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 第104章 这么大的事,她敢瞒着所有人? 看没看上暂且不论。 李缨认真翻了两天花名册,还去看了场跑马,那么多男人眼睛都看花了,愣是没找到一个比谢三更好的。 自己的夫婿不如闻蝉的夫婿,这个念头如阵阴云,在她头顶久久挥之不去。 若那谢三就是最好的,为何给那闷苦瓜,不给自己? “若我说看上了,爹爹要怎么办?” 闻蝉清楚地看见,那个儒雅的男人,朝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 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口劝她,把谢云章让出来,让给这个好妹妹。 她捏紧手里的圣旨,决心这回定不能忍气吞声。 好在,忠勤伯只是看她一眼,又哄那心头肉:“爹爹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我都看两日了,没有更好的了!” 若父亲立刻说要把谢三给她,李缨反倒不想要,可父亲这回竟然向着那个闷苦瓜!叫她好不气恼。 见闻蝉也在盯着自己,李缨又抱住父亲手臂,“爹,爹~你是不是偏心她,不在意我了?” “爹怎么会呢……” “好了!”又是李氏出面喝止女儿胡闹,“你作也没用,这圣旨虽没指名道姓,可人家国公府来提亲的时候,总会把要娶谁说清楚的。” 说完不等李缨再开口,李氏便走向孤身立在一旁的闻蝉,“婚嫁是大事,要备的东西多,明日你过来,我们一同操持准备。” 闻蝉轻轻点头,“多谢夫人。” 李缨简直要气疯了! 若非父亲一直拉着自己,她是要冲上去跟母亲理论一番的。 结果眼睁睁看着母亲,领着那闷苦瓜走了,似是在交代什么出嫁前的事宜。 “娘亲怎么能这样!” 忠勤伯拉着女儿的手,一如小时候那般,两人边走边说话,下人都落得远远的。 “你母亲,她也是为你着想啊。” “为我着想?我看她分明就是偏心那个……那个人。” 忠勤伯笑着摇头,“你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何故偏心旁人呢?” “我怎么知道!年纪大糊涂了吧……” “缨儿!”听女儿这样说妻子,忠勤伯才严厉几分,“不许这样说你母亲。” 李缨只得“哦”一声,乖乖道:“女儿知错。” 忠勤伯这才又道:“你骤然多一个姐姐,心中不悦,更不适应,这些为父都知道,其实为父也不适应。” “你母亲知道,爹爹爱你更多些,若她也不管不顾偏帮你,岂非我们一大家子人,欺负你姐姐了?” “你母亲是识大体、顾大局,你想啊,只要你姐姐一出嫁,咱们这一家人,不还和从前一样,和和睦睦的吗?” 忠勤伯是这样想的,李氏也是这样想的。 唯独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临大敌似的上蹿下跳,唯恐父母被谁瓜分了似的。 别说闻蝉,就连同胞弟弟李绍刚降世时,李缨也动不动要与母亲起龃龉,埋怨她偏心弟弟。 “无论如何,你才是爹娘唯一的女儿,对吧?” 李缨听完这番话,才稍稍安静下来。 可那和闻蝉攀比的心思,却还是没法止歇。 “那爹爹真能替我找个,比那谢三更好的?” 忠勤伯抿抿唇。 说实话,有点难。 “爹爹替你寻个年纪相当,于你更合适的。” 李缨怎听不出言外之意,“所以爹爹也没见过比那谢三更好的,方才就是唬我的?” “这……” “我不管我不管,我一定要比她嫁得好!” 忠勤伯哄了好一阵,才终于把女儿给哄住,送回了芳菲苑。 瞧着她已长成的身段,却感慨依旧小孩心性,哪里是个能嫁人的。 这掌上明珠,他是不介怀再多捧几年的,二十五岁再嫁也不迟…… 李缨一回到屋里,便有婆子递来一个信笺。 “今日有人送来府上的,说要小姐亲启。” 神神秘秘的。 李缨也闹腾得有些乏了,接过来随手撕开信封,里头也就寥寥四五句话。 可她还没读完第一句,整个身子立刻打直。 “这么大的事……”信纸落下,现出她瞪大的眼珠,“她竟然敢瞒着我们所有人?” 春岚在一旁小心问:“姑娘,谁给您写的信啊?” “不重要。”李缨嗤笑一声,“明日,咱们去一趟金满楼。” 这就有意思了,负心汉配二嫁女。 也不知那谢三知不知晓,那国公府,又知不知晓? …… 日暮,金满楼。 檀颂第一次见识上京繁华,随人上楼时不自觉攥紧包袱,浑身都是局促。 罗俊修引着人上二楼厢房,推开门道:“你今日就住这儿,待到明日,自然会有人来寻你。” 檀颂并不知眼前人曾调戏过闻蝉,只知他出身尊贵,又对闻蝉和自己颇为了解,声称能帮自己找到闻蝉。 厢房宽敞又奢华,他回身对人打了个揖。 “不必谢不必谢。” 说完,罗俊修便上了三楼,叩了两下门。 里头传出一声:“进。” 男人推门而入,笑道:“表姐,一切安置妥当。” 桌边坐着个女子,二十刚出头的模样,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生得观音般慈穆的眉眼,正是罗俊修的表姐,安远侯府嫡女——齐婉贞。 表姐弟俩自幼玩在一处,齐婉贞一开口,罗俊修二话不说,便出面替他安置檀颂,又往忠勤伯府给李缨送了信。 凑上前去,又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 齐婉贞只低眉扫一眼,“什么东西?” “姐姐看了便知!” 女子放下茶盏,随手翻开。 里头簪花小楷娟秀,洋洋洒洒,写的都是谢云章的“喜好”。 正是闻蝉出逃偶遇罗俊修那回,被逼着写下的。 齐婉贞只翻了第一页,便没趣合上,随手丢在桌边。 “姐姐,这可是他身边最心腹的人写的!” 女子浅笑摇头,笑意亲和,开口却满是嘲讽,“傻弟弟,旁人当我对他情根深种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信?” “那……姐姐还费尽心思阻挠他成婚,这些年,又对其他男人不闻不问的。” 齐婉贞唇角笑意更深。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反正,谢云章还不能成亲。 他一成亲,自己的处境便艰难了。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舅母也知咱们有仇? 这天李缨迫不及待出门去了。 在金满楼见了人,难得没有咋咋呼呼立刻把人往家里领。 她想了个更好的法子,先瞒着爹娘,到时让那闷苦瓜在两家人面前,出最大的丑! 心情正好,出门时又嗅到了桂花香,便指使马车驶到街上,去买娘亲喜欢的桂花糖。 身边春岚刚结了账,李缨一转身,猝不及防和一个妇人相撞,手中油纸包都差点甩出去! “长没长眼啊!” 那妇人忙说好话,点头哈腰的模样惹得李缨很是心烦。 撇下人要走,衣摆却又被拉住。 “小姐等等!说起来,我和小姐您还是亲戚哩!” 李缨回过头上下打量,见她布裙打了两个补丁,陪笑的模样更是谄媚到极致,忠勤伯府就是没发迹前,外祖家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你哪位?” 孙氏见她肯搭理自己,讪笑着,言明了自己和闻蝉的关系。 伯府,花厅。 隔着三丈远,尚未进门,闻蝉就认出了这位狠心舅母。 偏偏她没生脸皮似的,一见人便冲上前来,拉着她的手“知了知了”唤个不停。 引得李缨撇嘴评了句聒噪,暗道怎么闷葫芦的舅母,会是个难看的炮仗。 不过被这样的人养大,也是够丢脸了,这才是李缨肯带人回来打的算盘。 闻蝉霎时冷了面色,扯开孙氏攀上来的手,往边上迈了一步。 李母顺势解释道:“今日缨儿上街,正巧遇上你舅母,我想着你既要出嫁了,多些娘家人陪在身边,自是更好的。” 李氏并不知闻蝉与舅父家的实情,她与忠勤伯一样,都当闻蝉是孙氏,还有那已过世的舅父拉扯长大的。 孙氏一听,顿时挤出眼泪,“小知了都要嫁人了?怎么都不告诉舅母一声呢?来,来,舅母给你添妆……” 她腕上有个发黑的绞丝银镯,牵起闻蝉的手,顺势脱到她的腕上。 被雪白细腻的肌肤一衬,似乎更黑更脏了。 但闻蝉记得很清楚。 娘亲病重,将自己送到舅父家的那天,孙氏拦着门不给进,还将病中虚弱的娘亲给推倒了。 最后是娘亲跪在地上,颤巍巍捧出一个精心养护的绞丝银镯,孙氏才满眼精光,勉强答应留下自己。 娘亲说,这个银镯是父亲亲手做的。 也是除去破屋和女儿,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十几年,在孙氏手里糟蹋成这样。 后方李母见她不说话,只是倏然红了眼眶,还当她是感动。 当即做主叫孙氏在伯府小住,到时给闻蝉送嫁。 孙氏打皱的脸又哭又笑,忙抹着泪说:“夫人不知,我还有个未成家的儿子,今年才十九,我若独自享清福,我那儿子又要怎么办?” 这是要将儿子也带过来。 闻蝉记得那表弟柳宏,自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孙氏夫妻俩曾望子成龙,指望草窝里飞出个凤凰,五岁便送去私塾开蒙,叫她每日跑五里路给柳宏送饭。 结果呢,他反倒染上些富家公子恶习,逃课打鸟,甚至结伴去澡堂偷看妇人洗澡,书是一句都没读进去。 倒便宜了她,在那时习了许多字。 伯府很快将柳宏也接来了,碍于表面情分,闻蝉只能陪孙氏一起接人。 李缨见了孙氏,更想看看她还有什么穷亲戚,也看热闹似的立在大门内。 柳宏生得倒不差,只是相貌随孙氏更多,面庞尖瘦,双目过分伶俐,油头粉面极不正派。 下了马车,一双眼睛便牢牢黏在闻蝉身上。 “娘,这……这是?” 自己的儿子孙氏怎会不知,狠狠打了下他的手才说:“你不认得啦?这是你知了表姐!” 五服之内不得通婚的血亲,柳宏想到这茬,眼里的精光顿时暗了些。 “女大十八变,表姐从前生得瘦猴一般,哪似如今珠圆玉润,真真伯府小姐的气派!” 没别人,闻蝉懒得装,冷着脸说了句:“进去吧。” 领着他们母子跨进大门,身后孙氏便立刻道:“阿宏阿宏,这是伯府另一位小姐!这位小姐人美心善,就是她领着娘过来的!” 李缨平素也不喜欢听旁人奉承,可一想到这是闻蝉的舅母,顿觉扬眉吐气,牵起笑意道: “您不必这么客气。” 孙氏又拉柳宏,“快,快给小姐见礼啊!” 柳宏走上前打揖,李缨暗评一句獐头鼠目,面上却维系着笑意。 闻蝉忽然嗅出孙氏的意图,冷声道:“快些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青萝领着两人继续往里走,闻蝉则折返至李缨面前。 “他们出身市井,大小姐无事便少与他们来往,免得他们冲撞你。” 李缨却扬起下颌,“怎么,你抢了我的爹娘,就怕我抢你的舅母?” 闻蝉抿抿唇。 疑心她脖颈上生个脑袋,只是为着好看的。 不再多说,她转身就走。 “诶——”李缨气冲冲一指她,“谁惯得你这毛病?不打招呼就走!” 只是今日,她刚见过金满楼那位,忽然想到后面那出好戏,立刻又没那么恼了。 李母对孙氏母子照顾有加,遣人添衣送饭,还叫柴婆送来了月例银子,足有十两之多。 且话里话外说明了,往后出了府,也照这个份例每月接济她们母子。 孙氏欢天喜地接过,闻蝉一把丫鬟婆子遣出去,她便迫不及待拿了一锭银子放到嘴里,狠狠咬上一口。 眼里冒光要去摸剩下的,却被一双纤纤素手率先揽过。 “这……知了啊,你如今都是伯府小姐了,还缺舅母这几两银子不成?” 柳宏亦面露不解,站到母亲身侧。 闻蝉淡声道:“有些事不提,舅母是真当我忘了?” 孙氏一听她这口气,便知她要算旧账,坐下来,嫌弃地望着她。 “你这丫头怎恁的记仇?也不想想你短命的娘病重,是谁把你接到家里,给了你一口饭吃……” 哗—— 七八个小银锭,劈头盖脸砸向孙氏。 “你要死啊!”她猛地站起身,又忙心疼不已蹲下身去捡。 闻蝉站在她身后,眼睑微垂,温婉的嗓音似在冰里淬过。 “舅母也知咱们有仇?倘若我将你们夫妇旧日所行之事,全都告诉忠勤伯,你猜,伯府还会给你银子吗?”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几时见过她这般黏人? 孙氏也知道她如今翅膀硬了,有男人撑腰,还傍上了伯府。 将几个银锭子拢到手心,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 “做甚?不要脸皮啦?我要是把你那点事也抖出来,你这卖身做过丫头的媳妇,我看人家高门大户还肯不肯要!” “看来舅母都没忘啊,”闻蝉冷笑,“那可还记得我那好舅父,从我这儿诓了多少卖身钱?” 孙氏不可能忘。 她跟着那赌鬼,从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整整十两白银…… 说来真巧,如今她怀里,也正抱着十两。 闻蝉上前两步,在她剜肉一样的痛惜里,硬生生挖走两个银锭。 “你们欠我的钱,得还。每月我问舅母讨二两银子,直到你们把当初的钱还清。” 孙氏眼睛都要瞪裂了,却又实在不敢和人闹起来。 毕竟好不容易才攀上伯府,损失十两忍气吞声,就能换来一年一百二十两,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重新把手头那八两包起来,她又扬起谄媚的笑,“知道了,我知道了,知了……” “以后不许这么叫我,”闻蝉又是冷冰冰打断,“孙氏,唤我一声闻姑娘好了。” 这是铁了心要划清界限。 柳宏在一边愣愣看了半晌,试图开口劝和:“表姐……” “你也是,人后不要同我攀扯,我不想听。” 说完不再给人反驳的机会,她攥着那二两白银,转身推门就走。 “这……”柳宏又看向孙氏,“她怎么变这样了?小时候可听话了。” 孙氏摆摆手,只将那八两银子收好,“给咱娘俩端架子显威风呢!” 闻蝉出了门,手心那二两银子攥得发烫。 似在一遍一遍提醒她,屋里人是母亲苦难的帮凶,如今却堂而皇之搬进伯府,享着富贵。 可为着婚事顺遂,眼下又不得不忍。 青萝见她走出来便面色不佳,提醒道:“娘子,谢三公子的马车,已经到门外啦!” 她与谢云章今日有约,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她要做什么。 想到他,闻蝉才稍稍松下心神。 “我们走吧。” 一旦正式定亲,两人婚前便不好再频繁相见。 谢云章为说服镇国公夫人,委实也费了一番力气。 好在有老太太出面,算是认可了她这孙媳妇。 国公夫人从前不愿谢云章搬离府上,可自打谢承宇断腿,谢铭仰又迟迟未被改立世子,两相权衡,也就没反对他搬出去的事。 谢云章把这些都说给闻蝉听,闻蝉点点头,无心提起孙氏母子的烂帐,只问: “那我们今日去做什么?” 男人唇畔扬起笑,顺着他目光,闻蝉看见一副弓箭。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河畔。 金秋八月,抬眼雁群南迁。 谢云章忽然指着问:“要哪只?” 竟是带她来射雁的。 闻蝉仔细数一数,共有七只雁,仰着头伸出手,往那“人”字队的末尾指。 “最后头的!” “好。” 弓弦拉开如满月,箭镞在日照下闪出寒光。 男人神色专注,手臂肌肉紧绷着,在松弦前指关稍稍卸力,嗖—— 箭矢破空,直朝那雁群追去。 闻蝉睁大眼,在那一刻忘了呼吸。 这支箭射中了雁队倒数第二只,只见它大张的身形一顿,后头那只受惊撞上它,两只雁齐齐下落。 “中了中了!” 闻蝉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天上,回身仰起头,一双眼睛亮得惑人,“好厉害啊!” 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十二岁。 谢云章眼底晕开笑,默默牵住她的手。 石青石隐各捡了一只雁,弓未拉满,两只雁受了轻伤,还活蹦乱跳的。 “纳吉时,送到府上去。” 闻蝉眨了眨眼,明亮的眼底,忽然凝出几分羞赧。 难怪射一对,原来,是聘雁啊。 她正要再仔细瞧瞧,目光却忽然被两个抱雁的少年吸引。 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怀疑地揉一揉眼睛。 “你们……” 左边石青忽然反应过来,娘子还不曾见过自己的孪生哥哥呢! 他强忍玩味的笑,故作正色道:“娘子你猜猜,谁是石青?” 闻蝉便看向他,“你是石青,从没听说你还有个孪生兄弟。” 石青还不解:“娘子怎么认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认的!” 石青性子活泼外向,他的兄弟则显然沉默内敛,相貌虽无二致,却实在不难分辨。 右侧少年则抱雁颔首:“属下石隐,见过娘子。” 闻蝉对人点点头,神色古怪了一阵,又忽然叹口气。 谢云章便问:“怎么了?” 闻蝉道:“没事,就是忽然想起妗儿了。” 那丫头当初还惦记过这小护卫呢,也不知她看上的是石青还是石隐,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 闻蝉第一回出嫁,便是王妗和她的母亲送嫁。 比起忠勤伯府那一大帮人,闻蝉最想的,还是王妗母女。 可惜天高海远,一来一回便是一年,怎么都赶不上的。 谢云章见她略有低落,挥手示意石青石隐退下,拉着人要回马车。 “走。” “这就回去了吗?” 闻蝉被牵着走,忍不住小声开口:“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两脚离地,她又被男人直接托上马车。 “我……” 织花帷裳垂落,谢云章倾身覆来。 俊朗的面容稍侧,一个短促的吻落至唇畔。 他说:“知道了。” 身躯挨得极近,随着马车轻晃,闻蝉只觉胸脯若有似无蹭过他身前,耳根烫起来,叫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谢云章还在盯着她看,什么也不说,但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无声,最是磨人。 她忽然壮起胆,主动勾了他颈项。 对上他眸光晦暗,又蔫下来,垂着眼,小心在他薄唇上贴一下,便立刻要退开。 臂弯刚落至他肩头,谢云章忽然再忍不住,身子卡进她两腿间,又将她手臂扯回,揽住自己腰背。 “存心撩拨我?” 又是不想分开,又是主动献吻的,几时见过她这般黏人? 浅淡的沉香气如有实质,随着男人强势靠近,无孔不入将她侵占。 闻蝉更心猿意马,微微别过眼说:“是你先亲我的。”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我……应当是恨她的。” 上前一步又后退半步,撩拨完又不肯认。 天生就会折磨他的妖精! 大掌抵住她身后车壁,谢云章俯首,这次狠狠碾过她艳红唇瓣,掠走她所有吐息。 “还要亲回来吗?”再分开,他声调喑哑。 闻蝉浑身都软了,倚在人臂弯,红肿的唇泛着水光,一副不堪承受的勾人相。 还要尽力揽上他,贴到他耳边说:“喜欢你。” 一把无形的火,骤然烧遍全身。 谢云章只恨此刻不是新婚夜,周遭摇晃的不是洞房喜帐。 她却火上浇油,唇自耳畔落下,又吻上颈间,那处最经不起撩拨的地带。 浑身的热又朝一处汇去,他只得自认败阵,猛地将人推开。 “可以了。”都不敢看她。 将她在车座上放稳,谢云章便退开来。 一句喜欢而已,便击得他溃不成军。 自幼习的圣人之道,是动心忍性,是爱而不溺,这一刻却都冲破樊笼,叫嚣着催他献上自己的一切。 熟悉的念头涌上来,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杳杳……” 他重新靠过去,忽然觉得自己有太多不好,“在琼州的时候,我叫你受委屈了。” 闻蝉歪着脑袋,靠着他手臂轻轻摇头。 “不算太委屈。” “你当真都宽宥我了?” 她又点头,“嗯。” 最不能宽宥他的,也不该是自己。 身侧人却叹息一声,手掌拢上她小腹问:“连带那个孩子?” 闻蝉忽然浑身僵直。 眨了眨眼,艰难咽口唾沫,她坐了起来。 谢云章跟着她坐直。 见她面庞半侧,愁容难掩。 这始终是他的心结,是一场没法弥补的亏欠。 万幸的是慕老诊过,说她身体康健,几乎看不出曾经小产。 闻蝉的确发愁,却是愁该如何言明真相。 那时两人斗得厉害,使这计策只当兵不厌诈,不觉有何愧疚。 如今再想起来,他其实是很自责的。 “我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安慰的话一出口,谢云章眼中闪过诧异。 闻蝉也惊觉不对,那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自己反倒开始安慰他。 她干脆别过脑袋低下头,不说话了。 眼下,她说不出口。 就稍等等吧,等到两人真有一个孩子,再顺势把当初假怀孕的事说清楚,想必那时候,他也不会再计较。 马车驶入宽阔的胡同,离喧闹的街市稍远,停在一处气派的宅院大门口。 谢云章一扫阴霾,说了声:“到了。” 门楣空悬,尚未落匾。 闻蝉探出身瞧一眼,想到今日他带自己射聘雁,隐隐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牵着她往里走。 比伯府要小一些,比她在杨柳巷的宅子宽敞太多。 这是嘉德帝赐下的,给她和谢云章成婚后居住的新宅。 “院里还空旷着,你若愿意费心布置,便都告诉陆英,叫她替你跑腿;若觉得太过费神,我寻几个匠人也能安置。” “喜宴还是得在国公府,咱们婚后住满三月,差不多便是年后,到时顺势搬出来。” 迈过一道垂花门,迎面主院宽敞通透,又不会太旷,颇有家的味道。 “后头连着一个小院子,我想过了,等咱们孩子降世,夜里便叫乳母抱去小院,既不会吵到你,也方便你随时看孩子。” 闻蝉提了裙裾,登至廊下,扶着廊柱仰头。 又将整个院子览过。 “我真想今日就住进来。” 谢云章扬唇,行至她身侧,“我看过了,最早,下个月便能成婚。” 婚事礼节繁琐,一个多月已是最快。 闻蝉点点头,仿佛已经预见在这新宅的日子。 回程时唇角还上扬着,想到伯府里孙氏和李缨,都不觉有多么恼人了。 “对了。” 临下车时,她忽然想起问:“那海晏如何了?” 谢云章道:“他虽立了功,却也只能算将功折罪,陛下将他外放,此生怕是再难入京了。” 自古成王败寇,海晏这个结局,闻蝉并不唏嘘。 去过新宅,这桩婚事似乎立刻明朗起来。 李缨见她这几日总乐呵呵的,眉目间总挂三分笑意,瞧着都像颗甜瓜了。 对此,她添油加醋转述给金满楼那位听。 “你是没瞧见啊,她这几日尾巴都要翘上天,怕是连你姓什么都忘了。” 琼州一别,檀颂辞官上京,虽还是原先俊秀的相貌,整个人却沉炼不少。 用李缨的话来说,浑身透着股鳏夫气。 见他两回,自己说个不停,本以为他会动怒大骂,他却每次都只是静静听着,很少开口。 “我何时能见她?”这是他今日说的第一句话。 李缨是盘算好了的,要等两家人合过八字,纳吉当日再带檀颂去搅局。 可瞧眼前人这模样,怎么有种旧情难忘的错觉。 当日收的密信上说了,闻蝉尚未和离便同那谢三搅在一起,照常理说,哪个男人能忍这种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喂,你恨她吗?”李缨忽然托腮问。 檀颂并未立刻作答。 唯一能笃定的是,他恨谢云章。 恨他出现搅乱自己的宁静,恨他将自己比下去,看清自己在夫人心中的分量。 至于夫人…… 檀颂想起她走的那日,眼中带泪,大雨滂沱。 她分明说过,要为自己三年不改适。 如今,才半年吧? 就算她要嫁人,又怎能如李缨口中那般,迫不及待,欢欣雀跃呢? “我……”几经犹豫,檀颂才说,“我应当是恨她的。” 李缨觉得这话听来很怪,仍旧像是旧情难忘。 不过没事,他存没存旧情都不要紧,只要她能把人带过去就行了。 “快了,再过几日,我就带你去伯府见她。” 因着要办婚事,李母近来又添忙碌,也管不着李缨出门的事,每回她都带着金满楼的点心回来,便只当她出门吃吃喝喝去了。 闻蝉也很少出葳蕤轩。 照理说嫁衣是得亲手绣的,可婚期仓促,一个多月,她怎么也绣不完一只凤凰。 李母便给她想了办法,重金请几位绣娘连夜赶工,将雏形给绣了,再叫她添针凤羽,如此就能省下好些工夫。 其实和檀颂成婚的时候,那嫁衣也只绣了一半。 那时茶铺出了点小乱子,她忙起来,便将嫁衣疏忽了,最后匆匆请王妗和她的娘亲赶制。 这一次虽也有旁人相助,闻蝉却精益求精,想将那凤羽绣得越光鲜越好。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再见檀颂 纳吉当日,闻蝉又见到了那两只大雁。 看来国公府的日子颇为丰厚,竟比七日前瞧着还肥一圈,绑着红绸很是吉利富态。 除了媒人,谢家还得请两位全福妇人登门,其中就有国公夫人膝下嫡出的二小姐谢玉瑶。 她瞧见闻蝉时,说不上多喜欢。 毕竟整个国公府心知肚明,她曾是卖身入府的奴婢,打小便与自己那三弟有些不清不楚。 只是碍着圣上赐婚,三弟又铁了心只肯娶那,一家子人都只能闭上嘴装哑巴,全当她只是忠勤伯府的小姐。 不过今日,她见人倒也贞静恭谦,伯府的主母又极为客气,府上一团喜气,她也不落人面子,十分得体地同人寒暄攀谈着。 李缨见花厅里众人忙碌,悄悄溜了出去。 西角门外,春岚早带人候在那里。 见李缨一来,忙对门外人道:“进来吧进来吧!” 一行人趁着全家都在花厅忙碌,毫不避讳地就将人领进去了。 檀颂第一次迈入上京的伯府,精巧到叫人眼花缭乱。 可瞥见廊下那些彩带花灯,他还是蹙一蹙眉。 问李缨:“府上有何喜事?” 都到这一步了,李缨只想叫他更气,怎会隐瞒。 “今日国公府遣人纳吉,你要见的人,正在厅堂里装模作样,扮那黄花闺女呢!” 纳吉,纳吉…… 檀颂成过婚,知晓纳吉这一关,男方多要派自家女眷登门。 “不妥。”他忽而站定脚步,“我改日再来吧。” 李缨一回头,几乎是被气笑了,“改日?要不你来我们家吃喜宴,喝喜酒吧!” 不容他退缩,李缨就要亲手抓着他往里走。 也不知那闷苦瓜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叫这男人这样替她着想,宁愿眼睁睁看着她议婚,还生怕打搅她的好事! 李缨会些拳脚,檀颂却是个比她更高大的男人,两人一时拉拉扯扯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春岚叫着丫鬟,几人一起将檀颂推搡入门的。 砰—— 还撞到厅门,巨响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来。 谢玉瑶见是个年轻外男,立刻问:“这是谁呀?” 花厅里认得檀颂的,只有闻蝉一个。 那一瞬,旧日的情分,汹涌的愧疚,违诺的羞耻,劈头盖脸朝她砸来。 在琼州,她猝不及防与谢云章重逢。 没想到回了上京,还会这样猝不及防,忽然见到檀颂。 与人对望着,她愣在了原地。 檀颂也有怔愣。 可他怔的是,那金堆玉砌的美人,竟不大像他的夫人。 在他身边时,夫人总是简朴到极致,只过年才添几件光鲜的衣裳。 可她此刻站在那里,容光焕发,贵气逼人。 就好像,她本该是这样的。 在自己身边那几年,全是明珠蒙尘。 李缨早已跟进门来,见檀颂不说话,又顺着谢玉瑶的话开口: “问你呢,你是谁呀?” 见到李缨,闻蝉霎时醒了。 难怪,难怪这几日她不闹不吵,还动不动往外跑。 竟是不声不响搭上了檀颂,存心等到今日才来搅局! 柔软的衣袖被攥紧,她落到李缨身上的目光如利刃,恨意熊熊燃烧。 她从没这般真心实意地恨过李缨! “说话呀!”少女又催促。 “我……” 檀颂有些头昏,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落荒而逃。 “我走错了。”丢下这一句,他立刻转身。 却被李缨张臂拦住,“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替你说!” “母亲,谢二小姐,在场诸位都听清楚了。我这姐姐可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她成过婚,却瞒着我们所有人!” “今日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她前一个丈夫,从琼州千里入京,来寻她的!” “什么……”谢玉瑶惊呼,转头诧异望向闻蝉。 李母则立刻呵斥:“缨儿,不许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忠勤伯府或许不知闻蝉的经历,国公府却是知晓的。 她也并非一直一直养在国公府,十四岁那年走了,直到今年才被自己那三弟领回家。 中间那五六年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清楚。 谢玉瑶见这架势,已是信了五分,立刻问檀颂:“这位郎君,李姑娘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檀颂被人拦着不能走,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定定转过身。 他不知闻蝉是否在看自己,他不敢看闻蝉。 “非也,我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 场面一时扑朔迷离,反正好好的纳吉礼,是被李缨给搅了。 谢玉瑶心底播下怀疑的种子,回去告诉国公府,细查起来,前段婚事绝对瞒不住。 李缨却仍不知满足,生怕旁人不信似的大骂起来:“你这孬货!自己老婆都不敢认?” “怎么,你怕他们国公府,怕那谢三报复你不成……” “李缨!” 这回喝呵斥她的,正是闻蝉。 哪怕已经与人和离了,哪怕她与谢云章都已重修旧好,闻蝉还是听不得有人当面贬低檀颂。 那一刻她无比清楚,檀颂不怕任何人,他只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谢云章赶到,匆匆踏入门时。 正听见闻蝉说:“他是我前一任丈夫,檀颂。” 窃窃私语四起。 谢玉瑶重重冷哼两声,才看见刚刚进门的三弟。 顾不得什么礼数体面,她匆匆奔至人前,指着闻蝉对人道: “你听见了吧?她亲口承认了!她嫁过人也就算了,竟当我们国公府是好戏耍的,今日才从旁人口中知晓!” 谢云章又错觉脑后在发热,眼前一切都开始摇晃。 已经不知这样多少回了,这次他强撑着,拉住谢玉瑶,“二姐,此事我们私下再议。” “可她……” “二姐,求你。” 当日,闻蝉并没能和谢云章说上话。 他拉着谢玉瑶,匆匆离去。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我与谢云章是两情相悦。” 也不知镇国公府是个什么动静,陆英去了,却迟迟没有回来。 忠勤伯府则有些尴尬。 李母对李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叫人摁着她去祠堂罚跪。 转过头对闻蝉,又不好发脾气,又显然对她隐瞒婚事有所不满。 只做主将檀颂留下,等忠勤伯回来,再一并分说。 在临时安置檀颂的小院里,闻蝉给他泡了一壶茶。 檀颂和海晏一样,自幼没喝惯茶的。 但这茶香,早已悄然渗入那成婚的三年里。 “给。” 檀颂接过她递来的茶盏。 忽然听她说:“我见过你参他的折子。” 哐啷—— 盏盖重重磕了下,檀颂没再低头饮茶,“我今日没想来添乱的,我只是想……”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他重重放下茶盏,“其实……听说你要嫁给他,还很欢喜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有些恨你。” 不该恨吗?闻蝉想,她许了诺,又背了诺,在琼州便与谢云章夹缠不清。 檀颂恨她,又有什么稀奇。 “可今日见到你,才知道,我只是太想你了。” 闻蝉倏然站起身。 那张姣美的面庞不复温婉亲和,自上而下睨着他,“檀颂,我们已经和离了。” “那休书根本不是我写的,落款更不是我落的!” “那我们也已经和离了,”她声调堪称冷漠,“你阿姐做的主,和离书敲了府衙官印。” “檀颂,你能忤逆你阿姐吗?” 谢云章设局,檀颂入局。闻蝉提出要顶罪,檀如意二话不说便应了,还说谢云章是她招惹的,要她留财帛给檀颂再娶。 时隔大半年,再想起来,那个家的确经不起风浪。 好在这次打来的风浪,只是谢云章。 提起檀如意,檀颂好一会儿没出声。 “阿姐她……只是太爱操心了。” 闻蝉不语,只是摇摇头。 青萝在外头说,忠勤伯回来了,夫妇二人请檀颂和她一起过去。 闻蝉人去了,心却一直牵在谢云章那儿。 忠勤伯问的一应细节,例如何时成的婚,谁人保的媒,又为何和离,她都放任檀颂作答。 直到听见他说:“是那谢三挑拨,逼我二人和离的。” “这……” 李氏目光转向闻蝉,毕竟她见过二人相处,很是和睦情深,并不像遭人胁迫的模样。 故而将檀颂请出去,又问她:“方才檀公子所言,可皆属实?” “非也,”闻蝉说,“我与谢云章是两情相悦。” 忠勤伯又问:“你好端端的,怎会跑到琼州那么远的地方去?” 一个谎连着另一个谎,接二连三浮出水面。 闻蝉望着眼前生父,只觉自己的经历冗长又无趣,他未必有兴致听完。 “你倒是说呀!” 他虽对这个女儿无甚情分,可事情闹得那么大,又是圣上赐婚,早已不是小儿女婚事那样简单。 “往后再说吧,”闻蝉却移过眼,“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国公府。谢云章定会尽力周旋,到时,还请伯爷夫人也为我出出力。” “伯爷和夫人的好,我定铭记在心。”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知道她是不肯说。 故而寻来了她的舅母孙氏。 孙氏心底直打鼓,万不敢叫伯府得知自己当年做过的事,见这夫妻二人一无所知,嘴皮子一掀编纂了闻蝉的身世。 “当年吧,她舅父一过世,家中只剩我们孤儿寡母。” “有一日她说要出去,去外头进些货,谁知这一去,好多年都没回来!” “如今想想,她是嫌我们母子拖累了她,才跑得那么远,嫁人过日子去了吧。” …… 闻蝉回到葳蕤轩,几乎一夜无眠。 迷迷糊糊抵着床头失去意识,仿佛刚闭上眼,又被青萝火急火燎叫醒。 “娘子,娘子醒醒!国公府来人了……” 闻蝉只打算到门外听一听,顶着憔悴的面容,换了衣裳便匆匆赶去花厅。 在窗下,与李缨打了照面。 “呦,昨夜没歇好吧?”少女幸灾乐祸地打量她。 闻蝉也开始真的憎恶她,可时候未到,还要请她的父母为自己出面周旋,只能忍耐。 李缨却最烦她无视自己,也不怕惊扰屋内两家人,对着她便是一通讲: “你也别一副谁欺负你的模样,有些事你既然做了,就不该怕别人说。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闻蝉被她打扰着,依稀听见谢玉瑶在里头说话。 忽然伸手将李缨一拽,抵在窗台上! “你干什么!” “听着。” 两人的面孔只隔着几寸,李缨连她眼下几分鸦青都看得清清楚楚,又被人压着脑袋,一时竟忘了反抗,真隔窗听起来。 里头依旧是谢玉瑶在说话:“咱们家的意思呢,三郎毕竟是这一辈最出色的儿郎,与伯府的姑娘,本该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可家中长辈又都最看重女儿家名节,宁可门户低些,也不愿叫三郎讨个不清不白,一女侍二夫的。” “又偏偏,这是当今圣上赐婚,推辞不得;故而我今日再登门,便是想请伯府,给三郎配个最好的姑娘。” 闻蝉松开李缨的脑袋。 少女一个趔趄,回味着谢玉瑶那句话,忽然问:“她什么意思?” 闻蝉只觉浑身疲惫,不想多看李缨一眼,更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李缨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家里除了这闷苦瓜,可不就只有自己一个姑娘了。 那镇国公府不敢抗旨,竟是要自己替这闷苦瓜嫁过去! “我才不……” 她刚要埋怨,却见闻蝉早已转身走远了。 只能忍了又忍,待到花厅内谢玉瑶好不容易出来,立刻闯进去大喊: “谁要替她嫁去国公府!我不嫁!” 李母应酬人身心俱疲,忠勤伯则抬眼望向女儿。 “你先前不是说,也看上那谢三了吗?” “我……我那是说说的,那谢三同她不清不楚,这不干不净的男人,谁要嫁给他!” 李母揉着额角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还当是你出息了,费尽心机搅黄你姐姐的婚事,就为替她嫁到国公府。” “娘,你怎能这样想我?” “那你是为了什么呀李缨!”李母忽然扬了声调,“你做这件事,损人又不利己,还平白搭上我们忠勤伯府的名声,你就只是犯蠢吗?”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她不是祸水,儿子要娶她。” 从小到大,李缨就没受过这样重的训斥,尤其还出自母亲之口。 她霎时红了眼眶,“母亲就这样偏心她?她做了错事,反倒都成了我的不是?” 李母道:“你知道她做错了,告诉我们,我们关起门来管教便是。为何非要在那么紧要的关头大闹,弄得我们全家都下不来台呢?” 李缨忿忿说不出话,憋着泪,最后大喊一声“你就是偏心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忠勤伯想拦,都没她快。 转身坐回交椅上,他只得先安慰妻子:“我知道你是替缨儿担心,那镇国公府规矩多,谢三又一心扑在旁人身上,缨儿若顶上这婚事,难免要受一世的委屈。” 李氏亦悄然含泪,为女儿的任性不懂事而委屈。 可眼前太多乱糟糟的事,她作为当家主母,一刻都不能懈怠。 “我叫库房备礼,明日亲自登国公府的门,见见她们的主母、老太太。那谢三既知晓二嫁之事,可见是对人极其中意的。” “为着缨儿,我也得求求她们。” 忠勤伯点头,又问:“可要我陪你同去?” 李氏道:“先不必,若我们这些做母亲的议不拢,夫君再出面寻镇国公也不迟。” 夫妻二人合计完,才又想起闻蝉,叫人去唤她过来。 丫鬟去了,回来却说:“闻姑娘出府了。” “她去哪儿?” “奴婢不知,姑娘没说。” 闻蝉正在赶去镇国公府的马车上。 隔得太远,足足要坐一个时辰的车。 可是她不信。 把自己换成李缨,必然不是谢云章的意思。 可就算他拦不住谢玉瑶,为何不让陆英回来传个话呢? 好不容易到了国公府大门外。 青萝见她一动不动坐着,问:“娘子,咱们不下去吗?” 有些不合适。 她知道自己有些冲动,这个时候,不该一个人到镇国公府来。 下了车,又该如何进门呢? 衣袖绞了一遍又一遍,或许是太着急了,她什么都没想到。 直到车下传来一声试探的:“娘子,是你吗?” “石青!” 闻蝉立刻掀开帷裳,“我来找他,他现下在何处?” 石青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主子叫他别说别说,等捱过这一遭,可他又觉得不对,得把这事告诉娘子。 可巧,刚出门就看见她的马车。 国公府,祖宗祠堂外。 阖府上下所有人都来了,就连已出嫁的几个女儿,甚至断了腿的谢承宇,也都受父命来观刑。 乌泱泱一大家人围在院落边上,上方,镇国公大马金刀,持着根木杖立在廊下,后方国公夫人正搀着年逾古稀的老太太。 萧瑟寒风里,谢云章褪去外衣,跪到镇国公面前。 这场面惊人的熟悉。 就连最小的孩子或许都记得,上回是在六年前,谢云章非要退安远侯府的亲,老国公便叫来家中所有人,当众责罚了他一顿。 虽是一家之主,所有孩子的父亲、祖父,众人却与他都不甚相熟,都只被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震慑。 他手中木杖一挥,指着跪在前方的儿子说:“我问你,你知错没?” 雪白的里衣裹着男人略有清减的身形,可他脊背直挺,眸光浅淡,跪着也不损分毫气度。 朗声道:“儿子没有错。” “混帐东西!那参你抢人老婆的折子,都递到圣上跟前了,你还不知悔改?” 镇国公是觉得丢脸,他昨日在马场调教烈马,忽然便被人笑话,听见这桩风流韵事。 清早回家一问,谢云章竟咬死不肯跟人断,这才有了眼前,在祠堂外公然行家法。 “我再问你一遍,那祸水,你还娶不娶?” “她不是祸水,儿子要娶她。” “你混账!” 木杖猛然挥起,一如他在沙场奋勇杀敌,毫不留情落到儿子脊背上。 只一下,谢云章后背便渗出大片红痕。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只能低头不再看。 棠茵也吓得一哆嗦,上前一步,却是浑身都在颤。 忽然小臂被人拉住。 回头,是谢铭仰。 “父亲正在气头上,除非三哥自己认错,否则谁劝都不管用。” 棠茵紧张得眼泪都要逼出来了,可或许有他这长房嫡子立在身后,她还是颤抖着开口: “父亲……三哥身上有旧伤,昨日昏了一整夜,今早才好些呢……” 镇国公才听不进去。 他十三岁参军,沙场驰骋二十载,只知棍棒底下出孝子,更何况谢云章这么年轻,根本不信会把人打坏。 木杖再度指向他,老国公喝问:“你再说一遍,你还娶不娶那祸水?” 谢云章垂着眼,仿佛不管问多少次,他的答复都是:“她不是祸水,儿子要娶她。” “好好好,叫你读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我让你顶撞你老子……” 将碍事的袖摆一捋,似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迫他悔改。 孔武有力的手臂再度高扬,却忽然听见一声:“住手!” 老国公一顿,却也只是顿了顿,甚至又添了几分力去打。 闻蝉就这样,眼睁睁看他挨了一下。 这院子里这么多人,都在看他挨打。 那棍棒之狠,似是恨不能打断他脊梁。 “国公爷!” 那一瞬她什么都想不到,冲到老国公面前,匆忙跪下。 “国公爷,他身上有伤,您要罚他,能不能等他伤好了再罚?” 她刚刚才听石青说。 谢云章脑后的伤一直在复发,从回到上京起,陆陆续续昏过去许多回,却一直不许人告诉她。 此刻男人唇上血色全无,开口嗓音亦不稳。 说的是:“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你还要去寻这小娼妇!” 老国公发怒,似雷霆万钧,倏然劈到眼前。 闻蝉被喝得一愣,见他棍棒扬起,却立刻扑过去护住谢云章。 “国公爷,国公爷……他是为护国公府,昼夜操劳才引得旧伤复发,他固然有错,可能不能将功抵过,您等他伤好了再罚,等一等行不行……”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老国公无从下手,又不想打别人家的女儿,便道:“把她给我拖开!” 闻蝉眼睁睁看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涌过来,身前谢云章还在轻声劝: “听话,你先走。”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国公爷得服老 闻蝉护着人,深知自己拗不过这一大家子,谢云章也打算硬扛下此事。 可她就是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看着他挨打。 “你凭什么打他!” 两个婆子攥住她手臂时,她忽然冲着老国公大喊:“你管过他吗?你教过他吗?他中解元以前,你连他的名字都唤不出!” “牙尖嘴利的小娼妇……” 闻蝉不管了,眼见镇国公转而向自己发怒,使尽浑身力气挣开身上几只手。 两个婆子“唉呦”一声,四仰八叉跌倒在地。 闻蝉不顾身侧男人阻拦,仰头又问:“镇国公,今日诸位公子姑娘都在,您身为他们的父亲,可都能一一唤出他们的名字?” 周遭有他八个儿子,五个女儿,年长的子嗣又成婚生下孙辈,乌泱泱混在一起,看得他眼花。 “可别——” 偏生这时四公子笑了一声,自以为低声,却叫所有人都听见了: “父亲至今见我,都唤我老二呢,我可从不反驳父亲……” “孽障!” 有些事能看在眼里,能心知肚明,却是经不住出口挑明的。 镇国公手中木杖抬起来,却又真唤不出这儿子的名字,一时怒上心头失了方寸,赤目望回跪在身前的闻蝉。 “识相的,现在就滚,别逼老子打女人!” “国公爷做了却不许人说吗?”闻蝉却气势不减,“自古子不教父之过,您只管生不管教,这才叫您的儿子在女人身上折腰!” “我看今日当打的不是三公子,而是您这玩忽职守的父亲!” “你——” “好了!” 老国公冲她挥去的木杖都高高举起来了,却忽然被身后老太太喝止。 聚起的猛力戛然停住,他竟维持着那手臂大张的动作,半晌都没落下。 “哐啷”一声,骇人的棍棒坠地。 紧接着是老国公壮硕的身躯,僵直着跌下去。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杂乱的“父亲”“国公爷”,众人一窝蜂上前。 闻蝉忙拉起谢云章,石青也冲上前搀扶,趁乱把人带走。 最后还是老太太檀木手杖一拄地,喝住上前的众人。 “把国公爷送去我的苍山阁!” 国公府很久没那么热闹了。 苍山阁院中假山林立,一茬接一茬的人进去,又被老太太身边人劝回去,只说国公在歇息。 老国公并无大碍,只是上了年纪,挥棍太猛,闪到腰了。 下人给老太太端来交椅放到榻前,年过半百的老国公正趴在上头。 “那小孽障,专找这尖利的小娘们气老子……” 伤处动弹不得,牵一下便是剧痛,他却仍旧怒火难消,攥着拳头咒骂。 老太太紫檀木杖靠于身前,满头银丝跟着脑袋摇了摇。 “吾儿,入朝多年,还是这莽夫心性。” 镇国公出身草莽,幼年丧父,全靠母亲一手拉扯教养。 虽对家中妻儿姨娘甚为疏忽,却万不敢反驳母亲。 只说:“外头都说这三郎出息,连圣上都跟我夸他,我若不将他教训好了,将来这国公府岂非由他掀了天去?” 老太太却说:“三郎自幼懂事,是个孝顺的,倒是你今日之举,反倒寒了他的心,叫他更向着外人了。” 老国公不服:“老子打儿子,难道还会错不成?” 老太太道:“今日众目睽睽,一大家子人看着他挨打,也没一个敢拦;反倒是你最看不上的,变着法的护他保他。你若是三郎,你会怎么想?” 老国公经了母亲提点,也品出那么点意思。 忽然怒气又涌上来,想敲一下床头泄愤,却牵动伤处,强咽下一通嘶哈才道:“母亲难道要我跟个小子服软?” “你不是该服软,而是该服老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连自己亲儿孙都认不全,净知道往外跑,舞刀弄枪骑马射鹰的,一天天不着家。” “也不想想,平叛黎贼之后,你那官职怎么就不给你复原了?” “圣上如今看重的是三郎,咱们国公府下一辈要倚仗的,也是三郎,你心里不是不清楚。” 老国公曾在动荡时鲁莽擅闯过乾清宫,被黎崇俭顺势罢免了官职,如今嘉德帝病愈,起复了不少人,却对老国公不管不问,往那原职上用了新人。 这是老国公的心病。 儿子成了功臣,他这老子却被一脚踹下来。 回了家又被这儿子忤逆,自然急着找回当爹的威风。 嘴上是不肯认的,他趴回去,又问:“那就由着他,把那泼妇迎进门?” 说回闻蝉,老太太今日也立在后头看得真真的。 “她倒是个有主意的,要软能软,要硬能硬,也知道心疼三郎。只是好女不二嫁,自古如此,她却扔下前头那个,转过来攀附三郎,可见不安分。” “那母亲的意思是?” “先别着急,咱们得把三郎的心,先拉回家里来。” …… 杨柳巷,闻宅。 闻蝉遣石青去请大夫,自己则帮他褪下血淋淋的中衣。 他生得比寻常男子白些,两道深紫的血痕横亘在脊背上,密密麻麻往外渗着血珠,简直触目惊心到极致。 光是替他将粘连的衣裳褪下,手腕都禁不住发抖。 偏偏两道新伤之下,还交错着数不清的陈年旧痕。 “吓到了?” 她一直没出声,谢云章便侧过面庞看她。 她眼底没有惧怕,是闪着泪光的疼惜。 “这里……” 柔软的指腹落在身后,避过他伤处,轻抚着问:“这里是为什么?” 谢云章看不见,旧痂早已愈合,但他能猜想,闻蝉是在问那些旧伤。 “悔婚,坏了安远侯府的颜面。” 闻蝉今日只看他挨了一棍,当年也并不在场,可早些年看过其他公子受罚。 老国公的棍棒不讲父子情,全看惹下的事端有多大,他的怒火有多盛。 这样错落密布的伤痕,十九岁手无实权的谢云章,是如何拼命反抗,才退掉和侯府的婚事。 前额抵上他颈下疤痕,他身上除了惯熏的沉香,还有血腥气,和强忍痛楚的冷汗。 闻蝉却不觉得难闻,牢牢抵着他,像要将这些疤痕都烙进自己心里。 压抑的啜泣声从身后传来。 谢云章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今日只挨两下,没那么疼。”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你没有错 闻蝉听了,泪意来得更凶。 最后还是怕眼泪沾到他伤口,才不得不抹着眼泪坐直。 怕他冷,这里又没他的衣裳,寻了件自己的盖到他身前。 谢云章坐在榻边,衫子从手臂套进来。 头回“穿”女人的衣裳,太小,胸膛腰腹被盖得很是勉强,又觉得有些滑稽。 闻蝉收了泪,跪坐在榻上问:“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今日,当众落了国公爷的面子,还害他闪了腰。” 说起老国公受伤的事,谢云章不但不忧心,反而抿唇笑了一声。 “今日你说的话,家中多少人想说又不敢说呢。” “可偏偏被我说出来了……” “那你后悔吗?” 闻蝉闻言一怔。 洇湿的眼睫颤了颤,低下眼,还是摇摇头。 “我不想让他打你。” 谢云章拉过她垂于膝前的手,抚了抚,细嫩柔软,又忍不住捏上一下。 “既然你不后悔,那便没有做错。” 闻蝉回味着这句话,忽然哽咽出声,泪珠扑簌坠下,“可你两次挨打,都是为了我。” “要是,要是我没嫁过人就好了……”没嫁过人,便能凭着赐婚顺利嫁进去,他也不必再忤逆家里一回。 谢云章却被她几滴泪砸痛了,一时间连背上狰狞的血痕都忘记,只想抬手抱她。 又被过分小的衫子桎梏住手臂,未免扯坏她衣裳,又徒劳坐回去。 循循善诱问:“那叫你给我做妾,你就肯了?” 闻蝉摇头,一边哭一边摇。 又听男人缓声说:“那你也没做错。” 他最介怀的事,无非是自己不告而别,转头另嫁。 怕她伤心自责,如今也能坦然说出一句,她没有错。 爱意在这一刻猛然攀至顶峰,男人行动不便,闻蝉便双膝前移,膝头抵住他腿侧,熟稔环上他颈项。 吻上去,回忆着他往日的做法,尽力探出舌尖取悦,却又不得要领,恼得吐息都急了。 谢云章垂着眼看她。 她还不擅长主动,闭着眼,紧张得眼睫在颤,面庞还挂着泪痕。 可一边哭一边拥上来亲他,这副模样比任何时候都勾人。 他忽然扯下那碍事的衫子,如往常那样,将人勾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躺在自己臂弯。 这才捏起她下颌狠狠回应。 什么伤势通通忘个干净,情浓忘我时,周遭一切都似消失了。 以至石青领着大夫,在主屋外敲了三回门,都没一个人搭理自己。 陆英去国公府看老国公的伤势了,内院无人,石青只得对老大夫说了声“您稍等”,才蹑手蹑脚到了窗下。 窗子没关实,正好。 顺那缝隙望进去,勉强能瞥见床榻上的景象。 只一眼,吓得他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床帐都没放下来,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家主子正赤着上身,与怀中女人牢牢缠在一起。 虽只是亲亲嘴,娘子的衣衫完好,他却像是看了什么活春宫,年轻单薄的脸皮“腾”一下烧了起来。 又暗道不行不行,那脑袋上旧伤未愈,背后又添了新伤,哪里是能声色犬马的时候! 赶忙跑回门前,重重叩门,中气十足地大喊:“大人,娘子,我把大夫请来了!” 生怕人还听不见,他又添声量重复一遍。 身侧那老大夫不堪忍受,默默退开两步。 屋内,闻蝉倏然在人怀里睁眼。 这才惊觉男人的手探入衣衫在摸自己腰肢,赶忙给他推出来,手忙脚乱从他怀里脱身。 “大夫来了,我去开门。” 谢云章现在根本不想看大夫,倒是突然被打断,欲壑难填,背后伤口才隐隐作痛。 见她下床穿鞋就要过去,忙喝道:“回来!” 闻蝉脚步回转,“怎么了?” 眼前人盯着她的脸,满面无奈。 “不许去开门,坐到镜子前看看。” 他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闻蝉也就犹疑着,转而背对他,坐到妆台前。 谢云章这才对门外说了声:“进来。” 石青进门时还心有余悸,率先探入个脑袋,见两人早就分开了,这才放心领了大夫进来。 且十分默契地不与闻蝉问好,只叫老大夫给人看伤势。 闻蝉面前便是铜镜,镜中映出的人影不算太清晰,却能清楚照出她眉间春色,面上酡红。 稍通事理的人一看便知,进门前屋里发生了什么,甚至难免揣测更多。 这副模样,难怪谢云章不叫她见人。 她将镜台稍稍一挪,身后几人便映入铜镜中。 老大夫看过伤势,便从随身药箱里取出盒药膏,“一日擦三回,十日之内便可结痂。” 又把脉,才蹙眉问:“公子身上可有何旧伤,更重些的?” 闻蝉立刻想起来,石青说,他脑后的旧伤在复发,昏厥好几回了。 谢云章却收回手臂,只说:“我只看背后的伤。” 病人不答,老大夫也没强求,只又开了镇痛的方子叫他喝。 待石青又把人领回去,闻蝉立刻回头问:“慕老还在宫里吗?” 他曾治好过自己的脸,又解了当今圣上的奇毒,闻蝉对这神医深信不疑。 “既然陛下已痊愈,便叫慕老来看看你的旧伤吧。” 谢云章指尖把玩着那药膏瓷盒,只说:“他住不惯上京,前几日,已坐船南下,回常州去了。” 瓷盒往前一递,他说:“替我上药?” 他上身还裸着,抬腕时身上每一寸微小的翕动,都清楚落进人眼中。 闻蝉气息刚刚平复,接过药,便连忙绕到他背后。 伤处被简单清理过,只是往外渗的血珠止不住。 她怔怔看着,却还是在想他脑袋上的伤。 上回叫他失明好一阵呢。 “你近来,都看得见吗?” 人在身后,谢云章看不见他。唯有柔软的指腹又落在身上,那药膏起初是凉的,碰到伤口没一会儿,又灼灼烧起来。 指骨蜷起,他不禁回忆方才,将人拢在怀中的温香玉软。 “看得见。” “那晕厥时,可有什么不适?” “并无不适。” 也就醒来后有些头昏,有些事一下想不起来,不想叫她担心,便不说了。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我的人,得带着我的痕迹。” 闻蝉在他身后收起药膏。 “问你真是白问。”接二连三的晕厥,怎会是小事。 她去一旁架子上盥了手,坐回他身侧又说:“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伤的是脑袋,不是旁的。若有个三长两短发作起来,谁知会是个什么毛病!” “诶——对了!”闻蝉凑过去问,“慕老回去了,那慕姑娘呢?她这趟可来了?” 谢云章带她去看脸时,闻蝉和慕苓有过一面之缘,照说她的医术也是很不错的。 男人却沉目睨向她,“你要我寻她看诊?” “正有此意。” “她倒是……被留在国公府小住。” “那我是现下去请她,还是你回国公府再寻她?” 谢云章见她一副毫不介怀的模样,薄唇抿着,不接话。 闻蝉便又说:“指望你自己上心是不成的,国公府一时半刻也回不去,这样,我叫石青去把人请来!” 她起身要出门,却被一把扯住衣袖。 身子打个旋,又落回男人跟前。 腰肢被他臂弯牢牢箍住。 “怎么了?” 谢云章坐着,比她稍低一些,闻蝉垂下眼看他,见他神色却有几分古怪,抬眼望向自己时,眼底不悦一闪而过。 “我衣裳都没穿,你叫她给我看诊?” 闻蝉眨眨眼,眼光自他下颌落至锁骨处,再往下……正和自己紧紧贴着。 “那她来的时候,你披件衣裳。”她小声说。 谢云章却蹙起眉头,眼底不悦更重,“你倒是心胸宽广。” “我……哦!”闻蝉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慕姑娘曾对你有意,你怕瓜田李下,不合适。” “嗯。” 他时时刻刻留心着,和旁的女子能不牵扯便不牵扯,她倒好,迟钝又心大。 “这有什么!”还不等男人满意片刻,闻蝉扶着他肩身说,“我见慕姑娘医者仁心,定不会为这些小事耽误看诊。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请。” 谢云章头疼。 是那种恼人的疼法。 不想亲口说出来,又指望她能懂。 做作。连他都暗骂自己一声。 不肯叫人走,想到被石青打断的好事,他又揽着人往腿上放。 “不行不行不行!”她连说三遍,又推他下颌,“你别想这种事,先把身子养好……” 话音未落,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烦死了。” 咬在上唇,真用牙咬的。 闻蝉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才发觉自己为他身体着急,他却越来越不高兴。 一句一句往前回想,想到他说自己“心胸宽广”,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枕到他胸膛处,又觉好笑,“怎么,你非得我呷这一口醋,哭着闹着不准你见慕苓,你才舒心?” 谢云章下颌抵着她发顶,顺这番话想了想,觉得一定比眼下这样舒心。 她若真在意自己,必然不愿见自己与旁人有半分牵扯。 就像……她和檀颂相见,自己难免心生不悦。 忽然便问:“昨日为何承认他?” 闻蝉听出来,他问的是昨日纳吉檀颂突然出现,自己为何要当众承认和檀颂曾是夫妻。 兜兜转转,症结原来在这儿。 闻蝉身子往上挪一挪,在他怀里寻到个最舒服的姿势,才环着他颈项说: “昨日他也是被人诓骗过来的,起初都没打算认下我,那忠勤伯府的大小姐却语出不逊,频频辱他。” “我想着他没做错什么事,平白受辱也是无辜,更何况此事既叫李缨知晓,注定是瞒不住的,我这才说了实话。” 字字句句皆是情理,谢云章却冷哼一声:“你是给人收烂摊子,收惯了。” 这话倒也不错。 再见檀颂,闻蝉自认对他已无半点情谊,却还是下意识维护他,不愿他当众遭人折辱。 大有些,买卖不成情谊在的意思。 她低垂眼帘不说话,谢云章便攥起她下颌,“我问你,你说他无辜没做错事,言下之意错的人是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他却分毫不让,俯首贴得更近,一副不听见些想听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男人后背虽伤了,前头却照旧是白皙硬挺的,就这样毫无阻隔箍着她,闻蝉脸越来越热。 细颈仰起,干脆一口亲在他唇上,“嘬”得一声,很是清脆。 谢云章敛下那几分受用,刻意为难:“这么轻的贿赂,在都察院都上不得台面,还不如实招来?” 闻蝉倚在他肩头低低地笑。 “你来琼州找我,你没有错。” “嗯。”男人听见这句,语调显然上扬了些。 “我对他的情谊没那么重,你在我心里,比他要紧多了。” 香吻落在人脸颊上,闻蝉更认真说:“我最在意你,我想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故而就算是曾经倾慕你的女子,只要她医术高明,我就想请她给你看诊。” “并非不在意,是我信你、关切你,这么说,够明白吗?” 谢云章开始重新信任她。 也像从前那样,不对她刻意收敛神色。 闻蝉看得分明,他眉宇间那点不悦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全是满意。 张口,却又说:“那你还留他住伯府?” “是忠勤伯夫妇留的,”闻蝉解释,“他们想知道先前的事,把他留下问话罢了。” 谢云章这回不绕弯子了:“叫他搬出去住。” “是,遵命,三公子。” 听她故意转了称谓,谢云章又好气又好笑,见她细嫩颈项在面前晃来晃去,忽然便俯首吻下。 衔住一小处皮肉,轻轻吮上一口。 “嘶……” 细密的刺痛,闻蝉始料未及,没咬住轻呼一声,“你做什么呀……” “别动。” 推拒的手被人轻易并握,那人松开那一处,又辗转吻向另一侧,“我的人,得带着我的痕迹。” 他越来越过分,流连着越来越往上,几乎连她下颌都不肯放过。 闻蝉这才骤然清醒,等把人推开,跑到铜镜前一照。 立领都快遮不住这片红痕了! 狠狠瞪他一眼,想到他身上有伤,闻蝉只将衣扣系了,并不埋怨他。 陆英是午后从国公府回来的,说老国公倒并无大碍,只是今日场面混乱冲撞了老太太,老人家似有些抱恙。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家中不点头,公子不回家 闻蝉一想到今日那出是自己主闹,立刻有些紧张。 “要回去看看吗?” 谢云章沉吟片刻却说:“不急,叫陆英盯着吧。” 老太太身子骨一直很硬朗,谢云章约莫能揣测出来,这大抵是引自己回家的计策。 闻蝉却唤住陆英,急急嘱咐她:“把慕苓慕姑娘请来!” 陆英没多问,果然她离开半个时辰后,慕苓便来了。 常州一别已有半年,慕苓和谢云章在国公府见过,和闻蝉倒是没碰上。 两人简单寒暄,闻蝉便说起谢云章的伤势,给他披件衣裳,便引着慕苓进去诊脉。 谢云章“瓜田李下”的自觉极重,只对人微微颔首示意,说声“有劳”。 慕苓自从上回闻蝉把话说开,对谢云章的念头也就慢慢淡了。 今日只当他是个寻常病患,心无旁骛替人把脉。 又问了受伤之后,他休养、复发的情形,最终秀眉紧锁。 “你便是太不顾惜自己了,那样重的伤,又伴着眼盲,本该卧床休养,仔细调理三月为宜。” “可你却早早停药,奔波赶路,复发时又动不动几日不合眼,如今怕是脑头顶淤血愈重,轻易调养不好了。” 闻蝉忙问:“那要怎么办?” 慕苓轻轻摇头,如实告诉她:“我师傅说了,这人若伤了脑袋最是难治,又瞧不见脑袋里头的伤情,只能定期服药,少操劳忧心,细养着,再看还会不会昏厥。” 谢云章其实看过旁的大夫,说法跟慕苓大差不差。 故而转而安慰闻蝉:“不会有事的。” 闻蝉却还放心不下,送慕苓出门,又拉着人问: “这头顶淤血若调理不好,会怎样?” 慕苓如实道:“他先前眼盲过,或许会再盲一次;又时不时昏厥,或许会突然昏过去,长年累月醒不来;又或许醒来了,如中风般动弹不得。” 每一样,都是难以接受的。 慕苓见她面上一下失了血色,又宽慰:“那些都是最差的,好一些大不了就是偏头痛,精力不济,养一养就能养回来。” “今早国公府动家法,我也听说了,幸亏你护着他,若今日再被打得血肉模糊,只怕他更养不好了。” 闻蝉点头,心里那块巨石却还压着。 将诊金双手奉上,又将人亲自送上马车,她便叫石青抓药,亲自去煎。 宅子里虽有丫鬟在,她还是想亲自动手。 又嘱咐身旁石青:“他自小便不爱喝药,往后得盯紧他,他若不听,立刻来告诉我。” 石青早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立刻抱拳应了声:“是!” 石青是找到靠山了,谢云章却发觉跟了自己五年的心腹,忽然变成闻蝉的心腹了。 他不过说把药放凉了再喝,石青就板着脸“威胁”他。 “娘子说了,这药得趁热喝!” 张口闭口全是娘子,全然忘了谁是他真正的主子。 谢云章还记得白日好事被他打断,甩了脸子不喝药,又撵他出去。 石青委屈,转头就找娘子告状。 闻蝉刚嘱咐好晚膳,听他一说,进门就苦口婆心地劝,又端起汤匙要一勺一勺地喂。 谢云章这才满意了,只是药太苦,真不如捏住鼻子一口灌下去。 夜里他简单擦了擦身上,却认真用浓茶、清水轮番漱口,唯恐口中留下药涩味。 好不容易抱到那香软的身子,闻蝉却又抵住他。 “这样吧,”打商量的话,却是不容分说的语气,“在你伤愈之前,我们分两床被褥睡。” 说罢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麻溜爬到床尾,把另一床被褥抖开,裹住自己。 “来日方长嘛,对不对?” 她歪着脑袋,只颈项还有几寸肌肤露着,现出午后自己种下的红痕。 谢云章知道她说的对,她也不是有意推拒。 可这世上最难捱的滋味,无非就是看得见吃不着了。 “不好。”他开口,语调任性得很。 闻蝉便将他推回去,侧躺好,往他脸颊上重重亲两口。 “好的好的!” 熄了灯,被人隔着两床棉被裹进怀里,便也不再说什么。 第二日,国公府也没能等到谢云章回来。 老太太只管窝在苍山阁,却听说忠勤伯府来人了。 李氏同国公夫人好一阵攀谈交涉,却是怎么都议不拢。 李氏最终只能直白地说:“我瞧这婚事,本也是谢三公子为她专程求来的,也并非看重我们伯府姑娘,而是单单瞧上蝉儿的人了。若夫人非要换作缨儿,可问过令公子的意思?” 国公夫人昨日瞧了那出,又和老太太商议过。 向来不睦的婆媳俩,难得在此事上一条心。 “自古这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我们家自然会劝三郎,您伯府也该出出力,劝劝自家姑娘不是?” “且我听说了,她前头那个男人来寻她的,既如此,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叫她二人重归旧好,岂不也算美事一桩?” 话里话外,还是说闻蝉配不上,国公府不愿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氏气闷而归,会过这国公府主母,更是不愿将亲女儿嫁进来了。 何况眼下的情形是,闻蝉与那谢三两情相悦,自家女儿却看不上那谢云章,真要换,没一个人会答应。 国公夫人刚送走李氏,陆英便被领进来了。 她毕恭毕敬行礼,如实转告谢云章的话: “公子要属下来问,老太太身子可好些了?可缺什么药吃?” 国公夫人道:“药倒是不缺的,只是难免为三郎忧心,为家中事烦恼,三郎怎的不亲自看望老太太?” 陆英又将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回主母的话,公子说了,家中若不点头他与闻姑娘的婚事,公子便不再回来了。” “什么?!” 国公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陆英却抱拳退下,一句都不再多言。 妇人立时倚着桌案,口中呐呐念着“造反了造反了”。 门外棠茵本是到兰馨堂请安的,听了这番来往对话,便识相地没再进门叨扰。 正好谢铭仰也到母亲院子里来,与她正好打个照面。 “怎么不进去?” 棠茵便上前一步,低声将陆英传话的事跟他说了。 少年人也是脚步打转,跟在她身侧问:“那你现在去哪里?” “随便转转吧。” 谢铭仰没接话,默默跟在她身侧。 等走出好一段路,才忽然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的婚事,议得如何了?”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这次她说得很平静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棠茵真是胸闷气短。 她相看了不少世家公子,每回觉得这个能入眼,那个差不多的时候,便必然会察觉对方有致命的短处。 不是身患隐疾,便是畏母成性,更不乏那伪君子之流。 她摇摇头道:“家中替我选的,家世倒匹配,人却不太行。” 谢铭仰面上不显,眼底不动声色浮现愉悦。 “不过——”棠茵又扬起声调,“三哥哥也替我安排了几个人,他们几人虽家世不显,但品性都是三哥亲自把关的!我瞧着,靠谱。” 少年眼底的愉悦,忽然转成浮躁。 他怎么不知,三哥还为她婚事上心了? “是嘛,”脚步落在人身后半步,谢铭仰又是状作不经意地发问,“你先前不是说怕嫁过去吃苦,家世顶要紧吗?” 棠茵站定脚步。 转过身,仰头认真道:“可我近来见过三哥三嫂,觉得这家世也不是最要紧的。” “哦?那什么才是?” “人呀!你瞧三哥和我那两个亲哥哥,都是国公府庶出,可三哥对三嫂用情至深,不惜反抗父亲。” “若换作我那两个哥哥,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便在想,若有男子也肯这般用心待我,家世、样貌,都没那么要紧。” 她一句句说完,谢铭仰袖摆中的拳头渐渐握紧,修剪齐整的指甲嵌入肉中。 “你就这么急着嫁人?”他忽然问。 棠茵闻言撇撇嘴,“我与你这公子哥不同,十七岁再选不定,很快便成老姑娘了!” 谢铭仰那双清润的眼眸眯起,点点头,似是会意。 转而又道:“那三哥引荐的人,我陪你去看。” 棠茵想了想,没有拒绝。 谢云章不回国公府,但他升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内阁议事追剿黎崇俭地方同党,嘉德帝时常召他在身侧同听。 朝野上下皆议论,说他已是一只脚踏进阁内,另一只脚也快跟上了。 谢云章却很清楚,嘉德帝并未开口,自己不能着急。 眼下虽与国公府僵持着,日子却过得颇有滋味。 晨间被闻蝉送出门,回了家一同用膳,还被她千方百计哄着喝药,俨然已是夫妻做派。 闻蝉便趁白日,回一趟忠勤伯府。 往李氏蕙风园去的路上,正撞上李缨拖拽着半死不活的柳宏,两拨人在岔路口恰好撞上。 柳宏一只眼青肿着,见了她忙大喊:“表姐!表姐救我啊!” 闻蝉尚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被李缨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好啊你!我不过就是把你嫁过人的事说了出来,你竟这般龌龊,叫你这登徒子弟弟来污我清白!” “今日你别想跑,到母亲面前分说个明白!” 她一边手上是柳宏,空闲的手还想来拽闻蝉。 闻蝉衣袂一扬,轻飘飘避过。 “别动手动脚,我正要去见伯夫人,那便一道吧。” 到了蕙风园,李缨好一阵埋怨哭诉。 原来是纳吉当日她大闹花厅后,李氏做主将她禁闭在院中,却被柳宏深夜爬墙闯入房中,欲行不轨之事。 李缨说完便指着闻蝉道:“就是你指使的!你对我怀恨在心,居然就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柳宏的母亲孙氏听见风声,也是火急火燎赶来了,抱着自己儿子忙往闻蝉身后躲,又暗暗拉她衣摆。 就连主位上李氏护着女儿,看她的眼光,都存了几分怀疑。 闻蝉也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回李家又被孙氏母子给带累了。 将衣摆从孙氏手中扯出,她上前两步,问李缨:“可伤着你了?” 李缨冷笑:“软脚蟹一只,连我衣袖都摸不着!” 闻蝉便点点头,“我早对你说了,他不是好人,离他远些。”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非也,”她淡声解释,“而是他们一家人,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总归和离二嫁的事已经见光,闻蝉那些经历也没什么好瞒,更不必再替这舅母表弟遮掩。 这次她说得很平静,从记事起生母的操劳,舅父一家的狠毒,说到卖身、出逃,再一次回到上京。 嗓音一直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以致李缨不敢置信地听完,立时指着她鼻子道:“你就编吧你!” “你十四岁孤身从上京跑到琼州,还能在那里过得风生水起?茶楼说书先生别干了,换你去吧!” 面对她的质疑,闻蝉也只言简意赅地解释:“我在途中结识一位义结金兰的姐妹,少不得靠她帮扶。” “大小姐既能将我前一位夫婿领来,便也知他官任琼州府衙通判吧?” 这么一说,李缨是想起来了,只是当时没往心里去。 “可是……” “罢了,”不等李缨再开口,闻蝉便果决打断,“我去没去过琼州,于大小姐而言不是什么要紧事,也是我为一己之私,没早些将这对母子拒之门外,还请夫人见谅。” 忠勤伯夫妇也曾寻来孙氏这舅母,询问过闻蝉噪年经历,当时便语焉不详,如今听了闻蝉这番详情,李氏又怎会怪她。 “你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闻蝉摇摇头,提了裙摆,反跪到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李氏赶忙俯身来扶。 闻蝉反握住她手臂,却是不肯起,“因我的私事坏了忠勤伯府声名,我自知有错;夫人待我不曾有半分差池,我却平白害夫人的女儿卷进我的事里。” “但求夫人千万不可松口,若大小姐被稀里糊涂抬进国公府,那主母并不是好相与的,莫因我一人,耽搁了大小姐的姻缘!” “闻蝉在此起誓,只要婚事能成,往后再不会牵累忠勤伯府。” 李氏听懂她话中深意,还是亲手将人扶起来。 郑重应道:“伯府必然与你一条心。” “多谢夫人。” 随后两人便商议着将孙氏母子赶出去,往后的接济更是想都不用想。 至于柳宏夜探香闺的事,李氏做主不可宣扬,在院里打了他五十板子,便和他母亲一道逐出去。 说完这些,闻蝉便转身走了。 其间李缨一直想说话,却插不进她与李氏之间。 待蕙风园重归宁静,她才别别扭扭对母亲说:“想不到,她还挺为我着想,生怕我在国公府受苦。” 李氏摇头叹道:“你若有她三分知进退,五分游说劝谏的功夫,为娘便可放心,再也不管你了!” “娘亲!你拿我跟她比什么……”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他就是这样对你好的? 闻蝉见过李氏,又听说檀颂已搬出去了,便不作逗留径直出府。 却不想,在前院迎面碰上忠勤伯。 男人儒雅的眉目与她三分相似,手中持着个红木首饰盒,见她便道: “正好,有人把这个送来府上,说是你的。“ 闻蝉接过来,打开,正是她从孙氏那里拿回来的那个绞丝银镯。 在她手中弄得脏污糟乱,闻蝉寻了个铺子修缮,如今已焕然一新,散出银料独有的光亮。 “多谢伯爷。” “诶——” 她拿了东西要走,又被男人唤住。 “这镯子,是你自己的?” 听说是件首饰,忠勤伯便打开看了一眼,觉得这镯子编法很是眼熟,竟跟他年少时摘草编环是一个编法。 闻蝉背身犹豫一瞬,转向他,只说:“是我买的,有何不妥吗?” “哦……买的。”忠勤伯没再拦,只又说了声,“无事,随口一问罢了。” 闻蝉有预感,他是认出这个镯子了。 毕竟是他亲手做的,寄托其中的情谊或许会忘,但做法不会。 可闻蝉清楚记得第一次踏入忠勤伯府那天,她立在花厅里,不过偶然提起自己的名字是母亲取的,这个男人便避之不及,唯恐伤了现任妻子的心。 她不对这位生父抱有期待了。 既然忘了,那她也不再提。 她找李氏打听了檀颂如今的住处,为赶在谢云章回家前回去,她出了府便直奔那客栈。 檀颂第一次独身出远门,身上银钱花得七七八八,从伯父出来,只能选一间小小的客栈。 见了闻蝉,他稍显讶异,“你怎么来了?” “有几句话想问你。” 上回纳吉日李缨大闹,两人也没仔细说上话。 闻蝉四下环顾狭小的厢房,到桌边坐下,这回是檀颂给她斟茶。 她先问:“你孤身上京,府衙那边如何交待?” 檀颂低声道:“我辞官了。” “辞官?”闻蝉放下那杯清水,又问,“你阿姐能肯?” 早些年,檀如意最爱念叨对弟弟的关切付出,常说盼他做官盼了十年,定不会叫这十年苦熬付之一炬。 “我本就不善官场之道,夫人走后,更是无心与人交际,不慎得罪了一位上峰。” 檀颂没法不承认,少了闻蝉这位夫人,他便像失了主心骨。 每日做什么都觉得无趣,又有檀如意在耳边喋喋不休,劝他赶紧另娶位夫人掌家。 不堪其扰,干脆孤身上京了。 “那你这次上京,是想做什么?”闻蝉问。 檀颂垂着眼,忽然笑了一声。 “夫人临走时与我情真意切,还应下三年不改嫁之誓,我以为找到夫人……” “檀颂。”闻蝉忍不住打断,“我们和离了,别再那样唤我。” 她侧目,在人面上看见一种很陌生的神色,朝夕相对三年都不曾见他流露过。 似乎是哀伤,但又掺着几分无力的怨恨,看得她良心隐隐作痛。 “分开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难过。” 收回目光,她认真对人解释,“可是过去这么久,我逐渐也想明白了,其实我不是舍不得你。” “我只是知道回上京注定不太平,我贪恋琼州的安逸,想要偏安一隅,我舍不得琼州罢了。” 檀颂听完这番直白的话,忽然发现了一个真相。 他曾以为,善解人意是夫人的本性。 如今才发觉,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 往昔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如眼前这般,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男人俊秀的面庞低垂下去,两人分坐桌边,谁都没有看谁。 檀颂忽然问:“才大半年,他就让你彻底回心转意了?你就谅解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闻蝉无心对他细说自己和谢云章的事,因而只含糊道:“我与他之间,早些年存有误会。” “什么误会?” “你不必管。” 男人静默好一会儿。 当初他是闻蝉的夫婿,闻蝉就瞒着和谢云章的事;如今和离了,她在和谢云章议亲,更无告诉他的必要。 “是,如今我更是外人了。” 短短一句话,指责的意味颇浓。 或许是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闻蝉总是忍让照顾的那一方,如今分开了,从前刻意忽视的委屈都重新涌上来。 “你真想知道?” 檀颂静静望着她。 “好,那我说。因为他对我很好,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比你对我要好。” “你性情憨直,家中事、官场上的人情都由我替你主持,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邀功。” “唯独一点,你明知你那姐姐每回都是刻意发难,为何就不能有一回,你替我出面,帮帮我呢?” 她也曾以为,所有做媳妇的,都是得熬的。 檀如意长姐如母,又并不常在家中,她便当个婆母远远的敬着奉着。 直到谢云章带她回京,告诉她若不喜国公府,便带她搬出来。 “其实我同谢云章并不顺遂,没什么人看好我们,可他为了我,不惜得罪圣上,忤逆他的父亲、嫡母。” “檀颂,你问我为何谅解他,因为他实在对我好。” “我也曾对你心存愧疚,可这种事不是讲求公平的,我如今选了他,便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对你。” 檀颂又默了好一会儿。 盯着她的脸,似要在这张脸上望出一个洞。 忽然目光下移,滑落她下颌,落到衣领覆着的脖颈上。 他忽然站起身,伸手朝她脖颈而来。 闻蝉慌忙起身躲避,却还是被他拽到了衣领。 两颗金扣落地,她领口散开,忽然就显露处那片红痕未消的肌肤。 檀颂红了眼,失控般指着她问:“他就是这样对你好的?!” “她若真的爱重你,怎会与你婚前厮混,在琼州又处处相逼!”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熟悉的陌生感 厢房狭小,两人起身时撞到了桌椅,门外陆英立刻叩两下门。 “娘子?” “无事。” 闻蝉紧捏破损的衣领,眼风扫向对面男人,冷静吩咐:“你坐下。” 檀颂被她眼中的寒光一刺,像是滚烫的心尖落了冰碴,闭上眼,任凭身体落回那榆木椅中。 又听闻蝉说:“我与他的事,无需你来评说。” 檀颂仍旧闭着眼,那片莹白肌肤上的暧昧红痕,不受控地在眼前闪现,甚至更多。 他想起那个男人,想到那人将闻蝉困于身下,闻蝉却任他予取予求。 一种已经失去她的失落甚至愤怒,忽然将他牢牢包围,无法脱困。 “他那样的人,喜欢玩弄权术,博弈人心。” 檀颂睁开眼,本该一片明澈的眼底带了血丝。 “于他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若对这种人推心置腹,我怕你会万劫不复。” 闻蝉只是摇头。 “檀颂,要论识人心,我自认技高一筹。” “若是当局者迷呢?” “难道你不在局中吗?” 檀颂哑然。 闻蝉拧着缺了两颗金扣的衣领,忽然生出一阵疲惫。 以前怎么没发觉呢?和他相处好像在带孩子,自己必须时刻耐心包容,才能将他管教妥帖。 而他闹也闹了,终于想起来问:“你今日来寻我,是做什么?” 闻蝉这才道:“我就是想问你,你与李缨是如何相识的?谁给你们牵的线?” 她从前便专做牵线搭桥的事,冷静下来便立刻意识到,李缨能将檀颂带到伯府,背后必有人在推动。 对此,檀颂倒并不隐瞒:“我初至京城,便有一富家公子找上我,声称与你是旧识,愿意带我来见你。” “……富家公子,什么年纪?长什么样?” “他年岁瞧着与我相仿,二十出头的模样,未蓄须,金冠锦袍……对了!他生着双桃花笑眼,瞧人时看着不太正派。” 闻蝉眼前立时浮现一张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面孔。 罗俊修。 还有他那位张口闭口挂在嘴边的表姐。 没记错的话,安远侯府齐小姐,齐婉贞。 “我知道了。” “那人是谁?” “我自会解决,不必你再操心。”闻蝉说完,转而又问,“你把官辞了,今后以何为生?” 檀颂面色一僵,像是用她的话来搪塞她:“我的私事,便不必你来管了。” 闻蝉便没再追问。 总归给他留了宅院,还有一间商铺的分红,他若实在过不下去,回琼州什么都不干也能糊口度日,的确没必要替他忧心。 眼见日头西斜,她想到谢云章或许已经回家。 不想叫人久等自己,她便向檀颂告别。 檀颂显然还想留她,却不知该用什么借口留她,只能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后。 闻蝉一出门,便惹来陆英探究的目光。 “娘子,这是……”陆英指了指自己的颈项。 闻蝉便道:“载我去成衣铺一趟。” 她照自己日常的喜好,买了件袄衣在马车里换上。 又特意叮嘱陆英:“我今日的确与檀颂起了争执,但他没想伤我,就不必再叫他忧心了。” 这是要替她隐瞒的意思。 陆英明显犹豫。 闻蝉便握着她的手道:“檀颂与我起争执是小,若被他知晓,他们两个男人再起争执,我夹在中间多难办呀。” “我就怕到时他呷起醋来,又要同我闹,也苦了你们这些做下属的。” 陆英已经跟着闻蝉很长一段日子了。 她有预感,待谢云章和人成婚后,自己仍旧会跟闻蝉更多些。 加之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俱是诚恳,陆英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娘子今日出门穿的,便是这件衣裳。” 闻蝉展露笑颜,欣慰拍一拍她的手背。 车轮继续吱呀碾过地面。 与此同时的杨柳巷。 夕阳垂至黑瓦屋檐,未点灯的主屋内阴翳一片。 谢云章在架子床上睁眼,坐起身。 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他打量这简朴的居室,想不起这里是何处,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倘若石青在身侧,便会告诉他,他不是第一回这样健忘了。 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并非石青。 屋门忽然从外推开,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现在门框处,细长细长的,背天光而立,面容模糊不清。 “怎么不点灯呢?” 她嗓音透着熟稔,迈进门来,也很快寻到蜜烛火石。 嚓—— 火光映亮她明艳绮丽的眉目,又迅速燃开一室。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瞬,谢云章倏然大步朝她冲去,拽过她手臂,将她整个人牢牢锁进怀中。 闻蝉早就习惯了被他抱,可今日,属实有些太紧了。 “怎么了?”她轻轻推人胸膛,“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谢云章却依旧半分不肯放松,生怕她会逃走一样。 “你去哪里了?”开口,嗓音几乎发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蝉只能任他抱着,交待自己的行踪:“我先去了趟忠勤伯府,她们答应我了,绝不会松口换亲。” “随后去寻了一趟檀颂,忽然发现,这件事或许是齐婉贞在介入。” 她隐瞒了阖檀颂起争执的事,心里也有几分惴惴,毕竟谢云章细致入微,就算没人说,他也难免察觉什么。 可今日他似乎有些奇怪,死死抱着她不说,还喃喃念着: “忠勤伯,檀颂,齐婉贞……” “你怎么了?” 趁他分神,闻蝉终于能退开半步,在他怀里仰头。 谢云章则盯着她面庞发怔。 忽然唤一声:“杳杳。” “嗯?” “我很想你。” 闻蝉还当他这么认真要说什么,听完至伏回他胸膛闷闷发笑。 “你还能不去都察院上差不成……檀颂那边,往后若无事,我与他也不会再随意见面了。” 谢云章对她说的这些事毫无记忆。 但察言观色的本能让他推测出事态,这并不是他和杳杳重逢的第一面。 至少于她而言,不是。 “杳杳。” “嗯,你怎么啦?心事重重的。” 谢云章学着她的样子,也对她扬起笑,“我想喝你泡的茶。” “这么晚?不许喝了,你该喝药了!” 说完不等他反驳,闻蝉转身就去小厨房催药。 待她身影消失在院中,谢云章在垂花门处找到了石青。 第一句便是:“我是何时找到她的?”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在忘记和她的过往 石青先错愕了一瞬。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您又不记事了?” 这样的情况他遇见过几回,但从前无非是一时想不起要去做什么。 今日,却连何时寻到娘子都不记得了? “闲话少说,快把她的事告诉我。” 石青是个话多的急性子,一着急起来却并非十分有条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还要谢云章在他断续的描述中,拼凑起眼前的境况。 “你说她在琼州嫁人了,而我促她和离,如今她一心愿意改嫁我。” “是。” 这些事于他太过意外,一时难以接受,他很想细问闻蝉嫁的那个人,却又觉得不是时候。 “这里是何处?” “闻宅,闻姑娘自己安置的宅院,国公府不允您娶一个二嫁女,您便不回家,和闻姑娘暂居此处。” “闻宅……” 石青忙劝:“爷您今日就对娘子实话实说吧,我瞧您这健忘的毛病越来越重了……” 他不敢说的是,指不定哪天,他干脆连娘子都忘了。 日头彻底沉下,天幕低垂。 闻蝉端着药回去,见屋里没人,便打着灯笼寻出来。 宅院不大,很快就在垂花门处照见两名男子。 “怎么,不肯喝药,跑出来了?” 石青忙挤眉弄眼,暗中提醒他赶紧对闻蝉说明健忘之事。 谢云章却并不急着开口。 明悉自己的状况,他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掩饰。 虽不知面前递来的是什么药,可既然闻蝉喂了,他便张嘴喝。 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盯着眼前人,却满脑子疑团,尤其想知道她前头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要抛下自己嫁给他。 闻蝉却还惦记着隐瞒和檀颂起争执的事,见男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难免生出心虚。 不过他今日喝药倒是快得很,前几回都要借机闹一闹,要她千百般哄他给甜头的。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谢云章的目光便没有从她面上挪开过,见她稍显犹豫,便道:“你先说。” 闻蝉正留了一桩心事朝他倾诉。 她回身,从妆台上取来那红木首饰盒,“这是我生母遗物。” 谢云章接过来,还记得两人生母是同一个月走的。 “母亲说这是父亲赠她的,今日忠勤伯偶然窥见此物,似乎也记起这是他亲手做的。” 谢云章并未从石青那里听到忠勤伯的事。 指节缓缓摩挲着红木盒,他试探着反问:“他不记得你母亲?” 闻蝉并未察觉不妥,垂着眼摇头,“他早就不记得了呀。” “且从我踏入伯府的第一日起,我就知道,他珍视身畔的妻子,早已没打算记起我,和我的母亲。” 谢云章点点头,成功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 目光落回盒中锃光发亮的绞丝银镯,又问:“那你今日,可曾提醒忠勤伯?” 闻蝉依旧轻轻摇头。 “为何不?万一……他能想起来呢?” 回应他的,是女子柔软的身躯,主动伏入他怀中,又无意识蹭了蹭他的胸膛。 谢云章有些不适应。 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方才自己失控,他和杳杳远没到这般亲密的地步。 “我不想再对他抱有期待了。” 在他凌乱时,怀中人又闷闷开口:“其实你替我找到他,确信他是我生父的时候,我是很期待能有一个家的。” “可是,可是他让我伤心了,既然他忘了我,那我也当自己从来没有父亲,免得往后再一次次伤心失望。” 谢云章僵硬的手臂落到她肩头。 他又知道了很多,例如是自己帮她寻到生父,例如她对伯府失望,埋怨忠勤伯忘了过去的一切。 最后一条如细密的银针,猝不及防刺向他的神志。 “他忘了,你便不肯再认他吗?” “嗯!” 连闻蝉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只是在人面前诉苦放狠话,还是真对忠勤伯那位生父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她脱口而出便是:“忘了我的人,我也不想要了。” 静默。 谢云章反反复复咀嚼她那句话。 此刻的他,沉浸在一阵诡异的失而复得惊喜中,又立刻被这句话吓得踌躇犹豫。 “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因而他脱口而出:“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是什么事?” “我忘记了。” 这似乎是个借口,又似乎是真相。 谢云章说完,面色稍稍凝滞,等待着她的反应。 闻蝉却并未起疑,将那绞丝银镯收起来,又叫门外小丫鬟将药碗收走,送来漱口的浓茶和清水。 谢云章却问:“要三碗作甚?” 问完,才意识到并不该问,这应当就是他如今的习性。 闻蝉正绞了巾帕擦手洗脸,甚至毫不避讳当他面褪下外衫,只着单薄合身的中衣。 还当他明知故问,三两步迈到他身前。 忽然,踮起脚尖,拢下他的脑袋。 谢云章攥紧指骨。 鲜红饱满的唇在眼前不断放大,最终,真的吻上来了。 被他遗忘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和人亲密到这种地步。 他的杳杳又香又软,勾他脖颈的手臂都似没长骨头,闭着眼,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舌尖却能大胆往他唇中探。 他下意识抬手,修长指节将她纤腰合于一握。 好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把她掐成两截。 “杳杳……” “嗯。” 尝过他口中苦涩的药味,闻蝉脚跟落回地上,莹白的面颊染上几分潮红。 脑袋轻轻一歪,故作苦恼道:“真的有些苦,你还是认真漱口吧。” 谢云章的心已经全乱了。 旧的疑团未解开,新的疑团又冒出来。 他此刻迫切地想知道,他和人行进到哪一步了? 只是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还是……已经彻底越界了? 混杂的念头来回冲撞,最终他却一句都没问。 只想起她那句:忘了我的人,我也不想要了。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在忘记和她的过往。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她从未献媚于我 谢云章能从石青那里得知这两年的经历,但房中事隐晦,只能自己慢慢试探摸索。 摸索着摸索着,沉沦失控也是常态。 毕竟无论怎样亲吻抚弄,他的杳杳都只会软软圈着自己回应,或是欲拒还迎对他说“轻点”。 就这样过了三天。 次日便是休沐,谢云章策马自皇城外返回杨柳巷,在宅院外下马时,失去的记忆忽然争先恐后涌来。 他又想起来了。 石青正要将马牵走,却听自家大人说:“等等。” 在街市上寻了间客栈,石青照吩咐买来纸笔。 谢云章足足写了一个时辰,仍觉自己记录的这些事不够详尽,可是太晚了,他必须要回去。 他还记得失去记忆的感受。 像伸手去抓一阵烟,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从指缝溢出、流失。 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无助了。 上一次还是十二岁那年,忽然被告知生母离世。 “今日怎么这样晚?” 已是八月中旬,秋分早过,日落越来越早了。 谢云章回来时,庭院里已然掌灯,美人发髻松绾,提着个暖黄的灯笼朝自己款步而来。 他一时看得入迷。 待反应过来,闻蝉已走到他面前,“还不进去?” 闻蝉也察觉了些不寻常,前几日夜里,谢云章总束手束脚,再没了往常得寸进尺那股劲。 今日见他,又觉得和前几日不同。 谢云章接过她手中提灯,长臂一揽,将她拢到身侧。 “冷吗?” 闻蝉摇摇头。 前几日的不寻常似乎又成了错觉,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夜风里,他沉声解释:“今日被几个同僚绊住,回来得晚些。” 他说,闻蝉便信,半分不曾起疑。 屋里备好了晚膳,只等谢云章回来一同用。 闻蝉告诉他:“今日国公府派人过来了。” 谢云章扶碗的手一顿,“可曾为难你?” “那倒没有,只说老太太病中见不到孙子,病况愈来愈重,叫我这为人子女的存些良心,放你回去探望老太太。” 谢云章怎会听不出这些深意,笑中颇有无奈。 “祖母称病有些时日了,怕是苦等我不回,如今熬不住了。” “明日就是休沐,你回去一趟?” 那毕竟是谢云章的家,她也不想谢云章为了自己,真和国公府断了往来。 谢云章也知道,老人家递台阶了,应该顺势踩上去。 桌下的手悄然握住他,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陪我一起去。” 深黑的眼底映着烛火,自打搬进宅子里,闻蝉每每瞧见他,都会有种不同以往的感觉。 没那么冷锐锋利,整个人暖融融的,像她随时都能倚靠的丝枕,更像…… 已经是她的夫君了。 “嗯,我陪你去看望祖母。” 她想和人并肩而立,一起谋得国公府点头。 第二日用过早膳,马车慢悠悠驶向镇国公府。 迈过朱漆大门,门房见是三爷回来,赶忙跑去通禀主母。 很快,国公夫人和谢铭仰便到了苍山阁。 谢云章上前和老太太说话,闻蝉便立在他身后。 任凭国公夫人如何憎恶打量,都只面不改色,唇边挂着淡淡笑意。 细看老太太,面色红润、双目清亮,分明是在装病。 她一只打皱的手探出床沿,拉住孙儿道:“你这一回来,便不走了吧?” 谢云章还未作答,国公夫人便抢先道:“母亲这话问的,这儿是三郎的家,三郎还能去哪儿?” 继而眼风一斜了,凉凉扫过闻蝉,“外头嘛,住个一时新鲜罢了。” 面对主母的意有所指,闻蝉像是什么都没听懂,只微微加深唇角笑意。 老太太便握紧孙儿的手,“三郎,你自己说。” 谢云章这才抬起另一只手,覆上祖母手背。 缓声道:“我同杳杳的婚期,不到一个月了吧。” 老太太倏然抬眸,与立在床尾的国公夫人眼光一碰,两人俱是面色不佳。 谢云章却继续说:“还得劳烦祖母和母亲,从纳吉礼开始,稳扎稳打行至大婚拜堂。” 老太太尚不声响,国公夫人已是频频摇头。 “三郎啊三郎,你真是……” “罢了,”还得老太太出声打断,“你们都出去,我同三郎说几句。” 谢云章回过头,对着闻蝉微微颔首,闻蝉便率先告退。 国公夫人憋着满肚子的话想说,却碍于婆母不给开口的机会,也只能追上率先出门的闻蝉。 连床头伺候的老嬷嬷都退到外间,老太太也不必再装病,两腿一盘,挺直脊背在榻上坐稳。 谢云章见状便笑:“孙儿便知道,祖母身体康健。” 老太太摇头道:“你个三郎啊,祖母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狠心?” “但听祖母训斥。” 老太太也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选的这媳妇,我不满意。” 谢云章便问:“为何不满意?” “你明知故问!自古好女不二嫁,你这般得天独厚的儿郎,配她一个二嫁女,难道不觉得屈就了自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云章道:“孙儿不觉得委屈,只怕祖母将我当姑娘似的疼惜,太怕我受委屈。” “你是说祖母多管闲事?” “孙儿不敢。” 老太太不住地摇头,“你自小便是个洁身自好的,她却并非清白姑娘家,嫁过人,不知有多少笼络男人的手段,你多半是被她蛊惑了!” 谢云章深知祖母在家中的分量。 国公夫人对她又惧又敬,连镇国公都不敢太过忤逆这位母亲。 只要说服了祖母,父亲母亲那边,便成不了气候。 老太太再抬眼时,那挺拔宽阔的孙儿双膝弯下,已是跪在她榻前。 “你这又是做什么!你是我孙儿,我受你跪也是天经地义,可不会就此松口。” 谢云章笑道:“孙儿只想祖母,听孙儿分说个明白。” 老太太两手搭与盘坐的膝头,睨向他,大有些“我倒要听听你如何狡辩”的意思。 轻哼一声,示意他开口。 谢云章便道:“祖母为孙儿忧心,孙儿心中感念,并非不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只是男女姻缘,素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祖母难道以为,孙儿是那痴傻之徒?” “实不相瞒,她从未献媚于我,自我寻到她的那日起,她便躲着我防着我;是孙儿不择手段,才将她抢回自己身边,这才激怒她前一个男人。” 老太太听完这番内情,也并不是很意外。 只又叹息着问他:“你也说她是你争抢来的,怎知她与你就是一条心?”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有一件事,我极难答应。” “孙儿原先也以为,她恨毒了我。” 谢云章应答得不假思索,“可每一次,孙儿置身险境时,她都会第一个扑过来护我;只要孙儿需要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会陪在我身侧。” “祖母,她并非心中无我,她是害怕国公府瞧不上她,怕祖母和父亲母亲,不肯接纳她。” 谢云章一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却叫老太太良久无言。 这是把人护得死死的,将矛头都对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了。 好似她们不点头,便是刻意不如他的愿,做了恶人。 “那你可曾为国公府考量?” 老太太又问:“三郎你是孙辈里的顶梁柱,娶个娘家无势的妻,如何能成?” 忠勤伯府虽是勋贵门第,可朝中无根基,忠勤伯又偏安一隅,往后多半是助不到谢云章的。 谢云章也想到了这一点,哪怕闻蝉找回了父亲,家中对自己的妻子,总存着过高的期盼。 不过,他也早想好了应对之词。 “还请祖母听孙儿细说,前次黎贼作乱,父亲因故革职,祖母以为,是何缘由?” 老太太道:“他上了年纪,行事却总不知轻重,想必是为当今圣上所不喜了。” “孙儿以为,还有一个缘故。” “哦?你说说看。” 谢云章认真道:“父亲身体康健,国公府枝繁叶茂自然是好,却也聘娶了太多世家贵女,择了太多东床快婿。” “孙儿自然也想家里好,如张蛛网一般织开来,屹立上京百年不倒。” “可,树大招风,不得不防。此次黎贼作乱,第一个下手的便是镇国公府,圣上不起用父亲,也是对国公府存有忌惮。” “孙儿如今虽得圣上青眼,可若还去聘那高门贵女,岂非不知深浅,平白惹来君主猜忌?” 老太太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她只看见,谢云章是能撑起门户的孙辈,只想叫他越来越好。 却不想伴君如伴虎,有些事自己旧居宅院也揣摩不到。 银白交错的头颅一抬,她显然泄了几分气。 “你先起来吧。” 谢云章却乘胜追击,继续掷地有声道:“再说回来,杳杳,孙儿是看着她长大的,何人会比她更知根知底、知冷知热?” “她自小便是个聪慧得体的姑娘,有心气,却也顾大局,做孙儿的妻,为孙儿打理人情自是信手拈来。” “且她当年卖身入府,也是为救病重的母亲,如此纯孝之人,祖母若因区区一个二嫁的名头,便将她拒之门外,孙儿也是替祖母惋惜的。” 说到此处,谢云章双臂一展,身躯伏下去。 “祖母今日若不点头,孙儿只能长跪不起,效仿忠臣劝谏明君,直到您肯纳谏。” 老太太听完他最后一番话,只觉自己脑门都在发热,都要在榻上坐不住了。 连叹三口气,方叉着腰道:“你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又把我这老婆子比作那金銮殿上的皇帝,我不点头,岂不成了昏君?” 谢云章立时直起身 深邃俊朗的面上,终于现出真心的笑意。 “祖母这是答应了?” 老太太长叹一声,并未立刻作答。 与此同时的门外。 国公夫人带着的嬷嬷,正好是当初给闻蝉开蒙,又被她顶撞的那位秦嬷嬷。 苍山阁外等候的这一会儿,风凉话没少说。 好在谢铭仰也在,闻蝉无需自己开口,便被这温润的少年人喝止了。 国公夫人最烦这小儿子胳膊肘朝外拐,更别说谢承宇断腿后,老国公一直未提改立世子之事。 “铭儿,我们妇道人家说几句话,你便不要掺和了吧。” 母亲发话,谢铭仰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退回国公夫人身后。 国公夫人满肚子话没法对谢云章说,此刻也只能对她通通倒出来。 “要做我们国公府的儿媳,旁的倒也都能商量,只是有一点啊,见风使舵贪生怕死,是万万不行的。” “就说家里三个最小的姑娘吧,不过一点风浪打来,老三老五就迫不及待要嫁出去。” “还得是棠茵,患难见真章,就和家里一条心,好好守着家里。” 闻蝉如何不懂她的含沙射影。 是想说黎贼作乱那阵,国公府飘摇,自己急急搬了出去。 谢云章正在屋里游说老太太,闻蝉自是不会得罪国公夫人。 稍稍屈膝行了一礼,便道:“四小姐自是品性高洁,想是家风严谨,三公子也是位君子。” “哼,三郎好,用你来说?” 闻蝉只管笑脸迎人,“主母怕是未曾听闻,黎贼平复,宫中行赏那日,三公子将小女也带去了。” “你去做什么?” “只因平叛黎贼之时,小女曾劝说一位大人迷途知返,不过出了半分力,三公子竟也不愿独占功劳,为我求来陛下赏赐。”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 “照你这么说,你那时搬出去,还是在帮他咯?” “不敢居功。” “哼!” 国公夫人压根不信,她一个自小为奴为婢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大能耐? 闻蝉似是能看穿她心声,又道:“小女生平第一次得圣上赏赐,那三彩卷轴当真金贵,怕是出嫁时都要压嫁妆箱底呢。” 国公夫人这才面露怀疑,毕竟圣旨造不了假。 和身旁秦嬷嬷交换了眼神,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谢云章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国公夫人正要上前拉他,他却避开一步,恭敬唤了声“母亲”。 随后,直直走向闻蝉。 见这两人比肩而立,贵妇人霎时没了好脸色。 此时却没人顾得上她的心事,谢云章急着和闻蝉说话,匆匆告别,便拉着她登上僻静无人的亭子。 “老太太怎么说的?” 谢云章答应了老太太许多,对闻蝉,只有一点难启齿。 “祖母点头了,但有一件事,我极难答应。” “什么事?” 男人深吸一口气方道:“她要我成婚以后,不得分宅别居。”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谢云章风流 还在门外,闻蝉抿唇不再多言,对人行了一礼。 待随人进了院子,在屋里坐下,她开门见山:“公子应当能猜到,我是为程家的事来。” “不急。” 谢云章今日看着心情颇佳,吩咐底下人备点心,没一会儿,便端上栗子糕、花生酥糖,都是从前她在国公府爱吃的。 头一回在船上也备了,可她耍了个诡计,后来听婆子说一样未动。 “先吃吧。” 毕竟有求于人,闻蝉捻了块栗子糕,在人注视下咬了一小口。 “如何?” 栗子糕并不罕见,可后来换了许多铺子,闻蝉始终觉得国公府的味道最正,其余不是太甜便是太黏,总差些意思。 “是这个味道。” “什么时候想吃了,便来寻我。” 最后一小口递入嘴中,闻蝉并未答这一句。 正欲开口,却被谢云章抢先:“前日,那罗俊修去找过你?” 铺子里来往的人是瞒不住他的,闻蝉便应了声“是”。 谢云章又问:“所为何事?” “他央我寻两箱丝绸,做慧德太妃的寿礼。” “你卖茶叶,丝绸关你何事?” “既是登门寻我,便是看得起我,公子怕我寻不到丝绸吗?” 罗俊修也是谢云章在上京的旧识,最爱拈花惹草,不过瞧闻蝉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便知她有信心应对。 谢云章便不再多说了。 闻蝉这回立刻道:“公子打算,如何与程家算这笔账?” 程知府私下不算干净,但也没到贪墨横行的地步,此番纵妻女如此行事,不知是当真糊涂,还是以为谢云章好脾气。 可一问到这些正经事,谢云章便闭口不言。 忽而盯着她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来见我,不许梳这发髻。” 她都成婚三年了,谢云章却要她作未出阁的少女打扮。 他愿自欺欺人,闻蝉都有些拉不下这脸。 “今日来见公子的是闻蝉,不是杳杳,若公子不愿与闻蝉相谈,我告辞便是。” 檀如意近来在府上,若非程家等着自己消息,闻蝉是不会主动登门的。 她刚站起身,谢云章却说:“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 “若今日你求的不是我,是那罗俊修,你也使这小性子?” 闻蝉腿弯一僵,脚步定在原地。 “我与那罗俊修不过见了一回,公子何故抓着不放?” “也是,”谢云章似乎也觉得没趣,跟着起身道,“不过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你想要程家这个人情,难免得花点心思,哄一哄我。” 最后那四个字,他是凑近了闻蝉讲的。 可不同于当日罗俊修靠近,面对谢云章,她总存着一分胆怯,耳廓一热,心口亦跟着发烫。 “公子想要如何?” 太过分的条件,她是不能答应的。 谢云章假作沉思,实则很快便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于是,闻蝉又换上改变身形的衣裳,戴上长帷帽,跟谢云章出门了。 街上人多,想到檀颂与檀如意也出门在外,或许随时都会偶遇,她心中便似悬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偏生谢云章毫不在意,拉着她东走西逛,哪里都想看看。 果不其然,在外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闻蝉便在街角窥见了檀家姐弟的身影。 “公子。” 她的手一直被人牵着,这会儿主动拉了人手臂。 谢云章也瞧见了,却说:“怕什么?” 檀如意不似檀颂,她敏锐精明,一手拉扯着弟弟长大,又督促他念书为官,闻蝉不想在她面前露一点破绽。 只得抱了人手臂道:“咱们去这店里看看吧。” 谢云章抬头一瞧,见门匾是珍宝阁三字,顿时明白了闻蝉的用意。 上回便是在此偶遇,檀颂买不下镯子丢了脸,今日势必不会进这铺子里。 “也好,给你添置些首饰。” 谢云章对女子的胭脂香膏、钗环首饰极为了解,倒并非好混迹风月,而是自小闻蝉的一应装扮,他都有跟着花心思。 闻蝉初入国公府时,母亲病重,家徒四壁,细瘦的一个小丫头,身上无半样装点。 还是过了魏姨娘的丧期,她换回自己平日的衣裳,少年的谢云章方发现端倪,一日,特地打了对白玉镯给她。 “我瞧旁的丫鬟,再不济,手上也有一对圈环,不好就你两袖空空。” 闻蝉从没得过那样漂亮的东西,试了试,便又小心收回匣子里,生怕碰坏了。 三公子却拉过她的手,亲自替她戴上,“往后你不必干粗活,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碰坏了跟我说,我再送你便是。” 那就是闻蝉此生第一对镯子。 往后,她身上逐渐堆金砌玉,却还是最不舍那一对玉镯。 离开国公府时收拾行装,那白玉镯是她七岁的尺寸,早就戴不上了,她却依依不舍地收拾带走。 后来坐船遇大浪时磕坏了一个角,如今想来都觉心疼。 这珍宝阁的掌柜最会变脸,一见谢云章,便记得他当日出手阔绰,立刻笑脸迎上来。 “这位官爷,今日看些什么?” “取些好的我看。” 从前两人便这般出门买首饰、选衣裳,闻蝉此刻微微安心,倒真似寻回几分当年心境。 一排璀璨的钗环摆开,闻蝉一眼瞧中对掩鬓,钗头用饱满莹润的珍珠攒了个花样,雅致,却又不会太张扬。 谢云章似能听见她的心声,一出手便取了那对掩鬓,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忽然便掀了垂纱,探入帷帽底下。 “戴上试试。” 闻蝉一时怔愣,直挺着颈项任他动作。 那掌柜却是暗道谢云章风流,当日给程湄送璎珞,买镯子赠那位夫人,今日又带了新人,一时负手于身前,稍稍退开几步。 “要不要照镜?” 闻蝉哪有那心思,这店里随时会有客人进来,若被瞧见这腻歪样,怕是明日府衙里便传遍了。 “公子说好就行。” “我瞧着嘛……”谢云章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屈身立在帷帽下也不容易。 把着她脑后端详得仔细,眼光却最终落至她唇瓣,再移不开。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那我就做公子的眼睛。” “放心,既是你自己的钱,等到了上京,我自会还你。” 不是怕他不还的事。 只是那银票交出去,她就没法半道再离开了。 闻蝉不想回国公府。 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好不容易成了“柳娘子”“檀夫人”,一回国公府,却只能是他的使婢。 虽脱了贱籍,可才过五年,国公府的人都认识她。 无名无分跟着谢云章回去,她不想。 可眼下就算谢云章想给一个名分,她也无心要。 刚和檀颂分开,她只想自己静一段日子。 “好,我给公子。” 为了取信于他,闻蝉没得选。 那银票她没取出来,还缝在那兜衣里,又收进柜子。 此刻拿到手中,看见那单薄的布料,她霎时脸热。 “我……取出来再给公子……” “不必,”谢云章探出手,“我会好好保管。” 他亲手从人身上扯下来,再叫她亲手交到自己手中。 好似定情信物。 闻蝉上前两步,小臂贴着身侧,实在给不出去,哪怕此刻男人看不见。 “要不还是……” “杳杳,”谢云章及时出声,“听话,给我。” 闻蝉便下意识地交出去了。 她看见男人用指尖捻了捻,不知是在确认银票,还是在摩挲她小衣的布料。 最终在他掌心揉成一团,被收入袖间。 “就当是你借我,每月计一分利。” 闻蝉眼睛一亮。 随即又黯淡下去。 每月一百两的进账,到上京至少六百两,的确很划算。 可这笔钱不是这么用的,既是傍身钱,就该牢牢握在手里,必要时跟着她一起逃。 如今脱了手,要跑也身无分文。 当日黄昏,楼船靠在海峡另一岸。 闻蝉终于得了身简单的衣裳,一行人乔装成商队,在岸口附近的客栈落脚。 陆英扮成她的贴身女使,实则方便贴身监视她。 再加上谢云章随行带的侍卫,从渡口下船,到走上客栈三楼,两人被层层簇拥着,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离开。 窗外,渡口熙熙攘攘。 闻蝉与人假作夫妻,故而住进同一间房。 客栈三楼统共只有两间厢房,大而奢靡,竟像是大院里的一处正房。 “在看什么?” 屋内,盲眼的男人倏然发问。 不等人作答,又说:“我猜你在看路,想着要怎么跑。” 他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闻蝉只管闭上窗,“我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又怎会认罪。 虽然,她的确在等一个机会就是了。 “你过来。” 谢云章叫她,她就乖乖过去。 为了让男人更安心,她甚至直接坐到人腿上,小臂圈上他颈项。 “这么乖,可不像你。” “我从前不就是这样的?” 三公子说什么,她就乖乖照做。 谢云章揽上她腰后,并未开口。 他的杳杳自然很乖,可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人从琼州捞回来,谢云章没法自欺欺人。 闻蝉,不再是他养在院里的小丫头。 “我要真跑了,公子怎么办?” “抓回来。”男人答得毫不犹豫,又恐吓似的加上一句,“把你腿打断。” 闻蝉挑眉。 随即又觉得他不会,多是吓吓自己。 “我怕疼,公子不能打我。” “怕疼就别跑,我自然疼你。” 闻蝉没再接话。 晚膳后屋门被叩响,陆英和石青带着一名医者,立在门外。 闻蝉当即让路,让他们进来。 回身闭门时望见对面厢房门开着,一个布衣男人倚门而立,正往她这边张望。 见了她,身子一下打直,对她笑着点头。 闻蝉便想起,黄昏时分上楼时,还在廊下见过他。 似乎是个机会。 她仰起笑,也对人点头示意,这才缓缓闭上屋门。 里屋大夫正在看诊,也不必猜,必然是为谢云章的眼睛。 他那等天之骄子,生来就能平步青云,倘若今后都看不见了,这仕途也算走到头了。 一炷香后,大夫背着药箱出来,由石青送人。 闻蝉走进去,陆英正在整理药方,拿在手中厚厚的一沓,内服外用皆有。 “大人夜里要敷药,到时属下去配来,还要劳烦娘子。” 闻蝉自然没有推辞。 她只是有些纠结,要跑,当然趁着谢云章眼盲的时候最容易,可这种时候跑,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喂谢云章喝下一碗药,又叫他躺下来,将草药敷在他眼睛上。 “若我此生没法复明,怎么办?” 闻蝉第一感是不会。 她不通医术,只是天然觉得,像三公子那样的人,就算经历一点小挫折,上天总还是眷顾他的。 不至于天妒英才,早早就夺走他一双眼睛。 “那我就做公子的眼睛。” 黑黢黢的草药涂满男人眼窝,闻蝉又拿一条巾帕替人压实。 她没说谎,她是真心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倘若访便名医,都断定谢云章以后看不见了,闻蝉会选择留下。 就像从前他照顾自己一样,照顾他。 说来也是好笑,和他在一起,她能一边想着逃跑,一边真心许下誓言。 谢云章似乎没什么反应。 闻蝉便又去握他的手:“公子放心,一定会好的。” 她将草药碗送出去,才又问了陆英大夫的说法。 “那老大夫是个治眼疾出名的,今日他看了,说这撞了脑袋的最难治,保不准后头还有什么毛病发作,只叫大人不要心急。” 闻蝉便点头,“就这么一路看过去,待回了上京,太医也请得。” 也只能先这样想了。 闻蝉虽担忧,却不想反惹他不痛快,在屋里从不提起这回事。 和人安生睡一夜,第二日起来,谢云章昨日那几分忧虑也退却了。 “帮我个忙。” 彼时闻蝉正在帮他穿衣裳,闻言问:“公子要做什么?” 陆英带着两名女使进来,特意递上一把铜剃刀。 这东西倒不眼生,檀颂也会用,就是闻蝉没上手过。 “我……怕我伤着公子。” “无碍。” 谢云章坐在床沿,微微仰起下颌,“练一练就会了。” 这活曾被石青短暂接手过,嫌他笨手笨脚干不好,谢云章又靠着知觉自己来。 可如今闻蝉在,自然就要假手于她。 闻蝉只觉得棘手。 小心捧起男人的脸,她左看看,右看看。 他生得很白,但两日没修理,的确有几个青茬冒头。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2章 要衣裳,还是这道疤 “我不跑了。” 身侧男子锦袍玉带,金冠束发,闻蝉更窘迫到极致。 在屋里,在床榻上没衣裳也就算了。 人都到外面了,在马车里,她还是不着一缕只裹件氅衣,连双鞋都没有,真真叫她几近崩溃。 “求公子,给我一身衣裳。” 谢云章目光淡淡移向她,还是那套说辞。 “给你衣裳,你就会跑。” 瞧瞧她,多厉害。 身无分文,周遭更无一个助力,硬是想办法放倒自己十余个手下,从他身边逃开了。 谢云章有时真想拿个笼子关着她,一路压着随自己回京。 可笼子太大,车厢里恐怕放不下,太过显眼也会引来旁人目光。 他不想叫旁人看,她难堪的模样,只叫自己看见便够了。 于是最好的办法,还是不给她衣裳。 芜杂街市或是荒郊野岭,她怎么都不敢跑了。 闻蝉却不觉得这样比关在笼子里好多少。 缩手缩脚被困在一件氅衣里,听着外头脚步声车辙声马蹄声,她羞愧到红了眼眶。 察觉她偷偷抹眼泪,谢云章心间并无太大波澜。 这点屈辱,她就是得受着。 不受,他当真意难平。 连着赶了半月的路,要入南直隶改走水路了,众人才终于又瞥见闻蝉一回。 不,其实是看不见的。 她被人抱着,脸都缩在宽大的衣裳里,如件珍稀宝物般被搬运着。 石青憋了大半月,实在忍不住问陆英:“娘子到底怎么了?平日不出门也就罢了,怎么上船都要大人抱?” “伤到腿了?” 陆英是随行侍卫中唯一的女子,受谢云章嘱咐,她是知晓内情的,也防着平日有谁冲撞了闻蝉。 面对石青的窥探,她不自在地清咳几声。 “娘子的事,你少打听。” 石青:“我就是好奇……” 只是说着说着,声调又弱下来。 他忽然想起主子刚复明那会儿,娘子却跑了。 谢云章连日寻人不见,整个人压抑沉闷到极致。 或许是先前闻蝉拿他打趣,给他送衣裳的缘故,某日谢云章忽然直直盯着他看。 冷不丁来了句:“你的长相,似与某人有几分相像。” 石青那时还没反应过来,乐呵呵说:“大人与我说笑呢,我与哥哥是双生子,怎会不像?” “我没说石隐。” “那大人是说?” “琼州那个。” 当日石青回去,水盆,穿衣镜,都照了不知多少遍。 他哪里像娘子那位前夫? 一点都不像啊! 心虚去问陆英,陆英却说:“是比大人像一些。” 谢云章气度清雅,面庞却生得深邃,人高,肩背宽;檀颂则是颀长清秀那挂的,一看就像个读书人。 石青长年习武,也练得身长挺拔,但也不能乱说像吧? 好在这几日也没和闻蝉碰面,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从马车里运到船上,大半月过去,闻蝉已有几分习惯。 赤身裹在他的衣裳里虽羞耻,好在谢云章看得紧,从没放旁人近过她的身。 她成日在屋里,香囊都给人绣了两个。 此刻屋门关上,闻蝉便顾自裹着衣裳,坐在床沿。 三月气候渐热,谢云章一眼便瞥见,她那两条小腿荡在床沿,没趣地一晃一晃。 她习惯了,谢云章却没有。 夜里两人依旧分床睡,他拖张窄榻搭在床沿,以防自己起念。 闻蝉觉得他铁了心,也就不求他了。 还有腰上的玉带,除了沐浴时就没摘下过,也毫无办法。 两人间达成了奇妙的平衡,没从前那般亲密,但也没刚捉住她时那么严厉。 自己说话他会接,却很少主动与自己说什么。 直到登船那日,他收起一封信笺,忽然说:“我叫陆英给你备了身衣裳。” 闻蝉眼眸一亮。 随即又听出,他的话没说完。 “公子如何才肯给我?” 似是逆水而行,船身微微晃动着,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眼却一眨不眨,定定盯着他。 谢云章在她眼中看到了渴望。 回忆起信中的内容,虽有几分不忍,却也自觉是为她好。 他默然起身,回屋时,亲自端着纱布、匕首,和一只点燃的短蜡烛。 漆盘上还有一个眼生的陶罐,闻蝉没能看懂。 “这是……” 谢云章不答,取来一套单薄的寝衣给她。 “穿上。” 闻蝉心中发紧,在人注视下,慢慢套上素色柔软的寝衣。 回身,看见男人握着匕首,在烛火上烤。 活像要剜她的肉。 闻蝉禁不住一抖,牵动腰间玉铃。 “公子要做什么?” 谢云章面无表情,实则眉目紧绷到极致。 “你这道疤,很难看。” 闻蝉下意识去捂脸,她知道很难看,可是都快好了,再过几日兴许都能脱痂了。 男人却冷冰冰说:“我要将它剜下来。” “不……” 手臂撑住床榻,她蜷起双腿往后退去,“就快好了,不要……” 剜下来有什么用? 剜下来就不是一道疤了吗? 她不明白男人在想什么,他这几日瞧着也不怎么气了,为何忽然就要拿刀剜她? “你自己选,要衣裳,还是这道疤。” 闻蝉抱着膝头,不住地摇头,“为什么……” 谢云章却似乎替她做出了选择,屈膝抵在榻上,空余的那只手攥住她肩头,将她扯到身前。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看你疼。” 俊朗的面容逼近,榻上女子却如见罗刹,水眸中具是慌乱。 太荒谬,她不敢信。 扯住人衣襟,又说:“能不能……” “不能。” 男人拖住她一条腿,往自己身前拽。 尖薄的匕首在他右手握着,空余的左手则攥起她下颌,沉声警告。 “也不许哭,眼泪沾到伤口,你的脸会烂。” 闻蝉听见这句,眼眶顿时湿润。 难道不沾眼泪,脸就会好吗?好不容易等到伤口愈合,往后她也会想办法将疤痕弄淡的,为什么他非要下狠手? 谢云章别过头,吐出一口浊气,先取出方巾将她眼眶里的泪擦了。 “说过了不许哭。” 他态度出奇强硬,震得闻蝉都不敢再开口。 喜欢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请大家收藏:()成婚三年,世子掐腰哄我改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