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又把公主掳走啦》
1. chapter(01)
工业革命过后,伟大的奥索帝国便如蒸汽般蒸蒸日上。码头载满货物的轮船于海上航运不止,蒸汽带动的齿轮催促着火车前进不休,只有奥索王室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中显得有些颓丧。
王室子嗣单薄,传到安娜时,就只剩她一位公主了。所以当强大的邻国要求奥索送一位公主去和亲时,除去安娜公主外,别无选项。
女王对此十分满意,安娜公主非她所出,她肯把已过世的老国王的女儿养到十六岁,已经是件十分仁慈的壮举了。
“希曼帝国的人都是老古董,人类都开始利用蒸汽了,他们还在坚持练习魔法呢!这种只有少数人能掌握的东西,是不应该普及给全人类的,只有蒸汽才是人类的未来!怪不得女王想对希曼帝国开战!”一只小杰瑞在花边瓷碗里边搓澡边对少女喋喋不休道。
少女有头栗色的长发,微微蜷曲的发尾如水波纹般柔和。照在少女发愁小脸上的阳光令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安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杰瑞愤怒地丢下搓澡巾,“听说希曼王子是个花心大萝卜,情妇比城堡里的老鼠还多。”
“嗯嗯。”安娜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懒洋洋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希曼的城堡里还有没有这么宽的草地能让我躺。”
杰瑞恨铁不成钢,“你真要去和亲呀!你走了谁来喂我?”
“城堡里的人那么浪费,你要找东西吃根本不困难。”
“那跟你喂的不一样,而且作为一只小白鼠,我不仅得小心猫,还得小心城堡里的科学家,没有你我简直寸步难行。”杰瑞的两只小爪子捧住自己的小脸,黑亮的小眼睛令它显得楚楚可怜。
然而安娜并不买账,“杰瑞,你吵死了。”
“哼,没良心!”杰瑞抖抖身上的水,垂着头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安娜现在可没心思管那只叽叽嘎嘎的小杰瑞,继续晒着太阳发愁。
她哪里不知道继母的意思?反正希曼和奥索总要找借口开战的,她或许就是那个借口。
不过安娜并没有发愁太久,她晒着太阳睡着了。
奥索的阳光是个稀罕物,在和煦的阳光下,多一秒坏情绪都是对好天气的不尊重。
在和亲计划紧锣密鼓进行的同时,奥索的贵族也在庄园里开展盛大的聚会。他们用杜松子酒擦拭带刀步/枪,刺刀被擦拭得锃亮,然后枪口对准天空连发三枪。
Boom——Boom——Boom!
贵族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奥索的旗帜插在希曼的土地上。
几日后,载着安娜公主与和亲随行的火车缓缓驶入希曼的边境线。安娜趴在车窗前看风景,从火车头滚滚冒出的黑白浓烟将绿色遮去大半。
逃或者不逃?安娜对着上帝发誓,她此刻的真实选择绝对是或者。
临行前,女王陛下罕见地对她温和笑道:“小安娜,你自由了。既然不想被困在城堡,那就去希曼和亲吧。你可以选择不逃,嫁给希曼的王子,被他折磨死。这样,奥索便能以公主的死对希曼进行正义的讨伐。你也可以选择逃跑,奥索同样能以希曼陷害公主毁坏合约的理由开战。逃或不逃,都很容易死哦。”
安娜只是个没用的公主,女王不待见她,大臣不待见她,贵族们也不待见她,她只是个用来挑起战争的借口。
希曼也在找理由和奥索开战,现在迟迟未开始只是因为双方都想做“正义”的那一方。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风吹动安娜额前的碎发,浓烟消散,她朝远处望去,等看清空中飞的物体时,不由惊讶地张了张嘴。
“那就是飞机么?比火车的速度还快。”安娜询问同车厢的一位奥索骑士,她虽然是公主,但因为自小住在城堡深处,也只在报纸上读到过这种机械。
“是的。”奥索骑士回答。
车厢里除了保护公主安全的奥索骑士,也有看守公主的希曼士兵。一个希曼士兵嘲笑道:“希曼的女巫用扫把就能飞上天,何须这种笨重的东西。”
安娜没理士兵,继续问骑士,“飞机能像火车一样载很多人么?那样交通就会很方便了。”
骑士摇摇头,“飞机不载人,但可以用来装炸药。”
“炸药?”
一说起炸药,骑士双目放光,“炸药从半空扔下去,几颗炸弹就能炸掉一座小镇。”
“噢。”安娜轻轻叹息,垂头丧气地转向窗外。
希曼的士兵只是用鼻子嗤笑,没再说话。
-
火车已经驶入希曼首都,即将到站停靠,安娜攥紧蓬蓬裙,手心浸满汗水。
要快点做决定了!
要逃吗?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
巨大的荷叶边裙摆下是鲸骨裙撑和五条衬裙,胸口装饰以繁复的洁白蕾丝,高腰背后是巨大的缎带蝴蝶结,裙身两边的折皱让整个裙子更蓬松宽大。
好一块华丽的生日蛋糕!
想要穿着这样一条裙子逃走,实在是件困难的事。
不过,她今天穿的蓬蓬裙是粉色。这是鲜血稀释后的颜色,代表着勇气与血性。她爱这种颜色,并且认为自己能从中吸取力量。更何况,这一层层裙摆下,还藏着秘密。
安娜松开紧攥蓬蓬裙的手,最终下定决心,逃!
虽然这场战争无法避免,但她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于是,当火车快要靠站之时,安娜猛然站起,掀开裙摆,取下鲸骨裙撑。如此一来,她的行动就会方便许多。而且在出发之前,巨大裙摆遮盖下的精致羊皮小高跟就已经被换成了短筒平底皮靴。
士兵和骑士皆目瞪口呆,等他们的脸颊不再绯红,准备动手将安娜公主绳之以法时,安娜已经顺利取下绑在大腿上的银灰手/枪成功上膛。
Boom——!
安娜率先对车窗角开枪,玻璃碎了一地。残渣飞到她白皙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口。
现在可没时间喊疼,安娜丢下鲸骨裙撑用作对士兵的阻拦,然后对距离最近的骑士的膝盖再开一枪。
“对不起。”她小声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跳出车窗。
手/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刚才已经用掉两发,剩下的五发必须谨慎使用。
-
希曼都城里弥漫着一股刚出炉的可颂香气,士兵在中央街道上游行,他们一边吹口哨一边舞旗呐喊,招兵海报贴满大街小巷。
看来这里人的狂热程度跟奥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娜跑得筋疲力尽,士兵们却穷追不舍。时间拖得越久,追赶的士兵就越多。更可怕的是,可颂的香气无处不在,她几乎能想象到面团在烤箱里膨大,以及黄油融化的滋滋声。
她已经饥肠辘辘。
终于,她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撞进一个有点香的怀抱。具体是什么香气她说不上来,总之,跟可颂的香气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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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噢,抱歉。”安娜小声说。
能判断出这是个人,而且是个比她高许多的人。但她急着逃跑,并没有时间去观察被撞着的样貌。
“安娜?”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他认识我?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肩膀便被一只手按住。
安娜一头雾水,这才抬头观察按住她肩膀的人。
是个少年,哦不,更准确来说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长至肩膀卷曲的金发半束在脑后,绿眼,耳垂上挂着可能来自东方的翡翠。
“嗨,好久不见。”少年笑着朝她招手,耳垂上的绿翡翠随着少年的招手的弧度微微晃动。
好阳光温暖的笑意,安娜眨眨眼,瞠目结舌。
只不过少年看上去实在有些奇怪。在这个年代,燕尾服几乎是贵公子们的标配,可眼前的少年却一身宝蓝色风衣长外套。
外套施以重工金线刺绣,里面是点缀着蕾丝花边领口的白色衬衣和与外套同色系的马甲。宽大的衬衣衣袖从风衣外套露出,如裱花蛋糕状的蕾丝元素层层叠叠。
典型巴洛克风格,穷奢极糜,繁复,华丽,夸张。
幸好少年没戴假发也没在脸上化妆,不然安娜真要以为是上世纪的人从油画里走出来了。
难道他是个魔法师?魔法师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在那里,抓住她!”
糟糕!士兵又追上来了!
安娜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又要跑,却又被少年按住。
“别担心。”少年笑眼盈盈地俯身在她耳畔轻语。
话音方落,只见少年面上笑意尽退,绿色的眼睛瞬间变成金色。偏僻狭窄的小巷忽然起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响。
随着少年将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缓缓从身侧上抬,五颜六色的光彩从宝石中迸发,一堵墙便在面前拔地而起。墙被砌得越来越高,直到把追赶来的士兵全部拦截在背后。
风停了,安娜却陷在震撼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不是没见过魔法师使用魔法,而是没见过魔法师不费一砖一瓦砌好一堵高墙!
难道整个希曼帝国都是用魔法变出来的?
“噢……噢……”安娜简直说不出话。
“这只是幻术,”少年微微一笑,“等他们识破后,还会穿过墙追上来的。”
“你说得对,”安娜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而且他们发现你帮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一起逃吧!”
话音落地,她便抓着少年的手腕转身跑。少年任由她抓着,绿眼睛注视着少女紧张的侧脸。眸中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变得鬼气森森。
高墙如水汽般烟消云散,身着希曼军装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肉融化,剩下堆堆白骨。到最后,白骨也化为芥粉,只有崭新的军装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所有景象,安娜一无所知。
-
在鼠洞里闷了三天,杰瑞终于舍得钻出来透口气。
看着阴沉的天,它忍不住抹眼泪,“安娜,混蛋,你还真不来找我了啊!”
抹着抹着眼泪,杰瑞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委屈巴巴地用力一擤鼻涕。
受不了了,下定决心了,现在开始收拾小包裹了!
杰瑞将擤鼻涕的纸重重丢在地上,“臭安娜,你给我等着,这笔账非算不可了!哼,如果你被巨龙掳走,我是不会来救你的!”
2. chapter(02)
“你叫……沃伊伦特?”
“这名字有点奇怪是么?”
“跟你本人不相配。”安娜小声咕哝。“沃伊伦特”是“暴戾”的意思,很少有人会用这个单词来当做名字。
沃伊伦特笑眯眯地细品一口咖啡,“是嘛……要是在以前,你一定会觉得我跟这个名字配极了。”
咖啡馆位于希曼首都中心城区的玛利亚河畔。馆外六条街,希曼贵族在举办阅兵仪式,齐整的踏步声至少能传遍八条街道。
但咖啡馆内依旧平静,悠扬的小提琴和风笛演奏出婉转的调子,馆内的群众享受着下午茶,显然对六条街到外的阅兵仪式全无兴致。
安娜用小刀挑出散发着柠檬香气的奶油奶酪抹在温热的贝果面包上,感受到热量,奶酪变得更加丝滑,小刀一抹便平整如镜面。
沃伊伦特的回答让她内心不免起疑,“你认识我么?之前听你喊了我的名字。”
她抬头,发现少年绿宝石般的眼眸也在注视着自己。
一秒、两秒、三秒,或许更久。
安娜埋头,咬一口抹好奶酪的贝果慢慢咀嚼。奶酪丝滑,柠檬清香,贝果柔韧,直到吃完三分之一个贝果也没抬头。
“噗嗤,抱歉,开了个小玩笑。”头顶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我不认识你。”
安娜一怔,这才抬头望去,少年脸上的笑意和煦如阳光,耳垂上的祖母绿翡翠轻轻摇晃。
“那我的名字你怎么……”
“别忘了,我是个魔法师。”
“噢。”安娜后知后觉,面色有些担忧。
沃伊伦特似乎很快就明白她心中所想,“魔法师也不是无所不能,就像我也只能猜出你的名字,仅此而已。”
“呼——”安娜暂时松口气,继续咀嚼美味的贝果。
“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沃伊伦特手指一动,桌面的咖啡杯便稳稳地漂浮在半空,“你可以喊我沃伊。”
咖啡杯飘至安娜唇边,她伸手端住,小心翼翼地喝一口。
噢,又黏又苦又焦,果然是她喝不惯的意式浓缩。但公主的良好教养使得她并未失去表情管理。
“至少你猜名字的魔法很准,我的确叫安娜。”
正当她发愁该怎么编造一个假身份时,沃伊伦特又问:“你是奥索的公主么?送亲的宪兵都在追你。”
“噢不,我不是。”安娜仰头将浓缩咖啡喝完,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苦了,“我只是公主的侍女,用来联姻的替身而已。从小跟公主相同起居,跟公主叫一样的名字,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代替公主去做危险的事。”
“原来你是从坏人手里逃出来的。”
“对呀!”
沃伊伦特笑起来,“没想到奥索的公主那么刻薄,居然让不相关的人承担自己的责任。”
“对呀!”没有咖啡喝安娜只好吃千层酥,“公主和奥索的整个王室都坏透了!希曼的贵族也不是好东西,听说那个王子又胖又贪婪,我要是代替公主嫁过去,肯定会被折磨死的。”
沃伊伦特笑着点点头,耳垂的绿翡翠轻轻晃悠,“你说得对,幸好逃出来了。”
咖啡馆里有拉小提琴的音乐家,也有身穿燕尾服头戴礼帽的魔术师。
只见一位穿着黑大衣的魔术师脱下礼帽,先是从礼帽里取出一支玫瑰送给在座的女士,又从礼帽里摸出一只活鸽子。一群白鸽叼着玫瑰朝远处飞去。
小小的礼帽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呢?安娜觉得神奇,兴高采烈地鼓起掌,“哇,是魔法!”
可是整个咖啡馆鼓掌的只有她一个,大家看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乡下来的土妞。
“大惊小怪!这不是魔法,是魔术。你肯定是外国人,魔法在希曼虽然很常见,但没有魔法师会当众做这种滑稽的表演。”一位衣着优雅的绅士好心提醒道,“希曼魔术的看点在于表演后的解密,你总不能要求天上飞的女巫向你揭示魔法的真谛吧?”
安娜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鼓掌的手顿在半空,刚准备放下,却听到另一阵响亮的掌声。
沃伊伦特不仅在鼓掌,甚至还笑眯眯地吹起口哨,“嘿,伙计,让我看看你那帽子里还有什么?”
魔术师阴沉的心情似乎也收到感染,他拿着礼帽在原地转圈,最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往礼帽里一捉,“还有只兔子!”
沃伊伦特的掌声更响亮了。
从装扮和气质不难看出他是个高阶魔法师。魔法师都是傲慢的白天鹅,怎么会有心思来参与平民的过家家游戏?大家看着他,不敢出声。
安娜顿在半空的手也开始跟着沃伊伦特一起鼓掌,笑容自她脸上绽开,两人的掌声此起彼伏。果然,两个人一起做奇怪的事就不会显得奇怪了。
安娜偷偷去看他,趁他没发现飞快地别过脸。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可刚才好心提醒安娜的优雅绅士却不这样想。他想去厕所,却被那个邪恶的魔法师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真是个自私又小气的人,连说他身边人一句都要受到严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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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蝴蝶落到沃伊伦特的指尖,蝴蝶扇动翅膀,像是在同他私语。
蝴蝶很快飞走,沃伊伦特也起身道:“跟你用餐很愉快,但我要离开了,若有缘,希望能再见。”
从刚才的聊天中,安娜知道他是个环游世界的魔法师。
他们只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安娜自然不能阻止他离开,“嗯,再见。”
天色很快暗淡,但街道却比白日还要热闹。寻街的宪兵变多了,商铺摆出琳琅满目的商品供士兵挑选。
一张报纸吹到安娜脚下,捡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她的照片。照片之上是大写的标题——奥索公主谋杀希曼王子,如今下落不明。
安娜眉心一跳,她发誓,自己绝对没做过这种事情。
又一张报纸被吹到安娜脚下,上面写着的标题是——奥索毁约,希曼正式向其宣战。
“小姐抱歉,请您把报纸还给我,风实在太大了。”
安娜垂着头,将两份报纸塞给报童后便提起裙子飞快逃离。
但愿他没看清我的脸。
得快点离开这里。
趁宪兵没注意,安娜朝帽子店老板丢下一枚金币的同时取走一顶极为普通的米黄帽,宽大的帽檐可以很好地遮住脸。
“小姐,还没找您钱。”店主拿着银币在后面追。
安娜将帽檐拉低全力奔跑,“是小费啦!”
店主看着银币不由纳闷。
“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奇怪么?鬼鬼祟祟的。”一个在帽子店里挑帽子的金发美少年说。
店主望向少年绿色的眼睛,瞬间恍然大悟。他拍拍宪兵的肩,大吼着往前指,“奥索的公主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啦!”
背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抓住她!”
“shit!”
知道自己暴露了,安娜加快脚步。往暗处一拐,不得不跳进玛利亚河,等脚步声过去才从河里钻出来。
寒冷的夜,她拖着湿漉漉的裙子来到最近的火车站。
随便一辆火车,赶紧离开这里就好!反正她妆也被水洗花了,应该没人认得出她。
昏昏沉沉昏睡许久,不知过了多少天,火车到站时,是个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凌晨。直到安娜走进这座陌生的城市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对希曼首都外的城市并不熟悉,更不要说在如今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从希曼返回奥索。
唯一幸运的是这座城市并没有像首都那样大街小巷贴满她的照片。
确保安全,是时候解决饥饿问题。安娜走进一家面包店,再也顾不得淑女的礼仪,狼吞虎咽地干啃完一块硬得像石头似的法棍。
但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安娜在端着热拿铁取暖时,成排的战机从天上飞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圆圆滚滚的炸弹从飞机上坠落,轰隆——安娜眼前的房屋变成废墟,街上的行人被掉落的巨石砸成两截。
这是奥索对希曼发起的第一次空袭。
烟尘滚滚,人群尖叫着四处逃窜。
安娜终于从摇摇欲坠的面包店逃出来,兴许是死神仁慈,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面包店在她身后坍塌成废墟。
“咳咳咳!”
浓烟消散,朝四周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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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木筋房建构面包店竟然是最后被炸毁的建筑。不可思议,木筋房怎么会比用石头建造的哥特式教堂还要固若金汤?
忽然,安娜的目光顿在一点。
那是个熟悉的身影,金发的华服少年站在废墟之上仰望天空,而天空盘旋着印有奥索旗帜的双翼战机。
“沃伊!”安娜瞳孔剧震,大声呼喊少年的名字。
沃伊伦特似乎听到她的声音,绿眸寻声望去。深邃的目光穿过滚滚硝烟,直达她的灵魂。
双翼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安娜再也顾不得太多,一咬牙,提着裙子朝沃伊伦特跑去。
在炸弹从战机上落下之时,安娜抓住沃伊伦特的手腕顺势将他推倒,两人面对面抱着从废墟高出滚落。
轰——!
炸弹的巨响几乎快将安娜的耳膜震破。
好在两人都没有被炸去一条胳膊,安娜赶紧从沃伊伦特身上下去,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虽然两人都没有受伤,但少年好看的衣裳却被弄脏了。纯白的蕾丝蛋糕衣袖被四溅的火星烧出细小的黑洞,领口也被蹭上黑灰。
安娜忍不住炸毛,“你不要命啦!”
沃伊伦特好看的绿眼睛凝望她许久,忽然笑起来,“他们是来接你的?”他说着指了指上空盘旋的双翼机。
安娜被沃伊伦特忽如其来的笑容弄懵了,“才不是!他们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
这里毕竟是魔法发达但工业相对落后的希曼帝国,安娜以为沃伊伦特不知道天上飞的是什么,便详细地解释一通,“那是飞机,用来投掷炸弹的,不载人,更不会载我回家。”
不然实在没有理由说得清沃伊伦特为什么会如此大胆地站在战机之下。
“哦,原来是这样。”沃伊伦特轻飘飘地说。
安娜疑惑,“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
“飞机,还有飞机投下来的炸弹。”
沃伊伦特沉思半晌,微笑道:“你刚才保护了我,既然你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安娜,谢谢你呀。”
他在说谢谢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是藏着星星。
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不客气。”
哎,其实她也是害怕的,不过害怕又能怎样?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沃伊伦特被炸弹炸成肉块吧?那太可怕了!
双翼战机依旧顽固地盘旋在上空,两人躲在较为安全的三角结构下。
安娜忍不住发愁,“要在这里干等着他们走吗?”
“要下雨了。”沃伊伦特冷不丁说。
“嗯?下雨?枪林弹雨吗?”
“跟我走。”沃伊伦特说着抓住安娜的手腕。
“可是他们……”安娜来不及说完话,便被拉着跑出去。
天空盘旋的战机好像知道地上有两个移动的目标,对准他们投炸弹。不过两人每次都能准确躲过。
一颗接着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飞溅的沙砾钻进后背,安娜心惊肉跳。
终于,在躲过七八颗炸弹之后,安娜被带进了一处地铁车厢内。车厢被炸去半截,怕是不能再用。车内也只有他们两人。
“沃伊?”
“嘘——”沃伊伦特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看我的。”
话音落地,车厢内就起了风。
风吹乱少年金色的头发,与此同时,绿色的眸子变成金色,神色坚毅决绝。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就在一瞬间,被炸毁的半截车厢修补完整,白色蒸汽混合着黑色浓烟腾腾冒出,随着齿轮的转动,地铁滚滚向前。
地面之上,天边出现一道惊雷。疾风暴雨让新产生的弹坑瞬间积满雨水和伤者的血水。
雨水血水混合着被炸弹炸碎的沙砾翻涌,沸腾,最终形成一团如人体般的怪物。
怪物们从四面八方汇集,最终变成许多只大手。这些大手顺着雨丝往上爬,抓住双翼战机的螺旋桨,摧毁它们的发动机。
发动机的轰鸣声停止了,战机上传来奥索飞行员的惨叫。这些大手再紧握住战机用力一捏。这下,连飞行员的惨叫声都停止了,只剩下风声和雨声。
3. chapter(03)
地铁有些颠簸,吱呀吱呀向前。
惊魂未定,安娜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座位,背靠座椅,斜着头,目光停滞在车厢内壁悬挂的烛火上。少女的面庞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脚步声渐近,沃伊伦特在她身旁坐下。
“你看过报纸了吗?”安娜问。兴许是穿了好几天湿衣服的原因,她此刻带着轻微的鼻音。
“看了。”沃伊伦特说。
那些不是真的!我从来没做过谋杀希曼王子的事!安娜在心里呐喊。
还没等她说出口,沃伊伦特就接着玩笑道:“你可真倒霉。”
“你相信我?”
“当然,这些都是政治家的阴谋。”
四周重新变得安静。
安娜侧过脸偷偷看沃伊伦特,他看上去并不准备再挑起话题。
安娜轻轻抿唇,最终还是开口询问,“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她知道沃伊伦特是个环游世界的魔法师。
沃伊伦特:“还不知道。”
得到这个回答,安娜紧张起来,她抓抓染上灰尘的蓬蓬裙,“想去奥索游玩吗?奥索有很多著名的海港……”
安娜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沃伊伦特看出她有别的企图。
“听上去好像不错,还没去过奥索。”沃伊伦特唇角上扬,似乎十分期待。
安娜再接再厉,“等我们到奥索时,估计冲突已经解决了吧,到时候可以好好看看海港。”
“我们?你跟我一起吗?”沃伊伦特忽然转过头看她。
在绿宝石般的眸子的注视下,安娜浑身紧绷起来,“我倒是不介意两人同行。”
“你带路?”沃伊伦特一歪头,耳垂上的翡翠轻轻摇晃。
“从希曼到奥索的路你一定比我熟,而奥索的路况我大概又会比你熟。所以,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前半部分路程你领头,后半部分由我来。”
安娜简直对从希曼到奥索的路程一窍不通,加上现在局势紧张,估计两三个月都出不了希曼边境。
“哦~~明白!你迷路了,想让我带你回家。”
“才不是……”安娜别过脸。
沃伊伦特半挑着眉毛瞧她。
安娜认栽,抬头重新望向那双绿眼睛,“你们魔法师都会读心术的吗?”
“当然咯,所以千万别在心里说我坏话。”
真能听见?
——你穿得好像只花孔雀哦。
沃伊伦特依旧笑眯眯的。
没听见!
好吧,刚才在心里说的都是试探的假话,没有读心术。安娜断定,只可能是自己的表情暴露了。
“那你能带我回家吗?”
“当然可以。”沃伊伦特笑了笑,耳垂上的绿宝石随着点头的弧度晃动,“其实你可以直说。”
“我怕这个要求太过分,你会拒绝。”
“怎么会?我倒是很乐于助人。”
地铁里没有阳光,安娜却感觉自己晒到太阳了。
沃伊伦特向她靠得更近,心跳莫名加速,她有些不知所措,僵直着身体坐在原处。
一手撑着座椅,沃伊伦特在她面前弯腰,另一只手朝她身侧伸去。温暖柔软的发丝触碰到她的鼻尖,好痒。
安娜依旧僵着身体,只见沃伊伦特在座椅和车厢的夹缝中捏住一只小白鼠细长的尾巴提起来。
沃伊伦特眨眨眼,“有只小家伙。”
小白鼠在半空中瑟瑟发抖,它胆战心惊地扭过小脑袋去瞧捉它的人。只是那么一眼,便吓得用爪子下拉耳朵去将眼睛遮住。它像是害怕极了,连吱吱声都不敢发出,只是一味地发抖。
看清小白鼠的模样,安娜有些惊喜,伸手从沃伊伦特那里将小白鼠接过,“杰瑞?你怎么跑这里来啦!”
即使被安娜捧在手心,杰瑞仍旧在发抖。
气味,它绝对不会闻错的。这里有猛兽的气味,刻在血脉里的基因让它在闻到这股气味时不得不浑身战栗。这气味甚至比猫,哦不,比老虎的气味还要可怕!
安娜怎么会跟这样难缠的巨物厮混在一起?
牙齿仍在打颤,杰瑞说不出话。等安娜手心的温度让它的四肢稍微能活动时,便立即顺着胳膊往上爬,最后安全地停在肩膀上。
杰瑞的小爪子抓住安娜肩膀处的衣料,无声地呐喊着——我是你从科学家手里救出来的小白鼠呀,这辈子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长途跋涉这么多天,杰瑞累得要死,再也没精力计较安娜责怪它吵还不来哄它的事。它只是来找安娜算账的,可不想丢了小命。
“它大概有些怕生。”安娜耸耸肩,无奈地向沃伊伦特解释。
“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熟悉起来。”沃伊伦特凑过来十分礼貌地微笑,“对吗?小杰瑞。”
杰瑞完全不敢动弹,僵硬成一块石头。
见杰瑞没再发抖,安娜认为这是个好兆头,便充满期盼地说,“它默认了,只是还有些害羞。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沃伊伦特的笑容还印在安娜的脑海中,安娜心中不由感叹,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就连对小白鼠也很友好。
只是,往日里活泼好动又叽叽喳喳的杰瑞今天却一反常态,整段路程,一句话都没说。
-
列车行驶到尽头,天色已晚,两人住进一家旅馆。
安娜将身上被战火损坏的粉红蓬蓬裙换成一件日常的灯笼袖纯白棉纱裙,沃伊伦特却依旧衣着华丽,跟这家古朴简约的旅馆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旅馆中人半数是从邻城逃难来的,拖家带口,显得旅馆拥挤不堪。
但旅馆内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沉闷,人们在第一层就餐区拉响手风琴,哼着欢快的小调。甚至还有身穿红裙的吉普赛女郎在欢脱的萨克斯乐曲下起舞。
“我去端菜,你帮忙占着位置吧。”沃伊伦特说。
旅馆人太多,服务生并不够用。
安娜点点头,她已经太久没坐下来好好享用晚餐了。
“安娜,”一直缄口不言杰瑞终于颤声开口,“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
“为什么?”
杰瑞从安娜的肩膀跳上餐桌,“那个人,很危险!”
“你是说沃伊?”
“噢,上帝啊,你这只愚蠢的土拨鼠,为什么要这样亲昵地称呼他?我们快跑吧,不然真的真的真的会被吃掉的!”
“哪有很亲昵!”安娜反驳。
杰瑞气得手舞足蹈,“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得赶快走!”
“杰瑞,”安娜神情郑重道,“要学会接受新朋友,而且沃伊阳光又开朗,你会喜欢他的。”
“啊啊啊见鬼见鬼见鬼!我能闻到气味!那是怪物的气味!”杰瑞抓狂地指着自己鼻子左右踱步,最终停在她面前,瞪大眼睛,用最大的声音呐喊,“他——很——危——险——!”
安娜眸中闪过一丝怀疑,毕竟杰瑞很少歇斯底里。再加上小动物对天敌有着超然的警觉性,这不由使她对沃伊伦特的温柔打上一个问号。
“是怪物吗?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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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不出是什么怪物。”杰瑞耸耸鼻子,“但能闻出来那肯定不是个安全的家伙。”
这样啊……安娜拖着下巴,陷入沉思。
杰瑞乘胜追击,“这跟捕鼠器是一样的道理,上面放着粮食,下面却是地狱。你千万别被外表迷惑了!趁他还没回来,我们快逃吧!”
它说着便自顾自地跳下餐桌,在人群的脚旁边四处逃窜,寻找出口。
“诶,别乱跑!会被踩死的!”
杰瑞才不听呢,它对自己的观察和躲避技术十分自信,这里又没发生骚乱,怎么会有人脚步不稳踩到它身上?
安娜肯定会追上来的,她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呢?我可是她的小宝贝呀。杰瑞心里喜滋滋地想。
可是不知为何,方才还十分协调地跟女伴跳舞的绅士忽然乱了脚步,身子一倾,穿着四十五码皮鞋的脚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将它踩成一张鼠饼。
躲避不及,杰瑞吱哇乱叫,蜷缩成一团小小的白毛球。
可是想象中的大脚并没有踩下,它被人捏着后颈皮,小心地提起。
方才那位绅士颇有些窘迫,“噢,小姐,真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女伴疑惑地注视着绅士黑色燕尾服裤管周围的色彩,“好像是中了魔法。”
“魔法?”绅士摸不着头脑,“可是哪位魔法师会无聊到来捉弄我呢?”
这里人太多,杰瑞一跳下餐桌,连只鼠影都瞧不见。安娜正担心着杰瑞,沃伊伦特就过来了。
他身边漂浮着两大一小的餐盘,修长的手指提着团缩成球的……咦?是杰瑞!
漂浮的餐盘稳稳地落在餐桌上,沃伊伦特小心翼翼地将杰瑞放下。
稳稳落地,杰瑞才舒展开来,“哇,我得救了。”
它望向安娜,安娜板着脸,“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乱跑?会被踩成饼干的!”
杰瑞垂头丧气。
沃伊伦特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对安娜笑眯眯道,“别怪它,它只是好奇心太重了。”
想起刚才跟杰瑞谈论的话题,安娜有些心虚,自然不好意思再多说。
一个责骂自己,一个宽慰自己,杰瑞的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那根揉它脑袋的手指好温柔哦,有一点安娜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香气。
可是大怪物的味道呢?怎么闻不出来了?!哕,这里人太多,全是人味,搞得鼻子一点都不灵敏。
两大一小的餐盘中,大餐盘装着滋滋冒油的烤羊排,小餐盘里装着各种谷物和石头饼干。沃伊伦特将小餐盘推到它面前,笑道:“这是小杰瑞的。”
小白鼠对烤羊排之类的人类大餐没什么兴趣,却对谷子和能够磨牙的石头饼干无法抗拒。再瞧瞧笑眼盈盈的沃伊伦特,杰瑞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谢谢。”杰瑞拿起一块石头饼干,有些别扭地说。
“我们现在是朋友吗?”沃伊伦特笑眯眯地伸出食指。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也很规整。杰瑞思索半晌,伸出小爪子跟沃伊伦特的食指握手。
少年的笑意阳光又温柔,安娜心里愧疚,只不过是杰瑞因为自己的新朋友在闹别扭而已,自己却当真怀疑过他!
简直太不应该了!
“沃伊,”安娜拖着脸冲他甜甜一笑,“你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喜欢你!”
一旦熟络起来,安娜就会变得很热情。
得到喜欢的表达,沃伊伦特微微一怔,但很快就从容地微笑应对,“我也是,安娜。”
4. chapter(04)
——希曼近代史:圣女安娜篇章
上世纪初,希曼版图还不似如今这般雄伟,在魔法肆行的大陆上只是一个小国。彼时,这块大陆上的强国,依诺玛帝国要求希曼上贡最美的公主,否则就将希曼夷为平地。
但安娜公主拒绝以上贡公主为代价来换取短暂的和平,她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不稳定的,是丧权辱国,是自上而下的压迫。
所以,她联合当时希曼魔法教会的教主制定出一个绝佳的救国方案——前往位于世界之巅的巨龙国度,窃取巨龙心口的鳞片,让巨龙为希曼效力。
那时,还没人见过真正的巨龙,巨龙只是存在于魔法书籍中的传说。书中说,要想得到巨龙的心之鳞,必须让祂动心,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
国家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安娜确定在依诺玛帝国给出的最后期限内,做最后的抗争。她在软甲之上身披最隆重的礼服,手持骑士剑,骑马前去巨龙秘境找寻渺茫的希望。
【缺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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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页】
获取力量的希曼先后发起三次救国战争,终于迫使依诺玛帝国与之签署和平条约。
但是,彼时已然获得强大力量的希曼不甘屈居于狭窄的领土,因此走上了向外扩张的道路。通过第一次和第二次扩张战争,希曼成功将依诺玛帝国吞并,成立希曼帝国。
尽管如此,希曼帝国并没有停止它的扩张之路。
【半页破损】
巨龙认识到安娜公主对他的感情实际上是虚情假意的欺骗,但此时他的生命与力量已经与希曼帝国紧紧相连,必须为之效力。
失去自由的巨龙愤恨无比,决定自毁顺带灭世。
【半页破损】
在希曼帝国取得第三次扩张战争的胜利后,安娜公主呼吁停止再对外进行扩张,但意见被上层驳回。
安娜公主战死于希曼帝国发起的第四次扩张战争,时年十九岁,被希曼后世尊称为圣女安娜。
她的死宣告着希曼第四次扩张战争的失败。
此次战争失败后,希曼帝国再未向外扩张。
【半页破损】
【缺页】
时至今日,在巨龙力量的加持下,希曼帝国仍旧是阿特洛波斯大陆的强国之一。
可是,随着思想启蒙运动和蒸汽革命的进行,许多弱于希曼帝国的小国开始高速发展,其中以奥索帝国为代表。这对希曼帝国的强者地位是重大的威胁。
不多时,在百年和平之后,两个强大帝国间可能会爆发新一轮战争。
-
安娜合上书本,将其放回餐桌旁的书橱。
这是本茶余饭后用来消遣的读物,她在书橱看到时只是因为这本书纸页发黄,是本绝版的老书才起了兴趣,没想到竟然藏着这样一段历史。
关于圣女安娜的故事,因为姓名相同,她还在奥索王宫时便有涉猎。书中只说,圣女安娜十六岁结婚,十九岁战死,为希曼帝国立下过赫赫战功。关于她的结婚对象书中并没有记载,更不要说那头神秘的巨龙。
她将书中内容逐字逐句念给沃伊伦特听,“你在希曼有听说过或者读到过有关那个巨龙的事吗?”
烛光在沃伊伦特好看的绿眸中轻轻摇晃,他沉思半晌,忽然轻快地笑道:“只读到过有关巨龙传说,但那只不过是神话故事。希曼正史对圣女安娜和巨龙并没有记载,你刚才读的那本书可能是伪造的野史,所以才绝版了。”
“唔,也对,总会有人在历史基础上编造故事的。”安娜杵着半张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巨龙后来怎样了,按理来说,那种传说中的生物应该寿命很长吧。”
“你很关心那头巨龙?”
凌厉的目光如箭一般射过来,惊得安娜浑身一激灵,眨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对面那人,瞬间连话都说不出。
似乎是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沃伊伦特垂眸,端起餐盘旁用高脚玻璃杯装的甜橙利口酒轻抿一口,等再看向安娜时,凌厉的绿眸已经变得柔和似水了。
“安娜?”沃伊伦特轻声唤道,被甜酒滋润过的少年音也似那酒般清透。
“噢,”安娜缓过神来,“有一点,但我更关心圣女和巨龙的故事。那本野史缺了好多页,故事还没讲完呢。”
“是因为跟你有着一样的名字么?”
“这只是一个原因,毕竟世界上叫安娜的人也不止我们两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喜欢听故事,无论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人为编造的,我都喜欢听。奥索的王宫很无聊,我只能靠看书和听故事来打发时间。”
沃伊伦特没说话,继续喝酒,他快把餐后的甜橙利口酒喝完了。
“巨龙长什么样呢?”安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餐后喝了点酒,她变得异常活跃。
“你觉得长什么样?”沃伊伦特问。
“反正肯定很大。”杰瑞插嘴。
“可能还很丑。”安娜接话。
沃伊伦特:“……”
安娜比划着,“我之前看书上写,巨龙有尖尖的犄角,长长的尾巴,像蜥蜴一样浑身都是鳞片,爪子比狮子和老虎的都还要锋利。这样的描述想来是不好看的,而且书上的插画大多将其描绘得很邪恶。”
沃伊伦特轻轻扬眉,像是听到什么荒唐事般地笑了,“传说中巨龙喜欢所有漂亮的东西,漂亮的宝石,漂亮的衣裳,包括漂亮的人。所以巨龙不可能会丑陋,顶多会因为庞大的身躯和刚毅的利齿让人感到害怕。但能让人感到害怕的东西不等于丑陋。”
“你好像对巨龙很了解。”安娜好奇地偏头疑问。
“并不,我没见过巨龙,只是因为魔法师的身份读了许多魔法书籍,而那些书籍恰好描写了很多巨龙传说。”
“可那只是传说,传说中巨龙喜欢漂亮的东西并不代表巨龙就漂亮呀。”安娜挠挠头,继续辩论,“很多丑陋的国王还喜欢收集漂亮衣裳和美女呢。书上画的巨龙都跟蜥蜴一样,有些甚至比蜥蜴还丑,难道说,沃伊看到那些插画还会觉得巨龙是美丽威武的?”
“几乎所有插画师都没有见过巨龙,他们只是根据想象在乱画。”沃伊伦特咬牙切齿地说,想起那些插画,他简直要气得把牙咬碎了。
“你不也没见过巨龙么?只是根据传说,将其想象得高大帅气。估计是之前看多了插画,我就把祂们想得挺丑的。”
杰瑞抱着石头饼干磨牙,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左看右看,观赏着两人就巨龙是否丑陋的问题展开辩论。在辩论赛的加持下,手里用来磨牙的石头饼干显得更加香甜了。
“安娜,”沃伊伦特无比认真道,“即使你信仰的上帝坐在这里,我也会打包票,巨龙绝对不丑。”
“不管巨龙丑不丑,我只是觉得不能下定论。”
“不丑。”沃伊伦特斩钉截铁,“不仅不丑,还很漂亮。”
那是让人恐惧的美丽。
“噢,好吧。”安娜眨眨眼,结束对话。
而杰瑞呆滞地望着两人,眼神好像在说,怎么不接着吵了呀!
介于沃伊伦特魔法师的身份,安娜猜想,他大概是巨龙的研究者,研究到深处以至于产生崇拜。她还没见过沃伊伦特这么凶呢。
安娜端起甜橙利口酒轻抿一口,又重新将话题聚焦到巨龙身上,“如果野史是真,而我又在故事发生的时代,我绝对会为那个被圣女安娜欺骗的巨龙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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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哦?”沃伊伦特轻轻挑眉,嘴角嘲讽的笑意若隐若现。
安娜并没有看出那笑的意思,接着说,“巨龙肯不远万里前来希曼并献出心之鳞,肯定是真的喜欢圣女安娜,被真爱之人欺骗实在是件不好受的事情。虽然圣女安娜的欺骗事出有因,但不管怎么说,欺骗本身是不对的。”
安娜立刻脑补出一则痴情丑陋怪物和负心美丽公主的故事。
虽然公主有自己迫不得已要去完成的任务,但对怪物来说,却实在太过绝情。可如果公主不这样做,母国的公民包括她自己都会死于战火。她只是选择站在大多数人那一边而牺牲了怪物。这个故事无可奈何,无解。
脑补完毕,安娜的目光从空空的餐盘移向沃伊伦特。
少年看上去若有所思,他敛眉垂眸,卷曲的金发遮住大半张脸,耳垂上的翡翠同他的人一样静滞在半空。
真是个漂亮的人啊,可不知为何,安娜从他那里感受到了悲伤。
忽然,沃伊伦特五指插入发缝,将遮住大半张脸的金发抓起,露出额头。绿眸凝视着对面疑惑的面庞,沉声问:“安娜,如果你是被欺骗的巨龙,你会怎么做?”
“我?”安娜用手指了指自己,摸着下巴沉思半晌,最后盯住沃伊伦特的眼睛,“我觉得我不能算是个好人。”
“怎么说?”沃伊伦特微微一笑,忽的来了兴致。
“我会报仇,把我受到的伤害连本带利讨回来,让她感受到跟我一样的痛苦。即使我并不赞成走极端,但也能理解巨龙最后为什么会做出自毁和灭世的决定。”
——毕竟人很多时候都会失去理智,更不要说怪物了。
安娜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说不定真到那种时候,我又会换种做法了,这要根据伤害等级来定的。”
话音落地,沃伊伦特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张扬,肩膀剧烈地抖动,笑得肚子疼,不得不弯下腰。
旅馆就餐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大笑的奇怪少年身上,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周围所有角落。
杰瑞被吓掉了手里的石头饼干,安娜目瞪口呆,站起来跑到沃伊伦特这边,双手在他眼前挥了又挥都无法制止。
“我也没那么坏吧?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与人为善的。”安娜白净的小脸瞬间羞红,“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笑了好一会儿,沃伊伦特终于消停,他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看向安娜的眼睛,笑眯眯地问,“血债血偿,你是这个意思吧?”
安娜更是疑惑,“对、对呀,但这有什么好笑的?!”
沃伊伦特轻轻揉了揉安娜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我只是觉得安娜可爱极了,说的每句话都如此明智。”
……
夜色已深,送安娜上楼时,站在房间门口,沃伊伦特扶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沃伊伦特柔声说。
柔软、温热,只是短暂一瞬便分离。
“晚安。”安娜也垫脚回吻他的额头。
关上门,安娜将困倦不已的杰瑞举过头顶,“喂,你说沃伊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我是说那种喜欢。”
杰瑞撇撇嘴,“安娜,晚安吻只是一个基本礼节,跟握手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之前都没人给我晚安吻诶。”
“我给你好吧?”杰瑞挣扎着跳到安娜头顶,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
杰瑞重新跳回安娜手心,指指自己的额头,“现在该我了。”
“mua,晚安。”
得到晚安吻,杰瑞喜滋滋地找了个小窝沉沉睡去,只是心里忍不住吐槽安娜见色忘友。
5. chapter(05)
城墙高耸,沃伊伦特站在城墙之上,俯瞰远处,那里闪烁着炮火的红光。
迎面的风被弹药烤炙得忽冷忽热,裹挟着被空气稀释的浓烟将他额前的金发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用指腹触摸,仿佛刚才的柔软触感还存在。
一个多世纪以前,他也被那个女孩子亲吻过。但那个晚安吻里承载的不是爱,而是带着目的的欺骗。
时间在巨龙的寿命中不是轻易流逝的水,而是坚不可摧的钉,每过一天就在他们的脑海中钉上一颗钢钉。时间过得越久,记忆越深刻。
温柔的目光已经变得冷酷如冰,他俯瞰远处,从左至右扫视,观察着城镇局势图。城镇上方盘旋着用来轰炸的双翼机,而城镇之下,是希曼的秘密军事驻扎基地。这是偷袭,秘密被侦察机发现了。
有趣的是,百年来他不得已为圣女安娜守护着希曼的土地,现在安娜却成了奥索的公主。本次冲突虽然是希曼借着理由先开战,但这却是原本就要进攻希曼的奥索所期待的。
四周吹的风越发迅疾,卷曲的金发在风中像花朵一样散开,绿色的眼睛也变成金色。俊美的脸庞开始长出黑色的鳞片,从眼尾下方开始长,最终蔓延至全身。
紧接着,巨大的黑色翅膀从身后展开,四肢变成强壮的利爪。巨尾上摆,翅膀扇动,一头巨大的黑色魔龙于高空腾飞,当他完全张开翅膀时,所遮住的月光,能让城市的大半片区陷入黑暗。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巨龙的鳞片,形成五彩斑斓的黑。
沃伊伦特飞到轰炸的双翼机中央,龙尾一甩,便将一架双翼机摔往一千米外的河流。双手在抓住一架飞机对半折,这由钢铁和工业智慧焊接的武器便碎成破铜烂铁。
可是寡不敌众,希曼的军队忙着在奥索扩张,留在本土各地的并不多。
一架巨型战机从背后瞄准巨龙的翅膀。
“快看啊,这就是希曼当年引入国土的恶魔!”飞行员怒吼着,用尽所有弹药对他口中的恶魔进行炮轰。
Boom——!
翅膀受伤,庞大的巨龙宛若一只折翼的鸟儿,自高空下坠。他在半空中燃烧成一团火焰,最终化为人形坠落在地。
“咳咳。”沃伊伦特喷出一口血,血溅在他的脸上,瑰丽又诡异。
然而,他的神色依旧从容,因为,快要下雨了。
指上的宝石戒指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光芒没入云层,很快便电闪雷鸣,暴雨如瀑。
雨水混合着沙砾和血液聚集在弹坑中,诞生出一只只人形水怪。周围缠绕着屡屡血丝的砂石在这些水形人体的左心房缓缓跳动,这便是水怪的心脏了。
从无数个弹坑中诞生出来的无数只水怪汇集在一起,形成一只有力的大手,这只大手顺着如柱的雨水向上攀岩,将那架巨型战机包裹在水域中。水域加压,最终将其挤压成碎片。
火光在一瞬间消散了,四周变得无比寂静,远处城镇的居民还在梦乡中睡得香甜。
人形水怪在沃伊伦特周围集合,形成一个包围圈。沃伊伦特饶有兴致地瞧着这群小怪物,终于,这群小怪物做出了在他意料之中的举动——对他进行攻击。
这果然是个危险的咒术,连施展咒术的魔法师都有可能成为人形水怪的攻击目标。
谁叫他受伤,魔法能量减弱了呢?
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要解决掉这些人形水怪不是问题,只不过得花些功夫,但他决定去找一个人。
就让那个人来解决吧,只要在过程中保证那个人还活着就好。至于受不受伤,就看那个人的本事了。
于是,沃伊伦特轻盈地向上一跃,忍着后背的疼痛,朝远处的城镇奔去。
--
安娜被一声巨响吵醒,风吹开窗户,带进来一股硝烟的气息,呛得人难受。起身去关窗,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沃伊?!”安娜吓了一跳。
“危险,安娜。”沃伊伦特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一朵蒲公英,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
他也确实被风吹倒了,倒在安娜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脖颈呼出温热但虚弱的气息。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安娜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沃伊伦特就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本想将沃伊伦特拖到床上休息,可这时,一只人形水怪,从窗外闯入,环绕着血丝的石块如心脏般,在水怪的左心房缓缓跳动。
“安娜!”杰瑞抱着手/枪冲过来。
“干得好杰瑞!”
情况紧急,安娜接过手/枪,拉开保险迅速上膛,然后眯起一只眼将枪口对准人形水怪的石块心脏。
之前在奥索皇宫闲得无聊时她会到图书馆翻书来看,图书馆藏书丰富,各个国家的书都有,其中不乏来自希曼的魔法书籍。
书上没有详细记载杀死水怪的方法,但是有提到过,只要把那颗跳动的石头心脏击落就能让水怪重新变成一滩水,暂时失去聚集能力。
“心脏”上下跳动,水怪们没有脚,以蛇爬行的姿势像安娜游过来,要瞄准击落那颗心脏并不容易。
安娜咬着唇,神经紧绷,表情也越发严肃。
沃伊伦特虚睁一只眼,静静地观察她。
偏偏杰瑞揉着自己酸痛的手,委屈巴巴的模样,还一个劲儿地哭闹道:“那把枪对于我这只小白鼠来说实在重死了,好痛痛,安娜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我,爱我,每天煮玉米给我吃。”
啊,吵死了!
安娜将手/枪握得更紧,“杰瑞,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剥皮撒盐,然后烤来吃。”
“惹咦——就算是想让我闭嘴也不用说这么恶心的话吧?”杰瑞将两只小手手揣在腋下,气鼓鼓的样子,但也没再吵闹。
额前渗出冷汗,安娜一咬牙,瞄准后按下开关。
Boom——!成功了!
石块被子弹击碎,噼里啪啦掉落在地,汇聚成人形的水怪失去“心脏”的支撑,化作一滩水。
现状维持不了多久,用不了两分钟,这摊不成型的水渍就会重新聚集,必须赶紧逃离。
“我们跳下去。”安娜说着将沃伊伦特拖到窗边,与之面对面拥抱,她打算这样抱着跳下去。
“跳下去?”杰瑞有些吃惊,“几楼啊?”
“只有二楼。”
“会很痛诶!”
“放心,下面是松软的草地。而且我会接住你。”
杰瑞嫌弃地绕过水渍,跳上窗台,“为什么不走楼梯?”
“这样水怪就会穿过走廊,从楼梯追我们。这会造成恐慌,笨蛋。到时候鸡飞狗跳的,谁都走不了。”
“就问一下嘛,干嘛骂我!”杰瑞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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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安娜轻轻叹气,朝杰瑞伸出手掌,“跳上来,我带你下去。”
风迎面吹来,吹开纯白帝政裙的裙边,安娜紧紧抱住沃伊伦特,如一双比翼鸟坠落。
并没有想象中痛,他们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抱着滚了三圈。
“咳咳咳。”
“昏迷”中的沃伊伦特轻轻蹙眉。
安娜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抱歉。”
“呜呜,安娜,好可怕!你看前面!”杰瑞吓得往安娜海藻般的长发后躲,小鸟依人似的依偎着她的脖子。
前面又有五只人形水怪,更可怕的是,之前那只在房间里击中的水怪已经恢复好,头探出窗户,准备下来了。
“安娜,咳咳,你走吧,我来对付他们。”沃伊伦特脸色惨白,撑着重伤的身体,踉踉跄跄地站起,仿佛再催动一下魔法就要死去似的。
你要是敢走,绝对不会好过。
“安娜,”见情况如此紧急,杰瑞也吹起耳旁风,“要不我们先走?保命最重要了,他好歹是个魔法师呢。”
沃伊伦特手背在身后,催动魔法的宝石戒指微微发光。
杰瑞本想再说些什么,结果一个没站稳,就从安娜肩膀上掉下去,摔在一块石头上,鼻青脸肿。
“呜呜呜。”这下杰瑞再也忍不住,直接大声哭喊,“安娜,我们走,不然就要被杀死了!我还没讨媳妇儿呢!”
安娜眸中闪过一丝想要自保的犹豫,这点犹豫沃伊伦特看在眼里。她是这样的,人类都是这样的,他在心里轻蔑地嘲讽。
但很快,安娜犹豫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将杰瑞握在手中,禁止它说话,茶褐色的眼睛凝望着沃伊伦特惨白的面容。
她越看越生气,最后骂道:“笨蛋!你以为自己会魔法就很厉害吗?逞什么能!”
沃伊伦特一怔,垂眸看向安娜握住手/枪,微微发抖的手,长睫下的绿眸晦暗不明。
安娜转身将枪口标准一只水怪。
这是七发子弹的手/枪,刚才用掉一颗,只剩下六颗,每颗子弹都弥足珍贵。也就是说,这六颗子弹,必须百发百中。
shit,她又不是神/枪/手。
不管了,上帝会规划好一切的,她只管去做就好了,不管有没有成功,至少努力过。
食指按下开关,子弹射出,一只人形水怪化作一滩水。
移动枪口,食指再按下开关,第二只,第三只……第六只,全部击毙!
噢,安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简直是个射击天才。
安娜唇角上扬,奖励给自己一个微笑,但她并没有高兴太久,很快恢复警惕。她先将手/枪插进短靴,再把杰瑞放到头顶,最后接过沃伊伦特的右手,将伤员扛到肩膀上带着走。
子弹已经耗尽,必须赶紧离开。
月光给少女描绘出毛茸茸的边框,沃伊伦特柔情地凝望着安娜,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谢谢你呀,安娜。”
少年声音柔和,干净,纯真,听上去完全是真情实意的感谢。
感受到沃伊伦特的目光,安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脸别开,小声说,“不客气。”
发现安娜的窘迫,沃伊伦特移开目光,长睫下垂,那柔情的神色瞬间变得冷酷了,似是陷入沉思的学者,对之前呕心沥血研究出的成果产生怀疑。
6. chapter(06)
安娜先将沃伊伦特扶上马,自己再上去。
安娜勒紧缰绳,“抱紧我。”
“好啊。”沃伊伦特的声音轻得像是漂浮在半空。
他实在伤得太重了,连说话都这样虚弱,安娜心里忍不住担忧。
沃伊伦特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搭上她的肩膀。
“这样可以吗?”沃伊伦特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呼在耳畔,搞得她不知是耳朵痒还是心痒。
“别掉下去就好。”
“哦,那得再抱紧些了。”
腰间的力道加重,安娜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沃伊伦特禁锢在怀里。之前本来是想让沃伊伦特坐前面,但他实在太高了,这会让安娜看不清路。
“沃伊,我快喘不过气了。”安娜感觉自己的脸正在因缺氧而发烫。
“嗯?”
沃伊伦特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虚弱,意识也好像模糊不清。
“没什么,看你还醒着没。”安娜不敢再磨蹭,便没再提他抱得实在太紧的事。
“你现在怎么不多关心关心人家?”杰瑞气呼呼地攥紧安娜的裙子。
等安娜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并说“你也要抓紧,掉下去我会担心”后,杰瑞酸溜溜的小心脏才得以平衡。
尽管如此,杰瑞还是怪声怪气地轻轻嗤道,“哼,我不提醒,你肯定就不会说了。说到底还是对我不关心,哼哼,快走吧!”
“你心眼就那点小,比你眼睛还小。”
“哇,安娜你……”
好伤鼠啊!
安娜没给杰瑞再说话的机会,马儿跑起来后,杰瑞一开口嘴里就灌风。
人形水怪虽然威力大,但移动速度不算快,马跑起来,不到半小时就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为了安全起见,安娜骑着马并没有减速。
“沃伊,杰瑞,我们差不多快甩掉它们了,前面有光,应该是座城市。”
杰瑞兴奋地开始吹口哨,可是沃伊伦特没有回音。
“沃伊?”安娜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复。
他大概是昏睡过去了。
沃伊伦特还是紧紧抱着安娜,睁开一只眼,可以看到安娜紧抿的唇。他嫌情况还不够糟糕,干脆闭眼装晕,身子向左一歪,两人一鼠便向下栽倒下去。
幸亏安娜用力拉着缰绳,他们才没飞出去。尽管如此,两人一鼠还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分散在三个地方。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形水怪追上来了。
安娜忍着痛睁开眼时,一坨水凝成的头已经将她的整个视线全部占据。
那颗水凝成的头脸上开始出现两个漩涡,漩涡向下凹陷生成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最后,眼睛之下裂开一道横椭圆形状的大口。
这个大口便是它的嘴巴,它张大嘴巴似乎就要将眼前的少女一口吞下。
沃伊、杰瑞,你们在哪里?安全吗?
爸爸妈妈,我可能马上就要来见你们了……
安娜在心里绝望地想。
水怪的体积几乎有一头牛那么大,在巨大的体型差距面前,说不害怕是假的,更何况这还是只怪物。
在那瞬间,安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屏住呼吸。
可是,危险并没有降临。
她睁开一只眼查看情况,发现水怪呆愣地顿在原处,似乎并不准备发起进攻。
安娜暂时松口气。
然而,正是因为这口气,水怪又开始动了。安娜赶紧屏住呼吸,水怪又顿在原地。
原来这怪物是靠呼吸来识别的,之前看的书上都没有记载这条。
安娜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去寻找沃伊伦特和杰瑞。
杰瑞缩成一团藏在草丛里,水怪在盯着它瞧,似乎下一秒就要进攻。
幸好安娜眼疾手快,迅速将杰瑞捏在手里,并捂住它的口鼻。紧接着,安娜飞奔到沃伊伦特面前,在水淋淋的暗黑大口下,捏住他的鼻子。
赶上了!所有水怪瞬间被定在原地。
安娜脸憋得通红,被她捂住口鼻的杰瑞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拼命挣扎,力气大得让她都险些按不住。
杰瑞你这只笨蛋!安娜在心里怒骂。
幸好沃伊伦特是陷入昏迷的,所以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一直憋气会死人的。安娜脑子一团乱麻。
糟糕的是,她没有想出办法,更糟糕的是她快憋不住了,更更糟糕的是,沃伊伦特已经憋不住了。
他只是被捏住了鼻子,但没有憋气的意识,所以在感到呼吸不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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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张来了嘴。
水怪嗅到呼吸,开始行动了。
情急之下,安娜脑中再也想不了太多,直接俯身从嘴堵住了沃伊伦特的嘴。
这样两人都能坚持会儿,安娜盘算着。这样做不会暴露呼吸,他们还能换气,一举两得。
四瓣柔软的嘴唇相贴,换气时间长了,唇舌都搅合在一起。湿湿的,滑滑的,刚接触时还有些痒……
安娜感觉自己心跳得更快了,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思考该如何化解这僵硬的局面。
沃伊伦特的太阳穴暴跳如雷,这显然不是他之前所设想的局面。
嘴被堵着,身体被压着,他几乎快要恨死此时的安娜,想直接掀桌不演了,直接将她推开,讥讽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耍了又耍,不尽其烦。
但可气的是,他现在大半身体完全动不了了!他气自己真没用,只能用手死死攥住地上的草解恨。
那些被他用咒术幻化出来的人形水怪全部呆滞地站在原地,而左胸上那颗,与他心脏相连的石块心脏却在以极其复杂多变的频率快速跳动着。
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水怪们的心脏。紧接着,石块心脏烧成一团火焰,这股在水中燃烧的火苗不但没被浇灭反而越燃越烈。
石块咚咚落地,人形水怪开始飞速蒸发,白花花的水蒸气将整片树林变作奇幻的梦境。
等水蒸气全部消散后,安娜离开沃伊伦特的唇,如天鹅仰颈般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水雾将她的发丝和衣裳浸润,月光下仿佛一只林间的精灵。
终于解脱,杰瑞哭唧唧地满地撒泼打滚,“安娜,你差点就要把我捂死了,一定要给个说法!”
安娜现在才懒得理它,不理还好,越理越起劲。
环视四周,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林和清冷的月光,水怪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水怪化形有时间限定?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向沃伊伦特,他还在昏睡,脸色发白地躺在草地上,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只有嘴唇鲜艳得像血。
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就像是睡美人。
然而安娜不知道,沃伊伦特一点都不无辜,而且他从刚才那一刻起,才真正地陷入昏迷。
7. chapter(07)
沃伊伦特做了个很长的梦,那是一个多世纪前的隆冬。
第四次扩张战争正在进行,希曼将战线拉得越来越长,无休止的扩张仿佛让人看不到尽头。
战争前线,他穿着希曼深蓝色的上将军装,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央,周围横七竖八倒着战死的士兵。那些士兵有的穿着希曼军服,有的穿着奥索军服,死不瞑目的眼珠被恶劣的天气冻变了颜色。
这里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他这头孤零零的恶龙。
人是他杀的,他已完全失控。
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有炮火的轰鸣和人在垂死时虚弱的呻|吟,可现在,万籁俱寂,连一只鸟儿都不愿飞过这片战地的天空。
极度的寂静令他血管中的血液开始暴-乱。
他扯下领口象征着军衔荣誉的玫瑰勋章,拉下头顶斜斜戴着的黑色两角帽,一头卷曲的金发便沾满雪花凌乱的痕迹。
长筒黑靴包裹的笔直长腿无情地踩踏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他踩住一个死去士兵的头,用力往前一踢,那颗头便如离杆的高尔夫球般朝远处飞去。
呼吸越发沉重,他伸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可是绿色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般地变成金色。
暗黑的鳞片开始从他身体里不断冒出,先是眼尾,再是脖子、手臂,最后除了面中是人类的皮肤,几乎全身都已覆盖好鳞片。巨大的黑色翅膀破开衣裳,自他后背展开。
失控的巨龙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踏平希曼的王都,然后杀了那个人。
可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马嘶声。
有个急促的声音在呼喊,“沃伊,沃伊!”
那人骑着马冲他而来,越靠越近,绯色斗篷被风吹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他的妻子、希曼的公主、上将军官的夫人、一个玩弄真心的骗子——安娜。
杀了她,一个声音在心里呐喊。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安娜下马,繁复的纯白裙边如花朵般展开。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沃伊伦特面前,极致轻柔地用手抚摸他的脸。
“沃伊。”她轻声呼唤,柔和得像是在哄婴儿入睡的母亲。
杀了她,无数声音在沃伊伦特心中呐喊。
既然不爱我,那你又来做什么呢?
是又想让我去哪条前线打仗,还是帮助希曼扩张哪个方向的领地?反正护心鳞已经交付给你,我失去自由。
几乎再等一秒,他就要伸手拧断安娜纤细的脖子。
可是也就在这一刻,安娜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霎时间顿在原地,无数思绪回到脑中,金色的眼睛重新变回绿色,使得他恢复短暂的理智。
一吻毕,安娜与他隔开,他看着安娜的眼睛,这时才发现,那双动人的茶色眸子此刻正在流泪。
亲爱的,你为何哭泣?
刚刚恢复意识的巨龙下意识地就想用手拭干净她的眼泪,但记忆冲上头后,拭泪的手便顿在半空。
安娜泣不成声,“沃伊,沃伊,我是安娜。”
她一边说,脸蛋开始快速变透明,好像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胆小了。”她向他道歉,责怪着自己。
“但是沃伊,请你一定要等等我,不要变成恶魔,我会找到你,向你解释一切。”
她说完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瞳孔剧震,沃伊伦特伸手去抱,却扑了个空,周围只有那匹安娜骑来的马在静悄悄地甩着尾巴。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雪花落到手心,堆了薄薄的一层霜。
安娜消失了,安娜让他等。
等多久呢?不知道。
一百年够不够?
沃伊伦特将手心的霜握成一块冰,他愤怒地大声喊着安娜的名字。
安娜……安娜……
你想逃吗?懦弱的家伙,什么都不说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儿有这样轻松的事!
他就这样一直喊着安娜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直到……
--
安娜拖着下巴,坐在病床边,百无聊赖地数着沃伊伦特长长的睫毛,时不时检查下输液的吊瓶里还剩下多少药物。
此时窗外鸟语花香,鸽子衔着树枝筑巢。和煦的阳光照进来,为病榻前的少女镀上一层圣光,宛若天使降临人间。
安娜静静凝望着沃伊伦特,这个少年昏迷时安静得就像是个熟睡的孩子。可这时,沃伊伦特两条好看的眉毛却微微蹙起,露出紧张的神色。
是做噩梦了吗?
安娜有些担忧,伸手轻轻将他蹙起的眉毛抚平。
顺着脸型轮廓往下划,安娜想将他沾在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可这时,他忽然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安娜……”像是在梦中呓语。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到安娜的指尖,然后,安娜看到那双熟悉的绿眸中倒映出她的脸。
安娜喜出望外,“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她扑过去拥抱他。
沃伊伦特出神地凝望着白花花的墙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拍了拍安娜的后背,“我让你担心的么?抱歉。”
他的声音依旧开朗而温柔,冷酷的双眸在一瞬间又变得情意绵绵,勾魂摄魄。
两人分开一段距离,安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等确定没发烧后才关切地问:“沃伊,你刚才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她想起那滴清泪,在她眼里,沃伊伦特向来是阳光而开朗的,怎么还会有令他难过成这样的事?难过到,连在梦中都要克制地落泪。
沃伊伦特凝望着她的眼睛,“你要听吗?”
安娜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她想多了解一些有关沃伊伦特的事。
“我梦到你死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吗?安娜噗嗤一笑,颇有兴致地继续问,“我是因为什么死的?”
“我梦到你被那些水怪杀死了。”沃伊伦特难过地说,“如果你是因为我而死,我会很内疚,更为因为失去朋友而伤心。”
安娜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自信道:“你看,我不是完完整整的?”
她说着,站起来对着沃伊伦特轻轻转了个圈,“我超勇的,那些水怪难不倒我!”
沃伊伦特的唇角也露出笑意,“那些水怪最后怎么样了?我们是怎么成功逃脱的?”
“很简单,我就带着你,骑着马,就把它们甩开了。它们都没追上我。”
“是这样吗?”
“是的。”
“中间没发生别的事吗?”
“中间……”杰瑞开口似乎想说话,却被安娜从矮柜上捧起来放在手心轻轻揉了揉,“没有哦,只是你不知为何就突然昏迷了。”
杰瑞:“……”我明明看到你亲了他然后那些水怪就嘣地一下蒸发了。
“原来是这样。”沃伊伦特恍然大悟地微笑道,“安娜,你的马术实在是太厉害了,救了我和杰瑞。谢谢你呀。”
“是嘛……”安娜有些心虚,“其实是马好,我当辅助呢。”
沃伊伦特微笑着瞧她,少女明眸善睐,面色平静,一点都没有慌张的样子。
看来,她还是那么擅长撒谎。
那么,她现在到底是不记得以前的事,还是选择去回避,又或者有其他原因呢?
沃伊伦特摸着嘴唇,回忆起那个吻。
嘴唇依旧柔软,可技法却生疏得像个孩子。
见他摸着嘴唇陷入沉思,安娜的心猛地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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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他还会那种回溯昏迷时外界发生事件的魔法?
于是轻声呼唤,“沃伊?”
沃伊伦特抬头望向她,笑道,“嘴唇有点干,安娜,有水吗?我快渴死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安娜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有,我去拿!”
很快,安娜端来一碗水,用瓷勺舀起轻轻喂到沃伊伦特唇边。
饮用下一勺水,沃伊伦特有些无奈地说,“安娜,我可以自己来。”
但安娜还是坚持喂他,“医生说你的手臂和后背都被炸药炸伤,再加上心脏过载,最好别乱动。”
“可是我现在能动了,你看我的手。”沃伊伦特握住安娜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感受到了吗?”
安娜点点头,坚决道:“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好吧,那就麻烦安娜了。”沃伊伦特温柔地笑道。
“不麻烦……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被炸药炸,那个旅馆很安全来着。”
“安娜,你知道的,我是个喜欢探险的魔法师。跑到军队巷战的地方看热闹,自然就很容易被炸咯。”沃伊伦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玩笑的样子,但安娜却笑不出来。
“然后被炸的时候心跳也会加速到过载?”
沃伊伦特点点头,微笑的眸中闪出一丝危险的光。他伸手按在心房上,凝望着少女如红果般的唇喃喃自语,“心脏确实很久没跳得这么快过了。”
“笨蛋,你不要命啦!上次也是!”
“我不会有事的。”沃伊伦特笑着安慰她,“而且探索也没什么不好,正因为我热爱探索,才会走到这里,然后与你相遇。”
“噢。”安娜眨眨眼,没再说话了,继续喂水。
作为一只敏感的小动物,杰瑞当然能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氛围正在变得越来越容不下它。
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但是杰瑞现在还不决定抗议,要让安娜主动察觉到才行。
于是杰瑞的小眼睛一会儿看看安娜,一会儿看看沃伊伦特,上下四颗门牙狠狠地磨着。
然而,沃伊伦特却一直凝望着安娜,搞得安娜有些不知所措。
她仰起小下巴,微微侧过脸,眯着眼睛问,“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被发现了,沃伊伦特却还是看着她微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安娜今天特别美。”
粉红泡泡都快把这里淹没了,杰瑞简直不能忍,于是它攥紧两只小爪子用力大喊起来,“啊!!!你快喝水吧别磨蹭了,早点出院早点逛逛这座城市呀!我跟安娜从到这里开始就没好好游玩过,一直照看你也很累的!”
“是这样吗?为了我你没休息好。”沃伊伦特指腹轻抚过安娜略有些疲倦的下眼睑。
“还是有休息的,你睡得像死猪一样,这会儿才醒,我根本就没怎么照看你,还趴你床边睡了很久呢。”安娜十分卖力地解释。
“谢谢你,安娜。”
杰瑞:“啊啊啊啊!!!!”还有完没完?
安娜则指了指那位发狂的小家伙,“照看你的还有杰瑞,刚才有点忽视它,它好像不太高兴。”
沃伊伦特温柔地用指尖揉了揉杰瑞的小脑袋,“抱歉,也谢谢你呀,小杰瑞。”
被人揉脑袋实在是件很惬意的事,但杰瑞还是高傲地扬起小脑袋,“哼,勉强接受。”
它跳到安娜身旁,轻轻蹭了蹭安娜的手背便一个人跳到一把小椅子上自娱自乐了。
它看着两人,两只耳朵忍不住耷拉下来,十分多愁善感地想,从此以后,安娜就不单单只爱它一个了。
不过,沃伊伦特是个很温柔靠谱的家伙呢,就让他加入我们吧,这么好相处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想着,杰瑞成功说服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8. chapter(08)
新到达的这座城市比四月的风还要柔和。除了城市中心的哥特式大教堂威严得像持剑的大天使外,其他建筑都是红瓦白墙,令人感到亲切的木筋房。
玛利亚河穿过整座城市缓缓流淌最终汇入大海,河流两旁木筋房的白墙被涂上各种颜色,五颜六色,像是童话里的游乐园。
在持剑大天使的庇佑下,这片土地维持着祥和与安宁。
从咖啡馆出来,安娜沿着路朝河边走,杰瑞躺在她的肩膀上晒着肚皮打呼噜,而沃伊伦特站在她身旁。
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说会儿话,沃伊伦特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曾挪开过一次,宛若一对新婚的眷侣。
今天城市很热闹,群众放着礼花筒,欢送排列成方队的士兵持枪登上靠在岸边的轮船。
墙壁上粘贴的招兵海报依旧崭新,身穿蔚蓝色军装的士兵手持被擦得锃亮的长|枪昂首挺胸地站在海报中央,显得那么意气风发。
用于侦察的鸽式侦察机首先从天空飞过,紧跟在其后的是印有希曼国旗,用于轰炸的双翼机。
等飞机们超前飞过一段距离后,一排排站在出海口的女巫也开始行动了。
她们身背长/枪,穿着防弹军服,戴上护目镜后便骑着扫帚像海外飞去。扫帚前端的木棍上还挂着黑猫形状的炸弹,尾巴挂在木棍上起飞时一晃一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往下掉。
一批接着一批士兵乘船远去,战机从头顶掠过,人群还在欢呼。安娜抬头望着剩下一片彩色烟雾的天空有些失神。即便她是被奥索抛弃的公主,此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沃伊。”她轻声唤身旁人。
“嗯?”
“你的家乡在哪里?”
“穿过这片海,翻过高耸的山,穿过原始森林,就是我的家乡。”
安娜仔细回忆起地图,扭头看他,“胡说,地图上没这地方。穿过这片海,是一望无际的大陆平原。”
沃伊伦特笑眯眯道:“那里是块秘境,普通人发现不了,自然不会画在地图上。魔法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哇,那你岂不是原始魔法师?”
“原始魔法师?你起了个新名字。不过这很贴切。”
“哇,好厉害。”安娜张大嘴巴,她现在注意力已经全在沃伊伦特身上了,根本没有发现有穿着绿色军装的宪兵正在暗地里拿着照片与她做对比。
沃伊伦特瞥了眼藏在墙后的士兵,转而对安娜笑道:“我当然是魔法师里最厉害的那个。”
“你可真自信。”
“这叫自强而自知。”
“那你知不知道你是这周围人里最好看的那个?”
“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沃伊伦特思索半晌,忽然凑近,盯住安娜满是笑意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这周围人里最好看的那个。”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香气,熟悉的气息涌来,安娜眨眨眼,忽然不太敢看他的那双绿眼睛。只得后退半步,左右看了看周围人群才将脸转回,“要是有人听见了,怕是会认为我们是自大狂。”
“我说的是事实,安娜。你如果不是周围最好看的那个,我为什么会一直盯着你看呢?”
安娜轻轻挑眉,“宴会上女郎们肯定很喜欢围着你说话。”
“也许吧,但如果你与我同行,她们肯定会更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安娜很可爱啊,人们会被你吸引。难道你之前从来没发现过么?”
安娜转转眼珠,打趣他,“如果大家都围着我转,连你的舞伴都被我抢走了,你不会生气?”
“不会,”沃伊伦特依旧如阳光般明媚,“因为我也在被你吸引。”
安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怎么回事?一点都说不过你,怎么从哪个方向进攻,你不仅能把话接住,还能给我抛回来?”
沃伊伦特苦恼地歪了歪头,“我刚才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耳朵有些发烫,安娜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目光很快被少年耳垂上晃动的翡翠吸引,忍不住伸手捏住那块露珠般的玉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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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是从你家乡带来的么?”
“不,是我在希曼收到的礼物。”
“好朋友送的么?”安娜盯着翡翠眼里亮晶晶的。
而沃伊伦特眼里的光却逐渐暗淡,最后越来越冷酷危险。幸好这时安娜没看他的眼睛,不然一定会被吓坏。
“送我翡翠的人去世很久了。”沃伊伦特说。原本温柔的声音此刻竟然变得低沉沙哑,细细听来还有一丝冰冷。
“噢,抱歉。”安娜一惊,连忙松开翡翠,将手背到身后去。
“没关系,”沃伊伦特微微一笑,“你以前见过一模一样的翡翠耳环吗?”
安娜摇摇头,“我只见你戴过。”
“是这样啊……”沃伊伦特扯了扯嘴角,眼底像是要结冰。而安娜只当他是想起了过世的好友而难过。
正思考该如何安慰之际,沃伊伦特忽然朝她靠近,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打横抱起来。
“噢!”随着安娜的一声惊呼,趴在她肩上的杰瑞也从睡梦中惊醒,幸亏牢牢抓住裙摆才没掉下去。
“沃伊,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沃伊伦特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只是忽然想带你去个地方,得快些才行。”
“哪里?”
“我带你去。”
沃伊伦特说着,便用魔法飞上了天空,他在屋顶间轻盈地跳跃,优雅得像是交响乐团的指挥官。
一个接一个的屋顶自前方扑面而来,安娜望着上下起伏的街道一时忘记方才所思所想,嘴角露出新奇的笑意。
只有杰瑞是最狼狈的那个,它抓着裙摆,身体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街道太过喧哗,以至于它哭爹喊娘的叫声无人应答。
藏在墙后的宪兵团此时终于认定逃走的就是来自奥索,刺杀希曼王子的罪魁祸首——安娜公主,于是齐齐跑出来追赶。
“上将怎么会和那个通缉犯在一起?”其中一个宪兵边追边抱怨。
“我怎么知道?”另一个宪兵开始发脾气,“这下更难搞了!”
9. chapter(09)
宪兵们盯住远处半空中的猎物,穿过人群接踵的繁华长街,最终在猎物消失之时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只躺着个花白头发的醉汉,醉汉提着酒瓶倒在墙角不省人事。在他醉倒的那面墙上,招兵海报中持枪的战士依旧昂首挺立。
捉不到人,一个宪兵握拳捶墙,低声咒骂,“F**K!”
“说脏话可不是好习惯。”
僻静的小巷深处传来镇定的脚步声,沃伊伦特带着笑从黑暗中走来。
宪兵们终于认清来者是谁,毕恭毕敬地行礼,“上将。”
方才还满眼笑意的上将军官瞬间就变得神情肃穆。
宪兵们战战兢兢,但这里面的队长还是鼓起勇气抬头质问,“上将先生,前线是如此需要您的帮助,而您却在这里帮助通缉犯逃跑,您有必要对此做出解释。”
沃伊伦特气定神闲地挑眉瞧这个年轻人,“你们是想干涉我的行动吗?”
“属下不敢。”队长双手握拳,“但宪兵队隶属王室,并不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如果您想处罚,至少应该先请示国王陛下。”
他垂着头,不敢抬头看眼前这位年轻的军官。
虽然这位高级军官看上去比他都还要年轻不少,但实际上年纪应该很大了。奇怪的是沃伊伦特的面貌就没怎么变过,一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自他应招入伍起,沃伊伦特就是上将,虽然年轻,但年纪看上去比他大,因为那时他不过12岁,连喉结都没凸出来。现在他已经是个成年人,浑身毛发旺盛,沃伊伦特依旧是上将,年纪看上去却比他小很多。
虽说修习魔法是会延长寿命,但却不会令人永葆青春。所以宫廷有传闻说,上将先生不是人类。
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绿眸正在将他一层一层解剖开来,一股凉意从头顶往下蔓延至全身。冷汗已经将他的衣裳浸湿透了。
直到这时,沃伊伦特才轻蔑地笑道:“算起来,我是国王的长辈。”
言下之意,我无需向国王请示,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的行动。
“至于前线,”沃伊伦特的语气像是含着冰,“早就说过了,我不会再参与希曼以任何缘由发起的扩张战争。”
“可是,尽管如此,您也不该包庇通缉犯!”
“包庇通缉犯?不不不,我在亲自捉拿她。”
你管那叫捉拿?然而,宪兵队长却咬着牙,将心里话强压下去。
“气氛有点沉闷啊。”沃伊伦特苦恼地抱怨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们手舞足蹈的样子。”
他说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宪兵便分为两队,其中一队瞬间将另外一对包围起来,举枪瞄准,随时准备按下开关战斗。
“喂,你们……”被包围在里面的宪兵两股战栗,俱是又惊又怕。
“玩得愉快。”沃伊伦特十分绅士地朝他们行了个军礼,微笑着转身离去。
-
灯塔之上,安娜举着望远镜眺望远方,她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海上航行的军舰。
杰瑞趴在安娜的头上打瞌睡,迷迷糊糊地抱怨,“你现在一点都不关心我。”
“哪有?”
“好歹也要把我叫醒吧,要不是我拼命抓着你的裙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宝贝了。”
“抱歉杰瑞,当时太突然了。”
“哼,道歉有什么用!”
安娜:“……”
事实上,她已经亲了杰瑞的额头三次,并向它道过三次歉了。她决定先晾它一会儿。
杰瑞跳到灯塔的栏杆上,发现她真的不理自己了,心里更加气闷,“哼,你会失去我的。”
放下望远镜,安娜无奈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
“我要吃冰淇淋。”
“沃伊已经去买了。”
“可是你根本没问我要吃什么口味的!”杰瑞握紧两只小拳头表示抗议,“是沃伊伦特觉得天气太热,要去买给你吃的!你们根本不在乎我呜呜呜。”
“草莓和巧克力,这两种我们最喜欢的口味,不是吗?我跟他说过。”
“呜呜呜,我不管。”
安娜:“……”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到了叛逆期的缘故,现在的杰瑞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沃伊伦特总算拿着冰淇淋回来,两个脆筒,分别顶着草莓球和巧克力球。少年立在栏杆上,海风吹动他金色卷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笑眼盈盈地凝望着安娜。
杰瑞一把抹干净眼泪,担心道:“快下来,我的冰淇淋站太高会被风吹掉的!”
沃伊伦特轻盈落地,将装着草莓冰淇淋球的脆筒递给安娜。
杰瑞左看看右看看,抱着脑袋开始闹,“我的呢?”
“放心,会给你现场制作一个。”安娜小心翼翼地将脆筒卷的尖尖掰下来在草莓冰淇淋球上转一圈,连同包装的纸壳也撕下一小截将小小的脆筒包好,“喏,这是你的。”
参考安娜的做法,沃伊伦特也做了一个递给杰瑞。
杰瑞瞬间转悲为喜,即使这么一个顶着小奶球的脆筒尖尖对它来说也是巨无霸的存在,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两个味道都能尝,它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白鼠。
“被两个人同时爱着实在是太爽了!好吃好吃,miamiamiamia。”
-
太阳稍稍西斜,沃伊伦特问起秘境的事,“你看到那个漩涡了么?”
很遗憾,安娜摇摇头,“没有。”
她一直好奇沃伊伦特的家乡究竟在哪个地方,沃伊伦特说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穿过一个空气漩涡就是。可她拿着望远镜观察了很久,均一无所获。
沃伊伦特忽然靠近,站在她身后,左手拿着望远镜从她身后环绕过来,将望远镜放到她眼前,“再看看呢?”
从杰瑞的视角来看,就像是沃伊伦特从背后将安娜整个抱在怀里一样。它失落地耸了耸肩,自己跑到海岸边玩沙子去了。
“我自己来吧。”安娜伸出两只手握住望远镜两边,让其贴近自己的眼睛。
“错了,在这个方向。”沃伊伦特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然后握住她的手往右边稍微转一点弧度。
少年的手心比她的手热。
安娜握紧望远镜努力将注意力放在远方,手心微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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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
“啊!”少女一怔,“我看到了。”
“怎么样?”
“像是朵云霞形成的玫瑰花,真漂亮。”安娜完全被那个漩涡吸引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东西。
“能望到里面吗?”安娜兴致勃勃地问。
“不能。”
“好遗憾。”安娜调整镜圈,将倍数又调大了些。
只听沃伊伦特有些忧愁地喃喃自语,“也不知那里现在怎样了。”
从来没见他如此失落过,安娜微微一怔,连忙放下望远镜,扭头安慰,“你一定很久没有回家乡了吧。”
“是啊,很久很久……”沃伊伦特避开安娜的目光,抬头望向远方。
海风迎面而来,吹乱金色的短发。
“为什么不回去呢?”安娜小心翼翼地问。
沃伊伦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飘在空中的雪,“为什么不回去……安娜,你觉得是为什么?”
安娜看不见他的眼睛,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是多么地可怕,只能感觉到他的气压正在慢慢降低。
只能是一个原因,回不去了。要么是家乡不能回去,要么是他自己没办法回去。
虽然语言有时候很无力,但总得安慰安慰他,安娜轻轻扯了扯他层层叠叠的袖子,“别灰心,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沃伊伦特忽然转身,弯腰凑近看她,两人的鼻尖几乎差一点就要相撞。
好看的绿眸一弯,少年笑道:“安娜以后会陪我回家乡吗?那里有成片的玫瑰花田。”
这转变太突然了,但对于少年的邀请,安娜还是欣然接受,“当然可以啊!”
沃伊伦特过来拥抱她。
安娜被这突然的拥抱弄得有些懵,不过如果拥抱能让沃伊伦特心里好受一些的话,她不介意我赠予他一些,于是,她也伸手,抱住了他。
“那里一定会让你想起很多事。”沃伊伦特说。
安娜有些疑惑,“想起?”
“对,比如你看到玫瑰花田,就会想起今天在这里的拥抱。”
沃伊伦特的声音依旧温热,凝视着某处的目光却阴冷而刻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纤细的脖子,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其折断。
而他这个在一个多世纪前忽然消失、许诺过要给出解释、在出现时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的前妻却仍旧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慢慢收紧,努力地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你好像比我还要紧张。”安娜忽然玩笑着说。
“是吗?那我该怎样轻松地拥抱你?”
“可以把手放下来,搭在我的背上。在脖子那里会很痒。”
“好啊,是这样吗?”
“是的。”
眸光闪动,沃伊伦特松开咬紧的牙关,整个身体才终于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安娜拥抱着他,在不知晓的暗处,压制着他。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安娜说。
“跳得快吗?”
安娜有些不好意思,“还挺快的。”
海滩上玩沙子的杰瑞抬头望见灯塔上相拥的两人,“咦~~”
10. chapter(10)
城市东部有家梦幻话剧馆,建筑颇具洛可可风格。
花纹繁复亮丽,每块藕粉色的窗帘布都有烫金花纹,用点缀着蕾丝花边的巨大蝴蝶结装饰,宛若一块堆满裱花奶油的生日蛋糕,甜腻得甚至有些发齁。
一进话剧院,一位穿着长裙的中年女士优雅地走过来,仿佛跟安娜一见如故似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你愿意参演话剧的女主角吗?”
“我?”安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我们的女演员因病请假,正愁找不到人,直到看见你。”
“可是我并没有表演经验。”
“放心,其他角色都会表演,你只需要随机应变。这会使得话剧表演更生动。当然,表演完后,我们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听到“报酬”这个词,安娜犹豫的心瞬间变得坚定了,毕竟她现在要赶回奥索,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与此同时,另一边。
戴着老花镜的秃顶馆长翻着厚厚的剧本对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金发美少年说,“上将先生,如果您要处罚那位姑娘的话,可以选择《白雪公主》这个故事。主角先是在城堡里被继母折磨,逃出来后又死了三次才勉强被一个好色的王子救活。”
“中毒三次,会很痛吧。”
“那是自然,我们话剧馆向来跟魔法教会有合作,中毒是真实的,挨打受折磨自然也是真实的。”老馆长毕恭毕敬道。
“听上去好像不错。”
“那就定下这个?”
“不,换一个。”
“为什么?”
沃伊伦特手里拿着个半红半白的毒苹果,边把玩边嗤笑,“如果自由发挥的话,她不会按照原剧情走。想让她连续中三次毒,想都别想。”
老馆长额头上已然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手不停翻着剧本集,终于在这页停下。
“那《海的女儿》呢?主角为了同王子在一起,不惜用优美的歌声同海妖交换能将鱼尾分割成双腿的刀。即便如此主角也未能得到幸福,获取的双腿非但不能正常行走,而且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尖刀上。最后因不舍得伤害王子而跃入大海成为泡沫。”
把玩毒苹果的手一顿,沃伊伦特居高临下地瞧着老馆长秃秃的头顶,“你们会提前让她喝下将双腿变成鱼尾的魔法药水么?”
“是的,剧情里再让她用小刀将鱼尾分割,这将与酷刑无异。”
沃伊伦特笑起来,“她不会那么傻的。”
“上将先生,您是怎么认为的呢?”
“如果她想和王子在一起,一定会想办法把地上的王子拖下水。想让她割鱼尾,倒不如换个理由。她不会觉得区区一个王子的爱就能让自己付出这么多。”
“换个什么理由好呢?”
“人鱼没有不灭的灵魂,但是人类有。为了得到不灭的灵魂,她才会选择接近王子。”
馆长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可是,如果换这个理由的话,结局也会改变,她会杀死王子,而不是跃入大海化作泡沫。”
“不会的。”沃伊伦特冷笑道,“她下不去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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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她本性善良么?”
“也许吧,这种关键时期的优柔寡断只会害了自己。”放下毒苹果,沃伊伦特偏过头,眯起双眸细细瞧着远处站在亮光中心的少女,嘴角勾出一抹讽意,“愚蠢。”
馆长合上厚厚的剧本,将下滑的老花眼镜扶正,“就决定这个剧本了对么?”
沃伊伦特优雅地将视线缓缓转回,“切鱼尾能有多痛?要是疼痛度能忍的话,就太便宜她了。”
馆长自信道:“放心,这会痛得让她的惨叫声让整个话剧馆都听见。不仅如此,惨叫过后还会陷入昏迷。”
长睫下扇,沃伊伦特思忖半晌,揉着太阳穴,烦躁道:“那算了,噪音太大听着闹心。”
馆长无奈又只能重新翻开剧本集。
没等馆长翻页,沃伊伦特便拿过剧本集自己翻看。他停在目录处,指着名字说,“这个。”
“《灰姑娘》?”馆长有些疑惑,“这个故事的主角虽然前期有些艰辛,但对比起前两个而言,做做家务干干活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闹。而且自剧本开篇起,主角已经一只脚踏在向上走的阶梯上了。”
“你是有什么意见么?”
“上将先生,我认为您如果是想处罚人的话,这个剧本实在是太过宽容。”
“那你们不会再把剧本改得尖酸刻薄些么?就这个了。”沃伊伦特起身离去,就像是一阵风。
望着背影,老馆长摸摸发凉的秃头,叹气,“这还能怎么改啊……上将先生,您太奇怪了,放着好好的悲惨剧本不用,却要选这个爽文剧本。”
11. chapter(11)
剧院内,观众座无虚席,大灯亮起,幕布缓缓拉开。
舞台上,天还没亮,一位身穿补丁旧衣的少女从破旧的房间里苏醒。这便是本次剧场演出的女主角——辛德瑞拉。
但安娜看到的场景和观众完全不一样,她看不见观众,看不见剧院的灯光和幕布,只能看见一间破破烂烂的屋顶杂物房。
据那位优雅的女士说,这是演员沉浸式演出的话剧,演员看不见观众,所有演出的剧情都会真实发生,包括死亡,正因如此,演员演出的感情才会充沛。
当时安娜吓了一跳,“如果都是真实发生,在舞台上失去生命,岂不是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失去生命?”
女士和蔼地笑道:“当然不会,那只是幻境,只不过所有的体验都具有真实感,会让演员认为就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
“是魔法教会的法术吗?”
“对。”
安娜感叹,“魔法果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现在,根据剧情推测,她那两位讨厌的继姐就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个角色原本的名字叫ella,继姐们看她灰头土脸,便在她的名字前加上cinder(意为煤炭),所以现在大家都喊她Cinderella。
继姐们可真会起名字。
“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我的衣服呢?还有我的鞋子,快递过来。”一位继姐开始大喊。
才刚起床收拾好,安娜就得忙着去给继姐当仆人了。当她蹲下身,将一双四十二码的鞋替继姐穿好时,忽然有种自己当真就是灰姑娘的感觉,真实到让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演话剧。
想拿到报酬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一个继姐还没服侍好,另一个继姐又开始开始喊她。安娜忙得团团转。
推开门,喊她的继姐此时正抱着猫坐在沙发上。
从背影看去,这个演员貌似是个美人,除了肩膀有些宽,长得太高之外,仪态端庄,肤色白皙。金色的发丝高高地在脑后绾成一个丸子,用蕾丝装饰。
优雅高贵,跟剧本里描写的丑陋恶毒继姐形象完全相反。单看背影,安娜都觉得自愧不如。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安娜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俯首道。
“别低着头,过来帮我按摩。”
安娜还是低着头走过去,等抬头时,差点吓得摔倒。
噢,天哪,她的继姐不是别人,竟然是……沃伊伦特。
在这一瞬间,安娜忽然被拉回现实,好像自己又不是辛德瑞拉了。
“还愣着做什么,你是呆子吗?辛德瑞拉。”继姐沃伊伦特用十分刻薄的语气说。
安娜眨眨眼,还是不可置信。虽然还是沃伊伦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但声音却变了。也对,他是魔法师嘛,改变个声音有什么难的。
“噢,抱歉,我这就来。”安娜走过去,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继姐沃伊伦特怀里那只英短猫被周围的动静吵醒,四肢爪子伸直开花,跳上安娜的肩膀,长长的尾巴扫过她的耳朵,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两人都没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安娜按得手都酸了继姐也没让她停下。
这也太让沃伊占便宜了,等演出结束后一定要讨回来。安娜忿忿不平地想。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凑过去悄声问,“不是说好你当观众么?怎么跑来演恶毒继姐了?”
他们的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沃伊伦特无奈地耸耸肩,“因为他们演员人手不够,所以我也来凑数了。”
安娜忍不住嘟囔,“这什么话剧院啊,看上去金碧辉煌的,结果连人手都不够。”
又按了一会,手腕实在有些酸痛,安娜期盼这位恶毒继姐能让她干点别的活儿,便小声商量,“我还要按吗?手都酸了。”
“当然要的,不然怎么能被称为恶毒继姐呢?我既然领了演出的报酬,总得尽职尽责吧。”
哇,说得好有道理。于是安娜按得更加卖力了。她也领了报酬,也该尽职尽责才对。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出演的是女主角,戏份多,报酬会比恶毒继姐多很多。这样一想,内心平衡不少。
见此情形,老馆长站在观众席不由扶额,气冲冲地跑到后台去问恶毒继姐的演员,“你怎么能让上将先生跑进去呢?”
演员揪着丝帕也很无奈,“馆长先生,我拦不住他的。”
老馆长沮丧地望天,肯定是上个礼拜天做祷告没认真,这是上帝对他的惩戒。
才给一位继姐按完摩,又被继母打发去擦地板,安娜累得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将地板擦得锃亮,杰瑞带着它新结交的小伙伴跳了过来。
这是一只胖乎乎的仓鼠,站在杰瑞旁边,足足有它的两倍大。
“辛德瑞拉,”杰瑞现在也换了称呼,“快看,这是我的新朋友!”
安娜看着地上的黑脚印正要发作,但杰瑞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旧喋喋不休道:“它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我说话。而且我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汤姆。”
“对吧,汤姆?”杰瑞用力揉了揉汤姆毛绒绒的大脑袋。
汤姆看上去呆里呆气,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安娜没说话,安娜很生气。
汤姆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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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一连串的脚印,吞了吞口水,望向杰瑞。
很显然,杰瑞也很紧张,它拿耳朵遮住眼睛,“安……哦不,辛德瑞拉,我和汤姆会帮你的。”
汤姆连忙点头如捣蒜。
安娜丢给汤姆和杰瑞一鼠一只小帕子,“既然如此,为了表现你们的诚意,就帮我擦擦地吧。”
话剧转场,第二场。
很快,邮箱里寄来城堡舞会的邀请函,虽然信上说家中的每个人都能去参加,但继母和继姐们完全将辛德瑞拉排除在外。
安娜倒是对舞会没什么兴趣,如果她真是辛德瑞拉,大概会趁着继母和继姐们去参加舞会时卷款逃跑。
不过,毕竟还是要照着剧情走的,不然场下的观众该不买账了。
于是,安娜很快按照剧情,用攒下来的布料为自己缝制了件还算看得过去的长裙。
她穿着这条裙子兴致冲冲地跑到继母面前,“母亲,您看,我现在有得体的裙子了,现在可以去参加舞会了么?”
继母嘲笑她裙子土,放猫撕破了她缝好的裙子。现在灰姑娘成破衣姑娘了。
继母和两个姐姐早早地便坐马车赶往城堡参加舞会,只留下辛德瑞拉一个人在家。
安娜忍住想卷款跑路的心情,遵守剧情规则,提着裙子跑到后院里哭泣。
如果不出错,她应该会在这里遇见仙女教母。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我的甜心?”
安娜哭戏演得极好,这一哭,直接哭得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她看不清来者的容貌,刚才自己的哭泣声也让她没听清来者说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来的除了仙女教母还能是谁呢?
安娜直接朝那个模糊的身影扑了过去,边哭边喊,“噢,我的仙女教母。”
这个仙女教母好高哦,胸还有些硬……
安娜哭着念台词,将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仙女教母”则一直温柔地轻轻抚摸她的发丝。
她最后感伤道:“我到底怎样才能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呢?”
“你要去参加王子的舞会?”仙女教母终于开口说话了,“莫非你已忘记以前的情人?”
以前的情人?哦不等一下,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安娜擦干净眼泪,抬头一看,哦天哪,这哪里是仙女教母?而是一位白衣金发的天使,只不过外面套着仙女教母的斗篷而已。
而且这位天使还有个安娜念了几百次的名字——沃伊伦特。
她躺在天使怀里,天使在冲她微笑,好看的绿眼睛映照着她的倒影。
安娜:“……?”
12. chapter(12)
剧场外,老馆长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只能望向原本饰演仙女教母的演员无奈叹气。
坐在观众席后排几乎快要打瞌睡的观众发现剧情的改动,纷纷开始打起精神。
剧场内,安娜顺势伸手搂住金发天使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脖子,就像是埋在他脖颈间哭泣一样。嘴唇却贴近他的耳朵,悄声问:“话剧院又缺人手了?”
沃伊伦特点点头。
安娜又问:“剧情也有改动吗?”
沃伊伦特说:“你随机应变。”
好吧。
安娜与金发天使分开一段距离,开始做出回复,“我从来没有过情人,也从来没恋爱过。我只是个每天做家务的灰姑娘。”
“不,你有一个情人。”
“你是说王子么?可我还没见过他。”
“不是,他跟我一样,有双绿色的眼睛。只不过,他并非天使。”
“他是恶魔吗?”
“你以前说过会找到他的,等你找到他,就会知道。”
“那我还能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吗?”
天使沃伊伦特微微一愣,眸中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他依旧捧住安娜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如你所愿。”
一阵风从旁边吹来,安娜随风在原地转圈,沾染魔法的裙摆自上而下绽开,一层一层,宛若堆叠的花瓣。
安娜盛装站在那里,流光溢彩。
天使沃伊伦特仔细瞧着她,终于微笑着,满意地点点头。
“你或许还需要这个。”
拇指和中指碰撞摩擦,天使沃伊伦特打出一个响指,一匹白马从远处跑来,听到安娜跟前。
虽然没有南瓜马车,但有匹白马也是极为方便的。自己骑马可比南瓜马车快多了。
“再见!”安娜翻身上马,朝天使沃伊伦特挥挥手。
杰瑞和汤姆攥紧安娜的裙摆,也随着她一起跳上马背。
“玩得愉快,我的甜心。”天使沃伊伦特微笑着,接过安娜的手,在手背上也落下轻轻一吻,“要记得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前离开,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魔法失效,变回原形是吧,嗯,我知道。
话剧转场,第三场。
盛装的“辛德瑞拉”姗姗来迟,她提着蓬蓬裙,沿着红毯走到舞会中央。一路上,所有看守的宪兵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继母发现了她,两位姐姐也发现了她,她们瞪大了眼珠,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辛德瑞拉。
伯爵们发现了她,王子也发现了她,纷纷为她瞩目。
其实安娜最先发现的,是站在王子旁边的沃伊伦特,他站在人群中实在扎眼。
看来这家剧院的人手真是太少了,连做群演的人都不够。刚才沃伊伦特还是天使,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伯爵。
如今,伯爵沃伊伦特和王子同时朝她伸出手。
安娜抬起手,略过沃伊伦特,最后轻轻点在王子手心,王子顺势握住。沃伊伦特没说话,只是笑着凝视两人的背影。
一群伯爵扫兴而归。
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安娜往后退一步,“殿下,我该离开了。”
“不,请等等,这位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秒针还有半圈到达十二点,安娜来不及解释,提着裙子往外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这里出个意外,不小心掉下一只水晶鞋。
她跑下长长的阶梯,王子紧紧跟在后面追,这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铛——铛——铛——
钟声厚重而悠长,传遍城堡的每个角落,连土壤里的蚂蚁都会被这声音震撼。
然而,魔法并没有失效。
一头黑色的巨龙从天而降,掳走了正在追赶意中人的王子,然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安娜:“……诶?”
老馆长:“……哎。”
观众:“哦哦哦哦哦哦!!!!!”
坐在后台控制机关的是老馆长的女儿艾米莉亚,这个将一头爆炸红发扎成扫把的小姑娘对这种剧情变数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Gooooood!老土的故事早就该改写了!”艾米莉亚推动机关,观众视角的舞台上,一匹木板做的马便嘚嘚跑到安娜跟前停下,马嘴里还卡着柄木质的剑。
“姑娘们为什么要傻乎乎地等着人来爱?”艾米莉亚再次调整机关,卡在马嘴里的木剑掉下来,落到安娜脚旁。
“去吧,辛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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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艾米莉亚举起双手欢呼,“拿起这柄剑去冒险,去拯救王子,你会成为全国公民敬佩的勇士,他们会为你塑像的!”
老馆长见了在一旁叹气,“公主怎么能执剑到处乱跑呢?公主娇艳柔弱,就应该穿着漂亮的衣服端端坐在那里,等着人来爱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为什么公主总是要等待?为什么公主不能自己主动?她就必须困在一个地方等人把自己救出去吗?那不叫公主,而是被囚禁的犯人!”艾米莉亚简直受不了这个老古板。
她张牙舞爪地把五根手指并在一起喋喋不休,“现在人类不凭借魔法就能造飞机上天了,还能从上面投炸弹把城市炸得稀巴烂呢!还有什么是公主不能做的?”
“你这样剑走偏锋,让我怎么放心把剧院交给你?”
“哼,交到我手里你才只管放心!可别盼着我给你找个能继承剧院的好女婿。我自己会把她发扬光大的。”
……
在安娜的视角里,她看见自己骑来的白马叼着一柄宝剑跑来,乖乖地停在自己脚边甩尾巴。
原来剧情已经走偏成这样了吗?明白了!
她喜欢这样!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捡起宝剑,翻身上马。
少女右手紧握宝剑朝空中刺去,“出发!”
剑尖在月光下莹莹闪光,场外观众席阵阵欢呼此起彼伏。
“安……哦不,辛德瑞拉!”杰瑞拖着汤姆在后面边追边骂,“真没良心,怎么可以忘记你的小宝贝!”
与此同时,舞台背后,艾米莉亚拼命地敲着打字机,“快快快,把这些都发下去,待会儿休息台词都要背熟啊!”那上面是她新改写的剧情。
最终,杰瑞和汤姆虽然气喘吁吁,但也成功坐上了马。他们出发了。
穿过市集,跨过洪流,翻过高山,与猛兽搏斗,收集宝物,发现美丽的花……
安娜收集沿路的蔷薇,编成一个花环挂在马儿的脖子上,这样她们就能一直闻到蔷薇的芬芳。
终于,她们停在一处邪恶的城堡前,这里长满了枯萎的玫瑰。
安娜打开地图仔细对比,“没错,就是这儿了。”
传说中,这座城堡里封印着沉睡的巨龙。
13. chapter(13)
话剧换场,第四场。
艾米莉亚写完几场冒险剧情后实在有些累,所以第四场决定让他们自由发挥。想必那个坏脾气的上将先生也不喜欢被人控制行动,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彼时,天刚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出来。城堡里没有电灯,也没有蜡烛,漆黑一片。
安娜提着剑,摸黑上楼。汤姆和杰瑞紧随其后。
汤姆抖如筛糠,杰瑞打它脑袋,“没出息。”
安娜将同样抖如筛糠的杰瑞提起来,杰瑞顺势拽住汤姆的尾巴。安娜将两只小家伙放在肩膀上,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杰瑞的头,“别欺负汤姆不会说话。”
她走进城堡深处,这里到处都是荆棘,荆棘中生出枯萎的黑玫瑰。稍有不慎就会被刺伤,她的裙子就被这些尖刺生生割开一条布,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肚。
顺着旋转楼梯向上走,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乌鸦干叫几声便扇着翅膀飞走。
已经是最顶层了。
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安娜沿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
身后传来铁笼被撞动的声音,安娜寻声望去,城堡内的烛火就在这一瞬间全部亮起。
忽然的强光让已经熟悉黑暗环境的眼睛极其不适应,安娜被刺得下意识捂住眼睛,等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
只见高贵的王子被反绑着关在铁笼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端坐在宝座上,正撑着脑袋,平静地凝视着她。
看来剧院是真的没落了,竟然又是沃伊伦特,安娜汗颜。
这回是巨龙沃伊伦特,虽然没有完全露出巨龙身,但却有着龙犄角和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眼下一圈分布着黑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在烛火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而那双好看的绿眼睛也变成了金色。
安娜感叹,果然是魔法师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变,还变得这么真实。应该还会有道具加持吧?
摇摇头,安娜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开,立刻握紧手中的剑,快步跑过去,剑尖直指龙之咽喉。
那双金眸继续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两个漩涡就要把她吸进去,一副看你敢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于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安娜念出了所有勇士都会念的台词,“放了他,有什么冲我来。”
“好啊,冲你来。”沃伊伦特说。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关押王子的铁笼便嘎吱一声打开。缚手的绳子自动松绑,获取自由后,王子头也没回的便跑走了。
安娜:“……诶?”
王子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巨龙沃伊伦特看她的眸色却越变越深。
完蛋,还真是冲她来的,王子只不过是个诱饵而已。
安娜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要吐槽,这个王子的演员实在不专业。照理来说,肯拿着水晶鞋满城寻找辛德瑞拉的人至少该表演出对她的担忧和自己先离开的歉意,结果连声屁都没放。
沃伊伦特饰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安娜的剑依旧指着他,清清嗓音,“既然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将我掳走?省得我跨越千山万水来救人。”
“直接掳走多没意思,你主动来找我会有趣很多。”
“我会主动来杀死你。”
安娜的剑仍旧稳稳地停在沃伊伦特凸起的喉珠前,只差一毫米,剑尖就会直接接触皮肤,将喉咙刺穿。
尽管如此,沃伊伦特依旧从容,他抬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那片薄铁,身体向前倾斜,仰头露出完整的脖颈曲线。这时,剑刃已经分毫不差地与皮肤下的血管相贴。
安娜一怔,不由在心中惊呼危险。她忽然有些无措,这样诡异的发展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那双金眸中泛出的冷意几乎快要将她杀死,沃伊伦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望向她的眼神令她恐惧万分。
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让她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手心已经冒出汗,安娜握紧剑柄,赶紧将长剑抽离,磕磕巴巴地念出现编的台词,“你到底想做什么?疯子。”
长剑锋利,尽管抽离得再快,也难免将皮肤划伤。沃伊伦特的脖颈处很快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白中一道红,很是扎眼。
安娜只好用口型对他道歉。演话剧而已,过火就不好了!
沃伊伦特嘴角勾出一道嘲讽的笑意,站起身往一条黑暗的通道里走。他站在通道出口处,微微侧目,似乎在示意安娜跟上。
安娜扔下剑,跟了上去。
到底在搞什么鬼……越来越不像童话剧本的氛围了……
通道两边被玻璃罩盖住的烛火一盏一盏亮起,每亮起一盏烛火,就出现一幅画。
画上有沃伊伦特,还有她。人类形态的沃伊伦特和她,巨龙形态的沃伊伦特和她。
这些看上去像是回忆。
“我们早就认识对吗?”安娜根据现在所发生的的剧情推测。
“你说呢?”沃伊伦特停下来,转身看向她。
看来就是了。
那位优雅的女士说得真对,这果然是沉浸式剧本演出。只会大致告知背景和人设,但剧情是不受控制的,需要自己进行推理。这种绝佳体验居然还会给报酬,安娜突然觉得自己赚翻了。
避开沃伊伦特的目光,她又仔细看了几幅画,恍然大悟道:“你是被诅咒的王子对么?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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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其实是冒牌货,而我们早就相识,因为恶毒巫师的诅咒才不得不分开。她把你变成丑陋的巨龙了——不,其实比我想象中要帅气很多。”
沃伊伦特:“……”
不说话就是默认她推理出正确的剧情了,那么按照经典故事套路,之后的发展应该是,“而破除诅咒,让你变回人形的方式是,我回忆起一切,重新爱上你,并且亲吻你。”
沃伊伦特:“…………”
“就像青蛙王子那样。”安娜接着补充。
沃伊伦特:“……………………”
不会真就这么老土吧?安娜暗自腹诽。
暗道里没有风,沃伊伦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目光依旧不从她身上挪开,那金色的眸中,好似有失落,有愤怒,有不甘。
在与之目光交接之时,安娜忽然就紧张起来,像是被一条巨蟒紧紧缠住,湿冷的蛇鳞令她惊惧,有力的蛇身缠得她无法呼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终于,沃伊伦特垂眸转身,用很重的鼻音说了声,“嗯。”等他继续往前走时,安娜才不那么觉得心慌。
到现在为止,她似乎已经快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话剧舞台,她的心快乱死了。
望着沃伊伦特远去的背影,她没来由地觉得难过,只好提着裙子小跑跟上。
暗道越走越宽,也越走越暗,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剧场外,两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已经彻底走下舞台,如今登上舞台的是从邪恶城堡里逃出来的王子。他回到自己的国家,为辛德瑞拉建造勇士雕像,并且让剧本里的“坏人”受到相应的惩罚。
安娜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个什么地方,但她清楚,这里已经不是舞台所搭建的魔法幻境了。
可能是另一个幻境,这个幻境漆黑一片,只能看见沃伊伦特和她自己。
无数记忆碎片在黑暗中闪现,是她和沃伊伦特的。
这些记忆很陌生,让她觉得像是在看电影。
这家话剧院也太用心了,安娜不由在心中感叹,竟然还编写了很多记忆碎片来让演员更加深入地去沉浸剧情、剖析人物。
记忆碎片里有着许多琐碎的东西,从相遇到相爱,再到一些令她有些害羞的事情。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碎片太碎,以至于不能连接成有逻辑的故事线。
但能做到这种体验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等演出结束后一定要找机会写文章发送到报纸上为这家话剧院多做宣传。
“需要我亲吻你吗?”安娜叫住仍在往前走的沃伊伦特。
就像传说中那样,用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去解除邪恶的诅咒。
14. chapter(14)
脚步一顿,沃伊伦特回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凝望着柔光中的少女,以极小的弧度点了点头,似乎还处于对方才少女所说出话语的震惊中。
两人间还有一段距离,安娜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提着裙子小跑过去,站定在沃伊伦特面前。
这鳞片是贴上去的吗?安娜不由在心中纳罕,是什么生物的鳞片呢?既不像蛇也不像鱼。真漂亮,明明是黑色的,却能在不同角度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沃伊伦特垂眸注视着她,看她伸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摸自己眼角下黑色的鳞片。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在交换着呼出的气息。
安娜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这鳞片摸着有些凉,但很光滑,就像玉石一样。
终于,她双手搭在沃伊伦特的肩膀上,踮脚在沃伊伦特眼角下的鳞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温软的唇轻轻贴在冰凉的鳞片上,虽只有仅仅三秒,但时间仿佛变缓了,缓慢到每一个触觉感官都无限放大。
金眸中瞳孔骤缩,金色淡淡散去,显现出原本的绿瞳。等安娜的嘴唇离开之时,那些鳞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消失了。
沃伊伦特轻轻地抚摸着安娜的头发,栗色的长发从他的指缝中划过,“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什么?”安娜有些疑惑。
沃伊伦特依旧是温柔的,触碰她发丝的动作是温柔的,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可是在这层温柔之上,她感到一丝疏离。
好像他跟她本来不熟,表现得温柔只是出于绅士的礼貌。又或者说,他其实不喜欢甚至是有点恨她。
“解释。”沃伊伦特淡淡道。
——沃伊,请你一定要等等我,我会找到你,向你解释一切。
“什么解释?”安娜更加疑惑。
“……”
需要什么解释呢?哦,她知道了,是舞台剧情的解释,该收尾了。
安娜觉得自己总得念念台词,于是她偏头对沃伊伦特笑道,“我爱你。”
这种话当台词念出来果然很轻松呢,虽然现在并没有观众。
沃伊伦特凝视着她,忽的就低低地笑了。
被这笑声感染,安娜嘴角也勾起笑意,“该你了。”
按照舞台话剧收尾阶段的回合制制度,在我说出“我爱你”后,你就该说“我也爱你”,这样才符合大团圆结局的核心价值观。
不过,沃伊伦特并没有说这句话,反而伸手轻轻抚住她的脸,笑着问道:“我可以亲吻你么?”
有些局促,安娜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安娜并没有走神太久,在思索半秒后便笑着点头道:“当然。”
她什么都不知道,给不出他想要的解释。
沃伊伦特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安娜娇柔的脸庞,然后慢慢往下,最后停在她的下唇瓣中央。
少女的唇瓣依旧粉若春桃,丰润得像是刚成熟的果子。
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是那样地可恨。
沃伊伦特松开紧咬的后槽牙,低头吻住安娜的唇。
他知道安娜喜欢怎样的吻,更知道怎样亲吻会让安娜觉得舒服,从而心情愉悦。
他捧着她的脸极尽温柔地亲吻着,与她的唇舌交缠,最后牙齿在她唇上轻轻一咬才算彻底分离。
安娜感觉腿已经有些发软,摸了摸微微发肿的嘴唇,兴奋地喘着气,“我拥有了自己的初吻。”
肉眼可见地开心。
“初吻吗?”沃伊伦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将沾在安娜嘴唇上的一根发丝拨开。
“嗯哼,是沃伊给我的。”安娜说。
沃伊伦特低低地笑了,俯身在她耳边悄声开口,用十分狡黠的语气问:“这个吻,跟你上回趁我不备偷袭的那个吻哪个好?”
好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少女精致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终于,她再也不想看到沃伊伦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把将其推开。
她别过脸去大声抗议道:“上次不算,从学术上来讲,那叫做人工呼吸,这回才是正式的。而且,你该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而不是纠结我是否占了你的便宜。”
沃伊伦特思索半晌,笑眯眯道:“你说得对。”
于是,他慢慢凑近窘迫的少女,在那绯红的耳尖上轻轻一吻,哑声道:“谢谢你,安娜。”
耳尖有些痒,安娜只好投降。
“现在外边估计都到闭幕礼了,我们得赶紧出去。”她岔开话题,拉住沃伊伦特的手腕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也不知道这家剧院背后的魔法师是谁,居然有能力遭这么大的私密黑境。我们拿了报酬还能体验剧本,简直太赚了。那个魔法师是慈善家吧。”
沃伊伦特任由她拉着,轻飘飘地附和,“是啊,慈善家,我们可得在心里多谢谢他。”
“对呀对呀,以后要是有机会,真想跟他见面。”
沃伊伦特:“……”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安娜突然问:“沃伊,你跟他比谁厉害些?就是那个制造私密黑境的魔法师。”
“他吧。”
“为什么?”
“他比较聪明。”
“你难道不聪明?”
“我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在知道路走偏了的情况下还被傻乎乎地牵着走。”
安娜愣在原地,“……诶?我走错路了?”
沃伊伦特无奈地耸耸肩。
这里是个漆黑的幻境,除了能看清对方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在沙漠中,没有指南针很难找到方向。安娜没有魔法,这等于没有指南针,最后只能让沃伊伦特带路。
当安娜松开沃伊伦特的手腕时,沃伊伦特反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握得十分用力。
安娜吃痛,轻轻吸着气,可是正当她准备开口说,沃伊,你把我捏痛了的时候,用力握住她的手又松开,轻轻在她手背上揉了揉。
“走吧。”沃伊伦特说。
“哦。”安娜没再多说,只是疑惑地望向沃伊伦特的侧脸。隐约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沃伊伦特紧抿着唇,黑暗中,那双如琉璃般满是思绪的绿眸久久直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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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她通过遗忘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满脸无辜地望着他,疑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如此一来,他所有愤怒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她浪费时间?
沃伊伦特嘴角抽了抽,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头无聊透顶的龙。
他其实也没那么闲,所有事情,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一百六十年,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
两人双手交握从私密黑境出来时,舞台上正表演到话剧的尾声。
舞台背景板上写着一段话——她终于解开巨龙的诅咒,然后开启了环游世界的旅程……
自两人登上舞台后,话剧彻底结束,全场灯光亮起,掌声齐鸣。
杰瑞带着汤姆穿过人群走到安娜脚边扯着她的裙子问:“刚才去哪儿了,都不见你人!”
安娜笑着比出个“嘘”的手势,“秘密。”
“好吧。”杰瑞无可奈何,它指了指汤姆,“我们带上它可以吗?”
多养一只圆滚滚又听话的仓鼠并不是件难事,加上此刻观众的欢呼让安娜心情极好,所以不加思考她就点头同意了。
观众席不断有人上来和演员握手,并献上鲜花。安娜收到最多,她都快抱不下了。
沃伊伦特一束都没有。即使他站在那里十分引人注目,也因为表情太臭导致没人有勇气上前接近。
长期生活在魔法幻境中的希曼人对魔法的嗅觉十分敏锐,沃伊伦特身上有股淡雅而特殊的香气,他们一闻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个好惹的魔法师,更不要说这个邪恶的魔法师现在看上去像是能生吃小孩儿。
安娜倒是十分惊讶为什么沃伊伦特连一束花都没有,按理来说俊美的演员该会很受欢迎才对。
为了不让沃伊伦特两手空空,安娜决定将一束花送给他。
这是一束白蔷薇,洁白如雪,花瓣边缘没有一丝一毫枯黄萎缩的迹象,宛若少女般,富有朝气与活力。
“漂亮吗?”安娜转过头问。
沃伊伦特点点头。
“有人托我送给你的。”安娜说着将白蔷薇递过去。
“谁?”
“我不认识呀。”安娜耸耸肩,别过脸不再看沃伊伦特,却抿着唇,憋着笑。
沃伊伦特接过花,嗅着花香,脸上浮出连自己都未发现的笑意,“我大概才出来是谁了。”
“谁?”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改天介绍给你。”
安娜将脸埋进花里,咯咯笑起来。沃伊伦特看着她笑,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发现自己上扬的唇角有些发僵,忽然就不高兴似的收回笑意。
观众们目瞪口呆,邪恶魔法师变脸比翻书还快!阴晴不定的家伙最难搞了!
然而,随着防空警报的拉响,这群目瞪口呆的观众很快开始惊慌失措。
一颗颗炸弹从天而降,富丽堂皇的话剧院很快被炸毁半面墙,石块不断往下砸,人群四处逃窜,乱成一锅煮沸的粥。
15. chapter(15)
炸弹的爆炸声震得安娜几乎快要耳聋,在这种声响下,她听不见除了爆炸以外的声音。人群像是大草原上的角马一样迁徙着,杂乱的脚步扬起呛人的粉尘。她手里的花在混乱中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留声机在偶然间被开启,唱片转动,播放出婉转欢快的钢琴曲目。消防警报和远处的防空警报此起彼伏,为这首欢快的钢琴曲伴奏。而杂乱的脚步声成为了曲调中扣人心弦的鼓点。
这是一场疯狂的合奏庆典。
好不容易才从剧院里逃出来,安娜抬头望天,天是血红色的,盘旋着数不清的战机,街上的路人更加混乱,拖家带口地往地铁和防空室里躲。更有人趁火打劫者跑到面包房拿起面包就往嘴里塞,似乎一点都不怕房屋突然被炸毁。
安娜被粉尘和硝烟呛得难受,两只小家伙也被火星烧焦了几根毛,奄奄一息地趴在她肩上。
“带它们躲到防空洞里去。”沃伊伦特揉了揉她的头,转身便要走,被她拉住,“那你呢?”
“我?”沃伊伦特笑起来,“去找奥索的飞行员,让他们把你接回去咯。”
“他们已经不当我是公主了。”安娜沮丧地低下头。
甚至连女王都可能不会承认她作为奥索公民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个被利用完了的借口。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哪儿,只是因为宪兵的追捕,觉得自己不能留在希曼。
沃伊伦特歪头盯着她,做出疑惑的样子,“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公主的侍女么?”
“我……”安娜抬头看他,别过脸小声说,“对不起。”
沃伊伦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关心你的身份,你只要是安娜就好了。刚才是开玩笑的。”
又一颗炸弹落下,沃伊伦特眼疾手快,本能地将安娜扑倒,压在身下护着,却被炸飞的弹片划破了手臂。
怀中女孩子比刚出炉的吐司面包还要柔软,沃伊伦特气急败坏地咬紧牙,几乎想下一刻就将女孩子丢出去。又出自本能地去保护她了。他厌恶这样的本能,明明早就下定决心要杀了她的。
响六秒,停六秒,反复十五次,表示正在遭受空袭的警报声仍未解除。
隐约间,安娜听到沃伊伦特对她说,“到防空室去,一切结束后我来找你。”
硝烟还未散去,但护在身后的人已经悄然离开了。
安娜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抬头仰望天空,看见一头穿梭在机/枪扫射中的巨龙用尾巴击毁了一架战机。
噢,她一定是眼花了,才会看见这种只会出现在故事书里的庞然巨物。
安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等再睁眼时,血色天空中扇动翅膀的巨龙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杰瑞,你刚才有看见什么东西吗?”
“呜呜,安娜我好怕。”杰瑞蜷缩成球,不敢把脑袋伸出来。反而是看上去呆呆的汤姆此刻眼神异常坚定。
安娜:“……”果然是眼花。
她揉揉杰瑞的脑袋,“别怕,有我在。快把头拿出来吧,不然会被闷死。”
除巨龙外,上空盘旋的几架双翼机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远处不断向上翻滚的黑色浓烟。
巨龙是假的,战机是真的。安娜猜测这些战机大概是飞往别处去了。
正准备赶往防空室,对面却挡着个拦路虎。那是身着绿色军装的希曼宪兵,这个宪兵胸口还戴着勋章,估计是个有地位的军官。
又产生幻觉了?揉揉眼,等再睁开时,宪兵已经向她追来了。
Shit,不是幻觉!
安娜赶紧转身跑,宪兵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这人也太敬业了吧,都这样了,不去防空室躲避,竟然还想着要抓捕她!
杰瑞呜呜哭泣,“安娜你跑慢点,我快被晃吐了。”
安娜跑得更快,暴躁地大吼道,“吞下去,不准吐我衣服上!”
杰瑞:“已经吞下去了呜呜呜,好酸啊,明明上顿吃的是甜玉米呜呜呜……”
墙壁上粘贴的招兵海报不再崭新,有的被战火烧去大半,有的则被人从中间撕下一条,但海报粘得很牢,撕不干净。
上空盘旋的双翼机已经少很多,一架战机从安娜头顶掠过。在炸弹落下之前,赶紧扑倒。
Bong——
安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扭头往回看那宪兵在哪里。
宪兵离她不过十步远,硝烟消散后,士兵像是崴了脚,但尽管如此,还是死死盯着她,一瘸一拐地挣扎着站起来。
他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建筑物旁,建筑被炸弹击中,一块高处的巨石正摇摇欲坠。
风吹得更大,巨石要掉下来了,但他还没站起来。
看着离开支撑点的巨石,安娜瞳孔骤缩,以最大的速度跑过去,拽住宪兵的衣袖,使两个人的身体往旁边躲闪。
耳畔传来巨响,宪兵震惊地看向少女,他被救了。
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反扣住少女的左手,准备将她押回去。
安娜反应迅速,只听一声清脆的上膛声,她将冰冷的手/枪/枪/口直接抵在了宪兵的脑门上,红唇轻启,“别动。”
几乎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敢轻举妄动,这个宪兵也不例外。
两人僵持着。
“你,把手松开。”安娜命令道。
宪兵只好照办。
“救你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怕你的血弄脏我的裙子。”安娜恶狠狠地说,“现在,双手举起来,往回跑,十声之内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不然老娘就打爆你这龟孙的头!”
宪兵没想到她身上带了枪,更没想到她会用枪。方才耳边响起的上膛声震得他头皮发麻。
“好、好、好……请你冷静点。”宪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
“一!”安娜开始数数了,她将手/枪举起,对准宪兵的后脑勺。
“二!”
等安娜数第二声时宪兵终于相信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表演,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开始一瘸一拐快速跑起来。
“三!”
安娜接着数,虽然当她数到第七个数时宪兵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但她还是数到了十。
“呼——”
安娜放下举得发酸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杰瑞和汤姆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安娜坐下来休息,对着它俩比了个鬼脸,“我刚才帅吧?”
杰瑞开始吹彩虹屁,“帅呆了好吗!我何德何能能当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宝贝啊!”
安娜狡黠一笑,“再告诉你个秘密。”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全世界只爱我一个。”
“不是。”
“哼,”杰瑞别过脑袋,“我不信。”
安娜:“……”
过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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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杰瑞等得有些着急,“为什么我们还不走?”
安娜瞥它一眼,“因为秘密是刚才我枪里没有子弹,上回打水怪用光了,还没来得及补。”
“所以?”
“所以腿吓软了多休息几秒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笨蛋!”
杰瑞抱着小爪子生闷气,“哼,哪里把腿吓软了,你还能欺负小动物呢,勇敢得很!”
汤姆:“……”
--
警报连续长鸣三分钟,空袭结束了。几分钟后,躲在防空室里的人慢慢出来,迁往更安全的地区。
头顶传来蜜蜂扇动翅膀的声音,安娜循声望去,只见沃伊伦特将飞行器停在路口朝她伸出一只手,温柔道:“过来。”
沃伊伦特看上去情况并不好,脸上有一道擦伤,手臂上也绑了绷带。漂亮的大袖子也被烧毁,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坐上飞行器,安娜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沃伊,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找飞行器了。”沃伊伦特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飞行器闪着翅膀起飞,越飞越高。
“真可惜,”安娜嘟囔道,“你没看到我刚才做的那件超酷的事。”
“什么?”
于是安娜便绘声绘色地把刚才的发生的事都重复了一遍。
“……那个宪兵还真被我吓住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才数到七,他就跑没影啦!”
沃伊伦特低低地笑起来,“看来我以后还得多加小心,不能被你给骗了。”
“小心眼,对我还提防呢。”安娜抱着他的腰,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背上,信誓旦旦地说,“我才舍不得欺骗你。”
“你舍不得?”沃伊伦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对啊,我舍不得,超级舍不得。”
沃伊伦特默然,猛踩油门,将飞行器开得更快。
汤姆靠着杰瑞,杰瑞靠着安娜,安娜靠着沃伊伦特,四个家伙占了飞行器的两个座位,刚好坐满。
驾驶座旁边放着一束白蔷薇,从坐上飞行器开始,安娜就注意到了。那是她送给沃伊伦特的花。
她自己的花都弄丢了,送给沃伊伦特的话却还被好好保管着。
空战过后,新鲜的蔷薇花边缘已经有些枯萎的迹象了,包装纸也染了鲜血,花瓣缝隙不可避免的落了黑灰。但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似是一位战损的美人。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器飞过城市,来到一片汪洋大海中央。
安娜莫名有些心慌,轻轻戳沃伊伦特的腰,“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猜猜?”
“我不想猜。”
沃伊伦特没说话,似乎并不想告知她真正的目的地。
安娜等得有些着急,正准备大声地再问一句,可正当她张开嘴巴准备出声时,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张开的嘴巴则因为震惊而再也合不上。
她看到之前通过望远镜看到的空气漩涡,一朵巨大的深粉色玫瑰云。
越靠近玫瑰云,从漩涡往里吸的风越大,连汤姆和杰瑞的毛都被吹得乱七八糟,更不要说安娜和沃伊伦特的头发了。
“沃伊!”安娜大声喊,风刮得太大几乎都快听不清人声。
沃伊伦特忽然转身,一把按住安娜的后脑勺往自己身边揽。他低头,一口咬住少女微张的唇。
16. chapter(16)
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而是动物般的撕咬。
安娜痛得用力捶沃伊伦特的肩,可是根本不管用,反而让四瓣唇贴得更紧。
她感觉到唇角被咬破,血液流出来,沃伊伦特吮吸了一大口她的血。
腥甜的气息瞬间盈满整个口腔,令她恶心得想要呕吐。这太疯狂了,为什么要这样?安娜脑子转得比螺旋桨还快,可却像浆糊一样越搅越迟钝。
终于,沃伊伦特放开她,拇指指腹抹去唇上的血,转身开始催动魔法。
眼尾生出黑鳞,瞳仁变成金色,戒指上的宝石迸射出魔幻般绚丽的色彩,沃伊伦特启唇念道:“盖亚、塔尔塔洛斯、厄瑞玻斯、倪克斯、厄洛斯,五大创世神明在上,后生以阿尔忒弥斯之血为匙,神荒之门,开——!”
唇角还在肿痛,安娜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他在念什么古老的咒语。
可就在沃伊伦特念完咒语的那一刻,深粉色的玫瑰云忽然从花心处呈漩涡状散开,花心越开越大,往里吸的风力也越发强劲。
轻轻一踩油门,载着一行人的飞行器便轻松地驶入散开的花心漩涡。玫瑰云消散,带着飞行器一同去往另一个世界。
安娜曾站在高塔处用天文望远镜观察过小行星,也用相机拍摄过划破天空的彗星长尾。宇宙是如此浩渺,身处其中的人类宛若沧海一粟。
可现在,安娜却感觉自己正在穿越宇宙。
无数星辰朝她飞驰而来,又如彗星般拖着长尾离去,形成的星光长线足够织造一张能覆盖整个宇宙的大网。
仅仅只过了三秒,或许更短,黑暗便散去,接着星辰消失。再次进入眼帘的,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是巍峨的山脉。
——“你的家乡在哪里?”
——“穿过这片海,翻过高耸的山,穿过原始森林,就是我的家乡。”
——“胡说,地图上没这地方。穿过这片海,是一望无际的大陆平原。”
——“那里是块秘境,普通人发现不了,自然不会画在地图上。魔法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阳光和煦,春风如沐,可安娜却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真的来到了沃伊伦特的家乡。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沃伊伦特其实了解甚少。
飞行器飞得很快,幸好提前按下了玻璃罩按钮,不然头皮都可能被风吹掀。
陌生的世界,安娜心里生出一丝警惕。
嘴唇才被利齿重重地咬过,她侧身细细打量起沃伊伦特,少年沉默着,冷峻如霜,紧抿着唇,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用力踩着飞行器油门。
沃伊伦特现在似乎不打算为刚才的疯狂举动做出任何解释。
安娜默默往后挪了些位置,在最大限度内,离沃伊伦特远远的。而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抱着他的腰,亲昵地靠在他的后背上。
欲言又止,最终两人都没说话。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
杰瑞晕机,胃里翻滚着,想吐得很。可是,它看了看两人难看的脸色,以及安娜的裙子,最终选择……吞下去。
心里苦极了,它想,等哪天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跟安娜说说自己今天受的苦,可得让安娜好好补偿一下。
飞行器扇着翅膀很快飞过巍峨的高山和原始森林,终于在原始森林的边缘降落。
这里没有杂草,因为盛放的大片野生红玫瑰已经侵占了所有土地,荆棘缠绕古堡,开出昳丽的蔷薇。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飞行器停在玫瑰花田前,玻璃罩打开,沃伊伦特先下去,然后朝安娜伸出手,“跟我来。”
安娜没理他,甚至往后又挪了点。
“安娜?”沃伊伦特的手悬在半空,依旧朝着她的方向。
从来没见沃伊伦特这么迟钝过,安娜憋不住了,抬头瞪他,“你刚才把我咬得很痛,为什么我明明抗拒了,生气了,你依旧不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沃伊伦特却忽然笑起来,他将手收回,弯腰靠近她,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安娜认为及时作出解释是有必要的对么?”
他实在是靠得太近了,安娜退无可退,只好贴着他的鼻尖回应,“当然!”
“那么你也认同不管以何种原因,长时间不作出解释都会让对方胡思乱想对么?”
“是!所以,为什么咬我?血的味道太恶心了!”
沃伊伦特垂眸,指腹轻轻揉着安娜唇角的伤口,“当时情况紧急,需要用你的血开门。”
“我的……血?”安娜皱紧眉头。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安娜简直摸不着头脑。
沃伊伦特的手指从她的唇角慢慢上滑,最终停在她的额头上,“真想把你这里切开,看看里面究竟少了什么东西,才让你现在这么无辜。”
“沃伊,”安娜实在受不了这些无厘头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沃伊伦特又凑近了些,“还记得希曼的圣女安娜么?”
“记得。”
“你们是同一个人。”
“我?不可能!她是一个多世纪前的人,如果我是她,岂不成了老不死的怪物了?”
“你们确实是同一个人,连血液的味道和脾气都一模一样。”沃伊伦特说着,轻轻在她嘴角的伤口上吻了吻,那里的皮肤便又光滑如初。
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安娜愣在原地。
“我不是她。”她缓过神来后说,“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
沃伊伦特沉下脸,冷冷道:“一百六十年间,我查阅过许多资料。一本东方的古籍中明确记载着有转世之说,你们是同一个人。”
“一百六十年……等等,你今年多少岁?”
“一百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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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已经是老爷爷了!难怪还喜欢穿上世纪宫廷里的衣服。”
“按照龙族年龄的算法,两百岁才成年,我还是头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年轻龙。”沃伊伦特咬牙切齿。
“龙族?所以野史是真的,你是那头巨龙?”
“没错。”
安娜避开沃伊伦特的目光,“反正,不管你年不年轻,是不是巨龙,圣女安娜都不是我。”
沃伊伦特沉默而阴沉地盯着她。
别这样盯着我看!
“你跟圣女安娜有仇?”
沃伊伦特仍旧沉默。
安娜举手投降,“好吧,就算我真的是圣女安娜的转世,你要报仇也不该找我。我上辈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生生世世追着我砍?放高利贷的都没你追得狠。”
她忽然伤感地红了眼眶,垂下头嘟嘟囔囔地撅起小嘴,“原来你之前那么温柔都是假装的,只是想把我骗过来罢了。亏我还真的有些喜欢你,好令人伤心。”
听到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安娜猛然抬起头,发现沃伊伦特森冷地注视着她,手攥得很紧。于是警惕道:“喂,你想做什么?”
该死,枪里没子弹了!
“安娜,事情挑明后,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骗不过我的。”
“噢,你居然不信,之前你都在跟我虚与委蛇……更令人伤心了。”安娜哽咽道。
她才没演戏,伤心是真伤心。虽然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之前的喜欢也是真喜欢。不过现在她可不能太伤心,不然会妨碍她想办法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等逃出去后再伤心吧!人倒霉起来就连前世都会给自己添麻烦。
那本野史缺了好多页,根本就没说明圣女安娜是怎么欺骗巨龙感情的,甚至连个相识到决裂的过程都没有!她完全没办法评估沃伊伦特现在对她的仇恨等级。
前世的她真有那么坏吗?哼,坏点也好,越坏越能证明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只要沃伊伦特明白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不管从道德还是法律的层面上,都得放她走!
安娜还在思考对策,沃伊伦特却忽然用胳膊箍住她的腰,张开翅膀将她带着飞了起来,似乎要飞往爬满蔷薇花的古堡。
她怎么可能老实就范,立刻开始挣扎。
“再动就把你丢下去。”沃伊伦特将她的腰箍得更紧。
“然后把我摔死了你又去找我的下一世报仇?”
“这个提议不错。”
“神经病,我不找你报仇就算是大发慈悲了!”
“安娜,我倒是盼着你来找我。”
“……”安娜不动了,老老实实被他带着。
两只小家伙还被留在古堡外。
杰瑞身体抖得厉害,急需一个倚靠。所以它用力拍拍汤姆的肩,“别害怕,区区巨龙而已,我们可以打败的!”
汤姆:“吱——”
17. chapter(17)
古堡大门徐徐打开,水晶灯光在一瞬间点亮,两人落到地板中央。大理石地板,被擦得锃亮。看来古堡里面是有人打整的。
安娜环视一圈,“这是哪里?”
“巨龙的宫殿。”
沃伊伦特说着大步往橱柜里走,从里取出一个白瓷瓶,装一半水,再把那束经历过战火的白蔷薇插进去。
安娜认出那是她送的白蔷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保留那束奄奄一息的花。他这古堡周围已经有数不清的玫瑰花田了。这束白蔷薇与生机勃勃的玫瑰花田相比,实在潦草了些。
“可你之前承诺过要带我回家。”安娜说。
“对骗子不需要遵守承诺。”沃伊伦特自己忙自己的,又慢条斯理地抱着花瓶将其放在桌上,戴戒指的手稍微一施魔法,白蔷薇又变得像是刚从地里摘下来般新鲜。
安娜跟过去,“我承认你被骗很可怜,但你不也骗了我吗?有古语说,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更不要说前世之我非今生之我了。骗你的不是我,我还被你白骗了一次,我被困在这里也很可怜的。”
施法的手一顿,沃伊伦特冷嘲道:“之前与你的种种过往不是虚与委蛇,谈不上骗。我只不过是暂时忘记了对你的恨。”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所以,你最好少诡辩。”
安娜身体只能后退,等退到桌前不能退时,只好拿出强硬的态度,甚至仰起下巴狡黠地说:“所以说,如果你不恨我的话其实还挺爱我的对吗?”
沉默,沃伊伦特死死盯着她。
心里打鼓,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安娜总觉得要是再不转移下话题,她可怜的嘴唇可能又会被沃伊伦特咬一次。说不定咬得比上次还狠。
这是头动物,得按神经病处理。
于是安娜伸手轻轻摸了摸沃伊伦特背后那对黑色的大翅膀,嘿嘿笑道:“你的翅膀还真大,要是你的心胸也像你的翅膀一样宽广就好了。”
果不其然,被狗咬了。
沃伊伦特收回翅膀,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脑勺。
没咬出血,但力道不小,弄得她嘴唇十分酸胀。
呵,反正也不能让沃伊伦特好过,她立刻反咬回去。
这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吻,吻完后两人呼吸都不怎么顺畅。
沃伊伦特微微喘着气贴到安娜耳边说,“是啊……”
耳朵好痒,安娜往另一边躲,却被按住。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是啊,是什么是啊,是爱我?
但很快,沃伊伦特又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但我更恨你。”
哦,安娜撇撇嘴,吐槽道:“小心眼儿。”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前世干过什么好事,所以沃伊伦特的恨意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圣女安娜的替罪羊。如此想来,心里还觉得委屈。
比起现在这个神经病,她更喜欢那个温柔的金发美少年。
“随你怎么说。”沃伊伦特松开她,转身走向衣柜。就这样随意地从里面取出一件浴袍搭在椅子上,然后开始一层一层地脱外套。
喂喂喂,这还有客人在呢,随性也不是这么个随性法吧?
左看右看都不合适,安娜把头垂下看地板,嘴上依旧不饶人地嘟囔,“小心眼儿还住这么大的房子。”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道彩光吸引住。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好像有几块反射着斑斓光芒的黑色鳞片。
沃伊伦特身上在掉鳞片?只听说过猫狗要掉毛,蛇要蜕皮,没听说过龙族要换鳞。
好奇地走过去将鳞片捡起来看。确实很像是沃伊伦特的,而且鳞片边缘还有血。
安娜有些担忧地往沃伊伦特那边看去,却发现他上半身已经脱得一件不剩了。
立刻别过脸。
当着女孩子面脱衣服,真没礼貌!
小腿肚旁传来一股湿滑冰凉的感觉,安娜浑身起鸡皮疙瘩,低头一看,一条长九米,比腰还粗黄金蟒蹭了蹭她的手背,正对她吐信子,“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啊啊啊啊!”
安娜当场失声尖叫,她怕蛇!
几乎以奥林匹克运动会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沃伊伦特身边,抱住他的脖子往上一跳,像八爪鱼似的双腿死死缠住他的腰。即使沃伊伦特上半身还没穿衣服,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下去。”沃伊伦特皱眉。
“不下!”安娜反而抱得更紧。
“……”
黄金蟒拖着长长的身体绕到沃伊伦特身后,立起来对安娜继续吐信子,“夫人,多年不见您怎么还害怕起我来了。”
安娜脸吓得惨白,连忙像鸵鸟埋沙一样将脸埋进沃伊伦特的脖颈处。
黄金蟒蛇落寞地垂下头,“我记得您以前最爱摸我的头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圣女安娜不是我!”
黄金蟒蛇吐了吐信子,疑惑地歪着头。这不是它的蛇脑袋能理解的事情。
沃伊伦特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派森,你先下去吧。”
这位名叫派森的黄金蟒乖乖地低下头,落寞地叹息道:“没想到等了一百多年,还能等到殿下回来。您这次准备待多久?”
“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
“真的?!”派森蛇眼放光,抬头对沃伊伦特吐出欢快的信子。
“嗯。”沃伊伦特淡淡应道。撩起一绺安娜的长发,在食指上轻轻绕着。良久,绿眸中闪出一丝狠厉而决绝的神色。
派森喜出望外,游出古堡奔走相告。
等周围变得悄无声息后,安娜才敢将埋在颈窝里的脸抬起来。她左右看看,确定黄金蟒不在这里时,才敢从沃伊伦特身上下去。等下去时,她的腿已经有些软了,不得不扶着沃伊伦特的胳膊。
沃伊伦特也任由她扶着,只是嘴上止不住讥讽,“你以前怎么不怕蛇?”
“我就是怕啊!一直都怕!不怕的那个肯定不是我。”
沃伊伦特默然,陷入沉思。
“你不信?”安娜撤走扶着沃伊伦特胳膊的手,站直身子反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故意跑来抱你的吧?”
沃伊伦特抱手注视着她,仍旧不语。
安娜这下着急了,不管怎样,误会什么都不能误会这个,于是立刻礼貌地开始解释,“不是,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沃伊伦特挪开目光,“你要是再这样无礼,派森就该回来了。”
“要是那条黄金蟒回来,我就一直缠在你身上!”安娜狠狠地磨了磨牙。
“你缠着我也挺好,那把它喊回来吧。”
安娜连忙垫脚捂住沃伊伦特的嘴巴,“不准!”
沃伊伦特垂眸注视她,满眼嘲意。
怎么受得了这种眼神?安娜立刻启唇反讽,“不是说恨我?我看你明明爱我爱得要死。”
想起之前少年对她的友好和温柔安娜更生气了,甚至为自己那段时间的动心感到愤怒。明明她才是被骗的那个人!
于是更加用力地讽刺道:“刚才我迫不得已抱你,你其实心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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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爽的是不是?真不要脸!”
能感觉到沃伊伦特的后槽牙越咬越紧,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她别过脸,回避他的目光,手却仍旧捂在他的唇上。
手腕被捉住,沃伊伦特的唇轻轻吻着她的手背。
“我的确爱你。”
耳畔传来少年的冷冽的声音。
安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和那只手一样,都被他握住了。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是本能,无论多少恨意都无法抹去的本能。”
沃伊伦特边吻边说。
“但是爱你会让我自己受到伤害。”
他轻轻吻着她每根手指的关节和指腹。
“我现在可不是一百六十年前的那个蠢货,早就认清了你不过是个只会逃避责任的诈骗犯。”
安娜想将手往回缩,可却被他死死拽住,落下细密而炙热的吻。
“所以,为了自救,你也不是不能舍弃的。”
说完这句话,沃伊伦特甩开她的手。
脸发着热,安娜用力在裙子上擦手,不把上面的吻痕擦干净便绝不罢休。
“我才不管你自不自救呢,你死了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安娜白皙的手都被自己擦红了。什么诈骗犯,你指鹿为马!她可什么都没做过!
沃伊伦特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眼神中的爱意荡然无存,“时间还没到呢,很快你会知道的。”
派森的奔走相告很快就起了效果,一簇簇蔷薇花欢快地从窗外蔓延进殿内。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一朵长着人脸的蔷薇花率先从窗外探进脑袋。
看见安娜,它惊喜地大叫起来,“噢,夫人!我就知道,殿下要是回来您一定也会回来!”
它欢快扭动着身子转圈圈,带刺的藤蔓搅在一起,想要给安娜一个热情的贴面礼。
可是,不管任何东西,只要长着人脸,都是吓人的。越像人越吓人!这朵蔷薇花有一张长得就像宫廷里贵妇的脸,富态丰盈。可是也只有脸!脸的边缘是花瓣。
安娜可没见过这种架势,连忙窜到沃伊伦特身后,抱紧他光溜溜的胳膊。
她觉得自己不怕巨龙原身的真正原因可能是巨龙不长人脸。虽然人脸蔷薇的物理杀伤力远不及巨龙,但它对眼睛有魔法攻击。她需要适应几分钟才能接受。
见状,蔷薇花太太难过地垂下头,“夫人,我是萝丝呀,您不认识我了吗?还是说我已经让您厌烦了吗?记得您以前很喜欢跟我讨论艺术,您还很欣赏我的画作。”
“噢,嗯……”安娜抱着胳膊结结巴巴地解释,“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重新再认识一下。”
沃伊伦特甩开她,转而对萝丝道:“收拾出那间房,然后带她去洗澡换衣裳,浑身都是弹药灰,脏死了。”
接收到任务,萝丝兴高采烈地点点头,这一百多年里,它在古堡都快无聊死了。
沃伊伦特说完便取下搭在椅子上的浴袍,往一间房里去。安娜猜测,那里应该是通往浴室的方向。
现在,只留下她跟这朵蔷薇花面面相觑。
“夫人,请跟我来吧。”萝丝热情似火。
见多了后,安娜已经完全适应这朵人脸蔷薇,甚至觉得它有些和蔼可亲。
不过,有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都喊我夫人?”
“夫人,您太会开玩笑啦!”萝丝哈哈大笑起来,“您和殿下是夫妻,不叫夫人该叫您什么呢?”
安娜:“……?”
18. chapter(18)
清洗完毕,安娜换上件干净的帝政裙,玫瑰精灵说会带她到房间里去。
这些玫瑰精灵还没巴掌大,长得圆滚滚,浑身是透明的浅青色,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安娜小心翼翼地跟在它们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踩扁。
看着这些小精灵,安娜脑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汤姆和杰瑞去哪儿了?
哦,好像还在外面。
不用担心,耗子这种机灵的小鬼会想办法的。
可是这古堡里有条黄金大蟒蛇啊……哦不不不,往好处想,那俩小家伙还不够塞牙缝呢,黄金蟒绝对看不上。
正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一只玫瑰小精灵嗲嗲地大叫道:“夫人,快停下!您要把人家给踩扁啦!”
“噢,抱歉!”安娜被吓了一跳,提起的脚连忙顿住,等那只小精灵嘿咻嘿咻地跑出来后才放心落脚。
一群小精灵排列成一个浅青色的箭头指向房间,另一只单独的玫瑰小精灵则举着双手奶声奶气地说:“夫人,您的房间到啦!”
或许是巨龙喜欢宝石的缘故,整座古堡比奥索的宫廷要华丽数百倍,这个房间是她奥索皇宫闺房的六倍大。
天花板上是白衣神明的绘画,四面墙壁贴着绣有蔷薇花纹的锦缎,周围缀上了黄金宽边饰条。水晶吊灯在暖黄灯光的映衬下璀璨夺目。
长时间颠簸实在劳累,看见又大又宽又软的床,安娜直接向后倒下去,整个人栽进软软的棉被中,简直比豌豆公主睡的那张床还要舒服。
天花板上画的是狩猎神女阿尔忒弥斯,她一袭白衣,此刻正拉动弓箭瞄准远方的猛兽。
安娜正在欣赏画,一朵人脸忽然自下而上冒出,它嘟着红唇灿烂地笑道:“夫人,房间还满意吗?您和殿下走之后摆设都没变过哦。”
与萝丝面面相觑半分钟后,安娜从床上坐起,手指揉了揉萝丝的花瓣,“谢谢你呀。”
这句话发几个音,安娜就揉了几下。
萝丝有些害羞了,花瓣收拢退到窗边,“不客气呀。”
嘶嘶,嘶嘶,嘶嘶,安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颗巨大的蛇头从床底下钻出来,对着她吐信子,“夫人,您也可以尝试下摸摸我的头,或许这能帮你想起些什么。”
安娜直接被吓得呆在原地。
派森有着一口低沉魅惑的男中音,听上去像是个沉稳的长辈。只不过沉稳的长辈不会吐着信子让人摸他头。
考虑到自己的头太高,安娜够不着,于是派森又稍稍往后缩了些,将蛇头搭在床边,安娜能自由触碰的地方。
蛇目看着安娜,十分期待的样子。
虽然是黄金大蟒蛇,但它看上去却比兔子还要温驯。
万一像那头恶龙一样,温柔都是装的呢?万一不照它说的做就张开血盆大口把人给吞了呢?算了,还是摸摸它吧。至少比沃伊好,沃伊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想起那头恶龙就来气。
于是安娜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哇,它的头又湿又凉又滑,夏天摸起来还怪舒服的。
派森被摸得很舒服,长长地嘶嘶叫了一声。
“夫人,能再揉揉我的脖子吗?”
“你还有脖子?”
“是的,就在蛇盖头下面那个地方。”
安娜顺着鳞片往下摸,在那块肌肉上像按摩似的用力揉了一段时间。
派森被揉得更舒服了,嘶嘶叫着,一时连蛇信子都忘记收回去。
“对,就是这样,好夫人。”它说罢,低下头在安娜的脚踝上轻轻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大狗狗。
安娜忽然间觉得,蛇貌似也没什么好怕的。
“夫人,有需要随时呼叫萝丝哦。”窗边的萝丝对她抛媚眼。
“还有派森。”派森抬起头。
“为了不打扰您休息,我们就先走啦。”萝丝说着,开始指挥玫瑰小精灵有序离场。
萝丝和派森看上去像是这座古堡的元老级管家,安娜忽然想起一些事,“等等。”
玫瑰小精灵已经全部离去,但萝丝还派森还在这里,一蛇一花齐齐道:“夫人,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安娜起身从包里取出几片泛着彩光的东西,“你们能帮忙看看这些鳞片吗?我从地上捡到的,刚捡起来的时候上面还有血,只不过后来我在浴室用水冲掉了。”
藤蔓收缩,萝丝凑过来看,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张嘴惊呼起来,“噢,噢,噢——”
“这是沃伊的鳞片吗?”安娜小心翼翼地问。
萝丝一拍叶片,“真他爹的见鬼!”
安娜可没见它这么粗鲁过,捧着鳞片愣在原地。
“噢,抱歉,刚才有些失礼。”萝丝太太用藤蔓叶片整理了下花瓣,“虽然我并不想怀疑夫人,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真的是安娜小姐吗?”
“我当然是……哦不,我不是。”
“这位小姐,您能说清楚点吗?我只想确定您是不是夫人。”萝丝着急道,它简直要抓狂了。
“我是安娜,但我不是那位圣女安娜,所以,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噢,这简直太疯狂了,我不信,”萝丝的花瓣脸摇成拨浪鼓,“殿下不可能会带别人回来。”
派森语气沉重地反问,“但她身上的确没有护心鳞对吗?”
萝丝哽咽道:“是的,这太奇怪了。”
安娜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但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鳞片似乎代表着不好的事。毕竟,哪头健康的龙会无缘无故掉鳞片呢?
“是不是夫人我仔细闻一遍就知道了。”派森扭着庞大的身子游过来,吐着信子自豪道,“毕竟我可是嗅觉最灵敏的蛇。”
黄金蟒又粗又长的身体绕着安娜围成一个圈,然后吐着蛇信将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派森举起了自己的尾巴,郑重道:“我对着八方神明发誓,她绝对是夫人。”
“噢,这更可怕了!”萝丝像揪头发似的将自己的花瓣往下揪,“殿下要是不离开这里,会掉越来越多的鳞片。”
派森:“然后变成一头光秃秃的龙。最后魔法耗尽,痛苦地死去。”
萝丝:“呜呜呜,我们得赶紧劝殿下出去。”
派森:“哦不,我们不能,殿下说要一直留在古堡的。这说明外面的世界已经让他伤心透了!”
萝丝转而望向安娜:“夫人您难道忘记护心鳞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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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噢,我哭得哽咽,快要不能说话了。让派森告诉你吧。”
捧着鳞片的手微微颤抖,安娜朝派森看去。
派森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叹息道:“护心鳞是龙族生命与力量的源泉,殿下分了一半护心鳞给您,说明他愿意跟您分享自己的寿命。但是,这有个弊端。”
“如果失去一半护心鳞,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殿下掌管古堡,因此古堡就会脱离殿下的掌控,然后将他杀死。所以,只剩下一半护心鳞的殿下在回到古堡后才会一直掉鳞片。”
安娜:“如果我有那半块护心鳞呢?”
“那当然就不一样了啊!只要进入古堡时是完整的护心鳞,古堡就会忌惮,不会出手。即使另一半护心鳞出去一段时间都没关系。但如果进入古堡时就只有半块护心鳞,那古堡就会出手。”
“可为什么我没事?”
“因为您是人类,古堡从不插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神荒之门原本是只出不进的,可是出现了你这个例外。夫人,您的血能是神荒之门的钥匙,您能自由来去。所以,一百多年前,您来到这里,将殿下带出去了。临走时,殿下赠予你一半护心鳞当做定情。”
定情……安娜可没这印象,谁还管上辈子的事?
当即否认道:“不是我。”
“就是您,我即使不信上帝也不会不信我的鼻子。”
“可如果是我,为什么我没有那半块护心鳞?护心鳞也会随着转世消失吗?”
“护心鳞会一直陪着您,转世怎么会让它消失?而且,有护心鳞在,您根本不会轻易死去。”
“所以你们肯定找错人了。”
“不,就是您,我不会闻错。”
“……”
一人一蛇争论不休,最终,萝丝打断道:“还有一种原因,可能是殿下赠予您的护心鳞被人夺走了。”
安娜:“谁?”
“我不知道,”派森阴狠地吐出蛇信,“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绞死它。”
-
晚餐吃的是烤羊腿配红酒,沃伊伦特不知道去哪儿了,安娜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上用刀叉切羊肉,陪着她的是萝丝、派森还有小精灵。
吃完羊腿,安娜嚼着蔬菜沙拉清新口气,同时与两位管家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萝丝是个绘画艺术家,安娜房间天花板上的阿尔忒弥斯女神图就是它画的,它还说画的灵感来自夫人。安娜受宠若惊。
古堡是有生命的,围在古堡四周的墙壁由荆棘红白玫瑰构成,这是它生命力的源泉。会有源源不断的精灵从玫瑰墙中诞生。
古堡很大,据派森描述,从南门出去,穿过一片荆棘丛林后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那里除殿下外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深夜,安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还在想鳞片的事。
“吱吱——”
“嘿,安娜——”
她听到有声音在喊,朝发声处看去,杰瑞和汤姆正靠在窗框边,杰瑞气喘吁吁道:“真不容易,可算找到你了,咱们快想办法逃走吧!”
可安娜沉默半晌,摇摇头。
这座古堡定然不能久呆,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搞清楚些事情。
19. chapter(19)
安娜有三天没见着沃伊伦特。虽然古堡出不去,但她这三天考察了古堡大半部分,几乎把这里的地形大致都熟悉了一遍。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古堡里开始热热闹闹地举行舞会。走廊被铺满红毯,安娜一大早就被玫瑰小精灵们拉着梳妆打扮。它们嘿咻嘿咻,吭哧吭哧,十分卖力地帮安娜梳头发。
终于到时间了么?安娜心里打鼓。
水晶吊灯点亮,浅黄色的玫瑰精灵们狂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吹大,然后形成一支整整齐齐的管弦乐队。
萝丝拿着指挥棒往上一挥,悠扬舒缓的小提琴缓缓拉响,然后是单簧管和长笛……
杰瑞和汤姆在角落里抱着甜玉米啃,安娜穿着宽大的深绿色蓬蓬裙站在大殿中央,如原始森林般生机勃勃。
她忍不住随着音乐起舞,裙摆像花朵一张绽开。音乐烘托的氛围让她心情愉悦,忍不住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鞋跟太高,她转着转着不小心没踩稳,差点摔倒。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但并没有将她扶起,于是她就这样弯着腰,悬在半空中。
“会跳舞吗?”沃伊伦特问。
他站在水晶灯下,安娜在阴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会一点。”
“那我是否能邀请这位小姐跳个舞呢?”
“荣幸至极。”安娜咬着音节说。
揽在腰上的手发力,一把将她扶起。等站直身子安娜才终于看清沃伊伦特的模样。
半束在脑后的卷曲金发剪短了,耳垂上的绿翡翠也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说过他穿上世纪巴洛克风格的衣裳有些过时,所以这次换成了黑色燕尾服,领口纯白/精致的蝴蝶结一尘不染。
少年的脸过于华丽,在这张脸的衬托下,连燕尾服都显得有些朴素。
一步,两步,他进,她退。音乐越发激昂,他扶着她的腰旋转,层层叠叠的裙摆绽开再收拢。
不知跳了多久,安娜有些累了,这才稍微中场休息。音乐是欢快的,而两人的心情却跟音乐相反。
之前安娜总被沃伊伦特的绿翡翠耳坠吸引,现在看到那里空空荡荡觉得不适应,便问:“你的绿翡翠耳坠呢?”
“取下来了。”沃伊伦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绢,摊开,取出那对绿翡翠耳坠递给安娜,“还给你。”
安娜没有接,疑惑皱眉,“为什么是还给我,是我送给你的?”
“你说呢?”沃伊伦特还耳坠的手依旧悬在半空,见安娜不伸手接,就自己给她戴上。
少年的手指微微发凉,轻轻捏住她的耳垂,随即,安娜便感觉到耳坠的重量。
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突然,沃伊伦特将一杯红酒递到她面前,将她的思绪打断,“喝酒吗?”
安娜只好接过酒杯。
“干杯。”沃伊伦特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绝对不会有人这样品鉴红酒,像这样一杯接一杯一饮而尽品不出滋味,只会把自己灌醉。他大概只是单纯想酗酒罢了。
安娜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但她还是决定奉陪到底。所以她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看沃伊伦特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音乐还在继续,两人一边跳舞一边喝酒,从屋里跳到屋外,他们越跳越远,直到音乐声完全消失,安娜才气喘吁吁地找了张玫瑰椅坐下。
头顶是星辰,脚下是草地,沃伊伦特跪下来,手环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后背微微起伏,传出平静的呼吸声。
“沃伊?”安娜拍了拍沃伊伦特微醺的脸。
没反应。
明明比她喝得少,却比她醉得快,还醉得这么夸张……没用的魔法师。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又跳舞又喝酒的。”安娜仰望夜空,“要是没我什么事,就放我走呗。”
“你敢。”
“哦,原来还醒着。要问什么赶紧问吧,现在醉得这么厉害,肯定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沃伊伦特忽然仰头,绿眸死死盯住她,“安娜,你把我送给你的护心鳞丢到哪里去了,你又给谁了?就这么想摆脱我吗?用完就丢,谁给你的胆子?”
“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护心鳞,沃伊,你找错人了。”
“还敢狡辩,诈骗犯……”
安娜叹气,“我真的没有护心鳞,从生下来就没有。听派森和萝丝说,你失去了半片护心鳞不能再呆在古堡,不然会死。”
“多嘴。”
“你骂它们干嘛,人家也是好心。而且是我捡到你的鳞片问它们问出来的。”
“……”沉默。
那双绿眸太过锐利,安娜不敢再与之对视,别过脸继续说,“要不我们出去吧。虽然外面并不太平,但战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好朋友。然后你周游你的列国,我回我的奥索。分道扬镳,互不干涉。”
“分道扬镳,互不干涉……”沃伊伦特低低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像一个多世纪前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跟外面的世界一样恶心。”
“外面在烧//杀//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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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呢,”安娜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忍不住皱眉,“是挺恶心的。”
“不过,你喝醉了不代表我就要让着你,”安娜扭头看向沃伊伦特的眼睛,大吼道,“恶心的死酒鬼别趴我腿上!”
安娜站起身意图将他推开,然而根本推不动。
可恶!要是枪里有子弹就好了。
手腕被握住,整个人被拉起来,惯性令她踉踉跄跄往前倒,栽进沃伊伦特怀中。
安娜单只手用力推开他,却被他拉着往黑暗的荆棘丛林里跑。
“沃伊!你要带我去哪儿?”
沃伊伦特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越跑越快。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荆棘丛林,安娜被拉着来到悬崖边,可沃伊伦特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安娜慌得不行,边跑边用手打他,“你这酒蒙子,放开我!要死别拉我一起死!”
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沃伊伦特就拉着她跳下了悬崖。
失重的感觉可不好受,安娜不顾形象地惨叫起来。
巨大的黑色翅膀展开,遮住月光,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恐惧涌上心头,忽然,巨大的黑色翅膀扇动,带起一阵风。月光从间隙照进来,安娜发现自己此刻正被一头巨龙的龙爪抓住腰身在天上飞。
不管怎么样,安娜暂时松口气,总算是得救了。
巨龙飞得很稳,下面是一片玫瑰花海,在月光下被风吹得如海浪般起伏。花瓣飘扬,传出阵阵花香。
从天空俯瞰,这里实在是个美丽而和平的乌托邦,所以直到安娜稳稳落地,都沉浸在祥和的花香中。
巨龙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缩小,出现人形后再收回翅膀。他顿在原地不动了,鳞片哗啦啦往下掉。
安娜光听声音都觉得痛,“你要是再催动魔法,就真要变成秃龙了。”
“不要你关心!”
“变秃就变丑了。”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丑不丑跟你有什么关系。”
“丑了还怎么喜欢你?不仅龙族喜欢漂亮的事物人类也喜欢的好吧?只不过人类对宝石没你们那么痴迷而已。”
“用不着你喜欢。”
安娜:“……发什么酒疯。”
她起身环视四周,张开双手迎接晚风。
这里可真漂亮。天空没有盘旋的战机,地上也没宪兵抓她,更不用担心被忽如其来的子弹射中心脏。这里连风都是干净的,没有一丝硝烟的气息。
忽然,手腕被抓住,安娜清醒过来。
噢,怎么能忘记这里还有头恶龙。
20. chapter(20)
古堡外的荆棘玫瑰花墙足足有山那么高,从墙角向上望,根本都望不到顶。
安娜被抵在城墙上,藤蔓绑住她的手脚。她确信,这面墙是有生命的,每一朵蔷薇都是一张长满利齿的嘴巴,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喝她的血。
沃伊伦特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安娜,你知道吗,我只要在这里杀了你,将阿尔忒弥斯之血喂给蔷薇城墙喝,就能继续留在古堡。你把我从家乡骗走太久了。”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冷,宛若飘在半空中的幽灵。他看上去十分落寞,稀薄的云层被风吹走,月光洒下,安娜看清他泛红的眼尾似有珠泪。
指甲用力掐着手心的肉,安娜尝试着安抚,“沃伊,我会找到另一半护心鳞然后把它还给你好吗?你深呼吸,我们都冷静点。”
“我不要!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就有合适的理由甩开我了?东西交给你就是你的,你找到后应该自己保管好而不是还给我!”
沃伊伦特手里瞬间多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锋抵在少女细嫩的脖颈处,忽然神情扭曲地笑起来,“以后你就是这座古堡,我在你的身体里,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喉咙发干,安娜舔了舔嘴唇,轻轻地呼吸着。她委屈极了,眼睛瞪圆了望着他。
本来想骂几句,可抵在脖颈上的刀忽然撤离。只见沃伊伦特拿刀狠狠在自己脖子上割下。
刀片划过鳞片,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摩擦出一圈淡淡的白光。鳞片掉落,脖子上出现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安娜目瞪口呆。
“好痛啊……”沃伊伦特垂着头,声音颤抖。
燕尾服领口纯白的蝴蝶结早就被血浸染,金色短发被晚风吹乱,花香与血液腥甜的气息难舍难分。
安娜讨厌闻血味,正如她讨厌硝烟和炮火。她希望这里一直鸟语花香,成为永久的乌托邦。
“沃伊……”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一刀要是落在你身上你一定会哭很久吧……哄不好怎么办?”沃伊伦特抬头看她,一滴清泪从右眼慢慢滑落,握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露。
“安娜,我该拿你怎么办?”
安娜张了张嘴,却觉得像是有石头堵在喉咙里。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他很重要吗?到底在耿耿于怀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生气。前世到底跟她现世有什么关系?始乱终弃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圣女安娜,而不是我!
但是,作为一个讲文明的高素质公主,安娜仍旧压着怒气,友好地与之沟通道:“要不你先去醒醒酒?你都要杀我了还哄我,神经病啊!”
“你说得对,一定是酒精,它让我失去了对你的判断,让我舍不得杀你。”沃伊伦特边说边点头,他丢掉手里的刀,顺势用手背抹去右眼下的泪痕,“我必须去清醒一下。”
安娜看戏似的嗤了他一声,“快得了吧,你喝那么多酒肯定是为了能狠下心杀我。结果喝再多都下不去手是吗?看样子你还挺善良的。”
“闭嘴,你吵死了!”沃伊伦特恼羞成怒将藤蔓撕开,“现在给你一次机会逃,有多远逃多远。但要是再被抓到,我一定会杀了你。”
安娜揉着发红的手腕,瞪他,“想跟我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你真无聊。古堡是你的地盘,我要是真能逃出去,你今晚能这么放我走?”
“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死亡倒计时的感觉比较有趣。”
“……”你有什么毛病吗?
安娜深吸口气,决定换种谈判方式。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
“既然你杀我是想跟我永远在一起,那我们出去结婚不是一样的吗?说不定过几年我们还会有个孩子。”
“安娜,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做过?”安娜笑眯眯地走过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上,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身体凑近,在他耳边吹气,“既然结过婚,应该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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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于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沃伊伦特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最后恼羞成怒地皱紧眉头将她推开。醉酒后的巨龙情绪化达到最高。爱与恨情绪值拉满,舍不得杀她,又恨不得杀了她。
她嘴里根本就没几句真话,天生的演员,什么角色都能信手拈来。现在怕是在琢磨着怎么应付他吧。
沃伊伦特眼里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但最后,悲伤被恨意一点点吞灭,“你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吧。这次是喝了酒,下次清醒过来,你不会像今晚这样好运的。”
他说完便展开翅膀飞走了,将安娜一个人留在玫瑰花海。
茫茫花海,万籁俱寂。
安娜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红着脸朝天空中变得越来越小的黑色龙影大喊:“装什么呢!原来你真的一点都禁不住勾/引啊!混蛋!”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刚才贴他那么近,以至于连他身体是什么反应都一清二楚。
索性躺在玫瑰花海里看星星,双手双脚十分舒适地自然张开。
晚风是凉爽的,花香是馥郁的,夜已经深了,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一觉。
忽然,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跳到手上,用柔软的小脑袋在掌心轻轻蹭着。安娜一把捏住,举起来放在面前,“聪明的小杰瑞,你怎么跟我跑到这里来了?”
杰瑞扭动着身体把两只小爪子伸出来,“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
“放心,一切安全。”安娜揉了揉它小脑袋,“汤姆呢?”
“它跟新朋友在一起。”
“哇,你们又有新朋友啦。吃得多不?吃得太多我可不养。”
“什么呀,人家是野兔,自力更生挖萝卜吃的!”
“那如果我收养它的话,它能不能把我的那份萝卜也给挖了?”
“……安娜,你正经点。”
“好好好,”安娜快困死了,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致,“睡觉吧,晚安。”
杰瑞却当即大叫起来,“睡什么觉啊,我找到出口了!”
21. chapter(21)
安娜跟一只有八块腹肌的野兔面面相觑,然后扭头问汤姆和杰瑞,“这就是你们的新朋友?”
汤姆和杰瑞点点头。
安娜有些怀疑,“它知道出口?”
杰瑞点点头,“它可太知道了!这里都是玫瑰花,哪里有萝卜呢?它想吃萝卜只能去外界挖了,不然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强壮?还能养一窝崽?”
有道理。安娜转向野兔,“姐们儿,能带个路不?”
野兔吭哧吭哧跑起来,安娜跟在它后面追。它跑得可真快!如果不奋力跑,简直追不上。
大概跑过半亩玫瑰花海,安娜看见一棵巨大的树,树下有一个巨大的兔子洞。
天哪,这个兔子洞简直比她的人都大,难怪那野兔能挖出八块腹肌。
兔子洞又大又深,野兔一跳进去便不见踪影。
安娜顿在原地,“杰瑞汤姆,你们跟下去看过吗?”
两只小家伙齐齐摇头。杰瑞说,“我不敢。”
“应该不会比爱丽丝的兔子洞更糟糕。”安娜自言自语,向杰瑞和汤姆伸出手,“到这儿来,我们要准备下去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
周围没有声音,仿佛比孤身漂浮在宇宙中央更让人感到孤寂。
跳进兔子洞后,安娜什么都看不见,没有野兔,更没有传说中的萝卜地。她无法开口说话,连身体都动不了。
忽然,她听到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欢迎来到平行时空,您即将扮演的角色是圣女安娜,也就是您的前世。”
什么平行时空?我现在是圣女安娜了?
“在平行时空中,您将会对自己更加了解。完善好过去的记忆,才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是谁?
“我是黑桃Q。”
不认识。
“您不需要认识我,只需要知道,我是您的引路人就好。”
所以……嗯哼?
“接下来,您将会成为平行时空中的圣女安娜,完成圣女安娜的使命。”
我又不了解圣女安娜,怎么完成她的使命?我们所会做的事必然是不一样的。
“不,您和她是同一个人,所以,您一定会按照她的轨迹,重新走一遍路程。”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跟她是同一个人?走一遍她的路就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了?
“是的。”
可我只想回奥索过好现生,不想当圣女安娜。
“您已经掉进兔子洞了,进入即开启,无法退出。十分钟后,您将会成为16岁的圣女安娜,直到历史上的安娜19岁战死后,才能从兔子洞里出来。”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这里呆三年?
“是的。”
安娜左思右想,似乎去平行世界呆三年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或许三年后世界格局就大变样了,而沃伊伦特也不会咬着她不放。再者,她还真对过去发生的事有些好奇。如果知道那半块护心鳞是怎么丢的,麻烦事肯定会少很多。
“行吧,我会去的。”安娜发现自己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还有哦,记得要忘记现世的身份,把自己完全当成前世的安娜。”
“知道啦。”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
--
等安娜能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庆典中。
她依旧穿着舞会时的绿裙子,只不过双手合十,虔诚地半跪在一个优雅的黑裙女人跟前。
黑裙女人慈祥地说,“公主殿下,您将会是希曼的骄傲。”
她说着,将一顶镶着钻石的莲花王冠戴在安娜头顶,然后伸出双手将安娜扶起。
场下一片欢呼声,士兵们整齐地半跪在地,俯首齐声道:“天佑公主殿下。”
站在高台上,安娜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历史。
直到这个世纪后半叶,希曼都还不是阿特洛波斯大陆上的强国,比希曼接壤的依诺玛帝国要比她强大十倍不止。因此,希曼免不了会受到依诺玛的压迫。随着依诺玛帝国的手越伸越长,希曼也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
越是乱世,越需要出色的将领和绝色的公主。十六岁的安娜公主不愿将自己上贡,便选择执箭成为战士,直到十九岁战死。
史书对圣女安娜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句,但今日,安娜发现,圣女安娜“执箭”的过程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魔法教会教主雅典娜通过占卜发现,在一片隐秘的巨龙国度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巨龙稍稍催动魔法,对人类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武器。如果能将巨龙的力量用在对抗依诺玛帝国的战场上,那希曼一定会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类误入巨龙国度,他惊奇地发现,巨龙国度与人类社会完全不同。
巨龙永远居住在由玫瑰花墙围成的古堡中,震慑着整个国度。国度鸟语花香,处处玫瑰环绕,生活在其中的魔法师团结友爱,从不发动战争,宛若伊甸园般美好。
但这一切的成果不是因为巨龙治理有方,恰恰相反,巨龙不治理,只震慑。祂是恶魔的化身,是绝对力量的主宰。
那个人从秘境中出来后没过几个月便因病去世了,留下寥寥几页被人当做“小说”的手稿。
如今希曼危在旦夕,生死存亡之际,雅典娜占卜的牌面显示,安娜公主是最适合也是最有机会寻找到巨龙足迹,并且将巨龙带回希曼,为希曼所用的人。
教堂内,巨大的玫瑰天使雕像下,安娜将写下的手稿大声念出,“吾将誓死效忠希曼,自愿前往秘境,夺取巨龙力量。不论病残,不论生死。吾之荣耀即忠诚。”
雅典娜依旧穿着优雅的黑裙,手指轻轻点在台下少女的额前,轻柔地为她颂念祝福经。
“公主殿下,希曼会为您骄傲。”她强压着兴奋,流着泪说,“希曼,会让您奋不顾身。”
在雅典娜的指领下,安娜在那张手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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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鹅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后,她的誓言就会受到神明的督促。
几日后,安娜一个人骑着马出发了。在蒸汽还没被运用到火车上的时代,交通就是这样地不便。
城门徐徐打开,她已骑着马离开王都几百米,仍旧能听到军队的欢呼。回头望去,无数彩旗随风飘扬。
杰瑞用小爪子按了按她的脸蛋,小声说,“安娜,我有些害怕。”
说完指了指一旁瑟瑟发抖的汤姆,“它也是。”
“别担心,我在呢。”安娜轻轻拍了拍两只小家伙的头。
她的头发也被风吹乱了,转过身驾马向前,口中喃喃自语,“疯狂又可怜的土地。”
一百六十年足以让每个地区的道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安娜骑马穿过城镇,却迷了路。
她找不到巨龙的秘境,也感受不到所谓神明的指示。
前所未有地迷惘。
忽然,她感觉耳垂上有东西在动。噢,是还在那个世界时,沃伊伦特说“还给她”的绿翡翠耳坠。
杰瑞眨眨眼,“哇,安娜,它飘起来了,而且还在发光诶,好漂亮。”
“它往哪个方向飘的?我只能感觉到它在动,但看不见它。”安娜说着取出指南针。
汤姆顺着耳坠头的方向指去。
“往北。”
往北三千里,安娜终于在一片荒无人烟,需要时刻警惕棕熊出没的树林中发现那朵熟悉的,震撼人心的,巨大的深粉色玫瑰云。
玫瑰云嵌入树林,难舍难分。看来秘境的入口不止一个,可能在海上,也可能在树林里。
“安娜,我们要进去吗?”向来活泼的杰瑞声音也颤抖了,两只小爪子攥住安娜的裙子不肯松手。
背后渗出冷汗,安娜攥紧缰绳,下定决心般“嗯”了一声。
回想起之前在飞行器上沃伊伦特的做法,于是,她用力咬破手指,血液顺着牙齿流出。
果然,这血液让玫瑰云运动起来,花心处形成一个漩涡,风越来越大,将她们往前推。
紧接着,安娜念出之前记下的咒语,“盖亚、塔尔塔洛斯、厄瑞玻斯、倪克斯、厄洛斯,五大创世神明在上,后生以阿尔忒弥斯之血为匙,神荒之门,开——!”
在念完咒语的那一刻,深粉色的玫瑰云忽然从花心处的漩涡散开,花心越开越大,往里吸的风力也越发强劲。
“驾!”安娜用力夹紧马腹。
随着一声烈马的长嘶,她们和玫瑰云一同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几排被风吹断的树枝。
像是驾马跑进一条长长的黑暗隧道,等安娜再见到亮光时,眼前已是风平浪静。入口消失了,她已到达巨龙的秘境。
马儿悠闲地甩着尾巴,杰瑞和汤姆将埋在裙子里的头钻出来。
安娜只将手里的缰绳握得更紧,方才还不担心,如今已经进入秘境,倒还胆怯起来。
她低头喃喃自语,“沃伊,我们又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