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梦丹心》
3. 再度遇袭
沐宁回房时,宋梨正准备召灵鹤寻她。
“宁儿,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也不传个口信。”宋梨话音刚落,注意到她一身新衣,眼睛一亮,笑着夸赞道:“这身裙子真漂亮……去清心镇裁缝铺了吧?”
沐宁略一犹豫,坦言道:“这是越师兄送的,乃他亲手所做。”
宋梨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神情瞬间黯淡。沐宁观宋梨神色,心中愈加烦闷。
第二日仍是休沐日,沐宁心里闷着,穿上越桓泽做的裙子,一大早便又独自出门。
越桓泽昨晚应是在器炼堂通宵炼器,一会儿说不定能碰到他回来。她有的是耐心,偏不信收服不了他!
她在主山上随意溜达,走上了一条偏离主路的小道,前方出现了一名男子站立的身影。
沐宁走近,前方站着的是曾向她当众表白过的余子墨。
“余师兄,起这么早呀。”
“沐师妹,我在此等你。”
“师兄找我有事?”
“上次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师妹。今日特来赔罪。”
沐宁莞尔一笑:“师兄言重了,那件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何来赔罪一说?”
“我当众对师妹说出了轻率之言,即便师妹宽宏大量,我的赔罪之礼依旧不可少,不知师妹可否随我一观?”
沐宁微微一笑:“赔罪之礼实在不必了。”
余子墨目光微黯:“想来是我这个内门弟子在师妹眼中实在微不足道,连我的心意也不值一观。”
沐宁暗自思量,余子墨乃端方君子,修为也远在自己之下,不可能是昨日出手暗算之人。她点了点头,随他走了,路上,她轻轻放了些东西。
沐宁随余子墨来到了落星峰上的幽影林。
“余师兄,到了吗?你要给我看什么呢?”
“别着急,就在前方不远处,请随我来。”
余子墨贴近沐宁,几乎是要携手的距离。
被旁的男子如此靠近,沐宁心中泛起一阵不悦。
她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余子墨更消瘦一些,他......不是余师兄!
心念急转间,一张高阶封印符猛地拍上了她的后背,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条毒蛇瞬间钻入体内,她周身的灵力被封锁。
紧接着,一把粉末撒了她满脸,她想屏住呼吸,但那微腥的气味已涌入她的鼻腔,侵占了她的感官。
沐宁的意识于顷刻间模糊,在迷离的视线中,她感觉自己被歹人扛在肩上,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搬进了一处山洞,洞内深处已铺好一层兽皮。
她被扔在兽皮上,歹人欺身而上,撕扯她的衣服,竟是要侵犯她。
沐宁灵力被封,又头晕脑胀,却也知道要拼死反抗,挣扎间,她的右手抓到了那人的脖子,拼命蹬踹的双腿恰巧踢中了那人的下部,他弯腰呻吟了片刻。
少倾,歹人怒气冲冲地再次上前,摸了一把脖子,指尖沾染的血迹让他的眼神更加阴冷。他抓住沐宁的右手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关节脱臼的剧痛瞬间传至沐宁的全身,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角不断渗出。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脸上,她的耳朵一声嗡鸣,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又一个巴掌打来,她的嘴角开始淌血,接着,连续十几个巴掌打来,她的头被扇得左右剧烈摇摆,整张脸像被烈火炙烤一般灼痛。右手的剧痛与脸颊的炙痛交织,她的头脑越发昏沉。
歹人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你以为我看得上你,我本想直接杀了你,若不是……我这就让你生不如死!”
沐宁模糊地想着,昨日偷袭之人一心要置她于死地,而今日的歹人侵犯她的意图甚于夺她性命,可又似乎不是他本意,原因为何?
就在那人准备将沐宁压至身下的一刻,沐宁集中仅存的力气于左手,猛地握紧手心,随着“啪嗒”一声,一阵白色雾气弥漫开来,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人动作猛地一滞,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起来,他的双腿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得令他作呕。在他的视野中,沐宁的身影开始分裂,变成了数百个虚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歹人撕吼道:“贱人,你做了什么!”
沐宁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此乃我炼制的幻影麻心丸,我答应随你走时,便已藏进裙中,以防不测。”
“真该一开始就杀了你,便不会被你这贱人算计!”
歹人正准备抽出佩剑,逐一斩向沐宁的幻影,忽然,洞内一角裂开一道暗门,紧接着,这道暗门猛然亮起。
他早已在洞内外布设了精妙的机关,当即知道这是有人寻来,不得已,只能由暗门引导着踉踉跄跄地逃离。
待他身影消失,暗门重新恢复为岩壁。
不久,一人带着汹涌的怒焰骤然出现在洞口。
沐宁此时已说不出话来,目光涣散,艰难地看向光亮处,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越桓泽。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那把撒在她脸上的迷药中还混合了其他东西,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热与躁动已占据她全身,她已知道,自己同时中了情药。
被怒火笼罩的男子看清洞内的情景后,眸中现出震惊之色,周身的暴虐气息瞬间消散。
他飞奔上前,眼中满是心疼,迅速除去了沐宁背后的封印符。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脱臼的右手复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随后,他取出一张阵图,以灵力激活传送阵,将两人瞬间传送至一间屋内,轻柔地将沐宁放在卧榻上。
沐宁看着越桓泽模糊的影子,朦胧想着,他的房间真大,卧榻真软。与他,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不行!他还没有求她,他不求她,她便不要他。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凑了过来,她猛地一把打掉他的手。
不来求我,便不许碰我!
他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声音被风吹散,但她明白了,他说了软话。
他悔不当初,后悔当年没有保护她,悔恨那一日弃她而去。
如今,他终于明白,她便是他所能求得最好的。
知道道歉,懂得求她就好,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犯不上与他斤斤计较。
身体好热,好难受,眼前的人就像一泓清泉,她要饮来止渴。她用双臂胡乱搂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至自己的脸前。
柔唇一下一下触碰着他的唇,她终于饮到了清泉,但显然还不够多,她还想要更多,便加重了吸吮的力度。
忽然,他含住了她的唇,翻身上榻,将她置于身下,又仿佛怕压疼了她,并未触及她的身体。上面罩了个人,沐宁又觉得热了起来,频繁用手撩开裙子,露出心衣和小衣纳凉。他很可恶,一次又一次为她拢上裙子,仿佛是想热死她。
沐宁很生气,既然不让她纳凉,便是他怕冷,那也不能让他暖和了。她报复性地伸手去扒扯他的衣服。忽然,耳边一声沉吟,她的胸前随之一凉。
就因为她不让他暖和,他竟然如此愤怒,把她的心衣扯掉了。
沐宁本已饮到了清泉,胸口又是猛然清凉,神志有所恢复,眼中的迷雾渐散,她望向越桓泽,准备向他道歉,保证以后不再随便扒扯他的衣服,请他将心衣还她。
这一眼,沐宁顿时又清醒了一半,在她上方眸中燃起红云的,竟是陆珩宸。
她这时终于能说出话了:“陆师兄……珩宸师兄……”
陆珩宸迅速下了榻,沐宁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身,咬了咬唇,飞速拢好了衣襟,从荷包中取出一颗清灵解魅丹一口吞下。
她坐起整理衣服和发髻的时候,陆珩宸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趋于平稳。
沐宁的心中充满了羞愤。对于那冒充余子墨侵犯她之人,她恨意滔天,而想到自己刚才认错了人,沾染了这朵高岭之花,她羞愧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平复心绪后,她坐到了陆珩宸的对面,目光低垂:“珩宸师兄,吻你的事是我不对,但那并非出自我的本意,而是中了药的缘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们之间,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可好?”
陆珩宸的瞳色瞬间暗了下去,声音沙哑:“宁儿,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沐宁不假思索:“珩宸师兄,你不必对我负责。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我在药力作用下并不知是你,否则……”
陆珩宸仍微微泛红的双目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宁儿以为是谁?”
沐宁咬了咬唇:“不管是谁,我先前的行为皆是受药力所控,只恨那下药之人!”
陆珩宸斟酌着缓缓说道:“看宁儿刚才的反应,这应是你的初吻。若宁儿今后选了他人为道侣,如果被那人知道,宁儿的初吻给了我,还被看了身子,那人会如何?”
沐宁愣住了,片刻后,她低声纠正:“是被……看了半身。”
陆珩宸将沐宁的反应看在眼中,心知已不能逼得更紧,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宁儿,就依你所言,我们之间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现在,我帮你消一下肿。”
沐宁这才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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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了脸的事,取来铜镜一照,那人下手之狠,她的两颊肿起得像两个高高鼓起的馒头,上面叠印着殷红的掌痕,红肿的脸颊中嵌着一张被两腮挤压到翘起的嘴。这张嘴如今也被吻肿了,可怜中透着点可笑。
真难为珩宸师兄居然还能亲下去,果然都怪自己强吻他。
沐宁服下治疗的丹药,陆珩宸又用灵力为她疗愈,半个时辰以后,她的脸颊上只留有微红,配上那肿翘的嘴唇,颇为动人。
“珩宸师兄,谢谢你。”
陆珩宸抑制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再次痛吻的冲动,沉声说道:“宁儿,为了你的清誉,今日你所受的委屈不能声张。我向你承诺,我一定抓住伤害你之人!”
沐宁泪眼朦胧:“多谢师兄如此为我着想。我相信,恶人终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陆珩宸心疼地看着她:“你需要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仔细讲给我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事情是这样的……”
陆珩宸亲耳听到心爱之人所受的委屈,心中誓要将那恶徒碎尸万段,他肃然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剩下的等我消息。”
沐宁向陆珩宸告辞,心情低落地返回弟子居。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将心衣忘在了他的卧榻上,但她哪里还好意思回去取。她想,他定然会妥善处理,很可能已经销毁了。
她心中一阵羞赧,加快了脚步回住处,在弟子居外,和越桓泽打了个照面。
越桓泽看到沐宁仍穿着自己做的裙子,欢欣地与她打招呼。
沐宁生怕他看出自己与别人吻肿了嘴,紧张得没有回话,低着头匆匆而过。
见沐宁忽然又不理他了,越桓泽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一番无所适从。
#
自沐宁走后,陆珩宸一直坐在窗前,透过窗棂看着一地秋日的阳光。
他庆幸,刚才沐宁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去找她,沐宁也没有留意,他眼下浓重的疲惫。
昨晚望见沐宁主动拉越桓泽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青辰居,但他记得自己就是这样在窗前坐了整晚。
今晨,他的心绪更是纷乱,捏了多少个静心诀也不管用。他以沐宁的剑穗为媒,探查她的方位。那样早的时间,他竟然发现她的气息出现在落星峰的幽影林中。
他抑制不住地去想,昨晚看见的那二人,夜色更深时是否再次见面,又一同去了幽影林,他们在做什么?
他寻了过去,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以何种身份去寻,但他知道,如果真看见了那种事情,他必不是再扣住越桓泽的手那样简单,他必定会让他血溅三尺。
无论之后宗规如何处置,越桓泽若敢碰宁儿,他便要他的命!
当他寻至山洞时,机关的痕迹,浓烈的迷药气味,沐宁脱臼的手,被打肿的脸,凌乱的衣服,背后的封印符,令他多么心痛,多么愤怒,又多么庆幸。
他把沐宁放在卧榻之上时,已发现她中了情药,他本不想趁人之危,他要将解魅的丹药喂给她,却被她一把打掉,还被她勾住了脖子,他曾试图躲闪,但天知道,她对他的吸引力有多么致命,他推不开,也躲不掉。
当沐宁的唇燃火他的唇时,他觉得这应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无法控制地回吻她,但他控制住不去触碰她的身体,又屡次为她合拢衣服,可是……她的手竟扒扯他的衣襟。
他失去了理智,好在看见她身体的一刻,瞬间恢复清明,他不能在她神志不清时任由她奉献身体,那是对他深爱之人的亵渎,也是对他心中这份爱的侮辱。
所以,即使那时沐宁没有清醒,他也断然不会再继续。
不过,既然初吻给了他,也被他览了那片雪白,她便理应是他的妻。
从他有意提及她未来道侣时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尽管她与越桓泽有些交情,但两人之间尚未建立深厚的情感默契。
她的心,终究会属于他。
陆珩宸深情地望向卧榻,目光撞上了一抹淡粉,竟是沐宁的心衣。他怔了怔,轻轻挥手,射出一道灵力。
不久之后,落星峰幽影林的一处山洞中,陆珩宸在细细搜查,他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丝痕迹和每一缕气息。
忽然,他双掌向外射出灵力,整个洞穴大亮,洞壁上门型的裂缝再度出现,他穿过裂缝,来到百丈之外的另一片密林。他在这片密林中仔细查看,在一片落叶下,他发现了一张掉落的符箓。
他用灵力将这张符箓收至手中,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符箓,他将两张符箓放在一起,陷入了思考。
4. 小骗子
弟子居的一间屋舍内,沐宁换回了宗门配发的弟子服,静坐在卧榻边。
雪宝见主人回来后情绪低落,大部分时间在发呆,乖巧地没有去打扰她。它躺在地上,四脚朝天,专心舔毛。
宋梨赴师门聚会,至掌灯时分仍未归,沐宁点燃一盏雕刻着狗尾巴草的烛台,灵烛火光摇曳,映得她的眼眸忽明忽暗,她的思绪纷乱,忽近忽远。
若她仍是京中贵女,发生今日之事,或许应嫁给与自己有了亲密接触的男子,但她已入仙门九载,思维早已跳脱世俗对女子的束缚,自有一份从容与坚定。
在被下药的状态下,别说亲吻,即使失身,若不是和自己认定的男子,她也绝不会屈从于尘世的眼光,被礼教所裹挟,违背自己的意志而嫁。
她心上的男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八岁那年,她初遇十岁的越桓泽,他的相貌和性情吸引了她,他仅对她温柔,常牵着她的手为她讲故事,她将他视作兄长般亲近了两载。
十岁那年,她将自己被白氏姐妹欺负那一日他的行为视为背弃,不再与他来往,而他开始对其他女孩子温柔。
十五岁时,她见他与一众女弟子频繁交易,语笑晏晏,在采灵芝时将一片草皮拔得只剩下黝黑的土壤。其后,她开始向他订购法器,但心中对他颇为不屑。
十五至十七岁间,她与白皎皎在各项考核中交替夺得女弟子的头筹,有数名男弟子当众向她示爱,他屡次围观,若有所思地看热闹。
她对收服他有了明确的把握,始于三个多月前。
#
时光回溯至三个多月前。
一日傍晚,越桓泽敲响了沐宁居所的门,将一鼎黑金丹炉捧至她眼前,丰神俊逸的脸上挂着一抹生意人惯有的笑容。
他的声音如朝露般清新:“十两金,童叟无欺,少不得半文。此乃顶级黑金所铸,单说成本就超过八两金。”
“我一个月没接其他生意,全力锻造此丹炉,绘制上面的金纹便花了十日。就算在灵铸宗,金丹器修也未必有我这般手艺。”
“你上个月从练气突破到筑基,以后便可炼化兽丹。我看你着急换丹炉,才开出这么优惠的价位。”
沐宁似笑非笑地将目光从他常年披散在肩上的蓬松头发,投向那浓密睫毛下朗润的双眸,再掠过挺拔英气的鼻梁,落在那一本正经说大话的唇角。
口气不小呀,尚在筑基后期,就敢拿九州器修第一宗灵铸宗的金丹修士来自诩炼器的功力。
先不提成本到不到二两金,说什么花了一个月时间只锻造了这一鼎丹炉,便是说谎话不打草稿。
昨日听闻他刚与白芷成交了一面如意镜,更别提这些年来他向女弟子们售卖了多少闺阁小物。
她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丹炉还凑合,只是金纹有那么一些流俗,师兄怎么十日功夫才画成这样?唉,若是没有这些俗笔,我倒是可以考虑入手。”
越桓泽的笑容僵住了:“你可知这是……”片刻后,他的舌尖顶了下腮帮,“师妹品味高雅,是我俗了。不如……”
沐宁想到他上个月卖给紫越真人的亲传弟子丁蓓一只灵妆匣,还卖给清风真人的亲传弟子彭妮一把灵梳,梳子也是可以随意为女子锻造的吗?
谁做他未来的道侣真是倒霉!
她打断他的话,状似发愁地说道:“你上个月卖给我的灵墨盒这两日打不开了,你包售后吗?若是不包,那我以后哪里还敢从你那里买法器?”
“自然是保修的,可否将墨盒拿给我看看?”
“稍等。”
她回屋,在墨盒上捏了个诀,走到门口将墨盒递给他,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丹炉。
越桓泽正要检查墨盒,盒盖忽然弹起,一股浓墨溅了他满脸。
活该!
沐宁嘴角抽动,心中暗爽。
小时候冷眼看着别人欺负她,现在又骗她钱,小骗子总算是遭惩罚了。
越桓泽顶着满脸墨愣了一下,见沐宁嘴角抽着笑的样子很可爱,抬手摸了把脸,一手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捏诀清理了墨渍,尴尬地说道:“看来盒盖出了问题,我拿回去修好后再给你送来。”
怎么清理得这么快?虽说出了一口气,但她还没看够呢。
越桓泽又伸手去接丹炉。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自然不可能去掉金纹,不过倒是可以想办法遮住,令其在丹炉未运转时不显露。
沐宁担心他不卖了,或者要去掉那些精美的纹路。她看中的东西,又怎能轻易放手?
她酝酿着开口道:“你一年伺候这么多顾客,却也挣不了几个钱。丹炉既是你专门为我所造,我便留着,十两金,分文不少你的,稍等。”
越桓泽眼中弯起了笑意。他对其他女子的微笑皆是礼节性的,唯有对沐宁,笑容从心底溢出。
收钱时,这样的笑脸不知给过多少女弟子,这汲汲为营之人!
沐宁恨恨地想着,轻蔑地将一包金子掷进他怀里,就像砸在他心头。
若是别人如此轻慢地对待他,他岂能容忍分毫?唯独面对沐宁,他心甘情愿纵着她。
他刚转身,背后便响起“啪”的关门声,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
沐宁将丹炉放入灵竹木橱柜中。
柜内整齐地码放着用于研磨、过滤、量取的器具,以及不少瓶瓶罐罐,内装灵草、灵果、灵液和灵石,还有满满一匣子灵火石。
打开柜子的暗格,左侧整齐地叠放着不少书籍和纸张,包含九州丹修第一宗琼华宗所辖乾元阁出版的《御丹卷》、《炼灵簿》、《灵材图谱》等丹师必备手册,以及容焰真人亲自授课时她记录的笔记。
还有一些纸张上记录着沐氏独门丹药的配方与步骤。最上面的一张纸上详细写着“茶香灵饴丹”的炼制方法。
灵饴丹是一种常见的补给丹药,沐宁将其炼制成各种大鱼大肉口味,既能补充体力与灵力,又能一解口腹之欲。“茶香灵饴丹”全称“樟茶鸭香灵饴丹”。为增添一分高雅,她在简称时特意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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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字,实则欲盖弥彰。
看向暗格右侧一只蜀锦缝制的钱袋子时,沐宁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她抚摸着袋面,指尖感受着里面的百余两金。
“阿爹,阿娘,弟弟……”
她低语轻唤,家人的音容一时间萦绕心头。
临别之际,父亲用沙哑的声音叮嘱她:“到了天剑宗,不比在家中你娘带你吃喝玩乐。此后,你要抛下贵女身份,以普通修士自处,尊师长,敬同门,恪守宗规,潜心修行,力争上游。莫要辱没沐氏家风!”
母亲抱着她,哽咽说道:“宁儿,娘舍不得你,可……这是唯一的法子……牛鼻子说不许探望,也不许通书信,恐扰乱你道心,贻误时机……每年最多允许捎上山三十两金……娘看这牛鼻子瘦得像竹竿,恐是那里常年吃不饱。这袋金子你拿着,到了那劳什子的仙山,一定要想法子吃好。”
五岁的胞弟沐昭一双小手攥住她的袖摆,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姐,爹娘说,等你造出了个金子做的大丹,就可以骑着一柄会飞的剑回京城了。你可不能偷懒,每天都要去挖金子,赶紧捏出那只大金丹。我要你回来带我玩!”
沐宁轻轻擦去眼角悄然滑落的泪水,心中不禁思索,天璇师尊所提的大劫究竟为何,又如何与自己相关。多年来风平浪静,再无人提及此事,不知它是否已经平息。
她关上柜门,右眼皮忽然一阵急跳。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明黄色长裙,裙上绣着梨花与雪梨图案的女子出现在门外。
宋梨回来了。她与沐宁同岁,出身三品武将世家,被在南地访友的凌霜真人偶遇后一眼看中,收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在进入金丹境后随各自的师父居住在不同的驻峰。而练气期和筑基期的所有弟子则居住在主山。宗门为增强凝聚力,特意安排不同师父座下的同性别弟子两两住在套间。
沐宁与宋梨同年同月入宗,被安排住在了一起,沐宁居内室,宋梨住外间。二人初见投缘,情谊日笃,在彼此的陪伴中度过了九载时光,于上个月双双突破至筑基期。
“宁儿,猜猜我刚去了哪里?给你带回了什么?”
宋梨带着一贯的随性与亲昵,拨开珠帘,步入内室,杏仁般的眼睛闪着光,头顶的高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因兴奋而泛起红晕。
沐宁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依月历,宗门逢一召开例会。
日期尾数逢二至六,练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分组参加宗门统一安排的集训课。
日期尾数逢七和八,弟子们前往各自师父的驻峰,接受师父的亲自指导。
日期尾数逢九和十则是休沐日。
大部分时候是双日休沐,弟子们有时会前往天剑山脉脚下最大的城镇清心镇采购或游玩。
有些月份的月底是单日休沐,今日便恰逢单日休沐,弟子们通常会选择留在宗门内活动。
沐宁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去了玉芝峰,为我采集丹材,对不对?”
“总算让你猜错了一次!”
5.结契
宋梨从腰间取下一只缚灵袋,放在灵竹木方几上,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被困灵诀缚着,尾巴毛茸茸地围着身子,像一个柔软的雪球,四只小肉爪正在挣扎着。
宋梨笑道:“此乃灵雪狐,擅长寻找灵草和灵果,是炼丹师的理想灵宠,我便捉了它送给你。”
沐宁双眼一亮:“哇,好可爱啊!梨儿,太谢谢你了!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宋梨:“昨日我第一次随师父到寒岚峰的幽寒潭修炼霜寒剑心。师父离开后,我自己又修炼了一会儿,就瞧见这小家伙抱着一颗雪莲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偷看呢。”
沐宁:“狐族向来谨慎,有人在时,它怎么会贸然跑到潭边?你又是如何逮住它的?”
宋梨笑着讲述了诱捕小狐的经过。这只狐狸是被她随身带去充饥的沐宁前几日炼制的红烧肉味灵饴丹吸引而来的。她以灵饴丹为诱饵设下陷阱,经过一夜,今早收网,捕获了狐狸。
“嗷~”
小狐狸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沐宁。
沐宁与狐狸对视了一会儿,她俩的心眼加起来得有八百个。
沐宁开口说道:“梨儿,你解开困灵诀吧,我看它被绑得很不舒服。
“刚才回来的一路上它可了劲儿挣扎,你看,它现在还在动……解开困灵诀,万一它跑了呢?”
小狐狸正在不停挣扎,闻言瞬间停下动作,眼神愈发无辜。
沐宁心道,对另一个小骗子的收服正在进行中,而你这个小骗子,今日我便要定了
她眼神剔透地看着小狐狸,对宋梨说道:“你看,它这不就显得很乖。退一步说,若它不愿与我为伴,跑了也就跑了吧。”
宋梨略一思索,解开了困灵诀。
小狐狸眼中泛起狡黠的光芒,它可不甘心就这么跑了。它瞬间窜到了外间,大尾巴扫出一道道蓝光,桌上与方几上的物品顷刻间被打翻在地。
它以一道灵光打开了宋梨的衣柜,窜进柜中用爪子一阵撕扯。
宋梨追出去,看到这一幕瞬间呆住了。沐宁随之走到外间,将一道灵力射向大门。
宋梨欲哭无泪地看向沐宁,沐宁淡定说道:“梨儿放心,你的损失我会负责。”
小狐狸窜出衣柜,迅速奔向书柜中凌霜真人赠送的几张高阶符箓。
宋梨见状,急忙扑过去,大声喊道:“你还是继续撕衣服吧,千万别动这个!”
可惜她扑得慢了一步,小狐狸已果断地将符箓撕碎。紧接着,它又跳上了宋梨修炼心法所用的高阶静灵石,得意洋洋地晃动尾巴。
宋梨松了一口气,对狐狸说道:“你得意什么呀,这块石头可硬着呢,摔不碎,你的狐爪也撕不毁。”
小狐狸心道:原来是块硬石头,那本狐就让它又硬又臭!
它蹲在灵石上尿了一泡,直接毁掉了这珍贵的高阶灵石。
宋梨失算了,她生无可恋地望向沐宁,沐宁忙安慰道:“所有损失,我会负责到底。”
小狐狸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这就是抓本狐的代价,现在本狐要走了,再见!
它一道灵光扫开房门,飞跃而出。
门外居然有一道限制灵兽的结界,而门口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中托着一只盒子,小狐狸爪子踩在盒盖上回旋身体,随着它的离开,盒盖猛地弹开,满满一盒墨汁瞬间喷了那人一脸。
回旋后稳稳落地的小狐狸看向一脸墨汁的人,想起了它曾在寒冰湖中见过的一只乌贼精,不由呲牙笑了。
此人正是检查墨盒未发现问题,充墨后上门送还的越桓泽。
沐宁心中畅快,小骗子爱骗人,活该遭两次惩罚。
房门是出不去了,小狐狸急速思考着脱身之法,忽然,它感到身后传来一道死亡凝视。
它缓缓回头一看,竟是宋梨怒气冲冲地瞪向它。
它吓得一个机灵,抖了抖耳朵,心道:刚才毁了她不少宝贝,她也只是满眼心疼,此刻,她却是怒火中烧,难不成是为了门口的乌贼精?
小狐狸缓缓后退,沐宁射出一道困灵诀,瞬间缚住了它。
越桓泽看见室内狼藉的景象,一时忘了清理脸上的墨渍。
他正准备询问两位师妹这是何故,狐狸从何而来时,身后突然传来赵景的声音:“阿泽,白芷在咱们屋里哭哭啼啼的,你快跟我回去处理一下。”
越桓泽一回头,赵景怪叫一声:“哪里来的乌贼精!”
宋梨一道灵力射中赵景的左腿,赵景半跪在地,对着宋梨说道:“姑奶奶,你再狠一点,我就给您拜年了!”
宋梨怒斥赵景:“叫你乱说话!哪里有什么乌贼精,这只乌贼明明是越师兄!”
赵景站起身来,疑惑地看向宋梨,心道:阿泽这么好笑,宋师妹为何这样生气?这情绪不对劲,她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赵景心生警惕,将一道探查之力悄然射向宋梨。宋梨察觉后,反手便是一道灵力回击,精准击中他的右腿。
赵景再次半跪在地,心下了然:这等做派,分明就是他的宋姑奶奶无疑!
越桓泽捏诀清理了墨渍,四人交谈。
赵景看到宋梨的房间被狐狸搅得一团乱,偷笑时被宋梨踹了一脚。
他揉着腰部,表情略带痛苦地道出白芷找上门的原因,竟是一名师弟打着越桓泽的名义,卖给她一面灵镜,收了二两金。
白芷顾影自媚两日后方得知镜子不是越桓泽所铸,顿时觉得连半两金也不值,遂要求退款,而那师弟已用那笔钱买了其他铸造用材。
白芷本就爱哭,这次吃了大亏,更是哭闹不止。那师弟生怕惊动白皎皎,连忙带着她匆匆来找越桓泽,恳求师兄亲手为白芷打造一面新的灵镜。
赵景:“两位师妹,我这就把阿泽领走了,不然白芷的眼泪能把我们屋子淹了。”
宋梨皱了皱鼻子,回屋取了两只青芒果塞给越桓泽。
赵景挠了挠头:“你们女弟子怎么总是喜欢给阿泽送生果子呢?他年少时吃得都快吐了,现在皆是拿回房中用灵力催熟再吃,多麻烦呀。”
宋梨:“白芷说越师兄亲口告诉她自己爱吃生果子,而且她自从开始给越师兄送青灵桃后,越师兄对她的态度就好多了。后来不少女弟子发现,只要给越师兄送生果子,越师兄就欢喜……当然,我平日是不送的,今日只是赶巧了……”
越桓泽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被传出喜食生果的癖好,还要回到七载前说起。
那一日,沐宁被白氏姐妹欺负,他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他了解白皎皎的性格,若那时他现身,事情必定会闹大。
但若她们再敢对沐宁过分一点,他便会违背星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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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了确保他安全,对他下达的回宗门三年内不得出头、低调行事的命令,当场收拾她们三人,管它事情闹到什么田地。
翌日,他单独找到白芷,手掌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臂,严厉警告她不许再动沐宁。
白芷泪水决堤:“你不理我就算了,但你只对沐宁温柔,你们私下往来甚密,女孩子们早就在议论了,不少姐妹看她不爽!就算我们不对她出手,丁蓓和彭妮也正要找机会教训她。”
片刻后,他松开手,温声说道:“白师妹,我喜食生一些的灵桃,你上次采的太红了。”
白芷破涕为笑:“越哥哥,我下次给你采青桃。”
之后很多载,他在集修课的间歇,嚼着白芷的青灵桃,丁蓓的青灵蕉,彭妮的青灵枣,艰难下咽。
好在,白氏三姐妹至今未再找过沐宁麻烦,其他女弟子也没有为难过她。
沐宁皱眉,宋梨这几载来常备在书柜里的生果子终究还是送出去了!
听说灵镜不是越桓泽所造,她一度还有些怀疑自己误会了他,现在看来,他明明不喜吃生果,却撒谎说爱吃,趁机与女弟子们拉近关系,果真是个小骗子无疑!
见沐宁忽然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看着自己,越桓泽心里一凉,揣着青芒默默随赵景离去。
沐宁关上门,宋梨瞪向小狐狸,小狐狸瑟瑟发抖。
沐宁劝慰宋梨一番,随后将狐狸抱回内室,打开了可隔绝气味的灵竹木橱柜,从中取出多种口味的灵饴丹摆放在方几上。
她看向怀中的小狐狸,语气温和地说道:“你气我们设计捉你,刚才也由着你撒了气。接下来,我会解开你身上的困灵诀,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愿意留下来,以后随时都能尝到我炼制的各种灵饴丹。但如果你仍想走,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这就送你回寒岚峰。”
语毕,她看向宋梨,宋梨为自己那块已变成茅坑石的高阶静灵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沐宁将小狐狸放在方几上,解开了它身上的灵力捆束,小狐狸怔怔地看向前方的丹药瓶子,嘴角有晶莹的津液滑落。
它凝视着丹药,心中天狐交战,它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位温柔美丽的女子,自己搞出这么大的破坏,仍能得到她的宽容,况且还有吃不完的美味香丹,狐生何求?
它下定了决心,望向沐宁,眼神真诚,轻摇大尾巴。
沐宁微微一笑,取出一粒茶香灵饴丹放在掌心,递到它面前。小狐狸温柔地舔了舔沐宁的手指,随后一口吃下了丹药。
它亲昵地抬头望向沐宁,眼神里仍带着几分期待。
沐宁柔声说道:“一次吃太多会上火,要流鼻血的。若你打定主意与我结契,以后每天可以吃一粒。”
小狐狸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沐宁的指尖,随后卧下,翻了个身,露出了白皙的肚皮。
沐宁明白,这标志着灵兽已决定与修士结契,携手相伴一生。
她的指尖轻柔地抚上小狐狸的胸口,感受着那颗温热的小小心脏有力地跳动。
片刻之后,一抹蓝色光斑在小狐狸的眉心绽放,她双手结印,一道蓝光射入她的眉心。
从这一刻起,这间小屋不再仅仅属于沐宁和宋梨,而是属于两位修士与一只灵宠。
沐宁和宋梨并不知道,灵雪狐此前从未在寒岚峰现身。
6.是青山
沐宁和宋梨收拾好房间,带着小狐狸前往玉芝峰采集灵材。
玉芝峰在天剑群山的资源峰中排名第一,以孕育各种珍稀灵株闻名,峰中设有修炼胜地玉芝洞天。
宗门前辈用法阵将天剑群山的每一座峰峦与主山连通,弟子们可通过传送阵快速往返于主山与各峰。
在天剑群山的一千多座山峰中,有十几座被列为禁地。这些禁地的传送阵需用阵石开启,其阵石由执法长老清风真人亲自保管。
此外,还有二百余座试炼山,山中机关重重,栖息着众多灵兽,其中不乏高阶凶兽。这些试炼山的传送阵由专人看管,奉元澄宗主和两位副宗主口谕,或者持有元婴长老的手书,方能进入。
两人一狐经传送阵到达玉芝峰,此峰四季如春,漫山点火樱桃,荼蘼胜雪。
小狐狸立刻感受到丰沛的灵气,从沐宁胸前衣襟中探出了小脑袋。它的小耳朵一转一转,小鼻子轻轻抽动着,尽情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灵株芬芳。
沐宁将小狐狸放在地上,这只自出生起就生活在冰雪中的小家伙先是机警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接着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脚下嫩绿的灵草,随后迈着轻巧的步子在柔软的草地上试探着走动。
很快,它开始在花丛中欢快地奔跑打滚,雪白的身影卷起落花阵阵,四周的香气更浓了几分。
沐宁满眼喜爱地看着小狐狸:“这小家伙可是第一次见着春天呢。”
她俯身轻嗅沁人花香,一时兴起,采摘花朵编织起了花环。
“可不就像我第一次见到雪。”
生于南地的宋梨随手折取一叶灵兰,指尖轻轻揉捻出叶脉的香雅,眼中闪烁着一抹轻松的俏皮。
宋梨靠着一株天樱树看了一会儿沐宁编织花环,又抬头望向空中的流云,随口说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入试炼山闯一闯,会很有趣吧。”
沐宁手中编织不停:“六阶灵根者达到筑基修为就有资格入试炼山。咱俩入宗门时恰好错过了上一届测灵大典,再过三个多月便是新一届大典,届时我们定能测出六阶以上灵根,取得试炼资格。”
宋梨:“咱们师父那样的元婴长老拥有强大的感知力,所收亲传弟子的灵根经测无不在六阶以上,想来咱俩也不会例外。但我们灵根的上限如何还需测灵石来测,我很想知道,宁儿,你也一样吧?”
沐宁扬眉一笑:“我正盼着看到我的灵根品级胜过越桓泽的!”
宋梨叹道:“咱俩刚突破筑基,而越师兄已达筑基后期。看他的进展,金丹境指日可待。他的灵根当属极品。”
沐宁:“行吧,至少我的灵根不会比他的差。”
宋梨:“你向来待人谦和有礼,唯独对越师兄不同……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有段时间你俩挺好的,后来你忽然不理他了,还经常与他较劲。”
沐宁:“我看他相当不顺眼!”
宋梨皱了皱鼻子:“既然你不喜他,为何这两载多次购买他锻造的法器呢?”
沐宁轻笑一声:“这不是两码事嘛,就像我不喜清心镇如意点心铺那个老板嘴巴贱又总涨价,但他家的杏仁饼实在好吃,我该买照买呀。”
宋梨听后觉得有理,转而说道:“十年前的大典测出了近千载来唯一一位九级灵根持有者,陆珩宸师兄。大典之后,他便随珏玉真人外出历练,咱俩至今还没机会见他。宗门十二位元婴长老中,珏玉真人与你师父的关系最为亲厚,而容焰真人只有你一名亲传弟子。等他们师徒回来了,你可得凭这层关系让陆师兄指点咱俩一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沐宁点头道:“陆师兄自幼父母双亡,由珏玉真人抚养并收为亲传弟子。他十岁便已筑基,今年满二十,想必已突破金丹境。若能得他指点,实乃幸事。”
语落,她将编织好的花环戴在了头上。
“听闻他们师徒……”
宋梨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向沐宁,一时间看呆了。
沐宁不知何时拆散了平日里梳的流云髻,花环下,散落的青丝如墨线般浓烈,在微风中轻拂玉颊,更衬得肤白胜雪。
她的眼眸澄澈明亮,盈盈含情,唇色如春樱初绽,牙齿若玉贝般光洁。
山花绣颊,竟是天人之姿。
宋梨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俏皮的笑,既真心实意又略带调侃地说道:“怪不得大家称你是咱们宗门第一美人,只恨我不是男子,真是可惜,你说是不是呀,小狐狸?”
沐宁低头看向刚跑回来温顺匍匐在她脚边的小兽,又看向宋梨,眼底溢出温柔的笑意,满不在乎地说道:“外面那样议论我压根不在意。你我姐妹情深,如今又有了小狐狸相伴,咱们要做的是专心提升修为。”
宋梨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美人,一起涨修为。”
两位少女与一只灵兽共同搜寻起了灵材,沐宁与小狐狸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她背着的草药袋渐渐充盈起来。
她给小狐狸起名“雪宝”,小狐狸连打了三个滚表示好听。
不到半日时间,在雪宝敏锐的灵气感知力的帮助下,沐宁已得到了两株上品灵草和一颗上品灵果。以往她在峰中搜寻半日,能收获一件上品灵株已是好运。
沐宁和宋梨的脸庞因喜悦与兴奋而泛起微粉,雪宝的尾巴则高高扬起,轻轻摆动,带着优雅的骄傲,有着越战越勇的气势。
“宁儿,你和雪宝继续寻灵株吧,我打算去寻些五行矿石,酉时三刻咱们在传送阵前见。”
宋梨告别了沐宁与雪宝,左手轻扶腰间佩剑,高马尾一甩,飞鸟般掠出数丈,身影快速没入一条山间小路。
沐宁带着雪宝沿主路前行,不久后到达桃花溪,怀远真人的亲传弟子裴佩和裴晶正在溪边观鱼。
她俩看到雪宝后大赞可爱,递给沐宁一袋灵萌籽,让她饲鱼赏玩,二人则蹲在一旁边聊天边撸狐狸。
沐宁接过袋子,轻轻捻起一撮籽粒洒入水中,一边看着灵鲤争相来食,一边竖起耳朵听她俩窃窃私语。
裴晶:“丁蓓迷恋越桓泽已久,真想不通那样不修边幅的男子,她看上他哪点了?”
裴佩:“别说你舍友眼神不好了,我舍友彭妮还不是一样,房间里摆满了她向越桓泽定制的法器。那人头发也不梳,天天一脸灰,亏得彭妮把他当块宝。”
裴晶:“彭妮的父亲不过是个开镖局的,丁蓓的父亲也不过是个金丹境的刀修。这些出自小门小户的女子,能有什么见识?品味差一点也不奇怪。”
裴佩:“白芷那丫头盯越桓泽盯得也很紧,听说今日还去他屋中哭鼻子。”
裴晶:“白家倒是上得了台面,但九州修仙第一豪门终究还是咱们裴家。你是家主的千金,十年前入宗时,家主赠给剑宗的上品灵石就有两车。白芷这种倒追的做派,丢了他们白家的人,咱们姐妹自然瞧不上她。”
裴佩:“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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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蓓和彭妮脑袋被驴踢了。那些对小灰脸心生爱慕的内门和外门女弟子,更是傻得可笑。”
裴氏姐妹为给越桓泽起了“小灰脸”的绰号而笑成一团。
沐宁下意识地将装鱼食的袋子翻转,灵籽倾泻而尽,水中灵鲤跃食,她却无心观赏。
雪宝听出了这两名女子是在调侃今日的“乌贼精”,那人清理干净墨渍后那样好看,岂容她俩贬损!它收起尖爪,微微跃起,两只前爪的肉垫分别拍向两名聒噪女子的嘴巴。
裴佩和裴晶立刻捂嘴起身。
沐宁连忙道歉,当即教育了雪宝几句。
裴氏姐妹并未受伤,自是不好与狐狸计较,只说“无妨”,接过沐宁递上的空袋子,不禁奇怪,她怎么喂得这么快。
沐宁与她俩告别后带着雪宝继续前行,接近一片青梅林时遇见一名陌生的女弟子。她眉如远山,眼若春水,容颜恰似白莲绽放。
沐宁微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她微微颔首,二人擦肩而过。
那女弟子经过沐宁时心中暗道:十年未归,宗门风气竟成这般?这小狐媚子,披头散发,想勾引谁?陆师兄最厌恶这等狐媚之态,桃花妖披发媚惑于他,被他一剑斩首。
沐宁与雪宝进入青梅林,雪宝弹射而出,隐没在绿意盎然的林子深处。
片刻后,一声微弱的呜咽忽然从前方传来,沐宁听出是雪宝的声音,心头一紧,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她脚步如风般赶到一片林间空地,眼前出现一名身形修长、白衣胜雪的陌生男子,他右手展开托着雪宝。雪宝在他的威压下不敢抬头,敬畏而顺从地伏于他的掌中。
细看之下,雪宝眼中并无敌意,目光里带着做错事般的紧张和一丝委屈。
沐宁思索后放下心来,目光落在那人脸上,见他二十岁上下,眉若墨画,眼似寒潭,鼻梁高挺,唇色淡如秋水,气质清冷中带有一丝温润。
她目光轻扫男子腰间佩剑,拱手行礼道:“道友好!我乃天剑宗容焰真人座下亲传弟子沐宁,不知道友师承何方?此小狐名唤雪宝,乃我的灵宠,随我一同前来寻找灵株,不慎打扰道友清修,冒犯之处,还请道友海涵。”
男子听着这环佩玲琅的声音,目光淡淡掠过沐宁腰侧的佩剑和肩膀上背着的草药袋,又落在她随风轻舞的一缕发丝上,随着那缕发丝拂过她凝脂般的脸颊,又擦过她嫣红的嘴唇。
小狐狸被轻轻放于地面,它默默回到主人身旁。
清冽的声音响起:“沐道友言重了,此灵雪狐未曾犯我清修,只是如此高阶灵兽忽然出现在此地,令我有些意外。道友既已与之结契,想来别有机缘。今日已晚,在下告辞,改日再会。”
男子离开时忽然闻到一缕青梅的清香,他脚步微顿,抬眼望去,落日余晖随微风洒落,青梅树影摇曳。
他山皆草木,此山是青山。
沐宁见那男子停了又走,身影消失在林中。
她抱起雪宝,轻轻摩挲安慰,心中暗道:此人仪态绝尘,不过……云澈师尊,还有……带着炉灰的小骗子,倒是没有被他比下去。
“十两金,童叟无欺,少不得半文。”
清朗纯净、似流水击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眼前浮现出那人带着一脸墨渍的样子。
她忽然想到,屋中的灵烛台该换个款式了。小骗子人品虽差,手艺倒还不错,改天就找他订一盏更合心意的。
7.宗门例会
到了宗门例会日,沐宁与宋梨一早到达天玄广场。
众人陆续抵达,队伍尚未成形,几名女弟子围住了越桓泽。
白芷再三确认如意镜是否正在打造中,丁蓓订购一只插花用的玉净瓶,要求在瓶身上雕刻连理枝,彭妮订购一只灵泉壶,要求将比翼鸟纹饰其上。宋梨见状,亦上前订购了一只灵剑穗。
越桓泽周道地接待每一位客户,沐宁投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可惜,他忙得无暇旁顾。
“越桓泽。”
他正专心记录客户需求,听到沐宁的声音立刻抬头,与贴近看他的白芷撞了个正着。
白芷揉着额头,嘴角却微微扬起,越哥哥之所以只撞到她,自然是因为对她与对旁人不同。
撞头也要找白家小姐。
沐宁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语气却平常,订购了一盏灵烛台,特意要求在台座上雕绘一丛狗尾巴草,草丛间要有蝴蝶与蜜蜂绕飞。
越桓泽暗自赞叹,沐宁的品味果然不凡。
他开张迎客,自是来者不拒,逐一记录了诸位女弟子的要求。不管是要连理枝还是要狗尾巴草,皆一一应承。毕竟,长久以来不把顾客服务好,他怎能挣出八两金购入顶级黑金铸造丹炉?
沐宁订购晚,她的取货时间排到了十日后。
列队后,沐宁与宋梨并排站于六十余人的亲传弟子队列中,后面是六百余人的内门弟子队列,再往后是六千余人的外门弟子队列,人数虽众,却也安静肃穆。
元澄宗主宣布例会开始,副宗主云澈师尊与天璇师尊立于他左右。
沐宁有些奇怪,以往例会惯由他们三人轮流主持,每次仅一人到场。
他们三位皆为化神境强者。其中,云澈师尊修为最高,已至化神后期,三百载内有望达到化神巅峰,迎来渡劫成仙的机缘。元澄宗主处于化神中期,天璇师尊则处在化神初期。
宗内共有十二位元婴长老,除珏玉真人外,其余长老均站在宗主和两位副宗主的侧后方。
左起第一人是位列众元婴长老之首的执法长老清风真人,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面容冷峻,气质威严,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眸中带有一丝凌厉之气。当他看向自己右侧时,目光中多了一分温柔之色。
清风真人右手边站着宋梨的师父凌霜真人,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寒梅纹样,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容颜清丽,眉目间透出一股清冷如霜的气质。当她看向自己左侧的清风真人时,目光中平增了一抹柔情与小意。
清风真人与凌霜真人正是一对恩爱道侣。
凌霜真人右手边站着越桓泽的师父星炼真人,看起来年约四十,身材高大健硕,肤色微黑,发髻稍显凌乱,脸上隐约可见几道未擦干净的炉灰,应是昨晚通宵锤炼了某件法器。他一身深棕色长袍,袖口有些许烧灼的痕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专注执着的匠人气息。
星炼真人右侧稍远处立着沐宁的师父容焰真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脸庞圆润,穿着宽松的素色长袍,愈发显得白白胖胖的。他看向沐宁时温和一笑,一双眼睛眯成了弯月,看向自己左侧时目光中立刻带上了嫌弃。应是不愿沾染到炉灰,他又向右侧移了移。
立于容焰真人右侧,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青玄真人面容严肃,腰背笔直。因容焰真人的靠近,她微微偏头,看向自己右侧的紫越真人。紫越真人亦是位看起来年约五旬的干瘦师太,神色倨傲。两位师太交换了眼神,一同斜睨容焰真人。
紫越真人右侧站着怀远真人,看起来年逾五十,身量不高。他与天璇师尊皆出自江东裴氏这一千年望族,他俩自青年时便无半分世家子弟的骄矜,为人极为低调。
突破元婴境后,身体衰老的速度极为缓慢,踏入化神境,身体年龄的变化基本停滞,至化神后期,甚至会出现容颜逆转。因此,台上十余位大能修士的容貌停留在他们悟道之时的年岁,除了三位白须老者外,多数看起来在三十五至五十岁之间。
而云澈师尊的容貌不过二十五岁,五官比例完美,眸色似春日和风,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礼貌笑意。
他曾是名动九州的玉面郎君,风华无双。不过自打踏入化神境后,五百余年来众人皆将他视作高高在上的祖宗,已很少有人关注他的相貌。
台上,除容焰真人与星炼真人外,其余诸人皆显得清逸。
沐宁回想起初入剑宗时,多位元婴长老有意收她为亲传弟子,而她在吃了一整只容焰真人亲手制作的樟茶鸭后,选择了这位经常在私人小厨房烹饪的美食家、剑修中的招牌炼丹师为师。
这些年来,师徒二人相处融洽,师父的教诲总是伴随着饭菜的香味。沐宁心中骄傲,她不负母亲所望,没有把自己饿瘦。
人群中细碎的私语声将沐宁的思绪拉回天玄广场,宋梨的耳语随之传来:“陆师兄如神祗一般,沈师姐亦美得不可方物,不过比起你来,她还是稍逊一筹。”
沐宁看向台上,明白了今日例会宗主与两位副宗主同时到场的缘由。
原来,珏玉真人带着四名亲传弟子已结束历练,于三日前返回宗门。随后,元澄宗主将他们派往一座高阶试炼山测试其历练成果。昨日午后,五人出了试炼山,方才正式回归宗门日常。
珏玉真人在元婴长老中位列第二,陆珩宸则被视作宗门未来的领袖人选,师徒二人深得宗主和两位副宗主器重。适逢例会,元澄宗主特意召五人上台,令他们当众汇报近十载的历练经历。
沐宁的目光落在台上一名谪仙般的男子身上,方知昨日在青梅林中遇见的白衣剑修正是陆珩宸。此刻,他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目光清冷如无风的湖面,平静地俯视着台下。
沐宁啧了啧嘴,这可是他们这一辈中的大人物。她回顾了一番自己昨日在他面前的表现,自认为无可挑剔。
陆珩宸身侧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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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的女子正是沐宁昨日在青梅林外遇见的那名女弟子,二十岁的沈雪凝。
沈雪凝身旁立着一对二十七八岁的俊逸男女,岳恒与卢玥。数载前,这对璧人已在珏玉的主持下结为道侣。
沐宁的注意力很快被珏玉吸引住了,他将与桃花妖的对战讲述得跌宕起伏。
沐宁正听得入迷,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她警觉地循着那目光望去,正好撞见陆珩宸微微别开视线。
沐宁心道,看来自己已引起宗门未来当家人的注意,想必是她寻灵宠时沉稳冷静、应对有度,令他对她另眼相看。毕竟,像她这般优秀的弟子,理应得到赏识。
越桓泽在此时回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沐宁志得意满地与他对视。眼神不好的家伙,是不是发现未来宗主看她,他才跟着看?
越桓泽的目光与沐宁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他连忙转回头。
沐宁继续陶醉于故事中,越桓泽回味着她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既俏皮又可爱,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
台上,云澈接连咳嗽了两次后,珏玉意犹未尽地收了尾。
元澄吩咐了一些其他事宜后宣布散会。
每次例会后是弟子们登记领取宗门发放的基础物资的时间,也可用搜集到的各种灵材置换物资。沐宁准备拿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灵草和灵果换取两块高阶静灵石,一块补偿给宋梨,一块自用。
回房后,她拣选了一番灵材,抚摸了一会儿雪宝,随后背上鼓鼓囊囊的草药袋,与宋梨一同前往物资堂,二人边走边聊。
宋梨:“陆师兄不仅已结丹,且已步入金丹境中期。依我看来,他很可能是咱们宗门这数百载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沐宁:“他仍需进一步巩固金丹力量。在突破元婴境时,将金丹力量打破,转化为更为精纯的灵体之力,这需要极高的掌控力与内外契机。”
宋梨:“依你看,陆师兄何时可以突破?”
沐宁:“他拥有神域灵根,天赋斐然。但突破元婴境需要多长时间却很难说,关键还要看他遇到怎样的机缘。”
宋梨:“不管陆师兄何时突破,现在,我就想请他指导咱俩如何更好地控制灵力运转。他仅年长咱俩三岁,他修炼的法门可能比咱们师父传授的更适合咱们运用呢。”
沐宁笑道:“我下次见师父时就托他向珏玉真人提提此事。不过,你是真的好学不倦,还是因色起意?现在不恨自己不是男子了吗?”
宋梨轻轻推了她一把,坦然说道:“陆师兄虽如谪仙一般,可他不是我所钟意的男子类型。在我看来,他的容貌也不算冠绝咱们宗门。”
可恶的小骗子,骗了梨儿的心!
沐宁心中暗骂越桓泽,无奈之下玩笑道:“哦?难不成云澈师尊入了你的法眼?”
宋梨:“……”
两人笑语盈盈,未曾留意到迎面走来的一行女子。
8.比试
迎面走来的几名女子中,为首的便是小时候曾欺负过沐宁的白皎皎。
白氏家族的出身令她充满了优越感。她和白灵、白芷皆是青玄真人的亲传弟子,若论亲缘关系,青玄真人与紫越真人皆是她们三人的祖姑奶奶。她天资卓越,又有两位祖姑奶奶罩着,平日里性格骄横,行事张扬。两名堂妹对她言听计从,青玄真人和紫越真人的一众内门弟子更是为她马首是瞻。
虽然她这些年来未再找过沐宁麻烦,但她心中一直不喜沐宁。
在她看来,沐宁这样的凡尘贵女出身,在她修仙世家的出身面前一文不值。而沐宁小她两岁,入门也晚了两载,课业成绩却与她并驾齐驱,又与她几乎同时筑基。此外,众人称沐宁为剑宗第一美人也就罢了,偏偏有人言语间竟将此女与陆珩宸作配。
刚才的例会上,一直仰视陆珩宸的白皎皎发现,他的目光竟凝在了沐宁身上。她心生不悦,决定寻个机会好好教训此女。
白皎皎与身旁的白灵和白芷嘀咕了几句,她的两名堂妹随即转头与跟随在后的几名内门女弟子悄声商议,一行人顿时笑得不怀好意。
沐宁和宋梨未察觉对面发生的一切,当两人与那行女子擦肩而过时,白芷冷不丁地推了沐宁一把。
她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踉跄,朝白皎皎的方向歪去。
白皎皎趁机牵走了她背着的草药袋,高高举起,冷斥道:“沐宁,你走路不长眼吗?”
沐宁站稳身形,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宋梨已厉声斥道:“明明是白芷推了宁儿,你还趁机夺她东西,你马上将袋子还给宁儿,白芷也要向她道歉!”
白皎皎脸色一沉:“宋梨,你倒是伶牙俐齿,你哪只眼睛看见白芷推沐宁了,明明是沐宁故意来撞我!”她看向身后,“你们说是不是呀?”
“我们都看见了,是沐宁自己走不稳,冲撞了皎皎姐!”
白皎皎的跟班们齐声附和。
沐宁平静说道:“白师姐,许是这道路有些拥挤,刚才发生了些误会。请你将袋子还给我吧。”
沐宁这些年来修为精进,白皎皎虽决定收拾她,却并无稳胜的把握。此刻见她退让,心中笃定她性子软弱可欺,畏战之人又岂会赢?
白皎皎不由笑了,眉眼间透出几分得意与轻蔑。
“好啊,这就还给你,是这样还吗?”
话音未落,她将手中的袋子袋口朝下,一抖手,满满一袋灵草和灵果洒落一地。
“还是这样还吧。”
她冷笑一声,将空了的袋子掷向沐宁。
沐宁一把接住草药袋,手指掐诀,散落的灵草和灵果在灵力的牵引下纷纷飞入袋中。
宋梨已忍无可忍:“白皎皎,你欺人太甚!”
“啊?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了?哼哼,欺负你们又如何?”
白皎皎阴阳怪气地说着,向身旁使了个眼色。
这群女子摩拳擦掌地围向了沐宁和宋梨。
宋梨挡在沐宁面前,双眼含怒:“白皎皎,你别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有本事,你今日跟我去试剑山单挑!”
“宋梨,你可真是替沐宁争气得很。我今日本就是要一对一比试,不过不是跟你,”她抬起手,凌厉地指向沐宁,“是跟她!还去什么试剑山,就在主山一决胜负!”
此时,沐宁已将灵草和灵果重新装好,把草药袋交给宋梨,柔声说道:“放心。”
她心中发笑。
白皎皎居然还敢把她当成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她刚才已经给足了她面子,既然她自己不知收敛,那便没必要再对她客气了!
她转向白皎皎,微笑说道:“既然白师姐想与我切磋,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沐宁与白皎皎来到一片空地,白皎皎显然是故意选择人多的地方想给沐宁难堪,不一会儿,四周便围满了宗门弟子。
白皎皎扫了眼围观的人群,愈发上了劲头,语气充满讥讽:“沐宁,你这么喜欢炼丹,当初怎么不投进琼华宗?天剑宗立宗已万载,剑修中的炼丹师,能修到元婴以上的唯有你师父和两位已经殁了的先祖,别说飞升了,入化神境的至今尚没有一例!你修的是剑门心法,无法觉醒本命丹炉,你又拿什么跟琼华宗的高阶修士比拼炼丹之技。你注定什么都难成,就是个不伦不类的笑话!”
人群中,宋梨的双眼冒出火星,若不是沐宁递了一个“无妨”的眼神,她恐怕已经冲了上去。
众人窃窃私语,皆觉得白皎皎所言过头了,但同门之间切磋,只要是点到为止,宗门便不禁止,况且白家势力不小,他们也不好上前阻拦。
沐宁语气平静:“白师姐可知,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在开辟新路的勇气和坚持面前,固有的偏见和成见不过是浮云。正如师姐你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我也有我的选择,而且我不会受到杂音的干扰,杂音终究只是噪声罢了。”
越桓泽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以他这些年来的观察,白皎皎虽与沐宁的课业成绩不相上下,但对战时却非沐宁的对手。
陆珩宸路经此地,不愿在人群中拥挤,故而选择在稍远处关注。
白皎皎不甘在口舌上落了下风,又讥诮道:“果然是京城出来的贵女,嘴皮子功夫确实厉害,不过也要看看有没有真本事。什么三代簪缨,驷马高门,不过是在凡俗百姓眼中值钱,在我们白氏家族面前一文不值。在天剑宗,大家都凭实力说话,一会儿你败了,我要你当众向我行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白家远在你沐家之上!”
沐宁叹了口气道:“在我看来,心正与否远重于门第贵贱。如今你我皆在剑宗,同修之间本应彼此扶持,共同精进,但不管是观师姐平日行事,还是听师姐方才之言,处处以出身压人,还欲藉一场比试结果来衡量门第高低,师姐难道不觉得有违道心吗?”
白皎皎一时语塞。
沐宁轻轻一笑,语调稍稍提高:“师姐,你刚才说到大家都凭实力说话,一会儿你输了,你是否有资格代表白家,承认白氏不过是徒有虚名?当然,我不赞同把咱们的切磋关联到门第贵贱,所以,师姐也可以自己给点说法。”
白皎皎被沐宁所激,厉声说道:“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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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输给你,我便跪下给你磕头!可若是你输了,我定让你跪地求饶!”
语落,她抬手拔出寒光锻铁剑,剑锋轻颤,寒气四溢。
沐宁握住佩剑云梦翎的剑柄,手腕一挥,琉璃宝剑顿时脱鞘,剑身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白皎皎疾风般率先向沐宁攻来。
沐宁面色不变,一抬手,云梦翎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剑光,稳稳地挡住了白皎皎的攻势。剑刃相交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火花四溅。两人均使出了宗门的必修剑法,擎天剑诀。
两柄宝剑剑光凝聚,剑气如柱。白皎皎剑法迅猛,寒光锻铁剑散发的寒气冻结了周围的空气,划为一道道利刃从四面八方攻向沐宁。
沐宁身形轻盈地闪避,云梦翎迅捷如电,在蓝光闪耀间切割空气的声音如雨打芭蕉,巧妙地化解了白皎皎的攻势。
白皎皎急攻之下未能占得先机,几十招过后,沐宁已转守为攻,踩着天云步法,瞬间变换角度,以破空剑式来了一记凌厉的横扫。
白皎皎见蓝光斩来,连忙提剑去挡,被震的退后了两步。
擎天剑诀和天云步法是本宗弟子日常修炼的内容,围观者甚是熟悉,见沐宁将基础剑式与基础步法配合得流畅而巧妙,众弟子看得津津有味。
白皎皎心道:以往只看出这丫头基本功扎实,今日方知她还颇能融会贯通,看来是小瞧了她。
她手腕一转,剑式一变,寒光锻铁剑霎时绽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直袭沐宁而去。
她陡然施展出白家绝学,白虹贯日剑法。
沐宁被剑气震得倒退半步,她稳住心神,施展出容焰真人亲传的炼日剑诀以作应对。
顷刻间,云梦翎的剑意如蓝色火焰般涌出,蓝焰瞬间裹挟住白光。
众人只见两团光芒交织缠绕,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沐宁和白皎皎置身于光的漩涡里,剑影纷飞中已斗了上百招。
百招过后,沐宁已洞察出白皎皎运剑的特点,她的剑势灵动多变,逐步将白皎皎逼入被动。
她常服用自己炼制的灵饴丹,灵力和体力比白皎皎更为充盈。斗的时间越长,白皎皎的颓势越明显。
白皎皎心中一慌,露出一个较大的破绽,沐宁凌空飞起,挥剑一斩,使出了炼日剑诀的必杀技,焰破长空。
白皎皎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烈焰气息滚滚而来,自知不敌,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沐宁看见她惊恐的眼神,心中一软,当即调转剑锋,准备落地后与她握手言和。
白皎皎见斩来的炽热焰光忽然改变了方向,而沐宁还在半空中,心念一转,抬腕便将一道剑气劈向她。
锋锐的剑气裹挟着凌厉的风啸,直逼沐宁心口。此刻,她正处于撤招之势,又如何能够及时化解这一击?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在心中叹息,沐宁危已!
宋梨暗骂白皎皎不知好歹,沐宁有意放她一马,她却趁机袭击。
白皎皎的行为虽于情有亏,却并未违反比试规矩。反而是对决尚在进行,宋梨此刻不能介入,她焦急得脸色发白。
9.杀夫证道
这一击来得猝不及防,千钧一发之际,沐宁快速运剑,焰光在身后划出半圆,云梦翎自右手疾转至左手,左手迅速回位,将蓝色剑气劈斩而出。
沐宁的剑气在她胸前三尺撕裂了白皎皎的剑气,余势不减,又撞上白皎皎的胸口,将她狠狠震飞出去。
越桓泽为了从正面看沐宁,站在白皎皎身后围观,他见沐宁右手将剑气引向后方时左手同时向背后寻剑,便知她已有防备,随时可转接后招。
见有人跌来,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抱了个满怀。
白皎皎吐出一口鲜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她郁闷地将目光投向四周,大伙赶紧收声,白芷、白灵和几名跟班连忙跑来看她。
白芷羞涩地瞥了越桓泽一眼,将堂姐扶出他怀中,白氏三姐妹一同向他道谢。
越桓泽略带尴尬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白师姐没事就好。”
沐宁稳稳落地后冷眼看向他,心里嗤笑。
什么玩意儿,小时候忌惮白家势力不帮她,如今倒好,干脆站到白皎皎那边,直接巴结上白氏了。
宋梨眉眼带笑跑到沐宁身侧,面向白皎皎,声音故意扬高几分:“白师姐,可别忘了你的承诺,速速来向宁儿下跪磕头!”
白皎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道白色身影凌空而来,落于沐宁身侧。
沐宁侧首,对上了一双寒潭般的眼眸,竟是陆珩宸。他那平静无波的双眸,近看时竟也能感受到一丝情绪的流淌。
沐宁忙向他问好,他对她微微一笑,随后冷然看向白皎皎:“白师妹,言而有信,方为做人之本。”
白皎皎爱慕陆珩宸甚深,见他忽然现身,心跳顿时失了章法,听到他要她跪地磕头,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我……”
沐宁见白皎皎窘迫,通融道:“若是道歉之心诚恳,倒也不必下跪。”
白皎皎心头一热。比试中,沐宁本要放她一马,是她自己脑子一热又出了招。此刻,沐宁再次给她台阶下。别人宽容她两次,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她正欲开口,耳边传来陆珩宸冷冽的话语:“仗着家世打压同门、挑衅他人,不是天剑宗应有的作风。”
白皎皎红着脸望向他:“陆师兄,我……我很惭愧。”
陆珩宸不置可否。
她愣了半响,又望向沐宁,语气诚恳:“沐师妹,今日是我失礼,我向你道歉!你如此出色,我希望今后能与你为友。”
沐宁对她温和一笑,随后与宋梨相视一笑,又看向陆珩宸,柔声道:“陆师兄,既然白师姐已道歉,我亦愿与她为友,此事可否过去了?”
陆珩宸颔首,随后,他目光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但从今往后,无论是白师妹,还是其他同修,皆应以此为戒。天剑宗讲究的乃是实力与尊重,门第之见在这两者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陆珩宸的声音不急不缓,不怒自威,众人感受到强大的震慑力,纷纷点头。
人群逐渐散去,沐宁注视着越桓泽渐行渐远的背影,待她回过神来时,周围只剩下她、宋梨和陆珩宸三人。
宋梨的目光满怀期待,诚恳说道:“陆师兄,我和宁儿仰慕你已久,不知你可否指导我俩一些灵气吸纳和灵力控制的法门?”
陆珩宸听到“仰慕”、“敬慕”乃至“倾慕”、“思慕”之词何止百遍千遍,他从未有过任何感觉。这一次,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宋梨捕捉到他的笑容,随即提出约定指导的时间与场地。
陆珩宸当即允下,说定了三日后待沐宁和宋梨集修课毕,三人在玉芝峰碰面。
#
此时,越桓泽正疾步赶往清心镇。
刚才,沐宁寒冰般的目光刺入他的心间。虽然她平日里也对他少有客气,但他清楚,这次恐怕被误解为站在白家一方。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个藏在一旁,悄悄伴着趴在地上痛哭后又收起泪水的女娃娃的十二岁少年。他已懂得,在必要的时候应设法哄心爱的女孩开心。
他发现沐宁爱听故事,便决定前往清心镇中的妙笔堂买卷话本送她。
越桓泽进了妙笔堂,掌柜是一名三十多岁风姿卓越的青衫女子,她手中捧着一卷话本,挑眉笑道:“呦,这是顶顶俊俏的少年郎从书里走了下来呢。可是来挑目前最火的男风故事?”
越桓泽礼貌回应:“男风就不必了。我惹了心仪的女孩子生气,想买个话本向她赔罪。不知掌柜可否推荐一二?”
掌柜闻言,掩唇轻笑:“既然是赔罪,自然不能随便挑,姑娘爱听什么故事,可有个大概?”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说道:“她是那种外表柔美,内里坚韧的女子,有着擦干泪水便会勇往直前的性子,应该不喜欢看情感纠缠那种,我猜她喜欢情节跌宕起伏,突破困境、挑战自我,充满道心与大义的修真故事。”
“这位姑娘的爱好倒是与一般女子不大相同。”掌柜从书柜中取出一卷话本递给越桓泽,“这本她应该会喜欢,但恐怕难以拉近你们之间的感情。或者我再帮你选本情意缱绻的故事,若你再大胆些,就来卷描绘缠绵情事的秘本,保准让她读后心生涟漪,与你更亲近几分呢。”
越桓泽低头看了一眼封面,《剑断红尘》,点头说道:“就这本吧,只要她读得开心就好。”
掌柜挑眉问道:“小郎君,你费心哄喜欢的姑娘高兴,难道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我自然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但哄她开心并不带其他念头,只是觉得,她开心,我便开心。”
掌柜感叹道:“小郎君可真是个纯情的男子。”
当日晚间,越桓泽带着一身薄汗扣响了沐宁屋舍的房门。恰是沐宁开门,见是他来,本想冷脸关门,却被他抢先一步将一卷话本递到了眼前。
“沐师妹,我午后去清心镇办事,随手给你带了份小礼物。”
沐宁一怔,语气淡淡地说道:“师兄倒是有心,可我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些了?”
越桓泽一怔,沐宁一把接过话本,轻轻关上了房门,他垂首离去。
沐宁心道,这小子虽然仍不道歉、不解释,但毕竟有进步,知道送礼赔罪了。
她忙不迭地打开话本,一边读一边走向内室,笑意从眼角漫延。她坐在床榻上,表情越来越甜蜜,她最喜欢这种情意缱绻的故事。
读到“玉儿和姜力深情拥吻”,她的脸红了,趴在玉枕上轻笑,心道:小坏蛋,干嘛送这种话本,想暗示什么呢?
她满脸娇羞地往下读,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书中赫然写着:二人沉浸于最幸福的时刻,玉儿忽然摸向腰间,瞬间抽出长剑,毫不迟疑地将姜力一剑斩首,姜力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竟是一篇无情道女修杀夫证道,斩情破欲,追求无极大道的飞升故事。
沐宁揉了揉额角,什么玩意儿。
当夜,她梦到自己一剑斩下越桓泽的头,赶紧从地上拾起来,抱在怀中,他咕噜噜的大眼睛对着她眨呀眨,目光清澈而无辜,她双手捧住他的头,唇瓣无法克制地覆上了他的唇。
沐宁被自己咂舌的声音吵醒,胸口微微起伏,怔怔望着屋顶,片刻后,抬手掩面,耳尖泛红,咬牙低声道:“越桓泽,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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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集修课正逢每月一度的考核日。
平日的集修课,由宗门精挑细选数十位金丹境修士授课,涵盖剑术、身法、体能等基础科目,另设练气法门、剑灵心法、剑气控制等专修课程,并开办丹道基础、灵丹专修、阵法概论、剑灵阵道、符箓概述、高阶符箓等多种选修课,供弟子按需修习。
每月考察内容各异,或测修为,或评理论,或观道心。
这一次,教习师父将沐宁所在组的近二十名筑基期弟子带到了灵湖山。此山的腹地是一片浩瀚的大湖,湖面上已分散悬放了一百五十块初阶水灵石。
今日的考核内容是身法与体能的综合测试。弟子们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同时前往湖面,竞速取灵石,争取在规定时间内采到尽可能多的灵石。
考核期间,弟子们必须在水面上连续行动,若体力不支,提前回到岸边,则不允许重返湖面,成绩将根据已采到的灵石数量进行记录。若在考核过程中不慎落水,水灵石触水便会变色,变色后即不再计入采集的数量。
教习师父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提气而起,迅速踏水而行。
沐宁虽处于筑基初期,却因常年服用自己炼制的丹药,体力和灵力都异常充沛。她的步伐轻盈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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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几名筑基中后期的男弟子更为迅捷,除越桓泽外,几乎无人能追得上她的速度。
每一次足尖轻点水面时,她巧妙地蓄力,每一步跃出,她都能找到合适的落点,迅速将水灵石一块块收入囊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已轻松收集到十二块灵石。
白皎皎昨日受伤未愈,今日在湖岸观战,为沐宁摇旗呐喊。
其他同在筑基期的女弟子收集到的水灵石一只手便能数过来。其中,宋梨和裴佩各自获得了五块,彭妮和丁蓓则各自收获了三块。
有几名平衡把握不好或体力不支的弟子,或不慎落水,或因力竭提前返回了湖岸。
男弟子们的爆发力和耐力普遍较强,包括赵景在内的三名男弟子收集到十块灵石,越桓泽已收集到十五块灵石。
湖上剩余的灵石还有三十多块,沐宁加快了脚步,眼疾手快,屡屡超过其他弟子,陆续又将七块灵石收进了腰间的储石袋中。
转眼间,香只剩下矮矮一节,湖上的灵石仅余下十块左右。沐宁以十九块灵石位居第二,越桓泽收集到二十四块灵石,暂居第一。
越桓泽之前有意避着沐宁,见她行向哪块灵石,他便不会前去争夺。此时,湖面上的灵石已所剩无几,他迅速点水飞向湖心的一块,而沐宁也从另一个方向朝那块灵石奔去。
他本想避让,但已飞至半途,不想让自己的谦让显得太明显,于是他仅是减慢了速度,没有改变方向。
待他接近灵石,不得不伸手去取。就在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先于他握住了悬浮在水面上的灵石。紧接着,二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擦碰在了一起。
他担心沐宁重心不稳,连忙出手轻揽她的腰,帮她调节了一下姿态,旋即松手。
沐宁被他触碰腰间软肉,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不自觉地抬眸,雾气腾腾地望向他。
越桓泽因沐宁眼中的柔情而心旌荡漾。
沐宁忽然想到他昨日是怎样把白皎皎抱了个满怀,那只轻触她腰肢的手也拥住过别的女子!
一瞬间,昨夜的梦境浮现,她决心证道,在错身而过时挥手将一道灵力迅猛地击向他的背部。
越桓泽心尚在蜜水里,身已在湖水中。
他脑子还晕晕乎乎地没完全反应过来,她刚才击落他,是因为他触碰了她吗?
的确是自己唐突了,他心中泛起歉意,用湖水洗了两把脸平复情绪,提气跃出水面,返回湖岸。
沐宁击落越桓泽的动作巧妙而隐秘,其他人均未察觉她出手,众人只道越桓泽自己未能掌控好平衡方不小心落水。
她惩罚了这个背弃她,又送奇葩话本害她做春梦的家伙,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在教习师父吹响灵号宣布考核结束之前又轻松收集了三块灵石。
最终,越桓泽因落水丧失了所有灵石的得分,沐宁则凭借二十三块灵石位居此次考核的第一名。
白皎皎和多名弟子向沐宁道贺,其中却没有宋梨,沐宁用目光寻她,发现她正望着越桓泽。
越桓泽上岸后用灵力烘干了头发和衣物,此刻,他一头柔顺黑亮的发丝随风轻扬,面孔去了炉灰后清俊如璃、疏阔朗润,曜石般的眼眸流淌出一种无辜之态,仿若春雪初融,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沐宁并不担心他说什么,筑基初期的弟子击落最优秀的筑基后期弟子,也要有人信才是,何况,他的防御力如此不堪,如果真说出来,岂不是丢人现眼?
他果然没有多言,只是用清澈而潮湿的目光触碰着她。
她的心被他的眸搅得软软的,唇上泛起了梦中与他相吻的酥麻感。
他这般带着微微破碎感的模样,尚在练气期的白芷自是无福目睹,而同组的多名女弟子已纷纷上前对他的落水表示关心。他看向她们,温和地与她们交谈。
装无辜来勾人的吧!
沐宁方才的悸动顷刻间被冷意击碎。
裴佩只恨自己昔日眼拙,不识这潘安之貌,施施然地走上前去,丁蓓和彭妮素来礼让她,自觉地向左右避让,给她腾出了位置。
白皎皎站在沐宁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言:“越师弟确实很不错,可惜这个样子看起来像个小白脸,不是咱俩的菜。”
沐宁点头。
可恶的小白脸,该杀!
10.阁主之女
越桓泽和赵景恰在此时回来,听到沐宁最后一句话,越桓泽脚步微顿。
赵景左手一串冰糖葫芦,右手一串冰糖草莓,笑着将它们递到两位师妹面前。
“山楂是我选的,草莓是阿泽选的,摊主小娘子看上他了,竟不要钱,最后还不愿放他走,故而耽误了些时间,让二位师妹久等了。”
“无妨,有劳二位师兄。”
见宋梨满眼期待看向草莓,沐宁一边致谢,一边取了糖葫芦。
越桓泽神色黯淡。
宋梨取了冰糖草莓,心中甚是欢喜,忽然想起沐宁有几次采野生草莓回房,却不知原来更喜食山楂。
沐宁心里嘀咕,若是特意买草莓给她,就应亲手递给她,此般行事,难道是想看她和梨儿争抢吗?
她不喜食山楂,小口咬着,牙齿发酸。她恨不得将这些红果一把从签子上撸下,尽数塞进越桓泽嘴里,让他尝尝这股滋味。
楼下,两名曼妙女子步入了仙品居的大门。
裴佩在越桓泽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近日心情不佳,裴晶陪她来清心镇散心,恰到此用膳,被小二请上二楼,她俩边走边聊。
裴晶:“真不可思议,那穷小子竟会拒绝你的垂青。当今天下,除了执掌幻阵阁的段氏纵横于修仙界与俗世,家族综合实力稳居第一,段甜儿藉此成为九州第一名媛,咱们裴家乃修仙界第一豪门,你当属第二名媛。他倒好像不在乎裴家的修炼资源、圈内地位和人脉,连这样的好机会都不知珍惜!”
裴佩:“他想与沐宁结道侣呢。”
裴晶:“沐宁个人实力甚强,观她与白皎皎一战,我都喜欢上她了。她可未必要越桓泽,小灰脸要什么没什么的……”
她的话中断了,走上二楼后,脸上没灰的越桓泽英俊得叫人移不开眼。片刻后,她移开了视线,终究仍是陆珩宸更对她胃口。
裴氏姐妹与沐宁等人打了招呼后,另寻了远处的一张桌子落座,窃窃私语不止。
沐宁结账后,四人带着雪宝到了街上。赵景殷勤地陪着两位师妹买了不少小玩意,花簪、缎带、香囊、剑穗、摆件等五花八门。
越桓泽缓步跟在后面,雪宝欢快地在他身旁跳跃,对他格外亲昵。
宋梨无论买下什么新鲜玩意,总会拿给他看看。沐宁余光扫向他,打扮成祸水的模样,果然连狐狸也更喜欢了。
他们逛到了幻阵阁清心镇分号门前。
幻阵阁分号坐落在主街一隅,是一座两层阁楼,白色石材外墙上雕刻着阵纹与符文,阁顶为飞檐翘角,飞檐的边缘装饰着金色的云纹。
号中主顾多是清逸的修士,但当四人步入号中的一瞬,店铺里的伙计们只觉得一道强光射入,顿时有些看呆了。
阁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阵盘,盘中阵纹纵横,符文闪耀,视之如星辰密布。金色阵盘周围有序摆放着众多水晶柜台,陈列有各种阵法图和阵法书,以及不同材质的阵盘、阵石、阵器、符文卷轴等,皆是布阵所需之物。
越桓泽屏退了迎上前来的伙计,亲自为三位同伴介绍。
天剑宗开设有阵法概论和剑灵阵道等选修课程,但主要侧重于应用。
同伴们昔日只听闻元澄宗主、两位师尊与星炼真人是阵法高手,此刻看来,越桓泽亦对阵道极为精通。
赵景回想起他前些日子通宵打造,最后以高价出售给沐宁的法宝,带有的金纹就像是某种阵法。恍然大悟,他的法器之所以能卖大价钱,并不是因为沐宁人傻钱多。
宋梨心中为他的渊博感到骄傲,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沐宁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凝。
越桓泽有些遗憾地说道:“这里的阵石并不齐全,有很多珍贵的品类没有陈列,比如一种带有眼睛图案的淡紫色石头,名为幻……”
此时,二楼传来一声轻响,一只金色小狐狸跃然而下。
这是一只金焰灵狐,身形比雪宝略大一些,通身金色毛发熠熠生辉,浓密而蓬松的大尾巴随着奔跑而摆动,释放出阵阵火焰般的气息。
金焰灵狐奔向雪宝,停在它面前,用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打量它,雪宝用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回望金狐。
接着,它们同时晃了晃耳朵,嗅向对方。一阵轻嗅后,金焰灵狐率先摇了摇尾巴,雪宝则轻轻用爪子拍了拍它的肩膀。
随后,它俩用低沉的咕噜声,轻柔的“嗷~”“呜~”之音开始了一番交流。
用狐族的语言交流片刻后,两只小狐狸开始绕着对方打转,两条尾巴轻轻晃动,时不时用小爪子轻蹭对方的小脑袋。一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好朋友。
二楼传来银铃般的声音:“金子,你跑哪儿去了?”
闻言,金焰灵狐回身向楼梯奔去,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大小姐好。”
楼下的伙计们纷纷问好,神色中既有恭敬,又有亲切。
大小姐示意伙计们各自去忙,抱起奔回的金狐,施施然走下楼梯。
她梳着双马尾,金色丝带与发丝密密缠绕,在发尾处各打了一个精致的金色蝴蝶结,身穿一袭淡粉色流光缎所裁的刺绣长裙,外罩一件灵纱披风,裙摆和披风上绣满了金色阵纹,正随着步伐摇曳闪耀。
她眉目如画,一双清澈的眸子宛若黑葡萄般沉甸甸的,鼻梁小巧而挺翘,唇角上扬,洋溢着纯洁无暇的气息。
大小姐脚步轻快地走到四人跟前,将金狐轻轻放下,看向越桓泽,眼中满是惊叹,脱口而出:“哇,神仙一般的大哥哥!”
越桓泽微微一笑:“谬赞了。”
沐宁暗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小骗子,这会儿又骗住了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宋梨皱了皱鼻子。
在大小姐的热情介绍下,四人得知她乃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之女段甜儿,随家中账房先生从京城来清心镇分号对账。
刚才,她正在楼上账房跟先生学习如何查账,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宠,一只三百五十岁的小公狐金子不见了,出来寻找,便有了这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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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逐一介绍自己,段甜儿依次问好,甜甜地说道:“以后大家喊我甜儿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越桓泽身上。
“我以后可以喊你阿泽哥哥吗?”
越桓泽点了点头。
段甜儿低头浅笑:“阿泽哥哥好。”
越桓泽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语气温和:“甜儿小姐好。”
沐宁一怔,此前他从未如此亲密地称呼过任何一名师妹。原以为他会称刚认识的段甜儿为“段小姐”,没想到他居然顺杆子往上爬。
赵景:“甜儿妹妹,你以后喊我阿景哥哥就好。”
段甜儿微笑着点头。
又一个顺着杆子爬的人。
沐宁:“……”
宋梨:“……”
段甜儿又与越桓泽交谈,听他谈及阵法,发现他在此领域造诣颇深,她的目光越来越亮。随后,他俩一同为沐宁挑了几张用于炼丹的控火图,又为大家选了一些可嵌入剑身的阵图,既能在战斗中提升剑气的锋利度,又能附加五行攻击属性。
这些阵图皆为精品,价值不菲。沐宁要为大家一起买下,段甜儿却摆了摆手,笑容灿烂:“这些是我送给你们的,收什么钱呀!”
沐宁有些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段甜儿:“只要阿泽哥……喔,只要几位哥哥姐姐看得上,甜儿就欢喜,几张图而已,不值什么的。”
赵景:“甜儿妹妹,你即是金子的主人,叫你金主倒也合适。我们准备接着逛街,金主也一起去吧?”
段甜儿笑道:“阿景哥哥,你真有趣。我正有此意,几位哥哥姐姐等我一下,我去跟先生说一声,让他们晚饭不用备我的。”
宋梨:“……”
沐宁友好地说道:“甜儿,我们几人刚才商量了今晚要住在清心湖旁的清心客栈。这样吧,咱们先一起逛一会儿街,傍晚时我包个船,咱们五人带着雪宝和金子在湖上泛舟赏景,吃些酒菜,聊聊天,可好?”
语毕,她用目光询向三名同伴,三人神色各异,皆点了头。
她微笑着看向段甜儿。
段甜儿:“好呀,宁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一定好好陪大家!”
沐宁:“那先说好,付账时不许跟我抢。”
段甜儿眨了眨眼睛:“一切听宁姐姐安排,保证不抢。”
五人带着两只狐狸逛街,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好并排行走,段甜儿蹦蹦跳跳地和越桓泽走在最前面,雪宝和金子在中间扑腾,沐宁、宋梨和赵景跟在后面。
段甜儿笑靥如花讲个不停,越桓泽似乎对她的话题颇感兴趣,时不时与她低语交谈。
刚刚打发了裴大小姐,便又迎来了段大小姐。他十二岁时便已懂得权衡利弊,为了不得罪白家而背弃了她。如今,九州第一名媛对他另眼相看,他是否又要开始掂量?要他下决心向她表白,是否添了新的阻碍?
沐宁心中烦闷,却也很快调整好情绪,与赵景交谈起来,宋梨被带入话题,三人笑声不断。
11.天在水
傍晚时分,一行人荡舟于湖上。
清心湖位于清心镇的一隅,一面临山,一面有多家客栈邻水而建,颇有闹中取静之意。
夏日的傍晚,湖面上笼罩起一层薄烟,湖水倒映出屋宇、山峦与淡紫色的晚霞,晚风送来山中草木的幽静之气,也带来了些许荷叶的清香。
沐宁望向清心湖一角的莲池,满池莲花已悄然合拢,花茎正与微风共舞。
他们所乘的画舫就像荡进了一幅山水画卷,带着这一船人皆入了画,他们成了画中之人,这幅画也因他们成了流动之画。
五人盘腿坐在画舫内的矮桌旁,桌面上摆满了精致的冷餐、糕点、果盘与两壶香醇的桂花酿。天色渐晚,客栈投下的灯火在湖水中摇曳,雪宝和金子趴在船尾用爪子捞灯火,抓星星。
不知从何时起,金子对越桓泽也甚是亲近,它和雪宝一起频繁地把湿漉漉的小爪子伸向他,让他检查其中可有灯火,可有星光,然后在他的衣袍上擦水。
闲谈间,月挂中天。
宋梨:“甜儿,你已至双八年华,应已议过红妆之事了吧?”
段甜儿撇了撇嘴:“相看过家父世交之子,不提也罢。”她轻轻晃了晃头,似乎想甩掉什么阴影,随即将目光投向越桓泽,“以后就算要议亲,我也要自己选。”
宋梨皱了皱鼻子。
赵景笑道:“两位师妹若非入了剑宗,如今定已各自寻得良缘,伉俪情深了。”
段甜儿:“刚才听闻宁姐姐的父亲是殿阁大学士,若非姐姐踏上仙途,想来会与太师、太傅、太保或太尉之子为配。”
赵景:“依我看,以沐师妹的品貌,定是当今太子妃之选。”
段甜儿:“宁姐姐可有议过亲?”
沐宁目光投向越桓泽身侧水中的月影,缓缓说道:“家父和家母在我三岁那年,曾与他们的故友一家口头议过亲,之后那一家因朝廷调令外放,本约定待我十二岁时签定婚书……京城的勋贵之家,婚书签立当晚会在庭院中引火绽焰……”
从婚嫁话题开始后就一直望向画舫外,观天在水的越桓泽忽然转过头看向沐宁:“后来呢?”
沐宁见他眸色如墨,难以辨清其中的情绪。
越桓泽见她眼中倒映着月华与星辉,那光亮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见沐宁沉默,宋梨笑道:“我和宁儿八岁就入了仙山,那些口头约定自然不再作数了。家父和家母也曾为我与南疆另一位将军家的长子有过类似的约定,自我拜师之后,他们便知会对方解除了口头之约,宁儿家中定也是如此。”
赵景一脸认真地说道:“当心你俩的那两位娃娃亲哪天寻上天剑宗,到时候作不作数,可由不得你们一方之词。”
闻言,宋梨气恼地抓起桌上的果子砸向他,段甜儿见状立刻加入战局,帮着宋梨砸,三人闹作一团。
越桓泽望向湖中星河,侧身掬水,捧月在手。
夜色愈加深沉时,五人携两狐从画舫回到岸边。沐宁和宋梨先回房休息,越桓泽和赵景送段甜儿回了幻阵阁分号,之后回到各自的房间歇下。
五人中除了赵景,其他四人皆未能立刻入眠。
越桓泽眸色暗淡,辗转反侧。
段甜儿悠悠自语:“清心镇、清心湖,皆用错了字,分明应是倾心镇、倾心湖才对嘛。”
第二日,四人均未早起,到了巳时,方一起在清心客栈用早点。
正吃着,段甜儿带着金子寻来了。她得知四人早膳后便要返回宗门,心中极为不舍。
她与四人一一道别,最后站定在越桓泽面前。
“阿泽哥哥,下次我兄长到天剑宗送阵法图与布阵材料时,我定要与他同行……以后,你若到了京城,记得来段府寻我。我家府邸虽不及山中清幽,却也别有一番意趣呢。”
越桓泽颔首:“若去往京城,自会登门拜访。”
赵景:“甜儿妹妹,我去京城寻你好不好?”
段甜儿:“当然好啊,到时候红烧熊掌管饱。”
赵景:“哈哈!”
雪宝看向金子:“嗷~”
金子看向雪宝:“呜~”
金子又看向越桓泽:“呜~”
赵景:“阿泽,这两只小狐狸皆如此喜欢你,它俩算不算你的狐朋狗友?”
宋梨弹了下他的前额:“若说越师兄有狐朋狗友,你必然算得上第一名。”
大伙儿的笑容驱散了离愁别绪。
与段甜儿和金子分开后,四人带着雪宝入了山门,一路上行。
赵景打趣道:“阿泽,甜儿妹妹对你如此倾心,段家又是九州世家之首,你何必还在这儿做个穷剑修?不如早些入京,让你未来的岳父好好提携你。”
越桓泽:“……”
宋梨:“赵师兄,你自己想去别不好意思说呀。”
赵景:“宋师妹,你说那位小将军会不会明日就来山中寻你?”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
雪宝玩心收了不少,回程时一直亲昵地跟着沐宁和越桓泽。
沐宁试探着问道:“越师兄,你素来只接受法器定制,为何唯独主动为我锻造黑金丹炉?”
“你是我的贵客,我自然要为你提供更好的服务。”
沐宁无奈地笑了笑,犹豫片刻后又问道:“你可曾到过京城?”
越桓泽断然答道:“未曾。”
沐宁摇了摇头,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沐师妹,我从未见你梳过流云髻以外的发型。”
“你平日里也总是身着墨色短打,虽然星炼真人座下弟子皆着短打,但你穿的颜色未免沉闷。”
越桓泽脑中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他有些郁闷地问道:“依师妹所见,什么颜色不显沉闷?”
沐宁欣赏着他:“你身上这颜色就很适合你,你现在的发型也挺不错的。”
越桓泽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沐宁心中忽然浮现出那个抱着他脑袋亲的梦。梦里,她与他深吻,因太过急切,舌头多次撞在他的牙齿上。
她不禁抬手捂嘴。
越桓泽看着沐宁娇羞的样子,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笑意更浓,白白的牙齿又多露了几颗,沐宁连忙把嘴巴捂得更紧了。
四人到达内门时,天色尚早,沐宁和宋梨携了雪宝去玉芝峰采灵果。
赵景顺着越桓泽的目光看去,感慨道:“沐师妹很可爱。”
越桓泽收回目光。
赵景:“依我看,宋师妹更可爱。”
越桓泽摇头一笑。
赵景:“不过,最可爱的当属甜儿妹妹,对不对呀,阿泽,哈哈。”
越桓泽眸色一黯。
#
第二日例会,沐宁见越桓泽穿着一身湖蓝色短打,头发用一根与衣物同色的发带束起,高高的马尾如前两日般一丝不苟。
会间,宋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沐宁的脸庞也有些发烫,今日也很热,沐宁取出清心丹与宋梨分食。
会后,陆珩宸叫住沐宁,约她同往玉芝峰。
越桓泽目送二人离开,嘴里仿佛被硬塞进了一颗山楂,还是没裹糖衣那种。
二人到达玉芝峰,站在一株天樱树下。
“沐师妹,灵雪狐出现在寒岚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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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灵脉波动所致。”
沐宁诧异:“灵脉波动?”
陆珩宸点头:“我这几日查阅了一些典籍,天剑群山下灵脉纵横,在灵脉的交汇点灵气浓度较高。这些灵脉本是缓缓流动,但若出现波动,就会使一些交汇点在一些时刻的灵气浓度骤然升高,便可能形成旋涡。若在旋涡生成时,恰有灵兽步入其中,便会被灵脉的流动所引导,被流转到另一处交汇点。”
沐宁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么说来,可能是雪宝不小心步入了因灵脉波动所形成的旋涡。”
陆珩宸:“我已将此事禀告给家师,他正在探查,若有必要,他会将此事上达元澄宗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事情未见分晓前,除了主山、各位长老的驻峰、玉芝峰和试剑山等结界极强的山峰,你近期不要去往其他山峰,尤其不要到偏僻之地,以免遇上被灵脉流转的凶兽。当然,这尚属我的推测,为避免在宗内引起……”
沐宁点头道:“陆师兄放心,在事情未明前,除了提醒梨儿外,我不会对其他人妄言。”
陆珩宸点头。
沐宁又问道:“若真是灵脉波动,又是缘何而起呢?”
陆珩宸摇头。
二人默立了一会儿。
“沐师妹,……”
“陆师兄?”
陆珩宸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银白色的荷包。缝制荷包的布料细腻光滑,在阳光下散发出清润的光晕,荷包以玉链束口,链子上悬着一颗夜明珠,可在夜间取物时照明。
沐宁:“这是?”
“我随师父历练时曾到达东海,在那里我们取得了一些极为罕见的灵蚕丝。师父将其纺成布料,我得了一块。前两日休沐时闲暇无事,便顺手缝制了这只荷包。”
陆珩宸将荷包置于手心。
“若将装丹药的玉瓶放入荷包中,无论是一丝气味,还是一缕灵力,都不会外泄。此外,灵蚕丝的延展拓空能力极强,此荷包虽然不像空间戒指或空间玉那般能够自成独立虚空,却也能调用自身大小数千倍的空间,且储物后几乎没有重量。”
他催动灵力,荷包瞬间大了十余倍,片刻后又恢复初始时的大小。
“此灵蚕丝乃是三千岁以上的灵蚕所产,用此荷包存放灵果、灵草,以及其他新鲜药材,可保品质千载不变。沐师妹可还喜欢?”
“此荷包精巧至极,更难得竟是陆师兄亲手所制!”
沐宁的语气中透出惊讶与赞叹。
陆珩宸的目光平静无波:“我自出生便父母双亡,由珏玉真人抚养成人。缝补之事,早已习惯随手为之。”
“师兄为何赠我此物?”
陆珩宸淡淡说道:“师妹身上常带丹药,虽有玉瓶阻隔,常人和寻常修士难以察觉,但修为高深者及高阶灵兽的五感灵敏,隐匿气味方令你更加安全。今后,师妹的丹炉以及各种丹材可用此荷包随身携带,使用起来也更为方便。”
沐宁珍而重之地接过荷包,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陆珩宸见她将荷包贴身入怀,微微垂下眼睑。
被未来宗主如此关怀,真是荣幸万分,感动万分,岂能不回礼?
沐宁苦思片刻,一时难以想到自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与之对等的礼物。
“陆师兄,这只荷包太过珍贵,我实在不知该送什么回礼才好。”
陆珩宸略一思索:“沐师妹,可否将你的剑穗赠予我?”
沐宁连忙从云梦翎的剑柄上解下一只顶端系着一枚白玉珠的淡蓝色剑穗,递到了他的手中。
在那份柔软触及掌心的一刻,陆珩宸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窒。
12.焱毒蝎王
二十日后,宗门例会结束,宋梨约赵景切磋。
同游清心镇时二人就约定了要找机会过过招,互相验验彼此修炼的成果。宋梨想到沐宁的提醒,将比试的地点定在弟子们比武常去的试剑山。
试剑山山势起伏,山间分布着数十座演剑台,供弟子们演练剑术。这些演剑台由宗门前辈开辟而成,四周环绕着雕刻有灵纹的石柱,灵气弥散,可保护场地不易受到外力破坏,还能于夜间自动修复台上的创痕。
这些演剑台平日里时常剑影翻飞,此刻,在其中一处,两道身影正激烈交手。
数百招后,宋梨占了上风,赵景一边高声夸赞:“宋道友,宋女侠,宋仙女,厉害,厉害,太厉害了!”一边喊停。
稍事休息时,两人聊得甚是投机。
这会儿,赵景将话题引到了越桓泽身上:“自从咱们从清心镇回来,阿泽每日必沐浴。他那身湖蓝色衣裳炼器时容易弄脏,他便日日清洗更替。”
宋梨面带笑容。
“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后来就明白了。”赵景神秘地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最近,来找阿泽定法器的女弟子多了不少。”
宋梨的笑容敛了几分。
“我算是想明白了,这做生意呢,都得讲卖相,不只是这东西的卖相,还要看这商家的卖相。阿泽今年的盈利保守来说也得翻一翻。对了,前几日还有两位师妹向他表白。”
赵景成功令宋梨的笑容全部消失。
他对宋梨的不悦全无察觉,继续发表感悟:“阿泽自然是没有轻易接受,毕竟,他有甜儿妹妹这位大金主呢。对了,今日保不准哪位师妹又要拦他,哈哈。”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梨划出一道剑气,逼他起身再战。
#
宋梨与赵景去往试剑山时,沐宁独自返回弟子居。
路上,她看见白芷娇羞地拦下越桓泽,约他同去落星峰,他似是推脱不过,随她一同走了。
落星峰巨木葱茏,虽是风景秀美之地,但因地势偏僻,结界薄弱。
沐宁的目光落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她想到了陆珩宸的提醒,但不知如何劝阻他们,更不知倘若劝阻,是否是多此一举,毕竟近日来宗门内甚是安稳,遇到突发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她远远跟在他们身后,默念自己作为大客户,他若谈其他生意,她有权知情,实则是放心不下他。
落星峰的星落林中,白芷与越桓泽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相对而立,四周巨树与藤蔓密布,格外幽静。
白芷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越师兄,我心悦你已久。这七载,我为你送了九百九十九只青灵果,你可愿接受我的心意,许我一生为你采青果?”
沐宁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后,飞快地心算一番,确定白芷支付的货款不会比她的高,可她一只果子也没送过。
想到小骗子并不是真的喜食生果,她安心了不少。
她又想到,不知小骗子是否喜欢爱哭的女子。这七载以来,她从不示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白芷稍有不顺便泪水盈眶。
越桓泽的胃中一阵翻动,呕着酸水说道:“白师妹,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抱歉,我无法接受。另外,我现在更喜欢吃熟果子,今后也请师妹不要再送青果了。”
白芷垂首,咬了咬唇,声音颤抖:“越师兄,你已经拒绝了多人表白,是不是意味着,无论是谁,都不会进入你的心里?”
越桓泽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感情一事,不可勉强。”
白芷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倔强:“难道,你已有心仪之人?”
越桓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树后的沐宁心如擂鼓。
越桓泽沉声说道:“白师妹,此事倒不必与你相关。”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已有心上人。那自然是她,除了她还能是谁?
沐宁的心跳漏了半拍,回过神来时,白芷已掩面转身,飞奔而去。
越桓泽静立在林中,良久后,对着沐宁的方向说道:“沐师妹,你在树后采灵芝吗?”
沐宁心中一跳,不知越桓泽何时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正打算从树后走出时,忽然听到身后密林内传来一阵低沉而尖锐的“咔咔”声。那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颤抖,迅速逼近。
不出意外,这是要出意外了。
沐宁一声叹息,瞬间用手按住剑柄,蓦然回头,林木的阴影中,一双幽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烈焰之光。紧接着,伴随一声清脆的“啪嚓”声,一道巨大的身影猛然破周围的藤蔓与树枝而出,竟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赤红色蝎子。
巨蝎约有一丈高,三丈长,通体遍布着坚硬的赤红色甲壳,每一只甲片状似熔岩,散发出灼人的气焰。
它的八条钢鞭似的长足根部为暗红色,在靠近足尖的位置渐变为暗黑色,已深深扎入地面,正蓄势待发。
它的尾部高高扬起,基部为暗红色,至尾尖过渡为暗紫色,尾尖的毒针则与足尖一样呈现出暗黑色,皆淬了巨毒。
一对巨大的赤红色螯钳正对着沐宁,钳刃削铁如泥,散发出混合了焚烧与腐蚀的骇人气息。
根据《妖灵兽志》,沐宁立刻判断出这只凶兽是焱毒蝎,根据它的身型,应是千载以上的焱毒蝎王,火焰力量与剧毒交织的恐怖存在。
沐宁的思考仅在电光火石间,焱毒蝎王已猛地一扑,迅速冲向她。
她迅速闪身避至古树后,蝎王的螯钳猛地一合,千年古树应声倒下。
蝎王再次攻击,沐宁凌空跃起,抽出云梦翎使出一记焰破长空。火系攻击对蝎王效果甚微,它通身的坚硬甲壳有效抵挡了火焰,剑气触及时只激起一阵微弱的火花。
蝎王的八足同时发力,庞大的身躯猛然跃起,挥舞着巨大的螯钳,凶猛地扑向半空中的沐宁。炙热与剧毒交织的螯钳尖端,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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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便要刺入她的身躯。
沐宁脸上血色尽褪,忽觉腰部一凉,一根柔软而强韧、带有微微电击感的灵索卷了她极速撤向后方。
就在刚才,越桓泽已判断出焱毒蝎王的攻击与防御属性,迅速从空间玉中取出亲手打造的雷水系法宝霆澜索,将沐宁救回身侧。
他手腕一抖,灵索松开沐宁,翻卷而起,丝绸般光滑的索面上雷光与水光交织,凝结出密密麻麻的闪烁着雷芒的冰针,杀意凛然,顷刻间化作一条雷水同攻的霹雳长鞭。
沐宁从灵蚕荷包中取出容焰所赠的灵泽净毒丸,先喂了越桓泽一颗,随后自己服下一颗。紧接着,她取出段甜儿赠送的水系阵法图,将其在云梦翎上迅速激活。
蝎王的螯钳狠狠地在空中咬合,扑空落地后再度向二人跃击而来。
霆澜索在越桓泽的舞动下发出雷鸣之声,向蝎王甩去,刹那间就将它的两只巨大螯钳缠绕在了一起。灵索随着越桓泽的控制越收越紧,上面的雷电冰针带有电击与腐蚀的作用,深深刺入蝎王的螯钳。原本跃起的蝎王被霆澜索捆束坠地后,一时不得脱身。
沐宁蓄力跃起至蝎王上空,使出另一套师门绝学,湛水剑舞。
她身体凌空旋转,持云梦翎的手腕同时飞快旋转,双重旋转下千万道剑气瞬间形成。在水系阵法的加持下,滔天剑气如洪流般席卷而下,重创了蝎王的甲壳,毒液和碎甲四处飞溅。
蝎王痛到极点,猛烈摆尾,拼尽全力将尾尖直直刺入霆澜索。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灵索碎裂为数段,散落一地。同时,蝎王的尾尖也在猛烈的碰撞中断裂,大量毒气从断裂的尾尖倾泻而出。
沐宁虽服用了避毒圣药,但近距离暴露于高浓度毒气之下,仍感到头昏眼花,动作一时停滞。
此时,一道金光破空,一把黑曜石与玄铁融合锻造的灵剑携着凌厉剑意撕裂了毒火交织的浓雾。越桓泽手持魂铸,直直钉入蝎尾基部,溅起一片腥黑的血花。
伤痕累累的蝎王凶性不减,剧痛激怒之下迅速折卷躯体,巨螯陡然张开,血红色的火焰沿着钳刃燃起,带着骇人的高温袭向越桓泽的腰腹,欲将他一击毙命。
沐宁方才被毒雾呛得一时晕眩,幸有解毒圣药护体并未中毒,很快恢复了清明。她见到越桓泽陷入险境,紧握云梦翎身形直下,剑锋灵动狠辣,正中蝎王左眼,没入其脑部直至剑柄。
蝎王剧烈颤抖,片刻后轰然倒地,体内积聚的巨毒随之弥漫而出,沐宁与越桓泽退至远处。
二人配合无间,联手斩杀劲敌,默契地相视一笑。
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他锻造的法宝净风碟,掷向前方。
一只杯盏大小半透明的青蓝色圆盘瞬间变大,直至磨盘大小,随着一声轻响,它开始飞速旋转,伴随着旋转释放出阵阵风力,强劲的气流迅速吹散了周围弥漫着的毒雾,空气中的压抑感很快消散。
毒气散去后,他们一同走向蝎王的尸体。
13.炼化蝎丹
巨蝎庞大的躯体正在渐渐消散,行将殆尽的身躯中央,悬浮着一颗幽红色的内丹,丹体表面布满黑色纹路,时而散发出强烈的腐蚀气息,时而散发出炙热的火焰气息。
沐宁语气中透着激动:“观此内丹,这只巨蝎竟有两千岁。家师已传授我炼化凶兽内丹之法,在凶兽身死之际于其身死之地炼化效果最佳,炼成的丹药功效可以翻倍。我准备马上在此地炼化蝎丹,预计要到明日清晨方能完成。越师兄,你今夜可否留下来陪着我?”
越桓泽因这彻夜陪伴的邀约喉头有些微滞,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落星峰为何会出现此等高阶凶兽,更不知这林中是否还潜伏着其他凶兽,只要你仍在此地,我自不会先行离去。”
沐宁点了点头,决定先抓紧时间炼制丹药,待丹成后说出对灵脉波动的推测。
她从灵蚕荷包中取出黑金丹炉、灵火石与各种灵材,将黑金丹炉放置在林中空地的中央,在炉上激活了一张控火图。
根据对内丹中蕴含火与毒双重属性的判断,她选择的辅助灵材包括烈焰草、炙焰精石、红毒叶、蛇毒藤、控毒草、玉清水与太和晶砂,她将这些灵材按比例放入丹炉中。
其后,她将灵火石放入炉膛,以灵力引燃,灵火石在灵力和控火阵法的双重控制下燃烧,炉中温度的高低及火力分布均处于精准控制下。
当炉内灵材在加热中均匀混合后,她射出一道灵力将焱毒蝎王的内丹投入丹炉中,之后马上关闭炉盖。
炉内的能量剧烈波动,炉体震动。
此时,焰魂阵感知到蝎丹释放出的巨大能量后自行启动,遍布炉身的金纹瞬间亮起,金光沿着阵纹转动,炉内的灵气与能量得到了快速的疏导与调和,逐渐趋于平衡。
炉体稳定后,沐宁松了一口气。她虽仍需守在旁边,不时用灵力探查炉内情况,在必要时调整火力,用灵力帮助灵材剥离杂质,但已不用全然专注于丹炉。
今夜无法归寝,她担心宋梨会挂怀,双手结印唤来了一只传信灵鹤,吩咐道:“告诉宋梨,我今夜不回房了,让她和雪宝不必担心。”
沐宁从灵蚕荷包中取出的一条宋梨的发带,灵鹤嗅了嗅,展翅飞走。
越桓泽在器炼堂通宵是常事,不需要特意给赵景传信。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沐师妹,刚才你取丹炉时用的也是这只荷包,看起来很特别,不知从何得来?”
“此灵蚕荷包乃陆师兄亲手制作。”
沐宁念着未来宗门领袖对她的看重,语气中带着自豪。
越桓泽再次想到了那个他人终成眷属的话本故事。
“越师兄,真是可惜了你的那根灵索。”
他回过神来,忙道:“无妨,我计划再锻造一些。”
#
试剑山的一处演剑台上,赵景高呼:“停!停!宋道友饶命!”
“来,来,再战!”
赵景猛地转身,撒腿就跑,宋梨见状,紧追不舍。
赵景脚底生风,前方出现另一处演剑台,陆珩宸正在指导数十名内门弟子修炼。
赵景狼狈而来,向陆珩宸求救:“陆师兄,救命啊!”
陆珩宸看向追他之人。
宋梨紧随而至,瞪了赵景一眼后收敛了剑气,向陆珩宸施了一礼:“陆师兄,打扰了。我和赵师兄不过是切磋一下。”
此时,一只灵鹤盘旋而下,将沐宁的口信传于宋梨,随后翩然而去。
陆珩宸淡淡地问道:“沐师妹以前也曾有过夜不归寝的情况吗?”
宋梨点头:“为了寻求突破的契机或炼制复杂的丹药时有过几次,只是不知道这次宁儿会待在丹炉阁,还是去玉芝洞天。”
简单交谈后,宋梨和赵景先行告辞,陆珩宸继续指导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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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京城段家府邸中,段甜儿坐在莲花池前的凉亭里,轻轻倚在雕花的柱子上,呼吸着一丝水的清凉与花的清雅。
她一手搂着灵宠金子,一手轻柔地撸着它的毛,金子在夕阳下愈发金灿灿的毛发从她指缝间滑过,蓬松而温热。
段甜儿的目光落在池中几朵尚未完全合拢的莲花上,她眸里的光随着风中的花微微摇曳。良久后,她转头看向怀中的金子,目光中透着几分柔软:“你想雪宝了,对吧?”
金子:“呜~”
回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段甜儿抬眼望去,一个身形敦实的男子正稳步走来。
落日的余晖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格洒落,映在他并不高挺的鼻梁上,使他脸上那抹憨厚的笑意更添几分柔和。
段甜儿眼中一亮,立马放下怀中的金子,轻快地踏步迎向了她的兄长,幻阵阁少主段北念。
段北念背着手,宠溺问道:“甜儿,你在做什么呢?”
段甜儿撒娇:“哥哥,我在等你呢。”
段北念微微一笑,从背后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竹篮,递到她面前,挑眉问道:“等哥哥,还是等这个呀?”
看见满满一篮樱桃,段甜儿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她拿起一颗,放入嘴里,那甜美滋味顿时在口中满溢:“这个季节的樱桃,格外好吃!”
“只要甜儿喜欢,哥哥每日给你带。”
段甜儿又拿起一颗樱桃塞进段北念口中:“哥哥也吃。”
兄妹二人坐在园中边吃樱桃边闲谈,两人从家事聊到了生意。
段甜儿:“父亲这几日都未回家用晚膳。”
段北念:“他老人家近来事务繁忙,阁中新进的几笔大订单,都是在宴席上谈妥的。”
“哥哥近日倒是傍晚十分便已归家,父亲为何没有带哥哥一起?”
“其他生意父亲会带着我,但与朝廷接洽的买卖,父亲素来不让我参与。”
“为何?”
“与朝中之人往来,最是勾心斗角,父亲说其间凶险,我若涉足其中,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心怀大志,要将幻阵阁发扬光大,保天下第一阁之称,却也少不了朝廷的支持。所以,他只能独木来支。”
段甜儿听后,眼中闪过担忧:“既然凶险,父亲不希望哥哥牵涉其中,可否劝他也及早抽身?”
段北念看了看妹妹,叹了口气:“父亲的决定从来无人能动摇。”
段甜儿低头不语。
清甜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小篮子里的樱桃越来越少,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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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底。
段甜儿抿了抿嘴:“哥哥,下次你去天剑宗送货的时候,带我一起吧。”
“今年上半载已送过一回,下次需待来年。倒是妹妹你,前阵子不是才去了清心镇?”
段甜儿扬起脸,认真地说道:“我有事要上天剑宗,哥哥记得一定要找机会带我去,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原因。”随后,她站起身,“该用晚膳了,咱们去花厅吧。”
段北念笑道:“小丫头还卖关子,罢了,哥哥记下了。”
#
天剑山主山弟子居的膳房内,沈雪凝、卢玥和岳恒在一起用晚膳,三人的修为皆处于筑基中期,历练归来后居住在此。
弟子居的后院特设了不少提供给道侣的独门小院,卢玥和岳恒便居住在其中的一处。
沈雪凝身后的一桌上饭菜几乎未动,白芷正低头抽泣,白皎皎与白灵则一左一右轮番劝慰她。
白芷声音哽咽:“若他心中无旁人,唯一心向道,我便认了……可偏偏,他已有心上人,呜呜……”
白皎皎眼中闪过一抹愠怒,斩钉截铁道:“芷妹,越桓泽的心上人是谁?莫非还能比得过咱们白家女郎?哼!咱们姐妹定要帮你把他抢到手!”
白灵连忙附和:“皎皎姐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芷低头抹泪,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太确定……有不少女弟子找他定法器……对了……他最大的几笔生意都是跟沐宁做的,他们还同游了清心镇……呜呜……”
白皎皎:“这……芷妹,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呢,有些事也勉强不来。越桓泽一个打铁的,有什么好的,你不如换一个,我和灵妹帮你物色。”
白芷:“……”
白灵:“……”
白皎皎拿起一只素包,咬下一大口,含糊说道:“味道不错。”
白芷那句“若他心中无旁人,唯一心向道,我便认了。”在沈雪凝心中回荡,竟让她一时失了神。她望着桌上的菜肴,思绪却已飘走。
“雪凝……雪凝?”
沈雪凝抬眸,发觉坐在对面的卢玥正看着她,似乎已唤了她好几声。她连忙致歉道:“卢师姐,抱歉,我刚才想起了一桩师父交办之事,你问我什么来着?”
卢玥看了眼身旁的岳恒,又看向沈雪凝,笑道:“师妹你定会感兴趣,乃是师父今日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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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落星峰星落林的一片林间空地上。
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一只两丈长的正方形淡蓝色法毯,平铺在丹炉旁边的地上。这张毯子由他亲手设计制作,既能够根据周围环境自动调节毯面温度,又能隔绝地气中的潮湿,还嵌有驱除蚊虫的阵法。
沐宁脱下了小巧的靴子,露出一双穿着精致白色罗袜的纤足,轻巧地踏上法毯,如同踏上云朵般柔软舒适。
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了两只薄如蝉翼的盖毯,递给沐宁。
她接过盖毯,温暖瞬间从灵毯蔓延至手中。放下了灵毯,她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玉枕,越桓泽微微一怔,随即双手一摊。
沐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竟似将这野外露营视作与他同榻般,脸颊瞬间绯红。
14.焰火
夕阳隐没于天际,夜幕已悄然拉开,陆珩宸行至玉芝峰的半山腰,踏过一条蜿蜒的石阶小路到达了玉芝洞天。
夜色渐深,洞外簇簇玉芝仙草,灵光萦绕。步入洞中,四壁皆为可缓释灵气的紫灵晶石,洞顶则为碧玉灵石,可调和五行之力,平衡洞内能量。
洞中生长着众多灵草、灵花与灵藤,洞府中央是一汪澄澈见底的灵泉,灵气萦绕其周,可帮助此间的修炼者净化心境,平稳心神。
洞内划分为多个区域,每个区域设有不同材质的石台,供弟子们根据修炼的内容与五行属性选择。
他缓步走过润玉石台、青玄石台、寒冰石台、赤焰石台、龙金石台、雷晶石台、灵木石台、玄土石台,看见几名弟子正在打坐,有人沉浸于心境的感悟,有人专注于法术的领会,周身皆被灵气环绕。
一名修士在调息的片刻抬眼看向他,心中纳闷:大名鼎鼎的陆珩宸怎么看起来像是亲自到此地寻人?
陆珩宸步出玉芝洞天,举目银河,久久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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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峰上,皓月高悬,夜色如洗,清凉的夜风拂过星落林,携带着阵阵草木交融的清幽味道。
林中一片空地上,一鼎通体金纹闪耀的丹炉静静伫立,炉中传来灵火石灼烧的“噼啪”声和丹液翻涌的“咕嘟”声。这些细微的声响融入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再与夜色浑然一体。
沐宁坐在丹炉旁的淡蓝色法毯上,双手向后撑地,指尖轻触温暖而柔软的毯面,双腿展平,脚尖向外舒展。她眼中映着璀璨星河,站在毯外的越桓泽眼中映着她。
“越师兄,今夜的繁星真亮。”
沐宁转头望向越桓泽,却发现他似乎刚将视线移向夜空。
越桓泽的声音里充满怀念:“我小时候,父亲常在晚上处理军务,母亲就带我在庭院里看星星。我坐在秋千上,母亲推我,秋千荡得很高,天空的星星像今夜这般明亮。”
沐宁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越桓泽提及父母,在这样温柔的夜色下,回忆也来得猝不及防。
越桓泽的思绪渐渐飘远,穿越时光,抵达了一座宁静的府邸。
月光散落在庭院内的青石板上,微风送来桂花的芬芳。院中不断荡起的秋千上,一个小男孩一手紧握绳索,一手随着身体摆动的节奏伸向空中,努力去抓住那些闪烁的光点。
“母亲,再高一些,再高一些我就抓到了!”
小男孩喜悦地笑着,调皮地回望母亲。
一位华衣美妇推着秋千,眼中满是疼爱,含笑注视着小男孩。
小男孩与母亲对视而笑,母亲用力推了一把秋千,他仍然依恋地望着她。随着秋千荡高,小男孩的视线随之上升,最终停留在母亲云鬓间插着的一支玛瑙红的发簪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秋千绳突然断裂,小男孩猛然跌落。
越桓泽眼前一片晃动,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沐宁望见越桓泽的眼神先是空洞,随后转为深深的眷恋,最后又闪现出剧烈的痛苦。她心头一紧,连忙从法毯上站起,穿上靴子,急步走到他身旁,抬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臂,安抚他这一瞬间激烈的情绪波动。
越桓泽的身体微微僵硬,沐宁的手轻轻触及他的手臂时,他眼中的痛苦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静。
越桓泽注视着沐宁抚在他臂上的小手,感受着那轻柔温暖的指尖。
沐宁料到他定是忆起了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心中生出浓浓爱怜。她没有追问,只是慢慢收回了手,静静立在一旁,默默陪伴。
越桓泽静默良久,忽然抬眸望向她粉嫩的脸庞:“沐师妹,我有东西给你看。”
沐宁点头。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了十余只小巧的刻有灵符的金属筒。他将这些金属筒在远离丹炉和法毯的空地上排列成扇形。
沐宁眼中闪过好奇。越桓泽对她微微一笑,抬起双手,激发灵力,同时引燃了所有金属筒。霎时间,十余只筒中齐齐喷射出的灵焰如喷泉般腾起,冲至三丈高,在空中轻旋舞动。片刻后,灵焰如同玉珠般四散而落,触地时化作点点水雾,消散无踪。
每只筒中喷发出的灵焰交叠不断,上一道未落,下一道已腾空而起。每道灵焰的色泽和光韵皆不相同,赤霞、亮金、灿黄、翠绿、靛青、湛蓝和柔紫交织在一起,汇叠成绚烂的光瀑,将四周的景物映照得如梦似幻。
灵焰的光彩映照在沐宁的脸庞上,令她的面容也如梦似幻。
沐宁柔肠百转,忆起了在清心湖泛舟的那个夜晚,她曾提起京城勋贵之家于婚书签订当晚会在庭院中引火绽焰。
可那时,她明明望见他只是默默地观天在水,貌似并未在听他们谈话。
焰火的高度未超过周围巨木的树冠,不曾打破其他地方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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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同一个月夜,天剑群山的最高峰苍穹峰之巅,元澄宗主、云澈师尊和天璇师尊即将联手完成一个庞大的法阵。
此阵名为“天脉圣阵”,用于疏通和稳定天剑群山下的灵脉,平息这些灵脉的异常波动。
苍穹峰为此阵的阵眼,周围布置着八个阵点,分别位于四周的八座山峰之上,这些阵点已由元澄宗主、云澈师尊和天璇师尊亲自注入灵力,并精确地布置下阵符、阵石与法器。今夜,他们将共同为阵眼注入灵力并启动法阵。
三人并肩迎风而立,俯视一众山峦。
天璇:“掌门师兄,近日禁地魔域岭异动,灵脉也出现波动,是否是纪元大劫迫近的先兆?”
元澄:“魔域岭昔年曾出现过一段时间的频繁异动。师父仙隐前曾吩咐我们,岭内之物属于天机,不可轻易探查,所以我们无法确定具体原因。但这次灵脉的波动,确有可能与纪元大劫有关。”
云澈:“若我们能在纪元大劫降临之前探明其源,是否能够合力化解这场劫数?”
元澄:“万载前,神魔皆陨落,而我天剑宗崛起,实属天意难测。二十载前,我们能洞察这一线天机,已是飞升后仙隐的上人们悲悯传讯所赐。上人们指示,解此劫数的机缘,在沐家即将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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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身上。”
天璇:“她父母也皆深明大义。”
云澈:“我们能否再次向上人们……”
元澄断然说道:“万万不可!仙隐后,上人们本不该再插手世间之事。上次透漏天机,恐已招来反噬。若再透露,不仅会导致几位上人遭受天道惩罚,浩劫也将因此产生变数,变得更加凶险难测。”
三人静立,身形如石雕般凝固。
云澈打破沉默:“掌门师兄,这次布阵耗费了大量阵石与符文卷轴,是否请幻阵阁近期再送来一批?”
“可。”元澄看向左右,“两位师弟,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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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段府。
段甜儿正酣睡在闺房一张雕工精美,嵌满了金箔花卉的金丝楠木卧榻上。金丝提花锦被的一角滑落,锦被中的段甜儿在睡梦中笑得眉眼弯弯,她翻了个身,轻声呓语:“阿泽哥哥~”
她不经意地伸出一条纤细的腿,慵懒地压在了旁边安静卧着的金子身上。
金子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低嚎:“嗷~”
它动了动身体,小心翼翼地试图从玉腿下脱身。
段甜儿睡得正香,身子一侧,反而更结实地压了下来。
金子:“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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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峰星落林内,沐宁再一次探查过丹炉后,躺在法毯上,困意袭来,片刻间便沉沉地坠入梦乡。
她呼吸均匀而轻柔,脸庞格外安然,显然是周围的环境令她觉得极为安心。
越桓泽轻轻帮她掖了掖盖毯,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沐宁在梦中呓语:“山楂……酸……”
“嗯,是挺酸的。”越桓泽低语,他平躺下来,仰望星空,温柔的月光洒上他俊朗的眉眼,酸涩与柔情交织在他的面容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帘悄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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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时,以苍穹峰为中心,从四周八座山峰上升腾起八道白色光柱。这些光柱皆射向苍穹峰的上空,交汇为一道炫目的银色光柱。
此时,苍穹峰顶猛然射出一道金色光柱,与银色光柱交融,形成一道耀眼的晨金之光,直冲云霄。
晨金之光以苍穹峰的上空为原点,如金色波浪般向四面展开,将整个天剑山脉笼罩于圣洁的光辉之中。
此时,天剑群山下的灵脉被激发,地下的蓬勃灵气与空中的晨金之光共振,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地面升腾而起,与晨金之光在空中交织融合,片刻后,化作亿万细密的光点,纷纷洒落,浸润入天剑山脉的每一寸土地。
待晨曦完全铺展,漫天金辉渐隐,灵脉的平衡已在这天地间悄然重建。
天脉圣阵的恢弘力量所创造的壮丽景象,已映入了无数早起弟子的眼中。他们驻足仰望,惊叹不已,纷纷猜测这究竟是怎样的旷世大阵。
星落林中,沐宁和越桓泽同观此磅礴盛景,越桓泽赞叹宗门底蕴之胜,沐宁的目光掠过凌空洒落的光点,心中料定应是灵脉波动之事已悄然平息,未再多言。
15.我的人
忽然,黑金丹炉发出一阵轰鸣,先是红光一闪,接着暗影掠过,又传出一声脆响,随后归于平静。
沐宁用灵力探查丹炉后目光中闪烁着喜悦。越桓泽料到丹药必定已成,但直到沐宁捏诀打开炉盖的一刻,才明白她为何如此欢喜。
炉内赫然是一红一黑两枚丹药。
越桓泽看向沐宁:“我先前以为每颗内丹炼化得到的丹药只有一枚。”
沐宁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确实如此。这只蝎王已活了两千载,身上蕴藏的剧毒与烈焰双重属性皆很强大,通常来说炼制过程中这两种属性搏杀,其中一种会吞噬另一种,炼成的丹药会保留胜出的那种属性。”
她望向越桓泽:“看来是你在丹炉上嵌入的焰魂阵不仅平衡了能量,还平衡了这两种属性,使它们在炼化过程中能够独立而和谐地共存,因此成就了两枚丹药。”
越桓泽脱口而出:“你已知晓……”见沐宁目光盈盈,他赶紧别开视线,轻声说道:“你是我的贵客,所以……”
沐宁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枚红色丹药是火属性的,服用后能极大增强身体对火系攻击的耐受力,并能为自身灵力附加火属性。至于这枚黑色丹药,它具有卓越的抗迷幻和避毒效果。越师兄,你选哪一枚?”
越桓泽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沐师妹,这两枚皆是你的。”
“由兽丹炼制而成的丹药需在启丹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纳化,我无法一次性吸收两枚。”
“所以你要我留下……”
“那时我并不能确定会有两枚丹药,如果是一枚,我想赠予你,感谢你为我锻造此丹炉。”
越桓泽睫毛轻颤。
沐宁的心像被羽毛轻拂,酥酥的,痒痒的。
她稳住心神,沉声说道:“咱们要抓紧时间了……这样吧,我可以炼丹解毒,你取黑丸,你可以锻造火系法器,我取红丸。”
越桓泽不再推辞,两人各取一枚丹药,用灵力探查四周,确认安全后背对背打坐。
沐宁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红丸送入口中。丹药入腹,宛如一团火焰在体内燃烧,丹田处就像被灼热的火苗包围。她迅速调动灵力,有条不紊地疏解并引导这股火系能量进入她体内的每一条经络,渗透至她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根发丝。
这股热力在她体内流动,提升了她周身的耐热能力,最后,火系能量稳稳地储存进了她的丹田。
与此同时,越桓泽轻闭双目服下黑丸。丹药入腹,一道阴冷刺骨的力量迅速扩散至他的四肢百骸,他立刻调动灵力将这股阴冷麻痹之力缓缓吸纳进丹田。
阴冷之力在他的丹田中旋转凝聚,逐渐转化为一股净化的能量。他操控灵力引导这股净化之力沿经脉游走全身,躯体的抗毒能力随之大幅提升。
两人皆沉浸在深度冥想中,在各自灵力引导下,丹药的能量与他们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交融,并最终储存于丹田。一个时辰过后,两枚丹药被完全吸收。
午前的集训课,沐宁和越桓泽一同迟到。
今日的教习师父是个好脾气的闷葫芦,听两人解释迟到原因为通宵修炼,他点了点头,并未多加询问,示意两人入列。
队伍中飘出一声低语:“这二人昨夜该不会是去双修了吧?”
裴佩动作一滞,彭妮和丁蓓跳脚不止,闷葫芦不得不瞪了她们一眼。
沐宁与越桓泽下意识地对视,耳根皆染上一抹霞粉,目光错开时竟有了拉丝之感。
修炼间隙,宋梨来找沐宁。沐宁将她拉到一旁,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听罢,宋梨既为沐宁庆幸与欣喜,也不免感到失落。接下来的训练中,她的动作略显迟缓,目光游离,有些魂不守舍。
晚膳时,沐宁迟迟没有动碗筷,她低声说道:“阿梨,越师兄耗费了一年修为为我锻造丹炉,我对他……”
宋梨打断了她的话,真挚地说道:“宁儿,不说这些了。对我而言,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沐宁紧握她的手,宋梨回握后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脸上的神情已然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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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集修课后,越桓泽被裴佩喊走了,他的大客户沐宁见二人入了前往灵湖山的传送阵,少不得跟去看看。
裴佩将越桓泽带入一片偏僻的林子,两人在一处临湖的林间空地站定,湖面如镜,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越桓泽向湖而立,裴佩背湖而立。
“裴师妹,你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若我说心仪你,你可愿与我交好?”
“承蒙厚爱,抱歉,我对师妹你无一丝儿女之情。”
“你可知我裴氏家业有多大?”裴佩抬起下巴,眼中带着几分傲然,“放眼整个九州,除了段甜儿,你再难找到比我家世更好的女子,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实在抱歉,我对你并无感觉。”
裴佩目光晦涩地立在原地,忽然,越桓泽飞跃而起,将她护在身后。
躲在不远处密林中的沐宁顺着越桓泽的目光望去,湖面上水雾升腾,一道妖异的身影浮出水面,苍白的皮肤带着闪光的鳞片,墨绿色的长发在湖水中飘荡,犹如蔓延的藻类,竟是一只水妖。
沐宁正要跃出助战,只见裴佩悄然取出一张符箓,迅雷不及掩耳地贴在了越桓泽的后脑勺上。
越桓泽正密切观察湖面的异动,对裴佩哪有半分防备,被贴上符箓后顿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水妖一扭一扭向湖岸游来,上岸后用一条大鱼尾巴蹦跳着,离他越来越近。
水妖蹦至越桓泽面前,伸出长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向他面部袭去。
“嘭!”
越桓泽被溅了一脸湖水。
“竟敢看不上我们裴家大小姐,眼神这么不好,给你洗洗眼睛。”
水妖嘴巴里传出了裴晶的声音。
“晶妹,你还是变回原样吧,你刚才跳得太有意思了,我肚子都笑疼了。”
水妖一爪妩媚地抚摸着拖曳在地的长发,一爪捏了个诀,变回了裴晶。
裴晶笑道:“这两张高阶符箓效果太好了,我这张变身符效果逼真得无可挑剔,你那张定身符把这小子定得像个石雕人一样,看看,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裴佩:“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给咱们的,这自然是符箓中的精品。”
“佩姐,我去林子外给你望风,你定要收服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让他知道怠慢咱们裴家女郎的后果!”
“我定会好好教训他!”
沐宁见裴佩定住越桓泽后喜不自胜,水妖又举止滑稽,便知并无危险,听裴氏姐妹谈及要“教训”越桓泽,不由好奇是怎样一种教训法,她从荷包中取出一物,静观事态发展。
裴晶离开后,裴佩动起了手,沐宁看过去,目瞪口呆。
裴佩竟开始剥越桓泽的衣服,一会儿功夫,他的腰带被解掉,外袍被打开,襦衣被剥落,整个上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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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
他宽肩窄腰,肌肉紧致,线条起伏间散发着清爽干净的气息,又蕴藏着浓烈的张力。
这是她这样的纯洁少女该看到的景象吗?
沐宁倚着藏身的树木,一只手的指尖沿着粗粝的树干滑动,指甲无意识地剥起了树皮。
裴佩咽了咽口水,正要触摸越桓泽的身体,只听见树林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谁?”
她离了越桓泽的身子,手掌按住剑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沐宁叹了口气,走出密林。
越桓泽眼睛的余光看到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自己此刻的摸样,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
裴佩:“沐师妹,我和越师兄在此处理些私事,麻烦你回避一下。之后,也望你管住嘴巴。”
沐宁:“哦?裴师姐的私事,便是轻薄越师兄吗?不知师姐何时改投了合欢宗?”
“沐宁,你胡说什么!你空口毁我清誉,便是毁裴家名声,天璇师尊和怀远真人必惩戒你!”
“那便看看我是不是空口无凭。”
沐宁托起影录珠,回放了裴佩剥越桓泽衣服的画面。
裴佩脸色发绿,这要是传了出去,裴家的脸往哪里放?她父亲还不得把她吃了。
她抽出佩剑攻向沐宁,沐宁早有防备,迅速收起影录珠,手腕一转,云梦翎出鞘。
二人交手不过百招,云梦翎架在了裴佩的颈间。
裴佩自知不是沐宁的对手,无奈说道:“我学艺不精,活该被你拿捏,有什么要求,说吧。”
沐宁:“越桓泽是我的人,不许你再招惹他!”
裴佩对越桓泽本就是因色起意,如今被沐宁制住,又被抓了把柄,权衡之下,自然是裴家声誉更重要。
“行吧,我认栽,他归你了!”
裴佩语落,沐宁收起了佩剑,再次取出了影录珠。
“行了,我知道你从此抓住了我的软肋,不用再提醒我了。”
裴佩的话音刚落,竟见沐宁催动灵力将手中的珠子震成了齑粉。
裴佩瞳孔微缩:“你这是何意?”
沐宁一笑:“裴家大小姐自是一言九鼎。我信你,自然也要让你放心。”
“沐师妹,你果然是个可交之人……彭妮和丁蓓交给我处理,之后她们不会再接近越桓泽……至于白芷那丫头,她只听她堂姐的,我管不到她。”
“多谢裴师姐。”
裴佩忍不住瞥了一眼越桓泽,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舍:“今后这穷小子的生意怕是要冷清不少,就由你好好光顾了。”
沐宁:“他是我的人,我自然会负责。就算不依靠家族,我也能凭借采集灵材、售卖丹药,供他一辈子。”
裴佩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沐宁走到越桓泽身后,指尖轻轻缠绕他的发丝,细细揉捻了片刻。
越桓泽感到一缕幽莲之息拂过后脖颈,他不知沐宁想做什么,正在紧张,后脑勺上的符箓忽然被揭掉了,他能动后赶紧穿好了衣服。
沐宁所言“我的人”令他心湖荡漾,但想来,她不过是为了救他,才说出这种话吧……
“沐师妹,谢谢你。”
“不客气,越师兄。”
当晚,沐宁在梦中再次与越桓泽在草地上缠斗,她技高一筹,最终将他压在身下,惩罚性地剥开了他上身的衣服,顺势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直至天明。
16.狐狸的选择
又到了休沐日的前一日。沐宁接受容焰真人指导后,在返回弟子居的路上碰到了沈雪凝和卢玥。
卢玥:“沐师妹,我们师父打算明日带师门前往碧泉山避暑,听闻容焰真人也会携弟子同行,想必你已知晓了吧?”
沐宁:“我师父对此甚为欣喜,有珏玉真人在的地方,怎会少得了他?”
沈雪凝:“沐师妹,你们师门似乎人丁不旺。”
沐宁点头说道:“家师只有我一名亲传弟子,不过,六位内门弟子明日会同去。”
卢玥:“家师座下的三十多名内门弟子也会同往,明日会很热闹呢。”
沐宁随口问道:“陆师兄也会去吧?”
“那是自然。”卢玥看了一眼沈雪凝,笑道:“陆师弟要是不去,只怕某人要失望了。”
沈雪凝面上微微一红:“卢师姐,你总拿我开玩笑,我不理你了。”
沐宁心道:这位沈师姐保不准就是未来宗主夫人了。
#
第二日一早,众人到达碧泉山。珏玉真人宣布第一项活动——前往碧泉灵谷采摘灵果。随后,他和容焰二人脚底生风的先走了。
岳恒看着两位师父并肩而去的背景,摇头笑道:“依我看,咱们师父不过是想约容焰真人同游,带上我们打打掩护吧。”
一众弟子皆笑。
卢玥轻捶了他一下:“就你贫嘴,行了,咱们也跟上吧。”
沐宁带了雪宝,一众女弟子皆对这只高颜值的小狐狸大感兴趣。雪宝小耳朵一动,精神百倍,摆出一副本狐魅力无敌的姿态,享受起众星捧月的待遇。
“雪宝,来,给我看看你的小爪子!”
“雪宝,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小鼻子呀?”
“雪宝,让姐姐揪揪耳朵好不好,就一下!”
“哈哈,雪宝真是个小调皮。”
雪宝迅速成为了团宠,它不管怎么和别人玩,总是时不时用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沐宁身上。一旦找到了主人的身影,它的湛蓝色眼睛便会露出安心的光芒。
“沐师姐,雪宝很依恋你呢。”
一名师妹看向在前方玩耍又频频回首的雪宝,由衷发出羡慕的感叹。
沐宁笑道:“我倒觉得雪宝喜欢越桓泽师兄超过喜欢我这个主人呢,它超粘越师兄。”
另一名师妹挑了挑眉,“雪宝喜欢越师兄?”
沐宁点了点头:“它是越师兄的小迷妹,只要是和越师兄一起,它总喜欢黏着他。”
“雪宝倒是挺有眼光的。”
不知哪位师妹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却又像是认真评价。
沐宁低头浅笑。
此时,陆珩宸从沐宁一行人身旁大步走过。沐宁心道,不知什么时候陆师兄走到了她们身后。
陆珩宸快步前行,雪宝正和一名女弟子握爪,余光扫到他,立马老实地趴伏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头顶,眼神躲闪,鼻子轻微抽动,尾巴紧紧夹在身后,似乎想把身子嵌入地面。
一众弟子见雪宝在陆珩宸面前这般做小伏低,不由暗叹:果然是高阶灵兽,这么快就察觉到谁是这群人中的大人物。
沐宁回想起第一次遇见陆珩宸时的情景,雪宝就是这般低眉顺眼地趴伏在他掌心里。她不禁摇头暗笑: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
陆珩宸似乎对雪宝的反应不以为意,继续前行。
沈雪凝与卢玥、岳恒走在一众弟子之首。她时不时回头,聊天时显得心不在焉。直到陆珩宸赶上来,卢玥见她神情中透出欢喜。
卢玥思忖:我四人随师父历练近十载,从东海之滨到大漠腹地,多少轮春花秋月,多少次生死与共的并肩战斗,理应生出多少相依相伴之情。沈师妹对陆师弟的一片痴心虽未言明,但她看向陆师弟时眼中的柔情,早已将心迹袒露无遗。可陆师弟竟似浑然不知,他的心似乎只放在修行与道途上,没有留半分给儿女情长。难道沈师妹的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守望吗?
待四人并肩而行,卢玥不由得生出撮合这对师弟师妹的念头。
她扬声笑道:“陆师弟,你看沈师妹今日这一身蓝裙,是不是特别衬她?”
此时,岳恒才注意到沈雪凝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身着一袭冰蓝色长裙,裙摆上精致的雪花刺绣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如同初雪翩跹,腰间则系着一条玉兰花纹的腰带,衬得纤腰盈盈,不胜一握。
岳恒微微摇头,心道:若是玥妹换了一只发簪,我必然第一眼便能看出,而沈师妹就算换了整套装束,若不是玥妹提及,我也未加留意。男子的目光只愿落在自己中意的女子身上,可惜玥妹和沈师妹始终不懂这个道理。
陆珩宸并未转头,漫不经心地答道:“沈师妹气质出众,穿什么都好。”
卢玥不泄气,笑意更浓:“陆师弟,你再瞧瞧,沈师妹头上的蓝宝石珠花,配这个低髻是不是格外相称?”
陆珩宸仍未转头,淡然点头:“珠花配低髻,不错。”
卢玥再接再厉:“陆师弟……”
岳恒心中叹息,感情之事最忌强求:“咳咳~咳咳~”
卢玥剜了他一眼,佯怒道:“岳恒,你要是伤风了就离我们远点,当心传染了沈师妹!”
岳恒一副抱歉的模样:“我这就离远点。陆师弟一向身体好,不怕传染。”语毕,他不等卢玥再开口,拉着陆珩宸去往一旁。
卢玥见沈雪凝一脸落寞,柔声安慰道:“陆师弟素来心无旁骛,你岳师兄起初也是相当迟钝,根本不懂我的心思,那时可把我气坏了。”
“卢师姐,我没事的。”
沈雪凝口中答着,心中想起白芷的话:若他心中无旁人,唯一心向道,我便认了。
她不禁问自己,若真是如此,自己能认吗?
#
谈笑间,众弟子已到达碧泉灵谷。
灵谷内外草木葳蕤,谷内有潺潺清溪蜿蜒而过,溪水旁散布着许多巨大的岩石。
谷中有一片茂密的桃林,每一株桃树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灵桃。天剑山脉最大最甜的灵桃正是产于这碧泉灵谷。
珏玉和容焰已挥剑将几块巨石斩成若干方几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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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
他二人坐在一张石几的两侧,正对饮桃花酿。石几上摆放着的十余坛佳酿,是十载前珏玉带弟子出宗门历练前与容焰在这片桃林中一同亲手埋下的。
两人已微醺,见众弟子赶到,随意挥了挥手,令他们自行采摘灵桃享用,便又开始推杯换盏。
弟子们对两位师父的交情早已见怪不怪,三五成群地散开,穿梭在一株株灵桃树之间,小心翼翼地摘取灵果。
每只灵桃外皆附着一层灵气,无需清洗,不少人已是边摘边吃,雪宝在桃林里欢快地玩耍,被不断投喂着。
沐宁立在溪水旁聆听水流击石之音,溪流急转处腾起的水雾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沐师姐,吃只桃子消消暑吧。”
一名师弟走近,羞涩地递上了一只灵桃。
沐宁略一犹豫,不忍拂他好意,微笑着伸手去接。
此时,另一只灵桃递至她的手边,晶莹的水珠从桃身滑落。
耳畔传来陆珩宸的声音:“沐师妹,吃这一只吧,我已洗去桃毛。”
沐宁心底瞬间泛起暖意,连忙接了清洗过的灵桃:“谢谢陆师兄。”
陆珩宸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对那名师弟说道:“你去吧。”
那名师弟如蒙大赦,躬身称是,携桃一溜烟似地跑远了。
不远处的溪流旁,沈雪凝就像被雷电击中,几乎无法动弹。刚才,她注视着陆珩宸精心挑选灵桃,又用溪水仔细清洗,心中曾生出那样强烈的期待。
谁知,这份期待转瞬即逝,化作了这溪边缥缈的水雾。
在沈雪凝身侧洗桃子的卢玥动作慢了半拍,心中有说不出的惊讶:沈师妹自幼便对桃毛不耐,陆师弟这些年竟丝毫未曾留意,偏偏刚回来一个多月,便对那位沐师妹如此上心。
卢玥把洗好的桃子轻轻塞进沈雪凝手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沈雪凝此时又忆起了白芷的那番话:若他心中无旁人,唯一心向道,我便认了……可偏偏,他已有心上人。
她紧握手中的灵桃,指甲深深地嵌入果肉,她的心如同被冰冷的水流侵袭,彻骨的寒凉令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雪宝吃够了灵桃,跑回沐宁身旁,它敬畏陆珩宸,躲在主人的裙摆后偷偷打量他。
陆珩宸看向小狐狸:“你叫雪宝对吗?”
雪宝:“呜~”
陆珩宸:“雪宝,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他从空间玉中取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灵果,名为“九天”。
沐宁曾在《灵材图谱》中读过灵果九天的介绍,这是一种供灵兽食用的顶级仙品,只生长在大漠腹地,灵兽食用后可连续九日跃升修为。
陆珩宸弯下腰,将九天递到雪宝面前,雪宝嗅到了灵果中绵绵不绝的灵气,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望向沐宁。
沐宁:“陆师兄,如此仙品,你应该留给自己的灵宠。”
陆珩宸:“我尚未与灵兽结契,且短时间内无此打算,此灵果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初见之时,我便喜欢上了……雪宝。”
17.再遇凶兽
沐宁见陆珩宸神色淡淡,言语却诚挚,心叹:陆师兄竟如此喜爱雪宝,小狐狸真是有福!
思索片刻后,她对雪宝点了点头。
雪宝低头吞入九天,刹那间,蓬勃灵气涌入它的体内,它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趴伏在地,吸纳着体内翻涌的灵涛。
刚似被雷电劈过的沈雪凝身子又似被冰封一般。那颗灵果是陆珩宸突破至金丹境时于大漠中经历三道劫雷后摘取的,那片大漠中仅此一颗。她一直以为,那是为他自己未来的灵宠准备的,却没想到……
其实,对于陆珩宸来说,当时未尝不是如此打算,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怎知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
卢玥和岳恒也目睹了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眼中流露出无奈与了然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灵谷中的众弟子便见雪宝像跟屁虫一般黏上了陆珩宸,时不时扒一扒他的衣摆,扑一扑他的剑穗。
陆珩宸泰然自若。
想到沐宁曾提及这只小狐狸先前是如何黏着越桓泽的,众多女弟子对雪宝送上了“实属花心”的评价。剑宗两大绝美公子皆任由它黏,她们又不由羡慕起一只狐狸。
日已过午,珏玉真人和容焰真人嫌众人过于喧闹,打扰到他二人把酒言欢,遂将弟子们遣去九曲连潭游玩。
众弟子从灵谷出发,溯溪流而上,约一个时辰后抵达了九曲连潭,随后四散开来。
九曲连潭是一片由九个天然水潭组成的贯通水域。每处潭水色泽不同,但皆灵气浓郁。因水流湍急,潭中时而泛起涟漪,时而出现小型漩涡。
水潭周围被巨岩环绕,岩壁上常年滴水,生长着一些稀有的灵草和灵果。
这片区域极大,由于巨岩的遮挡,视线易被阻隔,令每个水潭都形成了一个相对隐密的空间。
此刻,沐宁和陆珩宸伫立在其中一个潭旁,眼前的潭水呈现出灵动的橙黄色,瑰丽非凡。
沐宁见四下无人,轻声向陆珩宸求证:“陆师兄,几日前的一个清晨,我远远望见苍穹峰顶大阵启动,灵脉波动已被平息了吧?
陆珩宸颔首:“确实如此。我正准备告诉你。元澄宗主探查灵脉后发现确有异动,特与云澈师尊、天璇师尊布设了天脉圣阵。如今灵脉已恢复平稳,师妹可放心。”
“如此就好,灵脉稳定,便不会再有灵兽被流转。”她的眉心忽然微蹙,“可是,如果……”
她忽然想到,若是在圣阵启动之前,已有其它凶兽被卷入波动了呢?但转念一想,灵脉波动的时间窗口不长,灵气旋涡的出现又是偶然,应该不至于发生太多意外吧。
她抬眸望向陆珩宸,发现他正在沉思,似乎未曾留意她最后半句话。
陆珩宸回过神来,沉声问道:“大阵启动的前夜,听闻你彻夜修炼,不知身在何处?”
“那一夜我在落星峰上星落林中。”
“师妹怎会孤身去了那里?”
“我并非孤身。”
“哦?”
沐宁面向幽潭,目光微微闪动,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出。
她讲述了与焱毒蝎王的那场大战,讲述了那颗两千载的蝎丹,讲述了黑金丹炉上的焰魂阵,讲述了她与越桓泽分别服下丹药。语毕,她轻轻舒了口气,转过头去,不禁一怔,陆珩宸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陆珩宸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不打招呼就离开。是因为听到沐宁竟然跟踪越桓泽,去听其与白芷之间的私事?还是因为她讲起与越桓泽联手斩杀蝎王时,语气中那满溢的情意?又或者,是因为那个炼丹之夜,沐宁竟主动邀请越桓泽共度,而他却独自一人立在玉芝峰。那一夜,他仰望星空,同一片璀璨的银河下,林中的二人是否在同赏星辉?
他不禁又想到,当他打量沐宁时,曾几度发现她在悄悄观察越桓泽。这一切纠缠在他心头,让他体会到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那种滋味酸涩无比,就像未熟的青梅,咬上一口便酸得舌头刺痛。失落、惆怅、困惑、不甘,皆是他这一生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情绪像一团乱麻,他一时间难以理清头绪,不知该如何面对。于是,他选择了离开,漫无目的地走了。
沐宁心想:也许陆师兄有了什么急事,不好意思打断自己,也怪自己讲起来太过沉浸。对了,有好一会儿没见到雪宝了,得去找找它。
若说今日最失意和最酸涩的人,少不了沈雪凝。
卢玥和岳恒不忍打搅她,她一个人游游荡荡便到了九曲连潭最深处的一个潭谷。她将目光投向潭水,水色浓绿,深不见底,她的倒影在水面上格外清晰。
她凝视着那片深绿,水中的倒影也在静静凝视着她。不久后,无论是潭边的她,还是水中的她,眼神都变得异常冷静,神色也恢复到与平日无二。
忽然,沈雪凝觉察到潭水的另一端有异常波动。她用灵力探查,随着感知的深入,她不禁心中一震,她的灵力竟触及到一股凶兽潜藏的危险气息。
那股气息压迫得她呼吸困难,她迅速判断出自己远非其对手。此时,两位师父仍在碧泉灵谷,而此地唯有陆珩宸方能应对。
她立即转身退出这处潭谷,决定尽快找到陆珩宸。她急匆匆地越过一道山涧,看见了沐宁。
沐宁正缓步走在前方,四下张望。为了找雪宝,她来到了最深处的几处水潭,四周早已没有其他弟子。
沈雪凝心念急转,忽然放缓脚步,走上前去,幽幽问道:“沐师妹,你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雪宝,看来它不在这里,沈师姐,咱们一起回去吧。”
“刚才我隐约望见一条白色尾巴一闪而过,向着山涧后面那处潭谷的方向去了。”
沐宁眼睛一亮:“那可能是雪宝,我这就去那边看看,师姐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沈雪凝目送沐宁的背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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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在山涧的转角,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沐宁步入潭谷,立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虽然心中升起警觉,但一想到雪宝很可能就在附近,对雪宝的关心就压下了她心头隐隐的忐忑。所以,她并未立即抽身,而是想要赶紧找到雪宝,将它一同带离。
她沿着谭边寻找,边走边呼唤:“雪宝~雪宝~快出来~”
当她行至潭谷中部时,潭水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莫名的,她的心跳愈发急促。
突然,潭水中央猛然翻滚,水柱冲天而起,刺骨寒气扑面而来。
沐宁脚下一顿,惊骇地止步于一块岩石之上,只见一道庞大的身影破水而出。
这是一条千岁以上的巨蛇,身躯有一丈粗,十余丈长,破水后盘曲在水面上,周身覆盖着碧绿的鳞片,与潭水的颜色融为一体。
它正高昂着巨大的三角形蛇头,冰蓝色的竖瞳阴冷地盯着沐宁,伴随着“嘶嘶”的声响,猩红的信子不停地吐出又收回。
更可怖的是,它的头顶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毒针。这些毒针最外层包裹着一层锋利的冰壳,冰壳之中封存着浓稠的黑色毒液。细看之下,毒液在冰壳中涌动,冒出阵阵气泡,正等待着在冰刃刺入敌人的瞬间,将剧毒注入,见血封喉。
沐宁屏住呼吸,背脊一阵寒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巨蛇。
望见蛇头微微后仰,蛇身肌肉绷紧的那一刻,她迅速踏踩脚下的石块,借力跃至空中,双手迅速结印,周身散发出光晕,一道莹白如玉的灵力护罩在她身周一丈外瞬间凝成,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巨蛇猛然弹射而出,尾巴横扫过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坚硬的巨石在被蛇尾扫中的瞬间碎裂成块,向上飞溅的碎石撞击到灵力护罩后纷纷跌落。
沐宁倾身,脚下踏踩着四周的巨岩,借势凌空奔跃,迅速向潭谷的出口冲去。
巨蛇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如冰刃划过耳膜,潭水随着嘶吼声翻涌激荡,腾起一股股莹绿的水柱。它口中喷出一团刺骨的寒气,瞬间将这些水柱冻结,凝固成一道道锋利的冰棱,犹如利箭般激射向沐宁。
沐宁脚下不停,双手快速打开,手掌朝外推出,灵力从她的掌心涌出,瞬间与护罩相融,令屏障更加坚固。
顷刻间,尖锐的冰棱与灵力护罩猛烈碰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爆裂声,护罩剧烈震动,冰凌化为齑粉。
就在她即将奔出潭谷时,一声咆哮传来,巨大的蛇头猛烈震颤,密密麻麻的毒针一轮又一轮地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沐宁暗呼:糟了!
果然,第一轮毒针撞击护罩碎裂后,千载巨蛇的毒液四溅,迅速腐蚀溶解了护罩,此时,又一轮毒针紧随而至。
她来不及再次结印,瞳孔猛地收缩,眼中映出了那密密麻麻的针芒,如同映射着死亡。
18.黑暗
一道白色身影凌空划过,拥住了沐宁,那人单手将她紧紧护入怀中,另一只手迅速结印,灵力喷薄而出,将蜂拥而至的毒针瞬间击碎。毒针在空中爆裂,毒液化作蒸汽,迅速消散。
见是陆珩宸赶到,沐宁松了口气。
下一刻,陆珩宸已稳稳地将她放在地上,用灵力探查到她周身无恙后,挡在了她的身前。
原来,陆珩宸在平复了心境后,当即返回找沐宁,发现她已离开,便一路寻找至此,看见她正面临生死危机,立刻出手相救。
想到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沐宁可能就会丧命,他的心头腾起滔天怒火。
于是,他没有抽出腰间的佩剑昆山玉刃,而是从识海中召唤出了命剑星珩琉光。
这是沐宁第一次见到这位天才剑修的本命神剑。
星珩琉光的剑体如同瑶光天玉般晶莹剔透,剑刃两侧各有一道星痕自剑柄延伸至剑尖。随着灵力涌动,两道星痕上凝聚起一个个璀璨如星云般的漩涡,仿佛蕴含着深邃的星空之力。
这把命剑散发出清透冷冽的光辉,一如它的主人。
自陆珩宸现身,巨蛇如遭雷击般僵立不动,星珩琉光一出,蛇身竟微微颤抖。
陆珩宸毫不留情,低喝一声:“星辰破空!”
星珩琉光应声从陆珩宸手中飞出,一道星光剑气如流星般斩向巨蛇,剑身疾驰间,空气在剑刃两侧炸裂,形成强大的气流漩涡。
剑体瞬间贯穿蛇头,又自上而下钉入蛇身。巨蛇的庞大身躯剧烈震颤,体内的内丹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随着内丹的崩裂,蛇身骤然被撕成碎片。
星珩琉光飞回陆珩宸手中,连一丝尘埃也未曾沾染。
陆珩宸将命剑收回识海,忽然想到了什么,抱歉地看向沐宁:“沐师妹,我一时气愤,忘记留下蛇丹,不能陪你炼丹了。”
沐宁一怔,不知是为了那句“一时气愤”,还是那句“陪你炼丹”。若回到一个多月前初见他时,沐宁断然不信这样的话会从这样的人口中说出。
沐宁刚想开口,忽见陆珩宸的唇色发白。
刚才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沐宁身上,直到此刻,陆珩宸才感到身体传来的异样。他用灵力一探,发现一根毒针深深嵌入了后腰。
他迅速用灵力逼出已碎裂的毒针晶体和周边的毒液。
沐宁赶紧从灵蚕荷包中取出灵泽净毒丸,喂进他的口中。
一番处理后,陆珩宸已无大碍,但由于发现中毒较晚,毒素蔓延的时间较长,身体仍需一些时间来彻底恢复。
二人与众人汇合,人群中,雪宝叼着一颗千载凝霜草,正四处张望。它看见主人后,得意洋洋地奉上灵株。
沈雪凝望见两人一同归来,暗暗咬了咬牙。
卢玥关切地询问:“陆师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沐宁简单叙述了她遭遇巨蛇,陆珩宸在救她时中了毒针的经过。
沈雪凝听闻陆珩宸受伤,忘了谁才是始作俑者,她投向沐宁的目光冒了火。
众人皆来关怀。
陆珩宸淡淡回应:“无妨,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有人问道:“沐师妹,你怎会前往潭谷最深处?”
沐宁看向沈雪凝,见她似乎有些紧张,不想为她招来猜疑,只简单说了是去寻找雪宝。
“呜~”
雪宝轻轻叫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看沐宁,又看看陆珩宸。见两人都没有责备它的意思,放下心来。
沐宁取出荷包收纳千载凝霜草。沈雪凝、卢玥和岳恒同时认出了那是灵蚕丝所制,顿时猜到了此荷包是谁的手笔。
卢玥和岳恒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感慨:陆师弟竟会为一位女子亲手制作荷包。看来,沈师妹心中的念想,注定要成空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雪凝,却发现她的神色竟出奇的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仿佛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众弟子回到碧泉灵谷时,容焰和珏玉已饮空了十余坛桃花酿。
当日傍晚,容焰和珏玉同至宗主阁,将座下弟子近来两度在试炼山外遭遇凶兽之事禀告于元澄宗主。
元澄宗主正与天璇师尊对弈,听闻其中一次是在天脉圣阵启动后,立刻召来了云澈师尊。
元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是我疏忽了。”
云澈和天璇同时开口劝慰:“掌门师兄严重了,我等亦未思虑周全,才令弟子们陷入险境。所幸小辈们临危不乱,修行有成,得以化险为夷。”
元澄沉吟片刻:“此事需尽快弥补,不可再有疏漏。”
他将目光转向珏玉:“珩宸天资卓绝,你当年奉宗门之命,带他外出历练十载,助其迅速成长。如今他已至金丹中期,足见你尽心尽力。将来,这宗主之位,大抵是要他来接,你当继续用心栽培,不可懈怠。”
珏玉郑重道:“请宗主放心,我定不负重托,竭尽全力培养珩宸。”
在元澄的示意下,一名贴身侍从双手奉上一只雕刻着祥云与仙鹤纹饰的玉匣。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磅礴的生机溢满整个大殿。匣中静静躺着一支千载血参,参须如血玉般莹润。
元澄吩咐珏玉:“此血参服食后可助增三十载修为,你拿回去,令珩宸服下。”
珏玉面露感激之色,躬身道:“是!”
云澈和天璇思及此宝参,师兄那里不过三支,念及是给陆珩宸,又不禁同时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数日,宗门传令各弟子谨慎出行,两位师尊与众元婴长老分别巡山,肃清了另外两只被灵脉流转的凶兽,灵脉波动之事告一段落,宗门再度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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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弟子居的一间屋舍内,沐宁把当日的经历细细讲给宋梨。
宋梨听后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宁儿,你说沈师姐该不会……”
沐宁:“不至于吧……对了,我有个打算。”
宋梨:“什么打算?”
两人一番商量。
入夜后,沐宁在梦中与越桓泽你一口我一口啃着同一只桃子。
她对他认真说道:“陆师兄救了我的命,我的恩人便是你的恩人,今后你要与我一同报答他。”
越桓泽点了点头:“放心,日后我定会救他性命。”
现实中,雪宝在一旁安静地散发出一道道蓝光。弟子居内还未入眠的其他修士看见这间屋内溢出的蓝色光晕,不禁纷纷猜测:沐宁这是在炼制什么独门丹药呢?
他们未想到这蓝光将会连续闪烁九晚,而心甘情愿被炼的珍奇大丹正是雪宝。
弟子居的另一间屋舍内,沈雪凝正静坐在内室的窗前,目光投向窗外。
她望见一阵阵蓝光,知晓是灵果九天在向那狐狸体内注入灵气。光线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立刻掐诀,将窗户遮蔽。
屋内漆黑一片,她不由得回忆起童年时,小娘悄然指使人向大娘子粥中下药的那些夜晚,仿佛也是这样的黑暗。
沈雪凝出身于北地一户极为富庶的商贾之家。她原是家中庶女,而她的小娘早年为媵妾,因嫡姐嫁与沈大官人为正妻,便随嫁入了沈府。
大娘子待人宽厚,对庶妹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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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照。尽管她一直未能诞育子嗣,却对几位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视如己出,始终关怀备至。
沈雪凝早慧,小娘凡事并不避她。六岁那年,她从小娘和乳母的对话中得知,大娘子尚为新妇时,饮下了小娘备的一碗凉药,所以才至今无法生育。
小娘提及这段旧事时,看向沈雪凝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沈麟,红了眼圈:“长姐虽待我不薄,但若让她诞下嫡子和嫡女,这家里哪还有凝儿与麟儿的立锥之地。”
乳母是小娘的心腹,悄声道:“若这次抬平妻之事不成,你可要下定决心了。我看家主甚是疼爱四房那狐媚子生出的野小子,你可不能再心慈手软。”
小娘用通红的双眼望向襁褓,咬牙说道:“长姐,若你这次不能助麟儿取得嫡子之位,就莫要怪我心狠。”
不久之后,大娘子以自己久无所出为由,极力劝说沈大官人将其庶妹抬为平妻,沈大官人却始终不允。
这沈大官人虽陆续纳入多房妾室,实则出于家主身份,为家族开枝散叶的考量,然其心中对正妻始终爱重如初。
他清晰记得新婚之夜,挑起新娘盖头的一刻,那一眼万载的心动。岁月流转,这份深情未曾改变。
眼见妻子因劝说未果而兀自气恼,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待麟儿长大,我自会将家业传于他。但这辈子,我唯一的妻,只有你。”
次日,大娘子特地前来,将家主的最终决定告知庶妹,劝慰一番后方才离开。
大娘子步出院落后,小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恨恨道:“我就知道,她不会真心助我,说什么家业以后交予麟儿,现在的事尚且办不到,以后的事哪里说得准。”
乳母压低声音:“我早就告诉你,凡事不能指望别人,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自己去取。”
那日之后,小娘与乳母暗中买通了大娘子的贴身婢女,以小剂量多次在她早膳的粥中下药。沈大官人自幼不喜晨起吃粥,唯大娘子一人的身体日渐衰败。
这种毒药是乳母以重金从西域商人手中购得,药性奇特且隐秘,每次下毒的分量很小,故未被察觉。
大娘子临终前,她随小娘前去探望。那半载前还极明丽的女子,在卧榻上已形同枯槁。大娘子纤瘦的手抚上她的脸,目光中满是疼爱。
她心中虽不自在,却也说出了这种场面下符合自己年龄应有的言辞。当大娘子的目光转向她的小娘时,她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大娘子握着庶妹的手,虚弱的声音微不可闻:“家主已答应,待我去后,你便是继室……咳咳……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这是长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咳咳……你一定要照顾好凝儿和麟儿……”
随小娘出了大娘子屋,小娘的眼中仍有泪滴滑落,她才明白,小娘这次的伤心竟是真的。
小娘旋即拭干了泪,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凝儿,你要记得,若要成事,就要有所隐忍,更要有所牺牲。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断不可让别人拿了去。”
再往后,便是她父亲抬了她的小娘为继妻。
从此,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称曾经的小娘为“母亲大人”。
然而,自大娘子去世后,直到她离开家前往剑山,她父亲再也没有在她如今的母亲大人和任何一位妾室的房中留宿。
每晚,他独自一人宿在书房,明明还在盛年,却已满头华发。
良久,沈雪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指尖捏诀,窗户上的遮蔽被消除,黑暗被月光冲散。
窗外的蓝光依旧时隐时现,她微微笑了。
19.珩宸师兄
三日后,体能集训结束,沐宁、宋梨、越桓泽和赵景凑在一处聊天。白芷走过他们身旁,停下来生气地跺脚,白皎皎一把揽住她,给沐宁抛了个抱歉打扰的眼神,将白芷夹带而过。白灵缩缩脖子,紧随而去。
一只灵鹤寻沐宁而至,带来了陆珩宸的口信,请她前往青辰居。
沐宁对宋梨说道:“我先过去,你稍后也去一趟,那件事,咱们一起告诉陆师兄。”
沐宁走后,赵景询问宋梨:“前几日陆师兄救沐师妹的事已经传开了,你们这是有什么好事吗?别忘了算我一个!”
宋梨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赵景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趣,转头喊越桓泽同回弟子居。
越桓泽:“我去器炼堂,今晚不回房了。”
赵景向前方高呼:“宋梨,等等我!”
前方身影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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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峰,青辰居外堂,陆珩宸盘腿坐在一张茶榻上,榻中央是一张紫檀木几案,几案上放着两碗深红色汤药,汤中浮动着纤细的须状纹理,汤面升腾出如丝如缕的灵雾。
他低头看着汤药,回想起斩杀巨蛇那日,沐宁小手捏着解毒丸送至他唇边,指尖无意间触碰他的唇,那一刻的柔软与温热令他的心跳骤然一滞。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唇角。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说道:“宁儿,你来了。”
那平淡如水的声音,忽然唤出了这样亲密的称呼。沐宁脚步一顿,抬头望向他,轻咬下唇:“陆师兄……”
陆珩宸仿佛没有注意到沐宁的诧异,又淡淡说道:“今后,宁儿就喊我珩宸吧。”
沐宁如今已不再脑补陆珩宸是未来宗主,也收起了博得他器重,数百年后自己便能在宗门内横着走的小心思。
他对她关怀备至,更救了她的性命,她对他的好感真诚而纯粹,心中满是对他的感激与敬重。
直呼“珩宸”未免显得没大没小,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她轻声唤道:“珩宸师兄。”
陆珩宸接受了这个折中的选项,冲她招了招手:“宁儿,来这边坐。”
沐宁脱靴上了茶榻,盘腿坐在几案的另一侧,看着两碗汤药问道:“陆师兄,这是?”
陆珩宸静静看着她,并未作答。
沐宁改口道:“珩宸师兄,这是疗伤的汤药吗?”
陆珩宸微微一笑,将其中一只碗推至沐宁面前,端起另外一只碗,悠悠说道:“我想要你……陪我喝。”
沐宁利落地端起碗:“好,我陪师兄共饮。”
二人分别饮下汤药。
沐宁体内的灵力翻江倒海似地震荡,她瞪大眼睛问道:“珩宸师兄,这是何药?”
陆珩宸:“元澄宗主赐下千年血参,家师以自身灵力为火熬煮了三日,成此参汤,服之可增涨三十载修为。你我二人共饮,每人可提升十五载修为。宁儿,你需速速入定吸纳药力。”
沐宁面露震惊,体内灵力激荡,她迅速收敛心神,凝神调息。
千年血参的能量极为强劲,好在只需稍加引导,便可有序地在经脉中运行。
沐宁的丹田内春潮涌动,温热的能量充盈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入定间,她感受到修为的飞速提升,如同化茧成蝶般的蜕变,她的进境从筑基初期一跃提升至筑基后期。
在此瞬间,她的识海也随之开启,犹如初生的晨曦,光线从照亮的一隅,正缓缓扩展至整个世界。
药力吸纳完毕后,沐宁望向陆珩宸:“这太过珍贵,你怎可……”
陆珩宸风轻云淡地说道:“若不是念及宗主与家师之命,我本想都予了你。”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宋梨走了进来。
陆珩宸捏诀收了碗,示意她落座。
沐宁挪了些位置,宋梨挨着她坐下后说道:“陆师兄,这几日我一直想来拜访你,感谢你救了宁儿。你的伤势是否已无大碍?”
陆珩宸:“多谢宋师妹挂怀,我的伤势已经无碍,只要宁儿安然,我便安心。”
沐宁声音肃然:“若不是珩宸师兄相救,我又怎能安然。”
没想到沐宁与陆珩宸之间的称谓竟已如此亲昵,宋梨心生惊讶。
她转念一想:宁儿在生死关头得陆师兄相救,而陆师兄因此受伤,他们之间的感情加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旋即说道:“陆师兄,我和宁儿有个打算!”
“哦?”陆珩宸看向沐宁。
沐宁笑着看了看宋梨,又转向陆珩宸:“珩宸师兄,为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次休沐日,我和梨儿打算亲执庖厨,备膳敬奉于你。”
宋梨眨了眨眼睛:“陆师兄,你刚回宗门不久,可能还不知道,宁儿的厨艺在整个天剑宗是第一流的。若是容焰真人的烹饪之术排第一,宁儿定是第二,而我若认第四,便没人敢认第三。”
沐宁轻轻推了下宋梨,看向陆珩宸,谦言道:“我俩能做的不过是一些家常小菜,虽担心入不了师兄的眼,但师兄若是愿意尝尝,我们也自当尽力。”
陆珩宸勾起唇角:“承两位师妹厚意,我荣幸之至,不知你们打算烹饪何味?”
沐宁:“我准备烤樟茶鸭,梨儿打算做太安鱼,我们还会准备两道素菜,再备两坛桂花酿。”
宋梨:“宁儿送了膳房负责到清心镇采买的弟子一瓶灵气养生丸,他答应在这次休沐日的前一日为我们送来三只上好的黑鸭和一条十斤以上的嘉陵江鲢鱼,还会专程去仙品居买回桂花酿。”
陆珩宸指尖轻敲几面:“三只鸭子,宁儿是要凑满一炉来烤?”
沐宁:“有一只孝敬我师父,还有一只是为越桓泽师兄和赵景师兄准备的,我们四人准备去玉芝峰野餐。”
陆珩宸淡淡说道:“不如请越师弟和赵师弟一同来青辰居用膳,两位师妹觉得可好?”
宋梨:“我本也有这个想法,我和宁儿又担心人多扰你清净,尤其是赵景,确实有些闹腾。不过,若是陆师兄有此意,我俩来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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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宸:“我正有此意。”
沐宁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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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一早,沐宁将雪宝托给越桓泽照顾,和宋梨到达青焰峰,钻进了容焰真人的小厨房。
她将昨日已退了毛,用灵力保鲜的鸭子又仔细清理了一遍,加入樟树叶、茶叶和盐开始腌制。
腌制鸭子需要一个多时辰,沐宁带着宋梨在丹炉阁四处溜达,顺手搜刮她师父的好东西。
前两日,容焰得知陆珩宸分血参汤给沐宁甚是欣喜,他将原因归结于自己与珏玉交好,故而弟子们交好。
随着修为的跃升与识海的开启,沐宁已能够炼制一些高阶丹药。容焰特意送了她几本上品灵丹炼制手册,让她在丹炉阁内随意挑选灵材,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沐宁将不少灵材塞进了灵蚕荷包,估算时间,鸭子腌好了,便和宋梨一同返回小厨房。
她将腌制好的鸭子放入蒸锅中起火蒸煮。随后,她与宋梨一起洗鱼,分离鱼骨后改刀剁块,为鱼块上浆,又将鱼块炸至紧皮,令其外酥里嫩。
将炸至金黄的鱼块捞出后,她为宋梨制备好调汁的底料,此时,鸭子蒸好了。沐宁和宋梨分头行动。
沐宁将鸭子挂入烤炉中,点燃樱桃木与茶叶为鸭肉熏香,其后调整火力炙烤,在烤制过程中,她为鸭身刷上了混合多种花蜜而成的沐氏秘制蜜汁。
宋梨按比例混合植物油与动物油,待油热后倒入沐氏秘制底料炒香,加水煮沸,再下入炸好的鱼块,之后转小火慢炖。
最后,两道菜同时完成。沐宁捧出三只金黄油亮、香味浓郁的樟茶鸭,宋梨端出一盆麻辣鲜香、汤汁红亮的太安鱼。
做大菜的间隙,两人各自做了一道素菜。沐宁拌了鲜笋,宋梨烧了白菜豆腐。
沐宁给容焰送了一只鸭子,午时已至,她与宋梨提着酒菜前往青辰居。
陆珩宸立于庭院中,目光投向沐宁,见她和宋梨将酒菜与餐具一一摆放在黄花梨木凉亭中的青玉石桌上。
陆珩宸向来只喜素食,凡人的膳食对他来说并无滋味。但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沐宁每日都能在他的院中,无论她做了什么,做了多少,他皆愿一一尽尝。
少倾,越桓泽和赵景带着雪宝到了。五人围坐在石桌前,雪宝在院中玩耍。沐宁为大家斟酒,桂花的芬芳萦绕席间。
宋梨自豪地介绍两道主菜的特色与制作方法。待她介绍完毕,沐宁说道:“我和梨儿在烹饪过程中没有使用一丝灵力,也没有使用任何灵材,这是我们以普通百姓的烹饪方式,用心制作的人间烟火味。”
赵景看向白菜烧豆腐,大咧咧地笑道:“凡人女子皆是这样为夫君准备膳食,我娘就经常做白菜烧豆腐,我爹能吃下三碗米饭!”
他的话音落下,在坐的两位女子面露尴尬,另两名男子也微微一怔。
他发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紧弥补:“我的意思不是说两位师妹今后从我们三人中选择道侣……我的意思是……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20.修罗场
“赵景,闭嘴!”
宋梨忍无可忍,边说边跳了起来,将一道灵力射向赵景,赵景起身就逃,宋梨追去。
待他俩气喘吁吁地坐回来,沐宁开始分鸭肉。席间,陆珩宸讲述了在外历练时的诸多见闻。沐宁聊到自己正在炼制与改进的丹药,宋梨谈起近来修习霜寒剑心的感悟。
赵景见越桓泽较为沉默,决意将他拉入氛围,便添油加醋地调侃:“最近阿泽生意红火,桃花运不断,与几名内门女弟子来往可频繁了。昨晚,姜师妹来取货,竟取进了他怀中,啧啧,艳福不浅啊。”
越桓泽夹起凉拌鲜笋,暗自叹气。近来找他订货的亲传女弟子锐减,他本喜终于能腾出空在男弟子中接生意。他的手艺有口皆碑,众多男修只是碍于女修们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才不好意思找他。
谁料亲传女弟子刚退,内门女弟子便立刻围了上来,令他的订单再次爆满。至于姜师妹取货时忽然晕眩,实属意外。
无论是扶了姜师妹,还是接了白师姐,他皆清洗了整套衣物,也皆在晚间前往濯涟池泡了两个时辰,一边洗一边在心中向沐宁道歉。在他看来,自己与任何女子有身体触碰,哪怕隔着衣物,也是有愧于心上人。
见越桓泽不做解释,只是埋头吃菜,沐宁面色一沉,心道:在裴佩的约束下,彭妮和丁蓓等亲传女弟子近日已不再缠他,本以为这下可清净了,谁知他与内门女弟子勾连,竟又搂了姜师妹!
她窝了火,亦气恼他刚才对她甚是怠慢,几次对她的搭话充耳不闻。她表面上显得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再理他,与其他三人谈笑风生。
她哪里知道,越桓泽近日听闻了她和陆珩宸密切往来之事,刚才又听到陆珩宸唤她为“宁儿”,而她称其为“珩宸师兄”,他们彼此间的亲昵已如无形的剑气将越桓泽的心捅得七零八落。
越桓泽自问,他对沐宁的爱并非出于占有欲,但看到自己心尖上的女子与别的男子越走越近,他的心再如何克制,也难以平静。方才他数次走神,待回过神来,他发现沐宁对他的态度竟又回到了那些年里的疏离和漠视。
他不知自己为何还要坐在这里,像个可笑的旁观者。就像在仙品居听过的话本,那是别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而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
正当他几乎要站起告辞时,目光不经意撞上了沐宁投来的眼神。那眼神里似藏有千言万语,正等待一个契机向他倾诉。
沐宁没想到自己偷瞄他的这一眼,正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立刻移开视线,继续不理他。
越桓泽因为这个意外的对视,决定不走了。
陆珩宸一直关注着沐宁,发现她几次悄悄去瞧越桓泽,他的心也似被捅得七零八落。
雪宝在院中玩兴正浓,毛茸茸的大尾巴灵巧地摇着,追逐着几片随风飘落的星羽紫薇花瓣。
它的动作愈发轻盈,周身笼罩起一层朦胧的灵光。
忽然,它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一刻,它身上的灵光骤然汇聚,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它竟瞬间消失了。
“雪宝!”
沐宁手中的杯盏跌落在桌面上,她火速站起,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多了一只洁白如玉的环饰,环身嵌有狐尾图案。
“雪宝,是你吗?”
环体微微一震,像是在回应她。
“这是……玉兽环?”
沐宁向陆珩宸求证。
陆珩宸点头:“雪宝食用灵果九天,至今已满九日,修为大增。刚才它进门时,我便已察觉到它将不日化环。宁儿,你可通过识海感知兽环内雪宝的状态,也可用心念随时召唤它。”
沐宁心神一转,进入了识海,眼前果然浮现出兽环内雪宝欢快的身影。她抬起左手,心念一动,轻声召唤:“雪宝,出。”
玉兽环震动后消失,雪宝出现在沐宁面前。
它摆动着大尾巴,轻盈地弹跳,对自己已能化环为主人傍身感到无比喜悦。
沐宁将感激的目光投向陆珩宸。
陆珩宸对她说道:“雪宝的攻防能力也得到了发展。我刚才探查到,它的冰系法术虽不算强大,却拥有极强的脱困能力。宁儿,今后若遇危急,它可将你带离险境。”
赵景闻言不禁笑道:“雪宝,原来你是个逃生小能手!”
宋梨挽起沐宁的手臂:“走,让雪宝射几道冰凌瞧瞧。”
沐宁看向陆珩宸,陆珩宸颔首,沐宁与宋梨带着雪宝一阵风似的出了院门。
“等等我。”赵景追去。
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上空传来仙鹤飞过时清远的鸣叫声和羽翅拍击空气发出的脆响。
石桌的两侧剩下了越桓泽和陆珩宸,二人皆自斟自酌。
过了数盏茶的时间,陆珩宸打破沉默,他从空间玉中取出一只水晶匣子,匣内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他将玉匣放在桌上,推向越桓泽:“越师弟,此乃和光丹,服下后可助修为增长三载。”
“陆师兄,这是何意?”
“你设焰魂阵耗费一载修为,又助宁儿击杀焱毒蝎王,亦在她炼化蝎丹时随护左右,我自当谢你。”
“不知陆师兄如今是沐师妹什么人,竟要代她来谢我。”
若是沐宁在场,陆珩宸或许会提起珏玉真人与容焰真人之间的渊源。但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中带着强者的从容与俯瞰。
越桓泽被此意味刺痛,压下心头情绪,冷静说道:“沐师妹已为丹炉付了十两金,至于我与她联手斩杀蝎王,又与她在星落林共度一夜,她也已赠我丹药为报,不劳陆师兄费心。”
陆珩宸听到“共度一夜”,神色冷冽:“越师弟,你觉得报酬够了吗?”
“沐师妹从未欠过我一分一毫。况且,我和她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越桓泽边说边将玉匣推回。
陆珩宸目光寒凉,瞬间出手按住了他推丹药而来的右手腕。
越桓泽只觉一股强悍的威压从手腕处蔓延,彻骨的寒意直逼骨髓,他的右臂顿时无法动弹。
已渡三道劫雷抵达金丹境的修士,对于仍处于筑基期的修士而言,其绝对力量呈碾压之势。
陆珩宸声音冰冷:“世上最好的,唯有最强者,方有资格拥有。”
越桓泽咬牙:“你怎知我不是最强者?”
陆珩宸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右手腕。
刹那间,越桓泽的左手伸向腰间。
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欢笑,赵景的一只脚率先跨入了院门。
陆珩宸旋即松开越桓泽的手腕,将丹药收回空间玉。
越桓泽收回手臂。
赵景的目光刚好看到桌上的一幕,他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陆师兄,你刚才在给阿泽把脉吧?他前一段时间确实有些虚弱,现在是否已大好?”
宋梨跟着进了院,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我看你才虚弱!”
赵景点了点头:“我最近修炼时确实有点不太对劲,陆师兄,你快帮我诊诊。”
说着,他伸出左手向陆珩宸而去,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刚才陆师兄号的是阿泽的右手,难道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宋梨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有病啊,我帮你诊,不许打扰陆师兄!”
院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桌上仍有不少酒菜,沐宁摆上了刚才在后山与雪宝玩耍时采摘的各色灵果。
越桓泽和陆珩宸皆是雪宝顶顶喜欢之人,它舍不得化形,在院中玩耍,不时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尽管见二人面上似有不悦稍瞬即逝,雪宝的心始终暖在三春。
大家边吃边聊,不觉天色向晚,一阵轻风拂过,屋檐上的一串琉璃灵灯自动亮起。
此时,五人围坐在石桌前,酒菜已撤下,桌上唯剩茶盏。
宋梨看着那些琉璃灵灯闪烁着月光之华,甚是晶莹,心中蓦地闪起一个念头。
她眨了眨眼:“三位师兄,我来测测你们吧?”
赵景听到自己也跻身宋梨口中师兄的阵营,瞬间忘了试剑山一战,兴奋地拍了拍胸口,一副挑衅的神情:“宋梨,你放马过来!”
宋梨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越桓泽和陆珩宸,语气谦虚而俏皮:“我自是不敢与两位师兄较量,只是想到了一个难题,想考考师兄们。”
越桓泽和陆珩宸见沐宁的表情有几分期待,均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宋梨望向琉璃灵灯,笑道:“这些灵灯颇为漂亮,我想请三位师兄为我和宁儿取下近观。请三位各取一盏,要求:不许用灵力,不许用法术,不许用身法,不许用武器,不许用法宝,不许用阵法,不许用符箓,”她看向赵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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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许用棍子!”
沐宁笑了笑,看了看雪宝,宋梨连忙补充道:“三位师兄均无灵宠,也不许让雪宝代取,当然,也不能托宁儿帮忙。”
赵景扫了一眼屋檐附近,憋不住笑了:“这有何难,我第一个来!”
宋梨有些意外:“赵景你可记住,不能用棍子敲下来!”
“嘿嘿。”赵景起身做了几下拉伸,走到屋檐旁边,就近寻了一棵星羽紫薇,三下两下爬了上去,伸手摘下近处的一盏灵灯,一跃而下,把灯放在了宋梨面前。
宋梨:“我说了……不许用身法。”
赵景挠了挠头:“这哪能算身法,爬树的本领我五岁就会了,最多算身手。”
宋梨想了想:“行,算你过关。不过,下面两位师兄可不许再用身手了。”
陆珩宸:“下一个,我来吧。”
他注视着其中一盏灵灯,精神力如丝如缕从识海中传出,缠绕住这盏灵灯。灯盏被轻轻提起,凌空缓缓飘向凉亭,最后稳稳落在沐宁面前。
宋梨看呆了,由衷称赞道:“陆师兄的神识竟已如此强大!”
沐宁面露敬佩之色,但她很快想到,越桓泽识海初开,难以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接下来,他能应对吗?
沐宁不禁有些着急,不由看向越桓泽。陆珩宸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越桓泽:“到我了。”
他抬头望向夜空,悠然吹起了口哨,音调清远。
天边出现一只仙鹤,羽翼舒展,羽毛在月光下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辉。它翱翔而来,宛如一道流动的水波。
这只仙鹤在越桓泽头顶上方盘旋片刻,随后翅膀一敛,落在屋檐上。
它低头用喙叼住最亮的一盏灵灯,翅膀微微一振,稳稳地将灯盏带离屋檐。它翩然飞至越桓泽身旁,将灯传递给他。
越桓泽接过灵灯,随手放在桌面上。
他轻轻抚摸仙鹤的头顶,仙鹤亲昵地用喙蹭了蹭他的手,片刻后,仙鹤振翅高飞,隐入夜幕。
赵景一脸不可思议:“阿泽,你认识它?”
越桓泽:“刚认识的。”
宋梨眨着星星眼:“越师兄,你如何能令仙鹤为你取灯?”
越桓泽:“孩童时代我便发现,动物们总是特别容易亲近我。我尝试着用不同的调子和它们交流,慢慢地,我就能和它们进行一些沟通了。”
赵景恍然大悟:“阿泽,怪不得那两只小狐狸总是围着你转,原来,你不止有狐朋狗友啊!”
宋梨叹道:“越师兄还有你这只猪队友呢!”
沐宁笑了,她的目光扫过被越桓泽随手放在一旁的琉璃灵灯,笑容消失。
夜色渐深,四人起身告辞。
#
三更月,青辰居庭院中满地梨花雪。
陆珩宸仍坐在石桌旁,两只琉璃灵灯已挂回屋檐,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桌上剩下的一盏灵灯上。
忽然,他一挥手,那灯盏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
弟子居的一间屋舍内,越桓泽还未入睡。
他心中不断浮现出沐宁今日的种种神态。
她看向他的眼神有时冷冰冰的,有时隐隐冒火。而当她看向陆珩宸时,眼中流露出的总是温暖的光,满含着敬佩与感激。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听过的话本故事,赵景说男主似陆珩宸,宋梨说女主似沐宁。
而他与她对视时,她眼底流淌出的情绪,又令他觉得也许自己并非她故事中的配角。
紧接着,陆珩宸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世上最好的,唯有最强者,方有资格拥有。
此言有理,若不成为最强者,他有何资格向沐宁表白?又谈何询问她的心意?
况且,他还有家事未了……
看来,要加倍努力才是!
思定后,困意袭来,他一下子睡着了。
#
弟子居的另一间屋舍内,雪宝未化环,正卧在一只铺了蜀锦的扶手椅中安静入眠。
它的主人在卧榻上翻来覆去,念着那盏被越桓泽随手放在一旁的琉璃灵灯。
取了灵灯后不献给她,是否意味着他尚未打算向她坦露心意?
她猛然坐起,下榻从柜中取出黑金丹炉放在枕边,心中燃起那晚林中的焰火,终于沉沉睡去。
21.遇袭
青辰居聚会过去一个月,入秋了,双日休沐的第一日,刚过卯时,蝉儿开始零星鸣叫。
沐宁皱着眉,手扒拉着耳朵在卧榻上翻来覆去,被蝉声扰得实在受不了,猛地起身睁开眼。
灵宠雪宝和舍友宋梨尚在梦中。她叹了口气:“吵死了,得了,我自己出门透透气吧。”
出了弟子居,沿着一条外出必经的主路前行,为了更好地呼吸山风,她爬到了路旁的坡上。
晨风轻拂,樟香氤氲,好不惬意。不一会儿,越桓泽出现了。
这么早,也被蝉声吵醒了?
他从下方的道路经过,神色匆匆,不像是要干什么正经事。
沐宁心道:他做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
昨日在膳房,赵景压低声音对沐宁和宋梨说道:“这一个月来阿泽真是神秘得很,尤其是每逢休沐日,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回休沐,我在卯时梦醒,见他悄悄出门,那一日他直到亥时才回来,面色潮红,疲惫不堪……啧啧……”
“前几日,我甚至见他拿出一套女子衣衫,看样子还是亲手做的,他收起得极快,我问他做给谁的,他就打哈哈。”
“依我看,阿泽最近定是在与女子私会!”
沐宁回过神来,见越桓泽入了去往天落山的传送阵,不禁疑惑,他与人私会的地点为何选在天落山?
天落山是天剑宗所掌天剑群山中除了禁地与试炼山外最为险峻的山峰。听闻此山山势雄峻,道路险恶,常年紫雾缭绕,罕有弟子前往。
此山又不是越桓泽开的,他去得,她自然也去得。再说,以前只是耳闻此山的峻拔与恢宏,她还从没到过呢,不如去看看。
下了传送阵,沐宁被山势的磅礴和山中极盛的灵气惊住了,这里遍布悬崖峭壁,刀削般的石岩直插云霄,一道道壮丽的瀑布如天河坠落,冲击着镶嵌在山谷中的多个幽潭。
百闻不如一见。她此时可确定,但凡越桓泽脑袋没出问题,绝不会选这种地方与女弟子私会。
这里倒是一个练习身法的绝佳场所,若在这里修炼一日,面色潮红、疲惫不堪也不足为奇。
她低头浅笑,浑身都轻飘飘的,来都来了,不如也练练。
她在峭壁上飞跃腾挪,脚尖轻点石壁的凸起处,施力跃起,身形如一抹流云般灵活,循着远处越桓泽的身影追赶而去。
当脚下没有合适的着力点时,她双手敏捷地抓住石缝,一提气便再度飞跃而起。
途经狭窄的岩道,她侧身飞奔,动作干净利落,而在潮湿和长满青苔的路段,她则刻意没有用灵力稳定身姿,而是在奔跑中细细体悟如何更好地控制平衡与调整重心。
她的身形越来越灵动,动作愈加流畅,每一次跃动都与山岚融为一体。
她追赶着前方越桓泽的身影,思量着一会儿怎样与他打招呼才好,未曾察觉身后一道隐约的黑影,早已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她。
远处,越桓泽身形如箭矢一般划过空中,轻盈地落至对面山崖,沐宁不由加快了脚步。
待她到达后,发现此处是由一道万丈深渊隔开的两处悬崖,崖底的幽潭犹如祖母绿做成的戒面般大小。
她估计距离,确信自己能够跨越,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灵力自脚底涌出,瞬间腾空而起,飞速掠向对面。
她身形掠至半途,背后骤然传来破空之声。她心中一凛,瞬间感知到两道凌厉的灵力奇袭而来。
第一道灵力直取她心脉,威力强以致命,第二道灵力是捆缚术,已锁定她双腿。以她目前的修为,断然无法同时化解这两道攻势!
两害相权取其轻,沐宁当机立断,激发护心灵阵,将周身灵力凝聚形成护心防线,抵御住了那道夺命的攻击,攻击力道之强,仍震得她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剧痛难忍,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衣襟。
与此同时,第二道灵力紧紧束缚住了她的双腿,随之而来的竟还有一道焚身符,烈火骤然爆发,刹那间包围了她的身体。
暗算之人,不打算给她留半分活路!
沐宁在烈焰中忍住痛楚,迅捷回旋身躯,目光敏锐地扫向攻击的源头,只见一道身影悄然隐匿于悬崖边缘。
她带着呼啸的风声和周身烈焰向深渊坠去。
风助火势,片刻间,衣物寸寸焦裂。幸而她曾服下由焱毒蝎王内丹炼成的火系丹药,肌肤在火光中白皙如初。
她迅速破解了捆缚术,而正下方恰有一块突出的岩刺,她心中一惊,怎么正好掉向这个位置,真倒霉!
她连忙催动灵力调整方向并减缓下坠速度,试图避开那极其锋利的岩刺。但岩刺体积庞大且与她的距离过近,眼看着就要撞上尖端,她呼吸一滞,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
千钧一发之际,霆澜索从上空疾驰而下,缠绕住她的腰部,她周身火焰尽熄,身体被拉向一个温暖的怀抱。越桓泽抱住她,迅速施展空间移位之术避开了岩刺。
灵索带着微弱的电击感,酥麻的触觉从她的腰间蔓延至心底,随之席卷全身。她的痛觉被麻痹了,五感被他占据,他如此好看,令她的舌尖生出甜意。
他目光带着担忧投向她唇角的血迹。
是在紧张她吗?
没事的,她这不还是好好的吗?她自证般冲着他笑。
越桓泽因沐宁的笑而晕头转向,回过神后急忙结印,下一刻,伴随着一股温和的冲击力,他怀抱她落入幽潭。
沐宁在冰凉的触水之感中听到了水花炸开的声音。
呵,竟是这样打招呼。
上岸后,沐宁服下一枚疗伤丹药。越桓泽这才注意到她衣不蔽体,瞬间红了耳根,连忙背过身去,从空间玉内取出一套女装反手递给她。
他未用灵力烘干自己的衣服,湿漉漉地立在原地,心中充满了自责。
都怪自己缺少警觉,援救来迟,令她遭遇险境。不知是哪个混蛋胆敢对她不利,是否还会有后续行动。
刚才因着她的笑,他整颗心一下子掉进了蜜罐,那一瞬的恍惚使他结印慢了半拍,害得她落水。
思绪如潮,内疚翻涌,他的眼尾微红。
沐宁手中是一件淡粉色灵纱裙子,面料如花瓣般柔软细腻,散发出清透的光泽。上部为修身设计,领口微敞,胸部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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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丝和红宝石。腰部收紧,腰封绣有蓝莲,几条灵动的飘带垂落,裙摆如流云般轻扬,边缘微微翘起。
她抖开裙子,未曾想里面竟叠着同款的心衣与小衣,她的脸腾地一下烧红。
这登徒子,不仅真为女子做了衣裳,竟还如此放肆!
他固然可恨,她也不能一直半裸着身子,只得一边更衣,一边愤愤地想着,此人不过是今日未私会,倒已做好了调|情的准备。
她定要他好看!
换好衣服后,她抬手拆散了流云髻,以灵力烘干湿发。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乌黑的发丝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在发丝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她在潭水中净了脸,打量了下自己的模样,起身后冷冷说道:“越桓泽,我好了!”
越桓泽听出她语气不善,一时摸不清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明明刚才还冲着他笑,怎的此刻又开始厌弃他?难道为她做衣服也成了冒犯?就只许陆珩宸缝荷包,他做衣服就不行吗?
仅仅这样想了一瞬,对她的关心又占据了他的心,他连忙转过头去看她是否安好,却在下一刻怔住,眼前女子的美丽令他的思绪一片空白。
沐宁不将美貌视做武器,唯独对越桓泽例外,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她对自己剑宗第一美人的名号格外满意。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越桓泽回过神来:“尚在弟子居内,我便见你左顾右盼,目光还朝我们屋子瞟了好几回。出了弟子居,你忽然爬到路边的坡上,从一棵灵樟木后屡屡探出头,师妹是在找什么吗?”
沐宁双手互绞,嘴角抽搐。
越桓泽见她表情异样,忙问道:“伤得严重吗?现在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沐宁恢复镇定:“心脉受了些震荡,服药后已无碍。你怎么不烘干衣服呢?”
“你没事就好,我这样也挺舒服的。”
沐宁眨了眨眼睛:“就像你喜食生果,你也爱穿湿衣服?”
越桓泽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问道:“可有看清是何人伤你?”
“看身影是名男子,修为应在筑基后期。”
“近来可有与人结仇?”
沐宁思索片刻,摇头答道:“并无印象。”
越桓泽陷入沉思。
“这裙子,你本是为谁做的?她穿上,会有我这般好看吗?”
沐宁目光微微闪动,将一颗幻影麻心丸捏在指尖。
越桓泽这才意识到自己送裙子送得不明不白,忙道:“本就是为你做的。”
沐宁心中一跳,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笑意:“为何为我做衣服?”
“虽说我主要接受客户定制法器,但有时也会投客户喜好,主动提供符合其需求的物品。之前的丹炉如此,这件裙子亦是如此。”
此时,一片云朵挡住了日头,潭边的景物瞬间暗了几分。
“哦,你投了几位客户喜好?”
沐宁指尖转动着丹丸。
“不算特别多,一位。”
沐宁转了心思,收起丹丸,柔声唤道:“阿泽~”
22.专属服务
对越桓泽而言,曾有几年,他与沐宁的距离如隔山海。
她素来待人宽容和煦,唯独面对他时,那些年来常带着疏离,有时更出手捉弄他。
同游清心镇,她对他的态度大有好转,但一个月前在青辰居,她又对他爱答不理。而此刻,她竟唤他“阿泽”。
他心中绽放出花朵,花开一瞬便又凋敝,陆珩宸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
“世上最好的,唯有最强者,方有资格拥有。”
当陆珩宸扣住他的手腕,其修为以碾压之势令他无法抽离手臂时,他默然认可,眼下的自己根本不配亲近沐宁。
此外,压在他心头整整十一载之事未结,他不愿在此时将她牵扯其中。
眼下,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就好。
他黯然说道:“沐师妹,你还是喊我越师兄吧。”
沐宁轻咬下唇:“越师兄,你为我锻造丹炉可是耗费了一载修为,你仅把我当师妹吗?师兄对每位师妹都是如此尽心尽力吗?”
越桓泽勉强一笑:“沐师妹,我自是视你与其他师妹不同。你家乃簪缨望族,累世公卿,每年都捎给你大笔金子。你这样一位贵客,我自然得好生服务,赚足够多的钱购买更多锻造法器的材料。”
沐宁挑眉:“这套裙子,师兄打算收多少金子?”
“此裙乃顶级灵纱所制,不仅可在四季保持恒温,更能自成灵场,助修士安定心神,聚气入体,提高修炼效率,师妹需付五两金。”
这本是越桓泽特意为沐宁备下的礼物,此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索性按灵纱成本费叫价。
居然真要钱,还收这么贵!沐宁轻嗤道:“行吧。”
越桓泽觉得自己被视为了奸商,为缓解尴尬,他调转视线左顾右盼,借势在谷底探查起来。
沐宁寻了处树荫重新绾发,待越桓泽归来,沐宁问道:“可有出口?”
他摇了摇头。
沐宁看了看陡峭的崖壁,又扫了一眼他的空间玉:“你有办法上去,对吧?”
越桓泽点了点头:“对,但不是现在。”
“现在,要去那里吗?”
沐宁望向幽潭。
刚才浸入水中的时候,他俩皆看见了从潭底传出的一丝光亮。
“那里,也不是现在。待我锻造好深潜的法器,咱们再一同前去探查。”越桓泽看了看高挂的日头,“日已近午,师妹饿了吧?我给你烤鱼吃!”
见沐宁点头,他转身去捉鱼。
随着修为的提升,普通食物已逐渐失去了滋味。但对沐宁而言,每一口人间烟火味,都是她与母亲情感的连接。
一会儿功夫,越桓泽带回了两尾碧波灵鲈,从空间玉中取出厨具与调料,动作娴熟地开始清理、腌制和烤制。他在洗鱼时加盐去腥,腌制香料的调配也格外巧妙。烧烤时,他把每一面都烤得金黄酥脆,火候略高的部位有着轻微的焦香。
沐宁接过烤鱼,一口咬下,唇齿留香,断定他之前已试做过多次,才能将火候掌控得如此精准。
明明用灵饴丹就能解决的事,他却亲自为她烹饪。
沐宁贴近他,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软糯:“越师兄,这也是对大客户的专属服务吗?”
越桓泽强作镇定:“嗯。”
行吧,越师兄。
#
紫云峰青辰居外,沈雪凝捧着一只精美的玉匣缓步而来。
匣内装着她在天霜雪岭辛苦寻得的雪影冰茗。
天霜雪岭是天剑群山中极为寒冷的一座山峰,终年冰封雪舞,一片素白。
雪影冰茗是一种岩茶,在天霜雪岭的陡崖险壁上分散生长,且为晶莹剔透的雪白色,极为难寻。
自十载历练归来后,她已多次攀上那片极寒之地,甚至有一次差点坠入冰潭,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这只玉匣填满。
前两次沐宁来访时,陆珩宸特意提前开了门,这次,院门是紧闭的。
沈雪凝轻轻扣门,陆珩宸感知到她的气息,开门后请她到凉亭小坐。
她落座时看了一眼屋檐:“陆师兄,琉璃灵灯何时少了一盏?”
陆珩宸眸光一沉:“一个月前不小心打碎了。”
“我去寻一盏新的,明日为师兄送来。”
陆珩宸淡淡说道:“沈师妹,有心了。”
沈雪凝将玉匣轻放在陆珩宸面前,双眸盈盈似水:“这雪影冰茗乃我亲手采集,饮用后可提升精神力,对师兄应会有所裨益。”
陆珩宸笑意不达眼底:“茶叶我收下了,多谢师妹好意。”
沈雪凝深吸一口气,望向陆珩宸:“我六次上天霜雪岭,只为采这茗茶。每次皆风雪交加,险象环生……陆师兄,你是否看见我的心意与付出?”
陆珩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不必过于执着。”
沈雪凝红了眼圈,缓缓说道:“陆师兄,这些年来我对你的一片心,日月可鉴,可是师兄总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陆珩宸微微皱了皱眉:“沈师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茶叶我已收下,也已向你道谢,师妹还有其他事情吗?”
沈雪凝声音带着一丝不甘:“我曾以为师兄你就是这样冷情,我曾以为只要我继续付出,终会打动你。直到,我见到了你对沐宁……”
陆珩宸语气一沉,打断她的话:“你提宁儿做什么?”
沈雪凝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宁儿?我与你同在师门十余载,历练中彼此相伴近十载,在你口中,我不过是沈师妹。而你才与沐宁相识不过三个多月,她便成了宁儿?”
陆珩宸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我与宁儿之事与你何干?沈师妹还是请回吧。”
沈雪凝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声音带着痛苦:“陆师兄,你能否读懂沐宁看越桓泽的目光?如果你像我这般,饱受求而不得的折磨,便会读懂她眼底藏着的那份期盼。”
陆珩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眸中含了怒色:“沈师妹,宁儿的心思,你无权揣测。茶叶请你带回,今后也请你慎言,别再自作聪明。”
语毕,他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屋里,随手关上了门。
沈雪凝呆坐在院中,良久,她把玉匣狠狠砸进了池塘,脚步沉沉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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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烤鱼后,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攀云梯,稳稳地将他们带出了深谷。
“暂且不把我今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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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之事说出可好?”沐宁解释道,“一则怕打草惊蛇,二则如果长老们来此地调查,便有可能发现潭底的玄机。我想先与你一同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不愿被别人打扰。”
越桓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沐宁心智坚韧,精神饱满,与越桓泽在山中继续练习身法。
待天际被夜色笼罩,二人返回主山。
“沐师妹,你先回弟子居休息,我还要去一趟器炼堂。”
越桓泽决心尽快锻造出潜水法器,带沐宁去潭底一探究竟。
沐宁看了看天色,忽然伸出小手牵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抛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去。
她可不信他说的那些把她当贵客的鬼话。她不明白,他显然对她有意,却还在犹豫什么?
难道,他看不懂她今日给他的垂青?
难道,他当真有意去作段府的赘婿?
沐宁心中升起一丝烦闷。
不远处楼宇的阴影下,一人面色苍白。
陆珩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主山,明明不期望能遇上她,可偏偏看见了她,却是看见她和越桓泽在一处,更看见她竟主动去牵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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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回房时,宋梨正准备召灵鹤寻她。
“宁儿,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也不传个口信。”宋梨话音刚落,注意到她一身新衣,眼睛一亮,笑着夸赞道:“这身裙子真漂亮……去清心镇裁缝铺了吧?”
沐宁略一犹豫,坦言道:“这是越师兄送的,乃他亲手所做。”
宋梨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神情瞬间黯淡。沐宁观宋梨神色,心中愈加烦闷。
第二日仍是休沐日,沐宁穿着越桓泽做的裙子,一大早独自出门散心。
她在主山上满怀心事地溜达,走上了一条偏离主路的小道,前方出现了一名男子站立的身影。
沐宁走近,前方站着的是曾向她当众表白过的余子墨。
“余师兄,起这么早呀。”
“沐师妹,我在此等你。”
“师兄找我有事?”
“上次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师妹。今日特来赔罪。”
沐宁莞尔一笑:“师兄言重了,那件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何来赔罪一说?”
“我当众对师妹说出了轻率之言,即便师妹宽宏大量,我的赔罪之礼依旧不可少,不知师妹可否随我一观?”
沐宁微微一笑:“赔罪之礼实在不必了。”
余子墨目光微黯:“想来是我这个内门弟子在师妹眼中实在微不足道,连我的心意也不值一观。”
沐宁暗自思量,余子墨乃端方君子,修为也远在自己之下,不可能是昨日出手暗算之人。她点了点头,随他走了,路上,她轻轻放了些东西。
沐宁随余子墨来到了落星峰上的幽影林。
“余师兄,到了吗?你要给我看什么呢?”
“别着急,就在前方不远处,请随我来。”
余子墨贴近沐宁,几乎是要携手的距离。
被旁的男子如此靠近,沐宁心中泛起一阵不悦。
她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余子墨更消瘦一些,他......是谁?!
23.再次遇袭
心念急转间,一张高阶封印符猛地拍上了沐宁的后背,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条毒蛇瞬间钻入体内,她周身的灵力被封锁。
紧接着,一把粉末撒了她满脸,她想屏住呼吸,但那微腥的气味已涌入她的鼻腔,侵占了她的感官。
沐宁的意识于顷刻间模糊,在迷离的视线中,她感觉自己被歹人扛在肩上,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搬进了一处山洞,洞内深处已铺好一层兽皮。
她被扔在兽皮上,歹人欺身而上,撕扯她的衣服,竟是要侵犯她。
沐宁灵力被封,又头晕脑胀,却也知道要拼死反抗,挣扎间,她的右手抓到了那人的脖子,拼命蹬踹的双腿恰巧踢中了那人的下部,他弯腰呻吟了片刻。
少倾,歹人怒气冲冲地再次上前,摸了一把脖子,指尖沾染的血迹让他的眼神更加阴冷。他抓住沐宁的右手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关节脱臼的剧痛瞬间传至沐宁的全身,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角不断渗出。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脸上,她的耳朵一声嗡鸣,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又一个巴掌打来,她的嘴角开始淌血,接着,连续十几个巴掌打来,她的头被扇得左右剧烈摇摆,整张脸像被烈火炙烤一般灼痛。右手的剧痛与脸颊的炙痛交织,她的头脑越发昏沉。
歹人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你以为我看得上你,我本想直接杀了你,若不是……我这就让你生不如死!”
沐宁模糊地想着,昨日偷袭之人一心要置她于死地,而今日的歹人侵犯她的意图甚于夺她性命,可又似乎不是他本意,原因为何?
就在那人准备将沐宁压至身下的一刻,沐宁集中仅存的力气于左手,猛地握紧手心,随着“啪嗒”一声,一阵白色雾气弥漫开来,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人动作猛地一滞,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起来,他的双腿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得令他作呕。在他的视野中,沐宁的身影开始分裂,变成了数百个虚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歹人撕吼道:“贱人,你做了什么!”
沐宁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此乃我炼制的幻影麻心丸,我答应随你走时,便已藏进裙中,以防不测。”
“真该一开始就杀了你,便不会被你这贱人算计!”
歹人正准备抽出佩剑,逐一斩向沐宁的幻影,忽然,洞内一角裂开一道暗门,紧接着,这道暗门猛然亮起。
他早已在洞内外布设了精妙的机关,当即知道这是有人寻来,不得已,只能由暗门引导着踉踉跄跄地逃离。
待他身影消失,暗门重新恢复为岩壁。
不久,一人带着汹涌的怒焰骤然出现在洞口。
沐宁此时已说不出话来,目光涣散,艰难地看向光亮处,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越桓泽。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那把撒在她脸上的迷药中还混合了其他东西,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热与躁动已占据她全身,她已知道,自己同时中了情药。
被怒火笼罩的男子看清洞内的情景后,眸中现出震惊之色,周身的暴虐气息瞬间消散。
他飞奔上前,眼中满是心疼,迅速除去了沐宁背后的封印符。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脱臼的右手复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随后,他取出一张阵图,以灵力激活传送阵,将两人瞬间传送至一间屋内,轻柔地将沐宁放在卧榻上。
沐宁看着越桓泽模糊的影子,朦胧想着,他的房间真大,卧榻真软。与他,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不行!他尚未表白,她不能不清不楚跟了他。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凑了过来,她猛地一把打掉他的手。
不许下承诺,便不许碰她!
他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声音被风吹散,但她明白了,他说了情话。
他悔不当初,后悔当年没有保护她,悔恨那一日弃她而去。
如今,他终于明白,她便是他所能求得最好的。他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满意地笑了。身体好热,真难受,眼前的人就像一泓清泉,她要饮来止渴。她用双臂胡乱搂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至自己的脸前。
柔唇一下一下触碰着他的唇,她终于饮到了清泉,但显然还不够多,她还想要更多,便加重了吸吮的力度。
忽然,他含住了她的唇,翻身上榻,将她置于身下,又仿佛怕压疼了她,并未触及她的身体。上面罩了个人,沐宁又觉得热了起来,频繁用手撩开裙子,露出心衣和小衣纳凉。他很可恶,一次又一次为她拢上裙子,仿佛是想热死她。
沐宁很生气,既然不让她纳凉,便是他怕冷,那也不能让他暖和了。她报复性地伸手去扒扯他的衣服。忽然,耳边一声沉吟,她的胸前随之一凉。
就因为她不让他暖和,他竟然如此愤怒,把她的心衣扯掉了。
沐宁本已饮到了清泉,胸口又是猛然清凉,神志有所恢复,眼中的迷雾渐散,她望向越桓泽,准备向他道歉,保证以后不再随便扒扯他的衣服,请他将心衣还她。
这一眼,沐宁顿时又清醒了一半,在她上方眸中燃起红云的,竟是陆珩宸。
她这时终于能说出话了:“陆师兄……珩宸师兄……”
陆珩宸迅速下了榻,沐宁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身,咬了咬唇,飞速拢好了衣襟,从荷包中取出一颗清灵解魅丹一口吞下。
她坐起整理衣服和发髻的时候,陆珩宸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趋于平稳。
沐宁的心中充满了羞愤。对于那冒充余子墨侵犯她之人,她恨意滔天,而想到自己刚才认错了人,沾染了这朵高岭之花,她羞愧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平复心绪后,她坐到了陆珩宸的对面,目光低垂:“珩宸师兄,吻你的事是我不对,但那并非出自我的本意,而是中了药的缘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们之间,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可好?”
陆珩宸的瞳色瞬间暗了下去,声音沙哑:“宁儿,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沐宁不假思索:“珩宸师兄,你不必对我负责。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我在药力作用下并不知是你,否则……”
陆珩宸仍微微泛红的双目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宁儿以为是谁?”
沐宁咬了咬唇:“不管是谁,我先前的行为皆是受药力所控,只恨那下药之人!”
陆珩宸斟酌着缓缓说道:“看宁儿刚才的反应,这应是你的初吻。若宁儿今后选了他人为道侣,如果被那人知道,宁儿的初吻给了我,还被看了身子,那人会如何?”
沐宁愣住了,片刻后,她低声纠正:“是被……看了半身。”
陆珩宸将沐宁的反应看在眼中,心知已不能逼得更紧,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宁儿,就依你所言,我们之间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现在,我帮你消一下肿。”
沐宁这才想到被打了脸的事,取来铜镜一照,那人下手之狠,她的两颊肿起得像两个高高鼓起的馒头,上面叠印着殷红的掌痕,红肿的脸颊中嵌着一张被两腮挤压到翘起的嘴。这张嘴如今也被吻肿了,可怜中透着点可笑。
真难为珩宸师兄居然还能亲下去,果然都怪自己强吻他。
沐宁服下治疗的丹药,陆珩宸又用灵力为她疗愈,半个时辰以后,她的脸颊上只留有微红,配上那肿翘的嘴唇,颇为动人。
“珩宸师兄,谢谢你。”
陆珩宸抑制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再次痛吻的冲动,沉声说道:“宁儿,为了你的清誉,今日你所受的委屈不能声张。我向你承诺,我一定抓住伤害你之人!”
沐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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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朦胧:“多谢师兄如此为我着想。我相信,恶人终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陆珩宸心疼地看着她:“你需要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仔细讲给我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事情是这样的……”
陆珩宸亲耳听到心爱之人所受的委屈,心中誓要将那恶徒碎尸万段,他肃然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剩下的等我消息。”
沐宁向陆珩宸告辞,心情低落地返回弟子居。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将心衣忘在了他的卧榻上,但她哪里还好意思回去取。她想,他定然会妥善处理,很可能已经销毁了。
她心中一阵羞赧,加快了脚步回住处,在弟子居外,和越桓泽打了个照面。
越桓泽看到沐宁仍穿着自己做的裙子,欢欣地与她打招呼。
沐宁生怕他看出自己与别人吻肿了嘴,紧张得没有回话,低着头匆匆而过。
见沐宁忽然又不理他了,越桓泽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一番无所适从。
#
自沐宁走后,陆珩宸一直坐在窗前,透过窗棂看着一地秋日的阳光。
他庆幸,刚才沐宁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去找她,沐宁也没有留意,他眼下浓重的疲惫。
昨晚望见沐宁主动拉越桓泽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青辰居,但他记得自己就是这样在窗前坐了整晚。
今晨,他的心绪更是纷乱,捏了多少个静心诀也不管用。他以沐宁的剑穗为媒,探查她的方位。那样早的时间,他竟然发现她的气息出现在落星峰的幽影林中。
他抑制不住地去想,昨晚看见的那二人,夜色更深时是否再次见面,又一同去了幽影林,他们在做什么?
他寻了过去,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以何种身份去寻,但他知道,如果真看见了那种事情,他必不是再扣住越桓泽的手那样简单,他必定会让他血溅三尺。
无论之后宗规如何处置,越桓泽若敢碰宁儿,他便要他的命!
当他寻至山洞时,机关的痕迹,浓烈的迷药气味,沐宁脱臼的手,被打肿的脸,凌乱的衣服,背后的封印符,令他多么心痛,多么愤怒,又多么庆幸。
他把沐宁放在卧榻之上时,已发现她中了情药,他本不想趁人之危,他要将解魅的丹药喂给她,却被她一把打掉,还被她勾住了脖子,他曾试图躲闪,但天知道,她对他的吸引力有多么致命,他推不开,也躲不掉。
当沐宁的唇燃火他的唇时,他觉得这应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无法控制地回吻她,但他控制住不去触碰她的身体,又屡次为她合拢衣服,可是……她的手竟扒扯他的衣襟。
他失去了理智,好在看见她身体的一刻,瞬间恢复清明,他不能在她神志不清时任由她奉献身体,那是对他深爱之人的亵渎,也是对他心中这份爱的侮辱。
所以,即使那时沐宁没有清醒,他也断然不会再继续。
不过,既然初吻给了他,也被他览了那片雪白,她便理应是他的妻。
从他有意提及她未来道侣时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尽管她与越桓泽有些交情,但两人之间尚未建立深厚的情感默契。
她的心,终究会属于他。
陆珩宸深情地望向卧榻,目光撞上了一抹淡粉,竟是沐宁的心衣。他怔了怔,轻轻挥手,射出一道灵力。
不久之后,落星峰幽影林的一处山洞中,陆珩宸在细细搜查,他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丝痕迹和每一缕气息。
忽然,他双掌向外射出灵力,整个洞穴大亮,洞壁上门型的裂缝再度出现,他穿过裂缝,来到百丈之外的另一片密林。他在这片密林中仔细查看,在一片落叶下,他发现了一张掉落的符箓。
他用灵力将这张符箓收至手中,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符箓,他将两张符箓放在一起,陷入了思考。
24.潭下秘境
回房后,沐宁换回宗门配发的弟子服,静坐在卧榻上。
雪宝见主人回来后情绪低落,大部分时间在发呆,没有打扰她。小狐狸四脚朝天,专心舔毛。
宋梨赴师门聚会,至掌灯时分仍未归,沐宁点燃狗尾巴草烛台,灵烛火光摇曳,映得她眼眸忽明忽暗,她的思绪纷乱,忽近忽远。
若她仍是京中贵女,发生今日之事,自要忧心名节受损,而她已入仙门九载,思维早已摆脱世俗对女子的束缚,自有一份从容与坚定。
在被下药的状态下,别说亲吻,即使失身,若不是和自己认定的男子,她也绝不会屈从于尘世的眼光,被礼教裹挟,违背自己的意志而嫁。
而她认定越桓泽,早于她在药力作用下看到他,早于她得知他耗费一年修为为自己铸造丹炉,早于那个杀他证道的梦。
究竟是自何时起呢?
她忆起了十五岁那年有一日,看见他与一众女弟子交易法器,语笑晏晏,她在采灵芝时将一片草地拔的只剩下一片黝黑的土壤。
此刻,沐宁心中反复纠结于一个问题:是否应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他?
若他们已执手,沐宁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坦诚,但他尚不愿她唤他“阿泽”,仍要做她的“越师兄”。她怎能以“沐师妹”的身份向他诉说如此私密之事?
可如果不告诉他,她又怎能知晓,他能否接受她曾与别的男子亲吻,还被看过身体?他会不会因此认为她不洁,改变对她的心意?
事实上,越桓泽确实是一个有情感洁癖的人,但这种洁癖表现为他在感情上极为自律,无论爱到怎样的程度,他的尊严使得他绝不会插足他人已建立的关系。
除此之外,对于沐宁,他唯有一腔挚爱,从未有过任何要求。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痛自责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半分介怀。
沐宁无从得知他的心思,一番思虑后,决定暂且不告诉他。
#
数日后,越桓泽造好了潜水珠,约沐宁同去潭底探秘。
到了休沐日,二人乘攀云梯下至潭底,越桓泽从空间玉中取出一只小球,抛至半空中,小球凌空旋转,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随着一阵阵气流震动,小球迅速充气,膨胀为一个直径一丈的大球,球壁流动着蓝色灵光,球体内部靠近球底处设有水晶平台。
沐宁眨着眼睛:“越师兄,这便是潜水珠吗?你可真是位天才炼器师。”
越桓泽谦言道:“我现在修为尚浅,有许多设想尚未实现。”
他携沐宁步入珠内,穿过球壁时,两人经过了一层柔软的空气墙。待他们站定在水晶平台中央,沐宁环顾,球壁已完好如初。
越桓泽驱动潜水珠没入潭水,向微光的源头潜去。
幽潭极深,潜水珠行了许久,抵达潭底的一处洞穴前。
洞穴入口被一道结界笼罩,看不清洞中景象。白光正从洞内透过结界散出,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那光芒温润柔和,毫不刺眼。
“这种光线强度,如此深的潭水,咱们落水时不该看见呀?”
沐宁诧声道。
越桓泽:“也许是这结界中的力量有意引你我前来。”
二人探查结界,其异常强大,远非他俩之力能破。
正当他们带着疑色对视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潜水珠极速拉向结界。
一瞬间,球体未受一丝阻碍,直穿结界而过。
当潜水珠停稳在洞内时,沐宁在越桓泽怀中。
她清晰记得,当球体撞上结界的刹那,越桓泽将她紧紧护入怀里。她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遇,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片刻后,越桓泽移开目光,松开了沐宁。两人将视线投向四周,心中大为震撼。
这是一个极大的洞穴,或者说是一处独立的秘境,除了一个孤立的洞口,四野与上空皆看不到边际。秘境内没有太阳,却弥漫着温暖柔和的光辉,空气中充溢着浓郁的灵气。
在这片神秘的天地中,每一息皆蕴藏着勃勃的生机,放眼望去,丘陵层叠起伏,翡翠色的灵草与各种珍稀树木、奇花异株交织铺满大地,宛如微澜的绿水上面浮着星辰密布般五光十色的宝石。
在丘陵间,有无数小溪蜿蜒穿行,溪中缓缓流淌着清润如玉的灵泉水。溪底静静躺着各种珍贵的灵石和五彩的矿石,若不是时不时有涟漪在溪面泛起,这一道道溪水更像一条条由彩色琉璃铺就的小径。远处,一座高山拔地而起,顶部隐没在朦胧的灵雾中,与秘境的天际融为一体。
一番查看后,沐宁激动不已地说道:“越师兄,这里遍布天材地宝,还有许多上古传说中的灵材,能够炼制出诸多旷世大丹!我得好好给你说一说!”
越桓泽温柔地颔首,微笑着跟在她身后,听她一一介绍。
“这是天幻琉光草,将它和月影藤花搭配,可以炼制出幻容仙丹,服用此丹能瞬间改变容貌并调整体型,若要模仿他人,连气息都不会有异。”
“这是紫云灵芝,这颗树上的果实乃神元果,此处盛放的是灵露花,收集这花上的露水,可与紫云灵芝、神元果共炼和光丹,食之一枚可助长修为三载。”
越桓泽的脚步一顿。
沐宁回望:“越师兄?”
越桓泽快步跟上,微笑道:“沐师妹,继续说吧。”
沐宁点了点头,接续讲道:“这是凝魂花,这是朱丹藤,这棵树为金麟树,采金麟叶混合凝魂花、朱丹藤与灵泉水,可炼成仙灵疗愈圣丹,不仅能解百毒,在重伤甚至濒死之际服用此丹,能在最后关头挽救性命,并大大加速躯体和灵力的恢复速度。”
“这是冥灵花,而溪水中的这块是静魂石。以这二者为主材,可以炼制出玄冥丹。此丹有两个作用:一是能够令服用者进入假死状态,即便是化神境的强者,也无法察觉其生死真假。二是将其放入死者口中,可令尸身恢复到生前的状态,之后千载不腐,面容栩栩如生。”
“这个就最厉害了,即使在这里,我也只见到了两株。你看溪水中的那朵七彩莲花,名为回魂莲,我曾在《上古灵株图册》中读到过它的记载。若能从极北荒原取得金色天穹雷,至幽冥之界向幽冥王讨得幽冥玄液,与回魂莲三者合一,可炼成逆天生魂丹。只要尸身未腐,并留有一丝魂魄,使用逆天生魂丹就可以重聚其四散的全部魂丝,回魂复生。”
“沐师妹,以你目前的修为,这些大丹中有可以炼制的吗?”
沐宁刚才的兴奋瞬间消失,表情甚是失落:“目前来看,一种也没有。这些大丹对炼丹师的修为要求极高,炼制过程中灵力损耗也很大,皆需要元婴境以上的修为方可炼制。而且,这几种丹药的制作还需要用到本命丹炉,在本命丹炉与炼丹师心念的高度契合下炼就。因此,我甚至不知自己日后能否……”
越桓泽牵起她的手:“等我拥有了本命法宝,定倾力为你锻造出本命丹炉。”
沐宁顾不上去想他将与她一样觉醒本命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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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什么本命法宝?她手心冒出薄汗,脸颊泛起红晕,欢喜地点了点头。
刚才,越桓泽见沐宁伤怀,一时心绪激荡,慷慨之言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问题所在。不过,他觉得只要是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
他意识到自己正握着她的小手,连忙松开。沐宁手上一空,心中恨道:竟这样撩拨人!
“沐师妹,你现在可以炼出什么灵丹妙药?”
沐宁眼中闪烁起自信的光芒:“幸得珩宸师兄赠饮千载血参汤,修为大涨后我已能炼制灵泽净毒丸。我还制出了天霖回气丹,虽然比不上仙灵疗愈圣丹,但也能快速愈合身体伤害,恢复不少灵力与体力。此外,我炼成了可以解除特殊状态的清灵解魅丹。对了,还有幻影麻心丸……”
她忽然忆起那段险些被侵犯的经历,心头一紧,话语一滞。
越桓泽听沐宁提及陆珩宸赠饮千载血参汤,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觉她的异样。
#
此时,京城段府花厅,段甜儿正与母亲和嫂嫂一同用午膳。
段夫人和段少夫人对她宠爱有加,不时吩咐婢女为她布菜。段甜儿一边自己吃,一边用金筷子夹着肉片喂给金子。
段夫人有些嫌弃地说道:“甜儿,你怎么总跟狐狸共用一双筷子。”
段甜儿:“它是我的弟弟嘛。”
段夫人气得笑了:“我可没有这样的狐狸儿子。”
段甜儿:“娘,你忘了,你上次还骂爹爹是老狐狸呢。”
段夫人:“……”
段少妇人轻轻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北念在生意场上能像家公那样。”
段夫人也轻轻叹了口气:“念儿过于耿直,缺少了一些圆融之道。”
正说着,厅外的小厮通报:“少阁主来了。”
话音刚落,段北念便踏入了花厅,向母亲行了一礼。
围坐在桌旁的三人甚是欣喜,段夫人连忙招呼他落坐,示意婢女为他添置餐具。
待儿子落座后,她温声问道:“念儿,你很少在这个时辰归家,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段北念点了点头:“午前,阁中接了一桩大生意。”
段夫人:“念儿,说来听听。”
段北念看着段甜儿笑了:“天剑宗新添了一批订单,规模与上半载的订货量相当。我已安排人手加紧筹备,预计下月便可交付。”
段夫人和段少夫人面面相觑,虽然天剑宗每次的订单金额确实不小,但幻阵阁乃九州阵法第一阁,签一批这样的订单,也不至于让少主专门归家来通知。
此时,段夫人见女儿喜不自胜,疑惑地问道:“甜儿,此事可与你有关?”
段甜儿弯了弯眉眼,先是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看哥哥与嫂嫂,毫不扭捏地说道:“上次我去清心镇,遇见天剑宗的越桓泽,对他一见倾心。这次,我要随兄长一同上剑山寻他去。”
三位家人皆是一愣,厅内的婢女也捂嘴笑了。
段少妇人先回过神:“甜儿,越桓泽是何人?他是否也对你一见倾心?”
段北念回过神,斩钉截铁说道:“管他是何人,我就不信还有不喜欢咱们家甜儿的!”
段夫人最后回过神:“甜儿,你细细说来听听,这越桓泽什么年纪?是否俊朗?”
段少妇人笑着摇了摇头,她嫁入段府这数载早已发现,婆婆与小姑子这对母女,皆为颜控。
段甜儿娓娓道来。
25.山洞
沐宁和越桓泽在秘境中向山而行,同一时间,落星峰星落林中,宋梨和赵景带着雪宝正在玩耍。
近来,宋梨的目光已不再频繁聚焦于越桓泽。她今日早起后发现沐宁已外出,在膳房见赵景亦是独自一人,想起沐宁曾提及落星峰风景秀美,而自己未曾亲临过,便约赵景一同前往。
赵景自幼梦想着执三尺正义之剑,乘千里快哉之风,宋梨的心愿也正是如此。两人这次没有打闹,他们聊得颇为投机,转眼到了午时。
忽然,赵景瞥见前方密林深处一抹衣袂一拂而过,似乎是向着幽影林的方向去了。
他挠了挠头:“温师兄怎么来了?去幽影林的人可不多。”
“你师兄温渊吗,这么远你也能认得?”
“那衣服上的羽纹刺绣是温师兄独有的……咱俩过去看看吧?”
“哎,我说赵景,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说不定温师兄有什么私事呢,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赵景耸了耸肩,打消了念头。
#
沐宁和越桓泽并肩走向高山,离山愈近,空气中的灵气愈胜,一股远古的气息从山中向四围弥漫。
二人有一种直觉,山的某个角落或许藏有玄机,他俩到达山脚后环山而行,转过一块巨大的山岩,眼前出现一处山洞,洞口布着结界。
结界呈半透明状,洞内一片光亮,隐约可见一些石雕场景沿着洞中道路铺展,从洞口延伸至洞内深处。
二人看不清这些场景,探查结界,发现其强度更甚于秘境入口的结界。
越桓泽示意沐宁退后,他抬手触碰结界,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推拒之力。
沐宁看着越桓泽,在他触及结界的瞬间,自己也迈上一步迅速出手,两人同时抚上结界。
越桓泽看向沐宁,沐宁用坚定的眼神回应着他: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两人默契地同时催动灵力,不断变换着灵力的强度与角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结界温和地吸纳着他们释放的灵力,没有丝毫变化。
正当二人互递眼神,准备同时撤力时,结界猛地亮了起来。那光线极为耀眼,令他们不得不合紧眼帘,待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令人惊讶。
结界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乳白色的云纹大门。
大门没有锁,也没有把手,显得极为厚重。二人在门上试探了一番力量,大门固若金汤。
他们收回手,退至几步之外。
沐宁观察着大门上的云纹,发现每个云纹上都有一个或多个缺口。这些缺口的方向和大小各异,乍一看毫无规律可循,但细细看来,却似乎是某种阵法。
这是越桓泽的专业领域,沐宁转头看向他,越桓泽与她温柔对视,解释道:“此乃空灵云阵,这种阵有很多变体,这些带有不同缺口的云纹代表着不同的方位与五行,对应着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需以八卦为指引,推算天盘、地盘和人盘,按一定顺序从‘闭门’行至‘开门’,方能破解此阵。”
“越师兄,你可有把握破解此阵?”
越桓泽眼中含笑,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大门,专注地凝视着云纹。
沐宁静静陪着他。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越桓泽抬起右手,一道灵力自指尖射向大门。
他轻转手腕,以灵力为笔,依循着某种规律在不同云纹之间勾画。随着灵力的行进,被连通的云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隐约显现出一幅八卦图。
当他以灵为媒完成这幅八卦的最后一笔时,门上的云纹全部亮起。紧接着,大门释放出极为强烈的光芒,二人只得再次紧闭眼帘。待光芒散去,他们重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再次令人惊讶。
只见大门上的云纹已悉数消失,门中央出现了两只掌印。
这两只掌印皆为右手,一大一小,深深嵌入了门体,掌印边缘的线条清晰流畅。二人已探查过大门的强度,足以想象,能够用手掌如同按模具一般完美地在此门上留下印记,当有怎样惊人的力量。
沐宁抬起右手,目光在自己的手掌和门上的掌印之间流转。思索片刻后,她走上前,轻轻地将手掌贴向较小的掌印,她的手竟完美地契合了进去。与此同时,越桓泽也走到门前,将右手缓缓放入那只较大的掌印,竟也与之无缝匹配。
忽然,二人的右手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定在各自掌印内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各有一道神力自二人右手掌心涌入,奔腾进他们体内。
刹那间,二人仿佛跌进了时光隧道,在一片九彩宝光中穿越万载。在这场穿越中,他们的识海急剧扩张,灵力暴增至金丹境水平。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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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一个悠远的声音从洞内透门而出,竟似沐宁的声音:“更多的力量你们尚无法承受,今日便到此为止。这力量本就属于你俩,此番回归本主,旁人难以察觉。此后,你们仍需等待机缘,经历雷劫考验方能结丹,真正突破金丹境。”
话音一落,二人同时感到右手的桎梏已解。他们将手撤回,赫然发现,在原先两只掌印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只掌印。
这第三只掌印,看大小和样子,应是另一名男子的右手掌印。
二人凝视着门上的三只掌印,心中疑云重重。
沐宁的声音再度从洞内传来:“机缘未到,洞门无法开启。你二人可回了,今日之事,不可与外人言说。天机不可泄漏,切记!”
两人相视片刻,回想起最初隐约可见却无法看清的石雕场景,感受着体内的澎湃力量,心中疑云更甚。
沐宁轻叹:“看来这山洞今日是进不去了。”
越桓泽点头说道:“洞中传出的声音竟与你的声音如出一辙,不知此洞藏有怎样的玄机。”
沐宁眉心轻拧:“看来是需要第三个人与你我一同开启这洞门。但既然‘不可与外人言说’,我们又该如何找到此人?”
越桓泽思索片刻,沉声说道:“待机缘到来,一切自会有解。沐师妹,咱们回去吧。”
二人向秘境出口走去,沐宁沿途采集了一些稀世灵材,妥善存入灵蚕荷包。她没有采摘回魂莲,因此莲太过珍贵,她不忍轻易折取。
沐宁和越桓泽返回潭谷时暮色四合,二人乘攀云梯离去。
此时,洞门上的三只掌印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可惜无人觉察。
#
掌灯时分,青辰居的院门被扣响。
陆珩宸打开门,沈雪凝提着一盏琉璃灵灯正在等候。
沈雪凝随陆珩宸步入院中,两人皆没有提起上次的不愉快。
挂好灵灯后,陆珩宸淡淡说道:“师妹费心了。”
“自当为师兄尽心。”沈雪凝微微一笑,“对了,刚才来的路上,我碰到了岳师兄,他刚从紫霄殿归来。听他说,近来交州月河镇发生了怪事,师父有意安排你携我前去调查,在测灵大典后不久动身。”
陆珩宸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测灵大典,就在两日后。”
26.私刑
离测灵大典还有一日。
这日午间,沐宁、宋梨、越桓泽和赵景走进膳房,看见白氏三姐妹一改往日的叽叽喳喳,面带戚容,对着膳食发呆。
沐宁如今与白皎皎交好,便携同伴们与白家姐妹同桌用膳,询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忙。
沐宁:“白师姐,胃口不好吗?”
白皎皎叹了口气:“唉,实在是吃不下去。”
宋梨:“出了什么事情吗?可否说与我们听听?”
白皎皎神色黯然:“伤心事已然铸成,不提也罢。”
沐宁:“若是伤怀,不妨说出来,与人分担,总好过闷在心中。”
白皎皎点了点头,将事情和盘托出。
三人得到消息,昨日白氏家族执行了一场私刑。
她们心中的白月光,堂姐白婉儿与堂哥白昊,被沉了塘。
白婉儿性情温婉,喜好女红,无意于仙途,是白家的一股清流。同为清流的还有白昊,他一身文人气质,诗词书画无一不精,亦不攀仙路。
白婉儿常为白昊抚琴,白昊为她写下婉约的诗词,绘制刺绣的图样。白婉儿依照图样,将白皎皎、白芷和白灵的小裙子绣得漂漂亮亮的。
三人常在一起持木剑比划,若是打闹中蹭花了脸,白婉儿总会温柔地用丝帕为她们擦拭。白昊常拿来新鲜水果分与她们,三人吃着果子,看见白婉儿与白昊的眼神屡屡深情交汇。
后来,三人同入天剑宗,念着数载后应能听到白婉儿和白昊的好消息。可待白婉儿的婚讯传来,竟是与她们的另一位堂哥白千仞。
白千仞这一脉在俗世修行,世代经营着庞大的家族庄园。白千仞父亲早逝,他自幼继承了家中产业,很早便心仪于白婉儿,冠礼后由寡母做主向白婉儿的父母提亲。
白婉儿的双亲素来看不上白昊,在他们眼中,白昊这样的弱质书生竟敢肖想婉儿,简直痴心妄想。为了让女儿成为庄主夫人,他们爽快地应下了婚事,将留着泪的白婉儿塞进了花轿。
白皎皎等三人归家探望,只见嫁为人妇的白婉儿极为忧郁,虽然堂姐夫对她颇为关心,但她就像对一切皆失去了兴趣,与堂妹们的交流仅是寥寥数语。
半载前,三人再次归家,白婉儿重新语笑嫣然,眼神中充满了希冀。三人松了一口气,庆幸她心结已解,与堂姐夫琴瑟和鸣。
谁料,白婉儿和白昊被白千仞庄子上的管事抓了个正着。传来的消息说,两人正在一处偏厅亲吻,众人破门而入,白婉儿的心衣还在地上。
那日白千仞在外从商,待他返家时,白婉儿和白昊已被扭送进了白氏祠堂。审问得知,他俩行燕好之事已近一载,二人被族长和家族长辈判了沉塘。
据说白千仞不忍,跪地为白婉儿求情,被寡母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狠狠训斥。白婉儿和白昊的父母伤心欲绝,却无力对抗家族的决定。在白家,族规与家族名誉至高无上,二人最终被族人拖走执行了私刑。
白皎皎哽咽着讲完了此事。
沐宁听到“亲吻”和“心衣”后,抬眸去看越桓泽的神情。
越桓泽的脸上现出隐隐怒意,待白皎皎语落,他沉声说道:“二人实在该死!”
白氏三姐妹脸色骤变,沐宁心头一紧。
越桓泽眉头微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恰在此时,萧昊寻了过来,朗声道:“越师弟,师父召你即刻前往器炼堂。”
越桓泽向众人告辞,起身随萧昊去往星渊峰。
赵景愣了一会,恍然大悟:“阿泽看似洒脱,原来竟如此在意女子的清白。”
越桓泽于贞洁之事立场这般冷峻,竟认为失贞之女应以死谢罪!
沐宁一颗心沉了下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白氏三姐妹在越桓泽面前显得闷闷不乐,白芷从此不再缠他。
#
去往星渊峰的路上,越桓泽心中骂着白千仞与白昊。
他骂白千仞,不问白婉儿心意便上门求娶,婚后多载无法得到妻子的心,本应放她自由。白婉儿情事暴露,他不过被扇了耳光就由着她去死,若他豁出去不做那庄主,大不了再拼上自己一命,怎会救不下妻子。
他更骂白昊,哪怕再爱白婉儿,也应当先待她和离,再与她共续前缘。怎能在他人关系存续期就行偷情之事,不仅有违道德,更陷白婉儿于危机之中,最后害得她丢了性命。
这二人看似深爱白婉儿,但他们的感情皆不堪一提,一个也不上得台面。
二人实在该死!
越桓泽到达器炼堂后,星炼真人正在一座炼器炉前拉风箱。虽然可以以灵力控风,但对于精益求精的炼器师而言,锻造高阶法器时,任何细微的差别都可能影响到最终成品的质量,亲自拉风箱注入的风力更为精纯。
星炼看见越桓泽到来,将炉火温度和气流控制的细节交代给萧昊,命萧昊继续拉风箱。
星炼带着越桓泽到了堂中一间独立的绘灵室,关闭室门后,两人坐在一张绘图台的两侧。
星炼从空间玉中取出几张泛黄的卷轴,推向爱徒,低声说道:“泽儿,当年为师接到你后,为掩人耳目,先带你在外避了两载,故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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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测灵大典你未能参加。这次大典结束后,你便可前往试炼山,为师考虑……”
#
天落山,沐宁曾坠崖的悬崖上,陆珩宸迎风而立,衣袂微扬,眸色如霜。
他的脚边蜷缩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滩肉,而这滩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此人正是怀远真人的亲传弟子温渊,他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来自陆珩宸的私刑。
温渊做梦也想不到,众人眼中清冷温润,如谪仙一般的陆珩宸,出手竟如此狠辣,如此残忍,没有一丁点怜悯之心。
陆珩宸驱动灵力变着花样凌迟他的肉|体,压碎他的骨骼,腐蚀他的识海。
他开始自是不承认,却没想到陆珩宸已调查出他父亲是御符楼一家分号的掌柜,而幽影林内两张符箓上的票号正是来自这家分号。他仍不愿承认,陆珩宸剥了他的衣服,用术法显现了他脖子上抓伤的残痕。
当他无从抵赖时,曾哀求陆珩宸将他交于执法长老。
当他看到陆珩宸冷然的笑意,他意识到这本就是一场私刑,而这场私刑的尽头,便是他人生的终点。于是,他只求速死,结束这场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凌虐。
在陆珩宸的授意下,他给怀远真人留了书信,编织了一个离开数载的理由,他本就性格孤僻,我行我素,这样留书出走之事以前也曾发生过。
他忽然觉得对不起师父,那位极为仁厚且宽容的长者,使得座下弟子得以保留鲜明的个性。可怜他拥有七阶灵根,却将命丧于此,辜负了师父长久以来的苦心栽培。
他还交代了数日前在此处对沐宁的第一次暗算,以及越桓泽跃崖救沐宁一事,以此求得陆珩宸同意了他留下书信给父母的请求。
现在,陆珩宸已停止用刑,温渊在等待最后的处决。
冰冷的声音传来:“当真没有人指使你吗?一切皆因你无端憎恶宁儿,故而为之?”
温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这番酷刑,非人所能承受……如果有人指使,我岂会不说……憎恶一人,就如爱上一人……有时候只需一眼,就愿意去做任何事情……没有理由……”
听到温渊的最后一句话,在施刑过程中神色淡漠的陆珩宸,眼中竟有了一丝悲悯,仿佛不忍脚下之人继续受苦,他手指轻轻一划,一团烈焰随之腾起。
陆珩宸转身离去,火光中的那人眼中似有入骨的缱绻,在他本可以漫长却如此短暂的一生中,憎恶一人,可曾也爱过一人?
答案并不重要,烈焰熄灭后,这里连一丝灰也不会留下。
27.测灵大典
测灵大典当日清晨,所有弟子在天玄广场列队集合。辰时一过,元澄宗主宣布大典开始。辰时三刻,众位元婴长老从天宝岭请出了测灵圣石。
这块圣石在九州赫赫有名,是当今天下测试灵根最准确的一块天材地宝。曾有数家门派求借,皆被元澄婉拒。
圣石极为珍贵,且每次使用前需注入大量灵力激活,故而近万载以来,天剑宗的测灵大典每十载举办一次。
待测的亲传弟子有九名,包括沐宁、宋梨、越桓泽、赵景和另外五人。待测的内门弟子近五十名,待测的外门弟子有四百余名。
灵根达六阶为高品灵根,可被诸位元婴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每次测灵大典均会在内门弟子中发掘出几名拥有高品灵根者,甚至在外门弟子中也能有所发现。测灵大典是他们修仙路上一次重要的契机,使其未来能得到更好的培养,获得更多的资源。
大部分情况下,高品灵根以上之人根骨优异,修行高强者能够感知出,将其早早收入座下。对于这些尚未测试灵根的亲传弟子,此次测灵的主要目的在于确认他们的潜力上限。而此次待测的九名亲传弟子,皆属于这种情况。
如果测出灵根在六阶,他们将被作为宗门的骨干培养,以后大概率可达金丹修为,成为宗门安全防卫、日常运作、执行任务的中坚力量,也可能被选拔为集训课的教习师父,还可能被选拔为负责宗内各项具体事务的执事。目前,已经过测试的亲传弟子中持有六阶灵根的人数是最多的,包括白灵、白芷、裴晶、彭妮、丁蓓、卢玥和岳恒等人。
如果灵根达到七阶,则为天宝灵根。这些人很可能达到元婴以上修为,将被视为宗门未来的长老培养。宗内十二位元婴长老中有八位持七阶灵根,上一届大典,裴佩、白皎皎、沈雪凝、萧昊和已无声消弭的温渊测出的便是天宝灵根。七阶灵根的上限并不一定止步于元婴,天璇持有天宝灵根,一把年纪进入元婴境,后来又突破到了化神境。天赋灵根是一方面,个人的努力、道心的稳固与所遇机缘也非常重要。
八阶灵根被称为圣赋灵根,其持有人被作为宗门未来的当家人培养。待现任领袖飞升或不幸陨落,便会依次补位,执掌宗门大权。元澄、云澈和他们远在交州的师叔扶风山主拥有圣赋灵根,此外,清风、珏玉、星炼和容焰也持有圣赋灵根。前三位真人深受宗主与两位师尊赏识,而容焰则不受待见。元澄曾叹道:“若非容焰贪吃误事,或许他能成为众长老中修为最高者。”
九阶灵根被誉为神域灵根,资质艳绝寰宇。天剑宗历史上曾有两位持神域灵根的上人已于数千载前飞升,现今九州大陆唯一已知的神域灵根持有者便是陆珩宸。上次测灵大典后,珏玉真人领受宗门使命,带他出山历练,旨在令其在磨砺中迅速成长,以期早日肩负起宗门领袖的重任。
沐宁望向台上这件驰名九州的天材地宝,这块圣石为圆柱形,高约六丈,主体呈淡黄色,晶莹剔透,表面带有独特的纹理,柱体被八道两尺宽的紫色环形条纹均分为九层,最下层带有一个可平放双手的平台。
元澄宗主和两位师尊共同激活圣石,他们三人环绕圣石而立,向石内注入灵力,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圣石上的八道紫色环纹和测试平台同时亮起,三人撤力。
首先接受测试的是外门弟子,在多位执事的引导下,他们快速而有序地逐一登台受测。圣石对其灵根的感应速度极快,放上双手后须臾间便会有结果。
受测人持有几阶灵根,柱体的黄色部分就会自下而上亮起几层,每一层亮起时会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受测者撤回双手,光芒消散。
此次受测的四百余名外门弟子中,测出一名六阶灵根持有者和三十多名五阶灵根持有者,他们将在明日与诸位元婴长老进行双向选择,直升为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
测出三阶和四阶灵根的共有二百余人,未来几日他们将在执法长老的主持下逐一展示剑法与灵力,其中的佼佼者也会被元婴长老们收为内门弟子。这种选拔方式每年举行一次,以鼓励众弟子勤奋修炼,弥补天资的不足。
测出的二阶灵根和一阶灵根弟子,将会在十日内被逐一遣散。虽然这实则是宗门对他们的一种保护,避免其在山中荒度岁月,但得到了这样的结果难免伤心,一些女弟子更是当场落泪。有弟子呆立住不愿撤去双手时,执事便会上前将他们带离。
接下来受测的内门弟子是这十载新入宗门且在每年剑法和灵力考察时被各位元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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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看中后收入座下的。他们的测试结果均在四阶灵根以上,其中大多数人持有五阶灵根,有两名男弟子和三名女弟子测出了六阶灵根,将升为亲传弟子。
最后,轮到了这九位被各自师父青睐的亲传弟子。圣石将与他们的神识充分互通,精准读取其灵根信息,每次需要半盏茶左右时间方能给出结果。
在众人瞩目下,已有五人接受了测试,均为六阶灵根。元澄宗主和两位师尊对视了一眼,眉头微蹙。
接下来上台的是赵景。他登台后笑着朝台下挥了挥手,台下随即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赵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向圣石。宋梨见状,把脸转向沐宁,低语道:“真没眼看。”
当赵景将手放入平台后,宋梨却看得目不转睛。
片刻后,圣石逐层亮起,光亮停在了第六层。赵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正待撤手,第七层也亮了。赵景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圣石,双手还保持着平放的姿势。台下赞叹声此起彼伏,众人意识到,台上这名看起来略显冒失的小子,很可能是一位未来的元婴长老。
赵景回过神来,看向怀远真人。怀远眼中泪光闪动,这是他的第二名七阶灵根弟子,温渊几日前留书出走,令他颇为伤神。看见赵景展现出如此天赋,他心中的烦忧顿时消散了大半,微笑着点头。
赵景又看向越桓泽、宋梨和沐宁,彼此眼中均带着笑。最后,他看向元澄宗主,元澄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肯定,吩咐他下场,测试继续。
下一个受测的是宋梨,她的手心微微冒汗,在圣石前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放上测试区。停了一会儿,圣石逐层亮起,光亮匀速上行,直至停留在第七层,台下又是一阵赞叹。此时,第八层也隐约亮了起来,忽明忽暗地闪动了一会儿,她紧张地注视着,圣石的光亮最终停在了第七层。
宋梨有些失望,但毕竟也是极出色的成绩,她撤回手,看向凌霜真人。凌霜眼中闪烁着欣慰,轻轻靠着清风真人,清风温柔地揽住爱侣的肩膀,两位长老同时对宋梨点头。
宋梨看向沐宁,彼此眨了眨眼睛,她又冲着并肩而立的越桓泽和赵景笑了笑。最后,她将目光投向元澄宗主,元澄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场,测试继续。
28.神域灵根
沐宁走到圣石前。作为执事立在台上的陆珩宸见她神态从容,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不远处的元澄宗主与两位师尊皆目光如炬,紧密关注着这一刻。
沐宁微微一笑,将小手轻轻放在圣石平台上。半盏茶的时间后,圣石逐层亮起,光芒逐渐上行。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直至,第九层!
第九层的光芒比其他几层更加耀眼,如同初生的朝阳,直视之下虽不刺目,却充满了圣洁之感与无穷的生机。整个广场的气氛凝固了,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片刻后,爆发出震撼整个山头的欢呼声。
诸位元婴长老纷纷向容焰道喜,容焰激动地握住珏玉的手,趾高气扬地扫了一眼星炼。接着,容焰与众位元婴长老一同向元澄宗主和两位师尊道贺。
天剑宗发现了当世第二位神域灵根修士,这不仅是容焰的荣光,更是整个宗门的至上荣耀,整个九州修仙界很快也会为之振奋。
沐宁看向容焰,她师父的嘴巴乐得已然合不上,直冲着她点头。她又望向宋梨,见她呆立在台下,脸上挂满惊喜。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陆珩宸,他眸光流转,向她微微颔首。
最后,沐宁的目光投向元澄宗主。不知何时,云澈与天璇已紧贴元澄左右。师兄弟三人仿佛回到了数百载前,某个被他们已仙隐的师父虚玄上人夸赞的时刻,神情间流露出无尽的喜悦。三人向沐宁点头,沐宁向他们郑重施了一礼,缓步走下台去。
沐宁与准备登台的越桓泽擦肩而过,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却又无法抗拒地在离他最近的瞬间,沉醉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越桓泽心中失落。刚才,他激动万分地在台下注视着沐宁,却见她压根没有看向自己,望过宋梨后将目光直接投向了陆珩宸。
她怎么又不理他了?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又是哪里惹到了她。
他立在圣石前,平稳心绪后将双手放上平台。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圣石没有任何反应。他向下使劲按了按手,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圣石依然没有反应。
此时,台下已隐约传出了议论声,沐宁、宋梨、星炼及其座下弟子们的脸上均露出了焦急之色。
元澄与两位师弟交换了眼神,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他们平日里观察越桓泽,不仅剑道进展神速,炼器的造诣亦超越灵铸宗同级的器修。如此天赋卓绝、资质绝艳的年轻人,他们一直认为极有可能持有八阶灵根,未来将会站上他们如今的位置,成为修仙界的巅峰人物。
但是,圣石绝不会出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赵景三下两下挤向宋梨身侧,周围的弟子们自觉给未来的长老让出了些位置。赵景对宋梨和沐宁发表见解:“两位师妹别担心,依我看,这块石头今日用得时间太久了,有些接触不良,一会儿就好了。”
宋梨被他气笑了。
越桓泽表情略带尴尬地立在台上,下意识地望向沐宁。此刻,沐宁已不再计较心中的怨怼,眼中满是鼓励,柔情无限地望着他。
越桓泽的精神瞬间抖擞出了花朵,忽略了不远处那道寒冰般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使劲按一按。
忽然,圣石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紧接着,整根柱体骤然光芒四射,从上至下瞬间亮起,宛如一轮正午的太阳,将天地间的光辉汇聚一处。越桓泽沐浴在这恢弘的光辉中,宛若俯瞰众生的天帝。
天剑宗立宗万载,有几次极为罕见的测出了神域灵根,圣石皆是逐层亮起。而此时,圣石竟如向至高之神朝拜般,光辉骤然整体升腾,成为立宗以来前所未有的胜景。
接着,现场发生了骚动。
这场骚动最终是如何结束的,众人因为情绪激动,事后皆有些说不清。有人隐约记得,元澄宗主与云澈师尊、天璇师尊彼此搀扶,方才站稳。有人讲述,星炼真人与其座下弟子淌着泪,将他们最近炼制的法器纷纷抛向空中,嘴里高喊着:“免费赠送!有缘者得之!”后来,元澄宗主调查骚动的源头时,少不得给他们记上一笔。
越桓泽奔下台,与沐宁久久对望。当他情难自已,缓缓抬起双臂时,沐宁忽然低垂目光,转身走了。
下一个瞬间,赵景冲上前去,双臂张开,和越桓泽抱了个满怀,激动说道:“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
宋梨站在一旁,实在没眼继续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追沐宁而去。
#
三日后,天剑宗同日测出两位神域灵根持有者的消息传遍九州修仙界,震惊四方。至此,现今世间已知的三位神域灵根持有者皆汇聚于天剑宗,整个修仙界又怎能不为之瞩目。
不过,在天剑宗,一切皆已恢复了平常。毕竟修行之人,心态应淡定,天天把神域灵根挂在嘴边,不利于彼此清修,更不是宗门倡导的作风。于是,庆祝之后,大家就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了。
此时,紫云峰的紫霄殿上,珏玉真人召来了陆珩宸与沈雪凝。
珏玉:“我近来接到消息,交州的月河镇发生了怪事,自三个月前起,镇上陆续有居民出现了离奇的感染症状。日出后,感染者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步履不稳,少顷便昏睡不醒。到了夜晚,他们长出獠牙,身上出现很多暗紫色的斑点,四处游荡,异常凶猛,袭击周围之人。若被他们咬到,就会出现同样的症状。目前,这个五千余人的城镇,已有近六十人感染,这些感染者已得到控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陆珩宸眼眸微压:“消灭妖邪,护佑百姓,是师父您一直教导我们的。您是否准备令我前往调查处理此事?”
珏玉点了点头:“珩宸,为师的确有意派你和雪凝前去处理。只是,过去的历练中你们一直跟随我,此次将此重任交给你,可能会遇到难以预料的危险,你可愿意承担?”
陆珩宸目光沉静:“弟子明白,这是师父赐予弟子的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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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责任。弟子愿意承担,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珏玉看向陆珩宸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随即将视线转向沈雪凝。
沈雪凝面上难掩喜色,恭敬地说道:“弟子领命,定竭尽全力辅助陆师兄,将此事处理妥当。”
珏玉:“交州离天剑宗较远,珩宸虽可御剑飞行,但以目前的修为,长时间飞行对灵力损耗较大,况且还有雪凝。为师得到消息后便开始布设传送阵,现已完成,可将你们直接传送至月河镇。你二人今日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动身。”
陆珩宸:“师父,弟子有一提议。”
珏玉:“但说无妨。”
陆珩宸:“沐宁师妹已通过灵根测试,弟子希望能携她同行,给她一个历练的良机。弟子定会全力护她周全。”
沈雪凝脸色微变。
珏玉沉吟片刻说道:“容焰真人只有沐宁一名亲传弟子,他多次托我照顾她。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锤炼机会,我这就与他商议。”
语毕,珏玉当即传讯给容焰。
容焰一向把珏玉的事视为自己的事,几乎在瞬间就赶了过来。
得知提议后,容焰笑着把手搭上珏玉的肩上:“难为你这么记挂我那徒儿,上次珩宸因为你我的交情分了参汤给宁儿,这次又愿意带她出去历练,你让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珏玉并不介意两名弟子在场,轻拍着容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的弟子,便是我的弟子。”
容焰当场召来沐宁,沐宁得知此事,感激地向陆珩宸投去了一眼。
她想为宋梨争取历练的机会,恭敬说道:“师父,珏玉真人,弟子有个请求。此次任务,能否也带上宋梨一起前往?”
容焰有些为难:“你与宋梨姐妹情深,但她师父……实在泼辣……”
珏玉笑道:“我跟清风交情不错,晚一些时候我去找他,托他去讲,清风开口,凌霜哪有不应之理。况且,这本是有助于弟子们成长的任务。”
容焰有些不欢喜,珏玉外出历练十载,座下留守弟子便是清风帮着带。但他转念一想,珏玉那也是怕累到他,再说清风自年轻时便与凌霜形影不离,凌霜盯得很紧,不会有珏玉什么事,顿时放下心来。
随后,两人令弟子们退下,至静室单独谈起了其他事情。
午后,宋梨收到凌霜之令,领受了此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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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弟子居的一间屋舍内,沐宁和宋梨兴奋地讨论着,畅谈对此行的期待。
沐宁叮嘱雪宝,若要跟随,需化为玉兽环以确保安全,雪宝无奈地点了点小脑袋。
此时,有人敲门,宋梨跑去开门,见到越桓泽,心中一喜。越桓泽寒暄几句后,表示想与沐宁单独聊一聊,宋梨感到一阵失落。
沐宁本不打算理会他,但想到这次执行任务可能要离开多日无法相见,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到了弟子居内的花园。
29.雪人
越桓泽:“沐师妹,你们明日便要出宗历练,今日申时宋师妹才来告诉我和赵景,着实有些匆忙。”
沐宁刺他:“我也是今日巳时方受命,都怪我没能早些请示你。”
越桓泽一怔:“你的事,我何来干涉之权。”
沐宁咬了咬唇:“你知道就好,越师兄。”
越桓泽听见她将“越师兄”三个字咬得格外重,默然片刻后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掌心,掌中静静躺着一根淡粉色玉簪。
沐宁看向玉簪,隐约感知到其似乎带有灵力。
她轻笑一声:“这种闺阁小物,实在不应让你耗费心思。”
越桓泽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更衬得唇色全无,低声说道:“在秘境中你我皆得了修为,这次你外出历练,雷劫随时可至。此簪中嵌有天雷防御法阵,望你能时刻佩戴。”
沐宁连忙又探那簪子,方觉其中的灵力沉稳内敛且绵长不绝。
“什么时候开始造的?”
“雷劫的时机不可预知,故而出秘境的当晚,我便开始锻造。”
沐宁近来思绪纷乱,竟完全忽视了雷劫之事。跨越至金丹境的雷劫威力非同小可,许多修士在渡劫中修为跌落,甚至当场陨命。
她脱口而出:“你的防御法器呢,造好了吗?”
越桓泽见沐宁明白过来后先想到的是他,心中顿感甜蜜,不愿她担心,沉声说道:“已准备妥当。”
沐宁放下心来,又想到制作防御雷劫的法器需要注入大量灵力。她在月光下仔细端详他,发现他面上的微红遮掩不住那股苍白的气色。
越桓泽见沐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知她心中所虑,宽慰道:“午后方得知你历练之事,我向簪中注入灵力时略有些急了,不过不必担心,休养两日便能恢复。”
沐宁低下头,眼中泪光微颤,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这也是为大客户提供的专属服务吗?”
越桓泽点了点头:“这簪子可不便宜,十两金,少不得半文。”
沐宁的泪水掉了下来。
越桓泽以为是自己要价太贵,把她气哭了,连忙说道:“师妹别哭,这次不要钱了,送你可好?”
真是个傻瓜!
她收了泪水,取了簪子插入发髻,语气强硬:“你现在随我去天霜雪岭。”
越桓泽乖乖跟着她到了那片冰雪之境,沐宁射出灵力罩住二人,以免他身体虚弱时受寒。
皑皑白雪反射着银白的月光,将四周照得一片光亮,沐宁抬手释放灵力,雪花随她指尖的轻扬而旋转飞舞,逐渐塑成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短腿雪人。她看向越桓泽,眉梢微挑,示意他也试试。
越桓泽手掌一翻,灵力涌动,雪花被牵引着凝聚成形。不一会儿,一个与他相貌相似的短腿雪人与沐宁的雪人并肩而立。
沐宁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将你此刻的情思与你的雪人连通。”
越桓泽不明白她的用意,仍依言将自己的情思与雪人相连,那雪人眉眼微动,立刻有了生机。
此刻,越桓泽的雪人映照着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与情绪。沐宁满意地一笑,走近他,抬起下巴看他,眼波潋滟,伸出小巧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上唇,又缓缓舔了舔下唇,动作带着撩拨,心想:让我看看你对我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
越桓泽呼吸微滞,强作镇定,他的雪人却不会隐藏心事,瞬间动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沐宁雪人的面前,抬手捏了捏它的脸,又围着它在漫天飞雪中蹦蹦跶跶地跳起了舞。
越桓泽内心是少年气的欢喜,沐宁的少女心萌动,正在偷乐,越桓泽的雪人却跳够了,站定身子,晃晃脑袋,撅起嘴巴,低头吻上沐宁雪人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雪花静止于天地间。
“嘭!”
沐宁心中小宇宙爆发,虽之前已认定越桓泽对自己有意,但亲眼见到他的情爱之心,沐宁脑中仍是前所未有的一片白光爆闪。
越桓泽没想到,缺乏理智控制的雪人竟如此忘情肆意。他吓了一跳,连忙挥手射出一道灵力,两只雪人瞬间化为飞雪。
沐宁有些气恼地看着雪人崩毁后留下的那团交缠的雪雾,目光一转,落在越桓泽身上,抬手便是一道灵力,将他击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越桓泽情愫暴露,又毁了雪人,自知理亏,未做丝毫抵抗,仰面躺在雪上,睫毛上沾满细碎的雪花,微微颤动着。
沐宁俯身看他,一眼看见了那苍白的唇,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将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沐宁的笑容忽轻忽重:“你锻造黑金丹炉和防护发簪是服务大客户,制裙、烤鱼、放焰火也是服务大客户,行吧,我就信你个鬼!但你为大客户提供的服务,难道还包括吃个嘴儿吗?这鬼都不信吧!”
越桓泽窘迫不堪。
沐宁知他对自己的情意再也无从抵赖,在此刻的甜蜜中释怀,过往诸事,可以不要他任何解释,只想听他亲口告白。
而他默立无语。
沐宁并未乘胜追击,自己有事需向他坦白,而明日出发在即,此刻并非说出幽影林遇袭以及和陆珩宸亲密之事的合适时机。
二人在沉默中返回,越桓泽将沐宁送回屋前,临别时,沐宁再一次牵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然后迅速转身进门,轻轻关上了屋门。
越桓泽又一次得了沐宁亲近,掌心滚烫,心跳难抑。沐宁虽对他忽冷忽热,却显然并不排斥他的情谊,甚至数次表现出了对他的好感。
他不敢妄求沐宁立刻倾心于他,但至少他明白了,自己在沐宁心里绝非无足轻重。他在爱中得了鼓励,心中抖擞出一片花海。
当晚,沐宁躺在卧榻上,心中反复思量。
测灵大典后,陆珩宸告诉她已找出了欲侵犯她之人,此人还交待了先前犯下的另一桩罪行,即在天落山暗算她之事。
陆珩宸说,此人供述并无同谋,他已将此人处理妥当,今后断不会再行恶事。
虽然他没有说出歹人是谁,以及是如何处理的,且那人两次袭击的目的不同,此事存有蹊跷,但沐宁深信,陆珩宸行事稳妥,既然说已经办好,那必定是彻底解决了。
沐宁知晓越桓泽仍在追查天落山偷袭之人,只是苦于没有线索。她下定决心,待这次历练归来便把所有隐秘和盘托出。
她要对越桓泽说,虽然自己的确吻了陆珩宸,但对自己而言,吻的从来只有他。
如果他对此介意,她就让他永远做见鬼的“越师兄”,自己这辈子也不要什么道侣了。若他不介怀,她便不再顾虑由谁先开口表白,她愿先向他言爱,不去管这样是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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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自己陷入被动。
这次历练中,她打算找个机会先与宋梨说清楚,她与越桓泽之间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恋。只是,若宋梨一时难以接受,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沐宁辗转反侧,良久后沉入梦乡。
梦境之中,天地皑皑,漫天飞雪中有一对恋人正在拥吻,两人的发丝渐被白雪所染。
从青丝吻到共白首的,正是她与越桓泽。
#
第二日一早,沐宁与宋梨到达紫霄殿,她二人的师父随后也到了,少不了又是一番叮嘱。
待沐宁、宋梨、陆珩宸和沈雪凝站上传送阵,珏玉双手结印,法阵瞬间发出柔和的光辉。沐宁在白光中看向四周,周围景象很快被拉扯得模糊不清,等四周再次清晰时,他们已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昨夜,珏玉单独与陆珩宸谈了一个多时辰,令他掌握了更多信息。到达后,他向三位师妹介绍道:“此林名为月升林,是月河镇的郊林。从此处向东行十三里,便可到达月落河。过了河上的浮桥,再走一段便是月河镇。”
宋梨:“陆师兄,咱们到达月河镇后,在何处落脚?”
陆珩宸:“幻阵阁在九州共有五十六家分号,其中一家便设在月河镇,交由一户杨姓人家世代管理。家师早年游历至此时,与当时的老杨号主有过一段渊源,曾留给他一枚信物。这次持信物求助的正是当年号主的曾孙,现任号主杨天齐。我们到达后便住在杨宅。”
沐宁与宋梨相视一笑,她们同时想起了那位金光闪闪的可爱少女。
沐宁:“珩宸师兄,目前是否是杨天齐用阵法暂时控制住了感染者?”
陆珩宸:“沐师妹聪慧,正是如此。唯有肃清感染源,方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沈雪凝:“陆师兄,那我们赶紧前往杨宅吧。”
陆珩宸:“不急,先在这林中查看一番。”
#
此时,几匹灵马拉着三架马车,驰入了天剑宗主山的山门。
打头的一架马车金光闪耀,车厢与轮撵上镶嵌着纯金打造的花朵,在阳光下彰显着财富的光辉。
其车厢的门帘和窗帘皆是奢华的金丝绣布,窗帘正随风轻轻飘动,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忽然挑起了帘布,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探出车窗,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激动与期待。
沿路树上的一只灵猿将目光越过正张望着山景的明媚少女,从车窗望进去,一片金色的车厢内,还有一只金色的狐狸和一个昏昏欲睡的男子。
这车上的两人一狐正是段甜儿和她哥哥段北念,以及她的灵宠金子。他们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拉着天剑宗新订购的阵法图与布阵材料,也各装了几名护卫。
“甜儿,这日夜兼程的,你不困吗?我跟着咱爹巡商都没有跟着你累。”
“哥哥,你困了就在车里眯着就好,总不能耽误了我见阿泽哥哥。”
“为兄这就要看看段桓泽是何方神圣,把我们家甜儿迷成这样。”
“父亲和母亲可都是支持我的。”
“那是,母亲听你形容了那小子的长相,恨不得亲自跟着过来。父亲听说他持有神域灵根后也催着我带你出发。”
段甜儿笑着抚摸狐狸毛:“金子,一会儿你就能见到雪宝了,欢喜不欢喜呀?”
金子:“嗷~”
30.月河镇
陆珩宸与三位师妹在月升林中仔细查探,并未发现异样。
沐宁看见林中有许多紫色小花,三片暗紫色的花瓣簇拥着一半黄色一半绿色的花蕊,不禁说道:“这是什么花呢?我竟从未见过。”
沈雪凝撇了撇嘴:“天下之大,沐师妹没见过的花草应不在少数吧。”
宋梨皱眉:“宁儿为了炼制丹药,遍览天下草木典籍,有什么奇花异草是她没见过的?”
沈雪凝轻笑一声:“或许正因为见惯了那些奇花异草,反倒对一些寻常的乡土花木疏忽了。”
陆珩宸:“我们稍后问问镇上的凡人这是何花。三位师妹,这就动身前往月河镇吧。”
沐宁偶然发现有一朵紫花竟是四片花瓣,她采摘了此花,收入灵蚕荷包后与其他三人向东行。
一路上,他们偶遇一口枯枝遮盖下已干涸的古井,附近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庙宇。
几人走进破庙查看,隐约发现了一些近期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离开庙宇后,他们继续向东行,不久来到了月落河畔。河面倒映着天光云影,两岸绿柳成荫。
从浮桥过了月落河,陆续可看见屋舍分布,走着走着,房屋越来越密集,道路也越来越宽阔,不一会儿,四人步入了熙熙攘攘的市集。
沐宁观察过往行人,虽然是寻常市井模样,买卖亦是不绝,但每个人的眉宇间都隐约带着一丝忧容,举止间也透着几分拘谨。
看来这三个月来的怪事,对镇上居民皆影响不小。
陆珩宸:“月河镇本是附近一处通衢重镇,幻阵阁千载前便在此地设有分号。不过怪事发生以后,往来经商与行路之人大多已避开此镇。”
沈雪凝:“陆师兄,咱们这就去杨宅吧?”
沐宁有意在镇上听些风声,提议道:“不如先在这街上逛一逛。”
宋梨见月河镇规模远超清心镇,四下张望:“宁儿,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沈雪凝心中暗骂:呸,这是带了两个什么人!
陆珩宸眸中藏着宠溺,看向沐宁:“宁儿,想吃点什么吗?”
沐宁环视周围的店铺,目光落在一张“月华豆坊”的招牌上,微笑着说道:“豆花细嫩醇香,珩宸师兄、沈师姐、梨儿,咱们去尝尝吧。”
四人走进店铺,柜台后面立着一名二十多岁的瘦弱妇人,想来便是这家的豆花娘子。
沐宁:“娘子,可否为我们盛四碗豆花。”
豆花娘子略带歉意:“各位贵客,实在抱歉,到了这个时辰,只剩下两碗豆花了。”
沈雪凝本就对这种小店颇为不屑,借此机会正好表示自己不用了,陆珩宸亦表示无妨,宋梨便点了一份咸口的,沐宁点了一份甜口的。
店内皆是八人圆桌,四人随意选了一张落座。
咸豆花先端上了桌,那娘子正在端甜豆花时,门帘被猛地掀开,走进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壮汉,身着一件粗布长衫,衣服的下摆已有磨损,袖口也有些脏污。
汉子脸上带有几日未刮的胡茬,眉眼之间透着几分轻佻,一进门便大喇喇地嚷道:“胡娘子,来碗甜豆花!”
沈雪凝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胡娘子:“王大郎,抱歉了,今日的豆花已售空,明日赶早吧。”
王大郎凑近她:“你手上端的这是什么?”
胡娘子将目光投向沐宁一桌:“这碗是这桌贵客已点的,你可别打主意!”
王大郎瞟了他们一眼,带着几分揶揄说道:“三个人怎么分一碗豆花?不如予了我。”
话音刚落,他竟一把夺过胡娘子手里的碗,仰头就是一口。
陆珩宸就要站起,沐宁忙说道:“无妨,予了这王家大哥便是。”
宋梨正坐在沐宁身边吃豆花,她瞪了王大郎一眼,从筷笼中又取了只勺子放入豆花碗,随后将碗推至她与沐宁之间,沐宁很自然地拿起勺子,与宋梨同食。
沈雪凝不可思议地白了她俩一眼。
王大郎领了沐宁的好意,愈发不见外,竟随手拉开他们这桌的一只空椅,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胡娘子来不及劝阻,见他已落座,摇了摇头,回了柜台。
陆珩宸目光淡淡地落在王大郎身上,仿佛在看月升林中的一只蚂蚁。
王大郎将四人一番打量,来了兴趣,对着陆珩宸笑道:“兄弟,你带着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艳福当真不浅。”他把目光投向沐宁,“这小娘子若换身华服,啧,活脱脱是宫里的贵妃,不对,就是正宫娘娘的位子,她也担得起。”
陆珩宸见此人竟敢盯着沐宁看,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王大郎碗中的豆花忽然飞溅而出,泼了他满脸。
王大郎抹了一把脸,诧声说道:“奇怪!这小娘子再美,我也不至于见到了连碗也持不稳。”
豆花是吃不成了,王大郎冲着陆珩宸挤了挤眼:“兄弟,你们慢慢吃,吃完后出门右拐,左手边第三间铺子是百年老字号的药材铺,你可买些巴戟天、肉苁蓉、海马、鹿茸,今晚......嘿嘿。”
语毕,他在桌上拍了碎银子,冲胡娘子摆了摆手,大跨步出了门。
宋梨:“这泼皮刚才若敢不付账,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对了,他说的那些药材是做什么用的?”
同行的三人皆低了头,无人回答。
宋梨正准备让沐宁讲解一番,胡娘子已走到他们桌前,在王大郎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店里的客人无端受了骚扰,她自是过意不去,特意前来安抚。
胡娘子微微叹了口气:“王大郎本也不是坏人。”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他父母早亡,至今尚未婚配,平日里靠着卖些力气过活,缺乏管教,难免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但倒也不偷不抢。”
沐宁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碎银子,足可买五碗豆花。
她有了些猜想,温声问道:“娘子,不知你这‘胡’字,是夫家的姓,还是闺中的姓?”
胡娘子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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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犹豫,开口答道:“我家祖上便在月河镇经营豆花坊,父母膝下唯有我一人,二老过世前,曾为我定过一门亲事,我与那位郎君也算情投意合。可惜未及过门,那短命的郎君便早早去了。我虽不必为他守贞,却也不愿再许他人,索性独自过活。胡字,乃我本家之姓。”
沐宁点了点头,取出紫花:“胡娘子,你可认识此花?”
胡娘子看去,随即喜道:“姑娘好运气!此花在月升林中有许多,但大多是三瓣,四瓣的极少见。”
沐宁接着问道:“这花是否是此处独有?”
胡娘子:“是否此处独有,我不敢确定,但这花倒也并非此地从来就有。”
陆珩宸:“哦,可否说与我们听听?”
胡娘子:“大约是七载前的一个雨夜过后,这样的花便开遍了月升林。此地气候温暖,此花虽有花期,却败了又开,终年不断。”
沐宁:“可知这花的来历?”
胡娘子:“或许是风儿携来的种子,又或许是鸟儿衔来的幼株,偏生与这月升林气候独合。”
沐宁:“当年这花来后,镇中可有奇事?”
胡娘子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并无印象。”
宋梨听得认真,沈雪凝却早已不耐烦,她向桌上丢了一锭银子,挑眉道:“胡娘子,可否跟我们讲讲这几个月来的怪事?”
胡娘子知这镇中怪事早已传开,这个时辰她恰也无事,于是收了桌上的银子,闭了店门,跟四人细细讲述了一番。
胡娘子所述与珏玉真人所讲基本一致,不过细节更为丰富。一番交谈后,她亦得知四人乃为调查此事,自天剑宗而来,将入住杨宅。
宋梨:“胡娘子,这么说来,你们近来没有再见过那些感染者?”
胡娘子点了点头:“他们均已被送入杨宅,听说已被杨号主以阵法隔离,暂时不允许探视。”
沐宁:“不许探望?他们的家人如何肯答应?”
沈雪凝轻哼一声:“都这种情况了,就算允许探视,他们的家人难道不怕被感染吗?又怎敢靠近。”
宋梨曾几次听到沐宁在梦中呼喊娘亲,知她思念家人甚深。听闻她家中与天璇师尊早有约定,需待她突破至金丹境方可归家探亲。
陆珩宸从未体会过父母亲情,沉默片刻后看向胡娘子:“胡娘子,是否还有其他重要信息,你认为可能对我们的调查有所助益?”
胡娘子沉思片刻,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开口说道:“这半载来,不知为何,杨号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听闻如今多是杨夫人在号中操持事务。”她顿了顿,低声道:“而这杨夫人,近来有人不止一次见她单独出现在月升林内的一处破庙附近,行止有些反常。”
四人交换了下眼神,向胡娘子道谢后告辞。
胡娘子将他们送至铺外,笑着说道:“小店除了每月逢十六至十八闭店外,其余时候随时恭候几位贵客光临。下次定会备足豆花,免得再令几位失望。”
31.知客
距交州千里之遥的蜀州,段甜儿和她哥以及她灵宠站在云澈师尊所驻云起峰的见云殿内。
天剑宗与幻阵阁已钱货两讫。
云澈彬彬有礼地说道:“段少主与段小姐远道而来,若有空闲,不妨在山中小住几日,领略一番天剑群山的恢弘与清幽。”
云澈一向负责宗门高层次的对外事务,包括与幻阵阁的商贸往来。他对段北念的行事风格早已熟稔,通常在交接完毕后,段少主会立即下山,前往清心镇中幻阵阁分号修整。
段北念此次携妹妹同行,云澈临时起意挽留,却料想二人必定婉拒。
段甜儿:“前辈,我正想在这山中住上一段,但这云起峰实在太冷了,能否安排个温暖的住处?”
云澈一怔,旋即说道:“贵客们皆会被安排入住主山迎客居,本座会为你们安排一处幽静的院落。”
段甜儿:“幽静就不必了,我喜欢热闹。”
云澈礼貌一笑:“自当为段小姐挑选最为热闹的位置。”
段北念:“多谢前辈照拂,交州尚有事务待理,我与舍妹叨扰一日,明日便当告辞。”
段甜儿语气不满:“哥哥,你明日只管去办你的事,归家后告诉爹娘一声,下个月我会由清心镇分号的人手护送归家。”
段北念虽不情愿,但想到父母嘱咐过他,要多为甜儿与越桓泽制造相处的机会,加之妹妹在天剑宗安全亦无忧,他便缓缓点了点头。
云澈见段北念居然同意段甜儿在天剑宗逗留至次月,而今日方是本月初五。这是什么情况?他的眼皮跳了跳。
段甜儿看向云澈:“前辈,我在山中游玩时,您安排一名知客就够了。”
云澈身后的一名近侍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天剑宗又不是专司迎来送往之地,哪里会设有“知客”这等岗位。
忽然,云澈将目光投向了他。
他正心呼不妙,段甜儿连忙开口:“不要他,不要他,我要阿泽哥哥做我的知客。”
大殿上除了段氏兄妹,其他人都愣住了。
段北念解释道:“舍妹曾在清心镇与贵宗一位名唤越桓泽的年轻修士相识,此行亦愿顺道与他叙旧。”
云澈顿时明白了段大小姐此行的来意,他对弟子们的好事一向不拦,当即召来了越桓泽。
越桓泽走进见云殿,段北念顿时觉得周围亮了几分,他心里嘀咕着:这样貌跟云澈师尊比半斤八两吧,配甜儿只能说马马虎虎。
随后他又心存侥幸,得亏他娘年轻时没遇上越桓泽或是云澈,不然就没他爹什么事了,现在自然也就没有他和妹妹什么事了。
段甜儿看见越桓泽,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越桓泽略感惊讶,随即拱手道:“段小姐,别来无恙。”
段甜儿:“阿泽哥哥,再见不到你,我就有恙了。”
毕竟是山门重地,云澈略作姿态地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桓泽,段小姐既是你旧识,如今来我宗做客,你便抽空陪她四处走走,领略一番天剑群山风貌。”
越桓泽:“禀告师尊,明日玄灵山开启,家师命我前去,他已为弟子向教习师父告了假。待弟子归来后,自当陪同段小姐。”
段甜儿嗔道:“阿泽哥哥,喊我甜儿。”她望向云澈,“前辈,我也要去玄灵山,您这就跟阿泽哥哥的师父说一声吧。”
云澈掐指一算,明日确实是玄灵山一载一度开启的日子。
云澈思索:玄灵山虽为试炼山,但山中并无凶兽,而是传说藏着一件上古法器,想来星炼便是遣爱徒前去寻找法器。
该山带有极强的结界,每年仅有一日结界薄弱,方可进入,好在其结界为单向,进入后可随时离开。
近万载来,宗门中不少人曾踏足该山,均一无所获。自己和元澄师兄在年轻时也曾同探此山,未能揭开玄机。
师兄担任宗主后,曾以此山故弄玄虚为由,要将其踢出试炼山。话音刚落,一道天雷就砸了宗主阁的屋顶,只能赶紧作罢。
在云澈的记忆中,玄灵山漫山枫叶,飞瀑流泉,值得一赏。越桓泽此行在山中停留的时日尚未可知,若是宗内男女弟子奉命同行,向来不甚避讳,而段甜儿毕竟不是修仙之人。
思定后,云澈为难地说道:“段小姐,你若与桓泽同行,孤男寡女同宿山中,恐有损名节,还望三思。”
段甜儿撇了撇嘴:“云澈前辈,你们仙门中人什么时候也讲这些个迂腐的玩意?”
云澈笑了笑。
段甜儿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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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咽了咽口水:“您虽有五百余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您和阿泽哥哥,皆是我见过最俊朗的男子。”
云澈的脸有些红了:“本座只是平平无奇。”
段甜儿又微微咽了咽口水:“这样吧,若您不让我随阿泽哥哥同去,我今夜就宿在您这见云殿的静室内,看看传出去会不会有损您的名节。”
云澈的心中升起一丝恍惚,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小姑娘拿捏了,他瞬间觉得头如斗大,只想速速解决此事。
他压下心头微妙的思绪,看向段北念:“段少主,想来此事你与令尊令堂亦难允可,不若由你劝劝令妹,可好?”
段北念想到妹妹自从会过御符楼少主后,便坚决不再相看,如今已满双八,亲事还没着落,已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这次出行前,母亲曾单独叮嘱他,只要越桓泽相貌真如甜儿所言,可将生米做成熟饭。
段北念对着云澈施了一礼,语气郑重:“我们幻阵阁素来游走于仙门与俗世之间,不论是家父家母,还是我与舍妹,皆不为凡尘礼教所缚。况且,我观越公子乃端方君子,定会妥善照顾舍妹。若他二人同往玄灵山,我们家中不会有异议。”
云澈顺水推舟点了头,随即召来了星炼真人。
星炼令越桓泽前往玄灵山自有深意。不久前,他特意寻来几卷上古大阵图供其揣摩学习。
星炼极度厌恶段氏一家,但考虑到这次行动若带上段元真的女儿,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他眸色深深地看向越桓泽,叮嘱要照顾好段小姐。
打发走这些人后,云澈回到静室,对着衣柜捏了个诀,自柜子深处的一只匣子里飞出一张画像,云澈接过画像,画中的少女竟与段甜儿颇为相似。
他注视着画中少女温婉的笑容,心神中却是段甜儿明媚的笑颜。
他轻抚下巴,低声自语道:“却也如此不同。”
#
离开见云殿后,段甜儿想跟随越桓泽,但越桓泽需为明日之行做些准备,她只得作罢。
她又准备去寻沐宁和宋梨,让金子与雪宝一起玩耍,却听说她俩已于今晨出山历练,跟她哥哥要去的恰巧是同一个地方。
最后,段甜儿找到了赵景。赵景做了半日段小姐和段少主的知客,可谓尽心尽力。
32.感染者
陆珩宸携三位师妹于午间到达了杨宅,杨天齐收到管家来报后亲自迎接。
沐宁观杨天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量,面色萎靡。他左腕佩戴一条紫金珠串,泛着异样的光泽。
杨天齐招待四人在宅中用午膳,席间精神涣散,言语迟缓。
膳毕,他陪同四人参观宅邸。
杨宅颇大,杨天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身心似已到达极限。他招来管家,吩咐道:“天剑宗贵客在宅中的一切行动皆不受限,对于贵客的任何要求,所有杨宅之人均要无条件服从。”
管家和下人们领命后,杨天齐为不能继续陪伴向陆珩宸致歉,请四人自便。
四人在杨宅行走,宋梨对着沐宁吐了吐舌头:“真没想到,幻阵阁一家分号的号主就已这么阔绰,宅邸比我家的将军府还大。如此看来,甜儿家多半比你家殿阁大学士府还要辉煌呢。”
沐宁笑道:“段家富甲天下的名号可不是虚的。”
沈雪凝出身巨贾之家,撇嘴道:“这里连我家中随便一处乡下庄子也比不上。”
陆珩宸扫了一眼三位豪门师妹,悠悠道:“我们去看一下感染者吧。”
三人方觉聊天内容有些跑偏,遂叫来候在不远处的管家,管家将他们带至一间密室门外。
密室门上有一道封锁阵。管家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满符文的绿色阵石,将阵石放置在封锁阵的中央。随着阵石接触大门,封锁阵闪动了三次,密室门缓缓开启。
四人随管家步入一间大型密室,整间屋子以白色大理石为底,镶嵌着多种晶石,四壁和屋顶布满符文,一道禁锢阵铺满了整个地面。
地面上分布着五十六个光斑,每个光斑直径一丈,其中心皆设有一个地铺,上面躺着一个人。由阵光凝结而成的绳索环绕着这些人,他们被光绳牢牢禁锢在光斑内。
沐宁看去,这些人一个个身躯绷直,紧闭双眼,眉头深锁,表情痛苦,似乎被困于无尽的梦魇中。
陆珩宸将灵力注入一名感染者体内,尝试了多种诀法,始终无法唤醒此人。此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管家介绍道:“白日里,这些人对外界没有反应,亦没有攻击性,号主便命我等在日间给他们灌流食,清理身体,还会为他们按摩一下肌肉。”
沐宁看光斑中人衣着干净,不由感慨,杨天齐竟是如此善心之人。
管家神色忽变,语调中带着一丝颤抖:“不过太阳落山后就不一样了,纵然他们出不了光斑,我等也不敢靠近。”
陆珩宸:“我们晚间会再来察看,届时不劳你陪同。可否暂借开门的阵石一用?”
管家闻言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掏出阵石:“陆公子,这块就交由您使用,我那里还有一块备用的。”
陆珩宸接过阵石,管家又叮嘱道:“各位晚间千万小心,不要离光斑太近。若沾上他们的唾液或血液,可能会被感染。”
#
四人出了密室,由管家引路入住了后院毗邻的几间厢房。
陆珩宸吩咐管家:“今后只需将我等的膳食送至我房间的外厅,我们身边无需人伺候。”
管家躬身退下,四人在房中稍事休息后又在院中汇合,此时暮色已沉。
宋梨:“我刚才回想今日总总,你们说,杨天齐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不像一具行尸走肉?”
沐宁:“他的样子确实蹊跷,但想必珩宸师兄已探查过,应是没有发现他被控制。”
陆珩宸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已用灵力探查过杨天齐,此人没有修为,气血亏虚严重,却没有中毒或者身中符咒的迹象。
沈雪凝皱眉说道:“到了这么久,尚未见到号主夫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二十六七岁的妇人带着管家与两名侍女沿着回廊而来。此妇身着青花锦衣,鬓间插着一支碧玉簪,气质娴静,神色疲惫。
来者正是杨夫人,她上前与四人寒暄,言辞得体,眉眼间却带着疏离。
沐宁状似随意地问道:“杨夫人,今日号中事务忙吗?”
杨夫人:“午后铺子里来了几笔买卖,妾身刚得脱身,归来迟矣,望诸位海涵。”
陆珩宸:“夫人客气了。”
沐宁:“夫人多有操劳,还望注意身体。”
“多谢沐姑娘关心。”杨夫人道谢后又客套了几句,随后携仆从离去。
沐宁将一股灵力导入双眸,观察杨夫人的背影,目光落在其鞋底处,履纹中的泥土混有紫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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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液,看新鲜程度,应是在一个时辰内去过月升林。
沐宁将此发现讲出,同伴们皆对杨夫人生疑。
此时,天色已全黑,四人决定再去看看感染者。
密室门外,有嘶吼声隐约透门而出,四人打开室门,步入其中,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宋梨担心吓到宅内其他人,赶紧关上门。
密室内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以四人的修为倒是半点不惧,每个人分别走向一处光斑,观察其中的感染者。
沐宁面前的感染者是一位三十多岁体格强壮的男人,正在疯狂地边吼叫边挣扎。
他的身体被光绳束缚,四肢剧烈扭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与刺耳的摩擦声,变形的肌肉“噼啪”作响,皮肤因光绳勒紧而裂开,黑色血液渗出,散发出阵阵恶臭。
沐宁俯身细看那些遍布在此人惨白色皮肤上的暗紫色斑点,回想起白日里,这些人的皮肤皆是正常的,想来他们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沐宁又看向此人的面部,那五官扭曲狰狞,双眼呈幽绿色,看不到瞳仁,血盆大口中伸出了两根长而尖利的獠牙,口腔中散发出浓烈的腐肉味道。
检查完毕后,沐宁站起身来,三位同伴皆已起身,彼此传递眼神,共同离开了密室。
#
四人聚在陆珩宸的房间内,屋外布设有一道灵障。
陆珩宸:“三位师妹,我细观感染者发作时的症状,判断他们应是中了尸毒。”
三人点头,感染者皮肤上暗紫色的斑点似是尸斑,血液与口腔散发出的恶臭像是尸臭。
沈雪凝:“这么说来,此地应有尸妖。”
陆珩宸点头:“法力高强的尸妖可以伪装得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各位师妹要多加小心。”
宋梨:“杨夫人最为可疑!她谎称在号中忙碌,却被宁儿识破实则刚去了月升林。”
沐宁:“胡娘子提及杨夫人近期有在林中荒寺附近活动。”
陆珩宸:“明日我们再去那苔寺一探究竟!”
此时,一道身影远远地经过屋外,进入了花园中的一处密道。
四人正专注于商讨明日的调查安排,灵障隔绝了内外气息和声音,此人的行迹,竟连陆珩宸也未察觉。
33.大阵
第二日拂晓之际,段北念带着金子在迎客居外与段甜儿道别。
段北念反复叮嘱妹妹,段甜儿反复叮嘱金子,金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段甜儿叹了口气:“金子,我真不能带你。我没有灵力,你也不学无术,只有三脚猫功夫,让阿泽哥哥同时照顾咱们两实在不妥。况且,雪宝不在这里,你跟着哥哥走,倒是能遇见它。你乖乖的,以后我会找机会送你去灵宠教习院学习法术。”
段甜儿随越桓泽走后,段北念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金子,安慰道:“甜儿连我这个哥哥都一时弃了,顾不上你这个弟弟也不奇怪。想想好处吧,你很快就有姐夫了。”
金子有些郁闷,它已三百余岁,纵然算为人族年纪,也比甜儿年长岁余,如何竟坐实了“弟弟”这等身份?
金子抗议:“嗷~”
#
玄灵山顶,段甜儿沉醉在清晨的枫林美景中。
天剑宗主山的四季与凡间同步,而其他山峰的季节则依其山气而定。
此时,主山正值秋季,玄灵山亦是秋意浓重。
越桓泽俯瞰四围,整座山峦尽在眼底,目之所及皆为枫林,山岚涤荡,五彩枫叶随风轻扬,献舞于天地。
红色如摇曳的火苗,燃烧着炙热的爱恋,金色如秋日的暖阳,抚慰着内心深处隐秘的伤痛,黄色如起伏的沙丘,蕴藏着纯粹而坚韧的力量,绿色如碧波微澜上的莲蓬,荡漾着清新与生机,蓝色如天空的一隅,映射出不坠不灭的壮志与雄心。
段甜儿见越桓泽凝视枫海,眸中情绪翻涌,向他身侧挪了两步,揽住他的手臂,一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越桓泽一惊,连忙抽出手臂,严肃说道:“甜儿小姐,我们先约法三章。你若还想继续跟着,就不可再动手动脚,否则,我立刻送你回去。”
段甜儿撅了噘嘴:“阿泽哥哥,甜儿记下了。”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亮在山路上铺陈,两人踏着光影在山中行走。
越桓泽步伐沉稳,段甜儿则一派轻松愉快,她一会儿摸摸沿路的巨石,一会儿去寻清澈的溪水里有没有鱼,一会儿又捡了鹅卵石在瀑布潭里打水漂。
一路上,段甜儿也没少围着越桓泽叽叽喳喳,从她曾曾曾祖父那一代说起,细数家族中的趣事。越桓泽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直到段甜儿讲到段元真这一代时,他才显出兴趣,追问了几句。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已至正午时分。
段甜儿神采飞扬地说道:“我爹跟我娘说,若我不外嫁,而是招个赘婿,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她甜笑后又说道:“我家家业压佘伯伯的御符楼一头,我爹又深受朝廷器重,在九州商界可谓首屈一指。我哥性格憨直,爹娘希望我未来的夫君能助他一臂之力。哥哥自己也说了,就盼着一个好妹夫为他这个大舅哥分忧。未来,哥哥会继承阁主之位,而我的夫君便是副阁主,共享我们段家的千载伟业。”
段甜儿见越桓泽微锁眉头,连忙又说道:“阿泽哥哥,我第一次见你时已看出你在阵法上的造诣超过我哥、接近我爹,未来你管理阁中事务一定得心应手……虽说是入赘,但孩子,仍是姓越。”
她大大方方地接着说道:“这次回去后我便向家中厨娘求教,婚后我愿日日为你煲汤,生意上的事我也会替你分担!”
越桓泽眼前浮现出一位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厨娘,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微笑。
段甜儿见他笑,心中大受鼓舞,带着几分骄傲说道:“我爹说过,我乃千载一遇的阵法奇才。这山中的大阵,我便为你来解!”
咳?!
越桓泽脚步一凝,看向段甜儿,她正用星光般明亮的眼睛含笑望着他。
越桓泽:“我并未与你提过这山中有法阵之事,你是何时发现的?”
段甜儿:“大约是和阿泽哥哥同一时间吧——我们在山顶俯瞰这座山时。”
越桓泽:“你也发现了枫叶的奥秘?”
段甜儿:“山上的枫叶共有五种颜色,红、金、黄、绿、蓝,分别对应着火、金、土、木、水五行,而山中枫林的走向,便是阵纹。但这样的大阵,仅确定阵纹与五行自然是不够的。”
越桓泽的眼中掠过一抹赞许:“所以你刚才看似一路玩耍,实则是发现了那些巨石、溪流、飞瀑与碧潭,便是符文、禁制和结界?”
段甜儿:“阿泽哥哥,那也是你先看向哪里,我后摸去哪里。”
越桓泽微笑,接着眉头又微微皱起:“要破此阵,尚需确定阵势。”
段甜儿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向越桓泽的脚下,对他眨了眨眼睛:“阿泽哥哥,正午的太阳这么大,幸好树荫也大,咱们先去阴凉处歇一歇吧。”
不对!此话有问题!
越桓泽脑中灵光一现,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又看向自己和段甜儿的脚下,随后看向树荫。
正午十分,他和段甜儿的影子短短地缩在脚下,周围树木之荫却并未位于树冠的正下方,而是齐齐倾斜向了东北方向。
他眼中闪过明悟:“每片林子中树荫的方向和长度指示了能量的流动轨迹,有了这些能量线,就能确定阵势!”
段甜儿抚掌:“我就知道阿泽哥哥你定能发现!我们刚才走过的林子,树荫向着西北方向,再前面的林子,树荫向着正南方向。”
她从斜挎着的金缕囊中取出一张背贴金箔的空白阵纸和一根黄金打造的灵笔递给越桓泽,眸光流转:“昨日听闻进入此山的结界一载仅开启一次,我猜,明日这些树荫就会恢复正常。我已在心中记下了走过林子的能量线,剩下的我们边走边记,日落前定能全部记录下来。”
越桓泽诚叹:“此山与大阵融为一体,近万载来无人窥破。今日幸得甜儿小姐相助,得以揭开山中玄机。待绘制出此山之阵图,我们便可共同推演破解之法,明日定能一举破阵。”
段甜儿摇着两只辫子,笑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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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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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陆珩宸带着三位师妹,捏起隐身诀,悄无声息地隐于月升林中的破庙内,正静静等待着。
他们两个时辰前来此调查,发现庙内留有昨夜住过人的痕迹,一锅草药仍温着,想来那人随时可能回来。
陆珩宸感知庙中残留的气息,判断出那人修为不高,他们施展的隐身诀对其来说定难察觉。
当下,那人回来了,果然并未发现庙中有任何异样。
他身着一件破旧的道服,未戴道冠,双鬓斑白,发髻散乱,额头和眼角沟壑众横,看脸上的风霜痕迹,像是已年过半百。
沐宁观察此人的神态,却似乎不过三十岁上下。
沈雪凝心道:自己和陆师兄在这里隐身等了近两个时辰,等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一个破落户!
她忍不住要现身,直接捉拿此人审问。
宋梨想再等等看是否还有接头之人,见沈雪凝欲有动作,急忙出手阻止,激起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
落魄道士察觉到周围的异动,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口中低声念了句咒语,符纸灵光一闪,瞬间化作一阵青烟,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青烟散去后,他已原地消失。
四人连忙追踪,竟寻不到他的踪迹。
这次打草惊蛇,估计此人短期内不会再现身于庙中了。
沈雪凝愠怒地瞪向宋梨:“都是因为你,才让此人有所察觉,否则,我现在已经擒住了他!”
宋梨本不欲说什么,见沈雪凝指责到了她头上,也来了气:“都是你沉不住气!再多等等,号主夫人或许就来了,真相或许就会揭晓。”
沈雪凝:“你也说了仅是''或许'',若是无人接头呢,难道要我和陆师兄继续干等着?”
宋梨:“就算没有接头之人,继续观察也能获得更多信息。况且,”她顿了一下,笑道,“以那道士刚才脱身时的本事,就算沈师姐你现身,也未必有能力拦下他。”
沈雪凝:“你!”
陆珩宸自有判断,沉声说道:“沈师妹,下次务必谨慎行事。”
沈雪凝见陆珩宸的话语偏向宋梨,脸色一下子白了。
沐宁忙道:“这道士修为不高,却谁也没料到他竟是符道高手。”
沐宁的话是要同时照顾到宋梨和沈雪凝的面子,陆珩宸和宋梨听后,眼中均有了笑意。
沈雪凝心中却坐实了沐宁就是一个假惺惺的贱人。她暗道:这种虚伪的话术在宅斗中自己见得多了,而这贱人正是屡屡依靠这样的怀柔手段,俘获了陆师兄的心,令人不齿!
继续呆在庙内显然没有意义了,四人便回到了月河镇。
转过一个街口,他们远远看见杨夫人在一间铺子外踟蹰。她几次伸手去触碰门帘,却又犹豫地缩了回来,在原地徘徊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她转身离去。
四人走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抬眼看那牌匾,正是“月华豆坊”。
34.碎片
沐宁等四人踏入月华豆坊。
胡娘子笑容满面,热情说道:“陆公子,三位姑娘,快请落座。今日我特意多做了些豆花,当下四碗有余。”
宋梨笑道:“胡娘子,你是算到了我们今日会来,特意多备了吗?”
胡娘子掩唇轻笑:“昨日一碗豆花卖给你们四位客官,竟得了一锭银子,这可是难得的好生意,我欢喜得紧,自然盼着你们再来。”
沈雪凝听了这话,心里舒坦,随着三位同伴也报了口味。
午后,豆花店本将要打烊,胡娘子索性与公子佳人们围桌而坐,闲聊起来。
胡娘子:“各位的调查可有什么眉目?”
回镇途中,陆珩宸已叮嘱三位师妹务必谨言慎行,不可再生枝节。此刻,他淡然答道:“杨宅一切如常,尚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杨夫人……”胡娘子脱口而出后顿了顿,话锋一转,“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沈雪凝:“胡娘子,你与杨夫人可有交情?”
胡娘子:“并无深交,只是她常来店中吃豆花,每次都要多加一勺糖呢。”
陆珩宸:“胡娘子,近来你可曾在镇中见过一名道士模样的中年人?高约五尺三寸,体态消瘦,容长脸,右眉梢有一颗红痣。”
胡娘子思索后答道:“我印象中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包子铺旁,另一次是在炊饼摊前。”
沐宁想到破庙里那只啃了一半的炊饼,点头问道:“你可记得第一次看见此人出现在月河镇是什么时候吗?”
胡娘子微微皱眉,片刻后说道:“大约是在三个月前。”
宋梨:“三个月前,就是第一名感染者出现的时候吗?”
胡娘子点了点头:“大约就是那个时段了。”
此时,门帘一晃,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进了店铺,跌坐在门旁的一张椅子上,大口喘气。
五人看去,竟是王大郎,不知被谁揍得鼻青脸肿,头上顶着几个被砸破的大血包,淌得满脸血迹。一道血痕顺着额角滑至眼角,将两只肿成细缝的眼睛染成了红色,其中一只眼眶更是被砸得乌黑一片。他身上的粗布长衫被撕破了多处,露出布满淤青的皮肤。
胡娘子叹了一口气:“王大郎,你这是去哪里惹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柜台,取出清水、毛巾和跌打损伤药,为王大郎清洗伤口,又为他包扎。
宋梨摇了摇头,对王大郎说道:“你这般言行轻浮之辈,碰上的未必全是如我们这般好说话的人。”
王大郎并不在意她的话,恨恨说道:“这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沈雪凝笑道:“倒像是你能打得过之人。”
王大郎怒气冲冲地说道:“打不过也要打,谁让那畜生祸害人家黄花闺女!”
五人面色一沉,询问下,王大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今日未揽得一桩营生,晃晃荡荡间,来到了月威镖局前头,见一对老夫妻神情悲切,抱着一个牌位,站在镖局门外哭骂。
他打听后得知,竟是镖局的郭镖头□□了这对老人的独女。那女子怀孕后前去找郭镖头,却被他一番羞辱,悲痛欲绝,投井自尽,一尸两命。这对老人正是抱着女儿的牌位,前来讨要公道。
镖局之人向来黑白两道通吃,围观者皆敢怒不敢言,只有一些压低了嗓子的议论声。他气不过,便跟着老夫妻一起叫骂。
郭镖头带着几名镖师出来撵人,他硬着脖子不走,还冲上前去动手打那姓郭的。被放倒的自然是他自己,最后伤成了这副模样。
宋梨听后拍案而起,火冒三丈:“岂有此理!走,宁儿,姑奶奶们这就去卸了那败类的胳膊!”
沐宁当即站起。
沈雪凝冷声道:“宋梨!沐宁!大事尚未解决,你们这是要节外生枝!”
陆珩宸沉声道:“两位师妹,且让此人的胳膊再留几日,也不过几日罢了。”
沐宁和宋梨想到了密室中的人间炼狱,片刻后,宋梨默然坐了下来,沐宁取出一颗药丸,递给王大郎服下。
王大郎吞下药丸,疼痛立刻消失,周身的红肿和淤青登时好了大半,他诧异地看着沐宁,激动地问道:“这位娘娘,这是皇宫里的仙丹吧?”
沐宁微微一笑,掏出一锭银子给他,让他去置办一身新衣。
王大郎攥着银锭,忽然看向胡娘子,急急说道:“月华,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忘了张大郎吧。从此,我定会誓死护你周全,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见胡月华沉默,他连忙补充道:“你相信我,我虽嘴上插科打诨,但我和这位小兄弟不一样,”他看了一眼陆珩宸,“我尚是元阳之身。”
陆珩宸拍案而起:“休要胡言,我也是!”
语毕,他径直走出铺子。
三位师妹皆面露尴尬,她们观胡娘子神色,心知王大郎此次表白实难如愿,当即告辞,追陆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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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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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四人在陆珩宸房间的外厅用膳,气氛沉闷。
尽管这两日搜集到了不少信息,但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碎片一样,尚无法拼出一条完整的线索。
此刻,每个人都在默默思索,试图将这些碎片还原为一张完整的拼图,揭开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沐宁望向陆珩宸:“珩宸师兄,咱们今晚可否再去看看那些感染者?”
陆珩宸:“好,我再试几种诀法。”
沐宁轻轻摇了摇头:“尸毒通过唾液与血液传播,想来应与其他毒药类似,需要对症的丹药来解。”
宋梨:“宁儿,一会儿你在感染者身上试试药吧?”
沐宁语气凝重:“梨儿,你有所不知,炼制某种解毒丹药,首先需要找到能克制这种毒性的主材,之后在主材的基础上加入辅材配药。如果在试药时选错了主材,或者直接试了辅材,很可能会导致中毒者当场毙命。”
沈雪凝有些无语地看向沐宁:“不试如何能确定哪种是主材?你不如今夜随便选个人验一验。”
沐宁摇头:“每一条性命都牵系挚爱亲朋,每一个人死了都会有人悲痛欲绝。我相信自己定能找到足够的线索来确定主材,等十拿九稳时再行试药。”
好一朵白莲花!
沈雪凝轻笑一声。
#
天黑后,四人再次进入密室。
这次,同伴们以沐宁为中心,根据感染者的症状提出了不少解毒的设想,沐宁确定了几种备选的辅材。
她仔细观察感染者皮肤上遍布的尸斑、幽绿色的眼睛、森白的獠牙,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沐宁表示自己需要回房再想一想,四人离开密室,行至花园附近时,远远瞧见一道身影,举止颇为不寻常,
他们立刻屏住气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竟是杨天齐,他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地来到假山前,旋动了一处伪装成盆景的机关,随着一阵轻微的轧轧声,假山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暗藏的密道。待他踏入密道,假山重新合拢,入口隐匿无踪。
此时若贸然跟上或生变故,四人决定待杨天齐出了密室后,再来一探究竟。
#
此时,玄灵山上,越桓泽和段甜儿盘坐在法毯上,面前铺展着一张新绘的大阵图。
两人神情专注,一边讨论,一边催动手中的灵笔在图上勾勒推演。
35.大梦何必醒(一)
第二日清晨,杨天齐回房后沉沉睡去。
沐宁等人来到花园假山前,陆珩宸设下一道灵障,挪动盆景,开启了密道。
四人走过一条隧道,面前出现一扇密室门,门上有一道封锁阵。
陆珩宸正要催动灵力破解此阵,宋梨晃出一块阵石,得意地说道:“杨天齐魂不守舍,从他身上取些东西倒也容易。”
开门后,四人步入密室,室内空旷,四壁、天顶和地板由一块块湛蓝的晶石拼接而成,石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令整个空间颇为敞亮。
晶石之上镶嵌着许多小石头,一些白色石头带有水波状的纹路,还有一些淡紫色石头,带有诡异的眼睛图案。
这些眼睛似乎正在眨动,注视着室内的不速之客。
四人对阵石并不熟悉,各自思索起这间密室的用途。
沐宁和宋梨记得越桓泽曾在幻阵阁的清心镇分号中提到过这种带有眼睛图案的石头。
它们叫什么来着?那时,他似乎并未把话说完。
陆珩宸忽然想起三载前在一处洞穴中,曾见过这种淡紫色石头,脸色骤变。
一瞬间,密室中的光芒猝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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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山上,越桓泽和段甜儿来到山中央的瀑布潭前。
昨夜,两人仅休息了两个时辰,今日清晨便开始破阵。他们已破解了山中不同位置的四个分阵眼,如今来到了这主阵眼所在之地。
段甜儿:“阿泽哥哥,昨夜你说,待我们破阵后可能会有一件上古法器现世,对吗?”
“极有可能。”越桓泽的目光落在段甜儿身上,提醒道:“宝器出现时可能伴有异象,你并无修为,先布一道防御阵吧,以防万一。”
段甜儿点了点头,向金缕囊中摸去,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纯金小筒。她看了一下筒上的编号,满意地笑了笑,微微用力拧开筒盖。
一道金光自筒中飞出,瞬间在她头顶上方形成一张金色阵图,阵图旋转片刻后化作金粉洒落下来,金粉又化为点点金光,隐入她周身。
“阿泽哥哥,防御阵布好了。”段甜儿转了个圈圈,抚掌说道,“我们段家的防御阵是当世第一流的!”
越桓泽眸色一黯,走到谭边的巨石前,催动灵力将巨石转移到了另一个位置。
巨石落入新位置的一瞬,一道绿光闪过,眼前的瀑布凭空消失,瀑布后的岩石开裂形成了一个山洞,潭水则化为绿玉髓,一路铺进了洞府深处。
越桓泽和段甜儿踏上了这条由绿玉髓铺就的道路,一前一后步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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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宸行走在一片光亮中,四围白茫茫的,看不清景物。
这样的路,三载前他曾走过一次。那时,他与其他人走散,独自进入了幻妖的洞穴,在走过一段类似的路后,他斩杀了幻妖。
那次除妖过于容易,以致他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归队后,他轻描淡写地提及了这段经历。珏玉真人听后颇为惊讶,说起幻妖会致人看见内心最渴望之人和最渴求之事,有不少修士因此被困死,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没有进入幻境。
陆珩宸正准备结印离开这片光亮,周围的光芒骤然消散,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林间空地,微风拂过,树影婆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梅味道。
他认出这是玉芝峰上自己与沐宁初遇的地方。
林间,一抹淡粉色身影正在走近,翩然而来的女子笑容温柔,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间飘带轻扬。
陆珩宸轻叹,属于自己的幻境终究还是来了。
#
八岁的沐宁和她娘亲正在京城一家豪华茶馆的雅间内吃点心,桌上摆着一大盘百合酥心饼,她正要将第四块饼塞进嘴里,被母亲柔声制止。
“馋丫头,你已经吃了三块,再吃肚子要疼了。”
沐宁嘟嘴:“阿娘,你是担心一会儿爹爹带弟弟来不够吃吗?你是不是偏心弟弟!”
大学士夫人:“傻女,你和昭儿都是为娘的心头肉,手心手背一样亲。”
此时,小二端来一盘刚刚出炉已切好的樟茶鸭。沐宁和母亲相视一笑,不一会儿,她俩已吃得满嘴流油。
沐宁嘴巴鼓鼓地问道:“阿娘,一会儿你准备点什么话本?”
大学士夫人轻轻抿了口茶,笑容满面地说道:“自然要从咱俩都爱听的那几个本子中选。不过,在此之前,娘有两位从蜀州远道而来的朋友,要先让你见一见。”
沐宁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是不是有爹爹不能见的男子?”
大学士夫人叹了口气:“那你可就想多了。”
正说着,有人推门而入,沐宁抬眼望去,瞬间看呆了。
进来的是一位漂亮姐姐和一位极英俊的哥哥,他俩并没有向沐宁介绍自己,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沐宁看向母亲,母亲简单地与两位来客打招呼后,又开始专心吃鸭。
沐宁看着两位妙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姐姐,这位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漂亮姐姐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妹妹,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我与他亲如兄妹!”
沐宁眨巴着眼睛追问道:“是真的吗?”
漂亮姐姐拍了拍胸口,满脸认真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保证,绝不会骗你一个小孩子!”
沐宁放心地点点头,看向那男子:“哥哥,你成亲了没有?或者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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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风神高迈的男子答道:“我尚未成亲,我与她,”他想了想,似乎有些遗憾,“确实也算不上正在交往。”
沐宁把心放进肚子里,眨巴着大眼睛:“哥哥,那你同我交往吧,等我长大后,咱俩成亲。”
男子面色一红,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沐宁转头看向母亲,大学士夫人也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沐宁欣喜不已。
此时,小二轻步走到大学士夫人身侧,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夫人,沐大学士和小公子再有一炷香时间就到,请您先挑选话本,小的们也好提前准备。”
#
宋梨和赵景正在试剑山一处演剑台过招。
台上,剑光飞舞,灵力激荡。台下,沐宁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呼喊:“梨儿必胜!”
少倾,赵景收剑入鞘,拱手道:“梨儿,我认输了。”
宋梨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赵景的肩膀:“阿景,你也不错,回头我再多指点指点你。”
话一出口,宋梨心中纳闷:赵景什么时候开始唤她“梨儿”了?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喊他“阿景”?
此时,一人向此地而来,上了演剑台。
宋梨定睛一看,心如鹿撞。
竟是越桓泽手中提着一篮新鲜采摘的葡萄,微笑着站定在她对面,深情说道:“宋师妹,我心仪你已久,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牵手?”
沐宁也走上了演剑台,站在越桓泽身侧,宋梨慌忙看向她。
沐宁微笑着冲宋梨点头,温柔地说道:“梨儿,你的幸福乃我之所愿,我真心祝福你们二人。”
宋梨双颊绯红,却不知在犹豫什么,迟疑着没有应答。
越桓泽将葡萄篮子递至宋梨面前,语气坚定:“宋师妹,希望你能收下这些葡萄,同时收下我对你的这份心意。”
宋梨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篮子。
#
沈雪凝和陆珩宸面对面站在青辰居的院子里,陆珩宸深情地凝望着她。
“陆师兄,你为何这般看我?”
“凝儿,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沈雪凝迟疑着问道:“那沐宁……”
陆珩宸面上流露出一丝厌恶:“提那个女人干什么,我早已看穿了她虚伪的嘴脸。”随后,他神情柔和下来,沉声道:“凝儿,如今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沈雪凝欣喜万分,喃喃自语:“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红了脸,柔声道:“珩宸,我心中也唯有你一人。”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情丝翻涌。
陆珩宸的眼中闪烁着渴望,伸手轻轻捧起沈雪凝的脸,缓缓俯身,唇轻轻落下,沈雪凝面色潮红,闭上了眼睛。
36.大梦何必醒(二)
越桓泽和段甜儿在洞中走了许久,忽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头里面钻。
越桓泽停下脚步,用灵力探查,这种感觉忽然消失了。
前方豁然开阔,二人步入了一间大厅,大厅宽敞明亮,地面仍为绿玉髓,墙壁和天顶则是晶莹剔透的白玉。
大厅中分布着一些水晶打造的陈列柜,柜中放置法器,数量达数百件。
这些法器品级很高,有各种材质的武器,各种造型的防御服饰,还有针对不同环境设计的实用工具,包括生活场景、野外场景、战斗场景,以及水下、高空、冰冻、烈焰、毒雾等特殊环境。
越桓泽发现其中一些法器与自己锻造出的极为相似,更多的则是停留在他的设想阶段,因修为和工艺限制尚未能造出的。
他大感兴趣,目光落在一根类似霆澜索的长鞭上,只见强悍的雷光与冰寒的水光交织成涌动的流光,沿着绳身汩汩游走,仿佛两条银龙在互相追逐。
他伸手去取绳索,指尖触及绳体,只触到了空气。
他眉头微皱,又去取一柄飞剑和一只罗盘,这些法器竟皆非实体,而是由灵气凝聚而成的虚影。
段甜儿看中了一款精美的发饰,伸手去取时亦发现只是虚影,气得跺脚说道:“我们幻阵阁柜台里的东西可都是真的!”
越桓泽略感失望,却依然目光专注地细赏这些法器,从中汲取了不少设计灵感。
段甜儿无聊,在大厅中四处走动。少倾,她有了发现,当即唤道:“阿泽哥哥,你来,这里好像有道暗门。”
越桓泽上前查看,那里墙壁的颜色果然与四周有细微的差异。他射出一道灵力,一块墙体震动,随即缓缓翻转,果然露出了一扇门。
#
静谧的林间,陆珩宸和沐宁的影子已融在了一处,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
陆珩宸一手托着沐宁的头,一手揽住她的腰,唇与唇紧贴,反复辗转。
他时而重重吮吸,品尝着独属她的清甜,时而微微噬咬,宣誓对她的主权,时而缓缓摩挲,诉说对她的迷恋。
沐宁的柔舌也在他口中起伏,回应着他的一腔深情。
陆珩宸与怀中之人唇齿纠缠,吞咽声不绝。
他心中叹息,原来,即使明知这是幻梦,也会情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此时,那双微抵着他胸膛的小手悄然滑入他的衣襟,在他的肌肤上游走,激得他眸中燃起红云。
那双小手正要更进一步时,被他一把握住。怀中娇滴滴的人儿身子一顿,睁开了双目,两人紧贴的唇也随之分开。
沐宁望进他的眼中:“宸,怎么了?”
陆珩宸:“对不起,即使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幻梦,我也不能在幻境中如此亵渎你。”
他怀中的女子露出一抹微笑,随后身体如轻雾般化开,消散无踪。
陆珩宸怔然片刻,双手结印,于密室中醒来。
#
沐宁看着母亲将那话本册子翻来覆去地看,忍不住笑出声:“阿娘,你这是择选困难之症又犯了吧?”
大学士夫人:“唉,一会儿你爹到了,若我还未点好,他就要听那些个宦海沉浮的玩意儿了,无趣的要死。”
沐宁提醒道:“今日阿娘的两位友人在,不如挑一个有关友情的。”
大学士夫人点了点头,册子一合,对小二吩咐道:“就《金兰姐妹俏书生》好了,下去准备吧。”
沐宁愣住了。
此话本讲述了金陵城中一对闺中密友女扮男装入书院读书的传奇故事。
这是阿娘与手帕交待字闺中时最喜听的,后来,手帕交随夫外放,阿娘思友时,常带沐宁来听此本。
岂料天意难测,阿娘的手帕交于两载前殒命,自那时起,阿娘再也不曾点过这本故事。
沐宁心下期冀,哪天能陪着娘亲重温此故事,让娘亲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好过她将悲戚郁结于心,时不时地就悲伤落寞。
虽说这是沐宁心里头的念想,可她也晓得,娘亲不会突然就这么做。
此乃何故?
大学士夫人捏起一块百合酥心饼,竟无一丝心事似的愉悦地吃着。
沐宁看着她,想起了那些带着眼睛图案的淡紫色石头,周身光芒一闪。
大学士夫人看向女儿,心中一惊,手中的酥饼掉在了桌上。
她急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宁儿去哪里了?”
沐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量,柔声说道:“阿娘,我是您长大后的女儿。待出了这幻境,女儿很快就能与现实中的您、阿爹和弟弟相见了。届时,女儿希望能陪您听完这部话本。”
语毕,她看向对面,那漂亮姐姐正是宋梨,极英俊的哥哥正是越桓泽。
既然这是她的幻梦,自然由她作主。她站起身来,走到越桓泽身侧,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啪叽啪叽”连亲了几口。
在三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沐宁微笑着结印,在密室中醒来。
#
宋梨双手抱着篮子,低着头不知站了多久,好在另外三人皆未催她。
她呆立着,想到了许多事情。
忽然,她想明白了。
宋梨抬起了头,脸上红晕已退,平静地看向越桓泽,沉声说道:“越师兄,谢谢你。但我不爱吃葡萄,爱吃葡萄的是宁儿,我便借花献佛吧。”
语毕,她转向沐宁,微笑着将篮子递了过去。
沐宁疑惑:“梨儿,你这是做什么?”
宋梨:“宁儿,感情是难以遮掩的,我已发现,越师兄心悦之人是你,而你也倾心于他。”
沐宁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宋梨爽朗地说道:“就算我仍心悦越师兄,我依然知道他是属于你的。况且,还有一个原因,”她看向赵景:“我发现自己心中已有了另一人,他在我心头的分量已超过了越师兄。”
赵景挠了挠头,憨声道:“梨儿,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宋梨叹道:“幻境中的你,竟如现实中的你一样——冒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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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一词一出,宋梨身旁的三人皆愣住了。
宋梨对他们说道:“越师兄对宁儿付出良多,又怎会忽然要与我携手?刚才我已记起,我本在密室中。现在,我要回去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谢谢你们,令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诸位,我们现实中再会!”
宋梨紧密双目,双手结印,她睁开眼睛时,已回到密室中。
#
越桓泽和段甜儿走进暗门,沿着一条黑暗的窄路前行,当眼前再次光明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中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弥漫出浓郁的桂香。
段甜儿深吸一口气:“阿泽哥哥,这里好香,桂花的气味真好闻……啊,好困,阿泽哥哥,我要睡……”
话还没说完,她趴伏在路边的花坛上,酣然入梦。
越桓泽眉心一锁,这股花香正是迷药,他服用过沐宁炼制的避毒丹药,此迷药对他并未生效。
他环视此院落,恰似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府邸。
此时,一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步出了一位华衣美妇。
望见美妇的第一眼,越桓泽周身的血液凝固了。
那人竟是他的母亲——褚夫人。
越桓泽僵立在原地,想到母亲十一载前便已亡故,又想到那白玉厅中虚幻的法器。他竭力平复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轻颤:“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褚夫人轻叹一声,柔和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悲哀:“泽儿,你不认识娘亲了?”
正是越桓泽记忆中母亲的声音,他眼含泪光,哑声质问:“家母已逝,你为何假扮她?”
褚夫人眼中有化不开的悲凉:“当年,我刺史府近百口遭灭门之灾,男子皆被斩首,女眷均被赐了毒酒。越副使的独子代你赴死,而乱葬岗中,为娘尚存一口气,被慕容祖世伯救下。”
越桓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妇人,声音颤抖:“若真如此,为何十一载来,您从不曾找我?星炼真人也未曾告诉过我您尚在人世?”
褚夫人目光中透着难掩的痛楚,声音哽咽:“慕容祖世伯想尽办法为我解毒,又将我安置在此,故而晚了几日去接你,没想到就是那段时间,越副使竟也惨遭毒手,幸亏祖世伯找到了躲藏的我儿,否则……”
她抬手掩面,啼泣几声,复又定下心神:“是我要祖世伯不告诉你我尚在人世,若你知道我在此,必然分心。我要你心中牢记我褚家的血海深仇,早日报仇雪恨!”
她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不少人知晓褚家与慕容家有世交,为掩人耳目,祖世伯带你在外先避了两载,返宗后,每年结界开启的日子,他皆会来探望我。
“我已知晓他令你姓越,将你的名字从天泽改为桓泽,以越公子的生月为你的生月——既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纪念越副使父子。”
“这些年来,我得知你修为精进,甚是欣慰。去年,祖世伯已与我商定,将在合适的时机令你来此,与我相见。今日得见我儿,看来时机已至。”
37.大梦何必醒(三)
越桓泽默立,梳理着渐渐清晰的记忆。片刻后,他抬眼环顾四周,叹道:“外边那些法器的幻影,想来唯有师父能做。而这院落,竟建造得与昔年的褚府如此相似。”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花坛,感伤道:“当年,您陪着我将大黄埋在了此处。”
褚夫人满是疑惑地问道:“泽儿,哪里来的大黄?”
越桓泽闻言一怔。
褚夫人将目光投向院中的一处秋千架,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你小时候爱与动物交谈,同它们格外亲近。我记得,你特别喜爱其中一只斑鸠,唤它小黑。有一日,它被鹰隼重伤,死前飞回与你告别。你抱着小黑的尸体哭了许久,后来,我陪着你将它埋在这秋千架下。这件事,连你父亲也不知晓。”
“竟真是母亲……”
越桓泽喃喃自语,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任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脚步一动,欲向褚夫人奔去。
褚夫人的目光落在花坛边酣睡着的女子身上:“泽儿,刚才我自窗口观这姑娘与你举止亲近,我欲与你相认,便先令她睡下。她是何人?”
越桓泽停住脚步,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她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的女儿,名唤段甜儿。”
褚夫人闻言后神色骤变,退后两步。
“段元真觊觎我褚家阵法图册,与朝中奸佞为伍,栽赃你父亲谋反,害我满门遭戮!”她眼中带着震怒,质问道:“如今,你竟与仇人之女结交!”
越桓泽深吸一口气:“母亲,儿子与此女接触,是为了从她身上探得段元真的消息。”
褚夫人低头沉思,反复权衡,待抬起头时,眼中透出一抹冷厉之色。
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泽儿,你现在杀了她!”
越桓泽惊愕地看向褚夫人:“母亲,她是无辜的,咱们家被灭门时她不过几岁。儿子与她相处中更发现她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
褚夫人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凌厉地质问道:“她无辜?咱们褚家近百口哪个不无辜?她既然是段元真之女,还管她什么纯真善良,她就该死!”
越桓泽念及血海深仇,眼中似有恨意升腾。
“况且,杀了她有助于铲除段元真!”褚夫人的目光中透着思虑,“段贼布下的顶级防御阵连慕容祖世伯亦难破解,加之其修为高深。若不施以非常手段,恐难以撼动他。”
褚夫人厌恶地扫了段甜儿一眼:“她身上布有高阶防御阵,你可能破?”
往昔父亲教自己与母亲阵道的画面浮现于眼前,越桓泽心如刀割。他看向段甜儿,沉沉地点了点头。
褚夫人的目光寒凉:“很好,一会儿你便以撞击伤杀她,回去后称她失足坠崖。慕容祖世伯自会为你周旋,若以看护不力论处,惩戒不会太重。段元真痛失爱女,定会亲自上天剑宗问罪,他因悲痛而心绪紊乱之际,正是你与慕容祖世伯合力出手的最佳时机,必要叫他有来无回!”
越桓泽心叹,这确实是一个手刃仇人的良策,血债本该血偿,父亲的债,子女还,不算违背天理。
他将目光投向褚夫人的云鬓:“母亲,您还簪戴着父亲送的红玛瑙发簪。”
褚夫人抬起右手,轻抚同侧发髻上的簪子,眼中满是深情:“此红玛瑙发簪乃你父亲送我的定情信物,日夜伴我,犹如你父亲从未离开我。”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片刻后,她将重新变冷的目光投向段甜儿:“正是此女之父,害得你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泽儿,你还不速速取她性命!”
越桓泽的眼中已敛去了最后一丝犹豫,他对着仇人之女抬起右手,一道灵力激射而出。
#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在密室中转醒,发现室内一如他们刚踏入时那般敞亮。
宋梨快步行至沐宁身旁,牵起她的手:“宁儿,我有话要对你讲。”
沐宁深知宋梨同自己一样,在情感翻涌的幻梦海中刚刚靠岸。她握了握宋梨的手,柔声说道:“梨儿,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但放一放,咱们先去看看沈师姐。”
宋梨看向沈雪凝,见她仍立在原地。
沐宁和宋梨走近查看,只见沈雪凝双目紧闭,双唇轻启,面色潮红,表情欢愉。
她的呼吸沉重,夹杂着呻|吟之声,身上的衣衫凌乱,时不时无意识地抬手拉扯着衣襟。
此时,陆珩宸也已走来,宋梨好奇地问他:“陆师兄,沈师姐这是在幻梦中泡温泉吗?你们昔年历练中到过哪处神泉?竟有如此舒坦的体验!”
陆珩宸的目光轻触沐宁,转身走开。
宋梨皱眉,自语道:“陆师兄怎么忽然走了?”
沐宁脸色微红,连忙结印唤醒了沈雪凝。
沈雪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未躺在青辰居的卧榻上,而是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房间,面前正站着她最厌恶的两人。
几息之后,她清醒过来,意识到方才的水乳交融不过是一场幻梦,心中涌起羞恼。
此时,密室门忽然开了。
杨天齐晃晃荡荡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态。看清屋中四人后,他颇为惊讶,却并无恼怒之色。
“陆公子,你们怎会在此?奇怪了,你们没有进入幻梦吗?”
陆珩宸:“我等在调查中不经意发现了此地,皆入了幻梦,刚从幻境中醒来。”
杨天齐更为惊讶:“我用了六载光□□心完成此阵,名唤‘一梦浮生’,其制造出的幻梦足以以假乱真。”他的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此阵启动时手串向我示警,虽然我赶来的并不快,你们也不该这么快便能清醒……可是你们自行醒来的?”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点头,沈雪凝则低下了头。
杨天齐沉思片刻,眼中有了浓浓的钦佩之色,夸赞道:“各位的思维之敏捷,心智之坚定,意志之强韧,远超常人,在下实在佩服!”
宋梨:“杨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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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只顾着夸我们了。我问你,你造这‘一梦浮生’做什么?”
杨天齐沉声说道:“这半载来,我借此阵与亡妻重逢。我愿在此……大梦不醒!”
陆珩宸问道:“如今的杨夫人,乃继室?”
杨天齐点了点头:“我心中的夫人唯有一位,已于七载前亡故。如今名义上的夫人,乃是我的妻姐。”
沐宁听到“七载”时,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些紫色小花,紫花开遍月升林之时,不也正是七载前?
她沉声问道:“杨号主,不知先夫人因何病亡故?”
杨天齐的眼中泛出极深的痛苦之色。沉默良久后,他低声说道:“婳婳并非死于疾病。她的死……都是我的错……”
陆珩宸:“杨号主,你可愿将此事与我等道来?”
杨天齐思索片刻,下了决心:“各位,请随我到偏厅吧。”
#
一道灵力飞驰,本是向着段甜儿而去,却在半途骤然改变方向,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扑褚夫人。
就在这道灵力即将击中褚夫人之际,她的身影骤然消失。
虚空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哎呀呀,真吓死我了!再慢一点可就被打到了。”
越桓泽冷冷斥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家中如此多隐秘之事?”
童声:“你是如何识破的?我所说的那些,难道你不信吗?”
越桓泽:“你的说辞虽不算无懈可击,但乍听之下却也合理,加之我心绪激荡,一开始也很难不相信。”
童声:“最后为何不信了?”
越桓泽:“我母亲慈悲,无论是何种原因,都不太可能命我杀害无辜的段甜儿。”
童声:“但那毕竟是血海深仇呀。”
越桓泽叹了口气:“我也想过,也许这些年来,母亲因深陷哀恸而改变了性情。但既然心中又生疑虑,便少不得再细细审视你。于是,我发现了发簪的问题!”
童声:“那发簪可是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啊。”
越桓泽轻哼:“这么说来,你果然是读取了我的记忆!我与段甜儿刚进山洞时,脑中的嗡嗡声,便是你在做手脚吧。”
童声充满了愉快:“我看上的人,果然如我一般机智!”
越桓泽怒斥:“你怎么这么坏!你为何要我杀死段甜儿?”
童声充满了委屈:“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呀!我不过是一见到你就想与你做朋友,这才帮你出主意。我的主意不好吗?你不想尽快手刃仇敌吗?”
越桓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妄谈什么想与我做朋友。”
沉默片刻后,童声再次响起:“这样吧,你若能一次就找出我,我就给你看看我可爱的模样。”
声音刚落,院子里出现了上百位褚夫人,她们齐齐望向越桓泽,用童稚的声音齐声说道:“这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我,其他不过是镜中的我。你能找出我的本体吗?”
38.白珠珠
越桓泽环视,忽然,一道灵力自他指尖射出,迅雷不及掩耳地缚住了其中一位褚夫人。
其他褚夫人瞬间化回了镜子,而这位被缚住的褚夫人则变成了一只半人高、半人宽,浮在空中的大白饭团,上部有两只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身体两侧有两只短短的小胖手。
越桓泽:“你是什么东西?”
白饭团说话时,眼睛下面出现一张樱桃小嘴:“大约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吧。来这里的人喊我上古法器。”
越桓泽:“你是男是女?”
白饭团眼睛向下看,大约是看了看对应胸的位置,又看了看对应着下|体的位置,答道:“不男不女吧。”
越桓泽:“多大年纪了?”
白饭团:“五位数。”
越桓泽:“那你装什么嫩?”
白饭团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年纪比我小?”话一出口马上后悔,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它还是懂的,赶紧岔开话题:“你这两次都是怎么识破我的?”
越桓泽:“第一次倒也不是你的问题。”他顿了顿,沉声说道:“我母亲的发簪不是红玛瑙的,那是白玉簪。”
白饭团:“怎么可能是白玉簪呀……你记忆中,那根簪子是红色的呀。”
越桓泽眼中浮出悲伤之色,闭上双目,颤声说道:“行刑当日,我母亲在我父亲身侧,父亲的血飞溅上去,染红了白玉簪。从此,在我记忆中,它就变为了红色。”
白饭团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局,我输的不冤。
它又问道:“第二局,你又如何那样快找到了我?”
越桓泽睁开眼睛,不屑地看着它:“那是你太蠢!你自己说了假的皆是镜像,只有你一个的簪子戴在右侧,其他都在左侧。”
白饭团捶胸。忽然,它与越桓泽四目相投,急急问道:“你看我用的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会想要湮灭我吧?”
越桓泽挑了挑眉毛:“你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留着能有什么用?”
白饭团忙道:“别看我法术不强,我可是天命工匠!”
它全力自我推销:“一方面,我的设计灵感独步天下,其中的一小部分创意你在外边也看见了。另一方面,我的精神力极强,能助你精准控制锻器时的火候。我愿住进你的识海,成为你的本命法宝,今后辅助你炼器!”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问道:“从你的那些设计来看,你对外面的世界颇为了解,你曾经离开过这座山吗?”
白饭团摇头:“未曾,只是有人进山后,我有时会从这山洞里出去,钻进他们脑中,读取记忆解闷。却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做,今年我忙着造镜子呢,直到你们解开山中大阵后才匆忙往你们脑子里钻,钻得急了,方让你有所察觉。”
越桓泽:“你能读取任何人的记忆吗?”
白饭团:“元婴境以下没问题,修为再往上或者开启了顶级防御阵,就不好办了。”
越桓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去读取任何人的记忆!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此人的隐私,不容他人窥视。你能做到吗?”
白饭团正在迟疑,忽然灵光一闪:“你这么说,便是愿意与我结契,让我做你的本命法宝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喜悦和期待。
越桓泽严肃地看着它:“你先回答,是否能做到?”
白饭团赶紧点头,激动地说道:“我答应你!我说话算数!以后能跟着你亲眼去看这大千世界,我也没必要再去读别人的记忆了。”
越桓泽点了点头,给它松了绑。
白饭团凌空蹦跶了几下,对越桓泽说道:“你们都有名字,你也给我起个名字呗。”
越桓泽看着它白胖的身子和圆溜溜的大眼睛,提议道:“你觉得白珠珠这名字怎么样?”
白饭团兴奋地在空中转了好些个圈圈:“白珠珠!真好听!这名字可太符合我的气质了!以后我便唤你泽子了,咱俩最亲!”
越桓泽见如此潦草的一个名字竟令它心花怒放,觉得它倒有几分可爱。
一炷香的时间后,越桓泽结印,白珠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了好一番劲儿,双方缔结好了契约。
白珠珠收起了镜子,给了越桓泽一粒解药后,兴高采烈地入住进了他的识海。
越桓泽将解药喂给段甜儿,少倾,段甜儿醒来。
“阿泽哥哥,我刚才怎么忽然睡着了?”
“许是这两日太累了。”
段甜儿想了想:“我感觉睡了挺久的,阿泽哥哥,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可有找到上古法器?”
越桓泽:“并无发现,咱们回去吧。”
段甜儿伸了个懒腰,两人沿着来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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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镇杨宅的偏厅中,杨天齐刚讲完一个悲伤的故事。
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骤然去世,家中已三代单传,家族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肩头。
不久,远方的亲戚也遭遇不幸,两名远房表妹亡故了双亲,前来投奔杨老妇人。
这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叫蒋姽姽,性格沉稳内敛,妹妹蒋婳婳则敏感多思,性情柔软。
两姐妹在姨母家中住下,朝夕相处后,均对表哥心生爱意,他爱上了其中的婳婳。
按照长幼之序,杨老夫人本打算让儿子迎娶姽姽,而他坚持选择了婳婳为妻。
婚后,婳婳三载无所出,姽姽心中放不下杨天齐,也一直未嫁,杨老夫人便要儿子娶姽姽为平妻,以求诞下子嗣。
那时,姽姽已经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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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考虑到家族责任,态度也有所松动,但婳婳坚决不允。
他对母亲说,除非婳婳答应,否则,他宁愿无嗣。杨老夫人情急之下,竟给儿子与姽姽下了药,将昏迷后的二人摆在卧榻上,引婳婳来看。
杨老夫人料定婳婳见木已成舟,只能答应。
谁知婳婳伤心欲绝,夺门而出。
杨天齐清醒后同一家上下在月河镇遍寻婳婳不着,又去了月升林寻找,月升林极大,他们一时也未能找到人。
那时,他曾对着林子呼喊一切皆是误会,求婳婳相信自己,无人应答。
黄昏时,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们以为婳婳会自行回家,众人便返回了。可是,整整一夜,婳婳依旧没有归来。
第二日,有人在月升林中发现了一具被侵犯过的女尸,仅剩一只眼珠,脸也被刀划得稀烂,他们认出了那是婳婳。
杨老夫人内疚万分,此后一病不起。临终前,她强撑病体主持了儿子与姽姽的婚礼,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杨家不能绝后。
他与姽姽为了完成母亲最后的心愿而成婚。
姽姽深深自责,对他的感情似乎已退回兄妹之情。
婳婳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她,深悔自己的态度曾经松动,才令婳婳不愿意相信他。
他与姽姽至今未同房,至于子嗣,他早已不在意。他打算待阳寿将尽之时,从远房亲戚中择选一人承继家业。
自杨老夫人过世后,他便开始造这“一梦浮生”,阵法完成后,他夜夜入阵与婳婳相聚。
听了杨天齐的故事,陆珩宸开口说道:“杨号主,你的身体亏损严重,皆因受这幻梦阵侵蚀。若继续下去,恐怕你撑不过两载。”
沐宁看向杨天齐:“如果你就此停止再入幻梦,我可用丹药帮你调理恢复。”
杨天齐默然片刻,开口说道:“感谢各位的好意,我早已生无可恋,长寿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他抬起左手,看向紫金手串,“若非这陨石手串在我入梦至一定程度时便强行唤醒我,我恐怕早已一梦不醒。”
陆珩宸:“这手串竟是陨石所制,倒也特别。”
杨天齐:“我乃是破例告知四位,此物是我杨家祖传之宝,唯有历代家主夫妇方知其来历。每任家主佩戴此手串,唯至弥留之际方可取下,传于下一任家主。多少个世代,它忠诚地护佑着我杨家血脉。”
他悲哀地接着说道:“如今,它却成了将我从美梦中硬生生拉回来的枷锁,我不知该感激它,让我尚且活着,还是该恨它,令我不能长久地伴在婳婳身边。”
语毕,杨天齐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与精神的重压,匆匆告辞:“诸位,我实在是无力再谈,容我先回屋歇息。”
他起身后缓步离开。
39.主材
杨天齐离去后,沐宁提议再去看看感染者。
在镇压感染者的密室里,五十六具身躯僵直地躺着。
沈雪凝轻嗤:“沐师妹,这有什么好看的?”
宋梨听她语气不善,心中不悦:“沈师姐,你还是稍安勿躁吧,宁儿要来此自有道理。”
沈雪凝叹道:“宋梨,若不知你和沐宁是同修,我还以为你是沐大学士府上的一个婢女。”
宋梨:“你怎么说话的!”
陆珩宸淡声制止了二人的口舌之争。
沐宁全神思索,并未留意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她走到一名感染者身侧,射出一道灵力,打开了他紧闭着的眼帘。
里面是一只诡黄的眼珠,没有瞳仁,亦没有焦点,仿佛在注视,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沐宁的语气透着激动:“我可能已经找到炼制解毒丸的主材了!”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她,她从灵蚕荷包中取出一朵日前在月升林中摘下的小花。这朵小花如刚采摘时那般鲜活,四片暗紫色花瓣托着的花蕊一半是绿色,一半是黄色。
沐宁解释道:“夜间感染者身上出现的每块尸斑皆是四瓣形状的,颜色和形态类似此花的花瓣,而这双色花蕊,又对应着他们的眼珠在夜间和日间的色彩。故而,此花极有可能可解他们所中的尸毒。”
宋梨啧啧称奇。
陆珩宸:“宁儿,可以一试。”
沐宁点了点头,从花中萃取了一滴精油,送入这名感染者的口中。
那人颤抖了片刻,虽仍未清醒,其肌肉却放松了不少,痛苦的表情也大有舒缓。
沐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解毒丸的主材正是这四瓣紫花。接下来,她需将其与不同辅材搭配后炼制成丹,再观察感染者服用后的反应,以确定最合适的配方,彻底解除这可怕的尸毒。
四人商议一番,准备前往月升林采集更多四瓣紫花。
此时,密室外一阵响动,接着,密室门开启,杨宅管家指挥着几名家丁抬进了三张地铺,每张地铺上躺着一名昏睡中的汉子。杨天齐跟着走了进来,看他的状态,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
杨天齐对天剑宗四人说道:“昨夜,月威镖局出现了一名新感染者,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一例。他发病后咬伤了另外两名常跟着他的镖师。幸赖镖局里一众人等皆有武艺,迅速用长枪和绊网将三人困住,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镖局之人心有余悸,观察此三人直至今日午间,见确实不再动弹,方敢靠近,将他们搬运过来。接下来,我要将他们封锁入阵。”
陆珩宸对杨天齐说道:“杨号主劳神费力,辛苦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
杨天齐:“各位请便。”
四人将要走出密室时,耳中传来两名家丁的窃窃私语声。
“郭镖头可算是恶有恶报。”
“被他撕咬的两人常随他逞凶斗狠,也不是什么好鸟。”
四人闻言,脚步一顿。
陆珩宸问道:“昨夜的第一名感染者,是前几日害得一名女子跳井的那个镖头?”
家丁:“嘿,没成想陆公子您也听闻这事了。可不就是此人吗,这也算是老天开眼,给他报应喽!”
宋梨:“活该!”
陆珩宸与宋梨、沈雪凝虽然觉得事情未免凑巧,也未多作停留,接着向外走去。沐宁站立不动,似在深思。
陆珩宸停下等候,沈雪凝道:“沐师妹这是觉得自己立了什么大功,架子也端起来了。宋梨,还不速去请你家大小姐移步。”
宋梨瞪了她一眼,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沐宁,沐宁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恶有恶报,所以,这是报应吗?”
宋梨:“宁儿,你说什么?”
沐宁回身看向杨天齐:“杨号主,能否告知我们,先前感染的五十六人中,哪些是初代感染者,也就是无法确定感染源头的原生感染者,又有哪些是被初代感染者袭击后的继发感染者?”
沈雪凝颇为不耐烦,却见陆珩宸和宋梨闻言后,用恍然与赞许的目光看向沐宁。
一炷香的时间后,四人走出密室,每人手上持有一份感染者名单。除了今日新送来的三人外,前面的五十六名感染者中初代感染者有九人,皆为壮年男人,在月河镇中的住址较为分散,继发感染者有四十七人,男女老幼不一,大部分是初代感染者的家眷和亲朋,还有几名倒霉的路人。
陆珩宸沉声安排道:“接下来,宁儿去往月升林采集四瓣紫花,陆师妹、宋师妹和我各调查三名初代感染者,了解其生平,重点访查其私德。三位师妹务必在傍晚前完成任务,届时在我房间的外厅汇合。”
四人分头行动。
#
越桓泽和段甜儿正在玄灵山顶的传送阵前,刚才,越桓泽多番尝试,传送阵竟失效了,他们回不去,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段甜儿喜思:说不定要与阿泽哥哥在此山共度一载寒暑呢。
越桓泽在识海中与白珠珠对话。
“白珠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了。你在这里的事还没办完,办完就可以走了。”
“什么事?”
“这我不能说。不过,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走。”
“两个时辰后传送阵就能重新开启吗?”
白珠珠想了一会儿:“有一半可能。”
越桓泽:“那另一半可能呢?”
白珠珠坚定说道:“反正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离开这里!”
越桓泽:“……”
白珠珠转移话题:“泽子,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沐宁呢?爱得真是又纯又痴!”
越桓泽怒道:“你又翻我的记忆!”
白珠珠:“还是先前读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随便读取记忆。”
越桓泽:“算你识相。”
白珠珠搓着小胖手说道:“你初见沐宁时便心生欢喜,最初只是想陪伴她、保护她,直到十七岁,有一日你见她在玉芝峰采灵芝,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拔草,你观她娇憨之态,觉得她可爱得紧。待她离去,你将那些草一株株种了回去,你那心里头啊,倒像是被她种了草,只念娶了这俏丫头当娘子!”
越桓泽闭目,心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天樱花在湛蓝的天空下绽放,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自己的目光越过碍事的白芷,只见沐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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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在那花瓣飘飞的光影交错里,执拗地拔着草。
他叹了口气:“听你将我的心事说出来,还真有点别扭。”
白珠珠笑道:“行了,不说你了。过往岁月,我可是读取了不少趣事,你想不想随便听一桩秘闻?”
越桓泽:“不想。”
白珠珠:“好咧,那我就说了。云澈爱慕过甜儿小姑娘的一位先祖奶奶。”
越桓泽不禁问道:“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五百载前,云澈尚在金丹境,和他那个迂腐又严肃的师兄,也就是如今的元澄宗主来过这里,那时,云澈心中总在想一位女子,那女子的相貌与甜儿小姑娘有八九分相似。”白珠珠满脸自豪,“我将云澈记忆中那女子的模样与段甜儿记忆中家族祠堂里一位先祖奶奶的画像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我厉害吧?”
越桓泽由衷赞叹:“厉害!”
#
陆珩宸最先调查的是镇衙的一名师爷,他走访了这师爷的亲属、邻里、同僚,又去了一处风月之地探诘。
风月场的姑娘们第一次见到如此俊逸的贵公子,争抢着不要钱也要伺候。
陆珩宸很快打听到了消息,脱身时不得不稍稍施了些法术。
宋梨调查的第一人是居住在镇郊的一名教书先生。她不愿耽误时间,在前往郊外的路上服下了一枚灵饴丹。
沈雪凝名单上最前面的是主街一家肉铺的屠夫。她一想到肉铺的气味,心头就一阵厌恶。
正郁闷地走着,她看见月华豆坊开着门,定是豆花尚未售空。
她本是极看不上此般小店,但昨日品尝后发现店中豆花甚是美味,便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
沐宁定出了三种最可能的配方,有把握其中一种可以完全解除尸毒。她估算了感染者所需的药量,并预留了充足的备用量,得出结论,尚需十朵四瓣紫花。
她将灵力注目双眸,在林中仔细搜索,两个时辰后,采到了十朵四瓣紫花,此时,她已行至月升林的最深处。
她本要返回,出于谨慎,决定多采两朵备用,于是继续向前搜寻。
又走了不远,她突然感知到前方有人,其气息隐晦不明,像是用符咒进行了掩藏,令她行至近处方才察觉。
她立刻将自身气息压至最低,隐匿身形,悄然靠近。
密林中一片空地上,有两人不知已交谈了多久,其中一人是破庙中出现的落魄道士,另一人正是杨夫人。
沐宁屏息倾听。
道士:“他们是否已怀疑上了你?”
杨夫人皱眉道:“尚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让他们离开此地,以免被他们识破真相。”
道士:“关于此事,你俩谈过了吗?”
杨夫人摇头:“尚未。我不敢逼得太紧,你先前也是一样吧。”
道士点头:“皆是因为我,镇中才有了感染者。”
杨夫人:“事情已不能再拖,明日寅时三刻,我设法将其引至此处!”
道士:“好,届时,我们务必处理干净!”
两人密谋好后各自离去,沐宁又等了一会儿,待他们走远后方返程。
40.雷劫
两个时辰后,越桓泽终于明白了白珠珠所说的肯定能离开是什么意思。
周遭在一瞬间昏暗,乌压压的雷云从四面八方压向玄灵山。层叠的黑云间闪动着紫色的雷光,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你说我定能离开,一个意思是渡过雷劫,活着离开,另一个意思是被雷劈死,魂魄离开?!”
白珠珠:“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越桓泽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既知我金丹雷劫将至,何不直说?这两个时辰你东扯西扯,没有一句话是提醒我准备的!”
白珠珠两只小胖手搓来搓去,一脸无辜地说道:“这种事儿哪能让你准备?若是泄露了天机,天道定会给你补一场更大的。我完全是为你好。”
越桓泽气消了一半:“你就是没义气。”
白珠珠看了一眼汹涌的劫云,颤声说道:“你可以说我贪生怕死,但你不能说我没义气。我已与你结契,你死了我也会消亡。泽子,还有半盏茶时间,你倒不如稍作准备。”
越桓泽顾不上再与白珠珠多言,赶紧将段甜儿安置进附近的一处山洞,叮嘱道:“雷云消散前,万万不可出来。”
段甜儿虽不修仙,但家中与仙门来往甚密,知晓越桓泽这是要渡劫。
她连忙从金缕囊中取出一只镶嵌着五行宝石的金筒,急急说道:“我爹给了我一道无敌防御阵,我还没舍得用,给你。”
越桓泽看了一眼:“是雷系防御阵吗?”
段甜儿摇头:“尚未附加五行属性。”
越桓泽:“非雷系之属,于雷劫效用微茫。你留着吧,自己躲好了。”
语毕,他迅速出了山洞,在外面找了一块儿空地打坐。
他体内的真气开始凝聚结丹,第一道劫雷从天而降。
他立即调动灵力,生成一道防雷盾罩住周身,防雷盾刚刚造好,便被雷电直劈上去。
灵盾迸发出一道防御白光,越桓泽五脏巨震。白光散去后,盾上有了隐约的裂痕。
三道金丹劫雷一道比一道强,他不敢松懈,调动灵力加固盾牌。
很快,第二道霹雳斩下,盾牌迸发出更为炫目的白光,越桓泽被震得五脏似要移位。
他没有时间调息,将神识投向已有明显裂隙的护盾,用精神力填补裂缝,保持对盾牌的控制。
第三道劫雷劈下,盾牌在耀白的光芒中破碎,越桓泽的五脏痛得似已被撕裂。
雷劫终于过去了,他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望天,奇怪了!
滚滚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电闪雷鸣得更加骇人。
越桓泽问白珠珠:“这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白珠珠颤巍巍地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九重雷劫,自然是九道,还剩六道呢。”
“金丹雷劫不是三道吗?怎么变成九重雷劫了???”
白珠珠:“九道自然比三道高级不少,这是你的荣耀。”
越桓泽来不及再语,第四道惊雷已下。他将周身尚能调动起的灵力紧急汇聚于头顶上空形成一道光障,生生去扛此雷。
“轰!”
伴随一声巨响,他猛地喷出几口鲜血,血量不小。
其中多少有一些是被白珠珠气出来的。
第五道劫雷与上一道间隔极短,瞬间又轰击在光障上。越桓泽狂喷鲜血,脸色已白得骇人,头顶的光障也变得若隐若现。
白珠珠痛哭流涕:“这样下去,大约第七道,最多第八道,你就死了,我也要陪你而去。呜呜,出山未捷身先死啊……泽子,我仍不悔遇见你……”
越桓泽吐出一口血沫:“哭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那个……渡劫时允许帮忙吗?”
白珠珠止住啼哭:“只要不泄露天机,渡劫过程中可以帮忙,甚至可以代受。”它又哭了,“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呀,我那些本事你在山洞里也都见识了,除了造出了一堆灵镜,其他法器皆是幻影。”
越桓泽叹了口气,将大量精神力注入上方暗淡的光障中,光障重新闪耀,第六道天雷咆哮而至。
伴随着利刃划过鼓膜般的耳鸣,他侧翻在地,面若金纸,鲜血自口中汩汩流出。
更糟的是,他发现上方的光障已经消散,而雷电的强击使得他心肺麻木,识海剧烈震荡,一时间无法调动起足以防御的灵力。
白珠珠在识海中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知是不是被颠迷糊了,反倒安慰起越桓泽:“你金丹已成,只要能活,用竭了的灵力就像用竭了的体力一样,休养几日便能恢复,不必担心啊。”
越桓泽以手撑地重新坐起:“我担心的是能不能活。”
白珠珠:“事到如今,剩下的三道劫雷,只能智取了。”
越桓泽见头顶雷云中紫光密集闪烁,第七道天雷随时将下,当即凝神思索:出秘境后,自己全力为沐宁打造发簪,在她出发前堪堪完成,那时说自己也有天雷防御法器只是不愿她担心。
恰逢玄灵山结界开启,来不及再造渡劫法宝便已入山,没想到天雷来得这样快,竟还是九重!
虽随身带了不少雷系法宝,却不是为防御雷劫设计的,级别不足以抵挡天雷。不过……
他隐约有了主意,忽然听到又娇又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泽哥哥,我来救你了!”
越桓泽望去,段甜儿虚托着一张银色光阵,急匆匆地朝他奔来。
光阵上,符文缠绕着雷霆,阵纹闪烁着霹雳,气势恢弘。
原来,越桓泽离开山洞后,段甜儿便开始用金筒上的雷系宝石将无敌防御阵改造为雷系法阵。
当越桓泽渡过第三道天雷时,她稍稍停歇,随着第四道雷鸣传来,她立刻咬紧牙关,手指在法阵上翻飞,终于在刚才完成了天雷防御阵。
段甜儿奔至越桓泽身旁,释放光阵至他二人上空,随后紧紧搂住越桓泽。
越桓泽看见段甜儿被汗水打成一缕缕的发丝,心中感动,将她视作小妹妹护入怀中。
第七道天雷劈下,轰击在防御阵上。
“砰——啪——”
段甜儿这位天才阵法少女在短时间内改造的防御阵,竟奇迹般地抵挡住了这道惊天劫雷,阵下的两人仅感到轻微震动。
可惜,她没有法力加固雷系宝石,随着这道天雷的消散,此阵也化作漫天银色光片,悠悠飘落。
段甜儿在越桓泽怀中抽泣,声音却透着坚定:“阿泽哥哥,甜儿陪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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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死。”
越桓泽看着洒落而下的亮晶晶的碎片,温声说道:“相信我,你我皆不会死。”
紧接着,他在识海中吩咐白珠珠:“召唤出你所有的灵镜,亮面朝上拼接,在我们上空能铺几层就铺几层。快!对准天空!”
白珠珠机智,立刻明白了。
刚刚布设好灵镜,第八道天雷已至。
一片碎裂声中,这道劫雷被直直反射回天空,镜子也全碎了。
白珠珠来不及心疼自己本就不多的财产,望见天空中肆虐的雷云仿佛被这道回击彻底激怒,威压压顶而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电荷味,它明白这最后一击——威力无穷!
它闭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若能侥幸不死,你我也必定重伤,不知多久后才能恢复交谈,在此提前道一声——泽子,珍重!”
越桓泽:“行了,行了,我已有应对之策,你睁眼看看。”
刚才,他在第七道天雷劈落前萌生的想法已经清晰。
他的那些雷系法器单独使用固然抵挡不住天雷,但若联合来用,可就不一样了!
他从空间玉中祭出全部雷系法宝,将它们在头顶上空自下而上、由大到小连接起来,形成尖塔状,又用数十根霆澜索从最下层的法宝连通到大地。
他刚刚布设好法器,最后一击犹如苍天一怒般气焰万钧地落下,正中叠放在最上层的法宝。
雷系法宝们疏导雷电的能力极强,迅速将劫雷的巨大能量自上而下传导至最底层,霆澜索湿润引雷,瞬间又将到达最底层法宝的能量均匀传导至周围大地。
整座玄灵山剧烈一震,第九道天雷的力量被山体完全承接!
随着最后一道劫雷的消散,这座神山稳固了万载的结界随之崩毁。
白珠珠惊叹道:“泽子,你太厉害了!就算再来几道天雷,你也定能应对!”
越桓泽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抬头望天。
劫云正在迅速消散,他放下心来,踉跄着就要站起。
刚一用力,胸口传来剧痛,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段甜儿赶紧扶住他:“阿泽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白珠珠:“你这是急什么呀?”
越桓泽在识海中回答:“没想到雷劫竟是九重,我得赶去救沐师妹。”
白珠珠:“你当谁的金丹雷劫都幸得九天神雷?唯有天地间的至……”它话没说完,赶紧捂住嘴,换了个说辞:“你相信我,沐宁只需渡三道劫雷。”
白珠珠时不时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所言却从未出错,越桓泽当即放下心来。
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
不久前,天剑宗众人看到了玄灵山顶异常浓重的劫云。
星炼真人派越桓泽寻找上古神器,没曾想爱徒遇了雷劫,看样子竟是九重天雷,他冲进宗主阁,求元澄宗主相救。
元澄当即欲入玄灵山,却一时难以突破此山极强的结界。
第九道劫雷后,玄灵山的结界随之消散。元澄与星炼赶到,惊喜地发现越桓泽性命无虞,且已突破至金丹境。他们妥善地将他与段甜儿带回主山。
41.解毒
汇合后,沐宁道出落魄道人与杨夫人密谈一事,四人商定明日提前埋伏在林中,只等瓮中捉鳖。
之后,陆珩宸等三人依次讲述了各自调查之人的情况。
陆珩宸调查的县衙师爷与怡红楼一名妓子勾缠,许诺为其赎身,花言巧语骗走了妓子卖身多年积攒的所有钱财。得手之后,此人翻脸不认人,妓子悲愤交加,幻灭之际吞金自尽。
宋梨怒斥道:“此人卑鄙无耻,竟连妓子的血泪钱也骗!”
随后,她讲述了自己调查的教书先生,此人专挑学子中有寡母的下手,借家访之名欺辱过多名学子的母亲。这些寡妇既忧名节受损,亦恐累及其子前程,忍气吞声,任其为恶。此事在私下流传,宋梨以赤诚之心方得其中二位受害者含泪诉出遭遇。
沈雪凝冷语说道:“我最先调查的屠夫,比这教书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平日里装出一副老实模样,骗取族人信任,寻机欺辱族中幼女。苦主顾忌宗族颜面和女子贞名,皆未声张。”
……
这九人劣迹斑斑,皆为负心薄幸、欺辱凌虐女子之辈,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堪称同类中最为卑劣的典型!
宋梨气得声音打颤:“宁儿,你炼制出解药后不要给这九人和今日送来的郭姓镖头服用!”
沐宁点头,神色冷然。她医者仁心,可她不是什么玩意儿都救!
#
当晚,沐宁通宵未眠,将大量灵力注入丹炉以加速炼制。
陆珩宸望沐宁房间的灯光彻夜未熄,亦静坐一夜,默默伴她。
沐宁为了不浪费四瓣紫花,每种丹药各先炼了一粒。第二日辰时,她成功炼制出三粒丹药,与同伴们前往密室试药。
进入密室后,四人发现了惊变。
室内原有五十九人,此刻有四十九人尚存活,另外十人已爆体而亡。
从死状可以看出他们在生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而被炸出的绿色眼珠则显示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
管家被唤来确认死者身份,一见之下几乎魂飞魄散,沐宁给他服下一枚清心丹。
死亡之人的面目被炸得稀烂,管家依据他们的衣着和摆放的位置,确认出死去的十人皆为初代感染者。
宋梨猜测道:“难道是我们昨日的调查被泄露,导致尸妖动手?”
沈雪凝轻嗤:“谈何泄露?昨日被访者不在少数,传出去也很正常。”
宋梨听后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陆珩宸淡淡说道:“不知为何,妖物没有杀死此间所有感染者。”
沐宁叹道:“或许,是个心软之妖。”
随后,她随机选择三名感染者,向其口中分别送入一粒丹药。三人的症状均有较大程度的好转,少倾,其中一名妇人转醒。
管家介绍,她是主街屠户之妻。
她睁开了眼睛,其眼珠和瞳仁已恢复正常,陆珩宸用灵力解除了她身上的光绳。
她坐起后迷茫地问道:“这是何地?你们是何人?我记得我家官人刚才忽然发狂,咬住了我的脖子……我家官人在哪里?”
屠户之妻四下张望,目光触及那些从内部爆破、器官和脑浆散落一地的尸身,顿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珩宸转向管家吩咐道:“你将此妇带下去,单独隔离观察。三日后若一切正常,可放她归家。为防污染,这里的尸体由我们来处理。”
管家千恩万谢,命家丁抬了那妇人离去。
沐宁请示道:“陆师兄,解毒丸的配方已确定。为防再生变故,我可否现在回房炼丹?预计午前便可炼出足够的解药,午间可为这些人解毒,不会耽误我们寅时的行动。”
陆珩宸点头:“辛苦宁儿了,我们三人留在此处清理。”
沐宁离开后,陆珩宸带着宋梨和沈雪凝,以灵力为火,焚烧死去之人的残躯和四溅的血污。
陆珩宸神情清冷,他早已不打算让这些人活。至于他们的家眷,亦可一并抹去。当然,也不是不能放过,毕竟,他已习惯了义正言辞地跟随珏玉真人说起“消灭妖邪,护佑百姓”之言。
执行此类任务对他而言,已是过去十载的常态。
陆珩宸心道:百姓也许值得保护,也许不值得保护,芸芸众生皆若月升林里的蚂蚁,他们或生或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换而言之,他根本不在乎。
不过,宁儿心怀大爱,这两日来更是为了救治这些蝼蚁,倾注大量心力炼制解药。
陆珩宸为了和意中人步调一致,清理工作做得格外仔细。
原本几堆灵火就能解决的事,他却偏偏像是完成工艺品般,微眯着双眼,一丝一丝地烧。
宋梨看见陆珩宸烧得这样认真,心中一阵感动,也学着他的样子慢火出细工。
沈雪凝捏着鼻子,勉强跟着干。
#
此时,星渊峰上的一处居所内,越桓泽的气色已大好。
昨日,元澄宗主和星炼真人接回他后,将他安置在宗主阁内的一间厢房。他已达金丹境,元澄便吩咐他不必再回弟子居,待星炼在星渊峰为他安排好新的居所后,他可直接搬入。
昨晚,元澄亲自为越桓泽疗伤,并在疗愈过程中将自创绝学“元灵心法”传授于他。此心法能够在短时间内复原受重创的躯体,并能在战斗中令灵力、体力与精神力长久不衰,堪称无上妙法。
此前,元澄仅将此术传于陆珩宸,如今又传越桓泽,足见此二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已同等重。
星渊峰本就有几处空闲的宅子,星炼从中挑选了一处位置最佳的,召集座下弟子动手修整。这群炼器师恰好擅长此道,连夜完成了硬装与软饰,并布置好了家具。
今晨,星炼亲自接回越桓泽,让他为此居所命名。越桓泽将其定名为“天桓居”。
星炼令越桓泽三日内不得下地,在卧榻上静养调息。此刻,越桓泽正倚着榻背,卧房内则立有三人。
其中一人是赵景,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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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向今日的教习师父告了假,专程前来看望好友。他将越桓泽在弟子居中的个人物品收拾妥当,一并送了过来。
第二人是星炼。他已吩咐座下弟子,这几日不得随意打扰越桓泽养伤。
而目前有一人正在打扰,就是这气鼓鼓地站在窗边的第三人——段甜儿。
段甜儿昨晚歇在迎客居,午前听闻越桓泽搬入了天桓居,立刻赶来,执意要住进此居的厢房。
星炼料到此行段甜儿应是助有一臂之力,但他对段家之人深恶痛绝,更忧心越桓泽若与此女生出情愫,或动摇复仇的决心。因此,他态度坚决,断然不许段甜儿搬入天桓居。
见段甜儿与星炼僵持不下,越桓泽轻咳一声,开口道:“阿景,我有事需单独向家师汇报,你且先带甜儿小姐四处走走,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段甜儿随赵景离开后,越桓泽将玄灵山中之事详细禀告给了师父。
星炼感怀不已,庆幸越桓泽顺利渡过金丹雷劫,亦取得上古神器。
他询问徒儿,为何在短短时间内,修为提升如此神速。越桓泽以山中机缘为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修行之人各有各的机缘,星炼对此未再多问。
讲述了玄灵山中诸事后,越桓泽向星炼请求道:“师父,请您答应段甜儿搬进天桓居。”
星炼登时火冒三丈:“我原以为是段氏女纠缠于你,先前我答应让她随你同去玄灵山,是希望借她之力助你破阵。现在你为何还要与她同住?旁人将如何看待你与她的关系?你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泽儿,你真是糊涂啊!”
越桓泽解释道:“徒儿明白,除道侣外,男女弟子在驻峰皆分室而居。徒儿之所以让段甜儿搬来,乃是希望与她拉近距离,促使段氏老贼尽快邀我赴京。”他手指揉捏眉心,“此次触景伤情,报仇之事,我已不愿再久等!”
越桓泽识海中,白珠珠想到正是自己布的景,它立马背过身去,假装没听到。
星炼眼中有深深的怜惜,叹道:“泽儿,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虽然你已突破至金丹境,但段元真是当世顶级阵法大家,其术法也堪比元婴境巅峰修士。此时入京,凶险实在太大,在你到达元婴境之前,为师不能同意。”
越桓泽和星炼一番讨论,最后各退一步,星炼答应让段甜儿住进此处,越桓泽答应待时机成熟后再去往京城。
两人谈妥后,星炼回了器炼堂。
段甜儿得知可以搬入天桓居,欢欣雀跃。
赵景在回弟子居的路上挠着头笑了,他早就看出,越桓泽与段甜儿乃一见钟情,嘿嘿。
#
陆珩宸、宋梨和沈雪凝清理完最后一滴黑血,沐宁恰好携带解毒丸而至。
与她同来的还有杨天齐、杨宅管家和不少家丁。
沐宁用解毒丸救醒了密室中剩余的感染者,观察后确认他们均已恢复。
善后工作交给了杨天齐及其手下,天剑宗四人先行告辞,去往月升林。
42.拼图
一路上,沐宁心中思索着,已收集到了许多信息碎片,也许现在正是时候,将这些碎片拼凑成图。
四人于寅时一刻藏匿在接头空地旁边的密林中,很快,有人接近此地。
来者在中途忽然顿住脚步,似要折返。陆珩宸与沐宁交换了眼神,决定拦下此人。此时,那人却又再次迈步,继续前行。
那身影走出密林,赫然是胡娘子。
胡娘子站在空地上四处张望,似在等人。
一阵风拂过林间,胡娘子望向密林的一处,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好像是宋姑娘的裙子?”
宋梨心中一紧,低头看去,自己明黄色裙摆的一角竟露在了外面。那鲜亮的颜色和梨花与雪梨图案,实在好认。
她暗自埋怨自己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此时,胡娘子朝她的方向唤道:“宋姑娘,是你吗?”
宋梨只好走了出来,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答。沈雪凝见宋梨暴露,一边暗自骂她真蠢,一边破罐破摔跟着走了出来。沐宁和陆珩宸摇了摇头,紧随而出。
胡娘子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惊讶:“四位怎么会在这里?看起来好像……是在躲藏。”
陆珩宸淡淡说道:“我们正在此地调查,故而行动隐秘,倒是胡娘子你,为何忽然来了这密林深处?”
胡娘子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那杨号主的夫人,昨日忽然找我,要我今日寅时三刻到此地等她,虽不知她究竟有什么事,但他们杨家家大业大,我自是得罪不起,只好提早来此等待。”
陆珩宸目光无波:“胡娘子,那你便在此地稍待,我们还需去别处查看。”
胡娘子点了点头,看向沈雪凝:“沈姑娘,昨日听你提及的调查之事可还顺利?你还提到沐姑娘找到了……”
沈雪凝担心胡娘子说出自己昨日吃豆花耽搁了时间,打算吓一吓她,令她闭嘴,急忙打断道:“那些被调查的初代感染者昨夜全死了。”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皆皱眉。
胡娘子被吓得脸色惨白。
但她的恐惧显然超出了沈雪凝的预料,她呆立片刻后,惊恐地说道:“天呢,这些人死在杨宅,定是杨夫人有问题。她先前就在那破庙附近鬼鬼祟祟的。”
沐宁安慰道:“胡娘子,你不要多想,若是杨夫人有问题,首当遇害的应是杨号主。”
胡娘子摇了摇头:“若是杨号主遇害,你们定会调查她,她自然不想暴露,况且,杨号主有陨石手串护佑。”
她瑟瑟发抖地继续说道:“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我现在就回月河镇。”
宋梨安慰道:“我们会在附近保护你,你镇静下来,一会儿先听听杨夫人找你有什么事。”
胡娘子神色慌乱,双手紧握着衣角,颤声说道:“我真不敢……不敢见她……”她随即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此时,已到了寅时二刻,若由着胡娘子以这样的状态留在此地,更是打草惊蛇。
宋梨心中自责,急忙扶起胡娘子,向陆珩宸请示道:“陆师兄,那道士近期定不敢再回破庙,不如让我带胡娘子先去那里避避,等你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咱们在破庙汇合,可否?”
陆珩宸点了点头:“宋师妹,一切小心。”
沐宁心中感到隐隐不妥,但她认为此地情况会更棘手一些,于是看向沈雪凝:“沈师姐,可否麻烦你与宋梨一起护送胡娘子?”
沈雪凝只做没听见。
宋梨连忙说道:“宁儿,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二人发现我和胡娘子。”
陆珩宸吩咐道:“沈师妹,宋师妹,你二人将胡娘子先行带往破庙,即刻出发。”
沈雪凝无奈,只能冷着脸和宋梨携胡娘子而去。
沐宁与陆珩宸重新藏匿起来,寅时三刻,那道士出现了。他见另外两人尚未到达,在空地上踱步,神情紧张。
沐宁望见那道士习惯性地拨动手腕上佩戴的五行手链,心中猛然一震,她终于明白了刚才那股隐隐不妥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杨夫人尚未现身,沐宁担心扰乱既定计划,用灵力向陆珩宸传音:“珩宸师兄,我打算现在前往破庙查看情况。你可否独自留守此地,待处理好那两人后,与我们汇合于破庙?”
陆珩宸点了点头,沐宁小心翼翼地向后撤离,远离此地后,她展开身形,脚步如风,朝着破庙奔去。
#
不久前,宋梨、沈雪凝带着胡娘子进入了破庙,而王大郎正在庙内。
王大郎见到胡娘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未曾注意到心上人的脸色已微微变了,径自说道:“月华,上次我向你袒露心声,你说自己仍忘不了张大郎。我昨日听说,近来有人见着他了,他就住在这破庙里,已是一副老道士的模样。”
“他早年为修道弃了你,我在这里等他,正是要他与你说清楚,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再耽误你。既然你也来了,我们一起在此等他!”
宋梨心中一震,沈雪凝已出口质问:“胡娘子,你这般不老实!若说你恨张大郎抛弃你,称他短命早逝,倒也情有可原。但你得知我们在寻那道士,说起偶遇他时却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这就是刻意隐瞒了!”
宋梨思绪飞转,回想起此地的尸妖专杀薄情之人,心头一紧。
她虽时不时与沈雪凝拌嘴,危机时刻,却是一副舍己为人的心肠。
宋梨淡定地对沈雪凝说道:“多载未见,张大郎容貌变化又大,认不出来实乃正常。这边也没什么事,有我陪着胡娘子就可以了,你回去看看陆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沈雪凝冷哼一声:“你还想指挥我吗?”
此时,胡娘子一挥手,王大郎顿时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宋姑娘,你可比你这愚蠢的同伴聪慧多了。”
宋梨看了王大郎一眼,面色一沉,腰间长剑出鞘。
她急声对沈雪凝说道:“你快去找陆师兄他们!”
沈雪凝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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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方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向庙外撤去。
胡娘子欲阻拦,宋梨迅速运剑,将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她。
沈雪凝趁此时机逃离了破庙,奔远后忽然放缓了脚步,心道:如果陆师兄得知,太快来救,只怕宋梨出不了大事。
她便慢悠悠走着,忽见沐宁一路奔来,立刻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沐师妹,胡娘子有问题。”
沐宁顿了脚步:“知道了。你快去找珩宸师兄,请他速来。”
她服下一枚解毒丸,又向破庙奔去。
沈雪凝目送沐宁奔远,冷笑一声,又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
破庙外,胡娘子的右手正从正面握着宋梨的脖子,而宋梨的双目紧闭,右手握剑垂在身侧。
沐宁厉声质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胡娘子冷声说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她左手猛然抬起,一股诡异的绿色烟雾自掌心涌出,瞬间袭向沐宁。
沐宁抽出云梦翎,冲进这团腥臭的烟雾中,剑锋直指胡娘子。
“你竟未中毒。”胡娘子轻笑道:“还真被你炼出了解毒的丹药,看来,杀那些人杀得真是及时。”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宋梨掷向沐宁,沐宁急忙收敛了剑气去接。
宋梨接触到沐宁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现出一双没有瞳仁的墨绿色骇人双目。
绿瞳宋梨左手扬起,狠狠拍向沐宁胸口。
沐宁迅速闪避,却被这一掌的余威波及,胸口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宋梨的剑气已紧随而至,沐宁迅速提剑格挡,两道剑光在空中交汇,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紧接着,两股剑气纠缠不休,交织成一片风暴潮。
胡娘子赞道:“两人都不错嘛!”
沐宁不愿伤及宋梨分毫,丧失自我意识的绿瞳宋梨却要至沐宁于死地。这样的打法下,沐宁畏手畏脚,在即将伤到宋梨时一个收招,却被宋梨的剑气划伤了左臂,鲜血染红了半只袖子。
沐宁咬牙忍住左臂的巨痛,一边持剑抵挡,一边用染血的左手捏碎了自己刚才趁着打斗间隙取出的幻影麻心丸。
一片白色烟雾中,宋梨步法紊乱,手脚绵软,沐宁趁机将一枚解除尸毒的丹药塞进她口中。
丹药入口,宋梨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眸,已是白底黑瞳。沐宁又迅速喂给她一枚清灵解魅丹。
宋梨恢复正常,见沐宁面色苍白,鲜血正顺着左臂淋漓而下,半身血染。她意识到刚才发生之事,内疚地说道:“宁儿,你怎么样了?都怪我,不慎着了这妖物的道,竟伤你如此之重!”
沐宁见宋梨无恙,松了一口气,忍着疼痛说道:“梨儿,无需自责,只是些皮外伤罢了,你赶紧防御妖物。”
语毕,她终于得时机服下一枚天霖回气丹,血流顿时止住,脸色大有好转。
沐宁将剑锋对准胡娘子,与宋梨一道,对其形成夹击之势。
43.悲画扇(一)
幻影麻心丸对胡娘子亦起了作用,她一边做防御之势,一边自行清除药力影响。
僵持时刻,宋梨将先前破庙内发生之事简要告知给沐宁。
胡娘子看向宋梨,叹了一口气:“你爽朗机敏,我本不欲对你出手。”她又看向沐宁:“你剑道与丹道同修,皆卓绝精湛,我有几分欣赏你。”
沐宁沉声道:“镇中发生的尸毒感染事件,正是你一手所为吧,蒋婳婳!”
此言一出,不仅宋梨震惊,蒋婳婳也一怔:“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沐宁微微一笑:“最初不过是五分猜测,听了梨儿的叙述,又添了两分把握。看了你方才的反应,已是毋庸置疑。”
蒋婳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竟是在诈我。无妨,你说来听听,最初是从何处猜测到的?”
沐宁目光沉静:“你提到杨号主与现任杨夫人时,语气中总透着一种熟稔之感。而现任杨夫人曾在你的豆花铺外徘徊不前,当时她的神情像是欲见故人,却又因某种原因不敢上前。那一刻,我便觉得你们之间必有某种深层的情感联系。不久前,你提到杨号主的手串是陨石所制,而此事唯有与他极为亲近之人才可能知晓。因此,我猜测你便是第一任杨夫人——蒋婳婳。”
宋梨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我觉得不太对劲。既然这破庙中出现的道士便是张大郎,就算你假装不认识他,提起他时的语气也不该那样生疏,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这种态度,显然不应是真正的胡娘子,而是另有其人。”
“如此看来,宁儿刚才所言便对了,你并非胡娘子,而是先杨夫人。从你攻击我们的手段来看,你正是月河镇尸毒事件的始作俑者……对了,我的裙摆之所以露出,定也是你所为!”
蒋婳婳抚掌轻笑:“二位姑娘果然聪慧,非常人可比。”话音一落,她的目光投向沐宁身后的林子,语气陡然一冷,“你们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都出来吧!”
陆珩宸、沈雪凝、蒋姽姽、落魄道士张大郎和杨天齐鱼贯而出。
其中有杨天齐,乃是因为他近日察觉到蒋姽姽行踪反常,故而今日使用了补气的阵法,强行提升体力后悄悄跟随她一探究竟,没想到随她进入月升林后便跟丢了。
蒋姽姽为摆脱杨天齐的跟踪,兜兜转转了一番,故而没有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待她终于抵达时,发现只有张大郎一人。
两人交谈中吐露出胡娘子的身份便是蒋婳婳。陆珩宸得知后立即现身,以灵力将二人缚住,携他们疾速赶往破庙,途中遇到了沈雪凝。
与此同时,杨天齐误打误撞恰好也到了破庙附近。
刚才,沐宁、宋梨和蒋婳婳三人的对话正好被这五人尽数听到。
沐宁把装有解毒丸的玉瓶掷给陆珩宸,陆珩宸一行人分别服下药丸。
杨天齐惊喜又疑惑地看向蒋婳婳:“娘子,你竟还活着!你为何不与我相认?七载前月升林中的尸身为何那样像你?你又为何变成了这副陌生模样?”他边问边要走过去,被陆珩宸拦下。
蒋婳婳晦涩不明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杨天齐没有得到答复,便对蒋姽姽问道:“姽妹,你早已知晓此事吗?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现在,你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蒋姽姽满是柔情地望着杨天齐:“天齐哥,我这就告诉你,四个月前,我偶然到月华豆坊吃豆花,竟发现豆花娘子与婳妹极为相似。虽说二人的相貌全然不同,但我与婳妹乃是双生姐妹,我对她的神态举止再熟悉不过。之后,我多次前往月华豆坊试探她,她始终不肯相认,拒我于千里之外,但她既然开门营业,我便常坐在店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蒋姽姽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最初没有告诉你,因我尚不能全然确认。我知晓你对婳妹的思念有多深,若这只是我的一场错觉,岂不让你空欢喜一场?”她轻叹一声,“直到有一日,豆花售空后我仍坐在店内,张大郎寻了过来。”
她看向身边的落魄道士。
张大郎仰天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七载前,我沉迷于符箓之术,一心追求长生不老,为此我抛下了月华,追随一位符修师父而去。之后,我在符道上略有小成,但心中始终忘不了月华。两载前,我与师父误入狐妖设下的陷阱,我被化为月华的狐妖吸走了近半精元,最后,师父与狐妖同归于尽。”
“那场重创令我幡然醒悟,我心中至重,乃是月华!”张大郎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自知无颜再见她,更不知晓她是否已经觅得良人。因此,我独自一人在外又漂泊了近两载。直至三个月前,我对月华思之欲狂,鬼使神差般回到了月河镇,情难自己地踏进了豆花坊……”
张大郎泣不成声,蒋姽姽接着说道:“那日,豆花娘子对前来相认的张大郎表现得极为陌生。张大郎失魂落魄地离开,我一路跟随,到了这处他落脚的破庙,与他交换了信息。我二人心中疑云重重,他便用了他师父留下的唯一一张神阶符箓探查,发现豆花娘子有异状,其肉身疑似被数百年凝煞的尸灵占据。”
张大郎的情绪略有平复,他凝视着这具胡娘子的身躯说道:“蒋婳婳,我对你探查后的次日,第一名尸毒感染者出现,我和杨夫人推测是尸灵控制你使用月华的身躯所为。杨夫人坚称自己的妹妹极为善良,定是被尸灵胁迫,我便自责是我的探查刺激到了尸灵。之后,我们每次上门找你,皆碰了软钉子,第二日,镇中还会新添感染者。”
“事情恶化后,杨夫人担心影响杨号主的情绪,累他油尽灯枯,故不敢告知此事。我们也不敢让天剑宗前来调查的四位修士知晓真相,生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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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除去尸灵时同伤你和月华。今日,我们是想与你商讨,如何悄然驱除尸灵,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此事,助你与月华重见天日。”
陆珩宸听后,挥手解开了对张大郎和蒋姽姽的困缚,沉声道:“二位本应早些说出实情。哪有什么尸灵和蒋婳婳共用胡月华的身躯?这蒋婳婳早已化为尸妖!所有的事端,皆是由她的意志所为,而胡月华,恐怕已不在人世。”
此言一出,蒋姽姽瘫坐在地。杨天齐和张大郎面色惨白,皆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蒋婳婳看向陆珩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陆公子,你的判断力实在令我佩服。你的两名师妹亦极为聪慧,不过……”她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沈雪凝,轻笑一声,话锋一转,语气狠厉,“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气息骤然一变,周围的空气瞬间激荡起来,狂风自平地而起。
她微微偏头,闭上双眸,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自黑色变为墨绿色,弥漫出阵阵尸气。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幽绿色的眼珠中没有一丝瞳仁,充满了诡异的冷光。她的面色惨白如纸,犹如死寂的白骨,十指的指甲陡然变长,尖锐得如同利刃,甲片变为墨绿色,散发出浓烈的腐败之气。
杨天齐一脸绝望与怜惜,音调里满是难以承受的痛楚:“娘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大郎手中紧握着数张符箓,悲愤交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妖物,你对月华做了什么!”
蒋婳婳用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他俩,仿佛完全感知到了他们的情绪,又仿佛因为没能从他们的万般情绪中找到一丝恐惧而惊讶。
沉寂了一会儿,她冷笑一声,语气冰冷:“我和胡月华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正是你二人一手促成的!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俩死个明白。”
蒋婳婳用刀片般的声音开始讲述唯有自己知晓的故事,随着她的叙述,整个事件最后的一角终于浮出水面,却正是最为漆黑的一角。
七载前,她撞见了杨天齐与蒋姽姽的丑事,夫君与胞姐的同时背叛,如同尖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她跑进了月升林躲避一切,尽管听见了杨天齐急切的呼喊,说什么都是误会,可她又怎能再相信他?
大雨倾盆而下,众人离去。天黑后,她浑身湿透,饥饿与恐惧交织,在林中啼哭,正是这悲伤无助的哭泣,引来了藏匿在附近的凶徒——一名刚刚流窜至此的杀人犯。
那凶徒残忍地侵犯了她,更是变态到一边对她施加兽行,一边用利刃切割她的脸,只为欣赏她翻开的皮肉和凄厉的惨叫声。
凶徒餍足后,一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一手持刀刺下,她的一只眼珠爆裂,疼到闭气昏厥了过去。凶徒以为她已死,将她扔进了破庙外的废弃古井中。
44.悲画扇(二)
午夜时分,蒋婳婳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古井中转醒,在剧痛中睁开残存的一只眼睛,在井底摸索,竟在枯叶下摸索到了一具湿尸。
满心的悲愤令她顾不上害怕,她检查湿尸,发现其上有一道禁锢阵和一道封锁阵。
凭借多年来在杨家对阵法的研习,多次尝试后,她终于解开了其中的封锁阵。
蓦地,一道身着红衣的女子尸灵出现在她面前。
红衣尸灵面容惨白,双眼幽绿,周身散发出极重的怨气。
交谈后,蒋婳婳得知此尸灵已被禁锢在这枯井中五百载,承受了无尽的孤独与痛苦。
而禁锢她之人,乃是杨氏先祖。
红衣尸灵生前爱惨了杨氏当年的家主,爱而不得,心生怨恨。她将怒火转向了那位家主的妻子,设计将其杀害。
杨氏先祖为复仇,巧妙地编织了一个骗局,假意答应与她成婚。
她满心欢喜,身着红色嫁衣,却步入了伪装成喜堂的封锁阵。
杨氏先祖怒扇她耳光,责令她跪下向他死去的爱妻忏悔,并要她发下重誓,誓言终其一生为众生操劳抵罪。
她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怒,只因她的爱与尊严被自己最爱之人毫不留情地践踏。
她发下重誓,誓以红衣身死,尸身不腐,化为尸妖,亲手杀死这令自己爱极又恨极的男子与他妻子的后代。
既然他不要她当妻子,那她就要他断子绝孙!起誓后,她咬舌自尽。
她死后,尸身不腐,火烧不焚,怨灵不散。
杨氏先祖催动一副手串在她的尸身上布下了一道极强的禁锢阵。其后,为防止她的怨气侵世,又将封锁阵转移至此枯井中,将怨尸封存,命后人世代看守。
五百年来风平浪静,杨氏子孙逐渐淡忘此事,至今,再无人知晓这古井中的秘密。
她在五百年间以满腔怨毒修得了极强的尸毒法术,却因所中禁锢阵极其强悍,终是出不了这枯井。
红衣尸灵注视着蒋婳婳破败的模样,听了她的遭遇,凄厉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嘲弄:“你的悲哀,竟比我更甚。婆婆嫌弃你生不出孩子,夫君负心薄性,竟与你亲姐姐私通。你在这林中挨饿受冻,被凶徒夺清白、毁容颜,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红衣尸灵摇着头,幽绿的双眸带着几分兴味地审视着蒋婳婳的绝望。
“如今,你以这幅丑陋的模样,被弃在井中,于万分痛楚中等死。”
蒋婳婳的心像是被刀反复切割后再置于油锅中煎炸。
周围一片死寂,良久后,红衣尸灵再度开口,声音中带上了嘶哑:“既然辱我辱你、害我害你之人均是杨氏男子,这个仇,不如由你一并报了!”
“我虽被禁锢,却有办法将自己的全部妖力传给你,令你化作尸妖。”
她缓缓俯下身,凑近蒋婳婳,绿色的眼眸幽幽闪动,如毒蛇般令人胆寒,“你是想在这井下肮脏地死亡,刍狗一般地腐烂掉,还是想杀了杨天齐,让你那想抱孙子的婆婆看看,杨家是怎么断子绝孙的?”
极致的悲伤与极度的愤怒在蒋婳婳仅存的一只眼中交替闪现。
片刻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一盏茶的时间后,独目猛然睁开,眸中血光交织冷光,她的声音决然:“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红衣尸灵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剔透之人,知道有所得,必然应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冰冷而刺耳,“代价有两个。第一,成为尸妖后,你的生命不再属于轮回之中。一旦被杀死,或者自行了断——就像一会儿我做的那样,你的灵魂将化为尘埃,无法转世投胎。”
她的笑声疯狂,“永不往生!听起来悲惨吗?但与报仇雪恨相比,这点悲惨微不足道,不是吗?”
她顿了顿,声音更添一分冷酷:“第二,杨氏家主世代由一副神秘而强大的手串庇佑,你必须设法毁掉那手串,或令杨天齐亲手摘下。但这绝非易事!”
“为确保你不懈怠,我会在传你妖力时附加一个诅咒。只要杨天齐一日不死,每逢月圆之夜,你便将承受整整一夜万蚁噬心之痛。那痛楚,足以让你在地上爬三日,连喘息都难。”
“你可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蒋婳婳想到死后只要饮下孟婆汤,自己将永远忘记此生之痛,在无数的往生中,遇到可真心待她的男子……她几乎要拒绝红衣尸灵的提议。
倏然,她心中闪过了与杨天齐共饮合卺酒的画面,他握着她的手,目光缱绻,轻声唤她“娘子”,承诺她将是他今生的唯一。
很快,这画面被亲历杨天齐在娶蒋姽姽一事上态度不坚和目睹夫君与姐姐共寝的记忆刺得支离破碎。
她不能原谅他!
更不能,忘记他。
一只独目汩汩地淌着血泪,在心痛到几乎碎裂的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在此发下誓言,接受这两个代价,自今夜起,化作尸妖,向杨天齐索命!”
至此,这两个跨越了五百载,因爱而疯、因恨而狂的女子达成了契约。
红衣尸灵一只手按上蒋婳婳的头顶,另一只手猛地袭向湿尸的心脏部位,表情决绝地掏出一颗墨绿色的心脏,狠狠地捏碎。
随着那颗心的碎裂,墨绿色的妖气自蒋婳婳的头顶灌入,她感到一股异常冰冷和扭曲的力量席卷全身,体内的力量带着无尽的痛楚与疯狂急剧增长。
随着最后一丝力量的转移,红衣尸灵开始崩碎,在化为尘埃的最后一刻,她竟用温柔的声音问向虚空:“没有选我,你是否后悔?”
化为尸妖的蒋婳婳轻而易举出了枯井,发现林中忽然绽放出许多紫色小花。
张大郎猛然打断她的讲述,眼中迸发着怒火:“之后,你便杀了无辜的月华,只为夺取她的身体潜伏在月河镇,是不是!”
蒋婳婳轻轻一笑,转向张大郎,表情中满是讥讽:“我要藏身在月河镇伺机杀杨天齐,自己的残躯的确不便再用,但胡月华却不是我杀的——她因你而死!”
“正因你的抛弃,她了无生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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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这月升林寻死。我将辱我的凶徒徒手撕成千块,抛入月落河后,沿河岸行走,看见了她挂在树杈上刚刚断气的尸身,借来用用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张大郎瘫倒在地,手中的符箓掉了一地。
蒋姽姽在张大郎身旁瘫坐着,见他倒地,抬手扶他坐起,两人彼此相靠,从无尽的绝望中找到了一丝安慰。
宋梨叹息道:“蒋婳婳,你先前说过每月逢十六至十八闭店,想来,便是因为十五晚上要承受万蚁噬心之苦吧?”
蒋婳婳浑身一颤,仿佛当即感受到了那极端恐怖的滋味。
她转向杨天齐,冷冷说道:“只恨一直无法毁掉陨石手串,杀不了你。这七载来,我月月忍受极致的痛楚。”
杨天齐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我该死,我该死……”
陆珩宸看着蒋婳婳,淡淡说道:“你不忍杀杨号主,所以近七载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每月甘愿承受噬心折磨,只是为了不忘记他,还能在镇里时不时望见他,不是吗?”
蒋婳婳周身一震,情绪起了剧烈波动。
她刚才尚且可以语调平静地讲述自己的遭遇,此刻却失控地对着陆珩宸怒吼:“你不要自作聪明!我没有动手,只因我知晓那陨石手串的威力。如果不能一击致命,恐怕再难寻到机会下手,所以前头七年我才一直等待!”
沐宁忽略了她的抵抗,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悲悯:“你爱杨号主爱到了如此地步,当年他在林中呼喊你,告诉你一切皆是误会时,你为何不愿相信他,不愿走出来,听他一个解释?”
蒋婳婳迅速平复了情绪,用幽深且无一丝波澜的绿眸凝视着沐宁:“沐姑娘,你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有朝一日,倘若你挚爱之人屡屡做出剜你心肉之事,他的一些行为已让你眼见为实,你是否还能平心静气听他解释?”
沐宁的心一动,沉默不语。
宋梨对蒋婳婳说道:“三个月前,你察觉到张大郎对你的探查,担心他一旦将事情说出,便会引来除妖之人。而你恨毒了负心薄幸、欺辱女子之徒,所以你抓紧时间为民除害,对吧?”
“可你为何不直接杀死那些败类,而是让他们感染尸毒,甚至放任他们去感染更多的人?”
蒋婳婳冰刃般的声音响起:“那几个败类是我这些年来调查集齐的月河镇中对女子们最为卑劣的罪人!”
“让他们轻易一死,怎能赎回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我要令他们夜夜承受尸毒发作的痛苦!”
“至于那些继发感染者,大部分是这些恶人的家眷或亲近之人,他们长久以来对身边的罪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助纣为虐,跟着受点罪也是活该!”
“少数被殃及的路人,倒霉罢了,谁让他们碰上了?那些受害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无辜?”
“还有一个原因吧!”陆珩宸的声音带着已洞悉一切的透彻,“你近半载没怎么见到杨号主,你担心他。你料到这些感染者会被送入杨宅以阵法禁锢,便想通过控制感染者来感知他的状况。”
45.悲画扇(三)
蒋婳婳的情绪再次有了波动,她转向杨天齐,恨恨说道:“我对感染者皆有控制力,我的确是通过他们去感知你,却不是因为担心你。”
“我感知到你身体衰败,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欢喜。如此下去,不用我动手,你也不过再活一载时间!”
沐宁摇了摇头:“你对我们提到杨号主身体越来越差时,眼底分明藏着担心。那一刻,我察觉到了你隐藏的情感,那也是我对你产生疑问的开端。”
蒋婳婳绿眸微垂:“看来,沐姑娘也是将情感藏入目光之人。”
沐宁心中一叹,接着说道:“你感知到我用感染者试四瓣紫花,料到我可能很快炼出解毒丸,便连夜杀死了初代感染者,但你并未杀死继发感染者,哪怕如此一来,可能暴露出你的动机。”
“看来,你姐姐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蒋婳婳声音冰冷:“可惜,我已不是人了。”
沈雪凝终于明白了,那些暴露出的信息,就算自己没有去吃豆花,尸妖也能自行察觉,反倒让自己担心被陆师兄责怪,平白忐忑了一场,这妖物真该死!
她冷冷一笑:“我不管那个男人你是真杀不了还是不想杀,但那个夺走你爱人的女人,你早该杀了!七载时间,两个辱你之人夜夜同眠,你却像只怪物一样活在世上,每月还有三日痛得像蝼蚁一样在地上爬,你不如灰飞烟灭吧,省得丢人现眼!”
沈雪凝言毕,沐宁和宋梨紧蹙眉头,陆珩宸料到将有一战,手握剑柄,利落地拔出了佩剑。
蒋婳婳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是啊!这二人在我死后半载,尸骨未寒,便已成婚!而我承受了七载的万蚁噬心之苦!我为何会下不去手?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个怪物到底能不能下得去手!”
话音刚落,她抬起双手,十指骤然张开,指尖迸发出道道墨绿色的妖光。伴随着一声低吼,她催动妖力,粘稠而诡谲的绿色毒雾从她的掌心涌出,瞬间扩散开来。
毒雾翻涌间,千万只墨绿色的甲片激射而出,宛如千万支利箭,撕裂浓雾,直袭众人而去!
众人虽已服用解毒丸,免疫尸毒侵害,却在浓厚的尸雾中视线受阻,难以分辨飞速袭来的甲片。
霎那间,陆珩宸挡在了沐宁前面,长剑舞动,剑气犹如一道屏障将射来的甲片尽数阻挡。一切快到无法目视,只听到甲片撞击在剑气之上,发出不绝于耳的狂响声。
杨天齐飞身挡在蒋姽姽前面,不带对死亡的一丝畏惧,仿佛是要以身赎罪。
就在甲片即将伤及他的瞬间,他左手佩戴的陨石手串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道防护阵以手串为中心迅速展开,形成一张坚不可摧的护盾,将飞来的甲片消融在外,护住了他和他身后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宋梨和沈雪凝自行抵挡甲片。
宋梨全力应对,却无法完全避开浓雾中疾速袭来的飞甲。
尸雾散开之后,她的右臂和左腿各有一道伤痕。其中,右臂之伤及骨,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提起剑又无力地垂下。
沈雪凝眼见陆珩宸危急时刻只护住沐宁,心中恼怒与悲凉交织。
她情绪失控,甲片趁机而入,于她周身留下五道深深的创伤,其中两处贯穿了她的肩膀,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手勉强撑住身体没有扑倒在地。
这轮攻击停止后,陆珩宸的剑气蓄势待发,沉声吩咐受伤的宋梨和沈雪凝退到杨天齐的身后。
宋梨自行转移,沐宁奔去扶起半瘫在地的沈雪凝,将她送至安全处。
沐宁将天霖回气丹喂给宋梨和沈雪凝,血流迅速止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沐宁提剑回到陆珩宸身侧。
蒋婳婳凝视着杨天齐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张闪耀的法阵上,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蒋婳婳缓缓回头,空洞的绿眸直直对向陆珩宸和沐宁,似笑非笑地说道:“二位想必是要一起上了。不知陆公子不召出命剑,是因为自己不忍见我这妖物魂飞魄散,还是觉得沐姑娘不忍如此呢?”
不等回答,她已挥动双手,将两道极强的妖力分别射向陆珩宸与沐宁,二人同时挥剑抵挡,剑气与妖力撞击,激起一阵轰鸣,震得周围树木的叶子落了一半。
陆珩宸与沐宁攻上前去,三人缠斗在一起。
陆珩宸的剑势沉稳而精妙,每一招皆精准地切向蒋婳婳的要害。
沐宁的剑法灵动,招招紧随陆珩宸的攻势,直取蒋婳婳闪避时暴露出的破绽。
二人配合无间,攻守交替默契。
蒋婳婳身形鬼魅,每一次挥手,皆带起滚滚绿雾,绿雾中夹带着凌厉的妖力,搅乱对方的攻势,并多次诡异奇袭。
剑气与妖雾在空气中交织激荡,上千招转瞬而过,陆珩宸的剑锋终于在蒋婳婳胸口留下一道深创,绿血瞬间喷出。
紧接着,一股绿雾自蒋婳婳伤口涌出,创伤于片刻间愈合,竟不留一丝伤痕。
沐宁又一剑贯穿她的肩膀,但剑刃刚抽出,绿雾再起,伤口又一次迅速愈合。
蒋婳婳的妖身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她的妖力更似用之不竭。
沐宁与宋梨对战时受过伤,虽然服用了疗伤丹药,但尚未完全恢复。久战之下,她的体力下降较快,一个闪避不及时,被一股妖力击中了背部,一口鲜血喷出。
陆珩宸将沐宁护在身后,他一贯清冷的眸子里顿时杀气腾腾,顷刻间,便要召出命剑。
此时,“轰”的一声,杨天齐前方的防御阵骤然破碎。战斗中的三人同时休战,齐齐看去。
陨石手串竟断裂了,紫金珠散落一地,正在化为齑粉。
杨天齐脸上全无血色,他抬起右手,五指均已被勒得皮肉入骨,而指骨似已几近断裂。
他凄然说道:“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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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终究是不忍心废了我这右手,才由着我将它生生扯断。”
他看向陆珩宸,眼中满是恳求:“陆公子,我娘子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虽曾波及无辜,但最后也放过了他们。我娘子的错处,我愿以死赎罪,恳请你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陆珩宸见沐宁无大碍,略一思忖,微微颔首。
杨天齐放下心来,深情地望向蒋婳婳:“娘子,我已自行毁了祖传手串,你杀我再无障碍。我甘愿一死,换你不再承受月圆之夜的万蚁噬心之苦,纵然这份弥补远远不够,我仍恳求你,不要再伤及无辜。”
“看在我始终真心爱着你,而你也曾真心爱过我的份上,让一切怨恨皆随我的死亡而消散吧。”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而决绝:“现在,动手吧。”
蒋姽姽挣扎着站起,冲着蒋婳婳哑声疾呼:“妹妹,你并不是曾爱过天齐哥,你和我一样,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爱他,对不对?你一定不忍心杀他!”
“你就杀了我来解心头之恨吧,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甘愿一死!”
蒋婳婳沉默良久,忽然抬起了手,声音如同寒风中断裂的冰柱:“不如,我先杀了他,再杀你。”
语毕,一道妖力射向杨天齐,蒋姽姽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他挡住袭来的攻击。
妖力碰到她的背,只令她渗出了一滴血,妖力裹挟了这滴血回到了蒋婳婳手心。
刚才,陆珩宸和沐宁并未察觉到杀意,故而没有出手干预。
杨天齐睁开眼睛,深深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的蒋姽姽,转而去看蒋婳婳。
蒋婳婳的眸中翻涌起了绿波,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解:“蒋姽姽,七载前你便与杨天齐滚在了一处,我死后半载,你又迫不及待地接替我成了现任杨夫人。可为何……至今你的血,仍是处子之血?”
蒋姽姽放开杨天齐,转身望向蒋婳婳,哽咽着说道:“妹妹,七载前是婆婆迷晕了我和天齐哥,将我们放在一处,之后,我们成婚也是为了完成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我们婚后仍以兄妹相待,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蒋姽姽见蒋婳婳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婆婆亦因愧疚伤怀,郁郁早逝。她过世后,天齐哥便开始造一梦浮生。”
“半载前,他造好了此阵,夜夜入阵与幻梦中的你相会。幻梦的侵蚀正是他身体快速衰败的原因。”
“我无法阻止天齐哥,本来今日约你相见,亦准备对你说出此事,唯有你,方能劝动天齐哥不再入阵。”
蒋婳婳知晓这顶级幻梦阵——一梦浮生。她忆起新婚之夜,自己蜷在杨天齐怀中,他深情地说道:“娘子,等我们垂垂老矣之时,我便开始造一梦浮生。”
“若我们二人中一人先逝,留在世间的另一个才是最可怜的。”
“到那时,无论被留下的是你还是我,皆可以进入此阵,在拥有对方的美梦中安然离去。”
46.悲画扇(完)
蒋婳婳的身子颤抖着,大滴大滴的墨绿色泪珠从眼眶滴落。
每一滴绿泪砸落地面,发出“滋滋”声,深深腐蚀入土壤,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孔痕。
她看着脚下斑驳的自己身为“怪物”的明证,泪水渐渐止住,抬起头,看向沐宁。
她的双目不再是先前那般恐怖的幽绿色,而是犹如化作了两块清澈透明的绿色翡翠。
她的声音冷静而执着:“沐小姐,你是丹道圣手,为我郎君调理身体,不成问题吧?豆花坊……就交给王大郎了。”
沐宁一叹,心下明了,对于已化为尸妖,月月承受极致痛楚的蒋婳婳而言,将行之事,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沐宁看向陆珩宸,陆珩宸颔首。
她看回蒋婳婳,温柔地点了点头。
蒋婳婳惨白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喜悦之色,转头看向没了蒋姽姽扶靠,重新倒地的张大郎。
那落魄道士的眼珠一动不动,眼底尽是死志。
蒋婳婳说道:“张大郎,我发现月华的尸身时,她的灵魂刚刚出窍。而我已化为尸妖,可与魂魄对话。我听了她的故事,问她,是否要我替她杀了你。”
张大郎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原本呆滞的眼珠开始活动。
他挣扎着坐起身,双眼死死盯住蒋婳婳。
蒋婳婳刀片般的声音带了一丝顿感:“她求我不要伤害你,她说此生没了你,已了无生趣,而你修得长生之术后的漫长岁月中,或许会忆起她,可能会思念她。”
“而她,会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等待你寻她的那一日。”
在张大郎震惊而迷茫的目光中,蒋婳婳挽起了左侧衣袖,露出了上臂内侧,森然惨白的皮肤上,一块胎记格外鲜明。
她已化尸妖之态,这胎记竟依然是蔷薇般的鲜红色。
她声音里的顿感更强:“月华说,如果我遇见了你,要我告诉你,她会带着这块胎记,在每一次轮回里等你,你可凭此认出她。”
“我本不欲告诉你,不希望你这样的人再去打扰她的宁静。但现在我觉得,成全你,便是成全她。”
张大郎凝视着那块胎记,泪流满面。他眼中的死志已消,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希冀之光。
蒋婳婳仍看着他,声音不带情绪波动:“我既然已经告诉了你如何认出月华,你就原谅我带走了她这具躯体吧。”
语毕,她的左手闪电般没入自己的胸腔,掏出一颗墨绿色的心脏,一把捏碎,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
“娘子,不要啊!”
“妹妹,快停手!”
杨天齐和蒋姽姽齐齐扑向蒋婳婳。
那具妖态的身躯已倒地,化为一滩浓绿色的液体。毒液没有向土壤中渗透,而是迅速蒸腾消失。
在原地立着一个虚影,容貌与蒋姽姽极为相似。
杨天齐和蒋姽姽伸出手臂,想要拥抱那虚影,却发现只是穿透了空气。
虚影中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俩,眼神温柔而坚定:“郎君、姐姐,杨家之人皆是好人,不应该绝后。况且……从刚才你们对彼此的保护,我看出你们之间已有深情,只是放不下对我的思念与愧疚。”
“我要让你们知道,此刻,我心中已无一丝怨恨,唯有对郎君的爱和对姐姐的不舍。”
“婆婆最后的心愿,亦是我最后的心愿。”
虚影开始分崩离析,在最后的时刻,蒋婳婳无限眷恋地看着杨天齐:“郎君,你万万不可再入幻梦。今后,你要像爱我一般爱我姐姐,照顾她一生一世,你能否做到?”
杨天齐在泪光中缓缓点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伴着轻柔的音韵,虚影化为轻雾,随风消散。
林中的紫色小花一瞬间全部枯萎。
忽然,地上陨石的齑粉全部飞起,追随轻雾消散的方向而去。
原来,这杨氏一族的守护圣物,守的不仅仅是每任家主,更忠诚地守护着他们的挚爱之人。
或许,这些齑粉将伴随蒋婳婳已崩碎的灵魂,从此散落天涯。
或许,它们能用万载时间,重新拼凑起她的魂魄,带她再入轮回。
之后,张大郎向众人告辞,朝着夕阳的方向飘然离去。
他的背影已不再显得落魄,仿佛重新找回了失落的力量。
身体已基本恢复的宋梨入庙内唤醒了仍在昏迷却未中尸毒的王大郎,仍有些迷糊的王大郎随宋梨走出破庙。
沐宁告诉他胡娘子已与张大郎重归于好,两人游历天涯而去。胡娘子将月华豆坊赠予他,嘱咐他不可再浑浑噩噩,定要让豆花坊生意蒸蒸日上。
王大郎伤心失落,却也祝福胡娘子得偿所愿,在复杂的心情中,他先行离去。
陆珩宸告诉杨天齐,他和三位师妹将在杨宅再住三日。
伤势较重的沈雪凝需要休养,同时,沐宁要为杨天齐调理身体。
#
戌时二刻,一行人返回杨宅。
段北念在一个时辰前到达,用膳后坐在主厅,杨宅管家和一众家丁、婢女恭敬地伺候在侧。
杨天齐与蒋姽姽连忙向少主请安,并为他介绍天剑宗四人。
段北念与陆珩宸寒暄过后,马上命杨天齐安排最好的厢房供沈雪凝养伤。
段北念将目光转向沐宁与宋梨,憨厚地笑道:“两位小姐,想必就是我妹妹和未来妹夫越桓泽的好友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沐宁抬头看了看屋顶,完好无损。
还好,自己没有一道灵力帮杨号主家中开扇天窗,将段北念轰上去看星星。
宋梨皱眉道:“我们与越师兄确实交情匪浅,尤其是宁儿与他。不过,不知越师兄何时成了你的未来妹夫呢?”
段北念正欲开口,金子从花园中飞奔而入,围着沐宁和宋梨欢快地打转。
二人看见金子,立刻露出了笑容,刚才的小不愉快瞬间被抛在脑后。
沐宁从玉兽环中召出了雪宝,两只小狐狸欢快地滚成一团。
此时,段北念想到了正事,他看向杨天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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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严肃:“杨号主,总阁近来事务繁忙,关于你报告的怪病感染事件,因提到已用阵法将感染者悉数控制,且无死亡病例,故在总阁的待办事务中优先级不高,方才腾出手,由我前来处理。”
“听你宅中管家报告,一些感染者病亡,其余感染者已恢复神智,在宅内留置观察。”
“你是否已找到感染的源头?沈小姐之伤,是否与此事有关?”
杨天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段北念做了简洁而清晰的汇报。
段北念听后神色肃穆,对天剑宗四人甚是敬佩。
一番交流后,众人回房休息,宋梨去了沐宁的房间,与她聊了半宿。
#
第二日,沐宁一早为杨天齐备好了对症调理的丹药。杨天齐昨夜未入阵,故而今晨气色并不算太差。
二人进入杨宅的一间雅室,沐宁缓缓释放灵力助杨天齐吸收丹药。
治疗过程中,杨天齐的气色大有好转。
与此同时,熟稔分号事务的蒋姽姽陪同段北念去往号中视察。
#
沈雪凝在卧榻上休养,眼中满是愤恨与痛苦。服用了沐宁的丹药后,她身体的疼痛已大大减轻,内心的痛苦却无法缓解。
她完全不去想昨日沐宁和宋梨有多护她。
她心中不停回想起危急时刻陆珩宸飞身保护沐宁的一幕。
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深渊,将她吞噬殆尽。
沈雪凝无法理解,命运对蒋婳婳如此不公,可她最后宁愿自尽,也没有去灭那对狗男女。在灰飞烟灭前,她最后的心愿竟是将自己深爱之人交给另一个女人,要他们共度一生,还要他们生儿育女。
一想到这些,沈雪凝便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
成全?
对她而言,是绝无可能之事!
#
此时,宋梨正在杨宅花园中带着雪宝和金子玩耍。
陆珩宸走近:“宋师妹,身体无碍了吗?”
宋梨转身迎他,扬起右臂晃了晃:“多谢陆师兄关心,宁儿炼制的丹药皆是灵丹妙药!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活动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甚好,”陆珩宸看向金子,“不知越师弟何时与段小姐有了婚约?”
宋梨笑道:“那位段少主,依我看就是个憨憨。越师兄和我们家宁儿才是一对!”
陆珩宸:“哦?沐师妹何时与越师弟走得如此近?”
宋梨想起昨夜与沐宁秉烛夜谈的欢畅,扑哧一笑:“我先前弄不清自己对越师兄的感情,昨晚我告诉宁儿,我如今对越师兄是兄妹之情。宁儿告诉我,她已心悦越师兄多年,她已决定,再见面时要与他说个清楚。”
宋梨见陆珩宸似乎怔了一下,以为他不信,眨了眨眼睛说道:“陆师兄,你是不是以为,宁儿这样的天之骄女不会先向心爱之人表白?”
“那你可就不了解她了。她实则是那种愿为所爱付出一切的女子。等回山后,咱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陆珩宸敛眸,淡然应道:“但愿吧。”
47.飞剑传书
千里之外的天剑山主山,宗主阁外灵光一闪,一道飞剑疾驰而来,悬停在阁前轻轻震动。
守门弟子恭敬接过,见落款是扶风山主,立即将飞剑上呈元澄宗主。
元澄一挥手,悬停在距他三丈外的飞剑凌空震动,金色的光粉从剑身倾泻而出。这些金粉飘浮回旋,随后聚成一行行文字浮在空中。
飞剑传书是天剑宗最高级别的通讯方式,元澄阅信后立即召来云澈、天璇、珏玉、容焰和星炼。
元澄说道:“扶风山主得知我宗新近又发现了两名神域灵根修士,心中甚喜,特地邀请这三位神域灵根弟子前往扶风山,在山中同修一载,以助三人更快精进剑道,提升修为。”
扶风山主是元澄、云澈、天璇三人已飞升的师父虚玄上人的师弟,已有一千二百岁。
他天资卓绝,拥有八阶灵根,修为却止步于元婴境,原因未知。
千载前,他离开了天剑山,前往交州的一座仙山,将其命名为扶风山,自己做了扶风山主。
扶风山主在天剑宗的辈分极高,元澄、天璇、云澈对他礼遇有加。
元澄语落,珏玉、容焰与星炼为自己的弟子有幸接受扶风山主的亲自指导而喜上眉梢。
容焰与珏玉相视一笑,又与星炼彼此瞪了一眼,这二人只因三百年前抢炉火的一桩小事,不对付到了今日。
元澄见众人无异议,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飞剑立刻返程向扶风山主复命。
元澄看向珏玉:“你前些日子禀报,珩宸、沐宁和另外两名弟子在月河镇执行任务,现如今那边情况如何?”
珏玉恭敬答道:“珩宸昨夜通过千里传音符传来消息,妖物已死,危机解除,幻阵阁少主也在月河镇,他们有一些善后事宜,计划再停留三日。”
元澄点了点头:“月河镇与扶风山同处交州,相距不到三百里。你传音给珩宸,令他和沐宁三日后直接前往扶风山。”
“至于另外两名弟子,可随行前往扶风山,也可探望家人或直接回宗门。”
珏玉领命。
元澄又看向星炼:“桓泽休养得如何?”
星炼恭敬答道:“泽儿已无碍,我计划再让他调息两日,待我布设好传送阵后将他送至月河镇与其他弟子汇合。”
珏玉温声道:“我已布有传送阵,可供桓泽使用。”
元澄点了点头:“很好,你们各自下去安排吧。”
两位师尊与三位真人一并离去,星炼向云澈请示:“泽儿将去往月河镇,段北念也在那里,是否将段甜儿一并送往?”
云澈正在考虑此事,当即对珏玉安排道:“你给珩宸传信时告知段小姐亦会同往,令他转告段北念不要离开。由家丁护送,终不及由兄长陪伴更为安全。”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赞叹:云澈师尊不愧是掌控大局之人,牵涉到宗门与外界商业往来的重要人士时,竟能如此周全地考虑细节。
#
星炼到达天桓居,段甜儿不在。
他将宗主阁中发生之事告知越桓泽后匆匆离去,器炼堂尚有一件法器炼至关键处,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星炼前脚刚走,白珠珠后脚就从越桓泽的识海中窜了出来。
越桓泽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来去如风,一般的法宝,应是只有我召唤,方可现身。”
白珠珠:“我又不是一般法宝,我是风一般的上古神器!”
越桓泽点头:“确实是疯一般的。”
白珠珠满意地抿了抿樱桃小嘴:“泽子,主要是与你面对面说话,比在识海中交流更有意思。我想问问你,你这样带着甜儿小妹妹去见你的心上人,怕不怕她误会呀?”
越桓泽:“我与沐师妹如今尚为师兄妹之谊,况且她一心扑在仙途道业上,自然不会在意此事。”
白珠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打算向她解释一下缘由?”
越桓泽:“我不愿将她牵扯进我的家仇,事情未了结前,我不打算告诉她。”
白珠珠:“你不怕她因此与你离心?”
越桓泽:“我心系沐师妹一人,可以随时为她赴死。而她若要与我离心,定是因为我配不上她。”
白珠珠自言自语:“这样的脑回路,怪不得上辈子至死无妻。”
越桓泽:“什么是脑回路?你后半句嘟囔的又是什么?”
白珠珠:“脑回路是另一个大陆的一种说法,不扯远了。我在夸你,凭实力单身。”
越桓泽:“……”
白珠珠转移话题:“阿泽,你那把新长出来的命剑,性格很闷。”
紫煌帝剑听到白珠珠竟敢对自己评头论足,一股火冲了上来,向越桓泽投诉起屡遭白珠珠骚扰的情况。
越桓泽安抚命剑,待命剑的情绪平复后,他教育白珠珠道:“识海那么大,你不要总去招惹紫煌,它如今正是汲取灵气快速生长的阶段,不愿分心听你插科打诨。”
白珠珠噘嘴:“那我无聊了怎么办?”
越桓泽思索后说道:“你与我一起为沐师妹设计本命丹炉吧。咱们每晚定时交流灵感,从扶风山归来后便开始锻造。”
白珠珠眼神妩媚:“阿泽,你的爱不靠说,是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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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段甜儿正在玉芝峰漫步,灿烂的阳光洒落大地,她整个人金光熠熠。
自从搬进天桓居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找越桓泽,却又不想打扰他静养,于是索性独自一人出来游玩。
没到休沐日,玉芝峰上格外清静,四周唯有鸟语和鹤鸣。
段甜儿一边漫步,一边随手采摘着荼蘼花,行至一处桃花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云澈前辈,您也是来此游玩吗?不对,是来视察吧。”
云澈早已远远望见段甜儿,他本打算先行离开,怎奈站久了,腿有些麻,等到腿不那么麻了,小姑娘也走近了。
云澈礼貌一笑:“刚才在宗主阁议事,之后随意走走罢了。”
段甜儿嘟嘴:“我最不喜集议,七嘴八舌吵得脑瓜疼,议后自当好好放松。”
云澈语气悠然:“段小姐喜欢如何放松?”
段甜儿想了想:“此山四季如春,春日,我最喜放纸鸢。可惜,此处没有纸鸢。”
云澈微微怔了怔,目光有些失神。
五百载前,他曾亲手制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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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纸鸢,满心欢喜地送给一位女子。
那女子嫌弃这般幼稚的礼物,将那只纸鸢随意扔在了地上。
如今,相似的面孔,却说出最喜放纸鸢的话。
云澈有些犹豫,不知这是不是命运在与自己开玩笑。
他终究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物。
云澈取出纸鸢时心中有些紧张。
五百载的时光后,这只白鹤是否会被再次抛弃?
段甜儿瞪大了眼睛:“好漂亮!这是我见过最精美的纸鸢。云澈前辈,您从哪里买到的?”
云澈松了口气,随后心头却又沉重了几分。
他轻轻说道:“本座亲手做的。”
段甜儿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只知道阿泽哥哥手艺了得,没想到您的手工竟也如此精湛!”
云澈目光柔和:“段小姐愿不愿放飞这只纸鸢?”
段甜儿笑着点了点头,云澈陪着她在山间放飞白鹤。
白鹤在天空翱翔,段甜儿在身侧轻语甜笑,云澈恍然觉得,这五百多载的时光宛如一梦,而此刻,是他迄今为止人生中最惊鸿一瞥的一瞬。
午间,段甜儿吃了一些灵果后,在树下打起了盹。
云澈注视着她的睡颜,对识海中的命剑云舒说道:“她们二人一点都不像,对吧?”
云舒叹了口气:“性情确实完全不一样,但不代表你这次就有机会,对吧?”
云澈将纸鸢收回空间戒指,心中一阵酸涩。
小憩片刻后,段甜儿拉着云澈陪她捞金鱼、打水漂、捉蝴蝶、跳石头,玩了整整一个午后。
若非碰巧一名弟子也没遇见,云澈师尊成为段家小姐知客这个名号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剑宗。
夕阳西下时,段甜儿忽然情绪低落,她看着云澈,认真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过,糟糕……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你了。”
周围的风仿佛停了,云澈脸色微红,低声问道:“为什么说糟糕?”
段甜儿神色困惑:“我已经喜欢上了阿泽哥哥,不可以再喜欢别的男子。如果同时喜欢上两个人,那岂不是很糟糕?”
周围的树木沉默了,云澈温声说道:“段小姐,本座比你大五百岁有余,你对本座是否是对长辈的那种喜欢?如果是,那么跟你喜欢桓泽的那种喜欢是不冲突的。”
段甜儿低头想了半响,点了点头,又欢喜起来。
云澈将她送回星渊峰,接着返回了云起峰见云殿的静室。
他取出那幅温婉少女的画像,缓缓凝聚灵力,将纸张点燃。随着轻微的燃烧声,画像迅速化为灰烬。
云澈的识海中,云舒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澈:“她不是她。”
云舒更加困惑:“既然你已对她生此心意,为何她说喜欢你时,你却有意引导至长幼之情呢?”
云澈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我与她之间最大的跨越。她是位冰雪聪慧却又心思简单的女孩,但凡她有一丝没想明白,我便不能让她走得太近,以免她心生烦忧。”
云舒夸赞:“哥,你真是个好人!”
被赞扬的云澈毫无喜悦可言。
48.不算晚
当晚,众人在杨宅花厅共用晚膳。席间,陆珩宸收到珏玉真人传来的讯息。
听闻越桓泽和段甜儿不日抵达此地,最喜悦的当属沐宁和段北念。
陆珩宸看着沐宁难掩的喜色,表情始终淡淡的。
#
第二日,风平浪静。
午前,沐宁又为杨天齐悉心治疗了半日。明日还需进行最后一次治疗。之后,杨天齐只需每日晨起服用她配制的丹药,一个月后便可康复。
午后,蒋姽姽迫不及待地与杨天齐共同拆下了一梦浮生中的幻梦石。
杨天齐眷恋不舍,行此举时倒也坚定不移。
沈雪凝身受两处贯穿伤,所幸并未伤及骨骼,加之沐宁的丹药有奇效,这一日,她身体已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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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的午后,宜州天剑群山的玉芝峰上,段甜儿左瞅瞅,右盼盼。
半个时辰后,人还真被她找到了。
段甜儿蹦蹦跳跳地到了那人面前,笑道:“云澈前辈,如此巧,您又是刚刚结束议事吗?”
云澈微笑:“巧了,不想段小姐也在此处。”
云舒在识海里一叹:“还真是巧得很,碰巧掐指算出了人家小姑娘的方位。”
段甜儿闪着小鹿般的大眼睛,声音软糯:“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遇见您就好了。明日午前,我就要随阿泽哥哥离开天剑山,前往月河镇。之后,阿泽哥哥要去扶风山,不便带我,我只能随哥哥回京城。”
“我想向您道个别。”
云澈颔首:“段小姐有心了,祝你一路平安,待回京后,愿你一切顺遂。”
段甜儿闻言,笑语盈盈:“多谢前辈。等阿泽哥哥结束在扶风山的修行,我会让父亲请他到我家作客。之后,”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待我与阿泽哥哥成婚时,一定邀请您来,坐主桌!”
云澈识海中,云舒在巨浪中努力保持平衡,大声抱怨:“哥,你心神别晃这么厉……”
话音还没落,它就被召了出来。
段甜儿:“哇!好漂亮!”
悬停在她面前的是云澈的命剑。
剑身通体洁白,表面流动着如云雾般的朦胧光泽,散发出轻灵而澄净的气息,仿佛白云被凝练成了实体。
云澈望向段甜儿:“段小姐,可愿随我一同御剑,遨游天剑群山?”
段甜儿眼中闪出惊喜和向往,却又有些犹豫:“我没有灵力,飞行时万一站不稳,会不会掉下去?”
云澈唇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放心,很稳的,不过坐下会更舒适一些。”
他扶着段甜儿坐上云舒,自己坐在了她的身后。
云舒轻轻一震,腾空而起。随着一阵轻风拂过,云舒如同一朵舒展的白云,稳稳地飞向高空。
在蔚蓝的天空中,云舒载着二人飞翔在天剑群山之上,云澈悉心向段甜儿介绍下方经过的不同山峰。
这些山峰各具形态,山气变换万千。
段甜儿一边欣赏着壮阔的风景,一边聆听层峦叠嶂背后那些或美好悠扬或惊心动魄的故事。
下方,元澄和天璇感知到云澈在御命剑飞翔,还带着一个女娃娃,他们虽然费解,却也早过了爱管闲事的年纪。
上方,段甜儿由衷地感叹:“这是我这十六载来最欢喜的时刻,真幸运,我能这样早就遇见您!”
云澈垂眸:“可惜,我遇见你这样晚。”
段甜儿未明白他的意思,却恰好说出了令他心头一热的话语:“只要能相遇,就永远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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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晚间,赵景在住处收拾行囊。
越桓泽搬出后,没有新的舍友搬入。
这正是遵循了天剑宗的惯例,若弟子居内某间居室有弟子跨入金丹境,搬去了师父的驻峰,那么此人的室友便可以独居。
赵景认为,这是对伴驾有功的一种褒奖。
昨日,他在集体修习结束后去找越桓泽,得知其将通过传送阵前往月河镇,而月河镇距离他的家乡鱼溪镇仅有一百多里路。
他已有数载未归家,这次测出七阶灵根的好消息也还未告诉父母。
今日,他便央求怀远真人,希望能同搭此阵,返家问安。
怀远爽快地答应了,已与珏玉做好了沟通。
此时,赵景边收拾行李边想,不知宋师妹正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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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越桓泽、赵景和段甜儿三人被传送至月升林,宋梨领着雪宝和金子正在等他们。
段北念本要亲自迎接他的宝贝妹妹,但镇中商会举办了一场雅集,诚邀他出席。因此,段甜儿由她的“弟弟”来迎。
金子扑向段甜儿,段甜儿将它抱起,轻轻摩挲着它:“金子,想不想姐姐呀?”
三百余岁的金子:“嗷——”
雪宝围着越桓泽跳来跳去。
赵景笑道:“阿泽,你的狐朋可是相当念你。”
宋梨笑道:“不止雪宝念你,它主人只怕更念你。”
越桓泽垂眸笑了,赵景挠了挠头。
沐宁要为杨天齐疗愈到午时,届时,众人将在月河镇最大的饭庄月满楼共进午膳。
时间尚早,四人在林中闲逛,宋梨将此地发生之事细细讲给新到的三人。
赵景讲述了越桓泽于滚滚天雷下突破至金丹境的壮举。
宋梨听说竟是经历九重雷劫,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赵景轻轻拍了下宋梨的脑袋:“这就把你惊住了?阿泽实则是双喜临门,破金丹境只是其中一喜。”
白珠珠在越桓泽的识海里兴奋地翻起了跟头,这第二喜,必定是指越桓泽得了它作为本命法宝。
它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好闪亮登场了。
赵景卖了个关子后接着说道:“这第二喜,便是甜儿妹妹!她已入天桓居,与阿泽同住了!”
白珠珠收回自己险些窜出去的身子,转头就去找紫煌帝剑:“阿紫,你说我要不要出去糊了赵景小儿的嘴巴?”
紫煌帝剑个头尚小,声音很稳:“首先,不要唤我阿紫,你可以称我紫煌,或称我帝剑。其次,赵景说什么无关紧要。对主人而言,情爱并非首要,重要的是他如今的道业与亘古长存的大业。”
白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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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翻了个白眼:“看来上辈子,便是你给了他这种影响,害得他到死还是孑然一身。”
紫煌淡然回应:“孑然一身有什么问题吗?违反了哪条律法吗?我们做神剑的,哪个不是孑然一身?”
白珠珠:“泽子他是剑吗?”
紫煌沉声说道:“主人与其和自己兄长的女人纠缠,倒不如孑然一身。”
“一辈子的事归一辈子。”白珠珠撂下一句话,面露不悦地窜走了。
它和紫煌有着独特的交流方式,它们的私语并未让越桓泽听到。
月升林中,一时无人回应赵景。
越桓泽虽然不清楚此事为什么能称为一喜,但觉得这个事实赵景倒也没说错,他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段甜儿脸蛋红扑扑的,带着金子和雪宝去了一旁玩耍。
宋梨当场石化,石化中她看见了段甜儿娇羞的脸庞和越桓泽从容淡定的神情。
石化壳碎了,她急忙将赵景拉到一旁,追问起来。
赵景为宋梨梳理了一番越桓泽和段甜儿之间的情感脉络,最后总结道:“阿泽看似洒脱,实则拎得清着哩!”
他目光深邃,语气笃定地继续说道:“段氏不仅在凡尘富可敌国,亦垄断着九州的阵法资源,在修仙界也是响当当的一流世家,可谓兼具红尘与仙门的成功与荣耀。”
况且,甜儿妹妹简直是无敌可爱,阿泽自然巴不得做段家的乘龙快婿。”
宋梨想起了越桓泽对白婉儿之事的态度,心中暗道:越师兄可真俗,真没意思。幸亏自己对他已没了那份心思,宁儿的一颗心也不必再放他身上。
思定后,宋梨轻轻一脚踹向赵景:“你真是个大聪明!”
#
正午时分,众人陆续到达月满楼,落座于最豪华的雅间内。
明日一早,天剑宗一行将前往扶风山,段氏兄妹将启程返京,这场宴席便是告别宴。
酒过三巡,气氛轻松,众人交谈自如。
原定计划中,宋梨与沈雪凝皆要随队前往扶风山。
此时,宋梨向陆珩宸请示,欲随赵景一同前往鱼溪镇,再与其一同返回宗门。
陆珩宸点头应允,叮嘱二人一路小心。
几日前的一夜长谈,沐宁已知晓宋梨对赵景的情愫。听宋梨说,方才月升林中,那傻小子忐忑不安地发出了邀约,邀宋梨随他返家。
沐宁舍不得与宋梨分离一载,但见宋梨与赵景情愫日增,心中更为他俩欢喜。
很快,沐宁欢喜不起来了,宋梨在她耳畔低语,将从赵景处得知的越桓泽与段甜儿之事一一转述。
沐宁抬眸看向座位毗邻的越桓泽和段甜儿,段甜儿正亲自给越桓泽布菜。
宋梨安慰沐宁道:“我先前也曾被越师兄的容貌迷住了,现在发现,人的内在远胜于外表。”
“就像赵景,虽然长相平平,但……”她低头浅笑,话锋一转,“再比如陆师兄,相貌与越师兄不相上下,如今看来,更有内涵。”
沐宁对宋梨笑了笑,目光投向越桓泽,心道:若是你抓紧时间好好解释一番,倒也不算晚。
49.不带嘴
宴席结束后,众人到了街上,段甜儿邀请越桓泽一同逛街,宋梨喊沐宁和赵景去月升林遛狐狸。
沐宁:“梨儿,你和赵师兄去吧,我有些东西要买。”
宋梨皱了皱鼻子,与赵景带着两只狐狸走了。
陆珩宸:“游肆南地,倒也耳目一新。”
沈雪凝抢话道:“陆师兄,那我陪你逛逛。”
陆珩宸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沈师妹,明日要行远路,你还是回房再休养半日,养精蓄锐吧。”
沈雪凝垂头丧气地随着段北念和杨号主夫妇回杨宅,月河镇最繁华的街道上留下了各怀心事的四人。
段甜儿此刻的心事正是她的生平快事——买、买、买!
小京妹子满目新奇,只道沿路商铺虽不及京城的旺铺那般气派奢华,所售物品却充满了浓郁的岭南特色。
段甜儿与沐宁并肩走进一家又一家商铺,越桓泽和陆珩宸耐心跟随其后。
沐宁有些心不在焉,段甜儿则兴致盎然地入手了几十件藤编制品,为母亲和嫂嫂挑选了不少当地绣品,还购买了一套红木雕花家具,交代店家由水路运至京城段府。
众人走出一家皮革制品店时,一驾马车正疾驰而来,沐宁闪避时,小手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越桓泽的手,越桓泽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段甜儿见马车远去后两人的手仍未分开,不禁回想起玄灵山上越桓泽对自己的警告,好心提醒沐宁道:“宁姐姐,你可不能这样拉阿泽哥哥的手,他会不悦的。”
沐宁还未做出反应,越桓泽倒是一惊——自己怎么就又忍不住牵起了沐宁的手?当着段甜儿和陆珩宸的面这般唐突她,太不应该了!
他赶紧松了手,却也舍不得放,虚虚罩着,进退不得。
沐宁感到握力一松,先行收回自己的手,面上风轻云淡。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窜到紫煌帝剑面前:“阿紫,你看见了吗?真是气死我了!”
紫煌翻了个面,懒得搭理它。
白珠珠叹了口气:“你正面和背面长得不是一样的嘛。”
街市上,四人走进了一家首饰店,店内陈列着各色裸珠与华美的珍珠饰品。
越桓泽浅笑,他此刻的心事正是找到这样的店铺,买裸珠给沐宁做首饰。
沐宁前些日子忙于调查,未曾得空逛饰品店,如今见到琳琅满目的珍珠首饰,不禁生出爱美之心。
一支发簪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那发簪通体由粉金打造,簪头塑成莲花形状,花瓣上镶嵌着几颗淡粉色的珍珠。
簪头的顶端,两粒白色珍珠以银丝悬垂在花瓣边缘,宛若露珠在晨光中轻轻滑落,散发出清润的光泽。
沐宁心道:粉金与莲花的清雅有所冲突,但滑落的露珠实在灵动,总算是瑕不掩瑜。
她伸手去取发簪,不曾想与段甜儿的手撞在了一起。
两位佳人同时看上了这件首饰,沐宁没有容让的打算,段甜儿决定公平竞争,笑嘻嘻地唤越桓泽:“阿泽哥哥,你快过来看看,这发簪更配我,还是更配宁姐姐?”
越桓泽走了过来,目光一下子落在簪头的“露珠”上,他的设计灵感受到了启发,眼中浮现出一丝赞赏。
他又审视了发簪的整体配色,微微皱了皱眉。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身着青色衣衫的沐宁与身着金丝绣服的段甜儿,评价道:“这发簪,与甜儿小姐更相衬。”
段甜儿欢天喜地去结账,沐宁转身去看其他首饰。
白珠珠在识海里呼喊道:“泽子,我先前觉得你见心上人时不带嘴挺不妥的,现在嘛,我认为,如果你有嘴不好好用,那还不如不带嘴!”
越桓泽:“我是实话实说呀,那发簪别致,却也落了俗套,哪里配得上沐师妹。我刚才倒是得了个巧思,一会儿我买些珍珠,回宗门后给她做一支簪子。”
白珠珠:“我能不能求求你,把你的打算告诉沐宁!”
越桓泽:“现在有什么好说的,待我把礼物做好,送她便是。”
白珠珠:“……”
段甜儿又在店里为母亲和嫂嫂各选了几件首饰,沐宁却没有再遇到心仪之物。
出了首饰店,沐宁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她扫了一眼越桓泽,随口问道:“你们呢?”
陆珩宸:“沐师妹,我与你一道回。”
段甜儿摇着头笑道:“我还想喝椰汁,吃糯米团子呢,可不舍得这么早回去呢。”
越桓泽心中惦记着挑选裸珠为沐宁做首饰,要给她惊喜,不能让她此刻便知晓。
见沐宁要走,段甜儿要留,他乐乐地说道:“甜儿小姐,我陪你再逛一会儿吧。”
#
沐宁回到房间后,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刻消失了,眼中掉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她取下头上的粉玉簪,几次想摔在地上,上上下下比划了好几次,最终将其收进了灵蚕荷包。
喃喃自语道:“越桓泽,你这么想入赘吗?做当朝一品殿阁大学士府的赘婿,比做幻阵阁的赘婿差吗?”
“是了,我家中没有段家逆天的阵法资源,但我可以一辈子给你炼丹,喂你吃药。”
#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月升林分别。
段甜儿昨日抱着两只大椰子和越桓泽一起去了幻阵阁月河镇分号,在号中挑选了不少高阶阵法图,这会儿分发给大家。
沐宁不禁感叹,这个小妹妹,真是大方得让人无话可说。
段府一行人马先行出发。其后,宋梨与赵景踏上了通向鱼溪镇的官路,预计午后抵达,到达后将住于赵景家中。
沐宁、越桓泽、陆珩宸和沈雪凝送走其他人后,启程前往扶风山。
四人全速前进,当晚便能到达。
沿途有多个城镇,未免惊扰凡人,雪宝化为了玉兽环。
路上,沐宁问越桓泽:“越师兄,听说甜儿妹妹随你住进了天桓居,是星炼真人的安排吧?”
越桓泽:“家师本不欲答应,在我劝说下他才应下的。”
沐宁:“……”
陆珩宸:“越师弟是有了心仪之人吧?”
越桓泽心道:明知故问,如果我没弄错,你我心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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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人吧。
他觉得这问题实在无聊,但为了避免冷场,还是点了点头:“没错。”
沈雪凝一心给越桓泽和沐宁助攻:“不知越师弟心仪的女子是谁?”
越桓泽有诗意地答道:“远在天边。”
陆珩宸:“段府的马车行得还不算远。”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惊呼:“不好,泽子的意思被陆珩宸给带跑偏了!”
越桓泽没搞懂陆珩宸搭话的逻辑,但他此刻顾不上那么多,情不自禁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心上人。
沐宁也望向越桓泽,心中理不清头绪。
他对她生情,为她付出良多,可他如今的种种表现又像是已被段甜儿吸引。
究竟,他更倾向于谁?
沐宁柔声说道:“越师兄,这次我炼制的解毒丸成功解除了尸毒,今后,我会炼出更好的丹药,定有你需要的。”
越桓泽想到自己拥有了白珠珠,回宗门后便要为沐宁打造本命丹炉,沉声说道:“沐师妹,你尚未拥有本命丹炉,难以炼制高阶丹药。”
沐宁心中一声碎裂。
好啊,竟敢当着我的面这般瞧不起我!
沈雪凝这下明白了,天赋绝艳、才智卓绝的越桓泽,在沐宁面前竟是这样一个呆子。
她不死心,又问沐宁:“沐师妹,不知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沐宁断然说道:“没有!”
沈雪凝心头一凉,陆珩宸的机会竟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大很多。
听沐宁答得斩钉截铁,越桓泽一阵失落,随即心道,沐宁对他生出几分亲近,却远未倾心于他,是他自己不够好。
他并不气馁,心中愈发坚定,回宗门后第一个要做的,便是亲手锻造出沐宁的本命丹炉。
陆珩宸心情不错,神情淡淡。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对紫煌帝剑私语道:“泽子他多机智的一个人呢,怎么到了感情之事,竟如此不开窍?”
紫煌帝剑刚才个子长得特别快,心情愉悦,认真答道:“若是在感情上太开窍的话,大业能搞好吗?”
白珠珠费解:“我说,这二者有什么矛盾吗?”
紫煌帝剑的语气发人深省:“你倒是开窍得很,可你这万载来的修为呢?”
白珠珠撇撇嘴:“你怎么不看看陆珩宸?他修仙和开窍冲突了吗?”
紫煌帝剑自豪地说道:“上一世,珩宸神君立于万神之上,又得宁妃相伴,却始终在主人之下。”
白珠珠不禁皱了皱眉:“泽子若是像上辈子那般孤寂,不遗憾吗?”
紫煌帝剑的声音低沉而深邃:“不遗憾!此事你不要插手,你我这样的岁数应该懂得,情爱也好,孤寂也罢,皆是一种选择,皆是生命的一部分。”
若不是紫煌身量尚小,白珠珠真想给它跪了。
白珠珠又对着越桓泽大声嚷嚷:“泽子,我能不能现在现身,用我的樱桃小嘴,替你这张笨嘴巴,把话给沐宁讲清楚!”
越桓泽掐了掐眉心:“你消停点吧,我与沐师妹之间并无误会,不许你多管闲事,不然我把你轰走!”
50.扶风山主
四人继续赶路。
越桓泽忍不住对沐宁说道:“沐师妹,请你戴上我做的玉簪,可好?”
沐宁:“不巧了,我放在弟子居房中,并未带来。”
越桓泽目光一顿:“可我到达那日,你还戴在头上。”
沐宁翻了个白眼:“呵呵,那定然是你看错了。”
沈雪凝轻笑道:“沐师妹,前几日,我见你日日戴着一支淡粉色玉簪,还时不时抬手摸上两把,却不知竟是越师弟送的。越师弟,你可真是好心思呀!”
陆珩宸淡淡说道:“我倒是未曾见沐师妹佩戴过粉玉发簪。”
越桓泽睫羽轻颤:“沐师妹,若是款式不合你心意,待回宗门后,我再为你造一支更好的。在此之前,可否请你先佩戴这支?”
沐宁的心被他长而密的睫毛扇得痒痒的,手不由自主地向灵蚕荷包摸去。
陆珩宸语气闲适:“那只粉金莲花发簪,想必段小姐定会每日佩戴。”
沐宁收回手:“抱歉了,越师兄,我确实没带来。”
#
日落时分,四人到达了扶风殿,他们入山门时有侍者通传,此时扶风山主正在殿内等候。
扶风山主端坐于殿内主座,背脊挺直如松,高冠束发,乌发间隐约可见几缕银丝,身着一袭暗青色道袍,袍上绣有银丝风纹。
他的相貌在四十五岁左右,脸庞瘦削,眼窝深邃,眼神冷峻,嘴角两侧有明显的法令纹,气质肃穆。
四人拜见扶风山主,随后依次上前,恭敬地通报姓名。
扶风山主对陆珩宸、越桓泽和沐宁略一点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尔等天资卓绝,实乃宗门之幸。既入吾山修行,吾自当亲自指点。”
他看向沈雪凝:“汝可自行静修,此间灵气氤氲,于汝修为当有助益。然吾道法玄奥,恐难为汝开示。汝若心有芥蒂,来日破晓,自可飘然远去。”
沈雪凝闻言,面色一白,念及陆珩宸与沐宁将在此共处一载,迅速做了打算——才不要飘然远去,就要守在这里。
她轻咬红唇,谨声道:“禀告山主,晚辈愿留贵山自行修炼,绝不会打扰到您指点三位同门。
“甚好。”扶风山主召来一名近侍,吩咐道:“羽昊,翌日起,由汝引导沈雪凝遍览山中修炼之所。除吾特设修炼场与宝库外,一应修炼所需,皆可任其取用。”
羽昊领命,沈雪凝躬身道谢。
扶风山主召来另一名近侍,吩咐道:“泉林,由汝引导陆珩宸、越桓泽、沐宁,翌日拂晓,带诸卿至吾特设宝库前。”
泉林领命,三人躬身道谢。
扶风山主命众人退下,羽昊与泉林为四位来客安排了简单的膳食,而后指引他们去往各自的房间。
#
第二日一早,沐宁、越桓泽和陆珩宸随扶风山主进入宝库。
放眼宝库,沐宁心中震撼,瞥了一眼越桓泽,见他望向宝物的神情专注。
腹诽道:果然是个重利之人。
她又细细看向库中仙品,如果她面前有面镜子,她会发现自己的目光比越桓泽的更专注。
曾在潭下秘境中见到的天才地宝,在此处几乎都能找到。
天幻琉光草、月影藤花、冥灵花、紫云灵芝、神元果、凝魂花、朱丹藤、金麟叶……还有琳琅满目的各类灵石、矿石、宝石、仙丹、玉露,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陆珩宸的神色一动,心中暗叹,元澄宗主曾拥有三支千年血参,如今只剩两支,而这里竟有几十支。
被珏玉真人视作无上珍品的灵蚕丝,这里更有一只柜子,塞得快要溢出来……
扶风山主轻咳两声说道:“吾今赐尔等见面礼,尔等将佩剑取出。”
“嗖”、“嗖”、“嗖”三声脆响后,三人分别手托昆山玉刃、魂铸、云梦翎。
扶风山主抬起左手,召来昆山玉刃,审视后,右手朝库中宝物一挥,十余颗各色灵石与宝石腾起,飞至昆山玉刃周围。
他左手持剑,右手结印,将灵力注入剑体,灵石与宝石由灵力牵引,缓缓融入剑身,与之合一。
剑光愈加璀璨,剑气愈发强劲,一股强大的剑威自宝剑中倾泻而出。
除了未觉醒剑魂,此剑之强悍已直逼命剑。
扶风山主左手一挥,昆山玉刃回到陆珩宸手中。
随后,他依次召来魂铸与云梦翎,向剑中注灵,分别融入不同属性的灵石与宝石。
扶风山主将升级后的佩剑返还越桓泽与沐宁后说道:“尔等佩剑已可承尔等日益增长之修为,纵至化神之境,亦无碍矣。”
三人致谢,收回佩剑。
“此乃吾赠尔等之第二礼。”
扶风山主右手一挥,三枚空间戒指自宝物中飞来。
三人致谢,将戒指佩戴在各自左手的无名指上。
“此和光丹尔等旬服一颗。此乃吾赠尔等之第三礼。”
扶风山主右手再次一挥,一排水晶匣盛着丹药飞来。
三人致谢后,各将三十六颗和光丹收入空间戒指。
扶风山主目光轻扫沐宁左腕的玉兽环,右手又是一挥,此次飞来十二枚灵果,他对沐宁说道:“汝当静心参玄,逢月初可召灵狐现世一次。此月华灵果,可助灵狐凝练真元,月赐一枚,乃吾赠狐之见面礼。”
沐宁致谢后,将灵果收入空间戒指,雪宝在兽环中拼命作揖。
越桓泽识海中,白珠珠咋舌道:“泽子,你说好不好笑,连狐狸都有见面礼,沈雪凝却没有,扶风山主行事是否过于我行我素?”
越桓泽:“闭嘴。”
白珠珠还没说够:“你们三人这次行大运,搭上这样又强又富的靠山。啧啧,我看这一载时间,他用天材地宝,把你们砸也要砸入元婴境。”
越桓泽:“要不,你去找紫煌玩一会儿?”
白珠珠:“行吧。”
紫煌帝剑:“……”
扶风山主素来严肃,却不故弄玄虚,赠礼完毕后解释道:“此间所藏,少半乃吾千载所积,余者为吾师兄虚玄上人飞升前所赠私藏。其藏又承自历代宗主,积淀已近万载。依我宗门训,宗主私藏可不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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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虚玄师兄遂尽付珍品于吾。”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忍不住又开始吐槽:“我那个去,这也忒偏心了!其他人皆是将私藏传给下任宗主,这虚玄上人不传给自己的徒弟元澄,而是尽数给了他的师弟。这得有多偏爱!”
越桓泽:“一边玩去。”
扶风山主肃声宣布:“少顷,泉林将引尔等于山中各处走动,翌日起,玄修当入正轨。”
他目光扫视三人,接着说道:“今颁修行之制,尔等当谨记恪守:逢晦日定为休沐之期,允尔等于山中自在休憩,然需谨记,不得擅离山门。”
“逢望日则为试炼之期,尔等须合力诛灭后山禁牢所囚之千年凶兽。此间凶兽,皆为吾亲手擒获,曾祸乱人间,死不足惜。”
“其余时日,尔等须于辰时二刻至吾特设修炼场,戌时三刻止。吾将亲临指点,望尔等勤修不辍。”
三人恭谨领命。
#
沐宁、越桓泽、陆珩宸跟随泉林在扶风山中行走。
扶风山四季如春,山势雄浑博大,后山的不同山洞分别关押着几十只凶兽。
山主亲设法阵,隔绝了兽洞内外的声音与气息,而当泉林逐一介绍时,三人皆感知到洞内传出的骇人威势。
离了兽洞,泉林将三人引至一处温泉,对沐宁说道:“此前山中未有女弟子,除山主享私泉外,其余弟子皆用此泉沐浴。今后,若是沐修士和沈修士有需,请提前知会我或羽昊,我等将安排清场。”
沐宁致谢,他接着说道:“现已介绍完毕,三位可在山中随意走走,今后的膳食我会安排送至各位房间。切记,明日辰时二刻前,诸位需到达后山修炼场。”
泉林离开后,三人边走边聊。
沐宁疑惑地说道:“扶风山主持八阶灵根,又有如此多天材地宝,从刚才他升级咱们的佩剑,以及他亲手所擒的悍兽来看,其修为深不可测。情愿每日亲自督导咱们修炼,又说明他极为勤勉。”
“按理说,他应与虚玄上人先后飞升才对。再怎么机缘未到,应已进入化神境,怎会还停留在元婴境呢?”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推测道:“在极少数可能的原因中,最有可能的,是他的道心已碎。”
沐宁一怔:“这……若当真如此,是何原因令此等强者道心崩塌?”
越桓泽摇了摇头。
陆珩宸的师父珏玉真人深得元澄宗主信任,因而知晓宗门诸多隐秘之事。
他对陆珩宸和沈雪凝格外偏爱,曾破例为二人讲述过一些扶风山主的往事。
陆珩宸为沐宁释疑:“据家师所言,虚玄上人极为疼爱他的两名师弟——扶风山主和已故的风颂前辈。千载前,金丹境的扶风山主和风颂前辈曾共同进入过一处秘境,最终只有扶风山主一人走出。”
“自那以后,他虽勉力破元婴境,却也再无法更进一步。千载来,他隐居于扶风山,与宗门极少走动,直至近日邀约我等前来。”
沐宁眉心微蹙:“昔日,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珩宸摇了摇头。
51.修炼
自第二日起,扶风山主亲自指导三人修炼。他虽是元婴之身,却已达化神境修为,剑道臻于无极,剑意自由灵动。
他指引三人摒弃已习得的剑招与剑式,形成了独具各自风格的剑势与剑意,不再拘泥于招式的固定形态,而是身剑合一,以心御剑,剑随意动。
他将灵力化作剑意投影,与三人对练。
沐宁的剑势变幻如烟云,极柔中带着极刚。
陆珩宸的剑势浩渺如星瀚,于沉稳中穿透万象。
越桓泽的剑势如九天雷霆倾轧而下,威压之胜,令扶风山主不由色变。
他令越桓泽召出命剑,凝视着蕴含无尽天道威能的王者之剑,他不禁想起了虚玄上人曾给他们师兄弟三人讲过的上古传说。
他内心震撼不已,面上保持镇定,示意越桓泽收回命剑。
#
几日后,到了这月的望日。
三人于扶风殿外见山主,越桓泽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前辈,请允许弟子今日击杀雷鳞兽!”
扶风山主答道:“雷鳞兽品级极高,尔等此番不易应对。吾已择选碧水兽为尔等明日之试炼兽,半载后,可命尔等击杀雷兽。”
沐宁问道:“前辈,今日不安排试炼了吗?”
扶风山主:“吾之故友青冥岛主今晨呕血三升,吾当亲赴青冥岛探望,即刻启程,尔等三人且随吾行。”
越桓泽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将魂铸拄在地上,扶着剑勉强抬头说道:“前辈,弟子忽感身体不适,可否容弟子今日留守山中?”
扶风山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罢了,汝不欲往,吾不强求。沐宁、陆珩宸,随吾动身。”
沐宁随扶风山主离开前狠狠剜了越桓泽一眼。
#
关押雷鳞兽的洞穴前,旧的封锁阵被解开,一人步入山洞,随即布下一道新的封锁阵。
阵法隔绝了洞内外的声音,洞中雷鸣般的怒吼、惊雷闪电之音与剑气、灵力的激荡声交织回响。三个时辰后,洞内充斥着利刃划过耳膜般的悲鸣,紧接着是巨物轰然倒地之声。
扶风山主御剑携沐宁和陆珩宸返回扶风山,落地的一瞬,恰感山体一荡。
三人赶至传出异动的兽穴前,越桓泽正持剑步出。他衣袍浸透猩红,长剑剑尖曳地,淋漓出一道斑驳血迹。
沐宁见他步伐沉稳,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不是他的血,浴血后战意凛然的他,令她的心跳得飞快。
扶风山主叹道:“汝竟独斩雷鳞兽,不愧……”他话锋一转,“汝行此举,何故?”
越桓泽收起魂铸,拱手道:“沐师妹的金丹雷劫随时将至。弟子需要取得雷兽内丹,供沐师妹炼制雷系丹药。”
沐宁心头一震,没听进去越桓泽与扶风山主又说了些什么,扶风山主离去后,越桓泽唤她:“沐师妹?”
沐宁回过神来,越桓泽接着说道:“我原要传信请你速归,兽丹就在洞中,师妹快进去吧。”
沐宁定定望着他,未有动作。
越桓泽想了想,劝说道:“这妖兽确实长得特别丑,我也不想看它。不过,它如今已经死了,躯体行将殆尽,师妹别担心,只管进去吧。”
沐宁:“……”
#
沐宁入了兽穴,陆珩宸和越桓泽仍守在洞外,沐宁传音要他们离去。
二人担心继续逗留恐招心上人不悦,终于各自离开。
沐宁潜心炼丹,直至次日清晨方才完成。她吸纳丹药之力后走出山洞,恰逢金丹雷劫降临。
她承了第一道劫雷,第二道未落时,越桓泽和陆珩宸已迅速赶到,想要代受。
沐宁坚拒道:“我已吸收雷系丹药,可助抵御天雷。我愿以雷劫证心砥砺,望二位师兄成全。”
第二道和第三道劫雷如期而至,她生生扛住,待最后一重雷云散去,天际恢复明净,她体内金丹已然成型。
沐宁身体受创,心中悦然。
终于,归家之期,已在不远的前方。
扶风山主准许沐宁调养一日,这一日,他命陆珩宸与越桓泽对战。
两位情敌终于迎来了机会,走上了对决的战地。
曾经被陆珩宸扣住手腕无法动弹的越桓泽,如今已与他势均力敌。两人的剑气交织,龙吟海啸,震动天地。
激烈的交锋持续至戌时四刻,未见高下。
扶风山主喊停了对战,沉声说道:“甚好!尔等剑意已臻元婴境,然剑气蕴灵尚存缺憾,仍需精修。吾将赐尔等千载血参汤,以滋本固元,助尔等精进修为。吾亦将传授尔等心法,乃令灵力精纯凝炼,融剑而不滞。”
“陆珩宸,汝之剑势虽锐,然断决不足,须修果断,应变无囿。”
“越桓泽,汝剑意虽凝,然尚欠细腻,须悟剑心与人心之微妙变化,方可臻至圆融之境。”
“望尔等勤修不怠,莫负此机!”
#
三人勤修苦练,在扶风山主的悉心指导下,剑道造诣日益精湛。天材地宝的滋养与特传心法的加持,使他们的灵力突飞猛进,愈加精纯绵长。
短短时日内,经过诸多挑战与突破,三人的修为已大幅跃升。
转眼间,第一个休沐日的前夜到来。
沐宁在卧房内召唤出雪宝,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扶风山主赠送的灵果,递到它嘴边。
雪宝兴奋地张开嘴巴,叼过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果子,缓缓咀嚼着,周身散发出阵阵蓝光。
沐宁又取出黑金丹炉,放在玉石桌上,用丝帕细细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炉身。
她静静擦着,忽然一顿,将目光投向雪宝:“雪宝,你说阿泽,哦不对,是越师兄,他一心二用,既想去做段家的乘龙快婿,又要抽空记挂我的金丹雷劫,竟为我独自斩杀雷兽。我应当感谢他,对不对?”
雪宝听到要感激越桓泽,赶紧点头:“嗷——”
沐宁满意地轻笑道:“越师兄说了,高阶丹药我是炼不成的,我虽不想被他小瞧了去,怎奈他说的也是实情。尽管如此,我亦可为他尽些绵薄之力。今夜,我就为他炼丹,雪宝,你说可好?”
雪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舔了舔嘴巴,“呜——”
#
第二日卯时,沐宁抱着一副玉石围棋敲响了越桓泽的房门。
越桓泽打开门,睡眼惺忪地看见沐宁头上的粉玉簪:“沐师妹,你不是说未带来此簪?”
沐宁:“我记错了,昨晚整理物品时发现原来带着呢。”
越桓泽:“雷劫已过,你最近没必要佩戴了。”
越桓泽的识海中,白珠珠用小胖手捶胸。
沐宁咬了咬唇:“越师兄,你若无事,咱们下围棋吧。”
越桓泽连忙应下,两人落座后,越桓泽执黑子,沐宁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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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越桓泽晃了晃脑袋,正欲落子,沐宁问道:“越师兄,你困吗?”
他揉了揉眉心,笑道:“没事的,晃一下就不困了。”
沐宁微微一笑:“我刚炼制出了能够提升棋力的丹药,提神醒脑,不如你先试一颗。”
她取出了一只小巧的水晶匣,里面躺着三粒粉红色的丹药。
越桓泽的识海中,紫煌帝剑罕见地主动开口:“主人,不要吃!”
白珠珠:“吃吃吃,赶紧吃。”
这是什么情况?越桓泽顿了顿。
沐宁见他迟疑,取出一颗丹药,送至他唇边:“越师兄,提升棋力即是提升判断力和决策力,也就是提升战力,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紫煌帝剑还想说什么,白珠珠已冲上去捂住它的嘴。
沐宁递到唇边的,就算是毒药越桓泽也吃,他接过药丸,一口咽下。
沐宁见越桓泽并不就着她的手吃,反而自个儿先接过,心中暗道:走着瞧!
随着棋局展开,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交织成网。
服药后,越桓泽的头脑甚是清明,但下腹却似有火苗腾起。一开始,他只是微微不适,稍微动了动身子。
沐宁连忙又将一颗药丸递给他:“越师兄,对弈挺累的,再吃一颗吧。”
越桓泽接过,一口咽下。
紧接着,他的头脑更加清明,但下部的不适感却翻了倍。
他忽然觉得口渴,但如果站起去拿水,那里紧绷成那样,被沐宁看见了怎么办?
他极力忍着口干舌燥,继续落子。
沐宁见他不自觉地舔着上嘴唇,额头还有汗水渗出,忙拎来了茶壶与茶杯,体贴地帮他倒了一杯茶,并将最后一粒丹药递给他。
越桓泽用茶水送下丹药,口中刚刚得到缓解,下部的炙烫感又翻了一倍。
他再次挪动身子,却收效甚微。
下腹的火越烧越旺,火中仿佛还被人扔进了爆竹,他很想立刻除去所有衣物来降温与释放。
服用了三颗提升棋力的丹药,他的头脑异常清明,明明白白知道这样不可以。
他清楚沐宁就在面前,他俩正在下棋,他还快赢了,棋力果然强劲。
但抵不住他难受,下部的灼热感与肿胀感越来越难以克制。
落子时他的动作不自觉滞了滞,而沐宁以为他已然落定,执子之手不小心与他尚未收回的手碰在了一起。
触到细软的小手,越桓泽的难言之隐顿时缓解了不少。
沐宁再次落子,越桓泽有意去碰她的手,果然又舒适了不少。
再一次如法炮制时,沐宁惊讶地挑眉看向他。
越桓泽满心羞愧,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明明头脑清明,棋力强劲,却故意去占沐宁的便宜。
既然清楚自己有多不像话,那便断然不能再行不轨之举。
他极力克制内心的渴望,专注于下棋,进一步扩大了胜势。
极热又极胀,一颗颗汗水从他的额角滴落,他长长的睫毛上亦挂着几颗晶莹的小汗珠。
沐宁看向他浓密而潮湿的睫毛,又见他乌黑的眸中升起氤氲雾气,心头涌起一种自己也中了药的错觉。
她心道,不能让越桓泽继续挂着汗,否则她真要中招了。
她胡乱落下一子后起身,持一条丝帕走到越桓泽身旁,俯身为他擦起了汗。
52.忍不住
越桓泽出了很多汗,耳根也潮红着,沐宁俯下了身,仔细地帮他擦拭。
擦完一滴,又渗出一滴,为了快些擦,沐宁只好离他更近了一些,那双柔唇几乎送到了他的唇边。
越桓泽很想一口亲住,偏偏又清楚这样不好,拼命忍着。
可是,他真得很难受,太难受了,快要忍不住了。
他在识海中呐喊:“快忍不住了,好想亲!”
紫煌帝剑:“主人,千万忍住!”
白珠珠:“泽子,忍不住就别忍了,亲上去!”
越桓泽闭上眼睛,头微微向前倾去。
沐宁唇角扬起,轻阖双目,心中默念:甜儿妹妹,阿泽爱的人本就是我,只是你的家世令他犹豫不决。你也不会想要一个对你情感不纯的男子吧,不如让我帮他做个决定,如此,对我们三人都好。
越桓泽的头错过沐宁的头,睁开眼睛,落子:“沐师妹,我胜了!”
沐宁:“……”
越桓泽清点战局说道:“我胜了十五目!以往与你对弈,你我胜负不过10目之内,今日我能扩大胜局,归功于师妹的提神丹药有奇效!”
沐宁:“……”
越桓泽千分遗憾与万分抱歉:“沐师妹,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身体有些不适,咱们改日再继续。”
沐宁收了棋,红着脸走了,身子气得有些发颤。
#
越桓泽深知自己没能陪沐宁玩尽兴,令她心生不悦,虽深感内疚,但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尽快降温与消肿。
他换上一件宽大的袍子,径直奔向后山深处的瀑布潭。
潭水清凉,他除去全部衣衫,迫不及待地跃入水中,激起一片清波。
越桓泽无比舒适地靠在潭边的岩石上。
识海中,紫煌帝剑夸赞道:“主人,我真为你骄傲!沐宁用了下药的手段,你还能这样好地把持住,不亏是我剑生追随之主!”
白珠珠怒了:“什么叫下药?你这只剑怎么说话的!”
越桓泽:“紫煌,你的确应当注意措辞,这只不过是醒脑丹药的一点小小副作用。”
紫煌帝剑:“小小副作用?主人你至少要泡三个时辰!”
越桓泽:“无妨,今日卯时就醒了,我睡一会儿,睡醒时间就差不多了。”
这山中本就人少,此瀑布潭位置又隐秘,越桓泽料想不会有人来,便漂浮起来睡着了,为防万一,他在身上盖了片芭蕉叶。
沐宁消气后立刻想到,自己下药下得猛,越桓泽吃下三粒丹药,若不想从此废掉,除了由她提供帮助外,只能进入山中的几处寒潭进行纾解。
而这山中的寒潭总计也不过两三处,她很快便摸到此处。
沐宁本就隐了气息,而越桓泽对她的气息又天然接纳,她靠近后,越桓泽睡得更香了。
确认越桓泽没有大碍,沐宁盘腿坐在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观赏起他的睡颜。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风,吹飞了芭蕉叶。
沐宁用抬起的手轻轻捋了捋发丝,侧过头时不小心瞥了两眼,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忍不住开始担心,万一……会不会很疼。
蓦地,越桓泽睁开了双目,第一眼看见了沐宁,第二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某处……他茫然四顾,那片芭蕉叶已经漂远了……
他将身子沉入水下,脸红得像一只蒸熟的龙虾。
反射弧超长的沐宁这才羞得花容失色,忙要从大石头上离去,怎奈脚下一滑,跌入池中,好巧不巧落在越桓泽身旁。
沐宁又惊又羞,全然忘记了使用灵力,在水里瞎扑腾,越桓泽同样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动手去捞她。
沐宁越是慌乱,扑腾得越厉害,仿佛在寻找什么救命的东西。
很幸运,她抓住了什么,视若救命稻草,自然是紧紧箍住。
越桓泽在一阵闷哼中溃不成军,尽心竭力地将她推上了岸。
沐宁上岸后,轻捂着脸,哒哒哒哒地跑走了。
越桓泽将红透了的整张脸浸入水中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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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顾不上以灵力烘干身体,匆匆离去,行至温泉附近,遇到正为沈雪凝沐浴而把守的羽昊。
她身上有些冷,跟羽昊打了个招呼,进入了温泉区。
沈雪凝正浸在温泉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不久前,她被陆珩宸扇了一记耳刮子,虽然力道不重,可却狠狠击碎了她的骄傲与尊严。
她今日本想约陆珩宸一起在山中走走,缓解这些日子的相思。而陆珩宸却轻描淡写地以一句“抱歉,我没空”,堵住了她所有的言辞。
她气不过,脱口而出:“你知道我刚才来找你前看见了什么吗?”
“我看见沐宁面带红晕,身子发颤,悄悄从越桓泽的房间里出来,掉了只手帕也没察觉,那手帕竟还是湿的。”
她把捡到的淡粉色手帕递到陆珩宸面前,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逸散开来,她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这么早的时间,她这副样子,带着浸透了越桓泽气息的手帕,是因为他俩刚下过棋吧?”“想来,沐师妹昨夜在越师弟怀里,激烈得很!”
素来风轻云淡的陆珩宸脸色瞬间阴沉,他抬起手腕,指尖一划,那手帕瞬间燃烬。
这只手腕随即一转,一道灵力“啪”地一声抽在沈雪凝脸上。
“管好你的嘴,”他声音冰冷,“休要辱了宁儿清誉。”
沈雪凝从这段极痛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见沐宁已经下了池子,她瞬间调整了情绪。
沐宁热情说道:“沈师姐,你也来泡汤泉呀。前一阵子我们三人每日在修炼场从早练到晚,倒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你近来可好?”
“我一切都好,多谢关心。我已听闻你破境之喜,恭贺师妹。”
“多谢师姐。此山灵气极为丰盈,想必也能为你修炼提供诸多助益。”
沈雪凝点了点头,看向沐宁的发髻:“咦,这粉玉发簪……”
沐宁:“哎,都怪我东西随手乱放,竟是带来了呢。”
沈雪凝笑了笑:“对了,今晨我隐约看见你走出越师弟的房间,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沐宁叹了一口气:“我找越师兄下棋,被他胜了十五目!”
沈雪凝:“……”
沐宁在氤氲的水汽中看见沈雪凝的唇动了动,却没听清声音,于是问道:“沈师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沈雪凝:“我夸越师弟好棋力!”
沐宁:“他呀,就是个大坏蛋!”
沈雪凝:“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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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你是否对越师弟有意?”
沐宁吸了吸鼻子:“他总惹我,我不想提他。”
沈雪凝眸色一黯:“若你深爱的男子,心到了别的女子那里,总让你气恼,你当如何?”
沐宁扁了扁嘴:“那我就当他死了。”
沈雪凝眼中寒光一闪:“是啊,不如让他们一起去死,对不对?”
沐宁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没留意听沈雪凝的话,只听清了一句“对不对”,便重重点了点头:“对!”
#
京城中,段元真近日荣膺了朝廷“荣公”之封号,段府由此更名为段荣公府。
此刻,段荣公府,几株银杏树伫立在庭院一隅,满地黄叶堆积,宛若铺就了一层柔软的金毯。
微风扫过,随风轻扬的不仅有金灿灿的银杏叶,还有秋千架上金光闪闪的段甜儿。
金子卧在段甜儿的双膝上,段甜儿望向湛蓝天空中变幻的流云,那云朵变成了越桓泽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云澈的样子。
段甜儿看向怀中的小狐狸:“金子你说,云澈看起来还没我哥哥大,居然让我喊他前辈,算不算占我便宜?”
金子:“嗷——”
段甜儿:“看来你也觉得我吃了亏,那我下次喊他云澈哥哥,怎么样?”
金子觉得这样不太好:“呜——”
段甜儿:“看来你跟我想的一样,真乖!”
金子:“……”
段甜儿又抬头望天,一朵流云飘过,她好像望见了云澈的命剑云舒。
她揉了揉眼睛,云舒不见了,原来是自己看花了眼。
午时,段府的马车送段甜儿赴宴,只言是阁主临时所命。
段甜儿到达京城最豪华的饭庄蓬莱居,一进雅间,她便望见坐在主宾位置上的云澈。
一句云澈哥哥还未脱口,只听坐在云澈左手边的父亲朗声说道:“云澈前辈,感激您在天剑宗对小女的照拂。甜儿,快来拜见前辈。”
段甜儿尚且无法在她爹称云澈为前辈时,自己却唤他哥哥。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微微行礼:“甜儿见过云澈前辈。”
云澈忙道:“段小姐不必多礼。”
段甜儿落座后,环视一圈,发现兄长和阁中的几名高级执事都在。
原来,云澈发现一张护山阵图有些问题,今日特地为此而来。段元真亲自检查后发现阵图中有一颗阵石属性错误,立即进行了修正。
段元真四十来岁的年纪,气质儒雅,眉间有川字纹,他再次向云澈致歉:"竟因我阁纰漏劳烦前辈远道而来,在下实在愧疚,自罚三杯!”
云澈心中暗自庆幸,所幸出错的乃是一张大阵,才不至于让自己赶来的举动显得过于突兀。
他温润一笑:“无碍,本座也颇有一段时日未来过京城,正好趁此机会一览城中风貌,酉时返程。”
段元真正要安排段北念陪同,段甜儿抢着说道:“爹爹,离酉时还有两个多时辰,膳毕由我陪云澈前辈逛逛可好?”
段元真笑道:“那便要看云澈前辈是否嫌你这个小丫头闹腾了。”
云澈眸光流转:“段小姐好意,本座岂敢推辞。”
席间,段元真向云澈询问了一番越桓泽之事,云澈对其称赞有加。
53.红尘
段甜儿与云澈并肩走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街道两旁的商铺热闹非凡,后面远远跟着段府的几名护卫。
云澈看着来来往往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皇城人,不禁想起,五百年前,那位少女如此爱这红尘繁华,丝毫看不上山中的素淡清幽。
他轻声问道:“段小姐,你喜欢这万千繁华的红尘世界吗?”
段甜儿:“自然喜欢,这花花世界多有意思呀。”
云澈的眸色暗淡。
段甜儿:“不过呢,我也喜欢你们天剑群山,我和家中已经说好,以后天剑宗的订单,我皆会随我哥一起送。”
云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更钟情于何处?”
段甜儿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两者对我的吸引力差不多,未来,我夫君在何处,我便属意何处。”
云澈眼中燃起花火:“段小姐,本座观你乃先天道体,悟性惊人,你可曾想过踏入仙途?”
段甜儿摇了摇头:“修仙太过辛苦,我不愿受那份煎熬。况且,对于我们段家人而言,能将这凡尘一生过得精彩便已足矣。至于那种长久的孤寂,我家中反倒都没太大兴趣。”
云澈眼中的花火一瞬间熄灭。
段甜儿:“不过呢,如果有了道侣,那就不孤寂了呀,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修上一修。这是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总之,一切顺其自然。”
云澈的手心微微冒汗。
他的识海中,云舒忍不住大声喊道:“哥,你这识海里的波涛别翻得这么汹涌澎湃,我都快被颠晕了!”
段甜儿忽然问道:“对了,你俗世的名字叫什么?”
云澈一怔,随即答道:“我姓向,名云轩。”
段甜儿:“很好,你没有再自称本座。以后没有旁人时,我喊你云轩,你喊我甜儿,我们就不要论辈分了,如何?”
云澈心中一叹,春风似有怜花意。
他轻声唤道:“甜儿。”
段甜儿音韵甜糯:“云轩。”
云澈识海中又传来云舒的抱怨声:“你要是这么往死里颠我,一会儿看谁驮你回去!”
云澈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只灵玉笛,递给段甜儿,温柔地说道:“甜儿,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你只要轻轻吹响这只玉笛,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为你解决一切事情。”
段甜儿笑着点头,收起了玉笛。
#
傍晚时分,扶风山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暮光中。
山中一处清雅之地,绿荫掩映着一张石桌,石桌旁的石凳上坐着陆珩宸、越桓泽、沐宁和沈雪凝。
桌上摆着几盘灵果和几碟精致的糕点,茶香氤氲。
此聚会正是应了沐宁的提议。
她考虑沈雪凝平日里独自修炼,难免寂寞,特意提出每月的休沐日,四人趁着傍晚时分,聚在一处赏景品茗。
当然,沈雪凝不会领她一丝情。
因为日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聚会的气氛有些尴尬。
沐宁和越桓泽的眼神忍不住往对方身上飞,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后又倏地移开,假装认真看着面前的茶盏和点心。
陆珩宸目光扫过沐宁头上的粉玉簪,喉头微微一滞,将茶盏攥得更紧了些。
沈雪凝冷眼看着这三人。
陆珩宸望着沐宁,似有千言万语压在心头,最终缓缓说道:“宁儿,你的家人想必盼你良久,你如今已跨入金丹境,可是时候归家了吧?”
沐宁展颜一笑:“多谢珩宸师兄关心。只等在扶风山的修炼结束,回宗门复命后,我便会提出归家探亲的请求。”
沈雪凝笑道:“沐师妹,你这般出自驷马高门的千金贵女,重踏红尘荣耀之地,锦衣华服,车马如云,还舍得回山中清修吗?”
沐宁眼神坚定:“我早已习惯了修行的生活,这清净的山林才是最适合我的。我万分思念家人,对红尘的繁华喧嚣却并无眷恋。”
她望向越桓泽,“越师兄,红尘万象可是你心之所往?”
越桓泽修长的手指轻触着凉润的石台,泡得皱皱巴巴的指尖有着圆润的弧度:“我对红尘,确有未遂的心愿。”
沐宁低头抿唇,半响后说道:“越师兄,待我归家后,家父家母定会邀请你到殿阁大学士府做客。”
越桓泽的目光落在远处飘渺的山雾,不置可否。
陆珩宸问道:“越师弟,是打算入段府了吧?”
越桓泽点了点头,目光微沉:“正是。”
沐宁起身离去,良久后归来,眼尾有些红。
陆珩宸看向她的发髻,粉玉簪已被悄然取下。
#
宜州天剑群山,宋梨和赵景进入山门,暮色已沉,二人索性手牵手向上走。
最初,他俩在赵景家中住了五日,与赵父和赵景的堂弟一起打了三日铁。
宋梨的动作一板一眼,精准有力,赵父对她极为满意。
三日后,赵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叫停了宋梨打铁一事,留下赵景和他堂弟跟着赵父继续干。
赵母与宋梨说了两日体己话,讲了不少赵景的童年糗事。
最后半日,赵母拉着宋梨的手,问她是否愿意生养。
宋梨表示,至少要生三个胖小子,以后一家人一起修炼。未来,除妖打怪什么的,自己家中组个队就上了。
赵母兴奋得一夜没睡着。
五日后,两人告别赵父、赵母和堂弟,折返回山。
两人一路上捉了一只猫妖,灭了两只耗子精,还揪出了一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可谓成就满满。
此时,他俩刚刚返回宗门,脸上带有一丝疲惫,眼神中却充满了愉快。
在这段彼此照顾、并肩作战的时光里,两人极为合拍,已相互袒露了心意。
宋梨将两人彼此紧握的手摇得高高的,笑道:“阿景,我与你红尘一行收获颇丰,如今回了宗门,今后咱俩还应好好修炼。”
赵景点头:“梨儿,按你先前说的,等咱俩都破了金丹境,就结为道侣。那咱们比一比,看谁先破境!”
宋梨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比的,肯定是我呀!”
赵景自信地说道:“那可不好说!”
宋梨甩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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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轻轻踹了他一脚。
赵景厚着脸皮牵回她的手。
宋梨抬头望了望星空,喃喃道:“不知道宁儿在做什么呢?越桓泽眼光也忒差了!”
赵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这话说得分明是偏心沐师妹了。甜儿妹妹送的阵法图在咱们捉耗子精时帮了多大的忙呀!况且,甜儿妹妹多可爱呀!”
宋梨再次甩开他的手:“可爱到什么程度?可爱到你也有了想法?”
赵景挠了挠头:“可爱到元澄宗主,”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四十来岁,常年表情严肃的面孔,连忙,“呸呸呸,可爱到天璇师尊,”他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尽白,仙风道骨的老者,“呸呸呸,”这次他先在心中匹配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说道:“甜儿妹妹可爱到云澈师尊为她心动也不稀奇。”
上空,御剑而行,刚刚返回天剑群山的云澈,立在云舒上的身子一歪。
云舒一叹:“在识海里被你颠,怎么到了外边也被你颠!”
下方,赵景又厚着脸皮拉回宋梨的手,憨笑着说道:“我可不喜欢可爱妹妹,我中意像雪梨一样清脆爽利的野蛮丫头!”
山中本无岁月,扶风山更无四季更迭,仿佛只在晨钟暮鼓间,时间已经来到了一载后。
扶风山主极为欣赏沐宁、越桓泽和陆珩宸这样的修行者,他们凭借天赋与勤奋,双翼齐飞,始终保持着不骄不躁、不气不馁的心态,专注于自我挑战与自我突破,展现出非凡的智慧和毅力。
扶风山主已洞察到,这三人无论是剑道的领悟,还是修为的提升,均已进入临界之地,即将步入更高的境界。在不久后机缘到来时,他们将陆续迎来雷劫,金丹破碎,元婴化生。
在得知沐宁擅长炼制丹药后,扶风山主便允许三人自由选择试炼凶兽。这一载来,三人联手斩杀了十二只品级极高的凶兽,沐宁以凶兽内丹为主材,炼制出十二颗极为强劲的属性提升丹药,他们每人吸收了四颗。
其中,每人吸收了一颗雷系丹药、一颗水系丹药和一颗木系丹药。焱毒蝎王一战后,沐宁已吸收了火系丹药,越桓泽已吸收了避毒丹药,故这次分配时,新的避毒丹药由沐宁与陆珩宸各得一颗,而新的火系丹药则属于越桓泽。陆珩宸相对沐宁与越桓泽,少吸收了一颗火系丹药,略有遗憾。
距下山之期,已仅剩三日。
这日修炼结束后,扶风山主宣布,他已倾囊相授,未来的路取决于三人各自的领悟与机缘造化。接下来,他将不再安排修炼,而是提供一项历练,三人可以选择是否参加,以及由谁参加。
这项历练并不强求,如果无人参加,他们可在山中休养,享受温泉和各种仙丹的滋养,休憩三日后直接下山。
三人均表兴趣,请山主说出历练内容。
扶风山主将三人带至宝库内,双手结印,宝库中出现一道暗门。他带着三人走入暗门,进入一间密室。这间密室很空旷,唯有中间放置有一个直径约为一丈的不透明白球,白球内迷雾缭绕,雾中一切皆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球内蔓延出来,扩散至整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