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用生命搞笑》
1. 第 1 章
引
那是个真实的虚幻世界。
它的真实在于,生死是完全作数的。爱恨也作数。它的美丽和残酷与大千世界各种红尘相似,一切情感都有真实的分量。
唯一不同的,只是游戏规则罢了。
*
第1章,
天色有点妖。
早晨看着像黄昏,满天飞着铅色的流云。风像猛兽一样呼号着。在这销魂蚀骨的阴寒天里,梅梅上了一辆出租,去郊外的“帽子山”拍外景。
那座秃山高不足百米,远看就是个孤零零的土馒头。沿途的竹子都被风凋零了,根根枯骨似的戳着。放眼一看,毫无景致可言。
导演却不知怎么中了邪,对这荒凉地儿情有独钟,硬是把整个剧组折腾了过来。
梅梅到时,他老人家正在檐下抽烟。军大衣敞着怀,头顶鸟巢般的乱发。一副吃不起饭的颓废老艺术家模样。见了她热络招呼道:“来了?先拍你那场。”
“谢谢导演。”
“进去化妆吧。”他向风里吐个大烟圈,打量着她一笑。牙龈都笑出来了,猩红猩红的。
梅梅看得心里一跳。或许是天色缘故,这笑莫名有点邪性。再仔细瞧去,老艺术家的脸又恢复正常了。他慈蔼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梅梅进化妆棚去了。
她是初次“触电”。
之前学建筑的,跟演艺圈不大挨得着。这次是陪表姐去试镜的,却被导演万花丛中一眼相中,说她跟他心中的女主太像了:芙蓉秀面,纤姿楚楚。满脸胶原,娇美可爱。同时,又有一种柔情似水的弱态,一看就是那种会装可怜、懂得怎样让男人吃亏的女人。
梅梅自认并不是。
别看她生得一汪弱水,却有着公牛般的蛮力。让男人吃亏她不靠装可怜,只靠拳头。
可人家的片酬挺有诚意的,捞完这一票够她在市区买套公寓了,就没能克服金钱的腐蚀,接了这个角色。
这是给一款游戏制作的广告短剧,三十分钟时长的迷你制作。她演其中一个村花小寡妇。
人设是土了一点,狗血指数可不低:
草垛边随便捡到个受伤男子,就是个落难的大将军。将军还没啥风月经验,对这庸脂俗粉一见钟情,为报救命之恩,把祖传的珠子也给了她。
不幸的是,寡妇很快发现情郎竟有妖身,吓得赶紧向前来追捕的朝廷猎妖师告密。两人合谋猎杀了妖将,挖出妖丹进补了一顿。
几日后,寡妇又不小心将珠子吞入腹中,发现竟是个旷世奇宝。不但使她有了倾倒众生的美貌,更有了号令百兽、呼风唤雨的奇能。
自此,便踏上了苏破苍穹的女强之路,与男主过上了恩爱甜腻的生活。
因为是游戏宣传用的短剧,少不了狗血纷飞,天雷滚滚,低俗得令人窒息。
她今天要拍的,就是捡到将军的戏。
上完妆的梅梅一点不像寡妇:百蝶穿花水红小袄,外罩白狐毛镶领的石青比甲,下面是淡青撒花袄裙。说不出的粉光脂艳,娇美动人。
潘金莲死了大郎还晓得一身孝呢,她刚死了婆婆,穿得跟王熙凤似的。
梅梅走出棚子,剧组全员失神地朝她看。
导演殷勤地小跑过来,“哈哈,好看,惊若天人啊!”
“呃,导演,不用披麻戴孝么?”
“不用。哈哈,咱这剧不强求细节。”他有点馋似的张嘴叹气,“啊呀,你这小样儿是个雄性都把持不住啊,哎。”
梅梅作呆讷游离状,不跟中老年男子瞎撩。
导演冷场片刻,决定了似的把手一拍,“开工吧。雾呢?道具师把烟饼烧起来。”
梅梅四处看看。这就开工了?“导演,演妖怪将军的呢?”
“你站好不要动,人马上到位。”导演一笑,迈着小碎步走开了。地上的烟饼“嗤”了一声,腾起巨大的烟雾来。刹时稠得跟奶似的,“哗哗”灌满了片场。视野的景物全被淹没了。
梅梅呆若木鸡,无比茫然。
这真是拍戏么,不是整蛊么?整得还挺带气氛的,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导演?!”
导演没有应。白烟还在漫延,滚滚巨浪般遮没了天空。她被烟雾吞噬了。
“哈啰……”梅梅拔高嗓门儿,“人呢,在吗?”
四周静得像陷落了真空。风声、语声和鸦啼声一概消失了。时空维度也好像模糊了。
梅梅蓦然想起了导演的邪笑。那种由内而外渗出的妖异,现在想来真的邪出太阳系了。她应该视为“前方高能预警”的。
可是,放阵浓烟能搞出什么高能来?梅梅又想不透。
她一动不动站着,过了一会,伸着手往前探去。心跳声都灌到脑子里来了,怦怦怦——有一种独自行走深海的感觉。脚底完全捕捉不到大地的实感。
太刺激了喂,梅梅想。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烟雾忽然像活了,妖娆地往旁边一漾。
视觉猝不及防被解放了。那瞬间的效果有如一场惊心动魄的揭幕:她看到了一个莫奈风的大草垛子,草垛旁坐着个男人。
淡薄天光下,仿佛一个原始的神。
上身只穿件雪白的毛领坎肩儿,露出的肢体像精铜做的。拢着的长发又硬又亮,宛如一把钢丝大刷子。脸苦大仇深,又英俊夺目。两道浓眉像飞刀似的插向鬓角。
整个人看上去像蛮荒世界走来的大首领,集无限的野和美于一身。
对男神们从来get不到帅点的梅梅,这一瞬间豁然对雄性之美开窍了。
不设防之下,竟看得入了迷。
他待机般无声地坐着,双眼淡漠地低垂。过了几秒,缓缓打开了眼睛。这一睁眼就有了灵魂。蛮荒的美感之上又多一层冷艳。明明没做任何表情,也有了倾城的骚情。
梅梅叹服至极,这是哪儿找来的演员?绝了!
大兄弟要火的啊。
她松了口气,一脸幸会冲他笑了。这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笑法,是从心底漫出去的一抹灿烂。她向来是个社交懒人,这一刻面对鼻血级的男神,忽然有了强烈的交际渴望。
“你好。”她主动打招呼,也到草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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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刚来的吧?烟太迷了,我都没看见你。”
他目不转睛地盯她瞧,怔怔的。
梅梅明白,大兄弟应该是入戏了。
他对村花是一见钟情,这痴怔的目光是符合角色设定的。当年完颜洪烈掉在包惜弱家里,用的也是这种眼神。不同的是,他比洪烈还痴十倍。
神级演技啊,就跟真的钟了情一样。
害得她都有点心猿意马了。演技归演技,导演还没喊“action”呢,被人用这种饱含求偶精神的目光凝视着,也太考验她的心理素质了。
梅梅假咳一声,有点羞涩。
她没话找话地说:“小哥,你就是演妖怪大将军的吧?”
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缩得几乎竖起来了,盯着她的目光瞬间黑了十个度。
梅梅往后一让,吃惊又好笑。戏精入戏也太深了吧?
他腕上有根粗银链子,缀着个指甲壳大的透明匣子,里面肉眼可见一粒淡彩莹然的琥珀珠。一看就是精品中的精品。
梅梅又另辟话题说:“这就是山海灵珠吗?”看来,剧组为了一部狗血迷你剧下了不少血本呢。
对方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你怎知此物是‘山海灵珠’?”
他这入戏深得有点不正常了。
梅梅故意捣蛋地说:“我不但知道这是山海灵珠,还知道你会把它送给我呢。厉害吧?要不要我把剧本借给将军大人读一下子?”
男人满眼精光地凝视着她。
梅梅佩服地想,大兄弟这敬业精神,多演两部可能得疯!
她生受不住他强烈的目光,眨眨眼看向了别处。这一看不要紧,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烟雾正在极速退散,视野里浮现出的,竟不是帽子山的片场了!
一个破落小山村如古画长卷在眼前拉开!
二三十座茅屋错落分布在巨大的山坳中,都是经霜历雪的灰旧模样。
远处群山耸峙,倚天入云。大开大合的山脊线如惊涛般横贯在天腰,到处雄奇嵯峨,险峭非常。暗淡天幕下,世界呈现冷峻苍凉的青灰色调,千峰万嶂望不到头。
剧组消失了。化妆棚、摄像机也都不见了!
梅梅傻坐着,眼睛瞪得像受了惊的猫。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诶!诶?七舅姥爷在上,是她脑子坏了,还是世界哪里出故障了?
总不会是剧组为了整蛊她,把张家界的大山移来当布景了吧?这样想会不会太自恋了?
她拼命地闭眼、眨眼,想把幻觉粉碎。然而,大山像无声的铁证横亘在那里,怎么都眨不掉。
妈呀,这玩得也太高能了吧。梅梅的脑子乱得要起火星子了。
穿越了?她不信。
可不是穿越的话,还能有啥解释?
天旋地转中,身旁响起了一道不祥的声音:“何为剧本?”
梅梅僵得不能动。腋下漏了似的直挂汗。
过了一会,她缓慢地转过头,目光一截一截地瞥向了大兄弟的脸。那飞刀似的浓眉下,一对冷艳的黑眼正静静注视着她……
2. 第 2 章
地球似乎停止转动了。
梅梅半张着嘴,蜡像般定格着。想象中的自己已腾身而起,化为风一般的女子刮走了。整蛊也好,穿越也罢,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才是道理。
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形成一个狂奔的势,最终却没能动。因为大脑和身体失联了,起不来。只能呆子似的坐着,和他相距不过两尺。你看我,我看你。
“何为剧本?”他缩窄眼眶,伸出手说,“借我看看。”
还真借......
“呃......”她拖起了好长一个慢腔,硬是没能憋出下文。过了一会抓起一把干草,充满仪式感地放进了他的手里。男神的表情崩了,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一脸虔诚的白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的眼睛锐利起来了。煞气实质可感地辐射到了她的身上。
梅梅想,这男的太有原则了。一见钟情根本不耽误他发狠。看样子装白痴行不通,不扯出个子午卯酉会出大事的。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感情上她仍倾向是导演在整蛊,可求生的本能却拽着她往穿越的思路上去了。
假如真的穿了,他无疑就是庞雄本人了。传说有妖王血脉、战力高绝的斗战狂人。
按剧本说,他是大梁公主被妖王掳走后怀的孩子,一个让强大的梁王朝引以为耻的孽种。幼年时半人半妖,长得磕碜不堪入目,被娘亲火烧水溺多少回也没能死成。
后来流落到西蛮国,一路从奴隶干到了大将军,倒成了大梁的心腹大患。
此番来大梁是为盗取兵器秘册,没想遭遇雷劫,大伤元气,被大梁的杀手和猎妖师们一路追杀,逃到了两国边境的哀琴山脉。
现在,自己一上来就道破他的身份,无疑是找死的刺激了。
梅梅“呃”了一声,“......就是我和伙伴们编了个话本,演个大将军,扮家家玩。”
“哦?演哪个将军?”
“随便哪个将军。”她说,“我们这个家家不强求细节。”
“你方才说了妖怪大将军。”他讥诮地弯起了嘴角。那笑梅梅秒懂,他是在讥诮他自己。妖怪大将军,这称呼多么不伦不类,多么惹人发笑。
他无意中流露的悲剧色彩精准地击中了她的某种情怀。本想扯淡到底的,却思路一拐改了口,“哎,没错,我们要扮演西蛮的庞雄大将军呀。因为我们村的人可崇拜他了。”
他眉心动了动,“是么,崇拜庞将军?”
她充满信仰地说,“对。让天下群雄闻风丧胆,战力大陆无双。入那万人军中跟切菜似的。难道不配我们小老百姓崇拜?”
“你们村崇拜敌国将军?”
“是啊,怎么了?”
“他切的菜是你们梁国人。”
“没关系。”她大方地说。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粗大的发辫从肩上垂了下来,荆棘般拉过了她手背的肌肤。梅梅感到一阵刺激的微疼,却一动也没动。
“是么?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大将军。”他说。
“我这种小人物哪配喜欢战神呢。只有膜拜的份儿吧。”她叹了口气。
“哦?世人虽捧他做个英雄,不过是忌惮那份怪力罢了。各个心里鄙弃他是个异类。天道也视他不该存在,每每降下天劫百般摧折。如此不容于世的怪物你也膜拜?”
梅梅:“什么怪物?!他有犼妖的血脉。犼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头骨所化的兽神,连女娲、伏羲也打不过的。作为盘古的后人,他是高贵的神血好吗?你别瞎说。”
她用的是玛丽苏偶像剧女主那种自以为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快把自己雷出内伤了。
他倒是不雷,安静地注视着她。好像被她的话渗入了,犹如甘霖渗入荒漠,焕发了沉寂的生机。
她几乎能听到那生机在他体内舒展、抽条的声音。
被感动了么?大兄弟太缺爱了啊,她这种尬穿地心的演技都能感动到他。梅梅一阵窃喜。
就在她以为危机解除时,他忽然懒得装了似的一笑。“哼,承蒙姑娘天花乱坠的吹捧,庞某愧不敢当。姑娘知道么,世上除了庞某之外,你是唯一能说出‘山海灵珠’名字的。说,你是谁?”
他大手一伸,老虎钳子似的扣住了她的肩。眉眼冷若冰霜。
梅梅不干了,也懒得装了似的一笑,“大兄弟你知道吗?世上除了我爹之外,你是唯一敢不经许可碰我肩的男人。说,你想怎样?”
他哼出一声笑来。
梅梅拳头一攥,抡小榔头似的照他的下巴轰了过去。她一拳的力量有1500斤,相当于一个重量级王的攻击力,挨上这一拳,他再强悍也得眼冒金星吧?
到时,自己再化为风一般的女子刮走!
然而,她低估这头怪物了。
这一拳就像砸在了坚不可摧的岩石上,“砰”一声硬响,竟没能撼动他分毫。自己反而被疼痛击穿了,抱拳缩成了一团。
有一种死去活来的“快感”。
他含着强者的优越感微微一笑,“臭丫头,你倒有几分狂妄。”
这笑太刺激人了。仿佛在说,你这一拳就像给我挠了个痒。
梅梅的脸胀得比下蛋的母鸡还红。
她是有悍妇血统的,老妈和奶奶都当过兵,一窝母狮子,宁可丢命绝不丢脸的种。
眼下丢尽了脸,蛮劲儿就上来了,拉起他的铁爪往喉管子上一放,不要命地说,“掐肩算几个意思?要灭口就赶紧。我就是知道你的身份了,怎么了?你见不得人?”
庞雄一僵,陌生的触感让他差点把手抽回去。
暮光烘托下的女子呈现十分美丽的轮廓。天鹅的颈子,流水的肩。即便穿得挺厚实的,也是一身幽兰仙草的风姿。这株仙草不知死活地瞪着他,明亮的大眼睛似要扎到人心里去。
他到底是个直男,还是有一半妖血的直男,就不可避免地分了一会神。梅梅捕捉到了他指尖的犹豫,立刻使出浑身蛮力给了他一肘子。
也是她运气大,他现在是带伤之躯,这一肘子恰好捅到了他的伤洞。
庞雄闷哼一声倒在了草垛上。坎肩一敞,腹部一侧的伤曝光了。
那是个碗口大的黑斑,一看便是中了毒。上面有好多细刀口子,似是为了挤毒血割的,如同一张张鬼魅的嘴唇狰狞地洞开着。
她之前的知觉处于巨变后的异常状态,硬是没能闻出这么浓的腥臭味。现在冷不丁瞅上一眼,麻木的嗅觉也被激活了,变本加厉地向神经中枢传输信号。
腥味儿冲击上来,差点叫她窒息。
这人刚才是在硬撑么?要不是坎肩敞开了,完全瞧不出他受伤了。
梅梅的头有点晕。到了这一刻,穿越的事实好像已钉在铁板上了。
巍巍群山就矗在那里。暗淡天光下的茅舍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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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潦草搭建的那一座了。她现在呼吸的是如假包换的异界空气。清冷干净,混杂着稻草和血腥的气味在她心肺间涌荡。
真的掉进来了!
这一念头强势地掠过脑海,让她打了个冷颤。
这时,虚空里漾起了一波轻盈的乐音,如水晶碎裂般流泻一通。草垛旁“啵”一声冒出个东西来。
梅梅定睛一看,竟是个泛着蓝光的气泡,bling、bling冲她忽闪着!
里头有字,并有可爱的女童声娇滴滴地说:
【欢迎您来到大荒界。您的身份是桃花村的一位风流小寡妇。初始生命值5天。】
【您在草垛旁发现了一位落难的将军。他被猎妖师的流星弩所伤,中了剧毒。如果救了他,并让英雄赠你山海灵珠,可获得主线任务奖励的5000生命值哦。】
梅梅目瞪口呆,灵魂几乎要出窍了。
……什么鬼?
此刻,十分钟前体内拼命蓄积的那个逃跑的势,终于蓄满了能量。她腾的往起一站,撒丫子狂奔起来。不管去哪,火速离开这鬼地方就行。
好可怕的浑水,不能蹚进去。
她仿佛成了日剧里的主角,势如破竹,一路狂奔,在屋前空寂的小道上拉起一道水红的残影。庞雄卧在草堆旁,诧异地看呆了。
够快的。
像只灵活的小兔子,嗖一下从他跟前窜走了。他伤口的毒本来用真力封着的,竟被她一肘子捅得散了气。英雄了半生,在一个小女子手里吃了亏。
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有几分破道理。庞雄红着脸,磨了磨牙。
梅梅亡命狂奔,朝村子相反的方向去了。
东面有条枯水期的小河,河上有座腐烂的小木桥。只要过了木桥,就是出村的山道了。她飞一般穿过菜地,跨过一个坍塌的小羊圈,几棵长满疙瘩的老梧桐。一路绝尘到了河边,发现了不对:
路在脚下流逝,人却无法向前。
她在原地疯狂踏步!
无论以什么方式迈这两条腿子,就是没法上桥!
又是一阵童话音效飞溅下来。虚空里挂出了一只肥嘟嘟的蓝色气泡对话框:
【提示:新地图只有生命值达100天后才能开启。】
【您目前的活动范围是500米!生命有限,赶快开启美人救英雄的副本吧!】
梅梅充耳不闻,绝不买帐。她不信邪地沿河奔跑,到处寻找突破口。
直到可爱的童声切入了她的脑海:【玩家的父母和奶奶都在我们手里,不要任性哦。】
这话太灵光了,像一针强效镇静剂注入了她。
梅梅瞬间刹住了狂飙的双腿。站了片刻,找不到头了似的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像啥事儿也没发生,转身朝草垛子慢慢跑了回去。
庞雄虚弱地看着她。这家伙......莫非脑子有病?
梅梅跑得满脸粉红,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一边匀气,一边重新打量横在草上的大将军。哎,绝对是宇宙级男神没错了。怎么可以把男神丢这儿等死呢,会遭报应的!
自我洗脑了一通,她蹲下来,直接切到了温柔似水的模式,“将军,天色将黑了,躺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进寒舍小憩,让奴家为您包下伤口吧?”
奴家......
庞雄捂着伤冲她看,好一会无法适应这劈头盖脸的柔情。
3. 第 3 章
“……庞某是粗人,不敢叨扰姑娘。”他充满抵触地说。
不掩嘲讽的表情显示他是非常记仇的,不敢接受她这份居心不明的好意。
梅梅想想也是,她偷袭他两次,突然强行开启温柔模式,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买账的。可是,她有啥子办法呢?没办法呀。
梅梅微嘟嘴唇,似怨似喜地说,“没事啦,叨扰一下又不会死啰。”
她的可塑性还是蛮好的。瞬间从金刚芭比化为了一品寡妇。通身扬起了极致的风流美感。
这时候的梅梅就像成了导演说的那种女人:很会装可怜、懂得怎样叫男人吃亏。
盈盈哀柔的眼睛像在说:冤家,你就别跟我见外啦。
庞雄含着讥诮的微笑,赏花似的欣赏了她片刻。
忽然不想穷凶极恶地逼供了,没意思。多不识风情啊。对待这么个静若娇花动如猛虎的大美人,应该拿出耐心好好周旋才对。
他倒想看看,这个半仙半妖、能人能鬼的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是一想,他也顺从心意转变了一下。从倾城的妖男化为了不染尘埃的高僧,冷漠地垂了眼说,“不必。男女有别,庞某在此逗留多有不便,休息少刻便走。”
“去家里喝点水嘛。把伤洗洗包扎起来。我再给将军煮碗热汤暖一暖身子。”
身子,诶嘛,这词听着莫名有点油腻。梅梅一阵恶寒。
“不必假客气了。”他把眼一挑,微微冷笑道,“姑娘极力挽留庞某,是为这颗山海灵珠吧?”
梅梅一脸虚弱地看他片刻,“……别瞎说。我就不能为了将军这个人儿?”
人儿,这词也贼特么油腻。
将军似乎也被腻得不轻。故作冷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筋挛。人儿,头一回有人这么甜蜜地称呼他呢。“方才,姑娘可是揍了我两次。”他说。
“不打不相识嘛。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难道还计较小女子软绵绵的一拳?”
“当然。”
她打情骂俏地说,“小心眼子。行吧,我认罚。将军想怎样罚我都行。”
庞雄:“......”
都说美人乡英雄冢,这话也有几分破道理的。一个有手腕的美人简直比百十名精兵还有杀伤力。何况,她的手腕是如此层出不穷。
梅梅绑架似的去搀扶他。
他穿得实在太少了。寒冬时节,膀子都露在外头。凉得像冷库里取出来的。梅梅豁出去了,把那根铁胳膊往肩上一架。“……走吧,将军。”
庞雄的半条虎躯要化了。矜持地抽回了那条膀子。
梅梅并不泄气,坚持去扶。两人原地拉扯了起来。最后,他落了下风,不甘不愿似的立了起来。直立的大将军比梅梅高一尺、宽七八寸,形态之英武神骏宛如一尊千锤百炼的天神铜像。
体形的悬殊让两人有点吃惊,一时,错愕地互相打量着。
这是蛮长时间的一段打量。
彼此都有一种感觉,最好就此分道扬镳,悬崖勒马,不然,此生的劫数就要到了。
庞雄说:“姑娘既知庞某的身份,想必也知晓梁国的各路人马都在追杀我?”
“知道啊。”
“姑娘真是神通广大。既然知道,还肯搭救庞某,想必是真在乎我这个人儿了。那就走吧。”
他把面前的人掰了过去,缓缓趴到了她的背上。
梅梅浑身一震,睁圆了双眼。一身柔情都被震碎了。
亏他想得出来啊,故意磕碜她是吧?
梅梅切齿狞笑,心说:“你就可劲儿坏吧,这样我就不用为谋算你的宝珠有罪恶感了。”
她一把扣住了他的腿弯子,使出不亚于公牛的蛮力把人往家驼。
背上这货好像有两吨重,跟一坨小山似的,对天生蛮力的她来说也是死亡级的吨位。哼,想必使了妖法整她。梅梅铆足了劲,丝毫不表现出大惊小怪,好像这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
庞雄惊了。
一根水草驼一座山,居然还能行走自如!他平生没见过这等大世面呢。趴在这面单薄的细背上,他都难为情了,脸颊不停地抽搐。
那发间的清香如游丝般钻入鼻尖,熏得他晕乎乎的。宛如醉了酒,脸上升起了两片淡淡的红晕。“咳......”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将军你假咳什么,有点羞涩啦?”她问。
“难道你不羞涩?”
“我不。”
“为了庞某的宝珠,你真是豁出去了。”
“别瞎说,都说是为你这个人儿了。我真的不想要什么珠子。”
“真的?”
“真的呀。”
“那我就放心了。”他叹息了一声。
梅梅也叹气。七舅姥爷啊,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开局就糊了个彻底呀。人家又不是二百五,明知她觊觎宝珠,还眼巴巴让她谋算走。她得是多么厉害的祸水,才能把人家蛊惑成那样的傻子呀?
两人来到茅舍门口,同时一愣。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丧事气氛的家。
堂屋中停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前头龛桌上摆了两盏油灯,两根白烛,几碟供菜。地上是几捆黄表纸。瓦缸里正烧着火,红与黑的纸烬在火中如花地舒卷着。
梅梅将背上的货卸下来。记得剧本说,她婆婆刚死不久,原来还在热丧中呢。这显然是个冷清的丧事,连和尚道士也请不起。
“忘了告诉将军,我家在办丧事。”她说。
庞雄困惑地看看她一身又喜又艳的行头,办丧事穿这么欢天喜地的?梅梅假装不懂他的眼神,咳了一声,搀着他进屋了。
她想亲眼瞧瞧棺材里是不是真有尸体。真有的话她就服气了。
这一切就货真价实了。
走近一看,呵,里头果然睡着个老年的亡者,黑色寿衣,青白的脸,是一具真实的老太太尸骸。梅梅掀开老太太眼皮一瞧,里头有两颗无光的眼珠子。
这特么绝对不可能是蜡像做的啊。
“你做什么?”庞雄惊讶地问。她真的不是一般的狗胆,敢去掀尸体的眼皮呢。
梅梅头也不抬道,“没啥。看我婆婆是不是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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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这时,棺材旁“啵”一声浮出个色调阴暗的气泡对话框来。
里头的文字带着怒意特效朝她忽闪着,发出的声音也是苍老的:【老身才走几天,贱妇就把野汉子领回家了。看老身今晚不回魂吓死她!】
我勒个去!梅梅心想,这破世界要脱缰啦!
她愣了一会,郑重其事介绍了一下亡者,“将军,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婆婆。”
庞雄微愕,直接无视婆婆,关心问题的重点:“……莫非你已成亲了?”
“好像是的。”她说。
好像是,自己嫁没嫁人都没数么?庞雄苦大仇深地瞧了她一会,以冷峻的目光扫视着陋室,“尊夫呢,不在家?”
“他死了……吧?”
剧本未提她老公。但她的人设既是寡妇,就说明老公没了吧?梅梅确凿地点个头,重申道,“没错。他也死了。”
庞雄较真地瞅她,“确定?”这语气就好像万一“尊夫”没死,他打算亲手弄死。
“死啦。”她悲从中来地叹息一声,冲他露出一个凄凉的寡妇微笑。泪花儿应景地浮了上来。这时的泪是无需演技催逼的,现成一腔苦水,酿条泪河给他看也不在话下。
她拎起两捆纸丢火缸里,哭诉道:“婆婆,您在天之灵原谅媳妇。将军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儿媳不能见死不救,并非存心想把汉子领回家的。”
庞雄想,还不够存心吗?简直是强抢回来的。
棺材旁的气泡晃得更凶了,好像婆婆的魂儿在里头咆哮。
【来自婆婆的诅咒:老身才死几天你就穿这么花俏了。我看你是没了男人不能活。老身诅咒你逢人必讲真话,叫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除非从巫师那里拿来安魂符,否则别想解除诅咒!】
梅梅石化了。好个丧心病狂的恶婆婆。
【系统警告:您已中了真话诅咒。若泄密游戏规则将被扣除生命值。请高度警惕哦。】
梅梅一脸呆滞。嘴长在她身上,她想撒谎谁能拦得住不成?
庞雄扶着棺材,充满无力感地看着她。
腹部的疼痛加剧了。被她那一肘子捅得散了气,现在情势大为不妙。他又累又饿,力气都被伤势耗尽了。久被压制的虚弱正排山倒海反噬上来。
可是,说好给他煮汤包扎的这个人却忽然把他撂这儿,不慌不忙去烧纸哭丧了。
哭着哭着,又瞪着虚空兀自发起了呆,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庞雄忍不住幽幽地问:“大嫂,你真的在乎我这个人儿么?”
大嫂......梅梅心里靠了一声,还能喊得更老气点么!明明刚才还叫姑娘的,就因她是个寡妇,就成大嫂之流了?
梅梅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然后,她听见自己冷笑一声说:“大兄弟,我真正在乎的是你的山海灵珠。当然啰,要是能睡到你这个人儿,我也不反对。”
咦?诶!
梅梅刺激得浑身过电,刚才放了什么厥词?脑子秀逗了吗?!怎么把心里的邪念嚷出来了……
4. 第 4 章
庞雄眨了眨眼,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这话可真有分量。毫无遮掩,不知羞耻,粗暴得简直有了禅意。如此直击人心的话他生平头回领教呢。一时,被刺激得浑身都发热了。
他想,得说点什么让她清醒一下。不能让她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然后忽然发现,这家伙的反应古怪得很:连连“咿呀”了好几声,就像被那话烫了嘴似的。满脸困惑迷乱,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
庞雄疑窦顿生,不禁试探道:“大嫂你怎么了,中邪了?”
梅梅张嘴想否认,然而出来的话竟是:“没有中邪,我只是被婆婆的鬼魂诅咒了。只能讲真话。”
庞雄眉心一窜,“哦,你能看见婆婆的鬼魂?”
他这妖怪都看不到呢。
梅梅一脸呆滞地想,好像有点不妙。她似乎进入了有问必答模式,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果然下一瞬就说:“不能。是一只黑色气泡说的。”
这话一出口,系统的提示立刻强势降临:
【玩家泄密了游戏模式,生命值减1。】
梅梅目瞪口呆,有一种原地升华的感觉。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好像真的虚了那么一下子。
庞雄错乱地瞅着她,“黑色气泡?是什么?”
“里面有字的黑色气泡。”啊,她的嘴好像完全失控了。
【玩家泄密游戏模式的存在,生命值减1。】
她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反射弧终于弹回来,告诉她已经坐着死亡的滑梯极速下行。地狱大门已经敞开,准备迎接她找个新人了。
梅梅的肾上腺素瞬间炸到了头顶。整个人腾身而起,比鱼.雷还迅捷地冲过去,一把堵住了他的死亡之嘴。
破游戏好凶险,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坑。轻描淡写几句话,白白造掉了她大半的寿命。
这是在给下马威么?
梅梅知道厉害了。她用上千斤的蛮力壁咚了那位壮士,死死摁住了他的嘴。
“嘴下留人,什么都别问,再问我马上猝死了!”求生欲把她的双眼淬得雪亮雪亮的,“猝死知道吗?猝死!”她一连三声猝死,歇斯底里地强调出无以伦比的严重性!
庞雄无语地望着她。问几句话就要猝死?
好吧。她的妖气果然比他这只妖还大。
本来动动手指就能把她弹开的,可他没有这么做。一向残暴惹不起的他突然有了一点君子度量,愿意纵容这家伙对自己撒一撒野。
毕竟,这是天下第一个宣称......想睡到他的人。再可疑也不能让她猝死啊。
两人如临大敌地闭着嘴,目不转睛瞪着彼此。
这场癫痫般的发作之后,尘埃徐徐落定了。屋里又回到了安静的原点。安静得让人有了虚弱、瘫软的感觉。缸里的火苗把一屋的空气染成了山茶花色。
他们用眼睛交涉了一会。
梅梅喘气儿说,“……现在,你可以管好嘴,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么?”
他点了点头,面露痛楚指了指腹部的伤洞。梅梅瞟了一眼,缓缓把爪子从他的嘴上挪开了,悲愤交加地咬了咬牙。
她彻悟了。在这个时空千万别带科学的脑子。游戏规则就是世界规则。不管它多么荒唐,都是至尊的规则。质疑它、或者藐视它都会光速完蛋的。
还是赶紧刷主线任务吧。
她重新振作精神,切回温柔模式说,“......那么,奴家先扶将军去房里躺着吧。”
他也温柔地说,“好。丑话说前头,随便你怎么耍狐媚子手腕,我不会把山海灵珠给你的。知道么?”
梅梅气结地望着他。
刚答应做安静的美男子,两秒钟又聒噪了。聒噪得还这么戳心。不行,得赶紧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堵死。
她扶着他往房里走。
茅屋结构是一目了然的,中间挑两头,没啥复杂名堂。
她进了西面的房间。呼,老家具、旧茅草、女人的香粉和马桶里的尿垢混出了一室瘟味儿,浓浓地熏了过来。说臭不算太臭,说香也不算很香,就是闻一口特别窒息。
他翕动鼻子,虚弱地表示一下嫌弃,“诶哟,有点臭。你的房间?”
梅梅脱口而出:“不是,我才不住这里呢。”
两人都忘了要安静的约定。
系统:【玩家否认寡妇的身份,违背游戏基本规则。生命值减1。】
【警告:您的生命只剩2天。加油力挽狂澜哦!】
梅梅炸了,向半空咆哮道:“挽你奶奶!”一把拿起针匾中的剪刀,“咔嚓咔嚓”剪掉了半截衣袖,堵住了他那张毒嘴。同时,把自己的破嘴也堵住了。
庞雄含着衣袖没动,眼睛眨巴眨巴的。似是知道自己又惹祸了,没把布头拿下来。
原来,她并不住这里?嗯,诡异。她想挽谁的奶奶?
梅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娇气的鼻子适应室内的瘟味儿。等嗅觉稍微麻痹了,一步一步把庞雄扶向床边。这段路走得很艰难。
他方才还能充个英雄壮士的,现在几步下来,竟有点虚得架不住了。皮肤变得有点烫,应该是发烧了。再看他的脸,好家伙,像最高明的化妆师偷偷来补了个妆,转眼功夫就有了好虚的脸子。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浮了出来。嘴唇也白了。
伤处黑得发了亮,像一块水嫩的龟苓膏嵌在腹部,看着都吓人。
一个蓝色气泡挂在他腮边直晃悠:
【将军被流星弩伤到了。流星弩上有噬元草剧毒。那是一种专门用来腐蚀妖元的毒草。他的真气已无法抵御毒性,生命正极速流失。要不要去找巫师求解药呢?】
【友情提醒:请玩家谨慎决策。若主线任务失败,您将无法获得任何生命值奖励哦。】
梅梅感觉一把大刀悬到了头上。太刺激了,快要爆肾了。
又是巫师……
解诅咒要找巫师,解毒也要找巫师。她看着转眼已是满脸死相的男子,把心一横,取下嘴里的布取说,“将军,你忍着别死啊,我去找解药。”
不等他问为什么,小旋风似的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吃惊地愣住了。
竟已开启了夜间模式!到处绿幽幽的,像笼在淡绿的荧光里,能见度是白天的十分之一。四下里幽魅宁静。几缕寒雾如丝带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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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间袅绕着。
还有个大大的绿箭头浮在半空,指着巫师家的方向。这破世界绝了呀。
更绝的是,这游戏模式似乎只有玩家能看到。土著眼中看见的是应该是淳朴的、毫无游戏色彩的世界。这从将军的反应中可以推断。
巫师就住在西面三百米外,也在这个地图内。他家茅屋前挂着红灯笼,离这里好近,跑几步就能到了。梅梅一头热地冲出来,却忽然意识到这是条死路。
巫师随口问句废话,就能叫她小命呜呼了。
怪不得系统让她谨慎决策呢。
梅梅站着没动,浑身冒汗地想,我要是去了就成二百五了。死得飞快的二百五。
既然这毒是专门用来腐蚀妖元的,就说明它对人类没用吧。
她宁可用嘴帮他把毒嘬出来,也不能去找巫师。这危险又狗血的念头激得梅梅心口狂跳,汗不停往下挂。不行,万一猜错了,会当场翘辫子的。
可是,去找巫师也会翘辫子呀。
既然前后左右都是翘辫子,为何不倾情演绎一段硬核救人桥段呢?说不定还能在主线狂刷一波好感度。梅梅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想法清奇的小机灵鬼儿,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才,当下把心一横,进了小院西侧的厨房。从汤罐里舀水放进木桶,然后提着水、烧酒和布巾子回了房。
既然定了就不犹豫,干就完了!
里头气味更复杂了。香与臭之上又覆了一层浓腥。
梅梅一看,头皮又是一轰。妈呀,这是个啥?
他露出原形了?
剧本里说,寡妇因发现了他有妖身,去向猎妖师告了密。可那是几天后的事呀。怎么现在就妖起来了?她魂飞魄散地看着他。
脸颊上长出了一圈雪白的硬鬃,原本俊气的头脸变得丑糊丑糊的:嘴和耳朵成了雪狼的模样。鼻子像伏地魔,又像某种僵尸。眼也不再是人的眼了,成了一对森冷的金色竖瞳。
指甲又弯又尖,像一丛小镰刀。两根獠牙如冰凌般挂在嘴角,泛着瘆人的寒光。
这就是犼的妖身么?
他是故意变个模样吓唬她?还是扛不住毒性露出了原形?
不管怎样,这嘴脸实在太重口了,冷不丁瞅一眼,十年的噩梦素材都有了。幸亏她有一副狗胆。不过,他的胳膊和腿都不像严格意义上的兽腿,而是人形。也算名副其实的半妖了。
庞大妖怪冷冷盯着她,喉咙里响起一阵危险的低鸣。像恶犬准备咬人时的“呜呜”声。
梅梅心里疯狂给自己鼓劲:考验你魄力的时刻到了。稍微绷不住就会搞砸,你就再也见不到爸妈啦!上吧,少女!
她撮圆了嘴,轻轻发出“嘘、嘘”的声音安抚他。听着就像把尿似的,一寸一寸地靠了过去。在那对竖瞳的注视下,慢慢地坐到了床头。
咦,成功了!
她看到自己把手伸了出去,摸住那只凶残的大爪子,“大兄弟你变身啦?还挺丑的。”
嗯?巴嘎!又忘了真话诅咒了。明明想哄他“挺俊”的。梅梅狂汗,头皮发紧朝他看。
庞雄的鼻子抖了一下,喉咙里的“呜呜”声变得更凶残了。
5. 第 5 章
他鼻子皱了一下,喉咙里“呜”得更凶残了。
梅梅说,“怎么着,就这丑糊丑糊的鬼样子还想让女人夸你俊啊!嘶......别介意啊大兄弟,我现在讲的都是真心话。”
庞雄:“.......”这种真心话再多听几句,他就不想活了。
梅梅舌头打结地说,“别呜呜啦,我给你把毒嘬出来。你懂事点,别咬我啊。”越说越致命了。她径直把人推倒,一头地扎在了伤口上。
诶呦,这毒臭绝人寰啊。她连忙转头换口气,才硬着头皮开了工。这一口咂下去,发现可吸度还是比较高的。毒血就瞬间充斥了口腔。
像发酵了二十年的泔水,抿上一口就刻骨铭心,三尸神都快被熏出窍了。
梅梅“哇”地吐在了大碗里,用小碗舀水狂漱一通。臭得手都哆嗦了。
嘴里也火烧火燎的,像含了个马蜂窝,千百只马蜂针在蜇她的腮帮子。看来,这毒对人还是有用的。虽没有原地暴毙,却明显感觉脸胀了,嘴麻得像要脱落。
看来,她并不是小机灵鬼儿,是个白痴二百五。
不过,到这地步也没法悬崖勒马了。就头铁地往前闯吧。
梅梅一心扑在了这个白痴的壮举上。因为味道太销魂了,她的喉咙里也凶狠地“呜呜”上了。
他不敢置信地僵着,满眼惊诧不可思议。好一会儿身体才放松下来,缓缓抬起利爪,小心地碰了碰她秀气的脑勺。小心得像在碰豆腐脑似的。
她抬头看看,那张似鬼似兽、长满白毛的脸上,一对兽眼如晶亮的小灯泡,朝她射出强烈的光芒。嘴唇龇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被尖长的獠牙碍了事,啥也没说出来。
他微微动了一下鼻子,无限感怀似的叹了口气。
梅梅立刻脑补出了这声叹息的含义。他应该在说:这又何苦呢?我不值得你如此牺牲。
她心里一软,感觉不大抗得住这种隐忍的悲情。
虽然她自己比谁都更像个悲情人物.......
一只充满正能量、暖金色调的气泡浮出了虚空:
【您获得了任务目标的感激,增加生命值1天。】
诶!梅梅惊了,还有这等好事?看她无意中掘到什么矿脉了。看来,这种硬核救人桥段果然大有搞头啊!啥也甭说了,大兄弟,让你的感激排山倒海地淹没我吧!
她像喝了鸡血,瞬间鼓足了十倍的干劲。咂得更悲壮,更有牺牲感了。
每次抬头都视死如归地顿一下。坚毅的小脸以45度角迎着壁上的油灯,让自己在他视野里来一次壮烈的特写。她这一身的温柔和无畏就仿佛是个为了孩儿赴死的小母亲。
——起码她自己是这么定位的。
他的眼睛不离开她。
梅梅对那灼灼的目光是如此解读的:他虽被世人捧为英雄,可是因为不人不妖的出身总被视作怪物。像她这样无私地给予一腔柔情的女人是平生从未曾有的。
这颗野兽的心大概已化作一滩水了。
梅梅这样想着,情不自禁也有点入了戏。
小时候爱看“美女与野兽”,暗戳戳希望能有个野兽王子爱上自己,没想到,现在活生生有了一只。虽然丑毙了,可是妖怪哪有好看的?这才叫现实嘛。
只要想想他还有另外一副鼻血级的皮囊,就一点不嫌弃了啊。
梅梅有点小激动,顿时觉得这场脑残壮举有了顶级的浪漫意义。
她继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现温柔和伟大,自己也被感动得不轻。
然而,想象中排山倒海的感激并未倾注过来。
若没看错的话,他的毛脸上渐渐透出了一种舒服、慵懒的情绪,好像此刻是在金色沙滩上晒太阳,被贴身女仆伺候到了妙处,进入了贤者模式。
什么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系统的气泡对话框才冒出来。她心里一喜,来了!
【任务目标认为您想以苦情戏码征服他,收回了感激。您的生命值减1天。】
打脸来得太快。梅梅差点没把一口毒血吞进去。
麻的个熊,大兄弟的良心喂狗了吗?姐姐伟大到这地步了你眼睛瞎了看不见?
梅梅的怨气都上来了。向碗里“啪”地吐出大口毒血,毫不掩饰发出了一阵干呕。喉咙里轰隆隆咆哮着,即兴发作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妊娠”反应。
她要叫他知道,这是多么脏、多么苦的差使。
要不是她在乎他这个人儿,是决计下不了嘴的。她为他吃大苦头了。倘若他有人性,就该泪流满面、没完没了地感激她!
事实证明,她压根是想屁吃呢。
那只妖怪舒坦地往那儿一躺,耐心十足地看她吐。还伸出利爪,小心地替她顺气。梅梅虚弱地喘着,两眼升起了浓浓的哀怨。
那模样就像一个正在埋冤丈夫的孕妇:死鬼,你是舒服了,倒害得我受苦!
庞大妖的脸上闪过细微的痉挛。盯她瞅了会儿,抬爪指了指腹部,示意她继续。
这怪物的心是肉长的吗?她之前的小激动都没了,几乎想毒打他一顿了。算了,就当自己救了条不懂事的狗子,指望他感恩戴德是不可能的。
还是放平心态,专注地对付伤口吧。
过了一会,又出来几只气泡。没主意似的反反复复。
【虽有做戏嫌疑,但这恩情货真价实。您获得任务目标的感激,生命值增加1天。】
咦?嗯,算他识趣。
【然而,不知您究竟是何目的,受何人指使,任务目标又决定收回感激。生命值减1天。】
梅梅死心了。这货简直是个有毒的大bug!最后,气泡来来去去,她已经麻木无感了。毒血一口一口被咂出去后,伤处的颜色渐渐转淡了。从黑变成了青,青又成了灰。
亏他之前用真力封住,使毒素都集中在那块碗口大的地方。不然,就算她吸破了嘴也枉然的。吐出的液体越来越红了,毒素已清得差不多。
好大的一个工程啊。
不过,总算竣工了。虽然不被感激,还是挺有成就感滴!
梅梅拿起热水漱了漱口。满嘴的针刺感,火辣辣的。舌头大得动不了。拿起旁边的镜子一瞧:
哟,她有了两根圆润的香肠嘴,以及肿得发亮的□□腮!
整个面孔下半部分比原来大了一倍,乌光紫亮的。舌头已进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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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条巨大的牛舌。
梅梅瞪圆了眼,望着镜子里的噩梦。
好像她也有个妖身似的。
这时,一旁的大妖怪用腹语说:“哎,大嫂明明可以用刀子挖掉那块毒肉的,却宁愿毁容也不叫庞某疼痛。看来,大嫂果然对我......”他仿佛羞涩地叹了口气。
梅梅石化,“……!”
好像确实可以用刀剜掉的。毕竟,毒素就集中在那一块嘛!她一定是狗血读物看多了,居然满心只想到用嘴吸!二百五,你赶快一头撞死吧!
她“啪”的放下镜子,回头一瞅。
他像欧洲宗教画里的怪物,充满原罪地横在那里。獠牙、利爪、白毛。壮美的四肢。肚子绽着个血洞。简直是不可描述的形象。
既然能用腹语,刚才怎不提醒她呢?这货太不是东西了。瞧,他的眼睛好像在笑呢。
梅梅狠狠瞪他。再敢笑,她就用这副嘴脸把他摁住了亲。反正大家都不像人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也不亏呀:嘴成这样她就不必讲话了!
假如现在来个邻居,就不用担心泄露游戏机密,原地暴毙了。也挺好的呢。梅梅心里一喜,反而觉得柳暗花明,打开新格局了!
假如当时呆头呆脑地去找巫师,还不知怎样的下场呢。又觉得自己是小机灵鬼了。嘻嘻!
看来,系统的提示未必是唯一的路。仔细推敲线索的话,是能找到破局机关的。
照这样分析,解除婆婆诅咒的方法会不会也有另外的法子呢?梅梅心里一动。
可是念头尚未成形,就被那妖怪打断了。
只见他略微拗起身来,拎起旁边的酒坛闻了一闻。确认是烈酒后,二话不说往伤洞里一浇。
这个绝世的狠货!
那一淬绝对是击穿性的,直透灵魂的。他嘴里咬住了一声长长的、凶狠的嘶吼,“嗯——”疼得打了个挺。身上榨出了一层巨汗。
梅梅头皮发麻地瞧呆了。太狠了,这样新鲜的伤口直接拿烈酒浇上去?能有命吗?
她向来认为对别人狠的不算好汉,只有对自己下死手的才算。眼前这破玩意儿虽顶着一副丑爆苍穹的颜,也硬生生帅了她一脸啊。
她拿帕子给他擦毛。
他大喘着气,虚脱地看着比卤猪头还辣眼的女子。片刻之后,好像打了个胜仗,龇着那张獠牙大嘴微微笑了。他的目光逐渐涣散,像看着弥留之际的幻觉盯着她瞧了一会,合上了眼皮。
【您成功为将军疗伤,任务进度是10%。目标对您产生强烈的感激,奖励生命值20天。】
梅梅浑身一震,屏住气不敢动。
鉴于他的黑历史,她已经不敢瞎激动了。坐等人家反水。然而过了好一会,都没有气泡再冒出来。他的气息变重了,沉沉睡了过去。
诶,当真的?
被他的感激摧残了一晚上的梅梅,一时不敢相信这么好的运气。
初始生命值5天,被他生生造掉了一大半。现在又多了20天,也算大笔入账了呢。
这一刻,她看他好顺眼啊,太顺眼了!就像看着一坨几十万克拉的大钻石。感觉以后的命脉全系在他身上了。
6. 第 6 章
梅梅翻开衣箱,找出了几块干净的布条,不紧不慢把他的伤包扎了起来。他任由摆布,一副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样子。
好像就算把他抬出去当野猪贩卖了也不会察觉。当然,也没人敢吃这样狰狞的野猪就是了。
夜间模式下看去,他那白毛獠牙的尊容跟绿底红花的床单还挺配的,色调浓烈,风格复古,堪称一幅乡村哥特的巨作。
这幅巨作中最显眼的,要数他左腕上的“山海灵珠”了。
淡彩莹然,光华流溢。初看只觉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此刻再看,原来并非精品,是无上的神品。盯着看久了会源源不断滋生邪念。想摸!
剧本说,它是盘古体内的丹石所化。什么是丹石呢?梅梅想象中跟胆结石差不多。
但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胆结石,是开天辟地创世神的胆结石,那意义就不寻常了。剧本中的寡妇吞下后,从山村小咸鱼突变成了苏破苍穹的大女主,可见它有多神。
庞大妖怪肯定不晓得可以吞下去。
所以,他虽然也够苏够强的,却还没到绝对无敌的地步。以至于几道雷劫就搞这么狼狈,妖身都现出来了。现就现吧,还现不齐全。可怜的破娃子。
哎,想摸的邪念越来越强烈了。
要么就来一下吧,又不偷。
梅梅先声东击西,拿梳子护理一番他的脸毛。又一本正经地擦拭他的胳膊。搞了一堆掩护动作,他全然没有反应,就像睡死了。
她大胆地把魔爪伸向了小匣子。
哎,感觉自己就像那只被魔戒迷了心的怪物史麦戈,趁人睡着偷摸宝物的嘴脸肯定蛮邪恶的。但冲动上来了,干就完了呗。想那么多就不是梅梅了。
差一厘米就碰到了......
一只大手反扣住了她的魔爪。梅梅一口冷气灌到心里,差点心梗。
抬头一看,他两眼清亮,似笑非笑地瞟着她。头脸已秒变男神模样,那张又野又美的神颜对她形成了一种暴击,惊恐与惊艳交加之下,梅梅整个人疯狂过了一回电。
被抓了个现行啊!
她懂了。刚才果然是变成妖吓唬她的。这货太坏了,整人一套一套的。一点都不像剧本里的恋爱脑铁憨憨。
剧本里主动把宝贝送给寡妇,这会儿她付了这么大代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碰一下都不行。搞得她像做贼似的。梅梅恼羞成怒地想,不给偷摸,就光明正大直接上手好了。
她非要碰。
两人原地“扭打”起来。
虽然攻守都有点似是而非,如小两口嬉闹般控制着力道分寸,可双方的立场都很鲜明:一个要碰,一个非不给碰。仿佛这珠子是至关重要的战略高地,谁也不能让步。
最后是梅梅败下了阵,死活没摸成。
梅梅委屈了三秒。三秒后,她生出了从未曾有过的巨大野心:
决定了,她要把这个人和这颗珠子都占为己有!只要她在这时空存活一天,他和这粒珠子就别想逃出她的魔掌五指山。
两人各怀心思,较劲地对视了一会。
他“饶她一回”似的松了手,“大嫂你的脸变成了这样,还挺丑的。”
梅梅生气地“呜”了一声。
他说,“别呜呜了,懂事点。不是说要煮汤给我暖一暖身子的么,汤煮好了么?”
可他给尊贵死了!梅梅的嘴不能说话,气鼓鼓摇了个头。
庞大妖怪拿她没法子似的叹气,“哎,你正事儿不干,就忙着对我动手动脚了。算了,既然没有汤庞某还是走吧,不多打扰了。”
他算是晓得她命门了,动不动就说要走。玩得比小媳妇儿还矫情。梅梅忍住一口老血,连忙丢了个拙劣的媚眼儿给他,伸出一根兰花指把人推了回去。
眼睛风流地表示:冤家,你急啥子嘛!
她含义万千瞥着他,表示自己马上去煮汤。然后,雷厉风行地拎着木桶往外走。他含着笑,在身后发号施令:“大嫂把这臭烘烘的老马桶也端出去吧,我快要闻出病来了。”
梅梅阴着脸暗自磨牙,你就可劲儿作吧。总有一天你会跪在“大嫂”脚下摇尾巴求关注、求虎摸,到时大嫂会跟你十倍百倍作回去的!
梅梅进厨房找了一番,家里食材少得可怜。米缸都见底了。大碗里养着一块水豆腐,一块米粉,想必是做供菜用的。她就切成块儿,薄油煎了一煎,加大葱炖了个汤。
正要端给老爷暖一暖身子,却听门口有人喊:“梅娘子,梅娘子可在?”
梅梅心里一突。
这是一道沉稳的、大提琴般的男声。在清寂的寒夜里听去,有一种勾魂使者般令人惊心的感觉。梅梅莫名汗毛直立,心想,谁又来索我的命啦!
她蹑手蹑脚地到厨房门口看。
篱外有个修长的男子。穿着宽松迤逦的蓝袍,挺拔地站在淡绿荧光笼罩的小路上。夜风鼓满了他的大长袖子,看上去欲神欲仙,气度不凡。
脸倒还好,是一张不太周正的猪腰子脸。但猪腰子脸也自有它的俊气,并不寒碜。总之,一看就不像个简单人物。
他的头顶上空还浮着个蓝色的气泡对话框:
【巫师大人掐指一算,邻居梅娘子可能有难,前来拜访。】
【玩家巫师已启动“玩家交流模式”。你们的对话将绝对隐秘,不会被人知晓。请问是否接受?】
梅梅缓缓吸住了一口气。肾上腺素又飙起来了。
原来是巫师哦!巫师也是个玩家!
想来也是,如此宇宙级的游戏巨制总不会只坑她一人吧。那么,玩家巫师也来自她的时空么?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敌是友,有何贵干?
如果她理解得没错,玩家之间应该是存在资源竞争的。特地赶来救苦救难的可能性不大吧。
梅梅抚摸着圆润的香肠嘴,提醒自己:这游戏玩的可是命,二百五你要随时保持警惕。
她步出厨房,朝院外走去,接受了所谓的“玩家交流模式”。
这个世界再次让她见识到了啥叫神奇。
顷刻间,四周的景物都虚化了,变得一团云雾,轮廓不清。只有她和巫师站的十米方圆地儿还维持着正常清晰度,像形成了一个小结界。
仿佛下了线私聊一样。
厉害了。
这要不是宇宙超级文明的手笔,她把姓名反过来写!
梅梅假装是个司空见惯的老手,镇定地走了过去。步态是大佬般的云淡风轻,绝不像才苟到几天小命的菜鸟。可是,卤猪头的容颜却撑不起这份气场,怎么看都是个惨到阴沟里去的炮灰。
风度超然的巫师望着她直笑。
这是邻家大哥哥式的笑法,亲切和善,又带一点幸灾乐祸的揶揄。“新人吧,咋惨成这样了?我头一回见到这样惨萌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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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来熟地开了场,显得是个富有经验的老江湖,直奔主题说,“我收到系统提示,说邻居梅娘子会来求噬元草的解药和安魂符,等了半天你没来。我就送来了。”
梅梅庆幸自己的嘴不能讲话了。
不必跟他对戏,只要睁着一双萌新大眼,惊诧又叹服地看着大佬就行了。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也是玩家的?哈哈,看你在河边疯跑时我就知道了。”他似乎挺愿意带新人的,一上来就传授经验,“这世界有不少玩家,各人剧本任务都不一样。你现在等级低,还不知道凶险。这游戏是步步生坑,环环死扣。玩家存活率很低的。十个里头活一个就不错了。你居然一上来就撇开系统自己瞎玩......”他忍俊不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角儿!”
梅梅:“......”
“我一看就知道,你用嘴帮大妖解的毒吧?”他笑得肩膀直颤,“好,我服气。不过,你这样玩法是不行的。就算现在勉强过了关,下一步也会发现你被自己的小聪明拖入了更大的死局。我没骗你。系统让你来找我,你就该来找我。这是最佳最有效的策略。”
要是寻常的菜鸟小妹子,肯定要被他这番话唬住了。立刻慌里慌张,跪求大佬带一带新人。
梅梅却不。
她天生就有一颗盲目自信的大佬心,非但不着乱,反而立刻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心说:他居然知道我家有大妖怪,还知道妖怪中了毒。这是否说明他的剧本任务也跟妖怪有关?
巫师指点了她一通,“啥也不说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俩结盟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解嘴巴的毒,也可以给你安魂符,但有个条件,你得帮我搞到一样东西。”
梅梅用一双萌新大眼bling、bling地凝视着他。
巫师:“我有个炼药的任务,需要妖怪身上的一根毛。你帮我搞来,我就把两样东西给你。怎样?”
梅梅一阵恶寒。受不了,破游戏低俗得让人窒息。一根毛也能做文章。
巫师觑着她好像不怎么机灵的呆样,又说:“你这嘴不吃解药不行。等猎妖师追来,肯定知道你碰了噬元草的毒。他们会当场帮你治好嘴逼供,到时你的任务就失败了。失败的下场不用我说吧?”
梅梅的眼里半真半假露出了惊恐。
巫师安抚道:“放心,他们明早才能找到这里。你有一夜时间准备。到时咱俩结了盟,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他拿出个透明的药水小瓶儿,“这是昏睡药,你把这个倒进他的食物里。他喝了必定昏睡不醒,你就算把他薅秃了也不会醒的。我不贪心,要一根就够了。”
梅梅似乎被说服了,接过了小瓶儿。
巫师微微一笑,略微倾身过来。好像跟她达成了一个历史性的盟约,轻声又郑重地说:“梅娘子,我就在家坐等毛来哦。你抓紧时间,不然明早又是一场死局了。”
说罢,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好拉风的样子。
“小结界”立刻消失了。两人重新上线。
梅梅牙酸地看着他长袍飘举的身影。只听过“等风来”,没听过等毛来的。
她看出来了,自己没上门去跳坑,人家主动把坑挖到门口来了。要是真有诚意结盟,就不能先帮她解了毒和诅咒?
梅梅站着打了一会小算盘,把药瓶儿揣兜里回家了。
7. 第 7 章
梅梅进屋瞅了一眼,要喝汤的那位老爷竟又睡着了。
两条胳膊交抱于胸前,一腿弯曲着。睡得散淡又霸气,那一身天上地下老子最大、八荒四海老子最拽的范儿实在不像个逃难的。梅梅满腔叹息地瞻仰了一会,没喊醒他。
他可能真的累到极点了。
她歪靠在门框上,认真动起了脑筋。
毛,肯定是不能给人家的,她认为。
这大妖怪是她罩的,帮别人薅他的毛算什么白痴操作?哪怕就一根,梅梅也不当这种矬人。
肯定还有别的法子能安魂。一个不需依赖其他玩家的法子。正如解毒一样,没巫师援手她也搞定了。就在这地图的某个地方,一定还藏着一丝等她捕捉的生机,一个能够转圜的道具。
它或许唾手可得,但一不当心就会被错过了。
游戏之所以让人感到刺激,不就在于这些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机巧么?
梅梅安静地想了一会,把自己彻底说服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地检视屋内。
感觉还挺刺激的,像在寻宝一样。
绿纱般的荧光里,各种物什都呈现清冷迷离的色彩。幽幽的,如梦似幻。
陈设是一目了然的,北面靠墙是个旧斗柜,上面放着破淘箩。墙上挂着斗笠和蓑衣,角落里靠着一把卷口的锄头。除此之外,便是黄表纸、白蜡烛、供菜和火缸了。
梅梅顶着她的卤猪脸,左顾右盼,四处巡视。花了近两个小时把角角落落翻了个遍。连锅膛里也伸手掏了。悲催的是竟一无所获,看上去能安魂的物件儿一样没找到。
梅梅不准自己绝望。这时一绝望马上会一溃千里,自信心全面粉碎。往下就只能坐地等死了,做啥都不会再有勇气。
一定要霸住场面!你阔以的,梅梅疯狂给自己洗脑。
说不定在外面呢,她想。
这地图覆盖了五百米范围,外头的布局也是一目了然的。
除了巫师和她的家,还有一座坍塌的羊圈,一辆闲置的水车。南面还有座破败的小屋厦,给人感觉和羊圈一样,也是个废弃物。
梅梅决定去探一探。就算里头住满了鬼鬼,也要登门拜会一下。说不定邻里之间还能帮衬一下子呢。她张头探脑地看看巫师家,哈着腰便往南跑去。像只灵活的耗子穿过夜下的荒田,飞快窜到了小屋厦旁。进去一看,嗨,原来是个荒废的土地庙。
里头遍地尘灰,挂满蛛网,墙壁四处漏风。在这片藏污纳垢的废墟中,坐着一对灰头土脸的土地公公、土地奶奶。浑身披着蜘蛛丝。
模样比她还丧。一副自身难保,没余力管别人闲事的样子。
可是人在绝境中,心里都有点指望神灵。梅梅也不免俗。
她想,来都来了,就求一下吧。好歹人家还坐在神坛上嘛。她拿帕子给他俩擦了擦,又把供桌稍微捯饬干净,聊胜于无地磕起了头。
没想到刚磕了三个,土地奶奶身旁就挂出了一个气泡,一声慈祥的叹息飘了出来。
【哎,自从村里来了个巫师,咱都多少年没人磕头了。】
【是啊,这孩子头磕得真好,姿势多标准。】
【可惜她给咱们磕没用,解铃还需系铃人,回家给她婆婆磕才行哦。磕头能消怨气哦。】
【她可千万别把妖怪的毛给巫师,不然她自己就活不成啦!】土地公公轻声又神秘地说。
梅梅心跳得快极了。她重重谢了人家三个大头,喝了鸡血似的往家跑。
巫师站在檐下,望着她脱兔一般来回穿梭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没有暖意的微笑。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要难搞啊。
梅梅到了家,一分钟也不耽搁,直接跪下来给婆婆磕头。
才磕到第三个,棺材旁冒出个黑色气泡来。里头传来恶婆婆嚣张的怒骂声:
【贱人活该!脸肿成屁股了。不要脸的贱人就是这种下场!】
这鬼魂像有神经病。
梅梅是文化人儿,不跟乡下老太的鬼魂一般见识。她只管磕她的,一个接一个行云流水地磕。婆婆也只管骂她的,平生怨气都井喷了。
到了一百个头时,黑气泡发动了总攻,爆发出一场丧心病狂的轰炸:
【鬼头鬼脑的贱人,你就等着完蛋吧,到了阴间阎王罚你去爬刀山!】
【婆婆死了,你连请人念经的银子也不肯花,烂心肠的东西下辈子投胎做蛆!】
【瞪什么瞪,有种你来打我啊!贱人烂东西!】
【你有种就来打我啊?嘿嘿......】
梅梅吃不消地想,婆婆的鬼魂是不是有狂躁症,未免太活泼了一点。亢奋得上蹿下跳的,实在是特别欠扁。干嘛一个劲儿挑衅她去打她?
梅梅出了一会神,眼睛忽然一瞪,猛地冲到棺材前一把将婆婆提了出来。
嗷,天呐,里头果然藏着东西!
是一本古旧的黄皮书!封页上赫然是“报父母重恩安魂经”八个大字。梅梅浑身激起了一层热浪。果然是唾手可得啊。天杀的!
可算体会到啥叫喜极而泣了,比那会儿考上大学还狂喜一百倍。她拿着经书的爪子都颤抖了。
谁能想到,玄机竟在棺材里头!换个胆小的早吓尿了,根本不可能发现。
梅梅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情。充满仪式感地掀开了扉页。只见上面写着持诵“报父母重恩安魂经”的功德:凡子孙后代诵读此经,可度祖先亡魂,破一切怨诅,消五逆十恶重罪,得诸神慈护,离地狱苦。
破一切怨诅!没错,就是它了。
然而再往下一看,表情瞬间凝固:欲得此经利益者,需虔心净念,大声持诵,若不如法行持,无有利益。
大声持诵!默念不行?
可是,可是,她的嘴肿得不能动啊!!
梅梅两眼一黑,险些一口老血喷在经书上。
真被巫师的乌鸦嘴说中了,前一步的生机就是下一步的死局。太狠毒了!好容易历经艰辛找来了“经书”,却没有嘴巴念。这不比没找到更摧残人么!
明明有扇窗,窗外却钉满了铁栅栏,天要亡我!
梅梅重重地把经书往桌上一拍,牛魔王的脾气要炸了。
她想,老子不搞了。
直接把那始作俑者的婆婆拎起来往火缸里一插,准备就地火葬。既然不肯安息非要作怪,就下火海作去吧!她浑身凶焰膨胀,似要毁天灭地一般,把黄表纸、香油一股脑儿往缸里倒,一切能烧的只管往里放。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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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是不是怂了,吓得都不敢冒泡泡了。
当她要把油灯丢进去时,空中忽然溅出一阵华丽的乐音。金光四射,喜大普奔,好像为她解锁了希望国度的大门,说不出的欢腾。
【来自婆婆的保佑:我那可怜儿媳的嘴中了毒,祖先有灵,幸亏老身知道一个偏方。凡人类中此毒,取三根香在祖先前燃尽,用香灰和糯米饭、煎豆腐和小鱼干一起服用,马上就能解毒消肿。】
梅梅愣着不敢置信。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甩头一看。我勒个去!
糯米饭、煎豆腐、小鱼干都现成的。就是龛桌上的几碟供菜!这特么谁能想到!她当即取香点燃,往糯米饭的小碗一插。
不一会儿就得了香灰,抓起来和供菜捏成个小饭团,塞进了她那张肿得快“瓜熟蒂落”的嘴巴里。
呼,疼得太真实了。
这疼痛一点不作假,像一把暴雨梨花针作用在神经上,好一场淋漓尽致的酷刑,扎得她要碎了。疼成这样,谁能质疑这世界的真实性?
虽然它如此不伦不类,要人命的时候绝不含糊。
她熬过了一场巅峰的疼痛。感觉有一股邪气被释放掉了。香肠嘴和□□腮同时复位。
立竿见影,完全不需要一个过渡。这世界玩的就是奇迹啊!
梅梅如获新生地捧着脸蛋,把嘴努来努去。好像平生头一回拥有了嘴,宝贝极了。
她即刻拿起“报父母重恩安魂经”诵了起来。经文只几百字,要义晦涩不明。很明显,内容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找着就行了。
只念到一半,婆婆的亡魂已安静如鸡,跟喝了几大管镇静剂似的。室内升起了无比和谐、安宁的正能量,每个空气粒子都好像被置换了。
这个破游戏!
等她一诵完,空中又是一阵喜大普奔的乐声。
【恭喜玩家解除诅咒。您获得奖励生命值20天,终身对“真话诅咒”免疫。为奖励玩家的杰出表现,在接下来的一天内,您所说的任何谎言将被人信以为真。记住,时效仅为一天。】
【恭喜美貌又聪明的小寡妇玩家,您目前的总生命值已为41天。】
梅梅握紧了小拳头,“......!”
这一刻,她浑身的力气都在往下泻。像完成了一场宇宙级的战役。
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体会到生命最纯粹的喜悦。仅仅是活着本身就让人幸福得想哭了。她浑身坍塌地站着,仰着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向天傻笑。
想象中应有滂沱大雨、或烈日金光倾注下来,并有豪迈的英雄交响乐满天回响,方可衬得起她此刻磅礴的心情啊,哈利路亚!
经此一役,吾将所向披靡。于万千险阻中,无往而不胜。诶嘛,热血死了!
系统适时打断了她疯狂的自我陶醉。
【为奖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玩家,现特供两种逃生道具,您可使用生命值进行兑换。】
【一,傀儡药水。服用后,任取随身之物可变成另一个您。时效1天,耗费生命值20天。】
【二,隐身衣一件。只要披着它任何人都没法看到您。时效1天。耗费生命值20天。】
梅梅:“......”
嗯?
8. 第 8 章
破游戏太会算计人了。她兜里刚有余钱,它就急吼吼地想哄走。
其心可诛!
两样道具好像都透出一种信号:接下来她需要玩命地躲猫猫了。大批追兵正在赶来。猎妖师,杀手,朝廷军队。她只有五百米的活动范围,没有道具肯定会翻船的。
可是,两样东西都丧尽天良的昂贵。都买肯定不行。
梅梅紧锣密鼓考虑一番,决然说:“兑换2吧。”
话音方落,一件薄纱的黑色斗篷横空出世,向她飞了过来。东西一到手,通知立刻来了。
【玩家兑换了隐身衣,生命值还剩21天。】
梅梅几乎能感到气泡中渗出的窃喜。就像赌场老板再次诱惑到失足的赌徒,表面尊她一声玩家,内心却在笑大傻叉。梅梅一边磨牙根子,一边把斗篷收进了衣兜里。
预计前路凶险,她决定先去把婆婆葬了。以防到时逃命逃得欢,她老人家觉得受了冷落,又节外生枝出来添乱。那可就不妙了。
梅梅扛着铁锹,雷厉风行地去了田里。
冬天的土是僵的,一锹下去都有铿锵的回声。像挖在金属上。所幸梅梅不缺蛮力,一锹一锹往下铲,不到一小时就挖出个大坑来。
她回家扛来棺材,安置了进去。懒得讲究丧仪了。埋土,做坟、烧纸一条龙搞完收工。
她扛着铁锹回家时,已是后半夜了。
银河冻结在天上。夜色清冷,寒气在山坳里来回鼓荡。
村中传来铁匠打铁的声音,在群山之间一声一声回响着。悠远,苍凉,好像从古绵延到了今,并将永恒地绵延下去。偶尔夹杂一两声夜枭的啼叫,听来别有一种催泪销魂的况味。
梅梅不让自己被那感觉缠住。这时想家会消磨斗志,会叫人软弱。搞不好会哭成一个泪人儿的。她假装自己挺快乐的,哼着小曲儿、披星戴月地家去了。
先把堂屋收拾整齐。又烧了一锅热水,定心擦了个澡。困倒是不困,一点睡意都没有。就是饿了。
锅里的豆腐汤早已冻住了,她干脆把剩下的供菜倒进去,熬了一锅杂烩粥黑暗料理。看着没有卖相,入口的滋味却挺美的。
在这时空的第一顿热食下了肚,她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认命了一些。静下心来思前想后,把思路捋了一遍。
显然,这游戏玩的是策略,赌的是命。步步生坑,环环死扣。玩家要利用现有资源精心布局,从夹缝中拓出一条窄窄的生路。
这似乎就是它的宗旨奥义了。
她的主线任务是“拯救英雄,获得山海灵珠”。怎样才能在英雄身上触发更多奖励,让他发挥宝藏矿脉的功能,这是她短时间内的研究课题了。
梅梅轻着步子走进西房,瞅了瞅大妖怪。
他仍以傲慢的睡姿躺在那里。一点没变过。这是个蓄势待发、能攻能守的姿势。严格来说不是在睡觉,是摆了个战斗预备式。
也许,他从小到大就这么过来的。睡个觉要防着被人剁脑袋。这半生蹚过多少血海,才从那个爹不要娘不爱的小怪物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现在的模样多神气啊!
梅梅不害臊地窥了他好一会。
她方才处于兵荒马乱中,没空关心他的冷暖,这会儿却有了风花雪月的闲心,就把床头的大花被子抖开,闻闻味道还算清新,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呼吸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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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缓缓地睁开了。
似乎一下没认出来,目光失神地定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又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这眼神叫梅梅知道,她在他眼里是个何等的绝色佳人。
梅梅不是恋爱专家,可这方面悟性蛮高的。她知道让他失魂的是哪个自己:是那个看着柔弱,好像一碰就碎、一折会断的梅梅。
她知道怎么成为那个梅梅。
只要把修长的脖子低垂,再丧头丧脑地发一发呆,人物形象就有了:她就成一株空谷幽兰了。假如再怕生似的颤一颤睫毛,就能把他的魂儿拿下来。
她不介意为他做几秒的假梅梅,让他美上一会儿。人过得很苦很难时,是需要这种滋补的。
正好比她也会对着他的模样偷偷美上一会。有了这种心跳,苦逼日子里就有了一点甜头,就没那么难了。
一折就会断的空谷幽兰让半梦半醒的男人看痴了。
仿佛又是一回初见。
系统:【玩家让任务目标意乱情迷,奖励生命值1天。】
诶?!
梅梅心里一喜,脸上放了光。
幽兰的嘴脸立刻就崩了。眉宇间瞬间堆起了一种机灵骨碌的神气,霎时就成了一个活宝梅梅。他吸了口气,出窍的魂儿瞬间收了回来,变得神清目明,十分庄重。
“大嫂,你恢复人身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恢复......人身了?
真是聊天鬼才,一张嘴就把天聊僵了。梅梅本来蓄势待发,要让他继续意乱情迷的,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入戏艰难。两人之间微妙的小电流都被他整没了。
这大妖怪除了某些瞬间,其余时候都非常欠收拾、欠征服。
9. 第 9 章
梅梅嫣然浅笑,不跟他一般见识。像个脾气温和的小母亲,愿意包容蠢货儿子开的一切恶劣玩笑。——虽然她根本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将军,奴家把你惊醒了吧?”她歉意地说。声音温温的迷人。
“是啊。”他苦大仇深叹口气,仿佛无奈地说,“睡得好好的。大嫂又来动手动脚。”
“哪有动手动脚,帮你盖被子呀。”
“还一动不动偷窥了半盏茶功夫。”他淡淡地指控她。
梅梅赖不掉了。原来人家都有数。
他怜悯地看着她,幽幽地问:“大嫂真的这么馋我这个人儿?”
一句话把梅梅的戏感都击碎了。
浑身鸡皮疙瘩暴起。这话讲得太有水平了。表情分明没一丝轻浮,引发的恶寒却是爆炸性的。
了不得,敌方的段数已拔高了。他不再是几个时辰前她背回的那个会羞涩的人儿了。
自己真能把这货征服成一只舔狗么?梅梅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她娇嗔道:“馋个鬼啦,人家喊你喝汤!”这娇嗔的气势太弱了,像个毫无段数的小女生。
“哦,汤好了?”庞雄唏嘘,“还以为要等到过年才能喝到呢。那就劳烦大嫂了。”
他掀开被子,径直下了床。
“咦,你干嘛?”
“喝汤。”他提了灯,平稳地走向了八仙桌。虽然一夜还没过完,伤势竟似已痊愈了。步子迈得稳当有力,行走之间毫无痛色。
梅梅知道他并没全好。他每年要受天道的雷劫,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到巅峰实力。这次还中了流星弩,肯定还要一段修养期的。但现在仅仅从外表来看,已经十分能打了。
他并不算多么咋呼的大块头,可是线条十分的悍。浑身绷着蛮荒的力量感,好像能徒手撕碎十头猛龙。啥也没干地往那一矗,气势就叫人想跪了。
她心惊神往地想道:不妙啊。可别最后没征服人家,我自己倒先跪为敬,主动降格成舔狗了。
“大嫂?”他嘴角微动,催促了她一声。
梅梅掩饰地一咳,假淡定地出去了。连连呼吸了几大口凌晨的冷空气,才稳住失控的多巴胺。
锅里的杂烩还是热乎的。她装满了一海碗给他端过去。份量挺足的,品相却拿不出手。这份食物既不像空谷幽兰做的,也不像风流寡妇做的,倒像一份隔夜的狗食。
凭这样一份狗食,能征服哪个男人的胃?
庞雄隐忍地注视着饭不饭粥不粥的一团烂糊糊,“......这是汤?”
梅梅想起了自己的谎话技能,急性扯了个大谎:“见笑了。这是我连夜不睡为将军熬的龙虎汤。用了一根千年人参、新鲜的龙脑、陈年的虎肝和糯米熬制而成。食用后大补元气。将军趁热吃吧。”
他要笑不笑看着她。这个满嘴胡扯的小骗子!
蓦的,一圈金光如水纹般在他头顶一漾,一声短促的音效后,他的作精表情消失了,转而面色一凝,见到了极大的稀罕物一般盯住了那碗“汤”,自言自语道:“哦,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汤?”
他跃跃欲试,郑重地舀了一勺。
入口时,眉心剧烈一颤,似乎被龙脑和虎肝的鲜味击中了,不可思议地顿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向她投来一个无比惊艳的眼神。
整个过程像被强行降了智。
梅梅目瞪口呆,无比惊奇地沉默着……
谎话技能好厉害!
他完全沉浸到“汤水”带给他的致命愉悦中去了。每吃一口都惊艳地欣赏一下食物。
梅梅看懂了,这谎话技能恐怕还附带催眠特效。只要他接受了这个谎,就会全身心活在这个谎言里。太神奇了。
神奇得叫她都毛骨悚然了。
庞雄吃出了一腔的真情。
他怀旧地想起了流落西蛮当奴隶的岁月。每天要拉满五十车石头,才能吃上一顿粗糙的狗食。那时他觉得要是能吃上一顿人饭,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后来,他凭着一双铁拳打出了天下,把世间锦衣玉食都享遍了。却没想到,竟又在这山村旮旯里尝到了如此仙味珍品。
不愧是美人儿的手艺,一口入腹,整个灵魂都共鸣了。好像这才是他的究极本命食物。每一口都满足到了极致。
【玩家让目标任务神魂颠倒,生命值加10。】
诶?!梅梅一阵小激动,同时,又有点小忐忑。希望他明天真相了之后,可别双倍扣回去啊。
一顿饭吃得他快要升天了。碗空了还意犹未尽,缅怀什么似的久久沉默着。
良久,他舒了一口气说:“有劳大嫂。”
这时的他和吃了真正的龙脑没区别。气色好得像在放光。
梅梅惊奇地端详着他,几乎也想对自己扯个谎受用一下了。看人家滋补的,难道人的精神力量真的竟如此巨大么?不可思议。他现在的状态仿佛能手撕一百条猛龙。
梅梅忍不住问,“将军,要是追兵来了你能打么?”
他意犹未尽地擦擦嘴,抬眼望住她说,“哦,看样子大嫂知道他们何时会来?”
“最迟明日一早。梁国九王爷率了五千精兵,把整个哀琴山脉都围起来了。你去西蛮要经过鬼母谷,那里也埋伏了五十多名猎妖师。他们明日应该搜到这个村。”
他沉凝地注视她,浓眉微挑说:“这些都是剧本上说的?”
梅梅:“……!”
看来他只是对那句谎言才会智熄。该精的地方依然鬼精鬼精的。她有点惊恐,不会被扣生命值吧?但等了一会,系统通知都没来。
“你知道啥是剧本了?”
“不知道。”他懒得追究她了似的一笑,换了一种凛然的表情说,“形势如此险恶。庞某不能连累大嫂。我想,这便告辞了吧。”这回的语气是个大英雄,不是作精老爷了。
他是真的打算走,不想连累她。
“不行,你离开会没命的。”梅梅说。
他一声不吭地打量她。眼神和哪次都不一样,那么深邃宁静,又藏着一丝年轻男子的羞涩。过了一会说,“庞某还不知大嫂芳名,不知可否告知?”
他忽然这么像人,叫梅梅都难为情了。仿佛这名字一出口,就有了三生之约似的。
“你一定要走么?你执意要走,就没必要知道了。”她半真半假地幽怨起来,软绵绵地撂了句狠话。眼波转向了别处。这时的梅梅不用装也是一株幽兰,美得想叫人捧到手心里,温柔地哈口气。
他克制地坐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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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说话。
既意乱情迷,又神魂颠倒,因为这番激烈的情绪波动,她的寿命又暴增了50天。梅梅咬着牙想:“大宝贝,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没得到她的名字,也没继续问。铁了心地站起身,“三月之后若我还活着,会回来找你。你保重。”说罢,毫不留恋地出了屋子,往东面去了。十分拿得起放得下,温柔乡根本溺不死他。
那一身的铁血豪迈啊,几乎真的把梅梅看“馋”了。
她追出屋子,“将军......”
他没有回头。
梅梅本想拿谎言技能制住他的,却又心中一动,忽然想看他能不能走出这地图。于是,她啥也不说了,就缀在他身后十米处跟着。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英雄甩着膀子在前走,不紧不慢,一身决绝。到了桥头,偏过头沉默了一会。一脚迈了上去……
完全没有阻隔,他上了小桥。
人家是能出去的!只有她这个玩家才受地图限制!
梅梅听到了系统拉火警般的疯狂提示:
【玩家失去了任务目标,正在清除您的生命值。】
【您本次地图主线任务失败,请玩家做好死亡准备!游戏管理方会将您的尸骸送回故乡。倒计时10,9,8……】
梅梅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呼唤,“将军!”然后,直挺挺往后一栽。庞雄大吃一惊,几个箭步冲了回来。速度太快,扯得伤口一阵撕心裂肺。“大嫂,你怎么样?”
【主线任务目标回归,停止清除生命值。您目前生命余额还剩1天。】
鬼门关爬回来的梅梅悠悠醒转了。发现自己枕着他的臂弯。她哀绝凄绝地望着他,整个人不死不活的。本来之前还想要是他能过地图,就让他带她过一下的。现在一点不想搞这个研究了。
不用怀疑,肯定也是作死的操作。
他叹了一声:“大嫂这又何苦呢,为了挽留庞某竟做到装死这一步。我何德何能?”
梅梅一听这骚情的语气,知道是不会走了。她叹了一声,歪头耷脑地说,“你无德也无能,我就是馋你这个人儿呗。”
“哎,馋人可以,别打珠子的主意就行吧。”他面带微笑,把花容惨淡的女子扶了起来,心里发冷地想,一定要把她的秘密弄清楚才行。刚才那一下可不是装死,是实实在在死过去了。
世界已切换成了黎明模式。曙光冰清透澈地洒满了冬日的小山村。
一夜下来又降温了,土地都冻得起壳了。门口荒田上覆着一层茸茸的霜花儿。
梅梅问:“你冷不?”
“不冷。我冻习惯了。”
“走吧,再回家炖个龙脑给你暖一暖。”
两人正要相偕而去,东面的山林里出来了一队人马。
十来人模样,皆是一水儿的玄袍。头戴裘帽,脚蹬长靴。为首之人披了一袭漂亮的、蓝锦白狐毛领斗篷,头戴金冠,手抱小铜炉。既弱不禁风,又贵不可言。
苍白如雪的脸上有一种冷冷无情的美感,不曾食过人间烟火似的。
梅梅心道,不妙了,该不会是......
念头还没转完,对岸便炸开了一声惊惶又亢奋的大叫:“庞雄,他在这里!快,弩阵!”
10. 第 10 章
话音方落,一支响哨呼啸着窜上了天。
黎明陡然陷入了一片惊乱。
随着几声大喊,东面林中、西面村口,乃至群山各处都在响应这个信号。一时,乱步飞奔,惊马嘶鸣,口哨声远近相和,各种骚动如涨潮般涌了出来。
梅梅好不吃惊。妈呀,原来敌人的大军已这么近了!她还在做大梦呢。
最先照面的这伙人顷刻已摆开攻守皆宜的阵势。五六名精兵或蹲或立,将那贵气的主子护在中间。其余人排成了一字长蛇,端起了黑金色弩器,点点寒芒指住了庞雄的方向。
梅梅是识货的。流星弩,这时空最霸道的凶器。
它的杀伤力了不得。射程可达四里,可瞬间连发十箭。箭镞是猎妖师特制的,发射时快似流光,尖部不但暗□□囊,还装置了火灵弹。一旦入体,两秒内不拔出就会自爆。
庞雄这次仅仅是被擦伤,也大伤了元气。
流星弩是大梁之宝,寻常兵士没资格碰。照这么看,这个仿佛仕女画里走出的男子肯定是九王爷凤铭了。抱个小暖炉子追敌,不可不谓装逼界一绝。
比起她身旁这位大冬天光膀子穿坎肩儿的老爷,好像更得装逼要领。
庞雄把她一拎,缓慢地搁到了自己身后。这慢条斯理的动作里好似蕴含了一种张力,正往一个极限点上蓄势,随时能凝成一次致命的攻击。
一旦爆发出去,对面那颗贵气的头颅可能就没了。
庞雄就是这么一个永远能从最不可能角度给人爆头的伟大传说。全大陆都知道。
双方相距不到五丈。这是危险的距离。就算有流星弩,玄袍武士们也十分忌惮。他稍微一动,对面便炸开一片嘶吼,“不准动!”
庞雄的脸痉挛了一下,便不动了。
这么多架流星弩的射距之内,他就是一个百发百中的活靶子。说不忌惮也是假的。
他虽然归在妖怪一类,却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既不能原地消失,也不能兴风搅雾。打小就定期被雷劫摧残,每次要修出点大神通就被劈回原点。天道把他克得死死的。
所以,他的实力还不到藐视流星弩的地步。
双方形成了一个尖峰对峙。好像上万斤重量维系在一个针尖大的平衡点上,谁稍微喘口气带点节奏,就会是一场天崩地裂、不可收拾。
少顷,凤铭才悠悠地开了口,“世人都说将军不事风月,看来此话谬矣。”他淡扫梅梅一眼,冰雪初融似的微微一笑,“......昨日才箭下逃生,今日已有红颜作伴了。将军好雅兴。”
庞雄沉稳地说:“凤铭,你我之战与旁人无关。是男人就先让这女子离去。”
凤铭倒也有几分风度,客气地说:“当然。此处马上有一场屠妖之战,还请姑娘自行回避。”
梅梅并不回避。
不知是不是吓傻了,脸上没一点怕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安静又水灵地朝对面瞅着。庞雄皱眉,低声催她,“大嫂,你可以走了。走,别回头。”
她抬头瞅他一眼,镇定地来了一句:“你别慌,听我指挥。”
庞雄眉心一颤,“......!”
完蛋,忘了她脑子时不时会出问题了。他沉下脸,语气充满威慑地说:“这不是在扮家家,轮不到你指挥。快走。”
“放心,我有数。”梅梅神秘莫测地一笑。
她一点不担心凤铭会现在放箭。剧本说了,他们要的是活捉庞雄,剖取他的妖丹。
没料错的话,待会儿还会有猎妖师登场呢。就等大佬们来齐了再放招儿吧。
梅梅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胸有成竹地说,“别慌,你尽量少说话。接下来由我控场。”她意味深长眨了个眼,似乎憋了一个大招儿。
庞雄吸住了一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由她胡闹。她是一个完全不在正轨、近乎瞎搞的人类。谁也不晓得她这一脸神秘背后藏的是什么糨糊。
他把牙关咬得一跳一跳的,想把人拎起来丢出去。然而不知为何,最终没有这么做。
凤铭摸着手炉,莞尔一笑道:“妙哉,姑娘不愧是庞将军的红颜,有趣得很。”
梅梅不说话。她知道他在扯馊话拖时间,等援兵来一起包他们的饺子。没关系,她也在等包饺子呢!
四方的骚动越来越清晰了。
少顷,西面村道上烟尘飞扬,一队快马飒沓而来。
领跑的是一匹踏云乌骓。通体黑亮,四蹄如雪。马上男子穿黑色征袍,身高足有九尺,气质华美疏狂,手提一柄紫光流溢的大长刀。是个超一流水准的龙傲天。
他来了,梅梅心说。
他叫楚临风,名震大陆的猎妖师首领。身后这群人武技非凡,擅长玄术,活跃于各国的灰色地带捞金。谁给甜头多就效命于谁,是一群利益至上的佣金猎人,虎狼之兵。
好刺激。剧本中的三大巨佬一下子到齐了!
那楚临风一进场,气势磅礴把手一挥。顷刻间,身后队伍行云流水摆开一个圆弧,在西面和南面形成一个包抄战线。他本人霸住C位,逆着曙光立马横刀,几乎是个可以乱真的二郎神。
对岸弩阵有了林中伏兵的加入后,立刻封锁了北面缺口。
至此,一个滴水不漏的死亡之网就朝庞雄张开了。猎杀即刻展开。包围圈步步逼近,寸寸收拢。杀戮气氛将四周的水份都蒸干了,空气好像临近了燃点。
庞雄冷眼扫视八方,心想:“今日恐怕在劫难逃。既是天意难违便也罢了。只是平白搭上了她。”
方才一念之差由着她胡闹。现在想把人丢出去也来不及了。
包围圈缩得只剩三丈了。对双方来说,进攻就在下个瞬间。
绷到极致的一根弦似乎就要断了。
梅梅心想,该我这压轴的登场了。她吸引人注意似的咳了一声,大声说:“各位老爷,其实他不是庞雄,是我的夫君二牛啊!你们都认错人了!”
所有人:“......!”
梅梅怕大妖怪也受到降智debuff,轻声强调一句,“你不用相信。”这话是说给系统听的。
庞雄气血翻涌,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蛋,莫非这就是她的神秘大招?!果然是一团稀烂的糨糊。还让他不用信,这话除了二傻子会有人信么?此刻,他内心的崩溃不能形容。
然而紧接着,他一生中最诡异的名场面出现了:
所有人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晃,微妙地滞了一滞,同时露出了无比困惑的表情!上百双眼睛蒙了雾障一般,迷离地望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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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凤铭也有了直勾勾的眼神。分明刚才对过话了,竟好像一笔勾销不算数了。他用全新的、诧异的目光审视他,似乎在说:咦,这人好像真的不是姓庞的!
庞雄的下巴都要掉了。爷爷的,难道人家不是憋了一盆糨糊......真是放了个大招?
迷魂术?不像。
他没听过哪家迷魂术这么使的,不用掐诀诵咒,随意一句胡诌干翻上百人。
上百人都好像瞎了,没了主意似的踌躇着,他几乎能听到他们脑中杂草丛生,乱念纷飞。
直到凤铭那小子一锤定音地说,“确实不是庞雄!像是像,然而并不是。”这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齐齐一松,虚惊一场似的又笑又叹。
“谁特么眼瞎了!”猎妖师队伍里大声嚷嚷。
“这哪是姓庞的。一点不像。”
“嗨,空欢喜一场。”
将士们互相叨咕着,直身收起了兵器。包围圈中的那股致命张力顷刻散尽了,大家成了一盘散沙。
庞雄浑噩地站着。整个人呆滞石化。
这一本正经的场面几乎叫他怀疑自己真是二牛,不是什么劳什子庞雄!
楚临风扛着大刀,一身狂气阔步而来,认真打量他一通后,好笑又好气地说:“你小子像谁不好,偏要像那个怪物!”他用男人的道歉方式在庞雄心口捅了一拳,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容如烈阳般灼目,豪放得跟没心眼子似的。一众将士都跟着恣肆大笑。好像这事儿特别值得大笑一场。连凤铭也融化一般露出了些许笑意。
寒冬的荒田上升起一片如歌的气氛。
少时,凤铭才重整旗鼓,淡淡下令道:“继续分头去找。姓庞的负伤在身,跑不了多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将士们得令,退潮一般往四方散去。谁都懒得再看一眼那个山野村夫二牛了。
楚临风和凤铭聚首一处,轻声商议了一番战略布局。
“要在他毒发之前把人找到。”凤铭不无焦灼地说。
庞雄抱臂立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们究竟能瞎到何等程度。最后的结论是:哎,爷爷的,真的瞎得无可救药了!
他慢慢调转目光,挑眉含笑看着那位“大嫂”。经此一回才真正认识了她。
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儿哟!
梅梅欢眉笑眼的,冲凤铭和楚临风张罗道:“贵人老爷,天寒地冻的,不如到寒舍喝点热汤吧。奴家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煲汤。家有上好的羊腿和人参,正好拿来给老爷们暖一暖身子。”
庞雄额角狠狠一抽。又要给人暖一暖身子?!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梅梅丢个充满暗示的媚眼儿,敦促道:“二牛别傻站着呀,老爷们捉妖辛苦,快请去咱家坐坐!”
二牛两眼深深地盯着她。不肯配合使唤。
楚临风等人确实辛苦一夜,正缺个暖和地儿休整。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心说,这女子倒是个难得的伶俐人儿,白瞎给她这个呆头丈夫了。
他迫不及待地说,“好极,妙极,既如此,就有劳小嫂子了。”
梅梅连忙上前引路,热情把贵客往家带。手里摸着兜里那瓶巫师给的昏睡药水,笑得“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小脸灿烂极了。
11. 第 11 章
此时已开启白天模式。
又是个不阴不晴的冰寒天。
北风如冰水般灌满了巨大的山坳。草垛上、屋檐下的茅草被寒风摔荡着,一颤一颤的,更增添了一份刺骨的萧瑟感。
梅梅领着大佬们往家走时,内心却是火热的。
她现在干的应该算一桩史诗级的勾当吧?要是把凤铭和楚临风一锅子端了,这游戏她不是可以登顶了?在初级地图就登顶,前景美得让人颤抖!
说好的步步生坑、环环死扣呢?她告诫自己别瞎激动。她领教过了。越接近成功,越可能有个深渊张嘴候着。每步都要带好脑子。
她下意识地往西面瞅了一眼。挂着红灯笼的茅舍门扉紧闭。那个等毛的巫师不知藏哪去了。
一阵寒风迎面鼓上来.......
凤铭不当心吃了一口,立刻断肠地咳了起来。一时,几名亲随众星拱月地围着,恨不能替他喘气。好容易喘匀了,那张美人脸子也半青不紫了。像去了半条命。
这么个纸糊的人儿也千里追敌,实在是一盆糨糊啊。
庞雄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瞅着死对头。少顷,他淡扫“浑家”一眼,端起家主派头说,“喂,你这婆娘愣着干啥?还不快把贵人老爷让进屋歇着。”
梅梅:“……!”婆娘这称呼太特么出神入化了。混账又欠收拾!
她心里记他一笔,连忙迈着农妇的卑微小碎步进了屋,拿起掸子四处擦桌揩凳,甜憨憨地说:“寒舍简陋,委屈贵客了。老爷们快请进。”
客人们并不跟她客套。谁也不应这话。
贵族老爷们屈尊下凡,接受她一介山民的款待,这是无上的恩泽。她卑微客套是应该的,他们客套反而坏了规矩。
凤铭有八名亲随跟着。一人拿出帕子把桌凳重擦一遍,另一人拿出雪白的狐毛毡子垫到破凳上,如此造作一番,才扶了病秧子王爷落座。
楚临风把袍子一掀,狂荡不羁地坐在了对面。
“此番给妖将设下如此精妙之局,却被他逃出生天。实在是好事多磨。不过请王爷宽心,楚某定当鼎力襄助,尽快挖取他的妖丹为王爷治病。”他这么说。
梅梅正拿碗倒茶,听了这话手一打滑,忍不住觑了大妖怪一眼。
他像一尊金刚门神伫在墙边。倾城的嘴脸上立刻有了不可描述的妖艳。凶光乍现乍隐,眼如无底冰渊,好像要把人吞噬进去。
凤铭不敢苟同地说:“妖将骁勇嗜杀,横行无忌,有他一日各国百姓都难得安宁。此番布局又岂是独独为了本王一人?”
楚临风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事关天下大局,是楚某狭隘了。”
庞雄嘴角危险地一勾,似乎就要怼出一句石破天惊的厥词来。
梅梅心惊肉跳,可别憋不住凶性坏了她的大计。
她连忙说:“二牛去厨房帮忙,给老爷们煮点热汤去。”他不听她调度,有所图谋似的杵着,“婆娘你自去吧,我留下陪陪老爷们。”他懒懒地一笑。
这一笑遗漏的危险气质让所有人齐刷刷盯住了他。楚临风浑身一凛,手慢慢摸向了大刀。
梅梅明白这莽货想弄事情,忙说:“老爷们见谅。我家二牛打小摔坏了脑子,动不动就有点阴阳怪气。走吧,二牛!”
debuff金光一荡.......
众人二度变成白痴,信了她的鬼话。戒备也随之松了下来。
她上前又揪又掐地让他走。他故意不肯。两人差点当着贵客高调“扭打”起来,最后,是梅梅占了上风,把这搅事精连拖带拽给弄走了。
他一路咕哝说:“你这婆娘好不晓事,硬要男人陪你下厨。我要你有何用?嗯?你说说,我要你有何用?”
他说这话时,那副自得其乐的恶趣味嘴脸让梅梅拳头痒,好想一拳轰醒他。
门边的一名尖嘴猴腮的亲兵微微含笑看着他们。
眼里似乎羡慕地说:小两口打情骂俏,日子挺滋润的嘛。
两人拉扯着进了厨房,忍着一肚子笑瞪着彼此。梅梅半斥半哄地说:“你不准瞎裹乱,一切听我指挥。懂吗?”
“你还指挥出瘾头来了。行,再让你过次家家。”他一笑,“准备如何行事?”
她把食指放嘴边,禁止他说话。贼贼地朝外瞅一眼。然后,动静很大地舀水放锅里,蹲到锅膛边升起了火。
她蹲下时,是好细好软的一只。活灵灵一只小玉兔。细手握着火石子一下一下打火。那别扭可爱的动作叫他知道,她根本不是个山里婆娘,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小姐。
他一时没能忍住怜香惜玉的心,接过火石子一擦,帮她把火引在了干草上。“我要你何用,引个火都笨手笨脚的。你也就暖一暖炕头的本事了。”
他简直有点飘了!
她咬着嘴唇,火辣辣地冲他狠笑。
他也打量着她笑。
在贵客跟前,她纯粹是个憨厚的山里媳妇儿,这股风流劲儿是敛着的。现在却又冲他施展了出来。同样是被请回家“暖一暖身子”,别的老爷们就没这待遇。
他们不晓得她风流起来会浑身放光,既水灵又妩媚。这是他独一份的。别人都没有。
庞雄心里就美了一下,千回百转地叹息道:“大嫂你这个人儿呀,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梅梅拿肘子戳他一记,警告他闭上破嘴。然后,悄悄把兜里的药水瓶儿拿出来。
“这是何物?”
“嘘……昏睡药水。”她用气声说,“待会儿下在汤里。你先帮我找匹马或者鸟什么的,看是不是真的昏睡药水。”
她心眼子其实蛮多,小事上二百五,大事上鬼精鬼精的。
他浓眉一扬,有点介意地说:“这等手段非英雄之所为,我不干。”
“我勒个去……”梅梅杏眼一竖瞪着他,切齿地说,“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做英雄梦!”
“要杀人就直接拔刀干,玩这等鬼祟手段岂不坏我名节?”他风骨凛然地说。这时的他俨然是个乔大侠,不是庞大妖怪了。
梅梅吃惊了。
没想到这骚情横溢的歪东西竟有这样磊落的一面。从小到大被人明里暗里捅多少刀,他早该黑化成一只不可救药的狂魔了,谁能想到,到头来炼出的却是一副大英雄的心肠。
表里澄澈,肝胆冰雪。
完了,她的某种情怀又被狠狠地戳到了,心里有了酥烂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大嫂怎么又老馋地盯着庞某?”
梅梅假咳一声,心虚地说,“你别老诬陷我!”
就在这时,之前站在堂屋门口的、那名尖嘴猴腮的亲兵忽然进了厨房。
正扯皮的两人同时一愣,呆头鹅似的朝他看。
亲兵眯细了眼,表情不善地问梅梅:“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梅梅连忙扯了个谎:“嗯,是仙人所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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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水。添在汤里喝了能延年益寿的。”
亲兵立刻被谎话技能降智,全盘信了。眼神很热地说:“既如此,还不赶快放入汤内孝敬王爷?”
“我家二牛小气,舍不得。”梅梅又说。庞雄无话可说地看着她……
亲随剜了二牛一眼,一把将“灵水”夺了过去。生怕别人抢似的全倒进了锅,然后,有点幼稚做作地冲二牛哼一声,扬长而去。
两人无辜地互相看看。梅梅说:“英雄,这可不是我干的!”
“既如此,就顺水推舟吧。”英雄也是知晓变通的。
少顷,梅梅用一个大盆儿把汤端了出去。
她先抛出个大谎镇场,唱戏似的说:“各位贵客,奴家用上等羊腿以及仙人所赐的灵水熬出了一锅羊汤。世间最美味、最滋补!无毒无害,延年益寿。还请诸位老爷慢慢享用。”
男人们心说,这小媳妇是个戏角儿,挺会胡说八道。
接着,一圈金光柔柔地一荡,胡说八道就成了无上真理。他们直勾勾看着呈上的汤水,眼神皆都炽热了起来。没等亲随尝毒,两个大老爷就先喝上了。
接着,立刻沉入了大脑制造的味觉幻梦。灵魂冉冉上浮,各个有了如痴如醉的模样。室内响起一片欲生欲死的叹息。
你一声“啊”,他一声“啊”。好像被滋补得脏腑里起了泡沫,不得不张嘴呼出去。有人把眼泪也吃出来了。而事实上,这仅仅是一碗磕碜至极的老咸菜粉皮汤。
梅梅自我安慰地想,我算老实人了,没扔脏东西进去。
此刻,她几乎有点把持不住蹦跶的小心脏。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啦。把主线的大佬一锅端了,得奖励多少生命值?恐怕是排山倒海的来势吧。她满心滚烫地期待着。
然而......
等所有人都喝完了,想象中薅倒一大片的场面并未出现。他们只是意犹未尽地坐着,谁也没有昏睡过去。
渐渐的,脸上那股纯粹的幸福消失了。
所有人缓缓抬头,同时歪起了一只嘴角,朝她绽开了一个邪笑。那笑是何等的诡异、魔性啊!就像集体被鬼上了身。连凤铭和楚临风也是如此。
梅梅毛发直耸。
难道……靠,难道巫师给的根本不是“昏睡”药?
还没等她醒过神来,亲随们动作一致地把流星弩瞄准了墙边的庞雄,寒芒森森指住了他全身命门!
——霎时,又一个必死的包围圈形成了。克制得死死的,一点出路都没有。
只要霎眼功夫,甭管这大妖怪是多了不得的传说,都会变成稀巴烂的一坨。
局面陡然大逆转!
己方从胜利的高点惨摔到底,一下又成了砧板上的肉!
梅梅:“......!”
庞雄转过头,苦大仇深地朝她看。眼里说:看,你指挥出纰漏了吧!就不该纵着你。
一阵死亡般的寂静。
忽然,那名尖嘴猴腮的亲兵捣蛋似的笑出了声。他深深睇她一眼,缓缓从兜里拿出个药瓶儿,一口喝了下去。那尖嘴猴腮的面孔就开始瞬息万变,不住地扭曲变形......
最终,现出了一张不太周正、却又不乏俊气的猪腰子脸!
衣裳也成了一袭迤逦的大蓝袍子。浓墨重彩往门堂里一站,宛如一尾开了屏的大孔雀。
他万千感慨地说,“梅娘子,你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12. 第 12 章
梅梅一脸呆滞。菜鸟啊,这才苟了多久?
初级地图都没刷成功呢。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游戏的逻辑脉络,就被人阴出局了?死不瞑目!可目前看,逆袭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庞雄身手再悍也没法在五米内突破这么多流星弩。她离巫师又隔得远:他在东南墙角,她在西南角。没法形成一记强有效的暴击。
怎么办?
巫师见她蠢蠢欲动,“和善”地提醒了一句:“别乱来。我意念一动,所有的弩机会一齐发射。”他的表情好像是个统治了宇宙的无上王者。
梅梅有点可怜地问:“哥,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的任务真的只是要他一根毛?”
庞雄脸一抽搐,吃了酸话梅似的歪起了嘴,“……一根毛?”
何时他的毛也成群雄逐鹿的目标了?还有,她叫这只花孔雀“哥”?!
巫师的嘴失禁地“噗”了一声。
接着,喉咙里爆发出一阵狂放大笑。笑声从胸腔喷射而出,好像早已憋得要炸了,此刻才等到一个突破口,笑得脸都崩了。
梅梅震惊:这货之前装得挺仙的,没想到藏着一副油腻的反派嘴脸。好像蛮变态的。
梅梅趁他膨胀,立刻想冲上去要他命。
然而,巫师虽然得意却未忘形。早防着她呢!一见她脚下挪动,立刻弩机相向。梅梅的冲锋被扼杀了。与此同时,他冷不丁甩手弹出了一道黄光。庞雄的身上立刻多了一道符。
系统的死亡警报疯狂作响:
【将军被巫师贴了“离魂符”,两分钟内将不可逆地成为植物人。您还有两分钟力挽狂澜。】
哇靠!梅梅的心突突得比拖拉机还快了。
巫师干完这个,才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好了,再等两分钟就行了。”
他抱歉似的一笑,“反派死于话多。我得先把正事干了再指导新人。哈哈,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当然不是要一根毛啦。搞得童话一点小姑娘才信嘛。拔妖怪一根毛,多刺激多猥琐,对不对?我自己听着都好玩!但是,我真正的目的是让你给他喝那瓶药。”
梅梅心里狠狠咒骂一声,脸上却泫然欲泣:“是一种类似傀儡控制的巫术吗?”之前的导演对她的判词一点没错:她确实懂得怎样装可怜,让男人吃亏。
巫师心里就酥了一下。酥归酥,脑子却没浑。只是有点变态的享受而已。
“没错。喝了之后神魂会受我控制。”他有点欣赏地望着她,“我原计划是要他自己爬我跟前来的。没想到你心眼子挺多,居然没给他喝。”
“谎话技能对你没用?”当时他在厨房,她明明看到debuff金光罩顶了。
提起这个,巫师更加春风得意,“我当时一看你撂翻上百号人,就晓得你有了技能。我就用300生命值兑了个buff,能对一切减益技能免疫。然后喝了幻形水,混入了队伍。”
“我大意了。看见你不在家时应该当心的。”
“是啊,你为何不能当心呢?早提醒过你了呀!”他近乎嗔昵地说。语气软得像老奶奶。
梅梅已彻底是一副输家的面孔。浑身坍塌,失魂落魄。
大脑转速已达生命体极限,太阳穴快要炸了。
【警告:您已经进入生命最后一分钟倒计时读秒!60,59,58……】系统不依不饶地在耳旁催命。
梅梅用迷乱的眼神望着他,“所以,你的任务也是挖他的妖丹吗?”
她这副死不甘心的德性让巫师的胜利喜悦膨胀了百倍。
他噘着嘴把肩膀一耸,很洋气地摊了摊手。像是在说:小妹妹,这不是很明显么?还用问么?
“还有三十秒可以开挖啰。”他自言自语地说。
似乎不敢相信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刻,释然叹了一口气。
梅梅紧盯着他,忽然冷不丁地问:“挖了给谁,你的主线任务目标是凤铭么?”
巫师微愣,神色一紧闭住了嘴。
这微妙的0.01秒,梅梅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之前一直想为何剧本中要提及三个大佬。这样设定有何深意?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灵感。
原来,所有玩家的任务都是是围绕三个大佬设定的!
巫师的任务就是获取妖丹,为凤铭治病!
这一瞬,梅梅从落败的小可怜化身风驰电掣的母老虎,快准狠地扑向了一旁的凤铭。巫师也不简单,几乎同一时间向她射出了流星弩。
特制的箭镞与她差之毫厘地错过,扎入墙体,在西南角爆开一个大洞。
他终究慢了0.01秒......
等他目眦欲裂地看向梅梅时,她已用一根发簪刺在了凤铭的颈部!
美人王爷的动脉断裂,血流如注!她拎着他疾退,紧紧贴住了西北的墙角。所谓身随意动,一气呵成!比他就快了0.01秒,局面却再度天翻地覆地逆转了。
“收符,放人!”梅梅说。
输得要哭的小可怜露出冷艳至极的真面目。
巫师的系统疯狂拉响了死亡警报:
【您的主线任务目标动脉受到重创,生命进入两分钟倒计时。请在两分钟内力挽狂澜哦。】
如此一来,巫师的心也像拖拉机一样突突了。太阳穴也瞬间要炸了。明明快成功登顶了,一下子又跌入死亡深渊。蠢货大傻X,非要在新人跟前找优越感!
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两人知此知彼,心知肚明。
任务目标是绝对不能死的。
巫师发狂地大叫一声,抬爪一吸,剥掉了庞雄身上的符。顷刻,陷入沉睡的庞雄“啪”地睁眼。当他眼皮掀开的刹那,从中溢出的死神凶光摄得巫师肝胆俱裂。
膀胱差点都要爆了。
同一时刻,致命的疼痛也刺激了凤铭的主体意识。毕竟是大佬,他自行挣开了巫术的桎梏,回到了意识表层。如此一来,就像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所有人瞬间都清醒过来。
被反噬的巫师大人面孔煞白,冷汗如注。他诈尸般一跳,咆哮道:“快让她放了王爷!王爷要死了。”实在是恐惧到了极点,一嗓子下去喉咙都喊破了。
梅梅心想:嗨,搞半天也是个菜鸟,还不如我镇定呢!
所有流星弩掉转方向,指住了梅梅。
她安心地躲在凤铭身后,拿这个尊贵的皇族当掩体。一点也不慌。
电光火石间,庞雄发动了一场大轰炸式的攻击,给现场格局来了一次毁灭性粉碎。
剧本形容他的作战风格是这么说的:万人军中浑如切菜,铜墙铁壁倒如摧枯。
和她想象的画风一样,完全是蛮荒凶兽式的打法。
与各类古风英雄极具招式感的战斗不同,他只用一招毙命,不留生的余地。
蛮荒的力量和速度让他从各种角度百击百中。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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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碾压一切花招。爆头,撕掉胳膊,扯舌头,名副其实、见肉见血的撕人!
这时的他被上古兽神的血脉主导着,像一尊不可摧毁的人形坦克。三秒功夫内,四名亲兵和两名猎妖师已成残肢碎体。凶悍程度已越出了人类极限。
连楚临风也面色煞白,飞身退到了墙角。
暴力的冲击太巨大了,直接抵消了“谎话技能”的效果。人们从血花四溅的场面中把闻名大陆的妖将认了出来。各个魂飞魄散。
梅梅也虚着眼神,不敢细看。
她以为自己能拿锐器捅人脖子,就算悍妇、毒妇一流了。也是有几分亡命气魄的。然而在目睹他这场逞凶后,才晓得自己连开胃小菜也不算。
这两天自己极尽风流、抛尽媚眼的男人,原来是这样恐怖级的生物啊。她心跳得好厉害。感觉自己的气场自动又矮一截,想先跪为敬的念头又冒出来了。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他猛然停止了攻击。定住姿势站在一片狼籍中,不眨眼地朝她看。
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走了上来。那一脸冷冽的凶光让梅梅几乎不敢认他。
他有点生硬地安慰她,“没事。”
“哦。”她定定望着他,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庞雄心想,这下恐怕再也不敢馋他了。没哪个女人有这么重的胃口。
他静了几秒,一把将凤铭提到了自己手里,当个盾牌掩护着二人往外走。
两秒死寂之后,巫师又声嘶力竭大叫起来:“快放了王爷,让我救他!他快死了!”
屋外被闻声赶来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放下弩机!”庞雄威慑八方地吼了一声。
巫师失控地咆哮:“让他们走,先救王爷要紧!快,还有十五秒,啊!十三秒!”
梅梅怀疑他都快要拉裤子里了,简直可怜。他的可怜把游戏的残酷烘托得淋漓尽致。
不过是一念之差,她险些就成了这个可怜人。
所有士兵分开了一条通道,把流星弩放在了地上。他们退到了屋外,走进了荒田。
在巫师狂喊还有五秒时,梅梅从兜里拿出隐身斗篷,“刷啦”抖开往身上一披。灵活地往他背上一跳,抱紧脖子说:“将军,你快跑!”
庞雄浑身一滞,连忙一把丢掉凤铭,拔腿跑了起来。他这会儿太受宠若惊了,几乎算是心花怒放的。还以为自己要进冷宫了呢。没想到她转眼就自我治愈了。
可真是了不得的人儿!
他两手反箍住了她,漫无目的向远处狂奔。“大嫂,你抱紧我别飘走了。你太轻了,好像还没二两重呢。”他又成了那种假正经的人。
梅梅咳了一声。
“怎么,大嫂你羞涩了?”他问。
“你不羞涩?”她笑说。
“我不。”他说,“我好像已经长进了......”
四下里一片兵荒马乱。
躲在隐身斗篷下的梅梅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力挽狂澜,成功拯救将军。奖励生命值50天。】
【玩家巫师被王爷杀害,您已成为本地图玩家胜出者。奖励生命值50天。】
【玩家梅娘子即将进入二级地图。50里范围内的哀琴山脉浩瀚狂野,充满危机和挑战,并有两位高级玩家将与您进行更加激烈的角逐。请做好生死狂欢的准备哦。】
13. 第 13 章
居然能进二级地图了。
梅梅之前压根没敢这么乐观。她以为会在初级地图躲猫猫,躲个鸡飞狗跳呢。没想到,辣手摧花扎破一个王爷,形势便摧枯拉朽,一举通关了!
按系统的意思,巫师定是把人救活了,又被震怒的王爷炮灰了。可怜,也是一条命啊。梅梅叹息,心中升起了一点兔死狐悲的哀伤。
她吸口气置换心情,把脑袋耷在了将军的肩上。
隐身斗篷挺有用场的。
谁都看不进来。两人彻底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庞雄大步流星穿过山坳,朝着西蛮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人群骚动。兵士、猎妖师、村民好像龙宫倾塌时的虾兵蟹将,没头没脑地东窜西跑,四顾张望。每张脸上都在说:出大事了。
他俩逆流而行,如闲庭信步,越走越从容。
起初还飞奔的,后来干脆慢了步子,一边观光一边逃命。透过斗篷的薄纱瞧去,世界是一种幽魅的模样。他们好像有了鬼魂的视野,和这纷乱的尘世不在同一次元了。
挺新鲜的。
梅梅以考拉的窝囊姿势盘着男的。模样十分有伤风化。按民间规矩,应该把她拉去浸一浸猪笼子的。至于将军,也要用一个特大猪笼伺候。起码浸他十遍。
他口中说不羞涩,好像坦荡光明;步态也迈得大气凛然,仿佛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可是按系统数据反馈,他现在满脑子风月骇浪,情绪之强烈几乎能上达天庭了。
【玩家梅娘子吐气如兰,让将军意乱情迷,生命值加10天。】
【玩家梅娘子娇小绵软,让将军想入非非,生命值加10天。】
【玩家梅娘子可爱贴心,让将军心花怒放,生命值加10天。】
梅梅起初还算淡定,心想,肯定是这逃命姿势太硬核了,是个男的都难免有点杂念。
她反正是乐见其成,暗戳戳地高兴。
可是后来,竟然每隔几秒就井喷一次,她就出离震惊了。将军情绪好汹涌:神魂颠倒,梦寐以求,心驰神往,思之若渴,“烈”火焚身。
这势头就像系统的大姨妈崩漏了。
从他的侧脸看去,分明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挺拔得近乎傲慢的鼻梁、与飞扬的浓眉、凛冽的深目配在一块儿,是一种极其孤傲的男神范儿。虽然天然有一抹骚情,可整体气质与那些成语完全不搭边儿。他对她思之若渴,想入非非?看不出来。
梅梅几乎怀疑系统在挖坑。一下就入账了500天生命值啊。
命这东西似乎一下就贱了。跟玩家斗智斗勇、生死搏杀,才换来区区50天。到头却发现,只要一次授受不亲就能刷爆数据。这不就佐证了一个道理么:奋斗得好不如傍得好,简直瞎闹!
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她告诫自己。
然而,心情还是顶级舒坦的。将军不是她的宝藏啊,是命根子!这般一想,她当考拉当得更嗲,更没骨头了。她有点飘地忖道:假如这人真那么稀罕她,还是有忠犬潜质的。
趁他现在有点上头,就把“山海灵珠”借来观摩一下,应该、应该不至于小气不肯吧?
梅梅咳了一声,预告似的讪笑了一下,假装自然地把手伸向了他的腕子。
将军立刻触电似的一抖,也咳了一声,把箍在她背上的左手挪前面去了。“做什么?”
梅梅老着脸一笑,“就看一看,玩一下子。我又不会占为己有。”
“不行。玩一次就有第二次。玩着玩着就成你的了。”
他用劝人向善的语气说,“大嫂的任务肯定是‘勾引将军,从他手里哄走山海灵珠’吧?你还是趁早打消邪念,省得最后哭鼻子。”
哇靠,梅梅浑身都僵了。这人怎么贼成这德性?
庞雄嘴角一翘,知道自己猜对了。听到她和巫师谈话时,他就有了这一猜想:他们都是带着任务靠近他的。她的任务八成就是保护他,获取信任,然后谋取“山海灵珠”。
这究竟是谁给的任务,又意欲何为?他好奇至极。
“我没有,你别诬赖我。”她弱弱地说。
“没有最好。”他偏过头,轻声地一笑。这声笑在梅梅听来真是要倾国倾城的,能把人撩疯。她浑身一热,毛孔都张开了。心说,哎,果然这种越难上手的才越香。
以前追在她身后的那些富二代们,算个什么?
战意一起,她的风流劲儿又上来了。“将军,你要带奴家回西蛮了吧?”
庞雄又是一笑。
他发现自己有了一种怪癖:每次当她浑身风情地自称奴家时,他就想欺负欺负这个人。欺负到她绷不住想哭了,就觉得说不出的快活。
可她每次一乖,用温柔可爱的语气说话,他又会心乱如麻,抓心挠肺想把人提溜起来,轻轻地哈口气,拿鼻子使劲儿拱一拱……
此刻,她又自称奴家了。
她一奴家,他就忍不住说:“嗯,形势所逼,你已无家可归了。也只好如此了罢。左右我府里缺个使唤丫头,把大嫂带回去也可省一笔出账了。大嫂意下如何?”
梅梅噎得想口吐白沫,“……!”
他的语气毫不作伪。若不是有系统这照妖镜,她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她磨了磨牙,哀怨失意地说:“奴家原以为与将军患难一场,也算自己人了。到头却只能当使唤丫头,想来,将军必是嫌我嫁过人吧?是奴家没有自知之明。身比下贱却心比天高,痴梦一场。”
庞雄被她说得心里好疼。明知她在矫揉造作,也耐不住心尖发颤。
他顿了一下,有点不安又难为情地说:“谁嫌你了?大嫂在我心中……”溢美之词还没出口,就知上她鬼当了。因为她轻颤了一下,明显在无声地窃笑。
他又连忙一个改口:“大嫂这么馋着庞某,好歹要给个......咳,给个通房名分的。”
梅梅脸一黑,“我去,你倒不如拜我当个干娘,往后我就是将军府的老夫人,把我供养起来!”
庞雄的脸猛地一抽,“……”想得出来!
梅梅把自己也说通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思路呢!说不定到时人家孝敬干娘,就把珠子呈上了。哎,降服一条舔狗绝非一蹴而就的工程啊。
她吸了口气,决定暂且收兵。脑袋一耷,默默进入了假寐状态。
到这世界以来一直像绷着的橡皮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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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在他背上一颠一颠,竟颠出了摇篮的感觉。渐渐的,睡意就上头了。
眼前仿佛起了云雾,视线逐渐涣散。她感觉自己想好好睡一场。可心里的弦还绷着,生怕一旦松弛就会出事。
她就一下一下翻白眼儿支撑着,渐渐的,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胶着状态。好像听到自己呼吸沉重了,人却有着清醒的意识。两眼迷蒙,雾里看花,关注着四周的世界。
出了西面村口后,就顺利进入了哀琴山脉的中腹。
山势逐渐峥嵘了。奇峰险壑,大开大合。仿佛走进了瑰奇的阿凡达世界。即便此时寒冬,山也是活的,美的。苍松古柏的墨青裹着各类乔木的残色,勾勒出一种冰冷仙境的诗意。
置身其中,会自然而然心生畏惧。身上拔凉拔凉的。
山风刮得很紧。雾气如玉带在山腰飘荡着。
环境好像越来越野,越来越妖了。
梅梅一边睡,一边想:大概已入山五六里了。天,她这残废怎么还让他一个受伤的人背着?应该识相地滚下来的。
可是,她没法摆脱这种梦与醒的胶着状态,就老着脸由他背。
将军问:“大嫂,巫师叫你梅娘子。莫非你姓梅么?”
她半死不活地打着盹儿,过了一会,才听见自己发出类似樱桃小丸子的奇怪调调:“我不会告诉你我叫梅梅的,谁让你喊我大嫂的……”
他一愣,发出了一阵难得的大笑。
一群漆黑的山鸟受了惊吓,扑簌簌振翅飞走了。群山像在模仿他,回应了同样的大笑。一时间,悠悠荡荡,余声袅袅,荡了好久都不消失。
听在耳中,莫名让人心惊。
睡意迷蒙中,梅梅仿佛听到梦呓呢喃的声音:“......他来了,那个男人他来了......”
“小寡妇也来了......”
“不要脸的狗男女,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他们应该去浸猪笼子。”
梅梅心想,这音效旁白搞得既村气又刺激,游戏剧情怕是要来了。上个地图的剧情是由婆婆的诅咒开始的,这一回难道是浸猪笼子?别吓人哦。
她掀开睡眼,直起身向四周看。小声说:“将军,气氛诡异。不会有妖怪出没吧?”
他也小声提醒她:“......你正在和妖怪一起出没。”
梅梅一囧,也是。她需要怕谁!立刻换个姿势继续打盹儿。
庞雄无声一笑。
前方有个突起的尖嘴崖,下方似乎是个避风的地方。他想,不如去那儿歇个脚,打点山兔、野鸟填一填饥。正好他的伤溢血了,需要再作处理。
到了地方一看,崖下有个山洞。洞壁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相思洞。
梅梅掀开睡眼一瞅,洞口上方浮着一个蓝色气泡。熟悉的可爱女童声说:
【将军背着玩家走了十里山路,伤口终于又恶化了,赶紧带他进洞疗伤吧!】
【友情提醒:大雪即将到来,这是五十里内唯一的藏身之所哦。】
梅梅皱了皱鼻子,本能地感到抗拒。相思二字本身听着美,搁在这地方却透着某种邪性。进去肯定有个坑。
14. 第 14 章
系统真是个灵光的乌鸦嘴。提示一出来,天色立马暗了几个度。
就像有个宇宙级的灯光师在调控,立竿见影有了变化。一时,山风肆虐,彤云滚滚。转眼功夫便是风雪大作了。
梅梅:“......”
不是她阴谋论,这场雪简直像候着她来的。
庞雄略微皱眉,若大雪封山了可不妙。搞不好又是一场瓮中捉鳖。可眼下冒雪赶路也实非良策。他向洞中瞅一眼,见里头干燥平整,便拔腿往里走。
梅梅连忙拍他,诡秘地说:“等一下,别进。”
“为何?”他顿住,扬眉道,“……大嫂,你又想瞎指挥了?”
梅梅顺着他的背慢慢滑到了地上,不高兴地嘟囔道:“怎么,大嫂就不能指挥你呀,每次都要申请?每次都要被你讽刺讽刺?”她转身,又娇又烈地瞥了他一眼。
那眸子里的烈度是能叫一位英雄醉死的。谁还敢不让她指挥?
他似笑非笑,让步地叹了口气。伫立着不动,看她扶着石壁,探出脑袋向里张望。生怕惊动里头的鬼似的。脑子好像又开始不正常了......
梅梅的大眼像一对探照灯扫瞄着洞里:面积挺大的,有一个教室那么深。
门口迎光的洞壁旁,立着一尊形态飘逸的美人儿石像,神仙姐姐似的。下面石桌上散乱供着一些山榛子、野枣子。地上比较干净。尽头处,似乎还有岔道往一旁延伸。
这要是没剧情,她就把姓名倒过来写。何况那洞口还刻着那两句话: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还不够明显么,扑面而来一股痴男怨女的气息!进去肯定一顿大苦头。
她回身瞧着他,一脸老谋深算地说,“不能进去。会倒大霉的。”
将军交抱双臂,挑眉问道,“大嫂何以见得?”
她如何说得清?干脆抛个意识流的说法给他,“我一看相思这两个字,就觉得特别冲脑子。”她皱了皱鼻子,好像闻到了相思的臭味。
将军眼皮一抽,就此谬论思考了一会。感觉她的脑子确实像被梗住了,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理由要在外挨冻。
梅梅见他不语,“你觉得呢?”
他抬眸一笑说:“我当然一切听大嫂的。不让你指挥,你又要装死怎么办?敢问大嫂,既然不愿进洞去,我们如何避寒?”
梅梅四下瞅了瞅,他们站的地儿半高不低,头顶有个尖嘴翘岩,两侧无遮挡物。往前五步是深渊,跌下去不得了。往左五步是相思洞,进去也不得了。
往右是西去的石道,转眼已被大雪模糊了。
天地之大,竟好像无处可去似的。
所谓五十里地图,搞到现在竟连个立锥之地都没了。简直荒特么的大谬!系统果然是个大bug。她忽然想起来,初级地图通关后都没给她技能奖励呢!
难道一点奖励都没有?那真太不像话了。
梅梅在心里召唤系统。系统不知死哪去了,没一点反应。
她没主意地站了一会,指了指岩下的石壁说,“要不先在这儿避一会吧。”
自己先靠了过去。反正就是不进“相思洞”,绝对有死局等在那里。她太清楚了!
将军眼皮跳了跳,服从地站到了她旁边。
这叫避寒?风雪从两侧夹击,会冻成冰棍子的。这叫立地等死。果然是一盆糨糊瞎指挥。
一道猛烈的寒风袭上来。强得有杀气,仿佛隔空一鞭甩在了她的脸上。梅梅下意识抬手一挡,手里拎的隐身斗篷就飘走了。
“啊呀!”她伸手顿足,遗憾了三秒,“......哎,还有半天有效期呢。”
将军本来都想扑出去追了,一听这话又收住身形。惊奇道:“怎么这宝贝还有时效?”
梅梅连忙抿嘴,装傻充愣地冲他眨巴眼睛。他立刻识趣地不问了,问了人家又会暴毙。没法子,她别的没啥,就是噱头特别多。
直到这时,梅梅的余光才瞟见他腹部扎的布条红了,忽然想起他的伤势恶化了。
她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一点不碍事的。毕竟这么强壮,浑身好像总是飞溅着无形的力量,撕碎十头猛龙也不在话下。伤口又被他淬过烈酒,能恶化到哪去?
她低了头凑上去,“别动啊,我瞧一瞧你的伤。”
光天化日的,庞雄有点不自在,“无事。有点溢血了。”
他让了一让,避着她秀气得不得了的脑袋。
“别动。”梅梅小心地扒开布条。出血量不大,已经冻结成血痂了。不过,瞧着还是挺虐的。想到自己这骨头轻的娘们儿让他背着走山路,不禁自责都上了脸。
她嘴里不住嘶气儿说,“哎,你这二百五怎么不吭一声呀!这不作贱自己么?早知换我背你了。”
这声“二百五”的冲击力不亚于她抛一百个媚眼儿。
将军愣着。他忽然想,假如有个疼他的娘,或者有个为他牵肠挂肚的姐妹,遇到这情况恐怕也是这样嘶着气儿骂一声“二百五”吧?
这样的一声骂竟是他毕生难得的奢侈。
他几乎忘了这家伙是来做任务的,木讷又温敦地说:“无妨,流血而已。”流血是他的家常便饭,不值大惊小怪。
“待会儿重新扎一扎吧。”梅梅叹了口气,“你疼不?”
“不疼。”他说。当然疼。可是男人能喊疼?要这样的男人有何用。
梅梅寻思了一会,要不就把内衣里的海绵抽出来抵一下罢。
没别的法子了。
雪势越来越猛了。转眼功夫,漫山遍野已成浑沌。
对面的山峰和松柏都成了模糊的一堆,融化在这浑沌里了。
两人紧紧挨着彼此,望着风雪不说话。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起初,那寒冷还算能熬的。可过了一会,气温就坠崖式下降,跌到了末日般的低点!
梅梅感受到了致命的严酷性。寒气不停往骨子里钻,绣花鞋里的脚丫子麻得要脱落了。身体里像注了十升的冰水。
她困惑地想,我这没脑子的蠢货究竟在干什么?这特么快要零下二十度了。他还光着膀子,身上又有伤,领着他站这儿挨冻?
“你冷吗?”她问。
“不冷。”他语气如常地说。男人能喊冷么?笑话。
梅梅牙齿打颤,六神无主。心情悲壮极了。她知道他也是冷的。脸都青了。这都不冷还是人么?
哎,里外都是死局,要不还是去暖和的地方受死吧。
她吸了吸鼻子,弱弱地说:“我看,还是进洞去吧。”这一刻,她几乎不敢瞧他的眼睛。早知如此,在外矫情到半死是为了哪般呢?
将军心服口服地一叹,“......大嫂指挥得不错。”
“是的。”她嘴硬了一句,灰溜溜跑进洞去了。
里头气温起码高十度。而且,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龙潭虎穴。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或许是相由心生吧,刚才瞧着一股子邪气的,这会儿又觉得是个温馨的港湾了。空气里透着春天般的怡人。
梅梅站在一洞的春天里抖着寒颤,满嘴哈气说:“走,我们进里面瞧一瞧吧。”
“走。”他也一身的寒颤,就是碍着男人面子死挺着。这会儿冷得连欺负她的余力都没了。世间的大英雄果然八成都是死在美人手里的。
走到尽头的石壁,有条斜坡往左下方延伸。竟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不知是不是冻出幻觉了,皮肤上袭来了温温的感觉。
将军有点激动,铁口断言道:“大嫂,下面应有温泉。”
“诶?”梅梅的眼睛一亮,“别哄我。没有的话我会哭的。”
两人加快步子冲下去。果不其然,拐了两个螺旋的大弯,一个玉色的大温泉进入了眼帘!水声汩汩,热气升腾。像个人间的瑶池。
哇塞!
这哪是她臆想的死局啊?是个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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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手指啊。
所以,她刚才在暴风雪里抵死的挣扎究竟是为哪般?究竟是为哪般啊?
梅梅痴了一般瞧着那一汪浓稠的玉色,好想沉进去呀.......对此刻已成一具大冰块的她来说,那准得是一场神仙级的享受。
可是,不会泡着泡着突然冒出个大猪笼子吧?梅梅脑补出了一种荒唐的可能。
打盹儿时听到的梦呓声,实在让她上心了。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在一起泡温泉。突然一大帮子山民横空出世,嚷嚷着要把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拉去浸猪笼子!
然后,她的死局就开始了.......
梅梅谨慎克制着想要一头扎进去的冲动。
庞雄瞧她一眼,一把扯掉了坎肩儿往温泉里走。这个男模走秀般的动作让他的鼻血指数都爆表了。
梅梅傻愣一会,才急忙喊他,“干啥,你的伤不能泡。”
话音还没落,他人已站进去了。吸到了一口仙气似的闭了眼,仰着头深深地呼吸起来。
一听那呼吸声,就知道他快成仙了。
好像终于从苦海解脱,荣登了彼岸。彼岸春暖花开,美到了极致。
依然在苦海里的梅梅:“......”
管它呢!直接干就完了,猪笼就猪笼!她贼眼张了一张,四面都是无缝的石壁。没有被偷窥的可能。就算有人从入口进来,也得走好长一段路,她能立刻觉察,以作战速度穿好衣服。
再说了,这种风雪天应该不会有人进来的吧?
梅梅的意志动摇了,望着池子里露出半身的男神。“将军,暖和不?”
“暖和。”才一会功夫,他的声音就熏然了,像一杯热烈的二锅头下了肚。他微微侧身,忍着笑意说,“听大嫂这语气,该不会也想下来?”
“我是有这打算。”她红着脸,讷讷地说,“就是怕你不好意思。”
他眼皮直跳,叹口气说:“......你自己好意思就行了。不必管我。”
“也对。行走江湖扭扭捏捏可不行。这时不能太拿自己当女人.......反正雾气大,咱俩谁也看不清谁?对吧?”她摆了一堆的大道理,嘀嘀咕咕自我洗脑一番,就真的下去了。
是从离他最远的地方下去的,棉袄、裙子等里外衣物都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将军石化了,没有动。忽然感觉这泉水不仅暖和,几乎要算滚烫了。
他有了类似晕澡堂子的窒息感。心跳得十分厉害。大嫂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奇女子。试问天下庸脂俗粉谁有她这等非凡的脸皮和魄力?
梅梅一入池子,冻僵的骨头立刻开始融解了。水温将近50度,舒坦得她三魂七魄都在化,满肚子涨起了无尽的叹息。
所以,刚才在洞外的抵死挣扎,到底、到底是为哪般呢?她再一次对自己发出灵魂的拷问。
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松弛了五秒。
五秒后......
一圈红光在她头顶一荡,带着轻轻一声“biu”的音效,调皮地在温泉池子上辐射了一下。
梅梅浑身一凛,心中顿生不祥的感觉。这熟悉的特效,哇靠,该不会有人对她用技能了吧?
接着,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从天而降:
【玩家玉女披着您丢失的隐身斗篷,悄悄偷走了你们的衣物。】
【玩家玉女对你们使用了噩运增幅十倍的技能。将军的伤势将恶化十倍。您将面临清白尽失,身败名裂、猪笼子沉塘的命运。请加油力挽狂澜哦。】
沃特惹法克!
梅梅的毛发都炸了。刚要成仙就直堕地狱。比五雷轰顶还强劲的暴击降临了。果然,果然啊!
上方隐隐传来粗里粗气的声音。“贼老天,雪下得真大!”
“可不是。”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一群山民进来躲雪了。
15. 第 15 章
梅梅七窍生烟地静止着。
相比这次,婆婆的诅咒算个什么?简直小儿科了呀!
她内心的小人仰天暴哭,挂下了两条瀑布泪。可是,脸依然蛮镇定的。假装天下太平,啥事儿也没发生。假如吓得屁滚尿流,就不是她梅梅了!
现在外面狂风暴雪,“玉女”肯定也躲在洞内。可能正披着斗篷贱笑不已呢。梅梅绝不让此等龌龊宵小得意。
咋就这么巧的呢?
一阵妖风刮走了她的斗篷,就被另一个玩家捡了漏。绝对是系统阴她没跑了!
梅梅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轻声唤前面背朝着她的男神:“……喂,将军。”
将军正在一个人醉生梦死,还不晓得天快塌了。在他听来,这声羽毛般的轻唤是准备要搞事的。他抿住了嘴角,假装没听见。
梅梅凫到他身后,用密告的语气说:“将军,完啦,我的衣服没有啦!”
他心里啧啧,这把戏未免太没技巧了。“大嫂,请不要如此吧。”他矜持地说。浑身都在婉拒她。
梅梅晕,这人在做啥大梦呢?
“不要如此你个鬼!有人披着斗篷把咱俩的衣服偷走了。”她压着声儿,把每个字用气声从唇齿间啐出来,十分紧急地说,“你聋了不,上面有人来了也听不见啊?”
听觉这么迟钝,还号称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陆第一高手?
她都想呸醒他了。
庞雄心里一沉,立刻从醉梦般的晕眩中出来了。凝神一听,还真来人了。再朝旁边一瞅,坎肩儿果然没了!他倏然转身......
身后,一颗湿淋淋的美人脑袋浮在水波上。小脸被她皱得像糖包子,一对秀眉几乎竖了起来。
庞雄浑噩地望了她一会,“你说什么,衣裳全被偷了?你全都……褪掉了?”
梅梅的脸红得像刚出锅,木木地说:“是的,我一个不拘小节就放飞自我了,我脑子里有翔……”
将军不知“翔”为何物。反正,肯定不是吉祥物。
他错愕地想,不拘小节也该有个度啊。他一个大男人都没豪迈到把裤子褪掉呢。
一时,心情万分复杂。看来,大嫂此番是想豁出去对他有一番作为的。没想到,半路被人坏了好事。他说不清是庆幸还是痛恨了。哪个该死的鼠辈横插了一杠子!
竟如此龌龊,趁人沐浴时偷衣裳!
想到她搞不好被那鼠辈瞧了去,他心里又涌起一股漆黑的杀意。稍微平复了心情,才用一贯的语气教育她,“你也晓得慌了?没头没脑的。以后还是稍微拘一拘小节吧。不要怕了,上面有人下来也好,我就造个杀孽宰了他们,为你夺件衣裳。有啥法子呢。”
梅梅一听,倒也是个主意。宰就没必要了,把人打晕抢一两件蔽体的总能行。大陆第一斗战狂人总不至于抢不到一件衣裳吧?
但是,想到眼下两人是十倍噩运加身,她又不敢太乐观了。
实力再强也敌不过运气差,这肯定的。说不定一出池子就能摔个狗啃泥,还能巧不巧摔到人家刀尖上。
这念头刚转完,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噩梦就降临了。
她看到水面飘起了一缕红,像泛起了红颜料似的。梅梅倒抽一口冷气,急道:“糟啦,要死要死,你的伤口大出血了。快上岸。”
她伸手去捂。
这么一来,整个人就往水面上耸出了一小截。
庞雄脑门子一轰,呆滞地望住了她。下一秒,一束鼻血就急急淌了下来。天啊,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鼻血,流量足足达正常人的十倍。
跟撒尿一样的湍急。
梅梅两眼惊恐地瞪着他,浑身直冒冷汗。
这没出息的假正经,之前端得像个天下第一君子,她不过现出一对锁骨,就叫他原形毕露了。
血流得这么汹涌,不赶快止住是要死人的。再强壮也吃不住这么摧残啊!
因为噩运十倍增幅,血的流量也成了十倍。转眼,水面已一片滥红,都能开染坊了。
形势转眼陷入疯狂。
庞雄十分震惊。他居然不能用真力止血。这是哪门子邪术,能把一只大妖怪整成这样:他的身躯简直像在进行一场泄洪啊。
转眼功夫,人就虚到了极致,晕得没法睁眼了。他无意识地喊了声“大嫂”,脑袋一歪栽进了水中,立刻成了一具高大的浮尸。
梅梅急忙把他翻过来,两手并用给他堵血洞。他的身上像多了两个泉眼,飞流而出,喷红不止。
这场血色的噩梦已突破梅梅作为一个人类的正常认知,再强大的心灵也要崩溃了。她脑子里除了一连串的“完蛋、完蛋”之外,已是一片空白。
要命的关头,系统终于以救世主姿态闪亮登场了。
【你的任务目标即将死亡。是否考虑花600生命值兑换特效止血药水?】
梅梅青筋直跳,这不废话么?“兑兑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方落,手中就多了一个黄瓶儿。
梅梅连忙以手指撬开将军的嘴,以一种可以媲美容嬷嬷的狠劲儿把药水灌了进去。
喷涌的血泉立刻被封印了!
这场喷发前后不过十五秒,却耗去了将军八成的命。
原本多强壮的一个人呀,仅仅这点功夫就虚得不成样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飞满死皮的白嘴唇。那一身漂亮的铜色皮肤也像泡了几天福尔马林,完全失去了性感的光泽。
这一刻,梅梅把该死的“玉女”恨毒了。不把人揪出来剥皮,难消她心头之恨。
血虽然止住了,危机却没有解除。将军的战力现在已归零,虚成纸糊人儿了。比凤铭还不济事。
一旦上面的人下来,她就得光着屁屁打架。
偶滴个亲娘老子,那画面哪怕放在脑子里想一想都觉得跌破了人类下限!还不如一头溺死在温泉里算了。况且,就算她肯放弃人类尊严上阵打架,也未必斗得过那帮人啊。
噩运增幅十倍的威力她已见识到了。怎么办?
念头刚转过,就听上面传来一个大老粗的声音:
“几位兄弟,去下面温泉驱驱寒吧。今日咱们灭了镇远镖局二十八人,抢了严家的大小姐,实在是逞够好汉威风,合该好好泡个神仙澡,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大小姐就是跟山里婆子不一样,能掐得出水来!我得先去把身子泡热乎了,免得寒着小姐。”另一男子用很脏的语气说。
“行,都下去洗洗。老五,先留下看好美人和箱奁之物。”
众人相互吆喝着,荒腔走调地唱着小曲儿下来了。
梅梅头皮上寒浪滚滚。难道来的并非普通山民,而是劫道儿的山匪?貌似武功都不低呢!偶滴个亲娘老子!
“系统,我可不可以兑特效药,让将军起死回生?”她磨着牙问。
她这时才想起来,刚才的系统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可爱的女童音。这次......好像换了个男的?
果然,下一秒,一道冰冷又极具磁性的低音炮传入了她耳中。
不像女童音那么游戏风,他讲的是正常人话,且有一种上位者的语气。
【刚才的止血药已是破例救援了。你身陷死局,让他起死回生的特效药肯定是无价的。否则,玩家一有难系统就救,不是谁都能通关了?所以,游戏管理方给出的报价是30000生命值。】
梅梅:“.......”好狠毒!30000生命值,将近百年的寿命呐。
“我新来的菜鸟,哪有这么多?”她寒着脸说。
【你已成功激发将军的爱意。随着他情意加深,未来有望获得总共30000的生命值。如果您同意放弃这笔入账,我们可以为您特供一瓶极品仙浆,帮他起死回生。】
梅梅额角青筋直跳。“我把这些入账都放弃掉了,不就没法活了?”
【当然会活得十分窒息,随时可能进入死亡深渊。不过,您拼命战胜别的玩家后,可以继承他们的剩余生命值。每次成功突破死局也有生命值奖励。】
梅梅皱着脸不说话。
看来,这破游戏的宗旨就是设各种困境整死玩家。初级地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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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操作还算公允的,现在见她生命值多起来了,立刻就来下套了。
游戏管理方是怎样一群人,到底有啥目的?梅梅死活想不通。
开始她以为人家是想谋取“山海灵珠”,现在看来不像。
他们显然对这时空有绝对主宰权,仿佛是天道一样的存在。他们如果想获得“山海灵珠”,是可以轻松抢到手的。没必要专门搞个游戏的噱头。
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游戏本身。
是的,游戏本身。
给人设种种死局,让人做出应对决策。一步错了,就万劫不复。可是,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不管怎样,梅梅认为她不能接受敲诈。接受就死定了。勉强度了一时难关,将换来更大死局。
“假如我不兑换药,兑衣服呢?”她问。
【目前局面,衣服和药对你的效用是等同的。同样报价30000生命值。】
男人就像捏住了她的七寸。
此时,土匪的歌声越来越近了。这洞里无处可藏,一旦跟他们照了面,她和将军的命运就会不可挽救了。“那我就不能兑换一点技能和道具?”初级地图还有的呢!
【你目前的所有生命值已用来买了止血药水。】
靠!梅梅急得眼都红了,“那我初级地图之后就没有任何技能奖励?”
对方轻笑一声,沉默了。这笑法一下让梅梅知道这男的是个绝世大阴比!
他摆明吃定她了,不把她逼入死地绝不罢休。这个黑了心的勒索狂、贪污犯,算是捏住她的七寸了。她几乎能感受到渗入到空气中的那一抹得意。
他现在应该正悠闲地敲着桌子,欣赏着她无路可走的可怜虫模样吧!
【距离土匪到达还有一分钟。60,59,58……】他已开始催命的倒计时了。
梅梅铁着脸静了五秒。五秒后,她一把握住将军的手腕,抓住装着“山海灵珠”的小匣子,一旋一拧,将那颗神光熠熠的宝珠取了出来。
——将军是真的濒死了。平时护得那么紧,这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计时立刻停止了。冰冷的声音飘落下来:
【你的任务是拯救将军,让他赠你山海灵珠。如果他死了,你就算得到珠子一样会死。】
这番话无疑佐证了梅梅的猜想:他们的目的不在珠子,只在于游戏本身。
她睁大眼瞪着虚空,冷笑说:“他才不会死。我会把山海灵珠给他吞下去。”
系统静了两秒,【哼,有想法。但是如果这样做,你自己会立刻死亡。】
“无所谓。反正我随便怎样都是死定了。但是好歹捞出他一个!”她这么说。
她当然并不想死!
她赌的是,游戏方根本不会让将军吞下珠子。它是神物,会让将军变得一边倒的强大。那样一来,游戏里三足鼎立的格局就被打破了。别的玩家任务全都泡汤。还有啥搞头?
男人又笑了。阴险的变态们就是爱笑。
【是么?既然如此,你就做吧。不过要记住,胡乱任性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梅梅停滞了五秒,死死地停滞着。五秒后,她横了心地把珠子送往了将军的唇边。
刹那间,刺目的金光笼罩了全场……
伴随一声短促庄严的音效,山洞里的一切停滞了:她的手僵了。温泉不流动了。土匪的步声也止住了。——时间静止技能。
可把人家牛叉坏了,连时间都能搞静止。
冰冷又磁性的低音炮发出了一声轻笑。
【好吧,你赢了。不过这样的威胁别做第二次。你要知道,我是怕麻烦才买你一回帐。】
【衣服和药不会给你。但是,你初级地图胜出后,继承了巫师购买的buff,可对一切减益技能免疫。你可以用来免除玉女的“噩运增幅”。但是,记住,有效期只有半天。】
【半天内,你必须除掉隐身在山洞里的玉女,否则会有更严重的噩运反噬。】
【时间恢复流动。土匪会在十秒内赶到现场。祝你好运。】
16. 第 16 章
十秒,每一秒都是在抢命。
梅梅以魔术师的手速将宝珠归了位,细心拧好了匣子。同时发出个buff,抵消了两人的十倍噩运。
将军的伤势立刻轻了不少。这世界最大的牛逼之处在于,无论多么荒诞瞎搞的事在这儿都能正儿八经的算数。你不拿它当真都不行。一道金光辐射下去,他的颜色立刻鲜亮了几成,像回炉抛了个光,一身帅劲儿又还原了。
当然,虚还是虚的。
之前浑身绷着蛮荒的力量,看着能手撕十头猛龙,这会儿看着好像不一定撕得过一只泰迪。
撕几个混不吝的山匪恐怕更难了。
毕竟,那么多的血也不是喷着玩的,是实实在在流失掉了。超级buff不能抹杀这样的流失。
梅梅又喜又愁地朝他看着。
他一醒来,立即在水中站直了。两人电光火石地对接了一眼。不亏是个顶级战斗家,秒入状态,没跟她逼逼一句废话,径直拉着人贴住了池子靠外的石壁。
对上面下来的人来说,这是视线的唯一死角。不入池子是不容易注意到的。
刚一贴住,匪棍子们就闹哄哄登场了。听足音有四人,你推我搡,嘻嘻哈哈的。满嘴粗野的山炮调子。这人间瑶池般的洞府因为他们的到来,立刻升起了搓澡堂子的浊气。格调立降九个档次。
其中一公羊嗓的说:“咦,哥,今儿这水咋不一样,有点美美的?”
温泉是活水,一会就把血色稀释了。池面只剩一层淡绯,乍一看像玉染桃晕,确实透着诡异的美。另一家伙用土渣土渣的山话说:“这就叫相思色呗。水是相思娘娘的相思泪,它能不美美滴?兄弟几个快下水,泡暖和了咱找严大小姐好好滴相思相思。哈哈哈。”
“相思”在他们就是个助兴的词儿,四个匪棍子满嘴野话聊着女人,开始解衣脱起了鞋。
梅梅碰了一下将军。把两根小拇指伸到嘴角,对他瞪眼做了个凶恶鬼脸。然后眉毛一抬,大眼望住他:懂吗?
将军眼皮直抽,把嘴一咧笑了。他还真懂了。
两根小指代表獠牙呗。她要他现出妖身吓人。他庞某杀个把匪徒需要这么怂?直接爆头就完了。他摇头,表示没必要。
她眉毛一竖,两眼雪亮地瞪住他进行威慑。然而,他这种钢铁直男岂是女人一瞪就服软的?
生死关头,两人忙着打起了眉眼官司,都想按自己的法子来。最后,到底是她淫威更重、手段更高,把他镇压了。
两人潜到水下,拉着手往中间游去。亏得这温泉不透明,倒也不必担心“小节”问题。
土匪们正要把几只臭哄哄的咸鱼脚伸入水中。
忽然,池中兴起了异样的动静:好像有活物在深处摆了个尾,传出了一声闷响。池面便无风起浪。好似有东西要出世了,水波晃荡不止。
“诶,咋了?咋回事儿?”四人满脸惊骇,佝着腰往后缩了几步。八只贼眼死死地望着水上。
接着,一个能让人铭记三生的恐怖场面发生了。
一头僵尸不像僵尸、恶鬼不像恶鬼的怪物缓缓耸出了水面。浑身白毛,竖着尖爪。獠牙在水雾中滴着寒光。金色竖瞳鬼森森的。它冲他们龇开大嘴,难为情似的一笑。
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发,貌似是个女人。身子好像已被吃了,只剩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浮在水上。
四个匪棍子魂飞魄散。其中一人倒嗓地喊了声“娘啊!”,一屁股瘫在了地上。其余三人也出离惊恐,喉咙集体失了声。只知光不溜丢傻站着,注视着这个噩梦现场。
谁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噩梦就会升级。
梅梅想象中连滚带爬逃跑的场面并没出现。这些家伙胆子够肥的,看到这么丑的妖怪都不逃?他这尊容比黑山老妖还可怕呢。
事情根本没达到她要的效果。
怪兽也消极不作为地站在水中,不知下一步干啥似的傻戳着。这态度好像在说:我反正现身了,逃不逃是你们的事。特么的简直像个假怪兽。
梅梅捉急,伸手在水下狠狠戳他,示意好歹咆哮一声。没声效的恐怖片根本没有灵魂呀!这么安静,怎么彰显你丧心病狂的野性和凶性?
连连戳了几下,他没动静。不知怎么领会的,某一时把血盆大口一张,低头向她咬了下来。
梅梅醒过神时,发现自己的脖管子已经被獠牙锁死了。混蛋的兽嘴好大,竟咬得下整根脖子。
要么没演技,要么用力过猛。这一手操作也太暗黑了。她两眼一瞪,眼珠子差点脱眶。童年最恐怖的噩梦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她把一条手臂伸出水面,半真半假地反抗起来,立刻被他狠狠摁回了水中。
迟来的音效从他的喉咙里爆发了。果然恐怖得一比,想象中原始大陆上行走的凶兽们就这么咆哮的,说不出的空洞,凶残。
梅梅被带入了戏,头皮都空了。
这吼声里的亢奋不是演的,是货真价实的。作为一头半妖,虽是以人身入的世,他心中恐怕也曾有过吃人幻想,那是被他克制在内心深处的、不受人类道德约束的黑暗诗意。
这一刻,这股黑暗诗意被他抒发在了她的喉管子上,简直一泻万里的来势。有几个瞬间,梅梅甚至感觉他是想真的咬一咬,扎出一个血洞来。
梅梅担心得直哆嗦:可别弄假成真,最后她落得巫师一样的下场,死在任务目标手里。
岸上的四人也张大了嘴,惊得三魂离了七魄。
梅梅也不知他们怎么个想法,难道这场面恐怖指数还不够高,还不够让他们屁股尿流地滚蛋?都已经演到这地步啦,再往下演,就只能真吃人了。
庞雄咬得嘴酸。而且,鼻血好像又要决堤了。他忍不住松开獠牙,冲着岸上暴吼:“还不快滚,等老子饿了再下来!”
四个土匪这才回魂。胡乱把地上衣裳一搂,连滚带爬往上逃命。
地上留了几件大袄和褂子。这番操作算是成功了,梅梅连忙游到岸边,捞了件褂子在手里。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又能重新做人了!
然而,这衣服闻着就是一股冲脑子的老油味儿,像几百年没浆洗过了。她闻了一口,脸就皱成了一团。真要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披到身上?!
正当犹豫嫌弃,跑到门口的几个土匪忽然被一道金光罩住了。
梅梅心里一突,糟了!又是什么死人幺蛾子?
果然,下一秒系统提示来了。这次又换成了游戏风的可爱女童声:
【土匪已被玩家玉女施加了“无畏”。您和将军将受到对方歇斯底里的攻击。】
话音方落,四个山匪像红了眼的疯子反冲了回来。
梅梅:“.......!”该死的玉女!
将军咆哮一声,凶性大发地飙了出去。速度之悍绝不禁让梅梅觉得之前走眼了,他应该还是那个能手撕猛龙的壮士,并非跟泰迪一个等级的。
然而,等他气势万钧地上了岸,那股冲天悍气立刻就耗竭了。脚都差点扎不稳。步子软得像刚从产房出来的产妇,直打飘。刀子已劈到面门了,他还在忙着扶自己的脑袋,一副脑供血不足快要猝死的样子。
梅梅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恶心老油味儿了,捡起直筒灰褂子就往头上一套,手脚并用爬上岸,准备去帮男神撸架。正当这时,将军冲她发出了一声惊魂的大吼:“身后!”
梅梅抽口冷气,啥也不想,连忙就地战术打滚。
等她骨碌一下蹲身而起时,便看到一束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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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雾气从刚才的地方飙了过去。
温泉池对岸,一头浑身红环的大黑蛇把身体昂成了九十度,舌信子吐进吐出,冲她发出烧水壶一般嘶嘶的声音。身子足有尺把粗,丈许长,红眼珠子鼓得跟一对车灯似的。
梅梅的狗胆瞬间破裂了,胆汁倒灌进了脑子。妈呀,世上有这么肥壮的蛇?刚才是别人魂飞魄散,现在也轮到她了。苍天饶过谁?
系统:【玩家玉女趁您不备,命兽宠小黑实施偷袭。它是一头三百年的蛇妖,擅长喷射毒雾,毒牙贯穿。一旦毒雾喷中,您将面临毁容瞎眼的危险。一旦被毒牙贯穿,您将立即毒气攻心,原地死亡。此蛇的危险指数为五星。请玩家谨慎应对!】
梅梅忍不住破口大骂:“玉女你这个毒妇!”一招赶着一招,完全不给人喘息。
隐在斗篷里的玉女冷冷翘起了嘴角。这种只能依靠男人生存的恋爱脑女人,杀她何需半天?半个时辰至多了。小黑最爱这种细皮嫩肉的口感,这次有口福了。
那一头,虚得像个产妇的将军只能勉强招架土匪发疯的强攻。打得处处掣肘,十分狼狈。
梅梅知道只能自己撸怪了。她呼呼喘气,心说:老子一生中最狂野的名场面来了。
要霸住,你一定阔以的!一定要把这破蛇撕个稀巴烂,给那毒妇一个扎扎实实的下马威。
她这边心理建设还没搞好,黑蛇已横空出世了。身体抻得笔挺冲她飞刺而来,快得像打了一个巨大的黑闪。
梅梅听见将军的咆哮,“大嫂小心!”就像从另一世界发出的喊叫,听上去分外遥远。梅梅的全部身心、全部知觉都凝在这一瞬间了。肾上腺素燃爆了她的小宇宙。
猩红的毒雾“biu”的一声,比水枪还快地射向了她的眼睛。她不知哪来的速度和身手,蜻蜓般轻盈地侧身一滑,堪堪避开了这一射。
那蛇作为妖怪比庞某人纯正多了。一击不中,立刻在她四周兴起了一圈灰白的妖雾。它在雾里忽隐忽现,窜来窜去,把人绕得天旋地转。
忽然蛇身往前一送,盘住她绕起了螺旋。
梅梅心里咒骂一声,连忙将双臂高高举起。妖力的强悍束缚一下让她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死亡的窒息感贯穿全身。
这时,邪恶的扁三角蛇头绕到了跟前,张开臭烘烘的大嘴向她的面门罩了上来。这一瞬间,梅梅出手如电,一把握住了上下毒牙,聚起两千斤的金刚蛮力狠狠撕了下去......
这一撕,径直把蛇嘴掰开了。当场血肉横飞,溅了她一个满头满脸。
洞内炸开一声惊魂的惨叫。是玉女!她大概没想到宝贝爱宠会惨死,那一声的断肠就像痛失了心爱的孩子,叫得要多惨有多惨!
活该!梅梅扯胜利旗帜般一把拉出了蛇嘴里的红信子,大声向四周撂狠话:“玉女,你最好现在就夹尾巴滚蛋,否则被姐姐逮住先特么割喉放你三升血,再扒光了吊悬崖!我说到做到!”
此时,庞雄终于拼尽老命灭了四名悍匪。他站在一片狼籍中喘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两眼精光灼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其中蕴含的骄傲用语言不能形容。
梅梅回过身,一不当心险些被这苏炸的目光溺死。
她顶着一脸的血,冲他灿烂地笑了。浑身骨头轻得只剩四两重,拎着蛇尸,迈开曼妙的猫步朝他走了过去。披着一身血染的风情,柔声细气地说:“将军的眼睛好像在说,瞧,这就是我的女人!你说说,咱俩到底谁更馋谁?”
他眼皮一抽,抿嘴笑了。默默接过她手里的巨大蛇尸,取出了一粒火红如荔枝的妖丹,也不问她要不要咬一口,就不客气地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似笑非笑瞟着她,悠悠地说,“少诬赖我。我是馋这颗妖丹。”
17. 第 17 章
两人站在出口处说话。好像忘了还有个狠人隐在洞内,致命的危险随时可能袭来,他们浑然忘我地开始了打情骂俏。
都是血头血脸的德性,却不妨碍他们在彼此眼里貌美如花。
几米长的蛇尸就扔在脚下,像个被玩坏了的大标本,嘴被撕成了惊人的180度。腥臭味充斥了这个半幽闭的山洞。
玉女蹲在这气味里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她把这对狗男女恨毒了......
庞雄语气很禁欲地说:“少诬赖我。我只是馋这颗妖丹。”
梅梅不跟这个假正经一般见识。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她的战果,心里鼓着满满的亢奋。九死一生的大战让她的神经受了一场狂轰滥炸,现在尘埃落定,浑身都滋着细微的电流。
暴力似乎是会让人迷醉的。她全身心荡漾在迷醉感中,看他时好像能自带滤镜,比任何时候都更馋人。这一身美好的荷尔蒙啊……哎,她爱了!
“妖丹肯定能补血的吧?”她仰着脸,甜丝丝地问。两眼好似流着星光,异样动人。
将军含笑凝视这染血的花容。在他布满荆棘的半生里,还没哪个女人用如此璀璨的眼神注视过他呢。这个又甜又辣的人儿是多么招人稀罕啊。
可是,他对她还是要矜持矜持的。虽然相识只有两天,他已经把这人看透了:别看她生得娇滴滴的,好像一捏就碎,实则却有一颗嗜好征服的霸王心。
对她来说,得不到的才是香的。
对这种人就是要欲擒故纵,怎么也不能叫她得到。那样,她就会死心塌地稀罕他了。
他言简意赅接上她的话,“当然。”
“能让你恢复几成战力?”她眼巴巴地问。
“炼化之后,五成该是没问题。”他往高了说,其实短时间内顶多到三成。没那么神效的。
他抿着那粒丹,贪婪地将其中元力炼入丹田。
妖丹是妖物最宝贵的内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萃取的天地精华都蓄在丹内。一旦吞食入腹,就是一场元力的喷发。十全大补,造化无穷。
他现在严重亏虚,这东西来得太是时候了。
“五成?”梅梅信了,兴高采烈地说,“我当时看到这蛇就想,好家伙,回春大补丸来了。要是把这大蛇撕了,不是可以给我家将军炖汤么?我撕它不遗余力!”
她现在有点摇头摆尾的。既拿这话怄死玉女,又顺带跟他表一表功。毕竟,她从没干过这么大的壮举,魂儿都有点飘了。
他心里憋着笑,淡淡“嗯”了一声。假装这事儿十分平常,就跟宰了一只鸡差不多。
梅梅瞧了他一会,又不甘寂寞地问,“妖丹是啥味道,好不好吃?”
“唔,有点腥。”他作出一番细腻的点评,“比鱼肉好吃些。口感脆嫩,一口咬下去就爆浆,元力疯狂喷向浑身经脉......”
梅梅想,“爆浆”这词儿好歹毒,好有画面感,玉女听着要诛心的。
她越发神采飞扬,巧笑倩兮,“腥是肯定的啦,你也别挑嘴儿就是了。这地方又没酱汁儿给你蘸,将就吃吧。到底是三百年的蛇妖呢,对身体肯定是好的。”
将军心想,还是稍微捧一捧她吧。不捧一下不行,恐怕到晚上都要谈这条蛇。
他酝酿一下,用佩服的语气说:“庞某当时瞧见那蛇,以为大嫂注定要进蛇肚子了。只恨自己不能插翅飞过去代替你。没想到,大嫂一个四两重的小女子竟有逆天之能,活生生把蛇给撕爆了。那一瞬的飒爽英姿实在是叫庞某刮目相看。”
梅梅低了头,咧嘴一笑。这番话可算喂饱她的虚荣心了。
她不能消受似的嗔道:“哪有啊,说得好夸张。一条蛇而已,又不是龙。”她嘴巴有点合不拢,看他一眼后,羞答答地把额头往他胸膛上一靠。
哎,这宽阔美好的胸膛,她爱了。
庞雄眼皮直抽筋。果然不能捧,一捧就顺杆儿爬。他避嫌地往后让了让,“大嫂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投怀送抱了?”
他一假正经,她就忍不住风流寡妇附体,含怨带嗔地说:“说话真难听。靠一下又不会死啰。奴家为你出生入死,让我靠一靠怎么了?”
他古板地轻咳一声,将人拎到了旁边。“好了,靠得我瘆得慌。大嫂还是赶紧将蛇剖了吧,给庞某炖汤暖一暖身子。”
梅梅不上不下地看他一会,心想,气人!稀罕不死了。以后求我靠也不靠!
她气鼓鼓拾起了土匪的短刀,手起刀落就把蛇头剁了,开始行云流水地剥皮。
作为二十一世纪太平盛世中长大的娇女,她从没有过杀戮的经验。
别提蛇妖了,鸡鸭鱼也没宰过。然而,现在一上手她就是娴熟的。拔毒牙、剥皮、剁肉,干得利索又冷酷。或许,她很有屠夫的天赋呢。
梅梅想,玉女现在什么感觉呢?
她几乎能感到洞里有人在无声恸哭。那断肠的悲痛都渗到空气里了。一定恨死了吧?
以为她生得像只黛玉,就是喂蛇的料子了?所以急吼吼地穷追猛打,想要一气呵成。哼,没想到,这黛玉有几千斤的蛮力。
如果她是玉女,就该一动不动蛰伏半天。等敌人遍寻不得,重新又堕回“十倍噩运”时再出手。那样事情就稳了。玉女她轻敌了。
谁让她轻敌的!
现在这剁蛇的举动会不会刺激得她发狂,再次发动进攻?
梅梅就怕她痛定思痛,一直隐忍着不再动作,倒反而不利了。时间就只有这半天,是她费尽心机从系统的苛政下谋得的活路。不能乘胜追击捉到玉女,这条活路就堵死了。
所以,梅梅把每一刀切得十分狰狞,就想刺激得她发狂。
将军站在一旁闭眼入定。
洞府内除了落刀声、水流声,一切都归于沉寂了。玉女并不发狂,没有丝毫动静。她把这个仇记下了,死死忍住了。
梅梅知道她还在。那声惨叫后,将军第一时间堵在了出口。山洞是半圆形的,差不多半个足球场大。洞壁有点凹凸不平,但是一眼望去并没有藏身的暗窍。
她现在肯定贴住洞壁某个地方站着,怨毒地看着他们这对“狗男女”呢。
空气里有一根无形的弦绷紧了。
越绷越紧......
将军的大手慢慢地摸住了石头。梅梅都没看到他发力,下一秒,半人高的石头就静静龟裂了。
裂纹像活的一样在石面游走,蔓生,瞬间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她好像能看到力量在网中无声地奔腾,飞驰,“哗”地占领了整块大石。
这力量必是刚猛到了极致,最终却以最温柔的面貌呈现出来:静静的,大石头碎成了一堆雹子颗粒。
梅梅瞠目结舌地瞧呆了……
他慢慢地捞了两把在手里,胳膊一扬,石子儿以霰弹般的威力激射出去,“呜呜呜”割开虚空,击向了洞壁各个角落。这动作的神奇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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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儿是烟花爆炸般的轨迹出去的,横扫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一时,破空声连成一片炸裂的声势,仿佛人间万窍号呼,令人心惊胆寒。
好一场凶残的暴雨梨花弹啊。大山在此暴击下发出了无比疼痛的回音,剧烈的“嗡嗡”声沿着山体上下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梅梅傻愣地瞧着。这么强势又华丽的操作实在太惊艳了,舔狗的大脑已一片空白。
暴雨梨花弹持续了五秒。他忽然顿住,猛地朝右侧洞壁的一角掠了出去。低空飙了几个大跨步,悍然拍出了一掌......
梅梅看到虚空里喷出了鲜血。中了!
等她拎着屠刀赶到时,石头地上星星点点染红了一大片。最远的血点子飙了两三米。玉女当时承受的冲击恐怕令人不敢想象。
按说,应该重伤倒地,抽搐呕血。然而她却遁走了。无声无息,连脚步声都没有。
梅梅不禁一阵阵心惊,如此凶猛如虎的操作下还能逃出生天,对方不愧是高级玩家哦。
不容小觑!
庞雄阴沉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那滩血。过了一会,整个人往洞壁上一靠,虚弱得直喘,气都有点接不上来了。
梅梅吓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还以为他吃了妖丹立刻就能恢复呢,搞半天还是在干耗。
“英雄你悠着点吧。”她急得吼他,连连替他顺气,“好容易吊回一条命别给折腾没了。”
庞雄靠住墙壁匀了一会气,才又缓缓地站直,拣回了大英雄的派头,“大嫂,玉女是谁?”
梅梅顿了一下,“……死对头。”
“也是来做任务的?”
梅梅讳莫如深抿住嘴,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装神弄鬼的德性。将军面无表情看着她作怪,过了一会才问,“我方才在池子里喷血,也是玉女使的手段?”
“是啊。”梅梅摆出了作战的语气说,“我们必须天黑前除掉她,不然会惨到阴沟里去的。”
“还会喷血吗?”
他已经有严重阴影了。男儿不怕流血,但像撒尿那样喷鼻血,实在是丢人得让他想死。真的、真的不能再喷了。
“嗯,恐怕比那还严重哦。”她体贴地搀扶着这位时强时弱的大英雄,“此地不宜久留。万一人家用毒气把我们封在里头就不好了。先上去吧,她可能在上面了。”
上面好像来了不少人呢。
将军十分介意地打量她,穿着件臭烘烘的单大褂子,初雪捏的小腿和脚丫子让人触目惊心地露在外面。这模样就准备堂而皇之地入世了?
这家伙没人管哪行?
此时,系统忽然喜大普奔地降临了,对梅梅发出欢喜到浮夸的声音:
【恭喜玩家梅娘子成功突破温泉池困局,奖励生命值100天。】
【为奖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玩家,系统特赠“闻香识美人”技能,有效期一天。】
【因将军的汹涌激荡的爱意,您又入账了1000生命值,目前总盈余1100天。】
【现为您提供如下特惠,您只能选择其中一项购买:
1,漂亮耐用的冬日情侣套装,需生命值1099天。
2,超级兽宠“紫金灵蜂”五只。攻击指数5星,防卫指数5星。需生命值1099天。
3,五行遁法。一旦学会可让您利用五行元素遁逃。需生命值1099天。】
【此次特惠仅提供一次,请您谨慎决策哦!】
18. 第 18 章
梅梅一听系统的兜售,立刻嘶了口气,抓狂地纠结上了。系统又来要她命了。可恶得很。偏偏这三样东西又都搔到了她的痒处。
身上这件结满老垢的土匪褂子多穿一秒都让人想死。还有地上的袄子和靴子,经年累月被臭汗浸透了,实在叫人没法将就。
将军的上身也没衣物。
虽然这美好的胸膛她百看不腻,可是,两人就这么上去肯定会速冻成冰棍的。不上去又不行,一旦有人封死出口两人就活埋了。
所以,衣服是火烧眉毛之需。另外两样,却是长久战略大计。
攻防指数五星的灵蜂能让她的战力立升九等;五行遁术能让她化为逃命小能手。比那种只能用1天的隐身斗篷实惠多了。
在这个大冒险的世界里,两样都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金手指啊。
梅梅秀眉倒竖,咬牙切齿地纠结坏了。
系统:【你还有30秒做决定。】
这次又换成了冰冷磁性的低音炮男声。
梅梅估计游戏风的女童声是个AI,是负责公事公办的。每次要挖坑行骗,就换真人上马了。
她心里戒备起来。咬住嘴唇,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直转。
将军抱臂而立,万分无语地注视着她。刚才仿佛拿他当个命根子,搀得那个珍之重之,好像不能让他磕着碰着一点儿;忽然又招呼不打一声,将他丢一旁自生自灭了。
她自个儿忙着抓耳挠腮,仰天长叹;咬手跺脚,摩拳擦掌。仿佛忽然来了无尽的烦恼不能排遣,要急性憋出一首诗才行。
这到底是个什么癫病?
将军一脸麻木瞅她一会,不甘寂寞地跟她作上了:“大嫂,我虚。”
梅梅正忙得满脑子冒火星子,听了这话,两眼带雾地冲他瞅瞅,还以为这位老爷要嘘嘘呢。啥意思,难道还要她给他把尿不成?
她抬手一指角落里,打发狗子似的教他:“去那儿嘘吧,去。”
说罢,又抚着下巴踱起步子。好像有一个国的大事等她定夺。
将军静静红了脸,磨了磨牙根。自己这是惹了个什么冤孽?
他杵了一会,一声不吭走过去,虚得要残废似的搭住了她的肩。这样做时,他心里无比鄙视自己:脑子有病,你怎么也跟她一样荒谬了?
可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
梅梅忙着准备跟系统交锋,哪有空对治他?只好暂且忍耐,以一种扭曲的歪脖树姿势托着这朵两吨重的娇花。
系统:【想好了?你还有五秒。】
梅梅斜着腰,确凿地说:“想好啦。我三样都不要。”
系统滞了0.5秒。这0.5秒泄漏了他的意外,有点措手不及。“……你确定?”
“确定。”
系统忍不住眯眼盯着数据,“我提醒你,一旦确定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了解。”她简洁有力地说,不留任何余地。
她和系统对话是在脑中进行的,语气像个女王。可是,她的身躯快佝成一个奴隶了。
系统不无惊悚地扫她一眼,又看回了数据图,“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不划算呗。三样东西都是巨坑,我随便买啥都是白瞎了自己的命。”
系统哼了一声,不无轻蔑地说:“为何是巨坑?外面已降到零下三十度。你穿这样上去会速冻三尺。系统提供的衣服可解你燃眉之急。你没脑子想么?”
梅梅不以为然地一笑,“我的脑子告诉我,上面肯定有衣服啊。土匪下来时说抢了严家大小姐,还让老五看着美人和箱奁之物。严家大小姐必是要出门才请了镖局护行。所以,箱子中必有大量干净的衣物。”
系统一阵哑然失语,“……!”
厉害了。这么细微的支线剧情都被她提取到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她居然把土匪的话记住了。唔......这呆子有点意思。
梅梅又说:“至于紫金灵蜂,听着是蛮高级的。可现在天这么寒,灵蜂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搞不好到手就发现,靠,原来就是几只没精打采的小虫,被我玩上两天就不能动了。”
系统继续保持沉默,无话可说。
因为确实就是几只一掐就死的小虫子,需要费好一番心力才能进化的......
梅梅一口气控诉到底:“五行遁术就更坑人了。‘一旦学会,能用五行元素逃遁’。什么叫一旦学会?就是难学呗。玉女从将军掌下逃走,用的就是遁术吧?她为啥不早点遁,非等将军一掌拍掉她两升血才遁?肯定卡壳了遁不走啊,可怜见的。高级玩家都这样,我一个菜鸟玩得转?哎,干脆别折腾了吧,留着命等过年。”
系统几乎都想给她鼓掌了。
这都能被她分析出来。看来,智商这东西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啊。
一阵哑口无言后,他发出了一声刻薄的冷笑。这声笑暴露了他内心有多虚弱。“你倒是牙尖嘴利很会扯。不过,脑波数据显示你三样都想要呢。”
“我不否认。你要是诚心卖的话,三样就卖个套餐出给我吧,我出500。”
他语气不善地说:“你以为这是菜摊上能砍价?”
“不能砍价?那这买卖就让它黄吧。”她无所谓地说,“只是,大哥你没诓走我的命,回家睡不着觉咋办?你们肯定也有指标的吧,玩家的生命值要及时清到1天,对不?”
系统被将了一军似的,半晌没吭声。再开口时,就换了一种笑里藏刀的语气,“好啊,三样东西打包给你可以,统共1099。少一天都不行。”
梅梅得逞地咧开嘴巴笑了。振奋地捏住了小拳头。她的致命痒处全给挠到了,解痒了!
然而,交易谈判并未就此结束。
系统忽然话锋一转,以一种阴嗖嗖的语气说:“梅娘子,你知道‘闻香识美人’是何技能么?”
梅梅心里悠了一下,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甜甜讨好道:“系统大哥,啥技能啊?”
他温声一笑,“这技能挺牛的。假如别人对你有恶意,你能用鼻子闻出特殊的味道。对方杀气越重,闻着味道就越臭。不错吧?就是这么一种技能。”
“咦,那挺好的呀!”找玉女的事儿不就稳了?鼻子使劲儿嗅就行啦。
“当然是极好的金手指。比上级地图的谎话技能还管用呢。”系统慢条斯理的,给了她痛心的一击,“可是,我不打算给你了。”
“诶!”
“你多能耐啊,连番两次让我吃闷亏呢,都快能上天了。本系统倒想看看,没有金手指加持你怎么找出狡兔一样的玉女。别忘了,二级地图还有个比玉女更可怕的玩家呢。哼,他的任务是……”
他毫无预兆地收尾,把话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悬念上。
梅梅被雷劈了。被扣掉如此牛逼的外挂,心里像剜了个洞!
能不能别这样睚眦必报啊......
她张嘴结舌地在心里崩溃了一会,发自灵魂地喊道:“啊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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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这声颓废的呐喊拖着丧丧的尾音,似乎柔肠寸断,千回百转,渴求得心都碎了。
将军不知怎的就曲解了她的意思。脸一下子火烫,连忙自爱地站直身体,正色退到了她三尺之外。垂手而立,作纯情君子状。
梅梅苦逼得要窒息了。缓缓扭过头,一脸白痴地看着他。
两人谁也不认识谁了似的,阿沙瞧阿雕地彼此傻看着。
就在这时,洞内忽然光芒大作,迷了两人的眼。
那光芒宛如一条明亮又温柔的银河漫下来,把他们眼前镀得白茫茫的。视野里啥也看不清了。奇怪的是,却又不觉得刺眼、难受。
周身似乎流淌着极端温和又愉悦的能量,感觉像被裹进了大山的子宫,准备重新出生一次。
庞雄站在巨大的光窟窿里,搞不清这是啥名堂。惊奇地喊了一声,“......大嫂?”
梅梅懵懂地应一声:“啥子?!”
然后,“银河”就消失了。两人互相看看,同时为对方一傻。惊得没了一点表情。
果真就像重新出生了,全身被净化得清清爽爽,满脸污糟的血迹都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彼此都换上了簇新的、神气的新装。
梅梅一阵风中凌乱。系统这顿操作也太秀、太骚气了!竟然玩了个当场变装。
它就不怕惹了将军怀疑?
死死叮嘱别人不能泄露秘密,自己却到处高调地抖搂,生怕别人不知它的存在......
将军先是一阵错愕,接着明显绷紧了,高度戒备地扫了一眼洞内。他的心理素质也是杠杠的,转眼就完成了自我疏导,不求甚解地接受了现状。
他用新郎般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恍然微笑道:“所以,大嫂方才神神叨叨的,就是在弄这件事?”
梅梅满眼小星星地朝他看,嗷,不行啦,这么个男神若不能占为己有,岂不枉活一世?
衣服是一套厚实的武士袍服,搭配牛皮的战靴。上身配一件镶毛的裘面背心,风格十分英气磊落。他的体形被勾勒得更加精悍逼人。通身以墨色为基调,把天生的冷傲烘托得淋漓尽致。而领襟袖口处又挑绣几朵寒梅,使冷傲之上又平添一抹勃然怒放的生机。
——倾国倾城的神气。
作为一只叱咤风云的大佬,这样的装束才对嘛!
她身上也是同款的,风格更偏向婉约、秀气。以胭脂红为基调的,搭配一点墨色绣纹,跟他的行头好配。
梅梅满眼星光地走上去,微笑着问,“喜欢吗?”
她这语气太宠了,听在他耳里是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滋味:好像她一个大男人在外流血流汗地打拼,终于给他这个娘子置了一身漂亮行头......现在,该是从他这里弄点甜头的时候了。
不像话!
将军避了她一尺,正儿八经地说:“大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梅贼兮兮扫了虚空里一眼,诡秘地说:“这个呀,其实是一场......”
系统的气泡立刻横空出世,强势糊她一脸:【警告,玩家不得泄露游戏模式的存在!】
梅梅一脸麻痹,无话可说。只准它自己孔雀开屏似的大秀特秀?别人提一句都不行。系统这无耻的双标狗。
庞雄也若有所思向四周扫了一眼。
一场什么?他蓦然想到了巫师的那句话:梅娘子,你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一场.......游戏?
19. 第 19 章
庞雄笑了笑,不太当真地问:“莫非,是一场游戏?”
他这样说时,只是脑中划过的一道强光,并没有正经思路。说出来就是碰个运气罢了。
可是接下来,她的反应着实惊了他:
仿佛被这话击到了核心,她的瞳孔瞬间扩张。那一脸机灵骨碌的表情都退净了,留下了一片纯粹的空白。这反应就和那些被揭发得体无完肤的犯人如出一辙!
庞雄两眼如炬地盯住她。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立着。眼睛照着眼睛,就像把彼此的灵魂接通了。这个接通几乎伴随一股大音强声,滋滋响彻她的心间。
梅梅知道,一切伪装和粉饰都稀碎了,他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真相。
她的腿都软了。瞄了空中一眼后,丢给他一个嗔昵的笑:“瞎说什么呢?你懂啥叫游戏么?”她黑茸茸的长睫毛慢慢对他一扇。这个饱含内容的眼风就把将军扇乖了。一切好奇心都被扇服贴了。他微笑起来,惭愧似的说,“哎,大嫂说的是。”
好像一点没当真,一点没往心上去。
然后抬抬下巴示意她看身后,主动揭过了这一页……
梅梅甩头一瞧,原来是“紫金灵蜂”和“五行遁术”送货到了。东西就在后面石头上。
系统虽然坑人没商量,物流还是蛮到位的。她快步走了过去。
将军站在原地,沉静地抿了抿嘴。
居然……真是游戏么?他印象里,“游戏”就是一些寻欢作乐的幼稚把戏。那些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孩童和纨绔们才热衷于此。他们左右有人护着,纵着,不需为衣食冷暖操心,成天想着怎么耍就可以了。而眼前这场游戏,似乎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出神入化,波谲云诡。一不当心就是九死一生。以他的眼界根本弄不懂背后的噱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幕后之人能摆这等排场,必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角色了。
比他强大许多倍,神通许多倍。或许,轻弹小指就能碾死他这个不人不妖的大陆第一高手。
认知到这一点,他不禁垂了眼,静静失了一会神……
等他神游回来时,就见到那家伙嫌臭似的握着瓶子,把脸皱成了一团。他想,又来什么幺蛾子了?上去一瞧,“大嫂,这是何物?”
梅梅吸了口气,嘴角拉起一个假笑,“这是咱们的小宝宝呀,将军。是不是好可爱?”
这是在强行可爱。事实上,现在假如有人来抢这些破宝宝,她可能会拱手相送。
将军一听她这话,脸又日常抽筋了。他们的小宝宝?这不害臊的话真是叫人心热。
他一本正经地问:“咱们的宝宝为何长得……有点像虱子?”
梅梅的脸一黑......
所谓的“紫金灵蜂”既不紫也不金,而是灰不溜丢的。像五颗被水泡烂了的糯米粒,半死不活趴在透明的小瓶里。小得近乎不存在。
按气泡的指示:每天要诵一千八百遍“花神咒”,以咒力滋养着才能长大。少一遍都会面临夭折的危险。如此三个月后才能飞出去采集灵气。
然而,最终进化成超级战兽“紫金灵蜂”,还得看主人是否有王者的气运。
没有王者气运,断然是没法进化的。
假如主人是个倒霉蛋,还有变异成蟑螂的可能……
所以,她绞尽脑汁跟系统耍了一大通别扭,还损失掉一个超级金手指,最后就找了五只小蟑螂回来?她哪来的王者气运?!
打小就想学小龙女养一群蜜蜂……哎,狗血执念害死人了。
现在他又说像虱子,更叫她有一种“买了个表”的感觉。
梅梅轻咳一声,口若悬河地给他搞起了传销:“不识货了吧?这是紫金灵蜂,三界第一战兽……”她浮夸一通,把饲养方法跟他一说,意图明显地问:“你喜欢不?”
庞雄诚恳地说,“不大喜欢。”几只破蜜蜂叫战兽?那他算啥?
梅梅微微一笑,把脑袋低垂,垂成了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样子。“奴家九死一生搞的礼物,就请将军收下吧,每日念咒把它们养大,也算成全了奴家一番心意。”
“大嫂为把这几粒虱子过继到庞某名下,美人计都用上了。”他感慨地叹息一声,“请不要如此吧。这叫庞某很为难。”
梅梅把瓶子和咒语往他怀里一揣,“行啦,大敌当前没空跟你打情骂俏。收好,就算养出几只蟑螂来也不会怪你哒。”
再次被镇压的将军,“……!”莫名觉得蟑螂这话大有玄机。
梅梅成功过继掉宝宝,心情清爽多了。(她是个恶毒的臭妈妈。)
然后,把那“五行遁术”拿起来翻了翻。好家伙,跟天书密卷一般,小字竖排,密密麻麻。更配有复杂的手决、咒语和仪轨。
难怪玉女会卡壳啊!
她是怎么遁的呢?遁到哪里去了。
梅梅觉得应该先摸透了,才能知己知彼,找到破绽。然而,想摸透这本书恐怕得下几天功夫,而她在这地下洞府多留一秒都是要命的。
似乎又到了一个岔路口,面临生死决策的时候了。
梅梅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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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向将军,眼睛瞪得要咬人似的炯炯发光。
庞雄似是知她所想,淡淡一笑说:“先上去吧,伺机而变。”
*
天成了铁灰色。雪已下疯了。
当梅梅扶着将军回到上面,“相思洞”已不是进来时的清净样子了。十几个躲雪的人稀稀落落占满了山洞:有满面风霜的山民,也有富态的老员外夫妇。有荆无命式的冷面剑客,也有宁采臣款的飘逸书生。中间箱子上,还坐着两个垂泪的美人。
这些人就像穿了各种戏服的群演,齐聚在这里候着主角的登场。或坐或立靠着墙,每人一张愁闷的脸子。或许因为阶层不同,竟没人讲话解闷儿。
当梅梅挽着她高大伟岸的“丈夫”亮相时,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把目光甩在了他们脸上。
那一瞬间的惊滞延续了五秒……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这目光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刺刀丛林,其力度和强度能剥了人的皮。
梅梅倏地就有了小动物般敏锐又强烈的直感:玉女就在他们中间!
或许,另一个更可怕的玩家也在……
她的每根寒毛都在呼应这个直感,起了静电似的奓了起来。
这五秒的凝滞把悬疑气氛渲染到了位,让她体会到了一股切肤的阴森。当她一眼扫过左墙边的山民时,这份感觉几乎达到了极致:那六个山民把手拱在袖子里,待毙似的坐在地上。旁边竟然放着两个大猪笼子……
梅梅从未见过猪笼子,但一眼就无师自通,这玩意儿不是别的,就是传说中的猪笼子。
人家还细心地准备了两个!
接下来的剧情会发生怎样的爆破和扭曲,才能让她和将军坐进猪笼子?!
有点小恐怖。
五秒后,气氛流动起来了。
胖乎乎的员外太太以梦话般的语气说:“诶呦,这对小夫妻好漂亮啊,他们啥时来的?”她不像在打招呼,像不小心泄漏了内心的独白。
独白完了,才大梦初醒似的提口气,一脸咋呼地问梅梅:“这位娘子,你们从下面上来的啊?刚才听见没有,整座山哐当哐当地响哦!”
梅梅并不说话,只是羞怯地一笑。像不曾出过深闺的小妇人,充满依赖地把脸偏向“丈夫”的一侧。这个稍微吹口气就会刮走的娇弱人儿,叫她“丈夫”的心都要化了。
他的目光从上方俯视着“娇妻”,低声怜惜地说:“你身子重,避开风口站着。”
梅梅:“......”
身子重?这个欠收拾的假正经!
20. 第 20 章
两人走向山民盘踞的左边洞墙,在靠里的角落站住了。这是个能攻能守的好位置,背靠石壁,眼观四方。从这地方瞧去,里外一切尽收眼底。
梅梅温顺地挨着她的假丈夫。
这个欠收拾的家伙,他的虚弱完全是收放自如的。
方才在下面像个九级残废,现在到了人前,又切换成斗战狂人了。抱臂倚着洞墙,巍然峨然往那儿一立,像个大魔王。苦大仇深的嘴脸充满了毁灭性,谁敢触他霉头谁就倒血霉。
梅梅盯他瞅了会儿,心想,这个四肢发达、又大脑清奇的神物不利用起来就浪费了。
她思忖一番,拿出袖兜里的“五行遁术”,卷成筒状递给了他。
“听着,现在派你个任务。”她悄声说。
这假正经的戏瘾立刻就来了,眼帘一垂,目光透过睫毛瞥住她,低声斥责道:“女人家家的,说话不懂规矩。”
每次演她夫君,他都不遗余力把夫纲振得足足的。梅梅不知这是个啥毛病。
大敌当前,她没空跟他麻缠,“务必在天黑之前弄懂,晓得吗?”这声微甜微嗲的“晓得吗”像喂了他一口药,立刻把人降服了。
他嘴角动了动,不太情愿似的接了过去。翻开时却眉心一动,眼睛就粘在上头离不开了。
这本书小字竖排,都是文言,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对梅梅来说十分艰涩。他却如饥似渴地看了进去。他打小没得到过人的待遇,虽然有个公主娘亲,却只会往死里虐打,从没教过他识字。
直到在西蛮混到将军,才请了先生启蒙。这鬼精的东西悟性很高,天书毫不费力就看进去了。他的眼睛看这书时比看她还馋。
这一刻,梅梅忽然就觉得这笔买卖赚大发了。以后有了这种奇书,只管砸命买来就是了。全都给他!反正只是命而已。命来命去她都麻木了。现在基本拿命不当命。
有他研究遁术,梅梅的压力骤减不少。她吸口气置换心情,观察起了洞内每个人。
左边洞墙是六个男性山民。都有一张大山孕育的老实面孔,紫红、木讷,欠缺表情。他们不时偏过头,用眼角余光对她一瞥。
那蠢蠢欲动的眼神儿像在说:没错,就是她了。就是要让她进猪笼子。他们的猪笼是粗绳结的,外头套着竹篾的编筐,里头铺的干草上还有猪粪坨坨。
梅梅心想,我得找个由头把这该死的劳什子丢出去。
再看洞的中央,有三只朱漆大箱子。上头坐着两个泪迹未干的女子。
梅梅知道,肯定就是严家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了。大小姐一直在发抖,拿帕子掩着脸,小声抽噎着。
虽然花容惨淡,姿势却有点妖:双腿蜷曲着,单手撑在箱子上,整个人拧成了美人鱼的坐姿。她哭着哭着,还会百忙之中朝将军偷瞄一眼。哭得很不专心。
贴着右边墙的剑客一直静立不动。像一把静待出鞘的宝剑,要么不动,一动就会要人的命。
他左手三尺之外站的是那位秀气书生。那人不时就要掸一掸肩,拭一拭衣角。还不停挤眉弄眼,脸部肌肉规律性地痉挛。初看时明明是个宁采臣的,这会儿越看越像赵四了。
至于老员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员外。圆乎乎的脸有点起油,在这阴森天色里瞧着有点污糟。他的胖太太嘴闲不住,跟梅梅搭讪失败后,一直在低声埋怨。
“叫你等几天来,你死脑筋跟我拗,相思娘娘就在这,哪天来求不成?非要等大雪了困在这里。这下好了,坐没得坐,困没得困。吃睡都是个问题。”
老员外只是面瘫地听着,让她一人唱够独角戏。
除了她和将军,统共就这十二人。各个都瞧着诡异,又各个都很平常。十分的悬疑。
玉女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费了大劲儿使用遁术,不大可能再窜上窜下。她极大可能是披着斗篷站在这个洞里。或者,干脆已脱掉斗篷,用特殊的手段混进了十二人当中。也不是没可能。
就像巫师那样。
洞外已被雪海淹没了,糊成了一片。她应该不会自寻死路逃出去。
梅梅心想,第一步,就是得先确认玉女到底在不在这里。
必须扎扎实实地确认。光是凭直觉是不行的,关键时刻直觉也会骗人。
可是,怎么确认呢?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着。它每消逝一秒,对梅梅都很严重。
她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绞尽脑汁地想辙儿。过了片刻,双眼微微一亮。
“系统,向别的玩家发送玩家交流模式,有啥条件不?”梅梅在脑中问。
系统沉默了几秒,不太甘愿地答道:【交流的结界耗能巨大。只有在相距10米范围才能申请。】
回答她的是冰冷磁性的低音炮。
梅梅心里一喜。“不在十米之内呢?”
系统更不甘愿了,冷冷地回道:【当然就申请无效。】
梅梅咬了咬唇,眼神更亮了。“假如在十米之内,对方就会立刻收到提示是否接受对吧?记得巫师邀请我时就这样,气泡一直追着问。我不理都不行。”
系统不吭声了。这梅娘子确实有点小狡猾。
没错。那是个必答问题。玩家要么接受,要么否决。她要是向玩家玉女提出申请,不管对方接受与否,只要能成功发出申请,基本确定她就在十米内了。
她要是操作得更骚一点,还能确定具体的位置。
看来又被她利用了一把!这个交流模式一般玩家只用线下交易,从没人拿来当武器的。岂有此理!
系统冷冷地说:【因为耗能巨大,申请发送一次需100生命值。】
梅梅刚想阔气地来一句“不贵”,就听到提示:【……你的生命值余额只剩1天!】
我去,都忘了这茬儿了。
她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儿呀!
梅梅同情自己一秒钟,缓缓调转目光,动机不纯地看向了自己的“命根子”。
他有仇似的盯着那本书。浓眉深锁,面目沉凝。专注的模样既凶恶,又迷人。把严大小姐迷得眼泪都干了。
梅梅真不想滋扰他。她自己用功时,最恨闲杂人等捣乱了。可是有啥法子呢?要靠他续命呀。别的玩家没有他这么个命根子,生命值怎么入账的呢?她的心中闪过这一困惑。
不过,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了。
梅梅稍作酝酿,学小猫样子碰了碰他胳膊。
他半晌没搭理。但最终还是给了面子,把眼睛转了过来。梅梅有一种感觉,他的眼睛望着她,看到的还是书。眼里神采比任何时候都要净澈。
哎……这样深邃美丽的眼睛啊,她真是爱了!
梅梅含情凝睇,对他嫣然微笑。
他一脸困惑地问,“你怎么了?”
她脉脉地摇头,只拿千里秋水的眼神望着他。既哀且柔,好像和他有一段前世今生的孽缘要在此刻做个了断......这是她能摆出的最言情的眼神了。当年,女儿国陛下瞅她的御弟哥哥也没这么痴。
但是,岂有此理的,这样如梦似水的目光竟然媚不到他!
系统一点反馈都没有。
这麻木不仁的家伙用训婆娘的口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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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瞎捣乱做什么?有幺蛾子就飞。快飞。”
梅梅差点心梗,“……”
完蛋,他的魂都散在书里了。想再勾回来怕是得来点猛的。但是,总不能当这么多人叭唧他吧?那样可就离猪笼子更进一步了。
“夫君,瞧书累吗?”她有点技穷地说。问题问得挺苍白。
庞雄立刻把目光从这捣乱的的人脸上移走了,看着书说:“……不累。”
梅梅咬牙瞥他一会,踮脚附他耳畔,吐气如兰地说:“宝宝好像动了哦,踢了我一下。”
刚才不是说她身子重么?她现在就重给他看!
庞雄眉心一跳,转头望住她。梅梅流光溢彩对他一瞥,再低了脖子作空谷幽兰状。
之前都管用的,这回可别掉链子啊!
庞雄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众目睽睽下对他没完没了地用美人计?馋疯了么?
还是说.......只要勾得他神魂颠倒的,就能从游戏上得到啥好处?
哼,本将军这心性会轻易中你的美人计?
他老神在在地说:“嗯,让宝宝踢几下死不了,不必向我汇报了。”他把眉头一皱,摆出谁也别烦老子的面孔,继续跟书较劲儿。
梅梅脸黑透了。这个“命库”出大故障了,死活没法兑现啊!
这可不要完蛋,火烧眉毛等着这一笔呢。眼看天色又黑了一成,她急得心里跟油煎似的。咬着牙关想了片刻,问系统说:“让他嫉妒有生命值么?”
正在看好戏的系统大哥:【.......也有。】
还更多呢。她倒是会动脑筋。
梅梅一听,立刻就拔腿朝对面书生走了过去,温柔而不失庄重地说:“这位小郎君,我瞅你挺眼熟,不知是何方人氏?”
书生忽然被美人搭讪,惶恐得手脚都没安处了,脸抽得像要分崩离析。
“小生家住桃花村。离家四五年了,小生瞅大嫂……也有点眼熟。”
梅梅一听桃花村,心里立马颤上了。完蛋,可别随意一个举动就触发什么剧情。
她挺机灵地说:“倒不曾听过。奴家是外地来的。”
“......也是来求相思娘娘?”
“正是。”
系统的提示立马就来了:
【将军听到心上人对别的男人自称奴家,嫉妒如狂,油煎火燎,玩家获生命值500!】
梅梅心中一阵狂喜,诶哟喂,可算活过来了!
她用完就丢,立刻离了那书生,款款地走回假丈夫身边。
他的眼睛已不在书上了,静得跟深渊似的盯着她。
梅梅忽然明白,这个假正经内心的占有欲恐怕等于十个霸道总裁。她才没空理他的官司呢,好好嫉妒去吧!你不是挺会拿乔么!
她跟系统说,“邀请玉女进入玩家交流模式。”
系统官样文章地说:【玩家交流模式下可以交易,不得有任何肢体冲突。是否确认?】
梅梅:“确认。”
过了两秒,系统说:【申请已成功发送,请耐心等待对方回复。】
申请成功发送出去了!天,玉女果然就在她的十米范围内!
要么在这十二人当中,要么披着斗篷站在十米之内的某个地方。
梅梅一万个心眼子全张开了。目光如狼似虎地扫视着每个人,不放过他们最细微的表情。
十秒后,她听到系统的提示:【玩家玉女拒绝了您的申请。】
当然不会接受。梅梅的嘴角拉起了一个美丽的狞笑。玉女,我晓得怎么找你了。
21. 第 21 章
关于如何寻找玉女,她的战略其实蛮简单,并没多大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非常笨鸟。
所以,根本不值她那样邪魅地狞笑。
这一计划,就是多发几次玩家交流申请而已。挺费命的。
她笃信玉女不能动弹了。被将军一掌断送了半条小命,现在只能蛰伏着舔伤。她先把山洞清个场,让这帮悬疑对象统统站十米之外去。如果这时还能发送申请,就说明玉女是隐身藏在这里。将军再撒一把暴雨梨花弹,就把人逼出来了。
如果不能申请,就说明玉女在十二人当中。她再逐一排查。耐心试上几次,就能揪出这只小玉兔。
好像挑战性挺低的。
这就是系统绝口赞誉的“狡兔”?会不会夸大了?
一旁,将军以超级霸总的眼神盯了她半天,没得到一点回应。忍不住问:“你还要阴笑多久?”
梅梅一滞,眨了眨眼,转头对他笑了笑。
这一次,她笑得十分闺秀,娴雅得没一点烈度。之前那张风流无限、甜得叫他心尖哆嗦的脸子都收起来了。一点骚情都没了。
这笑容好像把这两日的风流账都一笔勾销了,全不作数了。是因美人计不管用,放弃他了?将军的脸阴沉得要滴水,“你在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理。”
梅梅似有还无瞄着书生,好像魂都不在他这儿了,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你继续看书吧。”
这么一来,立刻又收到了系统提示:
【将军为您嫉妒如狂,痛彻心扉,获生命值500。】
诶嘛,这就痛彻心扉啦!这么重的词儿让梅梅吓一跳。
咋这么不经逗?可别被她玩坏了。
她抬头一看,他眼珠子漆黑漆黑的,深处卷动着黑暗的漩涡,好像能把人活活吞噬进去。
梅梅心里狠狠一颤。
她仿佛从这双眼里看到了一个英雄的黑暗面,一个半辈子没被疼过、好容易被人稀罕两天就放不开手的可怜破孩子……哎,叫她心里酥烂、酥烂的。
她报复了他这么一波,气也平了,实惠也有了,开始心疼不忍了:这么美好的男神不是拿来给你虐的,是让你用生命去宠的呀!
怎么可以让他痛彻心扉呢?
现在如何是好呢?
按一般狗血套路,一旦男主露出如此着魔的神情,女主只有被摁在墙上亲的下场了吧?
除此之外,似乎无路可走。
梅梅有点恐慌。可别他一个失控,把两人整进了猪笼子。
她轻咳一声,连忙服软地拉起他的手,把自己这只柔荑摆进了他的铁掌中。把那璀璨的眼神也还给他了。这一番低姿态的谄媚操作下来,就有了立竿见影之效。
心碎的将军又原地回暖、复活了。他的眼神动了动,盯她半晌后,振足“夫纲”低斥道:“不懂事的妇道人家,你为何随便跟人搭讪?”
“别瞎说,我是在做正事!”
大敌当前还得撸言情线,真的是醉了。
梅梅娇嗔道,“快完成你的任务啊,天黑前没弄懂我不饶你!”
这声“不饶你”那么嗲,终于让他彻底舒坦了,咬着牙无奈地说:“你个不懂事的混账娘们儿,再有下次老子把你拎起来毒打一顿。”
他扮她丈夫扮得出神入化,一点包袱没有。跟那个满嘴喊大嫂的假正经完全是两张面孔。
梅梅迅速安了内,就急忙开始攘外了。
她走到山洞中央,带一点江湖气说:“诸位,我夫妇途径此地,发现洞中妖气很重,可能有吃人的大妖藏身于此。请诸位行方便退后几步,好让我们施法除妖。劳驾劳驾。”
她方才还像个羞怯的深闺妇人,这会儿又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了。人设说变就变。
山民们都冷漠地望着她。冷漠,并充满讽刺。好像各个已洞悉她的底细。那眼神像在说,你不就一小寡妇么,装什么大仙。
严大小姐花容惨白,惶恐地问别人,“怎会有妖怪呢?我一直在这儿的呀。”
老员外夫妇和书生倒是挺配合,一听有妖急忙往后面跑。他们一跑,其余人也慢慢跟着起来了。
唯有剑客站着没动。
她的话在他那儿没激起任何水花儿,冷场到了极点。
此人一身黑色短打,身材瘦削干练。白净的瓜子脸,修长的丹凤眼。是个英俊的矮子。骨骼像江南地方的人。可他的眼睛一点不江南。好像已彻底泯灭人性,刚从九幽深渊爬出的一只鬼。
他之前是敛着气势的,没让人觉着多特别。这会儿似乎有什么出鞘了,整个人有了凛冽的高光。
梅梅心里一跳。这似乎是个硬茬儿。不会是另一个玩家吧?那位更可怕的玩家?
没办法,再高级也得卷起袖子撸!这事儿她可避不开。
梅梅笑里藏刀地望住他,“大侠,劳驾你移个步吧?”
剑客并不瞧她。好像女人是个秽物,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只是笔直望着将军。
庞雄把目光从书上缓缓抬起,平淡地回望他。两秒后,轻甩下巴说:“听她指挥,不要碍事。”
梅梅:“……”
啧,有一种被宠到的感脚。
剑客瞧他片刻,一语惊人地说,“你是庞雄,西蛮的妖将。”
这话一落地就让气氛达到一次小爆破。后面所有人哗了一下,瞬间惊悚得无以复加。
“啥,他就是大妖怪?”书生嗓音都破了。
恐惧映在他的眼珠和嘴巴上,使那张不停抽搐的脸看着鬼里鬼气的。
将军维持着拿书的姿势不变,笑了笑说,“没错,我就是庞雄。所以你还想碍事么?”
“你受伤了。”剑客的脸冷得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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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伤得还不轻。”
将军微笑,漫不经心地还他一句:“受了伤,我还是庞雄。你想仔细了再挑衅我。”
梅梅在心里给大佬一跪。好带感的狠话,气场三万丈。淡淡一句就把寒气攻到人的心里去。
剑客没有说话,静静地绷着。气氛森严了起来,霎眼功夫似乎就要炸了。梅梅心里直突突。她不知剑客是啥来头,这时添乱只怕会搞砸一切。
然而,或许是她低估了庞雄这名字的能量,剑客终究没有造次,缓缓挪步朝后面过去了。
一段惊险的小旋律归入休止。
梅梅立在山洞的中央,被那群人凝视着,感觉自己成了舞台上的独角。
他们站在那头的阴影里,用一种强烈的眼神对她进行审判、曝光。好像在说:你就是个漂亮的猴子,别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就一耍戏逗乐的!哼,时间一到就有你好看的了。
梅梅心里也骂:一个个跟老子鬼里鬼气的,待会儿收拾你们!
她用能咬人的眼睛把他们轮流瞪了一遍,这才走到门口站定,准备执行自己的笨鸟计划。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却先她一步来了,音效营造得特别紧张,有一种生死时速的心跳感。
梅梅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系统:【紧急提示:玩家玉女向你发送强烈的求救信号,请问是否连接心音对话?】
梅梅不上不下地呆着:“……!”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啥操作?老子准备揪她出来剥皮,她倒先来求救了?什么幺蛾子?
梅梅凶巴巴皱起了鼻子,行,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啥名堂!“连接。”
系统立刻把一道气若游丝的女声导入了她的识海。
这是一道很美的声音,虽然听着快断气了,仍透着一种动人的绝俗。好似仙子才能发出的天籁。
这只毒妇可能是个美人,梅梅想。
玉女用断断续续、又条理清晰的语气说:“我叫……玉灵犀,是楚临风的小师妹。玩家代号玉女......我被玩家山鬼“石化”了,变成了新的相思娘娘......请你救救我。”
梅梅两眼一瞪,“哈?”
开什么二百五玩笑哦!
玉灵犀惊慌说:“不,别抬头看我......他就在那些人当中,有个可怕的超级技能。他的任务是用大陆气运最强的三人祭祀,成为山神。我透支未来5000生命值给你,请你想办法救救我和师兄。”
“我为啥相信你?”梅梅目光直闪,心里的小马达转得飞快,“你几分钟前还想弄死我呢。”
山洞里的所有人都望着她。
她所谓的作法捉妖,就是站在门口使劲儿发呆?
就在这时,员外太太忽然惊恐万状地喊了一嗓子,“快看相思娘娘!相思娘娘掉眼泪了!”
22. 第 22 章
员外太太这一嗓子喊开,让气氛又掀起了一波小高潮。
这一波的情绪浓度比将军掉马时还高。所有人都多了一股躁动。既惊慌失措,又隐隐亢奋。连老员外和剑客那两张棺材脸子都活了起来,其余人更不必提了。
他们急急忙跑来,张嘴结舌地仰望哭泣的神像。
梅梅也抬头看。
踏入这个“相思洞”时,她仔细端详过这石像。它雕凿精致,栩栩如生。下巴抬成了芭蕾小天鹅的样子,是一种高洁冷傲的少女风姿。
现在再瞧,和之前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两行涓涓不绝的泪,沿着石头腮帮子淌成了两道暗色的水痕。虽然只是一张没表情的石脸,竟哭得比血肉之躯的女人更显凄楚。
梅梅不禁问玉女:“这是咋操作的?灵魂被封印在石头里了,还是身体变成了这副样子?”
玉灵犀气若游丝,“不知。我一逃上来就收到了系统提示,说玩家山鬼将我变成了相思娘娘。若三日内不能杀死山鬼,就永远离不开了。”
“山鬼的本事是什么?”
“禁锢。能禁锢一切气运不如他的人,掠走人家的气运。这是一种超级技能,神仙中了招也挣不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山鬼。”
梅梅懂了。山鬼之所以没对她和将军出手,是因他们现在气运还蛮好?等他们重新堕入十倍噩运,人家就会出手了。
“你立刻给我解了十倍噩运!”梅梅想到温泉里将军喷血的一幕,一肚子仇都上来了。
玉女滞了一滞,有点低声下气地说:“只要你我达成交易,你就有大额生命值入账,可以跟系统购买超级技能。我这点小手段不会影响你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随时会消失似的,“但是,玩家山鬼能号令山精百魅,它们天黑了就可能亮相。如果被它们吓散了魂,你的气运照样会大跌,他就可能趁虚而入了。”
梅梅暗嗤一声。能吓散她的东西没出世呢......
她一时没有言语,心想:玉女为何会知道山鬼的任务?系统一般不会泄密的。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在瞎说;二是,她和山鬼私下也接触过了。
有没可能是山鬼和玉女联手了,玉女在两头婊?不排除这种可能哦。这么玩的话,才配得上“狡兔”这一称号呢。
梅梅抿嘴沉吟着,并不立刻答复。
因为相思娘娘落了泪,洞里一群人攒着脑袋讨论怎么办。
一山民梗着脖子,语气很硬地说:“相思娘娘是山神选中的使女,是咱们哀琴山的姻缘神!她掉泪了,就表示有人伤风败俗了,神动怒了,必须捉拿祭山的!不然大家都倒霉。”
“雪一停就通知各村,不能耽误。”员外太太说。
梅梅心说,来了。猪笼子剧情来了。
只要冒出个人说,咦,你不是桃花村的寡妇么,怎么跟西蛮的妖将姘在一块了?剧情就突破了。立马会有各路牛头马面跳出来,要把她弄进猪笼子。
搞这么叽歪的剧情,山鬼真是个废物疙瘩,直接干不就完了?
将军握着书走到她身边,凝眸对“相思娘娘”瞅着。
梅梅拉他离那帮人远些,饱含潜意地跟他挤了个眼,暗示其中大有猫腻。
“静观事变。听我指挥,晓得吗?”她轻声说。
他的嘴角一抽,也轻声说,“......就不能让我稍微指挥一次?”
“不准捣乱。”梅梅甜蜜地剜他一眼,迅速把人镇压了。
玉女仍在线急等。梅梅拿乔地抻了一会,才又重新对接上,“你呢,你的任务是啥?”
“杀死庞雄。”
“然后呢……”
“挖取妖丹。”
“啧,那我得有多蠢才能同意救你这死对头?这不等于帮着你砸自己饭碗么。”梅梅说。
系统见两人要谈僵,赶紧出来居中润滑。毕竟这勾当到他捞的油水最多,绝对不容谈崩的。
【请玩家梅娘子当机立断,是否同意交易请求?一旦答应,5000生命值立刻入账哦。】
梅梅岂不知这奸商急吼吼的心思,悠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我管好将军已经心力交瘁了,还要管人家闲事?没10000值我可不高兴。”
玉女:“……!”
这个趁人之危的毒妇!等逃过一劫,必定割喉放血、剥皮抽筋一条龙地伺候她!
交易最终以9000值成交了。有钱干嘛不赚呢?梅梅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她就多了个诡异的支线任务,要拯救自己的敌人。
交易一达成,系统那妖精立刻熬不住地滚过来了。
【恭喜梅娘子新添巨额入账,您目前生命值余额9900,已跻身富豪一流。】
【现为您特供一个超级防守技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凡任何人对你作出任何伤害之举,将被10倍的伤害力反弹于自身。有效期高达3天。价格低至9899。是否考虑购买?】
梅梅两眼冒小星星,“......!”
嗷,光听这描述心里就先爽到了一波啊。这还是步步生坑、环环死扣的游戏么?简直有无脑苏爽的趋势了。
她不太相信地问:“这防守技能这么牛,有没有限制?”
系统:【一旦启用该技能,就不能对别人实施武力攻击。你如果找出了山鬼,只能另想办法除掉。比如,让他自尽,或者借刀杀人。】
梅梅:“……”果然,苏爽指数立降五成。
她得有一条多么凶残的舌头,才能劝到人家自尽?
系统见她犹豫,立马又追加诱饵:【另外赠送一瓶养生仙浆!此外,还可获得可以变大缩小的野餐锅,自带打火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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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一听这话,苏爽指数立刻又飙升了。
养生仙浆,之前在温泉里要30000值,这会儿免费当添头赠送!系统这个无耻的大bug!
更要命的是野餐锅,光这名字一入耳,就叫她五脏六腑都惊动了。
来这世界才吃了一顿饭,她早就饿成空桶了。方才地下有蛇肉也煮不了,这口锅子简直比防守神技还让她称心!
梅梅咧嘴一笑,甜甜地说,“再给我一个随身厕所吧!”
系统立刻摆正姿态,用很生的语气说:【这个真没有。山里草丛多,你哪里不能拉撒?】
梅梅:“......!”
这笔让双方满足之至的买卖还是顺利地达成了。
梅梅获得了一个足可让她爽爆大荒的防守神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然只能爽三天,也在她内心激起了烟花爆炸般的快感。
哎,一下子登上了人生巅峰了啊。
就算注定还会堕入惊险的深渊,也不妨碍她此刻腾飞的感觉。
好像get到生死狂欢的意义了.......
或许因为总是只剩一天命,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旦有好事发生,她就想放任自己狂欢狂欢。有这么个超级技能在手,不把整片哀琴山脉玩爆岂能罢休?她可不想压抑自己。
此时,那帮人正七嘴八舌地商议组织祭山。
将军伫在三尺外,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苗头越不对,谈的尽是哪个寡妇不守妇道,跟谁成了姘头之类的屁话。
他下意识朝她瞅了一眼。
梅梅正憋着满腔的快活,就等他这一眼过来了。
两人目光一碰,她的脸立刻一活络,花开一般笑起来。这个缺乏技巧、又灿烂至极的甜笑,就像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道光晕,瞬间晃了他的眼。
将军不当心地看痴了。
它似乎应该是在艳阳下、春光里绽放的,四周必有锦绣花丛的陪衬,才对得起这份灼灼的颜色。好看极了。
他的痴非常纯粹。山洞里的聒噪,汹涌的雪海,以及伤口的疼痛都不存在了。就只专心地痴着。
梅梅哼着小调儿过去了。把步子迈得轻盈又曼妙,几乎像踩着舞曲的鼓点,浑身都在应和无形又快活的韵律。她把他的心也勾到这韵律里去了。
将军不禁想,这才叫真正的女人呢。
初见时,他欢喜她的纤弱娇柔;现在,他更欢喜她自由飞扬,随时能上天入地的样子。假如这只是一场美人计,老子也跳了!就让他这天打雷劈的一生终结在这家伙手里得了,他这么想。
梅梅一把将他拉到里头的通道,先给他点了超级buff。然后,喜滋滋拿出那瓶仙浆,轻声说:“喝吧,一滴都不许剩下。”
他啥也不问就接到手里,服毒似的一口灌进了喉咙。
23. 第 23 章
庞雄喝这东西时,并没去想是什么。东西一入喉才发现不一样。
体内像刮过一缕怡人的清风。精纯的生机汩汩流溢,盈满了四肢百骸。他的饥饿疲惫、伤痛虚弱一股脑儿被这浩瀚的生机荡涤了。
梅梅见他把眼一闭,长抽了一口气,就晓得有多受用了。和雪碧广告里的模特表情一样,好像浑身涨满了仙气,要就地飞升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才震撼地瞧着瓶子,“大嫂,这是何物?”
她邀功请赏地一笑,轻声问:“是仙浆。好喝不?”
“仙浆?”他的语气让她知道,即便对妖怪而言,仙浆也是了不得的。
因为这大陆上虽然生活着各种妖魔鬼怪,却鲜少有仙人入世。仙浆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稀罕物。
他没问哪来的,只是说:“……你自己喝了没?”
梅梅说,“没有。”也是奇怪,她连尝一口的心思都没有。潜意识里竟一点不稀罕这东西。
将军就那样沉静地望住了她。多余的表情都敛去了。唯有眼神温敦得像牛羊一样。
他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
这样的目光太动真格了,梅梅几乎要接不住。好像被他这么一看,她自动就成了个羞涩的小女人。这贱骨头宁愿被他欺负得气鼓鼓的,也不好意思消受这样的目光。
她迫不及待地把话题岔开了:“听我说,未来三天不管谁攻击你,你千万别还手。”
他嘴角动了动,又恢复正常的语气说,“为何,又是什么噱头?”
梅梅老谋深算一笑,好像其中有她草灰蛇线、运筹千里的布局。“当然是好玩的噱头。千万别还手,晓得吗?”
他想,这声又娇又甜的“晓得吗”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怎么有这么可爱得要人命的口音?
他轻声一笑,点头说,“晓得了。”
梅梅后仰身体,朝洞内张望一眼。那帮人还围在相思娘娘跟前,似乎彻底把他们忘了。
她拖住他往下走。他啥也没问,温顺地跟着下去了。心里跳得厉害。以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了下面才发现,她只是去拿蛇肉……
梅梅从口袋里拿出了野餐锅。轻轻一晃,把它从纽扣大小晃成了一口钢精锅,然后,挑了几段最好的蛇肉放了进去,又轻轻一晃,它又缩小了。
“走,我们上去煮蛇肉吃。”她笑眯眯地说。毒妇本性使然,她完全不考虑玉女的感受。
两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功夫,等回来时竟发现,洞内的气氛又经历了一次变异。
不知她错过了啥剧情,大家都不谈相思娘娘了。除了剑客,所有人都团在洞口。
梅梅心想,咋回事儿?
她往洞外一看,立刻把眼看直了。
外头的大雪竟已停了……
现在是个昼不昼、夜不夜的模式。世界呈现诡魅的淡红色调,阴阳界限似乎变模糊了。
数不清的微光和浮影在半空飞。山间草木都变得张牙舞爪的,好像吹口气就能魔化。虚空里有传来女子的浅吟低唱,声音又痴又怨,听上一耳朵就叫人想掉泪。
歌声中还夹杂着梦呓般的旁白。
梅梅进山时听到的就是这种呓语。似乎是山精们在用气声说话:
“要开始了,终于要开始啦……祭祀要开始了。”
“凤铭和楚临风还没来,光有那对狗男女还不够。”
“快啦,已经在送死的路上了。马上就到啦。”
将军低头说:“恐怕整个哀琴山脉的精魅都来了,不下上万只。”
梅梅吃惊地看他一眼。上万只?
我去,假如没有超级防守技能,这浑水真不容易蹚过去。也是怪了,玩家“山鬼”为啥有这么大能量,这么多山精鬼怪来捧他臭脚?
梅梅一时想不透。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她绝对不能主动攻击。一旦出手攻击,防守技能就会自动失效了。
玉女现在变成了石头,没办法解除“十倍噩运”。
他们就靠这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技能镇场子。一旦失效,就只能在十倍噩运下被妖怪围攻,那画面不堪设想。
梅梅不禁悄声问:“我说那个遁术,你抓到头绪没?”
庞雄嘴角一动,朝旁边的“相思娘娘”望了一眼,“没有。好多字儿不认得。大嫂该知道庞某是大老粗,最近两年才学会写名字。”
梅梅额角一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这张神气的、充满深度的面孔。字都不认识几个在那儿装天才,还瞧得那个如痴如醉!
她这时就和那些看到熊孩子考了零分的妈妈是一个滋味。心里苦得一逼,还得照顾他的自信心:“也确实难了一点。你尽力而为吧,也别太有心理负担。能懂多少是多少。”
庞雄眨了眨眼,“嗯”了一声,再次拿出那本书,“大嫂煮蛇肉吧。煮好了喊我吃。”
然后,继续苦大仇深地盯住了书。好像一点没受外面的影响。
梅梅忽然发现,洞内一干人瞧她时都已换了一种阴阴的目光。
她没来得及细究,便听到剑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的伤竟已全好了。”
梅梅扭头冲他看。
剑客入了魔般望着庞雄,眼里满是炽热的执念,“很好。既然将军的伤已好了,我就可以跟你比武了。”敢情他之前不是被吓退的,是在让着将军。
这位大侠明显拎不清,也不瞅瞅外头啥情况。好像世上除他的比武外,没其他要紧事。
梅梅好声好气地劝他:“将军现在没有空。你别搞事啊,搞事要倒血霉的。”
剑客优雅又不失狰狞地说:“鄙人上官断,一生痴迷武技。听闻庞将军被梁国大军追逼,特地赶来拜会。上官别无他求,只愿舍身求此一战!”
这个“战”字说得铿然,霸气。声音又冷又醇,像冰冻的烈酒。苏得不真实。
相比之下,将军这种沙哑的粗嗓门儿听着就有人味儿多了。他抬起头,不耐烦地说,“比武?阁下没见庞某在用功?”
梅梅牙酸。说得好像他要考状元,明明字都认不全。
剑客缓缓把左脚往前送了一小步。不管对手是否同意,准备单方面地把事情搞起来了。
他龇着薄唇,一字一句地说:“若是输了,上官就任由将军驱策!”
“策”字一出口,人已攻到眼前。
果然配得上他那身九幽烈鬼的派头,凶残得令人发指。梅梅根本没见他怎么动的,剑气就惊涛骇浪般席卷过来了,把四周空间拧绞得变了形。
瞬间,将军身上弹起了一道金色弧光。防守技能被触发了……
等她反应过来,剑客已轰轰烈烈地砸了出去,砰——整个山洞都颤抖了!
他那一击本身就有撼山之力,再以十倍反弹于自身,那是怎样一种粉身碎骨的体验啊!
整个人成了个漏气的破口袋,趴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梅梅狠狠嘶了口气,浑身都替他疼。让他不要乱来,非要自取灭亡往上扑!
庞雄满脸惊诧朝她看看:怪不得让他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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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爷爷的,这些层出不穷的噱头真让他着了迷。梅梅含笑冲他把眉一挑,意思说:你明白了吧?就这么玩的。
其他人都一脸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少顷,严大小姐才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吓得要碎了,小脸惨白惨白的。
庞雄大步走向剑客,伸手渡了些元力过去。过了好一会,剑客才把一张血泪模糊的脸抬起来。鼻子下全是清水鼻涕,好像脑浆从鼻窍里出来了。惨状不可形容。
“天下第一,果然不虚。上官任由将军驱策。”他浑身疼得抽搐。一边抽搐一边呕血。洞里的人都避开眼,不敢看他作孽的样子。
将军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渡了一会元力,才说:“庞某有千军万马可供驱策,不缺阁下一个。以后切不可莽撞了。”
剑客在血泊里艰难蠕动,想爬起来继续认主。目光里疯劲儿吓人。
他似乎是那样一种人:只要他自己认定的事,不管别人乐不乐意都一定要做。
梅梅的心很硬,没空去同情血淋淋的剑客。
她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山鬼总不会这么二百五,把自己伤成这样吧?
员外太太瞟着梅梅,阴阳怪气地问:“刚才小先生说了,他记得你了!你是他们桃花村的小寡妇。叫梅娘子啊,是吧?”小先生指的自然是书生了。
梅梅针锋相对一笑,浑身释放出一股明亮的风流劲儿,“没错。我还找了个天下第一大帅哥做姘头,怎样?要让我进猪笼子?”
她这话触了天怒一般,满山的精怪哗然躁动起来。
魔性的呓语连成了一片骇人的声浪。好像几百座沉睡的大山之魂都怒了。
“这个骚寡妇,她亲口承认了!”
“眉来眼去的狗男女,一点不知害臊。”
“什么时候动手?等不及啦。”
“……还得等人到齐啊。”
梅梅听他们喊狗男女,心想,这些妖怪怎么像封建老太太。你们说我是狗男女我就臊了,就自卑得不能活了?我就低你一等了?
先别说她这寡妇是假的,就算是真寡妇又怎样?谁有资格审判她!
“将军,我们出去炖蛇肉吧!不跟这帮废物疙瘩一块!”
他们骂得越起劲,她就越自在。肆无忌惮地拿风流示众,绝不辜负“狗男女”的名头。
她率领将军走出山洞,踩着茸茸的雪往前。穿过尖嘴崖,去往半山的平坡。
他们走得随意自在,含情脉脉,好像一对情侣去赴花前月下的约会。
她的嘴里哼着悠扬的小调,迈着跃然轻盈的舞步。长年瑜伽和散打炼出的好身段在这步态里翩翩起伏,摇曳多姿,哪个狐狸精也走不了她这么好看。
虽然妖怪们都不懂她这步伐,可是都知道,那是一种上天入地、自由自在的步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才敢这么走。
她会时不时地停下,转身给他一个含笑的回眸。
那个威猛神武的将军白长了八尺的长躯。魂儿全被这个不害臊的寡妇迷住了。他的眼睛长在了她的身上。有时深邃宁静,有时脉脉含情。
有时,他会招架不住似的一笑,有点羞涩地把眼别开去。
暗处的山精们都看出来了,他为这个风流小寡妇在内心受一种活罪.......这对可恶的狗男女。
到了平地上,梅梅把锅拿出来一晃,支在了铺满大雪的石头上。
无根的大火立刻熊熊烧了起来。
将军一脸新鲜,捧了几抔雪放进锅里.......
24. 第 24 章
大雪过后,山上的寒气很重。
焚雪煮蛇是在“相思洞”的斜侧方,一片托于半山腰的石坪上。它被几座高大的雪峰环绕着,冷得像在冰窖里。
所幸,他们有火取暖。这团大火是神锅自带的功能,不烧柴也能旺。凭空就能呼啦啦地燃着。像一朵巨大的蓝莲花开在冰峰上。
火把石坪上的雪烘化了,雪水汇成了小瀑布往下流。没多时,他们站的地方就干燥了,成了一片暖乎乎的净土。三百年老蛇肉的奇香从这片净土袅出去,馋倒了漫山上下万千生灵。
它们眼睛带毒地窥视着这对狗男女。看着他们一边享口福,一边享艳福。
一个是威猛雄壮的铁汉子,一个是纤秀可爱的美婵娟。两人那么登对,那么体面,站在一起眉眼传情,吃得满脸红光。
山精鬼魅们馋出了红眼病!它们隐在暗处暴跳如雷,羞辱的话就骂得更凶狠,更肮脏了。
但是,它们忍住了没有发动攻击,互相呓语道:
“山鬼说,他们现在有神通护身,要使个妙计破了他们的神通!”
呓语声在山间回响着,像伏地魔的蛇佬腔,嘶啦嘶啦的。
“等凤铭和楚临风那两个蠢货来了再依计行事,一网打尽……”
梅梅:“......”
这声音简直像专门泄密的。山鬼的妙计?瘆人。她肚子里暖和了,浑身都舒坦了。现在有的是力气跟人斗智斗勇!你有阴招我拆就是,看谁笑到最后。
将军也吃得热火朝天。
他好像特别不耐热,一出汗就把背心、外袍扯了,往石头上一丢。倾城男神又成了狂野蛮族。就穿着个束腰的马裤和皮靴立在寒流中,不动声色地把梅梅征服了千百回。
正如她知道怎样让他迷醉,他也知道怎样让她神魂颠倒。他们之间有一场无形的战争,谁都想把对方先征服跪下。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
两人有说有笑的,于万千鬼魅的包围中相对成欢,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猛禽的长啼。
那么清亮,那么暴烈,仿佛甩了一鞭子,打破了此处的平衡。
梅梅定睛一看,哟,天的尽头来了一支特别气派的飞兽队伍。平展着巨翅从群山之间滑翔过来,好像自带仙侠剧的迟缓特效,拉风得令人窒息。
将军冷嗤一声,给他们配了句旁白:“楚临风率众前来送死!”
梅梅恍然地撮圆了嘴:原来是猎妖师!这起码有二十头大雕和狮鹫呢,果然是整个大荒最会装逼的团队,每次出场都是要帅裂苍穹的派头!
山精鬼魅们全消停了。就像被摁了静音键,四下没了一点噪声。
静得让人感觉空气在细微地抽搐。
——这帮妖怪贼坏贼坏的,组织性还非常好。
飞兽们停下了。
在他们前方三十米外振翅击空,摆开了一个华丽的战阵。
每只飞兽都有一张冰冷又凶残的嘴脸,背上驮着一名全副武装的猎妖师。楚临风和凤铭各自跨坐在一头黑毛狮鹫上,悬浮在战阵的中央,俨然是光芒万丈的绝世双雄。
和上次在桃花村一样,此番也是杀气腾腾的来势。
天空依然是晨昏不辨的色调。迷离的淡红光线充斥着天地,把这片山峰染成了血色的梦境。这似乎就是大战的色调,一切还没开始,已满是杀戮的氛围。
凤铭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浑身的皮裘和狐毛起码二十斤重。只有那张美绝人寰的脸露在外面,被一圈白色围脖烘托得像个贵妃娘娘。
别看他这德性,却是大梁第一狠角儿,素来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之外。有“军神”之称。
“军神”大佬半日前被梅梅扎破脖子,当成小鸡似的放了一升血,这会儿的脸子白得透了光。
他用千刀万剐的眼神俯视着她,连死对头庞雄也不多看一眼了。这个小寡妇现在是他的头号死敌。他生平受过最大的罪就是她造成的。该死的寡妇简直罪不可恕!
梅梅仰着脸,老朋友似的笑一笑,“都来啦,要不要把鸟降下来,吃点蛇肉?”
没人搭理她。这等大场面,她一个寡妇也配说话?
世界是男人的,何时轮到她一介寡妇主导局面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楚临风说:“庞将军果然能屈能伸,堂堂男儿躲在妇人的羽翼下逃亡,令我等自愧弗如。”
他声音朗朗的,震得群山都在荡漾。
庞雄坐在一座大石头上,听了这话把唇一掀,露出了一丝狞笑。
梅梅见他浑身都贲张了,心里立刻颤上了。可别英雄癌发作,非要离开女人的羽翼跳上去爆人家的头,那她的神技可就糟蹋了!
她连忙大声说:“楚统领,你的猎妖师吃干饭的?现在漫山遍野有上万只妖,你们一点妖气察觉不到?我告诉你别轻举妄动,人家准备把你们三个一网打尽!”
没人搭理她。
一名猎妖师说:“统领,山间确实妖气很重。只怕是姓庞的搬来了援兵。我等先下手为强!”
梅梅仰着头说:“不是啊!别乱来,乱来会倒血霉。到时落进山精鬼魅手里,事情可没法收拾。”
这个纤弱得像兰草的小寡妇,是一种古灵精怪的绝色。面若桃花,眼似瑰宝,她眨着大眼跟人说话时,那股藏不住的灵气会让人觉得背后藏了个大亏给你吃。
这种女人的话能信?稍微有脑子的男人都晓得要仔细掂量。
梅梅大声说:“楚临风你不信我是吧?你小师妹已经被人家捉住了,变成石头了!”
楚临风歪起眉眼,“什么小师妹?楚某哪来的小师妹?”
梅梅心里一咯噔,语气有点虚地问,“……玉灵犀不是你小师妹?”
不必姓楚的回答,她也知道上玉女的当了。那该死的毒妇,为何胡诌这样的身份?
凤铭淡淡开口道:“不必废话。上回是本王小瞧你了。流星弩准备。”
飞兽上的几名皇家亲卫立刻把弩机端了起来,森然指住了庞雄。将军岿然如山地坐着,冲他们挑衅地冷笑。眼睛被战意淬得黑森森的。
梅梅高举双手大叫:“别,射了你们要倒血霉的。不管你怎么伤害我,会以十倍的力量反弹回去!别怪我没预先提醒啊!”
楚临风冷然一笑,傲气冲天地说,“是吗,既如此就让楚某人试一试怎么个反弹法!”
话音未落,那把紫光流溢的长刀呼啸一声,隔着十丈连发几道风刃,朝将军的面门劈了过来。那真是毁天灭地的来势!
还没等众人瞧个分明,楚临风浑身就破开了几个大窟窿,开始疯狂飙血了!
梅梅:“.......”
好吧,作死的东西,这可不怪她!好端端一个狂跩酷炫的龙傲天不当,非要当血人儿。
飞在空中的猎妖师们怒吼连成了一片:“统领!”
凤铭的几名弩师不明就里,以为是庞雄使了妖法。惊恐之下发射了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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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箭支发射,又绕个弯朝主人扎了回去。
两秒后自曝,“砰砰砰”点礼花似的,在空中炸得一片腥风血雨。
大雕和狮鹫们都受了大惊,上颠下跳地发了狂。径直翻个跟斗,把两只巨佬甩下了背。仓皇得母鸡似的逃窜而去了。
楚临风整的这些装逼玩意儿,简直就是大bug!
山下兵荒马乱,响成了一片。
伴随着四下里“嘿嘿嘿”的猖獗鬼笑,蛰伏的山精鬼魅们都现形了。那些微光浮影不停往四方弹射,落地便现出一只畸形畸状的丑八怪玩意儿。场面之盛大、之惊悚,堪称一场地狱狂欢恐怖嘉年华。
实在是太丑了。
它们不大像中国古风的妖怪,完全是欧美风的。怎么恶心怎么来,好多玩意儿都血淋淋的,皮毛都没长全,有些磕碜得只有半张脸。
相比之下,那些长满锯齿的人脸花、和浑身血光的大骷髅算里头最漂亮的了。
梅梅嘴里不停叽咕着,“诶哟,我去!……偶滴个娘啊! ”
她被那些丑绝人寰的恶心脸子惊得眼珠子直打滚,几乎要岔气。庞雄轻笑一声,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将军,现在看来你的妖身简直太美好了!”她诚服地说。
“莫怕。那些丑的只是尸魅,没什么名堂。”他说。
两只庞大的尸魅一听这话,伤到自尊了,恶狠狠扑上来朝他手臂抓了下去。
顿时,被十倍的煞气击碎,在地上化成一滩黑色腐水,臭得人没处藏身。
这些妖怪各个都有点小本事,有的会变化,有的会御风,有的会兴雾。还有的能从石头里冒出来。那些树精草怪最难搞,密密麻麻的,又神出鬼没。到处都是!
梅梅心惊地想,要是没有防守技能,真不晓得怎么蹚这浑水。天啊,她可千万不敢把金身给破了,她现在跟地狱之间还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一破就直接进地狱了。
不一会儿,群妖百怪们呼喝着,声势浩荡地把凤铭和楚临风押上来了。
两只光芒万丈的大佬惨成了死狗。一个鼻青脸肿,气息奄奄;一个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绝世双雄的光环都碎了。
虚空中响起了嘶啦嘶啦的呓语声:“凤铭的流星弩、楚临风的猎妖师,把咱们这些小妖小怪们害苦了。要不要惩罚他们?”
妖怪们群情激愤,大声起哄。“嗬嗬、嗬嗬、嗬嗬!”
它们这样呼喝着,纷纷撕着嗓子尖叫:“先撕烂袍子,当众阉了他们!啊啊啊!”
这种比死亡还可怖的场面,让两个重伤的大佬静静疯了:“.......!”
两人同时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庞雄。
将军扭起嘴角冲他们狞笑,“怎么,两位也想躲到女人的羽翼下了?堂堂男儿,还是不要如此吧!还是被阉了为好。”
楚临风急得嘴都哆嗦了。
凤铭倒是个能屈能伸的狠角儿,别看人家身份尊贵,关键时刻孬起来绝不含糊。他奄奄一息地说:“还请大嫂救我二人,拜托了......”
梅梅眼皮直抽。眼看群妖要上去行凶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事情就要发生。
她把手一抬,给两人点了超级防守技能。
系统公事公办的声音立刻来了。
【重要提醒:技能保护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其中任何一人控制不住攻击之举,所有人的防护将会集体失效。请确认是否对二人作出保护?】
25. 第 25 章
梅梅心里突了一下。
是啊,多罩一人肯定就多一份危险。随便谁搭错一根筋,事情就彻底黄汤了。
可是,她难道能见死不救么?
她虽自我定位是个毒妇,却是有情怀的毒妇啊。她可以心狠手辣扎对手几个大窟窿,却不能坐视他们在公开场合下被人龌龊地玩死。
多龌龊啊。阉割!哎,不能忍。
她预感,假如最终自己掉进地狱,铁定就是毁在这个不值二两钱的情怀上。
此时,群妖已开始狂欢了,把那两个俊美的鲜肉架到了树杈上。准备大阉特阉,以娱众人。各路丑八怪围在四周,上蹿下跳地起哄。“嗬嗬、嗬嗬!”
在她天人交战时,庞雄已大步流星地走上去,当起了调解的和事佬。“诸位冷静,不要冲动。他二人罪不至此吧。”
他自甘充当人盾,护着两个受了大罪的死对头。面孔摆得苦大仇深,眼睛却是一双笑眼。梅梅分不清他是去当英雄的,还是去搞事的。明显有点乐在其中。
那些妖怪不敢碰他,就见缝插针地袭击楚临风和凤铭。
画面之纷乱扭曲、恐怖黑暗,使它看着就像一幅深刻的宗教喻世巨作:各类妖怪一摞一摞堆成了小垛子,从四面八方把妖爪鬼手伸向树杈上的两个男子。
他们形容狼狈,惨不可言。地上却站着一尊仿佛精铜打造的壮美天神,不知在宣扬什么邪恶教义,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梅梅:“……”
系统再次提醒:【是否确认?】
她咬了咬牙,“确认。”
霎时间,那两块大鲜肉就被金色的弧光加持了。千百双妖爪鬼手被灼得焦烟袅袅。它们发出的凄厉惨叫就像从十八层地狱掀上来的,钢刀薄刃般剐过了她的听觉。
梅梅心里一抽一抽的,头皮发麻地想:她算是把这满山的精怪得罪大发了。
一旦落它们手里,下场肯定比阉割还可怕几百倍。看看它们的眼睛,全都淬了毒似的盯着她。
将军步态闲适地回来了,手里提溜着那个王爷和那个统领。好像只是去田里干活、猎了两只山兔子回来,一脸的轻松平常。
他的身边围着各种妖怪,密密麻麻堵满了虚空。一些没脑子的小妖转眼就忘了教训,玩命地把爪子伸向他的胳膊,扑通扑通往下摔,一片叽里哇啦的。
等他走回火焰这边,妖怪们怨毒地看了他们一会,慢慢地往后撤退了。
似乎要另做打算。
梅梅心里现在悬着个大秤砣,悬得她七上八下的:假如它们拿山洞里的人做文章,她怎么办?她能不能狠毒到底,完全不管那些人死活。
管了就是必死啊。山鬼就在那些人当中,她根本不知是谁。
一旦给那人也点了防守技能,对方只要稍微朝谁攻击一下,她这金身就破了。就和将军带着十倍的噩运栽进地狱!
怎么办?自救的法子在哪里?
事情尚未发生,梅梅心里已经突突上了。她知道,对方肯定会有这么一招的。
庞雄走回锅旁,把两个昏厥的死对头丢在了石头上。一边欣赏那两张悲惨的睡颜,一边拿起外袍披在了身上。
然后,回头冲她一笑。眼里裹着两团温柔的小月亮。
梅梅一愣。她极少见他这样纯粹的笑。不是似笑非笑,也不是玩味调笑,是不具任何深意的、像孩子吃到了糖那样单纯一笑。梅梅知道,他大概玩得还挺尽兴的。
在这险象环生、群魔乱舞的大环境下,这双含情的深目又不经意杀了她一回。
她心里略微一松,感觉被安慰到了。这出生入死的苦逼日子啊,就指望他这儿给点甜头了。每一秒的甜都像捡来的,是赚到的大便宜。
她叹了口气,也没心没肺地朝他一笑。轻声吩咐说:“你看好他们别捣乱啊。随便谁挥个拳头,咱就要吃大苦头了。”
他叉着腿,低头摆弄外袍的领襟和腰带。学着她的嗲口音说,“我晓得啦,大嫂。”
梅梅:“……”刚才还挺讨喜的,又欠收拾了。
他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声。中原服饰华丽繁琐,各种扣子、系带啰里八嗦的,穿起来让人着急。他早已在西蛮活成一个侉子,哪习惯整这些劳什子?
可是不穿吧,方才那些女妖瞅他的眼神好像馋得要命......
就算为了他家大嫂,他也得把这破玩意儿穿回去。
梅梅目瞪口呆瞧着他。这位男神把袍子都穿拧巴了,简直像个郎当的醉汉。哎,偶滴个神!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捯饬,嘟囔说:“一会要穿一会又不穿,你到底要哪样啊?”
也真是醉了。都死到临头了,她不赶紧思考破局之路,却在这儿忙着帮男人穿衣,这样的恋爱脑不晓得还能活几天呢。
庞雄甘愿领训似的站着不动,把胳膊悬空,由她摆布衣服的褶子,再把腰带也系服帖了。他用温顺、羞涩的目光望着她的背,以及那根黄鼠狼细-腰……
过了一会,才轻声问:“这地方是不是有两个做任务的?”
“嗯,你猜到啦。”这人鬼精鬼精的,她一点不意外他能猜到。
“一个叫玉女,另一个呢……?”
“叫山鬼。”梅梅直起身时,声音很轻地说,“就在前头山洞里。那些家伙是人是鬼你瞧得出么?”
将军用肯定的语气说:“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虽然没啥法术,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人家名号叫山鬼,又不一定是鬼啰。”
这个梅梅当然清楚。
其实,她是发自内心希望全是鬼。那样的话,随便山鬼怎么做文章,她都可以安心装瞎了。
但假如都是活生生的人.......
将军悄然凝望她出神的样子。眉头微蹙,嘴巴嘟着。这安静又水灵的愁容让他又想拿鼻子蹭一蹭了。但她现在心里忙得很,他不忍心给她捣乱。他知道这游戏是九死一生的。
所以,他只是痴痴地看她,什么也没做......
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缠绵悱恻了一会。
梅梅倒掉了锅里的汤,抓了几把雪擦净了锅子,把这宝贝收进了兜里。然后,就托腮坐在石上想对策。脑子里的小马达转得飞快。
她不让自己问他的意见。毕竟,这是她的游戏。习惯了依赖别人就完了。
他似乎懂她这份心思,就一声不吭坐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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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继续研究遁术......
就这么太平了一小会儿,前面的山洞就传来了惊天的动静。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气贯长虹,把这份短暂的寂静撕碎了。地狱狂欢的号角再次拉响,并且瞬间达到高潮,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正和梅梅预想到的一样,妖怪们上蹦下跳地把山洞里的炮灰们抬了出来。
打头的是衣衫不整的严大小姐,她的哭声用惨绝人寰都不能形容了。那是疯子的哭声。其余的人也疯了。树妖把手伸进了一个山民的肚子,掏鸡蛋似的挖来挖去。
书生的眼珠被吃了。剑客也在浑身飙血......
这算一场阳谋吧?彼此都知会有这步棋。人家就是要走这一步,看你能怎么破!
梅梅发现,自己对这人间地狱的一幕抵御力远比想象的要低。
她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毒妇。只看一眼就发疯地想让那一切停止。
可是,明知山鬼就在这些人当中,还是要救吗?
救了的话,下一秒防守技能必破!所有人都是必死。难道,真要看着他们受难到死?那样做,以后的自己怎么可能心情明朗地生存下去?
梅梅纠结得快要撕裂了。
她的手举在半空,举得快要枯萎了。心口像拖拉机似的突突着。太阳穴里有一把勺子在挖,挖得她生疼。某一瞬,她真的受不了了,宁可自己舍身一死,也不想在这里接受人性的拷打了。
可是,脑子里始终有个强大的信念在告诉她:不对,肯定还有一线转圜的生机。
你有希望的,你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往生路上靠,不能就这样崩溃地自寻死路!
最可能破局的线索往往在最明显的地方。一定是什么事分散了注意,障住了眼睛,让她把致命的关键忽略了。梅梅死死地命令自己冷静,在脑子里过滤所有的画面。
将军皱眉想了片刻,忽然,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揽过去,附耳说:“刚才那些家伙袭击我的时候,都是抓胳膊。会不会它们真正的目的并非祭祀,是想要珠子......你不觉得这个祭祀整得太荒唐了?”
梅梅怔了一秒,眼里亮起了千瓦之光。整个人像接通了电源,心里一片雪亮。
对哦,哪有一上来自己先泄密的?整件事上,他们一直在用呓语疯狂对她泄密。一入山就说要进猪笼子了,再加上玉女的说辞,她就潜移默化相信了人家的任务是祭祀。
其实只是障眼法吧。
如果将军说的没错,背后的目的可能极其简单,就是山海灵珠!
靠,她赌了!
她是个一点就亮的人。忽然腾的往起一站,用最大的力气向群妖喊道:
“喂——谁帮我杀了山鬼,我就把山海灵珠给谁!谁杀掉山鬼,我就把山海灵珠给谁——”
凶残的地狱狂欢戛然而止.......
群山之间一片死寂。
山精鬼魅张嘴结舌望着她的方向。
那样死死的静了几秒,剧情绝地逆转: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爆破发生了。
无数小妖小怪们腾空而起,像抢夺最后的美食一般,杀气腾腾地扑向了那个人......
26. 第 26 章
那人竟是书生!
霎眼功夫,成百上千的小妖将他扯碎了,在十米外的那方石坪上溅了一地。
那残酷到爆的场面让梅梅瞠目结舌在心里尖叫了好一会儿,脑浆都凝住了。
书生居然就是山鬼?对这谜底,梅梅有点意外。
她看不出书生哪点像高级玩家。临死也没绽放高光。说好的能禁锢别人、能号令山精鬼魅,这些技能都忘了用。就那样呆若木鸡地变得粉粉碎。
——谁杀了山鬼,就把山海灵珠给谁!
梅梅这样喊时,是抱着一个美好蓝图的:当妖怪们撕碎山鬼后,她就可以继承他的技能了!一旦能号令这些妖怪,困局就不攻自破了。
现在山鬼死了,期待中系统喜大普奔的祝贺却没有降临……
一点反应都没有。
梅梅在脑中打call,“系统,我可以继承山鬼的技能了吧?”
系统冷冰冰地说:【没有技能给你继承!】
“为啥?!”梅梅气血翻涌,这昧心的贪污犯,大坑货!
系统没有人味地说:【不解释。】
梅梅狠狠地皱起了脸。杀了个山鬼跟没杀一样,开什么死人玩笑?!
狂性大发的妖怪们又毒又馋地盯着她,暴躁地说:“把山海灵珠拿过来,臭x子!”
“把宝珠扔过来!扔过来!”
梅梅理直气壮地回敬一句:“没有!宝珠又不是我的。”
妖怪们气得叽哇大叫,又不敢上去撕她,就越发凶残地践踏山洞那帮炮灰。
霎眼功夫,那些人都惨成了咸鱼干,扑在地上不能动了。
眼瞅着只剩一口气,梅梅哪还熬得住?既然“山鬼”已死,他们又没了攻击力,再狠心不救还是人么?太禽兽不如了!不想太多了。直接干就完了。
梅梅把心一横,抬手一甩......
金光如水纹一漾,罩住了山洞里那些人。正在施虐的妖怪们顷刻被弹飞了。
接下来,时间似乎来到了一个重要拐点,陡然变得黏腻起来。
一股不祥的静谧悄然降临。
梅梅心里一突。事态尚未变异,她已意识到:完蛋,救错人了!果然,山洞那帮炮灰缓慢地抬头,对她露出了鬼上身似的狞笑。下个瞬间,剑客平地跃起两丈,在半空把腿摆成一个蜘蛛侠的姿势,近乎俏皮地在某妖脑袋上爆了个实心栗子。
诶呦我去,混蛋——他攻击了!
梅梅头皮上刷了一层寒浪。
系统第一时间喜大普奔送来噩耗:【您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技能已失效,您和将军受到了“十倍噩运”技能反噬,现已变成“百倍噩运”。】
卧槽!梅梅晓得五雷轰顶的滋味了。
特么百倍噩运还叫人怎么活!那不是十八层地狱,是八十层了啊!叫人无法超生的八十层地狱!梅梅僵硬地转身,把一张大祸临头、煞白的小脸对着将军。
庞雄也直勾勾地瞪她。不用问也知道要倒血霉了。在她的游戏里,血霉能凶到啥地步他已领教了。超出想象、极致销魂、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凑近她,低声问:“大嫂,你的噱头不灵光了?”
她轻轻回答,“......咱要下地狱啦。百倍噩运!”她的眼珠子在眶里直颤。
两人声音小小的,不敢用力。生怕说重了会天崩地裂。
梅梅想,我的男神不会惨遭阉割吧?这念头激得她一阵透心的凉。
山洞那些人渣,别让她咸鱼翻身,否则定要每人抽上千个大耳掴子,虐到八十层地狱去!
不等她对人渣们讨伐一两句,妖怪们已呼啦啦一拥而上,开始进攻了。
各种畸形的大爪子,天上地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向他们撕过来。将军暴喝一声,悍然将她往胳肢窝里一夹,苍龙出海地拔高三丈,试图从上方树妖的封锁中突破。
被仙浆滋补过的大陆第一战将果然了得。
真力中仿佛有核能,每轰一拳都像开了一炮。劲浪横扫八方,绷得各种爪子七零八碎。
罡风卷着滚滚血雾,在半空瞬息绽放、又瞬息零落。各种妖魅前赴后继,在他们四周垒砌了一座魔幻的围城。将军仿佛一架人形坦克在其中横冲直撞,不多时,竟硬碰硬地辟开一条生路。
梅梅心中一喜:这百倍霉运好像没她想得那么凶残啊。似乎只要不受伤就不会糟到老家去。
谁知,刚窃喜了一波,一飞冲天的将军巧不巧就被山顶滚下的一颗落石砸中了,满脑袋开花扑在了地上。被他当个宝贝护在胳肢窝下的梅梅来不及翻身,脸朝下毁容式着陆!
那可是石头地面呀!
她那比蜜桃还水灵的小脸当场爆浆,变得稀烂。鼻头也碎了。嘴一张,两颗门牙也掉了出来。将军满头开花,整个人摔得散了黄。两人趴在彼此的血泊里,死去活来地疼!除了流血干不了别的。
梅梅只听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大嫂……”
转眼,就被四周的欢呼吞没了。
等她从极度的脑震荡中清醒过来,再次睁眼时,已满身是藤被绑成了大粽子固定在石头上。
满山妖魅尖叫连连。声音在山间来回荡漾,好像八荒四海一切众生都来庆贺他们扑街了。
梅梅瞧一眼旁边男神。原先高挺的鼻梁断成了两截,满脸血和泥。唯一完好的就只剩那对嶙峋的、飞刀似的浓眉了。
梅梅为他疼出了两眶子泪。泪水把伤口腌得火辣辣的,叫她疼得直抽搐。她张开嘴痛苦地吸气。这嘴已不是昔日桃花瓣似的红唇了,它一张就是个豁牙的血洞。
他透过迷离的视线望着她哭,轻轻“嘘”了一声。眼里又有了那种温敦的、仿佛食草动物的目光。这目光哪怕是从肿成一条细缝的丑眼里流出的,也美得让她接不住。
好像只要一接,不跟他殉情都难以收场!
满嘴是血的梅梅问句废话,“疼么?”
将军模糊不清地说:“不疼。”男人能喊疼?要这样的男人有何用?
他没问她疼不疼,因为他已经在心里为她疼出一腔的泪了。都摔成一只尸魅了,她哪能不疼?
他又对她轻嘘了一声。眼里藏着玄机似的眨了眨。梅梅一愣,难道还留有后招?她秒进战斗状态,命令自己冷静,你个蠢货二百五还有脸哭!
妖怪们像要吃唐僧肉了,狂轰滥炸式欢呼着。某一时,声音又退潮一般消歇下来。
虚空里传来一道女子的歌声......
那歌声像要唱尽人间的相思,蕴含着无穷的痴和怨。游丝一般往人耳里钻,一不当心,魂儿就会跟它抵死纠缠上。
这歌声之前也存在的。一直阴魂不散飘在背景里,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原先只是浅吟低唱,现在像插上了立体环绕音响,变得无比清晰,特别上脑。
群妖百魅都痴了。像被拽进了一场终极美梦,表情松弛,一脸迷醉。好多小妖的嘴角都结了银丝,口水滋了老长。
梅梅瞬间就明白了:能号令群妖的不是“山鬼”,是这女子的歌声!
她用脚趾也能想出来女人是谁了:玉女!
一个神仙级的出场秀开始了:石坪尽头翩翩走来了一名白衣少女。
那是怎样一种清冷的绝色啊。仙姿冷淡,冰清无暇。宛如梨花铸就,浑似姑射真人!行走时衣袂飘举,一路踏歌而来,整个天地乾坤、群山万兽都失声了。
苏得祖宗十八代都不敢认她!
她走到梅梅身前五米处才停下。现场静得只剩灵魂的战栗……
几秒后,妖怪们跪地抽搐,鬼哭狼嚎地喊,“相思娘娘,相思娘娘现身了……”
相思娘娘?!
梅梅瞪大血肿的双眼,殊死地瞧着她。
那美人也以胜利者的姿态瞟着她,眼角满是冷艳的锋芒。
就这样死静地对峙了一会,梅梅先开了口:“玉灵犀,你本来就是相思娘娘?”
玉灵犀露出一个毫无暖意的浅笑。抬起那只秀美的尖下巴,不疾不徐地说:
“你总算想到了,没错。我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就是相思娘娘。当时身受重伤,用遁术从石壁中逃离后,一直遁隐在石像中。原以为藏得够好,没想到竟差点被你找到,危急之下才使了个缓兵之计假装向你求救。你立刻就上当了。”
言下之意,你怎么这么蠢?
“你方才那招‘借刀杀人’使的不错。妖怪们脑子浅,知道相思娘娘想要山海灵珠,这么大的饵放下去立刻都上钩了。只可惜,山鬼只是平日替我传话、收揽香火的信徒,并非真正的玩家。你算白费了一场心机。另一个玩家是......”玉灵犀一笑,眼睛往旁边一看。
剑客抱剑走了出来,一身凛冽。刚才还血淋淋的,这会儿已还原了一副干净的头脸。
这个气度不凡的矮子冷傲地说:“另一个玩家不叫山鬼。叫剑客。我的任务很简单,打败大陆第一高手庞雄。我的技能也不是禁锢,是吞噬生机。一切气运比我差的人都是我的吞噬对象。比如,你们。吸干天下第一大将的生机,我大概只需三十秒。”
此人是个实干家。自我介绍完毕,绝不耽搁一秒,直接将手罩上了将军的丹田。
百倍霉运罩顶的将军完全不济了,成了这个玩家手里待宰的肥羊。包裹在这具强壮躯骸里的生机开始泄洪,向剑客体内转移。他只是任人宰割地垂着脑袋,一点挣扎都没有。
梅梅急得要七窍流血了。
心里懊悔得有如刀割,为啥要当圣母救那些人?玉灵犀装可怜求救你就信了,她的信徒装死你也信了,你这个天下第一蠢货二百五!你爱死就死去吧,怎么连累了别人!
梅梅恨不能化身恶狗,扑上去咬死丫的!
玉灵犀欣赏着她疯狂挣扎的模样,安慰道:“别着急,这就轮到你了。割喉放血、剥皮抽筋,这些大菜会一样一样给你上齐了。你怎么剥小黑的我就怎么剥掉你。”
她拿出银色的柳叶刀,笑靥如花走向梅梅。手起刀落在她颈侧一划。
十分干脆、流畅!
将军便看到,那根他喜欢到窒息的脖子上多了一根红线,哗哗决堤了。百倍霉运下,流得比江河还汹涌。他几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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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牙咬碎了。眼睛烧得血红。脸上横肉绷得铁硬。
——偏偏他留的那手后招被霉运遏制着,死活使不出来!该死的!
众妖的欢呼达到了顶点,“嗬嗬、嗬嗬、嗬嗬!”兴奋极了!
梅梅的脑中响起了系统的警报:【您和任务目标即将死亡,现在进入30秒倒计时。请抓紧时间力挽狂澜哦。】
梅梅当即来了个壮士断腕,“假如我能活下来,自愿把未来因将军的爱意产生的30000值入账交给系统。请为我免除百倍噩运。”
系统倏地笑了:【你总算识时务一回。本系统可以给你一个5秒的临时技能,5秒内你可用意念屏蔽百倍厄运。请把握好出手时机哦。能否力挽狂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致命危急的时刻,事态又发生了新的爆破。只听半空一声暴喝:“吃我楚某一刀——”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从天而降,迅雷烈风般突进重围,将一把紫光流溢的大刀劈进了剑客的头颅!
快得只有千分之一秒,事情猛地来了一个绝地大逆转!任何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楚临风这只龙傲天,他出手了!
好个楚临风,把长刀舞得大开大合,像个霸气冲天的二郎神立在群妖中间,铿然说道:“庞雄,大嫂,救命之恩还给二位。现在两不相欠,他日再见还是敌人!”
庞雄双眸灼灼地盯着他。嘴唇一掀,笑了。他就知道姓楚的会出手。他了解自己的死对头,正如他们了解他一样!梅梅内心喜极而泣,这就叫“败也圣母,成也圣母”么?
哎,她又被治愈了!救下楚临风简直是她本局中最好的伏笔之一。
时间不多了,她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将军!”
她感觉自己喊得好大声,其实就跟蚊吟一样。五秒屏蔽噩运的技能点了出去——她相信他是留着后招的。只是碍于百倍噩运没法使出来。
现在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两人在生命的最后五秒深深对视了一眼。电光火石,心领神会。
现场乱得不可开交。妖怪们围着楚临风疯狂厮杀。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庞雄不见了!”
原地消失!
梅梅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望着忽然空掉的石头。没等她明白咋回事,玉灵犀惊恐喊道:“五行遁术!”她那个“术”字还没喊全,脖子就疼爆了。
有人抬起她的手,不容抵抗地将那把银叶刀送进了她的喉咙。
一道沙哑的男声在耳畔说:“没错,是五行遁术。”
玉灵犀死得好不甘心。
当时,她遁隐在石像中时,听这男人说不识几个字的,料想他不可能学会。毕竟,天资聪颖如她也花了半年才小有所成。没想到他半天之内就通了,初次使用竟已娴熟至此。
这是怎样的绝世天才啊,偏偏是她的死对头!她不甘心!
玉灵犀在脑中疾呼:“系统,请求救援支持。”
系统冰冷地说:【您先前已将未来可能因群妖信仰获得的生命值全部透支,无法支援。】
玉灵犀死得太不甘心了。这份不甘心静止在她玻璃球般的瞳仁上,冰冷地望着梅梅的方向。
她已辗转闯关十五个剧情地图,战胜过六十个玩家。只要再拿到山海灵珠,就能获得前往终极大地图的资格,参加最终的角逐。
没想到在这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环节,输给了一个只会抛媚眼儿、打情骂俏的贱人。
靠男人躺赢,她算什么本事?!
——倘若玉灵犀把这话嚷出来,梅梅是绝对不服气的。
五行遁术不是她凭本事拿的么?楚临风不是她救的么?这些布局和伏笔不也算本事?活下来的就算真本事!
血流成河的梅梅看到将军奔来了,奄奄一息耷下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真的不到二两重了,轻得能飘上九霄云外。
而此时,脑中终于响起了系统喜大普奔的祝贺声:
【恭喜玩家小寡妇在二级地图中胜出,战胜玩家玉女,玩家剑客。】
【游戏管理方决定让您继承:1,两人剩余生命值共计1.5天
2,剑客的治愈技能。可治愈一切内伤、外伤。有效期5天。
3,玉女的歌声驭兽技能。有效期永久。】
【为奖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玩家梅娘子,游戏管理方特别奖励空间为1立方米的储物戒指。】
生命的最后一秒,梅梅用治愈技能把自己和将军治愈了。虽然治愈了,力气却没立刻回归。浑身又空又软,像成了棉絮做的人。她闭着眼睛,安静地等他来解救。内心满是解脱。
系统实在够残酷,一点不容人喘息地说:
【接下来,您将前往三级地图。地点在西蛮的大将军府,请在三天内抵达。】
【将军在西蛮倍受爱戴,此番回国将被封为大将军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西蛮国王将为他钦选未来王妃。】
【您必须达成的剧情任务有:1,得到三军将士的信服和喜爱;2,参加选妃并且胜出。剧情中随时有凶残的玩家出没,请小心防范哦。】
27. 第 27 章
这回换种玩法了,梅梅想。
之前的两次,剧情都是随意触发的,不预先派她任务。这次忽然狗血地搞起了选妃!
这不笑话么,她难道还要竞选上位?她叼进嘴的肉谁能抢得走?
梅梅发现,系统没怎么敦促她拿“山海灵珠”。似乎主线任务并不急于一时。它更愿让她按部就班刷地图,在玩家的搏杀中经风历雨。
假如这场游戏不仅仅是游戏,背后还存在某种动机的话,会不会是一场类似杀手或精兵的训练呢?梅梅的脑中忽然闪过这样的灵感。
但是,转瞬又自我否定了。
别给破游戏贴金了,谁家杀手、精兵还要参加选妃?狗血淋漓的。
她吸了口气,不去瞎琢磨了。耷下脑袋安静地等待被救。
那场魔幻恐怖的大戏总算散场了。
玉女一死,山精鬼魅们没了歌声洗脑,就仿佛一个被捣毁的传销组织,各自屁滚尿流地逃亡了。报仇殉主这种事对它们来说是不存在的。
寒流裹走了大战的浊气,山间转眼已恢复了沉静和深邃。
梅梅身上的藤被砍掉了。一双大手接住了她。
她满以为会有个温柔的公主抱在等着她。受难后的这一抱必是极致宠溺、苏破苍穹的。她恐怕得装睡才能生受得住。她已准备好要在这一抱里做场美梦,一路美到西蛮去。
事实证明,她是在想屁吃呢。没有公主抱!
他只是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就一把将人拎了起来,破口袋似的搭在了肩上。好像穷凶极恶的土匪抢了个婆娘,粗鲁得无可救药。脑袋悬空的梅梅少女心碎了一地。
这什么破男人?要不是她累到了极点,简直不能忍。
她听到他与楚、凤二人说话。料想是为男人面子才故作这等侉样,虚荣心实在够强的。
三位大佬站在山间,阴阳怪气撂了番狠话。
大意是,救你是为英雄之大义,来日战场上定取你这厮狗命,如是云云。又是纵声大笑,又是冷嘲热讽,把男儿的豪气挥洒尽了,好一会才分道扬镳。
离了相思洞,她才被他换到了背上。梅梅有骨气地想,谁稀罕啊。老子一身蛮力,再奔袭千里也不在话下。可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抵御这份骨气。来这世界后没合一次眼,流血流汗,耗尽心力,这会儿她只想团成一只毛球,美美地做场大梦。
事实上,大部分的她已陷入昏睡了。剩下极少部分脑细胞还在放哨,为她感知着四周。偶尔她撕开眼皮瞅瞅,看到山里已入夜了。这是一个清寒透骨的夜。
幽绿的夜间模式下,雪被映成了美玉的光色,瞧着分外不真实。
四下悄寂无声,只有他的大靴子“哗嚓、哗嚓”踏着雪。节奏单调有力,好像能一直这样走到时间的尽头,永远也不会疲惫。
她想他之前也摔得很惨,又被剑客吞噬生机;虽被神技治愈了,到底也是挨了一场虐。这会儿还得驮着个废物疙瘩赶路,实在是够呛的。
梅梅口齿不清地跟他客气了一句:“累么,要不换我背你吧?”
庞雄轻声一笑,逗她说,“也好啊。大嫂既然醒了就换庞某吧。我也想找个背享享福。”
梅梅的良心被戳到了。她以战斗速度清醒过来,一骨碌蹭到了地上。“行,我背你。”
这份乖巧来得太猛,让本意开玩笑的他措手不及。一时,有点发愣。
她使劲撕着眼皮瞅他,睡意给那双杏眼刻了三四条褶子,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叫他瞧傻了。
梅梅四下瞅瞅,口齿含混地说:“我背你吧。咱先找个地方窝一晚,不急着赶路。”
她的声音都累垮了。一边说话一边又站着打盹儿。目光散得凝不住,瞧他时是用白眼珠瞧的。
他看好戏地望着她直笑。
梅梅睡气都上了脸,皱着脑门子问:“你笑啥呢?大晚上一口白牙怪吓人的。”
“没啥。”
她累成一坨的模样太招惹他了,惹得他百爪挠心。想起之前濒死那一刻的心碎,现在千般万种滋味都在心头发了酵。他不眨眼地望着这株秀美可爱的小仙草,眼里快淌出诗了。
简直没主意疼她。
虽站着没有动,他的眼底深处却在为她做梦,为她受罪。半晌才万般疼惜地叹了一声,“哎,大嫂,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梅梅一听,眨了眨眼,顿时来了一点精神。气氛被他带得如此抒情,要不趁机把人拿下,先定了名份吧!到时就算有玩家裹乱导致她选妃失利,只要男方铁了这条心,谁还能撬了她的墙角不成?
这么一寻思,战意轰一下就燃了起来。
她腼腆地笑了,把头低了下去。这根脖管子之前险些被柳叶刀切断,现在又能作妖拗姿态了。他一见这狐媚子作派,顿时会心地一笑。又要对他做任务了?
爷爷的,他简直太懂她了。
再抬眼时,她那张惺忪睡脸已醒透了,顷刻间,已堆起了无限的柔情。
这脸既有名门闺秀的温婉,又有青楼红牌的妩媚。唯独不是他可爱绝伦的小仙草了。看她眼波流盼倾城绝代,他心里直想发笑。
这个假梅梅说:“将军别老叫我大嫂啦,多见外。你叫我梅梅呗。”
“那多不好,于礼不合。”将军含笑回答。
“你不是说,回西蛮会给我一个通房的名份么?既如此,大嫂大嫂的多不好。”她微垂着头,半真半假地羞涩起来。心里却又在想,哼,敢让我做劳什子通房,老子一刀宰了你。
将军一听,明白她想干啥了:试探他想怎么安置她呢。他故意沉吟一番,认真地说:“倒也是。既如此,庞某便称呼你……梅梅吧。”
这声“梅梅”一出口,他感觉心里一甜,跟滴了蜜糖似的。他的脸都红了。
梅梅却没咂出其中的甜味。听他这话意思,真打算让她当通房呢。岂有此理!她不信自己的魅力在他那儿只是个通房,难道不该是个宠上天的小祖宗么?
可是,古代男人如何说得清呢?你以为跟他至死不渝了,指不定他还偷偷嫌你门户小,身份贱呢,一个山村的小寡妇配人家大将军,给个通房算是垂怜你了。
不能忍!
梅梅踏着雪往前,悠悠问道:“将军你想过么,打算娶怎样的夫人?”
他跟在她身旁,笑道:“怎的忽然关心这个了?”
“只是好奇呗。我这么掏心掏肺待将军,问一句也不行啊?”
“也行。庞某未曾考虑过姻缘大事,假如让梅梅选,你选怎样的女子做我的夫人?”
她停住步子,展颜一笑,“我选我自己。我选我这女子做你夫人!”
这个盛极的笑颜好似为他笑开了一个春天。他心里被她笑得繁花似锦,如火如荼。
她灿烂一会,又沉静下去。就那样用一种海枯石烂的眼神望着他,轻柔地问:“我想选我自己,行吗?梅梅这么傲气,哪能做什么通房呢,会死的呀!将军,你忍心我死么?”
他被她说得心都碎了。
心碎归心碎,脑子却没浑。他仔细望了她一会,淡然笑道:“怎么,你的任务又变了不成?不要山海灵珠了,改成要做庞某的夫人了?”
哇靠!梅梅霎时目瞪口呆,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这破男人究竟要鬼精到什么程度啊!这么玩哪还有她的活路!
庞雄的浓眉一挑。居然还真是呢!他只是瞬间有这灵感,并没太大根据。只不过她每次动机不纯时都会跟他耍狐媚子,才这么随口瞎猜了一句......
哎,可怜人儿又被他一眼看穿了。这游戏她还怎么往下玩?!
梅梅斗不过他,心里开始来火了。赌气地问:“那我现在要山海灵珠你肯给么?”
他怜爱地说:“小傻子,我当然不肯。”珠子给出去,人铁定会飞走。岂不落得人财两空?想留住人就不能给她珠子。他早把这事儿想透了。
梅梅吸口气压住翻涌的气血,讨价还价道:“那行,我要做将军府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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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起老爷架子冲她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嗯,此事再议吧。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梅梅气得把脚一跺,“那我现在就滚回桃花村当寡妇去!村里有的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不高攀您这等贵人了!”她心高气傲,脾气恶劣,一点都输不起。当即拔腿就往东跑。
将军沙哑的嗓门儿追着她,“喂,任务不做了?”
“反正死活也完不成,我放弃!”她落珠般的嗓音在寒风里翻滚,“姓庞的你个破男人太坏了,我跟你江湖不见!”那两条细腿跑得贼快,一溜烟儿整个人就被夜色吞噬了。
庞雄的微笑消失了。明知她可能在钓鱼,心里也慌了。可别被野兽叼走,好端端玩出一场祸来。他拔足掠出去,辗转追出一里才寻着她。
那鬼东西在一座石头后面蜷得小小的,眼睛亮晶晶地冲他瞟着。“哟,这不是庞大将军么,寻寻觅觅在找谁?”
他忍笑哼了一声,要揍人似的上前擒住她的腕子。
她笑微微地跟他犟,“那你说,选我做将军夫人行不行?”
他早在心里说行了。除了梅梅谁配做他夫人?可他嘴里却不臣服。
谁会馋一个轻易得手的猎物?他要在她心里做一辈子香饽饽,就得把男人脊梁挺得杠杠的。他太懂这一点了。
他把人往背上一甩,挑衅说:“哼,想坐将军夫人的位置,你就把本事使出来。”
梅梅怄饱了。患难时的生死情谊是塑料的不成?不跟她拿乔会死么?
她咬着牙发狠,行!迟早有一天你会捧着花跪我脚下,求我当这劳什子夫人!到时我跟你拿一万遍乔,再把花捶在你的狗头上!
两人嬉闹了这一场,又踏上了西去的归路。梅梅耗尽了神,转眼又困倦起来。
山中依然清寂,只有靴子踏雪的“哗嚓”声在回响着。听着那么美丽,像一首隽永的小诗,步步都落进了她的梦里。
梅梅在梦里想,就算哪一天她死了,或者回家了,也不会忘了寒夜踏雪的这一幕,不会忘了自己像根菟丝趴在一个宽阔的背上,穿越了几十里山林。
这份顶级的浪漫是要刻在三生石上的。
无论她怎么转世投胎,以后只要一照面就能认得他。正如此生的初见,心里好像有根弦duang一声响,三魂七魄都发出了共鸣。然后她便感觉,诶,这个男人好像哪里见过的.......
她彻底睡着了。
这是一场寂灭的沉睡,所有感知都沉进了虚无。
等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了。一轮华美的金太阳挂在东方,天地间光芒万丈,照着一片洁白仙灵的大雪漠。她的视线几乎不能适应这份无限的辽阔,半天都没办法睁全了。
她不等他介绍,一下就已明白到西蛮了。这个蛮荒、狂野、又美轮美奂的地方就像为他度身定造的主场。它足够旷远,足够丰美,好像蕴涵着无限可能,足够一个大英雄尽情驰骋一辈子。
庞雄不眨眼地觑着她的脸,仿佛只要这张脸上流露出一丝嫌弃或欣喜,都会让他重估这个国度对他的价值。“我们已出关了。现在已抵达了西蛮东境的大草原。半日后可到中都。”他说。
“我们怎么去,走么?”
“昨夜已放了信出去。我的人会来迎接,相信不多时便能到。”
梅梅不知他怎么传的信。她的眼睛与这里的蓝天、雪山相认着,露出一丝敬畏又柔软的神态说,“西蛮很美,这就该是你的地方。”
将军嘴角一动,笑了。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跑马声。梅梅极目一看,只见一支马队从西方横穿雪漠而来。铁蹄扬起滚滚白尘,奔驰如电,声势惊人。
大地在马蹄下震颤着,轰隆隆的。转眼,一队剽悍的雄兵呼啸着到了眼前。
各个是膀粗腰圆的大汉,每只都有她两倍大。他们神采飞扬,嗓门儿跟炮筒似的,大声欢呼着:“将军!将军你回来了——”
汉子们纷纷跃下马,咧着大嘴围拢过来……
28. 第 28 章
被战士们簇拥的庞雄,让梅梅感觉陌生。
和她单独一起时,他的笑容也不多。可是,身上似乎总漾着一层怡人的温柔。此刻,那感觉彻底消失了。汉子们围上来的一瞬,那个从奴隶尸堆里爬出的男人已自动回归。他有了一张永不与人类言和的面孔,透着难言的铁血和冷酷。
战士们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死亡面孔。他们只管乐呵自己的,冲着不会笑的首领热情欢呼、用榔头铁拳砸着胸膛行礼、争宠似的喊着“将军”,你一声我一声的。
将军波澜不兴,不热络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不讲究御下之术的领导,一点不在乎是否跟属下打得火热。这个民族奉行力量至上,拳头硬就可以堂而皇之凌驾于别人之上。这是规则。
大家的目光向梅梅集中过来。
将军的身边头一回有女人出没,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新鲜上了。
此时的梅梅是一种邋遢的鬼样子:一头黑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衣袍上染了不少血。靴子也黑乎乎沾满了泥。这狼狈模样看着就像个刚被收拾了一顿的女奴。
女奴的脸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西蛮养不出这样娇嫩的白脸,这是长在中原名门深闺的一朵鲜花。那身子骨妖娆得跟一条小水蛇似的。
汉子们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好这一口啊。
大伙儿互相瞧瞧,脸上都现出脏兮兮的笑意。嘴咧得更大了。
某壮士赞一句:“将军,这小女奴是梁国掳来的吧。够味儿。”
大家都捧场地笑了。这似乎是男人间的谄媚。他们拿这话恭维将军,套他的近乎。古往今来,男人这破玩意儿都这样,践踏女人的尊严寻快活。梅梅太清楚他们了。
庞雄却没有被恭维到。
他冷峻地瞥着这帮部下。充满压迫的目光让气氛迅速冷却,叫每个人都心头一跳。他说:“她不是女奴。她是梅梅姑娘。”
战士们微妙地静了。这声“梅梅姑娘”说得那么珍之重之,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他们从未听过将军用这样的口吻称呼过任何人,包括皇上。显然,这女人在他心中地位之超然,远胜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亲兵。
大家再看这个梅梅姑娘,就有了一种挑剔的、看祸水的目光。
他们不敢直接挑衅将军,但态度上都开始欺生了。
西蛮人性子直,学不来中原人虚情假意的场面功夫,爱你恨你都摆到脸上。他们可以大方地祝贺将军抢了个女奴,却不能接受一个异邦女子越过他们。
这份“不能接受”,当然不仅仅因为她是异邦人,更多是因为将军语气中遗漏的温柔,让每个人心里都嫉妒得发了绿。男人就不嫉妒么,也会!他们嫉妒起来比女人更不讲理。
此刻,每个男人都在想,她凭什么?一捏就碎的玩意儿想抢走咱们的将军?
梅梅感到一干壮士的敌意像针芒扎在她的皮肤上。好刺激。
庞雄似乎对汹涌的暗流毫无所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手指卡在嘴角打了声呼哨。
包围圈外立刻响起了马的嘶鸣。战士们往旁边散开。一匹高大的骏马踢踏踢踏走向了将军。
这是一匹马中的龙傲天!
浑身的精膘。枣红的鬃毛像做了离子烫,被阳光与雪色衬得油光水滑。马脸上一双宝石巨眼冷冰冰的,与寻常马儿的温顺不同,它由内而外都透着非凡的烈度。
梅梅一看就惊艳了,好一匹神驹!
庞雄目不转睛注视她的脸,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门儿说:“梅梅,它叫火云。送你。”
亲兵们集体抽口冷气,交换了一个不置信的眼神。
火云是草原的第一宝马。除了将军之外,迄今没人驯服的马中之王。他居然轻描淡写的、要送给一个异邦女子?奶奶的,将士们嫉妒得眼都红了。给她,她有命骑上去么!
梅梅也吃惊不小,她抬头望着他。
一六五的小女子和一九五的大男人,隔着一匹马深深对视着。
他此刻不像个情郎,像个严父。眼里深藏着一份对她的期许。梅梅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她驯服这匹烈马,立一场威,骑着神驹轰轰烈烈地踏入中都。
因为不这样做,她在西蛮就没法扎根。
果然,他甩了甩下巴,示意她说:“上马。”
火云一听这话,狂躁地趵了趵蹄子,连喷了几声响鼻。它是马中的大魔王,除了将军从不肯让人近身。连喂草、刷毛都是他亲力亲为。
它能容忍一个娇滴滴的中原女人把屁股搁它尊贵的脊梁上?
将士们不怀好意地想,哼,梅梅姑娘的香魂怕是要被它踩碎的。能不能坐上去都是问题。
梅梅是通骑术的。
不夸张地说,她十八般武艺都通一点。她的祖母和母亲都当过兵——虽不知道是哪门子兵,但打小就把战争的一套都给她教齐全了。
她现在有歌声驭兽技能,可以轻而易举降服这匹神驹。
可这不是将军对她的期许。在这个崇拜力量的国度,她必须摆开一场硬碰硬的、见血见肉的大秀,才能把自己的根须扎进这片硬土!
她对他微微一笑,点了个头,轻轻把手搁在了马脸上。
火云暴戾地长嘶一声,扬起了蹄子。冰冷巨眼里流露的杀气使它瞬间有了恐龙的气场。
所有人退后了几步,给梅梅姑娘让出了一个临时的驯马场。
梅梅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了辔头。纤瘦的身板凌空倒翻,翻起个漂亮的大车轮子,无比利落上了马背。汉子们挑眉一笑,原来是个会耍的。有轻功?
火云的威力不是身轻如燕就能驾驭的。一只燕子能驾驭得住狂龙?
果然,枣红大马疯劲大涨,在雪地里暴躁狂蹦起来。
梅梅宛如进入了暴风中心,冲击力大得超出想象。从未驯过马的她几乎被颠碎了。眼花缭乱,脑浆晃荡。五脏六腑拧成了一团。这特么比过山车、海盗船还刺激十倍。
但是,她以上千斤的蛮力死死夹住马肚子,绝不让它把自己掀下去。
这是一场暴力的角逐。愤怒到要炸的火云把雪地里生生踏出了一个大泥塘。
每一蹦都是爆炸性的,泥浆“哗哗”溅得石破天惊。它像一头怒龙在里头跳腾。那小女子竟像长在了马背上,一张鲜花小脸绷得有如雪雕,悍气凌人,美丽又杀气腾腾!
没想到,她竟是个亡命的霸王种!硬生生坚持了半炷香功夫!
在场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谁有把握经得住火云这般折腾?
大家都是识货的。她腿上起码得有上千斤的力,才能这样在马鞍上卡得死死的。
汉子们看傻了眼。各个都沉默了。
将军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某一时,火云似乎甘愿认输了,定住蹄子消停了下来。它虽停了,她的身体还在惯性的动荡里,喉咙里一抽,差点呕出来。
这还了得,面子还要不要了?她死命忍住,无比强硬地咽了下去!
这么一来那马就钻到了空子。它感觉缰绳上的力道松了,立刻一声长嘶,整个马身几乎直立,一举将梅梅掀进了泥塘。这畜牲的杀性比老虎还重,一见她落地就趁胜追击,扬起铁蹄照着她的脸践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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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们惊呼出声,完蛋!这是奔袭千里也不吭气的宝马,它一蹄子下去还有命?
庞雄一个没绷住,险些就冲了出去。下个瞬间,却看到她从泥浆里伸出双手,一举接住了马蹄,无比野蛮地把火云高高一掀,掀了它一个四脚朝天。壮硕的马躯轰的砸下去,砸得泥花儿四溅。
她浑身淌浆地冲上去,抡起那条细胳膊一拳夯在了马头上。
大家:“......!”
火云素来被人当个祖宗,何时吃个这等亏?一时又不能直起来攻击,犹如龙困浅滩无能为力,径直就被她夯傻了,前后蹄子抽得跟蟑螂似的,身后也有一堆马粪掉了出来。
梅梅使蛮力狠狠收拾它一顿,把一匹神驹揍得七荤八素,眼里水汪汪的。
然后,她一把揪住辔头将它拖到了干净雪地上,才悄悄施了个治愈技能。
等这臭马低着头站起,她再次翻身上去时,它就乖得像只温顺的羊羔子了。烈性被磨尽,服她服得五体投地。
汉子们全程看得眼球要掉!这女人就和将军一样,根本不是人!她居然成功了,成功驯服了草原第一神驹!
一身泥浆的梅梅坐在同样邋遢的神驹上,对将军明眸皓齿地笑。
仿佛坐上了一个至尊荣耀的王座。
庞雄目光灼灼地回视着她。这近乎是一种能让人走进永恒的目光。骄傲的笑意如一层光晕从他的面庞上掠了过去。战士们发现,这时的将军比他任何时候都英俊夺目,浑身都在为她放光。
他该有多么喜欢这女子啊!一生温柔尽付此一人。
可是,他们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嫉妒得发绿了。梅梅姑娘降服了火云,也降服了勇士们的心。西蛮就是这样一个公平又残忍的国度,拳头硬的就是王。
梅梅心情明媚到爆了。一场和牲口的斗殴之后,浑身都滋着细微的电流。
有一种豪气干云,舍我其谁的感觉!
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能阻止她当上将军夫人。这个拳头至上的国度,简直就是她大逞雌威的秀场!
系统适时出来恭贺她:
【恭喜玩家小寡妇凭实力获得亲兵们的喜爱。您获得系统奖励生命值1天。】
【您目前生命余额3天。】
【三级地图以将军府为中心,辐射五百里范围。前方就要进入边缘地带,请玩家小寡妇再接再厉加油哦。】
梅梅洒然一笑,清喝一声“驾!”,一马当先地往西跑去。
她用的是一种嚣张的贵族骑姿。腰背挺得近乎后仰,跩得六亲不认!汉子们现在瞅这女人好顺眼,真是贼特娘的帅!不愧是将军相中的。
他们知错了似的,抓耳挠腮地冲将军笑。
庞雄不买账地扫他们一眼,嘴角却止不住地一翘,打马追了出去。
梅梅长发纷飞如水,跑在他的前面。
她含笑想,这样风驰电掣地在雪漠上跑马,感觉实在太好了!她愿意这样帅一辈子。
刚这么想完,眼前就骤然一黑。
眼前华美光明的世界消失了......
她好像跑得脱了缰,跑进了宇宙的黑洞里!麻的,怎么回事儿?!
系统疯狂拉响了红色警报:
【您刚进入三级地图,被玩家魂穿者用夺舍技能抢走了身体。她将代替您享受将士们的仰慕,参加选妃!】
【现在您进入了马的体内,成为了火云。若不能在三天内回到本体,将会魂飞魄散哦。】
【如果让她与将军发生肢体接触,一切就会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请加油力挽狂澜哦!】
29. 第 29 章
又来了。刚进地图就劈头盖脸砸个死局给她。
梅梅都麻木了。
她现在神经粗得像钢筋,听到被“夺舍”了一点都不激动。不到生命的最后两秒,都懒得分泌肾上腺素。慌有毛用,能解决问题么?
她十分淡定地问:“系统大哥我想请教一声,怎么老是别人狙击我,啥时轮到我搞别人啊!”语气近乎是吊儿郎当的。
系统沉默地瞥着脑电波数据图。
这家伙成长太快了。都变成一头畜生了,心情还静如死水。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梅梅又絮叨一句:“哎,咱这游戏到底玩啥噱头,您给小的透个底呗,让我死个明白。”
她这样说时,以为系统又要装死的,没想到人家不冷不热来了一句:“你认为呢?”
梅梅立刻来劲儿了,像个被老师点名的优秀生,积极地说:“我感脚像是某种训练。——给玩家设置极限困局,激发最大的战斗潜能。你们在搞啥大项目啊?”
“想套我话?”系统阴笑一声,“作为蝼蚁,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我们在大荒世界投入了数千名玩家,设计了各种任务来淘汰劣货。最后能从终极地图出来的只有最优秀的几人,甚至一人。对管理方而言,我们只要最优秀的就够了。”
梅梅心里狠狠靠了一声。
“这些任务都是围绕三位大佬设计的?有啥深意不?”
系统缄默不语。
“你们是哪路神仙啊,可以再让我死明白点么?”她成了个好奇的小可怜,“超级文明?神级文明?哎,反正我挺崇拜你们的,好大的能量哦!什么神技都整得出来。”
崇拜个蛋!别让老子有朝一日杀进你们的大本营!
系统冷笑。并不搭睬她的啰里八嗦。
他没义务照顾玩家的好奇心。为何之前要跟她屁话呢?他也不明白。或许因为在这个二百五的手里吃过两次亏,潜意识里觉得她多少算个人物吧。
*
梅梅咕哝着、咕哝着,眼前逐渐就有了马的视野。
原来的火云不知是沉睡了还是被她挤了出去,完全感应不到它的意识。她看到的依然是那个光华璀璨、洁白仙灵的大雪漠。
将军骑着一匹黑马在前侧方奔驰,帅力四射。
那把钢丝刷子般的大发辫在他背上韵律十足地甩动着,与精悍威猛的体格相得益彰,阳刚之美已登峰造极。
梅梅看着他,心里就悲壮了起来:不行。要赶快扳回死局,我的男神怎能被别人染指了去!
情况还挺危急的。一旦“魂穿者”和将军有了肢体接触,就能正式入主她的躯骸了。
破游戏为了整她可以藐视一切逻辑!
只要对方假装头晕做作一下,将军还不得下来抱她?
自己这正主儿就等着出局吧。天杀的!
梅梅龇着马唇,狰狞地咬住巨大的马齿。难道“夺舍”技能就没漏洞?
上级地图中,剑客的“吞噬”技能也超级强悍,却只能吞噬气运比他差的人。这次“夺舍”也不能无懈可击吧?不然,叫别的玩家还怎么活?
她刚一琢磨完,就听上方飘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仿佛是另一次元的旁白,清晰得没有一丝杂音。梅梅顿时精神一振,这是心音啊。她和玉女心音对接过,一听就知道了。当即,把耳朵竖了起来。
说话的是个女人。心音张狂得像疯婆子,歇斯底里的:
“很好,夺舍成功了!让所有玩家去死吧,我唐纯又有肉身了!凤铭那病鸡逮住玩家就弄死,简直是个屠夫。麻的,老娘付出天大代价才保住魂体,终于等来了这次复活机会。哈哈哈哈!”
梅梅:“……!”
王爷果然狠角色啊。看来这个唐纯之前是那条线上做任务的,被王爷识破搞死了。好刺激!求他多弄死几个!
唐纯又像失心疯般快活地说:“可怜了这小寡妇,和情郎双双把家还,芯子突然被人换掉了。哼,她大概还不晓得游戏多凶残呢。恋爱脑蠢货,死了也活该!”
梅梅太气愤了,“……”
恋爱脑怎么了?老子年方十八,风华正茂,恋个爱碍着谁了?
唐纯独自疯了片刻,又老司机地笑一声,忽然满脑子开起了车。“哼,比起凤铭那病鸡,到底姓庞的更合我意。这身板儿才叫男人呢……啧。”
此处省略龌龊内容三百字……
梅梅听得咬牙切齿。背上这货的智商如此低下,居然也当玩家?难怪会被凤铭识破搞死呢。她就不晓得自己的技能有漏洞?心音都泄露了啊!
忽然,她又转念一想:不对,玩家中有几个是傻子?
这唐纯很可能知道原身没死,半真半假通过心音试探她呢?说不定只要她脚步一乱,立马会有一根毒针入体!人家是有经验的玩家,指不定还藏着强大的攻击技能。
这样一想,梅梅的马心缩紧了。
千万不能轻敌,把别人当智障会死得很快。她镇定地撒开四蹄飞奔,紧跟前方的将军。步调不打一丝格楞。
背上的女人又疯了一会,终于清静了下来。
大约又跑出四五里路,梅梅才又听到一缕截然不同、十分冷静的心音。完全不是刚才的疯婆子语气了,似乎来自更深、更隐秘的意识,听着十分遥远:
“哼,看来原身并不在马中。这匹马的步调纹丝不乱,不大可能是个刚被夺舍的人类。否则,心理素质简直魔鬼级了。”
“哎,夺舍这技能缺陷太多。没法一举绞杀原身魂体不说,一旦和她有肢体接触,她还能听到我的心音。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原身,一举将她绞杀。不然,等她暗示了庞雄,我再好的演技也白费。就算成功入主了也会被杀……”
梅梅的鬃毛几乎要竖起来了。说啥来着,果然是诱敌之计啊!
这毒妇比玉女还有心机,绝对不容小觑。听她话的意思,好像还藏着攻击必杀技。
她这个初级小菜鸟可怜死了,被这些高级玩家狙杀,公平何在啊!不行,老子必须比她更歹毒、更隐忍,不能轻举妄动。这时候急躁冒进是致命的,梅梅慎之又慎地告诫自己。
雄壮的马队在雪漠上奔驰了近百里,在进入前往“中都”的官道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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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
将军慢下了马,吩咐众将士说:“姑且在此休整半日,换套干净衣裳。”
他回头瞧过来,望着马背上的“梅梅”。
唐纯嫣然一笑:“好,我正好饿啦。”
梅梅听她说话,不禁一阵寒气攻心。偶滴个亲娘,这女人的演技神了。语气、口音都像极了她。嗲兮兮、甜蜜蜜的,一听就是被男人迷了魂、身处热恋的女子。
这不活脱脱就是她么,梅梅自己都辨不出真假来!
她本还寄望于男神智商高,能一举识破冒牌货呢。现在看来希望渺茫,无限接近于零。
将军专注地望着唐纯,那眼底深处泛动的温柔根本不像起了疑心。
怎么可能起疑呢?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大活人在他眼前被换了芯子啊。梅梅心里拔凉拔凉。她在唐纯瞅不见的角度望着他,想做个自己的经典表情进行暗示,奈何这张巨大的马脸除了龇牙,根本没法有效表达。连扇睫毛都不灵活。
啊,好丧气!
这时,唐纯身轻如燕地落下马来。脚一沾地,身形就微微一晃。似乎有点头晕不支,皱着小脸把头甩了一甩,这副好强的娇憨之态瞧得梅梅都傻眼了。
原来老子平时就这恶心的德性吗?做作成这样可以滚去死啦。
将军大步走了上来,低沉地问,“梅梅怎么了?”
唐纯嘟起嘴,倔强地说,“没事,我能有啥事。”她嘴上说没事,表情却又迷糊一下。作出明显死撑的样子。将军蹙起浓眉,连忙伸手要去扶她。
这一刻,梅梅的肾上腺素终于炸了。感觉死神的手卡到脖颈了。
完蛋,下一秒就是老子的死期!只要姓唐的把手往上一放,自己就彻底杀青了。梅梅险些扑上去,把他那只多情的手死死裹自己嘴里。
然而,她不知是凭怎样惊人的灵感和意志忍住了,蹄子硬是定在地上没动。
——这会要是扑上去,下一秒肯定一道红光闪过,被她的攻击技能秒杀。绝对的!
两条路都是死。她只能盲目自信地赌一赌运气了。赌她和将军缘分天定,也赌他比福尔摩斯还聪明,能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异常,心有灵犀地把手缩回去!
这个生死关头,她似乎啥也做不了。只能死忍。
妈妈常说,忍,才是最大的本事!最优秀的战士全部忍功过人!梅梅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
——她忍得几乎脑溢血了。
下一秒,唐纯把小手一抬,很自然地往将军手里放了进去。
梅梅的心脏要破裂了……
然而,将军就像听到了她无声的尖叫一般,忽然把手往上一抬,在唐纯的胳膊肘上虚扶了一把。
梅梅天旋地转,不敢置信。
完全不敢置信!是运气吗?还是他察觉了什么不对劲,居然没有碰她!
怎么会的?他最后一瞬挪开了手!
梅梅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下泻,激动得毛发起了电。她忍不住把马头侧过去,屏住了上涌的泪水。
男票你太给力了,爱你一万遍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