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上司带球跑了》
1. 四眼儿
江城人民医院。
宋春晖两手空空地下了车,没走几步,他心想自己这趟属于不请自来,马经理指不定甩什么脸色,再空着手别把人气死。
算了,几十块钱的东西,就当喂狗了。
快入冬的阳光没那么晒,他记得刚才拐过来的一条道上有个水果摊,也卖果篮,价格不用想肯定比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便宜。
医院停车只能免费一小时,他着急过去,结果一转身迎面撞上个小伙子,当场被对方手里那杯咖啡泼了一身。
“操,你会走路么你?”
冷不丁又被小伙子一冲,宋春晖先低头扫了眼自己花小两千从海澜之家买的没舍得穿过几回的高档西服,胸前被浸湿大片,而洒到地上的咖啡好死不死地溅在他的皮鞋和裤脚上。
他心疼得瞬间急眼,抬脸才注意到小伙子顶着一头张扬的蓝毛,下嘴唇的唇角上还穿了颗钉子,衣着打扮稀奇古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这咖啡我特么等了十分钟!”
跟混子掰扯都嫌浪费口水,宋春晖赶时间也没废话:“道这么宽,你非得走我后头,还看手机,我这套西服的干洗费就要四百,看你年纪不大咱俩各退一步,你掏个二百就行了。”
蓝毛觉得好笑:“是你突然停下来转身撞的我,搞清楚。”
但凡换个正经人,宋春晖都能跟对方理论上一小时,混子另当别论。
于是他又退一步:“那你掏个一百八吧,二十算咖啡钱。”
车里,李桓一把掐断电话并直接关了机,眼睛一抬,瞧见不远处自己的发小正跟一西装眼镜男拉拉扯扯。
操,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眉瞧着等了会儿,掏出黑屏的手机后又揣回兜里,开门下车,径直过去。
宋春晖脾气上来真急眼了,公司里的关系户他治不了,还不信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什么玩意儿就敢骑他头上耍威风。
大不了闹进局子,哪怕进医院躺一回也得逼对方把钱吐出来!
蓝毛:“你特么有病吧?信不信我揍你!”
那敢情好,宋春晖拽紧蓝毛胳膊挑衅:“来啊,你揍一个我看看,不跟你计较还跟我臭来劲儿,毛长齐了吗你个小.逼崽子!”话音刚落,他余光里出现一道挺拔身影。
估摸是蓝毛同伙,宋春晖转头,来人是个染着棕毛的“独眼龙”。
对方右眼被一块纱布紧紧覆盖,纱布四角用医用胶带固定着,在白净帅气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他微抿的嘴唇上没穿钉子,浅色毛衣配牛仔裤的打扮比蓝毛正经,朝气蓬勃像个大学生,但能跟蓝毛混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桓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口打断闹剧:“程尧,算了。”眼神示意发小去开车,不过一杯咖啡而已,他不是非得喝,洒就洒了。
见李桓转身又往车那边走,程尧猛地推开宋春晖,开口臭骂:“你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算你走运,我特么现在就把钱转给你!”
宋春晖险些栽跟头,一听蓝毛愿意赔钱,立马挺直腰杆,抬手将脸上的黑框眼镜往鼻梁上方推了推,然后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收款码。
很快,钱包进账250元。
他短暂一愣,蓝毛这是在拿钱侮辱他呢。
“拿着这二百五赶紧滚蛋!”
身上飘着咖啡的气味,宋春晖揣好手机,目光转向开在医院里的那家咖啡店招牌。
救死扶伤的地方如今整得跟商场似的,大城市到底是不一样啊,就连混在大城市里的混子也不一样,人傻钱多。
唉……宋春晖心疼地摸了摸西服,怕被咖啡泡久了损害面料,哪还顾得上买果篮,当务之急是就近找家干洗店,不能耽误明天的相亲。
他赶紧回到车上。
一坐上车,程尧见李桓闭眼靠着椅背,显然心情不好,便多嘴解释了两句。
“是那四眼儿撞的我,还有脸叫我赔钱。我懒得跟他计较,说给他三百让他去买咖啡,他以为我想跑,指着我鼻子就训我,操!”
不久前李桓才在电话里被他爸训过,听程尧这么说,睁开眼道:“不会大嘴巴抽他么。”
“我还没动手呢他就说要报警抓我,”程尧气笑了,“真特么傻逼一个,穿一破西服还跟我显摆多贵多高档,气得我转了他二百五。”
李桓没接茬。
程尧看他一眼,问:“真送你回家?要不上我那儿住几天吧,被你妈看见指不定怎么跟我妈抱怨,你文个身都能怪我头上。”
李桓仍没接茬,等车驶离车位后才道:“文身已经洗了,送我回去。”
“……”程尧无话可说,甩了个同情的眼神给自己这四年未见的发小。
这头,宋春晖低着脑袋,在手机上搜索附近有低价团购的干洗店,完全没留意到挡风玻璃前行驶而过的跑车。
他找到两家便宜的,可电话打过去都要等个三五天,加急得给双倍服务费,算下来还不如自己之前洗过的那家店,奈何距离有些远,过去一趟费时费油划不来,气得他后悔没管蓝毛多要点赔偿。
最后,宋春晖怒砸一百块加急洗了西服,为什么没洗西裤,因为那是另外的价钱,跟老板说破嘴皮子也没砍下来。
白衬衣也被咖啡弄脏了,宋春晖体面的形象受损,没法再去医院探病,便开车直奔学弟孟春寻的住处。
他有孟春寻留给他的备用钥匙,顺便在新村附近的菜市场里买了点菜,谁知进屋一瞧,学弟卧室里的单人床变成了一米八宽的双人大床,并且客厅里他睡过的那张旧沙发没了。
宋春晖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西裤和衬衣等明晚回了安城再洗,反正就裤脚那儿有点脏,衬衣穿西服里也看不出来。
他将菜放进冰箱,备用钥匙留桌上,带上门匆匆下了楼。
回到车里,宋春晖在手机上各种搜索,总算在医院和相亲地点的折中位置找到一家便宜的小旅店。
250刨去100干洗费,明天的果篮算50,旅店一晚上70,剩余30一半算来回折腾的油钱,一半算盖饭钱,倒也还行。
宋春晖换回背包里的长袖衫和运动裤,摘下眼镜后像被抽走了力气,瘫倒在旅店狭小又硬邦邦的单人床上。
房间也小也闷,霉味混着潮味在他鼻腔里发酵,他盯着墙皮成片剥落的天花板,嘴巴微张缓缓吐出一口气,伴随着一声自言自语的低叹。
小三岁的学弟都处上对象并迅速同居了,他自己这儿还没着落呢,亲相一回失败一回,没一个合适的。
宋春晖羡慕得心里发苦,当然也想女人想得发疯,最寂寞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找小姐。偏偏便宜的他还瞧不上,嫌脏怕染病,贵的他又舍不得自己兜里那几个钱,觉得就爽一回不值当,还不能亲嘴多亏啊?不是他不想亲嘴,谁知道含过多少男人的,思来想去都不干净,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其实宋春晖也不太敢找小姐。光棍多年,他全靠手机里加密的几十部爱情动作大片来支撑自己,遭学弟一刺激,又寂寞上了。
“雅蠛蝶……”
被工作压得好久没喘过气,宋春晖正想好好释放一下,学弟突然来电,视频被迫中断,他忙提上运动裤坐起来,将电话接通。
“晖哥,你人呢?”
孟春寻是宋春晖唯一能交心的兄弟,两人老家一个县城,还同为春字辈,他们大学毕业后相继留在江城打拼,去年更是买了同一个楼盘的期房,明年就能拿钥匙了。
只是不巧,宋春晖在一个月前被他的顶头上司马经理发配去了安城的分公司,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调回来。
而孟春寻上个月刚升职,这下事业爱情双丰收,宋春晖越想越酸,连带着语气都有点发酸。
“春寻,你处对象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万一我开门进屋正好撞见弟妹在洗澡,多尴尬啊。”
孟春寻解释:“没处对象,我工作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处。”
“啊,那你换什么床,还把我睡的那沙发也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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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春晖舒服了些,有人陪着一起打光棍他不至于那么寂寞。
不然就孟春寻那不如他高的小身板,他真怕自己嫉妒。
得知是因为沙发坏了,孟春寻想着他偶尔会回江城才干脆换的大床,宋春晖心里感动却有苦难言,数落道:“你说你浪费那钱干什么,沙发能坏到哪儿去?我凑合凑合得了。”
“我自己也睡,床没花多少钱。”孟春寻又问宋春晖在哪儿,催他过去吃饭。
旅店旁边就是个小馆子,宋春晖不想来回折腾了,一是花钱开了房,二是他自己的原因。
结果孟春寻听说他开了房间跟他着急,反过来数落他:“肯定又住的几十块钱的招待所是不是?我真没法说你啊晖哥,这么憋屈你还特地回江城干什么。”
“谁憋屈了?”宋春晖死鸭子嘴硬,“你不知道我多痛快呢,我昨天才听说那马建国得的直肠癌,把我调去安城那鸟不拉屎的破逼公司,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孟春寻附和着说:“那多好,快的话没准过年能上阎王爷那儿报道。”接着又说,“我公司采购部最近在招人,福利待遇你清楚,工作环境也还可以,要不要试试?”
宋春晖现在听到“采购”二字就来气,自己忠心耿耿给马建国当狗腿子,干了快八年还只是个采购专员,好不容易听说部门里要换血,以为自己终于能升职。
事实上宋春晖的确升职了,直接跨部门从采购专员一跃荣升为业务经理,工作环境也从能俯瞰江景的豪华大楼变为工业区老破楼,办公室的窗外是块鸟不拉屎的荒地。
“不行,我得买点酒。”宋春晖掏出手机想买酒,被孟春寻及时挡下,他憋了许久的窝囊气到底没忍住,“明天我就上医院揍马建国,连他老婆儿子一块儿揍!”
了解宋春晖的为人,孟春寻玩笑道:“你不是说他老来得子儿子才七岁吗,小屁孩儿也下手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宋春晖嚼着香喷喷的香肚,话锋一转,“不过他媳妇儿倒是不错,风韵犹存啊,俩奶走起路来直晃荡。”
孟春寻听不得宋春晖这种轻浮的荤话,接连给他夹菜。
宋春晖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饿了一阵风卷云残,没注意到学弟有些不高兴的眼神。等吃饱喝足了他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闲聊谈起自己明天的相亲,是安城那家分公司里的保洁大妈给介绍的。
女方二十八岁,中专学历,在江城一连锁食品店里做收银员,工作稳定有社保,为人老实贤惠。
“你以为我专程回来看姓马的?我是回来找对象的,顺便看看马建国,他这病公司里都瞒着呢,我还是从姓刘的那儿打听来的。”
姓刘的叫什么孟春寻忘了,只记得是宋春晖去的那家分公司的总经理,宋春晖大半个月前在电话里跟他发过牢骚。
他不关心这些,只问:“晖哥,你真的要这样吗?”
宋春晖以为学弟指的是工作方面,气又不顺了,不耐烦地说:“我的事儿我自己有数,你别管。”
“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多好,”孟春寻试图劝宋春晖,“学历差异可能影响沟通,别为了结婚而结婚。”
宋春晖倒不在意:“女孩子要什么学历,聪明的我还怕跑了呢,能跟我生孩子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孟春寻作罢,反正这桩相亲一定会失败。
见宋春晖起身收拾碗筷,他揽过活儿,随意道:“晖哥你先去洗澡吧,前两天睡衣特价,我也给你买了一身。”
卫生间比小旅店的干净,宋春晖锁上门洗完澡后,依旧穿回自己的长袖衫和运动裤,不顾学弟挽留坚持回小旅店过夜,理由是花了钱,不能浪费。
走之前,宋春晖仔细想想,还是提醒学弟两句:“春寻啊,你也27了,老大不小了,眼光别太挑,本来女的就比男的少。”
孟春寻:“……”
宋春晖:“刨去那些做小姐的,二婚的,不正经的,还有被老男人包养的,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孟春寻:“……”
2. 相亲失败
长宁路肯德基内。
二楼食客不多,趁洗手间没人,宋春晖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形象。
从油亮整齐的背头到笔挺的西服,他对镜子里的男人十分满意,瞧那成熟稳重的气质,一看就是社会精英。
今天这桩亲事要相不成,都对不起他斥资买的这套高档西服,脚上的皮鞋还花了他好几百大洋。
收到女方的短信时,宋春晖有点激动,脑中全是香香软软的画面,上午去医院在马建国那边受的气都不算什么了。
他赶紧摘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张嘴对着俩镜片直哈气,下意识去抓衣角,摸到西服后自己都无语,怎么跟个青春期的大男孩一样还有点紧张呢。
回到角落的座位,宋春晖特意没下楼去接女方,为的就是好好打量一下。
保洁大妈给他看过照片,可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信,现在美颜那么厉害,什么不能造假?要真为人老实贤惠,他才考虑请女方吃饭看电影,总之不能白花冤枉钱。
怎料半小时过去了,不见女方出现。
宋春晖心里那点激动和紧张荡然无存,觉得女方没时间观念,或是故意整迟到那一出来试探男方,明明短信里聊得还可以。
奇怪啊,相亲地点女方定的,难不成走错店了?他和对方再次确认位置并询问到哪里了,没得到回复。
又几分钟过去,微信倒是一响。
春寻:【晖哥,相亲怎么样了?】
到这会儿宋春晖已经不抱希望,怕学弟笑话他饥不择食,就没回。
他昨晚没跟孟春寻说实话,此次回来相亲才是顺便,他主要是找马建国,看能不能把他调回江城,快死的人了没准会良心发现,给下辈子积德,结果受一肚子气。
提示音突然响起,宋春晖点开短信,女方向他道歉了,说临时闹肚子不太舒服,大概三点能到。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等到三点,他差点没认出自己的相亲对象,女方既没化妆也没打扮,衣着朴素,本人比照片上要胖一些。
这不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儿么?
“不好意思,来晚了。”女人坐下之前看了宋春晖两眼,坐下后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拘束。
宋春晖将女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同时打量对方,长相普普通通倒是不难看,皮肤还算白,整体气质看着就老实本分。
刚好他喜欢丰满屁股大的,微胖不错,女方又是独生女,她父母能帮着看孩子,可以往下聊聊。
于是宋春晖露出客气的招牌微笑,道:“没事儿,我本来想下楼点个套餐什么的,听你说不舒服没敢点。”
女人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摇头说:“我吃过午饭了还不饿,不用点。”
宋春晖知道女方瞧上他了,跟他害羞呢,便直奔主题,详细介绍自己的情况:年龄三十,身高一米八,毕业于重点大学,有房有车,烟酒不沾,偶尔应酬时没办法才会喝点酒。
他下巴微扬,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又道:“王姨只是个保洁,不太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诺霖集团你知道吧?”
女人摇摇头,显然不了解。
宋春晖耐心给女方介绍江城赫赫有名的诺霖医药集团,规模多大资金多雄厚,光他之前所在的采购部就有多少多少号人。
而他作为高级专员,负责的订单都是百万千万级别的,一显摆起来就滔滔不绝,抬胳膊时不经意地露出腕上那块劳力士手表,直到被女方打断。
“你不是在安城卖药吗?”女方疑惑。
“……”宋春晖嘴角一抽,心里疯狂臭骂马建国那个老畜生。
在总公司时供应商对他毕恭毕敬,尊称他一声“宋总”,到了安城破逼分公司被人喊“药贩子”,药还卖不出去,业绩做不出来随时得喝西北风。
他为自己解释:“安城那边是分公司,刚跟你说了我是985名校毕业,在总公司能力突出,领导派我过去管理分公司。”
女方被宋春晖显摆得一愣一愣,等他废话完思考了几秒,忍不住问:“你这么优秀,长得也不错,为什么还要相亲呢?”
宋春晖很清楚自己在相亲市场上的优势与劣势,不过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具有绝对优势。换句话来说,对方如果瞧不上他,那真是没眼光,将来后悔去吧。
然而没等他开口,女方又忽然问他:“你那个,性取向正常吧?”
“……”宋春晖懵了下,立刻确定女方是故意迟到的,多半也不愿意来相这亲。就因为他过于优秀,女方自知配不上他,所以怀疑他是个同性恋。
他又笑笑,说:“这些年忙着打拼,心思都在事业上,现在稳定了想有个家,但身边没个合适的我也挺无奈,好好一钢铁直男让你给说成这个。”
女人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宋春晖早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大龄青年相亲更像是在谈一桩各取所需的终生合作,他向女方表明自己明年有结婚的计划。
“另外我挺喜欢孩子的,想要两个,最好是一儿一女。”宋春晖高谈阔论起来,“我觉得咱俩要是能处对象,我肯定能给你好日子过,你就安心在家带孩子,我争取明年调回江城,再往上走走。”
女方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如实告诉宋春晖,自己并不想来相这个亲,和宋春晖短信联系的也不是她,是她小姨。
宋春晖吓一跳,亏了短信里没聊什么不合适的内容。
短暂接触下来,他对女方感觉还行,谈不上好感。但感情可以培养,只要能正经过日子,勤俭持家,会洗衣做饭带孩子,他不图别的,不料女方语出惊人。
“我小姨没跟你说清楚,我之前定过亲。”
宋春晖顿时脸色一变,想起身走人,定过亲了跟二婚有什么区别?
女方果然老实巴交,还坐那儿跟他说,领证前才发现男方是个同性恋,与她结婚的目的就是想传宗接代,导致她恐惧婚姻。
怎么听着意有所指呢?宋春晖赶紧替自己澄清:“你那是遇人不淑,没遇到我,不过像我这样烟酒不沾还上进的好男人确实不多,真是工作太忙闹的。”
女方本来对宋春晖感觉良好,一听他这自信满满的发言,像极了自己那个渣男未婚夫,立马感到不太舒服。
“既然都聊到这儿,那我有话直说了,我这人比较传统,你学历低我不在意,工资低也没事儿,女人嘛,主内把家顾好就行。我是真心奔着结婚去的,现在就想知道一点,”好在二楼食客一直不多,宋春晖扫了眼楼梯口,低声问,“你没怀过孩子吧?”
“你……”女人腾地站起身,盯着宋春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小声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春晖了然,女方恼羞离去,他无动于衷地坐着,丝毫没有追上去道歉的意思,反而觉得自己被对方那头给糊弄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再说了,其他男人不是好东西关他什么事儿啊?受过情伤别把帽子往他头上扣啊,他不赌不嫖不抽烟不酗酒,会挣钱会过日子,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见到孟春寻后,宋春晖大吐苦水,把心里这些话全吐了出来:“春寻,我这心里苦啊,什么都不顺,操他大爷的!”
“人大爷年纪大了,哪儿经得住啊。”孟春寻看宋春晖骂骂咧咧,心说你不如冲我来呢,我经得住。
宋春晖问学弟:“你说我要求高吗?她有过男人我都不介意,打过胎是坚决不行,我心里头膈应。”
“嗯,”孟春寻配合点头,“坚决不行。”
宋春晖:“越想越不痛快。”
孟春寻:“别气了晖哥,这事儿急不来,你还是把心思放业绩上吧,先努力挣钱,等房子下来装好了再说。”
宋春晖:“这帮断子绝孙的死同性恋能不能少嚯嚯女人,我们正常男人想找个媳妇儿多不容易啊。”
无辜躺枪的孟春寻:“……”
宋春晖看了下时间,无奈叹气:“唉,我先回安城了,早点回去洗洗睡一觉,昨晚那床硬邦邦的,睡得我腰疼。”
“好嘞。”孟春寻把带过来的一套睡衣和两件主任级别的老土POLO衫交给宋春晖,“打折买的。”
宋春晖感动地收下衣服,瞧了眼学弟清秀的小脸蛋,感慨了句:“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晖哥,我……”孟春寻咬了咬牙。
“得,不说了,明天一早还得开会。”宋春晖在亲近的学弟跟前向来心直口快,说完便扭头离去。
安城和江城离得不算远,但分公司位置太过偏僻,在安城下辖的一个县里,全程算下来二百多公里。
宋春晖为了省钱走的国道,驶离江城后还有点舍不得,可这趟回来诸事不顺,早知道就不回了。
*
李桓后悔回江城了。
他窝在沙发上,脑袋歪靠在沙发背,眼睛直直盯着电视屏幕,大拇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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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柄的摇杆与按键间飞速切换,连房门被打开了也无动于衷,更是直接无视他妈端进来的果汁。
“壮壮,让眼睛歇会儿,别玩了。”
李桓心烦,没有回话。
兰绣不明白,自家这个打小便乖巧听话,眼里只有学习的好儿子怎么会突然间堕落,从国外学成归来不想着继承家业,跑去抽烟喝酒又搞文身,还学会玩女人,一看就是被程家那小子给带坏了。
她在沙发另一端坐了下来,低声哄劝:“听你爸的话,去安城磨炼磨炼,他是为了你好,哪舍得真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妈,”李桓开口,“别帮他说话。”
兰绣望向儿子右眼上的纱布,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抹着眼睛哽咽起来:“你不争气,李家以后怎么办?”
“……”李桓对他爸手里的医药集团完全没兴趣,可见不得他妈哭哭啼啼,无奈扔下游戏手柄坐直身体,“又没说不去。”
兰绣刚有点欣慰。
李桓:“你们高兴就好,别管我死活了。”
兰绣:“你这孩子……”
见兰女士又要哭哭啼啼,李桓直接抬手揽住他妈,腻在她肩头撒娇:“逗你呢,妈你不能不管我,我们母子俩才是一条心。”
一周后。
李桓面朝鸟不拉屎的荒地抽了一根烟,烟是程尧送的,看他可怜往他外套兜里塞了一包,钱是一分没塞。
他早该清楚的,他妈只会跟他爸一条心,认为他不学好,真就一分钱不塞给他,让他来这鬼地方受罪。
拖着行李箱,李桓慢慢走进“金辉医药代理公司”的大门,见门卫室里有一中年保安在玩手机,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还挺惬意。
瞥见一高大帅气的生面孔,保安立刻放下手机起身,趴在窗前喊住李桓:“小伙子,新来的实习生啊?”
眼前是一栋年代感十足的老楼,楼后面是老旧的铁皮房,就连脚下的水泥地都坑坑洼洼,太破了。
李桓已经有点忍不了,礼貌回应:“是的师傅。”
保安热情又嘴碎,主动要给李桓带路,问东问西,什么学校毕业的?老家哪儿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李桓头大,嗯嗯啊啊敷衍过去,嘴里没一句真话。实在被问得受不了,他婉拒:“师傅,别送了,我直接去找刘总。”
保安一惊,随即笑得谄媚:“哟,今儿还没见着刘总,他不在公司里头。你到哪个部门?我送你过去,这楼里绕得很,你第一次来,别走错啰!”
十点钟的阳光正好,保安嘴里那唾沫星子在光线下炸开了花,李桓嫌弃地后退一步,都想爆粗了。
他掏出牛仔裤兜里的手机,示意自己要打电话,等保安离去后立刻拨通一号码:“姓刘的手机号给我。”
“名片上有。”对方提醒。
李桓眯起眼直视阳光,右眼隐隐不舒服却没躲开,然后才说:“撕了。”
“知道了,我短信发给你。”对方又提醒李桓,“你现在是个实习生,实习期一年,李董希望明年能看到你的改变和进步,有特殊情况再联络我,再见。”
听出弦外之音,李桓收到短信后直接将他爸的秘书拉黑了。
区区一个狗腿子,哪儿来的脸端着架子对他说教。一个两个都入戏够深的,他不过是来安城体验生活罢了。
业务部经理办公室。
宋春晖刚给下属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后龇牙咧嘴,被气的。
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保温杯里空的,没人自觉给他倒上,亏他还是个业务经理,底下一个个全是不服管教的东西。
他拉开抽屉翻出茶包,凑巧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刘总经理打来的,准没好事儿。
宋春晖瞧不上刘文进这个关系户,挂个总经理的头衔,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开着上百万的宝马不知道在外头做什么勾当。
奈何对方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他不能甩脸子,还得赔笑脸:“刘总。”
“小宋啊,有个实习生到公司了,你看着安排下,先领他去职工宿舍,完了带他熟悉下公司环境。”
闻言,宋春晖只想问候刘文进的大爷,真把公司当自己家厕所了啊,什么鸡粪狗屎全往这儿拉,就业务部那些个混吃等死的业务员,细究起来都是关系户。
他最痛恨的就是关系户,偏偏也痛恨自己没有关系。
“行,刘总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3. 技术怎么样?
阳奉阴违的事儿,宋春晖在人际关系复杂的总公司里没少干。
他点头哈腰应下,转头随机挑了个业务员来接管烂摊子,交代对方把新来的“鸡粪”领去职工宿舍安顿。
刘文进还跟他强调是个大学生,听那意思想让他好好栽培,鬼知道是哪个野鸡大学里出来的混子。
“小张,”宋春晖又交代起来,“我看你业务熟练,以后就你带他吧,多出去跑跑,让他尽快上手,争取下个月开单。”
业务部有一段时间没来新人了,被选中的业务员正缺个能使唤的小跟班,张聪当即接下这任务:“好嘞,经理。”
赶巧保洁来到业务部换垃圾袋,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宋春晖看见整个公司里唯一把他当经理对待的王姨,转念一想,及时叫回张聪。
“安顿好了你先把人领我办公室来。”
办公楼下。
李桓等来了接应他的业务员,同时捕捉到对方眼里闪过的惊讶。
他压下不快的情绪,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李桓。”
“哦哦,我叫张聪,先带你去宿舍。”想收小弟的张聪是真惊了,前往宿舍途中几次打量气质出众且貌比潘安的李桓。
长得又白又俊跟明星似的怎么跑来做业务员呢?去傍富婆不爽吗?还是家里关系硬,等实习一结束就调去总部?
张聪:“你看着真高,有一米九不?”
李桓:“刚好一米九。”
张聪:“那多大啊?我26,在金辉干了快三年。”
李桓:“22。”
李桓跟在张聪身后一路走一路瞧,在对方的介绍下得知,这家医药代理公司已营五年。
至于设施为什么破破烂烂,这里原来是家纺织厂,倒闭后被“金辉”租用,直接将铁皮房改造成仓库,那栋三层老楼则用来办公,业务部设在二楼。
行李箱滚轮碾过斑驳的水泥地面,箱子不时被颠簸一下,发出“咯噔”的声响。
李桓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起手臂想看看表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表被他爸没收了。
又前行了一段路,他看到铁皮仓库后方立着一排三层的破房子,也就是所谓的职工宿舍。
宿舍是砖混结构,外墙涂料早已被岁月摧残得不成样,东一块西一块地掉,门窗陈旧,在阳光下尽显颓态。
李桓养尊处优惯了,从未接触过这样恶劣的生活环境,脸色已然绷不住,没想到边上的“黑瘦猴”还在跟他夸。
“咱公司最好的就是这宿舍楼了。”张聪摸不准实习生的底细,只好先套近乎,“一人住一屋,不用挤在一块儿,每层都有厕所和浴室,洗澡不怎么排队。”
李桓:“……”
“空屋挺多的,你自己随便挑一间。”张聪指向二楼左侧其中一间说,“我住那儿,一楼冬天没法住,要不你住我旁边?那屋空的。”
李桓抿唇不语,原地站了几秒后,从外套兜里掏出香烟,给张聪递了根烟,自己也往嘴里送了根,而后掏出打火机先递火,并笑说:“那住你旁边吧,谢谢。”
“哎哟客气什么!”张聪眼尖,吸了一口发现真不一样,“你这进口烟啊,还真没抽过,不便宜吧?”
李桓没烟瘾,几乎不买烟,跟朋友厮混时才会抽上一两根。
他一句“不贵”敷衍带过,问张聪宿舍楼里住了多少人,得知就业务员、医药代表、保安和仓管在住,其他职工要么安城本地的,要么已经成家。
抽烟时,张聪继续跟李桓套近乎,好意提醒他,如果有女朋友千万别往宿舍领。
张聪:“之前有一哥们儿直接把女朋友带宿舍里同居,结果那女的特骚,背着他跟隔壁那屋的搞上了,当时闹得很大。”
李桓最烦嘴碎絮叨的人,可人生地不熟,想让自己尽量舒服些只能忍,便由着张聪继续说下去。
“大晚上警察都出动了,刘总连夜赶过来当场把人开除,隔天又把业务经理给开了,害我们也被训了一通。”张聪顺势打听,“你怎么没到总部实习啊?”
“什么总部?”李桓装傻。
张聪:“诺霖医药你不知道?”
听到这名字都头疼,李桓吐出烟,说:“不知道。”
李桓周身气场强,像无形的磁场,引得张聪仍对他好奇,不自觉打量他。
于是张聪告诉李桓,诺霖医药是这家分公司的爹,一个特别牛逼的集团,自己挤破脑袋都想进去见见世面,可惜没那本事,而新上任的业务经理就是从总部调来的。
什么爹什么儿子,李桓觉得割裂,沉默地抽着烟。
“这新来的经理是个事儿逼,特把自己当回事儿。”张聪吐槽,“动不动就开会立规矩,盯业绩,大白天还会到宿舍查岗。”
这种废话李桓倒是愿意听一听,经过刚才简短的交流,他知道业务员算上张聪有六个,保安两个,仓管两个,医药代表原本也两个,不巧上周被经理气走一个。
其中一业务员交女朋友后搬出去了,一仓管有家庭,职工宿舍目前应该九人在住。
见张聪将吸完的烟头随手朝地面一扔,李桓入乡随俗,也朝地面一扔,脚踩上去碾了碾,将那点猩红碾灭。
然后他问张聪:“经理住宿舍吗?”
未料一提这茬,张聪那嘴就跟开闸泄洪一样没完没了,很快李桓对未来上司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根据张聪的描述,他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一个逼逼叨叨还喜欢摆架子的傻逼四眼儿。
“幸亏他不住宿舍,不然有的烦呢。”张聪领着李桓往楼梯上走,“你猜他为什么不住?”
李桓没兴趣知道,等沿着楼梯登上二楼,他知道为什么了。
狭窄的走廊里晾着不少衣物,挂在绳子上的几双黑袜子尤为明显,像风干的腊肉,随风轻轻晃动。
“他有洁癖,来分公司一个月了没见他上过厕所,真一回都没见过。”张聪说着,一脚踢开自己隔壁屋。
陈旧腐朽的气息裹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李桓忍不住咳嗽,一瞧屋内环境差点吐,难怪没多少人愿意住宿舍。
屋内空间逼仄压抑,几张蜘蛛网从天花板垂落下来,唯一的窗玻璃满是灰尘和污渍,都包浆了导致阳光艰难穿透,只照进来一缕微弱昏黄的光。一张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窄小单人床就占据房间一角,床旁边是一套有年头的桌椅,桌面坑洼不平,椅子还能不能坐人未知。
“太久没住人脏了点,打扫下就好了。”张聪进屋打开窗户透气。
李桓没进屋,通过走廊里的“风干腊肉”便判断住这帮人都住在二楼,为了图清静他也得去三楼。
不成想,下一秒就被张聪掐断了希望。
“对了,三楼你别上去。”张聪说,“仓管赵姐住在三楼,咱们男的不允许上去,她今年刚离婚,对男的没好脸色。”
李桓:“……”
张聪:“等吃过中饭我带你去买被褥和生活用品,有车不?”
“……”
李桓长这么大,硬要说吃过什么苦,那只有学习的苦。
他最终进屋放下行李箱,在与张聪返回办公楼的途中将他爸的秘书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并发去一条短信。
快到办公楼时他收到了回复,脸色立马阴下来,差点把手机砸了。
【李董让我转告你,不会收拾就睡大街,如果实在无法忍受,明天送你去工地实习,为期两年。】
“没事儿吧?”张聪察觉不对,好心问了一嘴。
李桓克制情绪,转头对张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儿,我家的狗在乱叫,可能病了。”
“你家有狗啊,”张聪问,“什么品种?”
“土狗,走吧。”李桓揣好手机,自己先行一步。
担心李桓走错方向,张聪忙追上前给李桓带路,二人还没到业务部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执。
“姓宋的,别以为自己总公司下来的就能跟我吆五喝六!”
李桓不明情况,张聪碰了下他胳膊,冲他使眼色。
他放轻脚步紧随张聪,贴墙过去,微微探出头往里扫了一眼,业务部空间宽敞,里面空无一人,争执声来自右侧一间虚掩着的办公室。张聪悄声告诉他,“事儿逼”在发疯,这时候进去无异于自撞枪口。
*
被医药代表指着鼻子喷,宋春晖也不是吃素的,“啪”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紧接着将报销单一甩。
他神情严肃,嗓门又拔高几分。
“光请泌尿科吃饭就花了三千,你当公司钱是大风刮来的?请他们吃满汉全席了?还有这奶茶五百,填个钱就完了?弄这么个报销单你糊弄鬼呢!孙主任上个月开了几单你自己好好算算利润!另外,你现在归我管,我就问你能不能干明白!”
医药代表被宋春晖中气十足且一气呵成的大嗓门训得直瞪眼,脸都气红了,也拔高嗓门怼回去:“都说进口的好使,现在国产器械多他妈难推,我不花钱搞好关系谁搭理我?你一干采购的懂个几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总部踢下来的,再他妈吆五喝六老子不干了!”
一个“踢”字,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宋春晖的肺管子上,顷刻将他压抑许久的憋屈引爆,那股怒火“噌”地一下直往他脑门蹿升。
他拳头抵住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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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极力压制情绪,和医药代表争执下去毫无意义,对方能说出辞职显然手握资源,而他才来金辉一个月还没站稳脚跟,顶着“业务经理”这个虚职,除了保洁王姨外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可宋春晖不甘退让,若现在就退一步,他这业务经理真成笑话了,以后随便谁都能骑他头上吆五喝六。
“叩叩叩——”敲门声忽然响起,将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
业务部门外,张聪无语看向主动往枪口上撞的李桓,亏他好心提醒,这实习生怎么还傻乎乎地送上门讨骂呢?
到底是刚进社会的单纯大学生,不懂职场险恶,听八卦多刺激啊。
宋春晖扶了下眼镜稳住气势,之后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医药代表道:“今天不跟你啰嗦,出去!”
“……”报销单得到批准,医药代表瞪了宋春晖一眼,大步离去。
宋春晖这才将视线转向新来的实习生,一瞧对方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李桓一眼便认出,新上司是一周前跟程尧在医院里拉拉扯扯要报警的那位四眼儿。
他预感不妙,刚才不该敲门打破僵局。
独眼龙!
宋春晖想起来了,这不是上回那个小.逼崽子的同伙吗?眼罩纱布摘了,棕毛染黑了,好一个青春大学生。
人在屋檐下,李桓假装没认出来,礼貌问候上司:“经理好。”
“新来的实习生是吧,进来。”宋春晖坐回办公椅上,背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微扬起下巴,端起了经理的架子。
目睹这一幕的李桓:“……”这四眼儿真挺喜欢摆架子。
“把门带上,坐。”不确定医药代表的屁话有没有被实习生听见,宋春晖问,“带你过来的小张呢?”
张聪没进来,李桓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来,表现出一个实习生应有的模样,说:“他跑业务去了,我自己上来的。”
要没医院那一出闹剧,宋春晖对李桓这个实习生会非常满意,刚才阴差阳错替他解围,让他得以冷静,从而避免局面进一步恶化,算是帮了他一把。
他打量着李桓,目光停在那一头黑发上,又问:“简历带来了吗?没带就自我介绍,学历背景和家庭都简单说一说。”
被亲爹扫地出门,李桓睁眼说瞎话,随便报了个国内的普通大学和专业,至于家庭那是有妈没爹,老家在江城乡下,这份实习工作是亲戚花钱托关系给他安排的。
他一脸真诚,说话时掌心摩挲着膝盖,神色间满是青涩。
就猜到不是什么好大学,家境一般,又是单亲,估计托了不少层关系才找到刘文进,但凡有本事都往总部送了。
“关系户啊。”宋春晖“啧”一声,“你倒挺老实。”
李桓“嗯”一声,没再说多余的,经理问什么便答什么,尽量不去掌握话语权。
这小子怎么坐着还显得这么高?宋春晖暗自嘀咕,瞥了眼略显低矮的办公椅,随即起身换到办公桌旁,侧身斜靠,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开始给实习生立规矩。
“别以为有关系就能轻松混日子,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适应,22岁不小了,我没到你这么岁数的时候就通过兼职升上组长。三天内给我熟悉公司所有的产品资料,周五我会考你。”
“……”李桓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原本摩挲膝盖的手也停了下来,又听宋春晖问他,有没有驾照。
他打听过,业务员都有自己的电摩,不可能开车,这家公司只给经理级别的报销油费。
“你要不会开车,还有点难办。”宋春晖琢磨着怎么弄,总不能自己一经理反过来给实习生当司机。
李桓接到的命令就是来“金辉”报道,具体做什么他并不清楚,以为是业务员,听四眼儿这话似乎是做司机,负责运货的话熟悉产品资料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回:“会开,我有驾照。”
宋春晖满意点头,问:“技术怎么样,熟练吗?”
做司机总比在业务部对着这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强,李桓也满意点头,“很熟练,放假的时候帮亲戚开过车。”
“那挺好。从今天开始,你做我助理。”说罢,宋春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保温杯杯盖,盯着李桓并交代他,“每天早上过来第一件事儿,先帮我把茶泡了。”
李桓:“……”
宋春晖:“会熟练使用办公软件吗?”
李桓:“……”
见实习生不吭声,宋春晖有数了,道:“家里供你读书,你这大学真就是大概学学啊,给你一下午时间学会做表。”
李桓:“……”
4.培养感情
宋春晖转念一想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不能给业务部换血,那就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下属。
他压根没把医院里的小插曲放心上,刺儿头业务员他管不住,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还能拿捏不了?
“小李,你就坐这儿吧。”宋春晖指关节敲了下什么都没有的空桌面,“自己去仓库领一台笔记本电脑,别忘了开机试试。”
身位一近,李桓立刻闻到宋春晖头上那股劣质发蜡味,刺鼻甜腻,连带着那油亮的发丝都让人恶心。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些距离,望向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工位,像讲台边被班主任钦点的VIP专座,不免怀疑这四眼儿是不是因为程尧,在恨屋及乌报复他,便主动问:“经理,那我还需要出去跑业务吗?”
宋春晖:“那不废话嘛,不跑业务喝西北风啊?”
李桓:“……”
见实习生老实巴交地杵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宋春晖忆起多年前初入职场的自己,适当放缓语气:“不过你跟着我跑就行了,我亲自带你。”
李桓默了一瞬,点头应下。
手里堆着不少活儿,宋春晖抬腕一看表,距离饭点还有时间,他叮嘱李桓别瞎转悠,取完电脑尽快回来。
李桓目光掠过宋春晖右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劳力士,倒挺衬对方身上那套廉价西装。
“等会儿,”宋春晖从李桓过于休闲的工装夹克往下扫到他脚上那双运动鞋,当面对他的打扮评头论足,“刚才我就想说你了,这破洞牛仔裤穿着是为了耍帅吗?漏风也不怕得老寒腿。”
“……”李桓明显一呆。
除了他爸,还没有谁敢这么数落他。
宋春晖有点看不惯,语重心长道:“来上班就拿出上班的样子,注意形象,你的形象也代表公司的形象,回头去买两身西服听见没?头发也梳梳,像我这样多精神。”
“……”李桓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忽然间挺想大嘴巴抽这四眼儿,就那油腻的背头和脸上笨重的黑框眼镜,真没看出来哪里精神。
他低头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我刚毕业没什么社会经验,谢谢经理提醒。”
孺子可教。宋春晖对李桓越发满意,甩甩手道:“去吧,仓库小张应该带你认过,回来我还有点事儿跟你交代清楚。”
李桓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宋春晖的话放心上。
等实习生一离开,宋春晖回到办公室里日常为业绩发愁。
他拿起桌上供应商送的台历,不禁回想起过去的日子。虽然做狗腿子憋屈,可油水是真的足啊,马建国吃肉他能跟着喝汤,现在别说汤,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仓库里的滞销药品需尽快处理,下午要跑两家医院,换以前宋春晖根本瞧不上堪比蚊子肉的小订单,如今却怕小订单都谈不成,还得跟孙子似的去舔医院的采购部负责人。
不过久经职场,“点头哈腰”早已是宋春晖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为了挣钱,没什么拉不下面子的。
只是操心的事情一多,他就容易犯头疼,工作上没人帮他分担,身边也缺个知冷热说心里话的,严重时不得已靠药物来缓解。
幸好来了个小助理。
宋春晖刚觉得自己能稍微喘口气,办公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讨债鬼”。他脸色瞬间沉下来,调成静音后没接,电话却一通接一通没完没了。
他无奈起身打开办公室门,确认没业务员回来才接通电话,率先道:“叔,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最后一次接你电话。”
“咱春晖现在出息了啊,挣了大钱就跟叔翻脸,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谁供你念的书,村里就出你这一个大学生。”
宋春晖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泛白。他咬牙忍下这些听过无数遍的车轱辘话,说:“今天一次性算清楚吧,往后别再找我要钱。”
“咋算清楚啊?你爹妈的后事都是我给张罗的,村里谁有这个好心?我看你可怜收养你,没我你早饿死了我告诉你,还给你学上,你良心让狗吃了!”
宋春晖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却改变不了他穷苦卑微的出身。
童年里吃馊饭的记忆如附骨之疽,舌尖仿佛仍残留着那股酸腐味,回想起来他胃里就忍不住泛起痉挛。
“小虎要结婚,你给他在镇上买套房,再买个十来万的车。”
电话那端是宋春晖名义上的养父,每次接电话前宋春晖都有心理准备,想过对方这回可能会要个二十万,这是他财力范围内的极限了,可没想到对方为了自己儿子结婚,竟狮子大开口管他要房要车。
“我拿不出这么多钱。”他拒绝。
“别以为我不懂啊,你那活儿能捞不少,干几个月就能在镇上买房,小虎说你开奔驰,车得好几十万吧?”
“真干几个月就能买房那是违法。”宋春晖不愿过多解释,忍无可忍后,忽而一笑,“行吧叔,怎么说我也算小虎的大哥,这长幼有序,等我先把婚结了再给他张罗。”
“就你那毛病啥时候能结婚?快31了还没个对象。”
男性尊严受到重创,宋春晖鬼冒火,当即以工作繁忙为由将电话掐断,以后谁也别想再从他身上多捞一个子儿,除非他死了。
办公室恢复了清静。
宋春晖静不下心,缓了会儿情绪后望向窗外那片荒地自我安慰,等明年房子下来就能把户口从公司里迁出去了,以后他就是江城人,他有自己的家,他会努力打拼,哪怕这辈子跨越不了阶层,也不能让下一代像他这么憋屈。
他索性改变下午的工作计划,继续分析业务部前半年的销售数据报表,正好教小助理学做报表。
只怪上一任被开除的业务经理也是个浑水摸鱼的老油条,电脑里数据乱七八糟,还藏了好几部黄片,气得宋春晖全部拷贝进优盘,给电脑好好杀了毒,光整理数据、摸清全部业务就费他大半个月工夫。
工作一投入,宋春晖便忘记时间,直到肚子跟他“咕噜”才发现快两点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收的小助理呢?算上吃饭和午休也该回来了。
一拿起手机,他又想起来没管小助理要手机号,这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姑且观察下吧,吃饭要紧。
分公司没食堂不管饭,业务部隔壁就是茶水休息室,配有冰箱和微波炉,宋春晖为了节省开支,时常会带饭,顺便给自己立个会做饭的好男人形象,中午凑合一顿倒也方便。
等他填饱肚子,用公司的水和洗洁精把饭盒刷干净后,仍不见小助理的影子,整个业务部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李桓正在距离公司最近的城乡购物中心附近,一家卖车店铺门口看车。
张聪不知道李桓的岗位是助理,指着价钱最贵的那辆电摩给他介绍:“这车续航长,就是有点贵,但咱们老在外面跑,有时候一百公里都打不住。”
李桓没骑过电摩,被张聪一通介绍,只记住了公里数长的能跑到北城,安城下辖的这座小县城刚好离北城很近,周末能去北城找他堂哥串串门。
“就这辆吧。”他说。
“嘿,你买东西真爽快啊。”张聪不由得高看李桓,连手机都使苹果最新款的,家里肯定有钱。
李桓花钱一向爽快,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串数字而已。
只要听话成绩好,他零花钱就多,二十二年来他一直扮演着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不巧今年演累了,想做回自己。
当老板开口要价七千时,被打回现实的李桓直接秋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张聪还在旁边积极帮他砍价,最终成交价六千八,老板不情不愿地掏出收款码,又对他说“看你们小年轻闯社会也不容易”时,他只想原地消失。
张聪:“老板,再送个锁呗?下回有生意还给你介绍。”
老板:“送不了,这车我都卖亏了。”
“……”好穷酸的阵仗,李桓严重不适,转头问张聪,“你那边有钱吗?先帮我付一下,回去转你。”
不料张聪一口拒绝:“我也没带钱啊,微信里就几十块,要不等下了班再来,第一天你也不用出去跑。”
李桓:“……”
“尴尬”这种体验,是社会毫不留情送给李桓的见面礼,结结实实给他上了一课。
但凡有攒钱的习惯,他也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的便宜货而丢人,被老板翻白眼。
等李桓肩扛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双手拎着大包小包,活脱脱一副民工样儿,狼狈地坐上张聪那破电摩好不容易回到职工宿舍,却迎面撞上前来查岗的上司。
“操,事儿逼来查岗了,看见他就烦。”张聪紧急刹车,又把李桓赶下去,“我先溜了。”
李桓无语,见四眼儿又当他面抬高手腕并露出那块金色劳力士,更无语了。
这鬼地方一个个的全是极品,跟草台戏班一样,不是喷唾沫星子就是碎嘴子,现在还冒出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他上前,开口解释:“经理,我是想尽快拿出上班的样子,就先去买西装了,张聪给我带的路。”
“你看看几点了?”宋春晖板着脸,指尖轻轻点触自己的表盘,“11点让你去拿电脑,现在5点半,仓库那边都快下班了,买东西需要6个多小时吗?第一天上班就学会浑水摸鱼,你还能不能干了?”
宋春晖训人时嗓门会不自觉拔高,是调来安城后被逼出来的。他洪亮的声音向四周扩散,穿透力十足,生怕小助理没听进去,也像其他业务员一样不把他当回事儿。
“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不知道宿舍里有没有人回来,李桓从没这么狼狈过,在家里被教训那是没办法,李云贤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爹,可眼前这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算什么东西?
他思忖着,要不要给对方一大嘴巴。
见小助理默不作声,刚出校园的还是单纯了些,宋春晖把握着分寸,又好言相劝:“刘总让我好好栽培你,就你这工作态度去哪个公司都干不成大事,错了就是错了别找借口。”紧接着补上一句,“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严格来说李桓没有浑水摸鱼,打算买完东西就回公司,是张聪路过网吧突然想去打游戏,他没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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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工具回不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买西服,干脆多开台机放松,花小钱请“临时司机”玩了两个钟。
他花小钱的目的是深入了解业务部,张聪这人嘴碎爱听墙角,连他爸的秘书是什么品种都好奇,不可能不找医药代表八卦。
还真让李桓打听出来了,宋春晖的确是被总部踢下来的,原因是性骚扰女同事,又得罪采购部原料组的马经理,那边都不待见他。
看似升职,其实目的是逼他自己走人,没想到宋春晖脸皮实在太厚,明知道分公司这边也不待见他,就是赖着死活不走,拿鸡毛当令箭来发泄自己的怨气。
张聪游戏玩爽了,回来路上又告诉李桓,上一任经理被开除后,原本业绩最好的那个业务员能升经理,对方家里有关系也打点好了,谁知空降来个新经理。
说多了张聪便拉李桓入伙,只要联合起来不搭理事儿逼,业绩随便糊弄下,问起来就说在外面跑业务,宋春晖根本没招,不出俩月想不滚都不行。
这四眼儿已经来了一个月,没做出业绩,李桓心想再忍一个月就好了。
他压下火,依旧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艰难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儿来:“对不起,经理。”
鉴于小助理还算老实,态度也诚恳,宋春晖没再计较,叮嘱道:“以后工作时间外出得跟我打报告,没我批准别擅自离岗。”
“我知道了。”编织袋的拎绳勒胳膊,李桓再多忍一秒都怕自己动手,“我可以走了吗,经理。”
“等等,你手机号报给我存一下。”宋春晖掏出手机低头输号码,没看见小助理那阴沉的脸色,存完接着打开微信搜索好友,“一会儿通过下微信,方便沟通。”
被迫吃了个下马威,等下还要收拾屋子,李桓憋屈得想打人。
他扛着大包小包刚上楼梯,听见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四眼儿居然跟上来了。
没看懂什么意思,他佯装不知情地问:“经理,你也住宿舍吗?”
过两天就入冬了,天色黑得快,风也比白天大。宋春晖纯粹是被青涩的背影勾起过往,自己当年就是这样扛着大包拎着小包,一步步走出贫瘠的小山村。
那时候没人教他,什么都得靠自己摸索。
“小李,你要好好干啊。”
“……”李桓莫名其妙,脚步声仍跟在他身后。
宋春晖没养过狗腿子,但“一棒一枣”这个道理还是很清楚的,毕竟前上司马建国就一直这么对他。
花钱的枣儿他给不起,口头上的关心那是小意思。
于是在见到李桓干活有点笨手笨脚后,宋春晖立即拿出老练通达的前辈姿态,开始教小助理收拾屋子,床怎么铺,包浆的玻璃怎么擦,不时穿插点自己的工作感悟和人生大道理。
一番好意,落到小助理眼中却成了个毫无边界感又讨人嫌的碎嘴子,满口爹味发言比他那油头还让李桓恶心。
“这么大个子干点家务干不利索,会干家务是好男人的标配,知道不?”宋春晖一瞧便知李桓是个有妈宠的孩子,手机都使那么贵的多少有点爱慕虚荣。
当然他自己也爱慕虚荣,这点说不着别人。
“宿舍里有厨房,再学着做做饭,离了家只能靠自己。”
本来干活就烦躁,李桓拳头梆硬,看逼逼叨叨的“活爹”坐在他亲手擦干净的椅子上指点江山,不光想给宋春晖来几下子,恨不得把塑料桶里的脏水也全灌对方嘴里。
这傻逼四眼儿,脸真他妈大。
“经理,外面天黑了,你还不回去吗?”李桓第三次下逐客令,宋春晖要是再听不懂,他真就不客气了。
回去也是一个人,宋春晖嫌出租房冷清,一般选择在公司加班,还能省点电费。
至于为什么不着急走,一来明天要带小助理跑医院,中午只能在外面吃,不用带饭意味着晚上不用买菜。
二来借此机会和自己的小狗腿子多培养下主仆感情,免得李桓被那帮刺儿头业务员带坏,天天浑水摸鱼。
“看你把这地擦了我再走。”
“……”李桓看着快拖完的洋灰地,忍了。
天色黑透,宋春晖起身,把工作时间和明天的工作安排简单跟李桓说了下,走时想起什么回头准备问问小助理,那饱经风霜的木门“砰”地在他眼前撞上了,往他脸上落下一层呛人的灰。
总算滚蛋了,李桓坐下来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听见外面的交谈声,是早上那喷唾沫星子的保安。
破门隔音差,他翻出背包里的耳机戴上,然后打开音乐,边抽烟边听歌边怀疑人生:自己还是李云贤的亲儿子么?
*
翌日,安城飘起了最后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子裹着寒气,风一吹,冷意直往人脸上扑。
宋春晖冒雨冲上车,哆嗦了会儿才启动,公司离他租处不远,车程十分钟左右,等到了公司他想喝口热乎的茶,结果保温杯里空的。
并且都八点了,整个业务部空空荡荡,而他的小助理也和昨天一样不见人影。
这小.逼崽子。
5.你身上好香
李桓是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的,屋子里凉飕飕,他迷迷糊糊没醒透,裹紧被子翻了个身,随着破床“嘎吱”一响,门外跟着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小李!”
“砰砰砰——”
“操……”李桓慢慢睁眼,恍惚以为在江城的家里,一瞧脱落的墙皮全想起来了,自己在安城。
昨晚张聪和其他几个业务员请他吃饭,医药代表孙伟也在,饭桌上抖了不少关于宋春晖的八卦。
“小李!还睡呢?!”宋春晖不信治不了新来的实习生,亏他昨晚倾囊相授生活经验,这逼崽子恐怕不想干了。
他刚抬脚,门“吱呀”一下开了,一白花花的身影瞬间闯入视野,李桓那结实的胸肌和线条利落的腹肌着实令他一惊。
现在大学生的身材都这么好了?得吃多少蛋白粉啊。
李桓没睡饱,又冷又困一身低气压,看到宋春晖板着张欠抽的死脸,忍不了了。
结果宋春晖动作比他快,一掌将门猛地全推开,他差点没站稳,随即一阵冷风灌进屋,把宋春晖头上那股劣质刺鼻的发蜡味吹进他鼻腔,熏得他一阵恶心。
“都几点了,赶紧穿衣服去!”宋春晖关上门后连连催促,“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上午要跑两家医院,下午也一堆事儿,还有你那个微信怎么没加上我。”
吵死了。
李桓彻底清醒,捞起枕头旁边的毛衣迅速套上,坐下准备穿牛仔裤,逼逼叨叨的大嗓门又开始了。
“昨天买的西服呢?在公司里耍帅不够,还要去医院耍啊?就你这不正经的形象,客户怎么敢合作?”宋春晖恨铁不成钢,目光冷不丁瞥到小助理的关键部位,眼睛都被吓直了,忙移开视线。
“要定做,店里没我的尺寸。”李桓懒懒开口,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宋春晖皱眉,“那你换条裤子,没睡醒就去洗把冷水脸。张聪他们几个都早起出去跑诊所了,我要不过来叫你准备睡到几点,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桓抬手揉了揉眼睛,迷糊道:“不好意思啊经理,我昨晚想家有点失眠,快三点才睡,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起身去打开行李箱,翻出一条黑色运动裤,然后抬头问宋春晖,“这条正经吗?”
小助理认错态度诚恳,理由恰当,倒叫宋春晖不好发作了,昨天不是没训过,能及时改正才是最重要的。
新员工上岗都有一个月试用期,他决定再给李桓一次机会,如果两周内没有进步,那就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吧。
老天似乎也心情不好,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等李桓从恶劣的环境中洗漱完出来,雨突然变大了,风呼呼直刮,他没有伞。而撑着伞来的宋春晖,在不久前丢下几句屁话后就先回了办公楼。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眼就看到让他犯恶心的头像。
男人西装笔挺,梳着油亮刻板的背头,鼻梁上架着老土笨重的黑框眼镜,双手交叉于胸前俨然一副成功人士做派。
四眼儿真会装逼,不知道自己这德行多滑稽么。微信名也够可笑的,“AAAAA金辉医药-宋经理”,把自己当5A级景区呢?
再点开宋春晖的朋友圈,李桓大开眼界,除了医药与器械方面的广告和宣传外,全是各种心灵鸡汤,像被洗脑一样。
最新一条动态是昨晚发的,不知道哪里找的风景图并配上文案:【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不会重来。心态决定高度,成功的关键在于始终坚持自己的目标!】
难怪是个老气横秋的傻逼,原来毒鸡汤喝多了。
李桓给发小程尧发去一条消息,揣好手机刚要走,隔壁屋门开了,是压根没出去跑业务的张聪。
“妈的。”张聪打着哈欠,“刚才就听见事儿逼的大嗓门了,这么早过来查岗,早晚让丁雷把他踢下去。”
丁雷就是业绩做得最好的那位业务员,李桓昨晚接触过,也是个喜欢装逼的主,仗着家里有关系,带头排挤宋春晖。
剩下那几个不用说了,总之都不怎么样,他们和四眼儿纯属狗咬狗。李桓瞧不上这帮人,懒得参与其中,他问张聪有没有多余的伞。
张聪一脸同情:“他对我们有意见又撒不了火,只能往你这个新来的身上撒,忍忍吧,硬碰硬等于给他机会。”
十几分钟前,李桓起床气犯了确实想硬碰硬来着。托宋春晖逼逼叨叨的福,他头脑清醒后改了主意,不就一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傻逼么,好办。
真难办啊。
宋春晖看着窗外的大雨,雨天影响的不光是业绩,还有人的心情,尤其是他的心情,灰蒙蒙一片望不到头。
半杯茶水下去,才见小助理抱着笔记本电脑姗姗来迟,宋春晖时间观念强,习惯性抬腕看了下表。
“让你8:40准时到,现在9:01分,迟到21分钟。”宋春晖不悦地瞥小助理一眼,“外头雨有点大就算了,下次再迟到要扣工资了知道吗?一次50。”
李桓对工资没概念,一听宋春晖说他实习生的底薪只有两千,远不如他出去兼职做模特来钱快,真是来当乞丐了。
“谢谢经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给笔记本接上电源后开机却没反应,预感四眼儿又要念经,迅速起身抱走笔记本,“我去仓库换一台。”
“什么记性。”宋春晖盯着走远的背影,给小助理记下一个“记性差”的缺点,至于优点尚未发现。
“态度诚恳”勉强算一个。
三年前,金辉的业务部辉煌过,如今公司效益下滑,导致仓库里堆了不少旧桌椅和旧笔记本电脑。
李桓发现仓管赵姐没张聪说的那么凶,至少对他是好脸色。
等他再过去时,见仓库里多了个女人,看模样约莫四十出头,正与赵姐唠得火热,话语零碎飘来,他隐约听到刘总的名号,便上前热情打招呼:“两位姐姐好。”
赵芸对长相帅气还嘴甜的李桓印象极好,主动给李桓介绍身边的姐妹。
得知女人叫方萍,是财务部的会计,李桓扬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方姐,我是业务部新来的实习生,您叫我小李就行,以后还麻烦您多关照多指点。”他笑得青春灿烂,眼里笑意盈盈,一时竟叫人挪不开眼。
方萍被叫得年轻十来岁,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李桓来的是时候,正好赶上公司五周年,刘总经理亲自操刀策划团建活动,这次可比以往阔绰得多,地点在北城有名的度假村,就这周六早上出发。
赵芸:“我看网上说那边的温泉水里有不少矿物质,泡了对身体好。”
北城有名的度假村无非那几个,李桓六月份回国后为了躲开家里的念叨,在北城待过一段时间。
他现在对吃的玩的通通不感兴趣,倒是有找个人泄泄火的需求,最好是男的。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靠手他都提不起兴致,没疯就算不错了。
在赵芸的热心帮助下,李桓取走笔记本匆匆赶回办公楼,以免宋春晖继续跟他念经,烦得要死。
然而刚到二楼,出现和昨天一样的情况,他还没进业务部就听见宋春晖响亮的大嗓门。
“你俩是为谁奋斗呢?跟我唱反调能得到什么?没有一点团队意识,这业务部还怎么欣欣向荣啊?业绩是为我跑的吗?是为了你俩自己!现在不好好挣钱,将来拿什么孝敬父母又拿什么娶媳妇儿?房买了吗?车买了吗?到时候彩礼钱都掏不出来!”
趁着刺儿头丁雷不在,宋春晖苦口婆心地劝两个回来拿名单的业务员回头是岸,无奈说破嘴皮子也不管用,反遭其中一人奚落。
“经理,我没房没车但我女朋友愿意跟着我吃苦,你有房有车怎么没媳妇儿?再说我们怎么就没好好挣钱了?天天出去跑,不能因为你坐在办公室里没看见,就觉得我们在混日子吧?”
虽然有显摆的成分,但宋春晖确实想以自身凭本事买房买车的经历作为正面例子来激励业务员。
既然没用,他也就不废话,直接点名:“吴宇亮,这个月你的业绩最差,我话撂这儿,业绩差就是混日子,没资格跟我嘴硬。”
“……”
“还有,”宋春晖反唇相讥,“我单着是眼光高,而你是没本事挑,也就只能找个跟你一样混日子的。”
“你……!”吴宇亮气急败坏,被一旁的业务员及时拽住,对方一边拉着他往外撤一边向宋春晖赔笑,“经理,我俩这就出去跑业务,一定把业绩搞上去。”
“下个月做不出业绩,卷铺盖走人!”宋春晖不再留情面。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直直扎在俩业务员身上,那股子犀利劲儿,完全将他们那点小心思给看透了。
等两个业务员出来,李桓才准备进去。他没见过吴宇亮,旁边那位面熟,是昨晚给丁雷倒酒的狗腿子,姓钱,叫什么他没印象了,便微颔首算作招呼。
对方冲李桓使眼色,示意小心点,经理在气头上随时会发飙。
李桓只怕自己这时不进去,四眼儿又要亮出那块劳力士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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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逼逼叨叨一通说教,当场扣他工资。
被讨厌的人扣工资,想想还真是不爽啊。
他走进业务部,里面空无一人,经理办公室的门关着。
把门关严实了,宋春晖才得以缓口气。头隐隐作疼,昨晚也没睡好,他摘下眼镜,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奈何精神难以集中,宋春晖思绪纷乱,脑子里全是业绩。分公司福利待遇一般,他的各项补贴全部下降,最惨的是公积金,为此他月初专程回江城总部找过HR,对方甩他一句“一切按分公司薪酬管理制度来执行”,就差明着告诉他不服可以离职。
隐约听见有声响,宋春晖戴上眼镜起来,开门一看,小助理已经坐在工位上,原本空荡的业务部有了一丝人气。
他稍感欣慰,斗志重燃,努力把业绩做出来就能还房贷了,存款说什么都不能动,那是留给房子装修和娶媳妇儿用的。
“小李,你上午就学着做做表吧,多熟悉下产品,下午跟我跑医院。”
四眼儿居然没说教,李桓配合点头,问宋春晖要来无线网密码后表示要先给电脑杀个毒,把垃圾清一清。
反正能混则混,他光明正大摸鱼,未料宋春晖竟拉了把椅子到他身边,跟着一屁股坐下,开始折磨他的嗅觉神经。
“是得好好杀毒。”宋春晖严肃提醒,“公司的电脑是用来工作的,别想着下载游戏看电影知不知道?”
李桓对气味敏感,难以忍受宋春晖头上那股刺鼻又甜腻得齁人的气味,委婉道:“经理,你身上好香,我注意力有点没办法集中了,能过去点吗?”
宋春晖一怔,没想到新换的发蜡有效果,可惜了分公司里没有单身未婚的异性,保洁王姨介绍的也不靠谱。
他一改态度,大方给小助理传授经验:香水能为男人增添独特的魅力和自信,有助于在社交和商务场合中给人留下好印象。
“也能突出自己的气质,懂吧?把个人形象提升了,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别人也能高看你一眼。在学校里老师不会教你这些,多学着点。”
李桓听完只想笑。
就没遇见过这么招笑的傻逼,把发蜡当香水用。
很快李桓笑不出来了,在齁人的气味中几乎被宋春晖手把手逼着做出两张报表来。
并且由于他的岗位是助理,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十分繁杂,四眼儿那嘴就一直没停过,跟他说什么分析市场动态,调整市场营销策略,定期分析经营动态,还要定期走访客户,掌握其他公司的营销政策和价格等乱七八糟的一箩筐屁话。
李桓甚至怀疑宋春晖把他当成拉磨的驴,将经理分内的工作也全部丢给他了,就等着坐享其成。
“小李,我对你期望很高。”
“……”
宋春晖讲得口干舌燥,抬手指挥:“去我办公室里拿保温杯,到隔壁给我把茶续上,准备出发。”
“……”李桓起身进办公室,看到桌上黑色的保温杯,嫌弃地拿去隔壁茶水间续满热水。
整个一上午,宋春晖将小助理的表现看在眼里,不仅没挑出错来,还挖掘出一个优点:有耐心。
李桓做事不急不躁,能专心听人说话,就是有点多动症,老喜欢摸鼻子。
“走,小李。”宋春晖把车钥匙交到李桓手里,“中午在外头吃。”
李桓看到车钥匙上的奔驰车标,故作惊讶地问:“经理,这是奔驰吗?我不敢开,还是你开吧。”
小助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大满足了宋春晖的虚荣心。
一会儿要去的那家社区医院的路况不好,怕李桓真给自己的宝贝车碰伤了,宋春晖又收回车钥匙,笑道:“瞧你这胆子,什么车它都是用来开的。你啊好好努力,只要肯吃苦,到我这年纪也能开上好车。”
听宋春晖笑,李桓想起昨晚医药代表孙伟的吐槽,四眼儿开一不值钱的二手奔驰当宝,就为了在朋友圈里晒方向盘。
他忍不住笑了下,语含双关:“经理,你真厉害。”
宋春晖整了整衬衣领,又清了清嗓子,似乎要把得意劲儿全方位展示出来。
随后,他挺直腰杆,带着显摆的口吻边走边道:“我有今天就是因为能吃苦,你别光看人厉害,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才是成功的底色。你还年轻,慢慢积累经验吧。”
雨停了。
李桓望向走在前面的男人,宋春晖背后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他不关心,就知道那刻意挺直的背影跟宋春晖本人一样招笑。
6.挺硬的
“小李,吃什么?”
看着人声嘈杂、环境堪忧的苍蝇馆子,李桓也想知道自己应该吃什么。
昨晚孙伟还说宋春晖抠门,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他想这四眼儿再怎么抠好歹开的奔驰,虽然是辆十年前的老款破车,但为了面子也会请他吃顿好的。
“我跟你说啊,”宋春晖对李桓说,“很多美食就藏在这种小馆子里,在别的地方你还吃不着,口味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大饭店强多了,特别地道。”
“……”李桓没吃早饭,已经有些饿了。
此刻他不爽到了极点,本来从昨天起心情就一直阴云密布,经历的全是颠覆他想象的糟糕环境。
看宋春晖一本正经地跟他装逼,又指着墙上的菜单告诉他最绝的是盖浇饭,之后没再问他意见,擅自替他点了份只价值11元的木须肉盖浇饭,愣是给他气乐了。
角落里刚好空出一桌,宋春晖忙使唤李桓过去占座,自己则掏出手机买单,付钱时他略一犹豫,额外给小助理加了瓶矿泉水,作为上午表现不错的奖励。
桌上的残羹剩饭令李桓作呕,好在有位大妈及时过来清理,他忍着恶心坐下来,一看大妈手里那块脏抹布又迅速起身避开。
“坐啊小李。”宋春晖坐下,顺手抽了两张纸巾将桌面残留的油渍擦干净,而后把水递给小助理。
李桓发现顺着来确实好办,这四眼儿除了啰嗦以外,对他态度会好些。
不过现在他还真不想顺宋春晖的意,不发泄下可能会憋死。于是他重新坐下来,将桌上那瓶杂牌矿泉水推回去,直接说:“经理,我想喝可乐。”
“喝什么可乐。”宋春晖也直接拒绝并附赠两句说教,“这东西喝多了对男的不好,影响下一代。”
“……”李桓服了,“那我要雪碧。”
宋春晖好心请小助理吃饭,哪想过李桓会蹬鼻子上脸,如此理直气壮地管他要饮料,当他提款机呢?
钱不钱的是小事,主要是态度有问题。
他没答应:“你们这代小年轻就是嘴挑,健康的矿泉水不喝非要喝糖水,那都害人的,想喝自己去买。”
那是健康的矿泉水么?李桓想反驳,宋春晖却低头看手机,他自讨没趣咽不下这口气,想想还是忍了。
没等多久,两份木须肉盖浇饭被端上了桌。
工作群已成死群,宋春晖要求业务员汇报工作也没人搭理,他只好搬出刘总经理,将周末的团建活动通知下去,不忘训一下早上冲他嘴硬的吴宇亮。
收好手机,他没管对面的小助理,自己闷头吃饭,几大口下肚才注意到不对劲,小助理干坐着没动筷子。
“小李,怎么不吃啊?”宋春晖问。
盖在米饭上的菜肉糊成一团,毫无食欲,李桓刚才尝了两口又咸又难吃,看宋春晖吃那么香以为自己味蕾出了问题。
他微笑解释:“我不太饿,也不喜欢吃木耳和黄瓜还有胡萝卜。”
“……”宋春晖眉头一皱,“什么毛病,不饿你早说啊。”他扫了眼李桓拆开的筷子,见尖端沾有酱汁。
李桓仍保持微笑,盯着宋春晖那张欠抽的油嘴说:“我下次知道了。”
宋春晖从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最忌讳浪费粮食,也讨厌挑食的行为,实在给不了小助理什么好脸色。
他拿出车钥匙,打发李桓去车里待着,等李桓一走,立刻问老板要来一打包盒,撇去被筷子动过的那小部分饭菜,将其余全部倒进饭盒里装好。
吃饱喝足,宋春晖在微信上和学弟聊了几分钟,孟春寻又劝宋春晖回江城面试。
他不想去,多不容易拼到这个年纪,换家新公司等于重头再来,何况孟春寻那家公司规模一般,里面也不少关系户。
春寻:【你别担心户口的问题,公司不给你保留没事,我前两天咨询过了,能迁到社区集体户,你肯定符合条件】
宋春晖:【不迁,房子明年就下来了】
春寻:【你在安城找对象都不方便,那业务经理也不好干,图什么呀?到我公司来咱俩还有个照应】
宋春晖早看清了这个社会,光靠学历不能实现阶层跨越,人如果没有背景和关系,去哪里都一样,都要看人脸色,有时候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和马建国谈崩后他想通了,分公司人少,人际关系简单,他顶头上司也就刘文进一人,趁现在还年轻再努力拼一把,多攒些钱将来创业做买卖。
要是连一个小业务部都拿不下,自己白活这三十年。
拒绝了学弟的好意,宋春晖走出小馆子,见小助理在车旁站着,刚打完电话的样子,正往兜里揣手机。
李桓看见宋春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好像是木须肉盖浇饭,四眼儿应该不可能给他打包一份新的。
“看什么,现在饿了?”宋春晖脸一板,数落小助理,“我带回去给房东家的狗吃,没你的份,下次长点记性。”
李桓:“……”
宋春晖催促:“上车。”
车内空间密闭,发蜡的气味混着车载香薰的气味,李桓没坐多久又快被熏吐了,赶忙以晕车为由降下车窗,下巴抵到车窗上狂吸雨后的新鲜空气。
“你会开车怎么还老晕车,这身体素质不行啊。”宋春晖挺纳闷。
“……”李桓脸一黑,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社区医院,懒得搭理欠抽的四眼儿,明天他就把那辆电摩买下来。
经过饭馆里那一出,宋春晖对小助理的满意值逐步下降,心道白瞎那么结实的身材,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李桓原以为,没有比职工宿舍更恶劣的环境了。
等拿着宋春晖交代好的礼品,跟随宋春晖进入社区医院的采购部后,他冷不丁被宋春晖偷偷使劲掐了把腰,硬逼他跟孙子似的对负责人点头哈腰打招呼,接着又将他赶到门外让他跟门神一样候着,他险些气绝。
有这傻逼四眼儿在的地方,才是最恶劣的环境。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后,宋春晖先是将礼品单独放到茶几上,在负责人眼皮子底下随意调整了下位置,而后才将几款主打药品的宣传册递过去。
他满脸堆笑:“王主任,价格方面您只管放心,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我们非常重视,已经给出了最大诚意。”
王主任会心一笑,随手翻了翻宣传册,若有所思道:“原来是‘金辉’啊,之前确实有合作的意向。”
宋春晖还没来得及高兴,见对方又扔下宣传册,慢悠悠地喝着茶,紧忙补充:“您这边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肯定全力配合,确保各方面都顺畅。”
“宋经理,我看你是个实在人,你们公司这几款药从初步了解来看,质量确实不错。”王主任吹了吹茶叶,说话大喘气,“不过呢……咱医院的供应商也不少,我这边肯定得慎重考察,多方比较。要各方面都没问题,后续咱们再稳步推进,行吧?”
宋春晖暗骂老王八,光吃回扣不满足,还要看看他塞了什么好处才决定是否合作,这么贪也不怕被撑死。
为了业绩,他谄媚一笑:“王主任开口,那必须行啊。”
*
李桓背靠着墙回微信,程尧得知他的遭遇后不仅不同情,甚至连发数个表情包笑话他,拉黑都不解气。
程尧:【抽他大嘴巴,正好替我出气】
李桓回复完“傻逼”二字,采购部办公室的门开了,宋春晖没说话,看他一眼后径直往楼梯方向走,分明是在给他甩脸色,他揣好手机及时跟上。
等前脚刚出医院,四眼儿果然发疯了。
“你今年多大岁数啊?”宋春晖边走边训李桓,“学校里知道要跟老师问好,怎么工作上跟呆子一样没半点眼力见儿?见到领导一定要第一时间问好,别管人职位大小。以后你得常跟各个医院走动,我费心带你出来混个熟脸,还准备带你应酬,你倒好。”
李桓陷入沉默,尽管宋春晖顾及周围压低了嗓门,但这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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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糟心事儿下来,他已忍到极限。
“考核期是半个月。”宋春晖停下脚步,看着小助理说,“小李,关系不是万能的,打铁先要自身硬懂不懂?你脑子不够灵活,以后吃不完的亏。”
“经理,我现在就挺硬的,要不换个地方试试?”李桓漫不经心地问了出来,五指逐渐收拢握成拳,梆硬梆硬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
宋春晖意外挑眉,随即端起架子:“还跟我犟嘴了?真有能耐你去把县里最大的人民医院给我谈下来,我这经理位置立马让给你,随你怎么踩我头上吆五喝六,做得到吗?”
李桓原计划忍到宋春晖自己滚蛋,混两三个月再去北城找他那个大款堂哥助他脱离苦海,一听宋春晖这话,他松开拳头,反问:“如果我可以,真的给我吗?”
“……”宋春晖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个走后门的关系户竟是冲着经理一职来的,那自己地位不保。
他赶紧往回找补:“刚才我跟王主任的合作不一定能成,周五晚上你跟我一块儿去应酬,当场把合同签下来我看看。”
曾穿梭于形形色色的场所之间,李桓倒不排斥应酬,只是尤其讨厌老男人,再加上宋春晖这位重量级的“活爹”,那场面不能想象。
见小助理没吭声,宋春晖冷哼一声:“这就软了啊?年纪轻轻的口气倒不小,人情世故都没学明白呢就想当经理,别把公司干倒闭了。”
李桓:“……”
“行了,下一家医院不用你跟着,你先回公司熟悉产品,多了解下业务。”说罢,宋春晖丢下小助理自己走了。
李桓望着走远的背影,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他堂哥,脸上蓦地一凉,雨又下了起来。
社区医院位置略偏,他东张西望没看到几辆出租车,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只能回医院躲雨,面前刚好开过去一辆银色奔驰,就那么巧,和宋春晖的破车同款,连车牌也一模一样。
操,这傻逼四眼儿。
李桓确定宋春晖是故意的,在恨屋及乌报复他。
为什么没停下来载小助理一程,一方面宋春晖不喜欢车里被弄得湿嗒嗒,另一方面也想给李桓吃点教训。
毛没长齐的逼崽子,合着诚恳的态度全是装的,才来两天就敢跟他犟嘴说大话,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家社区医院,宋春晖没见到采购部的负责人,对方电话里说好五点能回医院,愿意等就等。
油钱超了算自己的,他不想白跑一趟,便在医院里干等着,结果等到雨停了天黑了,赵主任也没回来。
宋春晖习以为常,得亏没带上小助理,不然又要贴钱管一顿晚饭,不管吧自己面子上说不过去。
回到车里,他打开中午打包的那盒木须肉盖浇饭,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饭菜凉了的口感并不好,油脂凝固,黄瓜蔫软只剩下一股生涩味,肉片变得又硬又腻,米饭也干巴巴的。
宋春晖却嚼得津津有味,在他嘴里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只要能入口,没有异味,那都是好吃的。
吃完他在车里歇了会儿,顺便思考人生,等攒够钱明年房子下来,做点什么买卖好。给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万一做大做强,还愁娶不到媳妇儿吗?
关于李桓这个有野心的小助理,宋春晖思来想去还是得先用着,但好好栽培是不可能了,顶多有应酬时拉去饭桌上给自己挡个酒,再跑个腿什么的,也就这点用处。
天黑沉沉一片,路灯昏黄黯淡。
回出租房也是面对冰冷的床铺,宋春晖怕自己忍不住想女人,一想就控制不住打飛机,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来填补空虚。
他怎么也想不到,返程途中,当车行至公司附近那条不起眼的偏僻小路时,刚一转弯就撞见了吓人的一幕。
小路旁,两坨明显是男人身材的黑影紧紧贴合,正旁若无人地亲着嘴,其中那道过于高大的身影他太眼熟了,可不就是下午跟他犟嘴的小助理么!
7.调戏
宋春晖一个急刹。
夜色昏暗,通过车灯的光亮注意到熟悉的车牌后,李桓一把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骚蹄子,谁知用力过猛,对方一头栽进路旁的杂草堆里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李桓直接无视,快步绕过车头时瞥见宋春晖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他来到奔驰主驾驶旁,俯身并抬起手敲了两下车窗。
男人和男人亲嘴的画面所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宋春晖有生之年没见过这阵仗,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男同性恋喜欢乱搞,是艾滋病的高发区,得躲远点。
这帮不干不净的搅屎棍多恶心人啊。
紧接着他想到自己吃下去的那份盖浇饭,瞬间反胃想吐,这逼崽子不能有什么传染病吧?他大爷的。
李桓又连敲两下,刚要开口,车“嗖”地一下绝尘而去。
他脸色沉下来,转而过去骂那骚蹄子:“谁他妈让你亲我了?”
目睹了刚才那一幕,骚蹄子直揉自己摔疼的屁股,问李桓:“什么意思,我为了你折腾到这鬼地方,导航还差点把我带去沟里,你要有人早说啊。”
“傻逼,那是我经理。”李桓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现在没法再带人回宿舍,他的脏衣服谁来洗?
“……”骚蹄子一时语塞,环顾四周后又问李桓,“那去旁边的林子里来一发?”
李桓兴致全无,目光转向骚蹄子骑过来的摩托车,一想加油麻烦,说:“给我转一万,周末去北城找你。”
“我还成嫖客了。”骚蹄子掏出手机给李桓转账,“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屁股摔麻了。”
李桓拿出手机一看,只收到三千。
“先付定金,剩下的周末再给。”骚蹄子在一旁劝李桓辞职,有意包养他。
你情我愿的事一旦牵扯到金钱就变了味,李桓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原本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混到了这种地步,需要靠出卖身体来换一辆几千块钱的破车。
“滚吧。”
骚蹄子忙打哈哈:“开个玩笑嘛,其实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别怕丢工作,做我男朋友,我养你。”
担心四眼儿也是个爱嚼舌根的,李桓着急联系宋春晖,越发烦躁,甩出一句:“三千是之前那一炮的定金,尾款记得转过来。”
骚蹄子:“……”
李桓往回返,边走边找到微信里的“5A级景区”,思考怎么解释比较好,必须堵住宋春晖的嘴。
工作丢了是小,玩男人才是大,万一传到他爸妈那边就糟了。
*
回到办公室坐下后,宋春晖仍感到一阵反胃想吐,偏偏吐不出来,吓得他赶紧打开浏览器搜索:男同性恋都有什么传染病?
排第一的就是艾滋,后面那几个光是看汉字都觉得又脏又恶心,把宋春晖吓得够呛,明知道传播途径不会通过盖浇饭,他还是膈应。
这小助理不能留了,必须想办法辞退。
手机忽响,微信消息来自“小李”,宋春晖有拉黑的冲动,奈何李桓是个关系户,他不能随意辞退。
小李:【经理,方便聊一聊吗?】
跟一死同性恋有什么好聊的,宋春晖没忘了江城那次糟糕的相亲经历,如果女方没被同性恋嚯嚯,他这会儿估计都亲上软软的嘴了。
小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误会】
上下俩嘴唇全碰一块儿了,还别误会?宋春晖这时候压根没多想,单纯认为小助理怕遭歧视再被他辞退。
等九点回到租处后清洗发蜡时,他才猛然回神,难怪李桓上午说他身上好香,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是不是在偷偷闻他呢?
还有下午犟嘴,说什么自己挺硬的,想跟他换个地方试试,指的其实不是工作?所以早上也是故意迟到,趁机向他显摆身材和大鸟,企图勾引他。
如此一细想,宋春晖直起鸡皮疙瘩,浑身上下好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挠不下来,胃里也直翻腾,恨不得连夜爬上崆峒山,净化下自己。
这逼崽子真是欠收拾,敢调戏到他头上!
*
隔天早上,李桓才收到宋春晖的回复,交代他从今天开始跟着张聪跑业务,并要求他一个月内开单。
他没太意外,干脆补回笼觉,阴天就适合睡觉。等李桓再醒来已经十点多,看到桌上堆着的脏衣服,烦得不行。
眼下最烦的还是四眼儿,宋春晖昨晚就行为反常,今天早上又这样,指不定怎么折腾他。
办公楼这边,宋春晖忙了一上午,倒也想不起膈应人的死同性恋,自己的茶自己泡,干净还卫生。
他喜欢喝茶,在总公司的时候不敢多喝,怕老上厕所,这尿意说来就来。
以前整个二层都是“金辉”的核心,财务和人事以及总经理办公室都设在三楼。宋春晖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很满意,上厕所从来没人打扰,保洁也只会在上午进男厕打扫。
他解开西裤拉链,刚掏出家伙,毫无征兆间一个响屁“噗”地从隔间里蹿了出来,将宁静打破,紧接着“噗嗤”又“嗞啦”,一通连环炮像炸开的油锅,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厕所里炸茄盒呢。
尿意瞬间回缩,宋春晖慌忙拉上拉链,结果一转身迎面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脸上眼镜猛地一歪,镜托卡住他鼻梁,一时看不清楚,而那肉墙还抱了他一把,他赶紧后退并扶正眼镜,抬眼一瞧直接变脸,呵斥道:“让你出去跑业务你在干什么!”
意外撞见宋春晖慌乱的神色,李桓一懵,还没来得及张口,宋春晖绕过他先离开了,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操,这傻逼四眼儿搞什么?
他好心搭把手,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连厕所都不让他上,简直找抽。
其中一扇隔间门突然被打开,李桓见张聪提着裤子出来,不太想交流,但宋春晖的行为过于反常。
“操了,拉个屎都能听见他嚷嚷,原来他会上厕所啊。”张聪小声安慰李桓,“还好你没跟他顶嘴,他心眼儿小会记仇,昨天早上吴宇亮跟他顶了一句,他中午就在群里故意当着我们面骂他。”
李桓只听进去前半段,记起张聪前天和他说过,宋春晖有洁癖。
显然刚才那反应不对劲,四眼儿不是不上厕所,而是刻意躲着人上。那更不对劲了,都是男人躲什么,除非……
“他真的性骚扰过女同事吗?”李桓低声问张聪,“孙伟从哪里听说的?”
张聪:“那肯定是真的啊,孙伟同学就在总部上班。不光性骚扰,他还喜欢口头上调戏女同事,谁裙子短了都要多看两眼,特别猥琐,也就看着人模人样。”
李桓:“……”
“妈的肚子又疼了,没拉干净。”张聪转身时又蹿出一个屁来。
这屁刚好熏李桓身上,李桓哪遭过这罪,屏住呼吸阴着脸赶紧躲了出去,恨不得把这破公司炸掉。
卫生间斜对面便是业务部,他路过时脚步顿了下,张聪在二楼,随时可能会偷听墙角。
而经理办公室内,被同性恋趁机抱了一把的宋春晖快疯了,感觉自己被传染病包围。他来回踱步,琢磨怎么辞退才来三天的实习生,主要李桓没犯错。
赶巧学弟发来微信,宋春晖着急,让孟春寻帮他出出主意,他没提自己被调戏的小插曲,想起来就恶心。
春寻:【晖哥,你歧视同性恋吗?】
宋春晖:【同性恋多恶心啊,这都脑子不正常,有病!没准哪天就染上梅毒和艾滋,你说吓不吓人】
春寻:【这不是病,我公司里就有一个,他洁身自好也积极上进,只是刚好喜欢男的,你别有偏见】
和学弟想法不同,宋春晖不想闹意见,皱眉回复:【同性恋喜欢谁我管不着,别喜欢到我头上,恶心】
春寻:【那实习生喜欢你?对你表白了?他怎么说的?】
宋春晖:【不算,是那种意思,这逼崽子暗示我好几回了】
春寻:【哪种,不会是想和你做吧?】
没法想象,宋春晖连发了数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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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吐”的表情。
春寻:【那真是太恶心了(愤怒)晖哥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想办法解决他,等我消息,我好好想想】
等到傍晚,宿舍陆续有人回来,李桓这才朝办公楼走去,路过停车场时他特意看了下,宋春晖的那辆破车还在。
刚到楼下,对方的微信倒主动来了。
四眼儿:【七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四眼儿”是李桓给宋春晖的备注,这条消息令李桓意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索性提前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
见到李桓,宋春晖勉强淡定住,下巴略抬指指沙发,示意李桓坐下。
李桓顺手关上门。
见状,宋春晖没法再淡定:“让你七点来你着什么急?还把门关上想干什么?”
李桓:“……?”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宋春晖瞪了李桓一眼,起身过去打开办公室门,又迅速退回到办公桌后。
四眼儿又抽哪门子的疯?
李桓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小心思,准备解释情况,又听宋春晖压低声音警告他:“你自己主动辞职,调戏我这事儿就算了,我——”
“等等,”李桓当即打断,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春晖问,“经理你在开玩笑吗,我什么时候调戏过你?”
“别犟嘴,”宋春晖一拍桌子,“你干的恶心事儿我都不想重复!我明确告诉你,我歧视同性恋,世上女人死光了我都不会考虑你,也别给我解释昨晚那事儿,你就老实走人,我不跟你计较,出于人道主义我再贴你二百块钱,明天别来上班了。”
等宋春晖一口气说完,李桓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再看宋春晖那油头搭配廉价西装,戴着一副老土黑框眼镜的傻逼样儿,他控制不住笑意,用拳头抵住唇并垂下脑袋,却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安静的业务部,一时间只剩下爽朗的笑声。
看李桓笑得肩膀跟着颤,犯病似的,宋春晖脸色一沉,严肃质问:“还有脸笑?想乱搞找别人去。”
“对不起,经理。”李桓一抬头,对上宋春晖一本正经的冷脸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就没见过这么傻逼的直男,到底哪来的自信会觉得他有那想法?这种货色别说白给,倒贴他都嫌膈鸟,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被同性恋看过来的眼神整出鸡皮疙瘩,宋春晖忙站起身端出气势,再次警告李桓:“你这问题相当严重,家里有多大关系都没用,是想体面辞职还是我明天跟刘总反应情况,你看他辞不辞你。”
笑够了,李桓看着宋春晖,坦荡解释:“我不是同性恋。”
宋春晖压根不信:“糊弄谁呢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有那种想法,但我真不是。”李桓继续解释,“昨晚那人是我之前兼职的同事,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亲我,吓得第一时间把他推开了。”
“……”宋春晖狐疑,昨晚的确看见李桓推了那人一把。
“他听说我找到工作想来看看。”李桓顺便向宋春晖卖惨,为了跑业务急需一辆电摩,而自己家里条件不好,刚工作也没多少存款,才想着管旧同事借点,结果惨遭对方调戏。
“……”宋春晖的目光紧锁在李桓白净的脸上,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事情就是这样子,”李桓低下头,“刚才笑也是想掩饰我的尴尬。经理,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你像救星一样出现,我想麻烦你带我回来,可你却误会我,让我好难过,昨晚想跟你解释清楚,你也不回我。”
小助理声音里带着委屈,宋春晖莫名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换别人可能就信了,宋春晖混社会多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依旧不信,开始跟李桓一一掰扯起来。
“给我挨个解释清楚。”
窗外天色完全黑了,李桓都佩服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傻逼解释自己为什么只穿内裤睡觉……
他已经不是想抽宋春晖那么简单了。
8.一辈子不举
晚上没加班,宋春晖回了自己租下的那间狭小一居室。
屋里死寂沉沉,黑暗像密不透风的网,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摸索到开关赶紧照亮,灯光顷刻将黑暗驱散。
紧绷了一瞬的神经得以舒缓,宋春晖第一时间换下西服和西裤,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脏污后用衣架挂好,明天还能穿一天。
然后他用手机蓝牙连接音箱,随便打开一档两性杂谈节目,主持人的笑语打破死寂,屋里总算热闹起来。
“我觉得我男朋友挺奇葩的,我有好几次受不了想和他分手,可是他长得好帅,分了又有点可惜。”
听主持人与女生嘻嘻哈哈地聊着,宋春晖拿出冰箱里的挂面,心想长得帅顶个屁用,怎么别人一帅女朋友就舍不得分手,而他却被相恋三年的初恋甩了。
初恋,是宋春晖无法释怀的遗憾。
那之后的几年里,他偶尔回想起前女友还是会不甘心,不甘心里又带了点恨,恨对方既然做不到跟他一辈子,当初为什么主动追他,甚至许下非他不嫁的承诺。
直到去年听说前女友结婚的消息,宋春晖辗转难眠,回忆着过往点滴,眼眶不禁泛酸,在模糊中发现原来恨的不是初恋,而是自己和无法改变的命。
同时也想明白,爱就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没钱谈什么爱?有钱什么买不到?努力挣钱才是硬道理。
捞出沸腾的挂面,宋春晖往碗里倒了些生抽提味,拿筷子搅合几下就能吃了。
他将节目换成更热闹的小品下饭,坐下来慢慢吸溜面条,没听一会儿,学弟的电话进来了。
“晖哥,怎么样啊,解决那逼崽子了吗?”
想起自己那个快要哭鼻子的小助理,宋春晖替李桓解释:“我搞错了,他不是同性恋。”
孟春寻:“这能搞错?你不是说他暗示你好几回吗?”
小助理才是被同性恋调戏的受害者,宋春晖简短说明李桓的情况,忍不住显摆:“他单亲家庭,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单纯崇拜我,想认我做大哥,教他为人处世的经验。”
那端的孟春寻不太放心,有的男同性恋诡计多端,不是宋春晖这种钢铁直男能对付的,于是劝宋春晖多留个心眼。
“晖哥,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为了安全也要保持距离,别让他认你做哥,万一缠上你就麻烦了。”
宋春晖吸溜了口面条,毫不在意:“你别小题大做,我在办公室里审了他一小时,都快跟我哭鼻子了,对天发誓说自己不是同性恋,如果是就断子绝孙,一辈子不举,多狠啊。”
“……”孟春寻吐血,“他都同性恋了,能不断子绝孙吗?做下面那个,举不举的也无所谓啊。”
“真不是,他给我看了他女朋友的照片,还当我面打了个电话。”宋春晖心生羡慕,“现在的小年轻真腻歪,没结婚呢就瞎喊老公老婆,也就这点比我强,唉。”
“……”孟春寻不信,“可能是演的。”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直盯着他,手机都没掏过怎么演啊?就算他是演的,我还能怕他不成?”宋春晖不再提这茬,“正吃饭呢,不说了。”
了解宋春晖,孟春寻及时转移话题:“你又吃挂面了?听你在吸溜。”
“啊。”宋春晖含混应了声,继续吸溜着。
孟春寻:“你老吃这些没营养的瞎凑合,不如跳槽来我公司,就住我这儿呗,咱俩晚上一起吃还能省点钱。”
宋春晖:“买的鸡蛋挂面,有营养,我也喜欢吃面食。”
知道学长好面子,孟春寻看破不说破,挂断前再三叮嘱宋春晖:“那也不能老吃面,换换花样嘛,身体才是本钱。”
一筒两斤重的鸡蛋挂面只要五块钱,宋春晖能分五次吃,把每顿的成本控制在一块,买菜做饭的话则控制在十块以内。
他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就是怕生活再冒什么变故,怕自己没有能力兜住,即便银行账户里有着几十万存款,也不敢放松半点。
这些藏在心底里的苦,难以言说,说出来他自己都烦,看不起每天一睁眼就为生计发愁的自己,真是窝囊。
吃完面,宋春晖打开账本仔细算了下账,养父的儿子结婚不可能完全不管,但给二十万也断不干净,这一家子只会变本加厉,像毒瘤一样死死扎根在他的生活里。
看着一百多万的高额房贷,把表和车都卖了也够不上一个零头,宋春晖越算越苦,被巨石般的压力压着,他胸口逐渐发闷有点喘不过气,脑仁也跟着疼起来。
“唉……大爷的。”
屋里凉飕飕,没到集体供暖的时候。宋春晖连连叹气,很快又调整好情绪,收好账本后吃了粒缓解头疼的药,准备泡个脚暖暖身体,手机又一响,是小助理的微信消息。
他被开头的称呼弄一愣。
小李:【宋哥,你说贴我两百块,还给吗】
这逼崽子,真把他当提款机了?
四眼儿:【给你个屁,我今天被你耽误多少工夫,不知道反省还好意思要钱】
四眼儿:【私底下这么叫就算了,在公司里注意上下级关系,下个月表现好的话考虑给你奖金,就这样】
看到回复,李桓知道妥了。
四眼儿还挺好糊弄,随便夸两句就飘得找不着北,到底谁跟呆子一样?他退出聊天界面,宋春晖的头像排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怎么看怎么滑稽。
上午睡多了,李桓这会儿睡不着,可以说闲得发慌,又没任何娱乐活动,除了玩手机就是玩手机。
程尧:【安琪在我边上,听说你给她打电话了?老婆都喊出来了你真牛逼,是不是被四眼儿发现了?】
收到发小的消息,李桓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程尧:【搞男人就那么爽吗?你那几把悠着点,别到时候被你爸妈发现了又怪我头上,我多冤啊】
李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尧:【操,太恶心了,我接受不了】
关于性取向,李桓没有对宋春晖撒谎,他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曾经也交过女朋友,玩男人纯属找刺激。
要说多爽,他感觉就那样,只不过男人更耐操,能随便折腾,况且不会怀孕,当然也不用花心思去哄,反倒是别的男人上赶着哄他、求他。
程尧:【对了,你妈昨天来我家串门,和我妈聊到你了,说你现在多努力多认真,劝我出去上班,我真服了】
李桓烦这话题,不想往下聊了,又听发小告诉他,因为他老实来安城上班,他爸妈给他准备了一惊喜。
原来周末的团建活动是沾了总部的光,诺霖直接包下整个度假村,总部也会去不少人,据说有好几个部门,还会派一名代表出来为分公司进行专门演讲。
程尧:【多向前辈学习经验,懂?】
李桓:【滚】
程尧:【哈哈哈】
放下手机,李桓关灯躺下,裹紧被子酝酿睡意。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他白天没上班,混得还算惬意,凑上骚蹄子给的三千块,下午顺利把电摩买了回来。
唯一不爽的是,浪费两个小时累死累活地手洗衣服,破宿舍连台洗衣机都没有,真不知道这帮人如何忍受的。
反正是跟着张聪跑业务,李桓以为接下来能继续混日子,计划明天就骑车去北城找他的大款堂哥。
结果没想到天一亮,迷迷糊糊中先被宋春晖的一通电话叫去了经理办公室,给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我八点到办公室,特意等了会儿就想看看你几点到,真行,睡大觉挺香啊?还是梦里有谁拦着你啊?前天不是挺硬气吗?昨晚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自己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是不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桓立刻去拿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想趁机开溜,嘴上说着“我去泡茶”,不成想竟是满的且杯盖没旋紧,他动作幅度过大,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出来,就那么巧,刚好浇在宋春晖要报销的发票上。
“我这发票!”宋春晖顾不上烫,紧忙拿起湿淋淋的发票小心甩去水渍,又送到嘴边吹了几下,转头训斥李桓,“瞧你干点事儿,没睡醒给我下去跑两圈!”
看宋春晖着急忙慌的,李桓终于尝到一丝爽意,想把剩下半杯茶也全泼了。
他及时认错:“对不起啊宋哥,我想帮你泡茶的。”
“等你来泡茶,天都黑了。”宋春晖眉头一拧,“在公司里注意上下级关系。”
李桓老实点头,“好的,经理。”
万幸发票上的数据能看清楚,宋春晖不打算放过小助理:“今天迟到工资扣五十,明天再迟到接着扣,等扣光了你也别干了。”
兜里还剩个大几百,李桓不差这五十,只要宋春晖别再念经,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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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去吧,不就五十块钱么。
但听着不对,他询问:“经理,你不是让我跟着张聪跑业务吗?”
缺个狗腿子的宋春晖:“我是让你昨天跟着他跑,都跑哪儿了具体说说,学到什么没有?”
看宋春晖说得面不改色,李桓十分无语。
宋春晖:“还有我让你熟悉公司产品,都了解清楚了吧?一会儿考考你,先去隔壁拿抹布给我把桌子擦干净。”
李桓:“……”
宋春晖:“杵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从周一到周四,李桓只有昨天轻松些,早知道岗位会变回来,宋春晖盯他更紧,他昨晚就不吹那些恶心死人的彩虹屁了,什么崇拜,什么羡慕,还发了一辈子不举的毒誓。
把四眼儿捧上了天,他自己倒下了地狱。
一上午,李桓坐在工位上熟悉公司的产品资料,从各类药品到器械,以及营销方案,看得他头晕眼花受不了,干脆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卖惨。
“宋哥,我眼睛好疼,能歇会儿吗?”
小助理又不注意上下级关系,宋春晖准备数落一二,见李桓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跟他说右眼之前受过伤,用眼过度可能会瞎。
“我就下楼走一圈,看看绿植。”李桓打申请。
提到这茬,宋春晖想起拿钱侮辱自己的蓝毛非主流,便问李桓:“你妈工作挺忙的吧?顾不上你。”
李桓没懂。
念在李桓叫自己一声“宋哥”,宋春晖好意劝他:“挺大一小伙子,自己管好自己,有对象了更应该注意点,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只会影响你的人生。”
李桓知道宋春晖的年纪,实在想不通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一张嘴就满口爹味,跟他爸有得一拼,真够烦的。
“眼睛不舒服先歇会儿。”宋春晖说,“你记住,糊弄别人也是糊弄你自己,我希望你是真的不舒服。”
李桓是真的不舒服,很想堵住宋春晖那张逼逼叨叨的嘴,先抽几巴掌解解气再说,难怪不招人待见,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么。
就此,李桓苦逼的日子正式开启了。
中午不知道吃什么,附近没几家外卖,他前两天吃的快餐,张聪介绍的,但味道一般也吃腻了。
好在有了车方便许多,李桓刚跨上电摩,不知道宋春晖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厚颜无耻地要求他载一程。
“不好意思经理,不顺路。”
“你不是去吃饭吗,怎么不顺路了?”宋春晖说完直接抬腿跨上车,指挥起来,“就前头路口右拐,有一家快餐店,吃完回来你熟悉下宣传册,下午跟我跑医院。”
李桓:“……”
宋春晖催促:“走啊,别磨叽。”
操。
李桓气得不会说话了,又不能把宋春晖踹下车,昨晚才狠狠崇拜过的上司,真踹下去那不是打脸了?到时候日子更憋屈。
他无奈出发,凑巧碰上回公司的其他几个业务员,为首的便是丁雷,身后跟着张聪和姓钱的狗腿子。
他们齐刷刷投来目光。
见到下属,宋春晖逮着机会就喊:“你们三个在群里把业绩报一下!晚上六点开会!缺席的扣工资!”
这欠抽的大嗓门怎么还怼着人耳朵吼呢,李桓快聋了,也快气死了,干脆将把手拧到底,提速拉开距离让宋春晖闭嘴。
宋春晖:“开这么快干什么!”
李桓:“我饿了。”
生怕刺儿头没听见最后一句,等到了快餐店门口,宋春晖掏出手机在群里严肃重复了遍,同时巧妙地用余光留意小助理的动态。
李桓付完钱,见宋春晖这才假惺惺地揣好手机过来点菜,不忘打肿脸充胖子地问他怎么先付了钱。
他笑了下,配合道:“谢谢宋哥,上次就让你破费了。”
“嗐,一顿饭有什么的。”宋春晖对小助理顺眼了些,只要别蹬鼻子上脸,别的好说。
一连几天饱受折磨,李桓慢慢适应了恶劣的环境,他前脚刚坐下,宋春晖后脚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对着味大熏人的油头,怎么吃得下去,这点一时半会儿他还真适应不了。
宋春晖其实留着心眼,但不是学弟昨晚提醒的,而是怕小助理抢他饭碗,当务之急是好好培养狗腿子,让李桓乖乖听他话,为他效力。
“小李,明晚带你开开眼。”
9.三陪
在小县城里能开什么眼?
李桓只想尽可能地远离宋春晖,可惜天不遂人愿。
昨天下午先是被迫给宋春晖当司机,接着去另一家社区医院点头哈腰当孙子,期间宋春晖那嘴自然没消停过,不是显摆社会经验就是给他灌毒鸡汤。
等回到公司还不能下班,宋春晖要开会,他作为助理只能陪着加班,坐在工位上熟读业务知识,别提有多受罪了。
直到六点半才回来一个业务员,就丁雷的狗腿子,叫钱新。宋春晖当场发飙,把人训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最后回到宿舍,他和钱新又被张聪一伙人拖住问东问西,话题始终围绕着宋春晖,下了班都躲不开四眼儿,真他妈要命。
而今天周五,依旧是被四眼儿压榨的一天。
李桓感觉自己要疯,傍晚时接到兰女士打来的电话,他再也绷不住了,一声“妈”喊得那叫一个心酸,尾音拖得极长,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壮壮。”兰绣心疼坏了,却不能过多关心儿子,只简单说了自己和丈夫准备的惊喜,叮嘱李桓要积极参与团建活动。
李桓一秒黑脸,撒娇问:“妈,能给我送一台洗衣机过来吗?天冷衣服晒不干,我快没衣服穿了。”
兰绣奇怪:“不是给了你五千吗?这钱你自由支配,是不是花光了?你才上几天班,花哪儿了?”
“……”李桓抿紧唇不说话,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怎么说他妈总能挑出问题,再数落他。
“壮壮啊,妈妈知道你现在辛苦。”兰绣鼓励儿子,“吃得苦中苦,将来成大器,别学你哥那套,他呀就是从小没管教好,李家以后都要靠你了。”
李桓:“……”
李桓的堂哥叫李格,是个同性恋。
他哥从小就自由散漫,在李家地位极高,比他受宠,是爷爷奶奶的宝贝疙瘩,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挨数落。
李格不愿继承家业,大学毕业后直接跑去北城潇洒,又是闯歌坛又是开公司,今年还找了个男媳妇儿,明年准备去国外登记。
李家的重担一下子落到李桓肩上,要说不羡慕他哥那是假的。
李桓也不愿继承家业,也渴望自由,小时候他就有个念头,希望自己的爸妈能和哥哥的爸妈交换一下。
挂电话前,李桓想到他那不怒自威的爹,短暂犹豫后劝兰女士:“妈,要不你努努力,再生一个。”
兰绣:“净胡说,我这年纪还生什么。”
“女人四十一枝花,你还没到五十呢,多水灵的年纪。”李桓试图给他妈洗脑,“孩子也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就生一个嘛,你老公肯定高兴。”
兰绣:“当初生你就要了我半条命,你积极上进,你爸才高兴。”
“……”李桓还想再劝劝,一转身见上司就在自己眼跟前,当即把电话掐断,不知道宋春晖听进去多少。
“风这么大,怎么不坐车里?”宋春晖打开主驾车门,“你不认路,这趟我开吧。”
李桓坐上副驾,心想怎么解释自己凭空冒出来个爹,周一他是带着怨气来报道的,当时随口编的瞎话就没过脑子。
干脆改成继父?他正要主动说明,宋春晖先开口了。
“小李,你刚才那话不太对。”
还真被四眼儿听进去了。李桓探问:“哪句话?”
宋春晖直视前方开着车,继续道:“孩子不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多少家庭因为有了孩子闹得鸡飞狗跳,最重要的还是根基。”
李桓想说,跟我有关系吗?
通过只言片语,宋春晖大概猜出小助理的家庭情况。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孩子不容易,再婚除了想找个伴,肯定也想减轻负担,但孩子就陷入寄人篱下的困境,为了缓和与继父的关系,李桓只能劝自己母亲再生一个,之前没告诉他估计是不好意思,毕竟谁喜欢寄人篱下啊?
换别人宋春晖不会多这个嘴,威胁他地位的小助理不一样。
笼络人心的第一步是给予关怀,于是他劝李桓别犯傻:“你妈真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你怎么弄啊?到时候她跟你后爸的注意力全放在小的身上,就真顾不上你了,你什么都得靠自己。”
四眼儿自动脑补剧情,李桓省心了,敷衍回了句:“那挺好的,靠自己我也能活下去。”
宋春晖:“活下去就够了?你拿个盆上街要饭也能活下去。”
李桓:“……”
“现在这社会多难混,没家里帮衬靠自己的有几个?”宋春晖积极拉近主仆间的距离,“你这么年轻,眼光要放长远,目标不能只是一个小经理。”
操,好啰嗦。
李桓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呼吸着晚间的湿润空气,听宋春晖逼逼叨叨,他又想堵宋春晖的嘴了。
这四眼儿怎么不是个哑巴。
“人要有梦想!”一说到梦想,宋春晖就像打了鸡血,“有梦想才能一直坚持下去,不然活着图什么?梦就梦个大的,做总经理多好?没准还能往上走,直接调你去总部做高管,年薪好几十万、上百万,做人生赢家。”
李桓听完想笑,四眼儿跟没见过钱似的,才上百万就人生赢家了?
他趁势问:“宋哥,你这么能干,工作经验也丰富,怎么没往上走?我还指着你带带我,以后都跟你混呢。”
“……”宋春晖一噎,赶上红灯,他慢慢减速停下来,“我这不是升职了吗?你别听丁雷他们胡说。分公司效益下滑,领导就是看我能力不错,派我来管理业务部。”
“原来是这样啊,”李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说你性骚扰女同事,又得罪哪个经理,我当时就不信,觉得他们在针对你,不敢告诉你。”
“……”宋春晖差点破口大骂,难怪仓管和财务对他爱答不理,那个叫方萍的会计昨天还因为发票受潮甩他白眼,合着整个分公司里都传遍了,就他自己不知道,那总公司里……
车里气氛沉默,李桓侧目望去,宋春晖专注盯着前方路况,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神情,夜色昏暗也让李桓无法看出他的情绪,只有那镜片反射出交错的光影。
红灯转绿灯,宋春晖踩下油门。
被扣上“性骚扰”的帽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第一时间为自己澄清。李桓扳回一局,刚好借此堵住宋春晖的嘴,心里有点痛快,小爽了一把。
“小李,”宋春晖想想还是得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有些话说早了你也不懂,大公司里人际关系复杂,你要真有机会进去,记住谨言慎行,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两面性?看来四眼儿真的性骚扰过女同事。
李桓倏地想起昨天下午留意到的事,宋春晖那嘴喝茶时都不带消停的,往医院的厕所跑过两次,两次都是进的隔间,但很快会出来。
有便池不用,四眼儿显然是考虑到医院人来人往,不像在公司里没人打扰,似乎怕被发现什么。
“所以你啊,脚踏实地好好跟我干两年,这经理位置我会帮你争取。”宋春晖用玩笑来转移话题,“将来要真发达了,请我吃饭顿就行,要求不高,满汉全席吧。”
“……”李桓也开玩笑,“你吃得下吗?”
宋春晖:“别管我吃不吃得下,先拿出你的本事,知道满汉全席要多少钱吗?得上百万。你不努力,干到退休都挣不出一百万,怎么给子孙交代?”
什么古板思想?李桓表示佩服:“宋哥,你想得真远。”
正因为想得远,给自己设立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宋春晖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在漫长而困苦的泥沼中,通过实现目标,慢慢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
老天给他一条布满荆棘的人生道路,对死过一次的他来说,算个屁。
困境只是暂时的,他不会低头,发誓要活得精彩,要儿孙绕膝尽享天伦,最后寿终正寝,含笑九泉。
这是宋春晖所追求的最大、最完整的梦想。
高额房贷既是他的压力,也是鞭策他奋进的动力。
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大饭店,宋春晖干劲十足,叮嘱李桓:“待会儿见到王主任先叫人,嘴巴甜点,他酒瘾大,喜欢洗脚唱歌,记住了。今天这合作你别插手,就在边上看着听着,注意察言观色,顺便帮我挡酒。”
李桓算是明白了,宋春晖叫上他的目的主要是帮忙挡酒,纯纯工具人,想得倒挺美。
“宋哥,我不会喝酒。”
宋春晖:“不会喝就练,这应酬哪有不喝酒的?多少生意是酒桌上谈下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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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往上走就离不开酒桌,想把单签下来就得当孙子,做出业绩才是真本事。”
又他妈开始了。李桓脑子里循环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睁眼说瞎话:“不是我不想喝,是我酒精过敏,以前进过医院。”
小助理居然酒精过敏,宋春晖完全没料到这一点,等车停稳后坐着琢磨了会儿,只好交代李桓:“歌你总会唱吧?陪王主任唱两首,他喜欢费翔的歌。”
“……”李桓确实开眼了,这什么应酬?陪酒不够,还要让他陪唱?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让他陪睡?
四眼儿把他当什么了?三陪吗?
下车后,宋春晖不怎么放心,掏出手机将自己住址发到李桓微信上,又交代他:“这是我的住处,等应酬结束你开车把我送到楼下,我要是睡着了不用叫我下车,你走你的。”
李桓:“……”
然而让李桓开眼的在后面,饭店叫“金玉满堂大酒店”,装修浮夸老土,仍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包间自带卡拉OK设备,能边吃边唱。
路过其他包间时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歌声,可见隔音有多差,包间内部也寒酸,大圆桌上摆着廉价的海鲜,看着就倒胃口。
最开眼的是,宋春晖这只井底蛙可劲儿打肿脸充胖子,问他有没有来过这么大的酒店,有没有吃过海参和鲍鱼,提醒他先让着王主任,再喜欢吃也不能抢,切记饭局定律第一条:领导先动筷。
*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节奏不断闪烁变幻,歌曲动感的旋律从音响中激荡开来。
李桓被吵得头疼,看王主任挺个啤酒肚,拉着自己带过来的采购专员,二人扭动着僵硬的腰肢又跳又唱,简直是噪音污染加视觉污染。
“小李……”宋春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顶不住了。
其实他酒量不好,以前在总部和供应商的应酬比这高档次多了,还不憋屈,刚好马建国也不太能喝酒,以茶居多,都是氛围雅致的茶楼,哪像今天这样狼狈。
李桓没听见宋春晖在喊自己,直到胳膊被一只手抓住,刚一转头,宋春晖整个人朝他靠了过来。
闻到酒气,他本能要避开,胳膊却被抓得更牢,紧接着,宋春晖用另只手撑住他肩膀借力起身,竟将他当作拐棍,命令他扶一把,真把他当工具人了。
好在包间里有卫生间,宋春晖晃晃脑袋,尽量保持清醒,抱歉地向王主任打招呼,在小助理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
“你把门带上,好好陪王主任。”
李桓已经想尥蹶子走人,合作成不成与他无关,钱只会进抠门精的口袋里,连加班费都不给他算,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带他开眼见世面,业绩真提上来,宋春晖还怎么滚蛋?
于是在带上门后,李桓径直往角落的沙发上一坐,低头玩起手机,那位采购专员邀请他合唱一曲时,他头也没抬地直接拒绝,丝毫不给甲方面子。
头好晕。
宋春晖勉强摘下眼镜并揣进西裤兜里,又勉强洗了把冷水脸想保持清醒,奈何脚步虚浮,两腿发软站不稳,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马桶旁,给他疼麻了,这一摔他喉咙一阵翻涌,顾不上什么脏不脏,双手扒住马桶边缘就大吐特吐起来。
“呕——”
呕吐物很脏,宋春晖仅存的意识不允许自己如此狼狈,做人要干净要体面,不能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样,今晚说什么也得把单子签下来。给王主任送了那么贵的两瓶好酒,跟孙子一样伺候那么久,这是他来安城后的第一个大单,就快成功了。
他用力抠住马桶边缘,强行撑起有些绵软的身体,视线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隔着层毛玻璃,朦朦胧胧,只能麻烦小助理扶他一把。
“小李,小李……”
……
等送走两位“歌王”,已经十点多,李桓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揣好手机走人,出了包间忽地想起似乎落下了什么。哦,是四眼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别不是醉死在卫生间了吧。
李桓返回包间,推开卫生间的门,在见到宋春晖的那瞬间,他目光一滞,随后,唇角缓缓扬起,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10.急色鬼
“宋哥,醒醒。”
“到你家了,我扶你上楼吧?”
宋春晖脑袋昏沉欲裂,意识混乱像团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是谁在跟他说话。他费劲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昏暗模糊的世界让宋春晖心底陡然发慌,涌起一阵不安。
恍惚间,有道黑影向他靠近,视线被黑暗侵蚀,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心跳加快,手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别打我……”
四眼儿哼哼唧唧说什么呢?
李桓没听清,才靠近宋春晖,下一秒就被酒气熏开。他嫌弃地捂了下鼻子,在车顶灯暗黄的光线下继续打量宋春晖,那平日里油亮整齐的发型早已被水打湿,一缕缕散落下来,湿漉漉地贴着额头。
想不到这四眼儿摘下眼镜后还挺顺眼,头发放下来也显嫩许多,没了白天那股老气横秋的傻逼劲儿,反倒英气十足,跟换了个人一样。
似乎感到陌生,李桓打量得很仔细,一寸寸扫过宋春晖的整张脸,目光直白且肆无忌惮,极具侵略性。
宋春晖的眉毛修长而秀气,睫毛浓密,眼窝深邃,鼻梁不算高,唇线清晰立体,脸颊有些红晕,皮肤光滑。
硬要挑毛病,他鼻翼两侧各有一块浅浅的凹痕,颜色比周围的皮肤略暗,是长年累月佩戴眼镜留下的印记。
热气混着酒气,在安静的车内漫开来,逐渐晕出暧昧的氛围。
李桓眼神出奇地静,又深又沉,同时听着宋春晖细微的呼吸声,不时夹杂两声低哼,断断续续,和白天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相比,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随着呼出的热气,李桓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按压在宋春晖微张的双唇上,又轻轻喊他:“宋哥?”
宋春晖猛然睁眼,窗外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又让他下意识闭紧双眼。
这脑袋一晃,跟要爆炸一样,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阵阵剧痛。胳膊再一抬发现四肢也变得僵硬,原来自己在车里睡了一宿,难怪做噩梦了。
缓了好一会儿,宋春晖迟钝地反应过来:王主任呢?单子成了吗?就去洗手间吐一下,怎么断片了?
他紧忙掏口袋,摸出眼镜和手机,匆忙戴上后打开手机,有四通未接来电,三通学弟的,一通小助理的,时间已经八点出头。
宋春晖第一时间回给小助理,电话很快被接通,忙问李桓:“小李,昨晚王主任那边怎么说的?”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李桓心想,四眼儿这嘴果然还是得闭上,在床上应该就消停了。
他笑着回:“王主任唱得很开心,让我转告谢谢你的招待。”
“没说别的了吗?”宋春晖又问。
“他说会好好考虑。”李桓随口敷衍完,问宋春晖,“宋哥,你是刚醒吗?周末团建活动别忘了,大巴九点出发,现在八点十分。”
“知道了,挂了。”宋春晖掐断电话,疲惫地倒进座椅靠背里,这么拼了也只落得一个“好好考虑”的结果,前前后后搭进去多少时间和精力,以及钱。
即便这笔钱能得到报销,宋春晖仍被挫败感缠绕了。
报销额度有限,他很想控制成本,想利润最大化,把仓库里那些具有临床价值的滞销药品通过捆绑的方式清库存。
宋春晖不信邪,立马逼自己振作起来,给王主任发去一条贴心问候,并诚邀对方下周相约县里有名的“红浪漫”洗浴会所。
他刚要下车,学弟电话又打了进来。
“晖哥,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得抓紧回家洗澡、收拾东西,宋春晖长话短说,昨晚应酬时把手机静音了,自己这会儿着急回家洗澡。
而听到学长声音沙哑带着倦意,孟春寻心中警铃大作,接连追问宋春晖人在哪里,为什么才回家洗澡,昨晚应酬是不是带上了实习生。
“说了让你留个心眼儿,你不听。”
宋春晖头疼得不行,又浑身没劲,被学弟整烦了,没好气地回他:“你怎么还对小李有偏见呢?我昨晚喝多断片了,是他送我回来的,我在车里睡了一宿,还能在哪儿?行了,我这儿着急呢,公司搞团建,得赶紧去。”
“搞团建?公司里有什么活动你以前都会跟我说的,我已经在去安城的路上了,给你带了腊肉和香肠,我妈前两天寄的。”
“……”宋春晖顿生内疚,这世上只有学弟是真的关心他,把他当亲哥一样对待,在他失恋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安慰他,还给他介绍对象,虽然都聊崩了没能见面。
“对不起啊春寻,我昨晚合作谈得不怎么顺利心情有点不好,不该冲你撒火,最近也忙,顾不上回消息。你赶紧下一个路口掉头,腊肉香肠自己吃,我什么都不缺,别太惦记。”
孟春寻仍不放心,坚持要去安城一趟,得知宋春晖的团建活动是两天一夜,另有温泉泡,更不放心了。
怕说多了惹学长不高兴,他只好说:“那你注意点啊晖哥,那温泉能不泡还是别泡了,谁知道水里有没有别人的脚皮和尿。”
“真恶心。”宋春晖一下子乐了,“我网上查过,那度假村特有名,五星级酒店,海鲜自助随便吃。你看我才来一个月,就赶上这么好的待遇,别担心啊,我干得挺好的,再多攒点钱就换工作。”
“好,”孟春寻也笑,“那你多吃点,也别吃太多,海鲜过量对肠胃有负担,多吃点肉和蔬菜。”
“得嘞,你回吧。”
把学弟劝回了江城,宋春晖拖着没劲的身体爬上三楼,到家后匆忙洗漱、洗头、洗澡,头发只来得及吹干,脏衣服扔盆里也没时间洗,整理好包,换上一身休闲装又匆忙出门,开车赶往公司。
等他到的时候,大巴已经候在公司门口,刘文进的宝马也在。员工正陆续上车,他的小助理自己排一行,背着包低头玩手机,估计在跟女朋友腻歪。
兜里手机冷不丁一响,宋春晖没时间看,将车停进公司后想先去跟总经理打招呼,适当拍拍马屁,结果刚下车,刘文进那宝马跑了。
不过他的小狗腿倒来了。
见到上司,李桓愣了又愣,宋春晖一头柔顺的黑发随意散落,刘海遮住了他光洁的额头,发梢在风中飘扬,原本老土的黑框眼镜此刻竟衬得他像个学生。
与昨晚不同,又一副新的模样,挺顺眼。
就是身上那老干部风格的皮夹克和直筒裤算什么玩意儿?脖子以上二十岁,以下五十岁,怎么能这么割裂?
“小李,过来。”宋春晖拎出自己的皮革手提包,顺势交给李桓,“替我拎着。”
李桓服了,掂了下方方正正的黑包,连包都能这么老气横秋,四眼儿到底从哪淘来的?审美奇特。
“昨晚辛苦你了,我没耍什么酒疯吧?”宋春晖抬手拍了拍李桓的肩,“走,应该就等咱俩了。”
“不辛苦,你就是睡着了。”
第一次喝到断片,宋春晖放下了心,还好没耍酒疯,醒来西服也算体面,只稍微有点脏,没沾上呕吐物。
李桓侧目,想起昨晚给宋春晖提裤子时,宋春晖直往他怀里贴,跟狗似的,屁股挨了他一巴掌也不反抗。
等抱人上车时又费半天劲,因为宋春晖突发酒疯袭他胸,边摸他边哼哼,那手法确实有点猥琐,像个急色鬼。
“瞧你这运气,刚来就赶上团建活动,没去过五星级酒店吧?”宋春晖问。
“嗯。”李桓敷衍笑笑,“没去过,有点激动。”
小助理一激动,宋春晖就忍不住想显摆,其实他自己也没去过几回,硬把阶层往上抬:“那你更要努力,总部福利待遇好,挣得多,住五星级酒店算什么。”
大巴内有目光投来,李桓昨天没察觉,早上起来才发现不对,便顺势转移话题:“宋哥,丁雷和张聪他们几个都不跟我说话了,好像在排挤我。”
宋春晖没想到小助理这么快就遭排挤,挺满意,及时安慰李桓:“别管他们,你就好好跟着我干。”
“我听说晚上是两人一间房,他们六个都商量好了,不带我。”李桓难过地说,“我就想着和孙伟一间,但他和刘总的司机凑了,没我的位置。”
宋春晖深知被排挤的滋味,晚上不是小助理也会是别人,当即道:“你跟我一间。”
“啊,”李桓表现出抗拒,“宋哥,我不太想跟你住一间,怕你考我,扣我工资。”
年轻人到底心直口快,还需调教,宋春晖日常说教:“知道什么叫团建活动吗?为的就是培养团队精神,提升团队的凝聚力懂不懂?不是让你去玩的,是激励你,别光顾着谈你那恋爱,没钱你拿什么结婚?小心对象跟人跑了,趁年轻把工作放第一位!”
“……”昨晚手机没电,破酒店开房还不便宜,现在好了,李桓只想把宋春晖上下两张嘴都操了,操到他消停为止。
今晚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新的一天便是新的开始,宋春晖从不回头看狼狈的过去,上车后面对同事们的目光,也尽量不去想自己的八卦,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生活里的NPC,并不重要。
对上丁雷和张聪的目光,李桓无动于衷,紧跟着宋春晖,放好彼此的包之后,他在宋春晖身边坐下,全然一副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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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恭顺姿态。
“隆隆隆——”
车轮滚动,扬起一片尘土,大巴稳稳朝着北城方向出发。
宋春晖在车里没睡好,提不起精神,靠向椅背打算眯会儿,想起几分钟前没看的消息,他拿出手机,原来是小助理发的,问他到没到。
下一瞬,对面弹出了新消息。
小李:【宋哥你睡吧,到了叫你】
“金辉”第一次组织去度假村团建,职工们皆情绪高涨,车里热热闹闹,有的打游戏有的唠嗑。
宋春晖又一次产生无法融入的感觉,社会是一个大团体,大团体里拥有着无数个小团体,每个小团体都像一个小型社会,真应了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与人数多少无关。
他意识到自己受了八卦的影响,人活着怎么就那么在意脸面呢?他要脸,就得澄清,可有人会在意吗?
有时候,他真想丢下自己的脸,活得再洒脱些。
*
“经理,到了。”
宋春晖迷瞪了下,睁开眼发现模糊一片,随即眼前递过来一副黑框眼镜。
他接过并坐直身体后,才发现自己是枕着小助理的肩膀睡的,真是睡懵了,连眼镜什么时候摘的都不知道。
李桓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丁雷那姓钱的狗腿子路过他时,故意拿包往他身上撞了一下,他抬眼扫过去,没说什么。
等人走光,他自觉拿上宋春晖的包。
小助理一早上很有眼力见儿,宋春晖只当是昨晚带李桓开眼见世面的结果。
等从人事手中拿到房卡进入房间后,他自己都开眼了,房间视野开阔,是全景落地窗,竟还有保护隐私的室内私汤。
他正愁没法去泡集体的露天温泉,这下也能享受了,没白来。
“小李,你没见过这个吧?”宋春晖隐隐激动,怕小助理惦记跟自己抢,便说,“这池子叫私汤,就室内温泉,但泡着没什么意思,你得去泡露天那种,那是直引的天然山泉水,里面有矿物质,对身体好。”
李桓放下背包,看宋春晖那装逼的劲儿就想笑。
他该夸则夸:“宋哥,你见识真广,我都没听过私汤。其实团建我不想来的,就那天去仓库领电脑,听赵姐说这边的温泉泡了对身体好,才打算来试试。”
那太好了。
宋春晖想拍照晒朋友圈,碍于外人在场,不方便他找角度,也怕自己拍上头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俯瞰,入目是一片葱郁的绿植,湛蓝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再往后,大片翠绿的高尔夫球场,球场另一边看不清是什么。
但宋春晖知道那是上流阶层的地盘,是他曾经无法想象的世界。
他终于凭自己本事撕开了一个小眼儿,窥探到外面的世界。等未来挣出身价,他也要尝尝打高尔夫球是个什么滋味。
“宋哥,下楼吃饭了。”
“你先去,我上个厕所。”想到小助理昨晚没怎么动筷子,宋春晖语速很快地交代,“自助能随便吃,别不好意思,不过别抢啊,咱们代表的是公司形象。”
李桓将菜单放回桌上,眼神在宋春晖屁股上略一停顿,昨晚拍下来的照片差点意思,还不能给四眼儿看。
不够惊喜。
小助理一走,宋春晖掏出手机一顿拍,度假村里的五星级酒店比他有幸去过的那两家高级多了。
他不忘搭配一张自己站落地窗前俯瞰外景的侧脸照,在朋友圈里编辑好九宫格,再配上一段激励自己的文案,选好定位发布,完美。
快到餐厅时,宋春晖不由得一懵,怎么会有总公司的人?还是采购部的,差点跟他好过的女同事——夏薇。
“哎呀,宋经理。”
看见都嫌晦气,趁着人不多,宋春晖索性一把拉住夏薇胳膊,强行往角落里拽,“我有事儿问你。”
“对女人使劲儿,你是不是男人啊。”
李桓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刚要跟过去,身边蹿出一条狗来,他爸那忠心耿耿的秘书,叫韩什么忘了。
他退开一步,低声说:“我现在上班挺积极的,少监视我。”
“你误会了,”韩秘书解释,“我是这次团建活动的总负责人。下午的会议和活动也请积极参加,包括明天的比赛。”
确认韩秘书只是传句话,李桓压着情绪应了下来。
餐厅的西北角,有一处被高大绿植环绕的露天,枝叶茂密半遮半掩,隐约能看见背后有两道身影。
李桓刚靠近,便听到女人的低声控诉。
“你性骚扰是事实,用我瞎传吗?”
11.脱掉
你情我愿的行为,怎么就成了单方面的性骚扰?
宋春晖一直觉得自己脑子挺好使,学习成绩拔尖,做人也不差,这是老天唯一优待他的,让他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不至于吃亏。
唯独对待女人这方面,他怀疑自己脑子里缺了根弦,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总是弄巧成拙闹尴尬。
夏薇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人,也怪他耐不住寂寞起了色心。
幸好,他只是摸了夏薇的胸,嘴都没好意思亲,在脱裤衩子前临阵退缩才得以保留体面,没有让八卦变得更糟,还有脸继续把这份工作干下去。
“当时有第三个人?你不瞎传谁知道?”宋春晖窝火,低声警告夏薇,“早翻篇的事儿你以后再提,就别怪我上马建国他媳妇儿跟前把你抖出来。”
“你……”夏薇惊愕,完全没料到宋春晖竟知道她跟过马建国,她镇定情绪,“别血口喷人。”
“你把血喷我身上的时候,就该想想自己干的那点事儿。”见夏薇慌了神,宋春晖到底不忍心,在险恶的职场里想往上爬,谁又能干干净净的?
“算了,你进去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脑子迟钝?”夏薇叹了声,“我开始对你有好感的,那次也愿意和你做,你穿上裤子就跑让我很没面子好吗?我以为你喜欢我。”
“……”宋春晖一下睁大眼,当场懵住,嘴巴开合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嘛。”夏薇看着宋春晖显嫩的发型,“你就不能像你这发型一样,清爽一点,自己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腿看,说出来的话又难听,比马建国还老气横秋。你一走,她们都在笑话你。”
宋春晖来不及消化自己错失的缘分,又被夏薇一番话给整糊涂了,及时问:“我说什么难听的了?”
“所以你盯着人家的腿看了,是不是?”夏薇问。
事实上宋春晖空有色心没色胆,最出格的也就偷偷瞄几眼女同事那漂亮的腿,他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耐反驳。
“是又怎么了,你们女人穿短裙不就是给男人看的?怕被看就别穿,反过来给男人扣什么帽子。”
“你真的……”夏薇对宋春晖失望,“没救了。”
宋春晖语塞,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大概没救了。
下个月生日一过他就31了,正式迈入奔四的队伍里,而事业还没起色,姻缘还没着落,现在连风评都……
“人事部新来的实习生,人家点个外卖你让她学做饭,说什么会做饭的女人才能嫁得好。还有年初张姐穿裙子,你说她裙子太短容易得老寒腿,没看张姐对你翻白眼嘛?自以为幽默,其实她们都反感你。”
宋春晖:“……”
“我开始也是被你这张脸骗了。”夏薇摇摇头,“今天团建总部来了好多人,我要是你呀都不好意思出现,还血口喷人,也就我愿意和你多说两句。”
短暂沉默后,宋春晖朝夏薇走近一步,轻声问她:“马建国为什么调我去分公司,知道的话告诉我,你那事儿我会烂在肚子里。”
“宋春晖你有病啊?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夏薇面红耳赤,离开前最后对宋春晖说,“还不是你急功近利,又不会做人,真升上去谁服你?刚好部门里来了新人,是周经理的亲戚。”
急功近利……
不会做人……
待高跟鞋“哒哒哒”的脆响逐渐远去,宋春晖才有些支撑不住,双手握紧露台栏杆,默默望向前方如画的景色。
原来马建国自始至终就没把他当回事儿,承诺给他升职是空话。新来的关系户后台硬,他只能给人腾位置。
没人会在意一条狗的去留。
宋春晖抬头望天,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开始痛恨老天不公,为什么不能对他稍微好一点,他求的多吗?
事业不顺没关系,他可以重头再来。下面不长毛也没关系,他可以假装自己刮的。可给他那么短小似枣的命根子够干什么用?打飛机都嫌硌手。
其实宋春晖心里清楚,那次即便关灯,和夏薇也是做不下去的。
因为他不行,曾经和初恋尝试过许多次,始终不行。一句“你进来了吗”,直接摧毁他那如风中残烛般的男性尊严,碎得稀巴烂,只能夜深人静时偷偷抹眼泪,怕初恋嫌弃他,不要他。
他拼命工作,积极给马建国当狗腿子,偷摸捞点油水,努力攒钱,上交工资卡,一步步计划着美好的未来,还是无法留住初恋。
就因为他不行……
自六年前被初恋抛弃后,宋春晖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看不起哭鼻子的自己,只是这会儿他心里真的难受,胸口发闷发疼,不知道如何排解。
昨晚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又匆匆忙忙,他已经有些饿了,双腿却仿佛深陷泥沼中,一步也难以迈出。
“宋哥,原来你在这里呢。”
闻声,宋春晖迅速收起情绪,深呼吸一下后才开口:“我呼吸下新鲜空气,看看景色,还挺漂亮啊。”
李桓走到宋春晖旁边,成心问:“怎么不进去吃?他们都开始了。”
“我不饿,”宋春晖下意识找补,“早上面条吃多了有点撑。你去吃吧,多吃点啊,这酒店海鲜品种多。”
“对了宋哥,”李桓望向前方的喷泉池,又成心刺激宋春晖,“总部来了很多人,我们下午的会议和活动也是总部安排的,听说明天还有比赛,赢了有大奖。”
“啊,是吗。”宋春晖头疼发作,想了想也只有小助理能靠得住,便交代李桓,“小李,我昨晚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你替我去跟刘总打声招呼,就说我应酬得太晚染上风寒,刚出症状,吃过药需要休息。”
“行,宋哥你好好休息。”李桓没久留,转身离去。
看小助理越发有眼力见儿,宋春晖决定等王主任那边签了合同,给李桓二百块钱奖金,再带人去小馆子里多点两个菜。
他乘电梯上楼,回到房间了仍觉不好受,甚至犹豫要不要换工作,但念头转瞬即逝,又自我安慰,变成笑话也没事儿,谁人背后无人说?这么轻易就退缩还算个男人吗?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两张床的标间都用了一米五宽的双人床。宋春晖脱下外套和裤子,往柔软的床上一瘫,不去想总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人活一世,只要对得起自己和良心,就不算白活。他的目标是挣钱,是创业,是给自己当老板。
*
餐厅里全是人,李桓还说找姓刘的帮宋春晖请个假,结果不见刘文进的人影,并且他发现宋春晖想多了。
换句话来说:四眼儿太过把自己当盘菜,根本无人在意。
今晚果然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都在帮他铺路,估计也看不下去四眼儿这种性骚扰女性的猥琐男,他就勉为其难替天收了。
碍于韩秘书在场,李桓只能老实参加下午的会议和活动,等全部结束天色也已黑透。
他找了处安静角落,拨通堂哥的电话,开口直接要钱:“哥,给我转两万,谢谢。”
电话那头的李格也直接拒绝:“你怎么三天两头就缺钱?不是上班了么,工资呢?”
“……”李桓诚恳请求,“真有急用,你出柜还是我的功劳,我没收过一分报酬,那给一万吧。”
李格:“我倒是想给你,要钱干什么用?”
“拍马屁。”李桓一本正经说瞎话,“傻逼经理天天压榨我,今天来北城团建,我想买瓶酒讨好一下。”
堂弟那苦逼日子李家有目共睹,李格信以为真没多想,仔细一打听得知团建地点是恒信集团开发的度假村,他表哥贺家的产业,巧了嘛这不是?
“还挺会来事儿。你缺什么直接点,记我账上,那酒店VIP名单里有我。”
“谢谢哥。”李桓笑眯眯道谢。
“操,让我媳妇儿听见了,挂了。”
“……”
李桓结束通话,亲自去找工作人员,赶巧宋春晖来微信,问他有没有去泡温泉,大概几点回房间。
他眼底笑意加深,立刻回复过去。
小李:【宋哥,我在露天温泉这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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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吗?】
好好一下午,被宋春晖稀里糊涂睡过去浪费了。确认小助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赶紧扔下手机,利落脱去秋衣和秋裤,低头看了眼纯棉吸水的内裤,干脆一并脱了,白天也没上厕所,是干净的,泡完能接着穿。
“呼……”
整个人一泡进池子里,宋春晖浑身的劲儿都松了,这辈子没这么舒服过,什么仇什么怨都去他大爷的,人活着不就是图享受吗?
他甩甩手上的水,又出池子去拿手机,连拍数张照片给学弟发过去,激动地按住语音:“春寻,我在泡私汤呢,室内的,就我一人。”
春寻:【你自己住一间吗?】
怕学弟又对小助理有偏见,宋春晖说:“是啊,我这级别肯定得单独给我弄一间。”
春寻:【那就好,没去过五星级酒店,开视频给我看看环境,有机会我也去】
宋春晖光着屁股哪好意思开视频,一想到自己的缺陷,他悲从中来,发了很长一段语音问学弟。
“春寻,你说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上次回江城相亲的那个其实挺好的,老老实实没什么心眼儿。唉,可能我要求真的太高了吧,如果我回头找她,她能同意吗?打过胎我都认了。算了算了,她不一定能看上我,又闹得不怎么愉快,要不我给她道个歉,看她给不给我机会,试着处处看。”
很快,学弟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春晖心里不是滋味,接通后连连叹气,有苦难言,又问学弟:“你知道真情网吗?我寻思注册个账号,在网上相亲,就怕不靠谱。”
“那都骗人的。”孟春寻劝宋春晖再耐心等等,“晖哥你别急啊,我给你介绍,其实最近有个在接触,想先替你把把关。”
“真的啊?多大年纪,做什么的,你跟她说我的情况了没?”宋春晖问得勤快,并不知道此刻学弟是什么表情。
孟春寻脸色阴得难看,却温和笑道:“先不说啦晖哥,我在加班呢,你别泡太久,注意自己身体。”
“好好好。”宋春晖来不及说谢谢,电话就被挂了。
他回给学弟一个表情包,准备再放松下,屏幕里竟弹出夏薇的消息,想找他当面聊聊,显然在害怕。
宋春晖不是那种人,于是回复:【说了会烂在肚子里,放心吧,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不容易(微笑)】
薇薇:【谢谢】
薇薇:【我也知道你没她们说的那么差,但你真的要改改你的毛病,不会说话就少说,别老气横秋的,对女孩子要尊重一点,不然以后怎么找女朋友?还好你下午没来,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明天的比赛也别来了,你那时候太拼了,他们早就看你不顺眼】
宋春晖将手机放到一旁的小台子上,背靠温热石壁,闭上眼思考自己可悲的人生,好像怎么走都是错的。
他天生就不是个讨喜的人。
“咔嚓——”门锁突然打开。
宋春晖瞬间睁眼,惊讶望向小助理:“你不是在泡温泉吗?”他下意识想爬出来,又迅速屈起双腿。
“不想跟丁雷他们一块儿泡。”李桓随意将手中的酒放到桌上,目光这才扫向宋春晖,开起玩笑,“宋哥,我能泡你这个吗?”
“……”
宋春晖吓一大跳,开什么玩笑?真让小助理泡进来,那自己身为经理的威严,身为男性的尊严……
“不行!”他无情拒绝,又立马改口,“不是不行,你先出去,等我起来了让给你泡,快出去!”
“你起呀。”李桓笑说,“我没拦着你。”
“……”宋春晖快急眼了。
“是要我帮你拿衣服吗?”李桓说着,转头进卫生间拿出一套浴袍,然后走到池子边,往小台子上一放,同时用余光捕捉宋春晖不安的小动作。
“行了你快出去。”宋春晖催促。
“宋哥,”李桓突然在宋春晖面前蹲下,双臂顺势搭在腿上,他手指随意舒展了下,紧接着上身微微前倾,脸上挂出灿烂的笑,看着宋春晖问,“陪我喝酒吧?”
宋春晖:“……”
12.勾引
李桓只是出于礼貌象征性问一下,不管宋春晖是否答应,今晚的结果都一样,他要把这个男人操了。
注意到宋春晖身上布满多道褐色印记,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有深有浅。
他佯装关心:“宋哥,你身上怎么了,是疤吗?”
“啊。”宋春晖愣了下,随口解释为自己小时候过于调皮捣蛋,是爬山爬树摔出来的陈年旧疤。
解释完才后知后觉,跟小助理解释这个干什么?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鞭子抽的,他的尊严岌岌可危。
怕吓到宋春晖,李桓很快起身走开,背对着宋春晖说:“你放心穿吧,我不看,免得你又说我是同性恋。”
“……”宋春晖就没联想这茬,有过昨晚断片的经历,他现在对小助理很是放心,真同性恋早趁人之危了。
是宋春晖自己有心理阴影,高中那三年他几乎是在嘲笑声中度过的,就因为成绩拔尖,学习太拼。
二十人一间的宿舍,没有隔间的厕所,到点就水泄不通的澡堂,在那拥挤且毫无隐私可言的环境里,他每晚都要承受旁人刻意投来的异样目光,甚至是恶意的奚落。
边上备有擦身的浴巾,宋春晖还是怕在后辈面前丢了尊严,一出池子就迅速捞起李桓拿来的浴袍裹上,怕走光又将腰绳系得死死的。
他问李桓:“那酒哪儿来的?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次进医院是不是酒精过敏。”李桓瞎话张嘴就来,“中午的自助餐也提供酒,宋哥你昨晚那么不容易,我就想以后能不能帮你分担一下,喝了几口没事儿,拿一瓶回来再试试。”
小助理一番贴心话语,说进了宋春晖的心坎里,不枉他费那么多口舌倾囊相授社会经验,是个懂得感恩的。
就是这洋酒,他没喝过啊。
李桓拿走桌上的菜单,仍背对着宋春晖,在沙发上坐下来后,边翻边问:“宋哥,你想吃什么?”
“你等会儿!”宋春晖受不完的惊吓,几步过去夺走李桓手里的菜单,暗道这毛小子真是无知无畏,五星级酒店里的东西那能瞎点吗?光一个套餐就顶他半年伙食费,不会是想让他来买单吧?
李桓一脸奇怪:“怎么了?正好我中午没吃饱,宋哥你也饿了吧?”
“自助餐你还吃不饱?”宋春晖该数落时绝不含糊,“小李,这是五星级酒店,我有能力消费,你一个实习生有能力消费吗?”
他语气逐渐严肃,也想借此重拾威信:“不是我不让你点,是你得对自己的能力有个清晰的认知,懂吗?出了社会没人给你兜底,一定要有危机意识,别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桓看宋春晖全身带着水汽,胸口半敞,有水珠顺着皮肤缓缓流下,红润的双唇也持续一张一合,真他妈欠操。
“是免费的。”他对宋春晖笑笑,“刘总让你好好休息,饿了自己叫东西吃,明天的比赛不用参加了。”
还有惊吓?宋春晖不敢信刘文进会有这么好的心,想这么周到,又听小助理说:“我主动向刘总申请的,他批准了。因为我听说这次团建活动的费用是总部全包,刚还听孙伟说准备点夜宵呢。”
原来是这样。
总部资金雄厚,不是没搞过这样的阵仗,宋春晖深信不疑,坐下来自己先翻看菜单,正好饿坏了。
“谢谢啊宋哥,”李桓朝宋春晖身边靠,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我是沾了你的光才有能力翻这菜单,不然根本不敢点,太贵了。”
“要不怎么劝你好好努力?”宋春晖指着自己曾吃过一次的高级牛排给李桓看,“这是惠灵顿牛排,没吃过吧?给你点一份。”
只要一听宋春晖装逼的口吻,李桓就忍不住想笑。四眼儿还挺好玩,区区一份牛排,至于显摆么?
他轻咳一声,掩盖笑意,存着捉弄的心思问宋春晖:“没吃过,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叫惠灵顿?”
对西餐完全没研究的宋春晖被问住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次高级西餐,自己第一次吃西餐还是大三那年带初恋去的豪客来。
一份牛排好几十块钱,他打一天工才能挣出来,吃不习惯,硬塞下去的,晚上回寝室心疼得一宿没睡好,从此对西餐敬而远之。
“西餐就这样,”宋春晖指尖划过牛排下方的一行小字,胡乱解释说,“你看这什么帕尔马火腿,取些高级的名字显得高级呗,这价格不就上来了?其实一般,我吃着腻,你们小年轻应该喜欢。”
“这样啊。”李桓笑夸,“宋哥,你懂得真多。”
宋春晖:“所以多挣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去开阔眼界。”
李桓:“能给我多讲讲吗?”
小助理点的意面和蔬菜沙拉,宋春晖看得认真,被价格吓了一惊又一惊,看不懂的、太贵的一律跳过,哪怕有公司报销也不敢乱点。
他给自己点了份龙虾意面,看到“香煎鹅肝配红酒汁”,忍不住想尝尝,老听说有钱人都吃这种高端食物,又怕不好吃浪费了,便问李桓要不要尝尝。
“点嘛,反正免费的。”见宋春晖似乎在犹豫,李桓又起坏心思,“我还没吃过鹅肝,宋哥你吃过吧?”
“那肯定吃过啊,味道不错。”宋春晖及时维护自己面子,“是给你点的,怕你吃不习惯问问你。”
“那我要尝尝。”李桓额外加了瓶红酒。
宋春晖拦不住,叮嘱道:“别贪酒啊,不能喝别硬喝。”
李桓起身去酒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打开那瓶他精挑细选的朗姆酒,热带风味盖住烈性,以四眼儿昨晚那酒量,估计很快会醉,醉慢一点也没关系,他今晚有的是时间。
洋酒入口微酸,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直窜脑门,像甘蔗水又像掺了什么化学物质,宋春晖喝不习惯,嗓子眼儿跟火烧似的,直皱眉头。
“宋哥,你慢点喝,这酒他们说要细品才能尝出滋味儿来。”李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看小助理喝得挺享受,宋春晖能服气么,想自己堂堂业务经理,怎么能被新来的实习生比下去?
他重新尝试,这回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味,还真品出点不一样的滋味儿来,清甜中裹了点椰香,口感柔滑,辣感没那么冲嗓子,慢慢能接受了。
“感觉怎么样?”李桓问。
“还行吧,又不是没喝过。”宋春晖放下酒杯,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尿裤子呢。”
“……”李桓嘴角抽了下,“怎么可能,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宋春晖:“快大你一轮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子。”
“……”李桓反驳,“过完年我就23了,不是小孩子。”
“才23?”宋春晖哼笑出声,“我过完年都32了。”
李桓:“……你不是才30吗?谎报年龄。”
宋春晖:“过了下个月我31,再过年32,有什么问题?”
“没你这么算的。”李桓服了,“按你这说法,我过年23,过完三月生日直接24,你只比我大8岁。”
“你啊,还是太嫩了。”宋春晖记起养父的儿子今年也22岁,和小助理一般大,一晃眼要结婚了。
罗虎整个奶娃娃时期,是他带大的,小屁娃儿总尿裤子,有一回还拉裤兜里,让他遭了一顿毒打,一整天没有饭吃。
他是那么饿,饿得头晕眼花,把弟弟裤兜里的屎尿全部洗干净,跪了两个小时才换来一碗馊饭。
宋春晖转过头,全景落地窗外,是度假村静谧的夜色。
如今自己坐在这么高级的酒店里,品尝着高级的洋酒,欣赏着另一片夜色,这辈子再也不用回去了。
不会再遭人冷眼,不会再被打骂,更不会被关进漆黑的柴房。
他过上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宋哥,干杯。”
“来,”宋春晖与小助理碰杯,“干了!”
见宋春晖仰头直接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嘴角慢慢流淌,滑过下颌,白皙的脖颈,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竟意外地性感,李桓下意识也吞咽了下。
宋春晖情绪逐渐高涨,等餐送进房间后,他边吃边带李桓开眼,把自己出国旅游的经历拿出来,添油加醋一通显摆,从坐飞机开始说,天上的白云触手可及,泰国风光如何如何好,人妖多么多么漂亮。
“总部有出国旅游的福利,泰国那都不算什么。”宋春晖打一酒嗝,说,“他们高管直接去欧洲。”
李桓笑而不语,看宋春晖明显有了醉意,语调忽高忽低,他捉弄道:“宋哥,那你去过美国吗?”
“不稀罕去。”宋春晖面露不屑,拍了下茶几,化身懂王,“我跟你说啊,美国不安全,那边枪支合法,没看新闻上老有留学生出意外?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以后我孩子要是想上美国留学,我第一个不同意。”
李桓六月份才从美国回来,不知道原来这么险恶呢。
想不到四眼儿逗起来是真的挺好玩,藏在浴袍里的那小东西还没他拇指一半大,生得出孩子么?
宋春晖眼神迷离,却透着股执拗劲儿,好似洞悉天下事,又将话题从美国绕回中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扯到自己身上,说起引以为傲的学历与工作。
李桓看在眼里,逗上瘾,刚想问问宋春晖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告诉你,你知道我多厉害吗?”宋春晖抬起胳膊,摇摇晃晃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小学跳级,中学年年第一,高中也拿过年级第一,上千人里我第一,你懂什么概念不?一毕业就进了诺霖,大公司啊,多少人面试,我还落了户,现在是江城人。”
李桓可不关心宋春晖是哪里人,只看到宋春晖红扑扑的脸蛋,逗他:“宋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被戳到痛处,宋春晖又面露难过,没了刚才那股骄傲的神气。他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语速也跟着慢下来,声音变得低沉又含糊,带了点委屈。
“我想要啊,找不着媳妇儿……”
前两天在公司里还说自己眼光高,确认宋春晖真的醉了,李桓接着逗下去:“为什么找不着呢?”
“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呀?”
“太小了,不好使……”
“没关系的,宋哥。”李桓拿起酒,替宋春晖把空杯倒满,而后端起来亲自喂到他嘴边,用低缓的语气慢慢哄他,“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找到的。来干杯,我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这辈子还能找到吗?宋春晖心烦意乱,捧住酒杯仰起头一口灌到底,明知酒伤身,可当下他只能依靠酒精来忘却烦恼。
谁知喝猛了,呛得嗓子火辣辣疼,他脑子里嗡嗡响,太阳穴也突突跳,后劲儿上来感觉被人敲了一棍子,浑身难受。
好憋屈……
老天不长眼,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
“宋哥,你还好吗?”
李桓试探着轻声开口,伸出双手去扶歪倒在沙发扶手上的宋春晖,才小心将人扶起,下一秒宋春晖便往他怀里一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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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睡着了,但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
有热气打在颈间,李桓感觉痒,停顿两秒后心一横,干脆将宋春晖整个横抱到自己腿上,顺手摘下他的眼镜,试着喊他:“宋哥?”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这么快就醉了,你酒量好差。”看到宋春晖嘴角沾有没擦干净的意面酱汁,李桓嫌弃,随手解开宋春晖浴袍的腰绳,拎起他浴袍的领口帮他把嘴角擦干净。
这一擦,宋春晖迷迷瞪瞪睁了眼。
房间里光线明亮,映照着宋春晖那双醉意醺然、半睁半阖的眼睛,李桓近距离与他对视,微微一扯嘴角,笑说:“你面子很大知道吗,我第一次这么耐心伺候男人。”
可惜宋春晖没听见,又闭上了眼。
李桓和男人做的经验其实不算多,今年才刚接触这个圈子,准确来说是没玩过雏儿,遇到的全骚蹄子,不用他操心,只管泄火。
酒店“作案工具”齐全,不用额外准备,以防宋春晖反抗,将人抱去床上后,他捞起床上那条西裤顺手抽出皮带,把宋春晖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
逼近宋春晖时,李桓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反倒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让一个性骚扰女性的猥琐男也尝尝被男人性骚扰的滋味,此为正义之举。
这四眼儿就他妈欠收拾,疼也活该。
*
身体好疼……
宋春晖恍惚又坠入噩梦,月色下他亲爹的影子瞬间胀成一座大山,他想跑,却反应不及,带着风的一巴掌重重刮他脸上,他左耳“嗡”地一下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恐惧袭上心头,他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俩脚腕突然被铁钳一样的大手攥死了将他用力往外拖,碎石子磨破他皮肤,争着抢着往他血肉里钻。
“你个杂种!”
身体仿佛被钢针刺穿,每一处神经都传来剧烈疼痛,随时要被撕裂一样,宋春晖太清楚疼痛的滋味,以为自己不会再害怕疼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折磨,他亲爹早死了,亲妈也早死了,明明已经脱离了养父母家,不用再寄人篱下,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蜷缩成一团,想呼救,可嗓子眼儿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太疼了,没人会救他,他是个杂种……
为什么要把他这个杂种生下来?
他徒劳地捂住双眼和脑袋,试图屏蔽一切让他恐惧的黑暗,颤抖着哀求着:“别打我……别打我……”
“疼,好疼啊……”
操。
李桓也疼得要命,忍出一脑门的汗来,以为宋春晖是手腕被绑太紧才喊疼,结果替对方解开后,宋春晖居然自己抱住脑袋哭了起来,很快眼泪鼻涕一大把,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显得他多混蛋似的。他已经足够耐心,一整瓶油全用了,还要怎么样。
这不识好歹的四眼儿。
“谁打你了,放松。”李桓咬牙腾出手去安抚宋春晖,掌心揉着他的肌肉替他放松,不料适得其反,宋春晖只顾一个劲儿哭,嘴里哼哼唧唧又是“疼”又是“怕”的,搞得他火大,索性一鼓作气,在宋春晖挣扎之际俯身将人抱紧,并迅速用自己的唇,堵住他那张逼逼叨叨一直不消停的嘴。
“唔——”
宋春晖老实的那一刻,李桓整个人差点原地升天,浑身如同被电流游过,爽意丝丝缕缕钻进他舒张的毛孔里,感觉灵魂都快被吸走了,又差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当场交代。他抱紧宋春晖不让他挣扎,原本粗暴野蛮的吻逐渐变得温柔,算是给四眼儿的奖励,早知会这么痛快,昨晚就该把人办了。
直到宋春晖慢慢不再哆嗦,不再挣扎,李桓才收回奖励,正式开启他无休止的骚扰……
……
充满噩梦的这个黑夜,长得望不到尽头,尽头或许是更漆黑的深渊,宋春晖不记得自己遭了多久的毒打,朦朦胧胧间,出现一丝微光,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是芳芳吗?
芳芳……宋春晖用尽全部力气抱紧初恋,生怕再被抛弃,眼泪顺着他两颊,不争气地滚滚落下。
他使劲儿亲吻着对方,由脸至唇,细细密密的吻把人亲了个遍,只求他的芳芳愿意回到他身边,跟他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回来吧,芳芳……
别离开我……
“芳芳!”宋春晖猛地睁大眼睛,入目便是五星级酒店的天花板,并非他和初恋同居过的那间温馨小窝。
是梦啊。
怎么做个梦嗓子这么疼呢?眼睛也好疼。
宋春晖和昨天早上一样,头痛欲裂,心里骂骂咧咧,以后不能再这么瞎喝酒了,酒精害人不浅。
他刚要动弹,剧痛就以燎原之势顷刻蔓延他全身,给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缓不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爷的,谁打他了?
“芳芳是谁?”
宋春晖歪过脑袋,瞬间目瞪口呆,只见他的小助理光溜溜杵在床前,身上还冒着水汽,显然刚洗过澡。
尽管视线有点模糊,可那渗人的玩意儿他认得清清楚楚,是他羡慕不来的东西,所以这小子是在向他炫耀?
宋春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可能……
“把我当替身了?”李桓在床边坐下,看着宋春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宋哥,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你……”宋春晖嘶哑开口。
“嗯哼。”李桓点头,“先说清楚,是你主动勾引我的,我这么年轻,又血气方刚,很难把持住,你不会怪我吧?”
宋春晖大惊失色,这逼崽子在说什么?
13.和我做
看宋春晖处于呆愣的状态,那成天喋喋不休的嘴连话都说不利索,李桓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意,真他妈爽。
他意犹未尽,抬手指向自己胸前的红痕,成心捉弄宋春晖:“这是你昨晚抓的,抱住我又亲又啃,我一拒绝你就哭。”
“像个小孩子一样。”李桓刻意强调。
这逼崽子到底在说什么?!
宋春晖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牵扯到痛感最为鲜明的某处,双眼陡然瞪大,瞳孔急剧收缩,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极强烈的恶心感直往他喉间涌。
同时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也顺着他脊椎直冲天灵感,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他每一寸皮肤,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真的被死同性恋走了后门。
“帮你上过药了。”李桓贴心地说,“时间还早,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参加比赛了,等我回来。”
仅仅是生理性作呕,就将宋春晖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他眼底泄露出惊惶与无助,大脑完全混乱,听不见李桓在说什么,自然也听不出李桓话里略带命令的意味。
而过度的情绪波动,也使宋春晖身体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他咬紧牙关,迫切想逃离折磨他的困境,奈何两条腿酸软无力使不出劲,稍一动弹,腿根就阵阵发麻,持续牵扯着他最痛的部位,带出火辣辣的烧灼感。
“要起来吗?我扶你。”
李桓倾身,才靠近宋春晖,转瞬就被对方抡起的胳膊甩了一巴掌,不偏不倚刚好甩在他左脸颊上,打得他猝不及防,足足懵逼两秒,又被一声辱骂给叫回了神。
“我日你大爷!”宋春晖用力扯着沙哑干涩的嗓子,死死瞪住李桓疯狂输出,“你还算是个人吗!狗娘养的畜生!”
“宋哥,我真的伤心了。”李桓捂住被打疼的左脸颊,一脸委屈地望着宋春晖,“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是你昨晚腿一直缠在我腰上,不让我走。”
“滚你妈的!”宋春晖瞬间暴怒,原本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多看李桓一眼就作呕,起鸡皮疙瘩。
他强忍恶心,什么尊严都顾不上了,屁股疼到坐不起来,于是改用四肢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远离搅屎棍。
他要下床,要穿衣服,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李桓无动于衷地坐在床边看戏,看宋春晖撅着屁股蛋子吭哧吭哧爬下床,一双打颤的腿还没站稳,就立马摔了个屁股蹲儿,四仰八叉地躺地上痛呼,真是自作自受。
窗外阳光和煦,穿过玻璃照进房间。
光线刺眼,宋春晖闭上眼睛,长久以来支撑他熬过无数困境的意志力,像一根紧绷了太久的弦,在疼痛中“啪”一下突然断开了。
他第一次觉得外面的天地与自己无关,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都不配拥有,因为老天会想方设法折磨他。
或许死了才是解脱。
像他这种生来就不讨人喜欢的杂种,老天一定也觉得多余吧,纳闷他怎么还不死,怎么还有脸活着。
真累啊。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再累了。
身体骤然腾空,宋春晖慌乱睁眼,三百多度的近视即便不戴眼镜,也能让他大致看清凑近自己的脸。
被同性抱着实在太恶心太恐怖,他又生理性作呕,当即挣扎起来,怒斥道:“你个狗娘养的畜生别碰我!”
抱的毕竟是个男人,宋春晖跟扑棱的大蛾子一样又闹又嚷,李桓险些栽跟头,脾气上来直接将人往床上一扔,弯腰捞起地上的皮带,欺身逼近宋春晖。
屁股又一次摔惨了,宋春晖直抽气,捂着还没揉几下,俩手腕便被李桓一把攥紧,李桓那手劲儿大得惊人,他挣也挣不开,跟着一条皮带缠绕上来。
“你干什么!”
“宋哥。”李桓只用三两下工夫就轻松绑紧宋春晖的双手腕,然后才又说,“你太让我伤心了。”
“别放狗屁!”宋春晖拼命挣扎,放狠话警告李桓,“你这是违法行为,不想吃牢饭就赶紧给我松开!”
“之前骗你是我不对,向你道歉,其实我没女朋友。”李桓拿过床头柜上的东西,“对不起嘛,谁让你要赶我走的,现在还想送我进去,好狠的心呐。”
宋春晖快听不懂李桓在说什么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只见李桓拧开手中物件的瓶盖,又反手将其捏扁,往摊开的掌心里倒出不少透明液体。
他直觉不妙……
“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李桓扔开空瓶,腾出手又去拿眼镜替宋春晖戴上,“昨晚你喝多了记不住,我不怪你,趁现在清醒,我帮你回忆下。”
“……”
手腕被皮带勒得很紧很痛,宋春晖胳膊难以动弹,腿就没使上过劲儿,眼睁睁地看着李桓拽开他腿,把他最后一丝尊严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他惊慌失措,比起面子更怕再受到折磨,忙劝李桓:“小李你冷静点,我跟你无冤无仇,放过我行吗?”
比赛快开始了,李桓纯粹吓唬人,这炮几乎打到天亮,宋春晖那里被他折腾得有些狠,又是第一次,他不至于那么禽兽。
然而见宋春晖收起刚才骂骂咧咧的气势,切换出一副从来没有过的怂相,太有意思了,真不经吓。
“你看咱业务部那么多小伙子,你随便找谁都比找我强,还更有共同话题。”宋春晖积极劝导,嗓子越发疼得厉害。
操,四眼儿还挺幽默。
李桓被勾出兴致,也想听听宋春晖清醒时会怎么叫,便捉起宋春晖试图挣扎的右腿按到自己肩处,反问他:“我又不是畜生了?”
“刚才是我太激动,”宋春晖不敢去看李桓那瘆人的玩意儿,慌得腿直哆嗦,着急说,“我不是同性恋,没法接受这种行为,你放过我,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也不会辞退你,我说到做到,有半句假话我出门让车撞死。”
李桓像是没听见,掌心贴着宋春晖止不住发颤的腿,似乎嫌太僵硬,他一下接一下地缓缓抚着,明知故问:“宋哥,你为什么在发抖?”
右腿被架太高,又疼又酸麻,宋春晖膈应想吐,不停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逼崽子要是不信他再给点钱,就当花钱买教训了,是他自己眼瞎看错人。
结果没等宋春晖张口,又眼睁睁看李桓侧头亲上他的脚踝,画面太过惊悚,以至于他拼尽全力拿脚去踹李桓,逮哪儿踹哪儿,死也不受这委屈。
“滚你妈的死同性恋!滚!”
“我只是想安慰你,你还踹我。”李桓捂住二次受伤的左脸颊,琢磨是先放过这只炸毛的刺猬,还是先给点教训。
宋春晖气喘吁吁,这回不是想死,而是想杀人,先把李桓那玩意儿剁碎了喂狗,再大卸八块分尸。
他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能便宜了这逼崽子。
“踹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宋哥,人和畜生其实没什么区别。”李桓说,“不然昨晚我们怎么会做.爱?”
“……”宋春晖恨得牙根痒痒,庆幸自己断片了,脑子里没有如此恶心的细节。
感觉到李桓的靠近,他豁了出去:“你再碰我一下试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治你!”
“好凶,那我不碰你。”李桓下床准备去洗手,又听宋春晖命令他解开皮带,他无辜地耸耸肩,“不行,我不敢碰你,怕你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宋春晖差点厥过去,找辙催促李桓,“赶紧的,我要上厕所。”
李桓:“我可以碰你了?”
宋春晖从牙缝里挤出来:“就这一回。”
“那我要好好珍惜了。”说完,李桓再度逼近宋春晖,强势掌控局面又顺势出击,刚好宋春晖已经适应了他,趁宋春晖受惊吓愣神之际,他成功掌握主导权。
“……”宋春晖骂不出来了,感觉身体随时要爆炸,又难受又想吐,恨李桓也恨窝囊到没办法反抗的自己。
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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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一帆风顺,他把自己漫长的人生路看作西天取经,不论受什么苦都不会太意外,却唯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同性这样对待。
不甘心……
这狗屁人生,他不甘心……
李桓爽到不想废话,也清楚自己此刻的混蛋行径,宋春晖昨晚就疼得直哭,后来不哭了也哼唧个没完,一定要接吻才能哄住,害他舌头都发麻了。
怕宋春晖再哭鼻子,李桓不得不拿出自己哄人的那一套,先是温柔些,再揉揉宋春晖,帮他放松肌肉,最后语气也温柔些,哄着他说:“很快就不疼了,乖一点,宝宝。”
“呕……”宋春晖一阵干呕,声音断断续续也坚持要臭骂李桓,“你个畜,畜生,我弄死你!死,死也拉你,做垫背!”
“真的吗?那就一块儿做到死吧。”李桓一把将宋春晖整个抱到自己身上,如愿听见一声变了味的哼唧,而宋春晖表情古怪,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还歪了,模样很蠢,比昨晚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好玩多了。
不敢回想自己刚才体会了什么,宋春晖心惊肉跳,只觉得恐怖,用胳膊死命推李桓,几乎是咆哮:“畜生!”
“你只会骂这一句是不是?”
“逼崽子,我肯定让你吃不了呃……”
“嗯嗯,我会兜着走的。今天没哭,值得表扬,奖励你一个新姿势。”
“啊。”
四眼儿越有意思,李桓就越想玩他,什么骚招都尽数往宋春晖身上使,不时野蛮亲两下,宋春晖一作呕,他就打着帮宋春晖克服“接吻恐惧症”的旗号,亲得更狠更来劲儿,那舌头跟土匪进村似的,在宋春晖嘴里一通扫荡,几次把人亲到迷糊。
……
和新来不到一周的实习生发生关系,且是个男的,宋春晖凭自己努力,辛辛苦苦构建出来的天,塌了。
……
李桓计划速战速决,结果一炮下来耽误比赛了,他匆忙解开绑住宋春晖的皮带,又匆忙下床穿衣服。
而天塌了的宋春晖,躺在床上像一条死鱼。
“今天比赛项目很多。”李桓套上裤子,自顾自说,“分了好几个小组,听说拿第一的小组奖金有二十万,然后平分。”
“……”宋春晖震惊,压根不知道奖励居然是钱,怎么没人告诉他?
他就不爱送什么手机和电脑,还有乱七八糟的实物,倒卖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说,关键是得打折卖,平白亏钱。
“要不是为了钱,我都不想去了。”李桓才说完,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瞧,宋春晖摔了。
他迅速过去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滚开!”宋春晖皱眉推开李桓,试图站起来,谁知下一秒屁股流汤了,他崩溃大骂,“你个畜生真恶心,我要是得了艾滋,第一个先捅死你!”
“……”李桓没绷住笑出了声。
宋春晖想参加团建比赛拿钱,如果一个小组十人,赢了每人能分到两万,两万够他还三个月房贷了。
察觉宋春晖的意图,李桓向他保证:“我会拿第一的,钱都给你。”
“你对我……给多少你都赔不起,你这是犯法。”一时半会儿撇不清关系,宋春晖嗓子快喊废了懒得多说,只想挣属于自己的那笔钱。
李桓只是笑,走之前对宋春晖说:“你别去了,等我回来有惊喜给你。”
宋春晖嫌恶地看李桓一眼,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确实有些勉强,白白损失一大笔钱,气得他头疼。
等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他拿起手机,看到学弟发来的几条微信消息,全是关心他团建活动的情况。
宋春晖悔青了肠子,怪自己没有好好听学弟的话,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是他活该,也怨不得谁。
列表里突然弹出新消息,来自某畜生。
小李:【宝宝^^】
小李:【和我做.爱很爽吧,都射虚脱了】
宋春晖二话没说,果断将李桓拉黑。
14.干死你
等李桓赶到活动场地,“定向越野”和“团队拔河”已经结束。
第三轮比赛即将开始,刚好是他的强项,留学期间没少去户外攀岩,而人造攀岩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还不够热身的。
除了拔河,每场比赛根据小组整体的综合实力来打分,最后得出一个平均分,分数最高的小组获胜。
李桓有这自信把分拉回来,结果一进队伍就遭到针对,钱新阴阳怪气地喷他:“只要马屁拍得响,天天坐奔驰,两万块奖金算啥?”
张聪胳膊肘碰了下钱新,示意别说了。
“是在说我吗?”李桓看向钱新,笑着问。
周四那天开会,钱新被宋春晖当着李桓的面训到颜面扫地,当时就看清了李桓的嘴脸。明明来实习的第一天和他们打成一片,结果转头去拍经理马屁,业务都不用跑了,还能公费出去吃香喝辣。
难怪宋春晖这几天频繁针对他们,就是李桓打的小报告。
小组连输两场比赛,钱新借机甩锅,明着指责李桓:“业务部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拍马屁?来这么晚,害我们比赛输了。”
“不是还有你?”李桓随口一驳。
钱新呵呵一笑,反问:“我什么时候拍经理马屁了?搞笑。”
“你拍你主子马屁的样子,是挺搞笑。”李桓视线掠过不远处的丁雷,又看回钱新,“要不我来教你怎么正确拍马屁?”
钱新:“你——”
“好了好了,比赛快开始了。”张聪及时打圆场,“总部那群人实力太强,打不过咱们就混个参与奖,几百块钱也是钱。”
一旁的吴宇亮和另外两个业务员也跟着过来打圆场,丁雷则低头玩手机,医药代表孙伟在总部的人堆里凑热闹。
李桓知道这帮人是图比赛奖金才暂时没有排挤他,刚好他也图奖金,回去哄某只抠抠搜搜的铁公鸡。
他开口说:“我会争取拿第一,你们也积极点,体力项目别拖后腿。”
张聪拽住气头上的钱新,抢先道:“那必须的,谁和钱过不去?都加油啊!”
不经意一瞥,李桓恰好与人群中韩秘书那监视般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暗骂一声,掏出手机,想提醒宋春晖老实等他回去,谁知消息发送失败,自己微信已被对方拉黑。
这四眼儿真是的。
更好玩了。
拉黑都不能解气,宋春晖只要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就恶心后怕,感觉自己身体报废了,菊花残满地伤。
他上厕所都撇不出那么长那么粗的条,鬼东西真可怕,竟把他肚子折腾出一鼓包来,逼崽子还有脸叫他看,还强迫他在床上跪着,狗娘养的畜生玩意儿!
宋春晖心里一遍遍强调,自己是男人,是带把的男人,就算把子小那也是男人,只对女人有性冲动的正常男人。
然而下一瞬,他脑子里又闪出自己被另一个男人绑起来肆意侵犯的画面,像圈舍里的牲口一样受尽难堪与屈辱,偏偏身体还给他添乱,失控交代了两回,甚至……
现实远比噩梦惊悚。
宋春晖不敢回想,肚子仍胀胀的,舌头也有些发麻,最难受的是屁股。他竭力压下心底那股怪异之感,和学弟聊了几句后冷静下来,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情绪化不能解决问题,得找机会跟李桓谈谈。
这前脚刚冷静下来,后脚手机里蹦出一条短信,依旧来自某畜牲。
【宝宝,你要对我负责ToT】
“……”宋春晖当场魂飞魄散,短信也不敢回,想起学弟之前对他说的,万一被缠上就麻烦了,一语成谶。
恶心死人的畜生玩意儿,负责你大爷。
他接着给学弟发消息:【春寻,你昨晚说给我介绍姑娘,直接把名片推给我吧,我自己找她聊,她姓什么?】
春寻:【她是我爸那个庄上的,也姓孟,和我一样大,现在人不在江城,聊合适了会考虑过来】
不久前才被死同性恋折腾到失禁尿床,宋春晖现在是个女的就行,管人在哪里,二婚他都认了。
不多时,女方名片被推送过来。
宋春晖一看对方昵称叫“孤岛若梦”,立马想到自己曾经的企鹅网名“孤狼夜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随后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一顿敲,又发过去一段饱含真诚的详细自我介绍。
考虑到是学弟介绍的,宋春晖短暂思忖,再补上一段:【我父母已经去世,家里没人了,房子贷款买的,有还贷能力,会洗衣做饭,性格积极乐观,对感情专一,圈子简单,事业心强,只处过一个女朋友】
孤岛若梦:【我知道你的情况,也看过你的照片,对你很有感觉(可爱),还以为你是个花心萝卜(调皮)】
真好啊,是软软的姑娘。
宋春晖一扫阴霾,积极给自己上分:【我不花心,认准了就是一辈子,说出来可能太假,如果咱俩有缘分,我会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的(可爱)】
远在江城的孟春寻,看着跟在文字后面的可爱表情,脑子里想的全是学长那张英气十足的俊脸。
宋春晖迷糊犯困时的样子就像这个表情一样可爱,做饭时习惯哼着小曲儿,也憨憨的特别可爱。
虽然主意很大脾气有点犟,但宋春晖在生活中偶尔会依赖他,如同丈夫依赖自己的妻子。他买什么穿什么,会夸他懂事儿,会记着他的好然后为他做饭,可也会说上一句让他心痛的“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孟春寻陷入两难,既想扮演毒妇去伤宋春晖的心,又想和自己暗恋多年的直男学长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晖哥:【还在吗?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跟春寻一个地方的,咱俩也算老乡,知根知底】
晖哥:【对了你叫什么?】
怎么不回消息了?宋春晖纳闷,把自己发的内容全部重新看了一遍,挑不出问题,妥妥的新时代好男人。
他冷不丁想到夏薇昨晚的提醒,还是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老气横秋,要长相有长相,身高用鞋跟和发型凑凑也能一米八,每天西装笔挺一副精英打扮,保洁王姨都夸他精神,要不能主动给他介绍对象吗?
难道是语气过于严肃了?光加表情还不够?
孤岛若梦:【孟思君】
宋春晖琢磨着,回复:【哇(惊讶),这名字真好听呀,你爸妈很会取,自带诗意,韵味十足啊,我感觉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对生活充满热情】
不料对面又不回消息了。
“……”宋春晖自己有点尴尬,心想可能是太久没和异性接触了,和夏薇那次不算,太有经验的女人反而会使他紧张。
他忍不住好奇学弟介绍的这位谈过几次,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找个处女,有经验的肯定会嫌弃他,哪怕他用手和嘴努力取悦,都不一定能留住。
但这问题实在冒昧,只能先聊着。
手机快没电了,宋春晖躺得腰酸,尝试活动四肢,想下床去洗澡,结果一动,屁股又往外流汤,被湿黏的触感恶心坏了。
手机响了下,他以为是女方回的消息,点亮屏幕后瞬间破口臭骂:“畜生。”哪来的脸给他发短信?
【宝宝,我攀岩第一!你不要乱跑,等我拿奖金回来^^】
收到只有“畜生”俩字的短信时,李桓嘴角不自禁扬起,四眼儿不光不经吓,还不经逗,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尤其最显著的变化是,不逼逼叨叨了。
不过边上倒是冒出个叽叽歪歪的傻逼,李桓揣好手机,抬眼盯着钱新,附和说:“是啊,我喜欢耍风头,没影响到你吧?”
“……”钱新脸色难看,给丁雷使眼色,那意思新来的实习生不是省油的灯,一拍上经理的马屁就没大没小。
丁雷终于开口:“小李,这是团体比赛,不是你一个人耍风头的秀场,攀岩就算了,接下来希望你拿出团队意识。”
真难为四眼儿成天对着这么一群傻逼,怎么受得了的。
李桓不吃这哑巴亏,无辜道:“评分按小组全员完成攀岩的总耗时,我在努力争取时间,你们这是干嘛,要针对我这个实习生吗?”
丁雷没再说什么,边上几人面面相觑。
张聪打量李桓,一时看不懂对方,说傻乎乎吧却迅速拍上事儿逼的马屁,说聪明吧又没眼力见儿,敢和丁雷作对,就等着和事儿逼一起滚蛋吧。
评分团一共三人,李桓只认得韩秘书,韩秘书旁边那男人举着话筒罗里吧嗦念经,什么相互鼓励,什么携手共进,听得人烦躁。
看吴宇亮和钱新二人在岩壁上扑腾半天,不是找不到着力点,就是用力过猛险些摔下,两个废物。
李桓转而去看其他小组,也相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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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这种团建活动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逗四眼儿玩,他又掏出手机,发现有新短信,来自他特意改了备注的“宝宝”。
【下午退房前把两条床单洗干净,等回安城我跟你谈谈】
昨晚是在宋春晖那张床上做的,李桓走之前将人抱到了自己那张干净的床上,看宋春晖这意思,显然床又脏了。
【又尿床了?】
收到短信的宋春晖,瞳孔骤然一缩,气得整个人呼吸不顺畅,只恨杀人犯法,不然他现在就捅死李桓。
他逼自己冷静,不能情绪化,否则解决不了问题。
宋春晖再次冷静下来,准备回复时,一条新短信进来,又气得他差点原地爆炸,直接两眼一翻,见了鬼似的扔开手机。
而屏幕里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再伤我心,我会忍不住干死你的】
担心逼崽子中途杀回来,宋春晖强行拖着身体去了卫生间,蹲下去清洗的时候,腿一酸没撑住身体,一屁股坐到地上,太要命了。
他索性侧卧在地上,费劲洗澡,手往后一摸自己都慌了,有这么开花的吗?以后会不会兜不住屎?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菊花残了,死同性恋真可怕啊。
等洗完澡,穿戴整齐后,宋春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他很想尽快离开,但床单脏兮兮,房间里也乱七八糟,自行回去就得自掏腰包,他的身体暂时经不起颠簸了,何况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还是要解决问题。
*
第三轮攀岩比赛,李桓所在的小组所在小组成功拔得头筹,与第二名小组仅差两秒,这波惊险逆堵得钱新没有再跟他废话。
第四轮是真人CS,李桓听不得丁雷装腔作势的指挥,突然好奇如果宋春晖在场,会怎么指挥他,是逼逼叨叨数落他,还是像在床上一样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第五轮是盲人方阵,和第四轮一样勉强挤进前三名,李桓觉得有希望冲最后的冠军,怎么能想到压轴的是知识竞赛,小组之间通过抢答企业文化知识和医药行业知识来抢分,鬼他妈知道答案。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输了。
李桓揣着分到的八百块钱现金,没心情去餐厅吃饭,连带着看韩秘书都不顺眼了,就不能暗箱操作多给他点钱么。
倒是能想办法变出两万来,问题比赛输了瞒不住。
当看到小助理递过来的八张红票子时,侧卧在沙发上的宋春晖一忍再忍,极力克制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嘲讽李桓:“这么点钱你也好意思拿回来?赔我精神损失费都不够。”
李桓看着宋春晖又弱又凶的滑稽德行,将钱放到桌上,理直气壮甩锅:“都怪你勾引我,错过两场比赛才没拿到第一,钱新还骂我,我怕他们针对你都没敢回嘴。”
“……”宋春晖大开眼界,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畜生。
他嗓子疼不想说话,又不能不说,便指挥李桓去把床单处理干净。
苦逼的日子需要调剂,要想回到安城后舒服些,李桓知道这时候得讨好下宋春晖,于是先给宋春晖点了几样清淡的食物,接着扯下两条床单抱去卫生间胡乱冲洗脏污,洗没洗干净另说,样子得做足了。
屁股仍隐隐作痛,宋春晖靠着沙发休息,刚好孟思君来消息,问他中午吃的什么,他情绪稍有好转,和对方闲聊起来,正好转移注意力,省得看见畜生就晦气。
孟思君:【我吃的面。听说你安城上班,工作辛苦吗?】
有几百年没被异性关心过了,宋春晖一阵感动,乐呵回复:【我在一家医药代理公司做业务经理,男人吃点苦不算什么(可爱)我特别能吃苦】
孟思君:【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宋春晖傻眼,自己这是被姑娘心疼了吗?他还来不及惊喜,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诡异而暧昧的动静,啪啪啪的,不时混着男人断断续续的哼喘。
他循声抬头,只见电视开着,超大尺寸的屏幕中间有一幅竖版画面,画面在持续晃动,像是手机拍摄,而画面里的男人完全张开……正在被另外个男人……同时有声音从画面里传出来。
“宝宝,舒服吗?”
“嗯……”
“还要不要?”
“要……”
宋春晖双眼瞬间瞪圆,猛地弹坐起来,手机掉地上了也没管,径直朝李桓扑去,“我日你大爷的畜生!”
15.要他抱抱
李桓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将人制服于怀中,宋春晖发疯一样剧烈挣扎,不停地骂他“畜生”,还拿脚踹他,小腿硬生生挨了好几下。
他收紧双臂,牢牢环抱住宋春晖,直到对方气喘吁吁闹不动了,才开口:“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昨晚多乖。”
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惊悚的特写画面,每一帧都近在咫尺,宋春晖呼吸急促,似乎不相信视频中那个又浪又喘的男人是他自己。
他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一下子刷白,身体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双手脱离意识掌控,抓紧了李桓的衣襟。
“畜生……”
发觉捉弄过头,李桓改单臂拥住宋春晖,及时掏出手机结束投放,配合哄了句:“好,我是畜生。”
不堪入耳的喘息声终于停歇。
宋春晖一回过神,便猛劲儿推开李桓,避瘟神般急忙后退,同时狠掐了把掌心,强逼自己尽快冷静。
亲身经历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他可以自欺欺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痛苦翻篇,但眼前不是一般的畜生。
是个黑心变态。
正常人谁会拍这种东西?还怼着受害者的脸和私密部位放大了拍,无非就是想作为把柄来要挟他。
一切有迹可循,李桓从一开始就装老实,只为博取他信任,让他放松警惕。昨晚也是李桓布的局,何止变态啊,畜生都比这下作玩意儿有廉耻。
独自冷静的这段时间里,宋春晖甚至苦中寻慰,李桓虽然畜生,至少没有像他高中时遇到的那群人一样,嘲笑他是个无毛“童子鸡”,撒出来的也是童子尿。
人,为什么总喜欢伤害人?
“小李。”宋春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与李桓谈判,“凡事都有商量,我知道你图什么。”
李桓挑眉看宋春晖,露出一笑:“你躲那么远,我听不清。”
“……”宋春晖稳住翻涌的情绪,却见变态朝自己走来,一秒破功,抬手指着李桓鼻子严肃警告他,“你给我站那儿别过来!我跟你好好说话!”
“你说嘛,我是听你嗓子沙哑,想帮你拿瓶水。”李桓表现得一本正经,从电视机旁的小吧台上帮宋春晖拿了瓶矿泉水。
世上有男人会因为那档子事儿,把嗓子叫哑吗?宋春晖臊得无地自容,都想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他抬了抬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刀,直射李桓:“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听好了,我知道你图什么。”
一看四眼儿那滑稽的防备姿态,李桓就来兴致,像极初尝甜头的稚童,馋意难消,心头有股痒劲儿作祟。
不过老用强的没意思,他要宋春晖自己乖乖把腿打开。
“我听着呢。”李桓拧开瓶盖,慢悠悠喝了口水。
宋春晖直奔主题:“你手机拿过来,当我面把视频删了,等回安城我想办法把经理位置让给你。”
李桓微怔,随即笑出声:“宋哥,你真有意思。”
“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宋春晖始终板着脸,“你不就是想当业务经理吗?行啊,我给你腾出来。”
李桓又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坐下,望向此时已退到窗边的宋春晖,反问:“我才来一周就升职当经理,不好吧?”
能好就怪了,畜生不如的玩意儿就该进去踩缝纫机。
宋春晖腰酸腿软累得慌,可沙发和床他哪个都不敢坐,只能加快语速匆匆往下说:“王主任那个大单算你头上,我尽快签下来,你家里不是有关系吗?再花点钱。”
“不行。”李桓摇头。
“……”宋春晖火气直蹿,辞职对他来说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下一份工作没有着落,大几千的房贷要从老婆本里扣,最重要的是江城户口得重新找地方挂靠。
已经退到这一步了,还想他怎么样?
“刘总要的是业绩,我会帮你多说好话,升职不是问题。”宋春晖说着,手不自觉往后腰探去,指腹缓缓按压酸痛的部位。
见状,李桓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宋春晖:“过来坐,站那儿不累吗?”
听到“啪啪”两声响,宋春晖跟触电似的立马缩回手,挺起腰杆站得笔直,结果导致后门一紧,忍不住呵出气。
他下颌紧绷,咬着牙逞强:“你别管我站哪儿,快把视频删了,单子签下来我就辞职,提成全归你。”
“不行。”李桓还是摇头。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快一轮的后辈拿捏,宋春晖再也吞不下这口窝囊气,当场爆发:“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畜生不如的东西,以为我不敢跟你打官司是不是?!”
“又发这么大脾气,我还没说完。”李桓靠向沙发,故作委屈地补上一句,“丁雷会欺负我的。”
“……”宋春晖脑仁一阵一阵发疼,看李桓那装货的做派就恨,一恨他就陷入痛苦中,持续爆发。
“你还怕人欺负?接着去绑丁雷啊,去折腾他啊,再拍个视频问问他,还敢不敢欺负你。谁有你变态啊?有能耐你去把刘总也绑了一块儿折腾,整个公司都是你的!”
李桓扑哧一笑,很想告诉宋春晖,别说分公司了,只要他想,整个诺霖集团都是他的,犯得着去操俩歪瓜裂枣么?
“你还有脸笑?!”宋春晖暴跳如雷。
“不好意思,没忍住。”李桓止住笑,很认真地解释起来,“丁雷太丑,刘总太老,他俩都不是我的菜。”
“……”有没有谁能管管这个死同性恋?宋春晖气得心口也发疼,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只感到疲惫。
李桓眉眼带笑,看着宋春晖说:“宋哥,我就看你顺眼。”
“滚你大爷!”宋春晖警惕后退,撞上窗玻璃了才察觉到自己紧张的心跳,他是真怕肚子再被杵出鼓包。
“我大爷好可怜啊。”李桓叹气,“一把年纪了又被你骂又被你日,有气冲我撒,别欺负老人。”
“……”同为男人,宋春晖很清楚李桓的龌龊心思,抢走他的经理位置不够,还想白嫖他的后门。
他又一次想,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能把脸彻底丢下就好了。
敲门声突兀响起,打破房内僵持的气氛。
等服务生布好餐食退下后,李桓冲仍躲在窗边的宋春晖招手:“宋哥,过来吃点粥吧。大巴三点出发。”
宋春晖确实饿了,也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是对着变态难以下咽。
于是他命令李桓后退至门口,等李桓过去了才敢靠近茶几,把自己那份营养粥端到电视旁的小吧台上,打算等填饱肚子再谈。
李桓两手插兜,整个人斜斜倚着门背,目光落向缩在吧台前的宋春晖身上。
宋春晖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粥,看样子是饿坏了,再饿也不忘时不时瞪他两眼,那眼神凶巴巴,防他防得真紧。
五星级酒店哪儿都不错,就是量不大。宋春晖一碗粥下肚,没吃饱,正咂摸着滋味,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宋哥,甜品和水果也是给你点的。”
宋春晖吓一惊,迅速躲开并警告李桓:“离我远点,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再靠近半步我真跟你打官司!”
“我是吃人的怪物吗?”李桓将甜品和果盘放到吧台上,然后退到安全距离外,“等你吃饱了再谈。”
反正都要辞职了,宋春晖索性放开了吃,最后再占一回公司的便宜。是诺霖对不起他,活该损失他这么勤奋的老员工,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水果香甜,宋春晖平时根本舍不得买,边吃边用余光注意李桓,等拿起刚才捡的手机打开微信,才看见数条未读消息。
孟思君:【人呢?】
孟思君:【我刚才那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做业务的都很辛苦,早出晚归,应酬也多,觉得你不容易(哭)】
孟思君:【你不想理我了】
孟思君:【晚上见(可爱)】
让姑娘久等实在不应该,宋春晖忙解释自己在参加公司的团建活动,没能及时看消息,连发几个俏皮表情过去。
孟思君:【还以为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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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我了(委屈)】
已经入冬,北城的气温比安城还低一些。
宋春晖却莫名嗅到春天的气息,心底涌起强烈直觉,自己将要迎来人生中的第二春,或许会是一辈子。
他刚要回复。
“孟思君是谁?”
宋春晖被这一声吓得惊慌失措,手机没拿稳摔吧台上不说,还被嚼一半的葡萄给呛着了,顿时满脸通红,连连咳嗽。
听着又急又猛的咳嗽声,李桓紧忙帮宋春晖拍背,边拍边笑:“我又不跟你抢,吃这么急干嘛。”
宋春晖缓过来些,用力推开李桓,扶稳眼镜后死死瞪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瞪着,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
看宋春晖咳到眼眶发红,一双深邃的眼睛被黑框眼镜遮住了英气,李桓脑子里想的是昨晚没戴眼镜的那个男人,满脸春色,眼波迷离,双唇红润,没有闭合过,一直在叫给他听,喘了一夜哼了一夜,直到快天亮还黏着他,大概是想要他抱抱,抱一下就会很乖顺。
还是李桓先开口了,说:“被你知道我图什么,那我直说,视频我不会删除。”
“……”宋春晖脸色大变,哑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经理位置还不够你坐是不是?我警告你,我跟你商量不是怕你,是看在你年纪轻不懂事儿,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
“宋哥,我怎么知道你开的是不是空头支票呢?”李桓笑得纯良无害,“现在删了,你反悔辞退我怎么办?”
“我不像你,”宋春晖冷言嘲讽,“满嘴胡话,真不知道你妈怎么教的。我能对天发誓,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下地狱,永世不轮回,你有这觉悟吗?”
李桓:“那倒没有,我不迷信。”
宋春晖:“我去你大爷!”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李桓转头去收拾自己的背包,想起什么又看向宋春晖,“哦,对了,视频我拍了不止一个,加起来有三小时?还有很多照片,包括你周五晚上在包间厕所里的照片。”
宋春晖:“……”
李桓:“可能四小时,毕竟做了一整晚。”
宋春晖:“……”
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到泄火工具不容易,李桓哪舍得放人走。宋春晖给他的体验独特,他食髓知味没尝够,刚才光是看视频,浑身血液就直沸腾,又痒又燥。
见宋春晖面部僵硬,沉默不语,李桓笑着提醒他:“想让我立刻删除也不是不行,还有另一个方案,对我负责。”
宋春晖想杀人。
原本只是装病,现在没病也被变态折腾出病来了。被刘文进关心时,宋春晖苦不堪言,马屁都没心情拍,又撞见总部的人,不少是他熟悉的老面孔。
要在昨天,宋春晖高低得去打两声招呼,好歹自己是个经理,输人不输阵。
然而决定辞职的那一刻,这些人都与他无关了,他不会有重回诺霖的机会,他自以为光辉的履历,是个笑话。
等别扭走上大巴时,宋春晖愣是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车上没有欢迎他的人,也是一群看他笑话的。
*
李桓临时被韩秘书拖住,对方递给他一个信封,摸着似乎是钱,但厚度一般,撑死两三千。
他意外道:“现在给我算什么意思?”
韩秘书:“这是李董对你比赛发挥不错的奖励,希望你继续努力。”
李桓爽快收下钱,去往大巴途中收到兰女士微信,才知道这笔钱是他妈替他求的,用来买洗衣机。
都有四眼儿了,还要什么洗衣机?
想到被宋春晖拿走的八百元奖金,李桓步伐加快,上车后径直往宋春晖边上的空位一坐,悄悄将信封硬塞到他手里。
躲不开只能忍,宋春晖闭眼假装睡觉,没一会儿,胳膊被碰了下,他睁开眼,入眼是李桓的手机,屏幕里有两行小字。
【这是攀岩第一名的个人奖金,三千都上交给宝宝^^】
宋春晖还是想杀人。
16.一张一合的唇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只是黑心变态的钱有些烫手,宋春晖收下后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管收不收,逼崽子都已经缠上他了,所以收。何况他遭受到的身心伤害与损失,远不是几千块钱就能抚平的。
大巴一到分公司,宋春晖马不停蹄地开车跑了,暂时落个清静。
回去途中,他纠结要不要找医院检查下,可安城内大到三甲医院,小至基层诊所,基本都是公司的目标客户,他丢不起这个脸。
各行各业的圈子其实并不大,是个紧密的小世界,一旦入圈,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八卦会在不经意间相互交织。
在这样的行业环境里,宋春晖深知自己的处境,还没挣出创业资金,他目标不变,打算换家医药公司接着干。
回到住处,宋春晖上网仔细研究关于艾滋病的阻断药,不免想到早上经历的折磨和视频里不堪入目的惊悚画面,万幸没被捅出血,身体应该安全。
可他转而一想,死变态没做措施,不还属于高危行为吗?多危险啊,精里没准全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
畜生不如的东西!
宋春晖不放心,决定网购,结果发现一个疗程的阻断药将近三千,还有更贵的,最便宜的也在大几百。
给他气得头又开始疼了,想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遭不完的罪。
他只能用“破财消灾”来安慰自己,试图让心里舒坦些,等这个灾过了,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微信响起。
见是相亲对象,宋春晖脸色总算缓和,认真回复:【到家了,谢谢关心(可爱)你吃晚饭了吗?】
孟思君:【吃啦,你呢?】
冰箱里有剩的挂面,但宋春晖太累,在客厅里的小破沙发上懒懒窝着,不想动弹,便谎称吃过了,将话题往对方身上和情感方面引,谁知喜从天降。
孟思君:【我没有谈过恋爱,以前忙学习现在忙工作,不知不觉就被剩下了,好怕自己没人要(委屈)】
没谈过不就意味着……
宋春晖真的惊喜,本来还没多大感觉,这一下子像被月老绑了红线,立马情根深种,结婚狂似的迫不及待想脱单,想抱住柔软的身体一块儿睡觉,女人躺过的被窝闻着可香了,他晚上也不用再依赖小夜灯。
然后,屏幕里弹出一条短信消息,宋春晖嘴边的笑容蓦地凝固。
【宝宝,忘了和你说,我身体很健康,没戴套是因为酒店提供的尺寸不合适,也想和你亲密无间】
“……”死同性恋都该枪毙!
宋春晖被恶心出鸡皮疙瘩来,恨不得连夜搬家,离开安城前先报警把李桓送进去。
问题又回到了根本,他丢不起这个脸,承受不住外界的指指点点,不想再活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只给你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再恶心人我报警了,让你妈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丢脸的是你,好自为之!】
收到回信时,李桓正悠哉躺着,欣赏私密相册里的照片。
男人英气的脸蛋潮红一片,双唇微张,舌尖浅浅滑出嘴角,身体完全为他打开,从上到下哪儿都粉粉的,嫩得似乎能掐出春水来,和白天那副老气横秋的德行真是天壤之别。
同样老气横秋的短信,直接浇灭李桓心里那团才萌芽的小火苗,作祟的痒劲儿又上来了,顺着皮肤往下窜。
他盯着破败的天花板想,是时候给自己换个新环境了,住哪里不重要,主要天越来越冷,得给老二找个温暖的家。
同一时间,宋春晖激动地、大胆地回复相亲对象:【没人要我要(捂脸)】
怕吓着人,他赶紧用活泼的语气找补:【嘿嘿开个玩笑,其实我也没人要,你说巧不巧?太有缘分了(可怜)】
许久,对面没回新消息。
经夏薇提醒,宋春晖现在不敢乱开玩笑,生怕说错话了讨姑娘嫌,以为玩笑开过头,却不知江城那边的小学弟,此刻正抱着手机在疯狂犯花痴。
学长好可爱!
好想亲死学长!
孟春寻始终对大一开学的那年记忆犹新,他遇到了热情似火的学长。
是宋春晖一把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行李,陪他穿梭在校园里,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坐火车累不累,想不想家,为他跑前跑后买各种生活用品、电话卡,还细心帮他铺床,给了他家的温暖。
他不忍伤害宋春晖,然而深埋的情意如洪水决堤。
孟思君:【那我们凑一对好不好?】
这就凑上对了?
宋春晖震惊,幸福来得像道闪电,瞬间让他感到一丝惶恐。
实在是这两天他的人生经历了大起大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怀疑老天又想耍他,不可能让他美梦成真。
他赶紧给学弟发去消息,打听相亲对象的长相和性格,都27了还没谈过恋爱,不会真属于没人要的那一挂吧?
春寻:【长得还行,人也还行,就是可能有点害羞吧,你就先处着呗,不合适再分,别想太多】
有学弟这话,宋春晖安心了,就这样稀里糊涂交了个网恋女友,改口称对方为“君君”,陪着谈天说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快十点才结束。
他春心荡漾,憧憬起未来,第一次在死寂沉沉的出租屋里找到一点家的影子,心里不再空落落的了。
如果手机没弹出骚扰短信的话,宋春晖今晚会做个好梦,可惜有变态成心不让他好过,专挑他心情好的时候给他添堵。
【宝宝,我睡不着】
视频没有被删除,拉黑也不管用,宋春晖盯着屏幕,眉头拧成死结,想痛骂几句又怕李桓跟他臭来劲儿。
他无奈把短信删掉,嘴里低骂着:“睡不着赶紧死,遭雷劈的玩意儿。”
“叮咚——”又进来一条短信。
【你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亏了没骂回去,宋春晖选择无视,给手机充上电,去卫生间洗漱时,看到盆里还没洗的脏西服和西裤。
他平时上班穿的西服套装,都是网上淘的杂牌便宜货,脏了全靠手洗,自然晾干后再拿熨斗烫平。
前两天安城降温,冬款西服不容易晾干,不能拖。
宋春晖蹲着难受,坐着也难受,站着勉强好受些,硬是把西服和西裤手洗干净,拿去阳台晾好。
屋里依旧凉飕飕的,他忽然觉得很冷,又硬拖着身体坚持冲了热水澡,想洗去疲惫,好好睡一觉,王主任没回他昨天的邀请,明天要再联络下。
结果这一折腾一操心,宋春晖累倒了。
*
进入实习的第二周,李桓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七点五十便到达业务部。
他第一时间去经理办公室,翻出抽屉里的茶包,拿走办公桌上的黑色保温杯,去隔壁茶水间帮宋春晖把茶泡好。
等到八点整,宋春晖没出现。
爱岗敬业的四眼儿居然会迟到?李桓觉得稀奇,没宋春晖在他耳边逼逼叨叨,倒有点过于清静了。
他坐到自己工位上,怀疑宋春晖也拉黑了他的手机号,干脆一通电话打过去,是通的,但没人接。
电话快自动断开前,听筒里才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李桓听出不对,当即问:“宋哥,你生病了吗?”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居然是逼崽子打来的,宋春晖烧糊涂了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想起还没请假,他紧忙拨通刘总电话。
顺利请到一天假,宋春晖拿不出精力去讨好王主任了,裹紧被子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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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宋哥,你开下门!”
“宋哥!”
清楚听见了李桓的声音,宋春晖后悔应酬那晚给出住址,自己这么大个人,被一刚出校园的小.逼崽子强.奸,当猴儿耍。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门外,知道宋春晖不可能开门的李桓,将装着药的塑料袋系在门把手上后,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等宋春晖出了一身虚汗再醒来时,窗外日头正盛。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屏幕里有微信消息,有短信消息,还有两通李桓的电话。
畜生不如,还有脸给他发短信、打电话。
当看清短信内容后,宋春晖气炸了。
【宋哥,我把药挂你家门上了,不知道你什么症状,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还有一支药膏是擦后面用的。都怪我昨天早上弄进去太深,没及时帮你清理干净,我想帮你洗洗的,你不给我开门,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我会内疚的ToT】
突如其来的发烧,折磨了宋春晖两天,周三才恢复精力。
那支药膏,他到底还是用了,边涂边臭骂李桓。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网恋女友“君君”得知他发烧生病后,心疼坏了,竟主动对他说甜言蜜语。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班前收到对象发来的亲亲表情包,宋春晖满血复活,专程去了趟社区医院拜访王主任,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成功相约“红浪漫”洗浴会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宋春晖挺高兴,开着车哼着曲儿,结果中午回公司,保安师傅给他开道闸时,乐呵跟他打招呼。
“哟,宋经理!你痔疮瞧好了啊?”
“……”宋春晖险些撞车。
保安师傅:“我痔疮这两天也犯了,一直没敢去医院瞧,你那情况咋样啊,严重不?做手术没?”
宋春晖体面的形象不允许自己说出“犯了痔疮”这种有损颜面的借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编排他,业务部那几个欠收拾的鸡粪狗屎,敢整到他头上。
罢了,都留给逼崽子,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业务部空空荡荡,宋春晖莫名松口气,刚坐下来没多久,椅子还没捂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又被关严实。
“好久不见啊,经理。”
“……”看李桓那人高马大的唬人劲儿,宋春晖心里一紧。
料想这变态在公司里也不敢做什么,于是他起身一拍桌子,拿出气势严肃道:“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为什么把我手机号拉黑了?”李桓扫过宋春晖油亮整齐的背头,真的好难看,好想帮他抓乱。
“叫你出去,耳朵聋了?”宋春晖想把门打开,可李桓整个人堵着门,不敢贸然上前,时刻保持安全距离。
李桓问:“我给你买的药,擦了吗?”
“……”宋春晖皱眉,硬的不管用,便尝试来软的,交代李桓,“我上午去找王主任了,接下来交给你负责,你去北大街的‘红浪漫’定个包间。”
看着宋春晖一张一合的唇,李桓什么也没听进去。
尽管不想看见李桓,但宋春晖不得不完成这个交接,准备简单讲讲“红浪漫”的情况,先劝李桓删掉一个视频。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李桓毫无征兆地往他跟前一冲,瞬间突破安全距离。
不好!
宋春晖心里咯噔一跳,如临大敌,本能想躲却为时已晚,李桓那带着压迫感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他后背“咚”一下撞上墙,脸上的眼镜也瞬间被摘走,又听“哐当”一声,眼镜不知被扔哪儿了,恍惚之际,一双强有力的手捧住了他脑袋,随即一个湿软热乎的东西猛探进他嘴里。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