出道经历,其实,我们很像吧。”
钟毓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温斯年:“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看百科和一些人物访谈里提到过,他好像也是在读书的时候,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走红,”路颂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太像,他那个时候才叫一夜爆红。老师,这算什么呢?”
他突然站住了脚步,偏头望过来,一向乖巧而上进的孩子,眼睛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反抗的情绪:“是我运气不好吗?为什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我生下来到现在十八年里,第一次碰到有人对我好像狂热地想要接近,为什么?”
钟毓也站住了脚步。
这个时间点,楼道里没有人,空旷而寂静,她想笑一下,却又觉得似乎有些勉强,最终只能轻声道:“路颂,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是科技发展带来的一些副影响。”
“传播变得太快了,一个消息可以在几分钟内传遍全球,听到的受众基数太大,这里面极低比例的人的共鸣,都会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就像可能百分之一的人看了你的比赛,这些人里的百分之一,觉得你长得好看,再其中的百分之一,不可自拔地狂热地想要接近你,而因为人群基数太大,这百万分之一,都有很多人了。”
“再加上那些,试图从中牟利,获益,而参与进来的人,他们也都试图在你身上提前获得好处,想要复刻某些成功的道路,把你打造成第二个满贯影帝,谁都想把摇钱树种在自己家,会形成混乱是在所难免,”她摸了下路颂的头,“不要怀疑自己,你没错,也不是运气不好,是这件事里所有相关的大人们,做得不够。”
“也包括我。”
路颂一愣。
他脸上那种迷茫和挣扎霎时间消失不见,急切地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老师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要不是你找的司机每天接送我,我现在上学都成问题——”
钟毓笑出声来,她拍了拍路颂的背,让他继续向办公室走去:“车也不是我找的,是那个人找的。”
“可是他和老师是一家人啊。”
钟毓的步伐慢了一瞬,她在短暂地愣怔后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和他是一家人。”
*
下班的时间刚好是下午五点半,钟毓收拾好自己的包,边迈出办公室门边给温斯年打电话。
“喂,我下班啦,我们在哪见?”
“你出门后向右转三百米,有辆灰色的保姆车。”
钟毓应了一声,按他说的拉开了那辆车的车门,却看到温斯年笑晏晏地坐在车里,正望着她。
钟毓:“……不是说好了最近学校附近人多眼杂,你过来太危险了,不要来吗?”
温斯年笑着去拉她的手:“你别生气,小毓,我今天是蹭吴雪的车来的,这件事我们一会儿再说,现在有些别的事情要讲。”
钟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看到,戴着墨镜的吴雪正坐在驾驶座。
她主动伸出手去:“您就是吴雪姐吧,您好,我叫钟毓。”
吴雪握住她的手,有些惊讶:“你好,小钟老师,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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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一些盛弦相关的新闻,您的专业能力非常强,温斯年能有今天您功不可没。”钟毓笑着说。
吴雪听得神清气爽,大受鼓舞,温斯年倒是一脸饱受打击的表情:“小毓!你怎么能这么说?能有今天怎么全成她的功劳了,就没有我一分的辛苦吗?”
吴雪翻了个白眼,钟毓坐到他身边,像幼师安抚第一天上学的幼儿一样,略显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当然有啊,你和吴雪姐都很辛苦。”
说话间,有人走近车身,吴雪主动帮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是路颂。
“雪姐好,谢谢您来接我,”路颂打了招呼,旋即看到了后排的钟毓和温斯年,“钟老师?”
吴雪招呼他上车,路颂老老实实地关好门系上安全带。
车子启动,吴雪终于阐明了今天的目的:“我原本只打算跟路颂父母见一下,但温总建议我和钟老师你也商量一下,所以今天选了这样一个场合。”
钟毓透过后视镜看向她:“请讲。”
“我想签下路颂。”吴雪再次戴上墨镜,眼睛被遮挡在黑色的镜片之后,“钟老师你的意见呢。”
钟毓没什么迟疑地开口:“我不赞成。”
几乎是同一时间,吴雪和路颂都看向了她,温斯年倒是一脸毫不意外地靠在椅背上,翻着手机,嘴角微微扬起。
“是吗?”吴雪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欣赏我的能力呢。”
“你当然是很优秀的经纪人,如果要进娱乐圈,选择盛弦,选择你是最好的,”钟毓不卑不亢地继续道,“可作为老师来讲,我并不建议我的学生过早选择这个行业,巨大的名利诱惑会冲昏他尚未成熟的头脑,这是一个危险的选择。”
吴雪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但是说到底,我的人生经历也只有短短不到三十年,我的建议并不一定正确,更不一定适合他,我也没有权力为他拒绝这个选项,”钟毓看向路颂,“最终的选择权仍然在你手里,路颂,以你的成绩来说,正常读完高中参加高考,至少可以考上C大,你会走上一条普通又安稳的路。”
“而选择娱乐圈,可以借你当下的势,许多从艺者最艰难的没有曝光度的起步阶段,你直接就跨过了,就像我身边这位一样,”身边温斯年笑了一声,钟毓继续说,“但与此同时,在你没有任何专业能力的时候,过早获得曝光和关注,会让你招受比喜爱多得多的谩骂和攻击,诋毁,这条路艰难漫长,但是会很不平凡。”
“怎么选择,看你自己,”钟毓最后道,“别太相信别人的话,因为别人只需提供建议,一切后果都要你自己来承担。”
“包括我。”
路颂在很认真地思考之后,点了点头:“谢谢你,钟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车子驶到了路颂家门口,吴雪带着他下了车。
温斯年靠在钟毓的肩膀,感叹道:“小钟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啊。”
钟毓失笑:“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是吗?”温斯年想了想,“没办法,我太羡慕这小子了。”
31. 新房
“你又扯远了……”钟毓慌忙扯远了话题,“对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你来学校接我吗,太危险了,现在光是有一个路颂,校门口已经天天都是人了,再被拍到你出现在这里,我真不敢想,会有多少媒体来这里打卡,十二中干脆原地转型办创造101吧。”
温斯年被逗乐,犹自笑了会儿才道:“对不起,可我想见你啊。”
钟毓一时接不上话。
温斯年叹了口气,语气之中颇有些哀怨:“你的工作这么忙,每天下班后还要批改作业,备课,我们能见的时间就那么一点点,吃一顿饭就要各回各家,打个视频电话,有一半时间你都在工作,明明都在A市,过得像异地夫妻一样。”
钟毓红了脸,底气不是很足道:“我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住,只是我住的那个小区安保很一般,你搬过来风险太大了,用不了一星期就会被拍到的。”
“真的?”温斯年挑眉看她,“就因为这个?”
钟毓猛猛点头:“当然是因为这个啊,我家这里保密性太差,你家又离十二中太远了,通勤不方便,所以现阶段我们这样住是性价比最高——”
“那我们可以再换一套啊。”
钟毓:“啊?”
温斯年捏了下她的耳垂:“不好吗?还是你不想跟我一起住?”
钟毓思索了半分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郑重道:“好,可以,其实我工作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公积金账户里也有一些钱,原本我就打算买一套小户型的,干脆一步到位,你来挑一套吧,我来贷。”
她眼睛里亮亮的,温斯年想笑,右手握拳掩在唇边清咳了一声:“这么好啊钟老师,那正好,我刚刚看到一套还不错的房子。”
他当即从手机上翻出电子地图给她看:“这套怎么样,山玄庄园,安保够好,环境也清幽漂亮,管家服务也不错,离十二中也不远,小区里各种生活设施也很完善。”
“啊……”钟毓的目光在后面的价格上一触即走,感觉再多一秒都会被那个高昂到吓人的价格烫伤,“好是挺好的,就是……”
“就这套!”温斯年眼睛发亮,像是小狗见到了肉骨头,“钟老师,给我买这套嘛,好不好,不是要包养我吗?”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听在钟毓耳朵里,勾得她有些神志不清:“这个,我想下……”
钟毓快速心算着,这套房子要是想买,可以选个面积稍小些的,按最长还贷年限三十年来算,十二中的工资是够不上每月贷款的,但她还可以靠写书再赚一些外快,之后如果她再写个七八本新书,能有三四本火一点,卖掉版权,应该差不多了吧。
再想远一点,现在就有好几个剧组想请她去做跟组编剧,或许她可以挤挤时间,再利用上寒暑假,也可以赚些钱。
虽然可能辛苦一些,但也还好。温斯年从来没有跟她要过什么,房子又是两个人一起住的,很值得的。
金屋藏男人,也挺浪漫的不是。
钟毓咬紧牙,对温斯年点点头:“好。”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钟毓觉得自己很像那种为博爱妃一笑而使尽昏招的昏君。
温斯年也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喜欢吗?”钟毓尽可能表现得云淡风轻,“那就买这套,不过首付我得攒一攒。”
温斯年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像是突然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下一秒,他很突兀地抱住了钟毓。
他抱得很紧,钟毓很喜欢这个拥抱,像是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其实住一起也很好。
钟毓想着,小幅度地在温斯年肩窝里蹭了蹭:“怎么了?”
温斯年不说话。
钟毓在等待了几分钟后才意识到不对,她尝试了两三次才挣开温斯年的手臂,去看对方的脸,但温斯年已经偏过脑袋去,她探着身子捧住他的脸,用力转回来,才看见他躲闪的眼神和有些泛红的眼睛。
钟毓一时有些茫然:“怎么了?”
温斯年深吸了两口气才很浅地笑了下:“没什么。”
钟毓拍拍他的手臂,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听我说首付还要再攒,气哭了吧。”
温斯年笑出声:“是呀。”
他捏了下钟毓的脸颊:“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钟毓思索了两秒:“那我们要不现在去那边实地考察一下?”
“好啊。”温斯年立刻在导航输入了目的地,发动了车子前往,动作之迅速让钟毓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想去了。
车子一路前行,嘈杂的街道远去,驶入山玄庄园后,环境明显更见清幽,道路两排栽种着乔木,夕阳的余晖洒下,盛着碎金的草坪修剪得整齐而青绿,显然是每日有人精心打扫。
车子在一栋精细漂亮的房子前停下,温斯年走下车来为她开门,钟毓望着眼前的房子一时失了神,以至于温斯年过来拉住她的手,想走进去时,竟然一时没有拉动。
“怎么了?”温斯年看她。
钟毓有些尴尬地开口:“你喜欢这一套?”
“你不喜欢吗?”温斯年面上有些紧张。
“也不是不喜欢……”钟毓沉默了半分钟,她没想到温斯年一眼看中了这一套,“就是,如果是这一套的话,我可能下辈子才能……买得起。”
温斯年失笑,拦住了她的腰:“没关系,先进去看下吧。”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啊。
推开大门,整个客厅明亮而宽阔,地上铺着白色长羊毛地毯,茶几上的花瓶里插放着刚采摘下来不久的郁金香,落地窗外是栽种着各色草木的花园,沿着长长的旋转楼梯走上去,主卧室里,窗外正对着空旷的远方,没有高楼林立,隐约可见树木掩映后的远山。
床上放着一个盒子。
钟毓看向温斯年,温斯年笑笑:“是给看房人准备的礼物吧,打开看看?”
钟毓于是打开了。
盒内放着的,是不动产登记证书,和一份《房产赠与协议》。
“本人温斯年自愿将A市沅水区新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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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号房产无偿赠与妻子钟毓,该房产为其个人财产,与夫妻共同财产无关。”
登记证书里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钟毓愣住了,她将那份协议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温斯年握住她的手,两枚戒指触到了一起:“协议我已经做过公证了,意思是,这里是你的了。”
“可是,这明明是你买的房子,”钟毓觉得自己自遇到温斯年之后,好像总是会遇到像当下这般无法思考的情境,“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知道你一直想买自己的房子,我想给你安全感,”温斯年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她的发心,“我有的东西不多,钱倒是有一些,用这些身外之物能换你一点安全感还不值吗?”
钟毓忍不住想哭:“可是这怎么能算我买的?这明明是你买的。”
“我们不是夫妻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这些协议公证什么的,只是让法律再多给你一些保证而已,”温斯年轻轻擦过她的眼尾,“别哭,宝贝,其实我也是有小心机的,这样把房子过户给你的话,以后你不喜欢我了也不好意思赶我出门吧?”
钟毓被他逗地哭笑不得,忍不住锤了他一下:“你怎么老做这种假设?”
“钟老师,不是要包养我吗?”温斯年笑起来,放轻了声音,“把你的下辈子也预定给我吧。”
两个人牵着手继续看屋内的陈设,在得知房子已经属于他们后,钟毓再看这里心境就更不同了。二楼除了卧室,影音室,一个很大的露台外,还有两间书房,一大一小。
“大的这间我们俩一起用,”温斯年解释,“我看剧本看文件,你看书写教案。如果你需要更安静的工作环境,那间小书房只属于你,我不会进去。”
一切的陈设和装饰此刻都比不上这两间书房带给钟毓的快乐更多,想要一间书房是她的梦想,小时候在乡下,饭桌是她的作业桌,书本多一些,就会把饭桌上的碗筷碰掉。
中学时期,她住宿在学校,六人寝里共同生活,大学时,寝室里有书桌,但室友之间肩并肩挨着坐,转个眼神就能看到彼此在写什么。
到工作后,她在拥有书房需要每月多加两千的房租前犹豫后,还是退缩了。
现在,她不但拥有了书房,还一下子有了两间。
好不真实,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钟毓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个圈:“温斯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温斯年看着她笑。
其实只是因为爱她,所以多留心了一些而已。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平静的空气,温斯年漫不经心接起来,表情却不是很好看,他说了句等下,就打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了。
钟毓还沉浸在独属自己的书房的幸福里,突然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是杜敏敏的电话。
“喂,敏敏,怎么——”
“钟毓!你快看热搜!”杜敏敏的声音急切又紧张,“你被拍到了,他们在造谣你!”
32. 谣言
钟毓短暂地思考了一瞬。
作为一个普通人,其实很难和“上新闻”/“上热搜”这种事联系上,但好像自从和温斯年在一起之后,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许多次了,或许只是因为她太在意和温斯年的感情被曝光这件事,以至于总发生误会。
于是钟毓平心静气地说:“没关系,你慢慢讲,出什么事了?”
“你没看新闻啊?”杜敏敏语塞,半晌才道,“有人拍到你和路颂站在一起的照片,说——”
杜敏敏:“污蔑你们的关系。”
“@娱乐发发发:最近爆红的‘国民校草弟弟’被曝光大龄女友?不但将女友偷偷带进学校,两人更是亲密交谈,羡煞旁人,看来,这朵名花,也早被采撷啦,不知道看到新闻,有多少女友粉要心碎当场啊……”
图片其实很正常,就是下午钟毓在楼道里安慰路颂时,摸了下他的头,两个人对视着,不知道怎么被拍下来了。第一次从网络上看到自己的照片,钟毓觉得很诡异,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可是这张照片没有一丁点暧昧的气氛,很明显就是老师在安慰学生啊,钟毓想,营销号傻了才会拿这照片造谣吧,当大众都是傻子没有分辨能力吗?
她想着点开了评论。
【???从来没有追过明星,第一次喜欢人就塌房这么快吗?】
【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想吃这碗饭就别恋爱ok?】
【这谁?我断网了?哪来的小糊咖?】
【网红吧,好像什么比赛红了的,这几天挺火的,公司炒作挺厉害。】
【虽然这么说好像容易被骂,但是弟弟挺帅,姐姐也很漂亮啊~我觉得挺般配的。】
【呵呵楼上不会是嫂子本人吧?装什么cp粉呢?】
【不信谣不传谣,等待路路本人的回复/合手.jpg,不管网上怎么说,我相信他会给出解释。】
【不是,怎么就吵起来了,这女的不就是摸了下他的头吗?我以为拍到接吻了就这?】
【现在的年轻人啊,早早就懂得了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我怎么看这个女的像老师呢?】
【哇趣,要是跟老师搞到一起那不是更震撼?】
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斯年将手机轻轻抽走,他松开手,半蹲在钟毓身边,微微仰着头看她:“别看那些东西了。”
钟毓没有坚持,出乎意料的,她觉得并没有很生气,只是有些可笑:“那些人都不会思考的吗?脑袋顶在脖子上是当摆设吗?显得个子高?”
温斯年握住她的手:“信息传播太方便太迅速的时候,思考就会简化,很多发言其实已经不是发表观点了,而是发泄情绪,吸收这些情绪垃圾只会影响你的心情,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也不要再去看那些评论了。”
“不想不看有什么用,”钟毓垂着眼睛,“只不过我掩耳盗铃,那些东西还在那里。”
“别去吸收那些负面的情绪,你的心情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开心,不要被无聊的人影响,”温斯年的手紧了紧,“至于那些东西,交给我就好了。”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发:“刚刚我就收到工作室的消息了,现在已经在请公关部帮忙处理了,娱乐公司做这种事还是比较在行的,你只需要忘掉,然后相信我。”
钟毓想自己的心里素质确实不够强大,即使答应了温斯年不看不想,还是忍不住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偷偷点开了热搜。
只看一眼,她就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挂在热搜榜上而已,绝对不看评论怎么骂人。
其实她猜测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只过去了个把小时,工作室再快也做不了什么。
但出人意料,那条扎眼的#路颂恋情的热搜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明晃晃的#路颂辟谣。
“@正经新闻:投稿:我是十二中的学生,和路颂同校,照片上另一位是我们的老师,非常非常好的老师!!请不要肆意猜测!老师课讲得很好,对我们也很好,每次进步都会给我们发小零食,小礼物,真的,球球大家不要乱说了!!!”
【我就说之前热搜那个照片,很显然是师生啊,乱骂个什么劲。】
【无妄之灾啊,这老师也太惨了,刚才骂人家的能不能出来道歉?】
【啊啊啊是我学校的老师!我之前见过老师,老师真的温柔又漂亮,我特别喜欢老师,而且老师已经结婚了,能不能不要乱造谣!】
【我靠,我在A市教育厅官号发的稿件里找到了这位老师,优秀青年教师,课堂设计特等奖,真的是老师啊,还很年轻,刚工作吧。】
【弱弱地说一句,这是带我毕设的师姐,师姐人很好的,而且是工作狂,眼里完全没有异性的那种狂,我上学时有点怕她,但是后来写论文时师姐给了我巨多帮助!答辩结束还送了小蛋糕给我,师姐真的很好。】
【散了散了,营销号天天没活就不要硬整,搞什么看图乱编啊。】
……
“我就知道你会看,”温斯年洗完了澡,穿着睡衣走出浴室,看她又抱上了手机,有些无奈地笑,“事情应该摆平了吧。”
钟毓点点头,有点恍惚:“让你的员工帮我的事情加班,是不是不太合适。”
温斯年苦笑不得:“非要分得这么清啊?那这样说你会不会好受一点:路颂是吴雪在争取签约的新人,他的舆论需要维护,你是我老婆,我们是一体的,维护你也就是维护我,哪里不合适了?而且每次有大事摆平我都会给奖金的!”
钟毓终于笑了一下:“好吧,谢谢。”
她深吸了口气,为这兵荒马乱的一天而感到疲惫。
温斯年的电话响起,是段茹,他点了免提。
段茹的声音风风火火好像很焦急:“斯年,你看新闻了没有,有人给小毓造谣啊!这些人的心怎么这么坏!你快,快找那个,找人帮帮忙,把那些新闻什么的都撤下来,你给小毓打个电话,她现在肯定心里不好受着呢,你做人家老公的,这种时候不出马还等什么时候?”
温斯年憋笑:“知道了,我公司已经在处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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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让他们快点啊,你也好好哄哄小毓,别听她说没事就真当没事了,”段茹嘱咐道,“对了,你手里还有小号吗?我在网上跟人对骂,被封号了。”
温斯年:“……拿我爸的。”
“你爸的也封了,快点快点。”
温斯年叹气:“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好对骂的。”
“那我难道看着他们乱说小毓啊,”段茹火气上来连他也骂,“生你不如生块猪头肉,啰里八嗦的,给不给,不给你就闭嘴!”
温斯年:“……你问小吴要下,他为了监测舆论申请了许多小号。”
段茹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钟毓目瞪口呆:“其实不用的,要不和你妈妈说下——”
“没事,随她去,”温斯年半开玩笑地安抚她,“我妈可是熟练的网络喷子,当年她帮我反黑的账号靠同时和十个人对骂还能占上风一度爆红,最鼎盛时期涨粉到了六十万,只不过后来因为言辞太激烈被永久封号了。”
钟毓:……
她印象里段茹可是一个温柔和知性兼具的优雅女士,好难想象她是怎么跟人对喷的。
电话再次响起,是钟毓的手机,齐淑琴来电。
温斯年笑起来:“妈妈们都很关心你啊。”
钟毓心里也一软,她接起来:“妈?”
齐淑琴的声音里同样很是焦急:“小毓?你看新闻了,那是你吗?怎么回事啊?”
钟毓耐心地解释:“只是误会而已,我和学生在说话,被人拍到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学校怎么还有人在乱写新闻啊?”
“不是学校的,是外面的人混了进来,最近学校的状况有点乱,”钟毓抓了把头发,笑了笑,“都是乌龙,很快就会过去的,不用担心我啦。”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你是做老师的,”齐淑琴很焦急道,“这种新闻让领导看到了怎么想你?”
钟毓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勉强笑道:“领导也是正常人啊,这新闻一看就是乱写,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太年轻了,不知道名声多重要,”齐淑琴叹气,“即使别人不说,心里也会觉得你有问题,我看你还是给领导们打个报告什么的,解释一下。”
“我有什么问题?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要因为被偷拍而道歉吗?”
齐淑琴微微蹙起了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稍远一点传来的父亲的声音给打断了:“你要是不跟学生在走廊上勾肩搭背,人家想拍还拍不到你呢。”
钟毓脸上最后一点勉强的笑也消失了。
齐淑琴脸上有些尴尬,找补道:“其实你爸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别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丢了工作。”
“那好啊,有简单的办法,”钟毓轻声道,“我不跟学生接触就可以了,对吧。”
“当然可以了,不过有点难吧,你总不能不让学生来问问题——”
“简单,”钟毓干脆地打断了对面的话,“我辞职就行了。”
33. 调动
齐淑琴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扯出来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别说气话,你怎么能辞职呢?”
“不是气话,”钟毓平静道,“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份工作。”
齐淑琴急了:“好端端的,明明在说你这新闻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不想当老师的事情上了?你不想做这份工作想去做什么?当老师多好啊,又轻松又受人尊敬,还有寒暑假,多少人羡慕你羡慕不来的,别说傻话。”
钟富扯着嗓子在远处外发脾气:“随便她,爱怎么办怎么办,父母好心给职场的建议她当耳旁风,那我们还操这个心干什么?辞呗!我提前告诉你,随便去辞,辞完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齐淑琴转头制止了他的话:“你少说两句吧!”
电话那边响起了脚步声,四周重新变得安静下来,齐淑琴大约是拿着电话进了房间,声音再次放得柔和:“小毓啊,你爸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一时着急,你也是,干嘛说这种辞职的话来吓爸妈。”
钟毓没有说话。
“听妈妈的,你不想跟领导说就算了,好好上班,乖乖的,也别跟学生在公共场合里太亲近了,俗话说瓜田李下,这些东西咱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妈,你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吗?”钟毓轻声问。
齐淑琴一愣:“别的?什么啊?”
比如问一句,你还好吗?
“算了,”钟毓最终还是放弃了,“我知道了,谢谢妈,早点睡吧。”
她在接起电话后的第二句就走出了卧室,此刻站在走廊里,钟毓深深呼了一口气。
忘记吧,也不算意料之外。
她站在原地跳了跳,好像这样就能让坏心情掉下去。做完这一切后,钟毓感觉自己真的轻松了一些。
钟毓回到房间时,温斯年正老实巴交地坐在卧室沙发上看书,他戴了副金丝框眼镜,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身旁的台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烘得柔和,睫毛上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轻轻一眨,像偶像剧里特写的慢镜头。
钟毓看了一会儿,心里积攒的不快消了大半。
跟喜欢的且好看的人结婚是对的,光是看着,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虽然现在没什么心思想这些,但是,好帅。
温斯年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才抬起头,像是刚发现钟毓进了卧室。
钟毓:“你近视了吗?”
她印象里温斯年只有几次拍杂志封面时,才戴过作为造型设计的眼镜,那几张图在网上热度也很高,粉丝们说他戴眼镜帅出新高度,总在工作室微博留言要多一些眼镜造型。
温斯年摘下眼镜,弯起手指,轻轻蹭了下山根,让钟毓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从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没有,只是保护眼睛的眼镜。”
钟毓“哦”了一声,斟酌着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明天是周一,需要早起,现在就入睡的话,她还能睡七个小时。
于是再多的旖旎心思也没有了,她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上了床:“我先睡了,你要再看会儿书吗?”
“啊?不,不看了。”温斯年赶紧将书和眼镜放到了小桌上,看钟毓已经闭上了眼,立刻连台灯都关了,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过了半分钟,钟毓睁开眼,微微探起身看他:“你不睡觉吗?”
“睡。”
“上床啊。”钟毓言简意赅。
于是温斯年在深呼吸之后,有些僵硬地靠近了床边,以堪比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的步伐上了床。
明明刚刚在那边又是凹造型,耍心计,就是为了一起睡做准备,现在躺到一张床上还是紧张得心要跳出来了。
温斯年在床上躺了很久,他的眼皮很沉重,精神却十分亢奋,奇怪的处境让他的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钟毓就躺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相隔不到十厘米,万籁俱寂,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躺了很久很久之后,钟毓都没有动静,呼吸声均匀而绵长,温斯年猜测她大约已经睡着了。
“钟毓?小毓?你睡着了吗?”他压低声问。
没人回答。
“咳……老婆?”
依然无人应答。
温斯年于是确认,钟毓已经睡着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想做很久了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两个来回,伸出手去,慢慢向另一个方向靠近。那是一段格外遥远和漫长的距离,他的手指仿佛踏过了一个宇宙,才终于触到了钟毓平放在身侧的指尖。
钟毓没有反应。
她的手很软,比他的手要小一些,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温斯年慢慢把手握了上去,十指紧扣。
十年前喜欢的女孩,现在成为他的妻子,而他可以握着她的手入睡。
他因为这黑暗里的小动作而心跳不止,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和满足充盈了他的整颗心脏,让他在没人得见的夜里笑起来。
发自内心,不由自主。
他因这小小的胜利而心满意足。
钟毓其实也睡不着,新的家,新的环境,还和温斯年一张床,还有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大脑里乱糟糟的,但为了明天能有充沛的精力工作,钟毓还是努力催眠自己睡觉。
她躺在那里,脑子里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一帧接一帧。
突然她听到温斯年在小声喊她。
或许是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让她下意识没有选择应答,也或许是她从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判断他并不希望自己此刻醒着,总之,钟毓仍旧安静躺着,像是真的睡着了。
黑暗里,那小声的呼喊沉默了。
一阵窸窸窣窣后,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温热,紧接着,她的手掌被完全地包裹住了。
紧密的,完全的,坚定而郑重的。
他们在一张床上十指紧扣。
*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钟毓又躺了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回笼,意识到自己和温斯年正抱在一起,很亲密的姿势,彼此相拥,他的手揽在她的后背,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间。
温斯年还在睡,钟毓轻轻拿开他的手,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右手背贴了贴微热的脸颊。
怎么莫名其妙就睡成那个样子了呢?
她洗漱好后下了楼,却看到温斯年穿着睡衣正将烤好的吐司往盘子里放:“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刚。”温斯年将热牛奶和煎蛋也放到盘子里,“今天的早饭简单了些,你先吃,我去洗漱,一会儿送你去学校。”
钟毓下意识地拒绝:“不用,我打车是一样的——”
温斯年路过她身边时,叹着气,亲昵地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耳垂:“怎么老拒绝我啊,那我求求你让我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钟毓抿住唇,撇开眼神:“你哪里有求人的样子。”
温斯年没想到钟毓微微红了脸却说出这么一句话,失笑着屈了一条腿就要下跪,被大惊失色的钟毓赶紧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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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你干嘛,我开玩笑的。”
温斯年装听不懂:“求你啊。”
他依旧是一副要跪下的姿态,钟毓慌张地要扶他起来,为了能把这人扶起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满怀的拥抱,温斯年心机颇深地装残废,被抱了好一会儿才在钟毓的求饶里站起来身来,心满意足道:“好,等我送你。”
钟毓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吃饭不过十二三分钟的时间,温斯年居然成功完成了洗漱,抓发型,换衣服一系列动作,甚至还搭了胸针,光鲜亮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巴黎时装周的走秀红毯上。
钟毓低头看下自己标准的打工人穿搭,黑色外套,黑色牛仔裤,小白鞋,黑色的背包。
……
突然就不想跟温斯年一起出门了。
钟毓看着他,为难道:“我给你跪下吧,你别送我去了。”
温斯年大惊失色:“为什么?不行!人民教师怎么能失信于人民!”
于是最后还是坐了他的车去十二中。
钟毓要下车时,温斯年吻了下她的唇角,用他那张闪闪发光的脸,笑着低声说:“我在家里等你下班。”
钟毓踏进十二中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上午有八班的课,钟毓如常地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准备批作业时,路颂突然来了办公室找她。
“路颂,你怎么现在来了?你们班的课是下午啊,”钟毓有些惊讶地低头翻手机消息,“也没有谁说要和我换课。”
路颂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不是,老师,是我找您有事,我想跟老师道歉。”
“怎么了?”钟毓半开玩笑,“周末语文作业没写吗?”
“不是,我写了,”路颂欲言又止,半晌才鼓足勇气道,“是……新闻的事,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老师就不会被连累了。”
钟毓笑了下。
她放下手里正批的作业,看着路颂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也不该你道歉,你一样是受害者。”
“好啦,”钟毓将七班批好的作业递给他,“小孩子就好好上学,好好生活,不要想东想西,去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更何况那个误会已经解开了,没什么的。”
她本来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只让他回班去了。
路颂抱着作业向外走,走出办公室时却和王主任撞了正着,王主任看了他半晌,才略过去,向办公室内喊:“钟老师,到级部办公室来一趟。”
王主任似乎很忙,钟毓走进级部办公室时,他正在打电话:“这样好吗?啊……行,行,我知道了,好的好的,我肯定落实了。”
钟毓静静地等着,看到王主任有些愁眉不展,他半晌才突然想起来要和钟毓谈话,先是有些焦虑地抓了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叹了口气,才开口:“钟老师,你一直都是位非常优秀的教师,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我也一直很看好你,说真的,学校本来今年打算要给你升职称的,同届入职的教师里,你是第一个。”
钟毓不为所动,甚至心里一沉。
这些话都是铺垫,她在等王主任说出那个转折的但是。
果然,王主任在喝了几次水,抓了几次头发后,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昨天的新闻,校长们都看到了,虽然是乌龙,我也知道你是关心学生,都是网上的人乱说,但是,这些流言学校不能不管,起码要有个态度,给社会和家长交代,希望你理解。”
“学校决定将你调去高一年级,带十三班和十四班。”
34. 休假
钟毓没有开口,也没有表情。
王主任舔了舔嘴唇,又用力地揉了把脸:“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学校不是处分你,我们普通的教师也会有调动的,这很正常,其实我觉得也是个机会,你去带高一刚好可以做班主任,有了班主任的经历,你升职会更顺利的。你……考虑一下?”
“让我考虑?”钟毓抬起眼皮看他,“我还可以选不被调动吗?”
王主任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不是,这个调动是已经确定了的,只是希望你考虑下做班主任。其实调动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当口特殊了点。”
既然知道这个当口特殊,为什么调动偏偏这个时候来?
钟毓想要质问,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为难王主任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通知,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
算了。
钟毓心里一轻。
少有的,钟毓在工作日上午的时间,感到无所事事,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在学校里转着圈逛,那棵和温斯年重逢的玉兰树已经枝繁叶茂,花期过了,她仰着头看着,有些可惜,没有在花还开着的时候捡一朵收藏。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门卫大爷:“钟老师,校门口有人找你,你有空出来看一下吗?没时间的话,要不——”
“好,我马上过来。”钟毓挂了电话就向门外走去。
钟毓的第一反应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来送东西,没想到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周厉?”钟毓睁大了双眼,“你怎么,你怎么来A市了?”
周厉的面上有些狼狈:“你们十二中怎么管理得这么严了,我本来打算直接到你面前给你惊喜的……”
“我已经很惊喜了!”钟毓由衷地笑起来,“你来出差吗?”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个奶茶店坐下聊天。
“NO,NO,”周厉摇摇手指,“我搬到A市了!我签了这边的公司,待遇还不错。”
“太好了!”钟毓激动道,“那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你猜我签哪个公司?”周厉冲她挑挑眉。
钟毓一愣:“这我怎么猜,我又不认识几个娱乐公司……不会是盛弦吧?”
“bingo!”周厉打了个响指,“猜对了,那天我还专门考察了下你老公,感觉他……”
钟毓等着她的下半句话,周厉却拖长了尾音皱起了眉,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追问道:“感觉什么?”
周厉白了她一眼:“看你紧张的,感觉马马虎虎吧,配你差了点。”
钟毓笑起来:“他人很好的,我们相处也还不错,你放心好了。”
“你还说呢,昨天出了那种事怎么都不告诉我,最近在忙着找房子,帮咕咕找这边的学校转学过来,忙得昏天黑地,要不是早上看到朋友圈里公司公关部的同事发的朋友圈我都不知道这事,”周厉吞了两块冷饮里的冰块,在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这些二流媒体,没有一点做新闻专业的素养,一个素人小孩,一个素人老师,这么瞎写真是不怕出门撞车。”
“好啦,”钟毓现在已经看淡了这件事,反而能反过来安慰她,“反正也就挂了几个小时,都过去了。”
“你确定没事吗?”周厉有点担忧地问,“虽然这种事假得谁都看得出,但世界上的蠢人和坏人都很多,还有更多的,是不介意错杀一千的人。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吧。”
钟毓抬起眼看她。
周厉也直视着她的眼睛:“钟毓,上次我在工作日来找你,你忙到连一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可今天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你一句都没提到你要上课的事。”
钟毓一时语塞:“周厉,你是不是有点太敏锐了?”
周厉“啧”了一声:“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直说吧,是不是有人找你事。”
“其实还好,”钟毓说,“学校……是想调动我换个班级去带,但是我好像有点迷茫了。”
周厉表示愿意倾听。
“其实做老师很好,十二中的教学环境不错,升学压力比一中小,同事和主任也都相处得不错,学生们也很可爱,之前有次我痛经,上课时脸都白了,下课后就有两个女学生来给我送红糖和暖宝宝,这些瞬间里,我也觉得做老师很幸福。”
“但更多的时间,我对这个职业仍然没有归属感,”钟毓艰难地剖析着自己,“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懂,就是,我有做好这个职业的能力,但我始终觉得,我不会一直做下去。我会辞职,会转行,我不属于这里,虽然做老师带给我许多满足和幸福,但更多的,是被一些繁琐和无意义的工作所包裹,真正传授知识,进行表达,教书育人的时间,被压缩到少之又少。”
“我明白,宝贝,”周厉轻声道,“我经历过和你相同的处境,或者说实话,很多人所从事的行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但仍然可以坚持,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或者没有能力进入自己喜欢的行业。”
“但你我不同,钟毓,我辞职之后转行做编辑,期间过得很艰难,你也知道,我离婚又带着孩子,我爸还一直跟我冷战,我能坚持下去,就是因为我喜欢编剧,而且我知道我是这块材料,我能成功。”
“那你呢,钟毓?”周厉再一次问,“如果说平淡而毫无转折的日子很难让你鼓起勇气去打破,那现在平稳已经消失了,你是否也可以听一下内心的声音呢?”
*
温斯年那部签好的《恨晚》,因为导演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编剧修改剧本而迟迟不肯开机,他背了六个版本的台本,导演还在修改。
温斯年实在受不了了,他觉得再背下去就要全乱了——人的脑子又不是电脑,没有一键删除啊。
他立刻打电话给导演:“吕导,剧本怎么还没有定稿啊,你都换了三个编剧了。”
“我想找玉在野来编,她的风格最适合这个本子,但她一直说没有时间,我换了别人总觉得差点事,”吕导也为此抓耳挠腮,“我也想早点开拍啊。”
温斯年无言:“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粉丝滤镜?我记得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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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也没有做过跟组编剧吧?她之前虽然有参与过一些作品,也确实反响不错,我承认,但都是联合编剧,你确定她能胜任?”
吕导笃定:“我确定!我看到过她的作品,那种灵气和平静底下暗含汹涌的感觉,就是我想要的。”
“行吧,可是人家不接啊,”温斯年将新作废的剧本抛到一边,“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找到替代的编剧,毕竟再拖下去,其他演员的档期都要过了。”
他在吕导的抓耳挠腮中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温斯年更加无聊,没有钟毓在家,他几乎无所事事,背台词已经失去了意义,他打开微信,钟毓没有发消息给他。
也正常,她大约在上课吧。
打开许久未看的朋友圈,吴雪在朋友圈里晒她女儿最新考试的满分试卷,温斯年点了个赞;段茹晒她新买的富贵,温斯年点了个赞;许言科在晒他的健身照片,温斯年迅速滑过,同时思考为什么微信不出一个点踩的功能。
紧接着,他刷到了齐淑琴的朋友圈。
印象里,这位岳母很爱发朋友圈,有时是家里的花,有时是门口的树,很热爱生活,他偶尔看到了都会给点个赞。
但今天她发了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正懵懂而好奇地望着镜头。
“岳母:整理老照片时,看到刚出生的宝贝们,我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成人了,妈妈仍然怀念你们刚出生时缩在我怀里的样子,真幸福啊。希望我的宝贝们永远健康喜乐……”
温斯年皱起了眉。
他想起几次和钟毓家人见面的场景,一种无形的隔阂,让钟毓被远隔在外,她只能远远看着父母和弟妹亲密,想起她说过,从小并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温斯年觉得难过。
钟毓在童年失去的爱,在成年后不但没有补偿,反而失去得更多。
而她的爸妈在怀念嘉承嘉艺的幼儿时期时,是否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就要离开父母寄人篱下的另一个孩子?
玄关传来响动,出乎意料的,钟毓回来了,温斯年下意识地关了手机,才想起来问:“你忘记带东西回来拿吗?打电话告诉我就好了。”
“不是,”钟毓换上拖鞋,将包挂上玄关,隔了几秒才轻描淡写道,“有点累,就干脆请了几天假休息。”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瞥向一边,并不和温斯年对视,温斯年觉得不对。
钟毓的责任心很强,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即使生病也从没有请过假,而且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有请假休息的痛快,反而有些疲惫和迷茫。
温斯年顿了下,没有说话。
钟毓没听到他的反应,反而先笑起来:“怎么了,我不能请假吗?正好好久没有休息过了,要不我们……”
“我们去约会吧!”温斯年走过来,他望过来,眼睛里全是她。
钟毓迟疑了下:“也可以……那明天我们计划一下——”
温斯年却直接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明天什么啊明天,走,就现在!”
35. 约会
微风吹拂,两岸的柳树轻摆着枝条,被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反射的光线照得亮晶晶的。水面上人并不多,一只白色天鹅造型的小船破开水面,水波向四周漾开。
温斯年和钟毓各戴了一幅很大的黑色墨镜和遮阳帽,把午后热烈的日光遮去大半,温斯年即使踩这种船也不让人觉得滑稽,他悠哉地靠在船舷上,突然有些怀念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个船了。”
钟毓问:“是因为演戏了怕被认出来吗?”
温斯年摇摇头:“被认出来的顾虑有,倒也还好解决,只要选个冷清的湖,挑个人少的时间点,比如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问题是没人陪我。”
钟毓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温斯年继续道:“小时候我每次见到这种船都很想上来玩,我爸妈倒是会陪我一起,然后让我使劲踩,我爸给我妈拍照,还一会儿嫌我蹬得太慢,迟迟拍不到我妈喜欢的背景,一会儿又嫌我蹬得太快,把湖边的鸭子吓跑了。”
钟毓失笑。
“后来我就不愿意跟我爸妈一起了,”温斯年做作地叹息了一声,“中学时代我也去过两次,和许言科一起,他还带着当时的女朋友,那个时候的情况也差不太多,他和女朋友蹲在船头拍照聊天,我一个人在船尾蹬船——让我觉得我是撑船的船夫,还不收钱的那种。”
钟毓乐不可支:“没想到你中学时还有过这么糗的时候,高中你给人的印象明明是很风云人物的那种啊,我们一入学就有人科普你的风云事迹,说全校暗恋你的女生比A一中每年考上大学的人都多。”
“怎么可能……”温斯年咳了两声,“那,那你,那个时候也知道我?”
“当然啊,”钟毓平静道,“谁会不知道你啊。”
温斯年顿时暗爽。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正值晌午,阳光有些烈,但时不时有清风徐来,送一两丝清凉过来。
钟毓突然指着一个地方急切地喊他:“你看!你快看!”
温斯年顺着她说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是有一排四只小鸭子游到了湖边的浮木上,正排排站着,一起衔水洗着羽毛。
鸭屁屁随着它们洗澡的动作圆滚滚地摇摆,钟毓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手机录视频,她录了一会儿才抽空转头,看到温斯年也握着手机在拍,忍不住感叹:“是不是好可爱?”
温斯年看着画面里望着自己的那张笑脸,在阳光下明媚又耀眼。
“是,”温斯年笑起来,“好可爱。”
“哇,我好像真的上班太久了,都有职业病了,”从船上下来后,钟毓锤了锤自己的后腰,又按了两把肩膀,“踩了这么一会船就浑身疼。”
“疼得厉害吗?”温斯年问,帮她捏了两下肩膀。
“还好……就是很酸,”钟毓摆摆手,“不用管它,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好了。”
“这样吧,”温斯年提议,“我带你去按一下肩背吧。”
“按摩吗?”钟毓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本来不是打算一起去看电影吗,而且你去按摩店安全吗?”
“放心,这个很安全,而且我们还可以两件事一起做。”
钟毓跟着温斯年一起进了一家仿古风格装修的店。
店内人不多,服务生看到温斯年也并不惊讶的样子,直接领着两人来到了一间包房的门口。
“这里是我之前拍戏合作的一位导演开的,”温斯年说,“他腰椎不太好,老是动不动就要按摩,按摩的时候又觉得光躺着浪费时间,可以欣赏自己的杰作,干脆开了这么一家店——幸好这里不止他一个人的片子。”
房间里有银幕,有两张床,还有一张大沙发和茶几。
一位五十岁上下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士敲开了门,递给钟毓一套浴衣和一次性拖鞋:“小姐,旁边有换衣间,麻烦您换一下衣服,十分钟后我会过来为您按摩。”
浴衣是宽松的米色短上衣加短裤,钟毓踢着拖鞋回了屋,温斯年也换好了黑蓝色的浴衣,坐在沙发上摆弄一个ipad。
“这里可以点播一会儿要放的电影,你想看什么?”他问。
钟毓凑过去看了下,挑了一部没看过的老片子:“这部怎么样?”
“好啊。”
之前那位中年女按摩师再次进入房间,将屋内那盏昏黄的落地灯也关掉了,四周暗下去,只剩投影银幕上浅淡的反射光。
钟毓按照对方的要求趴上了屋内的一张床,却看到温斯年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你不按摩吗?”
温斯年应了一声:“今天主要是带你来,我懒得按了。”
钟毓疑惑:“可是你还换了衣服。”
温斯年笑了一声:“对啊,和你一样的。”
钟毓还想问什么,帮她捏后颈的阿姨捏到了一个酸痛的地方,钟毓倒抽了一口气:“麻烦您轻一些,这里有点痛。”
“太僵硬了,”阿姨啧啧感叹,“你身上的穴位都不通,不痛才怪,是不是平时经常坐着?”
钟毓讪讪承认:“对……”
阿姨手上的力气轻柔了一点点:“你忍一下,这里按通了之后会舒服很多。”
钟毓呲牙咧嘴地忍着,为了转移注意力,十分认真地盯着电影看。
结果看了没十多分钟,她就困了。
这怎么行?!这可是她上周刚在网上被推荐的小众高分影片,一定是她没看进去。
钟毓瞪大了眼睛强撑着看。
肩背上阿姨按摩的力度刚好,过了最初的疼痛劲之后,反倒舒适起来,之前划船带来的劳累一扫而光,四肢百骸都惬意又轻松,钟毓看着电影里,主角一张一合说着长台词的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温斯年抱着胳膊看着那部电影。
其实故事内核还不错,只是讲述形式有些枯燥,大段的长台词,灰暗的色调,单一的场景,多少有些容易让人走神。
温斯年抱着学术钻研的心态十分认真地看完了这部钟毓钦点的片子,连中间按摩的阿姨轻声说按完了她离开了都没顾得上抬头。
直到片子播完,温斯年才很有感悟地想,虽然讲述方式稍显晦涩,时间较其他电影略短些,但片子的内容还是不错的。
他转头问钟毓下一部看什么,却发现钟毓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阖着眼睛,侧头枕在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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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声很轻,肩背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像只小动物。
银幕上闪烁的光落在她的脸上。
温斯年不自觉走近了她,蹲下身去,想伸出手指去触她浓密的睫毛。
让他想起早上,钟毓从他怀里醒来的时刻。
太幸福了,让他那时忍不住又多赖了会儿床。
手指停在半空,温斯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换了方向,用手背去碰了下钟毓裸露在外的手臂。
微微有点冷,他拿过屋内的毯子帮她盖上,下一秒,钟毓轻哼了声。
那个声音很轻很细,是昏沉时无意识地嘤咛,让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猫。
熟睡时也会轻轻地哼唧。
温斯年笑了声。
钟毓却似乎在睡醒的边缘了,她打了个哈欠,沉重的眼皮撩了一半又坠了回去,含混地开了口:“按下肩膀那里……再,右边。”
温斯年:“让我帮忙吗?”
钟毓发出更含混的一声:“谢谢。”
温斯年失笑地摇摇头,既然都说谢谢了,他这个做老公的再推辞,就不合适了。
他站起身,开始帮钟毓按肩膀。
钟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大约并不太长,因为醒来时阿姨的按摩还没有结束,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感到一身轻松。
“应该快到时间了吧,”钟毓说,“辛苦了,麻烦您最后再帮我按下脖子和腰吧。”
“阿姨”没有应答,手指抚上了她的脖子,轻柔又施力得当地在她后颈揉捏,钟毓隐约觉得阿姨的手像是大了些,却也没有多在意,她转头看向沙发,却发现温斯年不见了。
是出去了吗?
钟毓出着神:“您好,抱歉问下,刚刚那边坐着的男生是出去了吗?”
后颈的动作微微一顿,手指从脖颈轻轻划到了而后。
“怎么,是想他了吗?”
她正想着的那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钟毓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温斯年笑起来,“小钟老师,我的技术怎么样?”
钟毓抿了抿唇:“还行吧。”
“还行?只是还行吗?”温斯年一脸受伤。
“很好,特别好。”钟毓随口说着就要下床,却被温斯年握住了手腕。
“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温斯年若有所思,“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钟毓隐约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表现?表现什么?”
“按摩啊,你刚刚不是要我帮忙按腰和脖子吗,”温斯年俯下身来贴近她的脸,“刚刚只按了脖子,腰还没按呢。”
他凑得太近,钟毓抿住了唇,没有回答。
“不敢吗,小毓?”温斯年微微挑起眉毛。
钟毓知道这是很拙劣的激将法。
她眨了眨眼,也挑起了眉毛:“好啊。”
她再次趴下去,而温斯年靠近过来。
他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钟毓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温斯年笑起来。
“不是说敢的吗,小毓。”
“怎么这么紧张啊。”
36. 接吻
“谁紧张了,”钟毓辩解,“温技师,不要总是跟客人搭话,好好工作。”
温斯年大笑起来:“好的,好的客人,我马上。”
或许是知晓现在按摩的人是温斯年,钟毓只觉得后背的皮肤都更加敏感了。
有手指搭上她的肩膀,沿着脊柱沟慢慢下滑。
很轻,有点痒。
钟毓现在是真的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她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在了那根手指上,划过肩胛,沿着脊柱,在腰间打一个圈,然后,两只手都握了上来。
温热的触感。
拇指在腰窝附近揉按,向上一点点按过去,其余的手指也在用力,揉捏着腰间。
“客人,感觉还可以吗?”温斯年的声音有些低哑。
钟毓心跳得好剧烈,明明已经震到好像能通过她的身体传到温斯年的指尖了,钟毓仍然在强撑着嘴硬:“还行啊,还不错。”
“那就好,”温斯年笑起来,“要给我好评啊。”
他的手指沿着腰侧流走,似有还无,有些抓不住又抛不开的痒,然后落下,捏住了她的腿。
离开了浴衣的遮蔽,这下两个人的皮肤毫无阻碍地接触到。
好烫。
他只有几根手指在不轻不重地按摩肌肉,很标准的动作,并没有什么轻浮感,只有钟毓自己心脏狂跳,感觉被接触过的皮肤都在发烫。
他的手又按到小腿,划到脚腕,轻轻握住了。
钟毓终于忍不住了。
她坐起身来,喊了温斯年一声:“可以了。”
温斯年眼里带着笑意:“这就够了吗客人?我的技术怎么样?”
“挺好的。”
“真的吗?”
“真的,”钟毓抿了下唇,“我有小费给你。”
“小费?”温斯年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他凑过去,“什么小费?”
钟毓抓住他的衣领吻了过去。
钟毓身上那种独特又浅淡的香味涌入呼吸,她微微仰着脸,紧闭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唇角划过一点湿润。
温斯年回揽住她的腰,更深地吻回去,手掌抚过她的耳畔,颈窝,到锁骨。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无人点播的投影屏幕,因为等待太久而自动连播了下一部推荐的影片。
钟毓有些头昏地推开了温斯年,之前恶补的接吻技巧在实战时完全失去了作用,她还是会忘了呼吸,在接吻时被温斯年带着走。
而罪魁祸首的手还扶在她的腰上,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舔了下嘴唇。
“进步很快。”他说。
钟毓多少有被鼓舞到,连软了的腰都挺直了两分,她坐在按摩床上,温斯年站在床边,手指轻握住她的小腿。
那种轻握似触非触,于是有一种痒从骨骼深层透出来,抓不住逃不掉,钟毓缩了下小腿,眼神在温斯年微微湿润的唇上流连了一下:“要不要……再来一次?”
可温斯年却罕见地拒绝了,还微微后退一步,错开了身子:“等一下,现在先不了。”
钟毓一愣,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好。”
她整理了下刚刚亲吻时不小心弄皱的衣裳,看到温斯年的衣领解开了几颗扣子,只剩一颗还在欲盖弥彰地牵制着两片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和腹肌,钟毓有些慌乱地想,这都是她刚刚接吻时弄开的吗?
虽然她确实想摸摸腹肌是什么手感很久了,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很急?
而且亲得脑袋发晕她都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钟毓略带可惜地好人做到底,帮忙把温斯年的衣扣扣上,对方却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钟毓这次是真的有点疑惑。
“等一下,”温斯年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些狼狈,“等一下就好。”
钟毓疑惑不解,百般思索之后,终于在无意地一次眼神下移后明白了为什么。
……
虽然是夫妻关系,但说到底并没有做到那一步,温斯年尴尬到脸都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洗个冷水澡。”
钟毓的眼神在屋内乱瞟:“啊……没关系啊,这很正常。”
温斯年已经飞快地卷起浴巾逃跑了。
屋里太暗,钟毓开了盏落地灯,暖色调的光晕开辟出一小方空间,她打电话订过餐后,就靠在了沙发看那部演到一半的电影。
温斯年回来时,带着一身冷气,钟毓吃了一惊:“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你这样会感冒的。”
店里的套餐已经送进来了,温斯年单手拿起一罐可乐,一口气喝了一半才道:“还好,也没有那么冷。”
钟毓看了他两秒,将床上那条毯子裹在了他身上,又开了空调。
温斯年执意要靠不披毯子来证明自己身强力壮,被钟毓瞪了一眼后乖乖就范。
套餐里的牛肉面很好吃,面条弹牙汤底浓郁,钟毓吃着面,看着银幕上的主角走到了人生抉择的关键时刻。
冷风吹动他的头发,孤寂的夜色里,主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人生苦短,短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乍然结束,所以我决定选择我想去的那条路,我知道那很难,可能会有许多冷眼,但当走上去那一刻,我已经开始幸福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聊过职业选择的问题,你还有印象吗?”钟毓突然开口。
温斯年点点头:“我当然记得。”
钟毓咬着唇,慢吞吞道:“如果……你当时没有被拍到那张照片的话,会做什么呢?”
温斯年想了想:“起码会读个研吧,本科的知识太基础了,先读个研,感受一下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数学研究,如果适合的话就做科研进高校,不适合的话就回家接手公司吧。”
钟毓点点头,筷子戳破了面汤里泡着的荷包蛋:“我问过身边的朋友,大家都很对未来很清晰,即使没想好做什么的人,也不怕随波逐流,但我不一样。”
钟毓思考了一下,下了结论:“我比较瞻前顾后。”
“那个时候没想好做什么,爸妈劝我去做老师,说了很多好处,我不太想去,可是毕业了总该找份工作,那就去吧,坦白来讲,教师是份很伟大很值得敬佩的工作,我愿意把我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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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分享给新一代的孩子们,也愿意传播观点,彼此学习,但好像现实里并非如此。”
“教学在我的工作里只有很小一部分,有时舍本逐末,更多的时间花在无尽的会议,材料,规则上,看文章不是欣赏和领会,甚至不是和主人公或者作者交流,而是和出题人交流,我有时觉得困惑。”
“学生被网络谣言中伤骚扰,学校不但不保护,反而当作宣传的卖点,我也困惑。做教师必须清明又理智,尚在困惑中的我要如何点拨和引领一群未成熟的孩子呢?”钟毓看向温斯年,轻声问,“我是不是该离开这个职业?”
温斯年没有立即答话,他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钟毓的手有些凉,他将水杯塞进她手里,又握住她的手,很认真地回答:“钟毓,崇拜某个职业不一定非要成为某个职业,现实和理想总会有差距,但你的问题不在于这些差距带来的落差,而是你的观念为这些事情而痛苦,那你就不该再继续做下去。如果你想继续做下去,我会帮助你,但你想换份职业,或者再去读书深造,或者单纯地想休息一年,我都更加支持。”
他说着笑了起来:“如果你犹豫的原因里有经济方面的因素,那希望你完全打消这个顾虑,你床头柜里有我的工资卡,想尝试什么都够,能成为你的经济支持是很荣幸的事。”
钟毓一愣:“你什么时候放的——”
温斯年拉住她:“这个不重要,你先说,你在顾虑什么?”
“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我连一届学生都没有带到毕业,”钟毓有些茫然,“我原来想,至少把孩子们送走再思考要不要离开,这样在中途告别,像个逃兵,学生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
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学校让她换班级。
“人生总有遗憾,”温斯年说,“如果我是你的学生,在人生许多年后,我只会可惜和你相处的时间太短,但绝不会怨你离开得太决绝。高中生虽然大多还没成年,但已经知道是非对错了,想想我们高中时,会为这种事情而记恨吗?”
钟毓也微微笑了笑。
“你说得对。”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其实今天我请假也是因为主任告诉我,学校准备给我换班级了,某个角度来讲,我一直坚持的理由也失去了,所以干脆就此离开吧。”
钟毓雷厉风行地给王主任发了想要离职的申请,并且快速地在OA系统提了离职申请。
等待上级确认这行字出来后,钟毓忽然感到一身轻松,她吃了几口面,随意地跟温斯年说:“其实我也不是一穷二白了,刚工作的时候不太忙,我还做过编剧,不过没有跟组,只是改过几稿剧本而已,也在网上写过一点文章,多少赚了一点钱,比做老师多。”
这是温斯年完全没想到的,他惊讶地放下水杯:“你还做过编剧,什么作品?”
钟毓笑着不愿说:“你猜。”
“太坏了,”温斯年啧啧,“快说快说。”
“猜啊,我直接说多没意思。”钟毓竖起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肩膀,将人推开了。
温斯年挑起眉:“我可不白猜,要有奖励的,猜对的话,可以再亲我一次吗?”
37. 亲密
“太贪心了吧,”钟毓不服,“猜对要奖励,那猜错呢?有惩罚吗?”
“当然有啊!”温斯年一派堂堂正正公正严明的架势,“猜错了罚我倒立亲你。”
钟毓:……
她无语地从果盘里扎起一块哈密瓜,塞进了温斯年的嘴里。
温斯年笑着咬下,虽然是老婆气急败坏塞的,但怎么不能算喂的的?
却见钟毓像是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钟毓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倒立……也能亲吻?”
温斯年看着她:“试试?”
他带着逗弄的心情,靠得很近,气流轻轻铺在钟毓的耳廓上,一阵阵地发烫。
钟毓突然蹭地站起来,一脸紧张,温斯年带着笑看她:“怎么了,这么紧张——”
“嘘——”钟毓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先别说话,王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肯定要问我辞职的事,天啊,我该晚点给他说的。”
电话几乎是同时响起,钟毓深吸了口气接起来:“喂,王主任——”
温斯年怕电影的声音吵到她,关小了声音,此时屋子里太过安静,以至于隐隐约约能听到电话那边的漏音。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和天塌了一样的震惊:“钟老师,你,你发错了吧?”
钟毓老老实实地说:“没有,王主任,我想辞职。”
王主任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柔和了语气:“是因为调班的原因吗?钟老师,很多事情都可以商量的,你要是不喜欢高一那两个班,换班也可以的,下半年我也打算给你向学校申请升职加薪的,你之前的工作表现一直很好,升职的希望很大……”
温斯年觉得这些或许是钟毓的隐私,自己不该听下去,起身要出去,却被钟毓握住了手要他继续坐下。
温斯年挑挑眉头,意思是:做什么?
钟毓比了口型:陪陪我。
这个理由让他十分痛快,温斯年立刻坐了下来,将钟毓的手抱在怀里玩,沿着她的指节,指缘轻轻滑动。
钟毓象征性地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于是就随他去了。
电话那边的王主任画了一通大饼,才停下来,问钟毓:“这次申请我就当你没提过,好吧?”
钟毓:“王主任,我刚进学校时您帮了我许多,平时也对我们很好,我真心很感谢您,辞职不是我一时起意,并不只为调班的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王主任没想到她是真心要辞职,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地猜测着,“我知道你刚结了婚,老公也是本地人,不存在要去别的地方发展的问题,那难道是怀孕了?”
钟毓和玩着她手指的温斯年都微妙地滞了一下。
王主任还在继续道:“怀孕也没必要辞职啊,想要小孩学校也是理解的,有产假的,你要是已经怀孕了我可以跟领导申请一下,先正常工作着,等月份大了休产假就——”
再不打断王主任都要给她全安排好了,钟毓有些狼狈地打断了对方:“没有,王主任,我没有……我辞职是个人原因,没有其他因素,只是我想休息一下,尝试下其他的职业。”
这下王主任彻底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说:“做老师不好吗?”
“当然好,”钟毓轻轻地笑,“做老师特别好。”
“只是我好像不太适合。”
“怎么会不适合呢?”王主任不明所以,“你学识够,能力强,态度认真,工作以来没有什么做不好的,我一直觉得你是这批老师里最优秀的,学生们也很喜欢你,哪里不适合?”
原来她有这么多优点吗?
可这只是因为她努力,而努力可以做好很多事情。
钟毓轻声道:“王主任,你之前给学生们讲话时,说要趁年轻努力一次,大胆一点,不要给人生留下遗憾。”
“我也不想留下遗憾而已。”
王主任最终挂断了电话,申请依然没有通过,说再给她几天考虑的时间,随时可以反悔。
钟毓说了谢谢,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反悔,因为这个时刻她已经想象过许多次了。她一向瞻前顾后,重大的决定要反复犹豫,但只要决定好就不会再反悔,因为可能的好处和坏处她都已经仔细比较过了。
除了和温斯年结婚的那一次,太匆忙了,理性被感性协迫着做出了决定,当然,也可能是二者狼狈为奸,让她应下那声好。
钟毓看着温斯年的侧脸,想,虽然草率,但她也不后悔。
“我后悔了。”温斯年低声说,泄愤一样地锤了一把枕头。
电话对面一直在口若悬河的吕导迟疑了下:“后悔?后悔什么了?”
“后悔接你这个破戏!”温斯年咬牙切齿,以至于险些破音,“你都拖多久了,我问你,吕应泽先生,你这戏拖了一年了,剧本改了十八个版本,一会儿说角色过得落魄不如意让我瘦身,一会儿说资方希望角色有吸引力让我健身,一会儿说王编剧好,一会儿又说刘编剧合适,后来又拉着那个玉在野当挡箭牌,说无限延期,现在你说下周开拍?!”
吕导迟疑,吕导纳闷,吕导发问:“你生这么大气干嘛?你没档期吗?我问过吴雪了,她说你没别的工作了,只剩我的戏了。”
“你也知道!要不是你一直拖拖拖我早结束工作转幕后了。”
“这样吗?”吕导若有所思,“那我可以跟宣传说一下,你转幕后前的最后一部戏,多大的卖点啊。”
温斯年:“……”
“好了好了,所以下周开拍难道不是好事吗?你急什么?”
下周开拍意味着没几天就要进组,温斯年额头直跳:“你这部戏男主角那种阴郁的状态,我需要提前入戏找感觉的,我,我……”
他现在幸福得都要冒泡了,他怎么入戏?
吕导不在意:“你是影帝还是我是影帝?好好准备,定稿的剧本,我发你邮箱了。”
电话干脆挂断,温斯年深吸了口气,打开电脑。
从文件不合常理的大小,温斯年推断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打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吕应泽只发了一部分,重头戏全是空白待改。
温斯年捏着眉心,气得失去了所有力气。
等他转幕后做吕应泽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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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那一天,他要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钟毓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穿着浴袍的温斯年坐在床边看着电脑皱着眉的样子。
他的侧脸轮廓线条分明而锋利,眉心微微蹙着,有些烦躁,衣领很开,露出结实又饱满的胸肌,到沟壑分明的腹肌,灰色的浴袍带子系得随便,松松垮垮,有随时散开的风险,只斜斜地铺了一小块在腿根。
他的手臂修长,横亘着凸起的青筋,与那张总是温柔朝她微笑的脸相比,多了几分性感的野性。
钟毓走神地想,其实温斯年冷脸的样子比笑起来更帅哦。
温斯年看到钟毓从浴室出来后就打算把电脑放下,偏偏吕导还在微信里跟他讨论某个配角的下线是否有必要。
这难道不该是编剧干的活吗?!
温斯年被该死的责任心摆布,匆匆回了一句有必要就要下线,吕导却又犹豫起来:【现在观众不爱看死人的,怕虐,会不会影响票房啊。】
温斯年额头直跳:【你不是自诩艺术家吗,这么在意票房。】
【艺术家也要吃饭啊。】
钟毓突然凑了上来,她半抱住他的胳膊,凑得很近,恍惚间像只猫,柔软又轻轻地蹭在他的颈间:“你在忙工作吗?”
温斯年的呼吸停顿了下。
谁能拒绝一只猫的靠近,他思维迟滞了一瞬,勉强生存的理智回答着:“一点点,马上就好。”但一只手已经抱住了钟毓的腰,只剩另一只艰难地单手打字。
【吕导,适当的伤感和遗憾会让观众记忆深刻,我相信您会更亲睐原版剧情设置,对吗?】
【……你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
温斯年真想翻白眼,
趴在他胸口的钟毓有所动作,似乎是突然对他的浴袍衣领感兴趣,一只手捏着衣领研究,微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胸口。
温斯年:……
他隐约觉得某些部位似乎脱离了大脑的控制。
这合理吗,钟毓只是看了下他的衣领。
但好在手还挺使唤,温斯年咬着牙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下回复。
【你别碰剧本,让他死】
之后他立刻合了电脑扔到了一边,,不再管吕应泽的纠结。
胸口那细微的痒还在挠,温斯年低头一看,轻轻握住了钟毓的手:“在这磨爪子呢?”
钟毓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无辜:“没有呀,你工作结束了?。”
“本来也不算工作,”只是被吕应泽纠缠浪费时间而已,温斯年继续追问:“故意的?”
钟毓抿了下唇,突然向上怕了一点,贴到温斯年耳边轻轻道:“对呀。”
温斯年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之前的每一个都要更凶和猛烈,带着无法抵抗的架势入侵她的呼吸,她觉得自己的空气都要被温斯年吞干净了。
温斯年吻过她的唇角,耳垂,锁骨,停在了她睡衣第二颗扣子前。
钟毓抬起腿,轻轻踢了下他的大腿:“继续啊。”
温斯年抓住了她的脚踝。
38. 再来
“你确定吗?”温斯年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欲色,扣在脚腕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毓,想好了。”
钟毓其实很紧张,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潇洒更帅气一点,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带了一点挑衅地说:“我当然确定啊,你……不可以吗?”
温斯年:……
他偏过头去笑了两声,下一秒,扣在脚腕上的手指放开,却没有远离,指尖轻轻勾在小腿上,那种无法言说的痒意沿着接触的皮肤扩散开来,吞没了她。
钟毓深吸了口气,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又快又重,咚咚的,敲得胸腔钝痛。
温斯年的手指终于游移到了膝盖内侧,他俯下身来,再次交换了一个吻。
钟毓扬起下巴,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房间内很热,钟毓在亲吻中有些走神地想,明明前几天穿薄睡衣还有些冷,怎么会突然这么热,难道一夜立夏了吗?
下一秒,她的胡思乱想被打断,温斯年的手抚上她的侧脸,在唇齿间溢出低哑的半句话:“专心点。”
钟毓即使在此等神智昏迷时间里仍然保持了一贯爱装作若无其事的本色,喘-息间回应着:“我……很专,心……”
温斯年撩起眼皮懒懒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声,下一秒,他握住钟毓的手腕,挑开自己的睡袍一边,将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钟毓:……
她这下是真的开始走神了,神智飘散到了几年前,温斯年某个电影镜头里,是裸着上身出镜的,一身漂亮又恰到好处的肌肉,沟壑分明,仅仅两秒就爆火出圈。虽然被网上诸多健身教练及达人大叱“练得不够”,但无数的女性观众都表现,这个程度恰到好处。当年某平台统计年度热梗,“想摸温斯年的腹肌”榜上有名。
锁骨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下,钟毓抬头看向温斯年,他亲亲她凌乱衣衫下露出来的肩头,一路吻到脖颈,吮咬着,着迷一样无法停下,他的浴袍脱掉了,昏黄的光下,英俊的眉眼染上了意乱情迷的神色,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钟毓忍不住捧住温斯年的脸,再次吻过去。温斯年呼吸一滞,横揽住她腿根,将她抱在身上。
“等下,”温斯年有些狼狈地结束了这个吻,“我还没来得及买要用的东西。”
都怪该死的吕应泽,钟毓洗澡的时候他正要去买的,都被打乱了。
但钟毓说了句等下。
她仍然保持着坐在温斯年小腹上的姿势,扭身去枕头下摸索,这个姿势让她若隐若现在半解衣物间的腰看起来更加盈盈一握,温斯年根本移不开眼神,下意识地摸上去。
纤细,柔软。
钟毓没坐稳,踉跄了一下,才将拿到的东西递给温斯年:“我之前买的……不知道你是什么尺码,所以都买了……”
温斯年垂着眼睛望着她,眼睛里是些浓到化不开的情绪。
他没有接,只点住了其中一盒:“可以帮我吗,小毓?”
“……可以,但是先关灯好不好。”
“……好。”
灯关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但热度还在继续攀升。
窗外月明星稀,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枝上两只鸟儿依偎着,躲在叶片之间睡着了。
*
这几天两人待在家里都没怎么出门,钟毓原本还想趁着辞职等待这段的空余时间找些剧本来学习,但温斯年总是干扰她,说着在背新剧本,一边背一边玩她的手指,一会儿偷亲她,一会儿又说冷要抱她,亲亲抱抱用不了两分钟,两个人就不知不觉走到卧室去了。
钟毓不愿意承认自己也乐在其中,只吓唬温斯年再不好好背剧本开机要被人家骂耍大牌。
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检查对方的剧本背得怎么样,没想到温斯年三心二意,居然全都记下来了。
更气了。
好在离职的事比钟毓想得要顺利,王主任后来又打了几个电话来挽回她,但钟毓说得坚定,王主任只能有些心酸地给上级汇报,没想到往上几级都很快速地答应了,到了下个周一,钟毓的系统已经显示离职申请通过,一周后交接完工作,办完手续就可以离开了。
再踏进十二中的大门,钟毓的心情格外不同。
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踏进来了。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走近教学楼后,能听见有老师上课的声音传出来。
她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李数正在焦头烂额地补写着班主任计划,看见她时愣了几秒才叫出来:“钟老师!”
钟毓笑起来:“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李数想,自从上次职位调动后,钟毓就一直请假,再后来就听说了对方离职的消息,她有些可惜,又为对方担心:“你真要辞职啊?”
“对呀,”钟毓收拾着自己工位上的东西,“我的离职都批下来了,今天就是来办手续收拾东西的。”
其实这里属于她的东西很少,课本和教案是学校的资料,各种资料她也留了下来,只带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走,连食堂的饭卡都送给了下课刚回来的杜敏敏。
杜敏敏吸着鼻子:“你就这么走了,以后我和谁一起吃饭啊呜呜呜……”
钟毓失笑:“抱歉啦。”
“谁要听你说抱歉啊,”杜敏敏瘪着嘴,“还能再见吗,燕子?”
“当然啦,”钟毓开玩笑,“杜老师别忘了我才好。”
东西少到一个大背包就装得下,钟毓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上课铃声却已经响了起来。
李数和杜敏敏都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去班级,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什么办法,几个人飞快地招招手,算作告别了。
钟毓在空空的办公室站了两分钟,决定离开。
路过她带过的两个班级时,钟毓没忍住学了一次王主任,从教室后门的玻璃向里面看,大部分学生都在认认真真地听课,武旭在开小差,非常敏锐地转头看过来,一下子愣住了。
钟毓指了指他,武旭一个激灵下意识坐端正了,下一秒又想起什么来一样,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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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钟毓于是冲他招了招手。
最近来学校看路颂的人少了许多,门卫大叔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力不从心,钟毓一眼看到一个混进来的人,她走上去喊住了对方:“您好,请问您是学生家长吗?麻烦不要在学校乱逛,可以先到会客室等待——”
她的声音在看清对方脸的时候滞住了,对面的男人也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钟毓!真的是你!”
“熊立……”钟毓愣了好几秒才喊出对方的名字,“好久不见。”
熊立笑起来,很阳光的样子:“是好久不见,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了,每次约你出来玩你都说忙,后来就联系不上了,一转眼都好久不见了。”
钟毓抿了下唇,客套地笑了笑:“前几年把手机丢了,换了号码,很多信息都找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熊立点点头,快速地递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没事,碰上也是咱们了有缘,老同学,加个好友吧,以后同学聚会还能联系得上你。”
钟毓其实高中对熊立的印象还不错,这个人虽然成绩差些,又有许多社会上的朋友,但性格很好,也帮过她不少忙,钟毓高中有段时间情绪低落消沉,熊立开解了她很久。
于情于理上,钟毓自觉该对熊立态度再和善一些,但内心深层有些轻微的,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又让钟毓不太想和对方继续交流下去。
她犹豫的几秒里,熊立已经率先笑了起来:“不会吧,你不会还在介意我毕业典礼跟你表白的事吧?都多少年了。”
“没有没有,”钟毓急忙摆手,“我刚刚就是走了下神。”她不好意思再推辞,扫了对方的码。
和太久不见的同学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何况钟毓并不擅长社交,她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了,熊立却很自然地说要去送她,还要帮忙拿包,多亏钟毓抓得紧才没让出去。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主要是熊立问,钟毓答,她在心里祈求这段路能够快一点,好让这窒息的氛围早点结束。
一直快走到校门口,钟毓才松了口气,跟熊立说了再见。
熊立离开后,钟毓跟门卫大爷道别:“大叔,我要走啦,以后就不回来了。”
大爷有点没听懂:“你要休产假啊?”
钟毓:“……”
她哭笑不得:“不是,我辞职啦。”
“好好的,怎么辞职啊,”大爷一惊,“别跟学生生气,那些娃正是气人的年纪,你气得自己辞职多不应该。”
“也不是,”钟毓无奈,“我就是想换个工作,没别的,干脆辞职了。”
“你说什么,你辞职?”
钟毓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过去,齐淑琴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小毓,你在开玩笑吧?”
“妈?”钟毓万万没想到齐淑琴会在这里出现,“你来这里干什么?”
“帮你刘阿姨给她儿子送书包,你别打岔——”齐淑琴闭了闭眼,“你真辞职了?”
钟毓看了她几秒,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39. 争吵
有一瞬间,她觉得齐淑琴好像要晕倒了。
但那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下一秒,齐淑琴就冲过来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给校领导道歉,把辞职信拿回来!”
钟毓没动。
“没有什么辞职信,”钟毓平静地说,“我的申请已经走完流程了,手续办完了,劳动关系已经解除了,木已成舟。”
齐淑琴这下是真的要昏倒了,喘了好几口气才说:“你怎么能,你怎么,你有这么大的主意?辞职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父母商量一下的?”
钟毓望着她:“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妈妈。在你眼里我已经到了结婚生子养育下一代都晚的年纪,反过来连辞职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主吗?”
齐淑琴瞪她:“那能一样吗?!这是工作!工作!养小孩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基因里就会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四岁了!我不是照样把你带大了吗?你弟弟妹妹也一样啊?”
“我看未必吧妈妈,”钟毓说,“你觉得你对我和对弟弟妹妹是一样的吗?”
齐淑琴愣住了:“什……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对你不好?我没有少过你吃喝吧,也没有少过你穿衣吧,你在同龄人里家庭条件算很好的了。”
钟毓摇摇头。
“没有,你给我的很多了,”她轻声道,“可我想要再多一点爱,像你给嘉艺嘉承那样。”
齐淑琴看了她许久,才小声说:“妈妈不是偏爱他们俩不关心你,只是做父母难免会多注意小的,就像自然界的动物,如果父母不多照顾年纪更小的孩子,他们都活不下来的。”
印象里,很多年前齐淑琴给她说过这样的话,这套自然论让曾经的钟毓被说服了,接受了。
但是——“他们永远比我年纪小,妈妈,所以你永远都会偏爱他们,对吗?”
齐淑琴抿住了唇:“我不是……”
但后面的话她迟迟没有说出来。
钟毓一股脑地说出了许多压在心底的话,或许就像开闸泄洪难以立即停止一样,她也无法立即停下自己的倾诉欲。
“你总说陪伴孩子很重要,对于嘉承嘉艺的许多人生时刻都无比重视,可你同样缺席了我人生中很多的时刻,妈妈。我第一次月经的卫生棉甚至是路过的小男孩帮我买的,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你是从我身上学会,陪伴孩子的重要性吗?”钟毓突然道,“可是我怎么办呀。”
齐淑琴是真的不知所措,她脸上是空白的神色,钟毓有些后悔那些一口气说出的话。
为难妈妈干什么,她的这些话,只有爱她的人听到才会难过啊。
钟毓也很难过,难过妈妈没那么爱她。
也难过妈妈其实爱她。
“钟老师,齐阿姨,我是温先生的经纪人,受他所托来接两位的,”吴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背后,“请先上车吧。”
齐淑琴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阿姨说笑了,关心则乱,”吴雪笑着道,“有什么事我们上车再慢慢说吧。”
齐淑琴先行上了车,吴雪看向钟毓,轻声道:“钟老师,上车吧。”
钟毓道了声谢。
车子发动,齐淑琴打量了车内一圈,很感兴趣地跟吴雪搭话:“你们做经纪人也很辛苦的吧,这么大的车,不好开的。”
吴雪失笑:“开车都差不多,习惯了就没什么了。”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钟毓:“钟老师,温总本来要来接你的,但是吕导那边今天突然紧急通知进组了,投资商们等了太久不开机要撤资,吕导要他去稳住场面,他走得匆忙,就让我来接你了。”
钟毓点点头:“多谢了。对了,你叫我名字就行,别叫钟老师了,我已经不是老师了。”
吴雪笑了笑,还要再说什么时,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齐淑琴却被这句话再次唤醒,有些急切地追问:“你就这么辞职,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钟毓摇了摇头。
齐淑琴深深吸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思考:“你要是不喜欢十二中,九中也不错啊,那边离家还近,我打牌认识的王大妈,就在那里当宿管,或者育英呢?那里的学生成绩好,听说工资也高,就是私立的学校可能稍微累一些……”
钟毓打断了她:“妈,我想换个职业。”
齐淑琴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去考个公吧,妈妈一直觉得你适合这类工作,安安静静坐着,不累还是铁饭碗——”
“妈。”钟毓喊了她一声。
长久的沉默,齐淑琴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喃喃道:“老师也不做,考公也不去,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了,钟毓。”
“你是觉得父母会害你吗?老师这么好的工作也能辞掉,我真是看不透你,你这么毫无打算地辞了职,打算怎么办?”齐淑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困顿地执拗,“你难道靠你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谋生吗?”
钟毓抬起眼来和母亲对视,她咧开嘴笑笑:“可能吧。”
齐淑琴很慢地说:“你高中的时候就爱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时候我说不要写了会影响成绩,你不听,让你给杂志投稿,也没有什么水花,这么多年,你写出什么名堂来了吗?你以前写作文是有点文采,可是高中作文和写作是两码事,钟毓。你青春期都没有叛逆过,为什么到了现在非要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呢?”
钟毓觉得失望。
“妈妈,如果辞掉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对于你来说是一种叛逆和忤逆的话,那你就当我是迟来的青春期吧。”
母女俩再没有话说。
吴雪也保持了沉默,一直将车开到了齐淑琴家才停下,齐淑琴拉开门下了车,钟毓没有动,等待吴雪载自己回家。
但齐淑琴却对吴雪笑着说了句麻烦等下,然后她敲敲车玻璃,让钟毓下车。
钟毓抿了抿唇:“妈,我今天不进去了。”
齐淑琴皱着眉坚持让她下车:“你下来,我有话给你说。”
钟毓拗不过她,只能下了车,没什么兴致地被齐淑琴拉到远离车子的一个角落里:“干什么?”
齐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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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从包的内夹层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塞给了钟毓。
钟毓看她:“什么意思?”
齐淑琴撇开眼神:“给你的一点零花钱。”
钟毓塞回给她:“我不要,我自己有钱,辞职了我也总有一点积蓄。”
齐淑琴很强硬地将那张卡塞进钟毓的口袋里:“让你拿就拿着,跟你妈客气什么。”
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温斯年有钱,可说到底那是他的钱,就算是结婚了,女孩子手里有点钱总归有些底气,不用仰人鼻息讨生活。现在你们俩感情好,他乐意给你花钱,可这个乐意能有多久呢?卡里钱虽然不多,三十来万,但多少够你过一阵子了。”
“我当然希望你们俩一直幸福着,但万事总归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知道你一贯主意大,但玩够了还是找个稳定的工作好。”
齐淑琴说完这几句就转身进屋子里了,只剩下钟毓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张卡发愣。
回去的路上,钟毓心情很微妙,她看着窗外向后飞驰的景色,大脑里乱糟糟的。
“钟老师,之前听温总提起过,刚才也听你说,你辞职后想从事文艺创作是吗?”
钟毓回了神,点了点头:“可能会写点小说剧本什么的吧。”
吴雪了然地点点头,又问:“盛弦正在转型的阶段,想要孵化自己的IP,所以广泛招揽编剧和通俗文学作家,钟小姐也可以来尝试下,有盛弦保驾护航,这条路会好走很多。”
钟毓摇了摇头:“多谢好意,但不用了。我是很想和盛弦,和你合作,但希望我们的合作是我的作品吸引到了你,而不是因为温斯年的授意或裙带关系。”
吴雪笑起来:“好。”
她想起之前温斯年闲聊时说起过,想介绍钟毓到吕导的剧组改剧本,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虽然对钟毓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做好,但也确定钟毓不会答应这样的“引荐”。
这小两口,真是够了解彼此的。
吴雪将钟毓送回了山玄庄园,两人道别过后,钟毓进了家门。
温斯年离开得匆忙,屋子里和他还在时一样。
钟毓红着脸从沙发缝里摸出一个方形的小包,已经想不起来是两个人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了。
她捏着那个东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塞进了茶几的抽屉深处。
手机响起,居然是她的编辑发来了消息,钟毓赶忙接起来。
【玉老师,你那本《她杀》最近有很多公司都很感兴趣,我筛选了几家还不错的,业内风评和报价都相差不多,你要不要和这几家的人交流一下,看最终敲定哪家呢?】
钟毓答应了。
于是编辑很快推送了一个名片过来。
【我比较看好这一家,逐鹿,虽然是近年才开始做影视内容,但已有的作品都是小而精的风格,很尊重原作者的表达意图,也能在这个基础之上进一步发挥。】
【逐鹿很重视《她杀》,所以是负责影视区的总监亲自来谈的,我把她名片推给你了。】
【她叫陈云菲。】
40. 心事
钟毓看着那个名字迟疑了许久。
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她点了添加好友,对方像是一直在等待一样,立刻通过了好友申请。
【陈云菲:玉老师您好,我是逐鹿的影视区总负责人,我叫陈云菲,非常荣幸能够和您详谈。】
【陈云菲:您的《她杀》一书,我们逐鹿非常看好,也很重视这个项目,很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同意,由我方进行后续影视化的工作,不管是版权费用,还是后续的改编,选角,情节删增,都会征询您的意见,最大程度上尊重原作者的创作意图,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个故事交给逐鹿,您绝对不会后悔。】
陈云菲通过好友申请后非常直接且干净利落地讲明了来意,没有一句废话,简洁明了,钟毓很欣赏这种工作效率。
【钟毓:好的陈小姐。】
【钟毓:我想问一下,贵方对这个故事的影视化安排是什么呢?可以大体说一下吗?】
《她杀》是钟毓去年初刚完本的一篇短篇小说,故事开头略带悬疑意味,女主人公是位普通的中年妇女,内敛,老实,在街坊邻里出了名的好性子又贤惠。某个早上,她自称去外地出差的丈夫被发现死在了郊外的小旅馆里。
【陈云菲:我们的首选仍然是想聘请您来担纲编剧进行剧本改编,但我也从编辑老师那里了解到,您近年似乎都不再接编剧的工作了,所以我们目前的打算是,邀请编剧白泽或者周厉来操刀改编。】
【陈云菲:目前的计划是按照电影的节奏来做,悬疑的部分会放大一些,但也一定会保留您在文中想要探讨的关于交流与寻找自我的内容,这点请您放心。更详细的内容,如果您愿意,或许我们可以打个电话,或者改天约个时间当面聊一下。】
钟毓垂着眼睫看了许久那条消息。
【钟毓:好。】
*
“我好像把两份文件落在家里了是吗,小毓,你帮我看下,是不是在书房。”
钟毓举着手机视频,在书房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圈,最后从书桌的抽屉里摸了出来:“是这个吗?”
“对对对!”温斯年呼了一口气,“果然是在家里,我还以为丢在外面了。”
钟毓把文件冲着镜头扬了扬:“要帮你寄快递过去吗?”
“不,这份文件是保密的,寄快递有风险,”温斯年沉吟了下,“这样吧,我让许言科去取吧。”
“许言科?”钟毓将文件放在他桌上,随口一问,“说起来你们关系那么好,我们结婚后还没见过他,我只能想起高中时,他好像个子也挺高的,有段时间老是反戴着鸭舌帽。”
钟毓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后桌有个女生暗恋许言科,但这段暗恋在许言科反戴帽子之后就结束了,当时那个女生的原话是:“天啊,他到底有没有审美啊!以为自己是动漫主角吗?好傻啊!”
她回想着过去,没注意视频对面的温斯年有微妙的沉默。
温斯年心中警铃大作。
他没想到钟毓居然还记得许言科,甚至还记得对方个子高,爱戴鸭舌帽。要知道许言科高中的时候可是很受女孩欢迎的,因为那个人一贯油嘴滑舌会讨小姑娘欢心,不像他,迟钝又冷硬,能和钟毓结婚全靠段茹女士出大力。
温斯年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子就打翻了。
许言科哪高了,明明穿了增高鞋垫还矮他几公分,反戴帽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也可以啊。
温斯年当机立断:“不用了,小毓,你先帮我收起来,不用许言科送了。”
“不用了吗?”钟毓疑惑,“你不是说很急?”
“也没有那么急……”温斯年推脱,“总之没关系,不用管它了。”
“那好吧。”钟毓也没有再追问,将那份文件重新放回到了抽屉了。
温斯年这边紧赶慢赶给许言科发了消息,勒令对方不要去自己家里拿文件了。
【许言科:???老兄,你几个意思?】
【温斯年:总之你别靠近我家。】
【许言科:我靠你有病啊,是你让我去你家拿文件的,现在又一幅怕我上门做贼的嘴脸,怎么了,你在家里藏什么了,这么怕我见到,以前你家不就是我家嘛现在怎么这么见外,拿我不当兄弟?】
【温斯年:……】
【温斯年:我结婚了许言科,你听得懂结婚了是什么意思嘛?意思就是——我的家现在是我和我老婆两个人的人,当然不能是你家了。】
【温斯年:你,明白否?】
【许言科:……】
【许言科:打扰了。】
劝住了许言科,温斯年松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到视频里,钟毓正坐在桌前写东西,但状态似乎也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在走神,她的眉心微微蹙着,手里的笔尖长时间停留在纸面上,洇开了一团墨色。
温斯年喊她:“小毓。”
钟毓没有反应。
“小毓?小毓?”温斯年连着喊了几声,钟毓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温斯年扬了扬下巴:“你的本子。”
钟毓低头一看,立刻惊叫了一声:“啊!我的本子!”她有些慌乱地捏起纸页,幸好纸张够厚,没有弄脏太多。钟毓一手握着本子,一手将那几页纸撕掉,然后转身找到垃圾桶,将本子扔了进去。
温斯年:……
钟毓捏着手里那几张脏了的纸呆呆站了十多秒,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蹲下身去将本子捡出来。
幸好书房的垃圾桶很干净,钟毓长松了一口气。
温斯年撑着头在摄像头另一边看她:“小毓。”
“嗯,怎么了?”钟毓将擦过的本子重新放回桌上。
“你是不是有心事?”
钟毓在很短的停顿之后微微笑起来:“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没有的事。”她这么说着,却没有与温斯年对视,反而很生硬地切了话题:“吴雪说你是去见投资方,是怎么一回事啊?”
温斯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导演他为了等一个编剧迟迟不肯开机,项目拖了太久,投资方不愿意等了,要撤资,导演一下子急了,为了稳住资方就把我喊过来,其实这些资方也不是真的要撤资,只是变相催他而已,要我们下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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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
他伸了个懒腰,有些苦恼:“导演给了我三天时间塑形,你说这可能吗?他的要求是既有肌肉能够吸引观众,又要清瘦贴合角色,他疯了吧?”
钟毓嗤笑了声:“人们都想既要又要,就像前几年,人们都希望女演员能够骨瘦如柴的同时还要有丰满到反人类的胸脯,简直是天方夜谭。”
温斯年点头赞同:“就是就是。”
这几天他在家里背台词,钟毓陪背抽查的时候多少也对剧本了解了一些:“我觉得你那个角色也没必要太追求消瘦,主角是失意落魄,但并非常规的失意和落魄,他只是缺乏社会认同与自我实现的满足感,经济条件并不拮据,他的工作里也有做体力活的,有一些肌肉很正常。”
“你现在这个程度刚好,不用特意减,”钟毓端详了他一阵,“不过你精神状态太健康了,太有活力了,这种蓬勃的生机不太对,你需要调整一下。”
温斯年的想法和钟毓很相合,他也觉得当下最重要的要调整的是精神面貌,但还是忍不住逗老婆:“放心,很快就能调整的。”
钟毓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随口道:“我相信你。”
“对呀,刚新婚就分离,才做了几天夫妻啊,想你想得都洗了好几个冷水澡了,”温斯年悠悠地说,“还怎么活力,怎么蓬勃啊。”
钟毓正在本子上写着几个来联系她的公司的优劣对比,听到这话只觉得怪怪的,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有些愣地望着温斯年。
温斯年冲她挑挑眉。
钟毓迟了一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立刻反应激烈地将手机扣了下去:“你乱说什么啊!”
“我没有乱说啊!”温斯年无辜道,“我说的是精神头,你想到哪去了?”
钟毓:……
“小毓,”温斯年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想的是……那个吧?”
钟毓:……
她面无表情地把视频挂断了。
温斯年逗了一会儿钟毓,被老婆挂了视频也乐着,他是看钟毓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是辞职出什么事了吗?
“……”接到他电话的吴雪很无语,“你有事不能直接问吗?我这里还忙着呢。”
“我只是问问今天你接她的时候她状态对不对,”温斯年解释,“你忙什么呢?”
“她跟她妈妈吵架了,但我看后来还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吴雪匆匆地说,“最近有部业内很看好的潜力ip,大家都眼热在争版权,偏偏这个作者任何联系方式都不给,只能通过编辑交流,还要排队。”
“什么ip啊?”
“就是玉在野的一本书,《她杀》。”
“又是玉在野,”温斯年小声吐槽,“她今年这么红吗?不过这本书我看过,故事确实不错,你要加油拿下,咱们公司不怕出钱。”
吴雪敷衍地“嗯嗯嗯”:“不用你操心,好好拍你的戏去。”
温斯年临挂电话又嘱咐:“对了,拿下版权后签合同时记得告诉我,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这个玉在野长了几个鼻子几个嘴。”
吴雪:“ok。”
41. 见面
【陈云菲:玉老师,这个周末方便见下面吗,我最近刚好来A市出差,如果您有空的话,或许我可以请您吃个便饭吗?顺便谈一谈《她杀》的详细改编设置,我本人也是您的粉丝,非常想要见到您!】
【陈云菲:当然,您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请不要有心里负担,之后我还会再来A市的~】
【王统筹:玉老师您好,我是《死亡之前》剧组的统筹,我们组非常期待能邀请到您来参与这个剧本的创作和改编!其实从去年底我和吕导演就想要邀请您,但通过编辑老师问过几次,都很遗憾,但是我们仍然不想放弃,吕导演也一直顶着制片和资方的压力,仍然想要等到您来参与编剧。】
【王统筹:幸好!听编辑说您最近有了档期,所以冒昧再来问一句,您愿意参与《死亡之前》的改编和影视化工作吗?】
【王统筹:如果您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我,我们剧组一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相关的编剧费及润稿费都不会让您失望的!】
【熊立:hi~老同学,最近忙什么呢?】
【熊立:前几天有事又去了次十二中,怎么没见到你啊?出差了?】
【熊立:哈哈,最近我们打算再搞一次同学聚会,之前你都没有参加过,这次可一定要来啊!就定在这周六晚上,在福兴饭庄,不见不散~】
【温斯年:吃饭了吗?看我的盒饭。jpg】
【温斯年:我在拍戏,吕导犯神经,同一场戏重拍了六七次,明明这里只要一个对视的镜头,他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感觉!】
【温斯年:啊啊啊啊啊快回我,老婆老婆我需要你的回复续命~】
……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同时有好多个人给钟毓发消息,偏偏她昨晚没睡好,本来就有些头晕,当下切着对话框回得更是晕头转向。
陈云菲约见面,ok,她也想见见对方,顺便再适当寒暄几句。
王统筹邀请她去剧组做编剧,对方给的那个钱数令钟毓很是心动,但是这个剧组怎么感觉有些耳熟?算了,先答应下来,再慢慢商讨具体的细节。
熊立邀请她去同学聚会?不去,她跟高中同学几乎都没有联系了,不去。但最好找个合适的理由,钟毓不想太伤对方的面子。
温斯年在撒娇?真少见,果然上班会使每一个人发疯,okok安抚他两句。
钟毓切着几个框,用不同的态度同对面寒暄交流,最后抛出结论,结束聊天。
【钟毓:好累,怎么聊天都这么累。】
她将这一条发给周厉,截了一张聊天列表的图过去:【奇了怪了怎么同时都来找我了,而且这个熊立,前几天刚见过一面,今天就办同学聚会,太巧了吧,我不想去。】
周厉那边隔了几秒,才发过来一个问号。
【周厉:可是你回他好的?】
钟毓呆滞了几秒,再次点开了熊立的对话框。
她居然真的回了好的!
钟毓仔细回想,才发觉自己大概是错框了,再检查一看,果然,她把“抱歉,最近没什么时间,下次吧”回给了温斯年。
温斯年发了一个受伤哭泣的表情过来,还有一长串叹号。
而另一百年的熊立兴高采烈地说已经定好饭店了。
钟毓:……
睡眠不足真的伤大脑啊。
在匆匆安抚过温斯年之后,她赶快跟熊立解释:【抱歉熊立,我刚刚发错消息了,其实我刚好周六晚上有些事情要忙,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能参加同学聚会了,太遗憾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还专门截了和陈云菲的聊天记录,打码了关键信息,只留下相约的时间给对方看。
这下熊立总不至于再坚持了。
【熊立:哇,好不巧,我饭店都订好了。】
【钟毓:是呀是呀我也没想到,刚好一天,可惜了,那就下次吧。】
【熊立:没事,我改周日,周日总没事了吧?老同学,给点面子?】
钟毓:……
【钟毓:好吧。】
钟毓生气,生自己的气。
什么时候她才能学会拒绝啊!
周六下午,钟毓准时出现在了和陈云菲约好的西餐厅。
餐厅装潢得富丽堂皇,穿着西装抹着发胶的侍应生将她一路引入大厅,走过水晶吊灯,路过玫瑰花台,钟毓看到了临窗的桌边,在等她的陈云菲。
真的是那个陈云菲。
对方看到她后立刻站起身来,微微笑着道:“您就是玉老师?久仰,能见到您本人真是太荣幸了。”
陈云菲比她记忆里的模样成熟了许多,穿着白色的职业西装,落肩短发,整个人焕发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干净利落,笑容柔和又温暖。
钟毓笑笑:“您好,陈小姐。”
陈云菲唤来侍应生,在征询过钟毓意见后点好了菜,服务生离开后,她看着钟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玉老师竟然这么年轻,我以为能写出《她杀》,至少该是不惑之年。”
钟毓笑一笑:“陈小姐过誉了,运气而已,刚好这本书能够遇到喜欢的读者。”
陈云菲笑着摇摇头:“我这人不信运气,说实话,运气从来都是实力的一部分,玉老师不必谦虚,你的笔力,观点,情节都足够优秀,所以才能遇到喜欢的读者。好了,不说其他了,我们来谈谈小说本身,如果能够拿到版权,我司的计划是请陈屹然导演来拍。”
钟毓了然:“拍摄《水月》的导演?”
“对,”陈云菲有些惊讶,“没想到玉老师听说过陈导,毕竟她年纪尚轻,代表作不多,不过也好,这样我们的解释成本会降低许多——这位导演风格是奇诡又不失灵巧的,《水月》里那种多线叙事风格很适合《她杀》的故事,《她杀》并不是完全的悬疑故事,而重在讨论情感,这种叙事风格下,可以更好地让观众带入主角的情感变化,也会冲淡原作部分读者对于悬疑不够和凶手动机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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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诟病。”
钟毓点点头,陈云菲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一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令人信服,说话的内容也很契合她的想法。
陈云菲几乎将所有已经确定的改编计划告诉了她,服务生正好在这时候上菜,陈云菲停下来,喝了一口红酒,看向她:“我司是非常想要争取《她杀》的版权的,我们有过很多很成功的影视化历史,我想玉老师愿意跟我见面也是有意向合作的,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问我,我这个人性格直来直去,绝对不会隐瞒。”
钟毓也喝了口红酒入喉,酒液微辣,她轻轻吸了口气才笑着回答:“陈小姐性格真好,我喜欢直率的人。”
“其实我的问题也不多,我想问下,对于这本书里的爱情线,贵司如何计划?”
陈云菲挑一挑眉。
钟毓说:“其实这本书之前就有一个公司联系我,大部分细节都沟通得差不多了,唯独在爱情线的设置上出现了差错——我知道很多影视作品都喜欢增加爱情相关的戏份,毕竟观众爱看这些,我明白,但给我的女主增加和警察的感情线,我接受不了。这个故事在爱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女主深爱她的丈夫,也被对方所轻视,不尊重和背叛,没有he,也没有峰回路转。”
陈云菲噙着笑意:“我能理解,玉老师,作为书粉,我也不能接受女主和办案警察有什么情感联系,所以这一点请您一定放心,如果有人要加这样的剧情,我会直接毙掉——这一点我也会写进合同里的。”
钟毓十分满意,举起杯子跟对方碰了个杯:“太好了陈总,我对逐鹿很看好,之后跟编辑再做一些商讨,一周内会给你们答复。”
两个女生气氛很好地开始享用牛排和沙拉。
工作讨论告一段落,一般会聊一些私人生活,钟毓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陈云菲倒是先开了口:“冒昧问一句,玉老师……结婚了吗?”
钟毓一愣。
陈云菲按理说并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但她脸上又确实是好奇,是摆手说着“我只是随便问下,不是必须要回答我的”都挡不住的好奇。
钟毓摇摇头:“没关系,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实已经结婚了。”
“啊,这样啊。”陈云菲慢慢地拖长了尾音,表情里有些遗憾的样子。
钟毓:?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两人相谈甚欢,饭后陈云菲得知钟毓是打车来的,立刻要送她回家,钟毓推举无果,只能答应了。
几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她的房子门口,钟毓下了车,邀请陈云菲:“到我家来喝杯水吗?”
“不了,多谢好意,但我还要赶飞机,就不了。”陈云菲笑着道别,“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就餐,玉老师。”
钟毓于是也跟她挥手,这时,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温斯年走了出来:“小毓,你在跟谁说话?”
陈云菲蹙起了眉:“……温斯年?”
温斯年看着陈云菲,也愣住了。
42. 叙旧
钟毓一时愣在了当场。
温斯年不是在外地拍戏吗?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云菲,对方略带困惑的目光在她和温斯年之间转移,她又不由自主看向温斯年,他微微蹙着眉,和钟毓对视了下,才有些恍然大悟地看向女生,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陈……云菲?”
“对,”陈云菲笑了笑,“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
她的目光在钟毓身上一滑就过,就在钟毓以为她要问自己和温斯年的关系时,却收了回去,笑了起来:“挺好的。”
这个句子说得很轻,意味不明,温斯年以为是个问句,于是点了点头,诚实道:“我确实挺好的,你怎么样,现在在做哪一行?”
“和你勉强算同行吧,我的公司也做影视方面的策划内容……”陈云菲又看了一眼钟毓,声音微妙地放缓了。
钟毓站在原地,突地觉得自己有些不识趣,老同学见面的场面,叙叙旧合情合理,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些惹人厌了。
她勉强牵起嘴角:“你们先聊,我……我有点急事,就先上去了。”
“啊?”温斯年的目光跟着她转过身,“需要我帮忙吗?”
钟毓笑得无懈可击:“不用,我要开个会……你们别光站在这里了,可以到家里来叙旧。”
“哦,”温斯年点点头,“没事,我们说两句话就可以了。”
陈云菲也笑笑:“多谢,再见,钟小姐。”
钟毓笑得柔和,进了家门,慢慢上了二楼,站在楼梯上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很深地叹了口气。
她真是恨死自己这个死要面子的性格了,明明在意温斯年和前女友叙旧,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钟毓快走了两步,悄悄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两个人,和她十年前记忆里一样登对。陈云菲不知道说了什么,温斯年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到底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钟毓离开了窗口,坐在书房里发呆。
她不喜欢这个样子,可是她也讨厌不起来陈云菲。
对方不但没有做过任何坏事,错事,还优秀又漂亮,甚至很懂她。
理智上,她不愿意因为温斯年和对方的正常范围的社交及交流生出任何负面情绪,但感性上,她又实在有一点点在意。
手机上编辑又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玉老师,盛弦娱乐也对《她杀》感兴趣,那边的负责人想要跟你进一步沟通,我把名片也退给你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温斯年轻轻敲了下门,几秒后,书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温斯年从门缝里露出眼睛来,低声问:“你不是在开会吗?开完了?”
钟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还在开。”
“哦。”温斯年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而是蹑手蹑脚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进来了,钟毓撩起眼皮看他,温斯年悄声道,“我不会打扰你的。”
钟毓:……
算了,随他去吧。
她添加了编辑新发的名片。
【盛弦娱乐-张希望:玉老师您好!我是盛弦娱乐影视部门的,非常荣幸能够和您直接对话,我们公司非常想要《她杀》的影视化版权,不知道能否和您进一步见面详谈呢?】
钟毓垂着眼睛看着这条消息,唇边突然被塞过来一颗车厘子,她下意识张嘴咬下,抬眼看向温斯年,对方一脸邀功一般地问:“怎么样,甜吗?”
“还行,”钟毓咬着车厘子,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你们聊完了?”
温斯年漫不经心地正扒一瓣柚子,将白色的筋膜撕掉,露出淡粉色的柚粒:“嗯,随便聊了两句罢了,对了,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的?”
钟毓眨了眨眼:“我们……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温斯年有些茫然。
钟毓眨了眨眼,老实但含混地说:“……工作遇到了。”
温斯年有些惊讶:“你已经开始找工作了吗?做哪方面?逐鹿的经济实力还不如盛弦啊,为什么不来我公司?”
看来温斯年真的不知道她今天去谈版权的事,那看来这个张希望不是他派来的。
钟毓摇摇头:“我不要和你一个公司。”
温斯年瞪大双眼,大受刺激:“为什么?!”
另一边,盛弦公司大楼,张希望正期待着对面玉在野的回复:“她真的会答应我们面谈吗?不是说玉在野很内向不愿意露面吗?”
吴雪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等,很自信地说:“放心,我有个朋友在逐鹿工作,她说她部门的总监约到玉在野面谈了,就最近,我们公司可比逐鹿出名,报价也高,玉在野没道理拒绝我们。”
张希望充满了希望:“说的也是。”
下一秒,屏幕上的聊天框刷出了回复。
【玉在野:抱歉,线下见面不是很方便,有事请在线上讲吧。】
张希望:……
吴雪:……
张希望看向她:“雪姐,你不是说逐鹿约到她了吗?”
吴雪纳罕道:“是呀,难道逐鹿给了多余的好处,玉在野才会答应面谈?不过没事,我们也可以加码,他们能给什么?我们可是有温总这尊大佛可以借光!”她推开张希望,自己坐到电脑前,在聊天框敲下文字。
【张希望:玉老师,我们是诚心想要和您见面的,版权费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张希望:温斯年老师是我们公司的老板,他也非常喜欢您,如果线下见面的话,温总也会一起出席的!】
吴雪得意地一扬下巴:“温总粉丝千千万,就算玉在野不是粉丝,肯定也拒绝不了见大影帝这种诱惑的。”
收到回复的钟毓沉默了半分钟,默默看向了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片场飞回来,但此时貌似皮肤饥渴症犯了一样,非要把她的腿搭在身上才能继续扒柚子的温斯年,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玉在野:我感受到了盛弦的诚心,但是面谈还是不了。】
吴雪的天塌了:难道温斯年已经不红了吗?
钟毓回完消息后用手指戳了戳温斯年:“还没来得及问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突然飞回来了,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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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你了啊。”
“少来,”钟毓轻轻踢了下他的腿,“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
“好好好,是我要回来的好吗,”温斯年给她又递了两颗草莓:“事发突然,吕导发神经,今天又把拍摄计划改了,好像那个玉在野钟毓答应了到我们剧组做编剧,所以他把我的戏都排后面了,这几天都在拍配角的过场戏,我在剧场没事可做,刚好回来处理下公司的文件,就回来了,过两天就回去。”
钟毓这几天就在改《恨晚》的剧本,但没有告诉温斯年,打算给对方个惊喜。
温斯年靠得太近,怕他看到桌面《恨晚》相关的材料,钟毓将电脑合了起来,想着换个话题:“你回来跟吴雪说过了吗,要是被拍到可能会被骂的。”
“没有,放心吧,我可是等了好久才从VIP通道出来的,没有人看见的,”温斯年握住她的手,目光有些幽幽的,“明明是正牌夫妻,怎么搞得像偷情一样……”
钟毓:……
温斯年靠近过来亲吻她的的耳廓:“电脑关了,会开完了?”
钟毓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但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天光大亮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推开了温斯年:“你刚回来,不要这么快就做吧……”
温斯年迟疑了下,坦然点头:“可以,听你的。”
话虽如此,他却没放开钟毓的手,还超不经意地解开了黑色衬衫的三颗扣子。
钟毓:……
温斯年表情淡淡的,从书桌上拿起钟毓的水杯喝了一口——或者根本不叫一口,因为大半的水都沿着嘴角流了下来,流过下巴,流过脖颈,沿着胸膛一路滑过腹肌,引入衣物遮蔽之处,水珠滑过的地方闪亮亮的,勾得人目光根本无法移开。
衬衫被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纹理清晰可见。
钟毓忍无可忍地捡起靠枕扔到了温斯年的脸上:“别演了!回卧室!”
温斯年开屏结束,大笑起来:“不是说不做吗……其实也不用必须回卧室的,书房我也放了东西——”
剩余的话被钟毓以谋杀的力度用靠枕捂回了嘴巴里。
书房的窗帘拉起来了。
*
周日晚上,钟毓硬着头皮出门去参加同学聚会,温斯年跟在她身后叫委屈:“我可是明天就要走了!你居然还要出门去见别人!”
“好了,别演了,”钟毓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你也可以去见别人。”
“36度5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温斯年说完就正色道,“不过说真的,你既然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钟毓收拾包的动作顿了下。
“人总不能做一座孤岛吧,”钟毓叹了口气,“虽然很久不联系了,但有几个曾经还不错的同学,我也确实想见见。”
温斯年点点头:“好吧,那你如果想中途离开,我就装做黑心老板催你回公司加班,你就可以半路溜了。”
钟毓笑出声:“好的,温老板。”
钟毓原本只当和温斯年那句话是玩笑,可同学聚会开始半小时后,她是真心地想找借口溜走。
43. 聚会
成年后的同学聚会,很多时候,追忆往事只是名义,真正目的是炫耀。
聚得越全,这种可能性越大。
今天这场就很全,听组织者熊立说,除了两个在国外定居,一个在保密单位工作联系不上的,基本都来了。
于是炫耀从一进门就开始了。
A市一中是A市第一重点,自然,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大多是人中龙凤,光是饭店门口的豪车就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自己创业,公司已经上市的,挺着个大肚子,头发自中心开始逐渐稀疏,隐约可见老板风范;
有体制内风生水起的,一身中山装,大背头小眼镜,手里捧着保温杯,一开口就是“你说的这个事我明白,只是现在有规定……”;
还有在知名大厂做到高管的,一身精英范,出口一句话里夹带30%的英文单词,十分钟里接了两个公司电话,然后感叹要不是刚买了套别墅自己才懒得给公司当牛马。
连当年成绩相当普通的熊立,现在都在一家文娱宣传公司做到了经理级别,有好几个同学热切跟他交流,想要帮自己公司推广宣传。
“哎,钟毓,你当年高考可是全校第一,这么多年不来聚会,在哪高就呢?”一男人问。
钟毓仔细瞅了瞅对方,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这人的名字。
她还没开口,熊立先接了话:“钟毓现在在十二中当老师。”
场内一片寂静,先有个女同学搭话:“当老师很好啊,不过怎么没去一中啊?”
“一中很难进的啦,”有人接话道,“教育行业比我们想象得卷得多。”
最先发问的人很大声地嗤笑了声:“卷?你说哪一行不卷?我招聘司机都要硕士以上,社会如此,努力是生存之道,躺在旧时荣誉上不往前看的人是会被时代远远甩在身后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喝红酒的熊立,熊立摇晃着酒杯,虽然嘴上说着:“何必说得这么过分?”但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一丝半点真的觉得他说得过分的神色。
好奇怪,钟毓想,她印象里没有和高中班级里的谁结过仇吧?连熊立在她印象里也是情商高性格好的那一挂。
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俗套电视剧里最刻板的炮灰反派?
“做老师起码有编制,还有寒暑假,多好,”女同学打圆场,“是吧钟毓,我当时大学毕业也想留校做老师的,可惜没成功。”
钟毓笑笑,坦白道:“做老师是挺好的,不过我现在已经辞职了。”
熊立手里的酒杯定住了,半晌,他很关切地看过来:“你跳槽了?去哪了?”
“是辞职不是跳槽,”钟毓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她的表情平稳又淡定,“准确来说我现在是无业。”
在她石破天惊的发言之后,现在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最早嘲讽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还想追问什么时,熊立瞪了他一眼止住了话,之后大家换了另一个话题,气氛重新其乐融融起来,而熊立略过众人,坐到了钟毓身边。
“怎么会辞职的?”他柔声道,主动地拿起一遍的红酒帮钟毓杯子里倒。
钟毓伸手挡住了杯口:“谢谢,不用了,我最近有些感冒,出门前刚吃过头孢。”
熊立放下酒瓶,脸上是很抱歉的神色:“刚刚王伟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个人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嘴巴是坏了一点,不过没有坏心思的。”
“没事。”钟毓想,原来那个男生叫王伟——谁是王伟来着?
熊立沉默了几秒钟,而后转开了目光,声音放轻了:“他也是知道过一些我们之前的事情,所以有些为我打抱不平——我跟他解释过了,当年我们的事情很复杂,不单纯是谁的问题,他不听。”
钟毓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复杂?不复杂啊,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事。”
熊立脸上的表情滞了几秒,旋即笑起来:“对对,不复杂。”
钟毓还想说什么时,突然传进耳朵的一句闲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要说A一中毕业生,混得最好的果然还是温斯年,”一个男生赞叹道,“我高中时只觉得他有点小帅,现在不知道是成熟了还是动过脸了,感觉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是你以前眼瞎吧,钟毓想。
很快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从前被私下评为班花的刘甜甜拨了一下斜披的大波浪:“我看是你记错了吧,学长上学时就很帅,我有次校园广播采访他,近距离看过,真的特别帅,很青涩的少年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男生嬉皮笑脸开玩笑:“我记性好着呢,只是不记男人,我就记得甜甜是最好看的。”
刘甜甜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可惜啊,我高中胆子太小了,没敢跟学长表白,不然就算谈两个星期恋爱也好啊。”
有人怂恿:“现在也不晚啊。”
刘甜甜笑骂一句:“现在人家是大明星了,我顶多算个粉丝,开什么玩笑。”
众人讨论起了温斯年。
王伟感叹了句:“果然啊,不管做什么行业,混到什么地位,都不如当明星来得爽啊——有钱有地位,我也想体会一下这么爽的人生啊,人家拍一集电视剧就顶我们吭哧吭哧干俩星期了吧。”
熊立摇摇头:“他那个地位的演员——一集可能顶我们半年了。”
钟毓的电话适时想起,是几分钟前她刚和温斯年约好用来离开的借口电话,她接起来,没等那边出声就已经率先开口:“真的吗?那怎么办?你别急,我马上就过来,马上!”
她挂了电话后带着些焦急站起来,一小部分人的目光投过来,熊立也站起身,靠近了些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钟毓快速道:“实在抱歉,好久没见过同学们了,按理来说该多待一会儿的,但是我家的猫生病了,我要赶紧回去带它去医院,抱歉。”
她说完就匆匆出了门,身后几个女同学安抚她:“猫猫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钟毓嗯嗯嗯着出了门,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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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脚步声跟了上来。
“我送你。”熊立握着车钥匙出来了。、
钟毓一愣,连忙推脱:“不用不用——”
“可是猫看病毕竟重要吧,我送你回去快一些。”熊立坚持道。
钟毓有些尴尬,思考自己当时是不是该换一个借口,现在要怎么拒绝熊立。
“不过……刚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有人和你住一起吗?”熊立突然冷不丁地问。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饭店大门口,路灯的光洒下来,钟毓看着熊立,因为角度关系,他一半的脸都隐没在黑暗里,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晦暗不明。
钟毓说:“嗯,我老公打给我的。”
熊立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去,一辆宾利停在近前,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下来:“小毓,我来接你了。”
是温斯年。
钟毓一惊,立刻转头去看熊立,对方脸上并没有震惊或恍然的表情,反而有些探究,钟毓只能寄希望于天色昏暗他没有认出来温斯年,急匆匆道别:“谢谢,我老公来接我,我先走了。”就飞快跑了过去。
车子开出去十几米后,钟毓从后视镜里看到,熊立依然伫立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
他到底认出来了吗?
“他也是你们班的?”温斯年突然出声。
钟毓回过神来:“对。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这车,以前没见你开过?”
温斯年漫不经心地打方向盘转了个弯:“这车放在爸妈家的车库里,平时不在A市懒得开,今天来接你,顺便试试它还能不能开。”
“哦,这样啊,”钟毓不疑有他。
谎言,都是谎言。
温斯年舔了下后槽牙。
这辆车是他专门回爸妈家去取的,早就到钟毓说的饭店门口等着接人了。他原本只是想散发一些魅力,能够尽可能多地和钟毓待在一起,没想到却见到那个男的。
那个高中毕业和钟毓告白的男的。
温斯年心里有些烦躁,面上不显,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一直敲打着。
“你……”
“怎么了?”钟毓突然看向他,“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有什么心事吗?”
温斯年立刻握紧了方向盘,下意识地笑起来:“啊,是吗?是有一点焦虑,因为……因为马上就要回剧组了。”
钟毓问:“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是明天的,”温斯年顿了下,“凌晨两点的。”
钟毓在短暂的愣怔之后瞪大了眼睛:“凌晨两点你就走?我还以为是上午……那岂不是很快了,还有几个小时,哎呀我果然不该去这什么同学会的……”
温斯年心里的烦躁一下子一扫而空。
他笑起来:“没关系,虽然今天在一起的时间只剩几个小时,但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
“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
44. 掉马
“温老师心情不错?”化妆师在化妆的时候问。
“有吗?”温斯年抬起眼,看见镜子里春风得意的自己,一哂,“还好啦。”
旁边同样坐着正在画眼妆的女演员杨子仪撩起一只眼皮,笑道:“温老师脸都快笑烂了,还说没有呢,到底怎么了,盛弦的股票大涨了?”
“真的吗?”另一个已经化好妆为了不蹭掉口红在大张着嘴巴吃三明治的女演员明蕊听到了这句话,立刻放下早饭打开手机,“啊!真的涨了!可是我买得太少了,温老师你真是大财神,我要再多买一点。”
温斯年:“……少买,跌了我不赔。”
杨子仪和明蕊在《恨晚》里分别饰演女一号陈雅和女二号方小圆,但因为是大男主电影,说是女一女二,戏份也并没有特别多。
陈雅是被迫从事特殊行业的失足少女,在故事开头男主角陈锡最落魄的时间点与他相遇,并引出了一系列背后的谜团,包括陈锡父亲的死因,在她在帮助陈锡追查凶手和真相的过程中不幸死亡;方小圆是陈锡初中的同桌,烈士孤女,失明,一直暗恋他,在故事的最后被凶手拿来猥亵陈锡交出证据。
这两人的设置,有点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对照意思,和陈锡也有一定的感情线,因此,在选角名单流出后,网上就有一大批观众开始嗑温斯年与两个女演员的cp,并且作为对家打得不可开交。
何必呢,温斯年叹气。
事实上,大家只是最普通的同事关系,他自己刚刚新婚,明蕊有男友,是个当红的歌手,杨子仪倒是单身……
但她看女孩的目光都比看男生更炽热。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看着两个女孩聚到一起说悄悄话,气氛融洽得他像个局外人,温斯年撑着因为昨晚睡太少而有些混沌的脑袋想,真希望那些cp粉来剧组看看,嗑明蕊和杨子仪都比把他掺和进去有谱得多。
希望钟毓没有刷到那些乱七八糟的cp超话。
钟毓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剪辑,挑起了眉。
视频的标题是《阿拉斯加海湾》,tag里带了温斯年的大名,还有杨子仪和明蕊的名字,点开视频,里面有许多三个人从前在各种场合相遇的片段,一个眼神,一个同框,在音乐和滤镜的烘托下,好似爱而不得恨海情天,温斯年宛如滥情渣男,在两个女孩间流连,而两个女生则隐含敌意,彼此较量。
视频播放量奇高,有几十万,博主在评论里还放了投票链接,问支持“文明”还是“温宜”。
钟毓正看得入神,手机响了一下,打开居然又是熊立的消息。
【熊立:钟毓,你之前不是说在找工作吗?刚好我公司有些岗位在招,我可以给你内推进来。】
【熊立:我公司在业内也很有名,各种福利都很不错的,如果来我的部门,我还可以罩你。】
【钟毓:谢谢你,不过我暂时想休息一下。】
【熊立:你打算做家庭主妇?其实也挺好的,只是偶尔也可以出来散个心嘛。】
【熊立:对了,那天来接你的就是你老公?他是做什么的?】
钟毓看着这条消息陷入沉思。
熊立那天到底认出温斯年了没有?
大约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熊立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熊立: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单纯好奇哈哈哈,总之,以后常联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别客气。】
【钟毓:好的,多谢。】
钟毓关掉了聊天框,虽然熊立有时候让她觉得怪怪的,但总的来说也是个心地不错的人。
不过她不会去对方的公司上班的。
钟毓在书房待了一整天,对初版剧本进行再一次修改,吕导确实很青睐她,但同样对剧本有着高要求,并且钟毓非常特别不想辜负对方的看好,也就将这件工作看得格外重。
钟毓做编剧的经验并不丰富,她习惯了小说结构里适当留白为读者留下想象空间,或者用隐晦且艺术性的文字进行剧情衔接,但剧本不可以,太过意识流会使得故事看上去毫无头绪,但又不能讲得太满,于是,留白到和何种程度便是一种需要反复思考反复尝试,反复错误反复调整的工作。
就像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伸手去墙上寻找顶灯的开关。
钟毓触摸了很久,终于有盏灯亮了起来,而她在那小小的光里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将润色过的又一个版本发给吕导,她终于发觉自己饥肠辘辘,想起来该去吃饭。
平时温斯年在家的时候,总是他做饭更多一些,钟毓此时一个人站在厨房,将方便面饼放进沸水里,多少有些孤单。
说曹操曹操到,温斯年下一秒就发来消息:【晚上吃什么了?】
钟毓和锅里的黄色油炸面条两两对望,思索了几秒,闭着眼睛乱回。
【钟毓:煎了牛排。】
【温斯年:挺好的。】
【钟毓:小猫点头.jpg】
【温斯年:不过小毓,你是不是忘记了,前几天你说牛排吃腻了,我在每日订的食材里已经去掉了牛排。】
【温斯年:你从哪找的牛排?】
钟毓:……
【钟毓:其实是红烧牛排面;)】
温斯年:……
*
温斯年叹了口气。
他觉得最近的钟毓有些不对。
以前即使钟毓还在十二中上班的时候,两个人在微信聊天,钟毓也会在课间回消息给他,而自他这次从家里离开,钟毓回消息的频率突然低了许多,有时甚至到夜半才会回复。
饭也没有好好吃,不知道在忙什么,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四五天了。
温斯年忧心忡忡,两手交握着,右手食指止不住地叩着。
他又想起那些梦,钟毓难道遇到危险了吗?
但他这里实在走不开,温斯年于是打电话请吴雪去他家里看一下钟毓的情况。
他心里有事,一边走过来的吕导却容光焕发焕发:“我就说要请玉在野来!她的风格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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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替代,就是最适合这部作品的,孤狼原书里的精华发扬光大,那种令人不适的冷腻感也能全部去掉,等她是值得的!”
温斯年这才想起来,早上听统筹说编剧进组了,但是先去跟了B组的戏,温斯年在A组没有见到。
“温老师不去见见玉编吗?”统筹兴致勃勃地问,“我一直以为她得有四十多岁上下了,没想到才二十多,还很漂亮!”
要是换成平时温斯年多半会去跟人打个招呼,一来作为未来的同事,他合该去打个招呼,是社交礼仪,二来他对这人也确实有些好奇,想见识下。
但钟毓那边情况不明让他完全失了其他的心思,他剩下的半颗心只能顾得上把戏拍好,顾不上其他无关的事情了。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温斯年没什么滋味地嚼着菜叶子,发给钟毓的消息她只捡了两三条回复,说在忙。吴雪还没赶到他家。
杨子仪上午在B组拍单独的戏份,此时才匆匆跑过来领盒饭,她的脸红扑扑的,有些挡不住的兴奋:“张哥,给我两份饭!”
“呦,杨老师今天胃口这么好?”发饭的老张开个玩笑,递过来两份饭。
“不是!我帮玉编领的,我们一起吃!”杨子仪叉着腰一脸炫耀的神色,不知道在自豪个什么劲地跟温斯年说,“玉老师好漂亮好温柔啊,讲起戏来又好专业,好有姐感~”
温斯年不知道“姐感”是什么意思,随口道:“你看起来很激动。”
“很明显吗?”杨子仪抿了下唇,摆了摆手,“哎呀,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只是单纯喜欢漂亮姐姐而已。”
温斯年无所谓道:“你不单纯地喜欢也可以,演艺圈相关的从业人员对这方面接受度都不低,”他说着想起自己和钟毓,很走心地建议道,“喜欢就大胆告诉对方,别遗憾终生。”
“哎呀,真的没有,我是欣赏,欣赏懂不懂,”杨子仪摆摆手,“不过我看到姐姐戴了戒指,不知道是不是结婚了,好可惜,什么男人这么有福气娶了玉编。”
“玉编结婚了?”上午和杨子仪一起在B组拍戏,饰演男三号的刘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问道。
“害,现在的年代戒指只是装饰,都不一定的,对吧温老师?”发盒饭的老张接道。
温斯年不太在意地点点头:“戴戒指的不一定结婚了,结婚的也不一定戴戒指。”比如他为了拍戏方便就没有戴。
手机响了一下,是吴雪发来的消息。
【钟老师不在家,你赶快打电话问下。】
温斯年心里一惊,赶快拨出钟毓的电话,旁边一阵喧闹声,杨子仪突然高兴地喊起来:“玉老师,你来了!”
“正好,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饰演陈锡的温斯年,温老师!”
温斯年顾不上抬头去看,听筒里的忙音和不远处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他慢慢转过头。
熟悉的手机铃声越靠越近,钟毓站在不远处笑着向他伸出手:“温老师你好,我是玉在野。”
45. 果汁
温斯年猜想自己大约愣了很久,因为钟毓突然偏头笑起来,电话铃声因太久无人接听而停了下来。连一向被誉为本组情商盆地的杨子仪都出来打圆场:“温老师你是不是被玉编的美貌惊呆了?”
温斯年很慢地吐字:“玉……在……野?”
钟毓点点头:“久仰大名温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伸出的手还空悬在半空中,温斯年这才如梦初醒地握了上去:“我也是。”
杨子仪压低了声吐槽他:“你看过玉编几部作品也好意思说喜欢人家很久了,太敷衍了吧。”温斯年撇了她一眼没接话。
毕竟当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温斯年握着钟毓的手微微抬高了些,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亮了出来,很大声地说:“哎呀,玉老师这么早就结婚了是吗?”
钟毓一愣:“啊?对,对。”
杨子仪和一众人看着两人。
温斯年倒是很高兴地继续道:“一看玉编的样子就和丈夫很恩爱吧,两位一定是非常般配非常幸福的夫妻,祝两位天长地久!”
钟毓:……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钟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再理他,从杨子仪怀里接过一份盒饭,笑着对她说:“谢谢你。”
“不客气!”杨子仪立刻道,她随手一指远处的树下的两把空椅子,“我们去那里吃吧玉编~”
钟毓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向树下走去。
温斯年看着自己旁边的三四张空椅子:“这里也可以坐啊?杨子仪?钟——不是,玉编?”
钟毓只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温斯年最终思考许久,拖着一张马扎厚着脸皮凑上去跟两个女孩一起吃饭,遭到了杨子仪的诸多嫌弃。她对温斯年格外嫌弃,转头看向钟毓就笑起来:“玉编,每天剧组订餐配的这个苹果汁是我最喜欢喝的,还低卡,你快尝尝!”
温斯年咔嚓咔嚓地嚼着青菜,心想,杨子仪这个灯泡还好意思嫌弃他。
这种没有眼色看不懂气氛的人放在电视剧里分分钟被观众吐槽死。
下一秒,钟毓低头尝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看向杨子仪:“是很好喝。”
“是吧是吧是吧!”杨子仪很开心。
温斯年有些诧异:“剧组什么时候配的苹果汁?我从来没见过啊,不是一直都是矿泉水吗?”
“不是啊,可以选的,水或者果汁,”杨子仪扒了一大口饭,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你确实不太一样,吕导说你要塑形瘦身,所以叮嘱张哥给你订瘦身餐,果汁也给去掉了。”
温斯年低头看了下自己饭盒里寡淡的水煮鸡胸肉和凉拌沙拉,再看看杨子仪和钟毓饭盒里的红烧鱼,海鲜烩饭和清炒时蔬,一时无言。
探头看了下不远处的几个演员,吃的饭是把子肉和双层汉堡。
温斯年:……
他自来了这个剧组之后的每顿饭都很难吃,只能简单维持生命体征,温斯年一度以为剧组缺钱缺到削了用餐经费,也没多纠结,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吃这么差!
吕应泽你坏事做尽!
他心里暗骂着,场务小王突然跑了过来,有些匆匆的:“杨姐,外面来了你的几个粉丝来探班,你要不要出来下?”
杨子仪立刻放下了饭:“我粉丝?好,我马上来。”她跟着场务快步出去了。
一时间,树底下只剩两个吃饭的人。
钟毓倒是很平静地吃着饭,温斯年把饭盒一放,意味不明道:“玉老师,解释一下吧?”
他挪了下屁股底下的马扎,靠得离钟毓近了些,钟毓撩起眼皮:“注意距离温老师,不要和本组编剧套近乎。”
“我这哪里是套近乎!”温斯年瞪大眼睛,“我跟我老婆——”
钟毓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温斯年闭了嘴,只用那种既委屈又责备的目光望着她。
钟毓有些好笑地偏过头去:“……我只是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就一直没说,你不高兴吗?”她伸出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轻轻勾了下温斯年的小指,被温斯年反手握住了。
怎么可能不高兴!
能够和钟毓在一个环境里工作!温斯年简直想把退圈计划推后再多拍两年戏了!
手机再次响起,是吴雪的短信。
【吴雪:你联系到钟老师了吗?】
差点忘记了。
温斯年一直手仍然牵着钟毓,另一只手飞快打字回复。
【温斯年:联系到了,没事,雪姐,不用担心了,辛苦了。】
“这几天不回我消息就是在计划给我惊喜啊?”温斯年看她,“我还以为……我都让雪姐去家里找你了。”
“我哪里没有回你消息啊,”钟毓小口地吃着鱼,“只是回得稍稍……晚了那么一点点,都是因为吕导,我改剧本改到简直天昏地暗,每次发给他,他都说挺好的,然后再来一句,或许什么什么地方可以再好一点……”
钟毓幽怨道:“都快赶上我从前毕业的时候改论文了。”
温斯年跟她同仇敌忾:“就是,吕导坏!”
不但不给他吃饭,还压榨他老婆。
手机又响了一声。
【吴雪:没事就行,我赶紧回公司了,最近在找玉在野谈《她杀》的版权,感觉不太妙。】
【吴雪:她都跟逐鹿的人见过面了,但我们约她见面她却拒绝了,我说温总你也会来,她还是不感兴趣。】
【吴雪:温总,你的魅力居然失败了?】
温斯年:……
他举着手机亮给钟毓:“玉编?”
钟毓眨了眨眼:“哎呀。”
“别卖萌,”温斯年冷酷地捏了下她的手心,“我已经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怎么可能?”钟毓想了下,“但是最近在家里看你看太多了,觉得没必要再约在外面看。”
温斯年:……
“好啦,开玩笑,”钟毓放下筷子,正色道,“盛弦和逐鹿的负责人都跟我聊过了,版权费盛弦开得更高些,改编的计划也很完善,基本上连请哪些演员,在什么剧情点进行宣传都有规划了,但是对于剧情的规划和走向,我更喜欢逐鹿的策划。”
“这原本也不是一个浓墨重彩的故事,就过往接触项目的风格来说,也更适合逐鹿,”钟毓握住他的手,“不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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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话,我会和逐鹿签约。”
温斯年慢慢点了点头,抬眼看见钟毓眨着眼睛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立刻笑起来:“你担心我啊?那要不给我开开后门?玉编?”
仗着这个角落来往人少,温斯年又靠近了一些,握着钟毓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很暧昧地滑动了下:“玉编~能不能照顾下我这个柔弱又可怜的小演员啊……”
钟毓瞥了一眼温斯年从黑色短袖戏服下露出的强壮的上臂肌肉,又想了想那枕过摸过捏过的腹肌和胸肌……
“你哪里柔弱了。”钟毓轻拧了他一把。
“哇,看看你老公在这里过的什么苦日子,吃不饱,”温斯年戳了戳饭盒里的鸡胸肉,“穿不暖,”扯了扯身上贴合人设故意做旧做破,但反而让这人看上去更性感的黑色短袖,“连亲老婆的版权都买不到,”捏一把钟毓的手指,“还被嫌弃。”
温斯年夸张地说完,看到了钟毓的苹果汁,又补充了一句:“连果汁都喝不到。”
钟毓直接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苹果汁塞进了他嘴里。
温斯年咬上同一根吸管,笑起来。
终于告别粉丝回来的杨子仪一屁股坐下在两人身边,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钟毓心里一紧,不会是刚刚松开温斯年的手太晚了,被看到了吧。
杨子仪思考了半天才指向温斯年:“你哪来的果汁?我要跟吕导告状!”
“你小学生啊?”温斯年无语,把果汁一口气喝干净了,“赶紧吃你的饭,再有十分钟开拍了。”
杨子仪惊叫一声,立刻低头继续狂扒饭。
温斯年猖狂不已,继续偷偷去拉钟毓的手,被钟毓一把拍开了。
温斯年摸了摸鼻子。
算了,还是早点退圈吧,以后可以给玉编当助理,忙进忙出跟上跟下,想怎么拉手都可以了。
*
“嘶……”吕导看着刚拍好的几条片子,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副导演看看他,又看看那几条戏,也游戏迷茫:“吕导,我看这几条拍得很好啊,你叹什么气呀?”
吕导皱着眉头:“你不觉得……温斯年怪怪的吗?”
“啊?我看温老师演得很好啊,”副导演又把那几段看了一遍,“这个表情,这个神态,这个肢体语言,这个张力,多好啊这段,不用剪辑不配背景音乐我都觉得太绝了,特别帅特别有魅力。”
“对!就是这个!”吕导终于找到了不对的地方,“就是太有魅力了!陈锡是个很阴郁很消沉,隐在人群里看不见的人,所以他才那么想要被看到,温斯年演得太有魅力了,当然观众肯定很喜欢这种,但是不贴角色了啊,角色动机不成立了,玉编,你说是吧?”
钟毓抿住了唇,点了点头。
温斯年被喊过来时,飞扬的神采还残留了三分:“怎么了吕导?”他看一眼旁边静默坐着不看自己的钟毓,故意问她:“玉编,我演得怎么样?”
“挺好的,”钟毓说,“导演说要全部重拍。”
温斯年的笑僵在脸上:“啊?为什么?”
“导演说你演得像狐狸精,”钟毓瞥他一眼,“让你收敛一点。”
46. 改稿
被训过的温斯年找回了状态,老老实实重拍了那一条。
“但是其实这一条很好,”吕导又觉得“太有魅力”的那一条直接作废有些可惜,“观众肯定喜欢死了。”
钟毓点点头,她也觉得作废很可惜:“可以在电影上映以后放出来当花絮。”
吕导倏地转头看她。
钟毓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道是她私心太明显被导演发现了?
下一秒,吕导猛地一拍手臂:“有道理!玉编,你太会了!没想到你还有搞宣传的思维!人才啊!”
钟毓:“……哈哈过誉了吕导……”
钟毓答应来吕导的剧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多感受一下自己是否有做编剧的天赋,再考虑到底做编剧还是做作者,吕导是业界出名的导演,他拍出的作品评分几乎没有低于八分的,合作过的编剧要么是业界大拿,要么就是潜力新人。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在采访中说,和吕导合作是一种折磨,当然合作的过程中进步是很快啦,但是快到超出正常承受速度了,某种意义上不就是拔苗助长嘛,长是长高了,就看苗能不能活下去。也有些“一次性”的编剧,被吕导折磨,啊不,是培养过后,干脆放弃了这个行业,简直是毫不意外。
钟毓当时也深思熟虑过,如果真的在吕导的组里活下去了,或许之后在这一行就是顺风顺水了——因为阈值提高了。
事实上,吕导确实折磨人,光是进组前狂改的剧本就已经让她有所见识,而进组后不到一个星期,她已经有三天晚上连同另一位联合编剧一起,加班到凌晨两点,只为了吕导突然冒出的新念头。
“或许这个地方可以再隐晦一些?玉编,年编,我不想要这种抓得太实的感觉,你懂吧?”吕导精神矍铄,一点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激动得手舞足蹈,“观众看这段的时候,我不希望他能像抓一本书,一张纸那样实在,我希望他抓住的是一朵云,一阵风,似有所感,隐隐约约,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又没抓住,但手指间还有云和风的痕迹,我要这种感觉。”
二十多岁的钟毓费力地睁着困倦的双眼,感觉大脑好像已经关机了,自己突然听不懂中文了:“……可以请您说得具体些吗?”
隔壁坐着的年编剧推了推眼镜,猛灌了一大口冰美式,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哎呀,不要具体玉编,就是似具非具的那种感觉,你懂得,我相信你能明白,”吕导说着废话,突然抬头看向钟毓身后,“温斯年?你怎么还在这里?”
“明天是我的戏,结果剧本都没有,我当然得过来看看情况了。”温斯年说着走了进来,年编剧跟他打了个招呼,坐在椅子上的钟毓带着懵懵然的困意,抬头跟他打招呼:“温老师好。”
应钟毓的强烈要求,他们夫妻俩在剧组扮演陌生人,连他多看几眼钟毓都不许,温斯年只能被迫装疏离,此刻也冷淡地点一点头:“玉编晚上好。”
两个人的眼神一触即分,连表情都冷淡得过分,看上去非但不熟,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吕导抿着嘴“嘶”了一声,表情若有所思:“你们俩……”
年编剧听到与剧本无关的事立刻从濒死状态中回魂,亮起八卦的眼睛,也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温斯年和钟毓同时看向他,钟毓连瞌睡都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吕导的眼睛居然这么毒嘛?都避嫌避到这种程度还是被看出来了吗?
“温斯年,你这样就不对了啊,”吕导在思考后选择逐个击破,“你平时跟大家都相处得很和谐,跟年编也挺熟的,怎么跟玉编就这么冷漠呢?这样不好。”
温斯年:“……啊?”
“我知道,因为剧本一直在改动的问题,你的压力也很大,但这不是玉编的错啊,不要那么排斥,来来来,听我的,大家握手言和,玉编你也是,跟演员熟悉一些,对你改剧本也有用啊。”
钟毓还没顾得上回答,吕导就把温斯年拉倒了近前,像一个急于完成kpi的媒人,拉着两人的手握到了一起:“哎哎哎,这就对了嘛。”
钟毓带着点迷茫抬头看去,温斯年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钟毓冲他扬了下眉,意思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温斯年眨眨眼,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导演脑子不好。
钟毓:……
还不知自己已经在眼皮子底下被蛐蛐的吕导仍嫌不满足:“握手有点单薄了,这样吧,我做主,你们再拥抱一下吧,标志着从此以后你们两人正式建立朋友关系,来一个友谊的拥抱,快点。”
“啊,”钟毓缩回了手,“不用了吧。”
“当然用啊,这是一种交流感情的方式,玉编,不要太在意,”温斯年笑得灿烂,“还是你不想和我交朋友?”
吕导点头,像个cp粉一样:“就是,友谊的拥抱嘛,礼节性的,没什么的,像我以前在国外上学,那边的人就喜欢吻面礼,我老婆就是欧洲人,每次跟她爸妈见面,老头老太太都跟我贴面。”
他耸了下肩。
钟毓犹豫着,一时没有立刻开口。
“算了,”温斯年垂下眼睫,睫毛微微颤抖,声线也有些不稳,“玉编不愿意也不强求了。”
他偏过头去,大半的目光都隐在昏暗里,看上去脆弱又易碎。
钟毓:……
钟毓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温斯年是演戏演出了职业病,还是真的有些这行的天赋,真的很爱随地大小演。
她主动张开手臂环住了温斯年的腰。
熟悉的气息扑入呼吸,是安定又清冽的,让她的心房被填满了。
温斯年回搂住她的肩膀,像飞行的鸟儿终于归巢。
静谧,安详,又平稳。
如果没有吕导在一旁大呼小叫:“特别好特别好,这真是世纪拥抱啊,我们组的编剧和男主演冰释前嫌,我特别欣慰……”年编剧在一旁不懂但尊重地跟着鼓掌。
温斯年:……
四个人一起为第二天的剧本奋斗,年编靠冰咖啡续命,钟毓靠精神念力支撑,温斯年困倦了会站起来活动下筋骨提神。
只有吕导,始终神采奕奕目光如炬,好似铁人一样,一点困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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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吕导和年编去上厕所,钟毓小声问温斯年:“吕导难道是韩国人吗,都不用睡觉的?”
温斯年一哂:“怎么会,他就是年纪大了觉少。”
钟毓:……
好吧似乎很有道理。
温斯年仰靠在沙发上,捏着眉心,他刚和国外的下属聊过工作,此时手机随意放在桌上,停留在消息页面。
钟毓拿水杯时无意瞅了一眼,隐约看见前排一个有些眼熟的蜡笔小新头像。
她好像见过这个头像……钟毓下意识地要打开自己手机确认下什么,吕导却匆匆跑来,两眼放光:“玉编,我有新想法了!”
钟毓:……
好恐怖的一句话。
一直到凌晨五点半,剧本终于改好,吕导心满意足地把打印出来的第一版稿子拍得啪啪响:“特别好特别好!”才赦免了三个人回去睡觉。
回去的路上年编哈欠一个接一个,打得涕泪横流:“玉编,幸亏有你,至少我们改到五点多还有个好结果,你没来之前,我改到四五点,吕导也只会看了叹气,说,那就先这样吧——我都要气死了!”
钟毓已经困得不太能走直线,勉强安慰:“别想了,快回去睡吧,至少明天,不对,是今天,上午可以不来片场,能补个觉。”
大家住在同一个酒店,年编率先在四楼下了电梯,告别了两人。
电梯继续攀升着,温斯年的声音响起:“小毓……”
钟毓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摆了摆手:“今天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温老师。”
温斯年:……
电梯停在了钟毓要去的八楼,电梯门打开,她立刻迈出去,很敷衍地冲身后摆了摆手,下一秒,温斯年却跟了出来。
钟毓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抬起因困意而冒出几滴泪花的湿漉漉的眼睛:“你不是住十一层吗?”
温斯年看着她根本移不开眼睛:“是吗?不重要。”
钟毓皱起眉:“什么不重要啊,你快去睡觉,吕导给我们编剧明天上午放假,你可是还要起来拍戏的。”她说着推了推温斯年的胸膛,却一把被对方按住。
温斯年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上颇具暗示性地滑动了下:“天寒水冷,玉编需不需要人帮忙暖床啊?”
钟毓无语:“这都六月份了,睡觉都要开空调了温老师。”
“那我换个问法,”温斯年靠得更近,“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玉编能不能陪陪我?”
“不陪,”钟毓冷酷地说,“陪你还怎么好好睡觉。”
“我什么都不干,只是想陪陪你——”温斯年还要再说什么,被钟毓伸出手捂住了嘴:“好啦,快回去睡吧,你不是说咱们还有天长地久吗,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好吧,”温斯年亲亲她的手,“那亲亲我好不好?”
钟毓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地掏出房卡刷开门,就在温斯年以为她又要拒绝时,钟毓却突然转身,踮起脚尖来,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
“晚安,老公。”
温斯年的瞳孔收缩了下。
47. 疑云
钟毓喊完自己先红了脸,飞快地进了门就要关门,却被温斯年伸出手挡住,一把扶住了门板。
钟毓吓了一跳,急忙打开门,拉过他的手检查:“你疯了啊,不怕夹到手吗?”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温斯年的手除了一道浅色的擦痕外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再抬起头想说句什么时,就看到温斯年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钟毓抿了抿唇:“怎么了,干什么这样子看我……”
“老婆。”
温斯年伸手捧上她的脸,眼神里是无与伦比的珍重和爱意:“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叫我……可以再叫一声吗?”
钟毓面皮发热,错开了眼神装听不懂:“叫什么呀……好了好了,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拍不拍戏了?”
温斯年笑起来,捏了下她的耳垂:“好了,不闹你了,快去睡吧。”
他低头轻轻吻了下钟毓的眼睛:“晚安。”
明明已经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情了,可是钟毓还是不免为这个纯情的亲吻而脸颊发烫。即使已经跟温斯年再见,关上门躺在床上半天,她仍然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真是的,说什么晚安啊,这个时间都该说早安了……
钟毓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廓来。
*
“怎么剧本又改了啊,吕导一天改三个版本,我背词都背晕了啊……”杨子仪有些困惑地抓了下头发,立刻引来造型师的尖叫:“别抓!”
杨子仪尴尬地放下手,乖乖地梗着脖子等造型师帮忙整理发型,旁边的温斯年打了个哈欠,带着些不明显的困意:“这一版剧本把陈雅人物的角色塑造得更为深刻。”
“原著小说里包括我拿到的最初始版的剧本,陈雅都是在陪同陈锡追凶时意外死亡,误食了犯罪团伙下给男主的毒药,本质上来说是一种代替死亡,她的死亡没有作为独立人物的意义,仅仅为了推动剧情和读者观众的情绪高潮。”
温斯年想起昨天晚上改剧本时,钟毓的样子,她的目光很专注,讲起对剧本的理解和设计来娓娓道来,打动人心,在与吕导有分歧时也会认真地听对方讲完,再平静而坚定地叙述和维护自己的观点。
很动人。
他第一次见到钟毓的工作时的状态,那种认真而专注,讲起专业内容侃侃而谈,眼睛发亮声音平稳的样子,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有一刻,他很庆幸地想,多亏吕导的支持,能让钟毓进入同个剧组,让他能有幸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部作品感受钟毓的此等风采。
他与有荣焉。
钟毓当时很坚定地要更改陈雅的人物故事线,但吕导担心故事毕竟是男频大热IP改编,如果配角线太过充实饱满,会显得头重脚轻,影响原书迷的观感。
钟毓很笃定地摇头:“不会的,我能把握好度。”
温斯年笑起来。
没有办法,实在是钟毓说这句话的时候太迷人了。
于是,在保证角色戏份比例的前提下,陈雅角色的死亡进行了改动,不再是单纯地误喝毒药,而是清醒地,有意识地,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影响追凶,主动地喝下了那瓶毒酒。
而在她弥留之际,死亡之前,神志不清时,她口中喊的也不再是男主陈锡的名字,说一句我爱你。
她说:妈妈,我好痛。
“孤狼的书里对女性人物刻画很单薄,工具人属性强,基本都可以分为两类,适合做情人的性感妖女,用来前期承担部分擦边的色|情内容,以及适合做妻子的清纯神女,在故事后期给予成长后的男主家的温暖和圆满的结局,正如《死亡之前》里的陈雅和方晓圆。”
“特别是陈雅的死亡,虽然很多读者为其伤心和遗憾,但正如孤狼自己在采访中说的,他写陈雅的死亡只是为了推动男主的人物成长和故事转折,这个角色没有为自己而活,也不是为自己而死。”
“我希望她是作为自己而死,她有她的大义和追求,所以用有些幼稚的办法维护追凶之路,她确实在这个过程里对陈锡萌生爱意,但在她弥留之际,我觉得她想起的更应该是她的妈妈。”
“哇,玉编好厉害!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姐姐中的姐姐!伟大,无需多言!”杨子仪听着温斯年的讲述眼睛都亮了,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她在哪,我要代表陈雅去感谢她!”
温斯年翻了一页台本,眼皮都没撩:“别去,她昨天太累了,在休息。”
“哦,那好吧,”杨子仪乖乖坐下开始背词,但下一秒又狐疑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温斯年的动作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自然:“我昨天晚上帮忙一起改剧本,当然知道了。”
“什么!”杨子仪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居然能陪玉编工作?”她眼睛滴溜溜地转,抓着屁股下的凳子艰难地挪了几下,像条不停顾涌的毛毛虫,靠近了温斯年,压低了声音问:“温哥,你不会是在追玉编吧?”
温斯年合上剧本,抬眼看她。
杨子仪年纪小,去年刚从大学毕业,活泼又八卦,戏没演几部,但因为心直口快没有情商已经被骂上热搜好几次。
她微博的道歉博文比简介里的作品都多。
不过在这个人人都披一张假面的娱乐圈也挺可爱的。
温斯年:“没有。”
杨子仪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幸好幸好,玉编可是亲口说自己结婚了,虽然她貌美又优秀,但是做小三可不好啊,幸好没有哈哈哈。”
温斯年无语。
杨子仪爽朗一笑:“主要我看你看玉编的眼神,总感觉……不是很清白,哈哈哈可能是我多虑了。”
温斯年:……
没想到这个人情商奇低居然眼神还挺好。
他站起身来:“还有十分钟开拍了,别聊了。”
“啊?!”杨子仪大惊失色,“我还没背词啊!!!”
*
钟毓睡醒已经是十一点半,厚重的窗帘将屋内遮挡得一片漆黑,让钟毓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一整天到夜半。
拉开窗帘后,外面的太阳直射进来,热烈又刺眼,钟毓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脑袋还是胀痛,算下来也只睡了五个多小时,她打了个哈欠,揉着跳动的太阳穴叹气。
熬夜伤身啊。
手机里跳出来很多消息,杨子仪说很喜欢她新改的剧本,陈雅和自己都会感谢她,钟毓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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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猫跳舞的表情包;
吕导说下午三点的那场戏需要小小修改一下,让她两点去片场,钟毓嘴角一抽;
年编在对话框里狂啊刷屏,并且邀请她一起去给广东人的吕导茶杯里加辣椒,钟毓面无表情地回了OK。
温斯年说给她订了餐,睡醒时只要按一下床头的铃,十分钟就会送餐来房间。并叮嘱她多睡一会儿,不要太早来片场,免得吕导又要作妖。
钟毓无奈地回复:【太晚了,吕导已经召唤我了。】
【温斯年:我一会儿给他点份干噎酸奶,让他张不开嘴说话。】
钟毓笑出声来,她也有些饿了,按铃之后一边洗漱一边给要她有空去电的编辑打了电话。
“玉老师,网站和逐鹿那边关于《她杀》的影视化版权详细合同谈好了,我发到你邮箱里了,详细内容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你可以再核对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签了。”
网站对这方面要更专业些,钟毓确认过合同内容后,就在线上签好了。
钟毓的心情轻飘飘地,像是只要挣脱线的风筝。
敲门声响了一下,是订的餐到了,她取回来坐在桌前打开盒子开吃。
手机又响了一声。
【陈云菲:非常荣幸能得到玉老师的青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钟毓:合作愉快。】
钟毓的手悬在了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关掉聊天框。
陈云菲的头像是蜡笔小新。
屏幕因为太久没有操作而自动熄屏,黑色的反光映出了钟毓有些茫然的脸。
她低下头,慢慢吃起饭来。
*
下午两点,吕导神采奕奕地开始讲他对一会儿要拍的戏份的期待,就他那挥斥方遒的状态来看,年编给对方下辣椒的报复行为应该是失败了。
吕导讲了半个小时才中场休息,温斯年适时进来送东西:“大家都辛苦了,我点了奶茶和甜品请大家吃。”
年编依旧要了黑咖啡。
温斯年将那份干噎酸奶呈给吕导,吕导不感兴趣:“我不爱喝酸奶。”
“这是干噎酸奶,现在年轻人都爱吃,你肯定刷短视频看到过吧,不试试?”
吕导有些心动:“就那个干噎酸奶啊?那我试试。”
他不知深浅地?了一块进嘴,嚼着嚼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尤为精彩:“这也……太噎……”
年编努力将自己的爆笑声掩饰成突发咳疾但失败,以至于露出了比吕导更好笑的表情。
温斯年大笑转脸去看钟毓。
钟毓脸上没什么波澜地在看屏幕。
温斯年:……
他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幼稚了,又立刻捧出来一盒开心果巴斯克:“z——玉编,这个蛋糕好吃,你尝尝。”
钟毓爱吃甜食,在家里时温斯年总会时不时买点甜品回去,钟毓每次都吃得像只小猫一样心满意足。
温斯年回想着。
钟毓点了下鼠标,平静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她的目光在温斯年脸上一触而过,带着很客气的微笑。
温斯年:……
他的老婆到底怎么了?!
48. 误会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难道是昨天没睡好,所以有起床气吗?
还是他什么地方犯错了?
应该没有吧,温斯年苦思冥想,明明昨晚两个人分开时气氛还挺好的。
温斯年并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吕导总算把酸奶咽了下去,正在一边灌水一边劫后余生一般地锤胸顺气:“这也太干了吧,你们年轻人怎么会爱吃的?不怕噎死啊?”
“还好吧,我也买过吃,没有你那么夸张啊,觉得还不错,”年编跃跃欲试,也挖了一块,然后随着咀嚼的动作面色逐渐难看,“这个也太……干……呕——”
“可能因为我专门挑了一家最干的买吧。”温斯年一挑眉。
吕导:“……”
年编:“怪……呕……不得呕……”
吕导这次要修改的是一个很小的点,钟毓和年编三点刚过就修改好了。温斯年拿过刚印好的剧本,有一搭没一搭地边翻边聊:“吕导也太压榨你们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加班啊。”
钟毓喝着热水没有搭话,年编偷偷瞥了一眼吕导,违心道:“没有没有,温老师,我和玉编都是为了艺术,为了我们剧组努力,我们都是自愿的,真的。”
吕导立刻来了精神:“我还以为一直改剧本你们会烦我,那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年编:……
他只是客气啊喂!
钟毓放下水杯,也笑了一声:“吕导不必为这种事担忧,我和年编都希望剧本能更完美,我们的电影能够被观众喜欢,您的很多建议虽然粗听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改出来之后,确实比之前要更好些。”
吕导十分得意:“我自己虽然不会改剧本,但是剧本哪里有欠缺的敏感度还是一等一的。”
温斯年无言地看他一眼:“敏感度……你明明是疯狂压榨别人,剧本能够完善都靠玉编和年编能扛好吧。”
吕导一噎。
年编哈哈一笑,露出了“小弟膜拜你”的表情。
钟毓也笑了下,但没有说什么。
温斯年这下确定,钟毓是真的心情不好。
一下午拍戏,钟毓都坐在旁边看,有一些需要调整或者讨论的地方也会很自然地跟他讲,所有表现和反应都很正常。
但这反而不正常。
温斯年在休息时抱着剧本溜到钟毓身边:“玉编,我想请教你下,关于这一段的情绪要怎么表演呢?”
钟毓接过来,很认真地开始分析:“这一段是陈锡发现陈雅对自己有好感的时刻,他内心在无措之外,还有一丝……怎么说,其实他不太相信,又或者有些想看看“你也不会有多喜欢我”的心情,所以有些恶意,故意说出些伤人的话来考验对方——”
钟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发现温斯年没有在看剧本,而是正望着自己,她移开了目光:“这样的情绪你应该不至于读不懂吧,还需要我来帮忙分析吗,温老师?”
温斯年笑了下:“是,我知道要如何表演,可是我想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吗,小毓?”
钟毓的眼睫很明显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她否认了:“没有,我今天很奇怪吗?可能是没睡好吧。”
她说着像是怕温斯年不相信,甚至真的打了一个哈欠:“真的没事……啊吕导在喊我了,我要先过去一下,那个,我真的没事。”
她努力地微笑,像是在试图克服自己本能里的“不开心”。
温斯年叹了口气。
他想说不必这样,不开心也一样是你的权利,不需要伪装开心,他拉住了钟毓的手腕,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时,电话响起来了。
温斯年拿出来时,屏幕上跳动着蜡笔小新的头像,是陈云菲。
两个人都是一顿。
钟毓抖了抖衣袖,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她垂着眼睫,微微弯了下嘴角:“你好像有电话,先接吧。”
温斯年:“电话可以晚点——”
“玉编!你在忙吗,可不可以帮我看下这段剧情啊?”杨子仪在不远处喊她。
“好,我马上来。”钟毓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下温斯年,“我先过去了,你接电话吧。”
“总让人家等着,不太好。”
温斯年蹙着眉看钟毓离开的背影,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OK,我知道了,具体的合同我会让许言科拿给你,正好他也说好久没见你了。”
陈云菲的声音很是爽朗,带着笑问:“OK,我知道了,不过老许那个人太不正经了,想到跟他聊合同我实在是不太放心,感觉他是会带错合同的性格。”
温斯年也应和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许言科没有那么离谱的,而且我会让吴雪一起去。”
“OK。”陈云菲应下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临挂电话的时候,陈云菲突然有些犹豫地开口:“感觉你今天好像很没有精神?怎么了吗?”
温斯年抓了一把后颈的发,呼出口长长的气:“没什么。”
“啧啧啧,”陈云菲突然笑起来,“还装呢,你现在就跟高中许言科每次被女孩甩了的状态一样,哇,不会是学妹把你甩了吧,大明星?”
温斯年有些恼怒:“怎么可能?我们俩已经结婚了,过得很幸福!”
“好好好,”陈云菲大笑,“希望如此吧,不过你这个人性格太迟钝又总是很被动,恋爱这方面还是要多跟老许取经啊,加油。”
温斯年看着挂断的电话无言:搞笑,许言科自己追周厉毫无进展,有什么经可取。
十分钟后。
“啊,你说小钟老师看上去怪怪的?”许言科沉吟着,“以我的经验,女孩子生气无非就是……想减肥饿到低血糖的烦躁,经期激素紊乱所以情绪不佳,或者就是你跟人勾搭被她发现了?”
“怎么可能?”温斯年打断他,“你以为我是你吗?”
许言科:“……干嘛突然攻击我,我也不干这种事啊!”
温斯年:“我现在是在向你求助好吧,你说那些有的没的。”
许言科怒了:“我也是在好好帮助你啊,你还攻击我,有本事你去问钟毓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斯年特意看了下钟毓的饭盒。
饭量正常,没有在减肥。
他记得钟毓的经期刚过去两周,不存在经期情绪不佳的原因,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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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你最近没有月经紊乱吧?”
遭到了钟毓一个白眼。
好吧,那这个原因也排除了。
今天吕导大发慈悲总算没有拘着两个编剧加夜班,最后一场是温斯年的戏,其他演员基本都走光了,他刚拍完就蹿到钟毓身边,笑得格外灿烂:“玉编,我们顺路,一起回酒店吧。”
钟毓有些奇怪地看他。
旁边年编探出头来:“温老师,我们大家都住同一间酒店,你忘了?”
温斯年哈哈一笑:“年编,你耳机呢?”
年编不明所以地一摸兜,表情变得悚然:“我靠!我的耳机哪去了?”
温斯年同情地看着他:“别急,回去找找,不会丢的,我们就先回了。”
年编点点头,赶紧飞奔回去找耳机了。
此时就剩钟温两人,温斯年支走别人的招数太过明显,钟毓不太确定地问:“不会是你把他耳机藏起来了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温斯年大呼冤枉,“我只是看见他在厕所洗手时摘了耳机忘带走,没有提醒他而已。”
钟毓:……
温斯年补充:“别担心,十分钟后我会告诉他在厕所洗手台的。”
钟毓没有再纠结,她提步走向酒店的方向:“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用特意来问我,明天睡起来就好了——”
“是因为陈云菲吗?”温斯年打断了她。
钟毓猛地抬头看过来。
看来是了。
温斯年叹了口气。
钟毓抿了抿唇:“其实我不是……我知道我该相信你的,你们联系肯定有其他的原因,我只是觉得……”
她鼓足了勇气总算一口气说出来:“她很优秀,开朗,活泼,又明媚,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我也喜欢,可我不一样,内耗又敏感,总是因为一两点自己都觉得没必要的事情不由自主地生气,我也讨厌这样的我……抱歉,我这些情绪明天会消失的,你不要——”
“我喜欢你。”
钟毓抬头看过来。
温斯年一句一顿,无比郑重:“我喜欢你的一切,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开朗阳光的,敏感是因为你有最纤细的感性触角,所以你才能写下那样的文字,内耗是因为你能感受到很多细微的情绪和隐藏的想法,所以你才会为陈雅不被当做完整人物创作而难过和不平。”
“每个人都不同,我希望你能快乐自由,对坏情绪能迟钝一些,但不可否认,敏感也是你的一部分,这对于艺术创作来说其实是很紧要的天赋。”
钟毓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直以来,她都为这些自己所厌恶的缺点而自厌,她以为温斯年即使安慰她也会说:不要紧,你也可以开朗阳光,但他居然说没关系。
那些不够完美的部分,恰好组成了每个人。
钟毓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以后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这样子,就是……莫名其妙因为一些小事不开心,又说不出口,我在努力改了,但好像见效很慢。”
“没关系。”
温斯年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花,声音放得非常温柔:“我很乐意去猜。”
钟毓看着他,嘴角弯了一下,又掉了眼泪。
49. 过往
“其实本来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是事情还没谈成,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嘛。”温斯年拍拍钟毓的手臂,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谁知道惊喜没成,反而惹你哭了。”
钟毓带着泪花笑了一声,说话还有鼻音:“什么惊喜啊?”
温斯年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肉:“《她杀》的版权你不是卖给逐鹿了吗?我被许言科狠狠笑了一通。”
在得知玉在野就是钟毓,以及,钟毓的《她杀》选择了逐鹿而不是盛弦之后,许言科和吴雪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言科突然大笑起来:“我说兄弟,玉在野都是你老婆了,咱们公司都争不来版权,你也太逊了吧哈哈哈……”
温斯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言科啧啧感叹着,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采,又嫌不够地继续攻击道:“钟老师不会就是因为你在盛弦所以才会选择逐鹿吧?啊呀呀,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说真的这个版权已经不重要了,看老温吃瘪实在是有意思……”
温斯年叹了半口气,正色看向许言科:“你很得意吗?”
许言科一愣:“我……不该得意吗?”
“钟毓选择逐鹿是我们沟通过的结果,我知情的啊,而且不选择盛弦很明显是你们的损失,但不是我的啊。”
许言科听不懂他的逻辑:“怎么就不是你的损失了?”
温斯年理所当然:“因为我们俩是夫妻啊,不是她在我和逐鹿之间选择了逐鹿,而是她赚逐鹿的钱来养我啊。”
许言科:……
为什么这位朋友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讲一套歪理啊……
不过温斯年虽然充分理解钟毓选择逐鹿,也希望她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决定,但还是很希望能参与《她杀》的后续工作。
毕竟是钟毓自己的作品,温斯年很希望能够参与制作。
所以在他主动和陈云菲联系了,希望能够作为资方来参与后续的影视化工作,具体策划方案依然由逐鹿主导,盛弦只作为投资和监制参与。
他想等详细的合同敲定之后再告诉钟毓,却没想到弄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所以你误会我和她……有什么暧昧吗?”温斯年哭笑不得,“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钟毓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没有怀疑你,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温斯年疑惑。
只是自惭形秽。
那些过往的时间里,你和她一起作为学生们口中般配和称羡的一对出现,一样优秀,一样阳光,一样让所有人喜欢,有这样的前任对比下,自己似乎有太多缺点。
“她什么时候是我前任了?!”温斯年大叫出声。
钟毓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们不是吗?”
“当然不是!谁说的,不会是许言科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说的吧?”
“没有,只是以前高中时大家都说是啊,还说老师都觉得你们般配,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的事……”钟毓看着一脸头痛状的温斯年,放小了声音,“原来不是真的吗?”
温斯年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不是。”
“那我上次问你记不记得陈云菲,你说不记得?为什么?”钟毓抿了抿唇,继续追问。
温斯年的眼神躲闪了下,最终无奈投降:“好吧,我说实话,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误会,没想到反而误会更大了,我现在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高三下学期时,陈云菲向他告白过。
那个时候他和许言科,陈云菲关系很熟,三个人经常一起上下学,参加各种活动和比赛。
陈云菲很聪明,性格也很好,温斯年很欣赏对方,觉得跟陈云菲讲话很轻松,听对方说下一次要考过自己时也很欣赏,虽然他也坚信自己不会输。
他觉得陈云菲对于自己而言是如许言科一样的好友,趣味相投,可以无话不谈,只是性别不一样而已。
直到陈云菲跟他表白了。
温斯年目瞪口呆,他看着女生短发下微红的脸,心里认真考量,把自己和陈云菲代入一下许言科和他的女朋友,只觉得惊悚,他对陈云菲的欣赏并非爱情。
被拒绝的陈云菲走了,并且很快跟他形同陌路,这多少让温斯年有些遗憾。许言科说他是大渣男,明明知道陈云菲暗恋自己还装不知道,现在拒绝人家女生,叫人家心里难过。
温斯年不明白:“我哪里知道了?”
许言科翻了个白眼:“不喜欢你干嘛给你买水?”
温斯年大呼冤枉:“她不是也给你买了吗?而且我也还回去了,我买的次数更多好吧?”
许言科又说:“那人家不然干嘛每次给你下战书说要考过你啊兄弟?”
温斯年更加不解:“因为我是年级第一她是年级第二啊!不说考过我难道说考过你吗?年级一百零八?”
年级一百零八的许言科骂骂咧咧地走了。
温斯年虽然对失去一个朋友很是遗憾,但他大概也了解到自己的迟钝让陈云菲很受伤,于是很真诚地向对方道了歉,陈云菲大度地表示接受,但不想和暗恋的人继续做好兄弟了。
许言科那段时间也老跟自己的女朋友呆在一起,温斯年突然成了孤家寡人。
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做朋友和做恋人又有哪里不一样?
他对感情实在太迟钝,即使是喜欢钟毓这件事,他也是在升学之后,在许多个想起她的瞬间,才意识到那种感情叫喜欢。
“就是这样,真的没有什么隐情,而且陈云菲知道我暗恋你都比我自己意识到得早。”温斯年无奈地说。
钟毓微微睁大了眼睛。
温斯年:“毕业那天很多同学都在互表心意,她问我‘不去给学妹送花吗?’,我当时吓了一跳,那天在家门口,她还打趣我,说没想到我运气够好,居然能够追到你。”
原来他们那天是在说这个。
钟毓后知后觉想起来那天陈云菲问她结婚了吗的表情,和最后分别时,她喊自己的是“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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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钟毓不确定地问:“你……高中时喜欢我?”
两个人终于到了钟毓房间所在的四楼,从电梯出来一直走到钟毓的房间门口,才站定下来。
温斯年点点头:“是啊,我高中时就喜欢你了,我说过好几次了吧。”
他回忆着:“之前跟爸爸妈妈们吃饭时我还说过,给你讲题那天是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你居然忘记了?”
钟毓沉默,她以为只是随口说的托词。
“你居然不信?!”温斯年很夸张地再次捏她的脸肉,“我当时说得很走心的!居然不信!我生气了!”
“哎呀不要捏了,”钟毓将自己的脸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我只是觉得不可置信……你不要生气嘛,要我做什么都好。”
温斯年点点头:“那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钟毓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温斯年下一秒就在钟毓脸上看到了那种每次使坏时就会浮现的眼神,果然,下一秒钟毓就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们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现在才晚上九点,”温斯年好笑地握着马上要刷房卡溜回房间的钟毓,“你确定能睡着?”
“好坏啊,小玉老师,”温斯年轻轻捏她的手指,“骗了我的表白之后就不说了。”
“我哪有骗啊,”钟毓努力为自己脱罪,“你跟我告白不是应该的吗?”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仰视着温斯年,像一直刚刚打碎水杯又来撒娇的小猫。
太可爱了。
温斯年清了清喉咙,勉强维持住理智:“是啊,应该的,可是你是不是也该向我告白一下呢?”
钟毓小声道:“一直在这里拉拉扯扯,万一被剧组同事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的,”温斯年很确定,“和你同一层住的只有化妆组的几个女生,我听到她们约好今晚去市区酒吧玩了,凌晨前不会回来的。”
钟毓:……原来这人早有准备。
她于是一边悄悄在身后将门卡贴上门锁,一边踮起脚吻了下温斯年的下巴:“喜欢你的,老公。”
温斯年今晚神志清醒得不像话,如此美人计也没有昏头转向,还敏锐地再一次拉住了门板:“又跑啊,小毓?”
钟毓辩解得十分无力:“我哪有跑。”
两个人还在说话,隔壁的电梯先响了起来。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人说笑着走出来。
温斯年故意转身:“哇有人诶——”
下一秒就被钟毓扯进了房间。
门板终于关上,钟毓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走远,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温斯年正怡然自得地站在身后,用一种幽深又暧昧的目光看过来。
“玉编,把我拉进来是做什么呀?”温斯年带着笑意,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解释一下呗。”
钟毓破罐子破摔咬了一口他的锁骨:“要你侍寝。”
50. 天赋
温斯年笑开:“遵命。”
他当即矮下身去,在钟毓有些懵然的目光中抱住她的腿站了起来,钟毓脚下一空,几乎是被扛在肩膀上,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不是要我侍寝吗?”温斯年将钟毓轻轻放在床上,半跪在她身前,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嘴唇,“玉编,这可是你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许反悔啊。”
“不,不是,你等……”钟毓想要说的话几次被堵了回去,支离破碎,直到温斯年慷慨地暂时放过了她,停下来好整以暇地望过来:“等什么?”
“等——”钟毓的目光被温斯年裸露的上身吸引走了目光,她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时候脱的衣服?”
“刚刚啊,”温斯年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鼻尖,用好似引诱一般的话语轻声问,“还等什么啊?玉编?”
他意有所指,一边说一边从钟毓的耳廓吻到侧脸,手也从衣摆下探了进去,抚上了她的腰。
钟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聊斋里总被狐狸精缠上的书生,腰间的触感让她的呼吸也加快了,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回应着温斯年的吻。
房间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两个人的喘-息声交织着,暧昧又缠绵,钟毓甚至不敢相信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气氛烘托到水到渠成的时刻,温斯年却突然停了下来。
钟毓睁开被生理性泪水迷蒙的眼睛,有些困惑地问他:“怎么了?”
温斯年的手还扶在钟毓的脚踝上,明明呼吸已经变得粗重凌乱,却仍然强装淡定地问:“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钟毓喘了两口气,偏过脸去:“……领证那天。”
“真的吗?”温斯年半信半疑,钟毓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有些负气地爬起来:“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她刚要坐起来,又再次被按下去,温斯年俯下身来和她交换了个吻,被钟毓咬在颈侧。
“嘶……”温斯年吸了一口凉气,笑起来,“火气这么大啊,看来是我没有把玉编伺候好啊。”
“让我来将功折罪吧。”
夜半时分,房间里的热度总算退却,钟毓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趴在枕头上即将陷入昏睡时,却又被温斯年一把抱了起来。
“不做了……我好,好困……”钟毓无力地捶打了他一下。
“你先别睡,”温斯年将钟毓放在马桶上,轻轻晃了下她的手臂,“我看网上的科普说,行房之后女生要尽快如厕,对身体好。”
“这样吗?”钟毓睁不开眼皮,勉强应了,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不对,捂住了面前半蹲着正望着自己的温斯年,“我上厕所你还蹲在这里干嘛,你出去,出去!”
温斯年拉住她的手,很有道理地解释:“这没什么,我们是夫妻,你现在又困又累,我不看着怕你摔倒了……”
“不会!我还不至于——”
温斯年打断了钟毓的辩解:“等五六十年后,我们都老了的时候,不也要互相照顾彼此吗,夫妻之间难免会看到对方隐秘的一面,可能我们需要给对方推轮椅,帮对方洗澡擦背穿衣服,上厕所之类的事情太常见了。”
钟毓一顿。
她被温斯年话里那些对老去一起生活的畅想所蛊惑。
原来是这样的吗,原来他们可以一起这样走很久很久,等到两个人都头发花白,皱纹不满,牙齿摇摇欲坠的时刻,他们还会依赖彼此,会一起靠在摇椅上晒太阳。
那是一份非常安定又漫长的归属感,她和温斯年所组建的家庭,会自此持续到生命的终点。
一个永远的家。
温斯年看见钟毓松动的表情,于是笑起来:“你看,这都没什么的——”
“……可是你看着我没办法上,”钟毓最终选择了退让,“你……转过去。”
温斯年见好就收,乖乖地转过身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下脖颈和锁骨:“怎么跟小猫似的这么爱挠人……”
“啊?很严重吗?”钟毓收拾好自己走过去扒着温斯年的脖子瞧,“好像真的留印子了,怎么办?我以为我就是轻轻咬了一下,怎么看起来这么……你最近有露上身的戏吗?”
“没事,顶多后天也就消了,别担心。”他蹲下身去把钟毓抱起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你洗澡。”
“不是,等下,我已经醒了,我可以自己洗!”
“确定吗?你还有力气吗?”
“我当然有!”
“居然还有力气?那看来是我没有把玉编伺候好,我们回床上再来……”
“别——唔……”
一切彻底停当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钟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些犹豫地戳了戳温斯年:“要不,你回你房间睡去吧……”
温斯年:“啊?”
钟毓自己也有些心虚:“现在酒店里人少,你回去不会被发现,要是明天开工时再从我房间走,容易被人看见……”
温斯年坐在床脚,抿住唇看着她,钟毓靠在床头,抱着被子,眼神闪躲。
良久,温斯年叹了口气,率先站起身来,一边套上自己的衣服一边感叹:“我们真的是领了证的关系吗?”
“怎么总感觉是在和你偷情?”
钟毓:……
隐隐约约,这句话好像听到过很多次了。
温斯年半真半假,不情不愿地总算穿好了衣服,临出门前又颇为幽怨地看了钟毓一眼:“其实我留在这里——”
钟毓爬过去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晚安!”
温斯年无奈地笑笑,揉了一把钟毓的头发:“好,明天见,老婆。”
*
慢慢的,钟毓逐渐习惯了剧组的生活,改稿,盯组,给演员讲戏,和吕导辩论,和年编在私下偷偷骂吕导,和温演员在剧组明装疏离暗通款——这条划掉。
而且,在拿准了吕导的喜好后,再听到每次那种似是而非的修改意见时,钟毓也能中译中成自己能听懂的词语了,偶尔还能你来我往一下:“吕导,我觉得你想要的这种氛围太浮了,观众不太能接受,落地一点,踏实一些更好,也更契合作品。”
吕导被她说服时,年编脸上露出了“小弟膜拜膜拜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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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改稿外,盯组也很奇妙,看着演员们将自己写在电脑上的每一个字演绎出来,赋予角色三维的血肉,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当编剧了。”钟毓给周厉打电话时说。
周厉像是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上的,虽然这个工作很辛苦,但是看到自己作品被演绎出来的感受真的是……无法形容的爽啊。”
是啊。
演戏赋予人的魅力没有上限,钟毓坐在场边看着满身脏污,一脸疲色,只有眼睛亮得瘆人的温斯年——不,应该说是陈锡。
他躲在一个废弃仓库里,在蹲守,等待着嫌疑人一出现在视野里就冲出去制服对方。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将自己尽力隐匿,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脏兮兮的黑色短袖下,脊背微微弓起,那是一种动物性的,攻击状态下的姿势。
他的脸上因为长时间的追凶而疲惫又狼狈,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像是静心等待猎物进入圈套的野兽。
野兽。
陈锡在某些时刻下确实像是野兽,这一点是钟毓在写稿子时并没有感觉到,却在温斯年的表演中意识到了。
陈锡那种舍生忘死地追逐,坚定,警惕,天生的不信任感,孤独和凶狠。
以及无情。
钟毓以前总觉得温斯年做演员是种无可奈何下的顺势而为,但她现在开始怀疑。
不,她确认,温斯年确实是位很优秀,很天才的演员。
陈锡这样复杂而多面的角色,在失意时决心赴死,又在临死前将所有的钱留给街边招揽他生意的失足少女陈雅。
他因为发现凶案谜团而决心追查,一路上对陈雅也有许多照顾和关心,可陈雅死去,他也并没有多少伤心。
他为了将坏人绳之以法,冒死偷出了许多证据,他想过这些会拯救很多人。
他为了救下失明的方晓圆,放弃了支撑他活下去的追凶,可他看到对方被当成人质的第一反应,是杀了她。
陈锡绝不是纯粹的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其中尺度非常难以把握,向前进一步会成为流俗的故事片主角,向后退一步又会陷入对大众引导不良价值观的嫌疑中。除了编剧要把握尺度,演员更是在钢索上起舞。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温斯年来演陈锡了吧?”吕导慢悠悠地喝着茶,得意地冲钟毓一扬下巴,“因为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
钟毓转头看向吕导。
吕导看到有人乐意倾听,立刻很热情地继续讲起来:“我当时一看这个故事,就立刻想到他了,不过一开始我有点犹豫,因为这个陈锡在原著长得很普通,但是温斯年那张脸怎么都和普通搭不上边。”
“但是把圈子里接近的男演员都想了一遍后,我反而确信了该找温斯年来,必须他来,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小子天生就该演戏!”吕导赞叹道,“他之前还说要转幕后,这个形象,这个天赋,转幕后才是白瞎了!”
钟毓看着场内刚拍完一条激烈追逐戏后,正在仰头喝水的温斯年。
“是呀。”
51. 谈论
温斯年似乎是渴急了,他仰头灌下大半瓶矿泉水,微微汗湿的脖颈在阳光下有些发亮,喉结因吞咽而一上一下,紧贴身体的黑色短袖勾勒出分明的肌肉形状,也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着。
“OK,上午先到这里,都辛苦了,大家先用午饭吧,”吕导拎起喇叭喊道,“饭后继续。”
因为下午的戏份是其他场次的,陈锡的妆造要换,刚好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所以温斯年去冲了个澡才来吃饭。
他撸一把半干的头发,换了件白短袖,拿到盒饭后十分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钟毓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
平时杨子仪总是粘着钟毓,刚好今天她没有戏份,请假去赶通告,钟毓不爱社交,便一个人待着。
饰演反派的刘正刚是个干瘦爽利的中年男演员,戏里总是一副阴森森的样子,戏外倒是爽朗又热情,很主动地招呼温斯年:“来啊小温老师,这里有地方,坐这里一起吃饭吧?”
温斯年笑笑:“刚哥你吃吧,我正好趁这个时间找玉编请教下问题。”
“这样啊,好好好……”刘正刚有些愣怔地看着温斯年向钟毓所在的角落走去,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啊刘哥?”旁边在电影里饰演刘正刚手下的米时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随口问道。
刘正刚看着米时一脸清澈只知吃饭的样子,忍不住要指点一二:“刘哥跟你说,你还没毕业就能到咱们这样的剧组来演配角,已经是很高的起点了,但是不要就此满足,到了好的剧组最重要的是要向剧组里其他前辈学习,比如说人家□□,那么好的外形,那么好的演技,一身的荣誉,居然连吃饭时间都要去找编剧请教演戏,这么用功,怎么能不红啊!”
米时擦了擦油亮亮的嘴巴,用力点点头:“刘哥你说的是!”
还不知自己在同组演员心里成了什么样子形象的温斯年在钟毓身边坐下:“玉编,吃的什么饭呀?”
钟毓看了一眼没话找话的温斯年,笑了笑,非常给面子地亮了亮自己的饭盒:“和你一样的剧组盒饭。”
“吃得习惯吗?”温斯年贴近了几分,低声问,“盒饭毕竟是大锅饭,不够精细,我以后还是叫外送给你吧。”
钟毓吃着饭:“不用,之前我们不是就聊过这些了嘛,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在学校也经常吃食堂。”
“好吧,听你的,”温斯年低头也开始吃饭,吃了两口又忍不住问,“吕导又说要你改剧本了吗?”
“没有啊,这都快杀青了,”钟毓扬了扬眉,“再改剧本我倒是有时间,演员都要没档期了。”
“而且我现在也已经适应了,总归我们都想让《恨晚》大获成功,”钟毓说,“有意义的辛苦就不算辛苦。”
温斯年也笑了笑,晃了下膝盖,轻轻地在钟毓腿上碰了下:“那就好……但是我看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高,是太累了吗?”
钟毓惊讶于温斯年的敏锐,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我看起来脸色很难看吗?”
温斯年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你有心事。”
好吧。
“我是有一点事情,原本打算晚上再问你的,”钟毓放下了筷子,犹豫了几分钟才开口,“你打算拍完这一部电影就转幕后是吗?”
温斯年愣了下,也放下了筷子。
转幕后这件事他和钟毓提过几次,但并没有说得很仔细,钟毓爱多想,他怕她会为此有负担,但钟毓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没必要瞒着,于是承认了:“对,其实我们婚前我就计划尽快转幕后了,很多代言都在到期后停止续约,剧本也不再接收了,这部戏是答应得很早,所以才会来拍的。”
钟毓闲时会在网上搜索温斯年的名字,也看到一些论坛里的讨论帖,讨论为什么温斯年拿了大满贯影帝反而资源下滑,新代言一个没有,旧代言到期不续,看客们众说纷纭,有说他动了资本的蛋糕,有说他自视太高曲高和寡,还有些甚至说他和盛弦的老总掰了被雪藏的。
没有人知道他要退圈,还是这么快。
钟毓有些食不知味,想起她在辞职时,温斯年很坚定地支持她,但到了此时,她却拿不出十足的决心来支持对方。
因为觉得可惜。
她见过片场的温斯年,坐演员和做幕后是完全不同的,宝石该镶在最闪耀的皇冠顶端,而不是藏进天鹅绒盒子锁进保险箱。
他该被所有人看到。
“如果你不讨厌演戏的话……”钟毓犹豫着问,“转幕后不会后悔吗?”
温斯年眉头一挑:“为什么这么问呢?”
“觉得你不做演员很可惜,”钟毓垂下眼睫,“抱歉,可能我太从自己角度出发了,原来只觉得你做演员并不是自己想走的路,现在却觉得,或许是命运的指引也说不定。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放弃不会觉得遗憾吗?”
温斯年笑笑,他轻轻握住了钟毓的手,爱人的脸上尤带着迷茫,眼睛里倒映着全部的自己,在为他担心。
看得人好想亲亲她。
温斯年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晃了下膝盖,又蹭了蹭她:“或许你对我有太多滤镜了,小毓,我是真正摸爬滚打才走到今天的,与其说天赋,不如说是终于找到了门道。”
“遗憾嘛,多少会有一些,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总会顾此失彼,就像你放弃教师的工作,我知道你内心也一样有遗憾,但我们选择了更想要的,比起来做演员的光鲜亮丽和被人追捧,我选择感受一些慢点的时光,和属于自己的生活。”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钟毓笑了下:“今天和吕导闲聊,他说陈锡只能你来演,我就想到,如果你转幕后,那些和你契合的角色……就再也等不到你了。”
温斯年大笑起来,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这句话比那些颁奖典礼的套词有分量得多,不过小毓,俗话说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一行有天赋的人太多了,那些角色总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人的,我离开了,让出这个位置,这些资源,那些小孩才有能力走到我这里,不是吗?”
钟毓被他逗笑,忍不住锤了他一下:“你小点声,传出去网上会骂死你的。”
“哈哈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不过我只是转幕后不是彻底退圈,如果你什么时候写了以我为原型的角色,我还是会一个猛子扎回来演的。”
“谁要以你为原型写主角了!”
“哇玉编,算我求你了,给我写一个好不好,求求你,拜托拜托~”
“那我过三十年再写,写校园恋爱。”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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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那时我都六十了,我怎么演校园恋爱?”
“我找年轻小帅哥来演。”
“不行!绝对不行!”
电影拍到尾声,除了主要角色,大部分演员都先后杀青了,杨子仪杀青那天哭得妆都花了,摄影师逗她,捧着摄像机追着她拍花絮,杨子仪不愿意露脸一个劲儿往钟毓背后藏,钟毓笑着抱住了她,隔壁温斯年站在旁边跟着笑。
晚上的杀青宴,杨子仪带了果酒来,跟钟毓分着喝,那酒酸酸甜甜的,钟毓没当回事,一杯接一杯地喝,到了散席时就有些发晕。
温斯年明天有早戏,一口酒都没喝,承担了护送大部分人回家回酒店的职责,把无关人送走,就只剩了他和钟毓。
温斯年打算背钟毓回去,但她来了精神,非要自己走证明没喝醉,于是非常坚定且艰难地沿着路走直线,温斯年跟在后面一边大笑一边给她拍视频。
钟毓被笑烦了,转身去打他,正好被温斯年微一躬身拦腰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等钟毓回过神已经躺在床上了,此时是凌晨四点。
皮肤干爽,换过睡衣,做这一切的人正躺在旁边睡得正熟。
平时两个人偷摸亲热,一般钟毓为保安全,会让温斯年在三四点钟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但今天钟毓看着沉沉睡着的温斯年,有些心软。
这人六点就要起来拍戏了,不折腾他了吧。
就这一次。
钟毓这样想,向温斯年怀里拱了拱,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钟毓醒来时温斯年已经走了,她靠在床头醒神,看见手机上收到了熊立的消息。
【熊立:图片。jpg】
【熊立:客户送了几盒点心,我记得你爱吃甜的,给我个地址,我给你送去。】
或许是她上次同学会说自己无业,激发了这位老同学的善心,最近熊立和她联系颇多,之前想给她介绍工作,后来想请她去自己公司,现在又突然说要送她点心。
或许有的人在事业有成时就会想做些慈善吧。
钟毓婉绝了几句,熊立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还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嫌弃自己,怎么什么都拒绝。
钟毓只能说了半句真话:【真没有,因为我最近不在A市。】
熊立那边沉默了半晌:【你去旅游?】
【钟毓:找了份工作。】
【熊立:哦哦,那挺好的,什么工作啊?】
【钟毓:写点稿子什么的。】
【熊立:那挺好啊,女孩嘛,写写东西挺好的,工资怎么样呢?】
钟毓想了想自己那还没付清的尾款:【还好,也就比做老师多一点。】
【熊立:那是一般。】
【熊立:我记得你高中写作文好像不错,之前劝你来我公司做行政是有点大材小用,你可以来做编辑啊,谢谢宣传稿什么。】
【熊立:我们这里的主笔编辑一个月底薪加提成税前能到八千多了,你刚来可能少点,但是肯定比你在外面安定啊。老同学,别不好意思。】
钟毓抓了下头发,对于熊立这种传销一样的消息有些疲于应付,干脆发了一条简单干脆的过去。
【钟毓:谢谢,不过不用啦,我现在跟我老公一起工作,挺开心的。】
52. 杀青
虽然有把自己塑造成超绝恋爱脑的嫌疑,但钟毓还是说了。
熊立或许是好意,钟毓心领了。
她还在思考如果熊立坚持邀请,她要怎么和气且有力地拒绝对方,却不想熊立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钟毓再次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熊立仍然没有回复,于是钟毓也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电影拍到了尾声,剧组的生活紧锣密鼓,按部就班地按着计划拍摄,钟毓作为编剧的工作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连着好几天没有被吕导喊去加班改剧本,钟毓都有些不习惯了,半开玩笑地跟年编说:“好多天没听到吕导说要改剧本了,闲得心慌。”
年编一脸听到鬼故事的表情:“不要形成这种奇怪的习惯啊玉编!世界上正常的剧组还是很多的!”
不管怎样,总的来说钟毓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同时《她杀》也开始筹备,钟毓也开始在空闲时间里做一些前期的剧本改编工作。
剧组的官号开始放一些花絮片段,钟毓某天一打开手机收到了许多消息,杜敏敏的一排排惊叹号夺人眼球:【你居然去拍戏了!!!还是和温斯年一起!】
钟毓不明所以地点开她发来的微博链接,这才知道是剧组放了杨子仪那天的杀青花絮,因为杨子仪一直在她身后躲,所以镜头也拍了几秒钟她的脸。
钟毓失笑回复:【不是拍戏,是来剧组帮忙改改剧本。】
【杜敏敏:那也好牛!!!】
【杜敏敏:啊啊啊我能去探班吗?】
【钟毓:当然可以啊,不过我们很快就拍完了,月底之前。】
【杜敏敏:啊啊啊我这个月顾不上!天杀的工作,毓毓,能不能帮我要张温斯年的签名照啊~爱你~】
【钟毓:当然可以啊,等着。】
于是晚上钟毓就拿着温斯年的一打照片去找他签名。
温斯年看着那一厚叠:“……是剧组要抽奖吗?”
钟毓摇摇头:“不是,是我同事要。”
于是温斯年苦哈哈地握在小桌板前面,写了大半晚的TO签。
那条花絮微博下有人在问杨子仪抱住的女演员是谁,说很喜欢,杨子仪转发了微博:“是我们组的编辑玉在野老师~超级优秀超级漂亮~”
温斯年点了赞。
两个人这么一操作,甚至让这条微博上了热搜,更多的人来关心钟毓的近况,连齐淑琴都打电话来:“你真去做编剧啦?和小温一起,那挺好挺好,没想到你真能做出头来,是妈妈之前眼界窄了,你好好工作,到时候妈妈带着所有认识的阿姨去看你们的电影!咱也整个那叫什么,包场!”
钟毓哭笑不得,但心里暖洋洋的。
那条微博的评论和转发也热闹得多,大多数人在期待电影上映,部分人在嗑CP,说温斯年看杨子仪的目光满含爱意,也有一小部分人提出了疑问。
【怎么感觉温斯年的目光不是在看杨子仪,倒像是在看……】
【楼上英明,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不敢说。】
【不会吧,这个编剧虽然漂亮,但是放在娱乐圈这种地方也没多出彩吧,温斯年拍了那么多戏都没什么绯闻,至于合作一部戏爱上编剧?】
【不信谣不传谣,信女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个人很般配。】
钟毓晚上在床上看着这些评论,有些困惑:“你不就是在笑吗,为什么会觉得你眼睛里对我有什么爱意啊?”
抱着她的温斯年无语地戳了她的脑袋:“钢铁直女啊你,网友明明是火眼金睛。”
钟毓还是觉得不好:“这是你的作品,你作为角色该和女主角有符合剧情走向的互动,这是对观众负责,不该因为我打乱。”
“好了,放宽心,”温斯年哭笑不得地从她手里拿走手机,“我和吕导都不爱玩炒cp的一套,况且陈锡对陈雅原本就是利用多过爱情,我和她互动多才不符合角色。”
“好了,我的大编剧,睡吧。”
最后一场杀青戏,也是故事的结尾。
在和反派boss对峙的时刻,高楼楼顶,盲眼的方晓圆被对方当成人质,半压在栏杆边上,陈锡举着枪,有一瞬间,犹豫着想要先开枪先打死方晓圆。
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要成为被铭记的英雄。
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没有信心能一枪打死躲在方晓圆背后的恶人,如果打不中,方晓圆就会被对方扔下去,死在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那他会成为有污点的英雄——牺牲了人质,他的成功会被人议论贬低,不再完美。
但他如果先打死方晓圆,再杀掉坏人,那事后完全只剩他自己,所有的经过都可以由他一个人来讲述——他可以说是意外,是擦墙走火,推到坏人身上,总归有许多解释的理由。
他一定要在今天结束这一切。
陈锡将自己的枪口不明显得偏移了几分,对准了方晓圆的额头。
那个被钳住的女孩是他的初中同桌,上学时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脚还有些跛,成绩也普通,不爱说话,总是裹着宽大的校服外套,缩在角落里,怯生生的,连体育课都不会出去玩。
陈锡和她坐同桌一年,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句,他喜欢那种阳光开朗的人,耀眼的,在一群人中会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的,而不是方晓圆这种,同班一个学期,还有同学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陈锡有些厌烦对方,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没有必要。
也没有用心去跟对方说过话,因为没有必要。
不过某次方晓圆上课走神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时,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根本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了,陈锡随口提醒了句:“第八题,选A。”
方晓圆战战兢兢地重复,被老师放了过去,她坐下来长松了一口气,下课后对陈锡千恩万谢,甚至连着给他带了三天早饭,被陈锡几次拒绝才停下。
陈锡有些无措,毕竟他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的关系有变好一些,两个人甚至一天能说好几句话,陈锡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方晓圆是烈士孤女的身份的。
“你有位很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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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真心实意地说,他崇拜那样的人。
方晓圆轻轻点头,看向他的眼睛闪烁着些被他忽视的情愫。
陈锡是在上大学后才知道方晓圆暗恋他的,因为某一天,方晓圆突然在微信上找他聊天,是那种很蹩脚很笨拙地聊天,少女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陈锡并不想和对方发展什么关系,他不喜欢对方,但也不想伤害她,于是只说自己暗恋同班的女同学。
方晓圆鼓励他,安慰他,说他一定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然后她不再发消息过来,像从前一样,只克制地停留在朋友圈点赞的程度上。
再到后来,朋友圈点赞也没有了。
班群里,有爱传八卦的人说,她生了病,失明了。
好可惜。陈锡想,他记得以前方晓圆的眼睛很亮的。
现在此时当下,那双很亮的眼睛变得雾蒙蒙一片,失焦地望着虚空,她因恐惧而颤抖着,手指紧紧扣在勒住自己脖颈的那双手臂上,试图给自己挣脱出多一点呼吸的空隙。
但无济于事。
“怎么样?只要你放下枪,让我走,这个女人就可以活下来,她是你的老相好,这样的交易很公平吧,一命换一命,”走投无路的反派喘息着问,“你说呢,陈锡?”
陈锡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已经扣上了板机,只要按下去,他就——
然而方晓圆在听到陈锡名字的那一刻突然停止了挣扎:“陈锡?是你吗陈锡?”
陈锡没有回答。
但方晓圆有了答案。
她脸上那种恐惧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之下的决绝:“开枪陈锡!不要听他的!”
陈锡一愣。
反派大惊,用了更大的力气扼住她的喉咙,方晓圆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碎得不成语句的话。
“开枪……杀……你……英雄……”
陈锡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放下了枪。
“我投降。”
他没做成英雄。
但他收集的资料对于追捕凶手提供了很大帮助,几个月后坏人落网,有记者来采访了他和方晓圆,对他们当时的故事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写得唯美而动人,一经发布就引来诸多读者。
世人素来喜爱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一时间,呼吁他和方晓圆是天生一对的爱人的声音甚至高过了娱乐圈的明星情侣。
在某天,因为被他救下而真的以为他对自己有情的方晓圆,在一群好事的记者和网友的撺掇下,向他求婚了。
陈锡长久的沉默,久到方晓圆无措起来,他才扶起她,说了一句好。
故事的最后,镜头定格在新家里陈锡和方晓圆的结婚照上,他表情依旧淡淡的,直视着正前方,而方晓圆满怀爱意,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无神的眼睛也一直望着他。
最后一条拍完,在导演确认过之后,大家都鼓起掌来:“杀青快乐!”
温斯年从陈锡那种淡漠又冷厉的状态脱离出来,也笑着鼓起掌:“谢谢大家,杀青快乐,晚上请大家一起吃饭!”
53. 误会 #爆 温斯年
“好哦!有大款请客!”饰演方晓圆的明蕊跟着众人欢呼了一声,“别急我先把这美瞳摘了,太难受了。”
她为了贴近方晓圆因病盲眼的状态而戴了一副灰白色的美瞳,视物不是很清楚,每次拍戏间隙行动都成问题。
明蕊摘了美瞳,微微眯着她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从包里翻出一副备用的隐形日抛,用镜棒一戳——掉地上了。
苦寻无果后,明蕊绝望地望着仅剩一只的隐形,不知道该不该戴了。
钟毓看在眼里,跟着痛吸了一口气。
“要不……先去吃饭?这里没有眼镜店,我一会儿到饭店旁边帮你买一副去吧。”钟毓主动问。
“我的眼镜度数太高了,一般眼镜店里没有卖的,都是定制的……”明蕊豪爽地一挥手:“算了,没事玉编,吃饭要紧,虽然看不见菜,但至少不会找不到嘴。”
二十分钟后,明蕊眯起眼睛,第八遍谨慎地问身边的钟毓:“转过来这个菜是烤猪蹄吗?”
钟毓沉默了半晌:“……那是抽纸盒子。”
明蕊:……QAQ
钟毓站起身来:“我还是去帮你看看能不能买到隐形眼镜吧。”
最后的杀青宴仍然有许多人,大家热热闹闹包下了一个饭店,围坐了好几张桌子,吕导兴致高昂,听上去已经有点高了,正拉着温斯年大谈下一步的拍摄计划,并力邀他来继续参加。
“小温啊,你可真是我用过最好用的演员!最!没有之一!”
温斯年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显然没有往心里去:“怎么,觉得我背了十几个台本的台词还能把戏拍完没有半路毁约很坚强是吗?”
吕导:……
他有些讪讪地抓了一把脑袋:“害,精益求精嘛,咱都是想把作品做到最好哈哈哈,最重要的是,我没次心里想要的感觉,你都能很精准地给我,这一点真的让我特别惊喜。”
温斯年挑了挑眉,隔着空气敬了他一杯酒:“谢了。”
吕导也喝了一杯酒,他喝完将酒杯慢慢放下,放轻了声音:“我拿到了一个很好的本子,守将,一个古代本子,讲权谋的古装戏,很恢宏很大气,会拍得很磅礴,那个小说的作者特别喜欢你,这个角色就是她以你为原型来写的。”
“再拍一部吧,温斯年,你的粉丝不是很想看你演古装戏吗?”
温斯年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吕导,我已经决定了。”
吕导有些挫败地揉了把头发,又怀揣着一分希望地问:“不要这么快拒绝吧,就算你要转幕后,也总需要一些时间再宣布吧?先考虑着,我不急着逼你现在做决定,我把初版剧本带来了,你拿回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温斯年仍旧是笑笑:“还是算了,吕导,我怕剧本太好我就不舍得退圈了。”
“可是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没有这种说法,吕导,”温斯年平静道,“一个作者在设计角色之初时或许会有现实参照,但角色最终依然是独立的角色本身,为某个演员量身打造这种话,我觉得无论角色还是原作者听到,都会难过的。”
吕导泄气:“我只是一种说法……”
他是真的不想放走温斯年,其实他知道自己,确实对影视创作有些感受的天赋在,眼光毒辣,每每拍出来的东西都很受观众喜欢,这些都是业界夸惯了的,但业界不知道的是,他在拍摄过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好比拍摄一个侧面的镜头,阳光打在主角脸上,他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只能让灯光师和摄影师一遍遍调整试错,直到排除所有错误答案,让他心神一动的那个镜头出现时,他知道,他就要这个。
但试错是漫长而艰难的,绝大多数人无法忍受,他的班底里,各种工种的人都呆不长,演员都没有合作超过三次的,他能理解,于是每每抱着“把人骗进来拍完再说”的心态找人。
但温斯年不一样,这位不但在外形和演技上契合他想要的人物的演员,还奇迹般地能知晓他的心意,经常在个位数的尝试里给出他想要的内容。
天才。
吕导真真正正生出了爱才之心,可是这位才打定主意退圈,他思索着,不经意瞥见了玉在野。
第二个给他惊喜的人。
吕导眼睛一转,凑近了温斯年:“我下部戏打算还找玉编来跟组。”
温斯年挑挑眉:“哇,吕地主你就可着人家薅啊?休息时间都不给的?玉编不会答应你的吧。”
吕导摆摆手:“基本已经谈妥了,这个不重要,玉编来,你不来吗?”
温斯年短暂地迟疑了下,不知道吕导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他舔了下唇,略带探究地看向对方。
吕导给他一记肘击:“得了吧,还跟我装呢,你暗恋玉编那么明显,每天在剧组眼珠子都粘人家身上了,跟狗一样黏在人家屁股后面,装什么呢。”
温斯年:……
他略一思索,带着点狡黠的笑意问对方:“那你觉得,玉编对我有那个意思没?”
吕导沉吟了一番:“没有你那么明显,但是也有,不过小女孩嘛,脸皮薄,你又是大明星,估计不好意思说呢。小温,你看下部戏我请玉编,你还当男主,相处机会不就有了吗?见面三分情,再拍一部戏说不定你俩就成了!别急着转幕后,听到没?”
温斯年哈哈大笑:“吕导,玉编已经结婚啦!”
吕导:“……啊?”
他有些错愕地确认了一遍,才犹豫着改口,“我刚才乱说的,玉编是比较欣赏你,倒是你,看人家已婚妇女怎么用那种眼神——”
“我也结婚了。”温斯年笑起来。
吕导更惊:“什么时候……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转幕后的吧?你老婆不想让你演戏?”
“不是,”温斯年说,“我爱人非常支持我,但我想更光明正大地站在她旁边。”
吕导沉默半晌,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然后一口饮下:“我为我刚刚的发言道歉,侮辱了你和玉编,你就当我没说过……真奇了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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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难道是我年纪大了,以前从来没看走眼过啊……”
温斯年大笑。
这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一小部分人当晚就走了,去赶第二天的工作,更多的人回到酒店,准备次日再离开。
钟毓一手拉着高度近视没有眼镜的明蕊,防止她掉进路边绿化带,一边抱着喝醉了的温斯年的腰,这人像是突发皮肤饥渴症,抱着她才肯走路,活像一只黏人的树袋熊。
不,钟毓冷酷地否决了自己的比喻,以温斯年的个头,树袋熊的比喻还是太过勉强了,应该是棕熊。
可是棕熊不会黏人的吧。
“玉编~今晚还传我侍寝——”钟毓一个走神,温斯年的嘴里已经说出了半句不得了的话,她身上冒出冷汗,有一瞬间甚至希望明蕊的耳朵也不是那么灵光。
然而她罪恶的期待落空了。
明蕊幽幽地问:“我会被灭口吗?玉编,还是说听见这种八卦我也需要侍寝?”
钟毓:“啊?”
她犹在不死心地狡辩:“那个,你说什么呢,听错了吧,温老师说的应该是……事情!就是我本来有些剧本的事情要跟他说!”
明蕊没有说话,只睁着一双有些失焦的眼睛有些无语地望着她:“玉编,理智告诉我该假装信你给你个台阶下的,但是你找的理由也太烂了!”
钟毓:“……对不起。”
明蕊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娱乐圈这种事很常见的,只是没想到温老师这种层级也会遭受潜规则——”她的话音在温斯年抱着钟毓亲密地蹭了蹭时滞了一下,“他看上去好像不是被迫的,被潜规则的不会是你吧?”
明蕊的神色立刻严峻起来,眯着眼睛掏出手机:“要我帮你报警吗?”
钟毓:“……不用,我不是被迫的。”
明蕊:“哇哦,祝幸福。”
几秒钟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我记得,你好像结婚了?”
钟毓沉默,绞尽脑汁要如何解释时,明蕊立刻竖起了手掌:“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没说哈哈哈,我问得太多了,那个我先回房了不用送了晚安拜拜哈哈哈……”
她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砰地一声磕在门框上。
好大一声响,钟毓听着都觉得疼。
明蕊捂着脑袋再次站起身:“没关系!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不要紧!晚安!”然后疯狂摸索着门板,终于将门刷开闪进屋里了。
钟毓:……
她看一眼还在自己肩窝里蹭的温斯年,叹了口气。
真是害人不浅啊。
杀青了,钟毓终于关掉了自己所有的闹钟,打算睡到自然醒,醒了再买票回A市。
但她的期待一大早就落空了,被卫生间里温斯年打电话的声音吵醒。
听不清说得是什么,但似乎很紧急。
钟毓打了个哈欠,再睡已经不可能,干脆爬起来看回家的机票。
一条新闻推送出现在眼前。
“#爆温斯年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