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对朕有意见?》 1、穿越 “陛下!” “太医怎么还不来,叫太医快些! “太医来了,快,快来看看陛下!” 沈眠耳边吵吵嚷嚷的,他大脑昏沉,挣扎好久,才终于拼命睁开了眼睛。 “别……别吵,人还没死呢……” 等等,他声音怎么好像不太一样了? 沈眠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正在和傻x领导激情对线来着。 成功把让人加班到下半夜,还指责员工抗压能力不行的狗老板骂到满脸通红,沈眠顶着一屋子同事敬佩的眼神,昂首挺胸回了工位,结果刚准备坐下,就觉得眼前一黑。 倒下去之前,沈眠听到了同事们惊慌失措的喊声。 “沈眠!” “快点叫救护车,小沈被老板气昏过去了!” “工伤,这是工伤!” “老板是不是没买保险?” 沈眠最后听到的就是狗老板从办公室连滚带爬冲出来,变成开水壶和尖叫鸡混合体的声音。 他心里冷笑一声,彻底闭上了眼睛。 哈,叫你不买保险,赔死你! 那现在,他这是—— 被同事送医院来了? 沈眠侧了侧头,对上了一双眼含热泪的眼睛。 嗯? 这么激动的吗,原来他人缘这么好,不对,他同事里面,有这个人吗? “陛下!” 沈眠被眼前的人喊得浑身一抖,彻底清醒了。 他勉强撑起身子,四处打量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床帐,沈眠又抬眼看向四周。 ——四周装饰全都古色古香,而他床前围着的人,既不是医生护士,也不是他熟悉的同事。 所有人都穿得像古装剧演员似的,脸上惊慌和喜悦交织。 沈眠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上。 很好,既不是他今天上班时穿的衣服,也不是病号服,远处也没有摄像机。 床边热泪盈眶的人扑到他眼前,声情并茂地喊了句:“陛下,您可算醒了!” 沈眠一卡一卡地扭头,看向了出声的人。 陛下?! 他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好家伙,赛博皇帝变成真的了? 站在他床前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眠的脸色,低声道:“陛下,闻太医来了,您快让太医瞧瞧吧。” 沈眠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 “温太医!?” 不是,这给他摔哪儿来了啊! 沈眠立刻咳嗽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垂头跪在地上的太医,眼神控制不住地想往下飘。 这是温太医……还是温大医? 不对,死脑子,快别想了。 “陛下,微臣姓闻。” 闻太医悄悄直起身子,谨慎道:“还请陛下伸出手来,微臣为陛下诊脉。” 沈眠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闻太医。 嗨,自己吓自己。 话说,这到底什么地方,什么朝代,他这皇帝,是能当61年,还是三天? 都穿越了,也不说来个系统指导下。 【在在在宿主,有系统,有系统——】 沈眠想到一半,脑子里突然传来了个慌慌张张的声音。 他神色一喜:太好了,是系统,他有救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晚了宿主啊啊啊,呕!】 听见这声干呕,沈眠条件反射一抖,刚好把闻太医搭在他腕子上的指尖甩下去了。 闻太医猛一哆嗦,“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陛陛陛——” 沈眠:…… 好家伙,温太医爆改哔哔机。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破碎感吗,别的不知道,他穿的这个皇帝,应该脾气不怎么好。 【是非常不好呢,宿主。】 沈眠:“系统?” 【是我宿主,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晕传送,我是时空管理局的09号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沈眠抬手叫闻太医起身继续诊脉,同时耳边回荡着09热情洋溢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他开始盯着太医的头顶发呆, 闻太医顶着皇帝的目光,觉得自己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早知如此,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就不应该同娘子拌嘴。 明知自己当的是三日一砍头,五日一陪葬的值,他竟然还是大意了。 今日他如果能活着回去,这辈子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对不回嘴! 半坐在龙床上的沈眠,则迅速整理了系统提供的信息。 简而言之,这里是一个由小说衍生出来的小世界,他沈眠现在穿成了小说里登基不久的新帝。 新帝相貌好脾气差,能当皇帝完全是因为先帝几个出色的皇子斗残了,而剩下的咸鱼里面,他最招先帝喜欢。 至于先帝为什么喜欢他? ——很简单,先帝是个颜控,而原生刚好生了一张一看就让女娲娘娘费了不少心的脸。 然而原身登基之后,就身体力行地给所有人狠狠上了一课: 美丽的果子可能有毒,美丽的人也可能有害。 小说里不是主角的皇帝,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有点毛病。 先帝眼光独到,矮子里面拔矬子,神经里面选了个最癫的。 原身堪称神经中的战斗机:他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一个充满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无益于百姓的人。 他登基之后便立刻暴露了自己的本性,身边太监宫女的“优化”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叫陛下吩咐人拖下去,成为乱葬岗的一部分。 在朝堂上,原身更是宠幸奸佞听信谗言。 主角攻的父兄都因为他的猜忌而死,全家上下除了主角攻,鸡蛋都被原身摇成了散黄的。 唯一逃出生天的主角攻,也“喜提”了通缉犯身份。 之后,就是主角攻如何遇到主角受,两人相知相识相爱,共同奋斗努力打拼,最终杀回京城,成为新帝的故事了。 沈眠看着小屏幕上原身的结局,眉心皱得死紧。 “你这后面怎么都是马赛克?” 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怎么,这年头系统也得冲vip看全集了? 09弱弱道:【我们这边,血腥暴力以及黄色内容,按照规定是要打码的。】 沈眠没出声。 首先——主角攻拾阶而上,一剑**了皇帝**,**瞬间****,他拔出**,又拿起一旁的**,****,地上很快就全是**,这个描写,肯定不是黄色。 所以这皇帝最后是被主角攻剐了吗!? 09:【是的宿主,因为实在天怒人怨,被直接切片了,而且还切了好几天。】 足足描述了两万字。 沈眠:“现在受害者就坐在这里,你不要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想他一辈子虽谈不上积德行善,但除了偶尔怼人之外也算是安分守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沈眠思索三秒:“我不想穿越,你赶紧给我送回去。” 系统明显卡壳了,它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道:【可、可以不回去吗?】 生怕沈眠骂它,系统语速飞快:【因为一点小意外,原身受伤之后魂魄出窍,结果我准备把他魂魄塞回去的时候,他不愿意继续当这个皇帝,死活不配合,我没办法,就把宿主拉过来了。】 沈眠恶狠狠的:“我就愿意了是吧,你问过我了吗!” 09觉得有点委屈:【不是宿主说的吗,您下辈子想当皇帝。】 它刚好听到这句话,兴高采烈地就把宿主拉过来了。 沈眠:…… 他还说过想要中十个亿的彩票呢,这系统怎么没听见! 09小心地瞧着沈眠的脸色。 它拉宿主过来之前可听见他骂人了,09有点害怕自己也被骂,语气全程小心翼翼的:【而且您的身体还在抢救呢,就算回去,也没准很快就——】 沈眠:“好了,你住口。” 09乖乖闭嘴了。 “陛下。” 闻太医冷汗已经流到下巴了,他战战兢兢道:“陛下伤了头,这几日会有些轻微的头晕,不过并无大碍。” 谢天谢地,陛下没事,来找他的小太监哆嗦着说陛下留了一地的血,他当时还以为陛下要—— 呸呸呸,陛下崩了他也得陪葬,陛下必定能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臣给陛下开个方子,陛下每日按时用药,再好好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果然,磕到头是触发穿越的关键词。 沈眠恹恹地缩回被子里,“嗯”了一声。 察觉到太医好一会儿没动,他只能继续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 闻太医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行礼退下,眼角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躺在床上的沈眠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痛骂系统的冲动:“所以,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让我按照原本的剧情做事?” 要他像原身一样每天杀人取乐?那他还不如直接回去躺icu烧他老板的钱呢。 【不不不。】 09连忙道:【因为系统检测到原身现在暴毙的话,之后将会是各方势力混战,天下大乱,小世界也会有崩塌的风险。】 【原身拒绝再当这个皇帝,为了防止小世界崩塌,我就只能把您拉过来了。】 【您的任务非常简单,目前只要活着就行了!】 沈眠猛地睁开了眼睛:“活着就行?” 系统:【是的!实在不行,您留个遗嘱,不是,遗诏?这样天下大乱、小世界崩溃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不过宿主你真的不打算留下吗,您留下的话,我也会跟着宿主,给宿主帮忙的!】 这回,沈眠终于提起了点精神:“你怎么帮我?” 他刚才扫了一眼剧情,主角受可是个带着灵泉空间的穿越者,难道这个看上去怂兮兮的小系统,也有什么空间、商城? 09骄傲道:【除了为宿主提供剧情、检测剧情人物和基础的扫描功能,我还能帮宿主检测和预估生命值变化!】 是个相当有用的功能呢! 沈眠还没说话,一个小太监进了内室,恭恭敬敬地把茶盘呈到了沈眠面前。 “陛下,您用些水吧。” 他这么一说,沈眠才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确实火辣辣的。 他朝着盘子上的茶盏缓缓伸出了手。 下一秒,沈眠眼前的半透明屏幕上,忽然闪出了一行硕大的红字。 那行字不停闪烁,时隐时现。 【生命值-0.1】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血色 看见屏幕上的字,沈眠“嗖”地一下把手缩回来了。 随着他的动作,小屏幕上生命值下降的提示也消失了。 沈眠看着面前的茶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不是,当皇帝,喝个茶都有生命危险吗? 这紫禁城的风水,是不是有点太咬人了。 不愧是高风险职业,恐怕只有修真界的仙君师尊才能与之抗衡。 沈眠问系统:“这茶水里下毒了?” “嘀嘀”两声扫描音后,系统再次出声道:【没有宿主,不过茶水有些烫,你直接拿来喝,会被烫伤。】 它语气得意极了:【怎么样,我这个功能很有用吧!】 沈眠还没来得及说话,他醒来后看见的那个太监送完太医,折返回来,瞧见皇帝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茶盏,心里立刻道了一声不好。 他连忙上前伸手摸了摸茶盏,瞬间被烫得缩回了手。 “混账东西!” 钱公公一把将那个小太监拉到一边,连连道:“你怎么做事的!陛下可是烫到了?要不要紧,可要宣太医来瞧瞧?” 见沈眠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钱公公才松了一口气。 他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低声同沈眠道:“那奴才去给陛下换杯水。” 被拉到一边的小太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浑身抖若筛糠,拼命地磕着头,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不出几下,他额头就青紫了起来。 “行了。” 沈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道:“你也下去吧。” 别一会儿给人磕没了。 小太监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被钱公公一把提溜起来,连拉带拽地拖出去了。 沈眠长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很快,钱公公就端着新换的茶水回来了。 系统:【这是钱公公,原身身边的总管太监。】 沈眠打量了一下弯腰垂首站在床边的人,伸手拿过了茶盏。 沈眠:“姓钱啊,还挺吉利的,他叫什么?” 09:【额,他不姓钱宿主,他姓吴,因为原身觉得他全名不好听,所以一直叫他钱用,大家也就都叫钱公公了。】 沈眠:? 姓吴……吴、吴钱用!? 可恶,突然变得不吉利起来了。 钱公公三十出头的年纪,原身四五岁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了,等到原身登基成了新帝,他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总管太监。 经验丰富的钱总管端来的水温刚刚好,沈眠一边小口喝水,一边看着自己面前半透明的系统屏幕。 上面是钱公公的人生概述。 这个几乎一辈子都呆在宫里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在京城失守时也守在原身身边,最后被主角攻一剑穿心,尸体被砍碎丢去了乱葬岗喂狗。 沈眠盯着那两行字,喝完了最后一点水,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钱公公:“陛下先歇着,等药好了,奴才再叫您。” 沈眠脑袋一跳一跳的疼,他恹恹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钱公公看着龙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他刚迈出殿门,一个娃娃脸的小太监便凑了上来:“钱公公!” 小太监急急道:“伤了陛下的那两个小畜生,您看——” 钱公公眼皮一跳,低斥道:“陛下刚歇下,低声些!。” 小太监条件反射抖了下,闭嘴了。 想到沈眠是怎么受伤的,钱公公脸色沉了沉,语气也阴冷了起来:“先关着,死不了就行,等陛下之后发落。” 小太监连忙垂首应是。 【宿主?】 寝殿内室,09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沈眠,心里七上八下的:【那个,您……决定留下了?】 实在不行留个遗诏也行啊呜呜,万一小世界崩了它绝对会被罚的。 沈眠闭着眼睛没吭声。 09等了又等,最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 沈眠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可恶,这系统在别人脑子里干嘛呢! “系统。” 抽抽搭搭的系统忽然听见沈眠叫它,“嗯?”了一声,忐忑道:【怎、怎么了宿主。】 沈眠:“你能从我脑子里出来吗?” 这系统刚才没吐他脑子里吧,感觉脑子都不干净了。 09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了。 【好、好吧。】 没想到系统这么轻易就答应他,沈眠甚至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面前就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煤球。 不同于想象中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金属质地,这颗煤球竟然毛茸茸的,两只方块电子眼闪烁着莹莹绿光,见沈眠一直盯着他,那双方块眼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沈眠没忍住,伸手,戳了下眼前的毛球。 黑色毛球“叽”了一声,被戳得在被子上滚了两圈,等它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方块电子眼都变成了蚊香状。。 那边沈眠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陷入了沉默。 等等,不是,这煤球儿怎么湿乎乎的。 沈眠的手,微微颤抖。 这东西,刚才不会真吐他脑子里了吧! 系统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眠的脸色,对上宿主带着杀气的眼神,煤球瑟缩了下,弱弱道:【这是仿真设计宿主,我不会真把鼻涕蹭到您脑子里的。】 沈眠悄悄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一颗重新变得干燥的毛团儿就蹭了上来: 【那个,所以,宿主您可以先留在这里吗?】 【要是小世界崩塌的话,我会被罚的。】 黑色毛球嘀嘀咕咕的,一会儿说这么快就把沈眠送回去的话,它能量要没了,而且小皇帝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肯定要完蛋,一会儿又说只是活一下真的很容易。 沈眠被他吵得头疼,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了手边的毛球。 系统被捏得“叽”了一声,电子眼变成了溏心蛋。 沈眠心硬如铁:“安静点,要不然我马上就死给你看。” 09抖了下,彻底不出声了。 沈眠耳根终于清净了,不远处的鎏金龙纹银香炉内点着淡淡的熏香,眼下这个时节,外面天气虽然还有些热,但殿内用了冰,经验丰富的钱公公将温度调整得刚刚好。 沈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正被一群侍卫打扮的人簇拥着,站在一座庄严气派的府邸前。 他抬头看了眼头上的牌匾:“卫国公府?” 怎么回事,他记得刚才他还在宫里,这是又穿到哪里去了? 沈眠尝试喊了两声系统,不久之前话痨一样的系统却仿佛死机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眠:…… 往好处想想,没准真的死了呢? 黄豆微笑.jpg 没有系统,沈眠又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他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目测自己应该还是皇帝。 卫国公府府门大开,沈眠仔细观察才发现,眼前乍一看威严气派的大门,上面的朱漆已经有些褪色了,甚至门环上还有些微小的锈迹。 就在他盯着眼前的国公府发呆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沈眠抬眼,看见两名身着甲胄的侍卫,拿刀架在一个青年的颈侧,将人押了出来。 青年一身黑衣,等到人走到近前,沈眠看清楚青年的长相,不禁愣了一下。 ——来人身材颀长,长相俊美中带着一丝邪魅,却又因为脸上肃穆的神情,生生将那点邪魅压了下去。 青年迈出大门后微微抬头,对上沈眠的视线,他又迅速垂下了眼帘。 下一瞬,沈眠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卫国公通敌叛国,已经招了,这是供状,世子看看吧。” 年轻的天子语气轻蔑嘲弄,他轻轻一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青年脚边。 青年整个人僵了下,他随即缓缓附身,将散落在地上、还带着血迹的供状一一捡了起来。 沈眠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像是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虽然能听能看,眼前的一切也都很清晰,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就在青年开始仔细查看那几张纸的时候,沈眠听见自己再次开口道:“卫国公招供后,于狱中畏罪自戕,通敌叛国……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不过——” 他拉长了声音:“若是你告诉朕,你那个弟弟躲到哪儿去了,朕没准儿能网开一面,留卫国公世子一条命。” 沈眠磨了磨牙。 他现在真的好像反派啊,怎么办,想给自己来上一拳。 还有,招供?真的不是刑讯逼供吗,他刚才看那几张纸,几乎都要要被血洇透了。 良久,那半跪在地上的青年缓缓抬起了头。 左右两边的侍卫立刻戒备起来,沈眠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人的刀刃在青年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划痕。 “陛下。” 青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他压下了眼中的痛色,跪拜道:“家父为国征战了一辈子,绝不会背叛陛下!” 沈眠还没说话,就听跪在他面前的人继续道:“这其中必有奸人离间,还请陛下明鉴!” 陆璋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做了打算,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看了下将卫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又看了看一脸得色的皇帝,在心里发出了无声的讽笑。 这便是他陆家尽心侍奉的君主,也不知道他父亲最后,有没有后悔。 “既然不说,那便带回去好好审。” 眼见青年不肯说出自己弟弟的下落,“沈眠”没了耐心,冷哼道:“府里的人也给朕全都抓起来,一个活物都不能漏,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知道了吗?” “是!” 他身后的侍卫齐齐应声,沈眠却只想跪下求自己别说了。 死嘴,快闭上啊! 很快,卫国公府内便传来了混乱的声音。 压抑的哭声远远传来,跪在沈眠面前的青年闭了闭眼,无声叹了一口气。 “陛下。” 他重重叩首,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细听有些压抑着的悲凉:“臣实在冤枉,若陛下不信臣,臣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刚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整个人直直撞上了身侧侍卫的御刀。 鲜血瞬间喷洒出来,将卫国公府门前的地面染成了一片鲜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沉默 沈眠整个人从龙床上弹了起来。 钱公公听见内室的声音,立刻扬声道:“陛下?” 方才的梦境太过逼真,以至于沈眠就算清醒了,眼前好像也还能看见那片血色。 还有那双似乎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没听见皇帝的声音,钱公公立刻有点慌了,他快步进了内室,看向了坐在龙床上魂游天外的少年。 “陛下?” 钱公公焦急道:“陛下可是魇着了,可要奴才叫太医过来看看?” 听见钱公公的声音,沈眠才堪堪回过神,他侧了侧脑袋,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 钱公公于是不说话了。 陛下休息时不喜人近前伺候,所以除了暗处的影卫,他们这些人都要在外面候着。 但现在沈眠明显是做了噩梦,钱公公便没退下,而是低声叫人端了盆温水过来,他绞了条帕子,递给了沈眠。 沈眠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他扭过头,看向了钱公公手里端着的东西。 半透明的系统屏幕上,红色的“生命值-1”和绿色的“生命值+5”互相纠缠,像极了沈眠现在纠结的心情。 钱公公打量着陛下的眼色,他知道沈眠最厌恶苦味,正准备劝两句,就看见陛下一脸坚毅地朝他手中的药碗伸出了手。 沈眠面上波澜不惊,系统却已经要被他心里的痛苦咆哮震聋了。 “呕!” 碗里的药还未入口,沈眠就已经想要干呕了。 面前屏幕上“生命值-1”的提示,也缓缓变成了“生命值-2”。 这已经完全没有喝的必要了吧!? 沈眠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怎么感觉……好像喝下去的话,反而会死得更快一点?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材料,只闻一下都苦得他头皮发麻。 钱公公见皇帝一直盯着手里的药碗没动作,熟练地低声劝道:“陛下,知道陛下不爱喝苦的,这次闻太医特意改了方子,您试试,不会很难喝的。” 闻言,沈眠这才端起碗,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碗沿凑到了嘴边,谨慎地抿了一小口。。 “yue!” 药物入口,沈眠当场就想动用特权,治闻太医欺君之罪。 这还叫不难喝吗?! 估计崂山白花蛇草水也不过如此了。 他这辈子……不,连带上辈子一起,都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眼角扫到欲言又止的钱公公,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沈眠一口气将剩下的药全倒进了嘴里。 那边钱公公已经迅速将温水和蜜饯递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沈眠才再次在口腔中感受到了舌头的存在。 见皇帝重新躺了下去,钱公公将剩下的蜜饯放在他手边,便无声退下了。 等到寝殿再次安静下来,一直旁观的黑色煤球犹犹豫豫地蹲在被子边缘,有点想凑上去,又有一点怕。 分析了一会儿宿主的表情,09感觉自己还是装死比较好。 然而还没等它藏起来,沈眠眼角刚瞥见黑色煤球的绒毛,就一把将系统攥住,捏到了眼前。 “刚才那个梦,是你搞的鬼!?” 梦里那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现在还让沈眠浑身难受,他把手里的系统球捏来捏去,09发出了咕咕唧唧的声音,不太高兴道:【这是新功能呢,我刚刚加载出来,就想给宿主试试。】 【介绍上说可以通过梦境亲身体验剧情,体验更真实。】 黑色煤球扭来扭去,拼命挣脱了沈眠的束缚,探出一只细细长长的小爪子,气呼呼地指了指屏幕:【我看上面很多宿主都给了好评呢。】 沈眠随手点开了评论内容。 刚才还语气得意的系统和宿主一同陷入了沉默。 【呵呵】 【好评,在梦里被杀了三次,体感非常逼真,感谢系统让我提前体验了人生的最终阶段。】 【哇偶,还有梦中梦中梦,必须好评让其他人也体验一下】 【不能控制身体真的难受,但我家系统说给五星它可以送我一张代金券。】 【哈哈哈哈哈我掉到茅坑被淹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哈哈哈哈哈,目前为止已经减肥二十斤了】 沈眠:…… 最后一位宿主,你人真的还好吗? 还有,梦中梦中梦到底是什么东西,谁研究出来的功能,他要举报。 09像是一个被针戳破了的气球,它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唔,这是穿书部研究的,所以可能……梦中的剧情发展不太能控制,有时候还会有点小瑕疵,你能理解的吧宿主,毕竟是新产品。】 沈眠闭了闭眼:“我不能理解,而且梦中梦中梦……你们是国产恐怖片导演再就业的系统吗!?” 他支持掉到茅坑淹死的那位告到中央。 想到刚才的梦,沈眠一边咬着蜜饯,一边问系统:“我刚才梦里那个人,就是主角攻的哥哥?” 系统眼巴巴地看着宿主手里的蜜饯,上下点了点:【是的宿主,刚才是原文主角攻黑化的关键剧情。】 ——主角攻陆昭的父亲卫国公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之后冤死狱中,他的哥哥陆璋也在卫国公府被抄的当日自尽以证清白。 全府上下,只有偶然出门游玩的主角攻逃过一劫,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沈眠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蜜饯。 系统球的眼睛已经彻底黏在蜜饯上了。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好、好想吃。 沈眠上下晃了晃指尖,被子上黑色煤球的眼神立刻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移动了起来。 09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统喜欢,统想要! 沈眠逗了一会儿系统,眼看着那黑色煤球的方块眼又变成荷包蛋了。 他拿着蜜饯的手僵了一下,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系统面前:“给你给你。” 怎么像只小狗似的。 沈眠来回打量了一下圆滚滚美滋滋的系统球,不解道:“你们系统,还能吃东西?” 这么先进的吗? 系统伸出两只小爪子捧着蜜饯,连连点头:【可以哦,不但可以吃蜜饯,还能喝果汁,只要打开感知系统,我就能尝到味道。】 沈眠长长的“哦——”了一声,语气和蔼地又给系统塞了两个蜜饯:“那你多吃点。” 09高兴起来:【好哦好哦,谢谢宿主。】 沈眠话音一转:“我头上的伤,你们系统能处理吗?” 不想喝那让人想死的药了,生命值一来一回,最后就加了0.5! 黑色煤球动了动,嘴巴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像是usb接口一样的小口,它把蜜饯塞进去,愉快地晃了晃: 【已经处理过了宿主,你现在的身体其实是根据原身数据复刻的,唔……除了伤口,原身撞得有点厉害,我帮你设定成轻伤了,就算不喝药,过几天也能愈合。】 沈眠沉吟了下,没说话。 系统吃完蜜饯,有点紧张地看向沈眠:【宿主,你不会还想回去吧?】 沈眠伸手捏了把毛球:“看你表现,你不是说回去给你留个遗诏也行吗?” “那我先暂时先呆一阵子,等到我不想呆了,我给你写个遗诏,你再给我送回去。” 见宿主的态度没之前那么强势,系统眼睛亮了亮。 不回去就还有希望,它业绩有救了! 因为沈眠头上有伤,他今日的午膳也都偏清淡。 不过不愧是御膳,每一道菜味道都不错,沈眠头疼已经好了不少,甚至还分了扒在桌边看的系统一些。 系统蹦蹦跳跳地,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吃东西。 虽然这个宿主最开始有点凶,但他是个好人! 不过很快,09就高兴不起来了。 它迷茫地被沈眠拎到了钱公公端过来的中药前,卡了卡眼睛:【?】 “快喝啊。” 沈眠表面上端着药碗发呆,实际猛催系统: “不是可以喝东西吗,你把感知系统关了就行了。” 09想着刚才那句“看你表现”,又想了想自己的业绩,最后忍气吞声地趴在碗边,把那碗药吸溜干净了。 它错了,这个宿主是个坏人! 沈眠装模作样地将药碗凑到嘴边,一抬手,随后将空碗递给了钱公公。 “陛下。” 钱公公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太医说您最近要多休息,您看……三日后卫国公的庆功宴,是不是推迟些日子?” 想到刚才那个梦,沈眠摇了摇头:“不必,朕没什么大事。” 气鼓鼓的系统一边生气,一边把这段剧情给沈眠投在了屏幕上。 只是工作罢了,它可是个有脾气的系统,这次绝对不会给宿主解说的! 钱公公下去了,而沈眠随手把手里的一小块点心塞给了系统,上床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系统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宿主的道歉。 09:【?】 它扫描了一下。 宿主已经睡熟了。 09:【!!!】 * 卫国公府,一名管事摸样的青年脚步匆匆地进了世子的书房,垂首行礼道:“世子爷,宫里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陛下病了,明日要休朝。” 坐在桌后的青年抬起头,眉心微微蹙起:“三日后的庆功宴也推迟了?” 病了? 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这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对这位新帝没什么印象,可单从他回京这几日听的传闻来看,这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他们刚得胜回京,陛下就称病休朝…… 陆璋眸色渐神,下意识地开始把玩腰间挂着的玉佩。 管事声音顿了下,摇头:“并未,陛下说,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庆功宴一切照常。” 陆璋:? 病得朝都没办法上,但是三日后的庆功宴却要照常? 他眼底露出了一点疑惑,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位新帝的态度了。 不过—— 陆璋闭目思索:左不过很快就能见到这位新帝了。 到时候,估计他心里的疑惑,便都能有个答案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警告 对于为什么不上朝庆功宴却一切照常,沈眠本人表示: 聚会可以,但谁想要带病上班啊! 他第二天偷偷摸摸地写了一份遗诏,然后就开始尽情体验起了当皇帝的日子。 只要不上班,当皇帝是真的快乐。 沈眠熟练地用筷子将面前碟子正中央装饰用的胡萝卜雕花弹飞到一边,然后选了个离胡萝卜最远的虾饺,塞进嘴里嚼嚼。 不错,皮薄馅大,食材也都极其新鲜,保守估计,他起床的时候这虾还在berber乱蹦呢。 一旁布菜的钱公公看着沈眠挑飞胡萝卜花,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在沈眠察觉到之前,钱公公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垂眸给皇帝盛了一碗汤。 汤是补汤,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沈眠喝两口,砸了下嘴,觉得味道有点怪。 不喜欢。 他随手将汤放到一边,继续去吃其他的菜。 倒是系统看上去对什么都感兴趣,连那朵胡萝卜雕花它都偷偷啃了几口,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沈眠想到至少还要喝五天、每次闻一下都能对他生命值造成暴击的汤药,也就随它去了。 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09已经习惯帮宿主喝药了。 ——反正只要关掉感知就无所谓,它是能屈能伸的系统! 等到喝完药,沈眠漱了漱口,准备去园子里转一圈的时候,钱公公开了口。 “陛下。” 钱公公语气有点阴沉:“您看,前日伤了您的那两个小畜生,您打算怎么处置?” 沈眠随手把剩下的一小块点心渣塞进了系统嘴里:“带过来看看。”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害得他要喝足足七天的药。 嚼着点心的09:? 谁,谁喝药!? 它咽下点心,将相关剧情投在了小屏幕上。 钱公公应了一声,退到门口,低声叫两个小太监去把害得沈眠磕了头的“罪魁祸首”带上来。 “带过来的时候先弄干净,别冲撞了陛下。” 两个小太监领命下去,钱公公甩了甩拂尘,表情丝毫未变,倒是一旁给沈眠奉茶的小宫女,露出了点不忍的表情。 所有的宫人都知道,这位刚刚登基不久的陛下,脾气不太好。 想想等下可能会出现的血腥景象,宫女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很快,沈眠就听见了什么东西被拖进殿内的声音。 他微微坐直了些。 半透明地系统屏幕上,清楚地写着原身受伤的原因。 原身当皇子的时候倒还算老实,登基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纵情享乐,四处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兽供他玩赏。 前几日,他在玩豹子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脑袋, 沈眠不太懂,玩豹子怎么能磕到脑袋。 难道是豹子突然跳起来给他来了个头槌? 沈眠抬眼,正好看见被两个小太监带到他面前的“犯人”。 看上去才断奶没多久的小雪豹灰突突瘦巴巴的,还被人结结实实地捆住了四肢和嘴巴。 沈眠看着奄奄一息、微弱惨叫着的小雪豹:? 这豹子犯天条了?! 小猫半挂看多了,小猫排骨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么一只鼻嘎大点的雪豹,到底是怎么让他撞到头的? 跳起来都给不了他头槌,只能敲打他的膝盖。 沈眠悄悄抻了抻腿。 嗯,肯定只能打到他的膝盖。 09啃了一口桌上果盘里切好的桃子:【唔,好甜的桃子……是原身玩儿豹子的时候,豹子被吓到了,伸了下爪子,原身要躲,结果脚一滑,脑袋撞亭子的栏杆上了。】 【养豹子的豹奴因为没训好豹子,最后和豹子一起被处理了。】 沈眠看了眼垂头跪在一边、满身伤痕的少年,又瞧了瞧面前屏幕上的字,微微蹙眉。 原本的剧情里,原身伤口愈合之后,额角处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即便太医表示,坚持涂药的话,不消一年印子就会消失,但新帝还是大怒。 这场无接触事故,最终以豹子和驯兽的豹奴被折磨三日,随后剥皮抽筋处死,当日在旁边伺候的宫人也全部杖毙结束了。 从这之后,新帝暴戾的名声,便隐隐传开来。 沈眠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了一人一豹身边。 凑近后,沈眠将他们糟糕的状态看得更加清楚:少年身上带着不少伤,似乎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好看些,小太监将他带过来之前,还用水冲掉了他身上的血迹。 小雪豹瑟瑟发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的。 沈眠想摸一下雪豹,结果手伸到一半,这只雪豹幼崽便狠狠抖了下,眼神里都透出了绝望。 得罪了皇帝的东西,不用皇帝亲自发话,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叫他们过得太舒服,沈眠瞅着,小东西这几天,应该是没少被折腾。 沈眠凑近了雪豹。 见状,钱公公立刻紧张起来,死死盯着他的动作:“陛下?” “没事。” 沈眠朝他摆了下手,三两下便将豹子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小雪豹全程缩成一团,豹耳都变成了飞机耳,整只豹子看上去都要吓得抽搐起来了。 “钱用,叫人给它瞧瞧,没什么问题就洗个澡,擦干了再送过来。” 沈眠捏了一把小豹子的耳朵,在小东西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收回手:“动作小心点,别弄伤了。” 钱公公飞速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躬身应道:“是,陛下。” 跪在一旁的少年这时忽然晃了下,似乎要撑不住了。 沈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直直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沈眠这才发现,这少年的眼睛,竟然和豹子一样,都是蓝色的。 不同于小豹子的惊恐胆怯,少年的眼神里像是藏着一团明亮的火,满是倔强和不服气。 时隐时现的红字再次出现在系统屏幕上,似乎是某种警告:【生命值-0.1】 钱公公见这豹奴竟敢直视天子,立刻微微挡在沈眠身侧,厉声呵斥道:“大胆!” 【生命值-0.05】 “嘶。” 沈眠在心里和系统吐槽:“吓我一跳,钱公公这攻击力也太强了。” 不过—— 他这皇帝,是不是有点脆皮啊?! 钱公公眼角瞥见皇帝微微后退了半步,还以为是对这胆大包天的豹奴不满,刚准备叫人将他拖下去,就听见身后的少年叹了口气。 “算啦。” 沈眠瞅着自己面前的系统屏幕,莫名有种面对受害者的心虚。 原身纯属又菜又爱玩,牙都没长齐的小豹子伸下爪子,他就慌得把自己磕栏杆上了。 他坐回椅子,扣了扣桌角,叫了一声:“沈一。” 下一瞬,一道影子无声从房梁落下,跪在沈眠面前。 即便两天前,沈眠就从系统的扫描功能得知自己身边有影卫护卫,也叫沈一来问了话,可每次见人这么丝滑地飘下来,他都觉得惊奇不已,忍不住多看沈一几眼。 青年一身黑衣,整张脸唯有眼睛露在外面,其余部位被精美的银制面具覆盖,只留下了一条可供呼吸的缝隙。 影卫首领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系统的视线终于从桃子上挪开了,它电子眼都瞪大了点:【哇,这个面具好帅!】 感谢原书作者,它也是见过世面的统了。 沈眠瞥了桌上的黑色煤球一眼:“夏天看着帅,这要在我老家,冬天带着这玩意儿出去逛一圈,当天就能面瘫。” 你应该感谢的是原书作者吗? 你应该感谢的是京城的天气! 09:…… 它转过去继续啃桃子了。 沈眠指了指脸色惨白的少年,朝沈一道:“你把他带走。” “不是说最近缺人用吗,带他下去看看能做什么。” 少年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恨意。 屏幕上闪烁的红字瞬间变成了【-0.2】 沈眠:? 这小子怎么回事,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懒得细想,直接挥手叫沈一赶紧把人带下去。 感觉这人再呆一会儿,他生命值又要波动起来了。 不过看着沈一拎猫似的姿势,沈眠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先叫太医给他看看伤。” 沈一沉默着行礼退下,拎人的姿势丝毫未变。 不愧是影卫首领,符合沈眠所有的刻板印象。 大半个时辰后,沈眠得到了一扇洗干净的小猫排骨。 皇帝发话,下面人的态度也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小猫被洗得干干净净,爪子也修剪好了。 沈眠伸手去摸被宫女放在软垫上捧进来的雪豹,而钱公公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提醒沈眠小心之后,眼睛还一直紧盯着瑟瑟发抖的小猫排。 “陛下小心,这豹子野性难驯,别伤了您的龙体。” ——他看上去恨不得叫人直接将雪豹的爪子和牙全拔了,再喂点药,然后再送过来。 沈眠抱着表情懵懵的小豹子,悄悄吸了一口。 雪豹扭了两下,被沈眠揪住后颈皮捏了一把,瞬间就老实了。 谁说这豹子凶,这豹子太棒了。 沈眠狠狠揉了两把小豹子,将毛茸茸的豹子头撸成了一颗炸毛汤圆。 雪豹被折腾了好几天,本来就只剩下半格电了,加上抱着它的人看上去并没有想伤害它的意思,慢慢地,雪豹也放松了下来。 沈眠塞了两根肉条,便收获了一只咕噜咕噜的小豹子。 晚上,沈眠装作没看见钱公公欲言又止的眼神,动作自然地把雪豹塞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本来准备睡到下午的沈眠,早早地就被钱公公叫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庆功宴。 一想到庆功宴第二天就要上朝,沈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贪腐 这次的庆功宴设在麟德殿,沈眠落座之前,下面的大臣便已经全部到齐了。 见皇帝来了,所有大臣纷纷起身行礼。 沈眠眼神扫过一众大臣,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卫国公世子身上。 正俯身行礼的陆璋,敏锐察觉到了皇帝审视的目光。 他脊背微僵,头低得更深了些。 沈眠叫大臣们起身之后戳了块苹果,一边嚼一边和09感慨:“卫国公一家真是,除了主角攻,满门忠烈。” 尤其是卫国公,甚至都有点愚忠了。 说着说着,沈眠又想到那天梦里,为了证明清白自刎在卫国公府门前的陆璋。 今日的卫国公世子,和上次梦境中的不太一样。 沈眠将人细细打量了一圈,觉得比起一身黑,陆璋还是比较适合穿些没那么沉重的颜色。 今天这套就不错。 直到陆璋行礼后重新落座,又神色温和地饮了杯酒,沈眠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都怪系统,他现在看见陆璋就想起那天的梦,想起那个梦就莫名有一种凶手面对受害者的道德谴责感。 所以就算后面09哭唧唧地求他,沈眠还是无情地给这个功能打了一星差评! 他超冷酷的。 沉迷果盘的沈眠完全没注意到,他收回视线之后,坐在下面的陆璋放下酒杯,眸色渐神。 新帝方才……好像一直在看他? 青年眉心微蹙,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放在一旁的酒杯。 若他观察得没错,新帝开始时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看见他喝了酒,才放松下来,转开了视线。 不久前听到的传言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难道—— 这酒有问题? 陆璋沉吟半晌,见皇帝的注意力被乐舞吸引走了,这才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将剩下一点酒液倒在了袖中的帕子上。 沈眠还不知道,自己这番打量让某人心里打了十八个结。 他的注意力此时全都在乐舞和桌上的菜品上。 除了期间时不时有些大臣拍他马屁,让沈眠不太习惯,总体比他工作时的团建自在多了。 看来他不喜欢团建和聚餐,是因为自己不是领导。 不过,殿内一片祥和的气氛在卫国公站起来之后,变得有些微妙了。 ——庆功宴开始之前,沈眠就叫钱公公宣了封赏有功将领、抚恤阵亡将士的圣旨,因此直到卫国公开口,沈眠都以为卫国公是要谢恩。 很遗憾,并不是,卫国公是要钱的。 卫国公深深行礼,语气恳切:“陛下,此战我大景虽胜,但边关消耗颇多,且兰鞮狼子野心,随时都会卷土重来,还请陛下再拨些粮草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陆璋从看见父亲起身时起,便觉有些不妙。 他父亲年少时便在太祖身边效力,至今还觉得大景依旧是太祖还在时的那个大景。 可早就不是了。 太祖打天下时受了伤,登基没几年就去世了,先帝资质平庸,且生性多疑,到了这位新帝,便是更胜一筹。 陆璋听说,前几日新帝因病休朝,其实是玩豹子时受了伤。 且传闻新帝登基后,动辄惩处宫人,有些老臣直言进谏,也受了斥责。 最重要的是—— 新帝十分忌惮他们卫国公府。 陆璋实在不觉得,这样的新帝,会答应他父亲的请求。 可和兰鞮的这一战他们确实消耗颇多,从兰鞮缴获的辎重并不足以抵消他们的损失,若是后面粮草兵器供应不上,等到天冷之后,兰鞮若是卷土重来,就麻烦了。 沈眠听到卫国公的请求,先是一愣,随即扫了眼系统屏幕上的人物标注,眼神落在了户部尚书的头上。 “哦,那粮草一事,便交给张尚书——” 沈眠话音未落,张尚书便大呼“陛下!”,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陛下!户部最近实在没钱了啊!” 张尚书在阶下一脸苦涩,悲声道: “这几年边关战事一直吃紧,户部已经拨发了不少粮草,更何况今年入夏之后还有几地因为旱情免了赋税,陛下的陵寝又刚刚动工,户部、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啊!” 他眼角暗戳戳瞥了眼卫国公,继续道:“况且……此战我大景大胜,兰鞮元气大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卷土重来!?” 张尚书在朝中人缘不错,立刻便有不少人替他说起话来。 “是啊陛下,朝中银两本就紧张,若是再拨粮草,其他百姓怎么办!” “卫国公不是说此战大胜,斩获颇丰吗,怎么还要陛下拨发粮草?” 不少人甚至开始暗中指责卫国公居功自傲,借着战功为难陛下。 本来一片祥和的大殿吵吵嚷嚷,卫国公脸色铁青地站在阶下,等着皇帝发话。 沈眠看着面前的屏幕,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户部确实是没什么钱了,可这不是用完的,是被贪完的。 ——张尚书看着清廉中正,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反复浆洗掉色的,其实背地里,堪称大景第一硕鼠。 原剧情中,这人在主角攻陆昭称帝后,凭借着往日的人设,依旧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张尚书后面到底露出了马脚,喜提抄家问斩一条龙。 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东西,光是银子便有几亿两,其他的房产田地、古玩字画、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负责抄家的官员都目瞪口呆。 还有,这人竟然还敢让皇陵背锅? 就那个陵寝,修到原身变生鱼片也没修好不说,还是个豆腐渣工程! 再说了,他现在重回十八岁,十八啊,没人觉得修坟早了点吗? 沈眠默默捏紧了拳头。 拳头硬了。 张尚书还在下面滔滔不绝,并不知道他这咬死不想给钱的样子,像极了沈眠公司那个次次拖他报销的财务。 沈眠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茶杯被放下的时候,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声音不大,不过下面众人瞬间都闭上了嘴。 张尚书眼睛滴溜溜一转,飞速抬头看了眼上首的沈眠,见皇帝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黑,心里有点得意。 哼,也就卫国公这没脑子的还看不出来陛下忌惮他们一家了。 办庆功宴就算是给他们脸了,竟然还朝陛下要粮草,在陛下高兴的时候扫陛下的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没有眼色的人! 沈眠语气淡淡的:“户部拿不出钱了? 陆璋打量了下皇帝的脸色,右手缓缓捏紧了腰间的玉佩。 皇帝现在……似乎很生气。 他飞速思索,等下若是新帝发火,他们卫国公府要如何应对。 沈眠扫视一周:“既然如此,那张尚书今日回去之后,便写个折子,给朕详细说说,这户部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 张尚书脸色的苦涩终于变得真实了。 沈眠朝他笑了下,张尚书看着皇帝明媚的笑容,莫名觉得后脊有点凉飕飕的。 “对了。” 沈眠继续道:“记得写清楚些,要不然,朕该误会银子是被张尚书贪去了。” 陆璋捏着玉佩的手一顿。 张尚书额角缓缓滑下了一滴冷汗。 他脸色发白,喃喃道:“陛下明鉴啊,臣绝对没有——” 沈眠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朕的陵寝不急,不出意外的话,朕应该还能活好一阵子。” 张尚书这回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他颤巍巍地不知道说什么,沈眠却摆了摆手:“好了。” “高兴的日子,就别搁这儿跪着了,回去吧。” 张尚书这才冷汗涔涔地磕了个头,退回座位上去了。 方才帮忙说话的大臣察觉到气氛不对,也纷纷垂头装死。 沈眠又看向了卫国公:“粮草的事,朕这几日会好好考虑的。” 卫国公闻言,只得暂时退了回去。 乐师们立刻再次奏乐。 沈眠看着乐舞,一想到庆功宴之后就要上班,就觉得头疼。 陆璋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心情似乎更差了些。 他一时不知道这怒气是针对说户部没银子了的张尚书,还是他要粮草的父亲。 就在陆璋思考的时候,沈眠朝他看了过去。 他的眼神钉在了陆璋身上。 沈眠记得原本的剧情里,主角攻每次回忆他兄长的时候,可是大段大段的赞美。 精通兵法熟读诗书,文武双全才思敏捷。 最重要的是—— 十分忠心! 沈眠这次的打量太过明显,不止陆璋,不少大臣、甚至卫国公都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就在所有人揣摩着皇帝心思的时候,沈眠开口了: “早就听闻卫国公世子一表人才,可惜之前一直跟着卫国公守在边关,不曾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璋正欲起身回话,就听见皇帝继续道:“刚好,朕身边正缺这样的人。” “世子明日开始,便进宫伴驾吧。” 沈眠话音刚落,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拿着酒杯的卫国公手一抖,一杯佳酿瞬间撒了满身。 本来一脸菜色的张尚书抬头,眼神中闪过得意的精光。 而被沈眠点名的陆璋,脸上不但没有沈眠想象中受到重用的喜悦,反而—— 等等,主角攻他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眠垂头沉思,结果正对上了系统屏幕上闪烁的【生命值-3】。 ? 皇帝陛下眉头一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狼狈 沈眠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屏幕上闪烁不停的生命值警告信息。 方才他让张尚书加班的时候,生命值都一动不动的! 皇帝的目光,开始在脸色难看的卫国公父子身上来回巡视。 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 卫国公稳了稳心神,微微侧眼,扫了眼长子难看的脸色,连忙放下酒杯,擦了擦袖子上的酒液,缓缓跪在了阶下。 “陛下。” 卫国公声音沉痛,连带着沈眠都莫名紧张起来,一把捏住了手边偷偷干饭的煤球系统。 等等,为什么卫国公忽然这么严肃!? 09正偷偷往嘴里塞烤肉,被沈眠一捏,差点把肉yue出来。 黑色煤球的眼角闪烁着电子泪花。 够了,它下次、下次任务,一定要找大学生宿主! 卫国公沉声告罪道:“承蒙陛下厚爱,可犬子这些年一直跟着臣在边关征战,甚少回京城,不懂规矩,恐怕、恐怕进宫之后会冲撞到陛下。” 沈眠:? 冲撞,怎么冲撞,加班过度之后把折子砸陛下脑袋上的那种冲撞吗? 他想了想梦里卫国公世子的样子,觉得陆璋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 沈眠还没开口,便有大臣站出来,阴阳怪气道:“陛下让卫国公世子伴驾御前,这可是世子的福分,卫国公怎么还要推辞?” 卫国公闻言脸色一僵,却一时找不出什么话反驳。 大景民风开放,先帝在时,宫中便有几名男妃,前朝甚至还曾封过两任男后,在这样的情况下,新帝让他格外俊美且尚无功名加身的长子“进宫伴驾”…… 实在很难让人觉得陛下说的,是单纯的“伴驾”。 本来一脸菜色的张尚书,此时却是暗自得意。 哈,看来陛下刚才的话不过是搪塞卫国公罢了,陛下果然忌惮卫国公府。 就连卫国公传闻中极擅兵法的世子,都要想办法留在宫中。 沈眠没想到卫国公会出言拒绝。 虽然强人所难不太好,但他一时又不想放弃眼前的绝佳打工人。 沈眠有些纠结地扣了扣椅子扶手。 站在他身侧的钱公公立刻不着痕迹地瞪了卫国公父子一眼,微微附身,对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沈眠低声道:“陛下,这世子进宫,您看,是不是还是给个位置比较好?” “奴才之前听说,奉宸卫备身,最近似乎有两个空位。” 不管怎么说,毕竟现在这陆璋还是世子,兰鞮那边还用得上卫国公,明面上不好太过。 至于之后…… 陛下若是真有什么想法,等到兰鞮彻底垮了,再叫世子入宫也不迟。 一时间,钱公公已经迅速帮沈眠想好了至少三种解决卫国公的办法。 沈眠闻言略一思索,觉得钱公公言之有理。 确实,只说叫人进宫伴驾,听着像白嫖劳动力似的。 他在系统屏幕上划了两下,思索给陆璋个什么位子比较好。 刚才钱用说哪里有空位来着,左奉宸卫? 09虽然被捏,可依旧任劳任怨地将检测出来的官职空缺,给沈眠投在了屏幕上。 沈眠给它塞了把瓜子,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心里有了决断。 “卫国公不必担心。” 沈眠安慰道:“朕身边没那么多规矩。” 卫国公:陛下这么一说,他更担心了啊? 听着愈发不像是普通的“进宫”了! 沈眠:“朕记得,左奉宸卫郎中将还缺一人,世子便先在奉宸卫当值吧。”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脸色微变。 左右奉宸卫,专掌执御刀宿卫侍从,陛下叫世子入宫伴驾,奉宸卫这个名头确实合适,可—— 可上来就封了正四品下的郎中将,实在是…… 众人一时有点猜不透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卫国公还在犹豫。 钱公公对他的犹豫很是不满,他微微抬高了点声音:“卫国公,卫国公世子?还不领旨谢恩?” 陆璋迅速环顾四周,在卫国公继续开口之前,起身跪在了父亲身侧。 他深深拜道:“臣,陆璋,领旨谢恩。” 沈眠刚说了句免礼,就看见屏幕上闪烁的【生命值-3】,缓缓变成了【生命值-5】。 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触发了他的生命值警告! 不应该是卫国公父子吧,他可是答应了解决粮草问题,还给了陆璋官做啊? 沈眠想了五分钟,最终放弃思考。 算了,区区五点未知危险罢了。 他戳了一块桃子,决定先享受上班前最后的放松。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眠就被钱公公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系统屏幕上的时间,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救命,谁家好人五点就要上班啊? 等他把御膳房的菜都吃个遍就不干了! 沈眠心里骂骂咧咧,整个人散发着怨气上朝去了。 早起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都重,早朝时,沈眠感觉自己坐着的仿佛不是龙椅,而是某口枯井的井沿。 许是看出来皇帝心情不佳,整个早朝进行得安静又迅速,没人想触陛下的霉头。 等下了朝,沈眠和几个大臣简单讨论了下朝事,这才一脸疲惫地回了紫寰殿后堂用午膳。 ——幸好大景不是一日两餐,不然他真的会彻底罢工。 钱公公看着吃饭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皇帝,贴心建议道:“陛下,卫国公世子今日起上任奉宸卫中郎将,您看,是明日开始便叫他在陛下身边当值?” 沈眠想着今天要处理的折子,一点活也不想干。 “今天就叫他过来吧。” 钱公公动作微顿,随即面色如常地点头应是:“是,陛下,那奴才等下便叫人传陆大人进宫。” 沈眠擦了擦嘴角,自觉贴心道:“不用急,唔……晚膳之后过来也行,对了,把偏殿收拾出来一间,若是太晚了宫门落锁,他来不及回府,就住宫里。” 让员工加班,还是提供食宿比较好。 钱公公神色略微有些微妙,不过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下去了。 “嗷?” 钱公公前脚刚出殿门,一颗圆溜溜的猫猫头便“嗖”一下,从沈眠椅子后面探了出来。 小雪豹张望一圈,抽了抽鼻尖,动作熟练地扒住沈眠小腿,开始奋力往上爬。 ——被沈眠精心养了几天之后,这小东西已经慢慢放下戒心,和沈眠熟络起来。 当然,对于其他人,雪豹还是很警惕的。 沈眠放下筷子,一把将小雪豹捞了起来。 虽然小东西养了几天,没最开始时看着那么凄惨了,可还是瘦,他轻轻一顺毛,就能摸到肋骨。 宫女木樨见状立刻上前,将手中的银盘轻轻放在了桌边。 盘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切好的肉条,除了牛羊肉,还有一小块兔肉,和半条处理干净的白鱼。 沈眠喂饱雪豹,抱着高兴得呼噜个不停地小家伙睡了个午觉。 他本来以为陆璋要晚膳之后才过来,结果不知道钱公公怎么传得话,沈眠午睡醒来没多久,就听钱公公进来禀告,说是陆璋人已经到了。 沈眠神色复杂地将系统屏幕上,刚看了个开头的电影关了。 陆爱卿也太爱工作了。 坐在卷王身边压力很大的,这还怎么让他心安理得地摸鱼!? 趁着陆璋还没进殿,沈眠慢吞吞地把今天要看的折子整齐摞好,作出一副勤勉的样子。 钱公公给沈眠添了茶水点心,端了一碟坚果,又去换了熏香,这才低声问道:“陛下,可要宣陆大人进殿?” 陛下平日有影卫在暗处贴身护卫,奉宸卫都是在殿外轮值,可这卫国公世子……陛下应该不只是想让他在殿外吧? 果然,沈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嗯,叫他进来吧。” * 陆璋听说新帝要他进宫的时候,面色一片平静。 可他右手在听见旨意的时候瞬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 卫国公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宽慰他道:“也许……是咱们想多了,我看陛下、不像是那种人。” “宫里规矩和别处不一样,你去了之后万事小心,且不可冲撞了陛下。” 陆璋垂下眼帘,缓缓松开手,整理了下外袍,低声应是。 卫国公担忧地看着长子穿戴好刚刚拿到的官服,带上奉宸卫的佩刀,登上了马车。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拎着把弹弓,一脸迷茫的小儿子。 陆昭看着沉着脸出门的大哥,又回头瞅了瞅面露愁容的父亲:“爹?” 他疑惑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听说大哥刚回来就得了个正四品的官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卫国公看着他手里的弹弓,只觉得堵心,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 他按了按额角:“让你念的书,你看完了?” 陆昭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卫国公没等到回答,立刻虎目圆睁,陆昭缩了下脖子,在自己亲爹暴怒之前,迅速溜了。 * 陆璋一路进了宫,不出他所料,带路的小太监,径直将他带到了紫寰殿偏殿。 他刚准备进殿,门口的钱公公瞥见他腰间的佩刀,眼角一跳。 “世子爷。” 钱公公拂尘点了点那柄御刀:“这刀,还是奴才先帮您保管吧?” 陆璋顶着四周宫人侍卫若有若无的视线,神色如常地解下佩刀,交给了钱公公:“那便劳烦公公了。” “哎呦,不敢当。” 钱公公笑了笑,朝里示意:“您快进去吧,陛下已经等着了。” 陆璋微微颔首,抬步迈进了偏殿大门。 “吱呀——”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就在陆璋适应殿内光线的下一瞬,他还算平静的脸,在看清殿内的情况时,缓缓裂开了一条缝。 ——年轻的新帝坐在御案前,一手扶案,一手探到桌下,可疑地动作着。 厚重的明黄色桌帏垂地,隐约有细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陆璋瞬间瞳孔骤缩。 战场上毫无畏惧的卫国公世子,此生几乎是第一次,略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半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轻松 听见门口的声音,沈眠一把将桌下不停蹭他小腿,妄图再要根肉条吃的雪豹按了下去。 雪豹轻轻哼唧一声,委委屈屈地趴回了桌下的软垫。 它两只前爪在垫子上踩了几下,眼神依旧盯着沈眠打转。 沈眠将视线从它看上去十分q弹的耳朵上挪开,清清嗓子,对站在门口的陆璋指了指身侧的椅子,道:“陆爱卿来了?坐吧。” 陆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谢了沈眠赐座,这才缓步走过去,在沈眠身边坐下了。 青年坐下后,整个偏殿瞬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沈眠看着手边因为休息了几天堆成小山的折子,斟酌着怎么开口让陆璋帮他处理公务。 而陆璋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他闭目缓神,竭力让自己不去看近在咫尺的桌帏。 听到传言后,他虽猜到新帝行事荒唐,却万万没料到,皇帝竟然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陆璋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像是一张拉紧了的弓。 陆璋之前曾从陆昭给他们寄到边关的东西里,发现了几本京中时兴的话本。 他猜到弟弟应该是不小心拿错了东西,想着若是父亲发现他私下看这些,恐怕又要骂人,便留在自己手里了。 后来某日闲来无事,陆璋拿出其中一本,随手翻了下。 只看了几页,他便猛地合上了书。 那一瞬间,陆璋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想暴打弟弟的欲望。 ——即便过去了好几年,陆璋也还清楚记得,自己看到话本里,王爷将身边伺候的清秀书童藏在桌下,一边同人议事,一边同书童胡闹时,心中是如何震撼。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原本以为只存在于香艳话本里的内容,竟然真的出现了! 陆璋眼神迅速扫视了一圈偏殿。 明面上,偏殿似乎只有他和皇帝两人。 可陆璋知道,除了桌下那个和皇帝胡闹、不知是宫女还是太监的人,这偏殿内,应当至少有七八个武功高强的影卫藏在暗处。 他本以为皇帝让他进宫伴驾,就算是再荒唐,碍着他卫国公世子的身份,应当、至少短时间内应当……不会作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 不过现在,他不确定了。 一旁的沈眠挪动了下椅子。 怎么回事,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咳,陆爱卿?” 过了一会儿,还是沈眠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把最上面的一本折子往陆璋面前推了推:“看看。” 陆璋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先将手边的折子拿起来。 沈眠估摸着他差不多看完了,再次开口道:“陆爱卿怎么看?” 就在陆璋斟酌如何开口时,却见皇帝腿边的桌帷忽然动了动。 桌下隐隐传来了细碎的低声呜咽。 陆璋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死死捏着手里的折子,只听见沈眠“嘶”了一声,随即蹙眉俯身,竟像是要将那及地的桌帷直接掀开! 想到可能看到的辣眼画面,陆璋整个人狼狈地往后仰了一下。 下一瞬,一颗毛茸茸的豹子头钻了出来。 厚重的桌帷边缘压在它的耳朵上,直接把一对豹耳压成了飞机耳。 “你要干嘛!” 沈眠把捣乱的豹子使劲儿往桌子下面塞:“你再这样,我就叫钱用把你抱出去了!” 雪豹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直到沈眠往它嘴里塞了根肉干,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呼噜一声,趴回去了。 “呼——” 沈眠擦擦手,扭头看见拿着折子的陆璋,愣了下:“陆爱卿?” 他扫了眼不远处的冰盆:“你很热吗?” 怎么耳朵都红了。 陆璋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憋出了三个字:“臣不热。” 沈眠有点怀疑他在客气,可既然陆璋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点点头: “啊,是吗,不热就好。” 陆爱卿太客气了,下次还是叫钱用再多加点冰。 沈眠正准备继续问陆璋对折子上说的事怎么看,扭头却看见青年直勾勾地盯着某个位置。 眼神里仿佛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他略微低头,看见了雪豹崽没收回去的尾巴。 黑色的尾巴尖尖卷出了个毛茸茸的小问号,在沈眠的注视下,缓缓晃了晃。 沈眠心下一动,觉得自己悟了—— 陆璋在主角攻陆昭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兄长,可实际上,他现在还不到二十一岁! 已经被社会殴打了两三年的沈眠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陆爱卿还年轻呢。 突然看见毛茸茸,挪不开眼,想摸一摸也情有可原。 于是,沈眠重新将雪豹从桌子下面掏了出来,热情邀请陆璋:“陆爱卿,要摸一下吗?” 陆璋还没来得及拒绝,怕他再假客气的沈眠,直接将雪豹塞到了他怀里。 手忙脚乱地接住雪豹,陆璋整个人愈发僵硬。 被陌生人抱住的小雪豹刚紧张地呜了一声,就被沈眠一把捏住了嘴筒。 沈眠眼中略带杀气。 这可是好不容易抓到的忠心劳动力啊逆子,给他客气点! 雪豹看着沈眠威胁的眼神,咕噜一声,脑袋慢慢搭到了陆璋的小臂上。 沈眠对雪豹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觉得陆璋应该也很满意。 毕竟陆璋一直抱着雪豹没撒手。 沈眠抓住机会,开始让陆璋帮他处理工作。 随着陆璋缓缓开口说出出自己的意见,沈眠眼神越来越亮。 陆爱卿,栋梁之材! 他生命值甚至都加了两点! 沈眠把果盘往陆璋手边挪了挪:“陆爱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才华横溢!” 陆璋不明白皇帝是在哪里听说的。 在他的客套话再次出口之前,沈眠迅速将一摞折子放到了他眼前:“有了陆爱卿,朕感觉轻松多了,这些也辛苦陆爱卿了。” 陆璋看着他递过来的笔,委婉:“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沈眠摆手:“朕不是说了吗,朕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陆璋:? * 陆璋一直在偏殿坐到了亥时。 皇帝规矩多不多他还不太确定,不过他确实看出来皇帝轻松不少了。 他看折子的间隙,新帝喝了一壶茶、磕了半盘瓜子,吃了三块点心五个核桃和各种水果。 甚至还抽空,给一直趴在他腿上的雪豹喂了根肉干。 雪豹吃得开心了,前爪开成两朵小花,开始在陆璋腿上踩奶。 因为陆璋坚持不肯在折子上写字,沈眠只能等他看完,问问陆璋的看法,再自己批一下。 然后,陆璋就看见,皇帝在五本折子上画了小花,二十五本写了个阅,剩下的几本上面写了可,几本简单写了批复,最后一本…… 陆璋看着沈眠在折子上画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 最后,陆璋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这是——?” “哦。” 沈眠扫了一眼:“是只大鹅。” 他坐直身子:“怎么,看着不像吗?” 陆璋摇头:“陛下笔墨灵动,画得栩栩如生。” 不过他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在折子上画只大鹅。 这本折子是单独放在一边,沈眠唯一没给他看过的。 沈眠闻言,得意抬了抬下巴。 那是当然,他好歹也算个半个专业人士,画只大鹅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璋沉吟片刻,试探道:“陛下,不知臣……可否看看着这本折子?” ——若是平日,陆璋绝不会开口,可新帝对他的态度实在奇怪,他想试探一下。 沈眠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不过最后,他还是将手里的折子递了过去。 陆璋迅速看了一遍,除开毫无营养的马屁和问候,其余全是对陆昭和他们卫国公府的控诉。 他瞥了眼署名。 礼部侍郎史笠。 史大人在折子中哭诉,自己小儿子前些日子在街上游玩,不知哪里得罪了卫国公的二公子,对方竟然当街施暴,将他无辜的小儿子痛打了一顿。 他小儿子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在床上躺了三日,直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陆璋略一思索,想起来了。 那时他和父亲才刚回京,还是史侍郎第二日提着礼物亲自上门拜访,说自己儿子行为无状,惹恼了国公府的小公子,希望卫国公不要放在心上,他们才知道这件事。 可他分明记得之后父亲去问陆昭,陆昭说当时出手,是因为看见史笠的小儿子,试图当街强抢民女? ——显然,当时卫国公刚刚凯旋,尚未摸清陛下态度的史侍郎只想息事宁人。 而一旦他看出来皇帝忌惮卫国公府,便瞬间换了副嘴脸。 整本折子里面,言辞凄厉恳切,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史大人的儿子有多冤枉,他们卫国公府又是多仗势欺人、目无王法。 不过陆昭当街打人,也确实有些不妥。 陆璋无声叹了一口气。 “陆爱卿?” 沈眠咳了一声:“看完了吗?” 陆璋闻言立刻将折子放到桌上,请罪道:“陛下,臣的弟弟确实有些顽劣,但绝不会无故当街伤人,还请陛下——” 沈眠连忙打住了他:“好了好了,朕知道。” 卫国公世子忠心是忠心,就是人有点太规矩了。 一点也不像武将出身。 沈眠打量了下陆璋的表情,开口道:“朕听说了,此事不是陆昭的错。” 别一副要回去打弟弟的表情啊! 系统刚才刚给他看过这段剧情: 史侍郎的儿子想要当街强抢民女,结果被路过的主角攻见义勇为,痛打了一顿。 史侍郎对此一直怀恨在心,之后卫国公府落难,史大人没少落井下石。 结果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卫国公府唯一的幸存者,竟然当上皇帝了。 陆昭领兵攻进京城当天,史侍郎吓得大病一场,还没等陆昭料理他,人就差点没了。 沈眠弹了弹折子。 希望这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有点眼色,老实点。 唔,还有,得加强一下京城治安管理了,下次发现这种人渣直接抓起来! 见陆璋还在看他画的那只大鹅,沈眠揪了颗樱桃:“陆爱卿还在想朕为什么画了只鹅?” 听出来皇帝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陆璋点了点头:“还请陛下赐教。” 沈眠语气鼓励:“陆爱卿知道,大鹅怎么叫吗?” 陆璋:? 沈眠合上折子,吐出樱桃核:“大鹅说:” “该呀该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反思 沈眠话音一落,整个偏殿再次陷入了安静。 沈眠:…… 根本不需要户部拨款,再有五分钟,他就能在偏殿给自己挖出来一座皇陵! 陆璋谨慎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试图开口捧场:“陛下此举,真是——” 沈眠幽幽开口:“好了陆爱卿,不许说了。” 他迅速将桌上的折子分类归拢好,伸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弄完了,累死了。” 皇帝这活也不好干啊。 陆璋:? 他看了眼已经堆成一座歪歪斜斜小山的瓜子皮,合理怀疑皇帝是嗑瓜子磕累了。 收拾完桌面,沈眠开始呼唤钱公公:“钱用——!” 今天怎么这么久都不进来,他茶水都喝完好久了。 “哎!” 门外,钱公公听见皇帝的声音,立刻应了一声,推门进了偏殿:“陛下有什么吩咐?” 沈眠:“宵夜备好了吗?” 钱公公垂着眼,微微躬身:“已经备好了,陛下可是要现在传膳?” “传。” 沈眠神色自然地扭头问陆璋:“陆爱卿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陆璋摇头:“臣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沈眠于是瘫倒在椅子上:“好吧,那就多传两个菜,对了,叫木樨再准备盘肉,不要鱼肉,它不爱吃那个。” 已经在陆璋腿上睡了一个时辰的雪豹耳朵一动,抬起头看向沈眠。 肉! 它“嗖”一下站起来,就要从陆璋的腿上往下跳。 “嗷!” 下一秒,雪豹崽的爪子尖勾住了陆璋的官服,整个毛团儿都挂在了他身上。 小雪豹扑腾几下,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陆璋刚要动作,雪豹见他朝自己伸手,耳朵一抿,顿时叫得更惨了。 钱公公还没来得及出手帮忙,沈眠已经飞速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薅住了小雪豹的后颈。 “别动!” 被揪住命运后颈皮的豹子四只爪子瞬间缩在一起,重新变成了一颗乖巧的斑点汤圆。 陆璋趁机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解救下来。 等到雪豹的爪子挪开,沈眠看着陆璋已经被勾出一个小洞的衣服,沉默了一瞬。 ——陆璋今日新换的官袍,除了抓出来的小洞,还有不久前雪豹踩奶时勾出的细丝。 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一点肉干的油渍。 “钱用,” 他揪着罪魁祸首:“叫人明日帮陆爱卿准备套新的官服。” 说完,沈眠将雪豹放到地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它的屁股:“笨死了,你今晚宵夜没了!” 雪豹哼唧一声,顺势将尾巴塞进沈眠手心,整只豹子也歪歪斜斜地蹭到了沈眠身上。 因为太会撒娇,雪豹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宵夜。 而沈眠在吃完宵夜后,向陆璋发出了真诚的邀请: “宫门已经落锁了,陆爱卿今日便在宫中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陆璋听到这话,条件反射地再次浑身紧绷。 他隐隐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偏偏皇帝还在继续: “热水备好没有,还有,再给陆爱卿准备一套新衣服。” 钱公公在皇帝面前永远都是笑眯眯的:“陛下放心吧,都已经备齐了。” 以防万一,除了热水和衣服外的其他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陛下的总管太监,就是这么贴心。 陆璋瞧着钱公公的表情,脚步微顿: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青年沉默地跟着抱着豹子的皇帝出了偏殿。 沈眠把吃饱喝足的雪豹交给偏殿门口候着的木樨,嘱咐道:“今天不用给奶茶洗澡,总洗澡不好,你之后每天给它擦擦就行。” 他就说这豹子怎么每天都干干净净的还一股香味,早上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木樨每天晚上都要洗一遍豹子。 ——木樨说她本来是要早晚各洗一次的,因为豹子挣扎得太厉害,要用的时间有点久,才变成了一次。 怪不得木樨每次抱它,雪豹崽都要扭成一根麻花。 本来毛就没养好,再这么洗就要秃了啊! 木樨点头应是,抱着扭动不停的豹子退下了。 一旁的钱公公笑道:“陛下给豹子起了名字?” 沈眠点头:“嗯,小名叫奶茶。” 钱公公低声试探:“那、陛下,可是要奴才叫人给奶茶做个牌子戴上?” 奶茶……应当是酪茶的意思吧? ——这豹子本是养在豹房偶尔供陛下赏玩,长大了便做斗兽用的,但现在既然成了陛下养在身边的小宠,该准备的东西自然是要重新准备好的。 “嗯。” 沈眠想了下:“绳子不要弄太紧,牌子也不要太沉,不要加铃铛什么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系统,趴在沈面肩膀上打了个呵欠:“小名?” “它还有大名吗?” 沈眠:“半糖去冰奥利奥雪顶冰蓝珍珠奶茶。” 09:…… 沈眠继续:“怎么样,这名字深刻表达了我对上一世的留恋心情。” 09:好像不是心情,是胃口才对吧? 它沉默了一下,违心道:“真是个好喝……不是,好听的名字。” 沈眠点点头,欣然接受了系统的夸奖。 他叫人带陆璋去收拾好的偏殿,自己则回寝殿洗了个澡,准备睡觉。 “钱公公?” 娃娃脸小太监站在阶下,捧着钱公公让他提前备好的东西“您看,这东西,可是要给陛下送进去?” “送什么送!” 正在深刻反省自己污秽思想的钱公公一巴掌拍了过去:“拿走拿走。” 小太监一头雾水地晃了晃脑袋,正准备把东西拿下去,却被钱公公再次叫住。 “等等!” 钱公公拂尘轻轻敲了敲手心:“明早给陛下准备一份酪茶,还有,明日开始,陛下的早膳,不要用甘荀雕花,全部换成胡瓜装饰。” 小太监连连点头,退下去了。 直到快走到御膳房,小太监还是没想明白。 奇了怪了。 他之前虽没在陛下身边伺候过,可自从陛下登基,好像每日早膳,必定会有甘荀雕花的装饰。 怎的忽然就要换了? 小太监摸不准钱公公的心思,不过这位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十四五年,是最了解陛下的,他们这些人只要听钱公公的,准没错。 没错。 一定是他们都想多了。 另外一边的偏殿,陆璋洗过澡,从衣桁上拿过宫人刚刚送过来的干净衣物换上,坐在床边开始反思。 现在看来,新帝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找个人帮他处理折子。 太祖时期,三省长官颇有实权,直到先帝登基,三省权力便被不断削弱。 ——先帝能力平平,疑心病却相当重,到他去世前,三省长官形同虚设,六部几乎由皇帝一手掌控。 不过此举坏处也很明显: 皇帝要处理的政务数量直线上升。 前些年,因为几个儿子争斗不休疑神疑鬼,身体每况愈下的先帝,不得不选些品级不高的官员,来帮忙处理政务。 现在看来,这位年轻的新帝,似乎对先帝留下来的人颇有疑虑。 不然,应当也不会叫他一个几乎不怎么回京的人进宫伴驾。 陆璋合衣躺在塌上,闭目思索应该什么时候,再委婉地和皇帝提一下军费的事。 第二天一早,沈眠刚醒,还没说话,钱公公便告诉他,陆璋一个时辰半之前,就已经回去了。 “一个半时辰之前?” 沈眠小声嘟囔:“起这么早做什么?” 原身在时,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朝会,其余日子,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五日一朝。 今日没有朝会,沈眠便起得晚了些。 本来看系统屏幕上时间显示九点半,他还觉得自己起得挺早的。 没想到陆爱卿竟然起这么早! 好自律的卫国公世子。 沈眠感慨两声,爬起来去洗漱了。 * 陆璋前脚踏进卫国公府的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一回头,看见了右手拎着一串东西的弟弟。 “哎?哥你回来啦!” 陆昭一脸喜色,朝他朗声道:“我刚去买了早点,这家可难排了,都还热乎着,你快来一起吃!” 等到走近几步,陆昭挠挠头,发现了不对。 “哥,你换新衣服了?” “好像不是咱们府上的,陛下赏的?” 他笑呵呵的,丝毫没看见听说大儿子回来便匆匆出了书房的卫国公,远远听见这句话,面色微微变了变。 陆璋看了眼弟弟,淡淡“嗯”了一声。 “你——” 卫国公快步上前,将陆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陆璋神色如常地任他打量。 “怎么了?” 陆昭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 他眼神在父兄脸上来回打转,愣愣道:“爹你这什么表情?” 卫国公被他吵得脑仁疼,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吃你的饭去。” “切。” 陆昭不太服气地哼了一声,知道他们又要说些不让自己听的话,有点不服气地哼哼道:“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在卫国公忍不住打儿子之前,陆昭拎着早点,迅速跑走。 卫国公站在原地,眼神一直往大儿子的衣服上瞟。 这衣服一看就不是昨日陆璋入宫前穿的那套,上面还用金线绣了繁复华丽的花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给的。 卫国公一时间心绪复杂,想问什么,又不太敢问出口。 最后还是陆璋主动开口,同他一起去了书房说话。 等到从书房出来,卫国公脸色多云转晴。 “虚惊一场,我就说,陛下看着就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一脸欣慰,对陆璋叮嘱道:“既然陛下重视你,你一定要好好辅佐陛下,另外,宫里的规矩多,你平日也要注意分寸。” 没告诉卫国公小皇帝差点让他批折子的陆璋,缓缓移开了视线:“是。” 另外一边,沈眠还算愉悦的心情,只持续到中午。 ——午膳后,张尚书做的假账送过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出宫 沈眠随手翻了翻张尚书送过来的账本。 即便看不懂,他也知道这一定是本假账。 只不过,是本做得极其精细的假账罢了。 旁边喝水的黑色煤球也凑了过来,趴在沈眠的肩膀上跟着一起看。 说实话,它其实更喜欢宿主头顶的位置。 ——视野好,还不用担心趴不稳随时被颠下来。 不过刚见面就听过宿主骂人的09,有点怕自己蹲到沈眠头上会挨骂,所以一直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肩膀上。 沈眠歪头扫了眼聚精会神的黑色毛球。 “上次的樱桃毕罗,好吃吗?” 09猛猛点头,一颗球差点晃出了残影:“好吃!” 沈眠恶魔低语:“那今晚叫御膳房再做一次。” 吃过亏的09本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可是之前吃的樱桃毕罗实在美味。 它之前去的小世界都没有这个! 天真的系统球只用三秒钟就说服了自己:“好啊好啊,还有今早的那个奶茶也好喝哎!” 奶香浓郁,没有一点腥味,茶叶也是极品,统超爱。 可惜主也喜欢,所以给它剩得不多。 沈眠大方挥手:“给你留一整碗。” 说完,他话音一转:“不过——” 09:…… 不是,虽然猜到有不对,但宿主这个转折也来得太快了吧!? 这什么极品周扒皮。 它哼哼两声:“不过什么啊?” 沈眠把账本摊开,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帮我看看这个。” “你不是系统吗,分析数据应该很在行吧,帮我看一遍,然后把里面不对劲的地方标出来。” 09:? 陆璋还不够,现在就连系统也要帮宿主打工吗? 它到底绑定了个什么人啊! 沈眠见系统犹豫,立刻开始加码:“再加一盘水果,晚上奶茶豹也借你摸。” 09鉴定的眼神逐渐瓦解,它慢吞吞地朝账本伸出了小爪子:“那、那好吧。” 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工作。 系统眨了眨方块眼:“那宿主你把账本翻一遍,我扫描下,处理完你可以直接在系统屏幕上看结果。” 沈眠满意点头。 将工作交给系统,他心安理得地去午睡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沈眠被脸侧一阵奇异的热意烫醒了。 以为枕头着火了的沈眠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床上,顶着蚊香眼的09变成了一张煤饼,软塌塌地瘫在枕边。 “喂。” 沈眠从床上捏起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雪豹胡须,轻轻戳了下发烫的系统:“你没事吧?” 09哭唧唧地扭了扭,含糊道:“唔,有点、有点卡顿,等下应该就好了。” 沈眠:? 这姓张的,假账到底怎么做的!? 缓了好一会儿,系统才终于恢复了正常,将处理结果投在了屏幕上。 沈眠看着满眼飘红的屏幕,觉得自己也要死机了。 * 第二天早上,陆璋刚进宫,就有小太监将他带去了紫寰殿。 刚和几名大臣议过事的沈眠浑身班味儿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黑色的系统球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大吃大喝。 因为差点死机,良心发现的宿主给它的报酬翻了三倍! 统开心,统满意。 听见钱公公的通报陆璋来了,沈眠死人微活。 ——大景虽然不用每天上朝,可小会是日日不断的,政事是天天都要处理的,只有御膳房不停研制的新菜和代班的陆爱卿,才能暂时安慰沈眠片刻。 陆璋进殿时,看见的就是萎靡不振的皇帝。 “陆爱卿来了?” 见陆璋进门,沈眠连忙将张尚书送过来的账本推了过去。 “来,陆爱卿,看看张尚书送来的假账。” 陆璋脚步一顿:? 皇帝一直……都活得这么直白吗? 他迅速调整了下表情,行礼坐下后翻开账本,慢慢看了起来。 随着账册一页页翻过,陆璋的眉头越拧越紧。 即便张尚书的账做得精细小心,陆璋还是看出了不少猫腻。 不过……若是张尚书咬死不认,凭他这些年中在朝中发展的势力,平日那副廉洁奉公的样子又深入民心,这事处理起来,恐怕有些难办。 陆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理此事?” 沈眠想直接把张尚书抓起来,暴打一顿再抄家。 很可惜,这么干不太行。 他遗憾地啧了一声,站起身来:“总之,我们先出宫逛逛吧,听说东市热闹,去那里转转。” 陆璋还没说话,旁边伺候的钱公公却已经变了脸色:“陛下?” 他匆匆道:“这这这,这也太突然了,奴才还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准备什么吧?” 沈眠吸溜一口茶水:“换套不显眼的衣服就行了,对了,在外面也不要叫陛下。” 钱公公欲言又止,见皇帝神色坚定,只得一脸无奈地下去准备了。 沈眠本以为只是“稍微”准备一下就好,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终于踏出了宫门。 沈眠欲言又止地看着直挺挺站在马车边,满脸戒备的钱公公。 沈眠:“不用这么紧张吧?” 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出个门,就连系统上显示的生命值都安安稳稳的。 钱公公却难得收起了笑脸,一脸严肃: “陛下不常出宫,不知道宫外的危险。” 他语气沉重,忧心忡忡:“若是遇上刺客怎么办,就算没有刺客,要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沈眠看着旁边深以为然,不停认真点头的木樨,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钱公公强烈要求他找二十名影卫暗中保护,还差点带上三十侍卫乔装家丁成随行的原因吗!? 他摇摇头,略有些无语地踏上了马车。 * 东市不许马车通行,沈眠到了市门附近,便同陆璋下了车。 钱公公顿时更紧张了。 沈眠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安慰:“钱用,不用这么紧张。” “大白天的闹市,后面还跟着影卫,能出什么事啊?” 而且他刚刚才知道,同行的木樨之前竟然也是影卫,甚至身手仅在沈一之下,只不过某次意外受了伤,这才转到了明处当差。 怎么看都觉得,整条街上,就属他是最安全的吧!? 钱用立刻正色道;“陛……公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四下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奴才听说,前一阵子,就在这附近,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当街被打了呢!” 沈眠轻轻“嗯?”了一声。 钱用见他终于变了表情,继续道: “被打的好像是史侍郎的儿子,不过对面应该也不是普通人,之后便将事情压下去了。” 沈眠立刻同陆璋对视一眼,随即双双移开了视线。 啊,陆昭干的。 钱用见沈眠不说话,以为他终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几人走了一段,陆璋看着心情不错的沈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公子今日,怎么忽然想起来出门了?” 沈眠看了眼不远处卖糖人的摊子,语气轻松:“假账看得有点头疼,所以想出来转转。” ——天天呆在宫里,他早晚要刻板。 当然,还有一点,他想顺便碰碰运气。 小说里,张尚书被陆昭揪住狐狸尾巴,就是因为主角受某次在京城东市的一家当铺,看见了柄相当锋利的宝剑。 当铺掌柜的见他衣着不凡,便多聊了两句。 主角受这才知道,剑是个年轻客人拿来的,说是过两日便会来赎。 他知道陆昭喜欢这些兵器,便留下些银子,嘱咐掌柜,若是之后此人没来赎剑,可以帮他留着,他愿意出高价买下这柄剑。 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主角受连着几天都要出宫来这边逛逛。 没想到,竟然真叫他碰到了来赎剑的年轻人。 主角受对那柄剑实在心动,便上前询问对方愿不愿意出手。 没想到对方拒绝之后,还将主角受好一通阴阳。 主角受没放在心上,可他身后跟着的侍卫,回去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告诉了陆昭。 陆昭大怒,仔细一查,便查到此人竟然是张尚书的大儿子。 ——平日衣服都带补丁的张尚书,大儿子竟然能拿出一柄镶满宝石、削铁如泥的宝剑,实在叫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更何况,据掌柜的交代,此人很久之前,便经常来他家当铺当东西。 沈眠细品了下这个“很久”,觉得没准包括现在。 所以他想出来找找看。 万一这小子现在就拿着他爹贪污的赃物出来当呢?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沈眠找了半天,还没找到符合小说描写的那家当铺,就先饿了。 钱公公一直悬着的心,在看到皇帝一脸跃跃欲试地站在馄饨摊前面的时候,终于死了。 “这馄饨闻起来不错。” 沈眠轻轻嗅了嗅味道,一把将往锅边猛窜,想要偷偷尝一口汤的09抓在了手心里:“有点出息,等会儿给你喝我碗里的” “公子?” 钱用看着一动不动的皇帝,强撑起笑脸:“您可是饿了?木樨带了点心,您看,要不还是——” “来四碗馄饨。” 沈眠装作没听到钱公公说的话,想了想,又朝忙碌的摊主补充道:“要大碗的!” 钱用:…… 陛下! 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若是吃坏了了怎么办啊! 他眼神嫌弃地刮过馄饨摊的每一寸,在看见桌椅板凳上的油光时,猛地瞪大了眼睛。 陛下啊!!! 然而,沈眠已经准备坐下去了。 “公子!” 钱公公瞬间提高声调,吓得迫不及待趴在桌边的09都抖了一下。 钱公公稳了稳心神:“您稍等片刻。” 沈眠站在桌边,眼睁睁看着钱公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水囊和帕子,将他的桌椅板凳仔仔细细擦了三遍,又叫木樨掏出来了一套精巧的碗筷,摆在他面前。 沈眠:…… 你们两个,是机器猫变得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赏赐 馄饨很快就煮好了。 钱公公眼疾手快地接过碗,将沈眠那份端端正正摆在桌子正中央,随即用自带餐具盛出来三颗最圆润饱满的,呈到了沈面面前。 ——沈眠看着面前精致的小碗,只觉得自己的皇陵又要开始动工了。 “早知道,应该带个大点的碗的。” 钱公公嫌弃地瞪着店主端过来的,那个碗沿微微有些裂纹的海碗。 这种东西,怎么配在陛下面前放着? 沈眠:他眼神好,他要为店家发声。 这分明是那一摞碗里面最好的一个! 他拿起钱公公放在筷枕上的那双紫檀镶金玛瑙筷,正准备开饭,木樨忽然低声道:“主子,且慢。” 沈眠:? 不是,等等,木樨不会是要—— 果然,下一瞬,木樨神色自然地掏出银针,开始给沈眠的馄饨试毒。 沈眠:不要啊!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系统屏幕。 这馄饨有没有毒,他还不知道吗!? 好不容易等到木樨确定没问题了,沈眠看了眼桌上其他的三个人:“一起吃吧。” 在钱公公推拒之前,已经挖好了皇陵的沈眠,眼神超凶地看了过去:“吃!” 钱公公妥协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沈眠就有点后悔了。 ——他不应该要大碗的。 这家的馄饨里肥肉放得稍微多了点,虽然前两个吃着香,但沈眠吃了半碗之后,就有点腻了。 他戳了戳碗里的馄饨,有点纠结。 老板的眼神时不时诚惶诚恐地朝他们这边飘一下。 剩饭,好像不太好。 可他是真的有点吃不下去了。 给系统? 也不行,大家坐这么近,馄饨要是凭空消失了,还挺明显的。 ——只能趁着没人注意时喝两口汤的09,遗憾叹了口气。 沈眠悄悄抬眼瞥了一下其他人,结果发现在整桌人,除了他,都几乎快吃完了。 木樨已经在喝汤了。 沈眠狠狠心,把小碗里最后一颗馄饨夹了出来。 他可以的! 随时观察着皇帝脸色,正准备往小碗里加馄饨的钱公公,瞬间就发现了沈眠的异状,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已经有人先开口了。 “公子?” 陆璋放下已经空了的碗,轻声问皇帝:“公子可是吃好了?” 沈眠第一反应就是点头,不过他看着还装着小半碗馄饨的海碗,陷入了纠结。 陆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无声笑了下:“您若是吃好了,那属下可否向您讨个赏赐?” “嗯?” 沈眠放下筷子:“要什么?” 陆璋:“不知公子可否,将剩下的半碗馄饨赏给属下?” 沈眠听着这句话,莫名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还是动作敏捷地将不远处的海碗推了过去:“啊,你没吃饱吗,给你给你,用不用再要一碗?反正也不着急回去。” 陆璋摇头:“这些就够了,多谢您。” 终于解决了麻烦的沈眠,美滋滋松了口气,下一瞬,他竖起耳朵: “什么声音?咯吱咯吱的。” 咬牙切齿的钱公公立刻换上了笑容:“可能是谁挪椅子的声音吧,您要不要吃点心?” 他又开始往外掏东西:“还有蜜饯,瓜子,杏仁……” 沈眠连忙打断了钱公公的报菜名:“其他的就算了,给我来颗梅干。” 迅速帮皇帝解决完剩饭的陆璋放下筷子,正好看见沈眠脸颊鼓鼓囔囔,慢吞吞吃梅子的样子。 像只松鼠。 陆璋定定地看着,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手痒。 “咳咳!” “咳!” 含着梅干的沈眠看向了钱公公:“你嗓子不舒服?” “没、没有。” 钱公公撑起笑脸,警惕看了一眼陆璋,转头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回去?” “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沈眠看了看时间,不太愿意。 这么早,他还没逛够呢。 钱公公正准备再劝两句,忽然瞧见皇帝脑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身后某处。 沈眠两眼放光。 他面前的系统屏幕上,多出来了一个缓慢移动的绿色小圆点,旁边赫然标注着【张廉】 “是张尚书的大儿子!” 系统球站在桌面上,探出一只小爪子,远远指给沈眠看。 ——人太多,它怕定位不够精准,沈眠找错人了。 沈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好啊,没想到这个很久,竟然真的是从现在就开始了。 也不知道小说里,这小子一共卖了多少赃物。 那可都是国库的钱! “我去那边看看。” 眼见人就要走远了,沈眠来不及解释,猛地站起来,径直朝张廉的方向跟了过去。 陆璋紧随其后,钱公公人刚站起来,身边就已经空空荡荡了。 他嘴角抽动两下,刚收好桌上的东西,转头就对上了馄饨摊老板警惕的视线。 老板:给钱! 钱公公胸口剧烈起伏一下,随后掏出了一块碎银子塞给了老板。 “不用找了!” 直到走出老远,钱公公还能听见老板热情洋溢的声音: “多谢多谢,客官您吃好了下次再来啊!下次多送您些!” 这是财神爷啊! 老板摩挲着手里的碎银,脸上喜色遮都遮不住。 希望财神爷每天都来。 钱公公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立刻加快了脚步。 谁要再来! 没看见陛下吃了不到一半就吃不下了吗? 竟胆敢给陛下用有了裂纹的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家店了! 钱公公咬牙切齿地追上了皇帝。 “公子?” 一直跟在沈眠身边的陆璋,看着明显在跟着什么人的沈眠,隐晦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眠摇头,眼神紧紧盯着前面,语速飞快地回道:“碰到了个认识的人。” 目力极好的陆璋扫过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找到了沈眠说的那个人。 他轻轻眯了下眼睛。 那是—— 张廉? 张尚书的大儿子,听说平日多是在家中念书,不怎么出门。 可陆璋瞧着不远处的张廉,不像不怎么出门的样子。 沈眠也发现,张尚书的这个大儿子,好像不是要去当东西。 他一头雾水地叫09重新扫描了一下。 方才倒是路过了家和剧情描述很像的当铺,不过这人连眼神都没偏一下,径直走过去了。 很快,沈眠就看见张廉七拐八拐,径直朝一座三层茶楼走过去了。 茶楼虽然看着气派,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倒是张廉似乎常来,他还没踏进茶楼的门,就已经有伙计远远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说着吉祥话,将人往里面领。 张廉看上去也很享受对方的殷勤,随手便扔了一小袋碎银子过去。 ——比方才付账的钱公公都大方。 沈眠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失望。 搞了半天,这人就是来喝茶的? 他还以为今天能把这张三抓个人赃并获呢。 “公子?” 跟在他身后的钱公公看见不远处的茶楼,露出了一个天塌了的表情。 不,不不不。 这种地方的吃食都杂得很,茶也不是什么好茶,陛下第一次出宫,若吃吃坏了,可怎么办啊! 他甚至听说,有的店家为了让客人常来,会在吃食里面,添些能叫人事上瘾的东西。 钱公公几乎要火速派人回宫,叫闻太医随时准备着了。 沈眠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钱公公。 钱公公现在,真的很像担心自家孩子在校园门口的小摊,吃垃圾食品的家长啊! 他顿了顿,安慰了钱公公一句:“我就进去看看。” 一脸菜色的钱公公闻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陆璋听着他们的交流,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见张廉的身影消失,沈眠带着三人,也进了茶楼。 踏进茶楼前,木樨不动声色地抬头扫视一圈。 迎客的伙计眼神只稍稍在沈眠一行人身打了个转,便立刻朝沈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这个月的月钱,又要涨上一涨了。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 伙计面容秀气,声音清亮又有活力:“我们茶楼吃的喝的都有,大堂热闹些,您要是喜欢清净,二楼是雅间,您看您——” 沈眠眉头一挑:“你们酒楼,不是有三层吗?” 进门之后,木樨低声告诉他,他跟着的人,似乎上了三楼。 不愧是前影卫,好敏锐的观察力! 沈眠给了木樨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又有些疑惑: 这伙计只和他说一层二层,那、上面那层是做什么的? 伙计的笑容深了些:“这……这三楼,是专门给贵客准备、解闷听曲儿的地方。” 沈眠一脸跋扈公子的做派:“贵客?” “我不算贵客?” “哎呦,哪儿能呢。” 伙计一拍大腿:“您这气度,看着就不是一般人,不过我们店里有规矩,这只有来得次数多,花了百两银子以上的,才能去上面呢。” “啧。” 沈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朝身后的钱公公使了个眼色。 钱公公动作迟疑一下,不过还是麻利地掏出来了张银票。 不是,他怎么觉得这地方,好像不太对呢? 小伙计的眼睛瞬间瞪大。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 “这、这真是我们楼里有规矩……” 他眼神黏在那张银票上拔不下来,沈眠作势冷哼一声便要走,小伙计立刻慌了:“哎呦,这,那小的就破一次例,您这边儿请!” 他将银票揣进怀里,殷勤地带着沈眠往楼上走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茶楼 伙计带着沈眠四人一路上了三楼。 一楼上二楼的楼梯还算正常。 可茶楼三楼的楼梯位置不同,且建得格外长,楼梯口还有人守着。 沈眠眼角一扫,就觉得这个三楼,不太像是单纯听曲儿的地方。 好啊,让他看看张尚书的好大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钱公公跟在最后,十分后悔皇帝刚才说要出宫的时候,自己没多劝两句。 宫外还是太危险了! 此处虽是天子脚下,可并不是没有管不到的地方。 他方才瞧着这伙计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一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这上面,有什么脏了陛下眼睛的东西怎么办? 陆璋紧跟在沈眠身后,上了三楼,伙计带他们往里走了一小段路,随即躬身,替沈眠打开了面前的门。 陆璋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身形忽然顿了一下。 他上前半步,站在沈眠身侧看了过去。 整个茶楼三楼都被打通,正中央的台子上确实有两个弹琴的乐师,可没有一个客人在认真听曲儿。 ——几乎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张张桌子前,眼神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东西。 “骰子,牌九,打马……” 沈眠扫过一圈,哼了哼,用伙计听不见的声音低低道:“花样倒是不少。” 他甚至看见远处有两只斗在一起的鹌鹑! 景朝律法明文规定不许聚众赌博,没想到这些人胆子倒是大得很。 “公子?” 小伙计笑眯眯地看着他:“您看,这里可有您喜欢玩儿的?” “现在人还少,等到了晚上,人多了,更热闹!” 站在后面的钱公公:…… 这都是什么!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竟然! 他直接气了个仰倒。 不过比起皇帝看见这些不法之事会大发雷霆,他更担心的,是沈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可不兴碰啊! 钱公公至今还记得,当年和他同一批进宫的小太监,有两个便是家里人沉迷赌坊,每天除了玩骰子斗蛐蛐,什么事都顾不上,结果输了个干净,为了再搞点本钱,连孩子都卖进了宫。 钱公公眼前已经浮现出皇帝流连赌坊,连饭都顾不上吃的样子了。 陆璋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张尚书的大儿子。 张廉此刻正坐在桌边,眼睛黏在自己手里的牌上,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事到如今,转头就走恐怕不行了。 沈眠思忖片刻,往里走了两步。 他露出了一副有点心动却还在犹豫的样子。 “您之前可是没玩儿过这些?” 伙计朝沈眠讨好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小把亮晶晶的小东西,塞进了沈眠手里: “这是我们楼里送给第一次上来的新客的,我多给客官一些,您可以先用这些试着玩玩儿。”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规矩,语气轻松: “就算都输了,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沈眠:好啊,搁这儿开业送彩金呢!? 小伙计继续道:“您放心,咱们茶楼,可和那些黑赌坊不一样,咱们不赚黑钱,您玩儿累了,咱们楼下的雅间可以休息。” “若是喝了饿了,您叫个人就行,咱们这边,贵客消费都便宜的!” 沈眠捏着手里的螺钿筹码,点头:“知道了。” 伙计见他心动,连忙将人往里面带,一边走一边和沈眠说这里面有哪些玩儿的。 沈眠眼神在那两只鹌鹑身上转了一圈。 两只连毛带皮叠一起,都不够奶茶豹一口吃的。 他转来转去,最后站在了张廉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伙计见他站定,嘴角勾出了个不明显的笑:“那您先玩儿着?小的先下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召唤一声就行!” 沈眠眼睛看着桌上的骰子,朝伙计摆了摆手:“行,你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 三楼的客人不愧是已经被筛选过了的,看身上的衣服料子就知道,家里都有点资产。 ——桌上一堆堆的筹码,也充分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宿主】 一直蹲在沈眠肩膀上的09颤巍巍开口:【你不会真的想去玩儿吧?】 不可以! 要是宿主敢赌博,它就要蓄意漏电了! 它不能接受赌狗宿主,就算让它每天上桌吃饭也不行! “玩什么。” 沈眠啧了一声:“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叫身后的木樨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之后,木樨便拿着沈眠递给她的筹码,去了旁边的桌子。 沈眠转了一圈,这里扔几个,那里扔几个,手里剩下的螺钿筹码很快就消失了。 他也不在意,又叫钱公公拿了银子去换新的。 钱公公的脸已经开始扭曲了。 陆璋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 好像从上三楼开始,皇帝的心情就变差了不少。 可是叫他说,这怒火,似乎又不完全是因为茶楼竟然私设赌场聚众赌博。 和沈眠不一样,木樨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的筹码翻了两倍。 “主子?” 她朝沈眠伸手,沈眠却没接木樨手里的东西,反而把刚换好的筹码也放了一半上去。 “看来你运气不错,这些也给你。” 木樨点了点头,下去了。 随着她赢得越来越多,不少人的眼神都开始明里暗里往木樨身上瞟。 不过木樨虽然赢得多,但因为有沈眠在,他们最后反倒给出去了不少钱。 在三楼呆了一个多时辰,沈眠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带着人去二楼雅间,点了不少吃的。 这会儿,整个茶楼的伙计看沈眠的眼神,都火热极了。 一脸看肥羊的样子。 钱公公一脸麻木地听着皇帝点菜,看上去已经魂游天外好一会儿了。 等菜的时候,陆璋看了一眼呆滞的钱公公,刚要去拿茶壶,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 沈眠按住陆璋手腕,压低了声音:“别喝这个。” 他将小伙计强烈推荐的“招牌茶水”给每人倒了半盏,又往旁边的装饰盆栽里倒了一半。 钱公公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瞬间脸色大变。 随即眼神便刀子似的往负责试毒的木樨身上扎。 沈眠看着茫然的木樨和似乎要用眼神扎死木樨的钱公公,无奈道:“别瞪她了,这里面东西银针测不出来。” “喝了之后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事。” 钱公公收回了眼神。 他并没问这茶到底有什么问题,以及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钱公公只是默默掏出来了点心瓜子,放到了皇帝面前。 沈眠看了一眼面前的系统屏幕。 上面是09帮他检测的茶水成分,和闪烁着的【生命值-1】警告。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好奇,这茶楼是谁开的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五毒俱全的。 小小的三层建筑,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本来是想揪张尚书的小辫子,没想到竟然还能发现一个赌窝。 沈眠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原文里面,这个张三为什么会去当铺了。 不晓得张尚书,知不知道他这好大儿有这种爱好。 【不是三层宿主。】 嫌弃地离茶壶远远的09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又点了点:【严格来说,是四层,我刚才扫描了一下,这个茶楼底下还有一层。】 “四层?” 沈眠:“底下是做什么的?” 系统摇晃两下:【不知道哎,好像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人。】 【应该是还没装修好?】 不管怎么样,反正肯定不是正经用途。 沈眠撇了下嘴,没再说话。 茶馆伙计一道道菜端上来,眼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几人的茶杯。 09比木樨的动作更快。 【这些都没问题宿主!】 【可以随便吃,我可以吃一点吗,我想吃这个羊肉。】 黑色煤球儿的声音充满了愉悦。 钱公公看着桌上的食物,明显坐立不安起来。 不是,陛下? 陛下不会要吃吧!? 他今天为什么没想起来带太医一起出宫,他恨出宫,这辈子也不想出宫了。 “一起吃吧” 沈眠拿起了筷子。 钱公公胆战心惊地看着皇帝吃完了饭。 天色渐晚,店里的伙计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殷勤地上来问沈眠是要再去玩一会儿,还是给他准备房间休息。 “里面有几间房,宽敞,也听不见楼上的声音——” “不必了。” 沈眠站起身,扔了块碎银子给伙计:“睡不惯外面,我明天再来。” 感觉他要是再呆下去,钱公公要死给他看了。 本来还有些遗憾的伙计捏着银子,重新眉开眼笑起来:“好嘞,那您慢走!” 茶馆一楼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沈眠跨出茶楼,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茶楼。 钱公公一副命很苦的样子,跟着沈眠回宫了。 陆璋则直接回了卫国公府。 他回府没多久,府里的大夫便来书房找他。 “世子。” 府医拿出了一条帕子:“属下查验了这帕子上沾的东西,不过不管怎么查,好像除了茶水,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就是这茶水似乎不一般。 陆璋看向了那条沾了庆功宴茶水的帕子。 他差不多已经要把这条帕子忘了。 府医查了好些日子,也没弄明白王爷到底想查出来什么东西。 他战战兢兢地,生怕自己饭碗没了:“这……您看,是否还要属下——” 再仔细看看? “不必再查了” 估计当时的皇帝,就是单纯琢磨怎么叫他帮忙处理政事罢了。 府医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一口气刚刚松到一半,就看见他家世子,从桌上拿起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 “你再去查查这上面沾的东西。” 府医茫然地眨了眨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够了 府医一脸迷茫地拿着两条帕子走了。 半路,他撞上了拎着烧鸡酒壶的陆昭。 “唔?” 陆昭嘴里咬着颗粽子糖,含糊不轻地朝府医打了个招呼:“赵大夫。” 他看了眼赵大夫手上的东西,把糖块咬碎咽了下去:“这什么?” 没事捧着两条帕子做什么。 还两只手捧着,这么郑重? 其中有一条有点眼熟。 陆昭想了想:他记得好像大哥升官那天,他就见过赵大夫拿着这条帕子,从他哥的书房出来。 赵大夫朝陆昭行了个礼:“回二公子,是世子叫属下查查这帕子,看上面沾的茶水有没有问题。” “哦哦。” 陆昭不知道他哥查这东西做什么。 卫国公二公子懒得思考。 他直接朝府医摆了摆手:“那你去查吧。” “对了。” 陆昭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袋子粽子糖晃了晃:“你来点?” 赵大夫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属下就不吃了。” “行吧。” 陆昭重新将糖揣起来,拎着东西,和不懂得欣赏赵大夫告别,准备去找他哥。 大哥自从回京就忙得很,难得有一天回来这么早,刚好能吃上他排队买的烧鸡。 外焦里嫩,要排半个时辰才能买到的烧鸡! 府医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 “二公子,您也少吃点糖,仔细牙疼。” “知道知道。” 陆昭随意地点了下脑袋,毫不在意道:“我心里有数。” 府医看着他一下子扔进嘴里的三颗粽子糖,十分怀疑他嘴里的这个“心里有数”。 想到手里的任务,府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希望他下次,不是因为府里有人牙疼被叫去看诊。 * 紫寰殿偏殿,沈眠瘫在塌上撸着豹子,极力避免和钱公公有眼神对视。 钱公公现在就像是规则怪谈里的npc。 绝对不能上去搭话,否则就会触发剧情的那种。 “陛下?” 钱公公上了两次茶,送了三次水果点心,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沈眠:…… 还是没能逃过。 钱公公一脸忧虑:“您看,是不是叫太医过来请个脉?” 陛下今天吃了多少外面的东西啊! 万一哪个碗没洗干净,或者什么食材不新鲜,半夜陛下肚子疼怎么办? 沈眠才穿越没几天,只觉得钱公公的焦虑愈发严重了。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半分钟后,沈眠觉得问题在钱公公。 钱公公需要脱敏治疗。 奇怪了,这位太监总管在书里,也这样吗? 沈眠对上钱公公恳切的眼神,只能无奈同意叫太医过来一趟。 这次来的还是闻太医。 已经快有心理阴影的闻太医,站在皇帝面前,脑袋低得像是在找可以叫自己钻进去的地缝。 他一边故作镇定地给皇帝诊脉,一边在心里祈祷自己今天能平安回家。 【这个太医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09好奇地从果盘后面探出了半颗脑袋:【宿主你要不要安慰他一句。】 心跳得这么快,系统很担心这人等下直接昏过去。 沈眠:“我觉得我说话他反而会更害怕。” 闻太医看上去怂怂的。 希望不要和温太医一样,只是表面看着胆小,背后偷偷摸摸干诛九族的事。 想到一半,沈眠抬眼,扫了下屏幕上沈一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影卫的存在都十分让人安心。 原书里,原身从折腾没了卫国公府,到被主角攻陆昭变成人类切片,中间还隔了几年时间。 原身如此折腾,竟然没中途就突然被人嘎掉,其中一半原因是朝中还有几个对景朝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另外一半—— 就是从太祖起,便专门培养的影卫了。 闻太医把完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道:“陛下的龙体没什么问题…… 沈眠立刻给了钱公公一个“你看我就说”的眼神。 闻太医:“不过陛下头上的伤口痊愈不久,饮食还是清淡些好,像是干果和生冷的东西,还是尽量少碰。” 刚刚吃过一个冰碗的沈眠,缓缓收回了去拿瓜子的手。 闻太医战战兢兢地说话,期间一直在打量皇帝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对,就要脑袋搬家了。 等听到沈眠让他回去,闻太医立刻松了一口气。 钱公公一路跟着闻太医,把人送到门口之后,又细细地问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人放走了。 然后,沈眠面前的瓜子,就只剩下一小把了。 沈眠看了眼还在偷偷摸摸嗑瓜子的系统:“你给我留点。” 黑色煤球抱着粒瓜子仁,歪着脑袋看向了沈眠:【嗯?】 沈眠:“算了,你吃吧。” 他叫了声沈一。 一身衣的影卫首领翻身落下,跪在沈眠面前等待指示。 沈眠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雪豹的肉垫:“你叫几个人去盯着张尚书那个大儿子,盯仔细点。” 沈一行了一礼,领命退下了。 沈眠盯着他的背影,开始思索一个他想了好久的问题。 他这影卫首领,不会是个哑巴吧? 好像原剧情里,这人就一句台词都没有啊! 沈眠暂时将怀疑压在心底,打算哪天试探一下。 * 过了两天,沈眠再次准备出宫。 钱公公刚要开口,沈眠立刻打算施法:“钱用,这次你留在宫里吧。” “朕带着木樨就够了。” 钱公公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能行! 沈眠继续道:“放心吧,有影卫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钱公公劝了又劝,最后还是没能劝动沈眠。 钱用:他要裂开了。 沈眠不去看钱公公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开始交代木樨等下的行动。 钱公公还是不放心:“这,陛下,影卫毕竟是在暗处,您近前只有木樨一人,恐怕不太妥当啊!” 太不妥当了,陛下就算不带他,也得再带三十个侍卫跟着吧? 沈眠无奈:“你看看谁平日出个门,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的。” 他现在的人设是逐渐沉迷赌坊的肥羊,身后再跟着一串侍卫,看上去不像是找乐子的,倒像是砸场子的了。 钱公公怀疑陛下就是想借机出宫玩儿。 他咬了咬牙:“这,那您还是叫上陆大人一起吧!” 这卫国公世子自幼便跟着卫国公习武,之后又常年呆在边关,万一要是有什么不对,陆昭跟着陛下,护驾也及时不是? 这个建议倒是可以考虑。 今日休沐的陆璋被传进宫的时候,就发现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太监总管,态度似乎变了些。 “陆爱卿今日同朕出宫一趟。” 换好了衣服的沈眠往荷包里猛塞银子,有点不好意思:“休沐明日补给你。” 他是合格的老板 绝对不会变成自己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陆璋微微一愣,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沈眠朝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陆爱卿,在朕这边,少说客气话。” 陆璋从善如流地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了笑:“是,陛下。” 之前梦里的时候,陆璋身上全是冷意,像是卫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变得,但现在他稍微笑一下,俊美中的那点邪魅就露出来了些。 看上去更好看了。 沈眠忍不住多欣赏了两秒。 当年要是陆璋和他是同事,他可以晚三天再骂领导。 * 张廉最近找了个消遣的好去处,好玩儿的东西多,弹琴的乐师也漂亮。 还有前几天来的那个,不知道哪家的小少爷,实在人傻钱多,赌技还差得要命。 小少爷玩骰子压什么,张廉就反着压,十次里面有八次能赢。 他身边那个姑娘玩牌倒是厉害,张廉和她玩了几把,几乎没怎么赢过。 不过今天,他的运气似乎格外好。 沈眠看着张廉来回数着从木樨手里赢来的筹码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主子? 木樨不太明白,主子明明想要这人输光家底,怎么还让他赢了这么多。 “没事。” 沈眠毫不在乎。 最后都会吐出来的,不着急。 他低声指导木樨:“你和他玩,先让他赢,赢得钵满盆满,然后再叫他输几把。” “等看他差不多输上头了,再叫他赢一点。” “每次你看他马上就要输得什么都没有了,就叫他赢把大的。” 木樨点头称是。 而沈眠则继续在赌场转悠。 趴在他肩膀上的黑色煤球终于忍不住了:【宿主,要是他赢够了钱,以后不玩了怎么办】 沈眠冷冷地哼了一声:“赢够了? “怎么可能,赌徒永远没有“够了”这个概念。” “你等着吧,就算他这次输光了,只要之后有一次翻盘,他就会沉迷这种刺激的感觉,还觉得自己运势惊人,永远的都能翻身。” “之后就算他输光了手里的东西,也会想方设法回去搞到钱的。” 比如,从家里偷点东西去卖。 木樨之前同他说,影卫看过,张尚书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平日的消费也完全看不出来贪污的痕迹。 既然如此,就让这位张三,帮他们把赃物带出来好了。 09看着他的笑,觉得背后凉丝丝的。 【宿主你好像很了解这种人的样子?】 不会吧,宿主不会有前科吧? “当然了解了。” 沈眠自然地点头承认:“你要是有当了十几年赌狗的家人,你也会很了解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当铺 沈眠至今还记得五岁那年,他爸把他偷偷存了好久的压岁钱拿去当赌资,结果不到半天全部输光,又回来一脸愧疚地和他道歉的样子。 他当时年纪小,即便委屈得眼泪汪汪,最后也还是选择了原谅。 家里那时候的情况其实已经不太好了,不过沈眠还是天真地对未来抱着希望。 毕竟他爸满脸悔恨,看上去是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个屁! 沈眠磨了磨牙。 这种赌狗根本改不了,那之后没过三天,家里的东西就继续飞速消失。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惯偷,每隔两天就来他们家扫荡一圈呢。 先是家里能找到的现金存款,之后就是他妈平日不怎么带的首饰。 很快,妈妈最喜欢的手镯、家里的收藏、甚至各种电器都接连消失。 最后家里但凡能换钱的,就连车子和房本,都被他拿去抵押“翻本”了。 赌狗还振振有词:“爸爸是想着,赢了就把压岁钱还给眠眠,爸爸实在是太想多赢一些,减轻点家里的负担了。” “没想到最后没忍住,没及时收手。” 熟悉的痛哭流涕和悔恨万分。 沈眠从心软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态度过分,到后来逐渐恶心反胃。 话说家里的负担,不也是这人赌博造成的吗? 简直好笑。 他现在只要稍微回忆一下,都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愈发想把张尚书拉过来暴打一顿了。 察觉到沈眠情绪不对的09安静如鸡,趴在他肩膀不吭声了。 沈眠一直暗中观察着张廉。 原本,张尚书在陆昭当了皇帝之后,才会因为大儿子变卖了家里的东西,被主角攻抓住把柄,喜提全家桶套餐的。 不过沈眠可不想等那么久。 很快,张廉就几乎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沈眠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染上的血丝、开始疯狂找钱的样子,觉得张尚书抄家的日子不远了。 他四处转了一会儿,带着陆璋去楼下的雅间吃饭了。 有问题的茶水依旧喂了盆栽,没有钱公公在身边,沈眠点菜都放纵了些。 “陆爱卿也一起吃。” 沈眠夹起一只虾,开始愉悦地用膳。 反正已经占用了陆璋的休沐,干脆等下叫人进宫再帮他处理点折子好了。 就一点点。 就在沈眠吃完虾,筷子即将碰到螃蟹的的时候,陆璋忽然开口了。 “陛下痊愈不久,这些性寒的东西,还是少吃些吧?” 沈眠筷子悬在了螃蟹眼睛上:…… 正等着宿主掀开蟹盖,它就猛炫一大口蟹黄的09:…… 钱公公不在? 钱公公无处不在! 雅间陷入了安静。 陆璋顿了下,随即微微抬眸,静静看着皇帝。 有点出乎意料,皇帝并没有呵斥他的僭越。 沈眠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回了筷子。 他就说钱用刚才出宫前,拉着陆璋在门口嘀咕什么呢! 呵,他今天要狠狠压榨陆璋。 陆璋收回视线,他仔细净了手,拿起一只螃蟹: “钱公公说螃蟹的话,陛下大概用半只的量就差不多了。” “臣帮您剥。” 沈眠震惊:“他怎么知道我会点螃蟹?!” 钱公公的业务能力是不是强得有点可怕了?! 陆璋唇角微微抬了一个像素点:“上次您来的时候,伙计提了一句,过两日茶楼会有螃蟹。” 钱公公甚至怀疑皇帝今日出门,就是为了尝尝店里的螃蟹 沈眠用筷子挡住了想吃他碟子里蟹肉的系统:“你吃那边的。” 他本来就只有半只! 系统哼哼两声,窜到陆璋手边,趁人不注意,从剩下的半只螃蟹身上掏出一块蟹肉,塞进了嘴里。 沈眠夹起一点蟹黄。 他觉得整个茶楼,唯一可回收的就是楼里的厨子。 吃过饭,沈眠稍作休息,便带着陆璋和木樨回宫了。 楼上的张廉心情也很是不错。 他出了茶楼,路过书肆的时候脚步一顿,进去转了一圈。 虽然中间有两次差点输完身上的钱,但他到底靠着手里最后一点银子翻了盘! 他就知道,老天爷总是站在他这边! 就算中间有点波折,他也能平稳度过。 张廉路上还在细细回味着最后一把自己逆风翻盘的刺激感,结果一抬头,正碰上了准备出府的张尚书。 “你最近怎么回事?” 张尚书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怎么感觉你最近总出门!?” 张廉心下一跳,趁着他爹没注意,迅速将手里的银票全塞进了袖子里。 张尚书的“廉洁”,可不只是普通的装装样子。 除了日常穿着浆洗掉色的衣服以外,府上装饰也相当简朴,所有人的开销都要他把关,凡是奢侈的消费一律都被禁制。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张尚书唯一会对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大方一点。 可张廉却不这么觉得。 他见过不少地位远低于父亲的官员,家里的庶子都过得相当自在。 而他,除了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月钱,平日除了去国子学,就是待在家念书! 他爹可是户部尚书,他不念书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照样能做官? 听说卫国公的世子,刚刚回京,就得了个正四品的官。 一个没在京城正经念过书、没考过科举的粗人,不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张廉心底不服,脸上却一副老实安静的样子。 张尚书眼神在大儿子脸上转了一圈,语气严厉了些:“最近风声紧,你在外面多注意点,少出门,多在家里看看书,马上就要参加秋闱的人了,怎么还天天往外跑。” 张廉立刻垂下脑袋,呐呐回道:“是……有两个同窗约我、去买书。” 他将随手买来应付的书拎起来了些。 张尚书神情略微缓和:“嗯,不错,你去看书吧。” “对了,下次出门带个小厮,好帮你拎东西。” 他这个大儿子除了偶尔有点木讷,总体还算懂事,念书也认真,虽然才华算不上出众,但只要能科举不出什么大问题,之后也能给他谋个好位置。 之前送到御前的账册,叫张尚书担心了好几日。 不过后面上朝的时候,皇帝并没说他什么。 张尚书对自己做的假账相当自信。 再说了,新帝之前在宫中一直是透明人的角色,无论哪方面都不如他那些兄弟,他还能看明白那账册上的门道不成? 张尚书心里大不敬地叨咕着: 幸好,幸好当皇帝的是这么个角色。 听说卫国公隔日又进宫要了一次粮草,被皇帝几句话挡回去了。 表面说是让他再等等,可张尚书觉得,大概是皇帝根本不想给。 毕竟边关哪有皇陵重要? 他那账册上写得清清楚楚,能用的银子就那么一点,他可不觉得皇帝会把钱都当成军费。 张廉目送父亲出门,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沈眠就收到了汇报。 跪在阶下的影卫声音清亮:“回禀陛下,盯着张尚书的影卫说,看见张廉进了尚书府的密室,从里面拿了两样东西。” 听到“密室”两个字,沈眠眼睛一亮,瞬间站了起来。 他招呼身侧的陆璋:“陆爱卿,陪朕出宫一趟。” 依旧被留在宫里的钱公公捏紧了手中的拂尘。 陛下———! * 张廉坐在赌桌前,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骰盅,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只要这把赢了,只要赢了这次…… 下一瞬,骰盅掀开,看清上面点数的张廉,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他身侧的小厮也是面如土色,看上去被自家公子吓得不轻。 不是说去书肆的吗?! 张廉这两天运气不太好,身上的钱全扔到了赌桌上,因为父亲管得严,他又没办法不惹人注意地弄到太多银子。 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书房的密室上。 张尚书小心谨慎,面对亲儿子的时候却难免疏忽。 张廉曾经偶然看见他父亲从密室拿出了一套相当精美的茶具欣赏,之后又小心放了回去。 就做这一次。 作了好久心里斗争,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张尚书出门的时候,去密室偷了两件小东西出来。 密室的架子上全是珍宝。 张廉隐隐猜到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他不敢多看,关上密室的门,检查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随即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房。 他去当铺当了一只金簪,剩下一只玉的藏在怀里。 当铺掌柜看簪子的眼神都直了。 不过他可不会便宜当铺。 张廉咬了咬牙: 等他用手里的银子赢了钱,马上就把簪子赎回来! 只要再把东西放回去,就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 ——张廉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看着眼前的骰盅,他脸色难看极了。 不远处,沈眠低声问身边的木樨:“他就当了一只簪子?” 木樨点点头,肯定道:“是的公子,他从密室拿了两只簪子,不过只当了一只。” 沈眠冷哼一声:“还挺谨慎。” 不过没什么用,都会当出去的。 身上没钱的张廉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掏出了另外一根簪子。 “哎呦客官。” 兑换筹码的小伙计一脸为难:“咱们这店里只能花银子,这些东西咱们不收啊。” “不过小的知道这附近有家当铺,价格公道,您要不……先去那边看看?” 张廉身边的小厮一脸紧张,低声劝着:“大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吧,这要是叫老爷发现了——” 他一提张尚书,张廉后背迅速冒了一层冷汗。 不行,他绝对、绝对不能叫父亲发现!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簪子,转头就往外走。 没事、没事! 之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他这次肯定也能翻盘! 张廉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沈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一副很喜欢的样子:“这簪子不错。” 他语气轻佻:“正合适送人,这样,你卖给我吧。” “你说个价,我现在就能给你银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赌局 张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眠,连连摆手:“不卖不卖,这簪子不卖,我就是缺点钱周转。” 他语气笃定:“等我赢了,还要赎回来的。” 沈眠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真是好经典的思维。 无论经历多少次,他还是觉得神奇。 ——这些人的脑回路怎么能如此一致? 好像每个站在赌桌前的人都坚信,自己一定有一天能“赢回来”。 他们缺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 于是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变卖家产也要筹到本钱。 对他们来说,这些卖掉的东西和失去的钱,只是暂时的失去一小会儿,他们很快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回来。 沈眠啧了一声,语气有点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肯定能赢,一百两,你卖给我算了。” 张廉现在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赢不了。 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怒道:“放屁!你别自己运气不好,就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似的!” “我今天肯定能把东西赎回来。” 能赎回来的东西为什么要直接卖了,他现在不过是需要点本钱罢了。 再说,要是被他爹发现东西不见了,他到时候怎么交代? 沈眠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怎么想的。 他在心里和09吐槽:“好像人第一次突破底线都难一点。” “之后再干就轻松多了。” 小说里,张尚书这大儿子后期别说几个簪子了,有一阵子输得太多,前朝宫中流出来的茶具头面都往当铺送了两套。 赢钱了就赎回来,没钱就偷家里东西当了当本金,然后期待着自己某天能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大赚一笔。 甚至有时候拖久了东西成了死当,张廉还会做个假的放回去。 他一直做得小心,选的也都是张尚书不怎么喜欢、平日不会检查的东西,所以直到碰到主角受,才终于暴露。 ——当然,也可能张尚书贪了太多东西,丢一些也发现不了。 听到张廉骂人,陆璋面色沉了沉,木樨则直接上前一步,想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 沈眠朝他们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他撇了撇嘴:“你运气好你刚才输了五十两银子?” 张廉:…… 他又要骂人,就听面前的人继续道:“这样,我就当做次好人,一百两,你要是赢了钱,这簪子就还你。” 沈眠:“不过你今天要是输光了,那这簪子就归我了。” 张廉犹豫了片刻,张口道:“五百两。” 这小少爷满脸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看起来很好骗。 沈眠无语了一瞬。 他和09大声蛐蛐:“他这不是把我当冤大头,是直接把我当傻子吧?” 这人怎么敢说出来五百两的,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只金簪,当铺才给了他四十两! 沈眠咬牙切齿:“就一百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行情。” 张廉犹豫片刻,摇头:“一百两肯定不行。” 他把簪子凑到沈眠眼前,示意他好好看看:“这簪子用得是上好的羊脂玉,还有这里——” “你瞧瞧这簪头的雕花,可是名家制作!” 沈眠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再是名家雕刻也没有五百两的道理,一百五十两,你去当铺,五十两都拿不到!”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那边又有人赢了钱,发出了一阵欢呼。 男人满脸通红地招呼身边的同伴:“得了,这钱不都回来了,等会儿我请客,兄弟们跟我一起去楼下喝一杯!” 看见别人赢了钱,张廉马上就变得焦躁起来。 他想了想茶楼到当铺的距离。 耽误的这段时间,应给都够他赢好几次了。 而且刚才的那只金簪当铺才给了四十两,这只也肯定差不多。 本钱多,他也能赢快点。 这里这么多人,这小子应当也不至于赖账。 张廉咬牙:“二百两!” 沈眠点头:“行,不过我要和你玩儿几把。” 他示意了下旁边的桌子,一脸不服气道:“你不是说你运气好么,巧了,我觉得我今天运气也不错。” 张廉简直要笑出声了。 他运气不错? 短短几日,谁不知道整个三楼,就数这小少爷手气最差了。 要是他身边那个侍女,张廉可能还会紧张一下,但这小少爷? 张廉这次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行啊。”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他这两天输的钱,马上就要回来了! 以防万一,张廉补充了一句: “和你玩可以,不过你这个侍女得离远点。” 沈眠笑了下:“当然了。” 他根本不需要木樨。 沈眠拿了二百两银子交给张廉,随即接过玉簪,在手里颠了颠,顺手递给了身后的陆璋:“你先拿着。” 张廉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你小心点!” “等下若是摔坏了,你怎么赔我?” 沈眠坐到桌前,哼了一声:“谁赢还不一定呢。” 张廉缓缓坐下,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别那么明显。 他身后的小厮急得满头是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本来以为跟着大公子出来是个好差事的。 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大公子不一定会被怎么样,他肯定是完了! 不会直接把他发卖了吧? 张廉眼看着木樨去了别的地方,终于放下心来。 陆璋站在沈眠身后,帮他挡住了那些打量的视线。 他视线落在皇帝的后脑勺上。 虽然大概能猜到小皇帝要做什么,可—— 新帝会玩儿这个? 陆璋自从进宫伴驾,从来没见皇帝碰过这些,再结合第一天进到这里时皇帝的态度…… 09趴在沈眠的肩膀上,绿色的小眼睛卡了卡:【宿主?】 【你要和他玩儿骰子?】 话还没说完,09就从宿主肩膀上掉下去了。 沈眠把肩膀上的系统轻轻扫到赌桌:“谁说我要和他玩了。” 09:? 不然呢? 这桌子上不就两个人吗…… 下一秒,沈眠拿起骰蛊,将五粒骰子,连同旁边的黑色煤球,一起扣了进去。 沈眠:“当然是你来。” 忽然眼前一黑的09:??? 它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一边扫描对面骰蛊摇出来的点数,一边任劳任怨地按照沈眠的指示翻动身边的骰子。 怪不得那么自信,有它在,谁能玩儿得过宿主啊! 张廉连着赢了两把,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他一边摇晃着骰蛊,一边得意洋洋地对沈眠道:“咱们可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能赖账!” 很快他就能把两只簪子都赎回去了。 这小少爷怕不是来给他送钱的。 似乎是认定了对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赢,张廉根本没去别的桌,一直跟沈眠玩。 不过人总有失手的时候。 最后一次,他为了快点拿回簪子,忍不住把手里的筹码全压了上去。 没想到竟然输了! “好了。” 沈眠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你等等!咱俩再玩一把!” 张廉连忙伸手去拉拽人。 陆璋眉心一压,侧身挡在了沈眠身前。 沈眠语气不耐道:“我得回去了,再说,你身上不是都没银子了?” “你!” 张廉只觉得自己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行,就这么让他走了,自己的东西怎么办! 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早喊开了,都怪他一时上了头,要是再稳一点…… 沈眠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起身就朝外走。 【宿主?】 桌上,09探出一只爪子,在骰蛊里面敲敲:“你把我扣里面了!” 补药虐待系统哇,系统的命也是命。 要是等会儿和宿主的距离超过规定范围,它会被强制传送到宿主身边的! 它晕传送啊—— 张廉磕磕巴巴:“我、你再借我二百两!” 他身后的小厮露出了一个想要晕过去的表情。 二百两! 大公子怕不是疯了。 沈眠:“你有完没完,我凭什么——” 张廉语气急促:“马上就还你!” 他方才本来能赢的,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沈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息,不情不愿道:“那你给我写个借据!” “不能白借给你,我借钱可是要收利息的。” 张廉生怕他反悔,直接道:“就借七日,我可以还你二百二十两!” 算出年利率的系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嗯?】 这人借钱之前,都不考虑利息的吗? “考虑什么利息。” 沈眠语气讽刺:“他觉得自己一把就能翻本了,别说是二十两,即使五十两,他也会给。” 09:【原来宿主你能听到我说话。】 【快点把我放出去!】 这么多人盯着,它没办法自己掀开骰蛊。 沈眠:“别急。” 他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叫店里的伙计拿了纸笔。 张廉拿到二百两银子之后,立刻就将银子全换成了筹码。 他将全部的筹码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这局直接比大小,谁开出来的点数多,谁赢,行不行?” 沈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行啊,刚好我急着走,这样快。” 骰子在骰蛊中哗啦作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张廉死死按着手里的骰蛊,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炸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将骰蛊掀开了一条缝。 看清里面的点数,张连生瞬间松了一口气,全身上下、每根头发丝都放松了下来。 他手一抬,彻底掀开了骰蛊。 “怎么样?” 他得意地朝沈眠咧开了嘴。 “急什么。” 沈眠扫了一眼不远处四个五点,一个两点的五枚骰子:“谁的大还不一定呢。” 张廉满脸不耐烦:“少废话,你赶紧打开,我这可是四个五,就不信你能比我大!” 【好了宿主。】 骰蛊里的系统挺了挺电子小胸脯:【可以打开了!】 沈眠按着骰蛊,轻轻一掀。 下一瞬,张廉看着桌上那五个六点的骰子,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是谁 沈眠随手将手里的骰蛊扔到了一边。 不远处立刻有爱看热闹的人凑上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的骰子。 “嚯,五个六!” 他揉揉眼睛,高声惊叹道:“够厉害的啊这位小兄弟。” 没等他再说点什么,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劳驾,让让。” 木樨冷着脸,拎着他的衣领,将已经超过了和皇帝安全距离的人拉开了。 “咳咳。” 男人摸摸脖子,看着浑身剩下都写着不好惹的木樨,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他还是找个安全的位置看热闹吧。 “你是不是出千了!” 张廉短暂的惊愕之后,猛地跳了起来,他双目赤红,颈侧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沈眠却懒得理他。 陆璋手里拿着的、还有当铺的簪子——物证。 当铺的掌柜——人证。 还有他手里的借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张廉的大名、借了多少,利息多少以及什么时候还款。 沈眠很期待后面张尚书看到这些时的表情。 “你肯定出千了!” 张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现在两只簪子没了不说,还欠下了二百二十两银子的外债,他爹要是知道他出门不是买书,而是是去赌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他的惊慌最后全部变成了愤怒。 张廉整个人暴怒地朝沈眠扑过去:“好啊,你敢耍我!” “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他刚往前窜了一步,整个人就猛地飞了出去。 两颗骰子滚到了地上,而木樨收回右腿,看张廉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沈眠悄悄瞥了一眼窗外。 好险。 要不是他示意得快,张三人就差点没了。 狂徒还不快点谢他救命之恩? “咳咳!” 张廉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后腰被这人的侍女踹断了,小臂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疼得要命。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哀嚎了半天,才被小厮扶了起来。 整个三楼瞬间一静。 “哎呦,二位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伙计迅速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看样子是专门处理类似事的打手。 陆璋右手缓缓按上了藏在腰间的短刀。 “你们!” 沈眠还没说话,满身狼狈的张廉已经尖叫出声了:“你们敢打我!” 疼痛让他的脑子更加不清醒了,张廉大喊大叫:“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竟然敢这么对我!” 沈眠:“你爹?你爹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说出来吓死你! 站在一旁的陆璋:…… 木樨默默站直了些,眼神睥睨地看着张廉。 敢和主子比爹?! 张廉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他踉踉跄跄地推开小厮,强撑着站直了,抹把脸大声道:“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户部尚书,你们惹不起的人,识相的话,就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他身边的小厮闻言脸都吓白了。 大少爷真是疯了! 沈眠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蠢成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张尚书供出来,传出去张尚书的人设估计要塌。 不过没关系,反正早晚都是要塌的,不差这两天。 沈眠不把张尚书放在眼里,茶楼的人却明显有点不敢上前了。 张廉将沈眠的沉默当成了害怕。 他脸色扭曲,眼睛里全是血丝:“怕了吧,敢打我,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把簪子和借据都给我,再给我五百……一千两银子找大夫,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要不然,等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我要是告诉我爹——” “快闭嘴吧你!” 赌徒张三满口爹爹爹,沈眠瞬间回忆起了张尚书给自己的那本假账。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张廉的衣领,恶狠狠道: “你爹户部尚书了不起啊?” “我告诉你,别说你爹是户部尚书,你爹就是一棵大树、是猫是狗是牲畜,你也得把欠的银子还了!” 他冷笑一声,把张廉甩到一边: “你不是要告诉你爹吗,我帮你!” 看来张尚书这个好大儿,连最后两天安生日子都不想让他爹过了。 张廉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嚣张的小少爷。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户部尚书是多大的官,整个朝中,就没几个人敢惹他爹不痛快的! 就算是打赢了兰鞮的卫国公,想要粮草,不也得看他爹的脸色? 他爹说没有银子,卫国公不也没办法! “木樨。” 沈眠朝歪撑着桌沿的张廉抬了抬下巴:“把人带着,去对面客栈。” 说完,他扭头对张廉身后那个一脸绝望的小厮笑了下: “你是他家的小厮? “快去把他爹找过来,在对面等你,我倒要看看,户部尚书要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张廉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木樨,条件反射后退半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是一黑。 “主子。” 木樨拎着张廉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要不要把他舌头割了?” 吵得要死,还敢冒犯陛下。 沈眠:? 他顿了顿:“倒也不必。” 木樨,不愧是差点一天洗两次奶茶豹的狠人! 影卫都这么凶残的吗? 见小厮两股战战不敢动弹,沈眠瞟他一眼:“怎么,你想留下来陪你家大公子?” 小厮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浑身一抖,连忙回神,连滚带爬地走了。 沈眠活动了几下手腕。 这张三还挺沉。 他看着犹豫要不要上前来的伙计,清了清嗓子:“个人纠纷、个人纠纷。” “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这些是赔偿店里损失的。” 沈眠和颜悦色地将桌上的筹码全推了过去。 伙计看着那堆筹码,只觉得这东西烫手得很。 沈眠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直接去对面客栈要了间上房,又点了一壶好茶、两盘果子,开始慢慢等人。 张廉则被木樨两下捆了起来。随手丢在一边。 他只昏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短暂的迷茫之后,他眼神恨恨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 此时除了疼痛恼怒,他心里全是害怕。 被赌博冲昏了的大脑,终于冷却了一些。 想到自己方才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什么,张廉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几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爹,他爹等下不会真的来了吧? 陆璋坐在一边,默默拿起一颗苹果,给沈眠削果皮。 边关的粮草一直紧缺。 太祖在时,父亲是他最信任的小将军,可等到太祖驾崩,先帝登基,手握兵权又常年驻扎边关的卫国公,就变得碍眼了起来。 从那时起,朝廷拨发的粮草就总是一拖再拖。 他们本来想着这次大败兰鞮,没准皇帝高兴,要粮草能容易些。 哪想到皇帝松了口,户部却咬死没钱。 想到之前看的账册,陆璋的脸色有些沉。 他暂时还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打算。 此前重臣贪污,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况且张忠也说过,新帝的陵寝刚刚动工不久…… 也不知道张忠最后能吐出多少东西来。 这些里面,落到边关的又能有多少? “陆璋?” 听到对面的声音,陆璋猛然回神。 沈眠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苹果已经被削了三层了。” 再削下去就只剩苹果核了。 陆璋立刻收刀,低声道:“抱歉——”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地上的张廉猛地弹动起来,破口大骂: “陆璋?你是陆璋!?” 他整个人往上窜了窜,脑袋在沈眠和陆璋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好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们一伙人,就是过来故意给我下套的?” 张廉咬牙切齿,大声咆哮:“刚才你果然出千了!” 沈眠:…… 不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出不出千的问题。 张尚书的这个儿子,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想、你想用我的事威胁我爹?” 张廉迟钝的脑子开始缓缓转动:“你敢持质朝廷命官家眷,你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听到“造法”两个字,陆璋的动作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沈眠:嗯? 造反…… 谁造反,张尚书吗? “好啊,是不是户部没钱拨发粮草,你就想要威胁我爹!” 张廉脸上满是的恶意,眼睛盯着陆璋,像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怎么,你们从兰鞮哪儿翻到的狗食不够吃的,还要上京城来要?” “区区兰鞮打了这么多年,前年,还是大前年?” 陆璋闻言,呼吸瞬间一窒。 张廉语气轻蔑:“京城里谁不知道,那一场仗卫国公要了多少粮草,打了多久,结果呢?” “我看就是卫国公玩忽职守,要我是陛下,不降罪都是仁慈了,你们还好意思要粮草?” “我看你们都是废物,卫国公带出来的呃——” 他话没说完,一颗缺了口的苹果便狠狠地砸在了张廉的脸上。 陆璋对面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咯吱”,随后便有一道人影窜了出去。 沈眠直接把人踹到墙角,弯腰凑到他面前,语气阴森森的: “你要是不想要这舌头,我就帮你割了!” “天天只会蹲在赌场里的废物,也配在这儿说边关的将士。” “区区兰鞮?你这么厉害,那改日就给你送到边关好了。” “要是没有卫国公守着边关,等兰鞮人打过来,你这种废物早就被他们切碎扔锅里当配菜了,还能在这里放屁。” 张廉的发冠被砸歪,黏着果汁的头发耷拉下来,脸色由红变青又青变紫。 陆璋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人,随后抬手,从怀里掏出了张干净帕子。 “公子擦擦手吧。” 他侧头看向沈眠,眼神里还带着没褪去的寒意,语气却很柔和:“这家的梨子看着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沈眠不想吃梨。 他现在想抄家。 三年前的那一战,小说里只有寥寥数笔,但就是这样,沈眠也能从中窥见当时战场的残酷。 这人在京城过着安稳日子,每日流连酒楼赌坊。 用自己爹贪污来的钱过着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生活,若不是事情败露了,他甚至有可能在张尚书的运作下,走到朝堂,爬到高位。 就这,还敢大言不惭地侮辱守关将士。 他的十八岁,身边是安稳,是繁华,而陆璋的十八岁,四周却只有火与血。 若是朝廷的粮草再及时些,那场仗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那么惨。 陆璋静静地看着沈眠。 他脑子里忽然十分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年幼时见过的一只猫。 被养得干干净净的白猫眼睛蓝汪汪的,看着很可爱,每天不是去河边抓鱼玩儿水,就是趴在家里那条黄狗的脑袋上咬狗耳朵、踹狗脑袋。 看上去很会欺负狗。 但就是这样的小猫,却在那条狗被兰鞮人揪住后颈往外拖的时候,想也不想地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兰鞮人的脸。 陆璋又开始摸他腰间的那枚玉佩了。 沈眠用眼角去扫陆璋的表情。 陆爱卿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他也不太会安慰人,这么办…… 让陆爱卿把地上这狗东西打一顿出气? 木樨安静地站在一边,悄悄摸了下身上的匕首。 她就说,刚才就应该把这东西的舌头割了。 * 张尚书刚刚回府,一杯热茶还没喝完,管家就把惊慌失措的小厮带进来了。 “老爷,老爷!” 小厮一进门就扑倒在地,磕磕巴巴道:“不、不好了……” “大公子出门和人起了冲突,被人打了一顿,扣下了!” 他不敢说张廉是去赌了,想了一路,最后决定避重就轻,只说是和人起了冲突。 张尚书听罢猛一拍桌子:“什么!” “起什么冲突,廉儿平日为人老实,怎么会和人起冲突。” “真是反了天了,欺人太甚,天子脚下,竟然还敢打人?” 问到具体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厮脸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对上张尚书怒气冲冲的眼神,他不由心里叫苦。 这怎么说,说大公子不是去书肆,而是去了赌坊? 输了几十两银子还不收手,最后又借了二百两的高利贷,连身上带的簪子也输出去了? 真这么说,大公子未必有事,他就要第一个被罚了。 见小厮说话颠三倒四的,张尚书不耐烦地呵斥一声:“好了!” “他们把人扣哪儿了,管家,叫上家丁!你带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张尚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小厮如蒙大赦,立刻麻利地爬了起来,说了地方。 张尚书一刻不停,气势汹汹地带人来了客栈。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将人领上了楼,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迅速溜了。 掌柜新买的那个黄历一点不准。 他就感觉他们店今天不宜开张! 小厮悄悄瞥了一眼张尚书的脸色,上前就要叫门,结果他手还没碰到,门就自己开了。 张尚书没看见站在门口的木樨。 他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儿子身上。 “廉儿?” 张尚书先是震惊,随即便是暴怒。 站在他儿子身前的人闻声转过身来,张尚书一愣: “陆璋?” 他冷笑出声:“我当是廉儿得罪了谁,原来是卫国公世子。” “怎么,卫国公这是记恨户部没给他拨发粮草,所以打算报复本官?” 简直是目无王法! 张廉这回被塞住了嘴,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看见父亲来了,他来不及细想其他,“呜呜”地叫着,整个人像条鱼似的往上拱。 爹,救命啊! 张尚书连忙上前,想把儿子放开。 陆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语气冷淡:“张尚书急什么,这绳子,张尚书可解不得。” 张尚书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忍不住冷笑出声: “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若是陛下知道——” “朕知道什么?” 刚洗完手的沈眠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微笑看向张尚书。 “陛、陛陛陛下!?” 看见沈眠的一瞬间,张尚书腿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见张尚书跪了,他身后的人也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门口还没进来的家丁察觉到不对,正想偷跑,就被带着面具的黑衣影卫拦住了路。 张廉看着眼前的景象,颤巍巍地盯着沈眠看了几息,想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最后眼睛一翻,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张尚书汗出如浆,哆哆嗦嗦道:“参见陛下,陛下,犬子无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沈眠慢条斯理地坐回了椅子,淡淡道:“无知?” “我看你这儿子可不无知,比你强多了,他出息得很啊?” 他从桌上拿起几样东西,叫木樨拿给张尚书:“给张爱卿看看。” 张尚书看银票的时候还不明所以。 然而等到他看见簪子,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张尚书脸色铁青,磕头道:“这,还请陛下明示。” 沈眠啧了一声:“你这儿子,赌博把身上的簪子当了不说,还当场借了二百两的高利贷。” 他在张尚书开口辩解之前继续道:“当然,这些都是不是什么问题。” “朕主要想知道,张爱卿平日连衣服都舍不得换,家里怎么会有这种簪子?张尚书的儿子,怎么敢二百两银子说借就借?” 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张尚书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他艰难开口:“这,说来惭愧,这簪子是臣妻的嫁妆,一直好好收着,也不知道怎么被这逆子拿去了。” “臣平日忙于政事,对这逆子属于管教,恐怕是结交了什么人,这才……” 逆子,逆子!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拿出去多少东西了? 张尚书额头的冷汗缓缓流进了眼睛里,可他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不知道陛下方才问他什么了,这逆子招没招。 若是陛下想要深究呢? 这狗东西万一被带去大理寺…… 方才还想要给儿子出气的张尚书,现在只恨不得直接把张廉就地打死,来个死无对证。 若是陛下发现,他这官就做到头了! “张大人好好看看。” 陆璋缓步走到张尚书身前,捏着那根簪子,转了转。 “这簪子可是宫里的东西,张夫人家里……有这种簪子?” 张大人看着眼前簪子上那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记号,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收得东西太多,已经记不清这是谁送的了。 不说别的,拿着宫里的东西,还在赌坊输出去,这已经是大罪了。 “张大人估计家里东西多,记不清了。” 沈眠站起身来:“没关系,朕可以去爱卿家里,帮你好好整理整理东西,顺便看看——” “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不小心走错门,跑到张爱卿府上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抄家 张尚书连滚带爬地朝前扑腾了几步,连连道:“陛下,陛下!” 沈眠嫌弃地闪避开这只的哔哔机,动作麻利地出门、下楼。 陆璋跟在后面,路过张尚书的时候,他垂下眼帘,朝跪趴在地上的人勾了勾唇角:“张大人,请吧?” 张尚书心乱如麻,对上陆璋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眠已经等不及去张尚书家里了。 也不知道能找出来什么好东西。 他叫人通知了金吾卫,随即带着鹌鹑一样的张尚书回了马车。 张尚书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跟在皇帝身后,出客栈的时候腿一软,差点直接摔下去。 明明今天天气不冷,但他脸上已将全是汗了。 “对了。” 沈眠爬上马车,抬手点了点不远处的茶楼,对身后的影卫道:“叫金吾卫分一半人,把对面三楼的那个赌场给朕清理了。” 想到之前系统的扫描结果,他又补充了一句: “地下还有一层,别漏了。” 影卫应了声是,随即又小心建议道:“陛下,您看……是否叫今日当值的千牛卫也过来护卫?” 陛下若是微服出宫,他们这些影卫倒还够用,但若是抄家,恐怕还要叫宫里的侍卫也过来,这才保险些。 “也行吧。” 沈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重新缩回了车里。 系统屏幕上的生命值倒是没有波动,不过要是被钱公公知道他就带着几个影卫去张尚书府上,回去估计又要被念叨好久。 张尚书站在车边,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下一个被清理的,怕不是就是他了。 不,冷静点,如果只是密室里的东西,也许还有余地。 况且陛下刚刚登基,朝中还需要人…… “主子。” 木樨站在车下,一脸认真地拎着还昏着的张廉再次发问:“要把他的舌头割了吗?” 免得等会儿再说出什么惹陛下生气的话。 张尚书看着人事不省的儿子,恨得咬牙切齿。 割什么舌头,干脆直接割了这逆子的脑袋,也免得等下说出什么来连累他人! “你别总这么残暴。” 沈眠摆了摆手,语气和蔼。 张尚书眼神里闪过了希冀的光。 他能活! “把人带下去,先问问他在哪儿拿到的簪子,等下咱们去帮张尚书检查东西也方便点。” 张尚书眼里的光熄灭了。 他要死。 木樨眼睛一亮:“是!” 她脚步轻快地拎着人走了。 沈眠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和坐在对面的陆璋感慨了一句:“真有活力啊。” 说完,他扭头笑眯眯地看着车外的张尚书:“张尚书的公子,方才也很有活力。” “还骂了朕好几句呢。” 张尚书:救命,他也好想昏过去。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沈眠的马车还没到张府的大门,金吾卫就已经候着了。 停车之后,陆璋先下了车,他刚抬手准备扶着皇帝,沈眠已经跳了下来。 “陛下!” 身形矫健的沈眠听见身后的声音,僵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歪到陆璋身上去。 陆璋微微撑了一下皇帝的右手,见人站稳了,才重新站到皇帝身后。 “钱用?” 沈眠一个猛回头,震惊:“你怎么也过来了?” 钱公公满脸不赞同:“陛下想要抄家,叫人去就是了,何苦还亲自来这儿。” “您出门还没带茶叶,中途要是渴了怎么办?” 沈眠:…… 他抬脚迈进张府大门,熟练地装聋作哑。 到了正房前院,沈眠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整个张府的人都瑟瑟发抖地跪在一旁,院子正中已经摆好了桌椅,桌上茶水点心果子冰碗一应俱全。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在张尚书府上野炊呢。 “张大人,坐。” 沈眠和颜悦色,看着张大人的眼神,像看着一只肥硕的年猪。 张大人哆哆嗦嗦地不敢应声,最后直接被侍卫按在了椅子上。 “唔。” 沈眠往嘴里丢了一块桃子,随后把手边的盘子往陆璋那里推了推:“陆爱卿,这个好吃。” 钱公公眼底一颤,盯了陆璋几息,又打量了好一会儿那盘桃子,最后默默给皇帝又拿了一盘新的。 “主子!” 沈眠水果刚吃了一半,木樨就带着人过来了。 张廉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不知道木樨做了什么,他眼神看着都呆滞了。 “说说吧。” 沈眠敲了敲桌子:“东西从哪里拿的?” 张廉瘫在下面,脸色惨白。 张尚书死死盯着他,而张府的其他家眷哆嗦得更厉害了。 刚才便听说大公子和人起了冲突,张尚书带人去讨公道,结果谁能想到—— 大公子得罪的竟然是陛下! 要是眼神能杀人,张廉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张廉声音颤抖:“回、回陛下,是,是从我爹书房的密室找到的。” 沈眠朝站在一旁的右金吾卫大将军示意:“带人跟他进去找。” “是!” 钟慎行礼应是,带着人下去了。 很快,张尚书的收藏都被一一“请”了出来。 “看来张爱卿的夫人,嫁妆不少啊。” 沈眠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东西:“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头面都有。” 张尚书缓缓滑倒了地上。 像条泥鳅似的。 他哐哐磕头,请罪道:“臣、臣一时糊涂,臣幼时家贫,实在是穷怕了,所以、所以有人送礼的时候,一时鬼迷心窍,陛下饶命啊!” 沈眠:这不是一时糊涂,是时时糊涂吧?! 张尚书还在请罪,钟慎却神情严肃地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他放下木箱,躬身道:“陛下,密室内搜出来了一套甲胄。” 钟慎话音刚落,整个院子瞬间落针可闻。 钱公公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尚书,差点直接将手里的茶壶打翻。 陆璋眼底也划过一丝诧异。 他以为张尚书只是贪,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大? 张廉则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爹。 书房的密室里……有甲胄? 沈眠把手里的樱桃放下了:“这也是别人贿赂你的?” 谁贿赂的,这么勇的吗?! “陛下!” 张尚书满眼惊惧:“陛下明察,臣冤枉,臣不知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臣真的不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直接喊破了音,沈眠的生命值都颤了颤。 一旁张府的家眷下人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哭声。 “有意思,在你书房的密室里找到的,你却说不是你的东西。” 沈眠啧了一声,没看不停喊冤的张尚书,眼神落在了被一箱一箱搬出来的赃物上面。 珊瑚珠宝,金银玉石,沈眠只觉得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也是难为张尚书了,这么点地方塞这么多东西。 不少盒子上面上面已经落了灰,倒是几套茶具干干净净,一看便是经常被张尚书拿出来赏玩的。 很快,又有金吾卫从书房搜出了刀剑。 “这就是书里写的那把剑?” 沈眠抽出剑,对着光看了看。 张尚书因为喊得太大声,直接被木樨堵了嘴。 他看着皇帝拔剑,吓得疯狂摇头。 陛下不会是要直接砍了他吧?! 陛下,他就是贪财,他就是贪,但是他绝对没有谋逆之心啊! 他真的冤枉啊!!! “陆爱卿觉得,这把剑如何?” 陆璋接过剑,仔细看了看,又试了试刀锋:“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剑鞘上面还嵌了不少珍奇宝石,就算是卫国公的收藏里,都没有这样的宝剑。 “陆爱卿喜欢?” 沈眠大方挥手:“那送陆爱卿了。” 陆璋愣了下:“陛下,这——” “拿着吧。” 他可不想把这东西留给把他变成生人片的主角攻。 沈眠大概数了数院子里的东西,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不太对劲。 “系统。” 他叫了一声09:“这里面,有银票吗?” 书里不是说张尚书家里搜出了不少金银和银票,甚至有的银票因为保存不当,都已经发霉了。 银票呢!? 他的粮草军费呢! 【没有宿主。】 09抱着颗葡萄吸溜果汁,含糊道:【密室里的好像都是些古玩收藏,没有钱。】 钱公公见沈眠不动,以为他被气到了,上前低声道:“陛下?” “您看,要不您先回宫,叫他们把人押下去慢慢搜?” 这张尚书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都敢藏! “不用。” 沈眠摇摇头,站起身来,弹了一下吸果汁的系统:“起来干活了。” 【咳咳!】 09把嘴里的葡萄籽吐出去,不情不愿地趴到了沈眠肩膀上。 皇帝带着人,在张尚书府上逛了起来。 很快,院子里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藏在砖缝的银票、地窖里的大件玉雕,还有—— 【宿主。】 系统拍了拍沈眠的肩膀:【你往旁边站一点。】 沈眠站到了墙边。 09扫描了两遍:【这个砖,好像不太对劲啊?】 “砖还能有问题?” 沈眠看着那围着小菜园的矮墙,抬手敲了敲。 “陛下?” 陆璋一直跟在他身后,见状出声问道:“可是这墙有什么不妥?” “嗯……” 沈眠:“把这墙刨了吧。”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领命动手,很快,地上就散落了一地砖块。 陆璋弯腰捡起一块,正要递给皇帝查看,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这砖的重量,好像不对? 他手下微微用力,整块转顿时碎裂开来。 一点闪耀的金色,从里面露了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拉手 所有人都被张尚书的金墙震了一下。 吩咐侍卫继续刨墙,沈眠又带着系统,将整个张府逛了一圈。 张尚书府上装饰倒是简朴,内里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腐败。 他的这些“藏品”隐匿在府中各处,张尚书本人和府中家眷的衣着配饰都相当简单,在外也一直是那副清廉的样子。 可有些爱好总是压抑不住的 除了赏玩书房密室中的珍宝古玩,张尚书还有一大爱好。 ——吃。 张府庖屋里的灶鼎镬鬲一应俱全,地上还摆着今日刚刚采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钱公公上前,轻轻掀开其中一个筐盖。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里面的每样食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仅这筐材料,就抵得上不少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 钱公公脸色扭曲了一瞬。 沈眠站在他身后,轻轻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别浪费了。” 他拍了拍钱公公的肩膀:“等下单独把这些不能久放的东西挑出来,给抄家的侍卫和周围的百姓分分。” “还有种的菜,能吃的都挖走。” 抄家务必抄干净! 钱公公强撑着笑脸,应了一声是。 这张忠都快和陛下吃得差不多了,简直该死! 等到一行人走到柴房时,09猛地从沈眠肩头窜了起来:【宿主!】 【这里面有活物,我看看是什么——】 三秒钟后,它眼睛卡了卡:【是头熊,应该是准备吃的?】 沈眠:? 张尚书,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吃野味?! 沈眠抬手推开柴房的门。 等到眼睛适应了柴房里的光线,他径直看向柴房正中间,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铁笼。 里面隐隐传出了嘤嘤的呜咽声。 沈眠眉头一皱,立刻便有侍卫上前掀开了黑布。 下一刻,陆璋听见皇帝响亮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上去比看见密室里私藏的铠甲的时候,惊讶多了。 【哇。】 09没忍住飞了过去,落在笼子里的黑白熊脑袋上,开心地跳了跳。 【是熊猫耶!】 系统球眼睛亮晶晶的,探出两只小爪子,“刷刷”地开始撸熊猫。 【这个很少能摸到的!】 沈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熊猫。 ——亚成年熊猫看上去足有近两百斤重,此时却被塞进了对它来说转身都困难的铁笼,嘴巴四肢都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 它后腿还有明显的血迹,看上去是落入陷阱之后被抓住的。 也不知道路上运了多久才送到张尚书的府上,整只熊看上去瘦巴巴脏兮兮的。 和之前的排骨奶茶豹不相上下。 钱公公迅速抬眼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轻声道:“陛下,您看这东西,怎么处理?” “嗯……” 说实话,眼前的这一幕就已经让沈眠有种在犯罪的感觉了。 他沉吟片刻:“带回去吧。” 看看能不能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找个机会放生了? 钱公公面色如常地点头:“今晚就吃吗?” 这东西看着身上有些脏啊,又脏又瘦,要他说,还是带回去洗干净了,好好养几天再吃比较好。 陛下入口的东西,决不能马虎! 可恶,张忠这狗东西哪里找的路子,这玩意儿可是少见得很。 他在宫里这些年,也没见贵人们吃过几次。 沈眠猛地扭头,惊恐地看着钱公公,振声:“怎么能吃这个!” 他稍微想一下都觉得罪恶。 钱公公闻言瞬间瞳孔地震:不、不吃吗!? 难道陛下要养着? 不行啊陛下,这东西养在宫里很危险的。 钱公公纠结半晌,最后想出了办法: 如果……陛下实在想养的话,他可以叫小太监把这熊的牙齿爪子拔了。 再找人打个合适的衔铁,栓个绳子、嗯,还是弄条铁链子吧。 陆璋仔细打量着笼子里的熊,微微觉得有些头疼。 不吃,那就是又要养着了。 还像那头豹子似的养在身边? 陆璋倒不担心这熊伤人,还没长成的小熊,不是他的对手。 他担心这熊吃折子。 ——最近每次他帮着皇帝看折子的时候,那只愈发活泼的雪豹崽子都会拱来拱去。 而且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经常把修剪好爪子的豹子给他抱着,有时候还顺手塞给他们两根肉干。 混熟了之后,雪豹倒是没再抓过他的衣服,就是外袍时常被它蹭得皱巴巴的。 不过有两次,这小东西趁人不注意跳到御案上,拿桌上的折子磨爪子。 磨下爪子倒还没什么,但这熊养在皇帝身边,万一把折子吃了怎么办!? 沈眠打断了两人的纠结: “叫人看下伤,之后先送城北的玉津园养着。” 钱公公和陆璋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沈眠将整个张府逛了一圈。 等他准备回宫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张府门口停了一串马车,侍卫们一刻不停地将从张府中搜出来的东西,简单整理之后,分门别类搬到不同的车上。 因为数量太多,其中又有大量的贵重物,短时间内估计是搬不完了。 之后会有监察御史继续负责张府的事,所有东西都会在清点后登记,再交给沈眠定夺去处。 张府的人已经被带走了,悲戚的哭声响彻整个府邸。 ——其中嚎得最惨的是张廉。 据侍卫说,他们当时压着张尚书往外走,路过张廉的时候,张尚书突然暴起。 他一边咆哮着“孽子”,一边疯狂捶打大儿子。 等到侍卫将人拉开,张廉的右腿都被他爹踹断了。 还有不少百姓远远地看热闹,等看见从张尚书府上搜出来的东西。人群中隐隐传来了惊呼声。 还夹杂着不少骂声。 沈眠站在张府门前,看了看远处的百姓。 总觉得这一幕莫名有点熟悉。 他摇摇头,把这点突如其来的熟悉感甩开了。 * 沈眠带走了熊猫,把本来最后要到陆昭手里的宝剑送了陆璋,最后想了想,又往他手里塞了两条鱼。 “给你这个!” 沈眠凑近陆璋,一脸“看我对你好吧”的得意:“这鱼好吃,你带回去吃。” 看折子辛苦了,他给陆爱卿来补补脑! 这可是他让系统帮着挑了半天的。 陆璋接了东西,看着皇帝格外亮的眸子,微微垂首:“多谢陛下。” 沈眠大方挥手:“陆爱卿不必客气!” 说完,他便登上了马车,回宫了。 陆璋站在原地半晌,随后直接回了卫国公府。 往日这个时间都在府上的陆昭却不在,直到陆璋和卫国公用过了晚膳,陆昭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府。 “天天净往外面跑!” 卫国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看看你哥,你再看看你!” 往日听见这话,陆昭多半要反驳两句,然后再被气得跳脚的卫国公臭骂一顿。 但今天,卫国公说完,陆昭只是无言地张了张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旁的大哥一眼。 随即便垂下眼,有些无精打采地道:“父亲、大哥,我还有事,先回院子了。” 卫国公直到陆昭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 他抬头看了看大儿子:“他怎么回事?” 陆璋摇头:“不知,也许今日……突然性情不好?” 父子二人思考无果,转而讨论起了张尚书的事。 * 陆昭脚步沉重地回了自己院子。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大哥回来便被陛下封了正四品的官,受了重用,他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其他门道! 难怪大哥那天回来脸色不好。 陆昭今日同几个平日玩儿得好的兄弟出门喝酒,结果隔壁雅间的人,正好说起了刚回京的卫国公和卫国公世子。 “听说没有,就卫国公世子——” “听说了,刚回来就当了正四品的官,看来咱们陛下,很是看中卫国公世子啊?” 那当然。 陆昭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嘁。” 另外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正四品,那就是个幌子!” 其他人立刻发出了好奇的声音,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爹说了,那天陛下开始时只说叫世子入宫伴驾,你们想想,这入宫伴驾——” 他语调转了十八个弯,陆昭还懵着,其他人忽然怪声笑了起来。 雅间隔音不好,陆昭同行的人也听见了。 他们纷纷停下了筷子,面色复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隔壁声音还在继续: “也不知道这世子,还能当多久的世子啊?” “啧,你懂什么,听说人家现在经常留宿宫中,就算不当世子,日后也能进宫当个贵人!” “啧,以色侍君,简直无耻!” “嗨,陛下本就忌惮卫国公府,不留个人在身边看着,能放心?” “我看啊,这就是陛下在提点卫国公府呢,这叫恩威并施!不过就算陆璋进宫,也定不会得宠的!” 陆昭一张脸憋得通红,要不是朋友拦着,早就过去同他们“好好”理论一番了。 他心里闷得慌,酒也喝不进去,直接和朋友告罪一声,径自回家去了。 结果刚走到一半,就听说张尚书出事了。 抱着看热闹的心,陆昭脚步一转,去了张府。 结果刚好看见他哥和刚下马车的皇帝拉拉扯扯! 陆昭顿时愣住了。 他蹲在远处的巷子里,旁观了整个抄家的过程。 直到天色渐晚,皇帝才同他大哥出来。 陆昭眯起眼睛,看见了忽然凑近他大哥的皇帝。 皇帝好像还拉了他哥的手! 陆昭猛地瞪大眼睛,如遭雷击地僵在了原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高危 陆昭神情呆滞地看着张府门口。 皇帝登上马车,他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彻底驶出视线,才转身离开。 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可陆昭却硬生生从他哥的背影中看出了一种,隐忍的悲凉。 他耳边不断回想着方才在酒楼听到的对话,脚步沉重地回了卫国公府。 “嗯?” 马车上,沈眠喝着茶,看着面前系统屏幕上闪烁着的【生命值-0.5】预警,沉思了一瞬。 不会是张尚书在心里咒他呢吧? 他思考了半分钟,然后决定饿张尚书一天。 好一只胆大包天的硕鼠,竟然还敢想着报复他!? 呵。 之后两天,沈眠过得异常忙碌。 张尚书贪腐的事震动朝野,他家里还搜出来了几本账簿,上面罗列着张尚书这些年贪的银子和私下收受的好处。 沈眠要安排合适的新户部尚书人选、彻查账本、处理赃款、清理赌场…… 期间又查出来,那茶楼伙计建议张廉去的当铺,也和赌场有关系。 为了避免麻烦,茶楼只能用银子换筹码,但能上三楼玩的都是被他们筛选过的有钱客人,就算银子没了,身上总还有些之前物件。 这时候,他们就会建议这些赌徒,去当铺换钱。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了。 即便有陆璋和系统的帮忙,沈眠也觉得头疼。 他每天都在起来干活和彻底摆烂之间仰卧起坐,感觉自己的腹肌都更结实了。 因为事情太多,沈眠又挑选了些官员协同议事。 ——他结合书里的剧情,选了几名此时官位比较低,在原身手下不受重用,但其实很有才干的官员。 希望他们经过锻炼,都能早日成为陆爱卿一样的打工牛……不是,一样的栋梁之材! 张尚书的事情叫陆璋接连在宫中住了几日。 随着他在宫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卫国公府里,陆昭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就连一向对孩子情绪不太敏感的卫国公,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用早膳的时候,卫国公看着小儿子眼底的青黑,忍不住重重撂下筷子:“你最近怎么回事?” “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他话说一半,陆昭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爹。” 卫国公看着他凝重的表情,下意识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陆昭语气艰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大哥他……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总看不见他?” 见他憋了半天,说得就是这件事,卫国公立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大哥最近要帮陛下处理政事,有时候宫门落锁了,他就直接住在宫里。” 想到大儿子,他语气缓和了些:“陛下重用你哥,你也要努力念书,日后好替陛下分忧。” 陆昭撇撇嘴,没吭声,默默用筷子猛戳碗里的米饭。 卫国公看他这样子,又忍不住生气,怒道:“好好吃饭!” 这孩子最近怎么回事!? * 好不容易将张尚书贪腐的事处理得差不多,钱公公又和沈眠说,要开始着手准备今年的秋狝了。 张尚书的贪污款,一部分入了国库,剩下的大半很快就会变成边关的粮草和遭遇旱情的百姓的救济。 秋狝之后,卫国公就要回边关去了。 ——天气转凉,兰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他们得时刻准备着。 至于和他一起回来的陆璋…… 沈眠是准备将陆璋留在京城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帮忙看折子的陆璋。 现在陆璋已经会将需要批复的折子整理好,在纸上给沈眠写下批复建议,然后再给他看了。 沈眠真的很需要忠心能干的陆爱卿。 不然陛下会被看不完的折子压垮。 但若是将卫国公的两个孩子都留在京城,会不会叫人觉得他不信任卫国公? 要不…… 这次叫陆昭跟着卫国公去边关历练历练? 原文里,主角攻的军事天赋可不是一般的强。 不过,这人应该不会某天突然脑子抽筋,然后造反冲进宫,把他变成生鱼片吧!? 钱公公看着皇帝变幻莫测的脸色,小心提醒:“陛下,您看,您等下是不是去飞龙厩选两匹喜欢的马?” 一般情况下,大景每年会有两次围猎活动,秋狝时间久一点,大概会持续半月。 沈眠感觉自己的生活终于有了光亮。 这不就是出门旅游半个月吗?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到时候带什么东西了。 沈眠不怎么会骑马,也不想骑马打猎。 “马随便找匹温顺的就行吧?” 沈眠随口应了一句,又对陆璋道:“对了,陆爱卿等下也去看看,我记得好像有几匹新进贡上来的宝马,你选三匹看上的带回去。” 陆璋熟练道谢,顺便将夹了自己意见条的折子在皇帝手边摞好。 看见折子的沈眠,眼睛里的光都瞬间暗淡了些。 陆璋看着皇帝无精打采的样子,眼底闪过了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 瘫在奶茶豹头顶的09爬了起来:【宿主你不想去骑马打猎吗?】 “骑什么马,打什么猎。” 沈眠瞥它一眼:“一看你阅读量就不行。” 作为最常出现在小说里的桥段之一,围猎可以说是重要剧情的推进点。 十次围猎,两次主角落崖两次猛兽没清理干净。 刺杀……刺杀得有十一次,其间十有八.九要有从马上掉下来的剧情。 哦,对了,马被喂药后发狂也属于经典桥段。 这年头,连马都避免不了食品安全问题,啧。 出门玩的时候,一边骑马一边时刻关注系统屏幕上面的警告,这和新手开着半挂凌晨上高速,还要随时看导航有什么区别!? 想想都感觉好累。 沈眠打算带几根鱼竿去钓鱼。 再搞点烧烤好了。 这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娱乐活动。 “陛下!” 钱公公有点急:“还是要选匹您喜欢的,情绪稳定又看着威风的才好。” “而且,围猎时的第一头猎物可是要您亲自猎的。” 沈眠:啊? 他茫然地和钱公公对视,抬手指了指自己。 谁? 他吗? 钱公公微笑点头。 当然了! 沈眠一脸诧异,问系统:“原身还会骑射呢!?” 没看出来,他还以为原身真的就单纯是个美丽恶毒的单细胞人。 【不太会。】 09啃了一口奶茶豹的肉干嚼嚼,换来了豹崽疑惑的一声“嗷呜”:【太祖的时候是皇帝和大臣共同围猎,猎场的第一箭和第一头猎物都是皇帝的。】 【后面这成了传统,不过从原身他爹开始打猎就不太行。】 【他们一般就是选匹好看威风的马,换上骑装,然后把猎物绑上腿放在地上,让皇帝射一箭就行了。】 沈眠:…… 他还是先关注一下马的食品安全问题吧。 * “这马哪儿来的?” 傍晚,去酒楼消愁后刚回府的陆昭,看着家里突然多少出来的几匹骏马,眼里闪过了惊喜。 家里怎么忽然想起来买新马了。 他伸手,摸了摸左边那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 他爹转性了?这么好的马,一看就不便宜。 黑马刨刨蹄子,打了个鼻响,侧过头,用脑袋蹭了蹭陆昭的手。 陆昭本来还愁容满面的脸上,立刻就带了点笑。 他平日最喜欢和朋友去郊外骑马放风,乍一看见这样的好马,心里的喜欢都遮掩不住。 “这是陛下赏的。” 卫国公站在他身边,语气带着感动:“陛下说,过些日就是围猎了,所以叫你哥挑了三匹好马,说是送咱家三人一人一匹。” 陆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缓缓收回了摸马的手。 站在马厩旁边,陆昭耳侧又开始回荡之前在雅间听到的话。 左边是“入宫伴驾”,右边是“恩威并施”。 他脸上的兴奋消散,闷声应了一句,转头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半路,陆昭碰到了刚从陆璋书房出来的府医。 “二公子。” 赵大夫和陆昭打了个招呼。 陆昭停下脚步,勉强朝他笑了笑:“赵大夫这是做什么去了?” 赵大夫看着陆昭不算好看的脸色,顿了顿,回道:“哦,是上次世子叫属下查的帕子。” “上面的沾的茶水有点问题,属下方才去和世子回禀去了。” 平日不会多问这些的陆昭,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什么问题?” 赵大夫:“属下查到,那上面的茶水,里面掺了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喝多了的话,恐怕还会影响神智——” 电光石火间,陆昭猛地想起了那条,他哥升官那天拿回来的帕子。 谁会给他哥喝这种东西,又是谁能让他哥如此小心,还要将喝的茶水拿回来检验? 答案呼之欲出。 赵大夫后面的话陆昭没听真切,他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怎么说的!” 宫里,沈眠狠狠指着屏幕上的生命值降低预警:“刚说到骑马打猎的事,就有危险预警!” 他就说这属于高危行为! 【要我帮忙吗宿主?】 听到要去围猎之后一直心情很好的09飞了过来: 【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围猎 出发前几日,沈眠核对了钱公公帮他整理出来的,围猎需要的东西,又往行李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儿,还叫人给雪豹崽定制了几根“牵引绳”。 万一雪豹在猎场跑丢,被人当猎物打了就不好了。 钱公公送过来的围猎参加人员名单,沈眠简单扫了一眼,就同意了。 “对了陛下。” 钱公公临出门前,忽然想起来了件事:“今年秋狝的赏赐,您看选什么比较合适?” ——大景每次围猎都会给表现优异者赏赐,第一名的赏赐尤为贵重。 去年秋狝的魁首,就得了一张极其精美的御用桦木牛角弓。 沈眠想了想:“你从朕的私库里选些东西,种类多些,到时候看他们想要什么便那什么吧,第一的……朕可以再答应他一件事。” “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朕都可以满足。” 想当皇帝这种不行。 他还没当够呢。 钱公公闻言,眼底露出了一点惊讶,他随即垂首应是,躬身退下了。 帝王的一个承诺,这样的奖励,估计今年围猎的竞争要激烈上不少。 钱公公出去后,沈眠叫了一声沈一。 依旧是一身黑的影卫首领从梁上翻下来,单膝跪在皇帝面前。 “上次叫你带走的孩子,怎么样?” 沈一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沈眠真的以为他的影卫首领是个哑巴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了。 因为带着面具,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沉: “回陛下,他——” 沈一停顿了下,继续道:“习武天赋尚可,但是性子……” 性子实在是野了些,不服从管教,像头野性难驯的狼崽子。 沈眠:好家伙,沈首领说话了! 他震惊了一下,紧接着便想起了那天一身狼狈的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 孩子还小呢,没准是青春期到了。 “你也不用训练得太严厉,看他喜欢什么,找人教教。” 沈眠试图补偿受害者。 虽然严格来说,这是原身的锅。 他又补了一句:“对了,过几日要围猎,你带人去飞马厩,让他也选匹马,到时候也叫他出去玩玩放放风。” 沈一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点头行礼后便退下了。 沈眠:他的影卫首领真是沉默寡言。 说得话比他名字的笔画还少。 * 没出发前,沈眠对旅行兴致勃勃,然而等到他坐上马车,还没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开始后悔。 真的太颠了! 虽然皇帝坐的马车已经尽力做了减震措施,但沈眠还是觉得好颠! 尤其是出城之后。 城内的道路是提请清理过的,但城外就不可能做得这么妥帖了。 沈眠正和陆璋说话,马车一晃,直接给他晃出了电音。 沈眠:…… 他怀疑地看向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璋:“陆爱卿。”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 正帮皇帝剥着坚果的陆璋立刻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许茫然:“嗯?” 沈眠瞬间有一种冤枉了老实人的感觉。 “啊,没事,我就想问,那几匹马,卫国公和你弟弟都喜欢吗?” 他怎么能怀疑忠心耿耿又成熟稳重的陆爱卿! 陆璋点头:“自然,还要多谢陛下。” “家父相当高兴,臣的弟弟也是,他从小就喜欢这些。” 虽然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陆昭好像对陛下赏赐的骏马不太感兴趣,一副兴致缺缺的摸样。 就连叫他这次围猎骑陛下送的马,他都别别扭扭的。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叫陛下知道了。 “哦哦。” 沈眠咳了一声:“喜欢就好。” 收了他送的东西,以后可不许随便把他变成生鱼片了啊。 陆璋将给皇帝剥好的松子仁堆成规整的一小堆,放在矮桌上,犹豫片刻后开口:“围猎的时候,陛下需要不要臣帮忙?” 沈眠愣了一下:“嗯?什么忙?” 陆璋:“第一头猎物,陛下若是需要,臣可以……” 他尝试委婉表达想要帮忙的意思。 毕竟沈眠看上去真的不太擅长骑射。 前几日他们在宫里的时候,沈眠突发奇想,叫钱公公拿了把轻巧的弓试了试。 结果准头差得惊人。 本来要射靶子的箭矢,最后差点扎到在旁边草地打滚的雪豹崽子。 雪豹被吓了一大跳,整只豹子都飞了起来。 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半大豹崽叼着尾巴,上前嗅了嗅那只箭,谨慎地看了看一脸抱歉地沈眠,嘤嘤叫着跑走了。 陆璋后来甚至因为怕皇帝尴尬,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所以他有点担心之后围猎,就算是被绑了腿的鹿,沈眠也会射偏。 沈眠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没事。” “难道我射不准猎物,他们还能换个人当皇帝了?” 陆璋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你没事吧?” 沈眠一把掀开车帘,面露关切地看着车外的钱公公:“着凉了?要不你上车坐会儿?” 差点从马上掉下去钱公公顺了顺气:“没有、没有,多谢陛下,奴才没事。”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陛下!!! 怎么办,要不他之后给那头准备好的鹿喂点药吧? 还是干脆准备头死的比较保险? 就在钱公公飞速想着对策的时候,沈眠忽然叫停了车驾。 “我下去骑会儿马。” 再坐着他真的快要散架了,而且去猎场居然有将近两天的路程! 他要趁着马的食品安全风险最低的时候,赶紧骑一会儿。 陆璋跟在沈眠身后下了车,带着一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骑上了马。 很快,沈眠就发现了问题: 骑马久了他腿疼! 他忿忿地回马车上了。 陆璋无声叹了一口气,思索着围猎开始时若是沈眠射不准猎物,他要怎么处理才好。 唔,他带了袖箭。 要是射中了鹿没死的话倒好办,若是射偏了,那他就要在沈眠箭射出去的瞬间帮他改变方向…… 沉思中的陆璋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不远的车队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陆昭骑着马,右手死死攥着缰绳,眼神坚毅地看着他大哥的背影。 他一定、一定要想个办法,将他大哥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 第二日下午,沈眠终于到了猎场。 已经有将士提前清理好了猎场。修整一晚后,第二日清早秋狝便正式开始。 钱公公宣布此次围猎的规则后,沈眠明显感到不少人眼神都灼热了起来。 陛下可以答应魁首一个要求! 陆昭脸上的苦恼慢慢消散,眼神变得尤为灼热。 灼热到沈眠都察觉到了不对。 他迅速扭头,看向了陆昭的方向。 看什么呢你!? 陆昭浑身一凛,迅速垂眸,假装自己刚才在看地面的草叶。 “这小子不太对劲。” 沈眠在心里和09嘀咕道:“自从出京之后,他就总往我这边看。” 那眼神……怎么说呢? 欲言又止,带着哀怨和愤愤不平,钩子似的挂在沈眠背后。 差点让沈眠觉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这人的事了。 他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坐在木制轮椅上,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见沈眠看过来,他微微抬眼,朝沈眠温和地笑了笑。 【这是晋王。】 09一边嚼着沈眠的果干一边给他介绍:【先帝的二皇子,之前可是皇位的强有力竞争者,能文能武,性格好品德佳,不过被人暗算之后伤了腿,之后就被排除在继位人选之外了。】 沈眠:“他骑的马被人下药了?” 09无语了一瞬:【不是!是出游的时候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沈眠点了点头。 都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出行方式果然很危险。 坐了两天马车,他生命值都减下去五个点了! 晋王旁边的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和沈眠长得有三四分像。 他脸色臭得像是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两银子似的,对上沈眠的视线,他先是恨恨地回望过去,不过随即想起什么,又有些不甘地扭过头去,避开了和沈眠对视。 09指了指屏幕:【这是平王。】 【六皇子,就比原身小了几个月,和原身不太对付,原身当皇帝之前好像还被他打过。】 沈眠:??? 不是吧,打了原身还能活着,不太像原身的作风啊。 【晋王脾气好,和卫国公一家的关系也不错,原文里卫国公被下狱的时候,他还帮卫国公说过话。】 【虽然之后被原身骂了一顿,不过等到陆昭登基,他过得倒是不错。】 【平王就有点惨了。】 09语气同情地啧了一声: 【原文剧情里,他后面有次宴会上喝多了,和原身争执了几句,被原身圈禁在府里,没过多久就死了。】 说是圈禁,原身其实就是把平王关在了府里。 不许人伺候,不许任何吃用进府。 就这样他还嫌平王死得不够快,后面某天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叫人送去了一杯毒酒。 还是那种不会叫人即刻毙命、却会痛苦万分的毒。 平王的死状,甚至和冤死狱中的卫国公不相上下。 沈眠:这回对了,原身,不愧是你啊。 恶毒人设一直未变。 不过这平王也是够勇的。 “陛下。” 钱公公上前低声请示道:“猎物已经放好了。” 几名侍卫已经将捆好四蹄的雄鹿抬到了不远处,只待皇帝亲自猎杀完第一头猎物,围猎便正式开始。 陆璋站在不远处,右手轻轻摸了摸带着的袖箭。 沈眠接过自己选了好久才选中的、最轻便的一把弓,随手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 箭头反射出了锋利的金属光泽。 不远处,头顶缠着红绸的雄鹿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它硕大的鹿角不停摇晃,被捆起来的四蹄也拼命挣动。 钱公公开始后悔了。 当时他问陛下猎物是否和往年一样的时候,陛下十分自信地表示可以。 于是钱公公特意选了头最威武漂亮的雄鹿。 ——毕竟个头大,目标也大一些,也容易射中。 早知道就选只半大小鹿了! 不远处的平王立刻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 每次围猎恨不得把猎物捆成粽子,长了手的都能射中,也不知道做这种样子给谁看。 晋王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提醒了一声:“小珏。” 沈珏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偏过头去。 那边,一身劲装的沈眠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缓缓搭好了弓箭。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09探出四只细长的机械小爪子。 两只爪子抓着缰绳,两只爪子拉着弓。 【往右边一点,右边。】 【这是左边!】 【宿主你手稳一点,再拉开一点,好了。】 系统调整好了角度力道,深吸了一口气:【我数一二三,一起放手!】 【一、】 【二……】 【三!】 沈眠立刻松手,箭矢瞬间飞出,直直射向了不远处的…… 草地。 看见皇帝一脸自信甚至没来得及挽救的陆璋:…… 平王嘴角立刻翘了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直到又被晋王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他才把脸上的笑收了收。 正准备齐声喝彩的大臣们也是一静。 沈眠和09吐槽:“他们肯定在想怎么夸我才能热烈而不尴尬,并且体现出自己优秀的情商。” 当然,沈眠也看见不少人开始数地上的蚂蚁了。 毕竟领导的尴尬场面,自己还是没看到比较好。 钱公公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不远处挣扎得更厉害了的雄鹿。 陛下箭都射出去了,孽畜还不赶紧死一下! “钱用。” 沈眠调转马头:“把箭上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钱公公一愣,迅速小跑过去。 很快,沈眠射出去的那只箭,连同一只被箭射中了后腿的蚂蚱,被呈了上来。 箭头刚好刺中蚂蚱的后腿,蚂蚱腿却没断,还在箭头上扑腾。 站得近的大臣有人发出了惊叹。 钱公公脸上满是崇敬。 陛下!!! 沈眠轻轻揪下那只蚂蚱,随手扔给了蹲在一边的雪豹:“玩儿去吧” 小东西立刻嗷呜一声,去扑那只蹦跶的蚂蚱玩。 大臣们的恭维还没出口,沈眠又搭上了第二支箭,直直朝着草地上那头雄鹿射了过去! 破风声响起。 绑着雄鹿四蹄的绳子应声断裂,雄鹿嘶鸣一声,前蹄跺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 重获自由之后,它惊慌失措地朝远处的林子跑去。 不过雄鹿尚未跑远,第三支箭已经呼啸而至。 红绸瞬间从鹿角掉落,被箭矢直直扎在了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上。 雄鹿脚步不停,转眼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下一刻,沈眠耳边全是欢呼和恭维声。 他一脸平静地将弓箭递给小跑过来的钱公公,翻身下马。 “接下来便交给各位爱卿了。” 沈眠看着纷纷动身的众人,朝陆璋走了过去。 他神色自然,仿佛刚才的事不值一提。 平王小声哼哼:“装什么。” 他一脸不满,骑上自己的马,往猎场里面去了。 陆璋看着云淡风轻的皇帝,正准备夸赞一下皇帝突飞猛进得不同寻常的箭法,就见沈眠嘴角缓缓抬了起来。 沈眠:“嘿嘿。” 装了把大的! 09:【我还帮宿主录像了,宿主要收藏吗,无系统画面版的。】 沈眠:“收藏,我有空就要回放一下。” “我最后那个眼神怎么样?” 09反复拉了一下进度条,将沈眠的表情放大缩小再放大:【超帅!】 沈眠满意了。 狩猎的部分结束,他要去钓鱼了。 系统说林子里面还有不少蘑菇和果子,后面的那条河里还有螃蟹。 这个时候刚好是吃蟹的季节。 这种安全的活动才比较适合他。 沈眠朝远处喧嚷的人群抬了抬下巴:“陆爱卿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陆璋摇了摇头:“臣对捕猎没什么兴趣。” “臣跟着陛下就好。” 沈眠点了点头:“好啊。” 陆璋看出来,皇帝对围猎不是很感兴趣。 这里风景也不错,陛下是打算去看风景? 想到一半,陆璋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筐子。 陆璋:? 半个时辰之后,陆璋的筐子里塞满了各种果子、野菜、蘑菇。 甚至还有一窝野鸡蛋。 陆璋:…… 身后的侍卫还是第一次在围猎中感觉这么轻松。 “这颗怎么样?” 沈眠蹲在树下,拿着匕首,神情严肃地在一颗蘑菇上比量了几下。 09蹲在他的肩头:【不行,这个有毒,你往旁边点,那边那颗可以,那个煮汤相当鲜。】 宿主没有它可怎么办啊! 吃第二颗蘑菇的时候就被毒死了。 黑色的煤球昂头挺胸,全身的毛毛骄傲地迎风飘扬。 沈眠一路走一路挖,陆璋又换了两个小筐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沈眠迅速叫人准备好东西,开始钓鱼。 侍卫们在不远处装好了蟹簖,沈眠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吃螃蟹了。 陆璋坐在他旁边,也拿着一把鱼竿。 钱公公和木樨带着宫人安静又迅速地摆好茶点,方便陛下需要的时候随时奉上。 “这地方也太适合睡觉了。” 河里的鱼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愿意咬钩,沈眠钓了半天没钓上来鱼,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了。 陆璋看着旁边缓缓闭上眼睛的皇帝,抬起鱼竿,将刚钓上来的鱼轻轻丢进了手边的木桶里。 沈眠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的。 他打了个呵欠,抬起鱼竿,重新挂上鱼饵。 “皇兄原来在这儿躲清净呢。” 沈珏下马,草草行了个礼,眼神挑衅地看着钓鱼的沈眠。 “皇兄箭法如此精湛,怎么不去打猎,反倒在这里钓上鱼了。” 沈珏身后的每个随从都带着猎物,沈眠甚至还看见了一头硕大的棕熊。 沈眠:? 不是,这小子这么猛的吗?! 而且他记得之前为了安全,他已经让人将猎场里面过于危险的野兽简单清理了一下,这小子哪里找到的这么大的熊? 沈珏眼神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皇兄方才说的,这次围猎最后得胜的人,皇兄可以答应他一件事,真的作数?” “无论赢的是谁?” 沈眠点头:“当然。” 他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沈珏眼睛亮了亮,语气却还是生硬的:“希望皇兄说到做到。” 沈眠打量着他的表情,补充:“过分的不行。” 沈珏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沈眠:“你要是说你想当皇帝,朕可不会答应你。” “当太子也不行。” 他感觉这小子脑子不太对劲,得提前预防一下。 沈珏;…… 他被沈眠的话震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呐呐道:“皇兄多虑了,臣弟可没有不臣之心。” 他才不会给这人当太子! 沈珏生硬地转移话题:“皇兄钓上来多少鱼了?臣弟也想尝尝——”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看见了皇帝身边空空荡荡的木桶。 沈珏:? 他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沈眠晃了晃杆子:“本来上钩了一条大鱼,被你骑马的动静吓跑了。” 沈珏:自己钓不上来鱼就不要乱怪别人! 他才刚到好吗!? 这人什么毛病。 他果然还是看这个皇兄不顺眼。 沈眠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唔,看来不用钓了,这里不就有一条现成的河鲀。” 沈珏:?! 这人是不是在骂他!? 他一时上头,正准备阴阳怪气两句,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争吵声逐渐激烈起来。 本来不甚在意的沈珏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立刻朝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沈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争执 在平王的侍从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眠已经“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跃跃欲试地准备跟上去看看。 他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沈眠身后的侍卫也纷纷起身列队。 他连连摆手:“人太多了。” 热闹就要偷偷地去看! 毕竟要是对面发现他过去了,大概就吵不起来了。 【我也去!】 本来在蟹篓旁边数螃蟹的系统也一跃而起,绿色的电子眼里满满都是八卦。 因为生怕错过什么内容,沈眠一路小跑,途中差点被一丛蘑菇绊了一跤。 跟在他身后的陆璋眼疾手快撑住了沈眠,将人扶正了:“陛下小心。” 就这么急着看热闹? “哦哦。” 沈眠舒了口气。点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地上的那丛蘑菇:“谢谢。” 围猎果然危险,皇帝差点被区区蘑菇单杀了。 慢了半步没扶住人的钱公公:…… 他在后面默默盯了陆璋几息,胸口猛地起伏几下,最后闭了闭眼,再次跟上了沈眠的脚步。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近,争吵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沈眠暗戳戳地站在一颗树后,借着树干的遮挡,抻着脖子去看不远处空地上争吵不休的一群人。 陆璋站在他身后半步,微微抬手,帮沈眠挡住了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的一点斑驳日光。 沈眠半眯起来的眼睛顿时恢复正常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和系统感慨了一声:“陆爱卿这也太贴心了。” 原身你坏事做尽! * 林子中央的空地上站着两拨人。 准确的说,是平王和他身后的青年,还有对面吵吵嚷嚷的一群人。 沈眠扫了眼系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感觉自己眼睛都被吵到了。 “平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为首穿着宝蓝色骑装的少年甩了甩手里的马鞭,表情不耐:“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平王殿下来凑什么热闹?” 沈眠清楚地看见,平王的脸抽搐了一下。 沈珏一梗脖子,语气冷冷道:“本王行侠仗义,不行吗?” “你们在这里欺负人,还有理了。” 然而对面的少年却好似根本不怕他,他哼了一声:“什么欺负人,平王殿下就是想要断案,也要先搞清楚了状况再说话。” “这么平白无故地冤枉人,可不太好吧?” “他抢了我马上就要到手的猎物,还不许我讨个公道?!” 沈眠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地上插着一只羽箭,草地上还落着一只,看上去是被地上插的那只击落的。 少年语气嚣张:“平王殿下还是这么急躁,仔细哪天再得罪了陛下,陛下之前不计较平王殿下的冒犯,之后可不一定了” 沈眠往后歪了歪身子,小声和陆璋嘀咕:“我怎么感觉他在嘲讽我小心眼?” 带着些干果味道的气息轻轻扫过陆璋的耳根,他的动作几乎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嗯?” 沈眠见陆璋没应声,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嘴角不动,于是从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了一把松子:“你要吗?” 陆璋看着他递到眼前的松子,突然觉得有些口干。 “臣不吃这个。” 他垂眸,低声拒绝:“多谢陛下。” “好吧。” 沈眠收回手,把松子往嘴里丢了一半,嚼嚼:“陆爱卿,再挡着点呗?有点晃眼睛。” 眼见沈珏还要再争辩,他身后的清瘦少年忽然开口了。 他语气平静,声音略微有些哑,看上去像是得了风寒:“大哥,那是头带崽的母鹿。” “陛下围猎之前明确说过,不许猎杀怀孕或带崽的母兽。” 平王闻言,立刻重重哼了一声,一副“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样子瞪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少年朝天翻了个白眼: “带崽的怎么了,我看那小鹿差不多都能吃草了!” “它没了母鹿也能活,要你多管什么闲事,本来都要到手的猎物,被你弄飞了!” 他身后的几名少年也纷纷开口,开始指责起那个瘦削的少年来。 平王怒道:“能吃草怎么了,小鹿一个月就能吃草了,一个月的小鹿没有母鹿能活?!”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十个月就断奶了,怎么没见你娘把你扔外面自己找东西吃!” 沈眠眼看着平王舌战群儒,并再次变成了一只河豚。 他轻轻啧了一声,小声嘱咐身后的钱公公: “吃饭的时候,记得把他位置挪得离我远点。” “我怕他口水沾到我菜上,把我毒死。” 就在沈眠准备过去结束这场口舌之争的时候,远处忽然又跑来了一群人。 沈眠:嗯?还有下半场的瓜? 他缓缓收回了自己已经迈出去的右脚。 “平王殿下。” 为首骑着一匹黑马的精壮男人翻身下马,先是朝平王草草行了一礼,随即便看向了他身后的少年。 他眉头死死拧起来,语气严厉:“怎么回事?” 09从沈眠手里抠出来了一颗松子,边吃边说:【这是长宁侯霍祚,后面远一些、紫色衣服的是他正妻曲夫人,就是那个说小鹿能吃草的霍无忧的母亲。】 【唔,沈珏身后那人叫霍厌,是长宁侯妾室的儿子。】 曲夫人看上去身体不太好,她出来多是为了散心,一直远远地跟着队伍。 紧跟在长宁侯身后的妾室叶婉匆匆下马,朝那清瘦的少年小跑过去。 面对父亲的质问,少年脸色微白,而他对面的人早就一口气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 长宁侯还没开口,叶婉已经一巴掌拍到了少年身上:“为什么抢你哥的东西!” 刚才还解释了两句的少年此时却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平王瞪她:“你干什么!明明是——”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长宁侯打断了:“平王殿下。” 男人语气不赞同道:“臣的家事,就不劳烦平王殿下插手了吧?” 沈眠啧啧出声:“沈珏现在好像一只干瞪眼的河豚。” 长宁侯话音刚落,沈珏站在原地,气得脖子都红了。 叶婉死死捏着儿子的手臂,似乎像是要将那清瘦的手臂折断一般:“给你哥道歉!” “我怎么和你说的,没大没小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眠的眉头随着她脱口而出、越来越粗俗的痛斥,慢慢皱了起来。 他身边的陆璋脸色也不太好。 长宁侯看上去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低斥了二儿子一声:“不成体统。” 叶婉骂到一半,曲夫人缓步走了过来,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无忧?” 方才还一脸嚣张的霍无忧眼神慌乱了一瞬,他低声道:“母亲……” “夫人!” 叶婉止住骂声,连连朝曲夫人请罪:“是小厌不懂事,抢了大公子的猎物。” 她狠狠地推着儿子,低呵:“快点给你哥道歉啊!” 曲夫人眼神在儿子身上落了下,心里轻轻叹了一声:“无忧,你来说说?” 她这个儿子,真是被侯爷宠坏了,她看这事,不像是霍厌的错。 霍无忧支支吾吾,长宁侯倒是先开了口:“好了!” 他冷着脸:“给你哥道个歉,抢了人家什么猎物,等下你猎两只回来,晚上给你哥送过去赔罪!” 沈珏脸色一黑,正要上前争论两句,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人声。 “这里倒是热闹。” 看不下去的沈眠带着人走了出来。 见皇帝来了,空地上的所有人纷纷噤声,恭敬行礼:“陛下!” 沈眠摆了摆手,看向众人:“这是怎么了?” 长宁侯脸色有点尴尬,拱手道:“陛下恕罪,不过是孩子们闹些别扭罢了。” 沈眠没说什么,他眼神在曲夫人和霍厌身上来回看了看:“这两位是长宁侯夫人和大公子?” 此言一出,全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 长宁侯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陛下,这是臣的二儿子霍厌。” 他将霍无忧往前推了推:“这是臣的长子,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见陛下?” 看见沈眠,霍无忧完全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样子。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眼神躲闪,似乎生怕沈眠深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哦。” 沈眠毫无认错人的尴尬:“我见长宁侯的二公子,和夫人长得倒是有些像。” “没想到竟然认错了。” 霍无忧身后的跟班们倒是没什么反应,叶婉脸色却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曲夫人闻言一愣。 长宁侯正想说些什么,沈眠却已经转身,准备回去继续钓鱼了。 就在几人松了口气的时候,沈眠忽然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了霍无忧。 霍无忧一愣,仓皇地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 沈眠朝他笑笑:“朕的意思,不准猎杀带崽的母兽,就算母兽带的是已经断奶的小兽也不行。” “毕竟,你也不是断奶能吃饭,就离开你母亲生活了,对吧?” 说完,他也不管几人骤变的脸色,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钱公公在后面,用拂尘轻轻点了点叶婉,剜了她一眼,冷哼两声。 污言秽语,污言秽语! 竟敢污了陛下的耳朵,等他回宫,定要找个严厉的管事嬷嬷,好好教教这人规矩! 叶婉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霍无忧脸色却已经瞬间苍白了起来。 他脑中全是沈眠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陛下听见了? 陛下听见了多少,什么时候…… 曲夫人察觉到儿子脸色不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 平王冷笑一声:“长宁侯可听见了陛下的话?” “你这大儿子猎杀带崽的母兽还有理了,呵,你下次骂人,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长宁侯扭头看向长子。 沈珏不愿意和这群人再呆在一起,他语气生硬地对一直没说话的霍厌道:“你还在这干什么?” “走了!本王身边缺个人,你给本王帮忙!” 说完,他也不管长宁侯什么反应,拉着人就走。 平王身后匆匆来迟的侍从连忙牵着马跟上。 直到身旁的人轻轻挣动了一下,沈珏才回过神似的,猛地停住了脚步:“做什么!?” 霍厌低着头,轻轻咳了两声:“还请殿下送开手吧。” 沈珏闻言,立刻像被烫到似的松了手。 他狠狠地瞪了霍厌一眼,满身怒气地骑上马,往林子深处去了。 【宿主。】 09蹲在沈眠的肩膀上:【屏幕上不是标着霍厌和霍无忧吗?】 怎么宿主还会认错。 沈眠将煤球从肩膀上揪下来捏了捏:“他们两个,年纪差多大?”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09把两人简介投到了屏幕上。 沈眠在看见霍厌“院落失火,未来得及逃生,最终死于火海”的结局时,眼神顿了顿上。 “霍厌就比霍无忧晚出生了一个时辰?” 09点了点头:【是哦,就差了一个时辰,霍无忧先出生,所以是哥哥,长宁侯的嫡长子。】 沈眠啧了一声:“谁是嫡长子还不一定呢。” 09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小问号:【?】 什么意思? 沈眠挂上鱼饵:“你没看见长宁侯和叶婉的长相吗?” “他们两个单眼皮的,怎么生出来霍厌这么个双眼皮的儿子?” “还有,你没注意到刚才我‘认错人’之后,他们的表情吗。” “那个叶婉就快把心虚写到脸上了。” 沈眠将鱼钩甩出去,在伞下抻了抻身子,叫了声沈一。 下一瞬,影卫首领便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沈眠:不是,他刚才在哪儿躲着的!? 抬头看了看头上明黄色的伞盖,沈眠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找两个人,跟着长宁侯一家,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陆璋闻言手里的鱼竿一动,一条正要上钩的鱼立刻受惊游走了。 未时初,眼见温度高了,沈眠便收拾东西,叫上陆璋一起回了营帐。 另外一边,陆昭仔细观察着草地上的爪痕,确定方向。 若他看得没错,这应当是老虎的足迹。 要是能猎到这头老虎,他这次围猎的胜算便大大增加了。 陆昭翻身上马,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脸色满是坚毅。 陛下说过,他可以答应这次围猎的魁首一件事! 如果陛下忌惮他们卫国公府,一定要放一个人在身边看着才能安心的话,那—— 那他愿意代替大哥进宫! 陆昭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气。 他双腿轻夹马腹,义无反顾地朝密林深处策马狂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