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佬老公都重生了[八零]》
1. 第 1 章
程心一觉睡醒头昏脑胀,她从床上坐起,难受地揉着太阳穴。
屋里的环境熟悉又陌生。她身下是一张嘎吱响的老旧板床,两条横放的长凳架着木板充当床腿。头顶是几根圆木支撑搭建的房梁,光线透过瓦片缝隙钻进屋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梦里的记忆涌进大脑,头又开始痛了。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每次睡觉断断续续做些光怪离奇的梦。醒来后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梦里的真实经历宛如自己上辈子的人生。宽敞明亮的教室、梦寐以求的师范大学、洁白的地板砖、柔软的席梦思床和皮质沙发、遍地漂亮的大房子和小轿车,以及夜幕下的城市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
就在刚刚的梦境,她无意间看了一本小说,自己竟然是一本小说里的配角,看完那本书第二天她就在找工作的路上出车祸来到这个世界。
梦里的记忆太过深刻,程心的世界观受到冲击,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难道自己真是穿越者,还霸占了别人的身体?那从小到大养育自己的父母还是她的家人吗?
正当她茫然无措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水。
看到程心醒来,女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心,你终于醒了,可把妈吓坏了。”
“妈?”程心愣住了,眼前的妇女面容慈祥,眼神中满是关切,这是她的母亲,这是真实的世界。
徐凤霞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程心的额头:“烧退了就好。你这孩子,来例假还淋雨,今天发高烧可把我和你爸急坏了。”
程心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
徐凤霞笑眯眯把水碗给她:“来,喝水,你睡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
程心捧着碗抿了一口水,随即惊讶地抬头看向母亲。
徐凤霞轻轻摇了摇头:“小声点,别让你弟知道。”
程心深知家里条件不宽裕,否则也不会惊讶母亲给自己端来一碗糖水。
她记得白糖是亲戚来家里探望父亲送的,弟弟惦记了好久妈妈才给他冲过一回糖水。
程心大口喝完糖水,嗓子滋润不少。
隔壁屋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她把碗还给母亲,动作干脆利落下床穿鞋。
程心蹬上布鞋,一瞬间恍惚,她想起梦里精致洋气的真皮皮鞋和长筒靴,班里还有同学穿几千块的外国品牌运动鞋。
她脚上的布鞋已经穿第四年了,鞋面青灰色的布料早已褪成灰白,边角处磨损得微微起毛,鞋底也磨得薄如蝉翼。鞋帮处用细密的针脚缝着几处补丁,线头修剪得整整齐齐,唯一能找出来的优点是鞋面干净整洁。
程心扎起短发,思绪回归现实,“是不是还没割草,趁天没黑我去割点草回来喂兔子。”
徐凤霞叫住她:“别忙活了,你弟今天割了两大背篓草回来,这两天不用去了。”
程心动作慢了下来:“我爸还是老咳嗽吗?”
徐凤霞不想让女儿担忧:“反反复复,只能静养。”
今年春天阴雨连绵,引发了自然灾害。程心的父亲跟着大队青壮年去河边值守,谁知一场小感冒拖成了慢性肺炎。
父亲的病不见好,稍微干点农活就气喘咳嗽不停,医生让多休息,不要做重活。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了,眼看日子捉襟见肘,母亲成天愁容满面。
改开政策才公布几年,胆大的已经在投机倒把,普通小老百姓只敢做点小营生糊口。
为了补贴家用,程心跟着大队的人去县城赶集把自己乌黑浓密的齐腰长发卖掉,买了两对兔子回家养着。
程心了解到兔子能生。她买回来养了两个月,再养一个月就到成年能生小兔子,到时候不论是卖兔子毛还是活兔子都能让家里有经济来源。
程心帮着母亲在院子里收干笋。
前几天下了一场暴雨,家里受过潮。母亲不知道从哪听说山货值钱,想起家里还留着十几斤干竹笋,琢磨着晒一晒看能不能拿去卖钱。她家现在的情况是只要能卖钱的东西都要试试能不能卖掉。
徐凤霞犹豫着来到女儿身边,装作不经意开口,“有人找我打听你的情况,看样子是想给你说亲事。”
程心从小在妇女堆里耳濡目染,她们说每个女孩子长大后都会有这一天,并不意外有人给自己说亲事。
她的几个儿时玩伴如今都是孩子妈了,她今年刚满二十岁,在乡下属于大龄晚婚的姑娘。
程心对人生大事充满好奇,她脸颊滚烫,羞涩低头,
“妈,您怎么回人家的?”
徐凤霞见女儿不排斥,心里松了口气:“我不敢擅自替你做决定,所以问问你的想法。毕竟你到了年纪,就算短时间内不急着结婚,也需要相看一下合适人选,相处过后才清楚合不合适。”
程心想到自己梦里的命运,想验证梦境的真实性,于是试探着问:“介绍人有没有说是谁家?”
徐凤霞抿着嘴笑:“介绍的是隔壁公社退伍军人,我觉得对方条件还不错,你可以见见。”
程心点点头,好奇地问:“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徐凤霞努力回想:“好像是叫耿什么,想起来了,他父母是烈士,他叫耿云野。”
程心动作一僵,她的梦境变成现实了。
程心精神恍惚,她冷静后理清了思路。自己可能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她会是未来首富的原配。书里的程心会在考上大学后给丈夫戴绿帽子,最终死于二胎难产。
而她的丈夫,正是妈妈嘴里提到的退伍军人,未来会成为首富的男人——耿云野。
程心心里一阵抗拒,原主的结局那么悲惨,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妈,我不想这么早结婚,能不能换个人?”程心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徐凤霞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心心,妈知道你不想离开家,妈也是从你这年龄过来的。但耿家那孩子条件真不错,他是退伍军人,先不说领了多少退伍补贴,起码手脚勤快、干活利索,你嫁过去不会吃苦。”
“往难听了说,你上面没有公婆管教,不用受气,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当年我嫁给你爸就受了些煎熬,哪怕你爸心里向着我,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
程心没想到奶奶欺负过母亲。她很喜欢爷爷奶奶,她见惯了小伙伴们家里重男轻女,她的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偏心。
徐凤霞看出来女儿迷茫,于是耐心解释:“我并不是说你爷爷奶奶是坏人,只是在一些观念上我们有冲突,所以会产生矛盾。”
“打个比方,我出了月子每天要早起做饭,有时候起来晚了你奶奶就会唠叨。实际是你半夜总爱闹腾,我跟你爸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把你哄睡着外面天又亮了。”
“你奶奶不是故意挑刺,那时候大家挣工分,每个人都争当积极分子,晚去一会儿就要被别人抢先。你奶奶那么好强的人为了评选“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事事争第一,就是为了能拿到额外的工分或奖励工分。”
程心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动摇。再和睦的家庭都会有婆媳矛盾,耿云野论条件的确是最佳人选。
这个年代的婚姻由父母做主,她的父母很爱她,否则早就在她十六七岁把她嫁出去了,乡下多得是先结婚生孩子不办结婚证的家庭。
她的三个儿时玩伴都在十七岁结婚,只有一个姑娘今年补办了结婚证,剩下俩姑娘都觉得结婚证没用,反正孩子都生了男人不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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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肯定不会害她,肯定是多方面打听才觉得合适。
更何况耿云野未来会成为首富,如果她能和他好好相处说不定能改变书里自己的命运。
“那…我先见见他吧。”既然总要嫁人,不如选个条件最好的,程心纠结没一会儿就妥协了。
耿云野能出去做生意说明他手上有本钱,父亲的病情不见好转,她家现在的情况只能靠自己找个好婆家帮衬家里。
她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耿云野合适就接触试试,不合适立马拒绝,她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丑事。
几天后,介绍人带着耿云野来了。
程心被母亲喊到院子里,介绍人跟母亲站在门外聊天。
程心站在院里,齐肩黑发刚洗过,发尾微微内扣,刘海左边别着一枚心形红色塑料发卡。她的发质又厚又亮,像刚刷过桐油的木梳。
她心情忐忑,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家里走来。
对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个子挺拔、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一股冷峻的气质,但眼神却出奇的温和。
“这就是耿云野?”程心心里嘀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上次看电视还是去大队长家送东西,站在门口看了十分钟新闻,耿云野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广播员。
她不自觉用拇指搓着衣角,耳根发热泛红,眼神飘忽不定,不敢跟他对视。
耿云野走到她面前,微微点头:“同志你好,我是耿云野。”
他眼神灼热,目光直勾勾低头盯着她。程心的圆脸带点婴儿肥,眼睛大而黑亮,右眼角有颗小痣。她鼻尖晒得发红,嘴唇有点干燥起皮。
只有他知道她笑起来露出颗虎牙很灵动。
耿云野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程心听得心头一跳,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
她鼓足勇气抬头,不经意和他四目相对,没想到他正在看自己,又慌忙低下头,轻声回应:“耿同志你好,我是程心。”
两人站在院子里,气氛有些尴尬。
程心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贪恋地注视着,她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心跳很快,耿云野离她正好一米的距离,她很怕被他发现自己心跳声像是在打鼓。
耿云野似乎不太擅长聊天,只是简单地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程心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发现他的耳根微微发红,似乎也有些紧张,她一下子放松了。
“这人……好像没那么可怕。”程心心里想着,对他的印象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初次见面只待了半小时。临走时,耿云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城里买的糖果,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喝完药吃颗糖嘴里不会泛苦。”
程心接过盒子,心里一阵暖意。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谢谢。”她轻声说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耿云野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重生回到妻子二十岁的时候,这次他终于不像上一世表现得笨手笨脚把人惹哭,他有把握给她留下更好的印象。
至于其他事情,来日方长。
程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复杂。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排斥耿云野,毕竟书里明晃晃写到了她的结局,嫁给他等于成为短命原配。
可是通过第一次见面的接触,她发现自己对耿云野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他实在太帅了。
耿云野温柔体贴长相英俊,未来还会成为首富,放在谁身上都拒绝不了。
“也许...嫁给他,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程心心里想着,手中的糖果盒被她握得更紧了。
2. 第 2 章
徐凤霞亲自送介绍人离开,看到女儿手上的糖果盒会心一笑。
她看出来女儿对耿云野不排斥,但还是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程心眼神飘忽不定,不好意思和母亲对视,她抱紧怀里的糖果盒,“我得再观望一下,看他的表现!”说完跺脚害臊地跑回屋里。
梅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屋檐水珠串成帘幕,在青石板上凿出细密的凹坑。
程心盯着灶膛里明灭的火星,突然想起耿云野,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徐凤霞冒着雨进屋,摘下斗笠和蓑衣挂在门口,
“等天晴了你坐大队牛车去集市把干竹笋卖掉,这雨下个不停,竹笋再放要生虫。”
程心连忙给母亲舀了一碗刚烧开的热水:“好,妈你喝口热水暖暖。”
程磊从外面跑回来,裤腿上沾满泥浆:“妈,我听到姐姐要去赶集!”
徐凤霞无奈道:“你姐姐是去卖干货,你别添乱。”
程磊不服气大喊:“我会算数,我能帮我姐算钱!”
程心逗他:“卖竹笋才几个钱,用不着你帮倒忙。”
程磊气得脸颊鼓起来,他明明是男子汉大丈夫!
程心哄着他:“你最近给兔子割草表现不错,你乖乖听话在家待着,我给你买水果糖。”
她和耿云野见面弟弟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她在床底下藏了一盒水果糖。
程磊听到有水果糖眼睛瞬间亮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大馋小子,过年才能拿到一角钱的零花钱。
天还没亮透,程心被邻居家的公鸡打鸣吵醒。
推开窗,母亲正在用草绳捆扎笋干,背篓里整齐码放着干竹笋。
程心迅速拾掇好自己去给母亲搭手。
“叮铃—”
自行车铃打破清晨的静谧,程心和母亲抬头,好奇看向门外。
耿云野在门口停放好二八大杠,身上的军便服被露水浸湿大半。
自行车把挂着个军用水壶,车后座捆着两个竹筐。
耿云野大步迈进院里,“徐婶,上次听程心说你们要卖干笋。今天天晴,正好又是赶集的日子,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徐凤霞见他如此积极,心中对他更加满意,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云野吃早饭没?”
“我在家吃过了。”他利落地卸下车筐,“早上凉快拉去早市卖得快,中午太阳晒不好卖。”
程心蹲着把背篓的干笋往竹筐里搬运,瞥见他裤脚和胶鞋沾着泥浆。耿家到程家距离可不近,这人怕是天没亮就出发了。
她对耿云野充满好奇,自己只是随口提到要把干笋晒干卖掉,他怎么猜到是今天?
程心第一次坐别人的自行车,她有些手足无措,生怕把车子压坏了。
大队有两辆自行车,大队长和书记家各有一辆,想借用得登记。很多人都去讨好大队长和书记,低声下气才能借用一次,她不喜欢讨好别人。
耿云野打趣道:“是不是想自己骑?”
程心连忙否认,她可不敢碰金疙瘩:“不是,你自行车像是新买的,我怕给你蹭掉漆。”
耿云野拍了拍后座,上面绑着软坐垫:“上来,你这点重量压不坏。”
程心小心翼翼坐上后座,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耿云野长腿一迈:“抓紧了。”
程心紧张不安地抓住他的外套,耿云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蹬上自行车出发。
程磊起床的时候,程心和耿云野已经到镇上了。他闷闷不乐地蹲在门口,以往姐姐去赶集十点才出门,今天咋八点就出发了。
突然,面前响起一道好听的女声:“小朋友,这里是徐凤霞的婆家吗?”
程磊仰着脑袋,半眯着眼:“是啊,你找谁?”
年轻姑娘笑吟吟从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包牛皮糖,
“我妈是你妈表妹,你得喊我表姐。”
程磊见到有好吃的,热情地把人带到院子里。
“我妈去地里了。”他冲着屋里高声喊,“爸,家里来亲戚啦!”
他爱不释手拿着牛皮糖,好奇问道:“你叫啥?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跟我姐谁大?”
年轻姑娘笑容不减:“我叫陈莹,我妈说我把你姐姐叫表姐。”
石板路被露水沁润得油亮,挑担的农人挤作一团。
赶集都趁早,下午两点以后就没什么人了,也因此早上的集市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耿云野支起竹筐当摊位,将笋干按品相分成三堆:晒得最好的扎放整齐,品相中等的铺在麻袋上,长短参差不齐的留在筐里散装卖。
“同志,这笋怎么卖?“挎菜篮的大婶凑过来。
程心刚要开口,耿云野分别介绍不同价格的竹笋,品相最好的价格最高,竹筐里的才是供销社收购价。
程心略微心虚,价格这么贵能卖掉吗?
“不瞒您说,这些竹笋都是我亲戚亲自去山上掰回来晒干的新鲜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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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的陈年库存不一样。您拿在手里看看就知道,我这品质是不是比供销社更好?”
大婶随手抓了一把竹筐里的散装干笋,鼻子凑近闻了闻味道,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新鲜货,边上扎成捆的咋卖?”
“您肯定能看出来这边品相更好,要不是供销社压价我们不可能拿出来卖,您诚心要就给这个价。”
耿云野比了个手势,程心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人看出来她的紧张心虚。
她知道耿云野在帮自己家里卖东西,如果没有他帮忙自己肯定是图方便卖给供销社,只是十块钱一公斤的价格属实有点吓到她了。
耿云野见她愣神,他低声解释,“供销社今年收笋价压得低,外面都是这个价格,相信我。”
大婶犹豫了十几秒,最终买了筐里的便宜干笋。
程心总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看到耿云野卖力吆喝卖货,大半干笋都卖了出去,她渐渐放宽心态。
或许城里人不差钱,只是自己大惊小怪。
日头渐高,市集喧闹起来。
耿云野招呼客人时,程心注意到他总用身子挡住毒辣的日头。他的外套搭在自行车头,汗珠顺着他后颈凸起的脊骨滚进衣领,在白衬衫上晕出深色痕迹。
“歇会儿。”他拧开军用水壶递给程心。
尽管耿云野一直在招呼顾客,但余光注意到她总是不自觉啃咬嘴上的干皮。
程心抿了一口水,甜滋滋的,这人难道也爱喝糖水?
下午一点多,集市摊贩散去大半,程心注意到大队的熟人们都陆陆续续往回走,她们会在固定地方汇合,然后一起坐牛车回去。
程心和耿云野卖掉最后一捆干笋,她揣着布包不知如何开口。手上好不容易有点钱,她想去医院开点药,父亲的病不见好,得问问医生有没有办法。
耿云野仿佛没看出来她的纠结,“找地方吃个饭吧,回去还得一会儿。”
程心慌忙点头:“你今天帮了大忙,我请你吃!”
耿云野停下脚步,程心差点撞在他后背。
他转头笑容带着无奈:“哪有带女孩子出门吃饭让女同志付钱的男人,你要是想感谢我,不如抽空亲自下厨请我吃顿饭。”
程心觉得他的主意不错,眉间愁绪散了几分,整个人自在不少。
“好啊,回头看哪天你有时间,我亲自下厨。我待会儿想去一趟医院,你要是赶时间就先回去吧,我可以搭大队的牛车回去。”
3. 第 3 章(小修)
耿云野本想带程心去吃炒菜,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改了主意。
他想带她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却差点忽略了俩人才第二次见面,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会让她产生心理负担。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太阳正晒的时候,大部分饭馆都暂停营业。
耿云野步子一转,带程心去了一家面馆。
“天这么热,吃碗面好了。”
程心迫不及待点头同意,吃面好,省钱。
耿云野点了两碗牛肉面,他特地低声交代老板多放一份牛肉,另加了一份钱。
老板为人很实在,碗里铺了满满一层卤牛肉,每片都切得格外厚实,放眼望去牛肉比底下的面条还多。
程心上一次吃肉还是大年三十吃年夜饭,家里包了一顿猪肉白菜饺子,又用猪油渣做了包子。
这是她第一次下馆子,她还没吃过牛肉呢。
她谨慎地握着筷子,生怕不小心把牛肉弄地上。她尝了两片牛肉开始吃面条,喜欢的食物要放在最后吃。
耿云野坐在她对面,他吃东西很快,但是很安静,没有发出吃面条呲溜的声音。
程心才吃了一半,耿云野已经在喝汤了。
他放下空荡荡的碗:“你慢慢吃,时间不急。”
程心脸颊红扑扑,不知是热得还是羞得。她用筷子尖戳着碗里堆着的牛肉,葱花在清汤上晃荡,她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还吃肉吗?我...我有点撑了。”
耿云野视线落在她磨得起球的袖口,她手腕骨头凸起能瞧见血管和青筋,他如何不懂她的好意,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我看你脸上几乎没血色,应该是气血不足得多补补营养,快吃,面坨了不好吃。”
程心埋着头小口吃完面,她声若蚊呐解释:“天气太热了,不是气血不足。”
父亲的病还没好,家里需要她撑着,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一家都是病秧子。
耿云野没把她的解释放在心上,他在琢磨怎么才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因为程心真有很严重的贫血,婚后刚开始不明显,后来她去上学大小毛病不断,有一次考试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两碗面一共花了六毛钱加六两粮票,程心想起梦里上班每天都能挣一百块钱,所有人都有工作,每个人都能过上月入三千块的好日子。
她收回羡慕的想法,美梦终究是梦,哪怕预知未来也解决不了家里目前的困境,眼下还是得踏踏实实生活。
耿云野载着程心来到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是镇卫生院,规模并不大,不过门诊部和住院部都有。
镇卫生院建造于战争时期,随处可见的墙皮脱落,窗框锈迹斑斑,长椅年久失修。
耿云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样的医疗环境真能诊断出程叔叔的病情吗。
程心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手上捏着诊断书,上面写着刺眼的一行字,父亲的病症确诊为慢性肺炎。
老医生正好要出门,见她大受打击的模样,语气稍微顿了顿,尽可能安抚她,“镇医院青霉素有配额,咱们小地方本来数量就有限。”
老医生摘掉眼镜擦了擦,“县医院估计也够呛,你要是急用看有没有省城的关系,省医院肯定有。”
程心死死咬着唇,强忍着憋回眼泪调整情绪,向老医生鞠了一躬,“谢谢您。”
天气闷热,药房窗口等待拿药的队伍各种嘈杂声音交织在一起,夫妻吵架、孩童哭闹声此起彼伏,护士高声提醒好几遍禁止大声喧哗仍然没用。
耿云野站在程心身边护着她,以免她被人碰撞。
程心数着布袋里皱巴巴的毛票,买了两瓶止咳片。
“先用着。”耿云野帮她把药袋拿着,刚刚人多,他全部注意力在她身上,没察觉自己身上蹭到了墙灰,“我有朋友在省里,我找他帮忙。”
走廊一阵穿堂风吹来,掀起她厚重的刘海,几缕发丝被汗渍粘在额头,程心低头盯着泛白的鞋面:“青霉素要不少钱吧?”
耿云野想揉揉她脑袋,伸出手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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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适,于是转而握拳鼓励她:“今天不是挣到钱了吗,这些钱肯定够买青霉素,程叔叔的身体还是得去大医院看看。”
程心受到激励,她呼了一口气,眼睛发亮:“没错,不管怎么样先带我爸去县医院检查,钱可以再挣!”
耿云野神情一阵恍惚,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朝气蓬勃的模样。
离开医院,耿云野绕路去了供销社。
他迎着风骑行,顺便向身后坐着的人解释:“我刚退伍回来,家里只有我自己,什么东西都缺,每次想起来才进城采购。”
程心揪着他衣角大声道:“难怪你买自行车,我们赶集都是搭大队的牛车,一次性采办齐全,不常来镇上。”
她进供销社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很怕卖东西的售货员。她们态度很凶还会骂人,多挑一会儿就不耐烦,更何况墙上贴着标语“禁止售货员殴打顾客”,她不想好奇售货员为什么会殴打顾客。
耿云野大跨步走进供销社,买完需要的生活用品视线转到了糖果区。
程心盯着耿云野手中的金币巧克力,手心都冒汗了,供销社玻璃柜台明码标价:2.5元/斤。
她以为是他喜欢吃甜食,结果是买给她弟弟。
“太贵了。”她扯了扯他挽起来的袖子,“这种外国糖要两块五一斤,都够买三斤盐了。”
耿云野的指节叩了叩柜台,惊飞落在称盘上的绿头蝇,
“同志,再称半斤水果硬糖。”
她又拽了下耿云野的衣角,“小孩子吃糖糟蹋钱。”
耿云野直接付了钱:“第一次上门没有见到你弟弟,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程心看着他领口,突然发现他今天刮了胡子,下巴还有道细小的血口子。
他离得她好近,她耳朵有点热。
走到供销社门口,耿云野突然站得笔直,汗珠从他额头划过脸颊,他声音比平时低:“程心,我想和你处对象。”
程心吓得不小心捏碎了他给她的巧克力。
4. 第 4 章
程心被耿云野突然的表白吓了一跳,她心里并不排斥对方,也对他有点好感,只是才见过两面就处对象进度有点太快了。
“太快了,我得考虑一下。”她听见自己蚊子哼哼似的飞快回答,脸颊一片滚烫,她要回家问问父母的意见。
耿云野并不是现在就要她的回复,而是想在她心里留下印象。之后不论她见到谁,都会第一时间想起他。
“不用现在答复。”耿云野把巧克力塞给她,“立秋前给我回话就成。”立秋后正好赶上收谷子,她父亲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她家里没有劳动力,他得过来帮忙。
他记得今年雨水多,还下了冰雹,延后收谷子的家庭都遭了灾害,谷子减产了一大半。
回程路上,自行车碾过坑坑洼洼的黄泥路。耿云野提前在车后座绑了坐垫,才没让后面的人颠得难受。
程心扶着车后座的铁架。耿云野后背汗湿一大片,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程心望着他后背洇出的汗渍,忽然发现他总骑在坑洼的左边,为她遮挡住了西斜的阳光。
“抓稳。”上坡时他忽然开口。
程心慌忙抓住他的衣摆,指尖却触到他腰间的皮带,皮革被体温捂得发烫,她的指尖仿佛着了火。
她正要松开手,山道转弯处蹿出只野兔,耿云野一个漂移急刹,兔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心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脸贴上汗湿的后背,呼吸变得急促,她听见他胸腔震动着说:“当心颠簸。”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田坎上,远处的农人在驱赶稻穗上的麻雀。
程心数着车链转动的声音,她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
耿云野载着程心路过大队,围坐着说闲话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齐齐目送着俩人离开。直到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场面瞬间炸了锅。
“那是程心的对象?”
“听说是嘞,好像是隔壁公社的退伍军人,凤霞嘴巴可真严实。”
“啧啧,难怪凤霞把闺女留到二十岁,退伍军人哪个手上没钱?人家连自行车都买了,真了不得。”
“程心这丫头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凤霞肯定要给她挑个好人家。”
“凤霞她男人都那样了,她还想把闺女嫁出去,到时候家里剩她和十四岁的儿子,担子全在她身上压着,要我说不如把闺女在家留几年。”
“我觉得凤霞拎得清,闺女遇到合适的就嫁了,说不定还能帮衬家里。”
众人议论纷纷,倒是没人嫉妒,反而同情程家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更艰难。
程心隔着老远就听见弟弟欢快的叫嚷,家里似乎来了客人。
程心怀里抱着装巧克力的牛皮纸袋往家走,耿云野推着自行车跟在后头。
家里的确来了客人,程心隔着篱笆看到一个穿着桃红格子衬衫、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年轻姑娘蹲在兔子窝旁边逗着兔子。
程磊蹲在她身边,语气掩饰不住兴奋。
“我姐说兔子下个月就能产仔了,你要是喜欢小兔子到时候让我姐送你一只。”
年轻姑娘欣然接受:“好呀,明天姐教你折纸船。”
耿云野并没有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程心一头雾水走进院里。
“小磊,家里来客人了?”
程磊喜气洋洋向姐姐介绍:“姐,这是陈莹姐,她妈妈跟咱妈是表姐妹。”
程心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陈莹?!
梦里陈莹是小说女主,也是耿云野的二婚对象,自己竟然真的有远房表妹。
想到梦里陈莹也会和耿云野结婚,程心顿时有点儿不是滋味。
梦里她把陈莹当亲妹妹,俩人无话不说,结果在自己离世后,陈莹主动提出和耿云野结婚,打着帮忙照顾她孩子的名义。但凡陈莹大大方方表示对耿云野有好感,她都不会那么膈应。
程心挤出笑容,把手上的牛皮纸袋还给耿云野。
“是吗,我都没听妈提到过。”
程存志从厨房探出脑袋:“心心,去地里喊你妈回来吃饭。”
父亲亲自下厨做饭,程心担忧不已:“爸,你怎么不在床上养病,你身体吃得消吗?”
程存志笑呵呵道:“做饭有啥吃不消,快去喊你妈回来,家里今天有客人呢。”
说完他扶着门框咳得撕心裂肺,耿云野放下装着巧克力的牛皮纸袋,从车筐翻出止咳片递给程心。
程存志见院子里还有陌生人,想来是妻子给心心相看的男同志,他冲耿云野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
程心从厨房端着一碗水出来,让父亲先吃药。
“爸,这是我去医院开的止咳片,你先吃两天,等抽空咱们去医院检查一遍。”
程存志仰头吃完药,摇头拒绝:“去什么医院,我这就是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家里还有客人,程心把父亲的病情憋了回去,苦口婆心劝说父亲去看病。
眼看父亲不咳了,程磊才把注意力转到耿云野身上。
他明知故问:“你是谁?”
耿云野笑着将一包巧克力递给他:“你好,我是你姐的朋友,上次过来你不在家,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程磊对他手上的东西不屑一顾,今天陈莹姐姐给他送了一包糖呢,不是谁都能收买他。尤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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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想娶他姐姐,他得让对方知道自己没那么好收买!
耿云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而是耐心解释:“这是在公社供销社买的金币巧克力,好看还好吃。”
程磊瞬间竖起耳朵,他好奇极了:“巧了里是啥?”
一旁的陈莹突然笑吟吟插嘴:“是巧克力,外国进口的东西呢,可不便宜!”
耿云野没搭理陈莹,抓了一把巧克力给程磊。
“你尝尝,喜不喜欢。”
程磊看到金色锡箔纸包装,磕磕巴巴道:“这是金子做的吗?”
陈莹抿着嘴笑:“这是染了色的锡箔纸,就是为了显得价格贵才这么包装。”
她说着冲耿云野伸手:“能不能给我一块呀,我还没吃过巧克力呢。”说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耿云野摇头,没分给她丝毫眼神:“这是买给小朋友的零食,我没有权利送人。”
陈莹哪好意思舔着脸问程磊要零食。
程磊大方地给了陈莹几块巧克力,“莹莹姐,我的分给你吃!”
陈莹惊讶地看向他:“小磊真要给我吗?巧克力可不便宜。”
程磊强忍着心疼,他拿着都舍不得吃:“莹莹姐今天给我带了糖,我也请你吃。”
陈莹开开心心接受了程磊的巧克力。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过巧克力了,哪怕是这种廉价货。
程心正在劝说父亲,抬头看见弟弟和陈莹已经吃上耿云野买的巧克力,顿觉无奈。
她只能对耿云野道:“剩下的你带回去吧,小磊是个馋猫,把他嘴巴养馋了以后不好糊弄。”
程磊不服气:“姐,你还说没糊弄我!”
程心想到父亲拖着病的身体,心累不已:“你就是个大馋小子,但凡给你吃过好吃的,以后使唤你干活成本都得增加。”
程磊心虚转移视线,嘴巴不停鼓动,巧克力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零食。
陈莹吃完巧克力,笑嘻嘻就要来挽程心的胳膊,耿云野先她一步挡着她的路。
陈莹捂着嘴调侃:“未来姐夫真霸道!”
程心又羞又恼,她小跑进厨房,同时不忘使唤弟弟:“小磊,去地里喊妈回来吃饭。”
程磊急匆匆出门,陈莹喜上眉梢,想要借此独处的机会和耿云野打好关系,谁知耿云野迈着步伐走向程父。
“程叔叔,关于你的病情...”
陈莹蹲在兔子窝前继续逗弄兔子,她低着脑袋似乎在自言自语哼着歌,如果此时有人跟她打招呼,就会发现她面目狰狞极其吓人。
“系统,为什么耿云野提前和程心见面了,上辈子明明没有这么快!”
5. 第 5 章
陈莹想不明白,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自己明明是千万分之一概率的穿越者,是幸运儿,可程心一个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却比自己还要好命。
穿越前的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好不容易在学习上有点天赋,考上了人人羡慕的985师范院校,结果她看不起的坏学生都出国留学,她读了个最没出路的英语专业。
穿越是老天爷赐给她的金手指,还给了她气运系统。这跟她看过的爽文全部吻合,她才是世界的主角。
然而系统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主角另有其人,就是她的远房表姐程心。不过系统告诉她,只要她和程心打好关系,她的命运就能够改写。如果她能帮助它吸收程心以及耿云野身上的主角气运,系统会帮她成为爽文主角。
上一世她锲而不舍地挑拨离间,吸收了大部分程心的主角气运,成功让程心和耿云野的感情破裂,她亲眼目睹程心签下离婚协议书,谁知道第二天就回到了1982年。
重生回来她第一时间让系统把自己穿越前的记忆和书里命运借着梦境传给程心,误导程心才是穿越者,让程心觉醒独立意识反抗包办婚姻,自己再来煽风点火,一定能让程心和耿云野还没结婚就分道扬镳。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出了意外,耿云野竟然提前和程心见面。
【我猜测是某些时空进行了时光回溯,导致我们的时间线受到牵连,主角相遇的时间因此发生改变。】
“你不是系统吗,别人回溯时间你就不能暂停?”
如果系统有情绪,它一定无比后悔找了陈莹。
【我只是气运系统,只有你帮助我获得主角气运,我才能变得强大帮助你,我们相辅相成。】
总之一句话,人菜不能怪它。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和程心接触,我跟她同吃同住接触为你吸收了不少气运吧,你为我付出了什么?”
向来沉默寡言的系统出乎意料地反驳她,
【我有帮助过你,只是你从来没把握住机会。你自以为拥有系统高人一等,过度依赖机器运算模块,然而人类情绪模块与理性决策单元持续冲突。人类的失败源于碳基思维缺陷,与系统运算无关。】
它选择的猪队友带不动,顺风局都能打输还能怎么办。
系统列举出为她做的事,陈莹粗略扫了两眼移开视线。
她嘴硬推卸责任:“就算你替我改了程心的高考试卷,她第二年还不是考上了大学,耿云野根本没有因为她落榜就不喜欢她。我让你给我介绍发财的路子,你不是让我买房就是让我买股票,我哪有那么多本钱,我能不知道四合院值钱?让你给我选几个有潜力的大院子弟,到时候咱们有钱有权,你倒好光给我挑丑男人,要么就是老男人,我亲都亲不下嘴。”
别人家的系统带着主角发财,她自己的气运系统就是废物一个,估计是系统里的合同工。
【抱歉,程序错误,系统需要休眠。】
自从重生回来,系统回应变得迟钝,机械声也变得刺啦刺啦模糊不清,刚刚嘲讽她倒是不卡了。
系统自称受到了时光回溯的影响,陈莹不以为然,反正她已经提前知道未来,没用的系统不重要。
陈莹忿忿不平地想着,手上的小木棍一个不小心扎到了兔子眼睛,兔子受刺激一口咬在她手腕。
“哎呦,这死兔子!”
陈莹丢掉木棍站起来,吃痛地捂着手。
程心赶忙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陈莹揉着手腕痛呼:“姐,你家兔子咬人。”
恰好程磊和母亲一前一后进院子,听到兔子咬人他显然不相信。
“咋可能呢,我家兔子可乖了。”
程磊说着就要去兔子窝把兔子拎出来,受伤的兔子用血红色的眼珠子瞪他,冲他呲牙哈气,还用力蹬着腿。
程磊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敢靠近兔子。
陈莹心虚地被程心拉着擦消毒水,她反应快没被咬伤,只是有点牙印痕迹。
耿云野从程父身边离开走到兔子窝前,他抓住受伤兔子的长耳朵,不顾腿脚乱蹬的兔子拿起来仔细观察。
程磊心生佩服,真厉害啊,他竟然敢徒手抓兔子,自己刚刚都不敢靠近兔子生怕也被咬一口。
耿云野很快得出判断:“兔子眼睛受伤了。”
程磊凑近他身边:“兔子眼睛不就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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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怎么看出来的受伤?”
耿云野抓紧兔子,免得兔子挣扎乱动,他耐心引导程磊观察兔子的眼睛区别。
程磊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兔子眼睛真受伤了,难怪不让我靠近呢。”
耿云野看向程心的方向,陈莹心虚地挪开目光。
程磊不明所以:“陈莹姐,你刚刚看到是什么东西把兔子眼睛弄伤了吗?是不是蜜蜂蛰的?”
陈莹被耿云野盯着,此时的耿云野刚退伍不久,观察力极其敏锐,她压根不敢当他面撒谎。
上辈子程心和耿云野异地分居,她仗着程心把自己宠成亲妹妹在耿云野的公司实习,耿云野想了解程心的近况都是从她这里打听,才能让她成功挑拨离间。
她面对耿云野下意识心虚,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我刚刚逗兔子不小心用干草戳到了兔子眼睛。”
程心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有点不高兴。这一窝兔子是她们家接下来一整年的收入来源。只要父亲病还没好,兔子就得供起来养。自己发烧都要去给兔子割草,陈莹逗弄兔子差点把兔子眼睛给戳瞎。
这表妹都十七岁了还没大没小,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陈莹连忙抱着程心手臂撒娇道歉:“对不起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在发呆,没注意到兔子靠近。”
程心正好给她擦完伤口,语气淡淡道:“下次注意,大队没有兽医,兔子受伤还得带去县城看病。”
陈莹老老实实认错,转头又是一脸委屈看向众人,“我真不是故意伤害兔子,我可喜欢兔子了。”
徐凤霞连忙打圆场:“不怪你,下次想跟兔子玩就用筐里的青草。这一窝兔子是心心卖头发买回来的宝贝,她比谁都金贵这几只兔子,自己不吃饭都得让兔子先吃饱呢。”
耿云野放回兔子,转身冷眼瞥了眼陈莹,眼神似乎在警告她兔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拿她是问。
陈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靠近兔子窝。”
程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事的,陈莹姐你那么喜欢兔子我陪你跟兔子玩。”
程存志站出来发话:“好了好了,开饭吧,先吃饭。”
6. 第 6 章
程家人正坐在一起吃饭,程心疑似谈对象的消息很快在大队发酵。
徐凤霞热情招呼陈莹吃菜,今天家里来客人,桌上少见的有荤有素。
程存志下厨做了木耳炒蛋、萝卜丝丸子,又煮了一锅红薯稀饭。
今天家里客人多,又麻烦了耿云野,程心又去厨房做了一道咸鱼炖萝卜和土豆丝饼。
陈莹还没从上辈子的奢靡生活转变回来。刚重生那几天她吃不下家里猪食般的饭菜,还要被使唤干活,她受不了找借口跑出来探亲。
她知道耿云野有钱,上辈子程心嫁给耿云野后物质条件别提有多好,她跟着沾了不少光。
陈莹专挑鸡蛋往碗里夹,吃起饭狼吞虎咽,丝毫看不出女孩子的矜持。
她顾不上土豆丝饼烫手,哈着气往嘴里塞。
徐凤霞见状只觉得心疼,“慢点吃,别烫着了,你妈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徐凤霞小时候和刘翠翠一起长大,她们俩的母亲是亲姐妹,后来刘翠翠看上了外地人,死活要远嫁。早些年俩人还有过联系,后来自己也嫁人后,只从娘家人嘴里听到刘翠翠的消息。
陈莹大口咀嚼土豆丝饼:“我妈好着呢,她还让我代替问候你,说好多年没见了,有机会亲自来做客。”
徐凤霞想起表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我记得你上面还有个哥哥,他成家了没?”
陈莹动作一顿,咽下嗓子里的食物,“我哥还没呢,我爸妈正在给他相看。”
徐凤霞前一阵刚给女儿相看对象,对此深有同感。
“是得慢慢找,找个合适的。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你哥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陈莹捏着手上的土豆丝饼,强颜欢笑:“我家里条件一般,不好给他找。”
何止是条件一般,既然都让她穿越了,为什么要让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让她牺牲婚姻给哥哥换彩礼。
徐凤霞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笑着招呼大家吃饭。
陈莹光顾着自己吃,突然想起来忘了关心耿云野。
等她把注意力放在耿云野身上,情绪一瞬间被嫉妒掌控。
耿云野面对一大桌子油水丰盛的菜并没有失态,反而夹了两块鱼肉帮程心挑鱼刺。因为讲究卫生,他自己一口没吃,筷子全都用来给程心夹菜挑刺。
程心做饭时就把小说情节抛之脑后,梦里的东西不能全信,老人还常说梦是反的呢。
程心羞得不敢抬头,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鱼肉,低声催促耿云野,“你也吃,别总给我夹菜。”
他怎么这么笨,一大桌菜都不抢着吃,待会小磊全都吃完了。
耿云野正要开口,陈莹突然大声道:“姐夫对姐姐真好啊,恐怕是很快就要喝喜酒了吧。”
徐凤霞连忙打岔:“哪有那么快,你姨父的病还没治好呢,总得等他身体好起来才能给你姐准备嫁妆。”
她对耿云野很满意,但还不至于刚见两面就把闺女嫁出去。
陈莹是故意想让程心当众恼羞成怒,她知道程心脸皮薄自尊心强开不起玩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程心并没有当众反驳,反而附和母亲的话,顺便敲打陈莹:“表妹,请你以后别开我和耿同志的玩笑,我们俩心里有分寸。”
陈莹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程心明明是个很拧巴敏感的女人,放在以前她肯定丢下筷子起身离开,还要甩下一句“谁要跟他结婚”,这会儿怎么帮耿云野说话了?
陈莹尴尬地道歉:“对不起,程心姐,我只是觉得耿大哥对你真贴心,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了。”
程磊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打了个饱嗝:“想娶我姐得先过我这关!”
程心丢给他一块帕子:“先把你嘴巴周围的油擦干净再说话,真埋汰。别过你这关了,随便谁给你点好吃的你就被人勾走魂儿了。”
程心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弟弟是个馋猪,没有他不爱吃的东西,冰雹他都要往嘴里塞,冬天河里结冰他也要尝一尝冰块是啥味儿。
程磊挠了挠头:“那我给你做靠山,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揍谁。”
程磊话里有话,显然是给未来姐夫下马威。
耿云野一笑而过,“大家不要误会,是我正在追求程心同志,你们不要给她压力,她有权利拒绝我。”
他说完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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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每个人心里想法不一。
程心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你快吃吧。”赶紧把他嘴堵住,当着家人的面郑重表态羞死人了。
徐凤霞对未来女婿更加满意,瞧瞧这男同志,不愧是从部队里退伍的军人,思想觉悟多高啊。
程存志高看了耿云野一眼,他年轻时候追媳妇好像都没这么高的手段。
陈莹双手放在桌子底下,掐得自己手心生疼。
程磊表现得气呼呼,他觉得对方在向他宣战。
吃完饭,耿云野站在程心身边帮她一起收拾桌子,徐凤霞过来赶走他们。
“桌子你们收拾就行了,洗碗让小磊去。”
徐凤霞的话出乎耿云野的意料。要知道在乡下基本都是女儿包揽家里一切杂活,很少让儿子做家务。尤其是做饭洗碗这种事儿,全都是默认让女人做。
程心对此见惯不怪,她抬头看向耿云野:“我们家干活分工明确,我和我妈做饭,我爸和弟弟洗碗。相反他们做饭就是我们洗碗,家里不养闲人。”
耿云野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明白,以后咱们家也会遵守你家的规章制度。”
程心把抹布丢给他,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一家。”
程心去院子里给兔子打扫兔子窝,兔子是非常爱干净的动物,每天都要清理一遍。更何况夏天温度高,两天不清理院里就有一股味儿。
程父喝完药咳嗽症状缓解不少,不会走两步就开始扶着墙咳嗽。
程磊蹲在院子里洗碗,程存志把耿云野叫到一边。
“耿同志,”他犹豫着开口,“我有一点忙,想请你搭把手。”
耿云野郑重道:“程叔叔,您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尽力。”
程存志连忙摆了摆手,“嗨呀,不是大事,最近动不动下雨,我们家屋顶有点漏水,我想请你帮忙看看是哪块地方破了。”
“我的身体情况你应该了解,我想爬上去瞅瞅,娘俩不同意。这不家里来了客人,万一明后天下雨,总不能让客人跟我们淋雨睡。”
耿云野当即挽起袖子,“您放心,程叔叔,我这就上去检查一遍。”
7. 第 7 章
耿云野踩着木梯上房,房顶被风吹凌乱的茅草下露出几片歪斜的瓦片。两根裹着黑胶皮的电线裸露在空气中,前年大队刚通上电,电线绝缘层崭新如初。
他拿工具敲正青瓦,又用一旁的干茅草塞紧缝隙,冲底下扶梯子的程父喊:“叔叔,屋顶有几片瓦松了,现在卡严实了,等雨季过去再抹层石灰更牢固。”
程存志在底下放心道:“多亏了有你,不然这个夏天恐怕都得在屋里放个盆接雨水呢。”
耿云野动作干脆利落,他单手抓住梯子横杆,三步跨到地面。
程磊亲眼目睹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他的腿竟然有那么——长!
程心帮耿云野把外套收起来叠好,早晚温差大,他早上骑车过来外套上全是露水,中午又热得人发晕。
耿云野帮完忙就该离开了,程心把衣服给他,小声提醒道:“你衣服上有好几处开线,记得去找裁缝。”
耿云野没有接衣服,这可是他出门前好不容易想方设法磨损的痕迹。
他直勾勾望着她:“要不你帮我缝吧,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裁缝。”
程心扬起下巴,语气格外自豪:“请我帮忙你算是找对人了,我保证让你的外套像新的一样。”
耿云野离开后,程磊想去大队长家看电视,他姐姐肯定是不愿意串门,于是他问陈莹去不去。
陈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和程磊一起去,她想通过新闻了解现在的政策风向。
程心家里接了电,不过晚上不怎么开灯,基本还是用以前的旧煤油灯。
她找到针线盒,怀里抱着耿云野的衣服,坐在煤油灯前开始缝补。
徐凤霞心疼她,洗漱完进屋先把电灯打开。
“缝衣服怎么不开灯,年纪轻轻不想要眼睛了吗。”
“电费贵,用煤油灯能看清楚,我明天再做吧。”
程心羞愧地放下衣服,她其实可以明天再修补,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她一时脑热就抱着衣服...
徐凤霞不赞同道:“我能不了解你?我也经历过你这个阶段,你今晚不把衣服补好心里得惦记一宿。开一小时电灯就六分钱,眼睛和电费哪个重要?”
程心被母亲戳破小心思,抱着她手臂撒娇:“妈,您别再说了。”
徐凤霞没好气催促:“赶紧补完衣服上床睡觉,今晚咱们娘俩睡,你弟跟你爸睡,莹莹睡你弟弟屋。”
程心迫不及待拿起衣服干活,顺口问道:“妈,你表妹好像都没来过咱们家走亲戚。”
徐凤霞看了眼女儿,叹气:“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急着让你嫁人,亲自帮你挑选结婚对象吗,我就怕你跟刘翠翠一个德行。”
徐凤霞和陈莹的母亲刘翠翠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刘翠翠打小叛逆,心里有主见,专门跟大人反着来,包括在婚事上执意要远嫁,为此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
刘翠翠自以为抗争成功,争取到了婚姻自由,殊不知转身跳入火坑,这么多年被生活磋磨、性格大变。
“陈莹是个可怜孩子,我上次回你外婆家就听说刘翠翠脑子糊涂了,要把闺女嫁给鳏夫。”
程心对陈莹的芥蒂消减几分,原以为陈莹是被家里宠坏的孩子,所以才吃饭没吃相还欺负她的兔子,没想到陈莹到她家走亲戚是来避难。
她不免有些担忧:“咱们家能让她暂住,总不能让她住一辈子。”
徐凤霞摇摇头:“你外婆的意思是,最好让陈莹在咱们周边找到条件合适的同龄人。”
程心认为母亲想法过于简单:“那她家里人能善罢甘休吗,要是您给人做媒,到时候男方家里被陈莹父母赖上了怎么办,咱们家反倒里外不是人。”
程心想起梦里经常刷到过的帖子,脱口而出蹦出一句话:“尊重他人命运,不干涉他人因果,我们要是介入别人的因果,万一沾上报应了怎么办?”
徐凤霞被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信佛了,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刘翠翠是被她婆婆洗脑了,她婆婆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不把女儿当人看。”
程心手上飞针走线的动作几乎成残影,针尖戳进粗布时线头已打好结,三指捏着针尾的顶针一推一收,银针在指间翻飞自如,补丁边缘的针脚细密齐整。
“妈,不是我信佛,我觉得这事儿您跟外婆都不要插手最好,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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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家就把她当来做客的亲戚。”
徐凤霞不忍心看着好好的小姑娘被父母推进火坑。
“你...唉,你不懂我跟刘翠翠的关系,她变成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
刘翠翠小时候敢跟男孩子干架,怎么会结婚后就变得重男轻女了呢。
程心没想过要说服母亲,母亲心里有主见,她选择不干涉不过问。
程存志从外面进来,忍不住咳了几声。
徐凤霞抱怨他:“晚上外面凉,你坐院子里干啥。”
程存志讪讪道:“在院里跟铁柱唠了两句。”
铁柱是隔壁邻居,夫妻俩在砖厂干活,白天不在家。
程心把话题转移到父亲身上。
“妈,我把卖竹笋的钱给你,顺便跟你说件事儿。”
她掏出贴身布包,里面毛票加起来整整有27块33。
徐凤霞数了两遍仍感到不可思议:“咋卖这么多?早知道春天多掰些笋子晒干。”
程心故作不经意,语气里带着自己没发现的炫耀:“多亏耿同志帮忙,他把笋子分成三份,最大最好的卖得贵,长短参差不齐的才跟收购站一个价。”
她又详细讲了卖笋干的过程,包括自己当时心虚,徐凤霞和程存志听得津津有味。
徐凤霞夸赞道:“不愧是部队出来的,见过大世面,脑子就是好使。”
程存志对耿云野充满好感:“耿同志确实不错,都怪我给你们娘仨拖了后腿。”倘若他身体健康,现在就能着手给女儿准备嫁妆了。
程心话题一转:“说到爸的毛病,医生建议我们带他去县医院检查,耿同志在托关系帮忙买青霉素了。”
程存志立马拒绝:“我现在好多了,就是咳嗽,用不着花钱去大医院。”
程心看向母亲求助,徐凤霞毫不犹豫拍板:“既然医生建议了就要听,钱没了可以挣,你要是出问题,咱们家的担子总不能全压在大姑娘身上。”
妻子都发话了,程存志只得老老实实接受现实。
他不由得焦虑,万一自己真有大毛病,让本就贫穷的家庭更雪上加霜,妻子和孩子该怎么办。
8. 第 8 章(小修)
程心最近几天没出门,她在家等着耿云野找人帮忙弄青霉素。
程磊每天无所事事,带着陈莹到处跑,俩人的主要阵地就是去大队长家看电视。
包产到户政策全面推行后,生产队那些家里儿子多的人家,借着分田地的机会分了家,程家老大和老二也跟着形势把家分了。
程心的爷爷奶奶跟着大伯一家过,这样爷爷奶奶的土地划分给了大伯家。
程心的大伯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程心的父亲在生病前会去山上弄些野果菌子拿镇上卖,总的来说兄弟俩一个务实一个脑子比较有想法,两家一致认为分配很合理。
虽然分了家,两家人还是常来常往。
王秀萍走进院子,徐凤霞正在院里晾衣服,她顺手从木盆里拿起湿衣服帮着拧干一起晾。
“老二家的,大队都在传你闺女处对象了,人家亲自骑自行车送她回家,这事儿真的假的?”
徐凤霞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着解释:“是有这么个事儿呢,才见过两次面,彼此印象不错。我们当爹妈的瞧着能说上话,总归要多接触才知道合不合得来。”
王秀萍详细打听了耿云野的信息,“你还别说,这人条件真不错。”
“我特地去看过呢,他们那边靠海,码头上每天都有大船来往。”
王秀萍惊叹道:“不得了,肯定比咱公社条件好。”
虽说都属于沿海城市,程家的地理位置在山区。大队实行包产到户政策后,程家还分到了自留山。
隔着几座山另一边就是耿云野他们公社,他们那边耕地比较少,本地人大多都去码头做临时工,由于地理位置限制了当地渔民,很少有人以打渔为生。
徐凤霞犹豫着开口:“他们公社管得松,不是赶集的日子都能看到有人摆摊。”
她们公社农历双数日赶集,县里是单数日,特地把时间错开,平时不赶集的情况基本没人敢摆摊。
王秀萍对老二家的刮目相看:“哎呀呀,孩子们要是成了,以后你们两口子卖山货就去他们公社,正好借口去看女儿。”
虽说政策允许做买卖,可碰上较真的公社干部,照样能给你扣投机倒把的帽子。
这种事常见得很,多是些思想死板的老干部和眼红别人挣钱的红眼病。生产队里正经做生意的没几家,顶多赶集时卖点手缝鞋垫、山里挖的菌子,挣个块儿八毛。
耿云野他们公社的码头边,水产站的船刚靠岸就有人支摊卖海鲜,集市口还有人倒腾渔获。这光景明摆着是上头支持个体经营,人家响应政策要“搞活经济”。
徐凤霞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就瞧着隔壁公社政策宽松,路过集市上摆摊卖鸡蛋的、卖小吃的没人撵。自家闺女脑子灵活,嫁过去支个摊子总比在地里刨食强。
从她闺女卖头发给家里换回来两对兔子,徐凤霞就明白闺女心里有主见。像自己这种脑子,被逼到绝路去医院卖血都想不到还能养卖兔子卖兔子。
说话间,门口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王秀萍好奇极了,连忙催促着问徐凤霞:“是不是你闺女的对象来了?”
徐凤霞也不确定,院门挡着视线,她个头矮看不见。
车铃铛在院门口叮当响,程心小跑出来,正撞见耿云野拎着网兜进院,网兜里露出蓝白药盒。
俩人撞了个对脸,程心脸唰地红了,赶紧看向大伯母打招呼。
耿云野咧开嘴笑了声,抬了抬手里东西:“青霉素给你送来了。”
王秀萍看愣住了,她缓过神用手肘碰了碰徐凤霞,
“你从哪找到这么俊俏的小伙子?”
徐凤霞嘴角噙着笑:“要说这事儿也巧,上回赶集你没跟着,我背篓里藏的两块钱差点让贼摸走。多亏小耿眼睛尖,当场抓住那贼的胳膊,人赃俱获。”她比划着动作,“贼把钱掏出来一半了,我半点知觉都没有。道完谢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刚退伍回来没结婚,这不就托人打听了。”
王秀萍不禁感慨:“小伙子不错,能吃苦耐劳,模样还俊俏,得让咱家大姑娘抓紧,当兵的可吃香了。”她说到最后压低声音。
徐凤霞倒不是很着急:“我们家大姑娘不差,十里八乡找不到第二个比我家闺女能干的姑娘。”
王秀萍点头赞同:“心心是踏实能干,这长相嫁到城里干部家庭都配得上。可好婆家难寻呐,女人嫁人好比重新活一回,最怕配个四体不勤的懒骨头。”
徐凤霞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年轻人得相处一段时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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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合不合适。
“大嫂,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老二他现在干不了重活,心心的嫁妆还没着落...”
程心拿着药盒过来,“妈,有青霉素了,我带我爸去卫生室打针。”
王秀萍意识到自己多嘴,见程家来了客人,突然“哎哟”一声拍大腿,“瞧瞧我这记性,屋里灶上还坐着锅烧开水呢。”
她带着疑惑离开,心里直犯嘀咕,老二家的得了啥病要打青霉素?
程心带着父亲去打针,路上询问耿云野价格。
“不贵,我托了熟人帮忙采购,八毛钱一支。”青霉素针剂市场零售价格是一块钱,他买了五支,正好能给她省一块钱。
价钱在程心能承受的范围,程父悬着的心落下。
“打完针就不用往县医院跑了吧?”
程心回头盯着父亲,把诊断单翻开指给他看:“医生特意交代过,针打完了得去复查。”
程父不自在地别开脸,咳嗽两声强调道:“我这是小毛病。”说完又咳了几声。
耿云野帮着程心劝说:“叔叔,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去医院治疗,拖到住院那一步就得花上百块钱了。”他深知程叔叔怕花钱,越拖只会越严重。
程父拿他俩没办法,他晓得说不过这俩年轻人,只得背着手快步走在前头。
程心把父亲的诊断单交给卫生室的医生,又放下一支青霉素针剂,医生了解完情况带着程父进屋打针。
她收起药盒,俩人并肩走出卫生室。
“这些天麻烦你跑前跑后,正好今天家里没事,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耿云野正愁没借口多留一会,他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看向她家的方向:“你家自留山能上去吗?上次咱们赶集回来看见了野兔,要不去后山碰碰运气?”
程父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揉着打针的位置,吸气声拉得老长,没人告诉他打完青霉素这么疼,“随便逛,山上还有野鸡,能不能抓住就看你本事了。”
程心正琢磨把房梁挂着的腊肉切一半,她原本盘算着切半条腊肉炒青椒,再拿两条腌鱼炖豆腐,她还攒了十个鸡蛋,这顿饭必须要隆重招待。
听见这话她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还有菌子呢!”
9. 第 9 章(小修)
程心回家拿上背篓,耿云野在她家弄了简易装备,他往竹筒里灌满鸡饲料,把麻绳绕成圈挂在腰上:“做个活扣陷阱,逮着野鸡野兔还能养两天。”
程心充满期待:“我还没逮到过野鸡呢。”
陈莹在大队长家看电视并不是一无所获。她上辈子长期在程家借住,大队里多数人她都认识,她跟大队妇女们扯闲篇格外顺溜。
她天天往大队长家跑,不小心发现一个她上辈子不知道的秘密。
大队长家的儿子王建刚看上了程心。
王建刚是大队长家的独苗,前些年娶了一位女知青,知青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今年知青家里托关系把她带了回去,王建刚成了离异带俩孩子的二婚男人。
前天晌午,陈莹帮着大队长媳妇晒被褥,褥子里掉出来一张离婚证。
大队长媳妇没有隐瞒,她拉着陈莹倒苦水,一边骂前儿媳冷血无情抛夫弃子,一边抱怨自己儿子惦记天鹅肉让当父母的难做。
上次程心来大队长家送东西,王建刚正揍完哭喊着要去城里找妈妈的孩子。他隔着窗户偷窥院里的程心,惊觉当年瘦弱的黄毛丫头一眨眼变得这么漂亮。
王建刚立马跟家里表明想法,他爹妈要脸,没好意思直接来程家上门提亲,而是想找媒人帮忙撮合。
谁知媒人还没动身,程心处对象的风声就传开了。
大队长媳妇向陈莹打听了耿云野的情况,一听说耿云野是退伍军人,人家还没结过婚。但凡程心眼睛没瞎,肯定不会选自家儿子。
他们对这事不抱希望,让儿子重新找个姑娘。
然而王建刚非要娶程心,闹得老两口烦不胜烦。
陈莹无意间得知这件事,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王建刚坐在家门口,望着程家的方向,前妻留下来的俩孩子都由他爹妈帮忙带着。
他试过讨好程心的弟弟,让程磊帮忙说好话。结果这小子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白吃白喝他的东西。
王建刚比程心大八岁,没有正经工作,平时吊儿郎当在家看电视,要么就是跟狐朋狗友去打牌,农忙的时候才会给家里搭把手。
家里的土地用不着他出力,大队只要谁家想借用自行车都得主动来他家帮忙干活。
大队长夫妻俩担心他好赌成性,每个月只给他两块钱,所以他根本没办法用金钱收买程心的弟弟。
王建刚从陈莹口中了解到程心父亲生病,陈莹提醒他可以借此机会上门献殷勤。耿云野不是每天都来程家,但他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建刚不懂什么是水楼和月亮,他反而焦躁地问陈莹有没有别的方法。
陈莹心里嫌弃他抠门下头,情绪价值提供不了,只想着一分不花把人娶回来,难怪他爹妈说他想吃天鹅肉。
然而她面上还要装作讨好的模样,“王大哥是过来人,你当初是怎么追求到前妻的呢?”
王建刚神情尴尬,他娶前妻的手段不算光明磊落,被人告发可能要坐牢,他连忙岔开话题。
“你就想不到更简单的办法吗?比如英雄救美,或者她没了清白不得不嫁给我。”
陈莹对他简直无语,程心家里正困难,但凡他嘘寒问暖给点钱,自己再帮忙说说好话,很容易就能俘获芳心。再者就算没有钱也可以出力,只要打动程心的父母,耿云野能吃苦耐劳就不算唯一的优势了。
程心和耿云野才见过两三次,感情还没培养起来,王建刚最大的优势就是家庭背景。偏偏他不知道长了个什么脑子只想用歪门邪道的方法走极端图省事。
陈莹觉得这种方法得放在最后,等程心软硬不吃的时候再搞这些。毕竟她并没有完全获得程心的信任,只要程心出事很快就能联想到她身上。
再者她心里忌惮耿云野,系统又半死不活,万一东窗事发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王大哥,你跟我表姐在一个大队,你俩离得近有更多机会接触。况且以你家的地位,大队都是你爸说了算,嫁给你就是嫁到干部家庭,这是你的优势。我不喜欢耿云野那种凶巴巴的人当我姐夫,我更看好你。”
陈莹把王建刚吹得飘飘然,让王建刚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
“行吧,钱我掏不出来,那就勉为其难找点人去帮程心家里干活。我看还有半个月就要割谷子了,到时候我让大队的人都去给她家帮忙。”
陈莹恨不得当场翻白眼,然而她忍住了,“王大哥你要亲自去做做样子才行,让别人知道你的决心。你想啊,平时从不下地干活的人亲自去给她割谷子,她们家多有面啊!”
王建刚被陈莹说服,“有道理,我亲自出马,我就不信程心不会对我死心塌地。”
陈莹挤出笑容迎合他,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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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掐进掌心。
她想明白了,往后不能再来大队长家晃悠,得想办法和程心打好关系。
这破系统自从重生后就时灵时不灵。先前她有意无意跟程心肢体接触,系统毫无反馈,不知道气运有没有吸走。
眼看程家越来越好,程心没有如她预想的倒霉,她心里隐隐产生了担忧。
上辈子可不是这样。
上一世只要自己和程心有肢体接触,程心身上就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倒霉事件,不是平地摔跤崴脚就是生病破财。
后来气运吸收的越来越多,只要和程心共处一室就能吸走她的气运,让她诸事不顺,系统唯一的克星是耿云野。
耿云野往程心边上一站,身上的气运会自动补给程心。
但凡有耿云野存在的地方,系统立马变成哑巴,连扫描都只敢偷摸着来。
为了抽完程心的主角气运,她跟系统暂停了一段时间吸收程心的气运,让程心如愿考上大学,夫妻俩异地分居。
这一世她用尽手段也要让程心和耿云野分道扬镳,她暂时没系统帮助,只能先拿王建刚试试水。
程心和耿云野在山上收获满满,她上山前背着的空背篓装满了各种菌子。
耿云野左手拎着用草绳绑腿的灰毛野兔,右手倒提着三只羽毛花里胡哨的野鸡。
耿云野提出帮她背菌子。
“我背得动。”程心声音带着雀跃,“咱们今天运气真不错,我跟我爸来山上就没见过这么多菌子。我不爱上山,我怕蛇和野猪,见到蛇会愣着走不动路。”
耿云野放慢脚步,温声道:“下次上山喊我一起,你们山上可能有野猪。”他瞥见程心缩了缩脖子,补了句:“野猪会被竹荪的腐臭味给吸引,竹荪值钱。”
程心听到值钱顿时不怕了,她一激动不小心踩空,耿云野眼疾手快抓着手腕,背篓里满当当的菌子跟着晃。
她惋惜道:“可惜没早点来,菌子都烂完了。下次上山估摸着得是晒完谷子,能去山上捡野栗子。”她遇到竹荪的地方腐烂一大片,勉强只挑出来两窝。
耿云野知道她缺钱:“不急,山里遍地是宝。”
程心到家卸下背篓,在石板上铺开菌子:红菇油亮、牛肝菌肥厚、鸡油菌蜷成金喇叭。
其中两窝颜色雪白的竹荪是宝贝,程心单独用芭蕉叶把竹荪包裹起来。
10. 第 10 章(小修)
程心在厨房准备中饭,耿云野在院里支起火堆,身旁的竹筐里铺着芭蕉叶,上面摆放着竹荪。
耿云野在部队学过菌类脱水法,主动提出帮程心处理竹荪和吃不完的菌子。
徐凤霞去外面装了一背篓松针回来,“耿同志,这是你要的松针。”
耿云野把松针添进火堆,篾条编的托盘里,红菇伞面朝下摊开防止积潮,牛肝菌削去泥根,竹荪单独用竹夹撑开菌裙避免粘连。
程心从厨房探出脑袋,“烘完就能拿去卖了吗?”
他翻动菌子的手指顿了顿,“竹荪隔天翻三次面,晾晒一周确保彻底干燥。”
三斤竹荪烘干只得到六两,程心顿时感到肉痛。
“早知道竹荪能卖钱,下过雨就该去山上摘,免得全被野猪霍霍了。”
众人都在忙碌,程父坐在院里闲不住,于是自告奋勇把山鸡和野兔抓去宰了。
程心专门点了炉子,翻出陶罐把处理干净切块的山鸡跟几样菌子放在一锅慢炖。山鸡肉质紧实但易柴,得高温炖煮三个小时直至肉质软烂。
徐凤霞给耿云野帮完忙又来厨房烧火。
程心把鸡油菌撕成小朵,金灿灿的菌伞撕成条。粗瓷碗里鸡蛋打散搅匀,热油滋啦响着,鸡蛋摊成圆饼,撒上葱花后菌香混着蛋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房梁上的腊肉切了一半,牛肝菌切片焯水去涩,腊肉炼出油,和蒜片一起倒进热油里爆炒,只放一点盐,不需要多余的调料喧宾夺主,腊肉炒牛肝菌很快出锅。
炖汤只用了一半山鸡,另一半焯水红烧,土豆切得大小不一,加酱油、糖、黄酒,做山鸡烧土豆。
扒皮去骨的兔肉剁成小块,用盐、辣椒面腌制半小时入味。菜籽油爆香花椒时呛得厨房里的人直打喷嚏,油星子溅到土灶台上,滋滋冒着焦香。猛火快炒后收汁,一道味道呛辣辛香的麻辣兔丁完成。
炊烟裹着肉香和辛辣味飘过院墙,路过的人抽着鼻子放慢脚步,深吸两口气才舍得离开。
耿云野处理完菌子,顺手帮忙把剩下的山鸡抹盐挂在阴凉处风干,兔肉用草木灰搓洗去腥后腊制。
他注意到程家厨房仅剩一块腊肉,剩下两只山鸡和一只兔子正好弥补空缺。
徐凤霞见他拿着钩子准备把山鸡和兔肉挂在厨房的横梁上,她连忙制止道:“耿同志,这鸡和兔子是准备让你带回去,你怎么给我们挂上了!”
耿云野手上的动作没停:“阿姨,今天本来就是我麻烦你家,怎么好意思连吃带拿。”
徐凤霞不爱占人便宜:“你这孩子,帮这么多忙还往回推。要是没有你,你程叔叔他哪抓得到山鸡?今天家里吃得比过年丰盛都是借你的光!”
耿云野执意不要,徐凤霞非让他收下,最后他只得无奈编了个谎:“阿姨,我厨艺不好,野鸡和兔子要是让我带回家等于白死了。”
“噗嗤,”徐凤霞瞧他耳根通红的样子,突然想起这孩子父母早没了,又刚从部队出来,家里没有会做饭的人恐怕每天都在啃饼子。
她怜爱道:“成,兔子和两只山鸡就当是帮你保管在我们家,你哪天馋肉了就让心心给你做。”
程磊和陈莹一前一后跨进院门,王建刚受到陈莹的鼓励非要来程家刷存在感。
他抽着鼻子往院里张望:“哟,炖鸡呢!这香味儿隔着大老远都闻见了!”
徐凤霞面不改色,上前关门:“今天家里待客,建刚你有啥事晚点再来吧。”
王建刚一只脚已经卡在门槛缝里,既然让他碰上了程家请客,他可舍不得回去。
堂屋八仙桌上摆着刚出锅的菜,荤腥味十足,他眼睛尖早就看见了。
王建刚扒着院门,恬不知耻挤进院子,垂涎着脸笑,
“婶,你家今天跟过年似的,正好我还没吃饭,不介意家里多双筷子吧?”
徐凤霞看向丈夫求助,程存志冲她摇摇头。没必要因为一顿饭得罪大队长一家,他听说大队长有意今年退休把位置让给王建刚,最近到处走关系帮他儿子拉票。
程存志往长凳那头挪了挪:“添副碗筷的事。”
王建刚大大咧咧走进堂屋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拿起筷子,环顾一圈,“都动筷啊,再不吃菜凉了。”显得他倒像是一家之主。
程磊的位置被抢,他重新拿了副碗筷,气哼哼挨着姐姐坐下,暗暗发誓再也不去大队长家看电视。
他怕王建刚一个人把肉吃完,连忙吆喝,“姐,你快来坐下啊。”
王建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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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夹走最大的兔肉,囫囵塞进嘴里。辣油猛地窜进气管,他咳得撕心裂肺,鼻涕泡随着咳嗽声炸在碗沿上,唾沫星子喷得桌上沾了亮晶晶的口水。
他忍不住抱怨,“放这么多辣椒糟蹋肉!”
程心嫌弃地撇开脑袋,这人咳嗽不捂嘴,口水都喷到菜上了,好恶心。
耿云野坐在程心对面,不动声色地把被喷溅的菜碗换了位置,没让王建刚一个人把所有菜都污染了。
王建刚咳了好一会缓过来,举起筷子伸向鸡腿。
程磊比他快一步夹起鸡腿:“爸,你病还没好,吃鸡腿补补。”
程存志没拒绝儿子的心意,“你别招呼我,先把自己肚子填饱。”
徐凤霞糟心不已,默默埋头吃饭。刚刚做饭时一家人有说有笑,好好的气氛被王建刚毁了。
陈莹不敢抬头,只顾着埋头吃麻辣兔肉,生怕被程磊揭穿是她邀请王建刚来串门。
她也不知道程家今天做饭如此丰盛,早知道今天吃得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多带一张嘴回来。
程磊见陈莹只夹兔子肉吃,不满道:“表姐,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兔子了吗,你怎么吃得下去?”
陈莹嘴边沾了一圈油渍,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到过喜欢兔子,“是啊,我确实喜欢兔子,不论红烧还是爆炒都好吃。”
发现程磊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野兔好吃,小白兔多可爱。”
程磊提起警惕,不能让表姐和家里兔子独处。
程心面前摆着鸡油菌炒蛋和腊肉炒牛肝菌,剩下几道菜都沾上了王建刚的口水,看得她毫无胃口。她心里无比庆幸最滋补的山鸡炖菌子还在小火慢炖。
程心向耿云野投去抱歉的眼神,好好的一顿饭被王建刚给毁了,偏偏还不能得罪人家。
耿云野并不在意,对他而言这一桌最珍贵的不是鸡肉和兔肉,恰恰是程心面前的炒菌子。
程磊吃得嘴巴流油,不忘腾出嘴好奇:“姐,山鸡和野兔是哪来的?”
王建刚嘴里吐出鸡骨头,竖起耳朵。
程心把腊肉炒牛肝菌往耿云野碗里拨了一半,毫不吝啬称赞:“你要谢谢耿同志,我带他进了咱家的山,这都是他的功劳。”
11. 第 11 章(小修)
“不就是弄陷阱,我闭着眼能下十套!”王建刚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竹签子剔牙,右脚踩在椅子上抖腿。
“当年民兵集训,我带人打过三百斤的野猪!”他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不信问程叔。”
程存志对这件事印象深刻,王建刚全程帮倒忙,差点放走野猪,最后功劳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大家敷衍地夸了几句,没人在意他的事迹。
王建刚打起野猪的主意,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野猪肉价格可不便宜,黑市上野猪肉能卖到三块钱一斤。
有些地方管得严不让偷猎野猪,他爹是大队长,他可不怕,逮着了就说是为民除害。
王建刚抹掉嘴上的油渍,找了个借口告辞。
陈莹和程磊没帮忙做饭,被分配收拾桌子洗碗。
程心掀开砂锅盖搅了搅菌子鸡汤,乳白的汤面浮着几朵胖乎乎的竹荪,菌汤散发着淡淡清香,她舀了半勺吹走热气尝了尝。
“待会儿喝碗菌子鸡汤再走,汤很鲜。”
她这句话显然是在招呼耿云野。
背对着站在灶台前洗碗的陈莹不满撇嘴,程心有好吃的只知道招待外人,自己这个表妹就是透明人。她来程家这么多天,只要耿云野上门就吃大鱼大肉。
徐凤霞从厨房门口探进脑袋,叮嘱道:“等会给你大伯家送一碗,今天做那么多肉菜全糟蹋了,王建刚真不是个玩意。”
陈莹极力降低存在感。
耿云野安慰她:“阿姨,其实咱们吃的菌子比桌上的肉更有营养。”
徐凤霞走进来,好奇道:“菌子咋可能比肉金贵?”
耿云野娓娓道来:“菌子的营养价值比肉高,况且菌子只有特定的季节才能采摘,所以更加珍贵。一斤猪肉八毛钱,一只山鸡四元钱,野兔顶多能卖两元,但是一斤晒干的竹荪能卖到十五块钱。”
徐凤霞提高了音量:“啥?!十五块钱!这是金子还是菌子!”
程心都不由得瞪大双眼,锅里的竹荪这么珍贵?!
她顿时悔恨不已,早知道把竹荪全留着了。
耿云野下一句话让众人冷静:“十斤新鲜竹荪才能晒出一斤干竹荪,况且竹荪补气养阴,润肺止咳,正适合用来给程叔补身体。”
大家果然冷静下来,十斤鲜竹荪可不好找,难怪能卖出天价。而且既然是给程父补身体,自家山上采的菌子能起到作用再好不过。
耿云野又提起另外几样菌子的价格,“我前些天去省城找朋友,正好听到菌子的收购价。在咱们这样的小地方菌子不值钱,越是大城市菌子越金贵。比如红菇,品相一般的能卖两块钱,品相好能卖到三块五。”
“牛肝菌切片晒干卖一块二,鸡油菌卖五毛钱,有些地方的农民光是采摘鸡油菌一天能挣三块钱。”
程存志喃喃自语,“一个月就是九十块钱啊。”
徐凤霞头回知道自己家的自留山是座金山。
“那咱们还等啥?上山采菌子去!”
程父和程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程心无奈泼冷水让父母冷静:“妈,山上菌子都烂完了。”
徐凤霞想到那么多钱不翼而飞,心里别提多难受。
“叔叔阿姨,山上的宝贝还有很多,只要是能吃的野菜野果菌子,拿去公社都能卖掉,只不过比县城和省城的价格稍微低些。”
程存志深有同感:“我以前就从山上摘过猕猴桃、野山楂、野柿子和野核桃拿去卖,城里人都爱吃。”
耿云野和程家人讨论没避着外人,陈莹手里拿着脏碗若有所思。
她身上仅有的两块钱存款还剩八毛,乡下没有经济来源做什么都不方便。程家肯定不会给她钱,王建刚那个抠门精更不可能给她花钱,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既然山上都是宝贝,她也要去探探虚实。
耿云野离开前亲自指导程心如何处理菌子,陈莹躲在程磊的卧室,贴在窗户底下听了个七七八八。
耿云野似是不经意抬头看了眼程磊屋的窗框,神情耐人寻味。
王建刚一路哼着歌回家,刚进门遭到母亲数落,“吃饭时间你跑哪去了?玉米饼子都放硬了。”
八仙桌上摆着三块玉米饼,王建刚压根瞧不上。
他饭量大,平时吃饭都是他先吃饱,家里人才吃剩下的玉米饼。
“我吃过了,不用管我。”他心情很愉悦。
大队长媳妇不满地抱怨:“你又去哪家吃饭了?人家是不是又想让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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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办事?一天天就知道给你爹在外面欠人情,你爹才多大的官啊!”
王建刚不耐烦:“别操这闲心!不就是吃顿饭,我爹再咋说也是个官,手底下管着几百人,请我吃饭是看得起他们。”
大队长板着脸坐在八仙桌前生闷气,“成天不学无术就知道出去鬼混,以后我们不在了看你怎么办!”
王建刚讨笑着进屋:“爹,你看你说的,你儿子哪有那么没用。我刚想到挣钱的路子,这回是正经事!我想组织青年突击队开荒采山货,给公社创收,劳烦您批个条子盖公章,剩下的我来负责。”
“山货?收购的路子你搭得上?”
大队长半信半疑,他吸了一口旱烟,面无表情地在凳子上敲了敲烟袋。
王建刚搓着手掌跃跃欲试:“不需要你们操心,等着我带票子回来吧!”
老两口面面相觑,大队长媳妇替儿子说话:“要不让建刚试试?”
大队长最终决定帮儿子一把,要是真能带大队社员挣到钱,也不用自己拉下脸面挨家挨户给他求选票了。
王建刚得到父亲的支持,当天晚上就呼朋唤友聚在老光棍家,四个男人在漏风的柴房里讨论。
“到时候我们大队的青壮年都在抓山鸡兔子,咱们趁机去抓野猪,就这么说定了。”
有人眼睛滴溜转:“先说好了,钱咋分?”
王建刚不以为意道:“我四成,剩下你们平分。”
王建刚信誓旦旦保证能挣到钱,又是托他爹的关系才能上山捕猎,另外三人对视后同意了。
张赖子还是有点不安:“咱们没武器啊,大队前些年被野猪咬死过两个人呢。”
“瞧你这怂货,有□□怕个蛋!”王建刚踹翻脚边的空酒瓶,“明天我就拿批条借仓库那杆土猎枪,见着带崽的母猪最好,一窝端了更值钱!”
王建刚此时天不怕地不怕,满眼写着对野猪势在必得的渴望。
第二天,陈莹一大早就杵在大队长家的门槛上。
她天天过来看电视,大家习以为常。
路过的社员打趣她:“莹莹妹子又来蹭电视啊?”
陈莹扯了扯嘴角:“建刚哥说今早新闻联播有农业新政策,我来看看。”
12. 第 12 章(小修)
陈莹等到王建刚出门刷牙,直接开门见山道,“建刚哥,我有事跟你说。”
王建刚吐出漱口水,把牙刷塞回搪瓷杯。他刷牙的习惯是城里的前妻逼着他养成的。他不爱用牙膏,只用牙刷在牙齿上蹭一蹭就当是刷过了。
他一张嘴,陈莹被扑面而来的酸臭味熏得偏过头,她嫌弃地往后小退一步:“我知道建刚哥你肯定要去打野猪,你能不能带上我?”
王建刚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我要是不带你,你这丫头片子不会是想告密吧?”
陈莹急忙道:“不是的,我不会告密,让我跟在你们后面就行。”
王建刚这才放下警惕:“你跟着我们干啥?你去跟着社员们抓兔子,抓到还能分红。”
陈莹满脑子都是竹荪,按她偷听到的消息,一斤竹荪晒干有三两,能卖五块钱呢,她可看不上几毛钱的分红。
她极力证明自己的作用:“我知道野猪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保证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王建刚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见过野猪吗?”
陈莹胡乱编了个借口:“我爷爷打过野猪,他给我讲过怎么样最容易发现野猪窝点。”
王建刚考虑到上山速战速决:“行吧,你要是敢把我们抓野猪的事说出去...”
陈莹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不会的,我只是想让你带我进山,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乱讲。反正我们都是偷偷摸摸上山,我们就当互相没见过。”
王建刚很欣赏她的识趣:“你这小丫头会来事,回家收拾吧,吃完饭开个大会就组织人手上山了。”
陈莹叫醒了半死不活的系统,硬逼着系统给自己提供了山上各种菌子的照片,好几种菌子长得一模一样,看得她头大。
徐凤霞见她从外面回来,招呼她:“莹莹,锅里给你留了早饭,记得吃啊。”
陈莹在院里扫视了一圈,“姨妈,我能不能借用家里的背篓,我刚刚听说大队要组织人手上山捕猎,我想跟着王婶她们捡菌子和野果子。”
徐凤霞诧异了一瞬,同意了:“拿去用吧,你记得不要自己一个人上山,上山了别乱跑。”
陈莹找了个大背篓,从厨房抓了把枯叶垫底,胸前两根麻花辫甩来甩去:“嗯嗯,我知道了姨妈,我就跟着捡点别人不要的菌子,昨天家里做的菌子真好吃。”
陈莹找了家里最大的背篓,对菌子势在必得。
徐凤霞扛着锄头去地里越琢磨越不对,走半路连忙回家找丈夫。
大队长拎着铜锣边敲边吆喝:“全体社员吃完饭来开会!每家必须来个人!全体社员吃完饭来开会...”
路口挂着的生锈喇叭在电线杆上滋啦响,根本听不清在播什么,跟大队长的破锣嗓子较着劲。
程磊割完草蹭到姐姐面前,身上沾着草屑,眼巴巴恳求,
“姐,我都给兔子割几天草了,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吃巧克力了?”
程心推开他汗湿的脑门:“想得美,按照你那么败家的吃法,两天就能吃干净,你知道巧克力多贵么!”
程磊对着食指小声嘀咕:“我不好意思吃独食,再说表姐又不是外人。”
程心都想给他翻个白眼:“行,我是小气鬼。人家耿同志觉得第一次上门拜访没有给你带礼物,特地给你的买巧克力,一斤巧克力能买三斤猪肉呢。”
她恨铁不成钢戳着弟弟晒红的脸:“你倒好,两天时间吃完半斤巧克力,你当啃红薯呢?得亏我发现的早。”
“表姐盯着看...”程磊缩着脖子,“我总不能不给,就分了她几块。”
“我成恶人了。”程心把镰刀哐当扔进背篓,“我留着给你补身体,自己都没舍得吃第二块。”
程磊被姐姐一通数落,自认理亏:“姐你吃几块,吃尽兴为止!我啥时候能吃?”他还是不死心。
“看这礼拜割的草够不够二十斤。”程心背起背篓往家走。
程心和弟弟进了院子,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母亲满脸怒色,父亲面色愁苦。
“妈,怎么啦?”她出门前家里还好好的。
徐凤霞告诉她开会内容:“大队发动全体社员进山开荒采山货,男人们打野鸡抓野兔,女人们上山采菌子,每天统一送到大队登记,统一销售分钱。”
“王建刚那个放下碗骂娘的畜生,在咱家白蹭一顿饭还要断了咱们家的财路!”
程父满怀歉意:“怪我拖累了你们,咱家没有适龄的青壮年跟着上山,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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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小磊年纪小,不让报名。”他自己身体走几步就咳嗽,更不可能被选上。
程磊怒气冲天嚷嚷:“凭啥啊!凭啥我不行!”
全家人情绪低落,程心反而冷静下来:“爸,妈,咱们家不去不一定是坏事。”
话音刚落,大伯母来了。
大伯母人还没进院子,篱笆外响起她的大嗓门:“凤霞,你们派谁进山?”
她跨进院门瞧见众人脸色,老二家脸色都不太好,她收起笑容,
“这是咋了?”
“小磊不够岁数,我爸身子骨扛不住,我家没选上。”
程心讲了自家情况,大伯母跟着叹气:“我跟你大伯被分去采菌组,我们给你哥写了信,让他回来跟着上山,到时候帮你们采两篓。”
大伯母家生了俩儿子,老大在给人当学徒,老二在县城念高中。
大堂哥比程心大两岁,亲事还没着落。大伯家除了自留地分得多一点,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大堂哥。大堂哥学徒工资每月只有十五块钱,家里又供着高中生。
两家各有各的难处,大伯母和母亲凑在一起骂了大队长全家半小时才心满意足离开。
程心并不看好这次集体上山开荒,山上有多少菌子能摘她心里有数。
“不去更好。”程心舀了瓢甘甜的井水润嗓,“最近野猪闹得凶,耿同志让我少上山。”
铜锣声就是进山的号令。铜锣一响,大队长把社员集合到晒谷场。王建刚趁人少拿着批条领到猎枪,狐朋狗友抄着家伙早已在约好的地方,陈莹背着大背篓跟上。
老光棍盯着陈莹的麻花辫:“建刚,这女娃是你对象?”
陈莹往王建刚身边缩了缩,老男人的眼神让她不适,王建刚怎么会带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王建刚很满意陈莹对自己的依赖,他涌起一股保护欲,厉声训斥:“这是我妹子,别想些有的没的。”
陈莹见风使舵跟在王建刚身边,另外三个男人不舍地收回下流的眼神。
陈莹进山后确定不会被抛下,扯了扯王建刚的袖子,
“建刚哥,我跟你说句话。”
做戏要做全套,既然这几个男人以王建刚为首,她就做个顺水人情让王建刚罩着自己。
13. 第 13 章(小修)
“野猪会被腐烂菌子的气味吸引,只要找到菌子或者竹荪的位置,就有很大概率找到野猪。最好是竹荪,野猪喜欢腐烂竹荪的味道。”
王建刚头回听说还能通过菌子找野猪,他毫不犹豫吩咐下去:“现在找菌子或者竹荪,只要竹荪多的地方就容易出现野猪。”
陈莹用树枝拨开腐叶,帮着王建刚解释:“野猪爱拱烂竹荪,找着菌窝就能找着猪。”
三个男人杵着不动,他们不相信野猪会吃菌子,真吃菌子怎么还下山祸害玉米地?
王建刚不耐烦踹了脚树桩:“都给我找菌子去!”
老光棍叼着草茎不愿意配合:“猪拱菌子?蒙谁呢?该不是你妹子想采菌子吧?我可没听说过野猪吃菌子。”
王建刚在他面前晃了晃装着猎枪的麻袋:“我提前说过了,跟我上山就得听我的,想发财就照做。”
陈莹跟着王建刚和三个男人往深山里走。那三人背着麻绳、砍柴斧和镰刀,裤脚沾满泥浆。
王建刚的猎枪裹在麻袋里,枪管时不时磕到树枝发出脆响。
翻了两座山,一无所获。
众人瘫坐在山坡上,男人们汗湿的背心黏着枯叶。
陈莹累得气喘吁吁,桃红色棉衬衫粘在身上,她不敢解开扣子。
王建刚叉着腰,眯眼望着山梁:“山上真有竹荪?”
陈莹忙不迭回答:“有的,我表姐就采到了,昨天还拿来炖鸡汤。”
王建刚纳闷:“我咋没吃着?”
陈莹欲言又止:“昨天你走得急,表姐特意用砂锅慢炖了三个小时菌子山鸡汤。菌子鸡汤可鲜了,耿同志喝了一大碗。表姐说耿同志帮忙抓了山鸡野兔,得补补。”
“耿同志的碗里堆着鸡腿肉,我见表姐偷偷把自个碗里的竹荪都拨给他了。”
王建刚低声骂了几句,程家真不识好歹,他爹好歹是大队干部,他上门吃饭是给他们家赏脸。
王建刚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继续找!”不过是几只山鸡野兔,等他猎到野猪,程心怕是哭着求着嫁给他。
众人休息好起身,又翻过两座山头,他们在一处背阴的斜坡发现野猪窝。
王建刚拨开挡路的蕨类叶片,腐烂菌子混着猪粪味冲进鼻腔,浓得呛人。
“就是这儿!”他压低嗓子。
树影缝隙间隐约露出被野猪拱翻的泥坑,陈莹踉跄着扑过去。腐烂的竹荪混在泥浆里,乳白色伞盖早化成粘稠的浆液,只剩零星残破的伞盖。
“全烂了...”她指甲掐进掌心。
好不容易遇到竹荪,结果全被野猪拱了,陈莹恨不得把野猪千刀万剐。
她回顾自己出门前临时突击背下的菌类图鉴,蹲在地上翻找替代品。她摘下几朵奶黄色菌子,又发现几簇艳红色同类,从颜色和气味判断两种均可食用。
既然找不到竹荪,这两种菌子价格也不便宜,她想着不能白来,全都摘了放进背篓。
为了检测菌子是否有毒,陈莹打开系统光屏对照菌类图鉴,显示品种均可食用,她放心大胆地摘菌子。
王建刚掏出猎枪站在岩石上寻找野猪的痕迹,另外三个男人蹲在斜坡上看陈莹采菌子。
张麻子吹了声口哨:“这腰身比马寡妇还带劲。”
老光棍喉结滚动:“弯腰那下瞅见没?白花花...”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陈莹,目光粘在她采菌子时撅起的腰臀和衣襟晃动时若隐若现的轮廓。
陈莹装作没听见,当务之急是挑值钱的菌子。
远处传来野猪低吼声,陈莹立刻抓起背篓,慌乱中把没来得及采摘的菌子连根带泥土一扫而空。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系统光屏闪了闪,标注红蘑菇的毒性文字延迟三秒才浮现。
灌木丛骤然裂开一道缺口,成年野猪的獠牙挂着腐烂的枯叶冲出来。
四百斤的黑色躯体撞断两株手腕粗的树,泥块混着断枝溅到王建刚脸上。
老光棍转身就跑,结果被自己的左脚绊倒,麻绳和砍柴斧滚下山沟。
张麻子抡起斧头往身边的树上猛砍,结果用力过猛斧头卡进树里拔不出来:“操/你/娘的快点儿!”
胡狗娃帮张麻子拔斧头,踹树时震落一窝马蜂,野猪被蜂群吸引调头冲来,俩人吓得撒腿就跑。
老光棍失去防身武器,哆嗦着解裤腰带:“用、用这个绊猪腿!”他双腿打颤,尿顺着裤管往下滴,捡起石头往野猪身上砸。
张麻子和胡狗娃手脚并用往树上爬,越害怕越是手脚发软往下滑,只得硬着头皮捡起斧头硬抗。
张麻子挥舞着斧头恐吓野猪:“王建刚,你他妈的开枪啊!”
陈莹躲在背篓后面,趁乱悄悄爬向灌木丛,没想到发现了意外惊喜。
王建刚哆哆嗦嗦举起猎枪,好不容易瞄准野猪,拼命按下好几次扳机都没反应。猎枪卡壳的瞬间,野猪獠牙擦着他□□划过,他踉跄后退时踩中菌子堆,滑进积着腐液的坑里。
王建刚手心冒汗几乎握不住枪,他呼吸急促,右肩顶着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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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哆嗦着掰开装弹盖,发现忘了填子弹。
野猪刨地引起地面震动,它一路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倒了一大片树木。
王建刚冒着冷汗,手脚发软掏出裤兜里的子弹,慌乱中两粒子弹滚进泥浆。
“他奶/奶的!”他双眼猩红,胡乱塞进三颗子弹,扣动扳机的瞬间,受潮的火药在枪膛里闷响,后坐力震得他半边身体失去知觉。
王建刚瘫坐在地上,失神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只有一发哑弹歪打正着擦破野猪脸。
老光棍被野猪顶翻的瞬间,陈莹发现了灌木深处蠕动的灰色肉团,两只未睁眼的猪崽正往枯叶底下钻。她用手拨开枯叶,露出猪崽拱的土坑,坑底粘着暗红血渍,腐叶堆里腾起的血腥味突然让她胃里翻涌。
陈莹反应过来的同时心里产生无尽懊悔。她们闯进了野猪领地,这头狂暴的母猪刚结束生产,刚分娩的野猪攻击性会增强,只要见到人誓死不罢休。
老光棍的惨叫响彻荒野。陈莹看清坑底凝结的血液不是野猪受伤流的血,是分娩残留的羊水混着胎粪,猪崽肚皮上还粘着脐带残端。
陈莹明白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几个废物都要被野猪弄死,她自己也很难跑掉。
王建刚又开了两枪,手上炸膛的猎枪崩飞树枝,正好落在她藏身的野猪窝附近。
陈莹汗毛倒竖,灌木丛被獠牙撕开,她后退撞上树干的刹那顺手捞起两只猪崽,反手掐住猪崽脖子,未睁眼的猪崽蹬着蹄子发出细弱哼唧。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的孩子。”不管野猪能不能听懂她的话,总之野猪离她只有半米时刹住了。
野猪前蹄刨出半尺深的泥坑,发出威慑的声音。
陈莹不敢回头,冲身后的男人们嘶吼:“补刀啊,你们等什么呢!”
老光棍捡起冒烟的枪管砸向猪臀,张麻子和胡狗娃将野猪身侧的树砍倒,碗口粗的枝干轰然砸下,挡住了野猪进攻陈莹的路线。
陈莹掐紧猪崽的脖子,幼崽细弱的哼唧声让母兽浑身肌肉抽搐。
不论男人们如何下手,野猪并不反抗,只是狠狠盯着陈莹和她手上自己的孩子。
王建刚趁机抡起砍刀劈中猪颈,刀刃卡在猪肩胛骨里拔不出来,野猪发出哀嚎,血柱喷了他满嘴,剩下几人纷纷上前补刀。
野猪轰然倒地,未睁眼的幼崽在陈莹掌心扭动,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陈莹甩手把猪崽丢出去,虎口豁开的血洞滋出两道血线,竟然是不知什么时候被猪崽咬穿了。
14. 第 14 章(小修)
耿云野离开大队经过晒谷场,大队社员们热火朝天地在准备割谷子前的工作。男人们磨镰刀,女人们每天去地里守着水稻驱逐麻雀,检查土壤水分和病虫害。
他骑着自行车路过显得格格不入。
退伍后分的两分自留地,他种了茄子和洋芋。大队水田金贵,等秋收割完稻子,他那块巴掌大的土地得跟着种油菜或者冬小麦。
耿云野蹬着二八杠自行车到程家时,太阳已经往西边走了。
程心用艾草熏完兔笼,四只兔子鼓着三瓣嘴正啃着新鲜的蒲公英。
“这只肚子鼓三天了,看来不是消化不良。”她隔着笼子摸母兔后颈,“怕是揣上崽了。”
圈里有只母兔腹部浑圆,程心算了算时间,兔子差不多到了受孕阶段。
耿云野蹲在篱笆边削竹片,脚边堆着粗细均匀的篾条,他抽出根篾条量尺寸:“产箱要留通气缝。”
为了安全起见,需要用竹篾编产崽用的隔离笼,免得大兔子把幼崽咬死或踩死。
程磊从外面溜达回来:“姐,地里都没啥人了。”
程心不以为意:“跟挣钱有关的事谁都积极。”
程磊忿忿不平:“凭啥不让咱家去,王建刚白吃了咱们家的兔子肉,表姐跟他关系那么好,她都不知道给咱们家说说好话。”
程心薅兔毛的手顿住:“陈莹跟他关系好?”
程磊如实交代:“是啊,我跟表姐天天去大队长家看电视,表姐跟好多人都熟。”
他突然反应过来:“昨天表姐跟王建刚说了几句话,王建刚就跟着来咱们家了,不会是她喊来的吧!”
家里有外人在,程心没有多说什么。是不是陈莹喊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陈莹慷他人之慨,她不想把小姑娘想那么坏。
程磊生着闷气,有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徐凤霞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腿滴着泥水。谷子成熟期需要适当的水分,这是最后一次开渠放水。
“地里都没啥人了,正好给咱们家稻田引水,趁人少不用等排队。”
程磊气冲冲向母亲告状:“妈,你说她过不过分!”
徐凤霞愣了愣,随即笑道:“莹莹就比你大两岁,她才来咱们家几天,跟大队的人都不熟,哪懂这些人情债。昨天只是凑巧赶上了咱们家待客,等她回家我跟她好好聊聊,好歹别跟王建刚混在一起。瞧你这小气吧啦的劲,你交了朋友也会带朋友来家里玩,这有啥的。”
徐凤霞同情表妹的人生,爱屋及乌怜爱陈莹,没有因为一顿饭就对表妹的女儿产生芥蒂,再说成年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程磊瘪着嘴。
耿云野动作熟练编笼,篾条在他指间翻飞,很快编出两个兔笼,产箱严丝合缝卡进兔笼。
程心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这手艺能自己做竹筐拿去集上卖了。”
耿云野谦虚道:“我的手艺不如程叔叔。”
“我爸是自己做着玩,他听到你这句话肯定高兴。”
程家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背篓,墙上还挂着鱼篓、谷筛、簸箕,竹筐更是数不胜数。
程家自留山有一片竹林,程存志闲来没事就会坐在门槛编竹筐,家里凉席都是他亲手编的。
可惜乡下竹筐卖不上价格,老一辈都会编织手艺。
耿云野用刚搓的草绳扎紧笼口:“镇上集市摊位摞着同样的筐,五分钱一个还送一捆草绳。”
程心从墙上拿下去年编的鱼篓,“乡下基本都是找熟人帮忙做,钱多烧手才买这玩意儿。”
说曹操,曹操到。
程存志打完针,一瘸一拐扶着篱笆挪进院子,“赤脚医生这针头怕是用纳鞋底的针改的!”
他疼得直吸气:“青霉素咋就那么疼。”
“噗嗤。”程心没忍住笑出声,“爸,您还没习惯吗?”
程磊给父亲搬来椅子:“爸,您坐。”
程存志扶着腰坐下,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呲牙:“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山上有动静,跟放炮仗似的,估摸着是有人在用火铳偷猎。”
程磊听到火铳瞬间来了兴趣,连忙搬着小板凳坐在父亲身边:“谁啊,爸你咋知道是偷猎?!”
徐凤霞换掉下地穿的脏裤子,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把凌乱的头发梳起来,“心心,你去地里帮我看着点,稻田水满了就把缺口堵上。”
程心拎起鱼篓,敲程磊脑门:“别打听了,秧田水沟的泥鳅田螺管够,跟我一起去,回来给你做辣炒田螺。”
耿云野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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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扛着铁锹,程磊拎着自己的鱼篓撒丫子跑得没影。
耿云野挽起裤子踩进稻田,泥浆没到小腿肚。他握铁锹的姿势像端枪,一锹下去铲断三株稻根。
“你们当兵的不兴学插秧?”程心笑着掰正他手腕,“得斜着切进水,别伤着稻茬。”
耿云野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背,肌肤触碰像是被烫到。
程心抽回手的动作太急,倒显得欲盖弥彰。
他干咳了一声,“部队教布雷排雷。”
程心偏头盯着即将漫过田埂的水线:“快堵上吧,水草都冲进地里了。”
第二锹下去,堵水的泥块垒成歪斜的土包,倒是真堵住了缺口。
“工兵连挖战壕要测倾斜角。”耿云野抬脚把田埂和水渠之间的裂缝踩实:“新兵挖出这种程度要挨班长踹。”
耿云野的衬衫溅满泥点,他忽然用锹柄量起田埂:“我家老屋常年没人住,我回来修补过一次,感觉快塌了。大队让我重新选宅基地位置,你觉得选哪里合适?起屋是砖瓦房好还是夯土墙实在?”
程心弯腰拾田螺:“你不喜欢热闹就选清静的地方,城里人才修砖房,修砖房你们大队没人说闲话吗?”
“清静好养兔子。”铁锹突然立在她眼前,“有块地方我觉得不错,人少清静,还有一条小溪,可以种苜蓿,你觉得可以吗?”
程心好奇抬头,她以为耿云野也想养兔子。
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羞红避着他目光起身,谁知鞋子陷进泥坑没拔出来,左脚打滑时带起腥臭的淤泥,眼看整个人要跌倒进泥浆,程心闭着眼睛想象到自己会有多狼狈。
打滑的瞬间,耿云野丢掉铁锹带她撞进自己怀里。
鱼篓翻倒,田螺滚得遍地都是。
程心的掌心按到温热的胸膛,耿云野的衬衫被汗浸透,随呼吸起伏的胸膛烫得她指尖发颤。
“摔着没?”他扶人的手停在半空,不敢过多动作怕她恼羞成怒。
程心别过脸,谁知马尾缠住了他衬衫纽扣。热气混着肥皂的味道从领口漫出来,她解头发的手抖得厉害,指甲缝里嵌的泥星子簌簌往下掉。
“我来吧。”耿云野喉结滚了滚,利落地扯掉扣子。手掌擦过程心耳垂,燎起一片灼热。
15. 第 15 章(小修)
“你...你纽扣掉了。”程心弯下腰想找纽扣,耿云野突然抓着她手腕。
他哑着嗓子:“不用找了,回头重新缝一颗。”
程心顺势站起来,不敢正脸瞧他:“你是不是属猫的?三天两头勾破洞,缝衣服手艺又差,外套还是我给你补的呢。”
耿云野笑眯眯松开她的手:“你手艺好,又要麻烦你帮忙缝纽扣了。”
程心抓起鱼篓,蹲下把散落的田螺捡回来:“我可没说要帮你缝纽扣。”
耿云野耷拉着肩膀叹气:“明天公社开会,我这破衣烂衫的...”他扯了扯敞开的衬衫,“只能让人笑话。”
程心抬头瞪他一眼:“你把纽扣找到就给你缝。”
耿云野蹲下来找纽扣,后背被汗浸出深色汗印。
鱼篓里挤满田螺,程心把鱼篓稳稳当当放在田埂,可不能再弄倒了。
乡下倒不是不吃田螺和泥鳅,只是收拾起来费油盐,慢慢就没人愿意费这个劲。
程心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寻找弟弟的身影,程磊早撒丫子蹿到水沟那头逮泥鳅去了。
她转回头时,视线落到耿云野身上。汗湿的衬衫紧贴脊梁,布料在肩胛骨勒出深色痕迹,他刚刚还帮自己堵上了引水渠。
“找不到就算了。”程心盯着他后脑勺新冒出来的发茬,“我屋里有备用的纽扣。”
耿云野突然直起身,沾着泥浆的纽扣躺在掌心。
程心觉得他故意设套,说不定那纽扣早被藏在手心专等她松口,她顿时又羞又气:“要缝就凑齐五颗!”
“差四颗?”耿云野似笑非笑,“要不我把剩下的纽扣都拽了?”他作势要扯衣襟,领口露出晒成古铜色的大片锁骨。
程心耳尖烧起来似的发烫:“你敢扯我就拿铁锹赶你,扯烂了别想让我补!”瞪人的眼神还没凶起来,先被风吹乱刘海泄了气势。
她伸手去抢耿云野手上的纽扣,结果被他抓住,大掌包裹着小手,纽扣又掉进泥里,这次滚到了两人中间。
风掠过稻田掀起细浪,吹得稻穗沙沙响,他的影子完全笼住她,皂角香混着晒得发烫的稻花气扑面压来。
耿云野往前半步,衣襟带起的热气扑到程心脸上,俩人挨得很近,
“程心同志,你得赔我纽扣。”
“怎...怎么赔?”程心嗓子眼发紧,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汗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领口,她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姐!姐!快过来!”程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气氛一下子散了。
“帮我拎着鱼篓,我去看看小磊。”程心涨红着脸扭头就跑。
程磊抓住了一条大鳝鱼,跟蛇有七分相似,兴冲冲地举在手上。
程心退到田埂边,汗毛都竖了起来。早知如此,不如跟着耿云野过来。她后悔不该甩开耿云野,留他挡着这滑溜溜的恶心玩意儿。
程磊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抓着鳝鱼七寸往程心面前凑,他手指沾满黏液,“姐,这是黄鳝,不是蛇。”
程心退到引水渠边,满脸嫌弃:“快拿走。”
程磊不死心:“真的不能做鳝鱼吃吗?”
程心坚决反对:“你让爸给你烤着吃,反正不准进咱们家的锅。”
耿云野扛着铁锹,拎着鱼篓慢悠悠跟过来:“小磊抓到这么大条鳝鱼,挺厉害。”
程磊胸脯挺得老高:“是吧,我费了吃奶的劲呢,可惜我姐不给我做,放生算了。”
他说着就要把黄鳝丢水沟里,鳝鱼在空中扭成麻花。
“拿走啊!”
程心短促的惊叫还卡在喉间,人已缩到耿云野背后,鼻尖蹭到他后背汗湿的布料,耿云野的肌肉骤然绷紧。
程心毫无察觉,她揪着他后腰衬衫,从身侧探出脑袋瞪着弟弟,“程磊你是不是欠揍!”
程磊被她凶巴巴的眼神唬住。
耿云野侧身挡住程心,冲程磊挑眉,“装起来吧,我给你烤着吃。”
程磊眼睛发亮,直咽口水:“你会做鳝鱼?”
“鳝鱼用香茅草裹着烤最香。”耿云野喉结随着低笑颤动,“做饭我不在行,烧烤倒是拿手活,出任务常在野外就地取材。”
程心拽了一把狗尾巴草丢给他,“你就惯吧!惯得他上房揭瓦!”
耿云野勾起唇角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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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追求他姐,不得先收买小舅子?”低笑震得她脖颈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程心捂着耳朵:“你好烦!”绯色从耳尖漫到脸颊。
程磊很少见姐姐面红耳赤的样子,他蹿到程心跟前歪着脑袋瞧,脏手指戳向她耳尖,呲着牙直乐,
“姐,你脸红的像猴屁股。”
程心揪住他后衣领往引水渠拽,一把推下去,程磊两只脚踩进泥坑还在傻乐。
“说错了,不是猴屁股,是唱戏的!”
真想当场把这小子狗嘴堵上。
三个浑身沾满湿泥的人嬉闹着往家走,远远瞧见大伯母趴在篱笆墙边。
走近时听见她正跟徐凤霞比划:“能全须全尾回来算烧高香了!大队长抄起扫帚往王建国身上抡,他媳妇扑上去护着儿子,边哭边骂大队长要断了王家的命根子!”
晒谷场围了大半个生产队的人。王建刚四人浑身泥浆混着血渍。最扎眼的是那头母猪尸体,背部布满翻卷的伤口,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
老光棍唾沫横飞比划:“千钧一发之际多亏我绊住野猪后腿...”
据王建刚解释,他们原本是上山打山鸡野兔,误闯了野猪领地。发狂的野猪疯狂攻击,幸亏他出发前为了保险起见拿批条借了猎枪防身,才没闹出人命。
大队德高望重的老会计抽着旱烟杆解释,他们八成是撞见刚下崽的母猪,这畜生护犊子不要命,幸好没有把野猪崽子带回来。
程磊扯住大伯母手臂:“要是碰着猪崽子会咋样?”
大伯母直摇头:“没说,总之不能招惹刚生完崽的野猪,更不能把猪崽带走,不然要遭祸。”
程磊没听到结局失望不已。
耿云野摩挲着虎口薄茧,目光扫过屋檐下晾着的菌子。
徐凤霞停下搓衣服的动作,感到一阵后怕:“幸亏咱家没摊上这晦气事。”
她突然倒抽冷气:“坏了!莹莹晌午进山采菌子了!”
王秀萍见过陈莹:“你表妹家的姑娘?估计没啥事,那丫头精着呢,顶多在山脚下转悠。王建刚他们是跑深山里去了,小姑娘胆子再大也不敢跑那么远。”
16. 第 16 章(小修)
陈莹在山脚跟王建刚等人分道扬镳,她缩在卫生室褪色的长椅上等待医生处理伤口。
赤脚医生用肥皂水帮她冲洗了十五分钟伤口,碘伏淋上去时疼得她直抽气。
医生用镊子夹着棉球往伤口按:“年纪轻轻作啥妖?猪崽子也敢招惹!猪饿狠了连人都吃!”
碘伏混着血水流进搪瓷盘,她抬眼瞥陈莹,“这得去县里打破伤风针,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我哪晓得猪饿狠了会咬人。”陈莹眼眶泛红,指尖揪着衣角发颤,“大夫,这得花多少钱?”她余光扫过墙角积灰的药柜,盘算着要是收费太贵就扯谎逃单。
医生叹气摆手,她只是帮忙消毒:“我不收你钱,但针得去县里打。”她蘸碘伏的棉签突然加重力道,陈莹疼得后槽牙紧咬,这老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陈莹面上答应,心里不当回事。她只听说过狗咬人需要打狂犬疫苗,没听说被猪咬会死人。
她的背篓藏在老光棍家的柴房里,趁着那几个男人在大队吹牛没回来,陈莹摸进老光棍家柴房,把背篓里的菌子倒在地上挑选。
霉味扑鼻的草垛后,背篓歪倒着,菌子堆成一团。她蹲下身挑拣,指甲缝里渗进腐烂菌液。
野猪出现的时候她把没摘完的菌子全铲到了背篓,本就脆弱的菌子压烂了大片,她得把完好无损的挑出来。
隔壁猪崽的哼唧声刺得她太阳穴直跳,陈莹听着就来气。
她一脚踹开吱呀响的木门,上前揪住咬伤自己的那只猪崽的耳朵狠拧,猪崽凄厉的尖叫混着柴房回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落。
“再嚎现在就放血!”她抬脚将另一只猪崽踹翻,看它撞上石槽才解气。要不是活猪能多卖两块钱,早该在山上杀了这些畜生。
陈莹把挑出来的菌子放进背篓,竟然捡了大半筐。她偷听到的菌子价格在脑海翻腾,这篓菌子至少能挣八块钱,够她撑到系统恢复。
既然系统暂时没办法吸收程心的气运,这一世她要换一种方式接近耿云野。上辈子耿云野和程心分居,只身在经济开放城市打拼,而程心在首都上大学,夫妻俩隔着天南海北,双方都没有让步。如果自己成为跟他有共同话题的人,耿云野会明白谁更适合他。
系统休眠的电子音在脑内嗡鸣,她扯出冷笑,吸不到气运又怎么样,重活一世她还拿不下个泥腿子出身的暴发户?
“我可是比耿云野早知道了十年。”92年股票认购证、94年房改政策...这些金矿足够挖空耿云野的理智。
她就不信凭借着自己脑海里的知识储备,既然猪都能乘风上天,凭她超前十年的见识还怕在这黄金年代闯不出名堂?
陈莹杵在门槛阴影里,堂屋传来欢声笑语。
程磊扒拉着碗里的咸菜梗,抬头正撞见她阴沉的脸色,神情微微一僵,他还没有原谅陈莹胳膊肘往外拐。
“莹丫头回来啦?”徐凤霞举着件打补丁的褂子招呼她,“灶上给你热着菜窝头。”
耿云野在地里弄脏了衣服,凤霞让他换上丈夫的干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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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顺手帮他把衣服搓洗了。
陈莹只跟徐凤霞和程存志打了招呼,背着背篓低头快步穿过堂屋进了自己屋里。
程磊不满地撇嘴,把腌萝卜嚼得咯吱响:“防我们跟防贼似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睡我屋还甩脸子!”
徐凤霞的筷子敲上他手背:“吃都堵不住嘴!”
耿云野起身告辞:“叔叔阿姨,接下来几天我有事不过来了,等收谷子再来帮忙。”
徐凤霞噗嗤笑出声,“你忙正事要紧,收谷子有她大伯家帮忙,稻子不差这两天。”
耿云野知道程家兄弟关系好,但收谷子都是先收自家再帮别家。他清楚地记得收谷子第二天下了冰雹,没收完的人家只能冒着冰雹抢收,那一年几乎全县减产。
耿云野再次保证:“我忙完就来,收谷子不能拖。”
徐凤霞掂了掂手里热乎的蒸红薯,转手塞进他口袋,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大小伙子饿得快,晚上加顿餐。”
程存志蹲在门槛上,等耿云野走出院门才说了句:“是个实诚人。”
陈莹换好卡腰碎花衬衫出来,麻花辫上系着从程心针线筐拿的红头绳,院里已不见耿云野。
她张望着问:“耿大哥呢?”
程磊嘬着鳝鱼骨嘲笑:“别伸脖子了,人都到大队了。”
她指甲掐进掌心软肉。这身衣服是照《大众电影》里女主角改的,本想显得比村姑表姐时髦,站一起就是艳压。没成想白费了蛤蜊油,倒让程磊看猴戏似的瞅半天。
17. 第 17 章(小修)
程心送耿云野到路口才折返。
她拿起耿云野的衬衫,坐在门槛下补纽扣。
陈莹摔坐在竹凳上,草编凉鞋踢起尘土,她反手撑在身后的竹凳,下巴冲着屋檐悬挂的菌子仰起:“云野哥真是的,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程心低头缝着衬衫纽扣:“他家离得远,再不走就要走夜路了。”针尖忽地顿住:“你手怎么伤的?”
“采菌子划的。”陈莹把结痂的伤口凑到程心眼前,可怜兮兮卖惨。
徐凤霞收下晾干的蓝布衫:“去卫生室包没?”
“抹红药水了。”陈莹歪头靠进程心肩窝,发丝扫过她锁骨的汗渍,“就是疼得慌。”
“野猪都拱到后山了,少往林子里钻。”徐凤霞把衣服叠起来收进屋。
陈莹绕着程心的辫梢:“姐真要跟耿大哥处对象?”
见程心点头,她压低嗓子,闷着声音道:“我听说当兵的打老婆,大男子主义,听不进别人的话!”
程心好奇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每天不是去大队长家看电视吗?婶子们讨论呢,说当兵的人蛮不讲理,凶起来还会打女人。”
程心下意识想到稻田里不经意碰到的坚固胸膛,她当时并没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程心咬住线头轻轻一扯,线头在齿间抿了又抿,“你说的这要看人,耿同志明显不是那种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陈莹拽断针线筐的棉线,线轴滚到脚边:“我们家隔壁张翠花嫁的退伍兵天天喝酒,不挣钱也不下地,还跟大队的寡妇纠缠不清。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姐你还年轻,干嘛不多接触几个男同志啊,没有对比怎么能看得出来好坏!”
程心以为她在替自己着想,于是笑着解释:“那也得我俩不合适才接触别人呀,同时接触几个人多奇怪。”梦里把这种行为叫做脚踏几条船。
陈莹在她身上蹭了蹭,“表姐你人这么好,做饭那么好吃还会缝衣服种地,我真怕你被坏男人蒙骗了。”
陈莹凑近她颈侧:“姐该配周老师那样的!”,呼吸喷在程心耳后,“人家戴眼镜多斯文...”
程心痒得抖开她:“周老师连猪草都不会割,听说他差点用镰刀砍到自己脚背。”而且戴眼镜又不止周老师,梦里耿云野戴眼镜的样子也...
程心看着陈莹裤腿上磨破的线头,或许她在家里真没吃过饱饭,但终归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她从针线筐里摸出块水果糖塞给她,“真要照你说的,找对象跟挑白菜似的。”
陈莹立马拆开糖果喂嘴里,随手将糖纸丢地上。
程心剪断线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又不是笨蛋,不合适我会跟他说清楚,耿同志目前看下来没有大问题。”
陈莹长舒一口气,手指搅着衣角:“那就好!其实表姐可以用更快的方法看清楚一个人的真面目。”
程心被她勾起好奇心:“什么方法?”
陈莹搂住她胳膊摇晃:“考验他呀,比如让他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他做到了就说明他心里有你。”
程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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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莹继续说道:“而且对待男人不能太主动,我听婶子们说她们可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考验过自己的丈夫,觉得人不错就嫁了,结果后悔的要死。”
程心满脸迷茫:“不能主动吗?那应该怎么做?”
“男人得吊着。”陈莹凑近她耳根,“要让他有竞争意识和危机意识,如果别人追求你,不要第一时间拒绝,而是看他的反应。大概就是这种啦,我其实也不太懂。”她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程心总觉得怪怪的,但表妹说的话好像又有点道理。
她抬头望见院角新做好的兔子窝。兔子养了有一阵,原先的笼子显得挤,他量尺寸时连原来的兔子窝都换了新,还用木条给食槽加了防雨的斜顶。
程心把线轴捡回针线筐:“你说的是有道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刚补好的纽扣。
院角传来兔子撞食槽的响动,上午他蹲在兔子窝边上帮忙做隔离笼,连兔子扒拉到外面的草屑都捡回食槽摆齐整。
“耿同志是正正经经说要追求我的,他经得住考验,没必要多此一举,免得闹出笑话。”
陈莹指甲掐进掌心:“我是为你好!”
程心戳她脑门:“好了,别出馊主意了,快去吃饭吧,锅里给你留了一碗辣炒螺蛳呢。”
“我去热饭!”陈莹突然变大音量起身,凉鞋从晒干的艾草上踩过去,那是程心从山里采来驱蚊的。
程心望着踩碎的草叶,从兜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水果糖,每颗糖纸都抚得平平展展。
18. 第 18 章(小修)
程心梦见自己陷在夏夜的稻田里。
稻田堆放着割完的稻子,四周空无一人。蝉鸣声粘着脸颊的汗珠往下坠,耿云野衬衫纽扣崩开两颗,铜色锁骨若隐若现,喉结随呼吸上下滚动。
他手掌撑着灌浆的稻穗,稻芒扫过她锁骨发痒。
“这边。”他将她带进怀里,声音带着白日割稻的沙哑,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渗过来。
程心后背抵着滚烫的胸膛,不知如何安放的手下意识卷着衣角。
混着皂角味的热气拂过耳垂:“教你认字那会儿,你总把‘耿’字写成火字旁。”他指尖划过她掌心,粗粝茧子磨得掌心发烫,“要这么写...”
下一刻又换了场景。
月光给稻穗裹上一层糖霜。
她听到自己娇嗔似的抱怨:“头发缠纽扣上了。”
耿云野解扣子的动作和白天一样利落,布料撕裂声惊得她发颤。程心握着带线头的纽扣,他小臂青筋突跳,把衬衫下摆扎进裤腰时露出半截腰线,月光下汗珠顺着锁骨往下滑。
耿云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差四颗?”他喉结在阴影里滚动,掌心托住她发烫的耳垂,渐渐靠近。下午缝衣的顶针突然硌在两人相贴的腕间,吓得她惊醒。
窗外蛙声不断,程心抓着湿透的枕巾平复呼吸。窗外月光淌进屋里,照见床头挂着的那件衬衫。
程心天没亮就翻箱倒柜,木柜门撞得砰砰响。
程磊揉着眼睛出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姐,你大早上找啥呢?”
“纸和笔放哪了?”程心掀开凉席查看。
“早没了,姐,你都多少年没上学了,总不会现在想读书吧?”程磊打着哈欠往屋里退。
程家的条件供不起孩子念书。程心小时候程家没分家还能读到初中毕业,程磊只念过小学,勉强会算数和认识简单的字。
她继续翻找,她记得自己亲手收起来保存,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放哪了。
程心驱逐弟弟:“你别管,我写点东西。”耳边响起梦里布料撕裂的声响,梦里的旖旎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程心加快了寻找速度。
程磊打了个呵欠,转身进屋,“姐,你动作轻点,我再睡会儿。”
“喂兔子去!”程心拽住他后领,“十四五岁的大小伙比猪都能睡。”
程磊嘟囔着拎起背篓,草鞋踢到门槛又折回来捡。
程心在樟木柜子里翻出发霉的作业本和铅笔头,铅笔只剩拇指那么长一截。
“够用了。”她嘀咕着搬来竹凳坐院子里,摆好姿势开始写耿云野的名字。
可脑子就跟被浆糊糊住似的,明明觉得会写,笔尖戳着纸就是落不下去。憋了半天,只歪歪扭扭写出个“火”字旁。
陈莹扎着辫子从屋里晃出来,琢磨着吃过饭就去集上把菌子卖掉:“姐,大清早练字呢?”
程心连忙把本子往怀里藏:“想试试手生没,结果全忘光了。”
陈莹踮脚瞄见那个“火”字,噗嗤笑出声:“想写耿大哥名字吧?总不会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程心耳朵尖发烫:“就你机灵,那你会写字不?”
“我偷学过!”陈莹夺过本子,“写错可别赖我。”
她装模作样写下“耿云野”,其实写成“火耳云里茅”。
程心捧着本子直点头:“原来火字旁在左边啊。”手指头跟着错字比划,“这字还挺讲究。”
陈莹挨着程心百无聊赖,手指头戳着作业本上她故意写错的字:“姐,我想自个儿去赶集。”
程心护着本子往后仰:“晌午我陪你去。”
“昨天采的菌子不经放。”陈莹揪着辫子绕圈,“王建刚他们要去公社卖野猪肉,我搭个顺路车。”
程心皱眉:“你才多大...少跟他们走一起,免得让人背后说闲话。”
“前天他来咱家吃肉恨不得把盘子舔了!”陈莹突然搂她脖子晃,“就该让他还人情!”指甲掐进程心肩头。
程心握着铅笔在本子上划拉,她把本子一合,“我待会亲自去找王建刚说说,让他路上特别关照你,不然白吃了咱们家的肉。”
陈莹整个人贴进程心怀里,鼻尖蹭着她颈窝撒娇:“姐最好了!等我挣钱了给你买雪花膏。”
程心被她蹭得无奈:“乱花钱!”嘴角却翘起来。
耿云野把建房申请书推到大队长面前,大队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咬着没点的旱烟杆凑近看。
“你小子眼光毒啊!这位置都让你发现了。”大队长动作麻利地盖上章子,“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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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往外跑,相中的姑娘什么来头把你迷成这样,啥时候带回来?”
“心灵手巧,踏实过日子的姑娘。”耿云野笑了笑,“争取年前娶回来。”
寒暄了几句,他提到收谷子天气的问题。
耿云野神情凝重:“今年夏天多雨,气候多变,咱们大队临近海边,说不定要受台风影响,最好尽快收谷子。大队的土地本就少,要是遭受损失谁都担不起责任。”
大队长对耿云野的话深信不疑。他的退伍资料早送到公社核对过,正儿八经的军官履历。
“行,正好今天开会讲收谷子的事,横竖也差不了几天,每家每户就那点地。”
“对了,你房子要修啥样的?现在乡下修房子都时兴砖泥混合,修出来的房子结实,刮风下雨都不怕。”
耿云野沉吟道:“修砖房吧,结实。”
大队长思索了一瞬:“也行,城里都盖上了砖房,看着是要结实些。”
耿云野食指关节叩了叩列好的清单,袖口在玻璃板拖出两道灰痕:“需要十来个壮劳力,日结八毛,晌午捞面条掺玉米饼,晚上管杂粮馍。得请两个人做饭,立冬前要能住人。”
大队长烟杆敲得桌沿梆梆响:“燕子娘会做大锅饭,但她蒸馍比石头还硬。让我家老三媳妇掌勺,她一个人就够,用不着俩人。”
耿云野点头:“该给的工钱不会少,只要按时开饭。”
大队长讪笑解释:“老三媳妇手脚勤快,吃了年轻的亏,保证不会耽误事。”
耿云野抽出半截铅笔在清单背面画横线:“三百片青瓦要最普通的,不要新烧的梅花瓦。”
大队长拿来算盘,把珠子拨得噼啪响:“红砖按拖拉机能拉的最大数走,水泥让老李头留二十袋,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乡亲,不会坑自己人。”
他拉开抽屉,甩出包大前门香烟,“给老王捎去,他准保给你挑最硬实的砖。”
耿云野把烟推回去,“叔,怎么能让您费钱,找人办事我得亲自出面,建房子就劳烦您帮我盯着了。”
耿云野用铅笔在纸上画线,笔尖戳得纸面沙沙响。层高标了三米二,南墙窗户离灶台五步远,所有墙面用两道横线代表水泥抹面,地面也抹水泥,最后在堂屋位置画了个方框,这就是全部设计。
19. 第 19 章(小修)
程心推开大队长家的院门,王建刚正翘着二郎腿瘫在藤椅里。他后脑勺压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枕巾,手边摆着瓜子,嘴里嚼的草根随着哼唧的小调上下晃动。
晾衣绳上迎风飘着件的确良衬衫,这是当下最流行的衬衫款式,一件要十块钱,整个大队没几个人穿。
他眼皮都没抬,泛黄的老头背心卷到胸口,露出松垮的肚皮,细金链子在汗津津的脖子上晃荡,那是他前妻临走前被他偷藏的嫁妆。
直到瞥见程心七分裤下露出的一截葱白小腿,才鲤鱼打挺蹦起来。
“稀客啊!”他笑容谄媚,慌忙扯下背心下摆,站起来用沾着瓜子壳的蒲扇“啪啪”拍着空位,眼睛却往陈莹穿着的卡腰衬衫领口瞟,陈莹年纪小发育好,这小丫头领口开得真低,以后孩子口粮管饱。
王建刚跟兄弟们评选过大队妇女们的身材。薛寡妇身材圆润丰满,当属极品。陈莹这个没结婚的丫头竟然不逞多让,衬衫在胸前绷得紧紧的,小腰又细。程心在他眼里属于长得好看,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没啥看头。
他眼里闪过心虚,以为陈莹给家里告密了。
程心开门见山表明来意,“王建刚,我妹子想搭你们的牛车去集上卖菌子。”
王建刚搓着脖子上的金链子讪笑,瞥见陈莹手上结痂的痕迹,想起分肉时自己多昧下的两斤后腿肉,他嗓门陡然拔高,似是为了掩饰心虚,
“行啊,牛车地方大着呢,她躺着都没问题。”
陈莹在程心面前装作和王建刚不熟的模样,丝毫没有引起程心的怀疑。
王建刚让开藤椅:“程心,坐下聊会呗。”
程心想到自己托人办事,不好直接走掉。
她自己搬了院里的小马扎,没有坐王建刚的热板凳。
“你们怎么遇上的野猪?”她和耿云野翻了两座山都没见着野猪的影子。
王建刚唾沫星子飞溅,“我们追着一只野鸡,寻思着能找到野鸡窝,谁知道越跑越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瞅见野猪窝了。”他们早就编好了说辞,确保每个人不会说漏嘴。
昨天在大队吹嘘一下午,他自己都信了他们编的鬼话。
陈莹坐在王建刚的位置,她忽然弯腰扎裤脚。王建刚单手搭在藤椅靠背,不经意低头瞥见她领口绷出山峰似的高耸,猪油似的白嫩。
王建刚喉结“咕咚”一滚,眼珠子黏在那道起伏的弧线上,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直打转。
他对小丫头没啥兴趣,架不住陈莹总是勾他。本想拉着程心聊聊天,让她见识自己的威风八面,结果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陈莹的身上。
他心不在焉伸着手比划,“那野猪獠牙得有这么长...”
程心提出质疑:“你们逮野鸡还扛猎枪?”
她觉得王建刚在吹牛,跟编故事似的。不过想到他胆小怕死的性格,抓野鸡带猎枪似乎不突兀。
王建刚嬉皮笑脸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所以说我有领导风范,未有绸...未雨绸缪!”
程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来王建刚是铁了心想继承他爹的位置。
话不投机半句多,程心待不下去,陈莹说要留下来商量出发时间,程心自个回了家。
陈莹并不介意被王建刚火热的眼神打量,她要的就是走到哪都成为万人迷,为自己谋取便利,上一世她就是太依赖废物系统。
陈莹故意伸懒腰,露出纤细的腰肢,“卖野猪崽得给我分钱吧?”
王建刚搓着手掌:“当然,不过野猪没你的份,这个钱要给大队上交,你得体谅一下。”
陈莹捏着嗓子的语调软了三分,手指头绕着麻花辫梢打转,紧身衬衫裹着的纤细腰肢往藤椅上一靠:“建刚哥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你们大队社员,分钱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啊。”
王建刚翘起嘴角,这丫头识趣得让他浑身舒坦。尽管比不上他前妻的瓜子脸,可这前凸后翘的身段,整个大队怕是寻不出第二个这么勾人的大姑娘。
院里支着竹匾,程心戴着草帽翻晒菌子,指尖捻开每朵牛肝菌的伞盖,检查有没有钻进去虫子,再过几天就能拿去卖干货。
大队传来“梆梆”的敲锣声,狩猎队要进山了。
程心拎着水壶和搪瓷缸来玉米地给母亲送水,她掀开玉米叶子,看见弟弟蹲在地头抻脖子往山上瞅。
玉米要下个月才能收获,才几天没来拔草,杂草都有半人高了。
程磊视线没从上山的路离开过,眼里满是渴望。
虽说王建刚他们遇到野猪吓到了大家,但是抵不住卖掉野猪肉给大家带来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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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采菌子是女人们的任务,挑选出来打猎的小队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没道理打不过野猪。
总之机遇大过风险,大家都想试试。
程心往他脚下丢土块:“眼珠子粘山上了?早点干完活回家歇着,你不嫌热啊?”
程磊闷闷不乐:“我也想进山。”
如果程父报名,程磊就有上山的名额。毕竟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不论分配给谁家都有风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哪能顾得上他。
程心知道他是想凑热闹,“别想着往山上偷跑,等爸打完针去医院检查,到时候带你一起去县城。”
一听说要带他去县城,程磊瞬间充满干劲,闷着脑袋“哼哧哼哧”干活,没一会儿田埂全是他拔的杂草。
徐凤霞从水壶倒出凉开水解渴,担忧道:“带他去城里干啥,他嘴巴馋,肯定要缠着你给他买零食。”
程心自信一笑:“妈,他还有巧克力被我收着,到时候就跟他说把巧克力还给他。我瞧着巧克力不耐热,好像要化了。”
徐凤霞眉头舒展开:“还是你有办法治他。”
陈莹背着竹篓赶来晒谷场,背篓有她半个人高,草绳把肩膀磨出红印。
瞧见她踉跄的身影,王建刚从牛车跳下来,他伸手卸下背篓。
“咋不喊人帮你背?”王建刚把背篓搁在牛车角落。
车上堆着野猪肉,空气里有刺鼻的血腥味。
陈莹用草帽扇风,汗湿的碎发贴在鬓角:“我表姐在家午睡...”她低头时两根麻花辫垂到胸前晃啊晃。
王建刚搓了搓发痒的鼻子,犹豫一会儿说:“你就说我是你认的干哥,反正咱们以后是一家人。”
陈莹咬住下唇,阳光晒得她后颈发烫,汗珠滑进衣领让她难受。凭什么程心什么不用做都能被人喜欢,自己却要出卖色相才能换来优待。
“不行的,表姐不喜欢这样。”她面带委屈,“上回我给耿同志递水瓢,表姐两天没跟他说话。”
王建刚坐上车,用草茎掏耳朵,咧开嘴笑:“程同志是疼你,大姑娘本来就不该跟臭男人凑一块。”
他说话时不由得盯着陈莹领口,那里露着半截晒红的锁骨。连他都忍不住总是往她胸脯上瞅,老光棍那几人瞧她的眼神都不带掩饰。
20. 第 20 章(小修)
镇子西边的河沿巷飘着油腥味和家禽粪便的味道。
牛车没往供销社方向走,车轱辘在青石板路上拐了个急弯转道去了黑市,黑市现款结算价比供销社要高30%。
到了地方,王建刚和张麻子合力抬下盖着破被的竹筐,被角露出半截野猪蹄,老光棍和胡狗娃负伤比较重躺在家里没有跟着一起来。
河沿巷子里有戴蓝布袖套的二道贩子蹲守,这里就是黑市交易的活动范围。
戴蓝袖套的男人闻着肉腥味儿凑上来,手指伸进破被缝隙摸了摸,“红绸子咋卖?”
陈莹记得这是野猪肉的黑话。
王建刚扯开嗓门:“一块五一斤,有票的一块二!”
张麻子抖开盖着大队公章的证明,扯着公鸭嗓补充:“我们有大队开的“除害证明”,符合捕猎要求。”纸角还沾着野猪血。
这头野猪称过重是两百七十公斤,要是没产崽估计能有三百多公斤。
竹筐掀开的瞬间,肉腥味冲得人后退半步。
穿劳动布工装的男人挤上前,手指戳着野猪后腿精肉:“这红绸子够肥,给我来十斤!”
人群瞬间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围了过来,有人掏出皱巴巴的粮票往王建刚手里塞。
车辕上的尿素袋“滴答”往下滴血水,混着野猪血的腥气渗进石板缝,陈莹心里嫌弃地退到牛车尾。
她揪着篓绳看王建刚数钱眼热的不行,趁着人多借机卖自己的山货。
她将尿素袋垫地上,把背篓里的菌子倒出来。供销社收菌子要竹筐垫青松毛,否则拒收。她用的干草垫底,送过去人家肯定不要。而且供销社收菌子每斤才三毛,还要验货员拿放大镜挑三拣四。
地上堆着的牛肝菌伞盖裂了边、红菇沾着泥点子、鸡油菌黄得发暗,价格肯定被压得更惨。
王建刚在路上跟她讲了黑市暗语,黄绸子是牛肝菌,红缎子是红菇,金条子是鸡油菌。
她捏着嗓子娇滴滴吆喝:“新鲜山珍看一看,黄绸子、红缎子、金条子应有尽有。”
陈莹偷听过耿云野和程心的对话,以为新鲜菌子价格能卖很贵,结果上来问价的人被她吓一跳。
挎着菜篮的大婶站在她面前,捏起菌子直摇头:“闺女头回卖山货吧?这品相顶多五毛。”
陈莹眨巴着眼睛,装出无辜的模样:“婶子,我第一次捡菌子出来卖,不清楚价格。”
大婶身边的路人提醒她:“你这菌子看着不新鲜,干脆别分开卖,五毛钱一斤当杂菌卖吧,晌午日头一晒全成烂泥只能卖几分钱了。”
路过的老汉蹲下来翻捡红菇:“五毛一斤都算抬举,卖菌子你得赶早,越早价格越贵。”
陈莹面上微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难怪程心把菌子做成干货,她早就知道新鲜菌子送到镇上不值钱,她明明有一晚上的时间提醒自己。
陈莹忍着肉痛卖掉菌子,数着到手的五块钱,纸币被汗浸得发软,原以为能卖一两块钱一斤的菌子最终五毛钱一斤低价处理。
王建刚蘸着唾沫数钱,纸币被猪油浸得油亮。他裤兜里藏着五十三块六毛差价。说好每斤虚报四毛,两百七十公斤就是五百四十斤,本该抽两百块钱,可张麻子非要扣下烟钱,只能把他的那份钱先给他。
陈莹盯着王建刚鼓囊的裤兜,指甲掐进篓绳。供销社玻璃柜里的宫灯杏仁蜜标价一块五,她舍不得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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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钱。
这头野猪将近三百公斤,王建刚少说能抽两百块钱,不知道他们怎么分,反正王建刚肯定能挣到五十块钱。
陈莹摸了摸兜里的五块钱,指尖蹭过钞票边缘的毛边才稍稍安心。
“建刚哥,”陈莹扯了扯他衣角,“我想去供销社...”
王建刚头也不抬甩出一块钱:“捎包大前门。”
陈莹没想到他这么抠门,只能继续说道:“我表姐让我帮她捎一盒雪花膏和蛤蜊油。”
王建刚数钱的手顿了顿:“你去买就是。”
陈莹跺脚时布鞋扬起尘土,衬衫在胸口紧绷:“建刚哥你怎么不明白呀,表姐这是给你机会!”
王建刚慌忙抽出两块钱:“买最好的!”
牛车那头飘来张麻子的调侃:“八字还没一撇就上赶着给人花钱啊...”
王建刚不耐烦:“你懂什么,人家长那么漂亮,不花点钱你就想娶回家?”他当年娶前妻对方软硬不吃,不得已只能硬要了她。程心跟他一个大队,他不敢用同样的方法。
陈莹掐紧手心,笑出酒窝:“建刚哥真大方,一大盒雪花膏五毛钱,蛤蜊油一毛钱。”
王建刚阔气道:“买完剩下的钱你挑着买些程心喜欢的东西带回去,一定要在她面前多说我好话啊。”
供销社灰扑扑的玻璃柜映入眼帘,陈莹盯着柜台里标价一块五的宫灯杏仁蜜,玻璃上照出她发亮的眼睛。
陈莹摸出浸汗的纸币,卖菌子的五块钱藏在裤兜里,混着王建刚给的两块,够买四盒还有剩,不过她不花自己的钱。
“同志,给我装一瓶杏仁蜜,再来两盒最便宜的雪花膏和蛤蜊油。”
21. 第 21 章(小修)
陈莹拿着王建刚给的钱给自己买了宫灯杏仁蜜、雪花膏和蛤蜊油,咬咬牙买了最便宜的雪花膏送程心,免得王建刚不小心说漏嘴。
她又买了几颗水果糖和三根冰棍,手上举着三根冰棍小跑回来。
王建刚正拿草帽扇风,汗珠子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建刚哥,你的烟买到了,我请大家吃冰棍。”
王建刚接过冰棍咬得咯嘣响,糖水顺着木棍往下淌。
戴蓝袖套的男人还没走,张麻子在王建刚的示意下拉着那人说悄悄话。
“哥,还剩点好货。”张麻子舔着快化的冰棍,冰水滴在老头背心上。
国营饭店采购员凑近,张麻子掀开角落的竹筐,里头铺着发臭的稻草,两只黑毛猪崽肚皮微弱起伏。两只猪崽两天一夜没喝到母乳,又在高温的环境下闷着,勉强剩一口气吊着。
采购员蹲下来戳猪崽耳朵:“咋蔫成这样?”
“大热天闷的,喂点米汤就能活。”张麻子踢了脚竹筐,猪崽发出细弱的哼唧。筐底还粘着暗红血迹,分不清是野猪血还是猪崽蹭破的皮。
“这是那头大猪的崽,我们本来不想带回来,听着嗷嗷叫实在可怜。我们大队的知青说小猪适合做烤乳猪,或者你买回去跟家猪混养,不就少买一头种猪吗。”
采购员果然犹豫了,烤乳猪这道菜的难度比较大,要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猪,筐里干草上趴着的两只小野猪还没睁眼,再养养就能成为一道菜。
竹筐里飘出猪崽粪便的酸臭味,采购员用草帽扇风,试图把价格打下去,“烤乳猪得用没沾泥的崽...”
张麻子抓起猪崽后腿倒提起来,紫红的肚皮沾满稻草屑,“您看这蹄子多嫩。”猪崽发出细弱的哼唧,尾尖还粘着干涸的血痂。
“这价格怎么说?”
张麻子搓了搓手指:“咱们按照每斤的价格卖,一斤四块钱咋样?家猪崽都要两块钱一斤呢,顺便把竹筐送你。”
男人把小猪崽拿在手上掂了掂,大概是三斤多的样子。
“成,两只算八斤,就当交个朋友。”
两只加起来肯定不超过八斤,男人出手大方让王建刚喜出望外。
陈莹更开心,卖得越贵她能分到更多的钱。
秤砣滑到七斤三两的刻度,两只猪崽叠在一起还没只老母鸡重。
小野猪崽卖了32块钱,王建刚单方面决定这笔钱由他和陈莹平分,张麻子能拿两块钱的辛苦费。
张麻子心里不服气,王建刚又给了他两斤猪肉。他用草杆戳着分到的猪肉,肥膘在日头下泛着油光,算是块好肉。
“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挣钱的事还多着呢,我肯定带着你们一起挣大钱。这猪崽是陈莹发现救了咱们,要是没有我和她的功劳,你们现在哪能活蹦乱跳。再说大猪的钱你们每个人最少能分到十块钱,做人要把眼界打开。”
张麻子被王建刚一顿忽悠,觉得他说的好像没毛病,于是接受了两块钱加两斤猪肉的封口费。
陈莹蹲在车尾数钱,十五张纸币卷着边,她的存款已经有二十块钱,她在心里琢磨赚钱的路子。突然想起程心上一世这个时候攒了三年才存够八块钱,顿时忍不住想笑。
“大队公章真是个宝。”王建刚发了一笔财,摸着裤腰里硬邦邦的橡皮章,猪血染红的证明信还在车板上丢着。他爹总骂他不成器,这趟赚的比当几年记分员都多。
难怪他爹想让他接班位置,平时只觉得他爹吃力不讨好,有个大队公章干啥都方便。
回程牛车路过供销社,陈莹盯着玻璃柜里的尼龙袜,二十块钱存款够买十双,她现在舍不得买。程心那双补丁撂补丁的布袜子照样被耿云野夸“穿着精神”,说明耿云野不是在意外在条件的人,她要努力挣钱,让耿云野看到自己的价值。
耿云野和大队长来公社上报他们大队决定提前收谷子。
收谷子的日子由公社安排时间,大队下发具体时间,方便粮管所集中收公粮。
公社问清楚缘由,批准了耿家湾大队提前收粮的决定。
耿云野跟公社文书有过交集,离开时善意提醒,
“我觉得最好动员公社下属的大队提前收谷子,我有海边生活经验,往年的日历不能用到今年,今年气候不好。”
公社文书看过他的资料,耿云野从某个海岛退伍,说不定真看出来气候不对劲。
公社文书把这事郑重记下:“耿同志你放心,我们公社会召开大会,倡议各个大队尽早收谷子。”
耿云野离开后,文书找到主任汇报情况。主任的搪瓷缸磕在掉漆的办公桌上,“提前半个月收谷子?”缸底结着深褐色的茶垢,随着震动裂开细纹。
文书翻档案的哗啦声突然停了,发黄的档案纸上,海军蓝制服照片里的青年眼神锐利,与刚刚那个挽着裤腿的庄稼汉判若两人。
“主任,耿同志的话我觉得可以信。”
耿云野和大队长刚出公社大门就遇到书记从外面回来,赵庆峰邀请耿云野去国营饭店吃饭。
耿家湾大队长耿满仓有点不知所措,公社书记为啥主动邀请耿云野吃饭?
赵庆峰看到耿满仓,招呼他,“满仓同志一起来,你们大队有耿同志真是好福气。”
国营饭店的门帘洗得发白,耿满仓蹭掉解放鞋底的泥巴才敢往里迈。
白瓷砖地面反着光,他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穿白围裙的服务员拎着铁皮水壶经过,油烟气混着醋香直往鼻孔里钻。
赵庆峰久仰耿云野大名,一直没见到本人,这次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云野同志在岛上立过特等功?”赵庆峰拿着菜单点了三菜一汤。
“运气好罢了。”他将袖口挽到手肘,麦色的小臂有道蜈蚣似的旧疤。
服务员端来酸辣汤,吊扇在头顶转着,外头赶集的老乡正贴着窗玻璃往里瞅。
耿满仓握着筷子不敢动作,他看见赵书记把肥肉片夹到耿云野碗里,惊得他差点打翻醋瓶。
耿满仓又盯着墙上“不得无故殴打顾客”的告示试图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关注桌上香喷喷的红烧肉。
肉味直往他鼻子里钻,突然他听见赵书记说:“云野同志转业时要是留在县武装部...”
耿云野没等他说完,“我志不在此。”
赵庆峰只是笑了笑,并未生气。
经理听说赵庆峰在吃饭,擦着汗小跑出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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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见面都站了起来,桌上的菜没怎么动筷。
耿满仓趁机起身,板凳腿在瓷砖地上刮出刺耳声,他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握着筷子如坐针毡。
玻璃门推开时带进一股热风,穿蓝袖套的采购员正从三轮车往下卸竹筐,筐里不知道放着什么用破褥子盖着。
赵庆峰指着员工搬着的竹筐,“里面是什么?怎么大热天要用褥子盖着。”
经理让采购员打开竹筐,采购员正是刚从黑市买野猪崽回来的那位。
他掀起褥子一角,腐肉味混着粪便的酸臭轰然炸开,三只绿头苍蝇从竹筐里窜出寻找食物。
采购员掀褥子的手直发抖,“经理,你们离远点,这筐子里的东西臭,免得影响你们食欲。”
赵庆峰等人后退,采购员咬牙掀开褥子。两只野猪崽蜷在血迹斑斑的稻草堆里,肚皮几乎看不出起伏。
经理倒退两步撞上餐车,搪瓷盘叮咣乱响,赵庆峰脸色说不上好看。
采购员忙解释:“这是活猪,只是刚出生没多久,两天没进食了,喂点米汤准能活!”
经理只觉得糟心,“这还能吃吗?赶紧拿走处理!”
耿云野拦下采购员:“这两只猪崽要怎么处理?”
采购员偷瞄了一眼经理,经理脸色难看,他心里懊悔自己跑去黑市瞎捡什么便宜。
他耷拉着脑袋,已经不敢想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批评,
“我去退,退不掉就卖了。”
赵庆峰突然开口:“这猪来源合规吗?”
采购员恨不得举起手发誓:“合规的,他们是鹰嘴崖大队的社员,说野猪祸害庄稼去除害,没想到除掉大猪留下来两只小猪崽。”
耿云野心神一动:“同志,这两只猪崽能卖给我吗?我按你采购价买。”
经理扯出手帕擦汗:“耿同志,这两只猪崽病殃殃的怕是有什么问题,一看就活不成了,买回去不划算。”
赵庆峰问他:“你买野猪崽做什么?家猪好喂养,野猪崽有野性,恐怕养大了咬人。”
耿云野丝毫不在意野猪崽身上的腥臭,俯下身探了探两只猪崽的呼吸,“天气炎热,路上来回颠簸猪崽更活不成,就当是日行一善,我自负盈亏,万一活不下来就把它们找个地方埋掉。”
既然耿云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经理只得让采购员去厨房让厨师帮忙做一碗米糊。
采购员如蒙大赦般接过钱,蓝袖套蹭到猪崽发紫的鼻尖。
后厨飘来熬米糊的焦香,服务员拎着豁口陶罐过来,猪崽突然抽搐着蹬了下腿。
耿云野用陶片舀起米汤送上前,汤汁顺着猪崽开裂的嘴角渗进嘴里,好消息是小猪崽喝进去了。
赵庆峰望着窗外晒蔫的梧桐:“云野同志倒是心善。”
“庄稼人见不得活物糟践。”耿云野袖口沾着米糊,上一世程心喜欢救助流浪动物,说“活命都不容易”,可惜没条件给所有流浪动物一个家。
经理跺脚赶走绿头苍蝇,心中感慨农民觉悟高。只是他今天在赵庆峰面前的这一出,以后开会要抬不起头了。
采购员试图将功补过:“我买了些要下市的菌子,品相不太好看,但胜在是昨天刚采摘。”
22. 第 22 章(小修)
经理一拍桌子朝服务员喊:“把鸡汤换成菌子汤!”服务员小跑着撞开了传菜口的布帘。
耿云野站起身,“赵书记,我们得赶去农牧局领养猪手册。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畜牧站王专家五点下班。”
耿云野虽然不懂养猪,但记得杂交品种的优势,杂交猪比家猪多卖两倍价,比纯野猪少腥臊。
赵庆峰招呼服务员把没动过的红烧肉打包,服务员拎着铝饭盒过来:“带上,年轻人得多补油水。”
耿满仓盯着红烧肉咽口水,耿云野利落接过饭盒。
他再次郑重叮嘱:“赵书记,耿家湾打算提前半月收谷。我有丰富的海上经验,跟着小渔船在南海漂了六年,如果不提前收谷子可能会导致粮食减产。”
赵庆峰抬起的手顿了顿,他想起那份泛黄的档案,“海军某部特勤中队”的印章还依稀可辨,他记得档案里那个鲜红的“绝密”调令,更记得电话里那句:“不能让耿同志寒了心。”
“既然你有经验...”赵庆峰端起搪瓷缸吹开茶沫,“公社明天就发通知。”
耿云野表示理解:“最好尽快通知,相邻三个公社的土地靠河道,要通知就一并通知。”
赵庆峰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耿云野是知道了什么内部消息才会如此笃定。
“后天县里开会,我会在大会上提出。”赵庆峰指节无意识敲着桌面,那是他下重大决策时的习惯动作,“但其他公社未必听劝...”
耿云野语气轻飘飘:“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最终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
赵庆锋心中一震,是啊,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无论粮食收成如何,收粮的指标是不会变的。
耿满仓跟耿云野从国营饭店出来,回大队的路上,耿满仓抱着装猪崽的竹筐欲言又止,
“云野啊,你啥时候认识的公社书记?”
耿云野摇摇头:“我不认识,他可能看过我的档案。”
大队长不知道耿云野在部队做什么,这种事情涉及机密连家里人都不能提。既然公社书记对他如此看重,看样子耿云野在部队里身份不低。
耿满仓胡思乱想着,顺手抱着装有小野猪的竹筐,耿云野骑上自行车载着他回了大队。
“满仓叔,这两只小猪能不能暂时养在你家,近期我早出晚归可能没工夫照料,等房子修好才有时间。”
就算耿云野不提,耿满仓也会主动提出来:“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你没养过猪,我让你婶子帮你养养。她以前专门负责养猪,我家猪刚产崽,你家猪崽还能喝上母乳。”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你满仓叔。”
耿云野把他送到家门口才骑着自行车离开,耿满仓笑呵呵抱着猪进屋,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连忙低头,斜挎在身上的编织袋里装着铝制饭盒,耿云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打包的红烧肉给他挂在了身上。
耿满仓家里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别看他们家养猪,一大家子没有分家过得并不轻松。
耿满仓咧着嘴角笑,“这孩子,心咋那么细。”
他帮忙养猪没有谈报酬,耿云野把红烧肉给了他,他肯定要让自己婆娘尽心尽力养两只小猪崽。
他摸了摸筐里熟睡的小野猪,里面沾有血渍的稻草在国营饭店换了新的干草。
“你们俩有福喽,保准把你们养的黑黑胖胖。”
耿家湾大队当天晚上就全队开会,动员所有社员明天开始收谷子。
社员们早就做好了收谷子前的工作,近期闲着也是去地里除草,没人反对提前收谷子,只是纳闷为啥要提前。
耿满仓解释说这一阵天气时好时坏,趁着最近太阳大把谷子收了晒干,到时候交粮直接送去粮管所。
耿云野退伍回来的晚没有稻田,但耿家湾大队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他这几天没有闲着,亲力亲为去挑选材料。建房子的材料全部买齐,等割完谷子,给他修房子的人就该来到岗了。
陈莹回到家一脸兴奋找到程心,把自己买的最便宜的雪花膏送给她。
“姐,我今天挣钱了,给你买的雪花膏。”
她笑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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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膏塞回她手上,心里暖暖的:“你自己留着用吧,夏天雪花膏在脸上黏糊糊的我不爱用,你们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
陈莹本就没想送,程心推辞了两下她就收了回来,嘴甜地说了一堆漂亮话,让程心对她大为改观。
程心眼里的陈莹从最初的没礼貌没家教的小姑娘变成了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陈莹又如法炮制送了徐凤霞蛤蜊油,徐凤霞跟女儿是同样的说辞,让陈莹把钱自己留着花,不用给她们买东西。
陈莹拿定了程心和徐凤霞不会收她的东西才故意送,不花任何成本就能快速得到程心和徐凤霞的信任。
当天夜里,在黑市买过陈莹菌子的顾客家里都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但凡吃过菌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中邪了。要么拉着自家狗说话,跟狗称兄道弟;要么看到面前有小人飘荡;还有人说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太奶。
家里没有吃菌子的幸存者抱成一团,亲眼目睹亲人抱着镜子跳舞、对着墙自言自语、跟狗拜把子,总感觉家里阴森森到处都是人,度过了特别邪门的一夜。
开荒队还真采到不少菌子,只是当她们隔天赶早去供销社卖菌子的时候,得知近期不再收购菌子,她们采的菌子全都烂在了手里。
有人不死心想推销,结果被供销社嫌晦气赶走。
一起进城的人摸不着头脑,菌子品相也不差,怎么就被供销社嫌弃成这样?
终于有本地路人好意提醒她们:“你们大队采菌子没赶上好时候,以往菌子要下市价格可不便宜。好巧不巧,昨天有人在黑市买了菌子,回家吃完中邪了,国营饭店也有人中招,据说还接待了领导。供销社为了保险起见不会再收来路不明的菌子了,幸好菌子不是从供销社卖掉,人家不用担责任。”
卖菌子的人带着一车菌子原路返回,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害人精连累她们。
王秀萍也是跟着进城卖菌子的一员,她两个儿子特地回家开荒采菌子,她家采的菌子最多,结果全砸了,早知道不让儿子请假回家。
徐凤霞听完王秀萍的抱怨,暗暗庆幸自家运气好。
23. 第 23 章
程心见大伯母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提出购买两筐她家采的菌子。
王秀萍看到菌子就烦:“全拿走喂兔子去。”
程心只要了两筐,检查过都是可食用的好菌,才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大伯母,我教你怎么把菌子变废为宝。”
王秀萍半信半疑:“供销社不收菌子,说可能是采菌子冲撞了山神,收了也没人敢买。”
程心自信一笑:“我们不卖新鲜菌子,耿同志教过我把菌子做成干货,价格能翻两倍呢。”
王秀萍连忙凑近:“怎么说?”
程心简单讲了如何将菌子制成干货,见大伯母听得迷迷糊糊,于是让大伯母跟她一起做。
程心突然灵光一现:“别人家的菌子是不是也卖不掉?”
王秀萍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她积极道:“我帮你问问,你想要多少?”
程心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大队采了多少。
她最终决定还是拼一把,大不了压价卖,怎么都比新鲜菌子挣钱,“我只有三十块钱,再多就没有了。”
王秀萍拍拍胸脯:“十块钱紧够了,供销社都不要的东西喂给狗都不吃,给几毛钱意思意思得了。”
说完她突然捂着自己的嘴,“哎呀,我怎么连自己一起骂了。”
王秀萍脚步匆忙离开,帮忙去收菌子。程心帮她解决了菌子的问题,她总算不用回家愧对两个儿子。
大队开完会她就给儿子打了电话,本来以为能挣钱,谁知道耽搁了时间,她根本不敢回家。
好在就补救的办法,没有让儿子们的辛苦白费。
王秀萍人缘不错,很多人回家后都以为菌子只能留下来自家吃,谁知又得到了好消息。
程心愿意用五毛钱十斤的价格收购菌子。尽管价格便宜但起码能卖掉,不是每家都爱吃菌子。
陈莹又跟王建刚混在一起,王建刚现在成了大队数一数二的“富二代”,她想在他身上多捞点东西。
王建刚和张麻子等人商量再去弄一只野猪,只是这次不好借到猎枪,也不容易去深山,大家都在想办法。
陈莹的菌子生意不值钱,她决定暂时先跟王建刚等人一起混着,挣钱才是正事。
昨天开荒队采到的菌子全都被程心买走,大家感慨程家的大姑娘谈了对象就长大了,懂得帮家里分担。
程心教大伯母把菌子做成干货,徐凤霞跟着一起学。不同菌子的处理方式不同,价格越贵的处理起来越复杂。
狩猎队昨天只抓到五只野鸡和两只野兔,王建刚他们卖完野猪带回来五百八十块钱,每家平均能分到三块钱,这下更加激发了大家的斗志,天没亮就出发去捕猎。
可惜这场狂欢并没有持续多久,王富贵就打听到耿家湾大队已经开始收谷子。
他找熟人打听了消息,得知这是公社的决定,他们公社也马上要宣布这件事。
王富贵在傍晚召开大队会议,每家每户领完两块九毛钱后宣布了提前收谷子的大事,谁料所有人都在反对。
有人发出不满:“往年都是那个时间,今年为啥提前!”
有妇女刚沾着唾沫数完钱:“大队好不容易挣点钱,提前收谷子又把时间耽搁了,挣不到钱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王富贵等他们闹完才制止:“安静,大家安静。”
“公社只是提到这件事,没有强制要求,我知道大家挣钱心切,建刚为大家找到了挣钱的法子,谁都不想耽搁。既然这样大家投票表决吧,愿意提前的举手。”
王富贵话里话外都在抬高儿子,提醒所有人不要忘记是谁带他们挣了钱。
程心代表家里举了手,程家大伯不明所以,也跟着举手。
程心润了润嗓子:“大队长,我爸身体不好,我们家准备提前割谷子,免得到时候落最后。”
程高远磕磕巴巴道:“我们给老二家搭把手顺便把自家的也收了,免得一来一回借打谷机。”
王富贵了解程家的情况,程家没被选入狩猎队,不如让他们家提前收了。
“行,就你们两家,没人了吗?”
还有稀稀落落几个人举手,基本都是没被选入狩猎队,加入开荒队还没挣到钱的几户人家。
大队不到十户人提前收谷子,王富贵觉得自己已经传达了公社的指示,社员们自己投票选择了不提前。
程家第二天就要收谷子,她没通知耿云野,不知道耿云野过几天来找她会不会大吃一惊。
有大伯一家帮忙收谷子,程心和母亲的压力少了很多。
不过当天中午,耿云野骑着自行车到了,车把还挂着网兜西瓜。
他没想到程家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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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力这么强,他们大队昨天收完谷子,今天一早他去港口边远远看见一团云雾,一周后少不了一场暴雨台风。
耿云野让程磊把西瓜冰在水井里,过一小时送地里,他带着镰刀去了地里。
一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地里更是没有人。
程大伯弓着腰挥动镰刀,割断稻杆的脆响持续不断。程心踩着打谷机,踏板每压一次,滚筒便卷进一捆稻穗,谷粒噼里啪啦砸在铁皮挡板上。母亲抱着刚割下的稻穗往返,毛巾滑落到颈间也顾不上扶。
三人的影子在稻田里越缩越短,打谷机旁堆起三座谷粒小山。程心抹了把汗,接过母亲递来的稻穗继续操作。
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红彤彤,耿云野跟她打了招呼,立马从稻田另一边投入工作。
程心惊讶他这么快就找过来,徐凤霞对他满意的不行。
“耿同志人不错,忙完自己的事立马就来咱家帮忙,不愧是当过兵的人。”
程心破天荒没有害羞,“他人确实不错。”
有了耿云野加入,效率高了不少。
程磊抱着大西瓜来到地里:“姐,我来送西瓜了。”
徐凤霞第一时间想到是耿云野带来的:“你这孩子,怎么帮忙割谷子还带东西。”
耿云野身上带了折叠刀,他破开西瓜,“阿姨,你们在地里忙这么久,吃点清凉的解渴。”
剩下半个西瓜他交给程磊:“这一半你带回去和程叔叔两个人吃。”
程磊求助看向母亲,徐凤霞无奈道:“快去吧,别把西瓜晒坏了。”
耿云野吃了两块西瓜又投奔到地里,还剩最后一小片。
程心啃着瓜,专心看着他,耿云野穿着老头背心,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军绿胶鞋陷在泥里,身上全是汗渍,活脱脱庄稼汉模样。
哪怕是庄稼汉也很显眼,她甚至挑不出他的缺点。想到自己在书里的结局,程心终于忍不住问,
“耿同志,现在政策鼓励干个体户,你条件这么好难道不想去外面创业吗?”
耿云野直起腰,停下割稻子的动作:“以前想过,现在觉得家在哪里我就在哪,我不会跟家人分开。”
夕阳在他身上蒙了一层金色光晕,晃得程心想起梦里他签百万合同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样优秀的人,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24. 第 24 章
稻田里的谷子全部割完,程大伯顶替了程心的位置,踩着打谷机帮忙脱穗。
程心坐在田埂小口吃着西瓜,耿云野迈着大步来到她身边坐下。
程心眺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知道今年为什么要提前收谷子,我记得你前几天也提到过,你预判的真准。”
耿云野拿起搪瓷缸喝了一大口茶水:“不是预判,是我们前几天找了公社主任。”
程心满是诧异:“你很笃定收谷子会下雨吗?”
耿云野摆弄着脚边的秸秆:“我确定。”
程心啃完西瓜,心里做了重大的决定,“耿同志,你那天说的我同意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耿云野耳中。
耿云野上一秒还在想他说过的话,下一秒瞬间明白了程心的意思。
他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一世进度能如此快,他手足无措像个毛头小子,说话都不利索。
“你认真的么?我可以等你想好,你不用因为我帮你家做农活就...”
“噗嗤,”程心笑着打断他,“我又不傻,人生大事怎么会随便做决定。”
“我觉得你人不错,可以试试,报纸上说鼓励年轻人自由恋爱,女人也能主动提离婚呢。”
耿云野郑重其事向她保证:“我一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有提出离婚的想法。”
程心没有回避,而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些事说来还早呢,我爸的情况你知道,我想等他身体好些再考虑婚姻大事。”
耿云野没有逼她,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叔叔一定会没事,我帮你一起想办法。对了,我买了两只猪崽,我对养猪不熟,可能得找你帮忙。”
程心瞬间来了兴趣:“我也想过养猪呢,但是养猪得搭猪圈,猪吃得又多,养一年才能有回报,论实惠还得是养兔子和养鸡划算。”
养猪累人不说,吃得好才长得肥。不像兔子和鸡,吃得少长得快。
“养猪我不太会,我妈有经验,以前挣工分的时候她帮忙养过猪。”
俩人确定关系后聊天还和之前一样,这让程心感到无比轻松,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别扭。
程磊送来簸箕和蛇皮袋,谷子脱穗后要送去晒场过两遍筛再晒干装袋。正好别家还没开始收谷子,不用提前占位置。
有了耿云野的自行车,终于不用让程大伯把装袋的谷子背到田埂再借用大队的板车把谷子拉去晒场。
王建刚一无所获从山上回来,这次别说野猪,连山鸡都看不见。
看见耿云野骑自行车帮程家驮着谷子去晒场,他当场拍脑门:“遭了,我怎么忘了这事。”
他还想借着收谷子的机会让程心对他改观,结果他直接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甩开身后的狐朋狗友们,急匆匆回家骑自行车。
王建刚骑自行车路过程心身边,在她面前来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漂移,
“程心,你家收谷子怎么不喊我?”
程心怀里抱着簸箕正在往晒场赶去,王建刚突然拦路让她措手不及。
她神色诧异,王建刚犯什么病?
“我大伯他们明天收,今天给我家帮忙。”
王建刚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看你都晒黑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再说咱们的关系又没那么生分。”
程心连忙喊停:“打住,建刚哥,你只是在我们家吃了一顿肉,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引人误会。”
王建刚急了:“程心,你咋这样呢!收了我的东西还装不懂是吧?”
程心更迷茫了:“我收你什么了?”
耿云野正好骑着车过来:“怎么了?”
王建刚瞪了耿云野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和程心的私事,跟你没关系!”他又看向程心,“你说你想要雪花膏和蛤蜊油,我让你表妹买了带回去,你怎么能收了东西不认账!”
程心不愿意吃哑巴亏:“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想要雪花膏,我想要我不会自己买吗。”
王建刚急了,他指着程心的鼻子破口大骂,“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收别人东西还能装做无事发生。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么有心机的女人!”
程心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簸箕丢在地上,“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收了你东西?”
耿云野听出问题所在,他打断二人的争执,
“你说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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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你东西?”
王建刚斜着眼睛看耿云野:“怎么?你不会也送了她不少东西吧?”
耿云野没有回答,继续问:“你什么时候送的?有谁看见你送给她东西?”
王建刚不想配合,他本就看耿云野不顺眼,怎么可能愿意搭理他。
耿云野自顾自说道:“既然你说不出来,说明这都是你凭空捏造,目的是为了毁掉程心名誉、败坏她名声。”
王建刚被激将法刺激,一股脑全部交代,“我可是给她花了两块钱,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
说完他看向程心:“总之你得把钱还我。”
程心被膈应的不轻:“你做梦,我压根没收你的东西凭什么给你钱!”
王建刚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都没用,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他赔钱,谁稀罕被他喜欢。
王建刚扯着程心不让走,耿云野从兜里掏出他早就准备好但是没送出的礼物。
耿云野拉过程心的手,把礼物戴在她手腕,“程心是我女朋友,我送她手表她都不要,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如愿把礼物送给她。你不如查查身边的人,别为了两块钱丢人现眼。”
王建刚死死盯着程心的手腕,那是他赚到钱都舍不得买的海鸥牌手表,供销社要票得一百块钱,黑市不要票得两百块钱才能买到。
程心知道手表贵重,想摘下来还给他,耿云野坚定地握着她手:“很好看,戴着吧。”
他转头看向王建刚:“你怎么还不走?她连一百块的手表都不要,只为贪图你两块钱的雪花膏吗?”
王建刚丢尽脸面灰溜溜骑着车离开。
看热闹的社员们捂着嘴小声议论,她们没想到王建刚竟然看上了程心。
“上车吧,阿姨在等着我们。”
程心侧着身体坐上自行车,抓着耿云野的衣角。
等到耿云野骑了一段距离,她闷声解释:“我没有收他的东西。”
耿云野没有丝毫迟疑,“我相信你,几毛钱的雪花膏和蛤蜊油你自己都能买得起,送两块钱的东西装阔少寒碜谁呢。”
程心被他逗笑:“就是,他拽着我袖子让我还钱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25. 第 25 章
程心一路上心不在焉,她不明白陈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收下王建刚的东西,她并没说过想买雪花膏。
耿云野没有打扰她,他等着陈莹主动露出破绽。
这一世那道熟悉的窥视感很少出现,但他知道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要么是陈莹变警惕了,要么就是跟时间回溯有关。
不论如何,他不会再像上辈子重蹈覆辙。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陈莹的脑子毫无长进,甚至比上一世更蠢。
自行车停在晒场的谷堆旁,耿云野终于以男朋友的身份站在程心身边,他语气温和,“不要多想,我相信你。”
程心拧着眉头很苦恼:“我想不通莹莹为什么以我的名义问别人要东西,她明明刚赚到钱,有能力给自己买。”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耿云野提到陈莹神色淡淡,“可能是虚荣心,又或者是想买东西不想花自己的钱。”
程心不太理解陈莹的行为:“待会回家就问清楚,让她把东西还回去。”
耿云野帮忙把谷子过了两遍筛,徐凤霞过来接班。
程心送走耿云野回家还没找到陈莹对峙,不经常上门的爷爷奶奶破天荒坐在院子里,父亲在一旁陪笑。
她以为爷爷奶奶是为了感谢耿云野送来的西瓜。
以前割谷子的时候两家饭都是一起做,自从父亲生病后爷爷奶奶就不经常过来,意思很明显。
程心想关上门洗澡,可爷爷奶奶都在院子里,她只能忍着身上的黏腻汗渍和谷壳碎屑带来的刺痛坐下。
程老太满是慈爱地拉着程心的手:“心心长大了,越来越标志了。”
程心不懂奶奶卖什么关子,父亲没给她提示,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奶奶身边。
“听说大队长家的建刚追求你?”
程心一瞬间恍然大悟,难怪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态度淡了下来:“有点误会,没这回事。”
程老太摇头:“我都听说了,王建刚中意你,要不然怎么还给你送雪花膏呢,他咋不送别人?”
程心无奈道:“奶奶,你听岔了,我没收他东西。”
程老太自顾自说道:“人家看上你才送你东西,先不论东西有没有收到,看中你这是事实。”
程心本想等关系稳定了再告诉家里,这下不得不搬出耿云野,“我有对象了,奶奶。”
程老太早就听说了耿云野的名字,她看不上眼:“退伍兵有啥用,又不是当兵的。”
程心满脸写着认真:“我觉得他人很好,再说王建刚都有两个孩子了,好坏我还分不清吗。”
她脑子又没病,好端端给人当后妈。
程老太急得直拍她手背:“你咋不明白,王建刚他爹是大队长,他带大家挣到了钱,以后肯定能接他老子的位置。”
程心抽回自己的手:“他当大队长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稀奇了,王建刚那种人也能成香饽饽。”
程老汉突然开腔:“有本事的人就能当香饽饽,退伍兵有啥用,除了一身蛮力又不会种庄稼,我听说他是孤儿,说不定他是天煞孤星...”
程心快速打断:“爷爷!”
程老汉冷哼:“八字还没一撇胳膊肘就往外拐,不知道凤霞怎么给你挑了个那样的,哪有这样的亲妈。”
程老太拍了一下老伴的胳膊,让他少说两句:“我知道你看不上王建刚,可王建刚有啥不好?结过婚会疼人,孩子在他身边留不长,没有当妈的人会狠心抛下孩子,她早晚会回来把孩子接走,到时候你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他爹是大队长,大队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王家是大队第一个买自行车的家庭,嫁过去都不用下地,多少人抢着给王家干活。你的命多好啊,王建刚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退一步讲,王建刚跟咱们一个大队,你舍得嫁到远处回家都不方便吗?你要是嫁给他,随时都能回娘家,有我们娘家人给你撑腰,王建刚哪敢欺负你。”
程心突然笑了:“奶奶,你说的对,以你和我爷爷胆小怕事的性格,如果我嫁给王建刚,他哪天把我打死你们都不敢吭一声。”
程老太讪笑:“怎么会,我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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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建刚长大,他不是打女人的性子。”
程心浑身写着抗拒:“你们要是为了这事就回去吧,我不可能和王建刚在一起。以前他是什么人你们不是不知道,就因为运气好抓到一头野猪被你们吹得天上地下。”
程心说到最后懒得掰扯,按奶奶的话术,王建刚尿得远在她眼里都是打小有出息。
程老太还想继续劝说,被老汉拉着起身:“我跟你奶奶不会害你,刚娃子我从小看着长大,尿尿都比别人远,打小就有出息。人家前几年能娶到有文化的知青,现在看上你是咱们家烧高香,你好好考虑,无父无母的退伍兵有啥好。”
程心在这一刻明白母亲为什么愿意反其道而行之,母亲在爷爷奶奶手底下吃过不少温柔刀,所以觉得耿云野无论哪方面都更适合自己。对大多数人而言,有公婆意味着以后可以帮忙带孩子或帮衬家里,没有公婆婚后会很辛苦。
小时候自己喜欢的爷爷奶奶,在自己人生大事面前变得让她陌生,不考虑她会不会幸福,只想利益最大化。
爷爷奶奶离开后,程心看向父亲质问,
“爸,您刚刚为什么一言不发?”
明明父亲经常夸赞耿云野,刚刚却一句话不说,这让她有点生气。
程存志长叹一口气:“你奶奶想法那么不靠谱,你要是答应了才奇怪。她心里有怨,你让让她,你的人生大事我跟你妈不会让任何人插手。”
程心还是没消气:“我奶奶有什么怨,非要牺牲我的婚姻去弥补?”
程存志摇摇头,“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奶奶为了评选“劳动模范”和“先进生产者”干劲十足,每天早出晚归,最后输给了上一届大队长的儿媳妇和悄悄送礼的人,那些人干活偷懒但是善于钻营,这事成了她的执念。”
程心撇了撇嘴,同情但不理解:“当时她遭受过不公平待遇不抗议,现在要我成为她看不起的关系户,她否定了她当年的付出。”
程存志醍醐灌顶,“你说得对,你奶钻牛角尖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念叨,看不起那些人,后悔没打好关系。”
26. 第 26 章
陈莹脚步轻快哼着歌回家,程心在院子里等着她。
陈莹下意识就想上前抱着她手臂撒娇,程心快她一步抽开手臂,陈莹眼尖瞥见了程心的手表。
她内心涌起嫉妒和不甘,面上几乎是咬着牙笑:“表姐哪来的手表呀,能不能借我戴两天?”
程心开门见山:“莹莹,今天王建刚找到我,说我收了他东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陈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政策,她掩饰住慌乱:“表姐你听我解释,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讲,王建刚他想追求你。我不想收他东西,是他让我找机会送给你。我知道你和耿大哥的事,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可我又不敢拒绝王建刚,他爹是大队长,我不敢得罪他。”
陈莹说得声泪俱下:“我没有私吞东西,我只是想找机会把东西还回去,不信你翻我房间,王建刚给你买的东西我都没动过!”
程心还是抱有怀疑:“我没说过想要雪花膏,王建刚说是我想买他才送的,你解释一下。”
陈莹心里怒骂王建刚抠门,送两块钱的礼物巴不得昭告天下。
陈莹把锅推给王建刚:“是他理解有问题,我明明说的是等我赚到钱就给表姐买雪花膏。”
程心姑且相信了她的说辞,只是心里仍然有根刺。
“以后不要用我的名义收任何人的东西。”
陈莹连忙发誓:“我会把东西还给他的!”
程心睡觉前摘下手表,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家徒四壁更显得手表贵重,她顿时恼怒耿云野干嘛送自己如此贵重的礼物。
程心把手表藏在枕头底下,一整晚都睡不踏实。
程心起床后纠结要不要戴手表,最后决定戴上,免得被弟弟翻出来。
程心给母亲和弟弟送去早饭,昨晚母亲和弟弟在晒场搭了棚子过夜看谷子,免得被人偷。
白天轮到她值守,程心带着小本子和铅笔去了晒场。
地里的活忙完,程心以为耿云野今天不会过来,谁知吃过午饭又看见了他。
她瞪着他没好气道:“你把手表拿回去吧,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耿云野失笑:“怎么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身上不踏实。昨天王建刚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手表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耿云野安慰她:“不用怕,手表的价格足够立案,我让人在背面刻了你的名字。”
他今天过来是为了帮程心把家里的谷仓加固,再把底部垫高。
程心感到纳闷:“我家谷仓没问题啊,今年下雨只有谷仓没漏水。”
耿云野只是淡淡道:“以防万一,顺便你家屋顶我再检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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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再拒绝显得不识好歹。
程心突然想起正事,“明天要去集上把干货卖掉吗?第一批干货已经差不多了。”
耿云野正有此意:“卖吧,最近菌子出了问题,干货价格不错。”
陈莹像个没事人一样溜达到老光棍家,他家柴房现在是大家的秘密基地,她上来就抱怨王建刚出卖自己。
她拽着王建刚的袖子撒娇:“建刚哥,我还没把东西送给我表姐呢,我的计划全都被你打乱了。”
王建刚被她嗲嗲的语气喊得心花荡漾:“哎,怪我,我见到她跟姓耿的走一起就急眼了,没提前跟你商量。”
陈莹撅着嘴:“现在怎么办嘛,我表姐对你印象很差,她让我把东西还回来,不收你的东西。”
老光棍等人在一旁起哄,“程家大姑娘脾气挺大。”
“可不是呢,连咱们建刚哥都不放在眼里。”
“要我说这种有眼无珠的女人不能要,看咱们莹莹妹子多贴心。”
王建刚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生气道:“不要拉倒,你自己留着,就说是我送给你的。”
陈莹心里窃喜,面上为难:“这不好吧,万一我表姐生气怎么办。”
张麻子劝说她收下:“她生气才好呢,让她后悔错过建刚这么好的男人可遇不着第二个!”
27. 第 27 章
天刚蒙蒙亮,程心就从床上爬起来。
她在桌上挑了又选,平时没想着用雪花膏,好不容易有点爱美的意识,偏偏家里啥都没有,程心自暴自弃地选了两根红毛线用来扎辫子,估计他也看不出来啥变化。
今天跟耿云野约好去集上把晒干的菌子卖掉,包括跟大伯母一起处理的菌子,自然晾晒三天就能拿去卖。
大伯母放心把菌子交给她,收完谷子已经想开了,“能卖钱就不算亏。”
程心背着大背篓坐上自行车后座,背篓里装着满满当当全是菌子。
耿云野在前面蹬着自行车:“卖完菌子回来的路上我教你骑车。”
他帮程心拎着背篓出门的时候感受到背篓的重量,只是他骑车要载人不能替她分担。
程心心里跃跃欲试,但还是有些紧张:“万一我把车摔坏了怎么办?”
耿云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自行车很结实,我担心的是你把自己摔伤了。”
程心脱口而出:“我也很结实,没那么容易受伤。”
耿云野下一句话让程心揪着他的衣角没再开口,“你受伤我会心疼。”
程心拧了一把他的腰,这人说话总是那么不害臊。
耿云野骑车去了他们公社,他们不是一个公社,但程心家里按距离来算,其实跟耿云野他们公社更近。
海湾公社路边摆摊的人都比栖岭公社的人多,程心之前就听母亲讲过,没想到实际人更多。
程心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们不用去黑市吗?”
耿云野随便挑了块地方:“不用,我们公社所有贸易在路边就能进行,没有黑市。”
程心放下背篓,耿云野在地下铺上蛇皮袋和稻草把菌子倒上去,程心分类摆好。
“你们这的人不怕被打成投机倒把吗?”
她们公社很严格,还会有人巡逻,赶集时卖点自家地里产的东西倒还管得比较松,要是从外面批发回来的东西摆摊就有被没收的风险。
耿云野给她铺了块坐垫:“没办法,总要生活,我们公社整体耕地面积少,交完粮几乎没多少余粮,不出来摆摊的话根本生存不下去。”
虽说靠近海边不至于饿死,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捕鱼的手艺,更何况早些年都把船充公了,会出海捕鱼的人寥寥无几。
他们大队满打满算只有五户人家能捕鱼,大队四十多户人都要生活。
“你们公社的政策还挺人性化。”
摊子支起来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问价格。
“你们这菌子怎么卖?”
程心正要开口,耿云野抢先道:“这些都是上好的干货,本来想自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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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亲戚都说品质太好吃了浪费,让我们拿出来卖。”
中年男人腋下夹着黑皮包,他蹲下随手捡起几朵菌子翻看检查:“厚薄均匀,没有虫眼,看着不像陈货。这么细心的活是你妹子做的吧?给个优惠价,你这些菌子我全要了。”
耿云野更正他的称呼,“我爱人心灵手巧,价格肯定没供销社实惠,看得出来你是内行,这菌子采摘下来没隔夜就处理完了,拿回去炖汤保证跟新鲜的一个口感。”
中年男人越挑越满意:“这品相能够得上特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耿云野直接开宰,
“红菇6块钱一斤,牛肝菌2块5一斤,鸡油菌1块8一斤,竹荪10块钱一斤。”
地上摆放最多的是牛肝菌和鸡油菌,这两样大多数来自大队社员们上山采摘的那批。
程心摘的最多的是红菇和竹荪。
男人被耿云野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小伙子一看就是专业人,专门挑特级价格卖。”
耿云野淡淡一笑:“没办法,我爱人手艺好,错过今天找不到第二家。”
男人把腋下的皮包换了个方向:“你这价格我拿去分销卖不上钱啊。”
耿云野摇摇头:“大家既然都是同行,干货是最不愁没有销路,更何况这东西你放得久不会跌价。”
28. 第 28 章(小修)
程心揣着热乎的两百块钱,她想给家里添点东西。
海湾公社遍地都是摊贩,价格比国营商店便宜,关键还不要票。
程心路过琳琅满目的小商品,被迷的走不动道。
路两边支起的油布棚子冒着白汽,炸油条的香气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涌过来。
“的确良衬衫,三块五一件!”
“新到的电子表,误差不超过五分钟!”
带着草帽的老汉蹲在马路牙子上,面前摆着竹篾编的鸡笼,程心又想买小鸡了。
耿云野忽然停在一方蓝布摊前。摊主是位戴套袖的圆脸大婶,玻璃盒子里摆放着各色发卡,最边上摆着对红漆木梳,齿缝里还留着没擦净的金粉。
“要这个。”他指着对浅蓝蝴蝶发卡。
程心抢着付钱,被耿云野拦下:“跟女同志出门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程心看见他解放鞋裂开的胶底,心里有了主意。
她攥着零钱包东张西望,终于找到了卖鞋的摊子。
解放胶鞋只要三块钱,程心给父亲和耿云野各买了一双解放鞋。弟弟穿鞋太费不给他买,他适合穿布鞋。
耿云野不知道又买了什么,手上拿着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塞进她的背篓。
程心把新买的鞋给他:“你脚上的鞋开线了,前几天割谷子还没坏。”肯定是这几天总骑车找她,帮她家里干活把鞋子穿磨损了。
耿云野出门没注意,这双鞋是他平时在家干重活才穿的旧鞋。他头一次如此窘迫,竟然没发现鞋底开裂。
这个时代大家都穿旧衣服旧鞋,穿着开裂的鞋子出门并不突兀,只是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让你见笑了。”
程心没有笑话他,让他把新鞋换上:“你一个男人粗心大意没发现很正常。”
耿云野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换上新鞋。
不知道她是怎么量的,明明不知道他的鞋码,买的鞋却刚刚合适。
耿云野来回走了两步:“正合适,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鞋码。”
程心自信一笑:“我看出来的呀。”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①
卖农具的摊位后头飘来女歌手甜美的歌声,磁带盒上的女人穿着亮片裙子笑意吟吟。
程心捏着蝴蝶发卡别上鬓角,瞥见耿云野正弯腰和修鞋匠说话,手里拿着刚刚换下来的旧鞋,他比她想象的更要节俭。
程心给家里添置了两个搪瓷盆,一个暖瓶,又买了雪花膏和一包红糖。
她在海湾公社长了见识,原来这才叫改革开放。
俩人没有逗留,买完东西就返程回家。
夕阳把乡间土路染成金黄色,程心握着车把的手心全是汗。二八大杠的车座太高,她踮着脚才勉强够到踏板。
“脚蹬子往前转半圈再踩。”耿云野扶着后座,麦色小臂横在程心腰后三寸,她身上有股晒干的稻草香。
程心猛地一蹬,车头歪向路边稻田。
耿云野迅速握住车把,胸膛贴上她后背,体温透过粗布衬衫烫得程心一颤。
“放松。”低沉的嗓音震着耳膜,耿云野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住她手背,“看我手腕怎么发力。”他带着她转动车头,青筋在麦色皮肤下起伏。
车轮碾压过凸起的碎石,突然一个颠簸,程心后仰时撞上硬实的胸膛。
耿云野喉结擦过她发顶,呼吸骤然乱了一拍。他左脚支地刹停,程心整个人往后陷进他怀里。
蝉鸣就在此时此刻变得震耳欲聋。
程心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心跳噗通不停。
“继续?”耿云野声音发哑,手臂却没收回去。
程心胡乱点头,热浪掀起她汗湿的碎发。
程心骑了三个来回终于不用搀扶,她感觉后座一沉。
耿云野跃上车的动作带起阵热风,车身猛地歪向路边水沟。
“你!”程心抓紧车把的手指节发白,草帽被颠得滑到后脑勺。
麦色小臂突然环住她的腰,滚烫的胸膛贴上后背。
耿云野的声音混着胸腔震动传来:“看路。”
他左手覆住她抓车把的手。
程心闻到汗味混着艾草皂的气息,腰间热度透过衬衫烫得脊背发麻。
路过有人烟的地方,耿云野松手撑住后座,程心猝不及防被惯性带着往后仰,后脑勺撞上他锁骨。
“当心。”他下巴擦过她汗湿的鬓角,转过麦秸垛后那只手臂又悄然环回来。
晚风掀起程心的衣角下摆,露出一截紧致没有赘肉的腰线,耿云野别开眼时喉结滚动,手臂肌肉绷得比骑车时还紧。
车铃铛叮当响过石桥,耿云野单腿支地刹停。
“到了。”低哑的嗓音落在她耳后。
程心慌忙跳下车,心里又羞又臊。
耿云野送她到家门口就骑车离开了,他家里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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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不能总麻烦别人。
程心到家兴奋地分享了自己学会骑自行车,惹得程磊满脸羡慕。
“姐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会骑自行车了。”
程存志搓着棉线灯芯乐呵呵道:“等咱们家条件好了也买一辆自行车,去哪也方便。”
程磊踮着脚往背篓里看:“姐,咋买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徐凤霞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程心给弟弟两块巧克力让他把大伯母请过来。
一家三口关上门说话。
“爸,妈,你们猜我今天卖了多少钱?”
程存志比了个“五”,徐凤霞摇摇头:“卖菌子咋可能卖那么多。”
程心掏出零钱包,拿出来一卷钱。
“我花了二十块钱,剩下的妈你数数。”
徐凤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钱?!真是卖菌子挣的吗?”
“不然呢?买家一直夸品质好,说是特级,我不太懂菌子晒成干货还要分级,都是耿云野教我的。”
徐凤霞数完推给丈夫:“你数数。”’
程存志长叹一口气:“得好好感谢小耿啊,多好的小伙子,他知道咱们赚这么多啥反应?”
程心回想了一下,喜滋滋道:“他没什么反应,价格是他帮忙定的,我当时快吓傻了,生怕被人骂菌子比猪肉价格贵。买家不知道为什么笃定耿云野是内行,俩人还聊了一会儿。”
他们都知道耿云野刚退伍,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让人如此信服。
程心抽出两张大团结:“这是大伯母的钱。”
徐凤霞让她把剩下的钱收起来:“你自己收好,咱们家就属你有出息。上次卖干笋挣到钱,这次卖菌子又挣到了大钱,可惜投生成闺女,不能像男人出去打拼。”
程心不赞同母亲的话:“妈,女孩怎么了,今天我在公社看到好多女人摆摊呢,妇女能顶半边天。”
徐凤霞只是苦笑:“你是闺女,生在咱们这种人家只能早早结婚生孩子,有天大的本事都得找婆家。你要是男人,挣到这些钱谁不夸你有出息有本事,你爷爷奶奶都得听你的话。”
程心理解母亲的意思,她握着母亲的手:“我不觉得当女孩有什么不好,等我带咱家过上好日子,爷爷奶奶对女孩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前些天徐凤霞被公婆训斥一顿,大概意思是看不上耿云野,嫌他是不会种地的无业游民,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王建刚看上了自家闺女。
29. 第 29 章
王秀萍捏着两张工农兵纸币的手直抖,票面被汗浸得发软。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这真是卖菌子挣的?”
程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买家说咱家菌子是啥特极品质,能拿去当高档货卖呢。”
“可供销社...”王秀萍突然抓起围裙擦眼睛,粗布蹭得眼皮发红,“早知道就不把浪费的倒沟里了。”
“大伯母,人家就是看中咱们品质好,倒沟里的那些卖不上好价格。”
王秀萍胡乱点头:“对,你说的对,多亏了你,这可是二十块钱啊。”
徐凤霞特地叮嘱:“嫂子,挣钱这事别往外传,你们低价从大队收的菌子,我怕遭人眼红。”
王秀萍把钱塞进裤兜:“我晓得,要是让人知道她们几毛钱卖掉的菌子被咱们卖十几块,肯定要来闹。”
徐凤霞连陈莹都没告诉,少一个人知道保险。
大伯母离开后,程心从背篓里开始掏东西。
她把雪花膏和红糖给母亲,解放鞋给父亲,给弟弟买了孙悟空面具。
徐凤霞见她掏完东西:“你咋没给自己买?”
程心摸了摸脑袋上的发夹:“我有这个。”
徐凤霞夸赞道:“真好看啊,像一只蝴蝶。”
她想起耿云野往她背篓里塞了一包东西,扒开背篓里的干稻草果然在最底下发现了牛皮纸袋。
程心当着父母的面打开牛皮纸袋,手感光滑颜色鲜艳的布料差点从她手上脱落,里面还有一把桃木梳。
徐凤霞帮忙接着布料:“这是的确良料子吧?听说的确良色彩丰富,果不其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程心和母亲一起把布料叠整齐,耿云野买了两米色彩明亮的布料和两米颜色暗淡的布料。
徐凤霞爱不释手摸着布料,眼里满是欢喜:“这料子得有四米,能做四件衣服了。”
程心脸颊发烫:“我在给爸挑鞋没注意,还以为是他给自己买的东西。”
徐凤霞是过来人,她没有打趣害臊的女儿,“你给小耿送东西没?”
程心眼神乱飘:“我看他鞋开线了,给他也买了一双胶鞋。”
“那就好,咱们不能总是收人家东西,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这料子不错,我给你做两件新衣服,剩下的你留着以后有啥重要日子再拿出来。”
程心晃着母亲手臂,“妈,做一件新衣服就够了。”
徐凤霞不赞同:“你现在处朋友了,不能像平时在地里干活似的那么穿。年轻姑娘穿漂漂亮亮多养眼,妈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就把你这料子拿走咯。”
程心想到母亲好久没添过新衣服,“妈,另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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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布您拿去呗,穿上又不花哨。”
徐凤霞笑着摇头:“我可不爱穿,你们年轻人的花色穿在我身上多难看啊,我喜欢穿棉布。”
程心把多出来的布料装进牛皮纸袋:“过几天我们去省城,回来给你买布料,您喜欢什么颜色?”
“给我扯两米纯色棉布,在家干活耐穿。”
程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中确定了想法。
正如母亲刚才说的,哪有女孩不爱美?母亲抚摸的确良布料时眼里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她怎么会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呢?
当天夜里,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
程心被一道雷声惊醒。
徐凤霞端着煤油灯从陈莹屋里出来,“停电了,继续睡吧,小耿帮咱们加固了房顶,家里没漏雨。”
程存志披着衣服下床,他站在屋檐下,雨水密集的像一道门帘:“这雨感觉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程心被那道惊雷吓得没了睡意,干脆起床跟母亲一起检查家里的漏水情况。
暴雨越下越大,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第二天,雨还是没有停,地里的活全干不了,只能干坐在家里发呆。
程心和弟弟把兔子转移到柴房,母兔肚子圆鼓鼓指不定哪天就要生产,万一院里的积水把兔窝淹了就晚了。
30. 第 30 章
王建刚得到父亲的同意,他们早就计划好接下来继续去当初抓到野猪的地方,多卖几头野猪。
程心总感觉不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院子里的积水淹到脚背,她带着弟弟和陈莹用洗脚盆往门外舀水。
陈莹才泼了几次水就累得满头大汗,“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她加起来算是活了两辈子,上辈子住乡下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了。
程磊一脚踩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天跟漏了似的,估计得下到明天。”
陈莹在家坐不住,偏偏下雨天没法找借口出门,在家干活让她格外烦躁。
当天夜里,大队长家的门被人紧急拍响。
王富贵披了一件褂子出来开门,敲门的大队干部穿着雨衣戴着斗笠,身边站着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老头,一人手上拿着手电筒,另一人手上提着煤油灯。
大队干部急得直拍手,“富贵,不得了了,大队的玉米地让猪拱了。”
王富贵一个趔趄,扶着门框才站稳:“祸害了多少?”
老头直叹气,“白天雨太大,没人出门,一直从山脚下祸害到我家房子后面,我听到动静才赶紧找人。”
王富贵拍着门板:“这些天杀的畜生。”
程心今晚和母亲睡,大半夜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听到动静,母女俩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程存志手上举着煤油灯已经走到院门口。
他终于看清路过门口扛着铁锹的男人,“永强,你们这是去干啥?”
“大队的玉米地让野猪祸害了,我们去看看地里还有没有野猪。”
程存志顾不上正在下小雨,“啥?什么时候的事?”
程心和母亲刚走到堂屋,父亲急匆匆回屋。
“爸,外面怎么了?”
程存志翻找出来水鞋,“快,收拾东西,去看看咱家玉米地!”
他一边换鞋,一边讲了外面吵闹的原因。
野猪从山脚下拱到大队,说明大队一大半人家的玉米地都遭到了波及。
程心和母亲也换上水鞋,她叫醒弟弟和陈莹,让他们在家里呆着不要乱跑。
程心手上打着手电筒,母亲和父亲拎着煤油灯,三人结伴去了自家地里。
大伯和大伯母家的地就在隔壁,即便没有月亮,也能凭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出地里大半遭了殃。
大伯母头发乱糟糟赶过来,看到自家玉米地被拱的一片糟顿时哭了出来。
“千杀的畜生啊,这玉米还有一个月就要收了,咋就给我祸害成这样!”
大伯闷着脑袋跳进玉米地挨个往起来扶,用处不大但能救一株是一株。
程心和母亲连忙加入抢救队伍,她家地里也有一半的玉米被野猪压成了平地。
程心担心父亲旧病复发,站在地里喊,“爸,您一动就容易咳嗽,看有没有落下的玉米捡起来吧。”
当下这情况再生气也没用,大队大半数人全都爬起来在地里抢救玉米,王建刚组织了一批年轻人拿着猎枪和鞭炮去驱逐可能滞留在田地里的野猪。
程家运气好,只有玉米遭殃。稻田分在山脚下,没收谷子的人家可就惨了。这群野猪可不会爱护庄稼,他们溜进大队一路横冲直撞,有些人家的稻田都被踩倒不少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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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放在天气好的日子,被踩倒的水稻收集起来脱粒晒干还能吃。可偏偏昨天下了一整天暴雨,野猪不吃水稻,但它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稻穗被踩倒跟泥浆混在一起,想找出来筛选干净自家留着吃难上加难。
恶劣天气跟野猪灾害撞到了一起,爷爷奶奶赶过来蹲在田埂长吁短叹。
程老太拍着胸口:“幸好你们把谷子提前收了。”
程心和母亲互相对视,笑而不语。昨天奶奶还在骂她们家脱离群众组织搞特殊,不跟大队一起收谷子,这会儿一路过来大队到处都是哭喊怒骂,谁不说一句程家运气好。
田埂上受损的玉米堆成小山,有些被野猪啃了,有些是玉米杆断了救不活只能摘下来。
两家人忙到早上公鸡打鸣才收工,爷爷奶奶在田埂看了一会儿就回家睡觉了。
大伯母从开始的骂骂咧咧到最后整个人累的麻木,程心安慰她不要往最坏的方向想,好歹家里的稻子已经收起来了。
王秀萍强颜欢笑道:“白天你奶奶还怪我们谷子收早了,堆在家里肯定要发霉,发霉总比被野猪祸害强。”
大伯帮忙把父亲捡起来的玉米抬进回家,半个地的玉米全被祸害了,装了整整三大背篓。
好在卖菌子挣了点小钱,程心只是感到可惜,明明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了。
大伯离开前,程心叮嘱他,“大伯,你跟大伯母在家好好休息一天,等雨停了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这堆早熟的玉米换个花样卖掉。”
程大伯嘴笨说不出感谢的话,他嘴皮蠕动,憋了很久最终只是点点头:“我回去告诉你大娘。”
31. 第 31 章
王建刚扛着猎枪兴奋不已,他还没找到野猪,这群野猪自己送上了门。
谁知野猪跟成精了似的,专门跟他们打游击战。他们在大队东头巡逻,那群野猪就去西边祸害。
半天时间不仅没有碰到野猪一根汗毛,稻田被野猪又霍霍了不少,反倒是玉米地保了下来。
王建刚带着人都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是这些畜生祸害的庄稼跟他们又没关系。
下午民兵队交班,每隔半小时都会点燃一节鞭炮,野猪的踪迹消失在田野里。
雨终于停了,太阳没出来,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还会继续下雨。
陈莹偷摸去了老光棍家,王建刚等人果然在开小会。野猪只能看抓不着让他们很烦躁。
陈莹来的路上就查到了抓捕野猪的方法,她的要求是卖猪肉必须带她一起,她要吃回扣。
王建刚同意给她分两成,陈莹讨价还价要到了五成。
确定好自己的分成,她提出建议:“其实只要把发酵的玉米酒糟堆放在稻田中央,这是一种吸引野猪的强烈气味,然后在周围布置简易绳套陷阱,野猪群会直奔诱饵,陷阱集中效率高。”
张麻子半信半疑,“玉米酒糟能吸引到野猪?”
陈莹心里没底,她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反正玉米地已经被祸害了,试试不就知道了,家家户户不都多出来玉米在家堆着吗?”
他们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看陈莹的方法有没有可行性。
胡狗娃忧心不已:“我们要在稻田设陷阱?能不能换一个空旷的地方?咱们大队今年已经减产,再让野猪祸害一圈明年都得喝西北风。”
他再怎么混账也知道谷子是粮食,要是稻田毁了,大队多少人家里都要吃不上饭。
老光棍和张麻子不约而同产生了动摇。
陈莹心一狠,“野猪扎堆更好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方案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王建刚咬咬牙一锤定音:“咱们陷阱要是做得好,怎么着也能抓住七八头野猪,到时候每家能分几十块钱,而且咱们大队这属于自然灾害,今年肯定不用交农业税。”
既然王建刚都说不用交农业税了,大家决定试一试。
陈莹暗暗捏了把汗,希望自己的方法有用,以后才能利用王建刚他们帮自己赚更多的钱。
程心睡醒后煮了一碗面,她想起上次我等云野路过电影院门口有人在炒瓜子和炒花生。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上辈子的梦,她想起梦里看电影要配上奶茶和爆米花,奶茶她做不起,爆米花要怎么做呢?
程心喊来弟弟:“你去从谷仓给我舀一碗去年的玉米,我给你做好吃的。”
程磊耷拉着肩膀晃进屋:“又是玉米烙,我知道。”
“真不是,骗你是小狗。”
程心自己拿碗剥了一碗嫩玉米,她不知道爆米花需要嫩玉米还是老玉米,所以都要试一遍。
程心先把嫩玉米倒进去,锅里油花噼里啪啦飞溅,一盘香喷喷油炸玉米新鲜出炉。
程磊他在厨房窗户狂吸鼻子,“好香啊,姐,今天是啥好日子?你竟然用油炸东西。”
程心无语的只想翻白眼,“这是实验失败了,我需要实行第二个方案。”
去年的玉米下入油锅,没一会儿就炸开了花。爆米花有点费油,幸好能重复利用,不然她得心疼死。
堂屋八仙桌上放着一碗油炸玉米粒和一碗爆米花。
好消息是她学会了爆米花,坏消息是得用老玉米,嫩玉米不行。王建刚扛着猎枪兴奋不已,他还没找到野猪,这群野猪自己送上了门。
谁知野猪跟成精了似的,专门跟他们打游击战。他们在大队东头巡逻,那群野猪就去西边祸害。
半天时间不仅没有碰到野猪一根汗毛,稻田被野猪又霍霍了不少,反倒是玉米地保了下来。
王建刚带着人都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是这些畜生祸害的庄稼跟他们又没关系。
下午民兵队交班,每隔半小时都会点一节鞭炮,野猪的踪迹消失在田野里。
雨终于停了,太阳没出来,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还会继续下雨。
陈莹偷摸去了老光棍家,王建刚等人果然在开小会。野猪只能看抓不着让他们很烦躁。
陈莹来的路上就查到了抓捕野猪的方法,她的要求是卖猪肉必须带她一起,她要吃回扣。
王建刚同意给她分两成,陈莹讨价还价要到了五成。
确定好自己的分成,她提出建议:“其实只要把发酵的玉米酒糟堆放在稻田中央,这是一种吸引野猪的强烈气味,然后在周围布置简易绳套陷阱,野猪群会直奔诱饵,陷阱集中效率高。”
张麻子半信半疑,“玉米酒糟能吸引到野猪?”
陈莹心里没底,她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反正玉米地已经被祸害了,试试不就知道了,家家户户不都多出来玉米在家堆着吗?”
他们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看陈莹的方法有没有可行性。
胡狗娃忧心忡忡:“我们要在稻田设陷阱?能不能换个空旷的地方?咱们大队今年已经减产,再让野猪祸害一圈明年都得喝西北风。”
他再怎么混账也知道谷子是粮食,要是稻田毁了,大队多少人家里都要吃不上饭。
老光棍和张麻子不约而同产生了动摇。
陈莹心一狠,“野猪扎堆更好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方案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王建刚咬咬牙一锤定音:“咱们陷阱要是做得好,怎么着也能抓住七八头野猪,到时候每家能分几十块钱,而且大队这属于自然灾害,今年肯定不用交农业税。”
既然王建刚都说不用交农业税了,大家决定试一试。
陈莹暗暗捏了把汗,希望自己的方法有用,以后才能利用王建刚他们帮自己赚更多的钱。
程心睡醒后煮了一碗面,她想起上次和耿云野路过电影院门口有人在炒瓜子和炒花生,心里产生了想法。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上辈子的梦,梦里看电影要配奶茶和爆米花,奶茶她做不起,爆米花要怎么做呢?
程心招手喊来弟弟:“你去从谷仓给我舀一碗去年的玉米,我给你做好吃的。”
程磊耷拉着肩膀晃进屋:“又是玉米烙,我知道。”
“真不是,骗你是小狗。”
程心自己拿碗剥了一碗嫩玉米,她不知道爆米花需要嫩玉米还是老玉米,所以都要试一遍。
程心让弟弟帮忙烧火,她先把嫩玉米倒进热油,锅里油花噼里啪啦飞溅,一盘香喷喷的油炸玉米新鲜出锅。
程磊站在灶台前狂吸鼻子,“好香啊,姐,今天是啥好日子?你竟然用油炸东西。”
程心无语的只想翻白眼,“这是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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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我需要实行第二个方案。”
去年的玉米下入油锅,没一会儿就炸开了花。爆米花有点费油,幸好能重复利用,不然她得心疼死。
堂屋八仙桌上放着一碗油炸玉米和一碗爆米花。
好消息是她学会了爆米花,坏消息是得用老玉米,嫩玉米不行。
程心不信邪,嫩玉米一定有办法处理掉。倒不是不能卖煮玉米,只是玉米被野猪踩踏过,品相不好看,价格肯定卖不上去。
她又剥了一碗嫩玉米,让弟弟把石磨清理出来。
程磊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姐,你要做啥啊?”
程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刘海粘在一起,“先别问,不一定能成功。”
她蹲在屋檐下剥玉米,程磊双腿打闪,拼着一口气抱着石磨杆直叫唤,“姐!磨盘比一袋谷子还沉!”
“使点劲儿!”程心抓了把玉米粒塞进磨眼,弟弟龇牙咧嘴推磨,她舀了瓢井水泼进去,乳白的浆汁顺着石缝汩汩往外淌。
程磊脑门上的汗珠子大颗往下掉,瘦弱的身板绷成张拉满的弓,石磨才转了三圈就累得他气喘如牛。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冒泡,程心拿长柄勺搅着浓稠的玉米浆。
“歇会儿!”程磊瘫坐在柴堆上,忽然瞥见姐姐往铁锅里撒了把什么,“姐,你偷藏了野蜂蜜!”
程心把陶罐藏到身后,笑眯眯使唤弟弟:“要想喝甜的就给我把剩下半盆玉米磨了!”
程磊使出牛劲磨完半盆玉米,程心实验了好几种不同甜度的玉米汁,最终敲定七分糖的甜度正好,配上焦糖爆米花不会过腻。
程磊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姐,咱们要去卖玉米汁吗?”
程心蹲在灶台前,双手托腮仰着脸,棉布衬衫袖口滑到手肘,“你觉得味道怎么样?能卖吗?”
程磊猛猛点头:“我觉得比橘子汽水好喝,要是用冰冻一下肯定更好喝!”
既然吃货弟弟觉得可行,程心说干就干,立马动员全家和大伯母一起来开会。
王秀萍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家地里大半玉米被踩倒,要是被野猪啃了就自认倒霉,偏偏那些畜牲撒气似的只破坏庄稼,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程心让大家尝过爆米花和玉米汁,特地卖了个关子。
“你们觉得味道怎么样?”
王秀萍抿了一口放下碗,食之无味:“半亩地的玉米都毁了,总不能天天喝玉米汤。”
徐凤霞看出女儿话里有话,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别卖关子了,你大娘心里难受。”
程心做了甜口爆米花和咸口爆米花,她更喜欢用蜂蜜搭配熬出来的焦糖口味爆米花。
“大伯母,玉米汁可不是给我们自己喝,而是拿出去卖钱。”
一听到钱,王秀萍瞬间双眼放光:“咋卖?是不是像上次卖干货那样?”干货足足卖了二十块钱,她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徐凤霞早就猜到女儿的想法,自从女儿卖干货挣到钱就对挣钱的事格外敏感。她自己没本事,女儿能想法子挣钱是好事。
“对,上次我们去卖干货,我路过电影院门口看见有人摆摊卖炒货,买的人还很多,几乎人人手上都是捧着东西进电影院。”
王秀萍连忙捧起碗猛灌几口玉米汁,她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好喝,肯定能卖钱!”
32. 第 32 章
两家人坐在一起商议好计划,王秀萍立马想回家把玉米全剥出来。
程心连忙拦下她:“玉米汁需要用东西装起来,我觉得竹筒就不错,需要大伯帮忙砍几根竹子,我跟人约好明天带我爸去省城复查,我们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王秀萍冷静下来,她把程心当成主心骨:“对,你爸身体要紧,我给激动坏了,心心越来越有出息了,我这就跟你大伯回家砍竹子,放心交给我们。”
王秀萍离开后,程存志斟酌着开口:“闺女,我觉得咱们不用去省城看病,我身体好多了。”
徐凤霞看看丈夫,又瞧瞧女儿:“你爸他最近是早晚咳得厉害,白天基本不咳,估计快好了。”
程心摇摇头:“不行,必须得去看,万一以后留下病根怎么办,咱们家现在有钱。”在她的坚持下,父亲总算同意去省医院检查。
隔天一早,程心和父亲、弟弟五点准时出门,搭大队的牛车去公社汽车站。
耿云野提前上车占了位置,他背着军绿色挎包,从里面掏出油纸袋,一人塞了一个热乎的牛肉饼。
“我来得早,正好买了早饭。”
程心和父亲都带了水壶,没让耿云野给买豆浆。
程存志坐上车,牛肉饼拿在手上无处安放,旁边坐着的儿子吃得狼吞虎咽没眼看。
“牛肉饼多少钱,叔叔给你。”
耿云野面带笑容:“叔叔,这是我的心意。”
坐在前排的程心咬了一口饼:“爸,不用给了,中午我们请他吃饭。”
程存志忙不迭点头:“哎,听你的。”
陈莹一觉醒来发现家里空了。
她睡眼惺忪走出堂屋,徐凤霞正在院里洗衣服。
“姨妈,家里人呢?”
徐凤霞用手背擦了擦脸:“你姐带着你姨夫去省医院检查身体了,你弟非要跟着。”
陈莹瞬间提高音量:“什么?她们去省医院了!”
徐凤霞以为她也想跟着去,“五点就出门了,你要是想出门下次找个机会带你去县城逛。”
陈莹没由来感到心慌,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程家哪来的钱去看医生?程存志可活不过几年。
陈莹逼迫自己冷静,趁着家里人少,她要充分利用独处的机会:“姨妈,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好,姐姐问耿同志借钱带姨夫看病,以后嫁过去会不会低人一等啊?”
徐凤霞没有提女儿自己挣钱的事,公社政策隔三差五变化,她们家可没有临时营业执照。
“等你姨夫病好了,总能挣钱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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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莹蹲在徐凤霞面前,拨弄着地下的蚂蚁,“我觉得姐姐和耿同志不合适。”
徐凤霞笑容淡了几分:“怎么说?”
“耿同志当过兵,说话做事不允许别人忤逆,就跟我爸一样,谁都不能反驳他的话。表姐又好强,他们俩短时间内合适,过日子肯定会天天吵架。”
陈莹打出感情牌,徐凤霞陷入回忆。她的女儿和刘翠翠性格很像,事事要强,不愿意输给男人,耿同志的性格的确比较霸道。
陈莹抬起头,模样楚楚可怜:“我不敢靠近耿同志就是因为他太像我爸爸了,我每次看到他就害怕,怕他朝我大吼大叫,他上门做客我都躲得远远的。”
没有人比陈莹更了解耿云野的性格,这种性格既能成为优点,也能当做利刃。
陈莹说得苦口婆心,仿佛真在为姐姐考虑,“我怕表姐像我妈一样重蹈覆辙,遇人不淑。表姐还年轻,不一定非要是耿云野。”
徐凤霞被她说得动摇:“这得看你姐的意思,她打小就有主意,我做不了她的主。”
陈莹见有戏,见缝插针道:“不用劝表姐,可以多给表姐相看同龄人,大队不行就隔壁大队,姨妈不想让表姐嫁的近一点吗?就算以后吵架也能给她撑腰,别像我妈想回娘家都拉不下脸。”
33. 第 33 章
“省城可热闹了,遍地都是自行车,我们还坐了公交车呢!”
程磊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程心嘴角的笑容止不住。
尽管父亲没有跟着一起回家,但好消息是父亲的病不严重,住院半个月就能痊愈。
程心跟医生商量过后,医生给开了输液单子,允许父亲在县里的医院住院。
徐凤霞收拾好丈夫的换洗衣服和日用品,“辛苦你了耿同志,又得麻烦你跑一趟。”
海湾公社就在县城边上,耿云野待会回家就能顺路把日用品给程父送去。
“不辛苦,阿姨。”
程心喝了一口凉开水:“幸好带着我爸去检查了,医生说他的病继续拖肯定会留下病根,所以这回一定要让他住院半个月,谨遵医嘱。”
徐凤霞脸上笑容止不住:“没事就好,你身上钱还够不够用,住院要花很多钱吧?不够我去你外婆家问你舅舅借点。”
程心深呼了一口气,告诉母亲好消息,“当然够,医生帮我们算了花费,输液四块钱、西药八块四、中药十块钱、住院费十五元,住院治疗总共花费37.5元。”
父亲的病有了希望,程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如果仅靠之前卖干笋的收入,父亲住院肯定要去问亲戚朋友借点,幸好她运气不错卖了菌子。
虽然有句话她不该说,但她心里很感谢那位卖毒菌子的卖家。如果没有对方卖毒菌子引起恐慌导致干货菌子的价格水涨船高,她也不会一天挣两百元。
晚饭后,王秀萍拎着箩筐上门。
“心心啊,你看你大伯砍的竹筒怎么样?他特地把毛边磨平了,不会扎嘴。”
程心拿起竹筒,当场愣住:“大伯母,这么大的竹筒咱们能回本吗?”这竹筒起码能装一升的水量。
王秀萍赶紧翻了翻:“这么大的呢?你奶奶倒是嫌你大伯砍得太长,你大伯砍了一半大的和一半小的。”
程心拿起竹筒仔细观察:“小的能装大的一半,倒还说得过去。”
她把小竹筒还给大伯母:“就按这个大小,人家是去看电影,又不是下地干活。”
王秀萍瞅了瞅筐里的大竹筒,“这些让你大伯劈了当柴烧。”
程心拦住她:“留着吧,万一有人喜欢大瓶呢,明天上午我去公社买点油纸做爆米花包装,下午咱们就去城里摆摊。”
王秀萍怀揣不安:“明天不是赶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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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社摆摊没事吧?咱们可没营业执照。”
程心早就想好了,“咱们去海湾公社摆摊,那里遍地商贩没人管。”
王秀萍没去过海湾公社,不了解那里情况,“真的假的?人家公社不管吗?”
程心复述耿云野的原话,“不仅不管,人家还支持普通人经商呢,他们耕地少,不摆摊真没活路了。”
王秀萍哼着歌,脚步轻快从程家离开。
家里没人,徐凤霞拉着女儿进屋,“你跟耿同志相处下来如何?他性格霸道吗?”
程心耳朵烧起来,以为母亲要准备她的人生大事,
“妈,您问这个做什么?我现在只想先挣点钱。”
徐凤霞拉起她的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女儿掌心的薄茧:“委屈你了,我没本事,你爸也病殃殃的住院,你硬生生撑起了咱们家。”
程心刚要开口,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她手背。
她反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妈,您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怎么突然说这些?”
徐凤霞用袖口抹掉眼泪,慈爱地摸着她脑袋:“要不是家里拖累,说不定你能找个更好的对象,人家都说你这模样能嫁去城里吃商品粮。”
34. 第 34 章
程心四点多起床,母亲和弟弟帮她剥玉米,她等着跟大队牛车一起去公社,耿云野骑着三轮车来了。
她绕着车转了一圈,“你从哪借的三轮车?”
“我有个朋友在厂里工作,帮我借了一天。”
耿云野来的路上帮她买好了油纸和塑料吸管。
“城里人喝饮料都喜欢加吸管,不会漏一身。”
程心笑着接过:“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呢。”
耿云野帮忙把煮好的两桶玉米汁搬上车,今天正好是星期六,电影院生意最好。
程心把爆米花分装好,整齐放在箩筐,甜味一筐,咸味一筐。
爆米花只有她自己卖,大伯母只想卖掉被毁的玉米。
大伯和大伯母把竹筒送来,昨晚在程心的叮嘱下放锅里用开水烫过消毒,夫妻俩对她很是感激。
程心挥了挥手:“妈,您回去补觉吧,有小磊给我帮忙呢。”
三人迎着初升的太阳离开大队。
耿云野在前面蹬三轮车,程磊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还没来过海湾公社。
越是靠近城里,他心里愈发没底,“姐,咱们做的这些能卖掉吗?”
平时都是自己家做饭,万一不合别人胃口呢。
程心揉了一把他凌乱的头发,“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负责收钱,脑瓜子放灵光别算错账了。”
程磊撇了撇嘴,他是担心万一挣不到钱姐姐哭鼻子。
还不到八点,海湾公社遍地都是卖菜的摊贩,小吃摊飘来的香味勾的程磊不住咽口水。
程心摸了摸兜:“耿同志,找个馄饨摊停车,咱们吃点热乎的早饭。”
耿云野一大早出门肯定没时间吃早饭,自己的弟弟又是个馋虫,她怕他又破费。
父亲的病情逐渐好转,她手头上稍稍宽裕,请吃一顿早餐还是够的。
耿云野找了家路边馄饨摊,三轮车停在边上,程磊迫不及待找位置坐下。
他用身上的棉衬衫袖子给姐姐擦了擦板凳:“姐,你快来坐。”谄媚的劲儿生怕程心反悔。
程心点了两份大碗馄饨,自己点了一份小碗,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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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最好的政策是路边摊贩交易不需要用票,不论买生活用品还是小吃饮料都直接付钱,价格还比店里便宜。
大碗馄饨八毛,小碗五毛,汤底用的鸡汤,程心在少量猪肉馅里发现了大量馄饨皮。
不过考虑到浓郁的鸡汤碗底,还是猪肉馅,再加上不需要粮票,这个价格很划算了。
程磊吃得直打饱嗝,“姐,馄饨真好吃,我更担心咱们的生意了。”
小摊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程心揪着他耳朵,“你能不能对我们有点信心,我的厨艺很差吗?”
耿云野慢条斯理吃完,喝完最后一口汤:“这家馄饨味道不错,但是少了家的味道。”
程磊抖了抖鸡皮疙瘩:“你们大人说话真腻歪,我就吃不出来家的味道。”
程心拍了两下弟弟肩膀:“等你以后想念家的味道最好不要哭鼻子,不然我大声笑话你。”
程磊不服气:“家里饭菜吃了十几年,我从来没吃出来过家的味道,我觉得买的饭菜味道好。”
程心懒得跟他争,让他吃饱就该干活了。
35. 第 35 章
电影院门口的小摊最热闹,程心绕路去买了冰块加在装玉米汁的桶里。天气热,冷饮最畅销。
耿云野从三轮车的板凳底下掏出木板,用粉笔在木板上标注价格:玉米汁小杯三毛、大杯五毛;咸味爆米花三毛、焦糖口味五毛。
程心的小吃摊在一众炒货、冰棍小摊前格外显眼,毕竟大家不知道焦糖是啥玩意。而且爆米花跟以往见过的不一样,他们吃过的爆米花是米,这个爆米花竟然是用玉米做的。
两个小女生手挽手停在三轮车前,“老板,爆米花能尝尝味不?”
程心特地用油纸叠了个小方盒,往里面倒了两种口味的爆米花放在三轮车上。
她笑吟吟道:“这些可以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公社年轻人多,大多是工厂子弟,程磊羡慕地瞅着他们脚上的运动鞋,自己脚上的布鞋缝了又缝,他退到三轮车后挡住下半身。
他刚刚看见一个小学生都能掏出两块钱买零食,他过年才拿一块钱的压岁钱。
短发女生发出惊叹:“好好吃,不过老板你为什么把玉米叫爆米花?”
程心俏皮眨眼:“因为原料是玉米呀,所以叫爆米花。”
短发女生仔细一想确实没毛病,她和小姐妹一人买了一份焦糖口味爆米花,合买了一份大杯玉米汁,要了两根吸管。
有了两个小女生打头阵,但凡是进电影院的人都好奇在小推车前停下脚步,有免费试吃谁都不想错过,试吃过爆米花的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焦糖口味。
程心只做了五斤玉米的爆米花,等大伯母按约定的时间过来海湾公社,焦糖味爆米花已经卖空了。
看完电影的人出来本想再买点,结果大失所望。
“老板,你明天还摆摊吗?”
王秀萍刚挽起袖子干活,她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程心很想赚这份钱,可惜家里玉米本就不多了,况且玉米是留着当主食,今年的玉米还没收呢。
“我们明天不来了,只摆今天一天,卖完就收摊。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大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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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地受了野猪害,我们卖的玉米汁都是今年最嫩的嫩玉米,处理完就没了,地里剩下的玉米要留着自家吃呢。”
一听说这么好吃的爆米花竟然只卖一次,才卖了几份的咸味爆米花受到了哄抢,没一会儿就只剩下玉米汁。
程心哭笑不得:“我还以为焦糖味不好卖呢,这么热的天大家肯定不愿意吃太甜太腻的东西。”
“哪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焦糖口味,老板你这么好的手艺不来摆摊真是可惜了。”
程磊在一旁目瞪口呆,他姐的手艺是不错,这些城里人咋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顾客离开后,程磊立马数卖掉爆米花的钱。
王秀萍看得眼热:“早知道爆米花比玉米汁好卖,我也让你帮我弄点了。”
程心解释道:“大伯母,爆米花得用去年的玉米,嫩玉米做不了。”
王秀萍顿时泄气:“自家的玉米都不够吃,这钱想挣都挣不来啊。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我出门的时候听说他们今天又要抓野猪呢。”
36. 第 36 章
“建刚,真的能行吗?”
这次抓捕野猪的计划不仅有王建刚他们四个人,还有大队几个年轻人跟着参与。
王建刚不确定会引来多少头野猪,为了保险起见,他组织了十个人,反正到时候卖猪肉还是他跟张麻子。
王富贵特地在早饭后敲锣提醒社员不要出门,含糊不清的大喇叭跟着播放了几遍。
此时大队看不见一个人在外面逗留。
陈莹本想跟着王建刚他们一起,谁知徐凤霞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出门逗留,她只能憋屈地在家里折腾兔子。
王建刚按陈莹的办法在地里摆了几桶玉米酒糟,周围遍布陷阱,野猪来了必定有去无回。
一群人埋伏在玉米地,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野猪成群结队从山上下来了。
王建刚连忙推身边的人:“别睡了,抄家伙,等野猪进了陷阱你们就冲出去。”
王建刚带着猎枪,他不用亲自上阵。
几个年轻人紧张地抓着手上的工具,他们有人手上拿着锄头、有人拿铁锹,还有人拿着斧头。
野猪一路肆无忌惮,所到之处的田地又被它们祸害了一遍。有人看到自家稻田被祸害恨得咬紧牙关,巴不得现在就出去跟野猪拼命。
刘国强愤恨地捶着田埂,“为啥要把陷阱设在中间,那么多稻子被祸害了,挣再多钱有啥用!”
王建刚不满道:“你还嫌钱没用,庄稼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有钱了不会去买粮食?”
老光棍几人跟着附和:“就是,好心带你挣钱还怨上我们了,又不是我们喊来的野猪,谁不恨野猪啊,眼光放长远一点,今年把野猪赶尽杀绝,明年不就是大丰收?”
身边的人劝他算了,刘国强抹了把眼泪,凶狠地瞪着祸害庄稼的野猪。
野猪在稻田里打滚嬉闹,玩了好一会儿,领头的野猪伸着鼻子嗅了嗅,哼哼两声,翻滚的野猪们站起来,跟着领头猪往田地中间跑。
玉米地深处藏着的几个人抓紧家伙,就等野猪进入陷阱的范围。
王建刚猛猛咽口水,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抓到十头野猪他能挣至少五百块钱,到时候谁不对他刮目相看!
王建刚陷入幻想,不知谁小声喊了一句把他从幻想中叫醒,他趁人不注意擦掉嘴角的口水。
野猪群进入陷阱范围,惨叫着掉进大坑。
王建刚举起猎枪,当做开战的号角,“兄弟们,抄家伙上啊!”
七八个年轻人扛着农具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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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掉进陷阱的野猪们哼哼唧唧往外爬。
张麻子跑着跑着摔了一跤,锄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进陷阱坑里。
坑里的野猪们争先恐后往外涌,王建刚趴在田埂上用猎枪瞄野猪,十几发子弹一颗都没打中。
他怒气冲天丢掉猎枪,“什么破玩意,我瞄那么准都打不中!”
野猪群反应很快,等他们追上去只剩下三只野猪在坑底发出凄惨的叫声。
陷阱的坑底下埋着尖刺,十几只野猪牺牲三只同伴换得它们逃之升天。
三只野猪很快丧命,獠牙有儿童手臂那般长。
老光棍看了一眼直摇头:“这群野猪成精了,专门留下三只老东西。这肉卖不上价,恐怕比家猪肉便宜。”
水稻玉米被毁了大半,泥土沾着野猪的血液,几个年轻人垂头丧气。忙活大半天,牺牲那么多庄稼,结果只抓到三头野猪,按上次的价格每家也才只能分到六块钱。
刘国强找出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的歪主意,说不定庄稼不会被祸害这么多:“王建刚,你为啥不开枪?”
王建刚恼羞成怒:“谁说我没开枪,地上的弹壳你看不见?那群野猪拼了命似的跑,我瞄的那么准,偏偏这枪不中用!”
37. 第 37 章
程磊也看见了王建刚。
他戳了戳姐姐的手臂:“姐,是王建刚他们。”
耿云野神色冷淡:“他们牛车有一股血腥味,可能是去城里卖野猪。”
程心和大伯母对视一眼,她不得不承认王建刚真有瞎猫碰着死老鼠的本事,“没想到真让他们抓住了。”
王秀萍摸了摸兜里卷着的一沓零钱。今天卖玉米汁又让她挣了51块3毛钱,这两次挣的钱加起来有70多。她心里别提有多感激程心,更加看不上王建刚他们分红的几块钱。
“晚上来我家吃饭,咱们吃鸡蛋烙饼。”
没人在意王建刚他们抓到几头猪、卖了多少钱,除了在家里急得跳脚的陈莹。
徐凤霞抽空去了一趟大队,说是有她的信。她拿到信还有点不可思议,寄信人竟然是刘翠翠,自从刘翠翠结婚后她们俩小姐妹就再也没见过面。
徐凤霞还没抽出信,身后传来三轮车叮叮当当的声音。
程磊大声喊叫,“妈!我们回来了。”
耿云野车还没停稳,程磊激动地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像只花孔雀似的在母亲面前显摆自己的新凉鞋。
徐凤霞调侃着笑道,“这凉鞋不便宜吧,不该让你跟你姐去城里,是不是你缠着她不给买就不回家?”
程磊气的双手叉腰,“这是耿哥给我买的,他以后就是我认定的姐夫了!”
徐凤霞一巴掌呼他背上:“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姐跟人谈朋友。”
程磊委屈巴巴:“我又没说错,我姐又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坏女人,谈朋友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
耿云野站在他身后听的心里舒坦,这小舅子没白疼。
王秀萍也从车上下来,“谢谢你啊,耿同志,今天你帮了我们大忙。”
要不是耿同志借来三轮车,她们这么多玉米汁咋可能一滴不漏运到城里。
程心站在耿云野身后嫌丢人。她心里暗暗决定下次再也不带弟弟出门,这大嘴巴跟个喇叭似的,耿同志给他买一双凉鞋就把他收买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恨不得昭告天下。
徐凤霞把手上的信递给女儿,“刘翠翠给我寄信了,你看看里面写的啥?”
徐凤霞念过几年书,只是这么多年没写过字,早就忘了大部分字该怎么读。
程心快速看完信,程磊扒着她手臂非要看,“姐,给我也看看信里写了啥。”
程心没搭理他,把信纸叠起来。
“刘姨在信里催莹莹回家,说她哥的亲事定下了,让她不要跟家里赌气。”陈莹跑来投奔程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家里想让她嫁人。
陈莹老家的彩礼风气严重,三转一响可以没有,但必须得给五十元彩礼。陈家的打算是让陈莹找个人订婚收彩礼,这样她哥就能娶到媳妇。
不知为何,得知陈莹要回家,程心莫名松了一口气。
王秀萍挽着徐凤霞胳膊:“你家亲戚要走了?正好今天晚上都去我家吃饭,这次得亏了咱们大姑娘,玉米地的损失不仅挣回来还余了不少钱。”
徐凤霞微微诧异:“卖的这么好吗?”
王秀萍努了努嘴:“你瞅瞅全卖得干干净净,人家还想让我们明天继续摆摊,可惜咱家玉米自己都不够吃。”
这钱谁不想挣啊?可惜不能凭空变出玉米。
徐凤霞再一次对女儿的能力产生了新认知:“我家大姑娘就是有出息,这脑子真灵光。”
陈莹急匆匆从程家跑出来,正好撞到回家的一行人。
“姨妈,不好了,兔子要生了。”
程心大步走到她面前,“你没看错吧?怎么会这么快?”
陈莹眼中闪过心虚,“我没看错,兔子倒在地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就是要生了。”
程心连忙跑回家,王秀萍和徐凤霞紧随其后。
程磊呆滞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兔子咋生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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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只剩下骑三轮的耿云野和路边站着的陈莹。
“耿大哥,你...”陈莹露出一副羞怯的神情。
耿云野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门口只有几步路,我就不停车了。”
陈莹没想上他的三轮车,被耿云野主动拒绝顿时有点尴尬和难堪。
她咬着下唇,抬起双臂挡在路中间,满脸委屈,“耿大哥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问你对今后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耿云野眉头微蹙,“我一个农民能有什么看法?”
陈莹不相信他没野心,他上辈子可是刚结婚没多久就出门做生意去了,所以她才有可乘之机。
“现在新闻和报纸上每天都在播放新出台的政策建议大家私人做买卖,你没想法吗?”
耿云野面不改色,“没有,请你让一让。”
陈莹神色倔强,“耿大哥,你当过兵,你有见识,为什么不愿意出去闯一闯呢?万一以后我表姐嫁给你,你总要给她物质保障吧,你总不能让她跟着你一起吃苦。”
耿云野终于给她一个正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莹以为耿云野听了进去,她露出笑容,“我只是觉得耿大哥见过大世面不应该留在乡下埋没才华,只有赚到钱才能保障家人以后的生活不是吗?”
耿云野擦了擦手,神色淡漠,“我认为你说得不对,先成家再立业,没有成家做事业有什么用?”
陈莹满眼写着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样?耿云野上辈子明明不是这种人设,他上辈子为了扩大商业版图跟程心婚后长期异地分居,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莹没想过耿云野会重生,毕竟如果他重生肯定第一时间找她算账,目前看来耿云野只是还没有燃起事业心。
陈莹心里恼怒,“话不是这么说,咱们这里结婚三转一响已经是很高档的东西了,但是我听说在大城市人家结婚都是电视冰箱洗衣机,时代早就不一样了。”
38. 第 38 章
耿云野被陈莹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程心已经帮兔子接生完毕,死了三只,活了两只。
幸好提前给兔子做了产房,程心把清理过的幼崽和母兔转移到了堂屋。
程磊默不作声给兔子窝里放上新鲜的青草。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给兔子割草,就是为了让兔子吃好喝好生崽。
第一次产崽就死了三只,他心里难受的不行。
程磊瞪着陈莹:“兔子为什么会提前生崽?”
陈莹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不信你检查,我真的没对兔子做什么。”她只不过是踹了几脚兔子窝,谁知道兔子突然就倒地上抽搐了。
耿云野蹲下身观察刚刚清空的兔子窝,“兔子窝门上的围栏有脚印。”
陈莹突然放声大哭:“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可是我真没有对兔子做什么,我发誓,如果我伤害了兔子就让我以后没人喜欢!”
徐凤霞连忙制止:“呸呸呸,不要乱发誓,我们没有怀疑你,只是家里只有你在家,所以才问问你情况。”
陈莹借此机会把刚刚在门口受到的委屈发泄出来,
“反正我不讨人喜欢,就当是我做的好了。”
程磊偏开脑袋,他就问了一句,陈莹反应那么大。
程心掏出刘翠翠寄来的信:“你家里来信了。”
她心里有怀疑的种子,但是没有证据,兔子胆小很容易受刺激,她和弟弟尽心尽力照料怀孕的兔子,怎么可能会突然受刺激早产。
陈莹肩膀因紧张微微发抖,她小声啜泣接过信,看到内容松了一口气,“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家。”
徐凤霞拉着她手臂,“这都下午了,明天一早赶上午的汽车,离你哥结婚还有一周时间呢。”
陈莹知道自己必须得回去一趟,如果可以最好能说服家里人支持她创业。
她擦了擦眼睛:“我先去收拾东西。”说完急匆匆跑回屋里。
耿云野把车上的东西搬完,“阿姨,我得走了,再晚就要赶夜路了。”
王秀萍急忙挽留:“咋走那么急,我还说给你们做鸡蛋烙饼呢,今晚就在家里住下。”
耿云野笑着谢绝她的好意,目光追寻着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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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借了一天车,得今晚给他还回去,万一明天急用,顺便再顺路去医院看看程叔叔。”
王秀萍只得放弃挽留,她惋惜道:“你帮了大忙,不请你去家里吃顿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伯母,等下次有空再让我尝尝您的手艺。”
徐凤霞推了推女儿:“快去送送人家。”
程心嘴角抿着笑送耿云野到门口,“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耿云野心知肚明她在硬撑着,“不要伤心,兔子一窝能生很多,照顾好大兔子,下次一定没问题。”
程心冲他挥挥手:“我知道啦,我不是特别难过,只是看到小兔子死掉有点郁闷。”
尽管她养兔子的初衷是为了卖钱,但是亲眼目睹刚出生就死亡的幼崽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
耿云野单手揣兜,神情犹豫似乎有话说,程心一眨不眨望着他。
他下定决心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她,摸了摸鼻子,
“能不能帮我把上面的绣花改改。”
程心诧异不已:“你手帕上还绣花呢?”
39. 第 39 章
夜里又淅淅沥沥下起大雨,时不时响起闷雷,程心摸着枕头底下垫着的藏蓝色手帕,安心地继续睡。
天快亮的时候,程心被母亲晃醒,
“院里涨水了,咱们用沙袋把堂屋门堵上。”
程心瞬间清醒,她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喃喃自语:“怎么又下大雨了。”
她和母亲站在屋檐下,院里的积水已经淹没脚背,弟弟冒着雨“哼哧哼哧”拖着沙袋。
程心来不及戴斗笠,立马去给弟弟搭手,三个人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把堂屋、厨房和柴房门口堵上。
院子外的排水沟水流湍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条小溪。
程心没了睡意,她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四点五十分。
雨下了一整夜,她们家地势高院子里都涨水,不敢想别人家是什么情况。
程心站在屋檐底下,看见隔壁院子里的雨水漫进屋。隔壁昨天收完谷子就回城里了,家里空无一人。
“小磊,你再去睡会吧。”
程心睡意全无,坐在床头给耿云野修改手帕的绣花。
终于熬到天亮,院里的积水淹没到了小腿肚。
王秀萍大清早来敲门:“外面都淹成河了,你们今天没事别出门,我就过来说一声。”
程心多问了一句:“地里什么情况?”
王秀萍摇了摇头,“还没收的稻子都被淹了,玉米地的水到腰上了,往年哪下过这么大的雨。”
程心没想到这么严重,“大队不开会吗?”
昨晚大队开会,大队长喜气洋洋宣布了每家能分到十块钱的补偿,十块钱听着是不少。可十块钱才能买五十几斤大米,一家四口人天天喝米汤也只能吃俩月。
“谁还顾得上开会啊,大队乱成一锅粥了,都哭天喊地抢收呢。要我说昨天就该收了,哪怕晒不干也好过全被淹了,谁能想到老天爷不长眼呢。”
本来昨天是收谷子的好日子,好不容易雨停了,谁知王建刚出了馊主意,非要设陷阱抓野猪耽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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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结果呢,明明昨天的天气还挺好,今天就淹了。
王秀萍唉声叹气,“现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怨恨王建刚,要不是他非要耽搁时间,毁了不知道多少家的玉米地,这下连稻田都没留住。今年到明年丰收的期间,咱们全大队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种时候她甚至幸灾乐祸不起来,尽管她讨厌的人也倒霉了,可全大队明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程心提不起同情:“大队之前就开会讨论过,只有咱们几家举手,我听说其他公社都提前收了,只有咱们公社弄开荒队耽误了时间。”当时她们家连开荒队都没被选进去。
王秀萍想起来这回事:“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整得轰轰烈烈的开荒队,上山忙了两天菌子都没卖出去,要不是有你的主意,咱们家今年也要遭罪。”
王秀萍啐了一口:“富贵那老东西净想着让自己儿子出风头,好让王建刚继承他的位置,这下全大队都被他们家坑了,看他怎么收场。”
40. 第 40 章
本以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谁知下了两天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今年春天加固过的河堤在暴雨的侵蚀下不断塌方,水位已逼警戒线,河岸岌岌可危。
这下可不仅仅是粮食减产的问题了,要是河堤崩了后果不堪设想。
大队开会让每家都出个男人去河堤守着,青壮年们则扛沙子加固河堤。
程家现在唯一的男丁只有程磊,也必须得去守河堤。
程存志就是春天去守河堤淋雨感冒,没当回事拖成了慢性肺炎,前几天才住上院。
程心和母亲强烈反对让程磊去看守河堤。
大队组建狩猎队的时候把她们家排除在外,以程磊是小孩子为由不让他参与,现在看守河堤又要让她弟弟去值班,小磊才十四岁。
程心看到排班名单后跑去找王富贵理论。
她挺直脊背,稳稳站在大队门口。
程心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声音却沉稳有力,目光坚定地直视王富贵,“大队长,我爸在县城住院,这些日子家里困难我们没向大队提过一个“难”字,都是自己咬牙扛着。”
“我弟弟才十四岁,他还是个孩子,对守河堤一窍不通,让他去只会添乱。要是大队觉得我家必须出人,那就让我来,我会水、也有力气,肯定能把看守工作做好。”
徐凤霞紧跟在女儿身后,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她强撑着不给女儿拖后腿。
她伸手拉了拉程心的手臂,又看向王富贵,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大队长,我们家现在这个状况您也清楚,男人在住院,让小磊去河边看守我实在放心不下。我虽然是个女人,男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做,就让我去吧。”
王秀萍追上来帮着说道:“富贵,我看了排班,每家轮流换岗不缺老二家多出来的人头,她们家都这样了,就不能通融通融?”
王富贵背着手,他轻咳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我理解你们,可咱这集体的事儿得讲公平啊。你看每家每户都出人,你们家不出人,这不是坏了规矩嘛。”
“谁不想在家里舒舒服服待着?河堤关乎大队所有人的安危,人人都得出一份力。放心吧,只是让你家小磊去看着,又不是让他干重活,能出啥事儿。”
说完他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程心目光炯炯,毫不退缩地迎上王富贵的视线,语气加重,“大队长,小磊他年龄小,身体还在发育,我爸就是因为守河堤才病倒,这风险我们家实在承担不起。”
“而且您也清楚,他去了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与其让他去,不如让我来,这样对集体、对我们家都好。”
徐凤霞原本强装镇定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壮胆:“大队长,大队谁不知道我家情况?当初狩猎队嫌小磊小不让参加,现在又喊他去守河堤,这公平在哪儿?”
“我男人为了集体都病倒在医院了,我们不是不想为集体出力,可小磊真的不合适。让我去,我保证不会掉链子。”
徐凤霞边说边用衣袖抹了把额头因着急冒出的汗,眼神中满是期盼。
王富贵脸色一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怎么?别人能去,你们家就特殊?这是为了集体、为了大家好,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以后队里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徐凤霞身子晃了晃,程心搀扶着她,她声音发颤:“大队长,我们不是胡搅蛮缠,是真有难处...我们在想办法配合,只是想换下来小磊。”说完她和女儿并肩站着,眼神中虽有无奈却依旧透着坚持。
突然,陈莹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她一脸急切不由分说地拉住程心的胳膊,使劲儿拽着就要走,嘴里小声念叨着:
“姐,都这时候了,咱别在这儿干着急。我带你去找王建刚说情,他是大队长的儿子肯定能帮上忙!小磊的事说不定他一出面就解决了。”
程心一听,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厌恶,她用力挣脱陈莹的手:“莹莹,你别瞎闹!我和王建刚不可能,更不会因为这种事去找他。大队长,您要是因为这事儿故意为难我们家实在不应该。”
她一瞬间恍然大悟,大队长为难她们家不就是因为王建刚被她拒绝了吗?
王富贵脸色涨得通红,他被戳破私心恼羞成怒,猛地向前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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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着程心,音量提高了几分:“你这丫头,不要血口喷人!我在这大队长的位置上,什么时候因为私事偏袒过谁?今天这事你家出不出人都得按规矩办!”
他的眼神中满是恼怒,丝毫没有了之前的伪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程心的爷爷奶奶出现了,他们听说程心和徐凤霞在大队闹事立马赶了过来。
程老太走上前,拉着程心的手:“让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是你听了我的话,这会哪用得着小磊去吃苦?虽说王建刚离过婚有孩子,可家里条件好,他爸又是大队长。你要是跟了他往后生活能轻松不少,家里有啥难处他也能帮衬。就说小磊守河堤这事儿,他说不定一句话就能解决了,你再好好想想。”
程老汉在一旁附和:“听你奶奶的,别犯糊涂,这是为了你和家里好。”两人的语气虽没责骂,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压迫感。
程心眼眶泛红,她又气又急,猛地甩开奶奶的手:“爷爷奶奶,你们怎么能这么说?王建刚离过婚还有孩子,我怎么能答应他?而且大队长这么安排本来就不合理。难道为了这点便利我就要放弃自己的感情,委屈自己吗?”
徐凤霞赶紧把程心护在身后,对着公婆说道:“爸妈,这事儿不怪程心。大队长,您要是真为集体好,就该重新考虑下安排,小磊去守河堤真的不合适。”
王富贵冷哼一声:“不合适?我看是你们不想配合,想脱离群众组织!要是你们家不派人,往后大队分红、安排活,你们家可都别想占到好处!”
他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
就在吵起来的空档,开完会还没散开的社员们渐渐围拢过来开始小声议论。
有人小声说:“程家也不容易,程老二大半年都没能下地干活,去地里拔草都咳个不停,大队长这样有点过分了。”
也有人附和:“就是,不能因为自家儿子的事就为难人家姑娘。”
“唉,家里还得有个能说话的男人,不然孤儿寡母就容易受人欺负。”
大队谁不知道王建刚看上了程心,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事故意为难程家。
41. 第 41 章
正要去河边值守的社员路过大队,有人满脸疑惑,几个人小声嘀咕:“这是咋回事,一大早吵这么凶。”
等他们了解完来龙去脉,一位中年汉子皱起眉头,不赞同开口道:“程家情况大伙都清楚,程老二病成那样,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大队长这么逼人家不太地道吧。”
这话一出,周围有人点头,也有人面露犹豫,毕竟王富贵在大队里向来强势。
又有人帮着劝说,“大队这么多男人,不差程家一个人头,磊娃子那细胳膊细腿能顶啥用。”
王秀萍站在一旁没机会开口,王富贵想尽办法刁难老二家的娘俩,心里“轰”地一下就冒火了。
她想都没想,只犹豫了短短几秒,对身旁相熟的社员们高声说道:“我儿子在城里工作,虽说远点,但发个电报让他回来应该能帮老二家出人头。”王秀萍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发电报的措辞。
王秀萍的邻居惊讶地随即竖起大拇指,“秀萍,你这大嫂当的真不错,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程心听到大伯母帮她们家说话,眼眶瞬间湿润,她满含感激地看向王秀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动。她深知大伯母一家日子不宽裕,大伯母能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往后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份人情。
王富贵一听王秀萍这话,他立刻挺直腰板,瞪圆眼睛大声反驳道:“王秀萍同志,你以为我愿意为难程家?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这河岸值守任务重,关乎全大队人的安危,每个家庭都得出份力,少了程家怎么行?这是为了集体,不是我故意针对他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说让你儿子回来帮忙,他在城里待久了,能习惯咱这乡下的苦活儿?到时候出工不出力还不是耽误事儿。我这是为了集体考虑,得确保每个出工的人都能实实在在地干活,保障咱们大队安全度过汛期。”
众人心里都明白,王富贵这人最会拿话术压人,只要跟他对着干就会被打上脱离群众的标签。
见众人对自己的话反应平平,王富贵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提高音量,大声宣布:“这样吧,既然你舍得让你儿子回来帮忙,那得先到大队登记备案,我得亲自考核,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胜任河岸值守的工作。”
“而且,从他回来那天起到值守结束,这期间的伙食费得按大队的高标准收费,毕竟咱们资源有限,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坏了规矩。”
王富贵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值守人员专门有大队负责伙食,以前哪交过伙食费?
大家都清楚,所谓的考核不过是王富贵设的一道坎,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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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的目的。
王秀萍气得满脸通红,她向前一步,指着王富贵的鼻子质问道:“王富贵,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我好心让我儿子回来帮忙,你却想出这些歪点子来阻拦。你口口声声说为集体考虑,可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
王富贵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笑着回应:“我这是按规矩办事,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安排个人来,那咱们这河岸值守还不乱了套?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去找公社领导反映,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说罢,他双手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吃定了王秀萍不敢去找公社领导。
程磊从家里一路狂奔,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母亲和姐姐为难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大声说道:“妈,姐,我去!我不能让你们被人欺负,我申请去河岸值守!”
程心连忙伸手拉住弟弟:“不行,你还小,河岸危险,我不能让你去。”
程磊却倔强地挣脱姐姐的手,眼神无比坚定:“我已经长大了,能为家里分担了,我不想让你们为难。”说完他还用力挺了挺胸膛,试图证明自己的决心。
王富贵见程家迟迟不答应,心中的怒火更旺了。
42. 第 42 章
耿云野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程家有困难我理应帮忙,河岸值守我替程家出人。”
他说话条理清晰,语气沉稳,举手投足透着领导者的架势,让人不禁觉得他绝非普通的退伍兵。
王富贵还想反驳,刚张嘴,耿云野又接着开口:“我带过队伍、参加过抗洪,知道如何安排任务。河岸值守的任务我有把握,不会让人民群众有分毫闪失。”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得王富贵有些喘不过气。
“这小伙子有抗洪的经验,守河岸没准真行。”
有人附和:“是啊,看着靠谱,有他帮忙就不用让磊娃子一个小孩往河岸跑。”
社员们都觉得耿云野说的有道理,再看看他沉稳大气的模样纷纷点头。
“从部队出来的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
社员们都觉得耿云野加入更好,明显站在了程家这边。
大队部的会计老刘轻咳了两声:“这事儿吧,社员们都有难处。小伙子当过兵又主动帮忙,咱别太为难人家了。”
妇女主任李婶也跟着附和:“就是呀,防汛任务重,多一个得力的人帮忙总归是好事。要是因为一些小事闹得大家心里不痛快,往后工作也不好开展不是。”
李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耿云野。她男人也加入了河岸值守的队伍,小伙子有抗洪经验,她心里踏实不少。
其他几个干部虽然没出声,但也纷纷点头,眼神中传递着相同的意思。
王富贵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再看看干部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明白大家都不支持他继续为难程家。
为了儿子给他许诺的好处,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得考虑考虑。”
王秀萍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呛声:“还考虑啥?人家耿同志主动帮忙,程家这情况你也清楚,你别太过分了!”
平日里和王秀萍关系不错的几个婶子站出来帮腔:“秀萍说得对,你这当大队长的不能这么为难人。”
社员们见有人带头,也纷纷响应,对王富贵的不满情绪彻底爆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指责声越来越大。
王富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心里纵使万般不情愿也知道再僵持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他极不情愿地点头:“既然你非要插手,那就你去吧。”说完狠狠瞪了一眼耿云野,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社员们互相递着眼色,脸上抑制不住欣喜。
老张媳妇笑着对徐凤霞说:“你眼光好,部队培养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后有他帮衬着你们家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刘国强跟王建刚有过节,也看不顺眼王富贵,他挤到耿云野面前:“耿同志,你这革命作风硬气!早该整顿某些人的歪风邪气!有机会可得给我们讲讲当兵时候的事迹,让我们长长见识。”
“今天要不是耿同志及时出现,程家还不知道要被王富贵刁难成啥样呢。”
“是啊,不光帮程家解围,还给咱大伙出了口气,早该有明白人主持公道!”
耿云野只是微微颔首:“大家过奖了,我和程心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程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回家路上,程心走在耿云野身旁,她实在忍不住好奇,
“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啊,就像提前知道我们家今天会有麻烦似的。”
耿云野神色平静,缓缓开口解释:“前几天给小磊买鞋子的时候跟他说家里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把大队号码写下来让他牢牢记在心里。”
程磊跟上来兴奋地插嘴:“姐,我趁没人注意,偷跑去大队部给云野哥拨的电话,我按照他教我的把家里情况一说,云野哥马上就赶过来了。”
程心对耿云野的细致周到程度又多了几分认知。
她用手指轻点弟弟的额头,“你啊,胆子真大,万一被抓到了怎么办?”
程磊气哼哼,“我不怕,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一脸得意地看向耿云野,问道:“云野哥,我今天表现得咋样?我都是照你教的做,演得像不像?”
耿云野抬手拍了拍程磊的肩膀,称赞道:“小磊,你表现得很棒,勇敢又机灵,帮了家里大忙。”
程心也笑着夸赞:“难得见你聪明一回,多亏你想到给耿同志打电话,我差点以为你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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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被派去河边值守。”
河里的水都快跟河堤齐平了,远远一看就很吓人,让小磊去河岸值守,以他的能力,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程磊低着头踢土块:“如果云野哥没及时赶来,我肯定是要去河边的,我是男子汉。”
徐凤霞静静听着他们交谈,心里对耿云野刮目相看。
她以前觉得耿云野就是个热心肠、重情义的小伙子。刚才的对话让她改变了看法。他平时看着粗手粗脚,做事却很细心周到,不光力气大还会动脑子,女儿跟着他过日子肯定能把家撑起来。
耿云野看着程心,眼中满是温和,他轻声说道:“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别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
程心仰头看他,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陈莹和王建刚秘密会面。
陈莹双眼微红,像是刚刚哭过,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建刚哥,我今天真的尽力了,我劝表姐来找你帮忙,她不仅不领情还凶了我一顿。”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王建刚皱着眉肉,脸上闪过不悦:“程心真是的,这么不识好歹!你掏心掏肺对她好,她还不领情。”他对陈莹没那个意思,但见她红着眼圈的模样,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
陈莹见王建刚上钩,心中暗喜,却依旧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建刚哥,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表姐,我也想帮你,可她实在太难劝了,我怕再继续下去她会连我一起讨厌。”她说着偷偷观察王建刚的表情,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仿佛真的为这事愁坏了。
想到耿云野自称是程心的未婚夫,王建刚恨得咬牙切齿,
“她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这么倔。”
只要程心的户口还在大队就别想跟耿云野扯证,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着。
王建刚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陈莹,里面装着足足二十块钱,这是他们卖野猪肉吃回扣的分成。
“拿着,继续帮我盯着程心。”
陈莹眼睛一亮,迅速接过信封,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丝毫没有提自己要回家的事:“谢谢建刚哥,你人真好!”
43. 第 43 章
耿云野被安排在晚上值守。
夜幕笼罩,河水在月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以往的蝉鸣蛙鸣消失不见,只有河水流动的潺潺声。
他身姿笔挺,披着蓑衣,即便身处恶劣环境,仍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严谨。
耿云野与搭档的老张并肩走在河岸,沿着河堤巡查,手中的手电筒扫过水面与堤岸。
突然,他停下脚步,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丝异样。
河水的流速陡然加快,水位也在短时间内明显上升,河岸一侧的泥土有轻微的松动迹象。再凑近一看,有极细的水流正缓缓渗出,虽然流量极小,但在这寂静的夜晚,轻微的水声格外清晰。
他又沿着这一片仔细查看,发现周围的地面有轻微的下陷迹象。耿云野心中一惊,瞬间意识到情况危急。河堤存在严重的隐患,极有可能发生管涌,一旦管涌扩大,河堤随时都有决口的危险。
耿云野神色凝重,迅速转身对老张吩咐道:“河岸情况不对劲,可能要出大问题。你先沿着这段河岸继续仔细巡查,留意水位和堤岸的变化,有异常立刻回来找我。”
老张被他严肃的神情感染,重重点头,快步朝着指定方向走去。
耿云野来到大队推门而入,这些日子大队干部们分成两班倒昼夜值守。
他说话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大队长,我刚刚巡查河岸发现水位上升过快,河岸有松动迹象,极有可能发生决堤。咱们必须马上给公社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增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富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心里清楚,若真的决堤,自己作为大队长必定要承担重大责任,还可能面临公社的问责。
他犹豫再三,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耿同志,你是不是半夜犯困眼花了?也许只是暂时的,春天加固过河堤,水位肯定会降下去。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公社,最后啥事没有,公社肯定觉得咱们办事不稳重,以后还怎么信任咱们。”
“大队长,我在部队处理过类似情况,这种迹象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河岸已经出现局部坍塌,我们不能心存侥幸,一旦决堤,整个大队的村民生命财产都会受到严重威胁,现在及时请求支援还能最大程度降低损失。”
王富贵依旧心存顾虑,咬着牙摆手说:“不行,不能打这个电话,再观察观察,说不定情况没那么糟。”
耿云野见王富贵态度坚决,深知再劝说也难以改变他的想法。
他略微思索片刻:“大队长,既然你觉得不需要向公社汇报,那我作为值守人员有责任采取必要措施。我打算去隔壁大队借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公社。多一份保障就多一分安全,希望你能理解。”他向王富贵点头示意,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夜幕之中。
耿云野离开河堤后,老张在巡查过程中也发现了几处堤岸的异常情况,他正心急如焚地往回赶。
耿云野骑自行车抵达隔壁大队成功借到电话,立刻向公社报告了这边的紧急情况。公社领导对事态高度重视,迅速组织了一批经验丰富的防汛人员,携带工具冒着风雨紧急赶来。
老张一路小跑回到原本与耿云野分开的地点,却不见耿云野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好。
河水上涨的速度愈发迅猛,原本只是松动的河岸已经开始有大块的泥土滑落进河中。
老张顾不上思考,一边朝着大队的方向奔跑,一边大声呼喊附近值守的社员来帮忙。
两小时后,公社的救援队伍在风雨中疾驰而来,他们抵达现场后立刻去河岸边跟老张等人会合。
河堤的缺口已经有近半米宽,河水汹涌地往外喷涌,周围的地面也开始出现塌陷的迹象。
耿云野和救援队伍中的负责人迅速制定抢险方案,决定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负责搬运沙袋,减缓水流的冲击力;另一部分人则寻找合适的木板和石块对缺口进行封堵。
耿云野扛起沙袋朝着缺口处走去,每一步都要克服水流的巨大阻力。值守人员纷纷加入搬运沙袋的队伍,大家排成一条长龙,一袋袋沙袋被迅速传递到缺口处。
水流太湍急,刚堆砌好的沙袋转眼就被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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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已经扩大到一米多宽,条石接缝处喷出的不再是细流而是裹着沙粒的浑浊水柱,形势万分危急。
耿云野大喊一声:“大家加把劲,先把木板固定住!”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跳入水中,将木板竖起,试图挡住汹涌的河水。但水流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木板刚一竖起就被冲得摇摇欲坠。
耿云野立刻招呼身边的人一起用身体顶住木板,同时指挥其他人将石块和沙袋堆砌在木板周围进行加固。
“快,再加沙袋,撑住!”他牙关紧咬,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挡住决堤的洪水。
耿云野冲着身边的人喊道:“听我指挥,咱们轮流替换顶住木板,保证不间断!其他人加快速度,把沙袋交错着垒高用石块卡紧缝隙!”
众人齐声应和,立刻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起来,耿云野和几个小伙子组成了一道人肉防线。
河水依旧疯狂地冲击着临时搭建的防线。但在耿云野的组织和激励下,大家众志成城,与洪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拉锯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沙袋和石块堆积得越来越高,木板承受的压力也逐渐得到缓解。
耿云野察觉到这一变化,他高声鼓励:“大家稳住,继续加固,我们快要成功了!”
所有人备受鼓舞,更加干劲十足。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艰苦奋战,缺口终于被成功堵住。河水被重新拦住,水位也逐渐趋于稳定。
耿云野和抢险的年轻人们瘫坐在泥水中,所有人脸上沾满淤泥,认不出来谁是谁,但大家无一例外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自豪。
“我们成功了!”
“我们胜利了!”
望着一片狼藉的农田,公社领导神色凝重,对王富贵等大队干部进行了严厉的问责,指出他们在防汛预警和应对上的严重失职,导致庄稼受灾严重。
王富贵羞愧地低着头。
公社宣布对王富贵等相关干部等候进一步处理。
44. 第 44 章
程心听说昨夜河堤差点决堤的消息,整颗心瞬间被恐惧吞噬。
她随手扯过一件外套披上,慌乱穿上鞋子,连头发都来不及梳,朝着耿云野值守的河岸飞奔。
她的脑海中不断放映着河堤崩塌、洪水肆虐的可怕画面,而耿云野的身影孤独地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像一叶随时可能被吞没的孤舟,让她揪心不已。
当看到耿云野安然无恙地和公社干部一同忙碌时,程心一直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裂,她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满是泥泞的地上。
耿云野正在跟人商议,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顿时停下交谈迈着大步走向她。
程心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地冲到耿云野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急切而又专注,上上下下打量着耿云野,从他沾满泥污、略显疲惫的脸颊,到糊满淤泥、几乎辨不出样式的鞋子,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直到确认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事。刚刚我脑海里全是你在洪水中的样子,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心猛地扑进耿云野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微微发抖,“如果不是你替我家去河岸值守,我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谢谢你。”
她心里明白,若不是耿云野挺身而出,去河岸承受洪水冲击的或许就是自己或弟弟。
耿云野双手稳稳地搭在程心肩头,直直地凝视着她:“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吗?”
他的语气庄重而肃穆:“我曾经身着军装,立下的誓言早已刻入灵魂。即便退伍,军人的责任与担当我从未忘记。昨晚站在河堤上,面对汹涌的洪水,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拼尽全力挡住洪水,守护好每一位乡亲,守护好你。”
他微微俯身,高大的身躯此刻满是柔情,用指腹轻轻擦掉程心脸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程心,我想让你知道,往后余生,无论遭遇何种危险,只要我还在,我一定会用生命守护你。这不仅是我对你的承诺,更是我对军人身份的坚守。”
程心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耿云野,嘴唇颤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我以前只觉得你为人热心,是个好人。可当我在恐惧中奔跑,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脑子里全是你对抗洪水的身影,我才发现我对你的认识还停留在表面。”
程心胸脯剧烈起伏,情绪激动难以抑制。耿云野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她心中不只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心底深处涌起前所未有的情感,对感情若有若无的朦胧纱幕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书里一个配角,可即便看清了命定的结局,也不愿错过这个以命护她的男人。
“我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农家姑娘,或许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你一起面对所有风雨。但从昨夜开始,当我为你担惊受怕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早已住进了我的心里。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的勇敢、你的担当,可我更害怕错过你。”
“我想陪着你,不管未来有多难,我都愿意努力,与你一起守护我们所珍视的一切。
程心倾诉到这个地步,将自己心底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向他展露,她清晰地意识到耿云野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耿云野微微低下头,与程心四目相对,目光中满是柔情与坚定。
他轻轻握住程心的双手,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缓缓说道:“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平凡的农家女孩。你的善良勇敢和对生活的热爱,在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深深打动着我。身份和家境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内心的坚守和对彼此的心意。”
他微微用力,将程心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坚定有力的心跳,声音沉稳而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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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洪水中,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不只是军人的使命,还有对你的牵挂。我知道,我身后有你、有我们共同守护的亲人和家园。未来的路或许坎坷,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切艰难险阻我都不足为惧,你的陪伴就是我最强大的力量。”
两人指尖的温热还没散尽,程心和耿云野就被拽回严峻的现实。
放眼望去,整个大队一片触目惊心。家家户户的田地即便进行了抢收,此刻也一片狼藉。
清晨的太阳洒下光芒,却无法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社员们脸上写满了无助与哀愁。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坚定与默契。无需言语,便迅速调整状态,转身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与公社干部和乡亲们会合。
耿云野凭借着丰富的经验,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大声指挥:“男人们集中力量清理主干道的淤泥,尽快把路打通让救援物资运送进来,大家出行也方便!其他人分成小组,回家检查房屋受损情况,抢救还能派上用场的物资。”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让社员们找到了主心骨。
程心穿梭在田边的人群中,安慰着年纪稍长、面露茫然的婶子们,她语气轻柔:“大家一起动手烧些热水,再把家里的干粮都凑一凑,给辛苦干活的叔伯兄弟们送去,让他们有力气重建咱们的家。”
在程心的组织下,晒场上架起了几口大锅,缕缕炊烟缓缓升起,给受灾的土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道路清理出来,公社很快派人来接手后续事宜。众人聚在田边商讨重建计划,气氛凝重得近乎压抑。
陈莹心里直犯嘀咕:留下来就得帮忙干活,又脏又累她可受不了,说不定还有水灾后的传染病。
她脸上露出极为不舍的神情,眼眶微红,走到程心等人面前哽咽着说道:“表姐,云野哥,还有大家,我真的特别想跟你们一起重建家园,这段时间跟大家相处,我都把姨妈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她擦了擦眼角,“可是我哥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了,我妈在信里催我回去帮忙,我实在没办法继续留下来。”
45. 第 45 章
陈莹咬着下唇,期待地看向耿云野,娇滴滴开口:“云野哥哥,我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去公社坐车不方便,你有自行车能不能送我一程?我表姐肯定不会介意!”
她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
程心正弯腰整理着被洪水冲乱的农具,听到莹莹对耿云野撒娇,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他,心里莫名地一紧,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耿云野眉头拧成“川”字,他压着心中的不耐烦,目光扫了一圈忙碌的众人,毫不犹豫地拒绝:“大队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缺人手,我抽不开身。你找王建刚帮忙,他闲着也是闲着,顺道送你去车站。”
陈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迅速调整过来,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幽怨开口:“那好吧,云野哥,你们忙,我自己想办法。”她转身离开时嘴角下撇,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
陈莹离开后,程心与耿云野在忙碌中再度相视而望。
这一回,程心的目光在耿云野脸上短暂停留片刻,随即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打探:“你的军人气场连莹莹都觉得有安全感,但是让王建刚送莹莹去车站别人不会多想吗?”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
耿云野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看似随意地回了句:“她和王建刚本来就关系好,我每次来你家都看到她坐在王家院子里。我眼里只有正事,还有...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心一眼,接着便转身继续手头的活儿,留下程心在原地脸颊发烫,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直跳。
程心最后不放心,找大伯帮忙送走了陈莹。
她拎着家里的热水瓶来到晒场,母亲和大伯母正对着被雨水浸泡得不成样子的玉米唉声叹气。
地上堆成小山的玉米,承载着两家人这一年的希望。
再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婶子们挤坐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绝望。
程心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好受。
她深知大家一年的辛苦不能就这么白白付诸东流,化为泡影。可要是帮大家处理这些玉米,又怕被举报倒买倒卖,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大麻烦。
公社三令五申严厉打击一切私自经商行为,一旦卖玉米的事被认定违规,整个大队都会受处罚,自家也难以幸免。
程心蹲在玉米堆前,轻轻翻动着积压的玉米,心中思索着对策。这么多玉米,哪怕全部收购也是个大工程。
身后传来李婶压抑的啜泣声:“这些玉米再晒不干,秋后的猪饲料都没着落了...”
程心抬头望去,只见七八个婶子正围坐在潮湿的草席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把发霉的玉米挑出来,她们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洪水中变得浮肿且苍白。
她内心无比纠结,自家也遭了灾害,独善其身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至少能保证家人的安稳。但另一方面,看着婶子们被生活压垮的模样和愁苦的眼神,她又实在狠不下心。
婶子们从小看着她长大,小时候父母忙碌,她带着弟弟坐在大队部门口的大树下,听着婶子们唠家常,那些温暖的记忆仿佛还在眼前。虽然不是亲人,但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们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
程磊走到她身边,坚定地说:“姐,不管你做啥决定我都支持你。”
程心看向弟弟,他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与担当。
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轻声道:“好,姐知道了。”
耿云野忙完手头的事,迈着大步走到程心身边。
他看着程心满脸纠结的样子,言简意赅地说:“我懂你的顾虑。你之前卖玉米汁和爆米花的效益不错,我们把它搞成集体产业,既能合规处理玉米,又能帮乡亲增收。”
程心听着耿云野的分析,眼中渐渐有了光亮。
她向母亲和大伯母征求意见。
大伯母神色凝重:“虽说有风险,可看着乡亲们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实在不忍心不管。”
母亲无奈叹气,开口道:“你要是觉得行就试试,反正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要是不让摆摊真是要逼死大家。”
程心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好,那咱就干!大家一起想办法,肯定能渡过这难关。”
于是在耿云野协助下,程心开始紧锣密鼓筹备组织集体处理玉米的计划。
耿云野找到妇女主任,“现在就组织大伙把所有受灾的玉米整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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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先处理干净。”
程心站在他身边解释,“先把玉米分类,饱满些的晒干做爆米花,虽说爆米花比较费油费糖,可要是做好了能卖五毛钱一份。嫩玉米磨成玉米汁煮开,兑点糖便宜好卖又省事。”
妇女主任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我没听错吧?一斤玉米面才两毛,做成你说的爆米花能卖五毛钱?这能有人买?”
人群中也响起质疑声。
老刘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这事儿听着玄乎,咱们种了一辈子地,就知道把粮食卖了换钱,哪能倒腾成吃的再卖,能行得通吗?”
李婶停下手中挑发霉玉米的动作,担忧地道:“而且咱没做过这玩意儿,到时候做坏了不是浪费粮食嘛。”
看着大家半信半疑的眼神,耿云野清了清嗓子,为大家描述了海湾公社电影院门口的盛况。
“程心说的都是真的,我朋友在海湾公社电影院门口做爆米花和玉米汁售卖,不到一天时间全卖掉了,连临时经营许可证都不用办,那些顾客求着要她每天出摊。”
听到这话,人群中开始有了一丝骚动。年轻些的小伙子们率先来了精神,小张兴奋地喊道:“真有这么好赚?还等啥赶紧开干啊!”
婶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的愁容渐渐被期待所取代。
程心抬高音量喊道:“婶子们,都来搭把手!咱们一起把玉米拾掇拾掇,说不定也能变废为宝!咱们苦了一年,不能就这么看着收成打水漂。”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开始分工协作。有的拿着竹筛,仔细筛去玉米中的杂质;有的端来清水将玉米一颗颗洗净;还有的铺开苇席,准备晾晒玉米。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讨论着售卖爆米花和玉米汁的场景,干劲十足。
劳作的间隙,程心不禁想起之前的疑问,便向身旁有经验的张大爷请教:“张爷爷,您说这地里受过灾害的玉米还能吃吗?这都是刚摘下来两天的玉米。”
张大爷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丫头,只要玉米没发霉变质,煮一煮还是能吃的。像咱们这次受灾,有些玉米只是被水浸了,只要及时处理就没啥大问题。不过要是已经开始长霉、有异味了,那可就不能吃喽,吃了容易生病。”
程心听后心中有了底。
46. 第 46 章(修)
晒谷场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男人们力气大,承担起搬运玉米的重任,一筐筐泡过水的玉米被稳稳地搬到指定位置。
女人们则细心地进行着筛选工作,她们并肩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排排大箩筐,将挑出来的玉米按好坏分别放置。
孩子们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地穿梭在人群中帮忙,为忙碌的大人带来一丝活泼的气息。
程心在一旁监督着玉米处理的关键环节。
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她心中清楚接下来还有诸多难题需要解决。她走到正在清洗玉米的李婶身旁,蹲下身仔细查看玉米的清洗情况。
“李婶,玉米得多冲洗几遍,把泥垢都冲干净。”
李婶手上动作麻利,浑浊的井水不断被倒掉,换上清澈的新水,处理的比自己家吃的都干净。
耿云野和几个年轻人搭建晾晒玉米的木架。他们找来粗细均匀的木头用绳子紧紧捆绑,搭建成一层层晾晒平台。
耿云野指导着大家:“这木架得搭结实,还要保证通风良好,这样玉米才能晒得又快又好。”
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筛选和清洗工作顺利完成。
接下来便是晾晒环节,妇女们小心翼翼地将洗净的玉米铺在整洁的棉布上,均匀地摊开,确保每一颗玉米都能充分接触到阳光。
程心和耿云野开始着手准备向公社申请集体做生意的相关事宜。他们深知,这一步至关重要,只有得到公社的认可,后续的计划才能顺利开展。
程心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放下,“还是你来写吧,我很长时间没写过字,字不好看。”
其实是她忘了很多字该怎么写。
耿云野只是笑了笑,坐在她对面帮她写申请书。
程心让他详细阐述将受灾玉米加工成爆米花和玉米汁的计划,强调了这是集体自救行为,旨在帮助受灾的乡亲们渡过难关,而非单纯的投机倒把行为。
她坐在桌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耿云野手中的笔。他的笔触沉稳有力,字迹如行云流水,刚劲中带着几分飘逸,与自己歪歪扭扭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字可真好看,仿佛跟书上印刷的一样。”程心毫不吝啬夸赞,眼神中满是羡慕,“等事情都忙完了我也要好好练字。”她手指绕在一起,略带羞涩地看向耿云野,“我还想去夜校多学点知识。”
耿云野停下笔,目光温柔地看向程心,认真地点点头:“只要你想学,我无条件支持你。上学能开阔眼界,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有帮助。练字不难,我可以教你。”
耿云野替程心写完申请书后,程心仍沉浸在对漂亮字迹的向往中。她突然灵机一动,对耿云野说道:“云野,你在桌上写你的名字给我看看呗,就写在申请书旁边。”
耿云野微微一笑,拿起笔,在申请书旁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桌上的三个字刚劲有力,笔画间透着一股英气。
程心凑近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想起之前莹莹教自己写耿云野名字的时候,写法和耿云野此刻写的完全不同。陈莹教她的写法,笔画复杂又怪异,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别扭,可因为信任陈莹便没有多问。如今看到正确写法,她才惊觉自己被误导了。
程心暗自庆幸,还好没在耿云野面前写过他名字,不然丢人丢大了。可心中随之而来的涌起疑惑,她回想起和陈莹相处的点滴,陈莹能几秒读完家里的信,认识的字比自己多,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字都写错?
程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开始猜测陈莹的动机,难道是故意教错,想让自己出丑?还是说她对耿云野别有心思,不想让自己和耿云野走得太近?
程心抬眸看向耿云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他:“云野,之前陈莹教我写你的名字,写法和你刚才写的不一样,我现在才发现她教错了。”
耿云野眉头皱起,心中闪过对陈莹的警惕,他不清楚陈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绝不能让程心受到伤害。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她是怎么教你写的?”
程心在桌上写下“火耳云里矛”。
耿云野看着这几个怪异组合的字,内心波澜翻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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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却极为平静。他斟酌着开口,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程心,我和陈莹接触过几次,她给我的感觉是做事有自己的算计,不像是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的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目光始终留意着程心的反应,言语间带着几分引导,“她之前在你家门口拦着我讲报纸上的新闻政策,既然看报纸都不费劲,错得也太离谱了。”
程心眼底浮起困惑,难道陈莹也喜欢耿云野?故意教错字是想让自己出丑?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不禁喃喃自语:“是啊,她还总劝我同时发展几个合适的对象,说这样选择更多,当时我只觉得她是好心,现在想来...”
话说到一半,程心抬眸看向耿云野,眼中已然有了几分笃定。
耿云野心中对陈莹的行径感到恼火,面上却带着温和神色:“也许她有自己的考量,她大概是想着多给你些选择能让你找到更合适的人,只是方法用错了。不过以后遇到事情,咱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陈莹行事诡异,上辈子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会出现一道窥视感,谁知道她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不论她有什么企图,绝不能让程心涉险,得让她看清陈莹的真面目主动和她保持距离。
耿云野面上不露分毫破绽。他没有直接点明陈莹对他的心思,只是点到为止,给程心留出思考的空间。他心里清楚只要程心种下怀疑的种子,往后只需静候时机,这些种子便能生根发芽,彻底扭转程心对陈莹的看法。
程心想起和陈莹相处的日子,自己把她当成亲妹,换来的竟是被她在背后算计!
“太欺负人了!她把我当傻子吗?”
程心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愤怒与委屈。之前陈莹每次看似贴心的建议,如今回想起来,字里行间全是陷阱,自己却像个傻子被她耍得团团转。程心只觉得自己的真心都喂给了白眼狼,信任与善意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轻信陈莹的任何话,必须时刻警惕,绝不能再让她有机会算计自己。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她,一定要努力学习,赶紧摘掉文盲这顶帽子。
47. 第 47 章
程心冷静下来后,想起之前母亲态度的转变,决定找母亲问个清楚。
她趁着母亲休息的时机,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妈,我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想问问您。”
程心直视着母亲,“我记得之前您很看好耿同志,可突然有一天您很自责,说没能让我嫁到城里吃商品粮,是不是有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
徐凤霞眼里闪过惊讶,这事她都快要忘记了。
她没有丝毫隐瞒:“是啊,莹莹找我说了些话,她跟我说当兵的脾气爆,听不得别人唱反调,她在耿同志身上看到了她爹的影子。你有主见,以你俩的性格在一起少不了吵架,她担心你嫁给他受欺负。我当时一时犯糊涂,没往深里想,就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现在看来自己眼皮子浅,耿同志的人品怎么能用别人的几句话去判断。
程心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往上冒,她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继续追问道:“妈,她还说什么了?”
徐凤霞仔细回忆了一下,“还说耿同志看着凶神恶煞,她害怕,每次上门她都躲得远远的,别的没说啥。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程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抚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好奇。妈,您忙您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没想好要怎么告诉母亲。母亲和刘翠翠一起长大,不仅是表姐妹,还是闺中密友。但凡母亲提起结婚前的往事,总少不了刘翠翠的身影。刘翠翠在母亲心中有着特殊的位置,她不想伤了母亲的心。
程心转身离开,没注意到母亲盯着她背影欲言又止。
不过她终于彻底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陈莹对耿云野有着不一样的心思。陈莹可真行,表面上对自己关怀备至,跟她相亲相爱一家人,背地里不仅挖她墙角,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在母亲面前编排耿云野。
她胆子怎么这么大,难道她不怕东窗事发吗?
程心差点被自己蠢笑,明明有那么多细节都能看出陈莹人品有瑕疵,心眼得有八百个。偏偏她不以为意,认为陈莹只是个小姑娘,看来兔子早产就是被陈莹害得。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奇怪的梦。
小说剧情是表妹上位嫁给姐夫的故事,自己去世以后陈莹顺理成章地嫁给了耿云野,当了她孩子的后妈,陈莹才是故事里真正的女主。
可发现陈莹的真面目以后,这剧情怎么透着一股诡异呢?
小说里明确交代,陈莹打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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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表姐留下的孩子没人照顾的名义主动提出嫁给姐夫。起初俩人相敬如宾,后面经历了种种事情患难与共,最终成了恩爱夫妻。
陈莹背后搞小动作可不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么无辜,况且自己从没见过陈莹和耿云野私底下有过接触,陈莹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耿云野?
难道陈莹从一开始就觊觎着耿云野?
程心不得不怀疑,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剧情会不会其实是某种预警?陈莹在这一系列诡异“剧情”里扮演的微妙角色,难道真的只是巧合?程心越琢磨越觉得陈莹没书里形容的那么单纯无辜。
程心的脑子变成一团乱麻,不论如何她绝不会让陈莹的背后算计得逞。是人是鬼早晚会现形,既然只敢在梦里装神弄鬼迷惑她,现实里必定是伤不了她分毫。
“等着瞧吧,我才不会变成道德底下的反面角色。”
程心憋着一肚子气,拿着申请书就去了王富贵家。
王富贵被停职,公社还没派人来处理他的重大失职,但他被换是铁板钉钉的结局。临时大队长还没选出来,他的公章暂时还能用,她要一鼓作气趁着这股气劲把事情办成。
最关键的是,万一到时候做生意被查就让他背锅好了。
48. 第 48 章
大队提交的申请很快便得到了公社的批准。不过,公社明确规定,经营时间仅有一个月。一个月期满,临时许可证随即失效,若再有摆摊经营行为,必将追究责任。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处理掉所有玉米,甚至还有时间重新选举大队干部班子。
王富贵的重大失职牵连大队所有干部被免职,本就是社员们选举的干部,结果这些干部不仅不想着为人民服务,反而对王富贵唯命是从。
程心忙得脚不着地,她帮大家提出来的建议自然不能当甩手掌柜,亲力亲为上手指导大家做爆米花和玉米汁。
为了避免大家的担心,程心和大伯母先把自家的做出来带去城里卖钱。
她按照耿云野教她的说辞,让大家分散到不同地区售卖,毕竟公社就一家电影院,总不能整个大队的人全挤过去。公社电影院、百货商场、火车站等门口的摊位优先让给家庭困难的社员,比如家里劳动力短缺只有半大的孩子能进城的家庭。
大家对程心的提议毫无异议,反正只要能挣到钱,多跑几个地方也就辛苦一点,再苦也比吃不上饭强。
这次程心和大伯母还带了帮手李婶跟何婶,俩人跟着一起去帮忙打下手顺便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好卖。
程心没有让耿云野帮忙借三轮车,而是光明正大借用了大队的牛车,反正大队现在没有负责人,只有两个公社派来的干部驻守。
况且毕竟是她们大队集体做生意,耿云野不是她们大队的社员,前面帮忙是情分,她不想让耿云野出力不讨好。
耿云野离开前告诉她要出一趟远门,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不会回来。粤市有秋交会,他想过去看看。
程心心里不舍,却也明白成年人都该有自己的事情,而不是成天沉溺于儿女情长。
牛车上不仅放了几桶煮熟的玉米汁和两筐分装好的爆米花,还放了两个炉子和两个锅,提前磨好的玉米汁、处理好的晒干玉米粒以及各种调料。
大家趁早出发,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前往海湾公社。车上没有坐人的地方,大家跟在牛车后面,幸好去海湾公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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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说来也是倒霉,程心家里的谷仓在耿云野的帮助下加高过,所以家里应该算是全大队唯一没有受灾的。
只是她之前做爆米花的时候,弟弟把玉米袋子从谷仓拿出来没放回去,导致大半袋去年的玉米只能做成爆米花处理了。
程心和大伯母的摊位摆在一起,两家关系一向不错,大伯母性子直有话直说,从来不会背地里说人坏话,只会分享大队谁谁家的八卦。
何婶面露担忧:“咱们就这么在这干站着,不用走街串巷吆喝吗?”
程心为她解释道:“海湾公社和咱们公社政策不一样,等八点以后街上人就多了,到时候还得两个婶子帮忙搭把手。”
何婶和李婶拍拍胸脯,“放心,我们俩算账本事不行,干活手脚麻利着呢。”
果不其然,七点多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人摆摊,现在还是早市,等九点早市散了就轮到小吃摊接班。
何婶和李婶头一次见这种阵仗,海湾公社竟然遍地都是做生意的老百姓。
49. 第 49 章
程心在父老乡亲们的翘首以盼中终于归来。
大队不少人都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等着,父老乡亲们的脸上满是急切与期待。
程心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到地方就让人拿黑板和木炭计算今天的收入。
她做事光明磊落,特意拉上李婶和何婶一起进城也有监督的意思,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今天的收入公开透明,没有弄虚作假。
“我知道叔叔婶子们都很着急,我跟大娘这就把今天的收入拿出来,咱们当场清点。顺便麻烦帮忙找个算数好的孩子来,咱们一起算算成本花费多少钱,以及盈利情况。”
话音刚落,底下喧哗的男人女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只看李婶和何婶俩人的面色就知道今天肯定顺利。
程心和大伯母特地把钱收在一起,等会儿计算成本的时候就能把钱分出来。
程心在众目睽睽下数完手上的毛票,她提高音量大声宣布,“今天的收入一共是两百九十块钱,定价大家心里都有数,咱们直接计算成本。”
她用木炭在黑板上列出两家的占比,“现在谁上来帮我算账?”
人群里立马有人大声吆喝:“狗娃上去,我家狗娃算术好!”
话音刚落,不知道谁家男人打趣:“得了吧,你家狗娃数学考鸭蛋,让有成家的二蛋去!”
二蛋娘急得直摆手,心里一慌说了实话,“我家二蛋算不了一百以上的加减法,换个人吧。”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程磊昂首挺胸,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姐姐身边。
“我来吧,我数学好。”
眼下确实找不出数学好的孩子,大伙只能让程磊去试试。大家猛然意识到,大队没有小学真的不行,孩子还是得送去读书。
程心温声叮嘱弟弟:“小磊,你放轻松,我尽量说慢点,要是没听清记得多问我一遍。”
接着,她条理清晰开口道:“一共做了600份爆米花,焦糖味500份,咸味100份,加起来收入280元。嫩玉米一共卖了50杯,收入10块钱。”
“现在计算成本,糖的成本2.4元,油的成本0.04元,总成本2.44元,净利润287.56元。”
程心不紧不慢说着,程磊手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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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木炭,飞速在黑板上计算,最终得出结论,净利润287.56元。
大家听到答案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
然而这还没完,程心又用玉米面的价格对比爆米花的收入。
“供销社老玉米的价格是一毛二,带芯嫩玉米的价格是一毛五,玉米面的价格是一毛八,我打听到玉米面在自由市场能卖两毛五。”
“但是,100斤玉米能得70斤玉米面,净利润是11.2元,自由市场可能贵五块钱左右。如果把玉米加工成爆米花,利润起码是玉米面的17倍以上。”
程心的计算结果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17倍,这得是多少钱?”
有人高声提问:“17倍的意思是不是一块钱的东西能卖17块钱?”
程心想了想,详细解释了一遍:“可以这么理解,100斤玉米磨成玉米面只能赚16元,但全做成爆米花能赚287元,是磨面利润的17倍!哪怕只用一半玉米加工,也能赚140多元。如果舍不得白糖,用野蜂蜜替代白糖,成本几乎为零,油钱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50. 第 50 章
公社一周后才派人带走王富贵,让人意外的是王建刚也被一起带走了。
社员们围在王家门口看戏,没人同情父子俩。他们差点被王富贵害惨了,要是那天晚上发生决堤,现在恐怕要背井离乡居无定所。
多亏了程心的退伍军人对象,拯救了全体社员。也幸好程家的闺女有出息,想到办法带他们自救,要是指望王富贵和王建刚父子俩满嘴跑火车,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不说别的,他们这几天去城里卖爆米花,一天少说能挣五十块钱。这可是五十块钱啊,成本才不到两块钱,净挣四十几块钱,放在以前一个月都挣不到这么多。
而且同样是集体分配,王建刚他们去城里卖野猪,每家每户才能分到几块钱。那么大一头野猪,要说王建刚没有从里面克扣他们可不信,几块钱能让王建刚天天抽大前门?
王富贵和王建刚被押上车,李秀琴带着孙子孙女追在汽车后面哭喊。
社员们纷纷散开,低声议论着王建刚犯的事。
众人尝到挣钱的甜头,对程心愈发感激。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有主意,可惜程家丫头要嫁出去了,不然选妇女主任大家都想投给她。
程存志从县城回来后,发现大队的变化天翻地覆。
程心见到父亲怀疑地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爸,你怎么提前出院了?”父亲才住院第13天。
程存志放下扁担挑着的行李,满脸喜色:“医生昨天给我复查了一遍,说我彻底康复可以出院了。”
程心盯着父亲,没从他脸上发现心虚,这才相信父亲不是为了省钱偷偷从医院跑回来。
“爸,你先跟我们去晒场吧,大家都想你呢。”
程存志摸不着头脑,除了妻子和孩子还有谁想他?
他重新挑上扁担:“我先回家放东西。”
程心拽着父亲的胳膊,拉着他往晒场走:“不用,正好让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
程存志不懂女儿在卖什么关子,干脆由着她去。
晒场上一片热火朝天,大家分区域架着锅和炉子,到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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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木桶和柴火。
程心一出现,大家笑着跟她打招呼。
有人认出来程存志,大吃一惊:“老程?你咋把头发剪的这么短,差点没认出来。”
人群中不知哪位婶子大声惊讶道:“哎呀,我们的大队长回来了!”
程存志放下扁担左顾右盼,终于反应过来大家是在喊他大队长。
他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看向女儿,“大家是咋了?我跟王富贵长得有那么像吗?”
之前大队发生的事情程心没有告诉父亲,大队消息闭塞传不到县城,程存志是真的毫不知情。
程心推着父亲跟大家打招呼,在身后小声笑着:“爸,大家没有认错人,你就是大队长。”
程存志突然站着不动,程心推不动父亲,程存志转头无奈地看着她摇头。
“我只是住了十几天院,又不是脑子傻了,你是怎么劝说乡亲们帮我接风洗尘的?”
乡亲们变得稀奇古怪,在程存志看来,晒场上这一堆锅恐怕是女儿给他搞了个接风洗尘宴。
51. 第 51 章
程存志还没从身份转变的震惊中缓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热情的乡亲。程心挽着父亲的胳膊,把这段时间大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程存志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紧紧握着拳头,听着女儿讲述家人遭受王富贵父子刁难,眉头拧在一起。
“王富贵平日里看着就不是个善茬,没想到我住院的功夫他竟然敢这么欺负咱家!”他强压着愤怒,老实巴交的面容因气愤变得狰狞。
程存志意识到王家父子俩给大队带来的危害,对父子俩的憎恶在心底蔓延开来,他暗暗发誓:既然大伙信得过我,选我当大队长,我一定得把这位置坐稳,绝不能让王富贵再有机会回来捣乱。
“我想着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带着大伙做起了爆米花的生意。”程心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没想到挺成功,现在每天都能挣不少钱呢。”
程存志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欣慰地看着女儿,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家闺女就是有出息!爸住院这段时间多亏你撑起了这个家,还带着乡亲们找到了挣钱的路子。”
话虽如此,想到自己住院期间无法为家庭出力,拖累了自己家人,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满是自责地喃喃道:“都怪爸这病,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
程心连忙安慰父亲:“爸,你别这么说,你生病又不是你的错。多亏大伯家和耿云野帮衬咱们家,这些人情我都记在心里,单靠我真撑不住这场面。”
程存志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感激:“等找个时间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耿同志,他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也是整个大队的大恩人。”那么惊险的时刻他听着就胆颤心惊,更别提耿云野亲自参与了修补管涌眼。
程存志看向乡亲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守护好家人,绝不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向众人表态:“既然大伙信任我,推选我当大队长,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带着大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程存志心中有了明确的规划,他打算亲手给女儿打一套嫁妆,就做四十八条腿,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
程存志回来前,程心是代理临时大队长,她把大队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天早早来到晒场,查看爆米花的制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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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跟负责的社员仔细交流,从玉米的挑选、炒制的火候,到包装的细节,每一项都严格把关。每天从城里回来的人都会开个小会,给大家分享经验。
程存志新官上任,一心想为大队的发展大展拳脚,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坐在大队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手里紧握着一支钢笔,可盯着空白的纸面,半天都下不了笔。
虽说他脑子灵活,但面对带领大队走向富裕这个重任,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心忙完外面的事务,走进屋子,一眼就瞧见父亲满脸的愁容。她走到父亲身旁,轻声问道:“爸,怎么啦?是不是在为大队发展计划犯愁呢?”
程存志抬起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闺女啊,这大队长的担子可不轻,我就想着得好好规划规划,可实在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程心拉过一把椅子,在父亲身边坐下,笑着说:“爸,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要不,咱先从咱们已经在做的爆米花生意说起?现在虽然挣钱,但还有提升空间。比如说咱们可以琢磨琢磨怎么把爆米花的口味再丰富些,说不定能吸引更多顾客。”
52. 第 52 章
1982年的粤市秋交会,展馆外红旗招展,“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耿云野带着两个年轻人踏入会场,嘈杂声裹挟着油墨、布料与机油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
秋交会的展馆内,人潮如洪流般涌动,粤语、普通话、英语的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白炽灯交错闪烁,映照着参展商们精心布置的展台,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油墨与食物混杂的气味,人群摩肩接踵,时不时爆发出惊喜的赞叹声或激烈的讨价还价声。
来自全国的参展商们争奇斗艳。北方展位上,皮草大衣在模特身上泛着油润的光泽;沿海展区里,崭新的半导体收音机正播放着《甜蜜蜜》,引得人群驻足。
最热闹的当属机械区,进口的精密机床前,西装革履的外商正用半生不熟的中文与中方人员激烈议价,翻译员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术语,而不远处的广交会特产柜台,售货员忙得脚不着地为顾客包装荔枝罐头。
耿云野在人群中站得笔直,与周遭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他身着板正的墨蓝色衬衫,剪裁合体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比周围西装革履的商人还要显得庄重得体。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将所有细节都收入眼底,仿佛能洞察一切。
旁人被新奇的电视机、录像机吸引得挪不开眼,他却盯着角落里的纺织机械展区。看到某台瑞士产梳棉机时,他俯身查看齿轮磨损程度,指尖沾上了刺鼻的机油。
耿健康和耿爱国兄弟俩头一回出远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不暇接。他们满脸好奇地左顾右盼,时不时被周围新奇的事物吸引,忍不住凑上前去观看,还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耿爱国强忍着激动:“表叔,我们去哪?”
耿云野直起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手:“咱们这次出远门的目的是为了给大队找脱贫致富的办法。看到这些机器了吗?我们要买下它们,在大队建内衣厂。城里人讲究穿着,这些贴身衣物永远不愁销路。”
话音刚落,耿健康和耿爱国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耿爱国盯着地面,脚尖不自在地蹭着瓷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耿健康则慌乱地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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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后脑勺,耳朵尖泛着红,他磕磕巴巴道:“这、这能行吗……”
耿云野大步走向展示针织机的展位,兄弟俩对视一眼还是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他们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四周,生怕被人听见刚才的话。
不过很快,两人就被耿云野专注的神情吸引。只见他熟练地翻开设备说明书,精准地找到参数栏,凑近机器用指甲刮蹭齿轮表面测试磨损度。
耿爱国忍不住凑到耿云野身边,压低声音问:“表叔,这机器真能做出那些贴身的东西?”
虽然仍有些难为情,但他眼里已经燃起好奇的光。
耿云野头也不抬,指着运转的样机道:“这台织袜机一分钟能织半双,咱们大队只要有十台,一天就能出上千双。”
兄弟俩红着脸,却不由自主地凑近观察。
耿健康甚至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柔软的针织布料,小声嘀咕:“没想到那么薄的布竟然是机器织出来的...”
随着讲解员的详细介绍,两人渐渐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开始认真讨论起不同机器的价格和产量,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记录关键数据。
53. 第 53 章
耿云野推着二八自行车,后座捆着用化肥袋改制的粗布包装得满满当当。
左边车把吊着两条猪肉,另一边挂着两条大前门和两瓶黄酒。
同行的还有大队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穿着中山装,手里提着用麻绳捆扎的糕点盒子,装着从县城买的龙凤喜饼。
程家堂屋的八仙桌上,程父程母局促地坐着。
听见院外自行车铃铛声,程母下意识整了整衣襟。
耿云野跨进门槛先鞠了个躬,他放下袋子,“伯父伯母,这是我在秋交会为你们挑选的礼物。”
徐凤霞和程存志没有拒绝,因为今天是耿云野上门提亲的日子。
徐凤霞对他很满意:“让你破费了。”
耿云野从化肥袋里掏出印有“友谊商店”字样的油纸,里面躺着几瓶荔枝罐头,“这是滇市才有的荔枝罐头,我特地买回来请大家尝尝鲜。”
他拿出印着外文的包装盒,打开后装着两个黑色不锈钢保温杯,杯身缠着喜庆的红丝带,“保温杯能给热水保温,冬天您下地干活随时都能喝上热水。”
程父倒抽一口凉气,“这得要外汇券才能买吧?”
“这东西好,”程母用袖口垫着杯身摩挲,“往后你去地里干活不用喝冰凉的井水了。”
他拿出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条湖蓝色真丝围巾,用手轻轻抖开,绣上去的并蒂莲在光影里忽隐忽现,“这料子柔软颜色衬人,阿姨戴着肯定好看。”
耿云野又掏出来一个小方盒,打开是一块电子表:“这是送给小磊的礼物,考试可以看时间。”
程磊迫不及待接过盒子,激动地双手发抖,他偷瞄一眼父亲的脸色,随后迅速戴在手腕,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
程父看着儿子眼里的雀跃,咳嗽一声:“别光顾着高兴,还不谢谢云野哥。”
“谢谢哥!”程磊大声道谢。
最后的压轴礼是送给程心的呢子大衣,耿云野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件红色呢子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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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犹豫买下带回来。
“大红色很衬她,要是她不喜欢我想办法再换...”
耿云野话音未落,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抬头望去,正撞见程心躲在门后偷看的眼神,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她慌乱转身离开。
耿云野把东西全部摆上桌后,两位长辈掏出用红纸包着的礼金,语气诚恳:“小野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族老掏出用红纸包着的礼金,纸币边缘压得平整,“他爹娘走得早,可耿家湾的族谱上,家家户户都是他的靠山,往后程家的事就是我们耿家湾大队的事。”
徐凤霞接过礼金的手有些发颤,转头看向丈夫。
程存志摩挲着保温杯,沉默良久才开口:“只要你们俩真心相待,这门亲事我和你阿姨就应下了!”
耿云野眼眶发热,仍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即便这是他第二世上门求娶,态度仍然坚定:“谢谢叔叔阿姨,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二位的信任,这辈子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程心吃苦。”
54. 第 54 章
程存志的刨子在樟木上拉出细长的木屑,阳光在崭新的嫁妆箱上洒下斑驳光影。
桌椅板凳整整齐齐码在墙角,每条腿都被砂纸打磨得温润如玉,路过的婶子们直咂舌:“老程啊,你这是要把全大队的好木料都给闺女用上?”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憨厚的笑:“我家心心不容易,当爹的总得给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几个社员火急火燎地闯进来。
“大队长!公社的一个月期限到了,可咱们还能接着干!”王二柱眼睛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我家这月赚了三百块,比干一年农活都多!再干半个月,我儿子的学费、媳妇的新衣裳都有着落了!”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屋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程存志头大。
程存志愣了愣,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他放下刨子,语气里满是恳切:“大伙先消消气,听我说两句?”
“玉米得留种,不能全卖了,大家还要吃喝,还得为明年打算。看看那些倒买倒卖的人,成天担惊受怕。难道你们想半夜枕着枕头睡不着,挣了钱不敢花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可这钱来得快,趁着公社不注意能挣多少是多少,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程存志挠了挠头,笑容里仍带着坚持:“我知道大伙都不容易,想多挣点钱。”他走到墙角,抚摸着打磨好的桌腿,声音温和却坚定,“就像我给闺女打嫁妆,得用结实木料,慢慢打磨,急不得。咱们做买卖也一样,得稳当。”
程心在大队听说有一群人去她家,连忙赶回来。
程存志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又转向大伙:“我闺女帮大家想了办法,我们可以做竹编,现在有外贸商专门喜欢收购手工艺品。后山的竹子现成的,农忙种地,农闲做工,两不误。我算过,只要大伙齐心协力,比偷偷干长远得多。”
张大爷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竹编?这玩意儿费工又卖不上价...”他是大队竹编手艺最厉害的一员,隔壁大队都有人慕名而来找他做竹筐背篓。
“张爷爷,这次不一样。”程心耐心解释,“咱们编精美的果篮、收纳盒,外贸商给的价高。”她脸上满是认真,“要是为了眼前这点钱,把明年的种子都搭进去,万一出了事大伙都得饿肚子。”
屋内沉默良久。
王二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程,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程心带着我们挣到了钱,你们父女俩肯定是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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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慎重考虑才做出的决定,我相信你们,我听你的!”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点头。
程存志松了口气,又露出一如既往憨厚的笑容:“既然大伙信我,咱们就一起把竹编厂办好。与其偷偷摸摸倒卖,不如光明正大建厂。”
他要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也要带着大伙走出一条踏实的致富路。
散会后,王二柱留在最后,趁着程家没人从怀里掏出红纸包着的二十块钱,往程存志手里塞:“老程,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让我干半个月,我多分你两成...”
程存志的脸色地沉下来,将钱推回去。“二柱,”他指着墙上的伟人像,上面写着“实事求是”的标语,“今天你能偷偷干,明天别人就能背着公社私吞货款。开了这头,往后大队的规矩还算不算数?”
王二柱僵在原地,额头上冒出冷汗。
程存志放缓语气:“想要钱,跟着大伙光明正大地干。竹编厂要是办起来,你家那小子说不定还能当个技术员。我不是王富贵,不吃收好处那套,做人做事,要经得起敲打,守得住本分。这事我当不知道,以后别再做了。”
王二住神情复杂,苦笑着把钱装好。
“对不住,老程,是我太心急了。”
55. 第 55 章
秋日的阳光把耿家湾大队部院坝晒得发烫,“发展生产,振兴乡村”的横幅挂在外墙。
三百多号社员或蹲或站,有的人手里端着饭碗,有的人脚边散落烟蒂,还有人穿着沾满泥巴的黄胶鞋刚从地里回来。
耿满仓将《内衣厂建设方案》的计划书铺在石桌上,“云野在秋交会上打听到鲁北棉产区这两年大丰收,国营厂收完还有富余。他托门路搞到了指标,能进一批上好的细绒棉!设备是从沪市国营红星棉纺厂淘来的旧机器,稍微改造就能用。这方案分三步走...”
他用手指在草图上比划:“第一步,在祠堂旁建厂房,划分为原料仓、纺织间、裁剪车间和缝制区。咱们先招三十个女工培训,云野从纺织学校请了两位老师教技术;第二步,等设备到位,先试产秋衣秋裤和袜子,等女工们熟悉了再上内衣生产线;第三步,成品通过水路运到宁市港口,云野已经提前联系好外贸商,只要质量过硬,不用担心销路。”
“啥?!”张大娘扯着大嗓门站起身,手里的蒲扇拍在孙子身上,“从外地运棉花?还搞这么多花样?贴身穿的物件怎么好大大方方摆在明面上做?”
赵婶子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妯娌,压低声音道:“往后外人问起来,总不能说耿家湾全村都在捣鼓裤衩背心吧?”
周围婶子们憋红了脸,有的拿手帕捂住嘴,有的害臊把脸埋进衣襟。
蹲在树下的耿大壮挠着板寸头,粗布褂子下的古铜色肌肉格外扎实:“不是我说丧气话,咱庄稼人祖祖辈辈只晓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突然捣鼓裤头,”他搓了搓手,“传出去外人不得让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蹲在墙根的老汉砸吧着嘴里的烟斗,“棉花运来运去成本能降下来?”
年轻姑娘们挤在磨盘后面,红着脸交头接耳。
耿芳揪着胸前的辫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要是被男人看见咱做的内衣...”
还没说完就被同伴捂住嘴:“呸呸呸!羞死人了。”
姑娘们嬉笑着推搡,却又忍不住偷偷往石桌张望。
耿云野身姿笔挺站在耿满仓身侧,墨蓝色衬衫扎进裤腰显得格外挺拔,他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大家先别急,听满仓叔把话说完。”他的声音让喧闹的人群稍稍安静。
耿满仓摘下草帽扇了扇风,露出晒得黝黑的额头,
“鲁北那边的供销社同意合作,海运也谈妥了!我们核算过成本,原料加运费,每件比县城百货公司低六成!”他指着标注的生产线:“设备虽然是二手的,但技术员说保养得当能用十年,前期投资由大队和入股社员平摊。”
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大伙心里没底!但首批就有五千件订单,除去成本能给大队赚回建新学校的钱!”他指向远处码头方向,“咱们有手艺、有原料,做出来的衣裳又实惠又耐穿凭啥卖不出去?等厂子办起来,成品直接装船运出去,全国各地哪里不能卖?咱们还要卖到国外去!”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耿大壮站起来,瓮声瓮气地开口:“满仓叔,我们不是不想干,可这...真能行?”
王婶子缩在人堆里,底气不足地补了句:“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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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买咱乡下做的内衣?”
耿云野不慌不忙从粗布包里掏出几件样衣。浅粉色的女士背心带着细密的蕾丝花边,看着就很洋气;儿童袜子上印着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他大大方方向众人展示女士背心,“这是我们从粤市带回来的样式。咱们用鲁北的好棉花,做出来的品质绝对不比港城的差!而且厂里会设质检岗,不合格的产品一律返工。”
张大娘凑近摸了摸布料:“针脚倒是密实...”
赵婶子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要不咱先做几件给自家娃试试?就说是城里亲戚捎的。”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逗得周围人齐刷刷往前凑,石桌前顿时围得水泄不通。
耿满仓见气氛缓和了些,笑着说:“云野见过世面,眼界比咱们宽。只要大伙拧成一股绳,生意保准红火!”他看向耿云野的眼神里满是长辈的欣慰与信任。
耿云野接过话茬,声音铿锵有力:“叔叔婶婶们,做内衣看着丢人,可这是能让大伙兜里鼓起来的实在营生!等厂子赚了钱,家家户户都能添新衣裳、盖新房子!咱们还要办纺织培训学校,让年轻人学技术,不用出远门就能挣大钱!往后赚了钱修桥铺路、建学校!只要咱们把质量做好、样式做新,销路根本不愁。”
耿爱国混在人群里喊了句“干就干!”,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认真讨论起办厂的事。有人开始商量建厂房的位置,几个年轻媳妇红着脸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该绣什么花样。
夕阳染红了每个人的脸庞,也染红了墙上的横幅。
56. 第 56 章
腊月的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耿家湾,在一众灰扑扑的矮房之间,耿云野家新落成的五间大平房格外扎眼。
石头垒砌的院墙上,泥沙勾缝的缝隙里嵌着贝壳,这是沿海村落特有的讲究,图个“四海来财”的寓意。
腊月十六,太阳刚从云层里冒出半个脑袋,耿云野就推着自行车往院门外走。他家独门独户立在大队最里头,沿着铺满石子的小路走好几分钟才能见到人影,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远处港口的鸣笛声。
赵婶子扛着锄头路过:“云野,又带对象置办嫁妆去?”
“嗯,再买点布料。”耿云野应着,顺手锁上大门。
新做的樟木大门厚重结实,带着股好闻的木头味。
“哟,这大门真气派!”赵婶子四处张望,“听说你把茅厕修屋里了?”
“砌在东厢房,装了抽水马桶,洗澡也方便。”
赵婶子直咂舌:“啧啧,也就你敢这么干。大家都把茅厕修在院外头,你倒好,把脏东西往屋里搬。”
耿云野笑着解释,“上完厕所一冲水就没味道了,修在外面晚上起夜不方便。”
赵婶子似懂非懂:“也是,你家这么洋气的砖房,厕所修外面把房子都显得不好看了。”
这可是大队第一家砖瓦混合的水泥房子,看着就是跟自家矮房子不一样。
耿云野骑车去程家接程心,院子里停着一辆枣红色永久牌自行车。
自行车是彩礼之一,耿云野坚持要送三转一响,程心手表提前收过了,没要收音机,只收下了自行车和缝纫机,这样丰厚的彩礼在公社极其少见。
俩人骑着自行车进城,婚期将近需要置办的东西多。耿云野父母早逝,采购得自己负责,剩下的由同宗长辈安排。
程心的齐肩发已经长到胸前,她用红头绳扎着辫子。
程心从兜里掏出纸条递给他:“都列好了。”目光扫过他磨毛的衣领,“又穿这件旧外套,明天记得穿新衣服。”
耿云野笑了笑:“忙忘了,等会去百货商场买一件。”
程心觉得他就是对自己不上心,给她买了几身新衣服,扯了不少布料,自己还穿着领口起毛球的外套。
她无奈道:“我给你准备好了,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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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
耿云野神色温柔:“谢谢,辛苦你了。”
程心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缝纫机做衣服很快,你应该谢谢缝纫机。”
耿云野哭笑不得。
供销社里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
程心在布柜前反复比对的确良料子和棉布:“这块布料厚实,做衬衫耐穿,棉布做里衣保暖。”
“行,再扯两尺红绸。”耿云野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窗户得挂喜字,喜庆。”
路过鞋摊时,程心被一双黑布鞋吸引。
摊主连忙推销:“纯手工纳的鞋底,结实!”
“不用了。”耿云野按住她要掏钱的手,“你不是早给我做好了两双?藏在嫁妆箱底呢。”他说话时语气笃定,像是亲眼见过似的。
程心脸颊一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你记性好。”
从供销社出来,两人又去买喜糖。正挑着,碰上海湾公社的干部老李,老李熟络地拍他肩膀,“明天领证?”
“嗯,九点准时到。”耿云野点头,“酒席定在腊月二十三,到时候来喝杯喜酒。”
57. 第 57 章
腊月十七的清晨,海雾还未散尽,耿云野已经载着程心往公社赶。
清脆的车铃声打破清晨的宁静,程心拎着的竹篮里装着两包准备好的喜糖,红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用红绳系着。
公社大院的红漆门半敞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在晨光中浮着一层金粉。
民政局办公室,王干事正伏案整理文件。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墙上贴着最新的婚姻法宣传画,旁边还挂着公社的值班表。
“王干事,我们来领证。”耿云野敲了敲门,他穿着黑色中山装,里面是一件驼色高领毛衣,程心系着红色围巾,穿着昨天在百货商场买的橘红色灯芯绒棉袄,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系着鲜艳的红头绳。
王干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露出笑容:“来了啊,把介绍信和证件都拿出来吧。”
程心从布包里掏出所有材料,耿云野的退伍证、两人的体检表,还有大队开具的介绍信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桌上摆着印着金字的结婚申请登记表,王干事用蘸水笔指着表格:“双方姓名、年龄、成分,慢慢填,别着急。”
填完表格,王干事认真审核每一项内容。确认无误后,他从抽屉里郑重地取出红绸布包裹的结婚证。结婚证外壳是喜庆的大红色,烫金的“结婚证”字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翻开内页印着鲜艳的牡丹花纹边框。
耿云野和程心把提前拍好的照片交给他,王干事把照片贴在结婚证上。
“来,按个手印。”王干事端出印泥盒。
俩人依次在结婚证上按下鲜红的手印,王干事蘸足印泥在结婚证上落下公社的公章。
接过结婚证的那一刻,耿云野和程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心里终于尘埃落定。
走出办公室,耿云野拆开一包喜糖,逢人便发:“今天我和爱人领证了,请大家吃喜糖!”一包喜糖很快在公社大院里散开,祝福声此起彼伏。
耿云野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塞进贴身口袋,程心歪坐在自行车后座,可以光明正大扶着他的腰。
黄泥路颠得车架哐当响,自行车路过晒谷场,有熟人隔着老远就大声招呼:“哎哟!持证上岗啦?”
耿云野单手扶把,腾出另一只手抛去喜糖:“赵叔,吃糖沾沾喜气!”程心在后面抿着嘴笑。
推开门,家里没人,估计都在作坊上课。堂屋八仙桌上摆着两碗桂圆红枣茶,是程心出门前煨在煤炉上的。
耿云野捧着茶碗,热腾腾的水汽熏着他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前世领证那天,他们在城中村的小饭馆,分食一碗冷掉的阳春面。那时候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最后却顾着扩大商业版图违背了初心。
而此刻,茶香混着程心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他终于重新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该看你的大礼了。”程心脸颊泛红,转身回屋从樟木嫁妆箱子里抱出包裹。展开包裹的瞬间,一套藏青色西装展现在眼前,笔挺的翻领、精致的暗袋,还有两枚贝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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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的袖扣。
耿云野的呼吸陡然急促,指尖抚过挺括的衣领,记忆如潮水翻涌。前世第一次在粤市谈生意时,他穿的那套定制西装与眼前这件分毫不差。
作为生意场上的常客,他对西装再熟悉不过,眼前这套衣服的剪裁和款式分明是后世才流行的样式。他强装镇定,手指轻轻抚过西装面料,试探着问:“怎么想到做这样的衣服?咱们这地方没多少人穿西装。”
耿云野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心,试图从她躲闪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程心低头搅着衣角,脸颊泛起红晕:“我觉得好看,上次在裁缝铺看见一本画册,上面的西装特别气派,就想着给你做一套。我照着图样画的,我量过你外套的尺寸,照着外套的尺码做大了一点,你试试合不合适。”她的声音发颤,不敢直视耿云野的眼睛。她的灵感来源是梦里的影视剧,男主人公都穿着一身帅气西装。
耿云野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多想问出那句“你是不是也重生了”,话到嘴边又咽下。他眼眶发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西装布料的质感蹭着下巴:“傻不傻,西装工艺那么复杂,手扎了多少回?”
程心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不傻,你给我买了那么多新衣服,我想做最好的衣服送给你。”
“我很喜欢,这件西装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耿云野伸手替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目光注视着她青涩的面庞。他忽然明白有些重逢不必言语,有些秘密或许等到合适的时机自会揭晓。
58. 婚礼
程心坐在堂屋八仙桌前,徐凤霞用木梳蘸着山茶油给她梳头。红头绳在母亲指间绕了两圈,把乌黑的头发挽成盘发又别上两朵红绸扎的山茶花。
镜子里的红呢子大衣有点扎脖子,程心摸了摸自己涂了胭脂的脸,总觉得像换了个人。
天还没亮透,程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程磊和两个堂哥把最后一件家具搬上牛车。樟木衣柜贴着“囍”字剪纸,梳妆台四个角打磨得圆润,两把带靠背的椅子套着程心缝的红布垫子,双人床的雕花床腿缠着红绸,饭桌配的四把椅子整整齐齐码着,两个带铜锁的樟木箱摞在最上头。
“都清点好了?”程父围着牛车转了两圈,“可别落下东西。”
“爸,您就放心吧。”程磊拍拍胸脯,擦掉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双人床、饭桌、四把椅子,还有两个箱子、大小衣柜连小茶几都在,刚好四十八条腿!”他伸手挨个指着车上的家具数了一遍。
帮忙捆扎的王秀萍叹口气:“这嫁妆体面,等我家老大结婚,女方能带回两床被子我就知足了。”
去年大队卖爆米花让不少人家里有了存款,程心的大伯家终于能给大儿子张罗娶媳妇,不然爷爷奶奶又要在她婚事上挑刺。
看着院子里渐渐空了,程心鼻子发酸,这些家具都是父亲休息时间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做出来的。
院子里带着木香的家具和耿云野送来的缝纫机、自行车一起装上牛车。
程磊往门上和车上挂红绸,冻得鼻子通红。
院外传来欢快的唢呐声,夹杂着自行车铃铛的脆响。
耿云野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西装,胸前别着大红花走在最前面。他身后八辆自行车都缠着红绸,后座绑着竹编礼盒,里面装着野蜂蜜、笋干,两筐金桔还用红绳扎成小灯笼。
程磊丢下红绸,风风火火跑回堂屋报信:“姐!姐夫到门口了!”
唢呐声越来越近,徐凤霞赶紧往女儿鬓角别好最后一朵红绸花,她笑着打趣:“这动静怕是把县里的唢呐班子都请来了吧!”
院子里,耿云野被程家堂哥拦在红绸绳前。耿健康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分给男人们,耿卫国抓着一把水果糖往小孩手里塞:“都来吃糖!”
程存志拨开人群,拍着耿云野肩膀:“快进屋,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耿云野进了堂屋,从怀里掏出红布包,打开后拿出一只银手镯:“试试合不合适。”
程心端坐在八仙桌前,呢子大衣裹着纤细的身形衬得脸蛋似春日桃花般娇艳欲滴,鬓边红山茶的艳色竟比不过她脸颊自然晕开的绯红。
她伸出手,露出一截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镯子套在手腕上还有点晃。
耿云野向长辈敬完茶,对着二老郑重保证:“叔叔阿姨请放心把程心交给我,往后我的工资都交给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程母眼眶瞬间红了,赶忙往他手里塞了个装着红糖水的粗瓷碗:“大冷天的,喝口热乎的暖暖。”
程存志乐呵呵给他塞红包:“该改口了,一家人还叫叔叔阿姨呢。”
耿云野收下红包,中气十足喊人:“谢谢爸妈!”
迎亲队伍出发,八辆自行车在前面开道。程心坐在装饰着红绸的牛车上,几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牛车看她。
程磊气喘吁吁追上牛车,塞给她一个烤红薯,“姐,还热乎着呢!拿着捂捂手。”
前面骑车的耿云野时不时回头:“慢点走,别颠着!”
追着牛车跑的小男孩们欢快地笑着,“新娘子来啦!快看新娘子!”
程磊把怀里装喜糖的铁皮盒打开,给他们发喜糖:“多说点好听的,想吃多少有多少!”
耿爱国骑着自行车在旁护送,车铃铛每隔一会儿就响一声:“表婶坐稳了,山道有冰,咱们走慢些!”
牛车刚拐进耿家湾,大队的青年点燃鞭炮,从路口到耿家随处可见贴着的“囍”字。
耿满仓带着人候在晒谷场,“天气这么冷,赶紧把新娘子迎进屋!”
耿家院里早已支起两口大铁锅,赵婶子和张大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火,火苗窜得老高。
程心刚跨进堂屋,耿芳就递来铜手炉,炉盖镂空的花纹里飘出淡淡艾草香。
“表婶,拿着暖手。”
“静一静!”耿满仓拍了拍桌,“云野爹娘走得早,今儿我这个当大队长的得替他们把话说了!”
他环视一圈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在小两口身上,“程心丫头,云野这孩子实诚,往后他要是犯浑你尽管来找我,我拿藤条抽他!”
哄笑声中,程心眉眼含笑偷偷瞥向身旁的耿云野,在他手心挠了挠。
“云野!”耿满仓突然提高嗓门,“你媳妇是带着四十八条腿的嫁妆进的门,往后少给我犯糊涂!家里米面粮油工资该往媳妇手里交就交,别学那些老封建!”
周围人纷纷点头,耿仁贵手上剥着炒花生应和:“满仓说得在理!”
耿满仓从怀里掏出红纸包,里面是一张大团结:“这是大伙凑的份子钱,你们小两口留着置点家当。”
他又转向程心父母:“亲家放心,咱耿家湾的人绝不让自家人受委屈!”
程父握住耿满仓的手:“程心打小就懂事,万一小两口闹别扭还得靠你多照应。”
耿满仓重重拍了拍他手背:“说啥呢!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
张大娘端着新出锅的汤圆挤过来,“汤圆来咯。”
耿满仓招呼堂屋的新人:“赶紧趁热吃,望你们以后的日子就得像汤圆,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耿云野和程心头挨着头分吃一碗汤圆,碗里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耿芳扒着门框探进头,“哎哟,我来的不巧了,表叔表婶快出来,开席啦,再磨蹭红烧肉要被抢光了!”外面响起搬桌椅的响动,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声。
院里桌椅按辈分摆得整整齐齐。程父程母还有耿满仓坐在主桌,左右陪着提亲的耿仁贵、耿国华。
赵婶子和张大娘系着蓝布围裙从灶间端菜。碗碟都是各家凑的,豁口的粗瓷碗盛着凉拌萝卜丝,带蓝边的花瓷盘堆着炒青菜。
“让新媳妇尝尝这个。”赵婶子把陶钵放在桌上,野山药炖老母鸡的香味扑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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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张大娘炖了一早上,鸡油都撇干净了。”
张大娘端来铝盆,海带虾皮汤里飘着蛋花。
“赵婶子煮汤的手艺我可比不上。”
客人还没坐稳,耿大壮又端上一大盘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摆得整齐,肉皮上的褶皱吸饱了酱油汁,泛着诱人的焦糖色。
一群小孩挤在桌边踮脚张望,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指着程心的红大衣喊:“新娘子的衣服真好看!”
程心刚坐下,耿云野就把鸡腿夹进她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哟,这就开始疼媳妇啦!”大队长耿满仓举着米酒碗起哄,周围人跟着笑。
程心的大堂哥程哲端着粗瓷酒碗挤过来,他手臂搭着耿云野的肩膀:“妹夫,我妹妹从小被家里宠着,脾气倔得像头小牛犊,要是闹矛盾你多担待。”
耿云野仰头灌下半碗米酒:“哥,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她要是欺负我,还得找哥你撑腰。”
程哲咧嘴大笑,他一仰脖子将酒喝尽,“好!干了这碗往后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天黑透时,婚宴散了。几个小孩追着耿云野要喜糖,他笑着从兜里掏出最后几颗分给他们。
等孩子们蹦蹦跳跳跑远,耿云野才牵过程心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小路散步,海风裹着咸腥味吹来。程心的红大衣被吹得鼓起来,她冷得跺脚。
耿云野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前面就到了。”
月光铺在白茫茫的沙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滩涂抹着一层白霜。沙粒冻得硬邦邦,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声。
耿云野从兜里掏出两块喜糖:“本想留着当纪念,你拿着吃吧。”
程心笑眼弯弯接过喜糖,她剥开糖纸,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漾开。
耿云野站在她身侧,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偏头看向程心:“大队走了一批知青,小学缺老师,你要是想考大学,开春后就先去学校上课,边教边学。”
程心踢了踢沙子,睫毛低垂着小声说:“我不是该读夜校吗?我还能参加高考?听说高考只收应届生。”
“你就是应届生,你初中毕业没有参加工作,从高中开始就是应届生。”耿云野盯着她发髻的红山茶花,声音不自觉放柔和。
程心瞬间瞪大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写着期待,她抱着耿云野的胳膊晃个不停:“真的吗?我愿意去学校!”她露出两颗虎牙,“我要当最厉害的老师,考最好的大学!以后你们得叫我程老师!”
她猝不及防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转身在月光下的沙滩又蹦又跳,呢子大衣在风里鼓成圆滚滚的小灯笼。
发间的山茶花歪到一边,她浑然不觉:“我可以参加高考了!”尾音被海风吹的忽高忽低,却掩不住雀跃。
耿云野望着她蹦跳的背影,眼底泛起笑意,快步上前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挡住迎面吹来的海风。
程心仰起小脸,眼睛湿漉漉:“我还是不敢相信,感觉像在做梦。”她忽然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袖管,“快掐我一下,要是疼就证明这是真的!”
59. 新婚夜
夜风卷着咸涩的水汽往衣领里灌,程心不住搓手揉脸。耿云野将她往自己藏青色西装外套里带了带,两人踩着月光下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推开门的瞬间,混着柴火香的热浪扑面而来。程心还没来得及脱掉棉鞋,后背已经撞上坚固胸膛,耿云野的西装带着寒气将她整个人罩住。
“冷坏了吧。”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声音裹着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短茬板寸蹭得她脖颈发麻。不等程心反应,带着海盐味的吻已经压了下来。
耿云野的手臂像铁箍般死死搂着她,将她笨重的大衣扯开,纽扣崩落的声音被两人粗重的喘息掩盖。他随手把大衣甩在八仙桌上,自己身上的西装也被三下两除二扯开。程心被亲得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脚尖拼命踮起,却依旧够不到他的高度。
耿云野大手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抬,后背重重撞上门板发出闷响。程心的呜咽被吞进他嘴里,他的手掌隔着毛衣摩挲她的脊背,从后腰一路向上,滚烫的唇顺着脖颈一路啃咬到耳垂,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又用舌尖细细舔舐。
两人跌跌撞撞从门口一路亲到卧室,耿云野恨不得将程心揉进自己身体里。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布料摩擦出炽热的声响。程心浑身发颤,膝盖不受控制地打弯,却被他抵在墙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
程心的意识在汹涌的情潮中逐渐模糊,只能本能地抓着他的衣襟。耿云野的吻愈发激烈,从唇瓣一路辗转到脖颈,两人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直到程心实在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耿云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鼻尖相触,彼此交缠的呼吸滚烫而急促。
“坐会儿。”他哑着嗓子将她放在火炉旁,声音里还带着未消退的情欲。卷起毛衣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利落地提起铝壶往搪瓷盆里倒水,热水注入的声音混着柴火噼啪,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侧脸。
“脚伸过来。”耿云野把水盆挪到她脚边,掌心贴着她的脚踝轻轻揉捏。
程心棉鞋里沾着海边的细沙,鞋子从脚上摘下来时沙子哗哗往外掉,她浑身紧绷看着他将三层袜子层层褪去。
耿云野突然笑出声:“跟剥笋似的。”他指腹隔着布料按压她冰凉的脚底,当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脚背,仿佛羽毛刷子扫过,痒得她蜷起脚趾。热水漫过脚踝的瞬间,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耿云野抬头看她,目光在她泛着潮红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停留,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掌在她小腿上来回摩挲,粗糙的触感混着热水的温度让她浑身发软。指尖擦过膝盖内侧时,程心猛地一颤,下意识抓住他肩膀。
洗完脚,程心抱着搪瓷盆躲进西屋,关门时听见耿云野在院子里倒水的声音。
煤油灯的光昏黄暧昧,她解开裤带时双手还在发抖,想起他掌心的温度,顿时浑身发烫。她红着脸擦洗完下身,外面传来叩门声:“水还热吗?”
耿云野站在床边往烤火炉里添木柴,“过来烤烤。”他声音比平常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程心闻到他身上皂角的气息。
头发擦得差不多,耿云野不知何时放下毛巾,指尖触到她毛衣纽扣,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纽扣解开的瞬间,露出里头的粉色线衣。线衣领口紧绷,他低头用力帮她脱下,呼吸拂过她耳垂,指尖在颈后滑动,磨得她皮肤发痒。
脱下的线衣放到床边,菱形毛线马甲里面还有一件蓝色棉衬衫。马甲领口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是她自己绣的。
“怎么穿这么多。”耿云野声音发闷,手掌抚过她腰侧,衬衣布料下是硌人的肋骨。他解开衬衣纽扣,指尖划过她脊椎骨的凸起,程心猛地倒吸一口气。感觉他掌心的热度透过秋衣渗进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秋衣脱到一半,绣着牡丹的桂粉色肚兜若隐若现。耿云野呼吸一滞,指尖不小心擦过凸起,两人同时颤抖。程心耳尖通红,慌忙用胳膊护胸,而他额角已渗出细汗。
耿云野手上拎着她刚脱掉的裤子,发现棉裤里面还有条绒裤和两条秋裤,“你这是把衣柜穿身上了?”
程心把脸埋进枕头:“我怕冷。”耿云野轻叹一口气,难怪抱着轻飘飘。
程心缩进被窝,像个裹紧的蚕蛹。煤油灯把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脸上,忽闪忽闪的。
耿云野只穿了三件,脱起来毫不费事,他甩掉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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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心突然问:“要吹灯吗?”
“不关。”耿云野咬住她发烫的耳垂,另一只手摸到被窝里,膝盖顶开她腿弯,“别咬嘴唇,疼就说。”
程心紧张地闭上眼:“我、我洗过了。”
“知道。”他鼻尖蹭过她耳垂,“闻见香胰子味了。”
她环住他结实的脖颈,脸颊贴着他的胸肌,感受着起伏的心跳与肌肉纹理。煤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呼吸交叠晃动。
床上铺着新缝的棉被,带着阳光的味道。耿云野见她放不开,下床吹灭煤油灯,只剩火炉的余火在暗处跳动。
他的手掌抚过她脸颊,拇指擦过她唇瓣。程心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落在自己额头上,慢慢往下,掠过鼻尖、脸颊,最后停在唇上。
他的舌头撬开她牙关,程心发出轻哼,双手抓住他的后背,触到他滚烫的皮肤。
当他的手掌滑向她锁骨时,程心浑身紧绷,感觉到后背的系带被解开,电流般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她忍不住弓起身子,碰到他腹部的肌肉。耿云野呼吸变得急促,手掌继续往下游走。
炉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程心看见他额头的汗滴落在自己胸口。她伸手摸向他的腰,触到那里结实的肌肉。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两团火凑到一起,将冬夜的寒气彻底烘散,只剩下彼此的温度和心跳声。
炉膛里最后一块柴燃尽,程心蜷在汗湿的被窝里,两鬓的发丝汗涔涔粘在脸上。
耿云野掰开凉透的烤红薯喂进她嘴里,甜香混着缱绻的气息在黑暗弥漫。
“还难受吗?”他掌心贴着她后腰按揉。
程心摇头,发丝扫过他下巴:“炉子灭了。”
耿云野点亮煤油灯,帮她套上秋裤,系绳结时故意挠她痒痒肉。程心踹他一脚,踹完又凑过去咬他肩膀。
他喘着粗气撑起身,捞过搪瓷缸灌了两口冷掉的茶水,又擦掉程心额头的细汗,打算去院子里冲凉压压火。
程心单手支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肚兜带子滑到胳膊肘。
耿云野帮她把被子四个角往内翻折,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腕间突然一紧,程心湿漉漉的眼睛蒙着层水光:“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