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沙丘[雄竞]》
1. 第 1 章
陈与禾本以为这次校企合作的交谈会很顺利。
事实上,前半段确实聊得不错,如果没有意外遇见孟玦的话。
*
一年前,陈与禾和学长吴浩帆偶遇,聊得投机,决定一起创业。
他们合计了两个月,联合成立了现在的绿氢科技,主攻氢气制备和固态储氢技术。
绿氢科技目前已经研发出第一代成套设备,但为了提高产品性能,需进一步研发出更轻质的固态储氢材料。
陈与禾跟吴浩帆建议,为了加快研发进度,可跟江宁大学材料学院联合开发固态储氢材料。
吴浩帆效率极高,通过研究生期间的导师联系到了江宁大学的井德明教授。
井德明教授在材料领域是泰斗级别的专家,为人正直和蔼,非常具有从艰苦年代过来的科学家风骨。
井教授去年从学校退休,但为了方便他们,还是约在了江宁大学的材料实验室。
吴浩帆和陈与禾都是江宁大学的,回到母校难免会勾起一些青葱往事。
两人来不及感慨,匆匆赶往会议地点。
井教授比新闻上看着更硬朗矍铄些。吴浩帆作为代表介绍了他们一行的来意。
井教授大方坦言:“小吴啊,电话里也跟你提过,我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们这个项目我很感兴趣,我有个学生,是这些年带的最优秀的。人虽然年轻,但科研实力没话说,你们要是愿意,我请他过来谈一谈。”
“当然愿意。”吴浩帆双手抱拳,非常感激,“既是您的得意弟子,能与他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
“行,那我叫他过来。他正好今天也在学校,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井教授勾下眼镜,挂在鼻梁上,手里握着手机,头不自觉往后撤了几分,挤出双下巴,眯着眼,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嘟嘟声在不大的会议室里回响。
没过几秒,那边接起电话:“老师?”
“小孟啊,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项目,他们负责人过来了。你忙完就到实验楼6楼小会议室一趟。”
“好的老师,我大概二十分钟过来。”
井教授在屏幕上用力一戳,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戴上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两个年轻人说:“老了不中用了,眼睛耳朵都快罢工啰。”
“哪里的话。我看您还经常参加行业技术交流会。上个月在北京那次的演讲,我跟小禾都看了,深受启发。”
井教授自谦:“我就是闲不住。”
“哦对了,井教授,这是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陈与禾。”
井教授对年轻人热情,吴浩帆刚刚只来得及介绍了公司和项目,忘了介绍陈与禾。
他扶了下陈与禾的手臂,示意她一起站起来跟前辈致意。
“啊?”
陈与禾如梦初醒,刚刚电话那头的声音太熟悉了,她不会听错。
六年前,那个声音总是固执叫她“小与”。
朋友们都叫她小禾。
小与,是专属于他的昵称。
“小禾?”吴浩帆继续拍她,小声关心,“怎么了,不舒服?”
“哦没事。”陈与禾抱歉地笑笑,站起来跟井教授问好,“井教授,我叫陈与禾,负责绿氢的研发工作。”
绿氢成立之初,陈与禾和吴浩帆是共同负责研发。公司陆续加入新鲜血液后,吴浩帆兼任总经理,负责公司的管理运营。
初创公司,杂事一大堆,吴浩帆分身乏术,研发的重任自然落到了陈与禾身上。
吴浩帆继续介绍到:“小禾硕士是在克宾顿大学读的,毕业后在国外工作了一年,去年刚回国,本科也是咱们江宁大学的材料学院的。”
“哦?”井教授一下子来了兴趣:“小禾是哪一届的?”
“2016级的。”
井教授更来了兴致:“那不是跟我那学生是一届的。他叫孟玦,本科的时候就挺出色的,小禾应该听说过。”
陈与禾硬着头皮笑笑:“知道,他挺厉害的。”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学生啊,是真年轻有为,就是人有点闷。我也是运气好,临到退休,还让我捞着个宝贝。”
吴浩帆说:“咱们搞技术的比较实在。”
“哈哈哈哈,小吴这话说得对。”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特别的“吱吱”声,是鞋底摩擦实验室地面的声音。
“应该是小孟到了。”
看得出井教授特别喜欢这个关门弟子,学生来了,他这个做老师的还亲自出去接,亲得跟父子俩似的。
出于礼节,陈与禾跟学长一起站起来,面向会议室门口。
她听到门外,井教授正献宝似的跟学生说:“小孟,今天来的项目负责人还是跟你一届的同学,是个女孩子哦!”
“是吗?”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另一个年轻的男生说:“井教授不会还想着给师兄介绍对象吧?”
“季阳波,闭嘴。”
“哎,”井教授声音再次响起:“人家小季也是关心你。”
几个人谈笑声越来越近,陈与禾说不出的紧张。
六年前,她不辞而别,她和孟玦的感情戛然而止,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一别经年,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门外并排走着三个人,陈与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并非她刻意为之,实在是因为那人确实夺目。
他穿着实验室最常见的白大褂,扣子每次都会扣到最上面那颗。
他双手揣在兜里,是很随意的姿态,但因为骨相优越,轮廓深邃,倒显得他慵懒得自成一派。
他微微侧首听着井教授的唠叨,到达门口时,他眼皮轻抬,眸光一扫,霎时顿住脚步。
“哎哟!”他身后的季阳波捂着鼻子,“师兄你怎么不进去?”
陈与禾分明看见他下颌骨收紧了一下,听到师弟的吐槽才恢复正常表情。
他垂下眼眸,示意老师先进。
井教授边往里进边说:“小孟啊,这两位就是绿氢科技的小吴和小禾。小禾跟你同一届呢,你认识吗?”
孟玦在他们对面的位置站定,看着老师的方向,目不斜视:“不认识。”
这么说也不奇怪,一个学院几百号人,哪能都认识。
“没事,我来介绍一下。”井教授十分热情,“吴总,小禾。孟玦是我的学生,这两年也在做氢气储存方面的研究,跟你们选择的技术路线,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小季呢,是我第一届学生的学生,现在研二,偶尔跟着孟玦一块儿做项目。”
名为师弟,实则差了一个辈分的季阳波憨憨地招头,算是跟陈与禾二人打过了招呼。
刚见面的四人一一握手,孟玦只跟吴浩帆象征性地碰了一下,然后跟没看到陈与禾似的,径直坐下了。
吴浩帆若有所思地看了孟玦一眼,没说什么。
陈与禾的手僵在半空中,还是季阳波有眼力见儿,握住陈与禾的手,笑容可掬:“何总好,我叫季阳波。”
六年了,陈与禾没有想过会跟孟玦再见面。江宁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遇到一个人何其困难。
但偏偏就这么巧,他们需要的专家居然就是孟玦。
事已至此,尽管知道孟玦不会轻易答应,陈与禾也要尽力一试。
她一直没坐下,拿出准备好的项目介绍书,分别递给孟玦和在他身边的季阳波:“孟老师,季老师,这是我们的项目介绍。我们有意向研发更轻质的储氢材料,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是啊,小孟。你之前不也说想往这方面深入研究吗。这次正好,吴总他们有产业化经验,有团队,小禾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技术上,要多交流多碰撞,才能出好结果。”
“老师,这个项目我不想接。”
“为什么?”
发问的是陈与禾。
她刚刚才把项目资料给他,他甚至都没有翻开看过,就一口否决了。她很难不怀疑他公报私仇。
井教授似乎也没想到向来温和有礼的学生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这刚坐下,还没开始谈呢,就这么拒绝了?
他打着圆场:“小孟啊,资料你带回去看看,不着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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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老师,我最近挺忙的,师兄公司那边的研发进度也很紧张。”
“是,我也理解。不过,吴总他们这个项目跟你的课题有重合的部分,这对双方都有利,至于知识产权归属问题,你再和吴总他们商量嘛。”
对方来者不善,吴浩帆早有察觉。
陈与禾对这一趟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对公司的研发也至关重要。吴浩帆说:“这样吧,我们先大致介绍下我们项目和后期的规划,孟老师觉得呢?”
孟玦面色有些凝重,但老师也在等他的回答,他不好让场面太难看,只好同意。
吴浩帆略微松了口气,对陈与禾说:“小禾你来介绍吧!”
这个项目是陈与禾全权负责的,由她来讲自然最合适。
但孟玦却不这么认为。
陈与禾介绍完以后,孟玦一次性提了好几个问题,每一个都是急需攻克的技术难点。
“贵司打算怎么解决高密度储氢与轻量化的矛盾?”
“既然要产业化,贵司又如何平衡产品的性能、安全性和性价比?”
“贵司提出用钛掺杂的碱金属铝氢化物,作为可逆氢存储材料,但据我所知,这种材料制作成本高、材料本身的循环稳定性也有待验证。”
孟玦一口一个贵司,生硬别扭,甚至还掺杂着贬损,全程都没看陈与禾一眼。
这口气,陈与禾一一咽下,但她也清楚,孟玦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能从陈与禾简短的介绍中,敏锐地发现他们研发方向和现阶段的困难,孟玦确实当得起井教授的一句年轻有为。
他提出的问题,都是绿氢科技现阶段研发的痛点。但陈与禾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
“孟老师,我们第一代产品用的钒钛介质,接下来要研发的钛掺杂碱金属铝氢化物,有很大的可能解决您提到的第一个问题。至于新技术的成本和稳定性,是我们下一步要攻关的重点,也是我们寻求合作的原因。”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表现落落大方。也是,她一直都很优秀,也很耀眼。
孟玦放任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多扫了几眼。六年不见,她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青涩。
陈与禾穿着休闲西装外套,舒适干练。肤色很白,眼底的青灰隐隐若显。她以前就是这样,熬夜后黑眼圈明显,然后跟他撒娇说要学化妆。
那时她一直没有时间去学,现在倒是运用得熟练了。淡淡的口红,像刚盛开的玫瑰花瓣。
孟玦敛神:“现在主流技术是高压储氢,你为什么想做固态储氢?”
“因为安全。”
两个人都很专业,三言两语间,就把目前的形势说得很清楚。
虽然是技术交流,但他们二人多少有点剑拔弩张的架势。
井教授站出来调停:“都是青年才俊。这样吧,也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接收到信号,吴浩帆赶紧跳出来说:“不如由我来做东,请各位老师吃个便饭?”
井教授和吴浩帆来回拉扯了几句,最终还是决定听前辈的,去学校食堂。
吃饭地点终于有了定论,孟玦突然开口:“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走了。”
“好吧,那我们一起下去吧。”
一行五人一起下楼。孟玦仗着身高腿长,走在最前面,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季阳波看着师兄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他凑到陈与禾身边:“何总,我师兄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是例外。您别放在心上。”
她当然知道孟玦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例外”。陈与禾回以温和的微笑:“没关系。”
季阳波心虚地瞅了眼前面的孟玦,压低了声音:“何总,您和师兄是一届的,听说师兄本科那会儿有个很优秀很漂亮的女朋友,您认识吗?”
“呃...”
陈与禾实在为难,心道本人就在你面前站着呢。但孟玦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这层旧日关系,她还有求于他,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
正犹豫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颀长身影,停下来看着季阳波:“她姓陈。”
2. 第 2 章
“啊?”季阳波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低级且致命的错误,慌乱地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陈总,我听教授和吴总叫您小禾,我以为…”
“没事没事,是我没介绍清楚。”小伙子态度恳切,陈与禾当不起他的鞠躬,伸手去扶,“我们公司的年轻人也会这么叫我。称呼而已,不必介意。”
“实在不好意思。”季阳波再一次道歉,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咦”的一声,“师兄怎么知道陈总姓陈的?”
在会议室时,季阳波一直很认真地听陈与禾讲话。
她长得漂亮,还这么专业,介绍起项目来,逻辑也非常清晰。季阳波一直专心在听陈与禾讲解,期间没听到她有单独介绍过自己,所以他才会误会她姓何。
孟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项目资料里有写。”
季阳波疑惑:“可是,你都没打开看啊!”
“我先走了。”孟玦愣了一秒,眼色一沉,转身离开了,留下季阳波一个人犯嘀咕。
吴浩帆旁观了这一出戏码,心里有了些想法。他搭上季阳波的肩:“走吧师弟,去吃饭。哎,你们现在还在二食堂吃饭吗?”
季阳波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吴总也是江宁大学的?”
“对啊,我跟小禾…哦不对,跟陈总监是直系师兄妹,所以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兄。”
“师兄好!”季阳波简直自来熟,一句师弟就跟他拉进了关系,“说实话,我对你们的项目还是很感兴趣的,希望孟师兄能带我进项目组。”
“那就说好了,我和陈总监都等你呢。”
“没问题!”
*
在学校二食堂吃过午饭,又跟井德明教授和季阳波道了别,吴浩帆和陈与禾二人在学校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也是忙里偷闲。车停在北校门外,从食堂走过去,差不多得二十分钟。
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陈与禾情绪不高。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特别是实验楼到食堂这段路,她走了无数次。大学前两年是跟同学一起,后来,跟她同路的变成了孟玦。
吴浩帆看陈与禾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肩,漫不经心地问:“前男友?”
“嗯?”陈与禾从回忆里出来,对上学长看好戏的眼神,低头浅笑,“学长怎么知道?”
“我不了解他,还不知道你吗?”吴浩帆耸耸肩,心道果然如此,“今天这次对接,你花了多少心思,我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有意外情况,怎么会心不在焉?”
陈与禾深深地叹气:“他完全就是针对我。这次合作不知道能不能成。”
吴浩帆拍了拍陈与禾的肩,鼓励她:“我对项目有信心,那个孟玦,如果真有井教授说得那么优秀,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么好的项目。”
“但愿吧。”
“这可不是你。”
吴浩帆了解陈与禾,她专业能力强,干劲十足,又有女性的细腻。
当初他们商议创业计划的时候,不论在专业技术,还是经营融资上,她想到了很多他未曾考虑到的风险,也提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今天的陈与禾前所未有丧气,吴浩帆试探着问:“还喜欢呢?”
“谈不上。就是觉得他可能真的不会跟我们合作。”
“没事,咱自己研发也不是不行。再说,全国那么多专家,就非他不可?”
孟玦今天的冷傲和刻薄表现,吴浩帆实在喜欢不起来。陈与禾对他而言,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是妹妹,容不得别人这么欺负,前男友也不行。
陈与禾一扫阴霾:“也对。”
这才对嘛,吴浩帆放言:“等咱们拉到投资,有了经费,还怕研发不出来?”
说到投资,陈与禾又蔫了下去:“学长,你可真会安慰人。”
尽管计划得再周全,创业的艰辛和困难也不是完全能规避的,其中资金是最大的问题。
绿氢科技已经获得了首轮融资。但研发投入实在太大,前期关键技术攻关,后期产品中试优化,上市前的测试,都很烧钱。所以他们急需第二轮融资。
“这次这个投资人真的不一样。”融资一直是吴浩帆在负责,他娓娓道来,“我调查过了,裴放这个人,年轻嘴毒,但眼光独到。只要是好项目,他肯定会投的。”
“好,需要我参加吗?”
“当然。裴放很看重技术人才,会针对技术犀利提问,据说经常问得人哑口无言。技术上你比较了解,还是由你来主讲比较好。”
“好的,这两天我再准备准备。”
今天孟玦提到的问题,是关键,也是难点,陈与禾意外地因此受到一些启发。她需要重新整理思路,以应对那位毒舌投资人的刁难。
回到江宁大学北校门,吴浩帆顺便帮陈与禾拉开车门,又绕到驾驶位。
陈与禾从外面把车门关上:“学长你先回去吧,我下午有点事,得去找一趟苏苏。”
吴浩帆停下手里的动作,言语中有些担心:“苏苏怎么了?”
“没事,她约我逛街。”陈与禾小心卖乖,“老板,今天周五,我能申请半天假期吗?”
“去吧去吧,我还能卡你半天假不成。”吴浩帆大手一挥,同时心里生起些不满,开着玩笑,“也就苏苏能叫得动你。我约你喝酒,你不是加班就是在睡觉。咋的,怕我让你买单啊?”
陈与禾顺坡下驴:“学长知道,我囊中羞涩嘛。”
“你怎么去?”
陈与禾扬了扬手机:“网约车,司机快到了。”
*
苏苏全名苏灵铃,在某写字楼开了一家美甲店,生意算不上太好。好在她也积极运营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偶尔会有粉丝特意来找她做美甲,除开运营成本,收入比创业的陈与禾还强点。
陈与禾和苏灵铃的相识是一场意外,那天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称得上是灾难。能和对方相识相知,成为朋友,算得上是唯一的收获和慰藉。
到美甲店的时候,最后一位客人正在收尾,苏灵铃没空招呼她。
陈与禾像回到自己家,往沙发上一瘫,闭目养神。
礼貌送走客人后,苏灵铃躺到陈与禾身边:“咋了,不顺利?”
“何止不顺利,简直称得上是倒霉。”
“哦,说来听听?”
陈与禾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遇到前男友了。”
“啊?这么狗血吗?”
“可不咋的。更狗血的是,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专家。”
苏灵铃“嚯”的一声:“所以,我们小禾是受到事业和人格上的双重打击?”
“嗯。”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
“来,姐姐抱抱。”苏灵铃怜爱地揽过陈与禾,让她靠在自己肩膀,“我们小禾也是青年才俊,专家算什么?”
“哼,就是。”
温情过后,照例是八卦。
苏灵铃看热闹不嫌事大,问她:“什么时候的前男友啊,分手不愉快,导致他现在想报复你?”
“我不就一个前男友吗?”
苏灵铃明显一愣:“大学毕业时那个?”
“嗯。”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灵铃揽着陈与禾的肩膀,表情凝重,无意识地捋着她的肩头。
“苏苏,你别把我针织衫给摸起球了,我妈买的,挺贵的呢。”
苏灵铃没听到陈与禾的吐槽,紧抿嘴唇,极为懊恼:“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
“哎!”陈与禾赶紧叫停,“说了不许再提。”
“好,不提。晚上吃点什么,姐姐请客。”
陈与禾从她怀里起来,叉着腰说:“别一口一个姐姐的,你就比我大一岁。”
苏灵铃把双手枕在脑后,颇为得意:“大一岁也是姐姐。”
“那我想吃姐姐亲手做的糖醋排骨。”
“就依你。不过你咋就这么爱吃这个?”
陈与禾摇头晃脑地回:“生活太苦了,得吃点甜的。”
*
去见投资人那天,陈与禾满血复活。
困难总要一件一件的解决嘛。
同行的财务部田雪问陈与禾:“小禾,我有点紧张,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没事,如果问到财务上的问题,如实回答就是。”
“可是,我在网上说,这个裴总很凶,要不是因为说话太难听,以他的长相,进娱乐圈也是绰绰有余的。”
事实证明,网上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裴放这个人,确实生了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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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皮囊,嘴巴也是真的毒。
饶是吴浩帆和田雪给陈与禾做足了心里建设,吴浩帆更是耳提面命地告诉她要保持微笑,陈与禾依然垮了脸。
长桌那头的裴放,西装革履,斜倚在真皮椅子上,左手端着他们的商业计划书,右手随意地翻看着。
陈与禾讲完PPT,裴放左手手腕向后那么一倒,他们精心准备的计划书就在他手里摇摇欲坠。
计划书被他放平,露出大半张过分好看的脸。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满是桀骜。鼻梁英挺,薄唇轻抿,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先是把他们的PPT和计划书批评了一顿,对项目内容却只字未提。
陈与禾的笑容逐渐维持不住,吴浩帆狗腿地表示:“裴总说得对,我们公司一群搞技术的,不太会宣传自己,在形式方面确实不够专业。”
陈与禾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我们已经有完整的…”
裴放把计划书递给一旁的助理,歪着头,像盯着猎物一样锁定他正对面的年轻女人,打断了她的汇报:“你叫陈与禾?”
“是,我是本项目的负责人。”
“嗯。二十七岁,本科毕业于江宁大学,硕士在克宾顿大学。”
“是,裴总请指教。”
裴放调整了椅子的角度,面向吴浩帆:“陈总监这么年轻就担任这么重要的岗位,贵司是怎么考虑的?”
被突然点名的吴浩帆解释到:“裴总,是这样的,陈总监负责前期关键技术攻关,后期产品开发和测试优化则由我们共同负责。”
裴放点点头:“各取所长,挺好。”
陈与禾在讲解时,着重介绍了项目团队。吴浩帆作为大厂出来创业的技术型人才,在产品开发上更有经验。
他们两人也确实是分工不同,取长补短。
裴放那双桃花眼又转向陈与禾,那眼神虽然含着笑,但陈与禾莫名感到了一阵杀气。
果然,裴放问:“氢能源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为什么要投你们呢,3000万可不是小数目,况且你们只给12%的股份。”
陈与禾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回答得不卑不亢:“我们需要投资,而裴总也需要绿氢科技的技术和团队,来完善产业链。”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裴放的预料。
他见过太多年轻的创业者,满怀理想和抱负。当被人问及创业初衷,他们总是从“自我”的视角出发,希望投资人为他们的梦想买单。
而对面这个女孩很聪明,知道投资人不是慈善家,只字不提情怀,只谈论各取所需。
裴放微不可见地挑挑眉:“嗯,继续。”
“我看过裴总近几年的投资动向,不难看出裴总在布局低空经济。而我们这个项目,固态储氢轻量化对提高飞行器续航和飞行安全都具有重要意义。并且我们的一代产品,从制氢储氢到应用端,整条产业链已经完全打通,二代产品的更迭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
陈与禾补充:“当然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低空经济,还有更广阔的海外市场。众所周知的原因,世界范围内的能源危机频发,光伏加固态储氢,在海外将会有很大的市场。”
裴放终于有了笑模样,而不是刚刚那副阴恻恻的笑,他身边的特助也向陈与禾投来欣赏的目光。
可裴放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那么关于技术攻关,陈总监刚刚介绍说,贵司下一步研发方向是钛掺杂碱金属铝氢化物。据我所知,这个材料,江宁大学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基础,陈总监有考虑过产学研合作吗?”
看来这个裴放也不是虚有其表的,对这个行业足够了解。
内行交流起来更容易,陈与禾稍微缓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在跟江宁大学谈合作了。”
裴放又恢复了那种渗人的笑容:“哦?那进展如何了?”
陈与禾一时语塞,她最不擅长撒谎。
吴浩帆见状接过话头,“我们联系了井德明教授的关门弟子孟博士,目前正在洽谈中,相信很快就会达成合作。”
“那当然最好。”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裴放扭头对他的特助吩咐:“简晨,打电话给云石小筑订个位置。”
被叫做简晨的助理明显一愣,然后迅速做出反应:“好的。”
3. 第 3 章
裴放要请他们吃饭,绿氢科技三个人态度各不相同。
田雪内心纠结,跟帅哥吃饭确实不错,但帅哥气场太强,她招架不住。
吴浩帆暗自窃喜,觉得融资胜利在望。
陈与禾则隐隐有些担忧,该不会是鸿门宴吧?请他们吃顿饭,再拒绝他们时心理压力更小些?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顿饭是逃不掉了。
餐厅的经理亲自过来服务,走到简晨身旁,微微躬着身,把菜单递给他:“简特助?”
“我来吧!”裴放侧身冲经理伸手。
经理略微疑惑一秒,随即恭敬地把菜单递到裴放手里。
裴放随意地翻看着菜单,那动作跟看他们的商务计划书差不多。
陈与禾盯着身旁裴放的动作,悄悄咬了咬牙。
她总觉得这个裴放在戏弄人,莫名其妙要请他们吃饭。
她可是早有耳闻,裴放最讨厌的就是在饭桌上谈生意。
到达餐厅后,裴放还指名点姓的要陈与禾坐他旁边,美其名曰要跟技术型人才多交流,她怎么想都不对劲。
而裴放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印证了陈与禾的猜想。
餐厅经理热心地介绍自家的菜肴,裴放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不喜欢,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经理,见惯了口味刁的客人,也有些招架不住这位贵客,频频向简晨投去求助的眼神。
简晨帮不上经理一点忙。
他这位老板,大多时候都还是好说话的,若一旦有什么不开心,他既不会大声责骂,也不会直接点名,而是温和的笑着,让人摸不着头脑。
行业内都说他除了投资眼光独到,最擅长的就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简晨在裴放身边工作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他今天又在阴阳怪气的磕碜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位,幻想在裴放面前露脸挣表现的餐厅经理。
“你们这儿的菜怎么一成不变,每次来都是这些?”
那你别来啊!
当然,在场没有人敢说这话,经理点头哈腰地表示以后一定多开发新菜色。
裴放又翻了几页,极为勉强地说了几道家常菜。餐厅经理面露犹疑又如释重负,正要收起菜单走人,这位贵客又有话要说了。
“糖醋排骨多放些醋。”
“好的,我跟大厨交代。”
“还有,所有的菜都别放葱。”
“好的。”
“对了,有什么适合女士喝的饮料吗?”
裴放一直挑刺,经理都忘了推荐酒水饮料这个步骤了。“上帝”主动提起,经理心里暗叫不好,赶紧介绍:“我们有鲜榨的各种果汁以及核桃花生浆。”
裴放意味深长地笑着:“还是果汁吧,万一有人对花生过敏呢。”
“好的裴总。”经理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裴放似乎很满意自己点菜的结果,靠在椅子上笑意正盛。
而不吃葱,同时也对花生过敏的陈与禾,脑子里全是疑惑。
这是巧合吗?
但裴放的表现,不像是巧合,但他怎么会知道她的饮食习惯?
背调这么仔细?不应该啊。
陈与禾开始回想今天从一见到裴放开始的各种细节,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也就是最开始会面时,他打量的眼光在自己脸上停留得有点久。
似是察觉到陈与禾的走神,裴放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陈总监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网络传言不可轻信。”
“陈总监听说了哪些传言?”
陈与禾挤出一个商业微笑:“网络谣言说越盛资本的裴总狂傲无礼,今天看来倒是说错了。裴总明明很有绅士风度,连刚认识的人的用餐细节都注意到了。”
“那我是误打误撞说对了?当然了,像陈总监这样又漂亮又有能力的人才,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误打误撞个头!
试探的话被他轻易揭过,陈与禾笑容灿烂,对着坐在她另一边的吴浩帆撒娇:“吴总,您看裴总都夸我了,若是我们哪天融资成功,您可得给我涨工资,我都快揭不开锅了。”
吴浩帆立马会意:“一定。早就听说裴总最看重人才。这一年公司研发投入太大,委屈了陈总监。今天当着裴总的面,我保证,等公司缓过来,一定把奖金给你补上。”
陈与禾眉眼弯弯,巧笑娇媚:“那就仰仗裴总了!”
莫名被带了个高帽子,裴放没想到这女人反应还挺快,漂亮女人背后的小心思展露无遗。
他岿然不动,她笑容不减。
陈与禾无疑是美的,一张小脸白皙饱满,乌发束于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平添几丝柔和。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一双清冷的眼睛刻意装得明媚灵动,直勾勾地望着他。
裴放见惯了这种含情又期待的眼神,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毕竟是几千万的投资,哪能这么轻易做决定。这样吧,陈总监,下次您带着BP和可研报告,再给我好好讲讲你们的项目。”
陈与禾低眉顺眼地应着:“当然,今天是我们准备不周。还要感谢裴总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应该的。”
陈与禾看向简晨,耐心地询问:“能否加一下简特助的联系方式?我跟您约裴总的时间。”
“当然。”
简晨本来应该主动提及预约时间的,但今天的裴放实在太反常,他竟一时乱了工作节奏。
添加好联系方式后,菜也没上。
这个空间实在闷得慌,陈与禾借口去洗手间,准备去缓一缓,田雪提出跟她一起去。
不等走远,田雪心虚地往后探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禾,我都快吓死了。”
“没事的,专心吃饭就好。”
两人都不是因为真的想上厕所才出来的,陈与禾也不掩饰,直接走到餐厅一处露台。
早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心里的憋闷纾解了许多。
陈与禾生得好看,身材高挑,仪态也好,简单的衬衫阔腿裤也被她穿得像秀场款一样。田雪看着陈与禾,感慨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田雪看着她发呆,陈与禾笑问:“怎么了?”
“小禾,你和那个裴总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啊!”
“那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喜好,今天点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而且他还知道你不吃葱,我以为你们认识呢?”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奇怪。但陈与禾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巧合吧。”
田雪笑眯眯的:“裴总是不是喜欢你啊?”
陈与禾无奈笑笑:“他若是喜欢我,那不是更好?我们融资就有希望了。”
说起融资,负责财务工作的田雪一脸愁云:“也是。”
又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准备回包厢,也不好把吴浩帆一个人晾在那儿太久。
“走吧,不好出来太久。”
陈与禾和田雪一同离开露台,在露台门后,正巧看到简晨离开的背影。
田雪忐忑地问:“简特助不会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
陈与禾冷着一张脸,若有所思:“没事。”
“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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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板,会不会影响融资结果?”
“不会,别担心。”
陈与禾心里有了初步的考量,回到包厢,菜已上齐。
“不好意思,久等了。”
“美人如斯,值得。”
“网传裴总身边红颜知己众多,”陈与禾强忍心里的不适,依然笑得谄媚,“嘴这么甜,难怪这么会讨女人欢心。”
陈与禾所言非虚,关于裴放的花边新闻,可以说不胜枚举。什么女明星、艺术家、律政佳人,哪个行当的都有,无一例外的,都是皮相极好的美人。
也不怪媒体八卦多嘴。美女帅哥站在一起,哪怕他们没有关系,观众也会自动在脑海里上演一出浪漫戏码。
对于陈与禾的说辞,裴放并不打算解释,他侧着身子偏向陈与禾这边:“其实,比起虚无缥缈的艺术家,我更喜欢醉心于技术的人。像陈总监这种颜值和实力并存的,可不多见。”
暧昧不明的话搭配上他一双多情的眼,暗示意味十足。若不是有求于人,陈与禾真想用那扎鲜榨的果汁浇到他头上。
“既然裴总喜欢搞技术的人,不如到我们公司来看看,您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团队。”
“饭桌上不谈公事。”裴放用公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尝尝味道,合不合你胃口?”
陈与禾笑容几乎僵住:“多谢裴总,我自己来就好。”
过分热情的裴放引得在场其余三人的侧目,被盯得心慌的陈与禾硬着头皮把排骨往嘴里塞。
还不忘给出评价:“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裴放嘴里说着话,手也没闲着,将湿纸巾递到陈与禾手边:“沾上糖醋汁了。”
她伸手去接,裴放却捏着纸巾改变路线,朝她嘴角探过来。
为了阻止他冒进的行为,陈与禾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裴放眼见陈与禾的眼神从锋利变得柔和,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不好意思,我以为陈总监喜欢细心的男人。”
“裴总说笑了。”
这人来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
因为她主动提及他不好的传言,故意做出这种举动来恶心她吗?
吴浩帆旁观了这一出戏,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这个师妹,什么时候这么忍气吞声过。
若不是为了拉投资,她一个专心搞技术的,何必在这饭桌上任人戏弄。
吴浩帆端起茶杯,恭恭敬敬走到裴放和陈与禾中间:“裴总,我代表绿氢科技,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嗯。”
吴浩帆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裴放觉得没意思,稍显敷衍地浅抿一口。
饭桌上每个人心思各异,气氛尤为诡异。
还好裴放没待多久,借口下午还有别的行程,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留下绿氢科技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若释重负。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陈与禾往椅背上一靠,面朝天花板,猛地叹了口浊气:“屎难吃钱难挣。”
粗鄙但精准的俗语逗得田雪噗嗤一笑,吴浩帆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问陈与禾:“小禾,你花生过敏?”
陈与禾闭着眼承认:“以前是。”
田雪也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吴浩帆神色更加凝重:“我都不知道你花生过敏,他怎么会知道?”
虽然没见过裴放本人,但他今天并没有掩饰自己戏耍人的意图,且那些不礼貌仅针对陈与禾一个人,吴浩帆不会傻到以为真的是裴放自称的“误打误撞”。
吴浩帆的脑瓜子灵光一闪:
“小禾,你…有几个前男友?”
4. 第 4 章
也不怪吴浩帆胡思乱想,今天这种针对陈与禾的情形,实在是有些似曾相识,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的好学长,您这脑子能想点别的吗?”
吴浩帆尴尬地摸摸鼻尖:“不好意思,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合理解释。”
田雪在角落默默吃瓜。
“吃饭!”
陈与禾猛地挺直身体,化悲愤为食欲,连啃了好几块排骨。
不得不说,裴放这种人,虽然骄奢傲慢,但品味是不错的。这家的糖醋排骨用材讲究、外焦里嫩、酸甜可口,是陈与禾吃过的第三好吃的。
前两位分别是她爸做的和苏灵铃做的。如果抛开感情因素,这家餐厅做的可以排到前二。
吴浩帆见陈与禾吃得这么快,跟泄愤似的:“这么爱吃,要不打包一份带走?”
陈与禾想了想,今天被气着了,多吃一点没关系的,便点头同意。
裴放一走,进来的就是普通的服务生了。陈与禾翻遍了菜单,大多数菜品都是创新菜,家常菜很少,没有找到糖醋排骨。
陈与禾问年轻的服务生:“怎么没有糖醋排骨?”
“菜单里是没有的。您桌上这份是裴总特意交代,大厨现做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交代大厨再做一份。”
“不用了,谢谢你。”
送走服务生,陈与禾和吴浩帆对视一眼,事情并不简单。
陈与禾随地大小演,抵着下巴,愁眉苦眼道:“我该不会真有这么一个前男友吧?”
吴浩帆两手一摊,跟着演起来:“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进校的时候我已经快毕业了。是不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陈与禾故作可惜:“这么好看的‘露水’,应该有印象啊!”
吴浩帆笑她:“你还真惦记上了?”
“哎,开玩笑嘛,他一个大老板,总不至于跟我生气吧!”
研发工作严谨,在实验室久了,难免无趣。两人时常插科打诨地闲聊、开玩笑,以打发漫长的等待结果的时间。
*
既然约定了要再汇报一次项目,陈与禾自然不敢怠慢。
已经见识了裴放对工作的严格和对她的挑剔,陈与禾熬了好几个大夜,把商务计划书和可研报告,从头到尾的修改了,还发动公司所有人检查,所有人像对待毕业论文一样,小心翼翼地核对,确保没有一点形式上的问题。
陈与禾再一次联系简晨,裴放只给了她半个小时的时间,并坦言只需要她一人参加即可。
吴浩帆本想跟她一起,但自从见了裴放之后,他不敢把唯一的希望放在裴放身上,又去见了其他的投资人,今天刚好有约。
陈与禾表示自己可以,而且除了投资,她还有其他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如果陈与禾在餐厅露台的话被简晨听到并传达给裴放,他还愿意给绿氢科技一个机会,那么陈与禾可以确定,裴放这个人,就是在针对她。
至于原因,陈与禾还不清楚。
不过也不重要,只要投资能到位,针对什么的,她都可以忍。
约定时间是下午5点,陈与禾提前一小时到达越盛大楼,并微信告知简晨。
过了几分钟,简晨发过来一个定位,是一家私人会所。简晨打来电话道歉,说裴放行程有变,临时去了定位的地方谈事,会议结束后可以接待她。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陈与禾淡定地表示自己会按时到。
会所是会员制,陈与禾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
为了体现对此次会面的重视,陈与禾穿了一双低跟的鞋。早春的夜晚,凉意未消。陈与禾苦等四个小时,又累又冷,晚饭也没来得及吃的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不敢轻易离开。
到了十点多,简晨出来找陈与禾,看到她站在原地跺脚取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陈总监,不好意思久等了,先进去吧。”
对于简晨,陈与禾还是很客气的:“谢谢简特助。”
路过前台时,简晨对陈与禾说:“陈总监稍等。”
然后他对前台的小姑娘要了一杯热水,递给陈与禾:“先喝口热水暖暖。”
陈与禾回以感激的眼神:“谢谢。”
简晨耐心等她喝完热水,再领着她到裴放所在的房间。
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陈与禾看向简晨:“现在进去?”
“对,裴总交代的。”
这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不过陈与禾没在怕的,她推门进去,主位的裴放掀开眼睛看她,其他人则是一脸好奇和惊讶。
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这会儿进来?
跟裴放一张桌子的几张陌生脸孔,是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他们一脸看好戏,裴放也只当她是个消遣。
陈与禾像没看见其他人,硬着头皮对裴放说:“裴总,资料我带来了,请问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我先跟陈总监介绍下客人。”
“汇思的李总,齐能的詹总……”裴放一一介绍着,然后示意陈与禾上前些,“各位老板,这位是绿氢的技术总监。”
几个中老年男子的视线在陈与禾身上来回扫视,透露着不信任甚至鄙夷。
被称为李总的人说:“现在什么人都能做技术总监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刚毕业吧,有男朋友了吗?”
那位詹总稍微客气一些,但言语里也是贬低:“陈总监这样的美女总监可不多见,裴总在哪儿挖到的宝?”
几人众说纷纭,陈与禾权当没听到他们的狂吠,只盯着今天的目标。
裴放捏着茶杯轻晃,嘴角噙着一丝笑,看她不动如山地站着,那些人丢过去的枪言箭语,被她身前无形的结界挡回去,未伤及她分毫。
裴放幽幽开口:“这几位最近也打算将业务拓展到氢能源领域中,我就请他们帮我把把关,陈总监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陈与禾将资料分给在座各位后,在各种质疑的眼神中,开始介绍自己的项目。
刚开始几位老总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听到陈与禾对技术颇有研究,也开始翻看手里的资料。
反倒是裴放,一副闲散的样子,靠在沙发上,资料没正眼瞧一次,反倒盯着陈与禾,意味不明地笑着。
陈与禾尽力无视那道审视的目光,介绍完了自己的项目。
“各位老板有什么问题,欢迎指教。”
刚刚那位詹总似乎对项目很感兴趣:“陈总监声称,你们已经攻破制氢储氢用氢全链条的全流程关键工艺技术,这些技术完全自主可控?”
“是的。”
詹总扭头对裴放说:“裴总确实眼光毒辣,看中的项目果然不错。”
项目不错,却转头夸奖一个不相干的人。
被点到名的裴放这才坐直身子,眼神扫过笔直站立的陈与禾:“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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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各位老板都觉得项目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没等陈与禾雀跃一秒,裴放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陈总监也知道,低空经济需要提前布局,这是块儿肥肉,全国都盯得紧,研发自然是越快越好。如果陈总监能请到江宁大学帮忙,我相信,研发周期会大大缩短。”
江宁大学在材料学方面的研究确实领先全国,裴放这么说,倒在情理之中。他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能找到江宁大学联合研发,投资就不是问题。
这对裴放来说,已经算是松口了,但孟玦那边——
陈与禾自然不会在投资人面前提别的困难,她略一沉吟:“我明白,我们一定尽力。”
事情既已谈妥,陈与禾准备离开,哪知刚刚那位李总叫住她,并让服务生加一只酒杯:“既然裴总已经答应投资了,陈总监不表示表示?”
陈与禾错愕地抬头,那李总圆脸横肉,颧骨的肉因为笑而堆起,挤着眼角,显得绿豆眼更小了,狭窄的眼缝里透露着精明。
陈与禾的视线从李总转移至裴放的脸上,顿时赏心悦目多了。不过,他也没有要制止李总的意思。
服务生将一只红酒杯放到陈与禾手边,为她斟了半杯。透亮的暗红液体,在杯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裴放坐在主位,离陈与禾隔着几个人。
她端起酒杯,轻轻举起,刚要说感言,只听那李总又有新的点子:“敬酒得过来啊!”
说着话,他让出了位置,往旁边挪了一位,裴放右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看够了好戏,裴放长腿交叠,脸色谈不上好看:“行了,各位老板也别为难小姑娘了,我不喝酒。”
陈与禾咬紧牙关,不露痕迹地深深吸气。不就是敬酒吗,谁不会啊!她挤出一个笑容,往裴放那边挪动。
“啊——”
忽然,陈与禾脚下一软,半杯酒有一半都洒在了裴放的身上。白色的衬衫被染红,多余的液体还在往下淌。
陈与禾撞到木质的茶几上,膝盖生疼,她强忍着疼痛,抢过桌上的纸巾,唰唰地抽出几张,按在裴放被浸湿的胸口。
她一边胡乱擦拭一边道歉:“对不起裴总,我没站稳。”
特属于女性的白皙的手越来越往下,裴放截住她:“行了。”
陈与禾就势在裴放身边坐下。
裴放不需要她擦拭酒渍,她转而面向害她摔倒的人,一脸无辜:“李总,您怎么伸脚绊我?”
李总没想到这小姑娘竟当面给他难堪,面色慌乱且难看,只好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转移注意力:“明明是你自己想投怀送抱,怎么怪起我来了?”
“您冤枉我不要紧,但连累了裴总,这可怎么办?”陈与禾一张小脸,装起可怜来,还是有些说服力,“裴总的衣服这么贵,我哪里赔得起。”
一旁的詹总目睹了事故全程,暗道小姑娘心思机敏。李总确实伸脚绊了她,但那杯酒却是她故意泼到裴放身上的。
在这样的场合,既然不愿甘心被贬低,不如拉上位者下水,跟自己站到一边。
詹总出言劝和:“都是误会,误会。”
裴放有些洁癖,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特别难受,左右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他让简晨先去开车,然后对其余人说:“今天先到这儿吧,我先走了。”
说完,裴放取过一旁的外套,径直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看着陈与禾:“还不走?”
5. 第 5 章
上车后,裴放只让她报了一个地址,就没再开口说别的。简晨在开车,他不是多话的人,他的老板显然心情不好,他不会主动去触霉头。
车内气氛压抑,陈与禾以为裴放要找她算账,心里直犯嘀咕。
过了一会儿,裴放感觉胸口的衣服快干了,他看着窗外,突然说了句话:“还算你聪明。”
陈与禾观察了一会儿,简晨没有接话,她问:“您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
“哦,谢谢夸奖。”
“呵!”裴放轻哼一声,“你倒是挺能自洽。”
陈与禾坦然承认:“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裴放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阳奉阴违听不出来?
他看着车窗倒影出的自己身上的狼狈,气不打一处来:“衬衫一万五,钱转给简晨。”
陈与禾直接跳脚:“什么衬衫这么贵?”
“我的。”
裴放说得理所当然,陈与禾破罐子破摔:“我没钱。实在不行,你从投资款里扣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投资了。”裴放总算是捏住了她的尾巴,“前提条件你还没做到。”
“我会做到的。”
对上她坚定的眼神,裴放勾起一抹玩味:“是吗?”
陈与禾眼神闪烁,这男人怎么好像能看穿她的伪装:“事在人为。”
“那祝你成功。”
“也希望裴总说到做到。”
*
陈与禾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想要破局,难之又难。
有了资金,项目才能顺利进行,但得到投资的前提是与孟玦达成项目合作,而孟玦又不想见她。
吴浩帆代表公司跟孟玦单独聊了一次,孟玦依然态度坚决。
吴浩帆这段时间见过的投资机构都没了下文,不是说他们成立时间太短,就是嫌团队太年轻。
裴放的越盛资本倒是松了口,但要让陈与禾开口去求前男友,吴浩帆也做不到。以至于他这几天愁容满面,天天打电话问同学朋友,有没有别的投资机构可以介绍给他。
创业的艰辛,他们早就设想过。但真的遇到了,陈吴二人都是焦头烂额,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陈与禾找到正在天台跟同学打电话的吴浩帆。
吴浩帆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另只手在衣服口袋里寻摸打火机,见来人是陈与禾,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等一下。
陈与禾伸进他外套口袋里,帮他拿了打火机出来。
吴浩帆其实烟瘾不重,平时不怎么吸烟,只在见客户的时候,为了拉近关系,会来一根。
但是最近,他吸烟的频率高了很多,投资迟迟没有进展,他这个负责人焦虑得吃不下睡不着。
等他打电话的间隙,陈与禾倚着天台栏杆,望着天发呆。她已经很久没有放空过自己了,每天不是在看文献泡实验室,就是去见客户见投资人。
每天早出晚归,蓝天白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大学的时候,她和孟玦是同一个专业,但不同班。
他们在一起时,已经是大三了,课业繁重,升学和工作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没有多少时间约会。
两人的独处大多在晚上,同学们都回宿舍以后,他俩还泡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里。
有时候累了就到实验楼或图书馆的天台上眺望远处、聊聊未来。
天台风大,孟玦经常把她堵在在角落里接吻,美其名曰帮她挡风。
每当这时候,陈与禾都会告诉他,想亲就亲,不必找借口。
然后勾得孟玦更深地吻过来。
孟玦这个人心思深沉,不爱说话,不轻易向人敞开心扉。
他们大一大二期间,很多课都在一起上,陈与禾却没跟孟玦说上几次话。同学们都传,咱们专业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关系不和。
这话传到陈与禾耳朵里,她嗤之以鼻,她可没有这么小气。大二下期的校内活动,一场无聊的知识竞赛,孟玦和陈与禾作为两个班的重点人物,被推选参加。
竞赛结果,陈与禾以两分之差遗憾落败,第一名是孟玦。
陈与禾多少有些不服气,第二轮抢答,她手慢,错过好几次。
竞赛结束后,在后台碰到孟玦,陈与禾为了拦住他,抓住他背包带子,窜到他身前:“孟玦,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孟玦有些不耐烦,把自己的书包往背后收,生怕她再突然袭击。
“那你为什么老看见我就跑。”
孟玦眼神飘忽:“我有事。”
“同学们都传我们不和,那既然你也不讨厌我,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做实验吗?”
孟玦手捏着背包带,拇指在边缘磨蹭:“好。”
与故人重逢,回忆总是收不住。
吴浩帆挂断电话,到天台另一边找到陈与禾:“找我有事?”
陈与禾笑他:“怎么还躲到天台来了?”
“要是被公司那帮小子看见他们的老板在外面装孙子,我多没面子!”
陈与禾知道他最近压力很大,公司是他们联合创立的,虽然分工各有不同,但孟玦这件事,症结在她,她必须出面解决。
“学长,孟玦那边,我再去试试。”
“可是——”
陈与禾耸耸肩,为了打消吴浩帆的顾虑,故作轻松:“就算不是为了项目,历史遗留问题,总要解决的。别担心,无非是说几句难听的话。”
“好吧,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孟玦那个师弟,小季?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吴浩帆开着玩笑:“分得这么决绝吗,联系方式都没有?”
“是啊,谁叫我是个负心人呢。”
*
季阳波这个小伙子热心肠,但胆小。
估计是孟玦给他下了死命令,不要再见绿氢科技的人。
刚开始季阳波油盐不进,逼得陈与禾只好用孟玦大学时的恋情做诱饵,季阳波总算答应愿意帮她制造一场“偶遇”。
江宁大学的二食堂,是材料学院的学生们最常光顾的,主要因为离得近,味道在学校几个食堂里排得上前列。
陈与禾在食堂侧门蹲点,一收到季阳波的消息,她就假装路过。
大庭广众之下,孟玦总不好拒绝她吧。
事实证明,陈与禾还是低估了孟玦的决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场“偶遇”是精心安排的。
孟玦视线几乎没在她身上做任何停留,也没有计较季阳波的“背叛”行为。他直接无视了她,从陈与禾身边走过。
季阳波跟在孟玦身后,不敢发声,拼命地冲陈与禾摆手,示意她不要引火烧身。
但陈与禾没有时间了,她跟着孟玦进入食堂。
孟玦走得很快,陈与禾小跑跟上,拽住他的衣角:“孟玦,我们谈谈。”
他脚步一顿,眼神从衣服下摆处一点点转移至她脸上:“放手。”
孟玦在本硕博都在江宁大学,毕业后留校做研究工作。因为专业和外表同样出色,在学校有一定的知名度。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饭点,食堂的学生也不少,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而孟玦最不喜欢的就是引人注目。
甚至有的好事者已经开始念念有词了。
“又是来告白的?”
“难道是外校生,没听过孟学长拒绝人的‘英勇事迹’吗,还选在食堂这种地方?”
陈与禾依言放开他,语带恳求:“就十分钟,可以吗?”
孟玦叹出一声嗤笑,陈与禾在他面前何曾这么低眉顺眼过。
现在因为项目,放弃了她一贯的骄傲,低声下气地请求他给她一个机会。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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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还是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创立的。
孟玦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跟陈与禾重逢的场景,在街角、同学会或者某个光鲜亮丽的地方,唯独没想到她会来主动找他。
孟玦是矛盾的。
他既希望陈与禾狠心到底,一路繁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他就可以安慰自己,在她心里,是他孟玦比不上那些金钱权利地位,所以被丢下了。
然而,在他内心阴暗的角落里,他又希望陈与禾也能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然后回来求他,重新跟她在一起。
而此刻,陈与禾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没有了往日的朝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一个说话的机会。
陈与禾以为他的沉默是在酝酿拒绝她的话,她继续争取:“当年的事,总要有一个结果。”
身边议论声渐起,孟玦实在讨厌这种被人当动物一样观赏的感觉。
他转身离开食堂,陈与禾松了口气,向季阳波说了声谢谢,快步跟上孟玦。
孟玦走到实验楼门前的绿化带处,那里有两颗高大的乔木,可以遮挡一部分视线,又不像在室内那么逼仄。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冷淡地说:“十分钟。”
当年的结束太突然,也太仓促,陈与禾深吸口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要一直沉默吗?”
“对不起孟玦。”陈与禾思量过后,还是觉得先消除他的愤怒比较好,“我那会儿太年轻,做事欠妥当,我跟你道歉。”
“欠妥当?”
孟玦以为她会说分手的原因,结果她只轻描淡写地说,分手方式欠妥当,也就是说,分手是必然结果。
“孟玦,我知道我当时太武断了,但这些都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希望这不要影响你对我们项目的判断。”
孟玦表情有些受伤:“到现在,你还是只想着你的项目。”
“这不只是我的项目,是一个团队的心血,你不会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你陈与禾在意那么多人,你多伟大啊。”她张口闭口全是项目,是团队,唯独不在意他,孟玦气不打一处来。
“孟玦,我们好好沟通可以吗?”
她的话像是戳中了孟玦某根痛觉神经,他眼神变得冰冷:“那你给过我沟通的机会吗?”
当年,孟玦陷在热恋中,被陈与禾断崖式分手。分手原因模糊不清,一句不合适就打发了他,还说什么毕业季分手的情侣很多,不稀奇。
孟玦尝试过给她打电话,在宿舍楼下等她,孟玦何曾这么卑微过,但这些都被陈与禾无情拒绝,联系方式也被拉黑。
后来,孟玦用别人的手机给陈与禾发了消息,说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她,只要说清楚,他孟玦绝不纠缠。
但陈与禾失约了。
时隔六年,面对孟玦的指控,陈与禾自知理亏:“那时,你想说的是什么?”
孟玦“呵”地一声:“陈与禾,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其实我当时——”
“还有一分钟。”
陈与禾认命地点点头,当年没去赴约,她虽然有苦衷,但分手这个结果不会改变,现在再解释也没什么用。
她向孟玦发出邀请:“我希望孟老师可以放下对我的成见,好好考虑我们的项目。至于知识产权和费用,涉及我本人的都可以退让。”
好,最终目的还是项目,孟玦嗤笑:“你说的那些,我自己也能做到,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陈与禾有很多说服孟玦的理由,比如学校对校内研究员有成果转化的要求,比如他需要用一个可以落地的项目来充实自己的科研成就,做好未来工作规划。
但陈与禾猜他最想听的或许是这个:
“你知道的,我们合作,事半功倍。”
孟玦想了几秒钟后说:“项目我可以接,但我有个条件。”
6. 第 6 章
陈与禾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好,什么条件?”
孟玦冷言:“你退出项目组。”
“不可能。”
这项目是陈与禾一手推进的,她和团队没日没夜在实验室熬着,查阅了数不清的文献资料,才摸索出这么一条可行的技术路线,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这事没得谈。”孟玦说话间就要走。
陈与禾拉住他:“孟玦,你一定要这样吗?”
孟玦去扯她的手:“我们之间,从你不告而别的那天开始,就只能是这样。”
他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她,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一如往常。
以前他们在实验室,每个人都穿着学校发的白大褂实验服,但陈与禾总能在一群人中间看见他。
在等实验结果的时候,他喜欢把手揣进实验服的口袋里。
他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但他不会再事事顺着她了。
陈与禾感觉得到,孟玦还在意她。而她了解孟玦,他不喜欢死缠烂打。
她决定赌一把。
陈与禾主动放开他,退开一步:“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孟老师了。”
果然,陈与禾走出不远,身后传来孟玦嘲讽的声音:“陈与禾,这就是对项目的决心吗?”
陈与禾转身看他,刚刚乞求他时可怜无辜的表情荡然无存,她眼神锐利,笑容自信:“我的决心,孟老师加入项目组之后自然会看到。”
孟玦这条路走不通,陈与禾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裴放说的条件是江宁大学,并没有精确到某个人头上,那么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浩帆说得对,井德明教授那么多学生,怎么就非得他孟玦不可呢。
陈与禾记得,那个叫季阳波的小伙子,他的老师胡康平是井教授带的第一届学生,现在已经是学院教授了,也是行业内的知名专家。
等陈与禾到二食堂的时候,果然看见季阳波在角落边看手机边吃饭。
陈与禾没有食堂的饭卡,这里也没有别的熟人,只好找季阳波借。
陈与禾端着不锈钢餐厅坐到季阳波对面,他刚吃完,正是八卦的好时候:“陈总监,跟我师兄谈得怎么样?”
“不好。”
这个答案在季阳波的意料之中,如果孟玦真能这么快被攻破,刚开始也不会特意叮嘱他不要过多接触绿氢科技的人。
季阳波见漂亮姐姐沮丧的样子,实在不忍,安慰到:“我师兄最近真的太忙了,我老板公司的项目也催得紧,不是你们项目不好。”
“我知道,谢谢你。”陈与禾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接着季阳波的话说,“你说的老板,是你的导师?”
“嗯。”季阳波点头。
既然季阳波主动提起他的导师,陈与禾立马来了兴致:“小季老师,可不可以再请你帮个忙?”
“什么?”季阳波眼里闪过一丝防备,师兄说漂亮女人最会骗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段时间符合要求的,只有眼前这位陈总监。
“能不能帮我引荐你的导师?”
“这个?”季阳波尴尬地挠头,“我导师虽然也是材料领域的专家,但他不研究储氢。”
“嗯,我知道,我们也是想着多跟专家聊聊,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
“我试试看?不过结果我不敢保证哦。”
“好,我明白的,谢谢你。”今天能聊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陈与禾继续吃饭,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今天的饭钱,我微信转你。”
季阳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点钱不算什么的。”
陈与禾学着他的句式:“要的要的,你还是学生呢,怎么能让你破费。”
*
陈与禾铩羽而归,吴浩帆早有心理准备。
他和苏灵铃在家里准备了一顿火锅,准备好好犒劳功臣。
苏灵铃和陈与禾合租在一套房子里,吴浩帆偶尔会送陈与禾回家,一来二回的,吴浩帆和苏灵铃也混了个脸熟。
后来吴浩帆来的次数多了,三个人便成了饭搭子,又都是外地人,节假日不能回家时,就凑一块儿互相取暖。
闻到麻辣火锅的味道,陈与禾总算是活过来了。
那两人一个忙着从厨房里往外面端菜,一个忙着准备酒水饮料,一副要热烈庆祝公司上市的架势。
陈与禾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吴总,项目谈失败了。”
“我已经预感到了。”吴浩帆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座位上,“不管成不成功,饭还是要吃的。”
陈与禾手里被苏灵铃塞了一双筷子:“你也跟着他胡闹。”
“我店里今天生意好,所以请你们吃火锅,跟你们的项目无关。”
陈与禾看着吴浩帆忙碌的身影:“那学长是来?”
吴浩帆手里端着两盘菜:“打下手,顺便蹭吃蹭喝。”
陈与禾见吴浩帆心情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吴总今天装了一天的孙子,有什么进展吗?”
“有那么一点儿,我的老同学介绍了两家投资机构。我准备放下所有身段和骄傲,求他们投资。”
苏灵铃笑他:“你都成孙子了,还有什么身段。”
吴浩帆跟陈与禾告状:“她说话一向这么直接吗?”
陈与禾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好像只是针对你。”
“我的荣幸。”
三人围坐一圈,苏灵铃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正忙着下菜。
陈与禾坐在蒲团上,手握着筷子,望眼欲穿。
“很快就好,再等会儿。”
在学校食堂和季阳波告别后,陈与禾在江宁大学逛了一大圈。
故地重游,往日的回忆扑面而来。她和孟玦谈恋爱的一年半里,甜蜜远多于吵架。
孟玦这个人,虽然冷淡不爱说话,但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彼时的陈与禾天真烂漫直肠子,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孟玦一猜一个准,然后想着法地逗她开心。
所以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尽管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孟玦迁就她很多。
陈与禾小时候看了很多偶像剧和小说,对于恋爱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孟玦虽然不太理解小女生的心思,但十分配合。
那些快乐与包容都不是假的,至于为什么会分手,陈与禾没告诉孟玦真实原因。
她不想让孟玦陷入两难的选择。
陈与禾一时想入了神,苏灵铃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牛肉好了。”
“哦。”
苏灵铃给陈与禾夹菜,顺便瞄她一眼:“怎么?见到前男友,勾起了心酸往事?”
“不心酸啊,他人挺好的。”陈与禾塞了一大片牛肉到嘴里,烫得她直叫唤。
吴浩帆不清楚她和孟玦的过往,只知道孟玦现在对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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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禾爱答不理的,对他全是抱怨:“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就算是分手不愉快,也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记仇呢!”
苏灵铃下意识看了陈与禾一眼,她正在锅里捞肉,对吴浩帆的愤慨充耳不闻。
当事人不在意,苏灵铃权当没听见,也不置喙别人的事,默默地给人添菜。
“我和他分手,确实是我没处理得当,以至于他对我有怨气,我能理解。”
听陈与禾还在为孟玦说话,吴浩帆也不好再评价什么,他不过是心疼学妹而已。
吴浩帆搅弄着自己碗里的菜,苏灵铃刚给他舀了两颗撒尿牛丸。
肉丸“窜逃”两圈后终于被他捕获,吴浩帆泄愤似的咬上一口,里面汁水丰盈,更多的汁水直愣愣地往苏灵铃的方向去,落在她白色的针织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吴浩帆一边道歉一边又觉得好笑,扯了几张纸试图擦掉格外明显的油渍。
“没事,我自己来!”
苏灵铃护着自己的衣袖,几滴油渍早就被针织材料吸收,哪里还擦得干净。奈何吴浩帆太过热情,攥着她的手不放,用力的擦拭着。
吴浩帆顾不上自己被烫得麻木的上颚,问苏灵铃:“没烫着吧?”
“没有。”
忽然,吴浩帆一个用力,轻薄的针织衫被拉扯到极限,又没扽住袖口,衣袖因为弹性往手臂上方收缩,露出苏灵铃满是伤疤的手臂。
吴浩帆倏地皱眉,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心疼地看向苏灵铃:“这…”
苏灵铃急忙捋好衣袖,遮住手臂上的伤,躲开吴浩帆探究的眼神:“你们先吃,我去换件衣服。”
陈与禾心疼地看着苏灵铃进了自己的房间,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那么介意自己身上的疤痕。
这一闹,两人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小禾,苏苏这是…怎么回事?”
陈与禾低垂着眼眸:“被烧伤的,因为一场意外。”
苏灵铃的手臂好几道瘢痕,吴浩帆以为是小时候调皮烫伤这种程度,没想到竟然是烧伤。
他愣了几秒后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得有…六七年了吧。”
吴浩帆陷入沉默。他和苏灵铃算不上深交,所有的联系都是因为陈与禾作为纽带。
在吴浩帆眼里,苏灵铃一直很开朗很自信。有时候她会到公司来等陈与禾下班,跟公司的年轻人也相处得很好,前台的小妹妹很喜欢她。
现在回想起来,苏灵铃似乎从来没有穿过露太多皮肤的衣服。
她长得漂亮,身材高挑,从事的又是跟美相关的行业,穿衣打扮上会更自由一些。
但苏灵铃比陈与禾这个打工仔更像个officelady,大夏天的也是衬衫长裤。公司的女孩子们还笑称苏灵铃是美甲行业的另类。
苏灵铃和陈与禾关系很好,这毋庸置疑。
吴浩帆也曾好奇过,她俩是怎么认识的,但转念一想,女孩子之间的情意不是他这个臭直男能明白的,也就没问过。
现在想来,她们俩的成长经历和人生轨迹大不相同,但现在的她们亲如姐妹,会不会是因为曾经共患难。
吴浩帆忽地抬头看向同样沉默的陈与禾:“小禾,苏苏遭遇的那场意外,你经历过吗?”
陈与禾释然地笑笑,宽慰学长:“我没受伤,别担心。”
7. 第 7 章
陈与禾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苏灵铃身上的疤痕,就算不能恢复如常,她也要尽全力帮她恢复到当前技术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苏灵铃自己也心存希望,积极配合恢复治疗,唯一需要的就是钱。
所以,当初吴浩帆跟她谈创业的时候,陈与禾即便知道创业风险大,成功率很低,她依然坚持想做这件事。
不仅因为需要钱,她还想要更大的话语权。
在那之前,她只能和吴浩帆一起装孙子,拉投资。
吴浩帆在本硕都江宁大学,又在大厂待了几年,依仗着优质的校友和客户群,他又联系到几家有投资意愿的公司,他们这几天不是在饭局上,就是在去饭局的路上。
国内在酒桌上谈生意的习俗,吴浩帆早已司空见惯,酒量也在上一家公司练出来了。陈与禾却唾弃至极,不仅不会吹捧,对酒桌文化更是嗤之以鼻。
接连碰了几次壁以后,吴浩帆耐心哄着陈与禾:“小禾,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但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等我们坐上那个位置,就让他们喝果汁,谁敢说不是?”
陈与禾也知道吴浩帆的不容易。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当面介绍项目机会,她已经尽量在忍了,但那些人喝了酒以后,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她没骂出口就已经很仁慈了。
好在吴浩帆还是懂陈与禾的心思的,他这一设想,陈与禾立刻觉得有了奔头,再三保证今天一定好好表现。
只是没想到,今天见的这位投资人,竟然是熟人。那位在裴放的聚会上,跟陈与禾有点小过节的李总——汇思集团的李启国。
那人一见到陈与禾,跟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尖酸的话一点儿没有打折的脱口而出:“哟,这不是陈总监吗,您这么优秀的项目还没找到投资呢?”
陈与禾经过吴浩帆的事先提醒,早就在进门之前就要求自己今天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甩脸色。
她扯起一抹商业微笑,忍着不适,过去跟汇思集团的人一一握手,在跟李启国面对面时,她说:“这不是在等李总吗?上次在裴总的聚会上,李总可是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的,今天可要给我们机会啊!”
“一定。”李启国上下打量着陈与禾。上次裴放在,他不好太放肆,今天仔细一瞧,这姑娘竟然比那晚更好看了。
李启国迟迟不肯松手:“陈总监这幅好颜色,何必这么辛苦到处拉投资。”
他的后半截话虽没说完,陈与禾也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她只能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李总谬赞了。”
汇思集团来了四个人,除了李启国和他的秘书,还有一位两位副总。
这顿饭是绿氢科技安排的,吴浩帆和陈与禾作为主场,为了服务好客人,只好分开坐在客人两边。
“陈总监坐我旁边吧,咱们也好交流。”李启国见陈与禾往旁边走,立马叫住她,冲女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就自觉地往旁边挪。
吴浩帆在应酬场合什么没见过,李启国的心思何人不知,他挤到李启国身边,奉承到:“李总,今晚您可得喝尽兴了,我专程带了两瓶好酒,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李启国死活不接茬:“我身体不好,不太能喝酒,我们两位副总都是好酒的人,吴总多陪陪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与禾向学长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吴浩帆只好退后。
可能是为了圆不能喝酒的谎,李启国还真的不怎么喝酒,只在陈与禾敬他的时候浅抿一口。
老狐狸这是在保存实力,想先把她灌醉,准备打持久战吗?
陈与禾只好装醉,晕乎乎地撑着脑袋跟李启国说话:“李总,我们这项目真的挺好的,越盛的裴总不也看好吗?都说他眼光毒辣,您不信我,还不信裴总吗?”
美人冰肌玉骨,脸颊红润,眼波如水,李启国心神摇曳。听她提起裴放,李启国收了些心思。那天晚上,裴放把她带走了,言语间似乎有些亲昵。
李启国拿不准裴放对她的意思,现下又听她提起,便问到:“陈总监和裴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与禾继续装醉,脑子里却形成了新的主意,她痴痴地笑着:“李总,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说完,她咳嗽起来,猛灌一杯酒,颇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逮着李启国说:“李总,我跟你说哦,裴放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李启国犯了难,脸色有些难看。陈与禾语气暧昧,她看似在撇清关系,实则小女孩心思尽显,那样子就像是跟人抱怨男朋友不解风情。
裴放花名在外,绯闻女友换了不知道多少个。眼前这个女人,姿色比那些女明星也不差,被裴放看上也不是没可能。
更何况,那天晚上,陈与禾把红酒泼了裴放一身,他也没生气。以裴放的脾气,可以说是宽容。
李启国越想越觉得奇怪,虽然不确定陈与禾一定是裴放的女人,但他不敢赌这个可能。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包厢门外的简晨观察着裴放的脸色变化,他觉得最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位老板了。
下午,裴放约了几位老板在这里谈事。事情谈完,老板们留裴放吃饭,裴放不喜欢饭局,借口还有别的事,就婉拒了。却在路过这间包厢门口时顿住了脚步。
包厢门没关严,裴放正好站在门缝处。
简晨听出来里面是汇思的李总和绿氢的陈总监,而他们谈话的主人公正是他的老板。
听到李启国数次夸奖陈与禾的长相,裴放面色铁青。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了陈与禾那句暧昧不清的话。
简晨暗叫不好,陈总监这已经是触及到老板的逆鳞了,他这位老板最讨厌别人借着他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简晨趁机瞄了一眼裴放,发现他竟然在笑。简晨顿时一头雾水。这段时间,在对这位陈总监的事情上,他频繁判断失误,看来他得重新审视他老板和陈总监的关系了。
正在简晨检讨的时候,裴放眉眼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对他说:“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
简晨再次愣神,随即才说:“好的老板。”
李启国回想今晚的所作所为,虽然言语间多有挖苦,好在没真的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不然等这女人告到裴放那儿,他的日子可不好过。
正想着呢,害怕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李启国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离陈与禾远远的。
裴放一身妥帖西装,站在那儿丰神俊朗,他右手插兜:“不好意思各位,听到是熟人,我就擅自进来了。”
吴浩帆离门口最近,赶紧去迎他:“裴总哪里的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李启国接着吴浩帆的话头邀请裴放:“对对对,难得裴总大驾光临。”
李启国的秘书自动地往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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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挪一位,陈与禾却不动,李启国只好让出自己的主位,坐到陈与禾和秘书中间,正好裴放也能和陈与禾坐一块儿。
他点了点头,好像挺满意自己的安排:“您坐这儿来!”
服务生眼疾手快地收掉用过的碗筷,换上新的。裴放也不客气,直接落座。
陈与禾决定一装到底。等裴放坐到身边了,才表现出惊喜:“裴总,你怎么来了?”
裴放看她勉强支撑起身子,伸手抚了一把:“醉了?”
“嗯。”
裴放扫视了周围一眼,两瓶已经开了白酒,还有放在置物架上未开封的两瓶。
他眸色一暗:“怎么喝这么多?”
“高兴嘛,李总说要给我们投资呢!”
裴放轻抬眼睑,看向李启国:“李总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也。
李启国敏锐地抓住这个字眼,悻悻地笑着,没有正面回话:“陈总监青年才俊,一时聊得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陈与禾脸色微变,裴放这是来搅乱他们的投资的?虽然这个李启国大概率不会投资,但裴放这话一出,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陈与禾双手捂着脸,怕被发现装醉。
裴放却握着她的手腕,关心到:“难受?”
这次投资又黄了,陈与禾没什么心思应付他:“呃…还好。”
裴放转头对服务生说:“麻烦倒杯热水来。”
热水很快送到,裴放把椅子紧挨着陈与禾,把杯子送到她嘴边:“慢慢喝!”
陈与禾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又在作什么妖。
但现在这情形,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喝水,一个不慎喝得急了些,多余的水从唇边溢出,裴放一点没嫌弃,用手帮她轻轻擦拭干净,言语间尽是温柔:“不着急。”
“谢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
这话基本是坐实了两人关系匪浅,引得其余人纷纷侧目,吴浩帆更是瞪大了眼睛,眼角的红血丝更明显了。
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裴放装模作样的表示:“你们聊,当我不存在就是。”
吴浩帆虽然不清楚那两人是什么情况,但他牢记着今天的使命,继续介绍他们的项目。
裴放没来时,每当吴浩帆见缝插针地想介绍项目的时候,这两位副总老是一唱一和地岔开话题。现在裴放来了,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那边陈与禾装醉快装不下去了,裴放这厮就是故意的,估计是听到了她跟李启国说的话,才进来敲打她的。
裴放双眼含情:“难受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陈与禾差点嘴角抽搐:“喝了热水好多了。”
裴放什么时候这么贴心过,李启国心领神会,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对裴放说:“裴总,我们其实聊得差不多了,陈总监身体不舒服,今天就先结束吧。”
“既然这样,那我先带她走了,你们自便。”
说着,裴放揽着陈与禾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吴浩帆见状想制止,却见陈与禾悄悄冲他使眼色。
吴浩帆清楚陈与禾的酒量,这些酒还不至于让她喝醉,也就放任裴放带她走了。
直到离开饭桌远一些,裴放一把打横抱起陈与禾。
她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裴放!”
裴放噙着一丝坏笑:“不叫裴总了?”
8. 第 8 章
裴放的表现让简晨受到了接连的视觉冲击,这是那个嘴毒又挑剔的老板吗?简晨在门口看了一出好戏,在裴放抱起陈与禾的时候,在震惊之余,他终于麻利了一回,提前去开车。
陈与禾不知道怎么面对裴放,也不清楚他今晚的目的,在厘清头绪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睡。
裴放把她放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上来。
对简晨说了目的地以后,他转头看向装鸵鸟的女人,轻笑一声:“别装了。”
女人身形未动,执意装睡。
“你的酒量应该不至于喝醉。”
陈与禾背对着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继不吃葱和对花生过敏以后,裴放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项。
他怎么知道自己酒量不错?他看出她装醉了?
“你再不醒,投资就别想要了。”
陈与禾瞬间弹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难掩雀跃:“裴总的意思是,要给我们投资?”
裴放却拿起了架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像一只想要被讨好的傲娇的猫。
裴放好不容易松了口,陈与禾自然不肯放过,李启国的讽刺她都受得住,没道理几句奉承的话都说不出口。
“裴总,我知道您眼光独到,肯定对我们的项目有信心。您有什么顾虑,您尽管说,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能办到。”
“真的?”
“一定。”
裴放窃笑着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那你今晚跟我回家吧。”
他的呼吸就洒在耳后,陈与禾陡然僵住。那言语间的戏弄,让人浑身不自在:“裴总,我有自己的家。”
裴放“嗯”了一声,重新坐直,言辞暧昧:“你刚刚不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果然听到了,这个腹黑心机男。
陈与禾讪笑两声:“我那都是乱说的,您别当真。”
裴放不再是开玩笑的语气,他冷冷地说:“让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好达到你的目的。陈与禾,我小看你了。”
陈与禾现在可以确认,裴放带她出来,就是想羞辱她的。虽然她确实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让李启国误会,但被此刻被裴放恶意的揣测为借他上位,陈与禾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面对裴放的谴责,她回以一声苦笑:“我当然知道李启国不会投资我们,但绿氢科技现在太弱小了,我只能忍。”
她看向裴放:“我不过是想在那种环境里,保护自己而已。”
裴放有一瞬间的触动。他从事这行之初,多少人因为想巴结他,带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出席饭局,还刻意安排在他身边。
年轻女孩在饭局上的处境,他当然清楚。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愿意同流合污,鲜少参加这类局。
他因为有家里的庇护,从一开始就站在这个行业的顶端,收到的全是热情和恭维。至于冷眼和嘲笑,那是身处下位的人的“专属”。
此刻,身边这位陈与禾,明明倔强执拗,却也不得不为了五斗米折腰。
“裴总,我知道像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最讨厌世俗沾身。”陈与禾转向裴放,郑重地为今晚的不当言论道歉,“今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
说完,陈与禾向他鞠躬。
动作只做到一半,裴放扶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陈与禾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
柔软细腻的触感有些陌生,裴放难为情地收回自己的手。他避开陈与禾的视线,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他说:“那你败坏我名声的事怎么说?”
“啊?”
裴放双腿交叠,笑得浪荡:“我对女孩子向来温柔,你这么说,不是挡了我的桃花?”
谁能挡你的桃花啊,你这张脸够招摇的了。陈与禾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3000万还要吗?”
“要!”陈与禾眼神清亮,随后想到什么又暗了下去,“但上次您说的条件…”
“让你去跟井德明教授的学生谈合作,确实很难。”裴放笑意岑岑,“换一个条件如何?”
陈与禾重新燃起斗志:“您说!”
裴放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她,女孩正满眼期待地等他的回复。
“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你说你想借势,我让你借。”
车内突然响起一阵咳嗽,简晨从后视镜看向裴放,仓皇道歉:“不好意思老板,最近有点感冒。”
裴放睨他一眼,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都忘了去观察陈与禾的瞬间反应。
他没好气地说:“生病了就去吃药。”
“好的,抱歉。”
被简晨这一打岔,陈与禾几乎是瞬息之间消化了最初的震惊,开始认真思考裴放提这个要求的原因。
他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因为想投资一个好项目,至于另一个目的是什么,陈与禾还猜不到。
她不会傻到以为裴放真的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裴放就对她很了解,他也没有掩饰过这一点,似乎就是为了故意引起她的好奇。
但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以裴放的地位和实力,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她太需要那三千万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好。”
她答应得太快了,连裴放经不住错愕,脸上笑容不减:“不再想想了?”
“机会稍纵即逝。”陈与禾完全没有羞赧,脸上全是谈生意时的正经和急切,“裴总,投资协议什么时候签?”
“不急。我明天要出差,下周回来。”
“下周…”陈与禾喃喃,隐隐有些担忧,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裴放瞥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交错着,似在纠结,他伸手握住:“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陈与禾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但男人修长的指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力气,她放弃挣扎,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裴总,我们的关系,应该签了协议以后才生效吧?”
裴放难得地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他卸了力,陈与禾抽出自己的手,他的手就这么搁在了她膝盖上。陈与禾盯着那只手,它的主人一看就知道是锦衣玉食环境下长大的,指节分明,像某种象牙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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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的视线,裴放才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初步约定了签协议的时间,陈与禾总算有了一颗定心丸,但她还不敢太开心。裴放这样的人,就算他言而无信,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毕竟在商场上,酒桌上谈好的合作,事后矢口否认的例子也不少。
身边的女孩并没有因为他的大发慈悲而窃喜,反倒忧虑更甚。裴放问:“你没有想问我的?”
陈与禾抬眼,清冷的眸子坦坦荡荡:“比如什么?”
“没什么。”她太过冷静,满脑子都是投资,裴放恢复冷脸,“签协议的时间,简晨会通知你。”
“好的。”陈与禾也不忘感谢简晨。
陈与禾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氛围骤冷,尽管裴放喜怒无常,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但他还是把陈与禾送到家门口。
因为陈与禾坐在后排左侧,下车不安全,裴放好心下车让她。
毕竟喝了不少度数高的白酒,陈与禾脑袋有些晕,她小心挪到右边,下车时,一个腿软,差点撞上车门,是裴放贴心地扶住了她。
刚刚放在她膝盖上的手,此刻用力地扣着她的腰:“真醉了?”
“没有,谢谢裴总。”
陈与禾对他的气息避之不及,她腾出一只手把住车门,好让自己站稳。但腰间那只手非但没松开,反倒搂得更紧了。
裴放玩心大起,她越是躲,他就越想逗她。
他稍微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带,然后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陈总监可能理解不到位,我刚刚说的女朋友,是各种意义上的。陈总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陈与禾被彻底闹了脸红,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裴放这厮,明摆着想看她的笑话,她才不上当,她狠狠地瞪回去:“那请裴总准备好最新的体检报告。”
陈与禾说完就跑,裴放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情不由得畅快不少。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红着脸眼含春水的样子瞪人有多虚张声势。
直到陈与禾进了小区大门,裴放拉开副驾车门,一步跨坐进去。
简晨瞥了一眼裴放,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他观察了侧后方的路况,缓慢启动车子,步入正轨后,简晨试探着说:“陈总监很不一样。”
裴放扫过来一眼不怎么和善的目光,阴恻恻地问:“哪儿不一样?”
简晨自动把老板这个眼神理解为男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只敢描述陈与禾作为绿氢科技技术总监的特点:“聪明、干练、目的明确。”
“哼。”裴放似乎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目的明确?确实,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简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过,这种想法不是裴放这样的天之骄子能理解的。
钱,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裴放今天能在酒桌上拉陈与禾一把,不是因为对陈与禾另眼相待,更不是因为他有多善良。而是因为他瞧不上李启国之流的低级趣味,是更高一级的权利对下层的压制,这与李启国对陈与禾的所作所为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想往上爬的原因。
9. 第 9 章
陈与禾一身酒气的回家,人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得不行了,一回来就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苏灵铃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回家早,已经洗漱完了。她脸上贴着面膜,踱步到沙发边坐下。
她戳了戳跟咸鱼一般无二的陈与禾:“咋了,又喝酒了,今天不会又闯祸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陈与禾时不时跟吴浩帆出去应酬,回来都是一脸沮丧,不仅是因为投资没谈成,还因为后悔,搅黄了吴浩帆好不容易拉来的关系。
陈与禾心直口快惯了,饭桌上听到什么跟自己三观不同的说法,总忍不住要跟人掰扯,后果就是跟大佬们不欢而散。
吴浩帆没怪她,但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陈与禾这才“洗心革面”,准备好好“伺候”投资人。
陈与禾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嗡嗡的:“没闯祸。”
“那怎么了?”
“苏苏,你说人长大了,是不是不可避免的会变成小时候讨厌的那种人。”
苏灵铃扯了扯脸上的面膜:“你讨厌哪种人?”
陈与禾小时候住在一个小巷子里,从巷子头到巷子尾,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她从小就长得乖巧漂亮,很逗长辈们喜欢。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长辈,在背后说她招摇,说她长大了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儿来。又说她风风火火的没有一点女孩样……总之,他们总是唱衰她。
陈与禾想了想:“市侩的吧。”
“市侩没有什么不好,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是。”陈与禾也意识到现在想太多没用。她用手臂枕着头,歪头看苏灵铃,跟她撒娇,“苏苏,我也要敷面膜,这几天熬得我脸都蜡黄了,你看我这黑眼圈儿…”
苏灵铃一边说话,一边捋着嘴唇周围的面膜布,像是噘着嘴在说话:“以前让你趁年轻护肤,你不听,现在晓得岁月的厉害了吧?”
“嗯。”陈与禾摇着苏灵铃的手臂,“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受不了你。”苏灵铃起身回房拿了面膜又回来,“躺好了。”
“好嘞!”陈与禾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躺好,双手乖巧地搭在肚子上。
苏灵铃小心地将面膜贴在她脸上,陈与禾眼睛滴溜溜的转,苏灵铃作势要戳她双眼,吓得她赶紧闭上。
把每一处都理得服服帖帖后,苏灵铃一巴掌拍在陈与禾的手上:“别睡着了,我有事想跟你说。”
被人贴心对待的感觉真好,陈与禾缓缓睁开眼睛,喝的酒好像开始起作用了,她懒懒地问:“啥事啊?”
“我终于存到10万块钱了,小禾,你拿去还给他吧。”
陈与禾睡意全无:“不用,我自己会还的。”
苏灵铃把手上残留的面膜精华都抹到陈与禾手上:“你哪还有钱,不都投公司里去了吗?”
“我好像融到资了。”
“真的?那怎么还不高兴?”苏灵铃转念一想,“不会又有什么条件吧?”
“嗯。”
“上次是让你找前男友谈合作,这次是要做什么?”
陈与禾望着天花板,眼神呆滞:“卖…身…”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又拖着尾音,听起来像是在唱戏,苏灵铃又拍她一掌:“别开玩笑!”
“是真的。”面膜有些大,汁水丰沛,精华液顺着陈与禾的脖子往下流,她却没有任何感觉,“裴放你还记得吧?”
苏灵铃愣了一秒后反应过来:“嗯,你一口气骂了十分钟那个。”
“就是他。他说,要我做他女朋友。”
“啊?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答应了。”
苏灵铃一把揭下面膜:“什么?”
“那可是三千万,谁能拒绝啊。”
“不行。”苏灵铃硬把陈与禾拽起来,“你去跟那个裴总说,就用第一个条件。十万块,我转给你,你还给孟玦。没了这个芥蒂,他应该会答应跟你们合作的,条件满足,投资不就有了吗?”
“没那么简单的,苏苏。”
苏灵铃一个人干着急:“我知道难,那就一步步去解决嘛。孟玦那里,我可以去解释。你都是因为我才……”
“苏苏,这件事与你无关。”陈与禾去拉苏灵铃的手,“就算没有你,我和孟玦也一样会分手的,再遇到我,他也不会答应跟我合作。”
苏灵铃不同意她的看法:“但至少他不会怪你。”
“怪就怪吧。”陈与禾认真地对苏灵铃说,“苏苏,你的这十万块,很重要。你身上的疤要尽快去做激光治疗。”
苏灵铃眼神闪躲:“我可以再等等的。”
“不可以。”
苏灵铃有多在意她身上的疤,没有人比陈与禾更清楚。
不管再热的天气,她都穿着长衣长裤。二十几岁的年纪,她没有再穿过漂亮的短裙。可陈与禾看过她以前的照片,她分明是喜欢穿裙子的。
陈与禾知道苏灵铃的顾虑,她使出百试不灵的撒娇技能:“姐姐,我现在是个穷光蛋,我还要靠你养着呢。”
苏灵铃这才“扑哧”一声笑了,陈与禾虽在撒娇,但说的是事实,她们俩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好,我知道了。”
陈与禾也跟着笑,面膜被扯得满是皱痕,苏灵铃见状暴力揭下:“好了,时间到了,去把脸洗了。”
“好。”
“哎不对,你还没洗澡。我先去洗,洗完我就去睡觉了。”
陈与禾抢先一步进洗手间,故意霸占着洗漱台:“不给,我先来的。”
苏灵铃去挠她的痒痒肉:“我脸上都快干了。”
陈与禾闹不过她,只好让位。
苏灵铃三两下洗完,不忘嘱咐她:“锅里还有排骨汤,记得喝。”
“姐姐真好。”
“少恶心我!”
*
季阳波终于帮陈与禾约到了他的导师胡康平。
此次约胡康平,目的不在合作,而在于刺激孟玦。
以陈与禾对孟玦的了解,她费尽心机劝说,不如让他知道,她不是非他不可。
陈与禾无意利用孟玦,但她没有退路。
这位胡教授在江宁大学任教,同时也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孟玦也在这家公司做研发工作。
科技工作者创业本就艰难,成功者更是寥寥无几。
陈与禾本就对胡康平的创业经历和商业模式好奇,这次来,就算不能达成项目上的合作,能多学习也是好的,因此陈与禾叫了吴浩帆同往。
胡教授的公司位于江宁大学产业园内。园区有很多像胡教授这样,立志于成果转化的科技工作者,也不乏大学生创业项目。
总之,这里就是一个大型的孵化基地,培养各类科技型企业。
胡康平教授为人随和,先带着他们参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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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园,又为他们引荐了产业园的负责人席芳林女士。
席芳林在得知陈与禾和吴浩帆是校友后,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入驻产业园,创业前三年可享受租金减免。
匆匆聊了十几分钟,陈与禾深受鼓舞。她要是也能成长为像这样的领路人,该有多好。
似是看出陈与禾眼里的崇拜,席芳林因工作离开时,还不忘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胡康平边走边介绍:“席总早年间也是江宁大学毕业的,它深知学校老师创业的不易,便创建了这么一座帮助企业成长的孵化基地,提供各种各样的辅导和资源。”
回到胡教授自己公司的会议室,季阳波也跟着进来了,冲陈与禾打招呼。
胡教授笑着对陈与禾说:“听小季说,你们也在找投资,如果要是早点认识席总,她说不定能帮你们对接一些资源,我们园区好多项目都是席总一点点扶持起来的。”
吴浩帆拍拍脑袋,懊恼道:“这段时间都忙昏了头了,也是病急乱投医,忘了还有这么好的渠道。不过好在融资的问题也基本解决了。”
“那就太好了。你们这个项目我很看好,我那师弟,孟玦,你们见过了吧,他也在这方面也有涉猎,他也说你们的想法很好。不过我这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胡教授太客气了,今天来已经获益匪浅了!”
胡教授也是临时推了别的工作才有时间见他们。既然合作不成,陈与禾二人也不好再叨扰,跟今天认识的新朋友一一道别后,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从产业园出来,陈与禾异常兴奋:“学长,你看到没,席总还鼓励我来着,她也觉得我们项目不错。”
吴浩帆笑她傻:“有很多人都肯定过我们的项目,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学长,你注意到没,整个产业园内,研发的氛围特别好。这里像乌托邦一样,是创业的乐土。”
陈与禾没说出口的是,这就是女性掌权下的公平的舒适的工作环境。
这里到处都是鲜花绿植,没有无孔不入的二手烟,没有脱口而出的对女性的贬低。
这才是陈与禾想要的,想看到的职场。
陈与禾想出了神,吴浩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搬到这里来?”
“不是。”
不仅仅是想挣钱,她也想尽力创造这样一个公平的职场,哪怕只有绿氢科技内部那一方小天地。
当一个女性决定往上走,自然会有人奋力攀登,只为跟上她的脚步。
“你想做什么,我不一定完全理解,但一定全力支持。”吴浩帆搭上她的肩膀,“我们一起!”
“嗯。”陈与禾重重地点头,笑得无比开怀。
孟玦匆忙赶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吴浩帆揽着她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
她也曾在他怀里这样快意畅怀。
他们也曾在校园,在街头,无所顾忌的拥抱牵手,然后一起回家。
六年后,她莽撞又偶然地再次闯进他的世界,把他心里平静的湖水搅乱后,准备再次不告而别。
陈与禾明明知道他也在胡教授的公司,但从没有想过来见他一面。
孟玦躲在实验室,听着她对胡教授的致谢和告别。
微澜的湖水也会引起海啸吗?孟玦不知道,他只知道,陈与禾又准备在他生命里消失。
他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她:“陈与禾,我们谈谈。”
10. 第 10 章
孟玦想不起来没有陈与禾参与的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曾经想,他或许可以继续下去这种没有她的生活,如果他不曾再见过她。
陈与禾从胡教授的公司满意离开,孟玦的心仿佛被彻底掏空。
思念犹如沙丘般无边无际,他一个人在漫天黄沙里朝着某个没有她的方向走了六年。但她突然出现了,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孟玦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魂不附体的想留住她。
沙粒越是握得紧,越是容易从指尖溜走。他害怕她的身影只是海市蜃楼。
孟玦心里很乱,他基于本能,叫住了她,但他没有目的地。
“孟玦,就在这儿吧。”
孟玦这个人内心是很骄傲的,他今天能来找她,陈与禾知道他的挣扎与矛盾。所以她也一句话不问,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
孟玦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他还戴着眼镜。
陈与禾想起以前,他只在上课和做实验时才会戴眼镜。陈与禾老是笑称那副窄框眼镜是他另一个本体,严肃、理智、冷静。
一如他现在的眼神。
旁边是一家私人咖啡馆,陈与禾笑笑:“不如进去喝杯咖啡?”
说着,陈与禾推门而入,孟玦随后跟上。
陈与禾要了一杯美式,然后转头眼神询问他喝什么。
服务生也问孟玦要点什么,他像是没听见。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颜色更浅了。
陈与禾的瞳孔是深棕色的,这件事孟玦大一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刚开学,她的父母送她来学校,一家人拖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被褥、水壶、行李箱……好多东西。
那天艳阳高照,她的眼睛像秋叶里的琥珀。
后来孟玦才意识到,从遇见的那天开始,他就是那只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
他等了快两年,那滴松脂终于滑落,他一动不动,甘愿沉溺于她的甜腻里,绵长、隽永。
如今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沉着,只是再没有他的影子。
孟玦稍稍移开了目光:“你以前不爱喝咖啡的。”
“那就两杯美式吧。”陈与禾先跟服务员确定了订单,然后对孟玦说,“人是会变的嘛。”
毕竟六年没见,两人除了工作和过往,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可以聊的。
短暂的祥和结束于咖啡端上来的那一刻。
服务生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孟玦没有心思品咖啡:“你们的项目,我愿意参与。”
“那太好了,有了孟老师帮忙,我们就更有信心了。”
她过于官方的表述,孟玦心里一沉。
孟老师?去他的孟老师。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谈过恋爱,起初,他们像是照着某种教科书在交往。
同学们谈恋爱都是“宝贝”来,“乖乖”去,他俩一个都说不出口。陈与禾还认真地跟孟玦讨论过,要怎么称呼对方。
陈与禾的名字是三个字,排列组合的可能性多一些。孟玦问她的小名是什么,她说家里就叫她小禾,她妈妈偶尔会叫她禾苗儿。
孟玦坚持想要一个特殊的、专属于他的称呼,所以后来,他叫她小与。
第一次听到这个爱称的陈与禾羞红的脸,以及她第一次主动亲他的大胆,孟玦现在都还记得。
孟玦却很少提及他家里的事,陈与禾就连名带姓的叫他,甜蜜的,生气的,隐忍难耐的,气急败坏的。
玦,是指有缺口的玉,孟玦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直到大二那年,在某个比赛的后台,陈与禾叫住了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是暖色调的。
眼下,孟玦主动提出合作,虽然在陈与禾的计划之中,但她还是有些意外,他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那么她陈与禾自然也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既然孟老师答应了——”
孟老师三个字听得孟玦耳朵疼,他急不可耐地打断她:“叫我名字就好了。”
陈与禾抬眸,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叫他的名字,这个要求陈与禾以前听过好几次,在他急促喘息的时候。
孟玦这个人表面冷静自持,在肆意缠绵的时候像是变了个人,霸道、蛮横、喜欢捉弄人,他总是在她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时候,突然停下,让她叫他的名字。
有时候她不肯,他就真的能忍住不给她,再耐心地诱哄她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然后,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带着颤音的他的名字,又被他撞得细碎。
他们在一起不过两年,回忆竟然这么长。
陈与禾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既然孟老师这么爽快,我也兑现我之前说的,知识产权和项目收益,都会尽可能满足孟老师。”
“你知道我想谈的不是这些。”陈与禾执意不肯改掉称呼,但孟玦知道,她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回想起了他们的曾经,他便不再勉强。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没必要纠结。”
“我过不去。”孟玦寒声道,“陈与禾,分手的原因,就那么难说出口吗?”
“不难。”
“对你来说确实挺容易的。”孟玦简直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分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单方面提了分手,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陈与禾,为了钱,你把我卖了。”
她看向他受伤的眼睛,狠下心承认:“是,我确实收了你母亲给我的钱。”
孟玦会知道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奇怪。以孟玦母亲的行事作风,她一定会将陈与禾的丑恶行径告诉她的儿子,以断绝他的所有念想。
“理由呢?”
陈与禾无奈地笑:“还能有什么理由,需要钱呗。”
孟玦眉梢微动,似是认输:“你倒是坦荡。既是需要钱,现在又为什么愿意把你个人的项目收益分享给我。”
“欠人钱的滋味,毕竟不好受啊。”陈与禾就那么苦笑着盯着他说,像是在抱怨他前两次见面对她的不客气。
“陈与禾,你没说实话。”
孟玦太了解陈与禾了。
她是那种别人越误解她,她越是要钻牛角尖的人。她宁愿认下这份误解,然后对那个人敬而远之。
她还是想离开他。
“实话不实话的,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过好现在比较重要。”
“她为什么会去找你?”
陈与禾忍不住笑出声:“你问我?她是你妈妈。”
“是不是因为你去我家的时候,她跟你说了什么?”
“孟玦,你心里明明已经有答案了。”
这几乎就是当初陈与禾选择分手的所有原因。没有什么狗血误会,也没有谁对感情不忠诚。
仅仅是因为陈与禾意识到,她和孟玦的这段恋情,不被他的母亲祝福。
陈与禾爱孟玦,她想象过很多种和孟玦的以后。但她更爱自己,她不可能在发现了潜在的危机以后,还粉饰太平假装看不见。
俗世的恋爱和婚姻,没有双方父母的尊重和祝福,是走不长远的。
与其到了生活一地鸡毛以后再后悔,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陈与禾从来不曾后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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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选择分手,只是当时太年轻,她因为心疼孟玦的成长经历,所以用了最恶俗的、近乎决绝的分手方式。
孟玦的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这份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她宁愿孟玦怪自己,也不想让他陷入两难。
以前的陈与禾不习惯喝咖啡,总觉得苦,现在才知道,那就是人生的滋味。
馥郁浓香要经历高温的煎熬,品上一口,依旧酸涩。
孟玦这么聪明,又执着于当年分手的缘由,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呢。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确认,陈与禾给他就是了。
今天这杯咖啡格外苦涩,陈与禾不打算再喝。
孟玦拉住要离开的她:“你从来没想过告诉我,相信我能解决好这些问题吗?”
“你比我了解你母亲,这种千古难题,你要怎么解决?”
如今这情形,多说无益。陈与禾还是要走,孟玦不肯放手。
“小与——”
他脱口而出往日对她的昵称,再次听到,恍如隔世,陈与禾神色清明:“孟老师,我们公司的年轻人都期待跟您的合作。至于其他,我没时间去想,希望您理解。”
她着急地打断,再明显不过的避之不及的态度,孟玦霍然冷笑,紧攥她的手:“陈与禾,我来找你,你很得意吧。”
不需要她的回应,孟玦继续补充自己的推断:“今天故意到胡教授的公司来,就是想让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备选,我就会主动送上门,是吗?”
陈与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斜眼向一边瞟,算是默认。
“你把我当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他越说越离谱,陈与禾紧急叫停:“孟老师,绿氢科技谈的是联合研发,您没必要跟私人情绪混为一谈。”
“你当然可以轻飘飘的把一切揭过,但我不能。六年,这六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相信我,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们在一起两年,这两年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陈与禾闭眼沉思,不愿再纠结于过去:“你就当我是自私吧。”
“你确实自私。”孟玦自嘲自笑,“说什么联合研发,一旦发现别的机会,就不需要我了是吗?就又可以甩了我?”
“孟玦,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好,对不起。但项目合作,是你拒绝我两次,我只能另寻出路。”
孟玦难掩失望:“这就是你想给我的结果吗?”
上次陈与禾在江宁大学食堂,为了跟孟玦单独说几句话,曾说要给当年的无疾而终一个结局。
两年的感情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时隔六年,除了道歉,陈与禾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为孟玦做的了:“你母亲给我的钱,我会尽快还的。”
“那是你和她的交易。”孟玦逼近她,“我呢?”
陈与禾下意识退后半步,仰头看他:“孟玦——”
孟玦不让她退:“我没有答应分手。”
“孟玦…你别无理取闹!”
孟玦半揽着她,垂首乞求:“项目我可以帮你,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扑在她耳后,耳廓微微发烫,陈与禾偏着头躲避:“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总不能说她为了投资款,和投资人有一个不正当的契约吧,“我有男朋友了。”
孟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意:“是吗?”
她刚刚还说没空把心思放在工作以外的地方,陈与禾的言辞闪烁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孟玦拒绝相信她的托词。
11. 第 11 章
孟玦是周一来绿氢科技实地调研的。
他的出现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公司综合部的女孩子们热情地倒茶水、递咖啡,前台的妹妹夏颖得知他的目的,还主动地承担起导游的活儿,说可以先带他参观下公司。
孟玦礼貌拒绝:“谢谢,请问陈与禾什么时候来?”
“听吴总说,陈总监昨天又在实验室熬了个大夜,今天估计会晚一点来。”
夏颖这才想起吴浩帆已经到办公室了,跟孟玦说:“先生,我们吴总在呢,要不我带您去找他。”
“不用,我在这儿等陈与禾就行。”
“哦,好。那您稍坐一会儿,我跟陈总监联系。”
“多谢。”
夏颖不敢真的怠慢客人,还是通知了吴浩帆。
吴浩帆心里暗喜,孟玦这块硬骨头主动找来公司,肯定是好事。
孟玦就在前台旁边的小会客厅待着,他正在那儿看墙上团建的照片。长身玉立,气质斐然,确实夺人眼球。
别的不说,他这个学妹,找男朋友的眼光是真不赖。
吴浩帆快步过去:“孟老师,来找小禾?”
孟玦从照片里的陈与禾脸上回神:“嗯,来聊项目。”
果然。吴浩帆了然于胸:“小禾过来得半小时,不如我先带您参观参观?”
“也好,那就麻烦吴总。”
吴浩帆话里话外都是亲昵,孟玦对他们的办公区不太感兴趣:“吴总跟小与是怎么认识的?”
“小与?”这个称呼,吴浩帆还是第一次听到,随即又反应过来是在说陈与禾,又了然地笑笑,“巧合。因为志趣相投,所以一起合伙开了这个公司。”
“那一定很忙吧?”
“是挺忙的。小禾经常加班。”
孟玦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吴浩帆解释到:“我俩分工不同,前期的研发主要由她负责,我负责后期产品开发和公司管理运营。”
说完他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也加班。”
“听说吴总之前是在大厂工作,你们怎么想到一起创业的?”
“我呢,是因为受够了大厂的压榨,至于小禾,你自己问她吧。”
绿氢员工还不多,办公区也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他们的大部分投资都用在了实验室和生产上。
吴浩帆领着孟玦来到实验区:“我们第一笔投资几乎都花在这儿了,当时员工工资都快拿不出来了,只留了几个月的流水,其余的钱都用来买或者租设备了。”
“这样啊。”
难怪她说缺钱。
陈与禾妆都来不及化,简单洗漱完就匆匆赶往公司,被夏颖指引着来到了实验室。
孟玦看起来很有耐心的样子,在设备附近转悠。
他一身休闲打扮,看到陈与禾气喘吁吁的赶来,遥遥的向她投去一个眼神,那冷意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丝毫不见前几天那副对分手愤愤不平的样子。
“不好意思,孟老师,不知道您要来,我来晚了。”
“是我不请自来。”
陈与禾还有些懵:“孟老师说笑了。”
吴浩帆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也飞着,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我在公司呢,这么着急干什么?又是苏苏骑车送你来的?”
陈与禾不好意思地捋着额前飞扬的碎发:“嗯,今天风太大了。”
苏灵铃有个小电驴,用来骑车上下班,陈与禾平时就坐地铁。今天情况特殊,本来是要打车来的,刚好苏灵铃要出门,见她着急,就先送她过来了。
吴浩帆似是能看见苏灵铃骑车过街串巷的样子:“她那小电驴哪儿都能钻,倒是比打车还快些。”
陈与禾眉眼弯弯:“可不嘛。”
此刻,孟玦真实的感受到,他和陈与禾之间确确实实产生了六年的空白期。
这六年,她过得怎么样,交了哪些新朋友,有哪些改变,他一概不知。
而眼前这个男人,一言一行都是对她的了解和关心,陈与禾对他也不设防。他们周围好像有一层结界,把孟玦隔离在外。
陈与禾整理好自己,看向孟玦时,脸上是礼貌而生疏的笑:“孟老师?”
她不同笑容下的里外亲疏之别深深刺痛了孟玦,他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冰冷,声音也像是带着冰碴,不愿多说一个字:“谈谈协议吧。”
“好。”
校企合作有固定的协议模板,陈与禾早有准备,需要商议的就是项目合作目标和报酬。
孟玦目光锁定陈与禾,好像只看得见她:“我不需要报酬。”
吴浩帆本想客气一番,但孟玦看陈与禾的眼神,明显是话里有话,他就没再插话。
直愣愣的视线几乎看穿她,陈与禾不敢看孟玦,专心在电脑上修订着协议:“孟老师,技术开发合同需要跟学校签,没有报酬可不行。”
“我个人可以签。”
“那也要约定成果归属和专家费的。”
吴浩帆适时提出建议:“之前小禾说要尽可能保证孟老师的报酬,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按项目利润分成,报酬会多些,但周期比较长,孟老师,您觉得呢?”
“我都可以。”
孟玦消极沟通,吴浩帆看了一眼陈与禾,陈与禾也不好直接下决定:“这样吧学长,关于费用我跟孟老师再沟通。”
“也行,这事你决定就好。”
“好的学长。”
鉴于她和孟玦的特殊关系,吴浩帆全权授意陈与禾处理相关事宜。他能这么放心,全不过问,不仅是因为了解陈与禾的为人,也是因为他们互相信任。
是孟玦没有从陈与禾这儿得到的,最耿耿于怀的信任。
吴浩帆离开会议室后,孟玦幽幽地开口:“你倒是挺相信他。”
“我们是合作伙伴,不应该信任吗?对孟老师的能力,我们也是给予很大的信任的。”
“那真是谢谢了。”
“应该的。”
一直这么公事公办的讲话,孟玦觉得没意思,来这一趟简直是自找苦吃。
“协议拟好了,发给我签字就行。”
孟玦头也不回地走了,陈与禾反应过来,在办公区追上他,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背包带子:“孟老师,我们还是加个联系方式吧。”
周围同事们的目光聚焦过来,孟玦惊觉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大二时陈与禾的身影和现在的她渐渐重合在一起,明艳生动的小姑娘蜕变成了眼前坚定理智的职场女性。
同一个动作,上一次是她主动示好,这一次,却是要划清界限。
孟玦抽出背带:“让季阳波推给你吧。”
陈与禾错愕,不知道哪儿又惹他生气了:“哦,好吧。”
孟玦一走,陈与禾下意识松了口气,正巧吴浩帆端着茶杯出来,路过她时,在她肩膀拍了两下,陈与禾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
财务部的田雪凑到陈与禾身边:“小禾,这个也很帅哎。专门来找你,以前认识?”
“合作的专家。”
田雪绘声绘色地说:“你不知道,他一来,夏颖眼睛都看直了,那叫一个殷勤。”
“哪有那么夸张。”
夏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前台蹦过来,窜到陈与禾跟前:“真的小禾姐,不夸张,这么帅的,现实里还是头一次见。还是冷脸帅哥,好带感呀。”
帅确实是帅的,陈与禾以前就是被这张脸给迷糊了。但冷脸?带感?那可能也是因为冷脸不是对着她吧,陈与禾觉得自己快被他的阴晴不定搞崩溃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吴浩帆,深藏功与名,端着杯子若有所思地飘走了。
田雪笑夏颖就是喜欢那种不搭理自己的,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夏颖耳朵边:“这么帅的,还有一个,以后说不定能见着。”
夏颖眼睛放光:“谁啊?”
“一个投资人。听吴总说,也是小禾搞定的。”
夏颖瞪着眼睛,八卦又兴奋地对着陈与禾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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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姐,你真厉害!”
没听到两人耳语的陈与禾一头雾水,回了句干巴巴的“谢谢”。
要说投资,其实还没完全落听,毕竟协议还没签。
简晨还没联系陈与禾。已经周一了,也不知道裴放说的下周回来,到底是周几,她要不要主动问一下简晨。但这才周一,会不会有点太着急。
午休时间,她终于收到简晨的消息,他们会在周五下午到绿氢科技来商议具体事宜。
陈与禾按捺住兴奋的表情,跑到吴浩帆的办公室,揪起正在午休的他,也不说话,神神秘秘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还用手敲了敲屏幕上方,示意他看消息。
吴浩帆定睛一看,困意瞬间消失,眼里都是惊喜,似是为了确认,又把消息看了一遍才说:“还得是你,小禾。我终于不用再到处打电话当孙子了。”
吴浩帆之前天天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陈与禾哈哈笑着:“那你认我做奶奶吧。”
吴浩帆在陈与禾脑门上送上一个“炒栗子”:“没大没小。”
陈与禾揉揉自己的额头,心满意足地笑。
“不过,”吴浩帆瞧了瞧傻笑的学妹,莫名升起一丝担忧,“越盛投资那边怎么突然松了口,孟博士是今天才答应合作的啊?”
陈与禾早有准备,她耸耸肩,神色如常:“不知道啊,有钱人的脑回路咱不懂。”
“是吗?可我总觉得那个裴总另有目的。”
陈与禾往小沙发上一靠:“嗐,管他什么目的,钱到位了就好。”
“小禾,我们不仅是合作伙伴,我也真把你当朋友当妹妹看的,孟玦的事情我管不着,但这件事,你不能瞒着我。”
他这语重心长的一阵念叨,陈与禾突然有点心虚。
“哎哟学长,真没什么事儿——”陈与禾本想敷继续衍过去,但一看到吴浩帆严厉的样子,心里直打怵,只好乖乖承认,“好吧,是有点儿条件。”
吴浩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说说看。”
话到嘴边,陈与禾突然觉得说不出口。裴放的要求,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理解。陈与禾自己也认为,这实在算不得一件磊落的事。
陈与禾是独生子女,她小时候很羡慕有哥哥的同学,在小孩子眼里,有哥哥的人莫名多了一种倚仗,一句“我让我哥哥来教训你”就能劝退大部分想欺负他们的人。
跟吴浩帆共事这一年多来,工作状态下,他们是非常互补的。工作以外,他更像个兄长,生活上关心她、照顾她,人情世故上提点她,当她犯了错,吴浩帆也会直接指出她的问题。
此刻,面对“兄长”的严厉逼问,陈与禾眼神上下左右的瞟着,手指无意识挠着膝盖。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喏着开口:“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
“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吴浩帆气得戳她的脑袋,“他那点心思,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关键他绯闻满天飞,谁知道他…”
干不干净,有没有携带什么病毒。
吴浩帆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陈与禾却听懂了,她噗嗤地笑了。
“还笑,反正不行。”
“学长,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裴放这个人,估计就是耍人玩儿,不会到那一步的。”
“那也不行。现在孟博士已经答应合作,满足他说的条件了。”
“我知道,但裴放不一定会答应。”
“怎么说?”
“除了项目本身有投资价值以外,裴放应该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陈与禾细数跟裴放来往的各种细节,“每次见面,他都是刻意表现出对我很体贴的样子,那天跟李启国的饭局,更是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他要是喜欢你,以他的条件,正当追求不是更好?”
“他可不是喜欢我。”
之前没有细想过,现在梳理到这里,陈与禾才突然想明白,裴放到底想做什么。
12. 第 12 章
绿氢科技全公司上下严阵以待,一个个摩拳擦掌,都知道他们即将迎接投资人的到来。夏颖更是无比期待,因为从田雪那听说这位“财神爷”不仅有钱,还很帅。
约的下午两点,吴浩帆和陈与禾不敢怠慢,提前半小时在公司楼下等。
吴浩帆嘱咐到:“小禾,按我说的,一定要据理力争,知道吗?我们已经跟孟博士签订了技术开发协议,完成了裴总第一次提出的条件,最好不要跟他那样的人牵扯上男女关系。”
陈与禾有些忐忑:“我尽量吧。”
尽管表面上答应了吴浩帆,陈与禾依然觉得希望不大,裴放既然设了这么个局,引她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吴浩帆隐隐担忧:“他到底想做什么?”
“枪打出头鸟,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对我示好,怕是想利用我吸引火力吧。”
吴浩帆皱眉:“他还有别的女人?”
哪个女人会喜欢被男朋友藏着呢。
陈与禾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觉得两个可能,用我来挡桃花,或者那个不方便公开的不是女人。”
吴浩帆“嘶”的一声,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之前去搜他的信息,他那些花边新闻,没有石锤的照片,几乎都是捕风捉影。这么一说,第二个可能性还挺大?”
陈与禾狡猾地笑:“还是夏颖提醒了我,不然还想不到这里去呢。”
“少跟他们聊天,都学坏了。”
“学长,要学会接纳年轻人的世界,会有新发现哦。”
两人说笑间,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他们面前平稳停下。
简晨率先下车,陈与禾跟他打招呼。
吴浩帆过去帮忙打开后座车门:“裴总。”
裴放穿着一件深色的定制西装,剪裁得体,完美勾勒他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
他越过吴浩帆望向不远处的陈与禾,眉眼舒展,增添了几分随性与不羁。
陈与禾微微颔首向他致意,裴放才收回目光,对站在他身边的吴浩帆说:“上去再说吧。”
会议室准备得隆重且俗气,鲜花、水果、欢迎莅临的大红色投屏。
裴放脚步一顿:“还挺丰盛。”
这话乍一听是夸奖,但配合上他戏谑的语气,那就肯定是贬义了。
带路的吴浩帆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虚汗,尽可能忽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把裴放引到座位上:“裴总请坐。”
裴放刚坐下,就打了个喷嚏。
简晨刚要说什么,陈与禾叫来夏颖,把花和水果都撤走。吴浩帆也赶紧关了投屏。
会议室顿时清爽了不少。
裴放端坐中间,把他们会议室几百块一张的办公椅坐出了几万块的质感。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陈与禾身上,嘴角含笑:“陈总监今天很沉默啊。”
被突然点名的陈与禾挤出一个商业微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毕竟是件大事,我们这个小公司的生死就捏在裴总手里了。”
“这样啊,”裴放低头浅笑,“我还以为陈总监是好奇我的体检报告呢。”
陈与禾嘴角抽动:“裴总说笑了。”
吴浩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猜到大概跟投资的附加条件有关。他清了清嗓子,建议到:“裴总,简特助,你们时间宝贵,要不我们先谈协议吧。”
“行,谈吧。”
裴放示意简晨开始。
简晨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吴浩帆和陈与禾:“吴总、陈总监,根据裴总的意思,对你们的项目投资3000万,分三期拨付,每个阶段验收项目阶段性成果,通过后拨付下一期资金。这一点,贵方有异议吗?”
“没有。”
“好的。基于我们对绿氢的估值,越盛投资3000万,占股20%。对于这一点,两位有异议吗?”
吴浩帆和陈与禾对视一眼,都沉了脸色,吴浩帆直言不讳:“绿氢科技投前估值已经达到1.5亿,越盛对我们的估值低了不少。”
简晨耐心解释:“绿氢科技是初创企业,后期产品的示范推广、上下游产业链的打通,都需要时间和资源。越盛有自己的估值体系。”
资源,是绿氢科技最欠缺的东西,他们这个项目能得到越盛的投资,不仅是项目经费不用愁,其背后的资源更是不容小觑,哪怕帮一点小忙,说不定也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
陈与禾与吴浩帆相视无言,对方有备而来,且掌握着话语权,他们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投资事宜裴放都交给简晨来谈,显然早就有了定论,很难再谈判争取。
陈与禾看向裴放:“裴总,您一下增加了8个点,是不是太过分了。”
裴放轻挑眉稍:“陈总监应该很清楚,不会有人比我开的条件更好。”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
裴放点头承认,又无所谓地笑笑:“你也可以不答应。”
不答应什么?
占股20%还是做他女朋友?
他这话显然是威胁,要么两个条件都答应,要么一样都别想要。
他高高在上,3000万、20%的条件已经是裴放的仁慈了。
陈与禾几乎没有犹豫:“好,我同意。”
“小禾——”
陈与禾拉住吴浩帆,语气诚挚:“吴总,这是对公司最好的结果。”
这段时间,他们见了那么多投资人,只有越盛是最佳选择,到了这个阶段,陈与禾不可能放弃。
吴浩帆突然泄了气。陈与禾很少这么正经的称呼他,她的意思吴浩帆完全接收到了,没有这3000万,绿氢科技很难再有起色。
吴浩帆沉默了半晌,极为艰难地说出那句“我同意”。
裴放解开了西装的扣子,神色懒散的靠着椅背,笑着看会议桌对面两个人的言行。
那眼神在陈与禾看来,就像是一个顽劣的小孩在睥睨两只蚂蚁挣扎求生。
直到吴浩帆点头同意,裴放才换了动作,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既然二位同意,那么我跟陈总监谈谈附加协议的事?”
简晨得到讯号,对吴浩帆说:“吴总,我们去你办公室,再对一下细节吧。”
吴浩帆看向陈与禾,她让他放心。
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
裴放把简晨留下来的附加协议递给陈与禾:“陈总监,看看吧。”
陈与禾没接:“这个…还要签协议吗?”
他指尖捏着根钢笔,正无声地上下拨动着:“还是白纸黑字写清楚比较好。”
陈与禾原以为,这种事,口头上约定就可以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准备了协议。资本家果然不做亏本的买卖。
聊起私事,裴放松开了衬衫领口两颗扣子,多了几分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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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陈与禾的每一个小动作。
这个附加协议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写得不算详尽,主要是约定了乙方——也就是陈与禾的“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在家人和公众面前经营好他女朋友这个角色。
“服务对象包括家人吗?”陈与禾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太蠢了,如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隐瞒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裴放的回答也正如陈与禾想的那样:“当然,不止。”
以裴放的出身,他的家人亲戚,什么没见过,眼高于顶,庞大的家族,直系旁支,说不定还会有那种特别夸张的家族宴会,陈与禾想想都头皮发麻。
不过现在不是提前焦虑的时候,陈与禾看到了协议里最重要的一条:
“协议期间,一切行动以甲方意愿为准,乙方没有正当理由不得拒绝。”
这种霸王条款有法律效力吗?
裴放像是读出了陈与禾的心里话,幽幽开口:“刚刚忘了说,3000万的投资,我个人出450万,对应的股份在我名下。一年协议期间满后,我个人的部分将会转到你名下。3%的股份,陈总监应该不亏吧?”
不亏?陈与禾觉得亏死了。
万恶的资本家!
他们经验不足,对方来势汹汹,没有给他们谈判的机会,完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陈与禾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和借口完全用没用上。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议价的底气。
陈与禾只好妥协:“好,但是有一点,副业不能影响我的正常工作。”
好一个“副业”。
裴放暂且咽下这口气:“这是自然。我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
“好,投资协议谈妥了就一起签吧。”
裴放笑出声:“陈总监还挺谨慎。”
“彼此彼此。”
两人基本达成意见,陈与禾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没有想象中的放松和开心。她本来还打算跟吴浩帆和苏灵铃约着吃个饭庆祝一下,现在一下子没了那个心思。
“陈总监怎么闷闷不乐?”
陈与禾支起身子,双手重新放回桌上:“裴总,有个问题,不知道能否为我解惑?”
“请说。”
“您好像很清楚我的喜好,这是巧合还是…”
裴放搁下手里的钢笔,斜倚在椅子扶手上:“越盛看重人才,这确实没错。在合作之前,对人才进行背调也很正常。”
“越盛不愧是行业翘楚,背调都这么仔细?”
陈与禾低着头,让人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但语气里的不屑一点也没掩饰。
她那句“翘楚”,不知道是在说背调,还是在回应刚刚简晨解释绿氢估值差距时提到的越盛的行业地位。
裴放像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反而高兴得应承下来:“简晨做事一向靠谱。”
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把这事儿推到简晨身上,这反而更可疑了。
“在裴总这儿,我就是一个透明的人。不仅七寸被裴总拿捏得死死的,连饮食习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真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这女人真是会适时示弱。
裴放摆弄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朝她一瞥,她那幽怨的表情跟不服输的眼神一点儿都不搭:“就当我提前了解女朋友的喜好,这样会好受些吗?”
“裴总入戏真快啊。”
“因为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13. 第 13 章
困扰陈与禾的两大难题,在一个月内都得到了解决。
前台的小姑娘夏颖见陈与禾还是步伐沉重,打趣她:“小禾姐,投资和专家都到位了,你咋还这么愁啊?”
“上班不得愁吗。”陈与禾无精打采的靠着前台的桌子,又转头去看夏颖,“你不愁?”
小姑娘收好手机:“我还好呀,除了要早起,其他都能接受。”
陈与禾只当她是当着她的面不方便吐槽,随意地“嗯”一声,当作回应。
夏颖见她斜倚在旁边,鼓弄手机,没有要走的样子:“小禾姐在等人?”
“嗯,上次来的那个专家,今天要带团队过来开个会。”
说起这个,夏颖就来劲了:“就是那个很帅的专家?”
“嗯,叫他孟老师或者孟博士就好了。”陈与禾了解这帮小年轻私底下聊天的风格,好心提醒她,“可别给人起什么夸张的代号啊。”
陈与禾无意中听到公司几个小年轻聊天,给吴浩帆起了外号叫“低调”,她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低调”是什么意思,听得多了才知道是指代的吴浩帆。
夏颖笑着解释吴浩帆这个外号的由来:“吴总每次聊他辉煌事迹的时候,结尾肯定会加上一句‘低调低调’,才给起了这么个昵称。我们在外人面前不会这么没礼貌的。”
她说着说着,眼冒星星,挽着陈与禾的手臂撒娇:“况且孟老师那么帅,我们对帅哥是很宽容的。”
陈与禾突然想到什么,又嘱咐道:“也别太殷勤了,他不喜欢。”
夏颖惋惜地叹了一声:“上次来就看出来了,我说带他去参观都不肯,还是吴总带他去的。不过小禾姐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嗯…我有眼睛。”
“哎,小禾姐,你讽刺我?”
夏颖作势要挠她痒痒,陈与禾反应迅速,灵活地一个避让,躲掉一轮偷袭。夏颖一次不成又追上前,陈与禾只好连连往后退。忽地,夏颖收敛笑容,陈与禾正奇怪着,三两步退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立正站好的夏颖和闻讯赶来凑热闹的田雪,一脸正经地望着门外打招呼:“孟老师好!”
身后那人清列的气息陌生又熟悉,侵占着陈与禾的所有感官。腰间的手亲昵而自然地握着她,带着久违的温度和力气。
那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心。”
陈与禾猛地转身,入目是他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领口和紧绷的下颌,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离得过于近了,又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啊,孟老师。”
“没事。”
陈与禾理智瞬间回笼,抿唇笑了笑,算是给孟玦身后的两位同学打了招呼。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三位里面请。”
她僵硬又滑稽的动作惹得夏颖扑哧一声,陈与禾甩过去一个嗔怪的眼神,又拍她一下,小声地说:“笑什么,去通知吴总和研发部到会议室开会。”
“哦。”夏颖为了不笑出声,捂着嘴跑了。
偷笑的还有季阳波,他跟在孟玦后面,假不正经的抿着唇。陈与禾睨他一眼,他才稍稍收敛了些,然后装模作样的环顾四周:“陈总监的公司比我想象中要大些。”
你最好真的在看办公环境。陈与禾腹诽。
季阳波身边的女生借机问:“季师兄跟陈总监早就认识了?”
陈与禾绕过季阳波,到女生身边介绍自己:“你好,我叫陈与禾,欢迎加入项目组,以后多多指教哦。”
姚霁月似乎愣了一瞬,抬眸认真地打量着陈与禾,又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有些无礼,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学姐好。”
“怎么你也提前了解过陈总监,显得我一个人好傻。”季阳波听姚霁月直接喊学姐,夸她功课做得好,还跟师妹说起自己第一次见陈与禾时闹的乌龙,“我当时真的恨不得钻地缝里。”
说话间几人到了会议室,季阳波边放背包边介绍:“陈总监,姚霁月是研二的,我的直系师妹,我导儿让她跟着来学点经验。”
“霁月,名字真好听。”陈与禾安顿好三位,又去张罗茶水,“几位老师,麻烦稍等。”
陈与禾找到夏颖,她正在跟田雪耳语些什么,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八卦。
陈与禾敲她的脑袋:“聊啥呢,客人还渴着呢。”
“哦哦,不好意思,我马上来。”夏颖手忙脚乱地,还不忘告诉田雪等她回来再聊。
没一会儿,研发部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就位,吴浩帆作为代表分别介绍了双方人员。然后由陈与禾介绍项目前情以及研发重点。
这边会议正酣,那边的八卦也没停。
夏颖肯定地下着结论:“田雪姐,你信我,他俩绝对有问题。”
“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吗?哪有那么夸张,我看你就是嗑CP嗑昏头了。”
夏颖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嘴里还念着咒语:“NoNoNo,你没看到细节。”
田雪端着自己的陶瓷杯,不以为然的样子,憋着笑看夏颖疑神疑鬼。
夏颖则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的发现:“小禾姐今天穿的什么?”
衬衫加长裙,陈与禾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搭配,简单利落,没什么新意。田雪摇摇头:“没什么特别啊,小禾不是经常这样穿吗?”
夏颖漾起一抹姨母笑:“是,但是你注意到孟老师的手放在哪儿了吗?”
“这还真没注意,腰上?背后?”田雪抿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说,“你别说,小禾这腰是真细,整个人看起来薄薄一片,穿这种黑白套装的时候特别好看。”
“你别岔开话题。”陈与禾漂亮这事儿是公认的,夏颖的重点不是这个,她凑近田雪,放低了声音,“孟老师的手不是在腰上,是在胯骨上。”
“哦,是吗,有什么区别吗?”
田雪表情冷淡,夏颖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双手掰着田雪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
“干嘛?”
“试试你就知道了。”
说着,夏颖把自己的手放在田雪腰间。田雪怕痒,还挣扎了两下。等她适应,夏颖把手缓缓下移,轻轻放在田雪的凸起的胯骨上。
夏颖问:“感受到不一样了吗?”
“唉,还真是。”
光说倒不觉得,亲身体会到才察觉出不一样来。
田雪以为演示就此结束,就要扒开夏颖的手,夏颖却不动:“还没完呢。”
“还有?”
“小禾姐知道自己撞到了人,下意识转身,孟老师的手却一直在那儿没动,等小禾姐完全转过去,他就顺势握住另一侧。直到小禾姐退一步,他才放手的。”
听她这么说,田雪也试着转身,夏颖的手就落到了她腰臀交界处。
试过整个流程,田雪也品出些不同来。
两个刚认识的人怎么会意识不到这种暧昧又危险的距离。他们俩这迟钝的反应,就好像这个动作做过千百次那么熟练。
田雪咧开嘴笑了:“小夏,还得是你啊!”
“那是,我逐帧嗑CP的能力不是白白修炼的。”
“那他俩到底啥关系啊?”
“不知道。”夏颖摇摇头,又痴痴地笑了,“不过他们俩在一块儿,真的赏心悦目。”
田雪笑她:“上次孟老师来,你还巴巴地往前凑呢,现在打退堂鼓了?”
“我那是欣赏。况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夏颖眼里又冒着星星眼,“孟老师的手也好看呢。盈盈一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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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修长有力的手,仙品。”
田雪幽幽地吐槽:“刚刚还纠正我说不在腰上呢。”
“不在腰上,就更有性张力了。”
两位当事人自然是不知道有人在一点一点地模仿着他们刚刚的互动。
投入到正事中的陈与禾格外认真,讲解着项目的阶段目标以及任务分配。
孟玦的团队在这个项目中主要参与前两个阶段,关键技术攻关和产品的开发。他适时的提出一些问题,陈与禾也都一一解答了。两人默契十足,不像是第一次合作,节省了许多磨合的时间。
会议结束,吴浩帆提议一起去吃个晚饭,预祝项目顺利进行。
有的同事着急回家,有的同事不喜欢这种场合,吴浩帆也不勉强,全凭自愿。最后一起去吃饭的不过刚好一桌。
为了场面不过于尴尬,陈与禾叫上了夏颖。她叽叽喳喳地话多,正好能活跃下气氛。
吴浩帆做主点了菜,结束后还不忘嘱咐服务员别加葱。
服务员应声答应。
孟玦看了对面的陈与禾一眼,她正歪着头听季阳波说话。
绿氢科技几个技术部的同事,好不容易碰到行业专家,主动坐在孟玦周围,想趁午饭时间多请教,孟玦耐心地解答,视线时不时扫过陈与禾,她一直在跟季阳波聊天。
他们俩有那么多话要聊?还凑那么近?
其实,季阳波是来“讨债”的。
之前,陈与禾请季阳波帮忙联系他的导师,季阳波本来不愿意违背孟玦的意思的,但是陈与禾以孟玦大学时的八卦为诱饵,季阳波经不起诱惑,还是帮她联系了胡康平教授。
项目一直没谈妥,陈与禾没时间兑现承诺。
现在终于有了空,正好孟玦被几个同事缠住了,无心管他,季阳波坐到陈与禾身边:“陈总监,我师兄大学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陈与禾心虚地撇了一眼孟玦,见他正专心的进行技术讨论,才放心地跟季阳波说:“听说是同学。同一个专业不同班的。”
“近水楼台啊,他俩谁追的谁啊?”季阳波托着下巴,“嘶,我还真想象不出来我师兄追人是什么样的。”
我也想象不到。陈与禾撇去心里的杂念,以第三视角讲述:“听说是女生追的他。”
“我猜也是。我师兄清心寡欲,也不是能追人的样子。他俩咋在一起的?”
他才不清心寡欲呢。
陈与禾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我也不清楚,他俩挺低调的。”
“低调?”夏颖坐陈与禾身边,自动提取了他们对话里的关键词,凑过来问,“你俩说吴总坏话呢?”
“没有没有。”季阳波解释到,“说我师兄女朋友呢。”
夏颖惊呼:“孟老师有女朋友?”
“小点声!”陈与禾掐了下夏颖的手臂,“再让人听见。”
季阳波又澄清:“不是不是。是他本科时的女朋友。”
“哦?”这种事夏颖怎么能错过,“是谁啊,我听听?”
两双求知的眼神盯着她,陈与禾倍感压力,她挠了挠自己的鼻梁:“后面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很少人知道他们谈恋爱的。”
“不对啊,我听说他们分手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啊,应该很多人知道才对啊?”
陈与禾讪笑两声:“有吗?我没听说哎。”
夏颖接棒讨论:“既然沸沸扬扬的,怎么没听说她的名字?”
季阳波咦了一声后说:“好像是听过一嘴,但过太久了,我给忘了。”
夏颖不解:“这都能忘?”
“又不是我女朋友,记这么清楚做什么?”
坐在季阳波身边一直沉默的姚霁月突然开口:“我知道。”
14. 第 14 章
姚霁月这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开会的时候一直做笔记,陈与禾看她写了满满两页纸。到了餐厅以后,也是乖乖地坐着,不怎么主动说话。
她这突然一开口,把陈与禾吓得够呛。
夏颖和季阳波都被她细腻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异口同声地问到:“她叫什么?”
陈与禾被八卦的两个人挤在中间动弹不得,暗叫不好。她要在这种情形下被揭穿吗?那她怎么在季阳波面前抬得起头啊!
姚霁月似乎是被夏颖季阳波的默契逗笑了,她捂着嘴角,眉眼弯弯:“名字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听说过后续。”
季阳波不挑:“有后续也行。”
“听说那个学姐也非常优秀,不输师兄的。”姚霁月娓娓道来,“刚开始是说他俩不合,后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不好说。但他们恋情曝光是因为学校论坛的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就是…他俩接吻的照片。”
季阳波瞪大了眼睛:“什么?师兄这么猛吗?”
“哦?”夏颖一下子来了兴致,“霁月妹妹,你有这个照片吗?”
姚霁月的视线不经意地滑过陈与禾,然后笑着摇头:“没有。”
季阳波接着问:“你看过吗?前师嫂好看吗?”
陈与禾顿时无语,前师嫂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姚霁月也笑了笑:“照片倒是看过的,不过看不见学姐的脸,应该是漂亮的。”
“帅哥的女朋友必须是美女。”夏颖不死心,搡了季阳波一把:“小季老师,你去学校论坛里扒一扒,看能不能找着那照片,记得发给我看看。”
学校论坛,季阳波登录过几次,上面聊啥的都有,每天恨不得有几百个帖子。
“那么久远的帖子,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我有那么闲?”
“哎哟,你有没有吃瓜精神了。”
“我喜欢别人直接把瓜喂我嘴里。”
陈与禾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正好服务员进来上菜,她分开八卦的二人:“上菜了,小心烫着。”
紧张过后的陈与禾突然反应过来,那张照片,就算给他们看到也没什么。
大学时,室友们也曾把这张照片给她看过。一开始同寝室的三个人都没认出来女主角就是她,照片上的孟玦把她挡得死死的。
照片里的那个晚上,同学们都回宿舍了,她和孟玦照旧在实验室熬着。他们这个专业的实验并不需要时刻守着操作台,经常有漫长的等待结果的时间。他们在一起后,就经常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谈情说爱。
那天之前,陈与禾跟室友们追了几集韩剧。实验漫长,她等得无聊,学着剧里的样子,叫孟玦哥哥。
一开始孟玦还一本正经的让她别乱叫,陈与禾见他偷偷红了耳朵,又缠着他,在他耳边叫了几声。
孟玦受不住撩拨,把她抵在空白操作台上狠狠惩罚了个够。
陈与禾的后腰靠在操作台边缘,被强势的吻亲得直往后退。孟玦一手撑着台面,一手箍在她脑后,不允许她躲,放任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探险。
后来,室友们认出了接吻照女主角穿的衣服,正是陈与禾本人,室友们纷纷讨伐她保密工作做得好。
保密并非陈与禾本意,实在是孟玦这个人太招摇,不论是当时还是几年后的现在,都有人对他的恋情好奇。
菜很快上齐,吴浩帆招呼大家动筷,都是年轻人,大家也都没客气。
坐在孟玦旁边的小李是刚毕业的研究生,说起专业来滔滔不绝,吃饭都不忘跟孟玦讨论。
陈与禾知道孟玦家教严,餐桌上的规矩也多,食不言是最基本的。但面对后辈的提问他也不好不答,一群大小伙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半饱,孟玦也没正经吃上几口。
陈与禾往那边看了好几眼,还是没忍住提醒:“小李啊,孟老师跟我们是长期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讨论,先让孟老师好好吃饭。”
小李这才发现孟玦几乎没动筷,尴尬地挠头:“不好意思啊孟老师,我话太多了。”
“没事。”
桌上的菜如风卷残云般狼藉。陈与禾叫来服务员,加了几个菜,又给每人上了一盅老汤。
创业初期就进了公司、跟陈与禾关系好的郑波环顾左右,捧着汤盅打趣道:“今天是沾了孟老师的光,才能喝上这碗汤。”
陈与禾面露尴尬:“郑哥,你少污蔑我,我平时很抠吗?”
“有点。”
郑波不怕死的点头,其他同事见有人带头,也跟着附和。
“早知道就只给孟老师点了。”陈与禾脸上挂不住,佯装生气地数落同事,“你们几个,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给我点面子,靓汤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吗?”
郑波还不罢休,非要调侃她:“我就知道你是特意关照孟老师,我们都是顺便。小禾啊,郑哥这回是真伤心了。”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陈与禾扫了孟玦一眼,他像是没听见,埋头喝汤。
她还想争辩两句,知道内情的吴浩帆出面安抚:“郑哥,咱现在有钱了,我保证以后咱也能喝上这汤,下午茶也多多安排,好不好?”
有了领导的保证,其他人心满意足,继续吃饭。郑波跟老大哥似的拍着吴浩帆的肩膀:“多亏了小禾,咱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吴浩帆大笑两声:“对,小禾是我们公司的吉祥物啊。”
夏颖听得好笑,跟吴浩帆说话也没大没小的:“那不是得把小禾姐供起来?”
“我把她捧在手心,好不好?”
夏颖把凳子往旁边挪,搓着靠近吴浩帆那边的手臂:“咦,怪恶心的。”
几个人开起玩笑来就没个正行,陈与禾被闹得没了胃口,刚放下筷子,手机就来了讯息。
点开一看,是裴放的消息。陈与禾的脸更垮了。
夏颖注意到她的安静:“小禾姐,怎么了?”
“没事,金主爸爸让我去汇报工作呢。”
“越盛的裴总啊?”
“嗯。”
陈与禾一下子蔫了,每周都得去他办公室汇报项目进展。研发工作,进展哪有那么快,还每周都去,汇报什么呀,无实物表演吗?
陈与禾想起了被周报支配的日子,头疼!
餐叙过后,两拨人在餐厅门口挥手道别。餐厅离公司近,大部队先步行回去。
孟玦把车钥匙丢给季阳波,回程让他开车。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却没上去。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摔上车门,让师弟师妹先上车等他。然后他回头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陈与禾。
吴浩帆正在跟陈与禾商量后续工作呢,被孟玦突然打断。他知道孟玦有话要说,下意识叹了口气,带着夏颖一起先行离开。
孟玦几步跨到陈与禾面前,站定,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肩宽腿长,反倒衬得衣服更好看了。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贴合脖颈的领口一丝不苟,冷峻内敛。他双手插兜,就那么站着看向她,冷脸的孟玦莫名有些压迫感。
陈与禾不明就里:“怎么了?”
“陈与禾,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外人了吗?”
“不只你啊——”
孟玦皱眉。
“我是说,”陈与禾慌乱解释,“公司以外的人嘛,季阳波和霁月,你们都是。”
什么蹩脚的解释,陈与禾尴尬地笑着。
孟玦从兜里抽出自己的手,陈与禾像是预感到什么,不自觉地向后挪了半步。
孟玦的动作被冻住,手自然下垂,贴着衣摆,再慢慢握紧。
“现在要这么避着我是吗?”
陈与禾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几个小时前被他握过的地方突然开始发热,她又退后半步,拉开些距离,尽量坦然地笑着,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孟老师,合作愉快!”
孟玦剜了她一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大步离开。
车里,季阳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其实只能看见一个人,他师兄把人遮得严实。
他回头问姚霁月:“师妹,你说他俩聊啥呢?”
姚霁月顺着季阳波的视线看出去,孟玦微微低着头,随风而动的风衣衬得他俊朗不凡。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一点点陈与禾,跟论坛上那张照片差不多,虽然只露出了小部分身形,熟悉她的人能辨认出来。
她收回视线:“聊工作呢吧。”
“嗐,这俩工作狂。”
不过三两分钟,孟玦回到车上,心情明显不好,车里气压低得可怕。季阳波问他:“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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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澜庭吗?”
孟玦在学校有职工宿舍,但不常住,大多数时间是回自己置办的公寓。
“先送你们回学校。”
季阳波启动了车子,驶入机动车道,频频侧目观察孟玦,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师兄跟学姐聊得不顺利?”
“学姐?”
“噢,学姐说叫陈总监太生分了,让我和霁月叫她学姐就可以。”
生分?她巴不得跟自己越生分越好。
孟玦心里头闷得慌,按下车窗透了会儿气,因为担心后排的姚霁月会冷,又关上窗,闭目养神:“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好嘞。”
*
第二天下午,应裴放的要求,陈与禾带着项目资料准时赶往越盛大楼。
辗转到达17楼,在电梯打开的瞬间,见到了简晨。
见有人在等,陈与禾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简特助,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意等我。”
“应该的。”简晨在前面带路,“这一层需要密码才能上来。”
上次来是在别的会议室,专属于裴放的这一层还是她第一次来。陈与禾不禁感叹,真奢侈啊!这里的走廊比他们会议室都宽。
简晨在一扇又高又厚重的大门前停下,侧面面对她:“陈总监,裴总在里面等您。”
简晨帮她推开门,陈与禾谢过他后,悄悄溜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更是突破了陈与禾的想象。因为面积过大而显得有些空旷,但其实里面兼具了办公、会客、健身、小憩等各种功能。
她想起自己那个逼仄的小办公室,当时她和吴浩帆都想把最大的那间让给对方,还是陈与禾声称十个平方的小办公室有安全感,这场互相推诿才罢休。但他们谦让的那间办公室,目测还不如裴放办公室的十分之一。
巨大的差距让陈与禾面色不太好看。她抱着几本项目资料,走到裴放办公桌面前:“裴总。”
“来了。”裴放头也没抬,专注在手里的书。
“嗯,您叫我来,是想了解什么?”
这么问也不是陈与禾故意置气,实在是因为项目刚开始,昨天才和专家团队开了项目会议,确实是没什么要汇报的。
“简晨说第一期投资款已经打过去了,吴浩帆给你涨工资了吗?”
“啊?”
“不是你跟我哭诉揭不开锅了,要吴浩帆给你涨工资的吗?”
陈与禾眼角轻颤,这人不知道是记性好还是纯粹记仇,第一次吃饭时她说的玩笑话还拿出来涮她。
“没呢。第一批款项下来,吴总先把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先发了,订购了几台设备和原材料,跟江宁大学签订了技术开发协议。”
算下来,第一批款也用得差不多了,实验设备和原材料实在是有些贵。
裴放“嗯”了一声,似乎不怎么关心他们怎么花钱的。
“江宁大学的实验室不能用吗?”
“可以用,但是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研发能力才行,核心技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绿氢科技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投资。
裴放从书里抬头,一双眼睛带着些玩味:“你这个话的意思,是不相信江宁大学?还是不相信合作的那位专家?”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与禾着急解释,“其实不只绿氢科技,裴总布局的产业,不论是汽车、医疗、环保,还是未来的低空经济,氢能都可以作为能源储备,所以我们必须做到技术自主可控。”
裴放点点头,看起来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嗯,还有什么吗?”
“啊?”
“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陈与禾还抱着报告:“没了。”
裴放放下书,从办公桌后面出来,转移至会客区:“嗯,跟专家相处得怎么样?”
“呃…挺好的。”
陈与禾像向日葵似的,跟着裴放转。
“愣着干嘛,过来坐着。”
裴放在沙发一端坐下,手臂支在扶手上,脑袋搁在虚握着拳的手上,仰着头看她。
她挪步过去,在最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裴放缓缓抬起上眼睑,有些不耐烦:“陈总监是不是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
15. 第 15 章
另一个身份?女朋友吗?保姆还差不多。
陈与禾把包和资料都暂时放在椅子上,不情不愿地挪到裴放身边。
他看起来像是头疼,要不给按按?
她这么想着,走到站在裴放身边,犹疑着要不要伸手。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纠结的手指落在裴放眼里:“怎么,想暗杀我?”
“怎么会呢?”陈与禾讪笑两声缓解尴尬,“裴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汇报也汇报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她可以走了吧?
“想走啊?”
“这不是项目周期紧吗,我得回去看着。”
裴放换了个姿势,仰靠着沙发,长腿交叠:“你们公司离了你就转不了?其他人都是白拿工资的?”
“倒也不是。”
“那就在这儿待着。”
陈与禾暗叫不好:“啊?待到什么时候啊?”
“等我下班,一起走。”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裴放本来不想解释,但看她真的很疑惑的样子,又耐着性子说:“女朋友等男朋友下班,不是应该的吗?”
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但这才下午两点半,她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那…您什么时候下班?”
“该下班的时候,我会叫你。”
陈与禾无言以为,连嗯都没心情回了。
裴放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进来一下。”
二十秒后,敲门声起,简晨推门进来。
裴放起身,向办公桌走去。边走边对简晨说:“带她去休息室。”
“好的。”简晨帮陈与禾收起包包和资料,右手向着斜后方指引,“陈总监,我带您过去。”
休息室?这么大的办公室还不够,竟然还有休息室吗?
陈与禾跟在简晨身后,走到沙发墙旁边的通道,穿过去,在左手边赫然出现了另一扇门。
简晨手里挎着她的包,非常绅士地帮她推开门,并给她建议:“陈总监,您先在这儿休息。下次您过来,可以带上电脑,在休息室办公,这样也不会太耽误您的工作。”
是了,裴放要求她每周都得来这里报道。
被再次告知这个事实,连“谢谢”两个字都变得无力。简晨会心一笑。
陈与禾以为办公区那么大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沙发墙背后竟然另有一番天地。
这个临时休息室,虽然没有很夸张,但也比她租住的客厅还大了,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陈与禾站在门口,不由得感叹:“这就是霸总的休息室吗?”
简晨掩面笑出声,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笑:“不好意思。”
陈与禾也跟着笑,眼睛总算恢复了些神采:“你也知道这个?”
简晨嘴角含笑,小声解释:“听我女朋友提过。”
“还真是,小说照进现实了。”
“笑什么呢?”
裴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俩身后,突然出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裴放朝简晨伸手,简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把陈与禾的包和资料都递到裴放手里,然后悄悄离开了。
陈与禾在犹豫要不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听见他说“进去吧”。
第一次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私人领域,陈与禾不由得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站在屋子中间不知所措。
裴放把她的东西放在沙发上,对她说:“你在这儿休息会儿,走的时候我叫你。”
“这——”
裴放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不如让我先回去吧。”
“不行。”
“裴总——”
裴放乐意看她气鼓鼓又没办法的样子:“再次提醒你,最好换个称呼。”
陈与禾嗫喏着,实在是不知道要称呼他什么,只好闭嘴。
裴放知道她担心待着无聊,示意她这里的东西都可以用:“看书、睡觉、玩手机都行,反正得在这儿待着。”
她泄气道:“好,我知道了。”
陈与禾本想在偌大的书架上找本书来看,结果扫了一眼,大多都是她不感兴趣的领域。她环顾了两周,颓然地在沙发上坐着。
这个空间过分规整了,虽然干净,但没有人气,像是刻意打造出来的样板间。
身处在这种地方,陈与禾总有一种被人丢到了一个供人观察的特定空间。她总觉得有人在某个地方,窥伺着她在这个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陈与禾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猜裴放让她在这儿浪费时间,应该是想让人知道她在这儿待了很久。这样,她这个“女朋友”的身份就慢慢坐实了。
对于男欢女爱这种事,当事人主动交代,远不如旁人眼见为实的效果来得好。
裴放这个老狐狸,心思深着呢。就是不知道,他想藏起来的那个人,知道这些会怎么想。
连着几天熬夜,突然放松下来,陈与禾竟然趴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连着震动好几下,她才转醒。
是裴放。
[女朋友,来活儿了。十分钟后出来,想办法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让她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随后,简晨发了一个女孩的资料。
事情不难理解:孙氏千金孙夏瑶看上了裴放,经常来找他。裴放对她无意,但因为是世家,又不能拒绝太过分,伤了小姑娘的面子。
正好今天陈与禾在这儿,裴放打主意让陈与禾出面,让小姑娘知难而退。
陈与禾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地掀开一条门缝,外面的声音进入到这个私密空间。
陈与禾听见小姑娘甜腻的声音说:“裴放哥哥,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
“瑶瑶,这些事情你可以跟你父母或者朋友说,生病了就去看医生,我帮不了你什么。”
那女孩很委屈:“我下了课就赶过来了,你就一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吗?”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女孩气恼:“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听到这里,陈与禾不由得偷笑。
女孩还在不停的撒着娇:“可我就是想见见你嘛!我来之前问过阿姨了,她同意我来找你的。”
“瑶瑶,我快30了,你也是成年人,交朋友不需要经过父母同意。”
女孩沉默了一瞬,然后娇俏地“哼”一声:“你也知道我成年了,法律上我都可以结婚了呢。”
嚯,老牛吃嫩草呢。陈与禾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
裴放这厮,别的不说,那张脸是有一定迷惑性的。那小姑娘小他八九岁,两家又有些交情,怪不得他不好说重话呢。
陈与禾临危受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既然他想让她“坐实”女朋友的身份,她只好顺水推舟了。
她来到休息室的卫生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撇撇嘴,一身班味的衬衫阔腿裤穿搭,这还怎么让小姑娘误会啊。
陈与禾首先解开头发,把挽了大半天的头发打散,呈现出自然卷曲又蓬松的效果。
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好像不太够,陈与禾又再解开一颗,把领口往两边拉得更开些。掖到裤子里的衣摆也拉出来一半,只留小部分卡在腰际,尽量看起来凌乱又不失分寸。
处理好发型和衣服,细节也得到位。陈与禾凑近镜子,扯了一张纸巾,把嘴唇上的口红擦掉。
忽地,她灵光一现,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红,蹭了一点在指尖,在手心晕开后,抹了一点在左边锁骨,淡淡的颜色,不显眼,但位置很敏感。
等她准备好这些,再回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裴放的声音比刚才近了些,应该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在等她出去呢。
陈与禾刚抬脚出门,才发现忽略了最重要的细节。
她又退回来,脱了鞋袜。再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再拉开门,光着脚出去。出门前,还假装打了个呵欠,好让自己入戏。
裴放果然就在落地窗前等着。
陈与禾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脚步漂浮,身子也软,就这么扑到裴放怀里,搂着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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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肩膀轻轻蹭了两下,夹着嗓子,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我饿了。”
裴放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轻笑,揽住她:“睡醒了?”
“嗯。”
“挺能睡,一觉睡到天黑。”
陈与禾这才注意到窗外已是繁华一片。
她故意说得暧昧:“那不是…太累了吗?”
陈与禾把头埋进他怀里,一边搭戏一边用余光打量小姑娘。
孙夏瑶愣在原地,嘴巴都来不及闭上,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
“别乱说话。”裴放只是笑,沉浸在戏里,揉着陈与禾的脑后:“待会儿带你去吃饭。”
“嗯,好。”她从裴放怀里抬头,装作才发现孙夏瑶的样子,又因为埋怨裴放的情话而害羞,“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客人在。”
离得远些,裴放才看清她做的伪装。慵懒的卷发,修长的脖颈,以及白皙锁骨上的小小点缀。
他假意帮她整理头发,实则是趁机把那枚“吻痕”露出来。
他安慰她:“没关系,是朋友家的妹妹。你再去睡会儿,我待会儿叫你起床。”
“好。”
说着,陈与禾刻意面向孙夏瑶,将胸前的细节“不经意”地略做展示后,转身回休息室。
“你站住!”孙夏瑶刚回过神儿,指着陈与禾喊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这儿?”
陈与禾莞尔一笑,也不回答小姑娘,状若无意地捋过头发,欲盖弥彰地遮住过于敞开的领口。然后眼神略过孙夏瑶,直直望向裴放:“问你呢!”
裴放接收到讯号,过来揽住她的肩,对孙夏瑶说:“瑶瑶,这是我女朋友,陈与禾。”
小姑娘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不信。阿姨没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说了,成年人交朋友不需要跟父母汇报。”
“你跟妹妹聊吧。”陈与禾语气温柔,偏偏在妹妹两个字上着了重音。
孙夏瑶脸色更加难看。
裴放搂在她肩膀的手顺势往上在她脸上揉了揉:“去吧。”
“你不准走。”
孙夏瑶突然冲上前拽住陈与禾的袖子,领口本就被拉得很开,被她这么一扯,又给崩开了一颗扣子,黑色的肩带和内衣上缘就这么露了出来。
陈与禾眼疾手快捂住胸口,把衣服套回来,走光之余还不忘感慨,完了,露馅儿了。
裴放视线回避,看向窗外,一只手抵在嘴角轻咳。
孙夏瑶却没注意两人的异样,猛地放开手,别扭地对陈与禾道歉:“对不起。”
没被发现端倪,陈与禾任务完成,心里暗喜,准备先走为敬:“没事,你们聊。”
孙夏瑶知道自己因为鲁莽犯了错,语气也从生气转为了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裴放:“以前我想让简晨哥哥带我参观下休息室你都不肯,现在却愿意让她在这儿休息。裴放哥哥,你真的喜欢她吗?”
“是。”
铿锵有力的答案,在小姑娘心里砸出个裂缝来:“裴放哥哥,你好过分!你…你会后悔的。”
孙夏瑶泫然欲泣,撂下狠话转身离开。
简晨守在门外,看小姑娘抹着眼泪跑远了,对裴放说:“裴总,我送孙小姐回去。”
“嗯。”
在休息室门口偷听到故事结尾的陈与禾,扒着门缝,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
裴放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门口,听到陈与禾的默念,没忍住讥讽道:“与其可怜她,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这厮真不是人。刚拒绝了人家还要说人家坏话。
裴放从她怨怼的眼神里读出她的潜台词,推门走进房间:“她伤了心,跟小姐妹一顿买买买就可以缓解,你呢?”
我选择扎你小人!
“又在心里骂我呢!”
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哪敢呢,裴总。”
“还有你不敢的?”
裴放一步步逼近她,捻起她的长发甩到身后,捏住衬衫领口。
陈与禾截住他的手:“做什么?”
16. 第 16 章
裴放一直把陈与禾逼到墙角,她握着他的掌心不放,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裴放没这个耐心跟她纠缠,周身散发着懒得应付的冷淡:“手拿开。”
陈与禾被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该说这话的是我吧。”
他勾唇,语气有些顽劣:“哦,那你自己解开。”
“你…”
陈与禾无奈松开他,裴放捏着她的衬衫领口,轻轻拉开些,露出锁骨,抚上那枚印记:“怎么弄的?”
陈与禾偏过头,没好气地答:“口红。”
裴放低笑出声,拇指在锁骨上擦过,逼真的吻痕就消失了。
他凑近她耳语:“倒是没看出来,陈总监经验挺丰富啊。”
“你不知道的多了。”
“是吗?那不如,等体检结果出来以后试试?”
陈与禾脸色微变,侧过身边系扣子边小声嘀咕:“少拿这个吓唬人。”
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其实陈与禾还猜测过,裴放想藏起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结果刚刚得知,简晨有女朋友了。
裴放眼神向下瞟了一眼,她胸前的扣子已经掉了,应该是刚刚被扯坏了。他退开两步,拿出手机给简晨安排工作:“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陈总监带件衬衫。”
听到他要给自己买衣服,陈与禾想起裴放那件被自己泼了红酒的价值一万五的衬衫,她眼皮直跳:“不用买。”
裴放扫了她一眼:“你准备这样出去?”
崩掉的那颗扣子刚好在最紧要的地方。虽然衬衫是宽松款,她的身材也没有好到可以撑开门襟,但裴放这不怀好意的一眼,陈与禾还是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有什么好遮的。”话是这么说,裴放还是转了过去,但嘴巴上依旧不饶人,“该看的都看到了。”
“裴放!”
裴放轻笑出声,听得出来心情不错:“对,就这么叫我。”
陈与禾懒得跟他计较:“您这儿有针线吗?”
“你说呢?”
也是,就连这个临时居所,衣帽间里的衣服都快挂满了,光是试穿怕是都得花费好几个小时,哪里需要修修补补。
她只能寄希望简晨别买太贵的:“简特助应该能理解我的经济状况。”
“你倒是挺相信他。”
难不成相信你吗?陈与禾只敢腹诽,不敢真的说出口。
但简晨没有听到陈与禾的远程祈祷,那简约又不失奢华的购物袋被裴放拿进来的时候,陈与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一个月工资加奖金都没有这件衣服贵。陈与禾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活了二十七年,买件贵的衣服犒劳自己也是可以的。
“拿着。”裴放见她快呼吸都快停止的样子,直觉好笑,“我裴放难道是什么谈恋爱还要AA的人吗?”
“裴总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买单,也不用从投资款里扣吧?”
又不是真的在谈恋爱,陈与禾当然不能寄希望于裴放良心发现,她衣服损坏这事儿是因为帮她挡桃花导致的。
“这是附加协议里的内容,与主合同无关。”
那就是不用。
她松了口气:“哦,那就谢谢裴总了。”
陈与禾换好衣服出去,简晨已经下班了。裴放在跟人讲电话,英语口音十分标准流畅,比说中文时声线更低哑些,还挺好听的。
他应该是在跟电话那头的人叙旧,声音不大,语气慵懒闲适,时不时传来几声轻松的笑。
陈与禾趁这个时间把掉了的扣子找了回来。
裴放挂断电话,捞起沙发边的西服,对陈与禾说:“走吧。”
怎么还没完?她更想直接离开:“去哪儿?”
“不是你说饿了?”
“我那是在演戏啊,裴总。”
“那我饿了。”
你饿了你回家吃去啊。
裴放拎着外套抬腿就走,还不忘催促她:“快点,跟上。”
进了电梯,裴放问她:“想吃什么?”
陈与禾消极抵抗:“都行。”
“都行是什么,随便说一样。”裴放一手插兜,随意问到,“西餐?”
“不想吃洋人饭。”
没听过的网络热词逗得裴放一笑:“忘了陈总监在国外留学过,西餐吃腻了?”
“裴总,我只是个穷学生。如果面包汉堡也能叫西餐的话,那确实是吃腻了。”
裴放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她:“以咱俩现在的关系,再叫我裴总,不合适吧?”
“那不然叫什么?”陈与禾故意恶心他,“裴放哥哥?”
裴放脸上略过一丝不自然:“少装嫩。”
陈与禾没放过裴放的微表情,终于抓住他的小把柄了:“没想到裴总还挺有底线,做不出老牛吃嫩草这事儿。”
“要说嫩草,陈总监才二十七。”裴放经不起挑衅,侧身向陈与禾迫近,直至她抵上电梯轿厢,“小我两岁,刚刚好。”
故技重施,陈与禾不再上当,伸手抵在他身前:“不好意思,我只喜欢二十岁的青壮年。”
裴放“呵”的一声:“那你挺没底线的。”
“就允许你们男的永远喜欢二十岁小姑娘,不允许我喜欢二十岁小伙子吗?”
“可以。”这话听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协议有效期内,不行。”
“放心,我有契约精神。”
况且还有3%的股份呢,她一定得拿回来。
“陈总监最好记得你现在说的,不论新欢旧爱,都不可以。”
陈与禾还想辩驳些什么,突然电话声响起,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是苏灵铃来电,估计是来问她要不要回家吃饭的。
“喂,苏苏,我今晚不回家…”吃饭。
“小禾,你下班了吗?你来一趟夜游酒吧。”
她俩都没有去酒吧的爱好:“啊?你去那儿干嘛?”
“不是我,是吴浩帆,他在这儿喝闷酒呢。”
“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陈与禾本想着终于有借口先离开了,谁知裴放主动说送她。
现在这个时间,下班是有点晚,但如果是夜生活,那着实是太早了。陈与禾不由得犯嘀咕:“这才几点就喝多了?”
已经过了晚高峰最堵的时候,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酒吧,裴放一个潇洒的甩尾,把他那辆黑色卡宴挤进一个略显逼仄的停车位。
陈与禾解开安全带,先是道谢,临走前还不忘揶揄两句:“我以为裴总家里司机好几个呢,没想到还亲自开车。”
裴放斜眼看过来:“我还亲自吃饭呢,下车。”
“哇,真厉害。”陈与禾不走心地夸起来,像某种被设定了固定激活词的电脑程序。
裴放彻底无语,跟着下了车。
陈与禾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高大身影:“您不是饿了吗,怎么还不去吃饭?”
“你规定的酒吧不能吃饭?”
谁家好人去酒吧吃饭啊,快三十岁的人了,嘴硬得很呢。
酒吧人满为患。灯光省的电费都用来补贴音响了,刚到门口,如雷的音乐就震得陈与禾耳朵疼,她放弃了给苏灵铃打电话的想法,接通了估计也听不见。
光线虚无缥缈,一会儿有一会儿无的,脚下走不稳当,还时不时有上头的客人横冲直撞过来。
这哪里是旖旎乡,分明是缠魂窟。这里的配置跟陈与禾小时候看孙悟空大闹地府的场景差不多。
陈与禾是有些近视的,只是平时不爱戴眼镜。到了这地界,要认人就更困难了。她直愣愣地往前冲,在一堆摇摇晃晃的人中间,有种势如破竹的违和感。
裴放揪着陈与禾脖子后面的衣领,把她拽回来。
陈与禾的颧骨撞上他的肩头,疼得龇牙咧嘴:“干嘛?”
他往卡座那边抬了抬下巴:“那儿呢。”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哦。”
*
吴浩帆本来是在公司处理事情的。下午正准备去找陈与禾说点事情,就见她带着几本厚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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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急匆匆地走了。
路过前台时,夏颖问她去哪儿,她只说去汇报工作。那语气听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半死不活的样子。
夏颖拍她的马屁,也算是鼓励:“谁让我们小禾姐是公司的顶梁柱呢?”
“顶梁柱快要被掏空了。”
吴浩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是他提议创业,因为有大厂经验,且自带上下游人脉资源,他的股份占比也比只有技术的陈与禾多。
如今他作为公司的总负责人,技术攻关、拉投资,一点儿忙也没帮上,空有这么一个总经理的头衔。
特别是在看到陈与禾熬夜工作后,还要强撑着精神去接受金主的摧残,他更是过意不去。
他太没用了。
不敢跟公司的人说,吴浩帆在酒吧喝了一轮闷酒后,给苏灵铃打了个电话。
苏灵铃二话不说,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吴浩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脸颊通红,眼睛都不聚焦了:“苏苏,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怎么会呢?”
“你应该最清楚了,小禾最近有多忙。我这段时间每天都能准时下班,好清闲啊!”
苏灵铃扶着吴浩帆坐正:“清闲不好吗?”
“好。但是小禾快熬死了。”
这夸张的用词,苏灵铃即便是心疼陈与禾太累,也忍不住笑出声。
这话正好被赶来的陈与禾听到,她也笑得不行:“学长,我好着呢,你可别咒我。”
“小禾,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怕是要喝死了。”
陈与禾一来,吴浩帆自动恢复成兄长的身份:“都怪我没用,还要你去应付那些没礼貌的家伙。”
“没礼貌的家伙”之一,就在旁边坐着,听到这说辞,裴放瞥了他们一眼:“吴总说的不会是我吧。”
吴浩帆这才看见他,酒壮怂人胆,他瞪了裴放一眼:“包括你。”
陈与禾立马滑跪道歉:“不好意思裴总,他说胡话呢。”
“我只知道酒后吐真言。”
吴浩帆来了劲,指着裴放:“对,我就是要骂你。你趁人之危,唔——”
“别乱说话。”陈与禾赶紧捂住他的嘴,“学长,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我没醉。”
苏灵铃也帮着一起控制吴浩帆。
陈与禾这段时间确实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有时间去关心吴浩帆。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跟江宁大学和越盛分别达成合作后,公司里奉承她的声音越来越多。
起初陈与禾也只当是玩笑,后来又没时间管,任由这些言论越来越多,也不怪吴浩帆多想。
“学长,我们只是分工不同。现在是我比较忙,后期产品开发的时候就需要你主导了。况且这段时间你也在积极推广我们的一代产品嘛。”
“战略决策、核心竞争力,这需要我们共同努力。除此之外,公司的经营管理、上下游供应链的维系是你的强项,这些我都不太懂,需要你在后面撑着,我才能专心做项目啊,对不对?”
吴浩帆被说动了,他也开始觉得自己矫情,但心里的坎还是没过去:“但是越盛的投资也是靠你。”
陈与禾指了指坐在一边看戏的裴放:“越盛的老板就在这儿,你问问他,他投资单纯是因为我吗?他又不傻,当然是因为我们有成熟的产品啊。有核心技术的专家教授多得是,有多少能转化落地,而我们可以,这就是你和我加起来的优势。”
裴放显然不想搭理醉鬼,但对陈与禾的话倒是认同的。
吴浩帆总算绕过了牛角尖,心满意足地倒下了。
安慰好了吴浩帆,两个女生又因为扛不起他而犯难,而端坐一边的裴放明显是不想参与搬运工作的。
苏灵铃不了解裴放,眼神询问陈与禾能否请裴放帮忙。
陈与禾撇嘴摇头,无声拒绝。
裴放像是背后也长着眼睛:“又骂我呢?”
说着,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到卡座这边来一趟。”
17. 第 17 章
不过一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像是经理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向他们这边扑过来。
那人走到裴放面前,看到他身后的情形,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裴总,您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要不我给您找个雅间?”
“不用。”裴放捏着手机,放在腿上晃悠,陈与禾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么提溜着她的项目书的。
他朝后头示意了一下:“找两个人,把这具‘尸体’搬出去。”
“你怎么说话呢?”
陈与禾不满他的用词,抬起吴浩帆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只手绕到吴浩帆背后,一起施力,奈何吴浩帆已经彻底睡死过去,她没能撼动分毫。
裴放看不过去,捞起她上臂,把她解救出来,拽到自己身边。
吴浩帆跌坐回沙发里,还好苏灵铃手快,护住了他的头。
“行了,你这小身板,扛袋米都费劲。”说着裴放又吩咐经理身后的小跟班,“还愣着干嘛?”
两名小哥应声而动,麻利地架起吴浩帆就走。陈与禾要跟上去,被裴放拉住。
“又咋了?”
苏灵铃见她被缠着,只好先行跟出去。
“饭还没吃呢?”
陈与禾不解:“裴总还缺人陪你吃饭吗?”
像是为了印证陈与禾的话,不远处又来了个人,一副浪荡子模样,头发不长,根根都冲着天。
“放哥…”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过来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又发现陈与禾,好奇的心思一点没遮掩,“哎,这位是?”
裴放揽着她的肩,把她拢进怀里,动作迅速而自然,就好像他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做这个动作一样:“女朋友。”
杨明旭脚步一顿,随即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给了裴放一拳:“可以啊,浪子回头。”
“少给我安这些个名头,名声都被你们搞臭了。”
“这不是外头都这么说吗?”杨明旭在二人面前站定,打量了一眼陈与禾,又不敢太放肆,及时收了目光,转而去问裴放,“上去吃点?”
“不了,要送女朋友回家。”
“急着回家干嘛?”杨明旭故意说错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又着重强调了倒数第二个字,这话的意思就变了。
他又不怀好意地看向陈与禾:“姑娘,看这么紧呢?”
他那眼神让陈与禾很不爽:“是得看紧了,怕他某些刺儿头给带坏了。”
“刺儿头”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陈与禾是在说他,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扭脸一看裴放一脸自豪,对陈与禾的回答很是满意,揽着她的手也是一点儿没松,杨明旭只能咽下这口气。
裴放撂下一句话打发他:“问题已经被你下面的经理解决了,我先走,你们好好玩。”
被裴放带走的陈与禾还是不得劲,回头看向那个刺儿头:“这人谁啊?”
“不用记得他。”
她狐疑道:“你不就是让我留这儿见他的吗?”
“哦,因为他大嘴巴。”裴放不以为意,揽着她大步往前,“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陈与禾被他揽着,侧脸时不时碰到他的肩头。她抬头看裴放,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扬起的嘴角。
明明一身妥帖西装,却莫名有一股刚被喜欢的人接受告白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满是迫不及待要官宣恋情的欣喜与得意。
“裴放。”
他斜眼看向她:“嗯?”
要问他什么呢,问他到底想做什么?问他这些玩笑里有没有一点真心?
他有一双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她撞上他温柔的眼神时,陈与禾突然意识到这些并不重要。
裴放这个人,无可置疑的,他有一副好皮囊,哪怕嘴毒,行事依然是极有涵养的。但同时,他是一个在商场上几乎没有失手过的掌舵人,他极其擅长伪装。
陈与禾笑笑:“没什么。”
吴浩帆和苏灵铃早就在车上等她。
裴放似乎不放心:“要不给你们找个代驾?”
“看不起谁呢?”
玩笑归玩笑,陈与禾再次郑重地跟裴放道了谢,转身上了吴浩帆的车。
酒吧外面车辆塞得满满当当,陈与禾费了些功夫才把车倒出来。
为了方便照顾吴浩帆,苏灵铃跟他一起坐在后排。陈与禾驶进机动车道,吴浩帆的脑袋“砰”的一下撞上车窗,苏灵铃“哎哟”一声,护着他的头,把他掰回来。
酒醉的人跟没骨头似的,顺势就倒在苏灵铃的怀里。
苏灵铃身体有些僵硬,吴浩帆像是找到归属似的,不安分地蹭蹭。苏灵铃想直接推开他的,又于心不忍,捞起旁边的抱枕,垫在自己腿上,让吴浩帆能好好休息。
安顿好吴浩帆,苏灵铃才靠在椅背上放松肩颈,摇头晃脑时,对上后视镜里陈与禾探究的眼神。
被抓包的陈与禾也不掩饰,带着笑意问:“苏苏,你什么时候跟我学长这么熟了,还单独约出来喝酒?”
“收起你那个眼神啊。”苏灵铃眼带警告,“我就是看他可怜。”
她的避而不谈,换得陈与禾一个怪声怪气的“哦”。
苏灵铃也没打算放过她,盯着驾驶位的陈与禾:“刚刚那个就是那位投资人?”
提起裴放,陈与禾又变得心事重重:“嗯。”
这次换苏灵铃八卦:“那不亏。”
“嗯?”
“钱和人都到手了,还要怎么样?”
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陈与禾茅塞顿开。
越盛的投资对陈与禾和绿氢科技来说,都是必经之路,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又何必在意裴放有什么别的目的。
再说,以裴放的姿色,她确实也不亏。
“有道理!”
*
第一批投资款到位后,陈与禾立刻跟国外的公司下了设备订单,但他们订购量少,工期和运输都需要时间。
项目周期紧,她跟孟玦商议先借用江宁大学的实验室,先打好基础。
陈与禾是打车到江宁大学的,再步行到实验楼。
最近来了这里好几次,都是带着目的和心事,没有机会好好怀旧。
现在困扰她的问题都暂时得到了解决,校园里又正是春夏交际之时,青春、绿意,春花,入目皆是美好。
“小禾?”
陈与禾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又觉得这里应该没人会认识她,也就没有及时回应,自顾自地往实验楼那边走。
那人并没有放弃,追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小禾吧?”
陈与禾谨慎地攥着包包的带子,回头一看,竟然是大学时的专业课老师黄辉胜,陈与禾的表情由惊吓转为惊喜。
“老师?您怎么在这儿?”陈与禾问出口就发觉自己傻,“您也去实验楼?”
黄辉胜教他们的时候才40出头,六年不见,体型已经宽硕了不少,发际线也堪忧,特别是肚子,衬衫腹部的扣子紧绷,眼看着下一秒就快崩开。
陈与禾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他习惯性地捋着额头不存在的刘海,她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
黄辉胜也是一脸惊喜:“我就看着像你。小禾,你怎么突然回学校了?”
“哦,我跟…学院有个合作的项目。”陈与禾差点脱口而出孟玦的名字,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哦?你现在在做什么?”好几年不见,黄辉胜问题有点多,“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
“毕业后去国外留学了,现在跟朋友开了一家小公司,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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氢能方面的设备和材料,最近刚跟学院里签了产学研的协议。”
简单的一两句话,不难看出她的优秀。黄辉胜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也是个好苗子。”
也。其他人选里想必有孟玦的一席,陈与禾没接话。
果然,黄辉胜说起孟玦:“我也是运气好,你和孟玦都是好孩子。你呢,毕业后就不见人影,倒是孟玦,一直在学校,我眼看着他从学生变成同事。”
陈与禾耐心地听着,同时有些愧疚,回国已经一年多了,最近也老往学校跑,一直没去看望老师。
黄辉胜说着又笑了笑:“孟玦这些年真是越来越厉害,留校做个讲师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自己也没这方面的想法,他一心钻在研究里,帮着带带研究生做实验也不错。”
见陈与禾一直沉默,黄辉胜才想起她和孟玦的关系。
当年这两个好学生恋情曝光,他还不相信,还是别的学生给他看了一张照片他才不得不相信。后来听说他们分手了,他还惋惜了好一阵呢。
黄辉胜试探着问她:“见过孟玦了吗?”
陈与禾点点头。
黄辉胜不由得叹气:“当时知道你们谈恋爱,还怕你们耽误学习,结果两个人反倒更有劲头了。”
连被人拍到约会都是在实验室。
“你们俩啊,其实各方面都合适,要是…”黄辉胜意识到自己说太多,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我还有课,要迟到了。你啊,以后多来看我!”
陈与禾这才松了口气:“好的,老师。您先忙。”
故地重游,实在不是个好选择,特别是这个地方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情况下。
因为跟黄老师叙旧,陈与禾到6楼实验室的时候,孟玦已经在了。她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她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她气喘吁吁地道歉:“不好意思孟老师,刚刚在楼下遇到黄老师,聊了几句,迟到了。”
“黄辉胜教授?”孟玦没有纠结迟早的事。
“嗯。他现在变化蛮大的,差点没认出来。”
“你走太久了。”
意有所指的话,陈与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把包取下来放在储藏柜里。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气氛有些奇怪。
陈与禾开着玩笑,想缓和下气氛:“以前他肚子没这么大的,是不是男人婚后都会这样啊。”
话音刚落,孟玦递来一个复杂的眼神。陈与禾自知无趣,手指无意识纠缠着。
孟玦看向她身后的储藏柜:“实验服。”
“哦,谢谢。”
“黄教授是幸福胖。”
陈与禾穿实验服的动作一顿。他们以前也在实验室讨论过黄老师的身材,孟玦当时也是这么帮黄老师解释的。
他们俩做实验很专业,黄辉胜一般只简单指点一下就放手他们自己做。某次,黄辉胜一离开,陈与禾就笑起来。
孟玦用手怼了怼她:“黄老师还没走远呢。”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
“你一直看黄老师的肚子,以为我没发现?”
陈与禾大笑:“扣子都快崩开了。大一那会儿,他还没这么胖呢。”
“黄老师这个叫幸福胖,已婚男人的标志。”
“哦。”陈与禾怪声怪气地回应,然后又拍了拍孟玦的肚子,“以后你不会也这样吧?”
孟玦控制住她作乱的手:“怎么,怕我变难看?”
“我就是因为你长大好看才追你的。你以后要是变丑了,我就甩了你,换一个更帅的。”
孟玦捏住她的下巴:“你敢。”
“反正你不能跟黄老师一样。”
他在她唇上啄一口:“结婚以后就知道了。”
18. 第 18 章
那是他们第一次提及结婚。
别说当时才二十岁出头,哪怕是六年后的现在说起结婚这两个字,陈与禾依然觉得遥远。
陈与禾穿上白大褂实验服,从回忆里出来,切换成27岁陈与禾的表情转身面向孟玦。
“季阳波和霁月不在吗?”
“他们上午有课。”
“哦。”
又陷入一片沉寂。
孟玦率先打破沉默:“关于项目,说说你的思路吧。”
“好。我们一代产品用的钒钛介质,加上储氢罐的厚度,还是太重了。所以我们打算用更轻质的材料,但同时不能影响性能和安全性。”
“之前你说想用钛掺杂的碱金属铝氢化物?”
“是。但如你所说,它的各项性能还有待验证。”
“嗯。”
孟玦还跟以前一样,在讨论时,喜欢把双手揣进实验服的口袋里,整个人看起来专业又可靠。
似乎是察觉到陈与禾的视线,孟玦把手拿出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我之前做过相关的试验,有一些数据。”
这是邀请她一起看的意思。陈与禾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因为刚与故人交谈过,陈与禾在重逢一个月以后,才认真打量起来27岁的孟玦。
他的发型一向都是简单而利落的。实验服宽大,陈与禾也看得出来他肩宽劲腰,比起六年前结实了不少,这得益于他的自律,所以他不会像黄老师那样“幸福胖”。
以前的孟玦更像是生人勿进的“高冷少年”,现在多了一股冷静而专注的气质,温和、礼貌、但又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孟玦在电脑前的凳子上坐下,长腿微微用力,凳子往后挪了半米。他调出之前的数据和相关的图表。
他一张张打开,仔细地讲解着。
陈与禾在他右后方,弯着腰,因为没带眼镜,只能凑近屏幕看。
孟玦的数据清晰详实,听到一半,陈与禾逐渐皱起眉,这个方向要继续做下去,要攻克的问题还很多,或者更差的情况是,根本行不通。
在实验室里,差一点就是十万八千里。
她这么想着,孟玦突然转头,她也下意识看向他。
距离太近了。
陈与禾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越凑越近了。所以,孟玦一转头,她直直地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
孟玦戴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棕色的瞳孔和鼻尖的绒毛清晰可见。
陈与禾猛地撤回。
孟玦用右手食指推了下镜架:“什么时候近视了?”
陈与禾呵呵干笑,没解释什么:“年纪大了嘛。”
说着,她去包里拿出眼镜戴上。刚进来的时候,因为紧张给忘了,才闹了这么一出。
又回到刚刚的位置,陈与禾问:“我能看看吗?”
孟玦听后让出位置,陈与禾紧跟着坐下,把凳子朝桌子拉近了些,重新开始翻看那些数据和图片。
看得出孟玦做了很多次实验,结果都不太理想。
陈与禾心情越来越沉重。
以孟玦的性格,如果有一丝机会,他都会继续研究下去,但他最后一次实验停在了两个月前,说明他快放弃这个方向了。
孟玦站在她身后,仿佛被神仙施了定身术,定定地望着陈与禾。
从背后看过去,穿着白大褂的她,还跟以前一样,长发规规矩矩地挽在脑后。因为实验服普遍偏大,肩线快掉到她的手臂了,瘦削的肩膀在里面空空荡荡的。袖子也长,她通常会向上挽两圈。
以前有点肉嘟嘟的侧脸,现在没有了那种柔和的像水蜜桃的弧线,取而代之的是明艳的巴掌脸。
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她咬着笔头,是在思考问题。
她用笔尖敲自己的额头,是在苦恼实验不顺利。
她把笔在指头间翻转,是在犹豫。
她明明还跟以前一样,怎么就突然不要他了呢。
孟玦想不明白。
忽然,她指着两张微观形貌的对比图,转头问他:“孟玦,左边这张的边缘絮条物更多些?”
她甚至还跟以前一样,跟他讨论时,问出口的问题会简化,但孟玦每次都能听懂她在问什么。
孟玦如梦初醒,躬身到她身边,确定是哪两张图片后,解释说:“因为含氢量不同,絮状物多是因为氢化更充分。”
“裂纹也更多。那么也就是说,随着氢化更充分,材料的物理性质越不稳定。”
“是的。”
得到对项目不利的答案,她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塌了下去。孟玦把手放上去,捏了捏,像是宽慰,又像是鼓励:“慢慢来。”
陈与禾把视线落在她肩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抱歉。”孟玦慢慢把手握成拳,收回到实验服口袋里。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一贯清醒自持的孟玦也晃了神,以为他们还是以前那样亲密的关系。
孟玦的眼睛不算大,却很难忽视,像一汪不见底的湖水。当他凝视她时,陈与禾总觉得自己会被轻易地带进去,跌破平静的水面,被他拽入暗流涌动的湖底。
陈与禾站起来,抬眸看他,迎上他的眼神:“孟玦,其实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的。”
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以前,哪样?”孟玦感觉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捏得更紧。
“在实验室,我们一直都很默契的。”
孟玦皱眉苦笑,随即又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我们在实验室做的,可不止一件事。至于默契,你说的哪一种?”
陈与禾语塞,她就不该提起以前。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里,除了睡觉吃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耗在实验室,认真讨论有,谈情说爱也有。至于更过分的,其实也只有一次,还被人拍到挂学校论坛上了。
这栋实验楼可以说承载了他们恋爱的点点滴滴。他这几年一直在学校,这里的一事一物都在提醒他那些曾经,也难怪他耿耿于怀。
陈与禾背过身,小声嘀咕:“又不是在这里。”
本科的实验室集中在一楼和二楼,这里她六年前确实没来过。
中午,季阳波知道陈与禾来了,说什么都要请她到食堂吃饭。盛情难却,陈与禾应约前往二食堂。
孟玦和姚霁月也在,美其名曰绿氢项目江大小分队第一次会师聚餐。
因为孟玦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们去得晚。食堂没多少人,也没剩多少菜了。
季阳波站在队伍最后面,方便结账。他有些抱歉地对陈与禾说:“不好意思,学姐,下次再请你吧。”
“不用了,二食堂的味道已经算好的了。”
“那确实。”
季阳波伸长脖子看还有哪些菜,一边跟陈与禾介绍哪些菜好吃,他突然兴奋起来,小声说:“葱香大排还有几块,希望前面的人给我们留点。”
孟玦在队伍前面,把最后一块葱烧大排夹走了。
“师兄,你不是不爱吃油腻的吗?这块要不留给学姐?”
孟玦拒绝:“我突然想吃了。”
“啊?好吧。学姐,咱下次早点来。”
陈与禾只是笑:“好。”
四人在一个角落落座。季阳波还对大排不死心,看孟玦放在餐盘里也不吃,眼馋得很,一直盯着看。
陈与禾看得好笑,对孟玦说:“你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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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玦无奈,白了季阳波一眼,还是把大排让给他了。
季阳波一点没犹豫,又把大排夹到陈与禾餐盘里,傻笑到:“学姐,你吃。”
“她不吃这个。”
说话的是孟玦,季阳波问:“你又知道?”
继上次被孟玦提醒陈与禾姓陈以后,今天献殷勤又被打断,季阳波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那句话里带着多少怨怼。
还是姚霁月提醒他,他才嘿嘿笑着,应付过去。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吃。”
一块油炸大排,辗转了三个食客还没有定论,就算周围没有别的人,陈与禾也觉得尴尬。要是事先知道季阳波这么热心肠,她就不会跟孟玦开口要这块大排。
现在这烫手山芋到了自己碗里,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没事,我不挑食。”
孟玦“呵”地一声,陈与禾心虚地看他一眼,又专注回自己碗里。
以前她确实有些挑食,葱不吃,姜蒜的味道也不喜欢,太甜的不吃,油腻的不吃。但她又偏爱吃炸鸡,每次点只吃一个就腻着了,剩下的都让孟玦解决。
几次下来,孟玦说再这样下去,他离黄老师那个体型就不远了。
陈与禾就催着他去运动,他还非拉着她一起。
她现在已经没那么讨厌葱和油腻了,在国外留学,早就治好了她的挑食。
那时,每天都是面包三明治充饥,有一回馋得不行了,在中餐馆点了一份不那么正宗的麻婆豆腐,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她也没舍得挑出来,和着米饭吃了个干净。
她第一次觉得,葱花还挺香。
陈与禾咬了一口那块大排,味道是好的。
季阳波还不忘询问反馈:“学姐,好吃吗?”
“不错,就是有点凉了。”
“对,热的时候贼香,表皮嘎嘣脆,一口下去滋滋冒油。”
陈与禾一边点头认同,一边又啃了一小口。
孟玦看不下去:“不想吃就别吃了。”
陈与禾没看他:“能吃的。”
给台阶都不下,孟玦气郁,继续埋头吃饭,不再管她。
饭后,季阳波问孟玦下午的安排。
孟玦早就吃好了,在等他们:“我下午有课。”
陈与禾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不是毕业了吗,怎么还有课?
季阳波习以为常:“我导儿又让你给他代课啊?”
“嗯,大一的材料导论。”
材料导论是为了让大一新生对学科特点及发展趋势有一个基本了解,不算特别专业,陈与禾上大学那会儿,也会碰到教授让手下的学生来代课的情况。
季阳波在师兄面前不忘维护他:“我导儿都让你惯坏了,你也别什么事儿都答应他。”
孟玦却不以为意:“师兄有事出差了。”
哦对,季阳波的导师是孟玦的师兄,季阳波又管孟玦叫师兄,这关系真是各论各的。
见陈与禾笑,季阳波才想起来问:“那学姐下午怎么安排?”
“呃…”三双眼睛盯着她,陈与禾一下子也没主意,“既然孟老师有事,那要不我先回去,下次再来?”
孟玦说:“不用。就两节课,你跟我一起去。”
“啊?不好吧。要不我在实验室等你。”
“实验室不让外校人单独使用。”
陈与禾尴尬挠头:“霁月和小季下午不在吗?”
姚霁月沉默了一中午,突然对季阳波说:“师兄,我有篇论文不太清楚,你帮我看一下?”
师妹的请求,季阳波自然是要帮的。
“那——”
陈与禾还想拒绝,孟玦直接发话:“你跟我去旁听,下了课再回实验室继续。”
19. 第 19 章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孟玦得回去拿教材,只剩他们三个人在食堂,正好可以聊会儿天。
季阳波是个话痨,那嘴根本停不下来。
“学姐,你不知道,我师兄可太受欢迎了。”
“是吗?”
听了陈与禾的反问,姚霁月低头偷笑。
陈与禾没放过她,看向姚霁月:“霁月好像在孟老师面前有些拘谨?”
姚霁月似是没想到陈与禾会注意到她,惊讶抬眸,轻声细语地回:“师兄太严厉了,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年轻女孩面子薄,说两句话脸就红了。
陈与禾在吃饭的时候观察过她,虽然她总埋着头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但每当他们说话或者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她的微表情都很精彩。
是表面淡定但内心活动丰富的小姑娘没错了。
要说了解孟玦,季阳波当仁不让。
“师妹,你还是跟师兄接触太少。他这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说着,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别怕他啊,有师兄在呢!”
姚霁月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像是相信他真的能给自己撑腰,更像是应付他。但陈与禾可不惯着他:“可是,我看小季老师有时候也很怕孟老师呢?”
“他毕竟是师兄,我导儿又让他带我做项目。”
陈与禾继续挑破:“严格来算,你是不是应该叫他师叔?”
这下子连姚霁月也忍不住笑了。
季阳波面子上挂不住,连连摆手解释:“他就比我大三岁,哪就师叔了,我们各论各的。再说,叫师叔不是把人叫老了,那人学弟学妹听着了,不得以前他40岁以上了,师兄还怎么找对象。”
陈与禾窃笑:“你倒是操心得多。”
“那是。我师兄这种姿色,能力又强,家庭条件也不错,在学校那简直是香饽饽,好多年轻女老师盯着呢。”季阳波越说越起劲,“就说帮教授们代课这事,可受学妹们欢迎了。”
姚霁月乱中插话:“其实,这样影响不太好。”
提起这个,季阳波笑容骤减:“确实。”
看来是有故事了。
陈与禾好奇:“说说呗。”
“也没啥大事儿。大概三年前,有个学妹跟师兄高调告白。被有心人传师生恋什么的,说什么道德败坏,反正可难听了。”
姚霁月也记得那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其实那会儿师兄还没毕业呢,也没跟那个女生有什么牵扯。后来事情是解释清楚了,但师兄就很少帮教授代课了。”
“对,现在师兄来食堂都挑人少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都说学校是象牙塔,环境单纯。其实纯白之下,也有龌龊。
孟玦在本科的时候就挺受欢迎的。
陈与禾记得那时论坛上就有好多帖子讨论他,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材料学院有个颜值超高的学霸。加上他性情冷淡,不怎么跟人接触,神秘感又给他造了一波势。
大二以后,学生们私下发起的校草评选,他一直是榜首。
彼时的陈与禾,在惹他生气以后,经常拿校草这个词逗他。说她自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跟校草谈恋爱,还惹校草生气了,真是不知好歹。
孟玦总会被她自吹自擂的样子逗笑,然后压着她索吻。
“对了,学姐,师兄本科那会儿,是不是已经在学校很有名了?”
“还…挺出名的吧。”陈与禾莫名有些心虚,特别是在姚霁月已经知晓内情的情况下。总有一种当着她的面说谎的不道德感。
上次绿氢科技和他们师兄妹三人聚餐时,姚霁月说她只看过他们恋情曝光的那张照片,陈与禾当时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但今天观察下来,陈与禾确认,姚霁月是知道她和孟玦曾经的关系的,还有意撮合。
“上次没八卦完,师兄和前师嫂到底是为什么分手?”
姚霁月扯了扯季阳波的袖子:“师兄,你就别问了。”
季阳波不依不饶,凑近了小声问:“我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师兄当时是被人甩了,还可怜巴巴的挽留了好久呢,是不是真的?”
“不太清楚哎。”为了增加可信度,陈与禾补充道,“当时都快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自顾不暇了,也不怎么关注别人的事情了。”
“哦,也是。”
“你想知道什么,不如来问我。”
孟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们正好坐在一个柱子旁边,都没注意到,季阳波听到孟玦的声音更是吓一激灵。
他端端地站在那儿,冷着脸,压迫感十足。
季阳波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孟玦,边收拾背包,边对姚霁月说:“师妹,不是要看论文吗,走吧。”
两个女生看季阳波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不由得笑出声。
孟玦也不管他,手里拿着教材,对陈与禾说:“还笑,走了。”
“哦。”
被当事人抓包的三人一言不发,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在跟姚霁月分开时,陈与禾小声在她身边说了句“谢谢”,姚霁月一下子就明白了陈与禾的意思,回以一个腼腆的笑。
孟玦一路上气压都有些低,走得飞快,陈与禾跟得很吃力。
“孟玦,你在生气吗?”
过了一会儿他放了脚步,不情不愿地说:“没有。”
“明明就是在生气。”
她的小声嘟囔也被孟玦捕捉到,他突然转身停下,陈与禾差点撞上他。
“你当旁观者当得开心,拿我做谈资?”
陈与禾委屈辩解:“没有。不是我主动说的。”
孟玦缓和了语气:“以后别理季阳波,他整天心思没在正道上。”
“那多不好意思,况且他也是关心你嘛。”
孟玦轻哼一声:“没看出来。”
陈与禾还想再帮小季同学说几句好话,但看孟玦脸色阴沉,还是算了。
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十五分钟路程得有的。
两人肩并肩走着,路过图书馆后面的行知湖时,孟玦还一个劲儿往前走。陈与禾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抄个近道?”
行知湖和图书馆中间有块空地,正好在湖面狭窄处修建了几十个石柱,从行知湖拐歪处,跨过那些石柱,从图书馆旁边的小路绕过去,就到了教学楼区域。以前他们都从这里过,可以少走一大圈。
孟玦冷然道:“学校现在不让抄近道。”
“啊?为什么?”
“有学生不小心掉湖里了,保卫处就在石柱周围加了围栏。”
陈与禾不信,跑到湖边去看。果真加上了护栏,把出入口围得死死的,还立了块牌子,提醒学生水深危险。
那些石柱都是敦实的水泥立方体,结实防滑。陈与禾疑惑:“这么大的石墩,怎么会有人掉湖里呢?”
孟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据说是小情侣打闹,不小心掉进去了。”
“哦。”
陈与禾若有所思,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在湖面上打闹。虽然她也曾在这里做过类似的事。
以前他们从这里过的时候,孟玦总是会在身后护着她,陈与禾笑他跟个保镖似的。
现在近道没有了,得多走一公里,麻烦。
孟玦看出她的心理活动,拽着她的上臂,像拉走一个不愿离开广场喷泉的小孩:“走了,别看了。”
到了上课的教室外面,孟玦让陈与禾先进去,自己还有点儿事。
她只好从后门溜了进去。教室不算大,但上课的看起来得有一百号人,应该是跟专业相关的都安排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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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课。陈与禾在最后一排坐下。
临近上课时间,陆续有同学在她身边落座。陈与禾有些堂皇,这都是大一新生,年轻有朝气,她坐在这里面简直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她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她更心虚了。
坐在她左边的是一个男生。
陈与禾感觉得到旁边的男生瞥了她几眼,没一会儿,他问她:“同学,你胆儿挺大啊,笔都不带。准备坐一会儿就开溜?”
陈与禾庆幸自己今天没穿那些“班味”穿搭,可即便穿得休闲,跟真正十七八岁的小年轻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她悻悻地回:“忘带了。”
男生笑了一声没再追问。
上课铃响,孟玦从教室外进来。教室里顿时掀起一阵讨论,都在猜这个老师是谁,怎么这么好看。
陈与禾坐在最后,身边都是男生,倒是没多少人议论孟玦,顶多从手机游戏里拨出一秒钟,扫了一眼新来的老师,就又回峡谷里厮杀了。
孟玦站在讲台上,播放出课件,不远不近地对着桌面上的麦克风开口:“同学们好,因为胡教授出差,今天这两堂课由我来代课。”
台下突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然后掌声越来越大。孟玦没有着急开口打断,耐心等掌声结束。
孟玦今天特意穿得成熟些,但依然掩盖不住风采。一个人的年纪从外表和声音就能分辨出个大概。
果不其然,掌声逐渐变小后,有个响亮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老师,你结婚了吗?”
那声音又大又洪亮,没有一点儿羞怯,引得一阵哄堂大笑,后排的男生也纷纷抬起头看向讲台。
紧接着又有个女声问:“老师,你是不是姓孟?”
孟玦在学院里果然有些名气,连大一的学生都知道他。
接连两个大胆的提问,孟玦没有回应。他拿出几张纸,清了清嗓子:“先点名啊。”
台下顿时哀嚎遍野。
“老师不要吧!”
“长得帅的男人果然心狠。”
学生的抱怨,孟玦置之不理,低沉中带着些颗粒感的声音次第响起,念出了一个个名字。
陈与禾觉得好笑,原来他刚刚让自己先进教室,是去拿点名册了。
名字一一念完,孟玦说:“请转告没来的同学,胡教授很严格的,旷课3次平时分就没了,期末最多59分。”
“魔鬼啊魔鬼。”
“还好我今天来了,不然就挂科了,我已经被逮着两次了。”
“还能近距离看传奇学长,不亏。”
小声的议论随着孟玦讲课的声音逐渐变小。
陈与禾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她从实验室出来什么都没带,孟玦回去拿教材的时候,也忘了让他把自己的包带下来。现在好了,纸笔没有不说,眼镜也没戴,课件上的内容根本看不清。只能划拉手机。
旁边的男生往陈与禾这边挪,用手肘轻轻怼她:“哎同学,怎么没听到你答到啊?”
“呃…”陈与禾急中生智,“我是来旁听的。”
“别的学院的?来看帅哥?”男生一脸戏谑,“但是也没提前通知换老师啊,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对这门课感兴趣而已。”
听刚才点名,旁边的男生好像是叫李鑫,他明显不信陈与禾的说辞:“那你还不带纸笔?”
陈与禾被问得哑口无言,孟玦误我。
男生不依不饶地问:“同学,怎么不回答我?你哪个学院的?”
陈与禾隔空瞪他一眼。讲台上,孟玦带着眼镜,长身玉立,他站在幕布前,课件上宋体字符投射在他脸上,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气宇轩昂。
忽然,他盯着教室后方:“后排的同学认真听讲。”
陈与禾给同桌一个歉意的笑:“老师看过来了。”
20. 第 20 章
课间十分钟,陈与禾去了趟厕所,回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旁边多了另一个人。孟玦坐在讲台边休息,旁边围满了人。
刚才的同桌李鑫起身让陈与禾进去,他也跟着坐下,并向她邀功:“刚刚有人想坐你的位置,我帮你守住了。”
“谢谢。怎么好像多了很多人。”
“来看学长的。”李鑫朝讲台那边努嘴,“喏,讲台上围满了女生。”
“哦,这样啊。”
此时的孟玦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从一堆探听私人情况的问句里,挑出仅有的询问学业相关的问题,耐心解答。
李鑫冲陈与禾使眼色:“你不去?”
陈与禾微笑以对:“我真是来听课的。”
男生挠挠鼻尖,眼神时不时递过来,又慌忙撤走,吞吞吐吐的样子。不一会儿,他鼓足了勇气问陈与禾:“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与禾长得漂亮,这种事遇到过不少,她也处理得得心应手。但对于小这么多的男孩子,她也是第一次。
她想了想,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身份证照片,放大到只有出生年月,展示给李鑫看:“我比你大很多哦。”
李鑫倒是猜到了她不是大一的,她身上成熟淡雅的气质跟大一新生很不一样,但绝没有想过她会大自己这么多,完全没看出来。
他震惊中带着隐隐的惋惜:“姐姐,不好意思。”
年轻又害羞的男孩,真可爱。
陈与禾大方地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
上课铃响起,学生们回到座位上,上节课还空着的位置,现在都坐满了人。帅哥的号召力这么强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李鑫褪去了尴尬和羞涩,问陈与禾:“姐姐,你已经工作了吗?”
“是的。”
“那为什么想来听我们的课?你的工作与我们专业相关?”
“嗯…差不多吧。”陈与禾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情况,反问他,“你呢,为什么不认真上课?”
“据说我们专业就业前景不太好,学了也没什么用。”
陈与禾思忖片刻后回答:“前几年确实如此,近几年好些了。等你们毕业,说不定就正好是机会呢?”
“但愿吧。那姐姐你是做什么的?”
“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仔,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呢。”
“我看姐姐的气质,一定会成为富婆的。”
别说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单说他祝福的内容,就深得陈与禾的心:“那就借你吉言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好不容易熬到快下课。陈与禾想找机会提前开溜,奈何左右都有人,害怕动静太大,只能作罢。
讲台上孟玦也在做这两堂课的总结,手上不住地在整理教材花名册等资料,那画面特别像晚间新闻结束时主持人整理稿件,正经又稍显刻意,总感觉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
孟玦的尾音刚落下,有同学就热情地举手,说有些地方没听懂,想请老师再讲解一下。
一呼百应,讲台上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这情形,陈与禾准备先去外面等孟玦,李鑫也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就在陈与禾快要踏出教室后门的时候,麦克风的声音直愣愣地从讲台那边传过来。
“陈与禾,你过来。”
陈与禾顿住脚步,想假装没听到,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她,聊了一节课的“新朋友”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李鑫同学,请让你前面那位跟你聊了一节课的女生到讲台来。”
这下李鑫也懵了,怎么只来了一次的代课老师还记住他的名字了?
他硬着头皮转身,讲台上一群女生也看过来,那压迫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李鑫扯了扯陈与禾的袖子:“姐姐,老师找你。”
陈与禾的感觉跟李鑫是一样的,两人甚至表情动作都差不多。
只是李鑫更怂一些:“我就不用过去了吧?”
陈与禾僵硬地邀请:“要不一起?”
“不了不了。”李鑫做了个请的动作,“姐姐你去吧!”
“那,再见。”
很多本来要走的同学都被这小小的动静吸引了,纷纷留下来吃瓜。
陈与禾朝讲台那边走着,心里升起些不安。
孟玦钦点她过来,围在讲台边的同学让出一个位置,陈与禾隔着讲台,站在孟玦对面。
孟玦掀起眼帘,眸色森然:“到我身边来。”
他语气里带着些不容辩驳的冷意。站在孟玦身边的女生让出位置,陈与禾自动补位。
学生问起了学习上的问题,孟玦不能拒绝回答。他继续刚刚没讲完的问题,但并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听。
反倒是陈与禾看着课本上的内容,想起自己曾经学这门课的时候。
那时刚入学,跟李鑫一样,也对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担忧过,也像现在一样问过老师问题。
孟玦深入浅出地解释了材料专业与物理、化学的联系和区别:“其实你们现在没必要太担心,等开始实验课,一切都会清晰很多,现在主要是打理论基础。”
还有同学想再留住他,孟玦适时打断:“好了,下节课要开始了。”
女生有些失望:“学长以后还会来代课吗?”
“不会了。”
说完,孟玦左手收好上课的所有资料,右手牵起陈与禾的手:“走了。”
“哎……”
孟玦走得很快,陈与禾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猛地拽着往前,把女生们或好奇或震惊的窃窃私语抛在脑后。
“这是学长的女朋友?”
“她是我们学院的吗,之前没见过啊?”
“在课堂上秀恩爱吗?”
那些议论传进陈与禾的耳朵里,她不由得想起中午提到过的孟玦师生恋的谣言。而他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牵着她离开,无疑又会掀起一阵非议。
“孟玦。”男人面色不怎么好看,只顾往前走,陈与禾有些着急,“孟玦,这样不好!”
“哪不好了?”
“万一又说你…师生恋什么的。”
孟玦停下来看她:“我不是老师,你不是学生,在你心里,也全盘否定了我们的感情。误会什么?”
“师生恋”三个字都不是事实,有什么好怕的。
陈与禾瞥了眼身后,有学生不依不饶的追出来,想一探究竟。
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
“但流言可畏。”
孟玦不耐烦地沉默片刻,在路过一间空教室时,把人拉进门里,抵在门上。
“你是怕我陷入流言,还是怕再跟我牵扯在一起?”
陈与禾被关门声吓一跳,同时更忧惧:“你这样不是更说不清了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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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怕你怕什么?”
孟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陈与禾深觉自己管太多:“行,是我多管闲事。反正我一个外人,没人会戳我脊梁骨。”
孟玦倏地笑了:“但是现在,你就很难再继续做局外人了。”
“你故意的?”
“跟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难受?我和你的过去就那么见不得人?”
原来是因为她没跟季阳波说实话而生气。
陈与禾还气呢,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不是你先装不认识我的吗?我配合你还不行?”
“我看你装旁观者装得挺高兴的,觉得甩了我很得意是吧?”
又提分手,这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吗?
“懒得跟你掰扯。”
陈与禾要走,又被孟玦掳回来,扣着腰动弹不得。
“跟那个学生聊得开心吗?”
他靠得太近,陈与禾偏过头:“关你什么事?”
“他看到我牵着你走,怕是要伤心了。”
陈与禾反击曲解的方式就是往更歪的方向走。她轻呵一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十八岁的男大还不好找吗?”
“你看不上那种幼稚的麻瓜。”
陈与禾放柔了声线,故意刺激他:“可是人家叫我姐姐,听得我心都化了。”
“陈与禾!”
陈与禾跟着翻了个白眼:“不像某些人,只会对我呼来喝去。”
她看似在控诉,实则带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恃宠而骄。
而“某些人”对她的撒娇很受用,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但又抹不开面子:“别以为我还能跟以前一样惯着你。”
陈与禾抬头看他,孟玦此刻无奈的神情跟以往纵容她干坏事的时候一模一样。陈与禾别扭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推开他握在自己腰间的手:“走了,再待下去更要误会了。”
“也不差这点了。”孟玦笑着后退半步。心道就算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对他也不算是污蔑,他确实想亲她。
很想很想,但现在还不可以。
从见到陈与禾开始,孟玦就动机不纯,只是他掩藏得很好,她并未察觉。所以她天真的以为他们还能做回界限分明的普通朋友或合作伙伴。
但孟玦不同意,他要以前一样,一点点浸润她的生活,再一次进入她的世界。
孟玦就那么望着她,陈与禾莫名有些心慌,孟玦现在的眼神比他们第一次接吻时还要炽烈。
她转身开门。
因为她紧靠着教室大门,猛地一转身,额头堪堪擦过粗粝的大门,她“嗷”地惊呼一声,孟玦的手突然出现在她和门之间,向后一带,她就顺理成章地跌进他怀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我就知道你要撞上去。”
阔别六年的清冽气息猝不及防的再次环绕住陈与禾,她心跳加速,愣了一瞬。
她像只受惊的小鸟倚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孟玦勾起一抹笑,手离开她的额头,本来是要先去开门的,没忍住拐了个弯,用指背轻触她红透的脸颊:“不走吗?”
微凉的触感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陈与禾惊醒。
陈与禾心跳不已,强装镇定地走出空教室,拿出不停震动的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接通:“简特助?”
孟玦把她的慌乱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陈与禾似乎有些不情愿,问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得去吗?”
21. 第 21 章
被迫上了两节课,实验室的工作也没能继续。
裴放非要陈与禾跟他一起去参加什么聚会,还让简晨通知她先去一家做造型的工作室待命。
“不好意思孟老师,我待会儿有点别的事,得先走了。”
孟玦从她和手机那头的对话已经猜到她要提前离开:“你的包还在实验室。”
哦对。但裴放那边催得急。
“您明天有空吗,要不我明天做完实验,再把包拿走?”
最近应该会经常去实验室,包里也没有特别紧要的东西。
陈与禾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对他的称谓又变得生疏。
孟玦不悦:“催债吗,这么急?”
对啊,凭什么裴放一叫她,她就得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啊。明明事先说好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的,这才下午三点多,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陈与禾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也好,还是先回实验室吧。”
说着,她把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防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殷红的耳廓,倒真是一本正经技术总监的样子。
孟玦不气反笑,她怎么这么可爱。
*
陈与禾还是没有在实验室多待,跟孟玦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急匆匆感到简晨说的那家造型工作室。
因为是提前打了招呼,工作人员直接领她到了三楼的VIP室。推门进去,裴放大喇喇地坐在墨绿色的沙发里,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来看她。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绵里藏刀地说:“陈总监迟到了二十分钟。”
简晨在裴放身后,向陈与禾投来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陈与禾顶着如刀的视线进去:“我们说好了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我已经抛下项目过来了,裴总非得揪着这二十分钟不放吗?”
裴放还是第一次等人,心里自然不舒服,就算她有理,他也不肯嘴下留情:“我已经好心给陈总监多预留半个小时。”
从公司到这儿来,裴放给的时间的确很充裕,但陈与禾是从江宁大学过来的,迟到并非她本意。
她解释到:“裴总,我是从江宁大学赶过来的,路上耽搁了。”
“哦?去江宁大学做什么了?”
“做实验,项目不得跟进吗。”
裴放点头。陈与禾跟他汇报过设备的情况,因为从国外采购,配货和运输,起码得一个月。只能先借用江宁大学的实验室。
“那今天进展如何,跟专家相处得好吗?”
第一天能有什么进展,况且还被你临时叫走了。陈与禾暗暗吐槽。再说,裴放怎么这么关心她和专家相处得好不好啊,她的为人处事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还行。不过最开始设想的技术路线可能得放弃了,孟老师做过相关研究,可行性不高。”
“孟老师?”
陈与禾心想裴放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提过啊,孟老师是井德明教授推荐的,他的得意门生。孟老师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跟我们的项目正好契合。”
“嗯。”裴放对项目进展不甚在意,简单过问后就对等在旁边的造型师说,“开始吧!”
女造型师恭敬点头:“好的裴总。”
老板的女朋友做造型,又在单独的空间,简晨深知自己得避嫌:“老板,那我先去楼下等你们。”
“嗯。”
简晨从陈与禾旁边路过,她愁容满面,目送简晨出去。
两个人的数次眼神交流没逃过裴放的眼睛,现在简晨要出去,陈与禾看起来很舍不得的样子,裴放更加不耐烦。
等简晨出去,带上门后,裴放说:“陈与禾,友情提醒,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陈与禾蔫蔫的:“我知道,时刻谨记呢。”
“再提醒你一句,简晨有女朋友。”
陈与禾不满地瞪他一眼,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和简晨顶多是同为打工人之间的互帮互助,同在裴放的压迫下讨生活的惺惺相惜而已。
“裴总,我心里只有工作,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呵,”裴放被气笑,“我怎么了?”
“满脑子…男欢女爱。”陈与禾脑子想的是另一个词,但又觉得难说出口,才换了个委婉些的词。
裴放顺着陈与禾的话说:“是,我满脑子都是这个,那你今晚别想回去了。”
被反将一军的陈与禾顿时哑了火,她算是明白了,在裴放这人面前,就不能逞一时嘴快。
正好,造型师推着几件礼服过来:“陈小姐,您看看您喜欢哪件,您先选,我再根据裙子设计妆容。”
到底什么重要的场合,非得穿这么隆重。
陈与禾看向裴放:“就穿我自己的不行吗?”
裴放头也不抬,直接拒绝。
裙子不知道是裴放选的还是造型师选的,在陈与禾眼里,华贵有余,方便不足。都是露肩款,有的甚至是大露背。
陈与禾面露难色:“还有别的吗?”
“陈小姐喜欢哪种款式的?”
陈与禾对服装不了解,用手在肩膀上比划:“不露肩的,布料多的。”
造型师有些为难:“这几套是裴总选的,都很适合陈小姐。您可以先试试,不喜欢再换。”
“我平胸,撑不起来。”
造型师“啊”了一声,明显被陈与禾直接的话惊着了。她下意识看了裴放一眼,询问意见。
裴放没什么表情:“随她吧。”
造型师这才带陈与禾去挑别的裙子,陈与禾一眼相中了一条黑色的一字肩礼服,简洁大气。
造型师还不忘夸奖陈与禾眼光好,正好跟裴放的衣服相配。
陈与禾可没想什么搭不搭配的,她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保守。
裙子无疑是漂亮的,但实在太小。尽管陈与禾在相同身高的女生里,已经算瘦的,依然塞得费劲,背后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
她忍不住吐槽:“这些设计师有没有常识。”
“陈小姐,还顺利吗,有没有要帮忙的?”
陈与禾自己也着急,拉链正好卡在胸围处上不去:“稍等。”
就在她跟阻力做斗争的时候,试衣间的布帘荡起波澜。陈与禾警惕抬头,然后迅速靠墙,把长发捋到背后。
裴放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陈与禾严词拒绝。
他像没听见似的:“我进来了?”
“裴放!”
不顾她的抗议,裴放嘴角噙着笑,踏进本就不宽裕的试衣间内,空间瞬间变得逼仄。陈与禾靠着背后的镜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又不是没穿,怕什么?”
话虽如此,但毕竟衣冠不整,她还是觉得不自在:“你出去,我马上就好。”
“是不是卡住了?”
“嗯。”陈与禾无奈承认,与其让裴放动手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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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愿交给一个陌生人,“请造型师进来帮我吧。”
裴放岿然不动:“我帮你,天经地义。”
“不行。”
“转过去。”
“说了不行。”
裴放的耐心在一点点流失:“陈与禾,你有什么权利跟我讨价还价?”
“我签的又不是卖身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陈与禾怒上心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裴放推了出去。她守着门帘,严厉地瞪着裴放:“不准再进来。”
裴放看着有些恍惚,若有所思的样子,陈与禾猜他不会再擅闯进来,才放下帘子。用尽全力吸气,终于把拉链提了上去。
陈与禾不知道的是,在她用力推人的时候,背后的长发分散开来,白皙细腻的背脊被她身后的镜子出卖了个彻底。
但只有一瞬,被推了个措手不及的裴放来不及看清,长发又合拢回去,再看过去只有顺滑的青丝,盖住了那玉一般的肌肤。
裴放被人推出来,面子上挂不住,低头整理着本来就很平整的衣服。抬头见陈与禾已经穿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路过他时,斜着眼睨他,不知道是挑衅还是鄙夷。
“陈与禾,你胆儿挺大?”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她胆子大了,正好陈与禾被这破裙子勒得全身的气都不顺,她就胆大一回:“那也比裴总耍流氓强。”
裴放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本着不跟女人计较的原则,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造型师在一边装透明,直到两人相安无事地各就各位,她才从角落出来,帮陈与禾做妆发。
陈与禾坐在椅子任由造型师摆弄,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免不了受裴放一顿奚落:“走到哪儿睡到哪儿,我没让你睡觉吗?”
陈与禾假笑一声:“资本家终于知道自己多会剥削人了。”
造型师掩面轻咳,刚才两人在试衣间争执,她还以为两人感情不好,现在看来应该是两人独特的相处模式。早就听闻裴总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私下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幼稚。
听两人打情骂俏完,造型师简单介绍了陈与禾的妆容:“裴总,陈小姐天生丽质,这次没做多少装饰,以优雅简洁为主,跟您今天的造型也很搭。”
“嗯,挺好的,辛苦了。”
“应该的。”
没听到裴放的讽刺,陈与禾还挺意外的。不过她自己也喜欢现在的样子,成熟、优雅、大方,是她小时候期待的长大后的自己。
陈与禾从镜子里向造型师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你,我很喜欢。”
造型师会心一笑:“您喜欢就好。祝二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裴放支起右臂,示意陈与禾挽着他:“走吧。”
有了高跟鞋的加持,陈与禾已经够裴放下颌高,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窈窕身姿。一字肩刚好露出锁骨,衬得她脖颈修长,长发挽成一个髻,几缕碎发在肩颈流连,在温婉中又添了几分柔美。
落地镜里照出一双璧人,实在惹人艳羡。
岁月静好的氛围没有维持几秒。陈与禾穿不惯高跟鞋,刚踏出几步,就差点崴脚,好在裴放眼疾手快,搂住了她。
慌乱间,陈与禾踩了他一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裴放一手搂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肘,支撑她站起来。然后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语:
“其实也不是很平。”
22. 第 22 章
“裴放!”
反应过来的陈与禾恼羞成怒,结结实实地踩了他一脚。
裴放闷哼,强忍疼痛,咬牙切齿地说:“陈与禾,你最好悠着点,不然我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哦。”
裴放气不过她这不冷不热的反应,用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她应激反应强烈,眼睛瞪得溜圆,裴放才满意地说:“原来怕痒啊。”
陈与禾盯着他看了几秒,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幼稚的行为。
上了车,陈与禾坐得离他远远的,恨不得中间还能塞下两个人。
裴放嗤笑一声,眼睛往车后面一瞟:“你干脆坐后备箱去。”
“我倒是想,我就是怕交警把你拦下来,怀疑你杀人抛尸,再给简特助惹麻烦。”
听她又提起简晨,裴放没好气地对驾驶座上一直没说话的简晨说:“走吧,简特助。”
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阴阳怪气的叫过他,简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的,老板。”
玩笑过后,陈与禾问简晨:“简特助,今天是个什么场合呀?”
“泰和集团周家小女儿周沐熙的生日宴。”顶着自家老板像要吃人的眼神,简晨强作镇定地汇报,“虽然是家宴,也有不少企业家会出席,裴总也在受邀名单中。也因为是家宴,请您一起参加更好。”
这个周家想必也是裴放的世家,同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借着小女儿生日的由头,各个世家大族之间巩固关系也是正常。
“明白了。”陈与禾暗叹这些豪门的生日宴也不简单,她扒着驾驶座的椅背问简晨,“不过简特助,我没准备礼物哎,会不会不太好。”
简晨从后视镜里瞥到裴放实在谈不上愉悦的表情,对陈与禾说:“裴总准备了,您不用担心。”
也是。今天他们俩是一体的,不用准备两份。
周家在城外的别墅区,开了半小时才到。裴放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分辨不清情绪。
周宅恢弘大气,远远就能看见三层法式白色别墅。庭院里布置着几张长桌,灯光氤氲,宾客们游走其间,美食好酒却无人光顾,三五成群的谈话。
陈与禾挽着裴放的手,款款走进庭院。裴放携带女伴出席,吸引了部分宾客的注意。
这时,一个女孩从人群里飞奔过来,见到陈与禾后又止了脚步,表情也由欣喜变得愠怒,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然后换上惊喜的神情,蹦到裴放面前:“裴放,你来了。”
“嗯。”裴放简单回应后把简晨准备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小熙。”
原来这就是生日宴的主角周沐熙。
“谢谢。”年轻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裴放,“是什么?”
“是一条项链。”裴放抽出陈与禾挽在臂间的手,握在手里,又看她一眼,“我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就让她帮忙挑的。”
这话一出,周沐熙握着礼盒的手从心口处放下,垂到身前,来回翻转,左右打量,跟看陈与禾的方式一样。
陈与禾把周沐熙的转变看在眼里,顿时头大,看来这位周家小女儿又是一个芳心错寄的世家妹妹。她这个协议女友,工作量是真不少呢。
陈与禾扭头对上裴放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收到了他的提醒,他要她主动承认女朋友这个身份。
她看向周沐熙,礼貌笑着:“小熙你好,我是裴放的女朋友陈与禾。祝你生日快乐!”
周沐熙笑得勉强,对陈与禾的祝福充耳不闻,只对着裴放甜甜地说谢谢。
裴放跟周沐熙寒暄完,自是要跟周家的长辈见礼的。
“小熙,我先带与禾去跟长辈们问好。”
周沐熙的笑脸又垮了几分:“好吧,那待会儿吹蜡烛许愿的时候,你一定要过来。”
受邀的企业家大多都在周家的会客厅喝茶谈事。裴放二人一进去,话题声骤停。主家周东升立马起身迎过来:“裴总总算到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刚还在聊你在江州那边新投的项目。”
“周叔客气了,既是家宴,我作为小辈,自然是要来拜见各位叔伯的。”
周围响起赞同声,周东升更是哈哈笑着:“我家那不争气的要是有小放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
虽是小辈,说出口的依然是恭维。看来裴放在江宁商场上的地位比陈与禾以为的要高得多。
周东升早就注意到陈与禾,这才得了机会问裴放:“这位小姐是?”
裴放自然地揽过她的腰:“我女朋友陈与禾。”
陈与禾微微颔首:“周总好。”
周东升面色明显僵硬一瞬,刚刚还围坐在茶台旁边的企业家们也簇拥过来。
有人开起了玩笑:“还是第一次见裴总带女朋友出席宴会。这个是真喜欢?”
裴放也笑:“什么这个那个的,只有她一个。”
这话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刚开玩笑的那个人跟裴放使着眼色:“都懂都懂。”
恶趣味的调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带头开玩笑的那个人是凯悦酒店的贾元波。
绿氢的一代产品一直想得到一个示范应用的机会,像凯悦这样的星级酒店,若是能用上绿氢的产品,那么他们的收益和知名度都会更上一层楼。
陈与禾和吴浩帆之前数次拜访这位贾总,他只派了手下一个没有决策能力的经理跟他们对接,合作当然没谈妥。
却不想在这儿见着了。
陈与禾按下心里的不爽,堆起一个裴放都没见过的灿烂的笑容:“这位是凯悦的贾总吧?”
贾元波在脑子里搜寻一番,不记得有眼前这个人的信息,但她身边是裴放,他略有些歉意地问:“陈小姐见过我?”
“我是绿氢科技的技术总监,之前我们跟您谈过合作。”
“绿氢?”
贾元波贵人多忘事是正常的,他们绿氢只是个小公司,他当然不记得。
“贾总,我们是做氢能源的,能很好的解决酒店供能问题,特别是在夏季。”陈与禾全然不提之前的不愉快,只专注于未来的合作,“我们的一代产品最近也改进了工艺,产品性能得到很大的提升。贾总若是感兴趣,还能来得及在用电高峰期来临前装配我们的产品。”
贾元波显然没想到陈与禾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销自己的产品,面对裴放,他拒绝的词语又不好说出口。
还是他旁边的一个人接了茬想转移话题:“陈小姐搞技术的,怎么还做起销售了。”
陈与禾陪着笑脸:“这不是贾总太难约了,我才要抓住机会嘛。各位大佬勿怪哦。”
年轻漂亮的女孩撒娇,这种中老年男子是乐于见到的,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裴放在她耳边悄悄提醒:“刚刚那位是通航的张广运。”
陈与禾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以为裴放会鄙夷自己这上赶着要订单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还主动递话给她。
来不及感谢,陈与禾又把矛头对准帮贾总说话的人:“张总,要说氢能源的应用,还真得非您的通航莫属。现在氢能源车辆也是大力扶持的领域,要不哪天等您有空,我带团队到贵司介绍下我们的产品?”
张广运也没想到引火烧身,悻悻地抠着脑门没回话。
裴放适时地用手搂着陈与禾的肩,把她往怀里一带:“那就仰仗各位叔伯了。”
维护之意,点到为止。
作为宴会的主人,周东升不愿场面被一个女人闹得尴尬。他出面说和:“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宴,咱们不聊工作,只品茶。”
说着,周东升拍拍裴放的手臂:“跟我们一群老骨头喝喝茶?”
裴放欣然同意:“好啊。”
周东升正准备打发陈与禾,正好看到门外的孙夏瑶。他抬手招呼孙夏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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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向陈与禾:“陈小姐,我们一群老头子烟瘾大,别熏着你。我让夏瑶带你去吃点东西?”
陈与禾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还能不知道周东升什么意思吗。不过裴放没发话,她也不好强留:“好,多谢周总。”
安排好陈与禾,周东升带上会客厅的门,回到席位上。
孙夏瑶是看到裴放和陈与禾来了,在外面待得无聊,才跑过来看情况。正好让她遇到陈与禾出来。
孙夏瑶看陈与禾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解地问:“与禾姐姐,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陈与禾回神,微笑问孙夏瑶,“你怎么在这儿?哦,你是周沐熙的朋友?”
“才不是呢!”孙夏瑶挽着她往外走,“是我爸非要我来的。”
陈与禾看着小姑娘挽着自己,心里正疑惑,孙夏瑶什么时候跟她这么亲近了?她不是应该很不待见她才对吗,跟那位周家小姐一样。
“你不喜欢裴放了?”
“裴放哥哥不是有你了吗?那我只能放弃了呀。”
这倒是让陈与禾很意外,她以为孙夏瑶至少还要再纠缠一阵子:“这么…轻易吗?”
孙夏瑶叹了口气:“因为我了解裴放哥哥。他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吗?”陈与禾嘴角抽搐,“倒是没看出来。”
“与禾姐姐你不相信他吗?”孙夏瑶一脸天真,“刚刚你是不是在看里面有没有人缠着裴放哥哥?”
那倒也不是。
陈与禾反问她:“你很相信他?”
“当然了。”
“为什么?他那么多花边新闻。”
孙夏瑶毫不犹豫地答:“那些都是假的。”
八卦新闻确实不可信,但孙夏瑶这么相信裴放明显不只是因为这个。
陈与禾突然想要一探究竟,看裴放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魔力,把这个小姑娘迷得团团转。
“夏瑶妹妹,你为什么喜欢裴放啊?”
“因为他救过我。”
孙夏瑶认真的时候,瞳孔黑黑亮亮的,特别真诚:“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是裴放哥哥帮我的。他不仅安慰我,还帮我欺负回去。他告诉我,遇到这种事不能软弱,不然会被欺负得更狠。”
“你还会被欺负?”
在陈与禾认知里,像孙夏瑶这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应该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到哪儿都有人接送才对,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孙夏瑶解释:“她们说我穿得像个小公主,就特别想弄脏我。”
校园暴力?短短一句话,隐藏了背后多少伤害。陈与禾自知揭了人伤疤:“对不起啊。”
“没事啊,都过去了。”孙夏瑶恢复笑容,不依不饶地问,“那与禾姐姐刚刚是在看什么?”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对话,陈与禾放下了对孙夏瑶的偏见,相反,她发现孙夏瑶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配裴放简直浪费。
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挽着,陈与禾也卸下了防备,愁容尽显:“就是在想,凭什么他们可以在一起谈事,我只能被打发出来吃吃喝喝。”
“他们是要谈正事,很无聊的。”
孙夏瑶天真,陈与禾可不是。
她知道那就是对女性的偏见,他们觉得女人不配跟他们一张桌子上谈事,即便陈与禾介绍了自己是一家企业的技术总监,他们依然把她看作是裴放的附庸。哪怕她开口谈生意,他们也只会觉得好笑。
周东升赶她出来,不是因为他自称的照顾,而是一种驱逐,是要把她排除在权利之外。
陈与禾又回头看了那间会客厅一眼,若有所思。
孙夏瑶待在一边没说话。她不知道这个姐姐在担忧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忽然,陈与禾问她:“夏瑶,你有没有想过,不要喜欢裴放,而是成为像裴放一样的人。”
23. 第 23 章
成为像裴放一样的人?什么意思?
她们走到一处凉亭,在整栋别墅的侧面,宾客一般不会往这儿来,灯光也不算太亮,意外的很适合谈心。
陈与禾说的话,孙夏瑶一时没明白,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就是…”陈与禾组织着语言,“裴放帮助了你,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帮助别人啊。”
“我没想过哎。”孙夏瑶歪着头,“这算是一种爱的传递?”
也可以这么理解。
陈与禾点点头,有些感慨。
她从小看的电视剧里,经常会有女主被男主拯救而选择以身相许的情节。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也和救她的白马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们从小被培养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优秀,那就去仰望他,成为他的妻子;一个男人道德败坏,那就要远离他,不要被他缠上。
没有一种声音告诉女孩子们,如果一个人优秀,那我要比他更优秀。如果一个人道德败坏,那就引以为戒,或者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陈与禾小时候经历的铁律,在孙夏瑶这一代年轻女孩身上依然奏效。
也是,几千年了,哪能这么轻易推翻呢。
不过总要有人在路上。
孙夏瑶因为裴放救过她,而心生爱意。甚至,那可能都不是爱。
陈与禾看向那间会客厅的方向,像是在对孙夏瑶说,又像在喃喃自语:“表达感谢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向他看齐,也不失为一种致敬。”
孙夏瑶备受鼓舞:“对,淋过雨的人会习惯为别人撑把伞。”
也有可能把别人的伞撕烂,全看那个人的意愿。不过陈与禾没说出来打击她的积极性。
“嗯。”
“与禾姐姐,你真厉害。”
厉害吗?其实此刻的陈与禾觉得很挫败。她被人隔绝在某种可能性之外。
两人在凉亭聊了许久,关于陈与禾的工作,关于孙夏瑶的学业。
两人相差六七岁,足足两个代沟,所以谈不上多投契,打发时间而已,都是被迫参加宴会的人。
有人在前庭和后院之间往返,见着她们俩躲在这儿,便邀请她们去后院的泳池那边玩。
孙夏瑶坐得无聊,拉着陈与禾一起去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一场家宴,阶层也挺分明。
上层的大佬们在室内会客厅叙话,中层在前庭餐桌间游走攀谈,年轻的没有生活压力的二代们,在后院泳池开party。
陈与禾按年纪属于在前庭交换名片的行列,却被孙夏瑶带到了轻松享乐的年轻人团体里。他们喝酒打碟,猜拳嬉戏,仿佛世间没有忧愁能侵扰他们。
陈与禾在泳池角落里的小桌边躲清净,孙夏瑶也太喜欢太吵闹,跟她坐在一起。
陈与禾昏昏欲睡,但身上的高定礼服箍得她不得不挺直腰背,坐得她腰酸背痛。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扭头一看,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周沐熙,举着一只高脚杯向她走来。
周沐熙像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腰:“姐姐,能跟你喝杯酒吗?”
“可以啊。”
小桌上的酒杯放了一会儿了,一直没喝。陈与禾顺手端起来,跟周沐熙轻轻碰杯,轻抬手臂,杯沿还没碰到嘴唇,就听到周沐熙身边的女生尖叫起来。
“天啊,沐熙,你的手镯怎么掉了?”
周沐熙左手抚上自己的手腕,做惊讶状,然后大大的眼睛瞪着陈与禾:“姐姐?”
陈与禾顾不上喝酒,眼见那圆圆的玫瑰金手镯就这么滚进了泳池里。
来者不善,陈与禾自知辩解无用,她放下酒杯,忍了片刻,嗤笑的声音还是没掩住:“周小姐打算怎么样?”
周沐熙一脸无辜,带着哭腔说:“这镯子是我奶奶在我十八岁生日送给我的成人礼,很重要的。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这是奶奶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嗯,然后呢?”
周沐熙不说话,她身边的女生站了出来:“既然手镯是跟你碰杯的时候掉的,不如你去帮沐熙捡回来吧?”
孙夏瑶突然冲出来,对周沐熙说:“你的手镯是自己掉的,怎么能怪我们?”
周沐熙还在悲伤的戏码中,不理会孙夏瑶的辩解。
陈与禾把孙夏瑶拉回来,把她护在身后。她看向那个帮腔的女生,抿唇微笑:“请问你是?”
被反问的女生脸上挂不住,开始气急败坏:“你别管我是谁,我的意思就是沐熙的意思。”
陈与禾看向装可怜的周沐熙:“是吗,周小姐?”
看来这陈与禾不是那么好对付,周沐熙只好承认:“是。”
“那就好办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其中甚至还有个熟悉的人,那个被裴放说嘴巴大的刺儿头杨明旭。
他此刻正一脸看好戏地在周沐熙身后,还是那个朝天的发型。陈与禾眼睛生疼,没人告诉他他这个脸型配四处发散的刺儿头造型,真的很像一只发福的刺猬吗。
杨明旭在后面帮周沐熙说话:“听说陈小姐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经常打工赚钱,还在冬天的时候去捞许愿池里的硬币。现在帮沐熙捞一下镯子,应该不难吧。”
孙夏瑶在后面扯她的手臂,小声说:“我去找裴放哥哥。”
她拽住孙夏瑶,语调严厉:“不准去。”
孙夏瑶被她的眼神震慑住,只好作罢。
陈与禾看向杨明旭,上次在酒吧,她怼了他一句,他现在要趁机羞辱她,好小气的男人。陈与禾直视杨明旭:“确实不难。”
杨明旭以为得逞,得意得很,钻到周沐熙身边邀功。
周沐熙也彻底不装了,眼睛瞟向泳池:“那就请姐姐帮我好好找一找。”
“不急。”陈与禾笑着说,“既是打工,那就得有报酬。不知道周小姐打算给多少钱?”
杨明旭咧着嘴笑,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穷酸样。”
周沐熙也变了脸色,问她:“你想要多少钱?”
“那就要看已过世的奶奶送的成人礼在周小姐的心里,分量如何了?”
刚刚周沐熙把镯子说得无比重要,怎么好推翻之前的话。她想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说:“这个镯子当时买成一万多。”
陈与禾直接点破她的小心思,添油加醋地回答:“但是礼轻情意重呀!这是奶奶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周小姐忍心让它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泳池里吗?”
杨明旭见不得陈与禾气焰嚣张,他可太想看到她出丑了,反正不是他出钱。他在旁边怂恿周沐熙:“小熙,多给她些又怎么样,你们周家又不是给不起这个钱,就当赏她了。”
被架上梁山的周沐熙硬着头皮答应:“就给你十万,马上下去捞回来。”
陈与禾满意地笑了。矜贵的大小姐哪里知道十万块对一个普通人的份量,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一只包的价格。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陈与禾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高定礼服,“这条裙子是裴放定的,挺精贵的。一下水就报废了,周小姐也给报销吗?”
杨明旭慷他人之慨,不停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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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裙子而已,这么大个周家还赔不起吗?”
陈与禾转头问孙夏瑶:“这条裙子多少钱?”
孙夏瑶立马会意,说的也是实话:“这是C家的高定,得10万呢。”
陈与禾“哦”了一声,又看向周沐熙:“一共20万,周小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周沐熙逃避了:“那就20万。你先把镯子捞回来。”
“先付款,后办事。”陈与禾一脸淡定,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收款码,展示给周沐熙,“刚好20万,再多就不能转了。”
几十双眼睛盯着周沐熙,还有好事的人把她的包拿了过来。周沐熙再不情愿也只能硬上。
片刻之后,陈与禾的账户显示已到账20万。她也履行承诺,摘掉身上所有首饰,脱了鞋子,把裙摆在膝盖边打了个结,纵身跳进泳池。
陈与禾会游泳,只是在水里视物困难,眼睛也难受。
但是那可是十万,她要工作多久才能挣到十万,苏苏激光祛疤的费用还差很多,她还欠着别人十万块。再难受也值得。
镯子是金属的,圆环状,掉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很瓷实,想必分量不轻。掉进泳池后,就算水有浮力,也不会溜太远。陈与禾估摸着位置,捏着鼻子沉到水里没多久,就找到了那枚手镯。
“唰”地一声,陈与禾从水里挣出来。她浮在水面上,手里举着那枚手镯,熠熠生辉。
周沐熙见她这么快就从水里出来,气不过,甩手走人,留下其他看客作鸟兽散。
陈与禾上岸后没见到孙夏瑶,估计是帮她帮毛巾去了。她在手机上给孙夏瑶留了言,带着只属于自己的手机离开了这个地方。
吹着凉风,陈与禾静下心来复盘。今天这出戏,并非临时起意。
那个刺儿头杨明旭早就知道她和裴放的关系,还提前去查了她在国外留学时的事情,想必就是他给周沐熙出的主意。
而裴放,有没有参与或者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陈与禾暂未得知。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因为她太冷了。
她给吴浩帆去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这边地广人稀的,离市中心又远,走是走不回去的。
陈与禾是光着脚走出周家的。
春夏交际的夜晚凉风习习,舒服到能带走一天的疲惫。只是这风吹到湿透了的陈与禾身上,只会带走她的体温。
精致的妆容发型,昂贵的衣裙,都不如保暖重要。
简晨正在享受这难得的闲适,转头却看见陈与禾步履匆匆地走来。
待她走近了,简晨才发现她的异常。
他脱下外套向陈与禾走去。
陈与禾婉拒了,这湿透的衣服,有没有外套都一样。同时拒绝了简晨送她回去的提议。
“我让我学长来接我了,他很快就到。”
“可是…”
“简特助,您要是想帮我,就把钱收了。”陈与禾看了看还在不住向下滴水的黑色裙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裙子怕是要报废了。”
简晨收到转账信息的时候还疑惑呢,现在见到陈与禾,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这笔钱的用意了。
他在她的注视下确认了收款。
“谢谢。”
陈与禾道了谢,便大步往前走。这里只有一条路,她边走边等。
简晨做裴放的助理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他既担心陈与禾,又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思来想去,简晨还是给裴放打了个电话,至少尽到告知的义务。
24. 第 24 章
夜晚的湖边公路,静谧无声。一边是辽远的湖泊,一边是错落有致的别墅群,路灯影影绰绰,倒是个散心放空的好地方。
告别简晨后,陈与禾沿着公路走。不到十分钟,后面有车追了上来。陈与禾靠边让行,那车在她身边停下,有人从副驾驶位下来。
裴放两步追上去,拽住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他的陈与禾,她的皮肤凉得很,他的郁闷跟着消散了两分。
他也脱下外套给她,陈与禾侧身一躲:“不用了。”
裴放为她披衣服的手顿时僵住,她坚持不肯,他只好拎着衣服,任凭衣服下摆垂到路面上。
“陈与禾,你在闹什么别扭?被人欺负不知道说吗?”
欺负?谁欺负谁还不好说呢。凭什么他一来就认定是自己输了。
“谁说我被欺负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还落荒而逃,不是被欺负是什么?”
“不是。”陈与禾耐心解释,“我这幅德行是因为我靠劳动挣了钱,我先离开是因为不想破坏甲方的生日宴。仅此而已。”
裴放一只手撑着髋骨,他简直快被气笑了。他冲着湖面呵责一声,又看向陈与禾:“我发现你这嘴比金刚石还硬。”
“我说的是事实。”
周沐熙是故意找茬,但她不但将刁难迎刃而解,还利用危机挣了钱,周家小姐也没讨着什么好,她还挺骄傲的。怎么到了裴放嘴里就这么惨呢。
“我看到的事实是,你跟个落汤鸡一样,光着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散步。”
“我挣了钱,我高兴。”
裴放的耐心快被消耗殆尽,他真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
“你脑子里就只有钱吗?”
“是啊。”
她一脸无辜,回答得理所当然。反倒显得是裴放在小题大做。
“裴总,您大概是觉得,周家小姐找我麻烦,驳了您的面子。但我不觉得…”
刚开始裴放还只是担心,现在是彻底生气了:“陈与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陈与禾不顾裴放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她只想说完自己想说的,“您觉得呢,裴总?”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与禾抿着唇,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你觉得今天这事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没这么说。”
她要继续往前走,裴放拉住她,又把她往怀里带。既然她不愿意穿衣服,也不愿意上车,那么给她一些温暖也好。
陈与禾意外的没有挣扎。她乖乖地任由他虚抱着,不动,也不说话。
她身上凉得可怕,裴放用手暖着她手臂,来回揉搓生热。低头发现她头发也是湿的,双手又来到她颈后,笨拙地解开发绳,小心地取下一颗颗发夹,将她的头发打散。
他难得温柔,陈与禾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我今天戴的配饰,都留在周家了,你记得让人拿回来。这条裙子的钱,我也找周小姐报销了,费用转给简晨了。”
她果然满脑子都是钱。裴放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沉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想怼她的欲望。
“闭嘴。”
“哦。”
不一会儿,陈与禾背后出现了两盏车灯,由远及近,最后在他们身边停下。
陈与禾听到动静就挣开了裴放,朝那辆车挥手。
吴浩帆和苏灵铃分别从两边下车,凑到陈与禾跟前。
两人焦急地查看她的情况:“小禾,你没事吧?”
陈与禾扑哧一声:“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苏灵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把吴浩帆的外套扒拉下来,披到陈与禾身上:“你可真行,现在还有心思管这些呢?”
陈与禾露着门牙傻笑:“我不管你管谁啊。”
苏灵铃瞪了一眼一旁的裴放,然后揽过陈与禾的肩:“走了,先上车。湿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算给人打工也得保证人身安全吧。”
她这话说得大声,就是故意说给裴放听的。
裴放哪能不懂苏灵铃的意思,他拖拽着昂贵的西装,突然开始不知所措:“不好意思,我没照顾好她。”
苏灵铃把“受害者”家属的范儿拿得死死的,没给裴放一点好脸色。
吴浩帆几度想说什么又咽下了。苏灵铃说这话比他有立场,他也就让苏灵铃做了自己的嘴替,谁让他拿了裴放的投资呢。
裴放站在原地,竟然有点受挫。
陈与禾拒绝了他的外套,却把吴浩帆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她拒绝了他的安慰,却在苏灵铃的照顾下,才露出难受的神情。她拒绝他送她回家,却愿意麻烦吴浩帆专门跑一趟来接她。
原来这就是亲疏有别。
忽然,快要上车的陈与禾挣脱苏灵铃的扶持,朝裴放的方向跑了两步。
她冲裴放大声说:“裴放,托你的福,我今天挣到了十万块钱。我很开心,真的。”
说完,她穿着宽大的男式外套,用力地冲他挥手:“拜拜。”
陈与禾站在明亮的车灯前,看不真切表情。裴放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分明的笑意。
搁在平时,裴放一定会觉得她这话是在讽刺他,在阴阳怪气。但今天不一样,她是真的在为这件事高兴。
孙夏瑶来告诉她泳池边的事情时,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陈与禾被人欺负了。忽略了她把刻意刁难处理得很好的事实,她甚至还趁机给自己争取了利益。
想到这里,裴放会心一笑。
人若是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受害者的思维陷阱里,自怨自艾,就永远跳不出框架,让自己被囿于原地。
但陈与禾没有,她跳出了周沐熙给她设定的陷阱,然后反手把周沐熙装了进去。
他太小看她了。
此刻的陈与禾无疑是狼狈的。
凌乱的头发,湿刘海儿贴在额头,毫无美感。湿透的长裙扒在腿上,又冷又粘,她还光着脚走了那么远。
车灯把她的身体照得纤细又脆弱,暖黄的灯光给她的轮廓上了一层金边。她却用她被吹得瑟瑟发抖的单薄的手臂朝他用力挥着。
裴放觉得她潇洒得要命。
良久,陈与禾早就消失在这条路上,裴放才缓缓回神。
回到车上,裴放突然想起陈与禾说的话,叮嘱简晨:“裙子的钱退给她。”
简晨沉默一秒后回答:“不好意思裴总,我已经收了。”
这次换裴放沉默。他抬头问简晨:“你也觉得周沐熙那么做,是我的意思?”
“不敢。只是,那条裙子,确实值10万。”
*
吴浩帆开着车,又陷入了内耗。
因为公司需要投资,陈与禾被迫跟裴放签了“假情侣”这么一纸荒唐的协议,今天还被人欺负成这样。
车里开着暖气温度很高,陈与禾裹着厚毛巾,已经不那么冷了。
苏灵铃胡乱地帮她擦着头发:“打电话也不跟老吴说下具体情况,早知道就顺便买件干净衣服过来。”
“哎呀,我没事了。其实也没有多冷,这都快夏天了。”
苏灵铃教训她:“就算是夏天,你这鬼样子,也会冷的呀。”
两人在后座拌嘴,吴浩帆罕见地没有加入进来,看来是有心事。苏灵铃冲陈与禾使眼色,提醒她吴浩帆的状态。
经历了酒吧喝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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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陈与禾当然明白他此刻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其实做裴放的女朋友也没那么坏,他长得好,又有钱,人品也不赖,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
她突然大声起来,看似是在跟苏灵铃说话,其实是说给吴浩帆听。
吴浩帆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她的意思:“小禾,你就别安慰我了。”
“真不是安慰你,学长。”陈与禾靠着前排的椅背,凑近跟他说今晚的见闻,“我今晚见到了凯悦的贾总和通航的张总,这些人都是我们之前很难见到的。”
说着,她又有些沮丧:“可惜没能多聊一会儿。不过,裴放女朋友这个身份,倒是个敲门砖。”
也是限制。
对绿氢来说,裴放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利大于弊,是块有用的敲门砖。所谓限制,更多的是针对她个人的发展。一旦沾染上这个名号,哪怕以后跟裴放解除了协议,她的一切成就,在外人眼里,都会跟裴放挂钩。
吴浩帆脸色缓和了些:“那他也不能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真的。”说起这个,陈与禾洋溢起一个明媚的笑,还颇为得意,“我还挣了10万呢?”
苏灵铃将信将疑:“真的?”
怕他们不信,陈与禾把转账记录给他们看,两人皆是震惊,随即又是惊喜,不约而同地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才是陈与禾想要的回应。
十万块对裴放那样的人来说,太轻飘飘了,他理解不了,她不怪他。只有她的朋友们,才会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陈与禾把今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得清清楚楚。
苏灵铃期间数次想骂那些人,只见陈与禾眉飞色舞的,没把那些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倒放心了些,只搂着她的手臂取暖。
吴浩帆却心下震惊。
那些富二代的刁蛮和顽劣他不觉得奇怪,但对陈与禾在国外留学的遭遇他却不清楚,陈与禾也从未提过。他以为,他这个师妹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不然没有底气和退路支持她留学和创业。
“小禾,你读书的时候这么困难吗?”
陈与禾解释:“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惨,就是偶尔打打工,赚点零花钱而已。”
“这都怪我。”苏灵铃低声说。
“停。”每次苏灵铃提及这些,陈与禾都会严厉地打断她,“说好不许再提。”
一个人坐在前排的吴浩帆假装没听见,专心开车。
为了不让苏灵铃陷入往事的漩涡,陈与禾转移话题:“不过,你俩为什么是一起来的呀?老实交代。”
上次吴浩帆在酒吧喝得烂醉是苏灵铃照顾的,这次两人又一起出现,陈与禾很难不多想。
他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苏灵铃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陈与禾,也不敢跟后视镜里的吴浩帆视线相接。
“我去公司找你啊,正好碰到老吴出来。”
“是吗?”陈与禾偷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跟你说了我去江宁大学了呀?”
“哈哈,忘了。”
苏灵铃显然不想多谈,陈与禾也不好继续追问。
关于爱情,苏灵铃一直闭口不谈。
苏灵铃很坚强,全身烧伤30%,那种痛苦非常人能想象。刚开始的手术和恢复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但心里的伤没那么好治愈。
对于交友,她一直很谨慎,或者说是畏缩。
她害怕自己的身上的丑陋的疤痕会吓到别人,所以再热都穿着长衣长裤。她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从未想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爱情当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陈与禾希望她的苏苏能以任何方式幸福。
她要给苏苏很多很多爱。陈与禾想。
25. 第 25 章
不出意外的,陈与禾感冒了。
病毒来势汹汹,发烧、鼻塞、声音沙哑等症状同时出现。苏灵铃在家照顾了她半天,下午有美甲的客人预约,不好爽约。陈与禾烧也退了,非要上班去,拦都拦不住。
第二次来实验室,陈与禾轻车熟路多了。季阳波歪歪扭扭地坐在姚霁月左后方,讨论着论文的细节。
原来姚霁月昨天说请季阳波看论文不单单是借口啊。
陈与禾走近两人:“只有你们俩吗,孟老师呢?”
“师兄有个短会。”季阳波把凳子往后滑了一小步,“学姐怎么戴上口罩了?”
“哦,感冒了,怕传染你们。”
季阳波神秘兮兮地凑到陈与禾身边,还下意识往门口望了一眼:“学姐,听说师兄昨天去代课,场面很轰动啊。”
陈与禾呵呵笑着:“都是误会。”
“怪不得师兄非让你去旁听呢,原来是这一招。不过也好,免得再被有心人举报。”
其实想举报的人怎么都会找到理由的。昨天那种情况,对孟玦来说,虽然算不上错,但终究不提倡。
“小季,你说的轰动是哪种程度?”
陈与禾好根据情况决定,以后要不要都戴着口罩来这儿。
“具体不太清楚。”季阳波撇嘴:“反正论坛已经有热帖实时跟进度了。”
姚霁月适时插话:“不过现在还没有清晰的照片发出来。”
“那就好。”陈与禾顿时松了口气。
胡侃了一会儿,三人继续讨论论文。
孟玦到的时候,看到三个脑袋凑到一个电脑前,拥挤得像早高峰的地铁。
“干嘛呢?”
三人闻声抬头,孟玦只注意到陈与禾戴着口罩,揶揄到:“怕被人认出来?”
“不是。”陈与禾反应过来孟玦是在说她,“感冒了,怕传染。”
听声音孟玦就知道她病得挺严重。
以前她每次生病,都是孟玦监督她。有时候只是有一点感冒的征兆,孟玦就会督促她喝热水,尽早规避后续的症状。有时候病症来得又快又猛,孟玦就监督她吃药,直到她完全好。
“发烧了?”
“已经褪了。”
孟玦三两步走到陈与禾跟前,用手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她忘了躲。
“这不还有点低烧吗?”
“没有。我出门的时候测过了。”
旁边还有两双好奇的眼睛,孟玦往后退一步,跟三人组拉开些距离,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知道你发烧后会反复?”
陈与禾莫名有些不服气:“我身体好着呢。”
“到我办公室来。”
这话太像是被老师逮着错处,被叫去谈话了。陈与禾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头雾水地跟着孟玦。
陈与禾进门后,只轻轻带上了门,留了个门缝。她略微扫视一圈,这里好像是孟玦单独的办公室。
“药带了吗?”
“带了。”
“那先吃一颗。”孟玦瞥了她一眼,“杯子没带?”
陈与禾像罚站的学生:“没。”
孟玦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这是新的,这段时间用这个吧。”
陈与禾眼珠一转,试探着问:“这是谁送的吗?”
孟玦一边仔细清洗杯子一边回:“学校发的。”
“哦。谢谢。”
万一是哪个心仪孟玦的女生送的爱心礼物,被陈与禾用了,这多不好。
孟玦要帮她接水,陈与禾抢过杯子:“我自己来吧。”
“嗯。”孟玦回到自己的位置,“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昨天下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起烧来。
“不知道。”陈与禾随意附和着。
今天除了事先安排好的项目会议,她还有别的任务。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正是好机会。
陈与禾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孟玦惊疑的眼神中递了过去:“这张卡,麻烦你转交给你母亲。”
“我说了,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交易,我只是个标的物。”
孟玦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盛怒,却也难掩失望悲凉之意。
陈与禾知道这样伤人,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她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一个吗?”
“不能。”
“那我怎么…”
孟玦苦笑:“那六年前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在你家啊,我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刚吃完饭的时候。”
“然后她就联系你了?”孟玦这么说着,同时把那张卡推了回来。
陈与禾突然反应过来孟玦是在套话,他想知道当年的详细情况。
“没有。”
陈与禾坐在他工位对面的椅子上,孟玦站在她身边,俯身靠近她:“还不想说?”
“我以为上次在咖啡厅,我们已经聊得很清楚了。”
“作为一个被抛弃的人,想了解清楚原因,很过分吗陈与禾?”
陈与禾本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既然已经提到了六年前去孟玦家见他母亲那天,索性就一次性跟他说明白。
那天的很多细节陈与禾已经记不起来了,唯独他母亲说的那些话,她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孟玦提前跟陈与禾约定了时间回他家见他妈妈。
刚开始陈与禾是抗拒的,总觉得见家长这事儿太早了,还没毕业呢。但孟玦再三央求,说就这一次,陈与禾心软答应了。
尽管孟玦跟她说,不用特意准备什么,陈与禾还是很紧张。除了礼物,她还在网上看了好多靠谱的不靠谱的攻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被室友们笑了半个月。
孟玦的母亲沈吟秋很漂亮,也很随和。至少在陈与禾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这么以为的。
那天沈吟秋身着一件月白色旗袍,从院子里的阶梯款款向陈与禾走来时,温婉娴静,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会让她感到被冷落,是恰如其分的礼貌。
估计是怕陈与禾会不自在,孟玦几乎寸步不离。跟沈吟秋一起吃饭时,他对她也极尽照顾。
直到饭后沈吟秋支使儿子去找小时候的相册。
孟玦一离开,沈吟秋就把得体的笑容收起来了。陈与禾这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
沈吟秋没有问过陈与禾的任何情况,看似礼仪规矩处处讲究,实则是对她漠不关心。
孟玦暂时离开后,沈吟秋拉着陈与禾在家里各处参观。她热情地介绍着家里的一事一物,哪幅画是名家所画,哪些瓷器又是难得一遇的精品。
总之,这里随便一件东西,都抵得过陈与禾家里一整年的收入。
等走到二楼的露台,沈吟秋看着自家花园,对陈与禾说:“小禾啊,你能嫁到我们家里,我真的是高兴。孟玦跟我说他打算毕业就结婚,我们家把你们俩的工作、生活甚至婚礼都安排好了。小禾你呢,只需要做好孟太太,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孟玦他爸走得早,我们家这些年也没落了些,”沈吟秋说着用丝巾抚了下嘴角,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言,“不过我从来不看重什么门第,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至少心思单纯。小禾,你说是不是?”
陈与禾怎么会听不明白沈吟秋的意思呢。
什么都不用愁的意思是,以陈与禾本来的条件,是远远达不到他们家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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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她傍上了他们孟家,是鲤鱼跃龙门,彻底实现了阶级跨越。
而沈吟秋若是真的如她所说不在乎家世门第,就不会特意说出口来提醒她。
年轻气盛的陈与禾,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但她又念着孟玦对她的好,没有说透。
陈与禾收起为了迎合而笑得僵硬的嘴角,直视沈吟秋虚伪的眼睛:“阿姨,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无论好坏,陈与禾照单全收。
镜子只能投射出事物本来的面貌,不管沈吟秋有没有言外之意,陈与禾这个回答都挑不出错来。
沈吟秋却装得无辜:“小禾,我很少跟人打交道,不太会说话。若是说了什么你不喜欢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何其无赖。明明是沈吟秋看不起人在先,如果陈与禾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倒是她自己小心眼了?
又想打发了看不上的未来儿媳妇,又不想承担被儿子指责的后果。
好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陈与禾突然不想顺她的意,装无辜嘛,谁不会呢?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想错了。谢谢阿姨的祝福,我跟孟玦会好好在一起的,不辜负您的一片好意。”
沈吟秋虚假的笑意僵在脸上。
正好,孟玦的卧室也在二楼,过来寻她们。
他拿着相册走到陈与禾身边:“小与,聊什么呢?”
“没什么。你们家的花园真漂亮。”
那天她并没有在孟玦家待多久,告别的时候“宾主尽欢”。孟玦不常住家里,沈吟秋还放心地让孟玦跟陈与禾一起离开了。
六年后的孟玦听完陈与禾平静地讲完这些,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可以告诉我的。”孟玦看着她,“我问过你,她有没有为难你,你为什么不说?”
这就是沈吟秋的高明之处,拿准了陈与禾聪明高傲的特点,刻意说了那番明褒暗贬的话,叫人拿不住错处,陈与禾吃了哑巴亏。
“那些都是事实,是解决不了的现实困境。”
他们两人的家境差距的的确确存在。陈与禾不可能为了爱情就委屈自己和家人,孟玦也不能真的跟母亲决裂。
“所以你收了她的钱,远走高飞了是吗?”
“收钱是真的,分手也是真的。但二者没有因果关系。收钱是因为我需要钱。”
“陈与禾,你真的很残忍。”孟玦苦笑,“我以为你还钱是想和我再来过。”
“孟玦,六年了。我们都应该走出来。或许黄辉盛教授说得对,你一直留在这儿,这里的一切都提醒着你以前的事情,你不妨走出去看看,你会发现那些过往不算什么。”
“这就是你现在对我视而不见的原因?因为过往不重要,所以连带着我这个人在你生命里也不重要了,对吗?”
继续纠缠毫无意义。
“既然你不愿意转交,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药片放在手心还没吃。陈与禾一把丢进嘴里,放在舌根处,保温杯就在手边,伸手就能够到。
她毫无防备,猛喝一口。
“啊——”
杯子里的水比以为的要烫,至于有多少度,陈与禾感受不出来,舌尖和下唇已经麻木了。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嘴里的药片没有糖衣,沾水溶解后苦不堪言,慢慢从舌根蔓延至整个口腔。陈与禾生生被逼出了眼泪。
孟玦眼疾手快,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陈与禾在快干呕的时候,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才勉强压制住嘴里的苦味。
他半蹲在她身前,左手接过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右手抚上她的下唇:“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烫着?”
26. 第 26 章
陈与禾别扭地转过头:“没事。”
她润湿的眼眶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孟玦垂首:“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
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在保温杯里装的全是开水。
麻木过后,舌尖传来敏锐的灼伤感,陈与禾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孟玦把矿泉水瓶交还给她:“先含一口凉水,我去找冰块。”
“嗯。”
陈与禾含着水,舌尖泡在凉水里,痛感被消解了一点儿。
不一会儿,孟玦手里端着一大盒梦龙的冰淇淋,气喘吁吁地回来,身后还跟着季阳波。
实验楼是没有电梯的,从六楼到小卖部再回来,他竟然只花了不到5分钟。
季阳波揶揄孟玦:“师兄,你百米冲刺就为了买个冰淇淋?”
孟玦不想理他,径直走向陈与禾,把冰淇淋塞她手里,顺便帮她揭开盖子:“巧克力的。”
“谢谢。”
孟玦盯着她的嘴唇,想看看她有没有起水泡,但“不速之客”跟得比狗皮膏药还紧,只好作罢。
季阳波不满被冷落,酸溜溜地问:“师兄,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只给学姐买?”
陈与禾挖了一勺冰淇淋,冰冰甜甜的,不适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她跟季阳波解释:“我刚刚喝水烫着了,没有冰块,只好用冰淇淋代替。”
“怪不得师兄跑这么着急。”季阳波还不忘关心陈与禾伤势,“烫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
去医院也太夸张了。
陈与禾感觉灼热感在慢慢消失,她今天带病来是为了正事的。
“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不如现在开始项目讨论会?”
初步设想的技术路线,孟玦已经有过相当的研究,可行性不大。他们得紧急确定一种新的技术路线。
正式开始前,陈与禾详细地阐述着项目对新型储氢材料的具体要求,以及目前的进展,以达成共识。
季阳波和姚霁月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关键词,只有孟玦,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与禾的脸。
陈与禾越讲声音越小:“孟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位好学生也随之把目光转向孟玦。
孟玦跟个没事人一样收回眼神:“没有。”
陈与禾正想继续,孟玦接过她的话头:“现在我们要找一种新的储氢材料,能同时满足轻量化和其他各项性能。”
季阳波感慨:“既要性能达标,又要稳定性安全性高,还要轻量化,这无异于要找一种万能的材料啊!”
“万能材料?”
“MOD?”
陈与禾和孟玦同时开口,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惊喜地交换眼神。
MOD是一种新型材料,兼具各种优异的性能,但性能不太稳定,也几乎没有相关的研究论证它在储氢方面的应用。
剩下两人显然没有跟上陈与禾和孟玦的思路,一脸茫然。
陈与禾留学时,也曾了解过这种材料,她介绍到:“MOD既能通过化学键储存氢气,同时本身也是多孔结构,也有助于提高氢容量。但它性能不太稳定,如果用于储氢,在多次吸放氢后,容量会衰减,结构也容易被破坏。”
孟玦并没有因为这个新发现而乐观:“但MOD的制备国内还没实现大规模量产,我们在原材料上就会被国外卡脖子。”
“MOD在国内的应用还比较少,或许有专精这方面的厂家但我们不知道?”这个猜想让陈与禾备感兴奋,“如果真的没有,不正好是个机会?”
孟玦瞥了陈与禾一眼,她真的成长了很多,学会了在危机中寻找商机。
“你还打算把一整条产业链都拿下?”
“那倒也不敢。但原材料至关重要,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不如我们做两手准备,一边摸底一下国内有没有生产MOD的厂家,同时探索别的技术路线?”
说起来简单,研发和摸底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
孟玦问:“你忙得过来吗?”
“我会尽量调整的。”
除了MOD这种新型材料,几人又探讨了其他的可能性,季阳波和姚霁月也分别阐述了这段时间对这个项目的规划和想法。
会议正酣,几个人越聊越深,想法也逐渐缥缈起来。
还是孟玦及时把思绪乱飞的三人拉了回来:“先着眼于实际。这几条线路,大家分工合作,先分别探索下可行性,再确定一条最合适的。”
“有道理。”季阳波随时想着拍师兄的马屁,他看了看时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吃饭。”
这都讨论了三个多小时了,都已经过了下班或者下课时间,陈与禾深表歉意:“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休息,不如我请大家吃个晚饭?”
季阳波伸手阻止:“哎,学姐,今天你可不能跟我抢。”
陈与禾正疑惑,姚霁月笑着说:“季师兄今天生日,说请大家吃饭。”
“啊?”陈与禾更惶恐了,“我不知道,我都没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咱不讲那些虚礼,随便吃个饭就当庆祝了。”
话虽这么说,毕竟是刚认识的朋友,陈与禾还是觉得不太好,下意识看向孟玦,问他的意思。
孟玦会意:“没事,我也没准备。”
这下子季阳波可要闹了:“学姐是因为不知道,师兄怎么你也没准备?霁月都提前给我了。”
“今天我买单。”
“那行。”季阳波瞬间喜笑颜开,“既然师兄请客,那得吃顿好的。咱先走呗?”
人家同门聚餐,陈与禾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理由推脱,季阳波拉她一把,推着她往门外走:“学姐,不用担心,师兄有钱!”
她倒不是在担心这个。
孟玦的车就停在实验楼附近,他提前解了锁。季阳波兴冲冲地走到副驾门外,正准备开门,姚霁月叫住了他:“师兄,我有事想问你。”
“哦,那咱俩坐后面吧。”
陈与禾暗自摇头,这已经是姚霁月第二次给陈与禾和孟玦制造机会了。
陈与禾本就跟姚霁月走在一起,她转头看了看双手抱着书的女孩。
似察觉到陈与禾的视线,姚霁月也转头看她,眼神对视中,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推了推眼镜,垂下了眼眸。
“霁月,谢谢你帮我隐瞒。但我和孟玦不会再在一起了,所以,不用再帮忙做这些。”
姚霁月蓦地抬头:“为什么?师兄他还喜欢你。”
陈与禾没回答,笑着反问她:“你不也喜欢他吗?”
“不是的,我只是…”姚霁月瞳孔倏然放大,下意识辩解,但声音越来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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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底气。
陈与禾宽慰她:“没关系啊,喜欢就去追,但也不要过于沉溺在感情里。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的,学姐。”姚霁月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师兄眼里只有你,我对他也不一定就是爱情,也可能是慕强心理作祟。”
“不留遗憾就好。”
不想多折腾,陈与禾还是坐上了孟玦的副驾驶。后排的两个年轻人还真的在商量论文的事情,前排的两人则是一路无言。
精神放松下来以后,陈与禾感觉舌尖的灼烧感又回来了,跟她和孟玦之间的尴尬一样难耐。
到了吃饭的商场以后,孟玦去停车,让他们先去餐厅。
寿星做主点了菜,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陈与禾借口上厕所,准备临时去买份礼物。
她刚刚路过了很多家电子产品的店铺,她特意观察了季阳波的手机品牌,准备去买一个同品牌的运动手表,实用又不会太亲密。
最重要的是,费用也不会太贵。
陈与禾目标明确,很快就回到餐厅,孟玦也刚到。
她献宝似的拿出礼盒:“季同学,生日快乐!”
“哇,谢谢学姐。”季阳波满眼惊喜,给足了送礼物的人情绪价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其实不用礼物也没关系。”
“买单的机会被孟老师抢了,我只好另寻他法了。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可能会经常熬夜,这个智能手表正好可以监督你的健康。”
“谢谢学姐,我真的很需要。”
“喜欢就好。”
他们的位置靠着窗,孟玦和季阳波坐在一侧。陈与禾则在姚霁月身边落座。
孟玦拿出一只药用喷雾递给她:“治烫伤的。”
“谢谢。”
“可以先用一次,止疼的。”
季阳波突然记起来陈与禾被烫伤的事,想叫服务员再加几个凉菜和冰饮。孟玦却说他已经跟服务员说过了。
季阳波谄笑:“师兄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孟玦不想理他,往窗外看去。恰好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在往他们这边探望。
陈与禾正憋着笑看季阳波耍宝般的把那块智能手表翻来覆去的摩挲。
看到她无所顾忌的笑,孟玦才反应过来,刚刚在窗外试探的那个女生,不就是陈与禾大学时的室友?
果然,没一会儿,那个在窗外试探的女生出现在他们桌旁边。
“小禾,真的是你?”
陈与禾闻声抬头:“杨舒?”
杨舒手里挎着几个购物袋,脸上也是一样的惊喜:“刚刚在楼下我就看着像你,以为认错了。看你上了楼,我不死心,到这层楼一家家的找,没想到真的是你。”
久未见面,陈与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剩激动。
姚霁月适时往里面挪了一些,陈与禾跟着挪。杨舒却没什么所谓,招手让服务员加一张凳子。
“我叙叙旧就走,不耽误你们聚餐。”
“哦对了,杨舒是我大学室友。”说到聚餐,陈与禾才想起来介绍双方,“小舒,他们也是江宁大学的,这两位是师弟师妹。”
孟玦靠窗坐着,在陈与禾的斜对面。
陈与禾正欲介绍孟玦,杨舒一屁股坐下,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还能不认识他?”
27. 第 27 章
当年,陈与禾和孟玦谈恋爱这事儿,杨舒和另外两个室友也是在学校论坛看到照片才知道的。
她们作为陈与禾的室友,几乎是最后才知道的,对此大为不满,最后还是被一顿美食堵住了嘴。
孟玦陈与禾是学院里少有的相貌和能力都出众的人,自是受到很多同学关注。但他们两人一向很低调,杨舒认识孟玦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陈与禾的男朋友。
后来二人分手闹得不太愉快,陈与禾连联系方式都换了,实在是让人唏嘘。
杨舒又问陈与禾:“这几年你去哪儿了?谁都联系不上,就分个手而已,怎么还搞失联那套,连我们这些朋友也不要了?”
“不是的,那都是意外。”陈与禾不想在孟玦面前提及以前的事,赶紧揭过这个话题,“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来买东西啊。”杨舒洋溢着幸福的笑,展示着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我要结婚了。”
“真的?恭喜啊!”
“哼,当年我们可是说好了要给彼此做伴娘的,你倒好。”杨舒瞥了一眼孟玦,又看回陈与禾,“我们当时都以为最先结婚的会是你呢!”
怎么又扯回来了?
“你老公呢?没跟你一起?”
杨舒撇撇嘴:“上厕所去了。说是陪我逛街,比踢一下午球还累。”
看似埋怨,实则秀恩爱。
陈与禾问:“你婚礼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以后。”
“对了,你能来当伴娘吗?”杨舒语速快,说起来就不停,“我请了三个伴娘,小霜结婚了不能来。敏敏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另一个是我发小,还有一个没定下来,你要是愿意来就太好了。”
小霜和敏敏是陈与禾的另外两个室友,没想到一心钻进二次元的小霜竟然是她们中间最先结婚的。敏敏还和以前一样爽快。
“但我都不知道婚礼那些流程。”
“没事,那些都由我发小搞定,你和敏敏负责美美的就好。”
“好,那我来。”
敲定好了行程,杨舒从包里拿出两张请柬,分别递给陈与禾和孟玦。陈与禾自不必多说,但杨舒跟孟玦不熟,既然见到了,还是要亲自邀请一下的。
“老同学,有空来参加婚礼吗?”
孟玦欣然收下请柬,又看了眼陈与禾:“我跟她一起来。”
“哦?”杨舒眉头一挑,“你们这是复——”
“杨舒,你和你老公怎么认识的?”
说起自己的爱情,杨舒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校友会认识的,经管学院的学长,大我们几届。婚礼前有个单身派对,只有女生,到时候我跟你详细讲。”
“好呀。”
昔日的好友叙旧,其他人都不忍打扰。得了空隙,季阳波见缝插针地问杨舒:“学姐,你们仨是同学?”
“我跟小禾是。”杨舒半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至于孟同学嘛,不同班,了解不多。”
孟玦猜到季阳波要问什么:“少打听。”
“今天我生日啊,师兄。”
孟玦哑然,陈与禾挠挠眼角,静待暴风雨的来临。
季阳波对孟玦的情史非常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他问杨舒:“学姐,我孟师兄大学的女朋友你认识吗?他们怎么分手的?”
杨舒像被什么糊住了嗓子,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她看看陈与禾,又看看孟玦,然后憋着笑又对季阳波说:“你…在逗我玩吗?”
杨舒简直要怀疑季阳波是不是在耍她,但他那求知的眼神又实在清澈热忱,不像假的。
她沉默了几秒,迟疑着说:“本人不就坐在你对面吗?”
这下换季阳波傻了。
对面?谁啊?姚霁月?不是。
难道是陈与禾?
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幕幕如电影倒带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一点一滴都在证明着孟玦对陈与禾的熟稔和关心。他俩那种刻意保持距离以及和旧情人见面的尴尬,促使季阳波把一切异常都合理化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靠!”
季阳波环顾四周,孟玦一脸沉默,算是默认。陈与禾心虚又讨好的笑着,表达着瞒着她的歉意。而姚霁月,低着头捂着嘴偷笑,显然早已知情。
“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季阳波张着嘴,无比震惊,“师妹?”
姚霁月道歉倒是挺快的:“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师妹滑跪道歉,态度良好,陈与禾刚送了他礼物,季阳波不好开口,心里的气只好冲着孟玦,但又不知道抱怨什么,说出口就闹了笑话:“你也知道?”
杨舒笑出了声,丝毫没收着,笑声嘹亮:“他还能不知道?”
陈与禾也被逗乐,季阳波眼睛一扫过来,她立马抿唇收住,难掩理亏:“你也没仔细问来着。”
“是我不让她说的。”
季阳波眼神幽怨地看着孟玦,满脸都是“为什么”三个大字。
“你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季阳波反倒得意起来:“那我现在也知道了。”
“不准乱说。”
孟玦冷着脸警告,季阳波不敢再放肆,一下子泄了气:“那我要再点一份波士顿大龙虾。”
“随你。”
闹剧结束,陈与禾和杨舒重新交换了联系方式,正好杨舒的老公找过来了,双方简单打过招呼,夫妻俩起身告辞。
“与禾,单身派对见。”
杨舒又对孟玦说:“老同学,记得来。机会难得哦。”
“一定到。”
*
季阳波话多且密,加上又被桌上的三个人集体隐瞒,他又是抱怨,又是打听,一顿晚饭硬是吃到九点过。
因为烫伤,陈与禾没怎么吃东西,倒是把孟玦给她点的甜点吃了个精光。
回去的路上,孟玦还特意送了季阳波一个蛋糕,让他回宿舍跟室友们分享。季阳波瞬间消了气,柔声柔气地说了声“谢谢师兄”。
孟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闭嘴。”
按照惯例,孟玦是要送师弟师妹回学校的。
商场离陈与禾家不远,她正想告辞,孟玦转头看她:“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很快。”
“我有话跟你说。”
季阳波一手拎着蛋糕,另只手举起自己的手机:“你们聊,我和师妹打车先走。”
“那注意安全,记得送霁月回宿舍。”
“好的师兄,使命必达。”
这下好了,撮合的人又多了一个。
看他们俩这避之不及的样子,陈与禾预感到以后将会有很多类似现在这样被撮合的时候,她瞒着季阳波自己和孟玦曾经的关系,就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那等你们的车到了,我们再走。”
自挑明后,孟玦的眼神从未收敛,就连在等网约车来之前,视线也未曾离开过陈与禾。
陈与禾被盯得发毛,待二人上车后,她忍不住抱怨:“说是送师弟师妹回学校,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成年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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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道理陈与禾何尝不懂,她不过是想转移一下孟玦的注意力而已。
上了车,陈与禾自觉导航,不愿麻烦孟玦一点儿。孟玦看不出神情,没多做停留,启动了车子。
陈与禾说的近并不是推脱,不过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谢谢你送我回来。”
“陈与禾。”
孟玦提前预警了他有话要说,陈与禾等了一路他都没开口。
听到他连名带姓地见她,陈与禾无声叹息,手从安全带挪回腿上:“嗯。”
“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他的声音一直偏冷,此刻更是如淬了冰。
“六年前,你想过跟我跟我结婚吗?”
其实是没有的。
大学,初恋,孟玦。
陈与禾迄今为止唯一一段感情,现在想来似乎是过于完美了。
彼时的陈与禾娇纵,心气高,即便身边的朋友都说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会有孟玦这样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可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前世修来的福分,因为那时的陈与禾值得。
在爱情里,她全身心投入,像童话里的公主。
结婚这个词,在陈与禾的字典里,等同于一地鸡毛。
那时的她太年轻,没有想过结婚。
但这并不代表那两年的感情掺了假。
没想过和不想,是不一样的。
她的沉默无声无息,孟玦明白了其间的答案。
他说:“我想过。”
“那天我带你回我家,把你介绍给她,其实我比你更紧张。因为我知道我家压抑又窒息,我只想着,过了这一关,我就跟你求婚。”
陈与禾坐在那儿,闭上了眼睛。摒弃了杂念,反而将他话里的绝望听得真切。
他缓了缓,继续说:“我想,我们可以住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是我一个人的母亲,她说的做的,都由我自己去承担。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下过这个决心。但你没有给过我一丝信任。”
孟玦释然地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等待孟玦的是长久的沉默,随后是隐隐的抽泣。
孟玦语气平淡,但他的字字句句都砸在陈与禾心里,像胸口抱着大石的人,只等着最后那一锤,给她最后的判决。
但那句审判迟迟未到。
陈与禾抹了抹眼泪:“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但陈与禾清楚地知道,就算六年前的自己知道孟玦求婚的计划,她大概率也不会答应。
她想要的是即便平淡但也要安稳的生活,而孟玦的母亲,是他们幸福生活表象下的一颗定时炸弹。
她泪眼朦胧,满是歉意,却没有后悔。孟玦忽然笑了。
“陈与禾,你真的变了。以前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也是值得被爱的。如今你的眼睛里只有戒备和疏离,现在竟然多了怜悯。”
唯独少了爱。
“人…总是会长大的。她的世界也会越来越大,以前珍视的那些,不可避免地会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所以就让我在你生活里消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因为她需要钱,需要投资,她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孟玦…”
他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锁扣:“上去吧。不早了,生病就早点休息。”
“我…”
“下车。烫伤药记得带走。”
孟玦再经不起任何来自于她的不在意。
28. 第 28 章
在周家小女儿的生日宴上,陈与禾跟之前一直见不到面的两位企业家打了个照面。
她想趁热打铁,利用好裴放女朋友这个身份,跟凯悦的贾总和通航的张总谈合作。绿氢不能一直靠投资过活,他们的一代产品要打开更多市场才行。
通航的张广运是她要第一个攻破的对象。
通航是做客运车辆制造的,如果能跟他们达成合作,或者联合开发适应他们的新产品,稳定的订单不就来了吗。
选择通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天晚上,在那些企业家的会谈里,这个张广运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又帮着凯悦的贾总说话,看起来他在这群人里算不得地位高的。
陈与禾查过,这位张总,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在当晚的那群人里,只有他算得上白手起家,他的野心和坚韧不是那些出身就在高位的人能理解的。
这对绿氢科技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
通航公司占地面积很大,在城外郊区,陈与禾和吴浩帆约好了来接她。
苏灵铃见她打扮得正式,口红也用上了正红色,担心地问:“你这感冒还没好,舌头又被烫了,不好好休息,又要干嘛去?”
“工作呀。我好不容易约好了通航的张总,去谈合作。学长来楼下接我。”
陈与禾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昨晚没怎么睡好。昨晚回来后一直准备今天的工作,躺下以后也睡不着,孟玦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凌晨才睡下,黑眼圈重得多用了一层粉底才勉强盖住。
苏灵铃心疼她转轴转:“你是搞技术的,这种事交给吴浩帆去做呗。”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得去。若是谈得好,以后就让学长自己去。”
“要是有应酬喝酒的事,全推给吴浩帆,别傻乎乎的闷头喝。”
陈与禾似笑非笑:“苏苏,你只心疼我不心疼学长吗?”
苏灵铃避开镜子里的视线:“我心疼他干嘛。”
“我看你们最近走得很近啊。”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陈与禾哈哈笑着:“苏苏,我发现你这说话的逻辑,是越来越像我妈了。”
苏灵铃瞪着眼:“什么意思?”
“被抓着点小把柄就疯狂往我身上甩锅,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真是…”
被拆穿的苏灵铃气急败坏,冲过来挠她痒痒肉,陈与禾大笑着躲闪,嬉闹间陈与禾不小心咬到舌尖,痛呼一声。
苏灵铃立刻停下查看:“怎么了?”
陈与禾卷着舌头囫囵着:“又咬到了。”
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疼吗?”
陈与禾龇着牙吸气,缓过了劲儿就好多了:“还好。”
“活该。”苏灵铃嘴硬心软,见她搞怪,没好气地说,“快走吧,别迟到了。”
“是得走了。”
“把那个喷雾带上,舌头疼的时候悄悄喷点。”苏灵铃不放心的叮嘱着,还不忘挖苦她,“你这前男友还是有点用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与禾哼了一声:“我走了,晚上我回来做饭。”
“别了,您那手艺,还是留着做实验吧。”
*
越盛集团17楼。
简晨刚跟裴放汇报完工作,裴放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简晨:“陈与禾留学那几年的经历查到了吗?”
“跟孙小姐说的差不多。陈总监在国外那几年确实打了很多份工。”
孙夏瑶把在泳池边发生的事情给裴放说过,自然也提到了那个寸头透露的,陈与禾在国外的经历。裴放心生疑虑,才让人去查证真实性。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陈与禾在国外过得并不如意。
裴放喃喃自语:“100万,不应该啊。”
“老板,什么100万?”
“没什么。”裴放收回视线,从巨大的落地窗前走回沙发处,“她还没到?”
陈与禾每周都来,简晨已经习惯了裴放说的“她”指的是谁。
简晨抬臂看了眼手表:“应该快了,陈总监一般都会提前到。”
“让她直接进来就行。”
“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简晨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一看,果然是陈与禾的消息。
“老板,陈总监到了。”
“嗯,你先去忙吧。”
叩叩——
“请进。”
陈与禾带着资料,推门而入。
“裴总。”
裴放已经坐回办公桌后,看到她手里的资料,问到:“看来今天项目有进展了?”
“是的裴总。”
陈与禾也不客气,把一式两份的资料递给裴放后,自己就在他对面落座。
“我们跟孟博士讨论了各种技术路线,还是决定用一种新型材料MOD作为新一代储氢材料。”
“MOD?”裴放微微皱眉,“那个不是主要用在传感器和燃料电池上吗?”
陈与禾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您知道MOD?”
裴放扬眉:“我不能知道?”
“当然不是,裴总自是见多识广。”陈与禾接着解释,“MOD除了您刚刚说的那些应用,说不定在储氢上也会有很好的效果。当然,这还有待验证。另外,我们也计划将MOD进行改性,这样性能更稳定、更安全。”
“好,知道了。”裴放这意思应该是同意了,让他们放手去做,不过他也没道理不同意。
汇报完研发进度,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对了裴总,有件事能不能请您帮个小忙。”
“嗯,说说看?”
“我们的设备不是一直没到吗,您有没有资源或者朋友可以帮忙催一催啊。”
裴放抬起眼睫,盯着她,陈与禾莫名有些心虚:“我们这技术路线也定下来了,没有实验设备不是耽误研发进度吗?再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往江宁大学跑也不方便…”
“好。”
“啊?”陈与禾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没说完呢,甚至做好了裴放要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陈与禾受宠若惊,“那…谢谢裴总。”
瞧她那没出息的样,裴放卷起一抹笑,傲娇得很:“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你跟通航的张广运牵线搭桥呢。”
他愿意帮当然也挺好。前天她和吴浩帆跟那位张总聊得还不错,谈合作还早了些,但至少建立起联系了,张总也答应到绿氢科技做现场考察。
第一次能谈成这样,陈与禾已经很满意了。
没想到他们的行动没瞒过裴放。
“我们已经跟张总谈过了。”陈与禾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不过能有这结果,裴放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狗腿的表示,“也是仰仗裴总的面子。”
裴放嘴角噙着笑:“知道就好。”
陈与禾嘴角差点抽搐,这把你给捧得,自恋狂。
“那裴总,如果没事,我就先——”
“那天回去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
“那怎么声音有点哑,感冒了?”
陈与禾摸摸鼻尖:“有点,但不严重,已经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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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放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他随意地翻着陈与禾给他的资料,指着资料里一个专有名词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与禾也翻开自己手上这份资料:“哪个?”
他没回,又翻到另一页,指着一张分子结构图:“这个呢,这就是MOD的结构图?”
“不是的。其实您没必要了解得这么详细的。”
“多学总没错,不然总是会被人质疑见识浅薄。你说呢,陈总监?”
这人真是睚眦必报。
“您说的对。”陈与禾陪着笑,“您看的那个是一张断层扫描图…”
裴放用那双桃花眼看着她:“你不是近视吗,你过来,好好给我讲讲你的技术路线。”
这人真是每天一出新花样,以前也没见这么感兴趣,现在想起来学了?
陈与禾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裴放身边站定,他则把座椅往后挪了半步,侧身面向她。
陈与禾只好当起了老师:“您看这张图,它的内部结构是多孔状的,本身就能储氢一部分氢气。再加上…”
裴放的心思根本没在什么劳什子断层扫描图上:“站着多累啊,要不要坐会儿?”
陈与禾左手撑在桌面上,闻言环顾四周,只有裴放坐着的那一张椅子。她不着痕迹地叹气,就知道这厮故意叫她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陈与禾语气颇为不善:“坐?坐哪儿?”
裴放拍了拍他的腿。
陈与禾垮了脸:“裴放,你逗我玩儿呢!”
“哎?”她说话间就要走,裴放起身拉住她,把她困在自己和桌沿中间,扣着她的肩膀面向自己,“好好的,跑什么?”
裴放陡然凑近,陈与禾被迫仰头看他:“我在跟你汇报工作,你在想什么?”
裴放失笑:“我想什么了?你钻进我脑子里看到了?”
“懒得跟你胡扯。”
她挣扎着要走,裴放把她的两只手都按在桌面上。
“我女朋友这个身份好用吗?”
陈与禾抬眸,他眼神戏谑:“我总觉得我亏了。说好当我一年的女朋友,我好像一点好处没得到啊。倒是你,不仅一年后能多拿3%的股权,这期间顶着我女朋友的名号,怕是也能行不少方便吧?”
裴放凑得很近,陈与禾的腰靠着桌沿,硌得腰疼,频频后撤。
“陈总监是不是忘了,我说的女朋友,可不只是协议上的。”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陈与禾感觉左边脸热得不行。她偏过头:“通航的合作还没谈成呢。”
裴放的笑声扑在她耳侧:“坐实了女朋友的身份,不是更好谈?”
这话听在陈与禾耳朵里,实在刺耳。
她抽出手,将裴放推远些:“裴总何必装得这么无辜,我是利用了这个身份不假,但你说你什么都不图,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裴放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那你说我图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资本家的钱不好拿。”
办公室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其间简晨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多了,似乎还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知道就好。投资人兼男朋友,取点利息,不过分吧?”
裴放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抬着她的腿,把她架上宽大的办公桌后,重新贴近她。
陈与禾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裴放,你干嘛?”
裴放攥着她的双手,扣紧她的下颌,倾身过去,却在离她的双唇只有几厘米时,突然想起什么,勾唇一笑:“我的体检报告,结束后给你检查。”
29. 第 29 章
体检报告?
哦对了,第二次谈投资时,裴放提出让她做他“各种意义上的女朋友”,陈与禾嘴硬地表示请他出示体检报告。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当时的戏言。
这就更加让陈与禾肯定了裴放在戏耍她。
她不服输地看回他眼里,裴放后撤,看着她哑然失笑。
就在陈与禾以为自己赌赢了的时候,裴放的吻骤然落下。
陈与禾惊得忘了闭眼。
这个吻,浅尝辄止。裴放退开半分后,喉结不自觉滚动。他好像并不排斥跟她亲吻,相反,还有点意犹未尽。
她的唇微张,似乎还没回过神。裴放突然觉得口渴,轻舔唇缝后依然无济于事。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的手抚在她颈侧,掌根抵在她下颌,只需略微施加一点向上的力,她的双唇就离他近了几分,裴放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俯身含住她的嘴唇。
气息交织,呼吸相融。
裴放带着试探和隐隐的渴望一点点侵吞着如果冻般柔软的唇瓣。
她没有再赌气挣脱,乖顺得不像平时的陈与禾。
渐渐的,裴放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挑开她紧闭的双唇,叩开牙关,一寸寸侵占她的呼吸。
裴放的吻逐渐攻城略地,偏偏陈与禾身后没有倚靠,只好以手反撑在身后。裴放趁她放松的间隙,进入她的领地,吮吻舌尖。
“嗯…”
最近饱受摧残的舌尖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陈与禾痛得瞬间清醒。
被她的呼痛声硬生生打断的裴放,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她也跟自己一样呼吸急促。他没忍住又追吻一下后才问她:“怎么了?”
陈与禾痛得吸气,说不出话,只摇摇头。
裴放揉揉她的脸,顺势地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安抚。调整呼吸后,他冲着门口一脸震惊的人叫了一声“妈”。
陈与禾惊慌抬头:“你妈?”
裴放用手指头轻轻敲了下她头顶:“趁机骂我呢?”
陈与禾又慌张又窘迫。
难道刚刚的情形都被裴放的妈妈看到了?她还坐在裴放的办公桌上,这些行为在长辈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陈与禾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正在经历着世界末日,裴放抱她下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声没事。
陈与禾剜他一眼,这厮就是故意的。
裴放觉得睁圆了眼恨不得能冒出火星子的陈与禾实在是可爱,像受惊的小鹿。他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现实。
陈与禾一脸视死如归,转身看到呆愣在原地的简晨和裴放妈妈,暗道不如死了更好。
裴放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揽着陈与禾的肩,介绍到:“妈,这是我女朋友,陈与禾。”
裴放捏了下她的肩头,陈与禾收到提示才微微俯身致意:“阿姨好!”
“哦,你好!”卢惜寒如梦初醒,露出一个堪称满面春风的笑,说话却小心翼翼的,“小陈?你好,我是裴放的妈妈。”
裴放带着陈与禾从办公桌后面出来:“妈,她朋友都叫她小禾。”
“好。小禾好,小禾好。”
卢惜寒看着比陈与禾还无措。她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简晨:“小晨,你帮我把汤收好。”
“好的阿姨,那我先出去了。”简晨退出去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都说儿媳妇怕见公婆,卢惜寒倒好,第一次见儿子的女朋友,她先紧张上了。
裴放看得好笑,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您紧张什么?”
卢惜寒一巴掌拍在裴放身上,几乎是咬着牙说:“还不是都怪你。我这一把岁数了,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有女朋友也不早说。现在这闹得…回头再找你算账。”
“我不说您不也找过来了吗?”
卢惜寒忍不住又扬起巴掌:“还说!”
“行,我闭嘴。”
陈与禾直愣愣地站着,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右手食指悄悄挠着左手手心。
其实她很擅长讨长辈的欢心,唯独有一种关系她不敢放肆。
裴放看陈与禾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眉顺眼地站着,不忘打趣她:“罚站呢?”
讨嫌的裴放被自家母亲一把推开,一张温柔的笑脸出现在陈与禾面前。
卢惜寒伸出手想去拉陈与禾的手,又怕太唐突,悻悻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陈与禾见状也挤出一个仅代表礼貌的笑容。
卢惜寒看着自己的手,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小禾啊,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啊?”陈与禾错愕,向裴放求助,“今天吗?”
卢惜寒没放过陈与禾的眼神,看起来,这个女孩还挺依赖自己儿子的,不由得在心里窃喜:“不用管他,你想来就来。要是你觉得来家里太正式了,咱们就在楼下或者附近吃个便饭也行。”
“可是…”
卢惜寒殷切的眼神里都是期待,裴放曲着长腿大喇喇地靠在沙发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起来没打算帮她推脱。
陈与禾拒绝的话梗在喉咙,数次想说出口又止住了,差点被口水呛到:“那就听阿姨的安排。”
“好。”卢惜寒双手合拢,发出“啪”的一声,高兴的样子不像装的,“小禾,那我们晚上再聊。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继续。”随手关门的老母亲还不忘再嘱咐一遍。
随着关门声响起,裴放大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听我妈的话?”
陈与禾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在沙发上,完全不想理他。
裴放还不知死活地拱火:“还要继续吗?”
“裴放!”
他晃着腿,漫不经心地应:“嗯,在呢。”
论脸皮厚,陈与禾自认比不过他,她神色恹恹:“裴总,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要再拿乙方寻开心了吧。”
“你这女人,翻脸真快。”
陈与禾突然觉得心累,假装别人女朋友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如果卢惜寒真的对她扮演的儿媳妇很满意,最终又不得不辜负别人的期待,她才真的是罪孽深重。
而对于裴放的亲近,她知道她没有立场拒绝,这都是她为了得到投资,亲口承诺过的。何况,就像苏苏说的,以裴放的姿色,她也不亏。
但她依然兴致缺缺:“在裴总这儿,我从来都只是乙方,没有变过。”
裴放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放下架子哄她,捏着她的下巴:“是不是刚刚弄疼你了?”
“不关你的事。”陈与禾撇开他的手,“就是吃药的时候被烫了。”
“什么药要用开水服用?”裴放本来想逗逗她,她却没什么反应,以为她疼得厉害,“我看看,严不严重?”
陈与禾疲于应付,敷衍到:“已经好了。”
他刚刚问她有没有因为受凉而感冒,她说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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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嗓子还是哑的。他这会儿又问她烫得是不是严重,她也说好了,可刚刚唇舌分离时,他明明看见她眼里的泪花了。
裴放掰过她的脸:“听话,张嘴。”
陈与禾拍开他的手:“少拿这种逗宠物的语气跟我说话。”
“还挺有志气。”裴放一只手就把她的下巴钳制得死死的,陈与禾怎么都掰不开,“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裴放就是不会好好说话,明明是关心,却被他弄得像欺压人一样。陈与禾哪里是这么轻易服输的人,就这么僵持着,大不了就是下巴疼点儿。
“行,我看你还是不疼,那我可就继续了?”
裴放本来是半蹲在她身前的,见她不肯服软,猛地站起身,左腿跪在沙发上,俯身而下。
“哎?你!”
经历刚刚错乱的吻,陈与禾相信以裴放的执行力,可能真的会再次亲下来。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难为情地妥协:“好了,我知道了。”
裴放心满意足地在她身边坐下。
陈与禾身边的位置稍稍塌陷了下去,她像坦然赴死的死囚一样,在他的注视下探出舌尖。
她看似神色平静,其实裤缝处快被她抠烂了。这是什么尴尬的冥场面啊!
“这就是你说的好了?这不还有个血泡儿吗?”
“前两天又不小心咬到了。”
裴放“嚯”了一声:“笨死你算了。”
“药呢,有治这个的药吗?”
“在包里。”
陈与禾常用帆布包,什么都能装得下。除了电脑,也就是眼镜什么的,一小瓶喷雾在最下方。裴放把它拿出来,皱着眉看瓶身上的说明书:“这玩意儿管用吗?”
陈与禾懒懒地回了句:“聊胜于无。”
“现在要用吗?”
“不了。”
陈与禾知道跟裴放说话会很上火,在进这间办公室前用过一次了。
裴放把小瓶随手放在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那就不用。”
“你妈…你妈妈那边怎么办?”
“吃个饭而已,去呗。”
说得轻巧。
虽然知道逃不过,被裴放彻底判了死刑,陈与禾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只是来汇报工作的,这下好了,无端生出这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来。
“好了,去休息室待几个小时,睡会儿觉也行,等我妈通知就好。”
陈与禾小声吐槽:“每次来都得浪费半天时间。”
“浪费时间?”裴放语气暧昧,“要是不想浪费,我也可以陪你做点别的,刚好新做了体检。”
说起体检,陈与禾一扫刚才的阴霾:“对了,你的体检报告还没给我呢。”
裴放慢条斯理地笑着:“真要看啊?”
陈与禾睨他一眼:“当然,你凭什么例外。”
“就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裴放看向她,“那你的呢?”
“我没有。”陈与禾答得理直气壮。
裴放慵懒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躺,斜眼看她:“哦,双重标准是吧?”
“是你突然亲我的,我当然没有提前准备了。”
“你的意思是我预谋已久呗?”
难道不是?
裴放一把揽过陈与禾的腰身,把人箍进怀里,自下而上地看着她:“我特意去做了体检,可不仅仅是为了亲你这么简单。”
30. 第 30 章
裴放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暗指她小人之心。
“你让我每次都在这儿待好几个小时,不就是想暗示别人,我们在做‘别的’事吗?”
裴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裴总的目的是什么呢,想宣告你取向正常还是身体好啊?”
“你说的这两样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吗?”裴放有些不满她质疑的眼神,捏着她的后颈向下施力,使她向自己越靠越近,“再说了,我就单纯想挽回一下在外面的形象,不行吗?”
“行,裴总说什么都行。”
陈与禾不想再跟他拌嘴,从他身上下来。
她提着自己的帆布包,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如地走向那间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的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据陈与禾几次下来的观察,裴放没怎么在那儿休息,里面的陈设没怎么变过,只有书桌变成了陈与禾专属的临时办公桌。
“这可不像你啊,陈与禾。平时怼我不是挺有精神的吗,怎么遇到我妈就蔫了?”
因为说谎欺骗真心要下拔舌地狱啊。
坐到“工位”前,对着电脑,清单上的各项代办事宜把陈与禾拉回现实。这才是她要做的事情,不是天天跟无关的人周旋。
通航的张广运答应到绿氢考察调研,相关的工作由吴浩帆负责,陈与禾配合。
眼下她最紧要的工作就是寻找国内可以生产MOD的厂家。
她依稀记得去年同学提过有一位克宾顿大学的校友在研究这个,陈与禾试着联系了那位同学,对方说她帮忙问一下联系方式。
陈与禾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中国这么大,企业何止千万家。除了知名度较高的大厂和独角兽企业之外,小而美的专精特新企业或许才是陈与禾重点查找的目标。
她搜索了历年专精特新企业的名单,又筛选出新材料领域的企业,一家家对比查看。
本来陈与禾是想发给技术部的小李帮忙做的,但她在别人的地盘始终不能静下心做事,干脆做些繁琐但不怎么费脑子的活儿,就当休息了。
经过三个小时的不懈点击,还真让她找到一家企业在做MOD,不过MOD只占这家企业营收的30%左右,并且他们号称自己目前是国内唯一一家布局了MOD智能生产线的企业。
这大大地引起了陈与禾的兴趣,把他们的企业官网和宣传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大致可以推测他们的规模和智能制造水平。
但这家企业在兴康市,前期考察调研怕是又得多花很多时间在路途上,不过在国内能找到合格的供应商已经很好了。
到了下午六点,裴放敲门进来:“走吧,回家。”
“回家,你家吗?不是说就在附近?”
“不是你说的听我妈安排?”裴放帮她把电脑合上,“我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卢女士想着第一次见面,得好好款待你。”
“又不是真的。”陈与禾小声嘀咕,“你这么骗你妈,不会良心不安吗?”
裴放听力好得很:“年轻人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
陈与禾慢吞吞地收着东西,想着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裴放看出她的意图,三两下把她的物品归置到位,一手拿包一手拉人,风风火火地出了办公室。
在门口碰到简晨,裴放径直路过他,丢下一句:“今天准时下班。”
刚到电梯间,陈与禾频频回头:“那个…我那药还没拿。”
“路上再买。”
陈与禾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你抓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这话说得陈与禾自己都心虚,扭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不会吗?”
“我顶多拖延点时间嘛…”
裴放推她进了电梯:“不行,我妈在催了,说她炖的汤快凉了。”
正是下班时间,电梯下到16楼,门外等满了人,但都不敢进。陈与禾太明白社畜们下班急切的心情了,挤着裴放往角落里躲,腾出更多位置。
她主动靠过来,裴放故意搂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头顶小声说:“你撞疼我了。”
陈与禾本来就不喜欢在陌生人很多的电梯里交谈,何况还是眼下这种情况,电梯外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人还故意装得很亲密,她没好气地回:“对不起。”
裴放乐见其成陈与禾的尴尬,心情大好,笑着对员工们说:“进来吧,不下班都留这儿当观众?”
本来越盛的员工也不会害怕跟老板同乘一部电梯,但今天情况特殊,谁都没敢先踏进去。
公司里早就在传老板有了女朋友。两人你侬我侬的,感情好着呢,这位陈总监还每周都抽时间来陪老板待一下午。
不过这位陈总监每次都是直达老板所在的17楼,很少有人见过她。今天突然见到这情形,众人才明白传言居然是真的。
往日风流潇洒的老板,不仅甘心帮人拿包,跟女朋友撒娇还被无视了。
老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再高高在上的人也有人能治。
直到上了车,陈与禾还闷闷不乐。
“陈与禾,没看出来你气性挺大。”
“裴总客气了,您不去当演员才真是可惜了。”
裴放最擅长把阳奉阴违的话当成对他的夸奖。
“过奖。”
“不过,我之前以为像您这样的人上人,会有专用电梯呢,没想到裴总这么随和?”
她极尽挖苦,裴放顺着她的话说:“人力成本很贵的。与其让他们等电梯,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工作上。”
裴放启动车子,发动机轰鸣声像被资本压榨的打工仔发出的怒吼。
“受教。”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残忍。你现在也是老板,合理利用员工的能力和价值,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必须要具备的。”
“我明白。”
虽然陈与禾在公司不直接负责经营管理,但这一年多以来创业的经历,她也切身体会到了企业管理的重要性和不容易。
特别是人员的管理,知人善用对管理者来说是个很高的要求。
所以陈与禾特别认同吴浩帆的工作成果。在管理上,他比她做得好。
对于工作,陈与禾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像裴放这样的人,能多给她这样的新手透露些经验技巧,会少走很多弯路。
到裴家以后,陈与禾还意犹未尽,裴放下了车,牵过她的手,站在自家门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进了这扇门,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投资人甲方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哦。”
“出了这扇门也是。”
站在裴家巍峨的大门前,陈与禾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她和裴放签的那份补充协议就是一纸卖身契,把她套得死死的。
见她望着门口出神,裴放敲了下她的额头:“又在乱想什么?”
“没什么。”
说话间,那扇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装扮得隆重的卢惜寒迎出来:“小禾,你来了,快请进。”
陈与禾鞠躬说了声“阿姨好”,卢惜寒热情地拉着她进门。
这场景似曾相识。
同样的高门大户,相似的穿着讲究的贵妇人,和特意出门迎接的态度。陈与禾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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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惜寒把陈与禾的手握在手心:“小禾不舒服?”
陈与禾微笑应对:“呃,没有,就是您家太大了。”
“大不大的,也就是个住所。”
卢惜寒太热情了,对儿子视而不见。裴放提着一堆让简晨准备好的礼物,无奈哂笑:“妈,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亲儿子啊?”
“别管他!”卢惜寒拉着陈与禾,把她往家里带,“累了一下午该饿了吧,我炖了汤,再有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裴放过来搂着陈与禾的肩膀:“妈,您那汤,祸祸我一个人就行了,再把到手的儿媳妇给吓跑了。”
“说的什么话。”卢惜寒照着裴放就是一巴掌,“我的汤那么难喝,还不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陈与禾笑着打量了一下裴放,跟“白白胖胖”一点儿都不搭边,不过皮肤确实蛮好的。
裴放不怕死地反驳自家母亲:“那都是赵姨的功劳,跟您关系不大。”
这时,厨房走出来一位阿姨,身形微胖,头发梳得光滑利落,双手在围裙磨蹭着:“小放回来了?”
裴放应她:“赵姨。”
赵姨又看向陈与禾,满眼笑意:“这就是小禾吧,惜寒下午一直念叨着你要来,紧张得很,一个劲儿的问我要跟你聊什么。”
陈与禾跟赵姨问好。
卢惜寒不停用手捅咕赵姨:“赵姐,你别拆我的台呀。”
“好好好。”赵姨只是出来打个招呼,马上又要回归自己的岗位,“你们先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小放,你带小禾四处看看,我去看看我的汤。”卢惜寒也跟着赵姨进了厨房,紧贴着赵姨。赵姨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你妈妈还挺依赖赵姨的?”
“嗯。我爸经常不在家,只有她俩能说说话。”
“这样啊。”
“想去哪儿逛逛吗?”
对这种豪门大院,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陈与禾摇摇头:“就在这儿吧。”
正好她还有事要处理。
她在国外的同学经过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了那位研究MOD的校友的联系方式。陈与禾就近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想着怎么跟这位校友取得联系。
因为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个国家,就算在国内,现下已经晚饭时间。她不想因为自己心急而唐突了对方,决定先发一条信息告知对方的来意。
陈与禾编辑好信息,又反复修改确认,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发送。
正好裴放从楼上换了身休闲家居服下来,在她沙发扶手上一坐,伸手帮陈与禾点击了发送。
陈与禾哎了一声:“我还没想好呢。”
“挺好的。简洁明了,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行。生意场,利益至上。他们不会因为你用词礼貌严谨就跟你合作。”
“我知道。”陈与禾有些不服气,她当然明白裴放说的道理,她只是不想希望落空,所以才犹豫了一会儿。
裴放本来就高,坐在扶手上更是比陈与禾高出许多,两人又靠得近,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脖子酸得很。
陈与禾没好气地抗议:“那边那么多位置,你非得来挤我吗?”
要是能因为一句话就收敛行为,那就不是裴放了。
他顺势从扶手上滑下来,跟陈与禾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虽然座位宽敞,容纳两个人还是会逼仄。
裴放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这下舒坦多了。
“你干嘛?”
陈与禾撑着他的肩膀要站起来,裴放右手一勾又把她带回怀里。
“我妈和赵姨都看着呢,乖一点。”
31. 第 31 章
温热的气息扑在陈与禾颈间。
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害羞,裴放眼看着她的侧颈和耳廓越来越红。她转头去看厨房,把红透的耳珠送到他眼前却毫不知情。
裴放伸手捏了捏那颗鲜红欲滴的耳珠。
听说人突然脸红耳热,是因为皮肤充血。比起简单的触碰,裴放更想比较一下,充血后的耳垂和同样血管丰富的嘴唇,哪个的温度更甚。
但考虑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生生忍住了。
“裴放!”陈与禾捂住自己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还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裴放笑得肆意:“谢谢夸奖。”
虽然隔着饭厅,卢惜寒还是把两人的亲密互动看了个实在。她一边偷笑一边跟赵姨说:“总算有人能治他了。”
“小放有女朋友了,这下你也该放心了吧。”
“赵姐,你说我是不是快抱孙子了?”
赵姨笑而不语。这才第一次上门见面呢,就想起这么远的以后了?
陈与禾从裴放身上起来,又退后几步,卢惜寒和赵姨也就跟着上菜了。
她现在只想离裴放越远越好:“阿姨,我来帮您。”
“不用小禾,你坐着就好。”卢惜寒对陈与禾总是客气,对儿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裴放,过来帮忙。”
“来了。”
陈与禾窃喜,原来总裁也怕被妈妈连名带姓地叫名字。
等菜上完,陈与禾暗叹夸张。
总共四张嘴吃饭,赵姨硬是准备了十道菜。
卢惜寒自己也觉得有点夸张:“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做了些。”
赵姨把排骨转到陈与禾跟前:“惜寒特意问了小放,听说你喜欢糖醋排骨,今天的菜都没放葱,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试试?”卢惜寒夹了一块排骨准备放到陈与禾碗里。
裴放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妈,她舌头被咬了,吃不了这个,你给我吧。”
下午在裴放办公室见到的场景钻进卢惜寒脑子里,她瞪了一眼儿子:“你咬的?”
“不不不,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跟裴…跟他没关系。”陈与禾慌乱解释,“已经快好了,能吃的。”
裴放还是没能逃过卢惜寒的一掌:“知道小禾受伤了你还…”
裴放被这一掌拍得差点噎着,陈与禾帮他顺气,也帮着解释:“阿姨,他事先不知道的。”
“小禾,你别向着他说话。”
来之前,陈与禾怎么都想不到裴放家里是这种氛围。她以为这种家庭应该是严肃的、优雅的,没想到他妈妈这么接地气。
陈与禾在两位长辈殷切的目光中啃了一口排骨:“很好吃。谢谢阿姨,谢谢赵姨。”
今天的裴放备受冷落:“我呢,不谢谢我?”
“有你什么事儿,吃你的饭。”
上桌还没十分钟,陈与禾就已经吃饱了,两位长辈实在是太热情。
用餐过半,赵姨突然问:“小禾,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陈与禾终于找到机会放下筷子了。
“我爸是工厂的工程师。我妈以前在一家服装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她就自己支了个摊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现在也帮人做做衣服什么的。”
卢惜寒也放下筷子:“这个好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请你妈妈给我做身旗袍,私人订制的,多好。”
怎么就提到结婚了?陈与禾心虚得要命,猛灌一口水压惊。
“我妈妈做的可能跟阿姨想象中那种私人订制不太一样。我们那儿小地方,也就是帮老人孩子做些家居服之类的,顾客要求也不高,以舒适为主。”
虽然陈与禾妈妈近几年也开拓了些新业务,旗袍也做过几件,但跟卢惜寒以为的那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你妈妈一定手很巧,不像我,什么都不会。炖个汤还有人不领情。”
被点名批评的裴放无辜中枪,默默盛了一碗爱心补汤:“我喝还不行吗?”
卢惜寒白了一眼裴放,继续跟赵姨讨论起做衣服的事情来。
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收到了回信。陈与禾几乎立马想跟对方联系,但用餐还没结束,她不好中途离开。
正犹豫间,卢惜寒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小禾?”
“阿姨,我想去打个电话可以吗,很重要。”
“去呗,这有什么?”
“谢谢阿姨。那阿姨、赵姨,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不用等我。”
校友名叫宋文林,是大她几届的师兄。巧的是,他竟然就在陈与禾今天查询到的那家企业工作。
电话沟通持续了约二十分钟,陈与禾了解对方的情况。
宋文林是兴康市的晟鑫新材料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同时也是董事长的儿子。
五年前,他从克宾顿毕业后回国后,子承父业,又大刀阔斧地在公司内改革,力排众议开拓了MOD的研发和生产线。
MOD的研发和生产线花了大量资金,效益却不如预期,很多元老都不太服气,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他在公司的地位更是雪上加霜。
恰好陈与禾有需求,两人又是校友,若是能达成合作,这将是双赢的结局。
通完话之后的陈与禾明显脚步都轻快了些。
裴放他们已经结束晚餐,他正帮着赵姨收拾餐桌,看她过来,笑着问:“看来结果不错?”
“嗯。另外再约时间到他们公司考察。我想约孟博士一起去看看。”
卢惜寒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哪个孟博士?”
“我们公司有一个研发项目,是跟江宁大学——”
“妈,把这个拿进去吧。”裴放把手里的碗递给卢惜寒。
“你还指使起我来了。”
裴放陪着笑:“您不是还做了甜点吗,顺便拿出来呗。”
“对哦,差点忘了。”卢惜寒拍了拍脑袋,怪自己记性差,“小禾,做饭我不在行,但烘焙做得还不错。小放说你喜欢巧克力,我特意做的巧克力蛋糕,你一定要尝尝。”
“好嘞。”
卢惜寒进厨房后,陈与禾转头看向裴放:“我喜欢巧克力,也是简特助背调查到的?”
裴放理直气壮地“嗯”一声:“你知道的,简晨办事向来仔细。”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这些喜好的,陈与禾虽然好奇,偶尔也揶揄两句,但裴放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投资关系嘛,钱到位了就行。
饭后,尝过了甜品,陈与禾吃得太饱,卢惜寒又拉着她和裴放参观自家花园。
现下正是花园最美的季节,月季、绣球、爬藤植物,繁闹、锦簇。只不过天色渐晚,风景没有阳光这层滤镜,美丽也折损了几分。
既然已经到了室外,时间也不早了,陈与禾趁机跟卢惜寒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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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惜寒拉着她的手挽留:“不住一晚再走吗?你们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陈与禾眼神求助裴放,他依旧没理她。
“不了阿姨。”陈与禾慌忙中找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我室友忘带钥匙了,等我回去开门呢。”
“室友?”卢惜寒一脸错愕,回头看了眼儿子,又看回陈与禾,“你们没住一起?”
“没。”
卢惜寒面露失望之色,裴放紧急抢救:“她周末会来我那儿住。”
“是吗?”卢惜寒向陈与禾求证。
“嗯,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上班比较方便,突然放室友鸽子也不好。”陈与禾硬着头皮承认,趁卢惜寒看不见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裴放。
平白无故添什么乱?
“小放那套房子交通也方便,或者让他接送你上下班,反正他整天没事干。”
“怎么会,裴总很忙的。”
陈与禾只顾着怎么拒绝同居,完全没注意自己对裴放的称呼已经引起了卢惜寒的怀疑。卢惜寒在两人之间打量一番,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裴放还能看不出自己妈妈的意思吗,不过现在解释反而更可疑。
他护着陈与禾:“妈,她脸皮薄,您就别催了。我们会看着办的。”
卢惜寒面色稍霁:“好,我不催。小禾我很喜欢,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好。那我先送她回去了?”
“等一下。”说着卢惜寒快步跑回屋里。
陈与禾用手肘怼了一下裴放:“你妈不会要送我什么贵重的礼物吧?”
她一脸惊恐的样子,裴放只觉好笑:“给你你就收着。”
“我不要,你想办法退回去。”
“你觉得我在卢女士面前有这个分量吗?”
“那你自己收着。”
不过还好,卢惜寒只是把做好的蛋糕打包让她带回去给室友尝尝。
陈与禾瞬间露出一个今晚最灿烂的笑:“好嘞,谢谢阿姨。”
一直到上了车,陈与禾还保持着微笑。
裴放取笑她没出息:“我妈要是给你什么传家手镯戒指什么的,不得吓死你。”
“那我怕是真的要下拔舌地狱了。”
她越看那蛋糕越觉得可爱,给她挡了多少麻烦。
“别高兴太早。我妈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陈与禾不以为意:“她还能逼着我们结婚不成?”
“那倒是不至于。不过她肯定会去我那儿看你是不是真的在那儿住过。”
陈与禾乐得轻松:“谎是你撒的,你自己解决。”
“我一个人怎么解决?”
“买点女性生活用品放家里不就完了吗?”
裴放眉心一跳:“你觉得卢女士这么好糊弄?”
“那我不管,谁让你那么说。”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我不那么说,她也会催我们同居的。你在卢女士跟前叫我裴总,这个怎么说,进门前我可提醒过你。”
“那怎么了?”陈与禾嘴硬辩解,“你是我公司的投资人,这么叫你不对吗?”
“陈与禾,再狡辩一句,你明天就搬到我那儿去。”
这男人,争不过就拿权利压人,气量真小。
陈与禾适时服软:“哎呀裴总,到时候再说嘛。”
“少来这套。”
32. 第 32 章
去兴康市考察的事,陈与禾不知道怎么跟孟玦说。那天不欢而散,两人没再联系过。
但MOD的质量和性能关系到后续的研发,宋文林说可以根据他们的要求,开发适应他们要求的材料,所以前期的沟通非常重要。
纠结再三,工作还是得推进。
陈与禾给孟玦发了一条非常官方的信息,大意是邀请他共同参与考察,询问他的时间,她好安排交通和住宿。
陈与禾吃午饭时收到了孟玦的回复,他发了一张自己的日程表,陈与禾迅速敲定了时间,并发信息询问他的身份证号码。
这次孟玦回复得很快,只有一排数字,再没有更多的话。
他还在生气吗?
要哄哄他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与禾,直到在飞机上碰到孟玦,她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孟玦看着心情还不错?
夏颖给他们订了商务舱,给陈与禾心疼得不行,但没有时间更合适的航班了,他们只有三天时间,孟玦还特意挪出一天来。
还是吴浩帆安慰她,说咱现在有了投资,跟通航的合作也在有序推进中,没必要纠结费用。
孟玦上了飞机就带上眼罩,拒绝了一切交流。
因为是早班机,陈与禾起得比平常早很多,航程2小时,她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宋文林很热情,派了车来接,司机先送他们去酒店放行李。
办理了入驻,两人乘坐电梯前往房间所在楼层。这一路除了必要的交流,孟玦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电梯轿厢三面都是镜子,把两人之间的尴尬和孟玦身上的冷意映照得尤为明显。在兴康的这三天都要这样吗?
密闭空间内,呼吸几近可闻。
孟玦站得笔直,陈与禾问出了萦绕在她心间的问题:“孟玦,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呢,前女友还是合作伙伴?”
陈与禾抬头看向他:“以…陈与禾这个身份。”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电梯到达,孟玦率先出去。
重逢以来,陈与禾一直希望孟玦能抛开两人的前尘往事,就事论事。但也不至于到形同陌路的程度,这也太奇怪了。
“孟玦。”陈与禾追上去,“就算你生我的气,那我们至少是朋友吧。你一句话不说,别人会觉得奇怪的。刚刚司机都看了我们好几次。”
孟玦骤然停下,陈与禾撞上他的手臂。
“陈与禾,我跟你做不了朋友。”
“那我们也是合作关系啊。”
“合作会有结束的那天。在那之前,你想清楚,要跟我做回恋人,还是陌生人,没有中间选项。”
陈与禾怔怔:“好吧。”
孟玦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反应,转身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晟鑫公司在郊区的产业园区内,两人压缩了午饭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司机在公司大门前停下,给陈与禾指了指保卫室旁边的男子,说那就是他们小宋总。
陈与禾没戴眼镜,竟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宋文林上前帮忙开门,陈与禾隔着车窗惊呼:“Eric?怎么是你?”
“Ceres?竟然真的是你!”宋文林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又帮她打开副驾的门,待她下车后,上下打量着,“你现在变得我都不敢认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与禾余光扫到等在旁边面色不悦的孟玦,决定先办正事,“Eric,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合作的专家,江宁大学的研究员孟玦,他也是井德明教授的学生。”
“孟博士你好,欢迎来晟鑫考察。”宋文林一身正式的西装,面对孟玦时,恢复了一个总经理的仪态,朝孟玦伸出了右手,“之前有幸见过井教授,听他提起过您,久仰大名。”
“宋总客气了。”
宋文林侧身让客人先进:“那我们先去我办公室聊聊基本情况,待会儿再去看生产线和产品?”
“好,那就听宋总安排。”
宋文林带着两位客人往行政楼去,故友重逢的喜悦犹在,他对陈与禾说:“你就别叫我宋总了,听着怪别扭的。”
“那还叫你Eric?”
“行。见到你就想到那会儿在国外的日子了。当时还觉得苦,现在才知道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陈与禾跟着玩笑:“那是你的神仙日子,我可不是。”
宋文林神情略微僵硬了几分,随即又恢复如常:“今天不聊那些不开心的。老友重逢,值得庆祝,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宋文林本来安排的是商务宴请,没想到来的客户是昔日旧友,他安排助理重新找个方便朋友聚会聊天的地方。
陈与禾和宋文林认识,是因为兼职。
留学那会儿,陈与禾实在是没什么钱,偏偏国外什么都贵,光是吃穿住行就花费不少。家里能给的支持不多,她只能在课余时间四处打工挣钱。
彼时的宋文林跟几个朋友开了一家音乐酒吧,不仅为了挣钱,也是想提供一个同胞们报团取暖的地方。
那是一个大风天,从酒吧的玻璃门看出去,外面的世界像被狂风刮过的芦苇地,大片的雪花被卷起,在地面形成一支湍急的河流。
陈与禾就是那时,从漫天风雪里走来,推开了酒吧厚重的玻璃门,颤抖着问他还需要兼职吗?
可能是那天风雪太大,宋文林印象中的陈与禾远比现在要孱弱。那时他生怕这个瘦弱的女孩被风刮跑,或者因为推不开厚重的门而被拦在门外。
那时宋文林身边的朋友,无一不是家境殷实,背景深厚,哪里会有陈与禾这样边读书边打工的留学生。
他动了恻隐之心,给了那个女孩一个岗位。
那个酒吧像是漂泊在外的中国人的一个乌托邦,大家不计身份、不分年龄,不问过往,只是在那儿用中文聊天、喝酒、听音乐、遥望故乡。
是以,陈与禾跟宋文林认识那么久,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才有了这么一场惊喜的重逢。
即便陈与禾现在已经蜕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企业负责人,当她开着玩笑说,总结她在国外的生活跟他不一样时,宋文林还是忍不住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
晟鑫公司已经成立近30年,现在的办公楼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装修风格很质朴。
宋文林推开一扇暗红色木门,里面就是他的办公室。作为接班人,他的办公室可谓简约,非常具有年代气息的办公桌和书柜,会客区也是红木的桌椅。
这哪里看得出这办公室的主人,曾经是一个身上挂着贝斯,在聚光灯下踩着音响摇头晃脑的摇滚青年。
随着三个人陆续进了办公室,有工作人员送来热茶。
陈与禾打趣到:“没想到当年放浪不羁的贝斯手Eric,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企业家?”
“我也没有想到,当年好心收留的打工小妹,现在成了我的客户?”
“那是不是说明,好人有好报?”
“当然。”宋文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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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宣传册和产品资料分发给陈与禾和孟玦,“二位,这是我们的资料,请过目!”
孟玦迟迟没有从巨大的信息量中抽身。
重逢以来,他从未问过陈与禾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陷在一个被各种传言编织好的茧房里。他固执地以为陈与禾抛弃他,放弃他们的感情,至少过得潇洒肆意。
但从她和宋文林的对话中听来,她的留学生涯,似乎极为困难。
她不是收了他母亲给的钱吗?
为什么还会去打工?
“孟博士,孟博士?”
孟玦被宋文林召唤回现实:“不好意思,怎么了宋总?”
“井教授最近提出氢气安全高效储运是产业规模化发展的关键,这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机会。”
“嗯,老师一直很支持我做这个方向,陈总监这个项目也是他推荐给我的。”
宋文林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既然是井教授也看好的项目,我们晟鑫一定全力以赴。”
陈与禾拱手:“那就靠Eric大力支持了。”
“不,Ceres,我能不能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扬眉吐气,就靠你了。”
被委以重任的陈与禾暗自给自己打气:“那咱们去看看实验室和生产线?”
宋文林干劲十足:“二位请,我带路!”
经过一下午的现场考察,也跟现场的技术人员和一线工人了解了情况,晟鑫是行业内为数不多的在逆境中依然坚持研发和改革的企业。
也难怪宋文林作为接班人却不受公司元老的待见,在大环境普遍不好的情况下,还砸钱在研发和新产品上,风险确实很大。
同时,也是机遇。
宋文林在克宾顿大学的时间并没有白费,他们目前的MOD产品主要用于出口,但销量小,收益远不及投入。
晟鑫现有的产品还达不到绿氢的要求。他们的生产总监不在,明天才回来。陈与禾跟宋文林约好明天再详谈他们对MOD产品性能的要求,以及后期的规划。
参观完晟鑫,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工作结束,宋文林立刻转换身份:“走吧,吃饭去?”
陈与禾看向孟玦,征求他的意见。
她想,他可能不愿意参与这场叙旧含量过高的聚餐,何况孟玦一直对她的留学经历耿耿于怀,宋文林又是在留学期间认识的朋友,他会不会介意?
孟玦并不是这么想的,他避开她的视线,对宋文林说:“宋总费心了。”
抛开总经理身份的宋文林十分豪爽:“都是朋友。”
宋文林带两人到了一家小酒馆。装潢别致,灯光昏暗。
一行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穿过大堂稀疏的几张桌子,到了一间包房,菜已经上好了,应该是宋文林提前吩咐过。
陈与禾一路观察过来,虽然觉得有点熟悉,却也没多想,进门后看到宋文林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明白过来。
她笑问:“这家餐厅不会是你的秘密基地吧?”
“聪明。”宋文林激动地打了个响指,“二位请坐。”
安顿好客人,宋文林脱下正经的西装外套挂上,神秘地说:“二位先吃着,我去准备一下。”
宋文林离开后,诡异的氛围又开始蔓延。
还是陈与禾开口打破尴尬:“没想到这趟来这么顺利。”
“没想到的事情还挺多的。”
主动挑起话题被孟玦噎了回来,陈与禾干笑两声。
谁再开口说话谁是小狗。
33. 第 33 章
不久后,宋文林手里端着几个精致的酒瓶进来。
“这几瓶是我亲自酿的,专门招待朋友的,你们一定得尝尝。”
孟玦视线跟随着酒瓶:“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那太可惜了,Ceres,你帮我提提意见?”
陈与禾回了一条吴浩帆的信息,看到漂亮的容器,欣然应允:“好呀。不过不能喝太多,明天还有正事呢。”
宋文林一直就对酒颇有研究,现在竟然自己上手酿酒了,还悄悄开了这么一家低调的小酒馆。
“都是果酒,度数低,针对年轻女顾客的。”
孟玦只能喝茶。他借着茶杯的遮掩,看向陈与禾,只见她笑吟吟地望着宋文林斟酒,然后捻起淡青色陶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又浅浅抿了一口。
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宋文林迫不及待:“怎么样?”
“清香,回甘,挺好喝的。”陈与禾又端起酒杯看了看,“也好看。年轻女孩应该会很喜欢。”
“那就好。”宋文林露出满意的神色,又给她斟上一杯,“这是樱桃酒,今年第一次酿。既然你说不错,那明年多酿些,作为酒馆的新品。”
中午本来就吃得潦草,下午又费神费力,陈与禾早饿得不行:“Eric,不仅是酒水,菜品或许我也能品鉴一二?”
“不好意思,高兴得忘了。孟博士,Ceres,动筷吧!”
孟玦的餐桌礼仪向来规矩,宋文林就随意得多。
故友重逢,宋文林有太多要倾诉的话了。
自回国后,他决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合格的企业负责人。曾经那些年少轻狂,仗剑走天涯的梦想,早就搁浅在岁月长河里。
而陈与禾,是见证过他辉煌岁月的人,在酒精的催化下,人就容易变得多愁善感。
“Ceres,当年你离开酒吧以后,我就被老头子催着回国了。快四年了,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陈与禾闷闷地笑着:“怎么过的?”
“惨无人道!”宋文林愤慨道,“我从研发部的小职员干起,好不容易交到朋友了,老头子突然宣布我是接班人,朋友们都对我避而远之。我怀疑这老头子就是故意的。”
“高处不胜寒啊!”陈与禾想起裴放说的,身居高位的人,最好不要谈感情,会摔得很惨。宋文林的父亲应该也是这么考虑的。
“当了总经理以后,我决定开拓一条专供出口MOD的产线,那群老头子把我贬得,就差骂我祖宗了。”宋文林说着笑出声来,“不过他们不敢骂,因为我爸不同意。所以他们就指着我鼻子骂,动不动就去告状。”
好几种自制酒下肚,陈与禾也有些微醺:“宋总,您这已经很好了。不像我,天天跟孙子似的拉投资,到处看人脸色,吃了不知道多少闭门羹。”
“这倒是。”
两人又干了一杯。
孟玦早就吃好了,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聊天。
陈与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酒鬼,菜没吃两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眼下,杯子又空了,孟玦把她的酒杯挪远:“少喝点,你真把酒当果汁喝呢。”
“对。不能喝了,宋总,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什么宋总,跟以前一样叫我Eric。”宋文林让服务生送来一只白色的酒杯,搁在陈与禾面前,“对了,还没问你离开酒吧以后去哪儿?”
陈与禾笑着耸耸肩:“忙着毕业呗。同学给介绍了一个轻松的活儿,给小孩子做中文老师,钱也给得多。我回国以后,那小女孩儿还经常联系我呢!”
“那就好。我老担心你再被人欺负。现在看到你这么好,我真为你高兴。”
“说真的Eric,谢谢你当时收留我,不然我可能真的…”
“说那些干嘛,出门在外,不就得靠朋友嘛,就像现在我得靠你打个翻身仗。我要让那群老头子对我刮目相看,想想就解气!”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财务自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再受那些窝囊气,那该有多好。
陶瓷杯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对,解气!”
宋文林突然想到什么,凑近陈与禾说:“对了,那个欺负你的人渣,听说去年被人踹中了命根子,差点报废。”
“是吗,那简直大快人心!我要给踹他的那个人送锦旗。”
“行,我去打听打听是哪位女英雄干的好事。”
听到这个消息,陈与禾是真的高兴:“这个值得干一杯!”
一顿饭下来,菜没动多少,酒却喝完了。
孟玦眉头紧皱,不是因为两个醉鬼。而是他窥见了陈与禾在国外那几年的某些真相,她不愿意提及的某些不堪。
若不是宋文林醉得倒头就睡,孟玦真想把他嘴巴撬开,把他在陈与禾生命里缺席的那几年统统搞清楚。
陈与禾面色潮红,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声称自己没醉,非得坚持到有人来把宋文林接走,才肯跟孟玦上了回酒店的车。
自制的果酒后劲悠长。车子一启动,陈与禾就坚持不住,趴在孟玦腿上沉沉地睡去。
还是上午那个司机,因为知道孟玦不爱说话,一路无言开到酒店。
司机下车帮忙打开后座车门,问孟玦:“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今天辛苦您!”
“应该的。那我明天在老地方接二位。”
“好的,谢谢。”
孟玦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头上,现在睡得正熟,他没舍得叫醒她。
司机帮忙扶着车门,孟玦轻柔地抱起熟睡的陈与禾,下了车。
直到把她放到床上,她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孟玦失笑:“还说没醉。”
他坐在床边打量起她。
睡着的陈与禾跟以前一样,喜欢把手伸到被子外面。
江宁的冬天,天气总是湿冷,陈与禾改不掉把手伸到被子外面的习惯。刚伸出一会儿,手臂就会被冻得冰凉。她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冷,又把手塞回被窝里。冰冷的手臂蜷在孟玦胸口,倒把他给冻醒了。
孟玦把玩着她露在外面的手:“陈与禾,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我只顾着怪你,唯独忘了问你好不好。
孟玦捋顺她额间的碎发,才发现她出了一层薄汗,眉心也蹙了起来。
“小与,小与?”
孟玦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与自己差不多,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见她呼吸越发急促。
“小与,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冷。”
“冷?”现在已是春夏交际的季节,就算是晚上,气温绝不至于会冷。孟玦把她身上的薄被往上提,又裹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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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禾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脸痛苦,紧紧攥着被角:“孟玦,我冷。”
孟玦扶着她坐起身,把她抱进怀里,又把被子拉起来,围在她背后。
“还冷吗?”
她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
陈与禾觉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叫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已经回国了,有家人,有朋友,生活清贫却充实,晚上苏苏还会准备好晚饭等她回家。
但她的身体又好像置身于偌大的广场。
周围的人跟她有着不一样的发色和瞳孔,他们用蓝棕色的眼睛看向她,好像在说,看这个卑鄙的小偷。
有个坏人,追求她不成,就污蔑她偷了东西,还把她的钱包钥匙丢进了广场的许愿池里。
她租住的公寓,安全指数不高,鱼龙混杂,她只能把贵重物品随身携带。
天上还飘着雪花,陈与禾不顾一切地跳进池子里,钱包里有她这半年的生活费和所有证件。
池水如刀,寒气瞬间撕裂了厚重的棉衣,像无数根冰针刺入皮肤,直抵骨髓。血液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每一秒钟都被拉扯得无限长。
在梦里,陈与禾再次跳进了这片许愿池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小与”,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接着,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陈与禾靠在他肩上,仍旧陷在梦魇里,泪水从眼角溢出,浸湿了他的衬衫。
孟玦不敢动。
他好不容易才又短暂地拥有了她。这份被她依赖和信任的满足感,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她醒来就会消失。
孟玦不是没有自尊,他也厌烦那个总沉湎于过去的自己。
他有太多的不甘心,他想逃离窒息的家庭做出的决心,他精心筹划的求婚,都因为陈与禾的不辞而别,戛然而止。
在他对未来期待值最高的时候,被她宣判了无期徒刑。
如果陈与禾离开他以后过得潇洒自在,孟玦反倒能开解自己。偏偏她过得并不如意,还在做噩梦时叫着他的名字。
孟玦一直在理性又客观的世界里钻研。关于爱情,历代哲学先贤们尚且不能精准定义,他更是难以捉摸。
他只知道,在陈与禾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六年的不甘和埋怨,他都可以一笔勾销。
孟玦亲吻着她的侧脸,轻声说:“陈与禾,我们再来过。”
耳边的气息挠得陈与禾痒酥酥的,她在他肩上蹭着,觉得身上黏腻得很:“我想洗澡。”
梦魇退去,身体的调节系统恢复正常,温热的怀抱和身后的被子让陈与禾出了一身薄汗。
她的呼吸都热了几分,孟玦把被子拉开帮她散热,手臂却依然把她搂得很紧:“再睡会儿,待会再洗。”
“不,现在就要。”她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把脸埋进他胸膛,“你帮我。”
他浅笑着接纳她蛮横的撒娇。
因为醉得不省人事,陈与禾的脑袋直往下滑,孟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现在还不行。”
陈与禾嗫诺着:“你不爱我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说完又睡了过去,孟玦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在额头亲了一下:“没有不爱你。”
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34. 第 34 章
今天是商务行程,陈与禾化了妆。
孟玦想,这些化学物质长时间留在皮肤上,应该不太好,至少是不舒服的。
他在她的行李箱里,找到一种类似于湿纸巾的卸妆用品。他抽出一张,动作轻缓,生怕吵醒她。
她的妆容很淡,孟玦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化了妆,只是猜测她肯定会郑重地对待这次考察。
因为重逢那天的陈与禾也是如此,那天他还特别注意到了她的唇色,跟六年前不太一样。
他坐在床边,微微俯身,用卸妆湿巾轻轻擦过额头,鼻尖和脸颊。
一天的奔波,口红早就被吃掉了,孟玦依然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两遍,摩擦过后的唇瓣愈发红润,却有些干。
微凉的指腹在下唇流连,带来若有似无的痒,陈与禾由仰躺改为侧卧,顺带着把孟玦的手臂抱进怀里。
她调整着睡姿,下巴在孟玦的手背小幅度地蹭着,最后还是觉得把那只大手枕在颌下最舒适。
孟玦尝试着抽回手,又怕吵醒她,而她侧颈的温度和细腻让他舍不得离开。
他喜欢被她赖着。
与现在的故作生分不同,六年前的陈与禾有点粘人。
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认识,是她主动的。她拉住他的背包问他,以后要不要一起做实验。
他说了好,却总也不见行动,是陈与禾一次次地来找他。
连他们在一起,也是她主动追问的。
那是一个晚上,他们刚做完实验。为了早点回宿舍,陈与禾选择从行知湖上的石墩子抄近道。
孟玦拽着书包把她扯回来:“晚上光线不好,容易掉进湖里。”
陈与禾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都走过多少回了,闭着眼都能过去。”
孟玦不放手:“不行。”
路边树叶繁茂,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僵持了几秒。
陈与禾气不过,干脆脱掉书包,踩过湖边的乱石,几个大步,跨到湖面的石墩上。
孟玦背上一个包,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包,紧跟过来:“你慢点!”
“怕什么?”陈与禾非但不听话,还在最中间那一座石墩上转圈,“掉下去你会救我的!”
少女的声音没有犹疑,没有迟钝,她如此肯定他会救她。
她底气十足,意气洋洋。
孟玦却止了步,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湖面上月光粼粼,是他忐忑不安的心意。
忽然,陈与禾冲他说:“孟玦,你过来。”
那一声呼喊,在后来的孟玦回忆起来,无异于一种召唤。
他从树影下走到月光里,站在到了她身边。
她说:“孟玦,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孟玦差点拿不稳她的书包。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看错,对不对?”
“你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明朗如陈与禾,在这样的时刻,也忍不住用了三个问句,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又怎么舍得她胡思乱想。
孟玦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是。”
陈与禾愣了一秒,然后才迟钝地害羞起来,嘴角的笑容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就知道。”
她得意地笑了,然后转身踏上下一个石墩,影子像一只雀跃的小鸟。
心脏被月光晒透,孟玦笑着跟上。
*
小太阳般的明媚少女如今变得如皎皎明月般温和,孟玦也曾短暂沐浴在月光下。
眼前的陈与禾早已褪去了当时的稚嫩,即便睡着了也难掩疲惫。
以前她也喜欢牵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睡觉。早上睡醒也不安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自己赖床不说,还不让他起来,霸道得很。
他只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赖床的后果。
然后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定好的约会都得往后顺延。
现在的陈与禾早就失去了赖床的特权,不仅是工作不允许,生物钟也不放过她,哪怕是周末,到点就醒了。
若是第二天有特别的行程,她肯定会在闹钟响之前睡醒。
陈与禾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第二天跟晟鑫的会议,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迟到误事。
睁眼的瞬间,她看到孟玦卧在床边,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关键是,她还霸占着他的手。
人的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果酒后劲儿大,却没有大到足以让陈与禾完全断片。昨晚的一幕幕纷纷涌进她脑子里,陈与禾使劲拍了下额头,喝酒误事啊!
轻微的动静让孟玦逐渐转醒。
陈与禾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脑子里却活泛得很。孟玦就这么坐在地上,守了她一晚上?
她脑子里的小九九在脸上展示得一览无余,孟玦揉了揉自己麻木得没有知觉的左臂:“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陈与禾继续装死。
孟玦撑着床沿站起身。腿也麻了,他拖着两条不属于自己的腿,略显僵硬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陈与禾憋着气,直到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才试探着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她几次三番地跟孟玦表示要保持距离,等孟玦真的做到了,她却主动越过了雷池。这算怎么回事啊!
昨晚,她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些温存的时刻,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恰当的话。
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陈与禾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接连叹气。辗转反侧间,陈与禾突然发现自己衣服没脱,也没洗漱就睡觉了,身上因为出了汗也不舒服。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冲进卫生间,麻利地把自己清理干净。站在镜子前化妆时,发现自己的随身化妆包放在床头,卸妆巾也只剩下一半。
孟玦还帮她卸妆了吗?
罪过罪过。
陈与禾给自己上了点底妆,稍微盖住些疲态。
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怎么喝水,嘴巴却罕见的没起皮。陈与禾抿了抿唇,又用指尖沾了唇釉在唇上晕染开。
做完这些,时间也还早,陈与禾决定出门逛逛。在街上溜达了两个小时,买了些特产和礼物,又绕到本地知名的早餐店给孟玦带了早餐。
距离孟玦回房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应该没在休息了吧?陈与禾敲响了孟玦的房间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早啊,孟——”
陈与禾谄媚的笑僵在脸上。
孟玦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潮湿的热气,短发只擦得半干。他身上穿着浴袍,明明遮得很严实,陈与禾依然觉得脸红耳热。
她提着早餐,局促不已:“我待会儿再来吧。”
“进来吧。”
“不了。”陈与禾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以表达自己并不是故意打扰他洗澡的,“我只是来送早餐。”
孟玦把门彻底打开,转身回屋。
既然是来道歉兼道谢的,陈与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态度诚恳一些,把早饭送到桌上。
阳台那儿有一张圆几,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正是吃早餐的好地方。
玄关左手边是卫生间,陈与禾穿过玄关,骤然看见孟玦站在卫生间墙面和大床之间的通道里,背对着她换衣服。
深灰色浴袍被脱下,搭在床边。
孟玦正低头将皮带一一穿进裤子腰间的袢带里。
他上半身寸缕未着,动作间背阔肌一张一弛,带动着上臂的肌肉起起伏伏。一条深邃的脊柱沟从颈椎蔓延至腰间,直至被束缚进黑色的腰带里。
陈与禾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当年清瘦的的少年早已脱胎换骨。
开门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现在整这出?这是把人骗进来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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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禾目不斜视地路过,将早餐搁到圆几上,正准备撤退,孟玦转身面向她:
“不一起吗?”
陈与禾讪笑两声:“我吃过了。”
孟玦随手摘下挂在衣柜里的衬衫,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陈与禾。
陈与禾被盯得愈发窘迫:“昨天不小心喝多了,不好意思,麻烦了。”
“嗯,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与禾尽量调动全身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像睡饱后精神十足的样子:“睡了,刚起。”
孟玦轻笑,撑开衬衫套在身上:“你是真睡还是装睡,我能看不出来?”
陈与禾确实不想让孟玦知道自己因为昨晚的事而心慌意乱,她尽力掩饰,却露了更多马脚,只因为眼前这个人太了解她了。
见陈与禾不答,孟玦又背过身去扣纽扣。
被拆穿的陈与禾索性坦白:“我出去买了些礼物,你帮我带给小季和霁月吧。”
“好。”孟玦整理着衣服,“那我的呢?”
“啊?”
“我的礼物呢?”
陈与禾确实没准备。她以为出差带的礼物,都是给没来的同事朋友的。
“陪你睡了一整晚,买礼物也没想着我?”
陈与禾一整个瞳孔地震,什么叫陪她睡了一整晚啊,但是…好像也没说错。
“我回去后补给你。”
“不用。”
孟玦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浅尝辄止。
“礼物就用这个代替吧。”
陈与禾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夜之间,孟玦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她没记起来的事情。
她呆呆的样子有些滑稽,孟玦松开她的下巴,又拉着她的手,走到阳台,拉开椅子,把她安置在圆几旁。
他也在她身边坐下:“再陪我吃点。”
“孟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话对我没用。”
“可是,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是昨天。”孟玦目光灼灼,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从今天开始,我和你的结局只有一种。”
“昨晚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我说了什么?”
孟玦埋头喝粥:“没有,别多想。”
“孟玦,我之前说过一次,我有男朋友了,真的。”
别说孟玦不信,就算她真的有,那她也没那么喜欢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不然她不会在难受的时候只叫他的名字。
“哦。”
他头也没抬,陈与禾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打破了宁静。
吴浩帆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陈与禾关掉了音乐铃声,到一边接通:“学长?”
陈与禾送来的粥有些凉了,看来是在外面纠结了很久才决定敲门的。
孟玦把爱心粥喝了个干净。正巧陈与禾挂断了电话,看起来是有话要说。
孟玦问:“怎么了?”
通航的张广运把到绿氢考察的时候提前到明天,吴浩帆问她能不能赶回去。今天跟晟鑫的对接会结束后,得尽快赶到机场,坐最晚一班飞机回去。
因为时间紧张,陈与禾不想孟玦因为她这么赶。但孟玦是她请来的专家,她有事要提前走,把人留在这儿,于情于礼都不太合适。
“我们公司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接待,可能得改签今晚的航班先回江宁,你是一起还是明天再走。”
孟玦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没把她的怠慢放在心上:“正好我还有别的安排,你先回吧。”
“也好,房间需要帮你续订吗?”
“不用,我明天离开。”
“好,我先回房准备一下,十分钟后一起出发去晟鑫。”
35. 第 35 章
跟晟鑫的研发部沟通了一整个下午,确定了绿氢对MOD材料的技术要求和产量需求,司机送孟玦回酒店,宋文林则亲自开车送陈与禾去机场赶晚班机。
路上宋文林数度欲言又止,陈与禾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醉酒而自责。
“也没耽误正事,不用这么看着我。”
宋文林抱歉地笑笑:“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老看我干什么?”
“就是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陈与禾调侃他:“当年的贝斯手怎么还犹豫不决上了?”
“那我就问了?”宋文林目不斜视,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孟博士跟你是什么关系?”
陈与禾一愣:“怎么了?”
“他约我明天见面。”宋文龙神色凝重地看向陈与禾,“这个人值得信任吗?他不会是想跳过你,想单独做什么吧?”
“不会的。”
宋文林狐疑:“那他单独找我做什么,你都走了。”
陈与禾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跟他…以前是情侣。”
“什么?”
消息太过爆炸,车身明显一顿,陈与禾抓紧安全带。
“不好意思。”宋文林慢慢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他嘶了一声,“怪不得我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以前你喝醉了叫过他的名字。”
这次换陈与禾震惊:“有吗?”
“绝对有。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酒吧有人闹事,非要你喝酒,那会儿你还不会喝,被灌了几杯就醉了。我扶你去休息,那会儿你就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陈与禾不甚在意:“那次我记得,我从那人身上拿了不少小费。”
“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我高兴好久呢。”
宋文林没被陈与禾岔开话题,他越想越有探究精神:“这是对他念念不忘,现在要重修旧好了?”
“没有的事,他问你什么,你也别乱说。”
“你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大概知道。”
宋文林露出一个姨母笑:“还说不喜欢呢,这么了解人家。”
“我是说真的,Eric,他要是问你我留学时的事情,你可别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为什么?”
“你是我朋友,当然得向着我。”
“好吧,听你的。”
时间紧张,跟宋文林见面的机会还很多,陈与禾也没客气,丢下一句再见,就拖着行李往登机口跑,偏偏这时候手机跟催命似的响起来。
陈与禾没理,拼命地跑,总算赶上了。手机还在不停地叫嚣着,陈与禾一边登机,一边查看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甲方。
陈与禾把电话拨回去:“裴总,大周末的,您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
电话那边裴放却不紧不慢的,听到她气促的呼吸,问到:“电话不接干嘛呢?”
“赶飞机啊!”
“哦?今晚回江宁?”
陈与禾气还没喘匀:“嗯,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
“陈总监辛苦了。”裴放声音里带着笑,“不如我来接机?”
他来接机,肯定没好事。陈与禾下意识拒绝:“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哪里用得着裴总大驾光临。”
“应该的。第一次到我家来,我应该要接一下的。”
“谁说要去你家了?”
“我妈来了。非常有契约精神的陈总监不会不记得我们的附加协议了吧?”
陈与禾哀嚎:“裴总,我真的有工作要做啊。”
“不耽误,大不了我明天送你去上班。”
“裴总…”陈与禾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突然灵光一闪,“你送我去上班?”
裴放似乎顿了下,不怎么情愿地嗯了声。
陈与禾心里有了计划:“那就麻烦裴总来接我了?”
她突然这么听话,裴放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肯定是另有所图。本以为能戏弄一下她,想看她气急败坏又不得不接受安排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期望落空的裴放又问:“要不要派个司机送专家?”
没想到裴放还挺细心。
“不用,孟博士没回来。”
“那你几点到?”
陈与禾看了看手表:“可能得10点了。”
“好。”
航班很争气地没有延迟,准时落地。陈与禾在出口看到裴放时还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亲自来接机。
不过裴总的绅士风度有限,陈与禾自己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陈与禾不忘揶揄:“裴总亲自来啊?”
裴放哼一声:“我还亲自吃饭睡觉呢。”
陈与禾故作很惊讶的样子:“真的难得呢。”
裴放翻了个白眼,启动了车子。
“你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查岗呗。”
“那不是露馅了?”
“我早有准备,你人去就行。”裴放提前给陈与禾发了一张图,“刚发你的,我家的布局,先熟悉一下,别进错房间。”
“好的收到。”
陈与禾把乙方的态度拿了个十成十,裴总却以为她在阳奉阴违:“要是搞砸了,后面几笔投资就别想要了。”
“不会不会,我一定让您和阿姨都满意。”
陈与禾狗腿的保证,裴放没放在心上。露馅是一定的,不过不是因为陈与禾,而是因为卢惜寒女士确实不好糊弄。他准备的那些衣服、日用品都是新的,卢女士不会看不出来。
果然,裴放回家后,就感觉卢惜寒的目光像冷箭一样射过来,但对陈与禾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陈与禾一进门,卢惜寒就等在玄关了,给陈与禾吓一跳。
卢惜寒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还若有所指地说:“小禾,你看小放多细心,特意给你准备了新的拖鞋。”
说完,卢惜寒剜了一眼陈与禾背后的裴放。
差点被误伤的陈与禾后背冷汗直冒,脑子一转,想出个借口。她不好意思地挠头:“阿姨,上次来把拖鞋弄脏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买新的。”
“是吧?”卢惜寒又接过陈与禾的行李箱,“一路累了吧,我炖了汤,回房换了衣服来喝。”
“好呀,谢谢阿姨。不好意思让您等我这么晚。”
卢惜寒把她的行李箱把得死死的,陈与禾只好放弃拿回来的想法。还好她提前预习了这个空间的布局,她笑得勉强:“那我先去换衣服。”
裴放想跟着她:“我也回主卧换个衣服。”
卢惜寒伸手拦裴放:“你着什么急?”
主卧。
陈与禾接收到讯息,迈步向左,走了两步,推开了一扇深色的门,进去后关上门,靠在门后喘着气,顺便偷听外面的动静,无奈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能先完成自己的任务。
陈与禾这才有时间打量起这个房间。
太大了。仅仅是一个卧室,就赶上她的客厅大了。
房间是极简的装修,家具和生活用品都不太多。陈与禾竟然觉得,她租住袖珍的卧室比这个空旷的房间更有安全感。
陈与禾绕到衣帽间,在某个柜子里看到了一整面的女装,她随手挑了一套家居服换上。
贵的果然舒服,但是,裴放应该不会让她买单吧?
陈与禾换好衣服出门,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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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放在餐桌边喝汤,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卢惜寒笑脸盈盈地端了碗汤给她:“小禾吃过晚饭了吗?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谢谢阿姨。我在机场吃过了。”
这话引得裴放侧目,这女人撒谎越来越熟练了。无奈在卢惜寒的注视下,他不敢说什么。
“听小放说你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喝了汤就早点休息吧。”
“好的阿姨,你也早点休息。”
卢惜寒嘱咐完就回房了,裴放放下汤匙:“不想喝就别喝了。”
陈与禾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也没那么难喝。”
“饿了没,要不要出去吃点儿?”
“不饿。”这个陈与禾有经验,拒绝了长辈的心意去点外卖,被逮到真的是灾难。陈与禾不想节外生枝。
“那就忍着吧。”裴放没收了她的勺子,把碗收走,“我洗碗,你先去洗澡。要用的洗漱用品应该都是齐的。”
“哦。”
直到这时,陈与禾才意识到,她和裴放真要住一起?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答应了这么荒唐的事。
陈与禾的悔意没维持太久,就被梳妆台上昂贵的护肤品吸引了目光。
这都是她平时可望不可即的品牌,却在这里像白菜一样供她挑选。
裴放在小沙发上看书,看到陈与禾从洗手间钻出个脑袋,长发湿漉漉地垂着。她举着手里的一瓶崭新的面霜:“裴总,这是给我准备的?”
裴放清了清嗓子:“我用不着这些。”
“哦。”
裴放进去洗澡的时候,陈与禾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了电脑,明天接待通航的张广运及其团队,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裴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与禾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脑放在圆桌,她专注在电脑屏幕上,微微皱眉做思考状。
裴放敲了敲她的电脑上沿:“先把头发吹干。”
陈与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PPT:“没事,我待会儿再吹。”
“你把我地毯打湿了。”
“哦。”
陈与禾挠了挠脸颊,还在琢磨PPT上要不要加上他们新项目的研发进展,加上去可以展示绿氢的研发实力,但又怕泄密。
裴放又催她一句,陈与禾才跑去吹头发。
裴放洗澡前看的那本书还在圆桌上,他过去拿,顺便看了一眼困扰她良久的工作。
因为陈与禾霸占了沙发区的位置,裴放只好拿着书到床上。
陈与禾见裴放已经躺到床上,以为他要睡了。
“裴总,您要是困就先休息,我睡沙发就行。”
“你那PPT要做到什么时候?”
在别人的地盘,陈与禾难免拘谨:“屏幕的光会影响你吗?要不我去外面?”
裴放放下书:“你想让我妈骂死我?”
在外面雷厉风行又不近人情的顶尖投资人,在家竟然是一个会怕被家长责骂的受气包。这反差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没加掩饰的笑让裴放大为恼火:“笑什么?”
陈与禾努力憋笑:“没什么。”
裴放换了一招:“想知道PPT怎么改吗?”
陈与禾立马止住笑,端坐态度:“洗耳恭听。”
“嗯?什么?”
吊人胃口又端着架子,裴放这人真的一点儿亏不肯吃。陈与禾讨好着:“请裴总指点一二?”
扳回一局的裴放表示可以勉为其难地给她一点意见。他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听到他们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两人惊疑地对视一眼,陈与禾手足无措,甚至想去厕所躲一躲。
裴放让她回来,拍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来。”
36. 第 36 章
虽然床品看着很舒服的样子,与陈与禾来说犹如饿虎之蹊。卢惜寒还没离开,陈与禾狠了狠心,钻进被窝里,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被子里。
裴放失笑,这怂样儿。
敲门声还未停止,裴放冲门口问:“怎么了妈?”
“裴放,你出来。”
卢惜寒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高兴。陈与禾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裴放起身:“你妈又叫你全名了,不会是露馅了吧?”
“睡你的觉。”
睡觉是不能睡的,她还得改PPT呢。裴放这厮还没跟她说怎么改呢,算了,自己动手吧!
门外的裴放正接受着来自于母亲大人的审视。
“说吧,怎么回事?”卢惜寒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严峻,“你妈这么大年纪了,骗我有意思吗?真当你妈傻?”
“真没骗您。”
狡辩的裴放免不得受了母亲一掌。
卢惜寒一个眼刀过去,裴放装得很老实:“真没骗您。不过她确实不住在这儿。”
“那不是骗是什么?”
裴放把母亲大人环抱的双手拆开:“是请您帮忙啊。”
“什么意思?”卢惜换上下瞟着儿子,怀疑他又在做什么妖。
裴放窃喜,面上又装得可怜:“小禾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满脑子都是工作,不愿意搬来跟我住。但您在这儿,她不就跟着来了吗?”
卢惜寒反应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帮你让她搬过来?”
裴放点头。
“可我听瑶瑶说,你俩…感情很好啊。”
孙夏瑶说的可不止这些,什么在休息室啊、凌乱的衣服啊、吻痕啊…卢惜寒也是因为从孙夏瑶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杀到裴放办公室突袭的,就是想辨别他俩的真伪。
“那跟同居还是不一样。”裴放唉声叹气的,“你儿子没得到她的认可。这不是才请您出马吗?”
卢惜寒指着裴放的头:“那不还是你没做好,让人女孩子没安全感。别的不说,就说你那些新闻,哪个女孩子会喜欢?”
“我知道错了,再说那些新闻又不是真的。”
卢惜寒没好气地说:“我是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是是是,那您说怎么办?”
“我又不能经常来…”卢惜寒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既然小禾是没安全感,不如你们先订婚?”
“她要是愿意订婚,现在还用得着您出马?”
“也是。那咋办呢?”
卢惜寒早就忘了生气,在客厅来回踱步,忽然她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办一个普通家宴,请小禾来,把她介绍给亲朋好友,她明白了你的决心,其他的就水到渠成了嘛。”
“妈,还是你厉害啊。”
“小样儿,谈个恋爱还要老娘帮你出主意。”卢惜寒拍了拍儿子的脸,“我生你这张脸是做什么的?”
“她不吃这套。”
卢惜寒苦口婆心:“关键还是你得好好对人家。”
“我知道。”
“行了,妈走了。你俩休息吧!”
“现在?”
“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卢惜寒拍拍裴放的肩,笑问,“早就想我走了吧?”
裴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在工作呢。”
卢惜寒捡起自己的包和车钥匙,边穿鞋边嘱咐:“照顾好人家。早餐我冻在冰箱了,明早蒸一下就可以。记得送小禾去上班,知道吗?”
裴放态度诚恳,点头如捣蒜。
送走卢惜寒,裴放回到卧室,陈与禾果然还在电脑前发愁。
裴放倚在门框:“吃点东西吗?”
“不好吧?”
“我妈走了。”
陈与禾手撑着小圆桌,脸都快笑烂了:“走了?”
“你也想走?”
“不走,不走。”陈与禾想起什么,又坐回去,“那我去客厅或次卧,不打扰您休息。”
这样都不走,果然她另有所图。
“不打扰。”裴放一步步走近她,在她身后的沙发坐下,弯下腰,刚好能笼住她,“不过我有点饿了。”
身后相同沐浴露味道的气息袭来,陈与禾挺直了背,抠起桌上的手机:“我给您点外卖吧。”
“我说的不是这种饿。”裴总在她身后,箍着她的腰际,轻易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知道我妈为什么要走吗?”
两人都穿着轻薄的睡衣,身体热量的交换尤为明显。
陈与禾坐立不安。
她是想让通航的张广运“无意间”撞见裴放送她去上班,绿氢背后有越盛资本,她又有裴放撑腰,跟通航的合作会顺利很多。
裴放的眼神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为了一个可能性,她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裴放好像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又把人往怀里带了些:“考虑好了吗?”
陈与禾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除了早上在孟玦的房间喝的半碗粥,她想她有些低血糖了,脑子好晕。
想起孟玦,她不由得联想到早上那个轻柔的吻。
她要走出跟孟玦的不停纠缠,眼前说不定是个机会。
陈与禾紧张得偷偷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裴放,左手勾着他的脖子,右手抚上他耳侧,心一横,照着裴放的嘴巴就亲了上去。
她的手有些凉,摸在脖颈间时,温差格外明显。裴放被冰得瑟缩了下,握紧了她的腰,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女人闭着眼,睫毛都在颤,嘴唇在他唇上捻磨着,舔吻着。
男人却不接招,迟迟不肯放松齿关。陈与禾稍离半寸,重新看向裴放,似在询问。
不等裴放反应,陈与禾推了他一把,撑着他的肩,改为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欺身而上。
裴放这次反应迅速,把她挡了回去。
“陈与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履行协议。”
去他的履行协议。
“下去。”
陈与禾没动,裴放把人从身上扒下来,站起来离开几步,背对着陈与禾说:“你去次卧睡吧。”
“看来裴总也不饿嘛。”
裴总又气又不服气,思忖好久才想出个理由挽尊:“家里没套。”
“哦。”陈与禾不拆穿他,“协议是裴总不肯履行,但明早送我去公司,是提前说好的。”
“放心,我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好的,那就先谢谢裴总了。”
*
翌日,吃过卢惜寒准备的早餐,裴放如约送陈与禾去公司。
陈与禾算着时间出门,就是希望能刚好碰到通航的张广运。
裴放看着磨蹭的陈与禾,极不耐烦:“想赖在我家不走啊?”
“是啊,这么大的房子,我这个打工仔还是第一次见,想再享受享受。”
“以后有的是机会享受,快走。”
“我的妆好像花了。”
“陈与禾!”
皇天不负苦心人,加上跟吴浩帆的默契配合,陈与禾如期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张广运。
陈与禾松了口气,时间把握得刚好。驾驶座的裴放脸色有些难看:“这就是你昨晚那么热情的理由?”
“是。”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换自己的一个机会。
“下车吧。”裴放笑着点头,像是欣赏陈与禾的坦白,“既然你想要,我就帮你一把,如何?”
陈与禾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下车,抓住裴放的手臂,乞求到:“你别乱来,这次合作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裴放转身抚上她的脸:“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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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什么?”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陈与禾却感到不安。
两人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张广运的注意,他丢下吴浩帆,快步向他们这边走来,准确的说是直奔裴放而来。
“裴总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裴放揽过陈与禾的肩膀:“送女朋友上班,没想到张总也在。”
张广运嘿嘿笑着,看向陈与禾:“听吴总说陈总监出差了,以为今天见不到呢!”
陈与禾回道:“张总来我们绿氢考察,我当然要赶回来的。”
裴放跟着说:“可不吗。她昨晚十点钟才落地,回家后又一直改资料,看都不看我一眼。陈总监真的很重视这次跟张总的合作。”
“真是不该。我临时调整了时间,没想到却影响裴总跟女朋友小别胜新婚了!”
张广运这番话,完全没理会陈与禾熬夜做资料的诚意,只知道跟裴放赔罪。
“裴总既然来了,不如一起上去看看?”
“好啊!”
“裴总请。”
裴放谦让着:“今天张总是主角,您先请!”
吴浩帆适时请张广运上楼,裴放牵着陈与禾跟在走面。
领导们都走了,只剩下帮着接待贵客的夏颖和田雪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满是疑惑。
陈与禾什么时候跟裴总在一起了?
一行人到了公司,通航团队先是参观了绿氢的实验室和生产线,又转移到会议室商谈。
先是吴浩帆主讲公司的经营情况和后期的规划。
裴放和陈与禾坐在一起,他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工作呢。”
“工作你的呗。”
张广运没怎么认真听,一直被裴放转移注意力。
“以前听说裴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真谈了恋爱,这么黏人呢!”
“张总笑话了。”
被打断的吴浩帆一脸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
等陈与禾介绍绿氢的核心技术时,裴放倒是不打岔了,不过那双桃花眼恨不得沾陈与禾身上,张广运又没听进去多少。
会议结束,吴浩帆和陈与禾都一脸沉重,今天考察的目的完全没达到。
张广运却笑容憨厚,对吴浩帆和陈与禾说:“二位介绍的,我都了解了。既然绿氢跟裴总渊源深厚,我也相信裴总的眼光,那我们的合作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张总。”全程没说话的裴放突然开口,“您这几个亿的生意这么随意地就决定了?”
陈与禾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裴总泼了盆冷水。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强忍着才没发作。
同样懵的还有张广运,他跟左右的两位副总对了下视线,一时没明白裴放的意思。
绿氢有他的投资,技术总监又是他女朋友,于公于私,他应该乐于见到绿氢和通航合作,裴放现在却让他再考虑一下?
张广运想了想说:“裴总说得对,我们回去跟各个股东再讨论一下。今天感谢吴总和陈总监的介绍。”
吴浩帆带着人送张广运团队:“张总,这也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个别的会,明天得出差。吴总,我们下次再约。”
会议室内,陈与禾明显气压很低,客人一走,只留下她和裴放。
陈与禾闭着眼,想尽量压制住情绪。
她自以为聪明,以为能借裴放的势达到自己的目的,却被他一句话就毁了。
她活像个跳梁小丑。明明就只是一只挣扎求生的蚍蜉,却妄图撼动大树。
自不量力的后果就是被现实碾得粉碎。
陈与禾坐在里面,想出去就得路过裴放,偏偏他坐姿豪迈,把出去的位置挡得死死的。
“麻烦裴总让一下。”
37. 第 37 章
裴放长腿在地上一蹬,椅背退到墙上,把出去的通道堵死:“陈与禾,你在耍什么脾气?”
她不想吵,也没有力气和资格跟他争辩。陈与禾绕到会议室另一边准备出去,裴放先她一步堵在了门口。
裴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哑巴了?”
陈与禾打眼看过去,他眼神冷淡,陈与禾骤然反应过来,她和他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她投射过去的目光,从来都是仰望的。
只要他把门堵死,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陈与禾很后悔,怎么没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呢。
裴放这种笑面虎,表面上装得人畜无害,每次笑嘻嘻地跟她吵架拌嘴,陈与禾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能说上话。
此刻才想明白的陈与禾,垂丧着脑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砸在地上。
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几口气,胡乱地抹了把脸,退后两步,自欺欺人地以为离他远些,就能平视他。
可是于事无补,陈与禾挤出一个苦笑:“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裴总应该很得意吧!”
被无端扣了顶大帽子的裴放说话也带着刺:“我不可以得意吗?”
“当然可以了。您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来就在云端之上,哪里知道阴沟里的蝼蚁为了讨食,注定要与污秽为伴。”
陈与禾知道裴放这样的人看不起她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但为了绿氢,为了挣钱,就算不磊落她也要做。
裴放被她的话堵住喉咙。
阴沟里的蝼蚁,他什么时候这样看待过她?
“麻烦裴总让一下,我这种人怕是会脏了您的衣裳。”
裴放攥着她的手腕:“陈与禾,少阴阳怪气。是你利用我在先,你还委屈上了?”
“不敢。”
你不敢就没有人敢了。说着服软的话,态度比谁都强硬。
“怪我毁了你的合作?”
陈与禾的声音又开始带着哭腔:“怪不着你,我只是怪我自己。”
怪自己自不量力,耍小聪明,怪自己弄巧成拙,让公司所有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怪自己太渺小,被人一句话就否定了所有努力。
裴放按下心里的烦躁,决定大发善心再提醒她一次:“陈与禾,你现在还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是吗?”
陈与禾怎么会不明白。
从昨晚他拒绝她开始,他就在生气。
像裴放这种风光霁月的人,当然不会理解有人会为了一个机会舍弃原则,他也不能切身体会一个普通人为了生存要做多少努力和牺牲。
陈与禾自嘲地笑笑,眼里有些厌弃,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不讨人喜欢。
可比起讨人喜欢,她更想要把创业这条路走到底。
“从我答应裴总这个荒唐的附加协议开始,您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为了挣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裴放何其骄傲,他都耐下性子来哄她了,陈与禾还不领情地做着消极抵抗,句句带着刺,简直能把人气死。
“很好,陈与禾,希望你不会有求我的那天。”
裴放摔门而去。
夏颖在前台,目送两波大佬离开,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兴冲冲地跑到会议室,却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陈与禾在公司从来都是热情开朗的,哪怕工作再累,研发进展受阻,她也只允许自己蔫一会儿,然后跟打了鸡血似的继续。
夏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等了一会儿,哭声还没停,夏颖推门进去,看到陈与禾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桌上,把脸埋进手掌里,连哭都很克制。
“小禾姐,你怎么了?”夏颖被气氛感染,鼻子一酸,“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被人一安慰,陈与禾哭得更厉害了。
夏颖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啊。”
好好哭过一阵,陈与禾发泄得差不多了。夏颖问:“是不是跟裴总吵架了?”
陈与禾苦笑着摇头:“平等的两个人才称得上是吵架。”
夏颖不太懂:“你们是男女朋友啊,怎么会不平等呢?”
陈与禾吸吸鼻子,不想让夏颖太过担心,故作轻松地说:“不重要,生意而已啦。”
“别担心。”离开会议室之前,陈与禾还不忘安抚夏颖。
陈与禾打开会议室的门,门口赫然站着裴放,手里是她的行李箱。
陈与禾面无表情地接过:“麻烦裴总跑一趟,多谢。”
裴放身形未动。陈与禾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裴总下去?”
裴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劳。”
“应该的。”
陈与禾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语气却雀跃得很,能气到裴放也算是扳回一城。
*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陈与禾没有注意到宋文林给她发的信息。
[不好意思小禾,我失守了。]
后面还跟了个抱歉的可爱表情包。
苏灵铃从吴浩帆那儿得知陈与禾崩溃大哭的情况,就早早关了店,骑着小电驴来接陈与禾下班。
夏颖正准备离开,刚好碰到苏灵铃上来:“苏苏,又来接小禾姐下班啊?”
“对啊。”苏灵铃提溜着小电驴的钥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炫耀什么豪车的钥匙,“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我来接她。”
“苏苏姐你真好。不过小禾姐已经好多了,下午又钻进实验室里埋头干活了。”
“她搁那儿装鸵鸟呢。小夏你先下班吧,我去看看她。”
“好嘞!”
苏灵铃直奔实验室,却没进去,敲了敲玻璃窗,见她看过来,龇牙笑着。陈与禾做了个手势,表示马上出来。
吴浩帆听说苏灵铃来了,邀她到自己办公室等陈与禾。
“今天什么情况?”
吴浩帆带上门,长叹一声:“合作谈崩了。”
这件事,吴浩帆也很无力。明明之前跟张广运谈得不错,他也数次夸赞他们的产品和人才。
为了今天的考察,吴浩帆带着公司上下做了很多准备,却因为裴放的一句话就黄了。
陈与禾数次自责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浩帆就更难受了。
苏灵铃大为恼火:“这裴总什么意思?他占着绿氢的股份,不出把力就算了,还使绊子。上次让小禾湿成那样子回来,这次又把人弄哭了,什么东西呀他。”
听着苏灵铃的骂声,吴浩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只有她这个局外人才能肆无忌惮地骂出口。
苏灵铃转着圈地骂裴放,吴浩帆笑着把人按到沙发上:“别气了,先坐会儿。”
“吴浩帆,你在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
“吴浩帆,”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灵铃吐槽的话说不出口,又因为被夸可爱而觉得难堪,“你能不说这种话吗?”
“我说的实话啊。”吴浩帆低头摆弄着茶具,“今年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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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尝尝吗?”
“也行,降降火。”
过了一会儿,陈与禾忙完手头的工作,到自己办公室没见着苏灵铃,就知道她在吴浩帆那儿。
她敲了敲门,应声推开,扒在门上好奇地往里面看:“你俩…喝茶呢?”
苏灵铃睨过来:“肿着个眼睛也不耽误你八卦!”
吴浩帆拿出一个新的茶杯:“进来喝茶,在门口磨蹭什么?”
陈与禾猫着腰进去:“不打扰你们吧?”
“别乱猜。”
苏灵铃的警告对陈与禾没用,她眯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你以前来,都在我办公室等,怎么现在换地方了?”
苏灵铃嘴硬的狡辩:“你那儿啥都没有,在这儿至少有口热茶。”
“哦。”
“行了别贫了。”眼看苏灵铃要招架不住,吴浩帆叫停陈与禾,“好些了?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提起夭折的合作,陈与禾又蔫了。
“是我搞砸了。”
“这事我会继续跟进,你先专注在研发上。”
喝完茶,苏灵铃强硬拒绝了吴浩帆要送她们回家的好心。
陈与禾一手抱着苏灵铃的腰坐在小电驴的后座,另只手还拉着行李箱,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小区,意外看到孟玦在门口徘徊。
陈与禾摘掉头盔递给苏灵铃,走到孟玦面前。
“孟玦,你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吗?”
孟玦犹豫了一瞬又点头。
“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孟玦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双手拘谨地揣在兜里:“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了。”
陈与禾知道他今天去找了宋文林。
她这才想起宋文林好像给她发了个什么消息,当时她正在跟吴浩帆商量后面的工作,没来得及查看。
她打开手机,看到宋文林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明白了孟玦为什么会来。
估计是知道了她在国外的一些事,想来求证。
“想聊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孟玦借着路灯才看清了她的脸,“你哭了?”
孟玦上前靠近,抬起手,刚触碰到她的眼角,陈与禾就后撤一步。
陈与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眶,都一下午了,还没怎么消肿。
孟玦尴尬地收回手:“为什么哭?”
“工作上的事。”
“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会好些,不然明天起来眼睛会很酸。”
“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孟玦有些不舍:“晚安。”
“…晚安。”
热敷消肿,这是他们一起试验出的方法。
以前他们俩一起看一部很感人的电影,关于亲情的,陈与禾从头哭到尾,眼睛当时就肿了。
孟玦先是用热鸡蛋沿着她的眼眶来回滚,没什么用,又接着试了好几种办法,最后发现还是热敷简单有效。
第二天,陈与禾的眼睛还是酸胀得不行,一直跟孟玦撒娇说自己快瞎了。
孟玦笑着戳她的眼周,说以后不看那个类型的电影了。
“孟玦,你是呆子吗?”
“怎么了?”
陈与禾搂过他的脖子:“这种时候,你亲亲我就好了呀。”
心轻盈得像一朵云,孟玦亲亲她依然有些肿的眼睛,退开一些说:“好像疗效不太好。”
“要这样。”陈与禾把他拉近,吻住他。
38. 第 38 章
自跟裴放不欢而散以后,陈与禾依旧每周去他办公室报到,除了正常汇报工作,顺便看看他不待见自己的别扭表情,陈与禾莫名觉得解气。
陈与禾在他办公桌前站得笔直:“裴总,MOD的原材料已经跟晟鑫谈妥了,他们寄了第一批样品过来。实验设备也到了,还得多谢裴总的帮忙。”
裴放把椅子转向窗户那边,懒洋洋地玩着手里的鲁班锁,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着,不一会儿就解开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把零部件放在桌上,依然不看陈与禾。
“既然研发进入到关键阶段,以后每周汇报完工作就回去吧,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要是耽误了项目周期,下一笔款就别想要了。”
按照合同约定,绿氢研发出新一代储氢材料并通过专家验收,第二笔投资款才会拨付。
“好的裴总,我们会尽全力的。”
“汇报完了?”
陈与禾麻利地收起汇报资料:“我这就走。”
她出去时,正好碰到简晨。
“陈总监留步。”
“简特助有什么事吗?”
“您跟裴总吵架了?”
“没有呀。”陈与禾问,“他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你俩最近有点奇怪。”
陈与禾调侃他:“简特助的工作范围还包括关心老板的感情状况?”
“不是的。”简晨尴尬一笑,“其实是卢阿姨让我实时汇报你们的近况。”
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陈与禾扑哧一笑:“这事儿裴放知道吗?”
“当然不能让老板知道,所以才来问您的。”简晨看了一眼裴放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也快下班了,您今晚有空吗,我请您吃个饭,我们聊聊?”
“不好意思简特助,我今晚有别的安排了。”
“哦好吧,那就不…”
大门突然被打开,裴放出现在门口,看到陈与禾面对简晨时明显更轻松自在的姿态,胸闷气结:“别在我门口闲聊。”
这人明摆着故意找茬,简晨只能听话。陈与禾可不惯着他。她故意说:“简特助,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今天确实有别的事。”
单独请老板的女朋友吃饭,还被老板抓个正着,简晨太阳穴猛跳:“好的陈总监,那您慢走。”
陈与禾转身就走,就当根本没看见裴放这个人。
陈与禾确实有事,今晚是杨舒的婚前单身party,除了伴娘,还请了大学的室友,这还是她们宿舍毕业六年后第一次聚齐。
之前的每次聚会都差陈与禾,这次她终于来了,几个人一直在群里催她。
陈与禾打了个车,直奔夜游酒吧。因为上次吴浩帆就是在这儿喝醉的,陈与禾第二次来,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杨舒订的位置。
还没走近,窝在沙发里的两个女人就尖叫着站起来,朝陈与禾伸出双手。
陈与禾笑着奔过去,跟她们抱在一起。
“好久不见。”
三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敏敏戳陈与禾一下:“还说呢,就是因为你才一直聚不齐。”
“我检讨。”陈与禾认错态度良好,其他人也没真的计较,“新娘呢?”
“小舒去接另一个伴娘了,我们先玩儿。”
三个人交换了这几年的近况,小霜已婚,敏敏毕业后考了老家的公务员,这次她们二人都是专程请假过来参加婚礼的。
陈与禾和敏敏又调侃起小霜的早婚。当年小霜沉浸在二次元里,就属她对谈恋爱婚姻最嗤之以鼻,结果刚一毕业,结婚生娃两件大事一气呵成。
小霜经受不起朋友们的接连逼问,把矛头转向陈与禾:“你呢,我可是听小舒说了,准备跟孟玦再续前缘?”
“没有的事,别乱猜,求放过。”
“听说小舒结婚孟玦也要来?不知道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帅?”
“不止,更帅了。”杨舒接到了另一个伴娘,听到她们在聊孟玦,加入话题,“现在更有男人味了,据说是江宁大学有名的高岭之花。顺便,我发小思思,也是另一个伴娘。”
思思一点不认生,目光自动锁定陈与禾,问杨舒:“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女主角?”
“是的,漂亮吧!”
“你也知道人家漂亮。”思思开玩笑损杨舒,“你这么自信呢,找人家做伴娘?”
陈与禾惶恐:“婚礼当然是新娘最美,我们都是绿叶。”
杨舒没想这么多,只想好朋友来见证自己的幸福:“观众看谁我管不着,新郎看我就行了呗。”
几个女生喝着酒渐渐熟悉起来,思思埋怨杨舒没叫孟玦一起来,他对故事里的男主角太好奇了。
敏敏自告奋勇:“明天就能见着了,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可惜名草心有所属,不然还能去勾搭勾搭。”思思跟小霜换了个位置,挪到陈与禾身边,“姐妹,还是你吃得好!”
见证了陈与禾两年恋情的三位室友默默点头,同时也为了他们的分手感到遗憾,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也没问过他们分手的原因。
思思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她直接莽到当事人面前:“姐妹,你跟那位是因为什么分手呀?”
关于孟玦的话题,陈与禾很少参与,但旧友聊天,总免不了要提起他。
孟玦在陈与禾的学生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她想刻意忽略,见证者们也会帮她提起。
陈与禾不知道怎么回答,杨舒适时跟大家碰杯转移话题。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什么都想得到最好的。孟玦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就是不合适。”
“女人就应该自私些,不然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欢乐轻松的氛围一度因为陈与禾陷入沉重,她心生歉意,举起酒杯:“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今天可是小舒的婚前派对哎,开心点姐妹们。”
“来,干杯!”
夜色渐晚,酒吧的顾客越来越多。
敏敏怼了下思思:“高岭之花咱是摘不到了,不过可以在这儿勾搭一个。”
思思晃着高脚杯摇头:“放眼望去,都是被生活折磨来这儿喘口气的社畜。”
小霜插话进来:“这儿应该有男模?”
思思振奋了几秒又蔫了下去:“胃口被那位高岭之花吊起来以后,觉得那些都是庸脂俗粉。”
小霜突然眼睛亮起来,下巴抬了几次,指向门口的方向:“那边来了个不庸俗的。”
这一晚上,“狼来了”太多次,其他几人对所谓的“帅哥”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小霜据理力争:“相信我二次元的眼光好吗,这次是真的绝。”
其余四人勉为其难地看过去,皆是眼前一亮,敏敏夸小霜:“还得是你眼神儿好啊!”
“当然。”
几个女生悄悄地讨论起来,唯独陈与禾缄口不言,她心里打着鼓,裴放怎么到这儿来了?
看了一晚上普通人,终于来了真正的帅哥,几个人明显活跃了不少。
思思问:“这个比起高岭之花如何?”
敏敏认真想了想:“不相伯仲,类型不一样。不过颜值都是顶尖的。”
“说得我对高岭之花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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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
敏敏怂恿到:“这个呢,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
“算了,看起来高攀不起的样子。”
裴放旁边还跟着一个人,陈与禾对那个人也很熟。上次来这儿接吴浩帆的时候就打过照面,又在周家生日宴上,撺掇周沐熙羞辱她。
发福的刺猬杨明旭此刻正在颐指气使地吩咐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做什么事,转头面对裴放时却点头哈腰的,这变脸技术堪称一绝。
裴放应该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西装革履,贵气逼人,再加上他旁边杨明旭讨好的姿态尽显,也不怪思思觉得高攀不上。
陈与禾勾着腰趴在自己腿上,怕被裴放发现。
杨舒看陈与禾跟做贼似的:“怎么,有了孟玦,其他帅哥都看不上了?”
一有八卦,其他人都附耳过来。
陈与禾说:“我见过他,是个投资人。”
杨舒说:“搞投资的,那不行。”
小霜更是大喊对帅哥祛魅了。
陈与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达认可。
*
裴放那边,杨明旭把他引到一个包间,里面还坐着几个朋友。
“大忙人裴总怎么突然来了?”那人见他还穿着西装,“这是刚下班?”
裴放摸摸鼻尖,没正面回答:“这不正好你们都在。”
过了一会儿,杨明旭返回来,往裴放身边一坐:“放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裴放没应,倒是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谁啊?”
“放哥的新女朋友。”
那人意味深长的哦一声:“就是那个,什么公司的技术总监?”
“就是她。”杨明旭手肘撑在腿上,一副讲闲话的标准姿态,“正商量着点男模呢。”
其他人纷纷看向裴放,见他没什么反应,杨明旭接着说:“她还跟前男友纠缠不清。放哥,这你能忍?”
“嗯,还有什么?”
“据说当年她是嫌前男友家里没钱才分手的,我打听过,当时闹得挺难看的。”
“那她现在傍上我们裴总,不得抓得死死的?”
“也不能怪人家,人往高处走,有点姿色的女人想实现阶级跨越,很多时候就得靠男人,这是最轻松的办法。”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裴放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
杨舒正在讲她和老公是怎么相识相知的,突然有个女服务员来找陈与禾,说裴放请她去一趟。
陈与禾借口去厕所跟着服务生暂时离开。
穿过喧闹的人群,女服务生领着陈与禾到了一个包间外面。这里应该做了特殊的隔音措施,比那边安静多了。
服务生对陈与禾说:“女士,麻烦您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跟老板说一声。”
“好的。”
包间的门没关严,里面的对话传了出来。
里面好几个男声,此起彼伏,大概都是在调侃裴放浪子回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收了心。
其中一人问:“听说裴总给女朋友投资了3000万,这是蓄谋已久,以公谋私?”
另一个人问:“你就不怕人财两空?”
然后有人回答:“裴总投资什么时候失手过?只怕到时候是那姑娘什么都甘心给我们放哥了,对吧?”
那几人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裴放轻咳一声,调笑声渐弱。
有人观察着裴放的脸色,试探着问:“放哥这次是真上心了?”
“钱再赚就行,陪她玩玩嘛。”
39. 第 39 章
把3000万叫做玩,这世界的差距真是大。
陈与禾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嗤笑。
服务生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陈与禾懒得等,抬手敲了敲门。
不等里面回复,她从开着的那半边门跨进去,里面瞬间鸦雀无声。
杨明旭身后站着刚刚那位服务生,见她出现在包间门口,丝毫没有要请她进来的意思。
陈与禾也就没进去,直直地看向杨明旭本人:“请问,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杨明旭霎时间慌了神,转头看看裴放,发现他正低头拨弄着一只酒杯,对陈与禾不甚在意的样子,又有了些底气。
旁边不明真相的好事人问杨明旭:“旭哥,这位是?”
杨明旭没理会朋友,对着陈与禾闪烁其词:“谁叫你来了?”
陈与禾装得懵懂:“不是你叫我来听你们刚刚那番话的吗?”
杨明旭确实没想到这女人听到裴放说的那些话以后还能平和地现在这儿跟他对峙。
“…你乱说什么?”
“原来是误会。”陈与禾做作的捂着嘴,好像很抱歉的样子,“旭哥是吧,既然在这儿碰到你,顺便跟你说声谢谢。当时在周家,如果不是你,我还挣不到那10万块钱呢。”
裴放终是闻言抬头,带着压迫感看向杨明旭:“那天你也在?”
“放哥,我只是凑热闹。”
裴放又问陈与禾,这还是今晚他们第一次眼神交汇:“是吗?”
陈与禾略作停顿,杨明旭握杯子的手都捏紧了。
看够了发福刺猬的恐惧,陈与禾才缓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裴放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来都来了,坐会儿吧。”
冷战归冷战,甲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陈与禾到他身边坐下。裴放看她脸上红得有些不正常,摸上去有些发热:“喝酒了?”
“不然呢,你来酒吧是上香?”
这话逗得其他人噗嗤笑了,他们还没见过谁能让裴放吃憋,这姑娘是头一个。
就算不介绍,在场的人也都明白陈与禾的身份了。
“嫂子说得对,酒吧就该是纸醉金迷的地方。旭哥,你这儿的特色不给我们放哥展示展示?”
杨明旭低头吩咐了女服务生什么,就让她出去了。
陈与禾坐在那儿,也不跟谁搭话,专心地做一个花瓶。
在场的人对她好奇得很:“嫂子,别把放哥刚刚的话放在心上,都是开玩笑的。”
这话说得礼貌,但话里有话,陈与禾不接招:“我姓陈,叫我陈姐就行。”
那人被噎了回去。
裴放好笑地看着她:“你面子挺大,让人叫你陈姐?”
“不行吗?”
“他们都是我朋友,比你大。”
“那怎么了。”
陈与禾就是理不直气也壮的典范。
“行陈姐,你厉害。”
包间的门又被打开,几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鱼贯而入。
她们像被安装了定位器,配合默契,各自找到地方落座,正好保证每位男宾都有人陪,裴放身边也不例外,坐了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小姑娘。
女孩几乎是贴着裴放给他斟酒,葱白玉指,如清泉般清润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人看。不多时,一抹酡红印上脸颊,如初绽的莲花般怡人。
裴放不为所动,女孩就把酒杯端在手上,凑近了些:“哥哥好。”
其他人都向陈与禾投来目光,有好奇的,有鄙夷的,也有单纯看好戏的。
陈与禾一个头两个大,跟裴放牵扯到一起,就避免不了被人当猴看。
偏偏裴放也在观察她的反应。
女孩端着酒杯一直举着,裴放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不愿看女孩太尴尬,陈与禾从女孩手里抢过那杯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陈与禾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先走了。”
裴放一把把她拽回来:“上哪儿去?”
“我大学同学婚前派对,我离场这么久,合适吗?”
裴放面露不悦:“你一个正牌女朋友坐在这儿,还有人来贴身服务,这难道就合适吗?”
这是在暗示她这个协议女朋友做得不到位?
“我看你也没拒绝啊。”
“陈与禾!”
“我记得我的名字,不用你提醒。”
这房间的空气变得污浊,实在让人恶心。陈与禾甩开裴放的手,憋着一口气离开这个房间。
杨明旭却没打算让她轻易离开:“陈小姐,这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别当真。”
陈与禾已经快走到门口,她转身回应:“逢场作戏?确实,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不是为了挣钱,你以为谁愿意碰你们这些烂黄瓜。”
“你——”
杨明旭被戳到痛处,上前想抓她。
陈与禾一个侧身躲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你以为你多干净,还不是为了钱爬了裴放的床。”
陈与禾反唇相讥:“怎么,你羡慕啊?”
“你…”杨明旭流连在各种温柔乡,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诽谤,但被陈与禾一句话哽得无力反驳。
他转头想寻求朋友们帮忙,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笑,连刚进来的女孩们都在掩嘴偷笑。
裴放更是一副懒散模样,没有计较的样子。
“放哥,你不管管?”
裴放往沙发上一倒,装得很无辜:“你也看到了,我吵不过她。”
“放哥,你这张嘴,也只有嫂子…哦不对,是陈姐,只有她能治你。”
杨明旭还想拉上在座的男人一起承受陈与禾骂的那句“烂黄瓜”,其他人纷纷割席。
“放哥?”
裴放当没听见,不表态。
“算了吧旭哥。”其他人早就看明白了,瞟了一眼裴放,冲杨明旭使眼色,意有所指地说,“这姑娘,手段高明着呢。”
陈与禾不在这儿,裴放也不想多待:“行了,我也走了。”
“放哥,你一杯酒还没喝呢,真来上香啊?”
裴放刚起身,卢惜寒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给杨明旭等人展示着手机屏幕:“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儿。”
走出包间,裴放接通母亲大人的电话:“卢女士有什么指教?”
“你是不是跟小禾吵架了?”
“这个待会儿再说。”裴放手插在裤兜里,“卢女士,我就简晨一个助理,您能别指使他做工作以外的事儿吗,他挺忙的。”
“我还不是怕你跟小禾搞砸了,我们家又多一个大龄剩男。”
裴放笑问:“又?您在外面还有别的儿子?”
“你别给我打岔。”卢惜寒才想起来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
“之前咱不是说办个家宴,把小禾介绍给亲朋好友吗。我想了想,最近咱家也没什么由头,太刻意了。今天跟你小姨通了个电话,想起来她每年生日都要庆祝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时间也合适。”
“小姨?你跟她说了?”
“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小姨生日在立秋,还有俩月呢。”
“妈,我想先别跟亲戚们说。”
“为什么?”卢惜寒以为裴放有什么别的心思,“你要是把小禾给我弄丢了,我找你算账!”
卢惜寒这么喜欢陈与禾,倒是裴放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到时候给他们个惊喜嘛。”
“你小子还懂惊喜了?”卢惜寒揶揄儿子,感叹这朽木疙瘩终于开窍了,“行,都依你。那我先正式邀请小禾,也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裴放沉思一会儿:“也好。”
*
因为第二天就是婚礼,新娘和伴娘都得早起做准备,陈与禾等人也没在酒吧玩太晚。
陈与禾跟小霜敏敏很久没见,婚礼后她俩还得赶回工作所在地,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陈与禾打算跟她们一起住酒店。
几个女生正在等网约车,裴放坐在车上,给陈与禾打了个电话,问需不需要送她。
陈与禾走到旁边才接了电话,语气冷淡:“不用,谢谢裴总,您好好玩。”
“我在车上。”他说完还补充一句,“一个人。”
“哦。”
“刚刚…”
裴放刚想解释在包间里说的话,就被陈与禾无情地挂断了。他目送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上了一辆白色的新能源车。
话堵在心头,憋闷得很。裴放猛按了下喇叭,还是不解气,启动了车子,加速往城外开去。
*
第二天早上六点,陈与禾和其他两位伴娘就起床做准备了,新娘起的更早,大家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杨舒穿着长尾婚纱,坐在梳妆台前:“小禾儿,孟玦没联系你吗?”
杨舒前几天联系孟玦,请他婚礼当天接送一下陈与禾,没想到陈与禾临时决定就住在办婚礼的酒店跟室友们多聚聚,孟玦这位骑士也没有了表现的机会。
“联系了,我就在酒店呢,就不麻烦他跑一趟了。”
“他哪会觉得麻烦啊。”敏敏笑着接茬,“早知道住别的酒店了,还能见见老同学。”
经过昨晚的小霜和敏敏不厌其烦催复合的“耳边风”,陈与禾现在已经无力招架:“姐妹,先去换衣服吧,化妆师等着呢。”
伴娘妆发比较简单,共用一个化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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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思思作为最主要的伴娘,还有其他的任务,让陈与禾第二个换装。
粉色的伴娘服是露肩的,也有一定程度的露背。陈与禾答应做伴娘的时候,衣服已经定好了,她提着裙子叹气。
陈与禾穿上伴娘服,把长发捋到一边,拉背后的拉链。
就在拉链快完全关上时,思思撩开了试衣间的布帘,发现里面有人,又慌乱放下:“不好意思姐妹,我忙昏头了。”
那边杨舒又在找她:“思思,我的婚鞋放哪儿去了?”
“来了。”思思手里还拿着头纱,又跟陈与禾说了声抱歉。
陈与禾按着背后的拉链:“没事,你先忙。”
换好裙子出来,化妆师正在帮敏敏盘发。
陈与禾提着裙摆过去跟化妆师建议:“小姐姐,要不还是披肩发吧,也可以跟新娘区分一下。”
“也好。”化妆师经验丰富,答应了陈与禾的请求,重新帮敏敏调整了发型。
经历了匆忙的准备、慌乱的抢婚习俗,虽然只是参与,陈与禾也累得够呛。还有最后一关,婚礼仪式以及陪新娘敬酒。
小霜不是伴娘,婚礼开始后就在大学同学那一桌落座。
吉时已到,现场灯光暗下,一束追光灯打向门口,陈与禾和敏敏在红毯边看着杨舒从那扇门里缓缓走来。
陈与禾突然想起她们四个第一次在宿舍见面的场景,当年18岁又土又青涩的小女孩,此刻脸上洋溢着微笑,向着她的幸福一步步靠近。
陈与禾和敏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泪光,然后相视一笑,手牵到一起。
婚礼有序进行着,观众席里,大学同学那一桌也议论起来。
杨舒的婚礼,孟玦会来参加,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婚礼开始后,同学们骤然发现伴娘之一竟然是陈与禾,纷纷跟小霜确认。
当年陈与禾和孟玦的恋情和分手,同学们几乎人尽皆知。现下这情况很是耐人寻味,但碍于当事人在场,又不好直接问,憋得人难受。
一直熬到一对新人带着伴郎伴娘来这桌敬酒,同学们才有机会打探些情况。
杨舒作为代表,给同学们敬酒,贺喜的声音络绎不绝。来的都是交好的朋友,杨舒夫妻俩挨个儿敬过去。
思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男主角,她趁着杨舒跟同学们叙旧的空挡,凑到敏敏和陈与禾中间:“名不虚传啊。”
敏敏笑着回:“我早说了,都不用我指,你看到了就自然会知道谁是孟玦。”
“确实,简直是鹤立鸡群。”
敬酒轮到了孟玦,杨舒端着酒杯:“老同学,很高兴你能来。待会儿结束,你负责送小禾回去。”
“放心。”孟玦站得笔直,他知道在座的同学都好奇他跟陈与禾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也很想跟陈与禾说几句话,但他不想喧宾夺主,“新婚快乐,老同学。”
有好奇的同学趁机问:“咱们学院当年的金童玉女这是破镜重圆了?”
两位当事人不愿分散同学们的注意力,皆是三缄其口,杨舒代为解释:“懂的都懂哈,就别为难两位了。”
同学们都了然地拖着尾音哦起来,就像学生时代,总所周知的一对情侣同时被老师点名的场景。
杨舒继续敬孟玦旁边的同学,陈与禾端着酒和酒杯,刚好站在孟玦身边。
孟玦趁机小声地嘱咐她:“少喝点。”
陈与禾刚被同学们闹红了脸,简单回应着:“是矿泉水。”
孟玦低头浅笑:“嗯,那就好。”
陈与禾当年的班长问:“小情侣聊啥悄悄话呢?”
“班长还是这么八卦。”陈与禾打趣到。
孟玦知道陈与禾是不想在大家面前驳他的面子,他忽然跟同学们解释:“我正在重新追她,所以目前我和小与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大家都愣了一瞬,陈与禾也迷茫的看着孟玦。还是班长先反应过来:“迟早都会是的,我们都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了。”
孟玦笑笑,扫了对面的陈与禾一眼,又敛了眼神:“但愿有这个机会。”
班长重新举杯:“那我们一起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婚礼结束后,同学们凑到一起,东拼西凑地聊了几句又各奔东西。
敏敏和小霜也要去赶飞机,孟玦正好送她们一起去。
老同学聚到一起,难免回忆起往事。其中话题度最高的,还得前排两位的恋情。
“你俩当初真的是不厚道,瞒着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连我们都瞒着,要不是看到论坛里的照片,我又恰好认出了小禾穿的衣服,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陈与禾自知理亏:“对不起嘛,我的问题。”
“所以当时你俩为啥不公开?”
40. 第 40 章
其实不只敏敏和小霜,孟玦也曾因为恋情不公开这事抱怨过。
陈与禾知道自己是有些自私的。
关于爱情,她想完完整整、痛痛快快地感受一次。
彼时的孟玦风头正盛,不仅自己学院的女生惦记着,还吸引了不少外院的学姐学妹。
她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恋爱曝光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她只想要一段平淡又普通的恋爱。
所以在那晚的月光下,陈与禾戳穿孟玦的心思之后,她对孟玦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对这段恋情保密。
孟玦虽然不太理解,但也听话照做。
好在他们早已成为对方的学习搭子,同学们对他们的形影不离并未起疑。
变故发生在他们在一起的一周后。
那是一个周末,两个班的篮球比赛。
孟玦是隔壁班的主力,陈与禾是自己班的啦啦队。
各自为战,这本来没什么,孟玦也没这么小气。
但中场休息时,陈与禾凭借她对孟玦的了解,把孟玦的习惯告诉自己班的队长,以至于第三节孟玦打得极为吃力。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孟玦频频因为观众席的陈与禾分心。但陈与禾吝于给他一个眼神,只顾着给自己班加油。
孟玦气急,之后的比赛攻势迅猛,很快就结束了比赛。
晚上两人见面时,孟玦一直闷闷不乐,陈与禾问他什么他都唱反调。
粗线条的陈与禾才意识到男朋友的反常:“孟玦,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
“是挺不舒服的。”
“那要不先回家休息?”
孟玦在校外有套房子,这个陈与禾早就知道,他空闲的周末一般会在那里度过。
孟玦牵着她的手,把她拽回自己身边来:“陈与禾,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我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陈与禾几乎是脱口而出。
有时候孟玦都分不清陈与禾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一边告诉自己,能拥有她已经很好了,一面又忍不住要想更多。
孟玦无力望着天,不停地喘着气。
“小与,我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陈与禾晃了晃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撒着娇:“这不算光明正大吗?”
“不止这些。”孟玦拉过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包裹住,“我想你在球场给我加油,我想比赛结束的时候可以跟你一起走,我想你看看我。”
陈与禾后知后觉对他的忽略。她轻轻靠过去,用额头蹭他的侧颈。
“对不起嘛,今天跟室友在一起,高兴得忘形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你朋友这么多,我好像只是其中一个最不重要的。”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的,孟玦。”
陈与禾顺势把下巴搁在孟玦右肩,仰着脸在他耳边说话,一呼一吸之间,激起一阵阵战栗。
孟玦把头偏向另一侧。在陈与禾看来,这个动作像是在故意躲她。
陈与禾捏着嗓子说话:“孟玦,你还在生气呀?”
“没有。”他别扭地回答,喉结上下滚动着。
陈与禾看得心痒痒,但双手都被他控制着,她又实在好奇得很,脑子里天人交战之后,还是决定碰一下试试。
那颗她身上没有的东西,近在咫尺。陈与禾顺从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亲了一口,好像没什么感觉,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孟玦惊愕地回头,下巴不慎撞到她的额头,不疼,但更加窘迫。他握着陈与禾的肩膀把人推开。
“你…”
孟玦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陈与禾瞪着个大眼睛无辜地盯着他问:
“亲一下没关系的吧?”
没关系,男朋友嘛,怎么亲都没关系。但是孟玦的心脏快过载了。
手被放开以后,陈与禾更是无所忌惮,触到他颈间软骨,像把玩着一个新奇的玩具:“这里为什么一直动啊?”
孟玦根本控制不住不让它乱动。
陈与禾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她故意问:“孟玦,你知道喉结的英文怎么说吗?”
“Adam''sapple?”
“嗯。”孟玦乖乖回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陈与禾偷笑,指尖在乱窜的“苹果”顶端一下一下地点着:“所以,你是不是想做坏事?”
孟玦心痒难耐:“小与…”
“孟玦,你会接吻吗?”
她带着笑意问他,期待又认真。
孟玦一整天的烦忧都被这句话驱散,他把人揽进怀里,让她踮起脚尖,他们额头相抵。
“可以会。”
陈与禾咧嘴笑着,迫不及待地亲上去。
孟玦心满意足地笑纳她的主动,凭着本能张开嘴唇,含吮着她的。
毕竟是第一次,不知轻重,陈与禾在孟玦的不断索求中嘤咛一声。
孟玦知道自己心急弄疼了她,他退开一些:“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
陈与禾再次搂住他的脖子,送上嘴唇。
学习,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
送敏敏和小霜到了机场,孟玦问陈与禾接下来去哪儿。
“回公司吧。”
“周末不休息?”
陈与禾有些无奈:“得赶进度啊。”
孟玦开着车扭头问她:“这是催我的意思?”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孟老师。”
她不假思索的称呼,生硬又疏远,也是一种劝离。
到了目的地,陈与禾道谢后下车,孟玦不死心地跟过来。
“小与,我在你同学面前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你要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爱你这件事,我自信我可以做得很好。你担心的那些,我都想过,我会尽力避免。”
“所以小与,请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孟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孟玦苦笑着剖析自己的心,“六年太久了。我们,慢慢来好吗?”
眼前的男人是她喜欢了整整两年的人。他如此恳切的卑微的,请求一个机会,陈与禾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那时朋友们总说,能遇到孟玦是陈与禾的幸运。但在浓情蜜意的两年里,陈与禾付出的真心不比他少。
刚到国外的那段时间,她时常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支撑着度过那些难捱的日子。
但也仅仅是怀念而已。
经历了越多,见过了更大的世界,陈与禾认识到,人生中远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一年。
这是裴放专为陈与禾设立的时间牢笼。
同时也是孟玦的,然而他并不知情。
陈与禾低头浅笑,指了指身后的办公楼:“我是想说,我们买的设备到了,以后可以来这儿。”
那就慢慢来吧,孟玦想。
“需要我上去跟你一起调试设备吗?”
“有孟老师帮忙,当然事半功倍。”
*
自跟陈与禾在酒吧一别后,裴放一整个星期都觉得不对劲儿,心里总窝着火,微弱的蓝色小火苗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默默燃烧,盖不灭又吹不熄。
那天在酒吧,她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杨明旭时,视线分明往旁边几个人身上游移了些许,其中离杨明旭最近的就是裴放。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地连带着承受了那么一眼,偏偏陈与禾还不听他把话说完。
这感觉就像鞋底踩中了一张牛皮癣,怎么都弄不掉,一直跟着你。裴放现在就急需要陈与禾来帮他把这张恶心人的垃圾揭下来。
但陈与禾的工作进入到关键阶段,这一周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也没有来汇报工作,就跟消失了一样。
裴放最近的工作倒是没排那么满,卢惜寒又时不时来问他和陈与禾有没有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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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放想暂时忘掉陈与禾无意中瞥他的那一眼,无奈身边亲近的人不允许。
简晨敲门进来,把报表拿给裴放签字。
“裴总,陈总监这周还没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习惯了陈与禾每周按时来报道。
裴放签字的手一顿,没抬头:“可能不会来了。”
“陈总监最近很忙?”
也不只是因为忙。
裴放利落地签完字,手指在一叠资料上浅浅地敲着,若有所思。
他那天说的“随便玩玩”,陈与禾肯定听到了。
她一定很生气,所以当时一直拿话怼他。
简晨观察着自家老板的神情,好像是有什么没说出的话,他想起卢惜寒的嘱咐,忍不住多嘴一句:“老板,听说绿氢的研发部门最近经常加班到深夜,其实您可以抽时间去慰问一下?”
裴放挑了挑眉,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慰问就算了。我勉为其难,亲自去监督一下项目进度吧。”
“好的老板,我去安排。”
“嗯。”裴放把签好字的资料递回给简晨,“哦对了,我妈最近没找你了吧?”
“呃…阿姨也是关心您。”
叩叩——
有人敲门,简晨去开门,正好回自己办公室。
“陈总监?”简晨见是陈与禾,常年严肃正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跟屋内的裴放报告,“老板,陈总监来了。”
陈与禾这周忙得不可开交,主要还是泡在实验室。她本来不想来的,郑哥说出来换换脑子也好。
她来没见到简晨,就直接来敲了门。
裴放假模假式地板着脸:“她来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简晨笑容逐渐僵硬:“我替您高兴。”
“嗯?”
“那…替卢阿姨高兴?”
裴放撇撇嘴没说话,简晨侧开身让陈与禾进去,自己则低调退场。
陈与禾轻车熟路在老地方就位,裴放却迟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裴总今天心情不好?”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呢,说好的每周汇报,不过今天确实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迟到了。”
陈与禾一切如常,没有气恼或者赌气的迹象。汇报起工作来也井井有条,还不时给裴放解释一些专有名词。
此刻,裴放的心思根本没在汇报本身。
她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
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违心的话?
过了一星期,她把酒吧的事给忘了?
裴放满脑子问题,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很久了。
陈与禾觉得今天的裴放有点反常,她啪的一声合上资料:“裴总不会又在憋什么坏吧?”
裴放往椅背上一靠,眼神飘忽,掩饰尴尬。
“我有那么闲?”
“呵,说不好。”
终于让他逮着机会说这个了。
“陈与禾,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有吗?”
陈与禾轻飘飘的两个字,气得裴放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但他已经快30岁了,他得稳重。
“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本人跟外面传言不一样;其次,我不经常去酒吧,也没有那些个低级趣味;最重要的是,我不会随随便便给人投资。”
说到最后一点,裴放的声音逐渐变小,别扭地转开了身体,不再看她。
但裴放又不想错过她的反应,余光扫着她,以至于整个人有点扭曲。
陈与禾已经对这间偌大的来了很多次的办公室脱敏,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已经可以在这里做到泰然处之。
这里的主人却突然拘谨起来,甚至都不敢看她。
陈与禾不由得笑出声,激得裴放怒目而视。
“刚刚裴总是在道歉吗?”
41. 第 41 章
“您刚刚是在道歉吗?”
回应陈与禾的是裴放的侧脸和倔强的下颌线。
“其实裴总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我也没有因为那天的话生气。”
裴放把身体转回来一些,眼神来回扫视确认她没有在说谎。
“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您是投资人,是甲方。”
裴放就这么看着她,他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也清晰地预见到她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生气,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严肃凝重的神色和眼神。
“实话说,我得感谢您的一时兴起,您随便玩玩的3000万救了绿氢,我凭什么有情绪?”
顶着裴放比锅底还黑的脸色,陈与禾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一向都非常有乙方的自觉,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您的。”
裴放觉得陈与禾就是老天派下来克他的,只会惹他生气。
“在我家那天晚上,你主动坐到我身上也是乙方的自觉?”
“那是因为我别有所图啊,裴总。”
裴放轻呵一声:“想着把我哄高兴了,帮你促成跟通航的合作?”
“是。”
陈与禾把明晃晃的利用说得如此坦荡,裴放竟无言以对。
“我破坏了你跟通航的合作,你也不生气?”
这段时间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谈及那次的不欢而散。
“当然生气了,不过是气我自己。”陈与禾笑着,像是已经对那天的事情释怀,“我对裴总没有投资人以外的期待。”
陈与禾说的轻描淡写,一字一句都像鼓点砸在裴放心里,让他喘不过气。
没有投资人以外的期待?
裴放不得不提醒她:“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嗯,协议上的。”
裴放板着脸,那双桃花眼看不出情绪,像绿氢第一次来融资时,陈与禾见到的那个冷漠又刻薄的裴放。
“可女朋友的职责,陈总监履行得并不充分。”
“可没有人质疑我们的关系,包括你妈妈。”
“陈总监该不会觉得自己做得毫无破绽吧?”
“那裴总要我做什么?跟你那些酒肉朋友说的那样,上你的床吗?”
“你说的,生意而已。”他的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像一头猎豹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陈总监不付出点什么,我怎么给你?”
虽然陈与禾一直提醒自己跟裴放只是一纸协议的关系,但当他挑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言交易的本质,她还是心有不甘。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和盘算。裴放愿意投资绿氢,本质上是利益交换,用绿氢的远期收益换取现在的可能性。
接受投资以来,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陈与禾不明白怎么就跟裴放到了现在这样牵扯不清的境地。
一双杏眼逐渐起了雾,陈与禾倔强地不肯低头。
“觉得委屈?”
“那晚你扑到我身上来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陈与禾,你若是只把我当甲方,你玩不过我。”裴放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陈与禾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可以考虑真的把我当男朋友。”
陈与禾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被迫仰起头看裴放。
裴放本来就高,陈与禾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是压迫感十足。她的下巴在他手里,那是一种被人捏住后脖颈拼命挣扎也逃不开的窒息感。
她只觉得恐慌。
陈与禾拂开裴放的手,猛地起身,椅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开,向后滑远。
伴随着滚轮滑动的声音,陈与禾看向裴放玩味的眼睛。
“裴总如果觉得我这个乙方做得不到位,那我在酒店房间等您。”
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跟他撇清关系是吗。
“还是想睡我?”
不合时宜的玩笑,陈与禾无语,提包就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裴放的声音给陈与禾判了死刑,“去休息室等我。”
陈与禾蓦然转身,幽怨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放。
“陈总监不是缺钱吗,这里什么都有。”
陈与禾还是不动,手指把帆布包攥得死死的。
“你该不会想中途逃跑吧,陈总监?”
他烦人的笑实在碍眼,陈与禾面如死灰:“也别去休息室了,就在这儿开始吧。”
帆布包被丢到脚边,陈与禾三两步走到裴放身前,抬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裴放愣了两秒,一股蛮力的手已经把扣子解到第三颗。裴放心情复杂,既是感叹这女人经不起一点刺激,又是气她势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除此之外,裴放心跳得很快,似乎隐隐有些期待。柔软的指腹不经意划过皮肤时,激起一阵阵战栗不是假的。
眼看着陈与禾一鼓作气地跟扣子抗争,唯一的一件上衣就要失守,裴放抓住她的两只手,打横抱起她往休息室去。
“急什么?”
裴放抱得很稳,陈与禾没有感到一点颠簸。也可能是因为她脑子里被放空,其他感官也跟着迟钝了。
直到被裴放轻柔地放在床上,身边的被子往下塌陷,陈与禾也还处于呆滞状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明明只是来例行汇报的。
裴放的脸出现在她上方,陈与禾眼神迷茫地看过去。
一只手拽着她的衬衫下摆,从腰间取出,略微向上卷起,露出皙白肌肤。
裴放问她:“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个吻轻轻落在腰侧。
“裴放?”陈与禾收紧小腹,捂着有些发烫的地方。
裴放笑问:“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与禾从床上坐起来,撑着身子往后退。
“现在知道躲了?”
她越往后退,裴放就越是跟上来,直到陈与禾抵上床头,再无退路。他的手就撑在她身体两边,越靠越近。
最后在耳边落下一吻,又轻轻咬住通红的耳垂。
原来这儿是又软又热的。
陈与禾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裴放在她耳边轻轻笑着:“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要走吗?”
陈与禾闻声扭头看他,鼻尖擦过他的侧脸。
相比于陈与禾的局促,裴放显然游刃有余得多,垂眼盯着她紧抿的嘴唇,又轻挑眉尾看向她的眼睛。
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近到只要她摇头,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吻上她的双唇。
他在等她的答案。
不管后续怎么样,若只问现在,陈与禾不想勉强自己。这种事应该跟喜欢的人一起做,而不是当做一场交易。
陈与禾眼神瞬间清明,尝试着推开他。
她没怎么用力,裴放也就任由她推开,缓缓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不上整理散落的上衣,陈与禾噌地一下窜下床,几乎是落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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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逃。
“等等。”
“又…又怎么了?”
陈与禾狼狈回头。裴放散漫地坐在床沿,长腿随意地支着,被解开一大半的衬衫大喇喇地敞着,腰腹遒劲有力,胸肌下是蓬勃的心脏。
“衬衫,扣上再走。”
陈与禾闭眼深呼吸,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她拖着步伐走回去,看着极不情愿。
“陈总监看着很勉强的样子。”
陈与禾挤出一个笑:“不勉强的。”
陈与禾走到裴放身边,佝着腰,捏着一侧的衣襟,另一侧因为刚刚的厮磨被扯了出来,散落到他的侧后方。
裴放慵懒地斜支着身体,长腿分得很开,陈与禾够不到另一片衣襟,他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论折磨人,裴放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陈与禾不耐烦地撇嘴,微不可闻的叹着气。
裴放不满:“这是什么表情?”
“竭诚为您服务的表情。”
“不要让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
陈与禾露出一个酷似微笑黄豆的笑,辗转挪步到裴放敞开的两腿之间,从最下方一颗一颗地把扣子扣上。
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也没有影响陈与禾的进度。
到了最上面一颗的时候,裴放预感到她要使坏,护住那颗扣子:“不用扣到最上面。”
“要的,送佛送到西嘛。”
果然,陈与禾又是微微一笑,粗暴地拉过他衣领顶端的扣子,麻利地扣拢后,颇为得意地在他喉咙间拍了一下,像是庆祝。
“完工。”
她那一下正好拍在他喉结上,摩擦着声带,带来一阵干痒。裴放没忍住咳嗽了两下,捂着喉咙问:“你是想送我归西吧。”
“啊?对不起啊,裴总,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直击要害?”裴放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身前带,“我看你挺熟练,惯犯?”
陈与禾其实不矮的,她站着,怎么也比坐着的裴放高一些。裴放正仰着头对她兴师问罪,还没有意识到此刻两人的相对位置有多尴尬。
他只要一低头,就会陷入一片柔软中。
裴放的双腿提前缩小了范围,就是为了不让她逃跑。
为了避免尴尬发生,陈与禾看似灵机一动,实则是脑子一抽,直直地蹲下。
陈与禾突然的动作,吓得裴放赶紧端着她的脸,又下意识地往后坐,这画面实在谈不上好看。
情况紧急,裴放也免不了结巴:“你…干嘛?”
“啊?”陈与禾半蹲着,被裴放捧着脸,上不好上,下不能下。等她反应过来未完成的姿势代表着什么,她简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直接钻进去。
为了避免尴尬,她亲自制造了一场更尴尬的场面,陈与禾真是有苦说不出。
陈与禾无力地辩解着:“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
可能是蹲着难受,陈与禾的手放在他大腿上借力,裴放不自觉地绷紧了腿部肌肉。
“先起来。”
这个姿势真是又滑稽又难堪,裴放放开所有对她的限制,别扭地转过脸,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哦。”
陈与禾趔趄着退开几步,窘迫的视线上下左右乱飘,无意中发现裴放红透的耳廓。
还看什么红透的耳朵,得赶快离开这个窒息的空间。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先走了。”
“嗯。”
42. 第 42 章
本来说好去绿氢慰问,裴放临时出差小半个月,没去成。
陈与禾倒是一如往常地跟他汇报项目进展,也看得出研发工作在有序进行。
在外高强度奔波半个月,裴放给自己和简晨放了两天假。结果假期第二天就闲得无聊,把简晨叫回来,说要去绿氢“视察工作”。
下午,简晨安排好下午茶,到了绿氢科技楼下,裴放却让他一个人先上去。
简晨不明就里,回头问后排的裴放:“老板,需要我请陈总监下来一趟吗?”
“不用。”
“好的。”
不就是想让陈与禾知道他来了,然后主动下来见他吗?
恋爱初期的这点小心思,简晨再熟悉不过。但陈与禾这样的女生,可不吃这一套,她才不会惯裴放这种臭毛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简晨一个人回来了。
“陈与禾不在?”
“确实不在公司。”简晨神色凝重,“陈总监今天早上劳累过度晕倒,吴总送她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简晨启动车子:“人民医院,现在过去吗?”
“嗯。”
城市的钢筋骨架一幕幕往后退,看得裴放心烦意乱。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陈与禾的聊天记录。
对话停留在昨天陈与禾发的“谢谢老板”的可爱动图,当时他还笑那个可爱的动漫小人儿跟陈与禾一样谄媚。
再往前是他催她项目进度的玩笑话。
裴放继续往前翻,短短的几页对话,很快就翻到了头。
裴放惊奇地发现他和陈与禾除了项目,几乎没有别的可以聊的话题。
裴放这才发现,自己总以项目为借口开启话题,又以催进度为结尾掩盖真实目的。
她是因为这样才这么拼命,累进了医院吗?
简晨联系了吴浩帆,得知他已经从医院回去了,现在是陈与禾的朋友在照顾她。
裴放问:“她的室友吗?”
“应该是吧,吴总说姓苏。”
裴放点头。应该就是那天在周家别墅外,跟吴浩帆一起来接她的那个女生,走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裴放禁不住有些头疼。
“简晨,要不你先去探探路?”
“啊?我吗?”
裴放从后视镜里看简晨:“你跟陈与禾不是关系挺好的?”
老板这是在试探什么?
“老板,我跟我女朋友快结婚了。”
“哦,恭喜啊!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简晨今天光顾着跑腿了,买了果篮,又去买鲜花。他把鲜花塞裴放怀里,自己提着果篮。
病房里,陈与禾已经醒了,闹着要出院。苏灵铃严词勒令她不准动,就差把她眼睛盖住强制她关机睡觉了。
“苏苏,我躺得腰好疼。”
苏灵铃不管她的撒娇:“你腰疼是累的,不是因为躺的。”
“今天早上只是个意外,忘了吃早餐,有点低血糖了,医生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还说让你休息两天。”
“但是公司真的很忙呀。”
“把苹果吃了。”苏灵铃只筛选自己想听的,什么公司、工作之类的字眼全部屏蔽。
叩叩——
简晨打头阵,敲响了病房的门。
甲方代表出场,陈与禾像看到救星:“简特助,你怎么来了?”
简晨跟苏灵铃打过招呼,侧了身,让出身后的老板:“我跟裴总一起来的。”
陈与禾这才看到裴放,笑容客气了几分:“裴总。”
苏灵铃作为家属代表收下简晨送来的水果,却没理裴放捧着的鲜花。
简晨狗腿地接过老板手里的花放在窗台,对陈与禾说:“老板特意买的,说您喜欢黄色的玫瑰。”
从小众星拱月的裴放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不过他从未不会委屈自己,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逼仄的单人病房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卓然的气质。
老板在一边装得漠不关心,简晨只好做老板肚子的蛔虫,替他问:“陈总监感觉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低血糖而已。”
“那就好。”简晨余光扫到自家老板,翘着二郎腿摆架子,简晨突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迫感。
陈与禾趁机跟苏灵铃求情:“苏苏,你就让我出院吧,甲方都追到医院来了。”
她熬了一晚上做的样品,还没来得及检测理化性能呢。
她迫切想知道结果如何。
“啊不不不。”稳重的简晨很少这么慌张,“裴总听说你们最近加班多,想着去公司看看,这才知道你累病了,我们是来探望的。”
简晨看向裴放,希望他也能表表态。
但裴放又因为她的一句“甲方”面露不悦:“投资人视察工作而已。”
“承蒙裴总惦记,我们会尽快的。”
苏灵铃本来不想开口,但实在忍不住:“裴总是吧,您到底是投资人还是周扒皮啊,人都躺医院了,你还追到这儿——”
“苏苏,苏苏,别说了。”苏灵铃从事服务行业,面对各色客人,脾气是很好的,但一旦涉及到陈与禾,她就容易情绪失控。
陈与禾拉着苏灵铃的手,眼神示意她别说了:“苏苏,你先帮忙把花插起来吧。这么漂亮的花,蔫掉多可惜啊。”
苏灵铃又瞪了裴放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那束黄色玫瑰出去了。
简晨见状也找借口离开,让两人可以好好说会儿话:“我去洗点水果。”
陈与禾心不在焉地咬着苏灵铃硬塞给她的苹果:“裴总刚出差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
裴放哼一声:“来行使甲方的权利。”
陈与禾不知道甲方这个说法怎么就得罪了他,非揪着不放:“我有按时跟裴总回报进度的呀。”
陈与禾小口小口地嚼着苹果,食不知味。
她从小就不爱吃苹果,但“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谚语流传甚广,爸妈哄着逼着她吃了不少。
裴放从墙边站起来,两步迈到病床边,从她手里抢过已经吃了一小半的苹果:“不爱吃就别吃了。”
“哎,别浪费啊。”
裴放无奈抿唇,在另一半果肉上,咬了两口,苹果就不剩多少了。
他举着残留的果核,眼神询问她,现在可以丢了吧。
陈与禾悻悻地笑了两声,捏着果核,丢到垃圾桶里,又抽了几张纸丢到垃圾桶,把苹果残骸遮得严实。
裴放轻笑:“这么怕她?”
“不是怕,辜负朋友的心意总归是不好的。”
裴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陈与禾用纸擦了擦手,又惦记着出院了:“裴总能先送我回公司吗?”
“我都被你朋友指着鼻子骂了,还让你出院,我被骂上瘾啊?”
“她不是故意的,裴总应该不会生气吧?”陈与禾讨好着他,“而且公司真的有事。”
“不行。”
陈与禾失落地躺回床头:“好吧。”
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你跟苏小姐关系很好?”
“当然了。”
苏灵铃对陈与禾的关心和呵护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裴放看得出来她俩关系不一般。
“同学?”
“不是,就是朋友。”陈与禾答得随意,想了想又说,“不对,是家人。”
“嗯。”
病房外,为了给二人挪空间的简晨和苏灵铃在盥洗室碰到,两人之前没有直接打过照面,再次碰到稍显尴尬。
苏灵铃当然知道陈与禾只是不想让她和裴放正面交锋,所以也就没有把包好的鲜花拆开。
简晨买的果篮里,什么水果都有,装得满满的,他分心观察着这位苏小姐,没留心,把水果碰到了地上。苏灵铃蹲下去捡,另外打开一个水龙头进行冲洗。
“谢谢苏小姐。”
“举手之劳。”
“可是,您的袖子被打湿了。”
苏灵铃穿着一件oversize的圆领卫衣,袖子特别长,她却没有把袖子撸起来的打算。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洗好水果,两人一块儿出去,又不知道病房里的两个人聊得怎么样了,两人默契地没有回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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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廊处等通知。
“小苏?今天你怎么来医院了?”
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经过,跟苏灵铃打招呼。
“李医生你好。我朋友住院,我来看看。”
“这样啊。”李医生一手插兜,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你的烧伤还是要尽快做激光治疗,时间拖得太久,效果会打折扣的。”
“我知道了,谢谢李医生。我尽快来找您报到。”
“行。那你忙,我还有事。”
苏灵铃目送李医生离开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简晨,他正在打电话,应该没有听到她和医生的对话。
简晨等对方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苏小姐,我们回病房吧。”
“怎么了?”
“陈总监可能真的得出院了。”
陈与禾从简晨那儿得到消息,皱起了眉:“阿姨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简晨尴尬一笑:“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原因是卢惜寒例行打电话给简晨,问裴放和陈与禾的情况。简晨刚放空了一阵,脑子还没重启,直接说他和裴总正在医院。
一听在医院,卢惜寒自然是要问清楚的,简晨只好老实交代。
陈与禾彻底伤了脑筋。
吴浩帆送她来医院后,陈与禾特意嘱咐他不要太过声张,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还劳烦大家来医院看她,太小题大做了,而且也不方便她出院。
现在被卢惜寒知道后,事情就简单不了,简晨说她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陈与禾眼含幽怨看向裴放,眨了眨大眼睛。
裴放两手一摊,表示没办法:“你知道我在卢女士心里的地位的,现在你才是她的手中宝。”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陈与禾生无可恋地念叨着:“手中宝,我还掌中宝呢。”
简晨和苏灵铃都扑哧笑了出来,裴放装没听懂:“你想吃啊,让赵姨给你做。”
陈与禾无声翻了个白眼。
苏灵铃和简晨默契对视一眼,表示这俩人的脑回路能连到一块儿去。
既然卢惜寒要来,陈与禾就先让苏灵铃回去休息,她的美甲店也不能经常歇业,会影响老顾客的忠诚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这几个字显然是故意说给裴放听的,苏灵铃不忘眼神警告裴放。
裴放立刻表示:“我会照顾好她的。”
“最好是。”苏灵铃提着大大的帆布包,“那我先走了。”
苏灵铃一走,简晨自觉多余,还好裴放大发善心放他走,简晨麻利地先撤了。
不多会儿,卢惜寒风风火火地来了,还抱着一束鲜花。
“小禾,这是怎么了?”
陈与禾又解释了一遍:“没事的阿姨,待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作息不规律,都不爱惜自己。”卢惜寒说着还不忘瞥一眼裴放。
裴放手撑着脑袋靠在床头柜上,懒洋洋地回:“哟,您才看见我呢?”
“说些什么话。”
不出所料,裴放背上又挨了一巴掌。
面对陈与禾,卢惜寒轻声细语的:“小禾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的,阿姨。”
询问过医生后,陈与禾终于如愿出院了。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裴放问陈与禾:“还回公司吗?”
不等陈与禾回答,卢惜寒回头瞪了一眼裴放,拍板定夺:“回什么公司,回家。”
卢惜寒走在前面,陈与禾扯了扯裴放的袖子,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说句话呀,我真的有事!”
“你自己说去。”
“小禾,我让赵姐买了老母鸡,晚上喝鸡汤补补身体。”
陈与禾热情回应:“好呀。”
面对长辈的关心,陈与禾变脸之快,堪称一绝。裴放笑得不行,卢惜寒又剜儿子一眼:“笑什么?还不是你惹的祸。”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亲口答应了卢惜寒,陈与禾只好认命。
她正准备跟吴浩帆打电话,请他帮忙测一下试制样品的性能,就听到裴放大声地跟卢惜寒说:“妈,与禾想吃掌中宝。”
43. 第 43 章
“你干嘛?”陈与禾恼羞成怒地推了裴放一下,又无辜地看向卢惜寒,“他乱说的,阿姨。”
这什么人啊,怎么开玩笑的话也能当真呢。
“掌中宝?”孩子的小心愿,卢惜寒向来愿意满足,“这个我还不会呢。没事,我找赵姐取取经。”
“你这人怎么这样!”
裴放大笑着提溜着钥匙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卢惜寒自己开车来的,他们三人兵分两路,陈与禾坐裴放的车回去。
陈与禾看卢惜寒自己拿着车钥匙,坐上了驾驶座,打趣到:“我以为豪门太太出门都标配有司机呢,你妈妈还挺低调的。”
说起来,裴放也没有专职的司机,大多数时候,他也是自己开车。
裴放“嗯”了一声,简单解释着:“她愿意自己开。”
“哦,这样也好,自由自在的。”
陈与禾以为卢惜寒是让他们回老宅,问身旁的裴放:“怎么到你家了?”
“你想回我妈那儿?”
那倒也不是。她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自己的出租屋。
“刚刚你妈妈说起赵姨,我以为…”
裴放不怀好意地看过来:“你也嫌我妈做饭难吃?”
“我没有!”陈与禾一整个拍案惊起,“你怎么老曲解我的意思?”
“没有就没有呗,激动什么!”裴放憋着笑,拿着医院给陈与禾开的药,“到家了,下车。”
“这么烦人呢!”
“少在我后头骂我,我能听见。”
卢惜寒比他们先到家,已经开始处理起要炖汤的食材,听见开门的声音,操着湿漉漉的手出来,让陈与禾好好休息。
“小禾,你先去休息,吃晚饭的时候,我让小放来叫你。”
“不用的阿姨,我帮你打下手吧。”
“小放帮我就行,你去睡觉。”
裴放脱了外套挂起来,看陈与禾一副在别人家做客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朝主卧那边抬了抬下巴:“听我妈的吧。”
“我能借一下你的书房吗?”陈与禾停顿一下,“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裴放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但最好不要。项目也不急着这一晚上,睡觉去。”
“好吧。”
陈与禾下意识往次卧去,那晚她就是在那儿睡的。
身后裴放的身体靠过来,把她拥进怀里,推着她进了他的房间。
裴放没跟着进去,握着门把手在门口叮嘱:“别再忘了。”
裴放的房间很整洁,布置也是极简风格,跟他本人话多嘴毒的气质不太符合。
只是小憩,陈与禾就在沙发上对付一下。
近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她基本都在实验室。绿氢的实验室能有现在的科研条件实在来之不易。她很兴奋,摩拳擦掌地想做出一番成就,另一方面,压力也会让她格外焦虑。
在这两种情绪的支配下,陈与禾透支了睡眠和休息时间,一头扎进项目里,才闹了一出惊动了这么多人的闹剧。
厨房里,卢惜寒把鸡汤炖在灶上,开始准备其他的菜,突然想起在裴放说的掌中宝,问到:“那掌中宝在哪儿买,要不让快递买了送过来?”
裴放正在给土豆削皮,闻言笑着:“不用,菜够多了,刚刚开玩笑的。”
“开玩笑?”卢惜寒不喜欢儿子这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这些小事可以开玩笑,其他的可不行。”
“知道了。”
“听说你在小禾的公司有股份?”
“嗯。”
“你俩既然是男女朋友关系,有些事情就得避嫌。你是无所谓,小禾是女孩子,总会有人乱说话的。女生创业本来就不容易,这还累出病了。”
裴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出声。卢惜寒敲了下他的头:“听到没有?”
“我有分寸,卢女士。”
卢惜寒指着儿子的头:“你最好给我记在脑子里。”
裴放一边躲一边说:“你儿子优秀的脑子就是被你给敲傻了。”
“那你咋没给我考个博士回来?”
“我那是志不在此。”
“不行就不行,找什么借口。”
……
两个小时后,卢惜寒在书房找到正在看资料的裴放:“去,叫小禾起来吃饭。”
“遵命。”
“汤还在厨房,你记得让小禾多喝点,我就先走了。”
“啊?您不吃了晚饭再走?”
“你俩吃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卢惜寒摘下围裙,“我还约了人打麻将。”
裴放了然。每次他爸出差,他妈妈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着家。
“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神出鬼没的。”卢惜寒在玄关处整理了下发型,掏出口红补了点妆,“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你走了,她也就待不了多久了。裴放心想。
送走卢惜寒,裴放回去敲了敲主卧的门。虽然是自己的房间,但万一有什么情况,保险起见,还是敲门通知一下。
房间里久未有人回应,裴放又敲了下:“陈与禾?我进来了?”
裴放推门进去,床上没人,被子也是整齐的,没动过。圆几旁的沙发上也没人。
卫生间传来声响,接着磨砂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半,陈与禾从门后探个头出来:“裴放…”
她声音虚浮,探出的半边身子高度也不对,显然是弯着腰。
裴放走到她跟前,离得近了才发现她额角的汗,他伸手试了试温度:“你怎么了?”
“我…在外卖平台买了止疼药和卫生棉,待会儿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出来吧,躲里面干什么?”
裴放握着外面的把手想推开一些,陈与禾在里面僵持着,奈何太疼了,实在没有力气,靠着墙慢慢滑到地上。
裴放打横抱起她,半个月不见,抱着又轻了些。裴放往床上去,陈与禾艰难抬手,本是想搭他的肩,却因为失力,只能挂在他微敞的衣领处:“会弄脏床单。”
“床单是救了你的命吗?”裴放有些生气,把她小心放床上,又拉过被子,把她裹得严实。
陈与禾一沾床就侧过身子,手捂在肚子上,蜷缩在一起。
裴放见她实在疼得厉害:“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吃点止痛药就好了。”
“这时候就别逞强了。”
“真不用,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也亏得她疼成这样,还有精力买东西。
“喝点热水吗?”
陈与禾陷入枕头里,没有回答他,汗水已经浸湿额间的碎发和衬衫领口。
这真是涉及到了裴放的知识盲区,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减轻陈与禾的疼痛,只是无声地帮她擦着汗。
她看起来真的很疼,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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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白,大口喘着气。
裴放给小区的管家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把快递送过来。
裴放倒了一杯热水回房,认真看了药品说明书,挤出一颗药备用。
枕头上都是她的汗,裴放轻柔地扶起她,陈与禾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自己胸前。裴放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陈与禾,吃药了。”
陈与禾觉得自己熬了好久,终于等到止疼药。裴放手里只有一颗,她嘶哑着声音:“要两颗。”
“说明书说一次一颗。”
“我自己知道,你再给我一颗。”
看来已经疼出经验了。
裴放忍不住数落:“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去医院?”
裴放嘴巴上不饶人,还是听了陈与禾的意思,又挤了一颗药放在手心。
陈与禾就着裴放端着热水的手,润了润嗓子,然后把那两颗“救命”的药一仰头吞了下去,连着把那杯热水喝完。
一整杯热水下肚,又平白逼出很多汗来。
“要不要吃点别的,鸡汤喝吗?”
陈与禾摇摇头。
裴放捋了捋陈与禾湿透的鬓发,把她放回床上:“那你先休息。”
裴放轻轻关上卧室的门,想了想,还是给卢惜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已经隐约想起麻将碰撞的声音,卢惜寒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怎么了儿子?”
“妈,痛经怎么处理?”
卢惜寒手里拿着一张九饼,不知道是收是留:“谁痛经啊?”
裴放无语:“我!你30岁的儿子突然变成女儿了。”
卢惜寒这才反应过来,示意牌友先暂停,大声问:“我儿媳妇?”
“嗯。”卢惜寒故意在牌友面前装若无意地透露自己有儿媳妇了,裴放怎么会听不出来,悄然应下,“到底怎么办?”
“严重吗?”
“看着挺严重的,都快虚脱了。”
“用红糖红枣生姜煮汤,睡觉的时候帮她揉一下小肚子。”卢惜寒面露紧张,“你会不会啊?要不我回来。”
“不用,你接着奋战吧。”
卢惜寒不放心,又发了数条长语音过来远程指导裴放。
痛经多是因为体寒,要避免受凉,忌食生冷。
裴放突然想起什么,在手机上下单,请快递员帮忙买了些食材送过来,搜索了网上的教程,尝试着做了一碗酒酿蒸鸡蛋。
亏得做法简单,现代化厨具也十分智能,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倒也不错。
陈与禾睡眠平稳,渐渐舒展了眉头,也不再持续出冷汗。
“与禾,起来吃点东西吧。”
止痛药起了作用,强烈的痛感已经褪去,只余小腹还有隐隐的不适。陈与禾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身体还是虚弱得很。
“饿了吧,吃点东西。”
裴放端起自己精心准备的汤,用勺子搅拌着散热。
陈与禾看着温柔得不似本人的裴放,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紧紧盯着裴放,浑然不觉他已经把勺子递到了嘴边。
“想什么呢?”
陈与禾瞬间回神,看着碗里的羹汤,是她从小就爱吃的甜品。
她小时候第一次来月经,被吓得不轻,又伴随着隐痛,她爸爸就给她做了酒酿蒸鸡蛋,从此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陈与禾看着跟爸爸做的略有些不同的汤,杏眼如冷潭:“裴放,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44. 第 44 章
不吃葱、花生过敏、爱吃糖醋排骨和巧克力蛋糕,以及现在的酒酿蒸鸡蛋。
太多的巧合,陈与禾不得不怀疑,裴放到底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之前解释说是背调,陈与禾不信。
裴放把勺子放回碗里,不疾不徐地回:“我问了卢女士,她说你现在适合喝点热的。你是淮北人,那边好像都爱吃这个?”
陈与禾动了动嘴唇,嗫嗫嚅嚅着,眼睛游移着不敢看他。
人家一片好心,得到的反而是质疑。陈与禾手足无措,抠着手底下的床单,然后双手朝裴放伸过去:“对不起,我想太多了,我自己吃吧。”
裴放看她虚弱的样子,不禁怀疑:“端得稳吗?”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
陈与禾尝了尝,跟家里做的不太一样,但也是好喝的。热热的汤水一下肚,脑子也醒了。
陈与禾试探着问:“这是你做的?”
裴放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嗯。”
“跟我爸做的一样好喝,谢谢你裴放。”
这夸奖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好歹是夸奖,裴放很受用,坐在床边静静等她喝完。
陈与禾确实有些饿了,把那碗汤喝得干干净净。
“我想去洗个澡。”
“现在?”裴放拿着空碗,有些担心,“不会突然晕倒在洗手间吧?”
陈与禾想到刚刚的狼狈,有些窘迫:“不会的。”
“嗯,去吧。睡衣在衣帽间里。”
为了做戏,裴放单独给她挪了个衣柜出来,里面各类服饰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大牌。
陈与禾还是取了上次穿过的那一套睡衣,进了洗手间。
卢惜寒做了好几个菜都放凉了,裴放也没胃口再吃。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到陈与禾探头探脑地从主卧房门伸出个脑袋来。
“干嘛?”
“阿姨走了吗?”
“走了。”
“那我去次卧吧。”
“随你。”
裴放脸上明显不悦,陈与禾不做他想,肚子还是很不舒服,她不想再折腾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留宿了。
她溜进次卧,裹上被子沉沉睡去。
*
天色已经很亮了,陈与禾缓缓转醒。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腰间的压力,她瞬间清醒,却又不敢乱动。
昨晚睡得着急,窗帘没有关紧,强烈的太阳光照进来,裴放却睡得很沉。
裴放的手还放在她腰上,两人靠得极近,她的背紧贴着裴放的胸膛。
怪不得一直觉得热。
怕吵醒裴放,陈与禾一点一点往边上挪,真丝的睡衣丝滑无比,没费多少功夫,陈与禾就挪到床边了。
就在陈与禾捻起裴放的手要放到床上时,裴放突然一个收力,又把她搂回怀里。
“去哪儿?”
裴放的声音有着刚睡醒的沙哑,温柔的音节在她的鼓膜上轻舞,有种别样的性感。
昨晚,止疼药的药效过了以后,陈与禾肚子又疼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只温热的手缓缓地揉着她的小腹,陈与禾又重新陷入梦中。
他的皮肤很热,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热量,后半夜她才慢慢缓过来。
这只手现在固执地环着她,更要命的是,睡衣下摆早就卷成一团堆积在上腹,结识有力的手臂跟她肌肤相亲。
没得到回应,裴放搂着她不放,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再睡会儿。”
他亲昵而温存的动作把陈与禾惊出一身冷汗。
“裴放?”
“嗯?”
陈与禾艰难地把姿势改为平躺,那只手跟装着定位器一样依旧箍着腰侧,陈与禾把睡衣理顺:“我得起床了。”
“起那么早干嘛?”
“上班呀,裴总不去上班吗?”
几经挣扎,裴放彻底醒了:“我是老板,可以晚到。”
裴放闭着眼时,陈与禾还可以当他是睡迷糊了,此刻他神色清明,目光灼灼,陈与禾不敢再看过去。
“难得见到陈总监害羞啊。”
她哪是害羞,明明是尴尬。
陈与禾装作没听见裴放揶揄的话,坐起身来,准备下床,却发现床边没有拖鞋,才想起昨天脱到另一边了。
她无奈回头:“我的拖鞋在那边。”
“哦。”裴放还是那样躺着,薄被因为陈与禾的起身而被牵扯到腰间,他的睡衣大喇喇的敞了一大半,胸肌腹肌隐隐若现,他嘴角笑意更甚,“你从我身上跨过去呗。”
“算了。”
陈与禾决定先下床,再光脚过去穿鞋。
裴放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把她扯回来,一瞬间的力气有点大,陈与禾撞到他肩膀上。
裴放语气有些急:“你不知道你这体质不能受寒?”
陈与禾鼻尖撞到他胸前,又疼又羞愤,气急败坏地推了裴放一下:“放开。”
裴放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抱一晚上了,现在不让抱了?”
“裴放!”
裴放漫不经心地回应:“我知道我的名字,不用提醒我。”
这话听得耳熟,原是她在酒吧怼他时用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陈与禾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柔和了声线:“我想去洗澡,出了好多汗。”
后半夜陈与禾又疼起来,刚开始是疼得冒冷汗。裴放靠过来以后,疼痛渐渐消退,他却没放开她,就这么一直抱着,又热得不行。现在身上黏腻着很不舒服。
知道她这一晚受了不少苦,裴放终究心软,放她去洗澡。
陈与禾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又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往床单上看去。
还好,没把床单弄脏。
裴放侧躺着,察觉到陈与禾的目光时,猛地把被子合上:“往哪儿看呢?”
陈与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裴放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刚被裴放调侃,现在抓住一点机会就要怼回去。
她表情无辜,轻挑眉尾:“哦,见不得人啊?”
“你——”
陈与禾两度起床无果,现在又被拽回床上。这次略有不同,裴放撑在她上方,腿也紧紧地钳住她。
“陈与禾,你这张嘴一点儿亏都吃不了是吗?”
“嘴巴是用来说话和吃饭的,不是用来吃亏的。”
裴放抚过她的嘴角:“是不是还少说了一样。”
裴放盯着她的嘴唇看,陈与禾不由得心慌。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要懂得适时低头。
“我真的得去上班了,裴总。”
“不急。”裴放摸到她的小腹,“还疼吗?”
“还…还好。”
那只手并非只停留在那儿,开始有了往上走的趋势。陈与禾拉住他的手臂,隐隐有乞求之意:“裴放?”
“你生理期,我又做不了什么。”裴放故意把声线压低,“昨晚陪你折腾那么久,是不是得有点回报?”
体温相互交融,陈与禾想把他推开一些,却发现在哪儿下手都不合适。僵持之下,陈与禾骤然察觉,腿边有什么异物似乎有抬头的迹象。
陈与禾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抬起双手抵在他的腹部。
裴放忽地在她耳边轻喘一声:“别摸了。”
“谁摸你了!”陈与禾恼羞成怒,“你别趁机耍流氓。”
裴放突然笑了:“陈总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清晨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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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的清晨惯例。
若真有那么简单,他滚动的喉结和眼睛里的欲念算什么,男人本色吗?
陈与禾趁裴放不注意,从他身下钻出来。
裴放也没真的想做什么,翻身往另一个方向,陈与禾才得以轻松逃脱,还恰好换到了床的另一边。
裴放看她穿好拖鞋,跟兔子一样跑回主卧洗澡去了。
只剩他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裴放左手捂着怦怦跳的胸口,不可思议地笑着。
陈与禾突然返回,裴放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裴总,衣柜里的衣服,能借我一套吗?”
“借?你还打算还?”
“也…不是不行。”
裴放轻嗤,这女人还真是算得清楚。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说完,裴放侧过身子背对陈与禾,很像那种跟家长闹了别扭,想用不吃饭来惩罚大人的小孩。
幼稚!
陈与禾偷笑:“哦,谢谢裴总。”
*
下午两点,裴放才抵达公司。有一些文件需要裴放过目,简晨跟着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裴放很少玩忽职守,基本都是准时到公司。偶尔有事晚来或不来,也会跟简晨知会一声。
今天倒是例外。
“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没睡好,补了会儿觉。”
话是这么说,裴放其实根本没睡着。陈与禾洗漱完,毫无留恋地就走了。徒留他一个人,慢慢梳理自己的心境。
这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昨晚的心疼和关心,后半夜的怜惜和犹豫,到清晨的冲动和心跳,都不是假的。这些都指向一个原因,他喜欢陈与禾。
但他怎么能喜欢她呢。
虽然觉得裴放这反应有些反常,简晨也不好置喙什么。他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一股脑儿放到裴放面前,“上面五份需要您签字,我已经审核过了没问题。下面两份需要您过目,我做了相应的标记。”
“嗯。”
裴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翻看着文件。简晨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又止住了。
“简晨,你女朋友身体好吗?”
“啊?”简晨恭恭敬敬地站着,但脑子里已经满是问号了。
“我是说,你了解女生经期吗?”
简晨稍微明白了些:“不太了解,但听说过一些。”
简晨果然知道,裴放追问:“经期会很疼吗?”
“嗯…因人而异。”
“会疼到完全无意识吗?”
“听说会有晕倒这种情况,但应该是少数。”
“这样啊。”裴放若有所思地点头。
简晨明白,老板问这些,应该是陈总监遇到了这件事。
简晨作为一个“过来人”,多嘴说了几句:“这种时候,女生情绪波动大,除了给她准备必要的红糖水或者止疼药以外,还要对她好一些。”
“嗯,知道了。”
简晨沉吟片刻,又说:“哦对了老板,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裴总从文件里抬头:“什么事?”
“陈总监那位朋友,苏小姐,她好像经历过烧伤。”
“烧伤?”裴放皱起眉,眼含悲悯。
“嗯,是挺可怜的。”简晨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我看她好像挺在意自己的疤痕,昨天洗水果的时候,袖子湿了都不愿意挽起来。”
“她这么在意,却没有及时治疗,或许是因为费用。我查了一下,激光治疗费用挺高的。”
“我想,陈总监急着挣钱,会不会有这方面的原因?”
裴放彻底陷入沉思,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怪了她?
45. 第 45 章
孟玦最近一个多月,一有时间就往绿氢跑。有时是和师弟师妹一起来,有时是一个人。
他除了在江宁大学任研究员,也是师兄公司的技术顾问。最近这段时间,反倒是跑绿氢的时间比较多,师兄还为此调侃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孟玦罕见地表达了肯定,说在追一个女孩子。
年近五十的师兄听完后哈哈大笑,直言他终于动了凡心,笑问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他的法眼。
孟玦说:“一直都是她。”
孟玦学生时代的恋情,师兄略有耳闻。师兄叹了叹气,拍拍孟玦的肩,是唏嘘也是鼓励。
造访的次数一多,绿氢前台的夏颖一见到孟玦来,就热情地指引着陈与禾的方位。
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跟之前略有不同的是,夏颖不再那么笑容满面。
“孟老师,小禾姐在楼顶天台呢。”
“她怎么了?”
“嗐,还不是做的样品又达不到要求呗。”夏颖愁人所愁,眉头皱起来,“这几天您没来,小禾姐又做了两批次样品,都不太行。”
孟玦了然于胸:“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谢谢你小夏。”
她还是这么喜欢在天台散心。
孟玦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巧克力冰淇淋,然后乘坐电梯直达楼顶。
如今已正式进入夏天,天台没有任何可供乘凉的地方。陈与禾跟察觉不到热一样,趴在围栏上发呆。
手臂底下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将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陈与禾默默地把肚子也贴上去,苏苏说这样可以改善痛经,陈与禾笑自己病急乱投医,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孟玦护着手里的冰淇淋,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把冰淇淋往她额头上一靠:“站这儿不热吗?”
陈与禾先是看到头顶熟悉的冰淇淋,扭头才看到孟玦。
孟玦没看她,此刻正向远处眺望。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出差了?”
“提前回来了。”
这几天孟玦去外地参加了一个论坛,议程共3天,主办方留了半天时间给与会人员交流沟通的时间。
孟玦归心似箭,提前半天回江宁,上午又回学校报道,下午才有空过来。
孟玦一来,陈与禾心定了些。
她打开盒子,舀了一勺冰淇淋。冰凉细腻的触感瞬间在舌尖化开,那股凉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
盛夏的阳光依旧刺眼,看着额角一颗豆大的汗珠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孟玦,陈与禾觉得,再难的问题她都能迎刃而解。
听小夏说,陈与禾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好几天了。孟玦劝到:“想散心去附近的公园走走也好,干嘛要在这儿受罪,中暑了不是更耽误进度?”
“有道理。”有了甜甜的冰淇淋,陈与禾心情开阔了许多,“公司楼下就有个小公园,咱俩去走走?”
孟玦从远处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她:“好。”
绿氢科技位于一个产业园区,里面孵化了不少像绿氢这样的科技型企业,同时也配备了一个公共的绿化公园。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粼粼的湖面。
花坛里的绣球开得正好,蓝紫的花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陈与禾和孟玦并肩走在树荫下,看那些光斑在花瓣上流转跳跃,顿时心旷神怡。忽然一阵风过,隐隐带着鸢尾的清香,将暑气冲淡了几分。
比起繁盛的绣球,陈与禾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鸢尾。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在别的国家,鸢尾象征着权利。
自由和权利,相互依存,又互相制约。但在陈与禾眼里,有了一定的权利才会更自由。
这两样都是她想得到的。
陈与禾盯着快凋谢的鸢尾发呆,孟玦问:“想到了什么?”
“之前没注意,鸢尾花瓣还挺对称的。”
鸢尾花乍一看开得很肆意,但每一朵花都有相似的结构。中间簇拥着的立着,外层花瓣则是向下垂坠着的,高低错落有致。
大多数人来公园游玩,都是看花的颜色、盛衰,再拍拍照,闻闻花香。陈与禾倒是不一样,观察起花的结构来。
“嗯,不仅对称,每片花瓣很舒展。”孟玦跟着陈与禾一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乱中有序。”
“乱中有序?”
陈与禾默念着这个词陷入了沉思。
MOD的内部结构本就疏松多孔,很适合储存氢气,陈与禾要做的是兼具储氢性能和快速释放氢气的固态储氢材料。
而鸢尾结构的对称性和周期性孔洞,可以优化MOD内部结构,理论上,储氢和放氢能力都会提到大幅度提升。
这是个伟大的发现,陈与禾迫不及待地要验证这种结构的可行性和安全性。
“我想到了,孟玦。”她两眼放光,“鸢尾结构!”
孟玦在脑中迅速模拟出这么一种结构,同样为之振奋:“可以试一试。”
顾不得逛公园了,陈与禾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起得太急,脑子一晕,差点摔到。
好在孟玦及时扶住了她:“小与?”
“没事没事。”陈与禾难掩兴奋,忘了手还在孟玦手心里,“孟玦,谢谢你。要不是你说来公园,也不会想到这个。”
“跟我没关系,这是你的想法。”
“但我需要你帮我一起验证这个想法。”
孟玦眉眼温柔:“好。”
回到公司,陈与禾全身心投入工作,孟玦有一种舍命陪君子却乐在其中的自得感。
技术部的郑哥忍不住跟小李讨论,孟博士竟然甘心给陈与禾做助手。
小李却说:“孟博士很厉害,小禾姐也不错。”
陈与禾正在兴头上,一不小心就熬到后半夜。技术部其他人熬不住早下班了,陈与禾和孟玦还在不知疲倦地讨论着。
吴浩帆去劝了两次都没用,差点就要打电话给苏灵铃,让她亲自来接人了。
孟玦按住了吴浩帆要打的电话:“就由着她吧,她这样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你也跟着她胡闹!都晕倒过一次了…”
孟玦截住话头:“晕倒,什么时候?”
吴浩帆自知失言,陈与禾叮嘱过不要乱说的。他摸摸鼻头,悻悻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低血糖。”
吴浩帆也熬不住了,准备回家:“我给你们点点吃的吧,你记得看着她吃,别又低血糖了。”
“吴总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点就行。”
“好吧,也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嗯。”
吴浩帆走后,陈与禾和孟玦设计好方案,在MOD结构中引入特定排序的孔洞,将样品移入设备中,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静待结果。
陈与禾重重地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歇歇了。
孟玦早就点好了粥,现在都凉了。
陈与禾对饮食不太讲究:“没关系,微波炉热一热就好了。”
来了好多次,孟玦对这里的各个区域都很熟了。他自告奋勇去休息区热粥,陈与禾才注意到已经是凌晨了。
孟玦就这么陪着她,一声不吭。
“孟玦,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太晚了。”
孟玦手上的动作不停:“我们一起设计的方案,不得等结果出来吗?”
“可是得好几个小时呢。”
“以前我们也经常一起熬夜。”
提及过往,陈与禾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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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收了声。
这段时间,因为陈与禾不喜欢,孟玦总是避免提起以前。
但今晚实在太特殊。自重逢以来,这是陈与禾第一次没有顾忌、不计前嫌地跟他待在一起。久违的温馨氛围让孟玦一次次沉醉其中,他怎么会舍得离开。
饿了太久,陈与禾反倒吃不了太多,很快就放了筷子。
孟玦夹了些小菜到她碗里:“再吃一点。”
“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太稠了?我备注了要稀一点的,老板可能没看到。”
陈与禾喜欢喝稀一点的白粥,清爽顺滑。但凌晨可选择的餐厅不多,为了果腹,孟玦只能矮子里拔高个,选了这么一家。
“好多店铺都是熬好的粥,哪能挑选粘稠度啊。”陈与禾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这种也很好。”
陈与禾就着小菜多吃了几口,孟玦才满意地没再劝。
“上次晕倒为什么不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当时就醒了,学长非要送我去医院,我就说浪费医疗资源。”
孟玦苦口婆心:“身体不是小事,小与。”
“我知道了。”
吃完饭,陈与禾主动收拾了残局。既然都不愿意回去,两个人也不可能就这么干坐着。
“吴浩帆办公室里有张沙发,你可以去那儿眯一会儿。”
“你呢?”
“会客区有沙发,我去那儿就行。”
会客区只有单人座和双人座的沙发,陈与禾蜷着身子,能将就一下。
孟玦知道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你去吴总办公室睡吧,我在外面。”
“哪有让客人在外面守着的道理。”陈与禾把孟玦往吴浩帆办公室推,“听我的,你去里面。”
孟玦这身高体型,他不愿意动,陈与禾是奈何不了他的。
“去呀。”
孟玦转身面向她:“我陪你。”
在关心陈与禾这件事上,孟玦是个倔脾气。
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在会客区,各自挑了一张沙发,枯坐到天亮。
但陈与禾实在是熬不了那么久。
清晨,吴浩帆第一个到达公司,看到孟玦半倚在沙发靠背浅眠,长手长腿窝在沙发里,憋屈得很。
陈与禾看着舒展多了。脑袋下面垫着靠枕,仰躺在孟玦腿上,腿则是搭在沙发扶手上,垂在外侧,睡得正熟。
夏季的早晨,阳光又早又烈。百叶窗挡不住所有光线,孟玦一只手盖在陈与禾眼睛上,她才能睡得这么安稳。
吴浩帆悄声过去,孟玦倏地转醒。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没开口。
吴浩帆跟做贼似的往自己办公室去,孟玦则把陈与禾身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半张脸,闭上眼继续休息。
到了八点半,孟玦轻轻拍了拍陈与禾:“小与,快上班了,你的同事们快来了。”
陈与禾迷迷瞪瞪的,抹着嘴角,又看看孟玦腿上的靠枕,确定没流口水才放下心来。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孟玦腿麻得不行,短时间内还站不起来,只看着迷糊的陈与禾浅笑。
听到外面的动静,吴浩帆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早餐和洗漱用品,放到茶几上:“简单洗漱一下来吃早饭吧。”
陈与禾经常加班,办公室里备着常用的洗漱用品。
两人一起往阳台处的洗手池去,但那里只能容纳一人,两人默契地同时侧身让对方先去。
陈与禾退后一步:“你是客人,你先。”
恰好陈与禾的电话不要命的响起来,陈与禾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不耐烦。她拿着手机走远一些,才接起来:“这一大早的,裴总有事吗?”
46. 第 46 章
听着陈与禾不耐烦的声音,裴放笑出声:“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当然可以了。”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后知后觉电话那头的裴放根本看不到,又拍拍自己的脸,怪自己累糊涂了。
“有正事。卢女士听说你生理痛很严重,说什么都要带你去看老中医。你什么时候有空?”
卢惜寒的好意,陈与禾受之有愧,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过段时间吧,最近忙着呢!”
“嗯,我知道了。”裴放换了一个戏谑的声音问,“需要投资人来慰问一下加班了半个月的同事们吗?”
陈与禾哼了一声:“裴总要来,我还能说不吗?”
没说两句,裴放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这两周的项目汇报也改成了线上,想见见陈总监真是难呢。”
“说到这个,本乙方就顺便跟裴总汇报一下。”陈与禾左手拿手机贴在耳边,右臂抱胸,握着左手肘,“项目有实际性进展了,我和孟博士意外发现一个新的分子结构,或许可以大幅提高储氢率,当然还有待验证。”
“专家也在?”
“当然了,人家可是很负责的。”
裴放略一沉吟:“好吧,那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
新的样品出来了,效果不佳。
虽然知道成功不会轻易降临,陈与禾也难免失落。
“鸢尾结构虽然有很多优点,但会导致MOD的性能不稳定。”
陈与禾无力地瘫坐着,半个月来一直强打的精神突然松懈了下来,疲惫、困倦和颓丧一下子堆涌上来,像被狐妖抽走了精气神的书生,只剩一具麻木的躯体。
对此刻的陈与禾来说,安慰的话没有用。孟玦原地徘徊,脑子转得飞快。
性能不稳定,一定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的。但鸢尾结构是一种新的尝试,怎么调整是个问题,这背后又将是没日没夜的实验和数不清的失败。
孟玦重新查看鸢尾结构图。
其他的分子链都比较短,唯独八角环链因为链长,化学键长,键能小,物质相对不稳定。如果能在八角环链中间增加一个原子,稳定性或许会有提高。
那么增加什么物质呢?
孟玦沉思良久,突然灵光一闪:“钒。”
陈与禾闻声叹气:“我也烦呢。”
孟玦笑着转头:“小与,你来看。”
陈与禾带着疑惑过去,孟玦对着电脑上的鸢尾结构图,对陈与禾说:“若是在环链中间引入一个钒原子,那么稳定性就可以保障。”
陈与禾眸光微闪:“对。而且,钒还可以跟氢气分子形成一种特殊的化学键,氢气可以被稳定吸附在空间内,并且钒在放氢过程中,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是的。”
不需要解释太多,陈与禾就明白他所思所想。他们永远是最默契的,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陈与禾半勾着腰,望向孟玦,一扫之前的阴霾,眼里满是期待:“那现在试试?”
孟玦难抑心动,她棕色的眼眸比深海更能引人沉溺。
陈与禾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的骤然拉进。她稍稍退后一些,孟玦如梦初醒,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板凳上。
“不急在这一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
“下午我有别的工作,你也休息半天。明天,我们一起尝试,总会做出来的。”
陈与禾难得听话:“好。”
孟玦摸摸她的脸颊:“走吧,我送你回去。”
*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反复实验,陈与禾和孟玦疲态尽显。
技术部的其他同事也早没了精神。
夏颖每次从他们身边路过,都觉得他们好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个个灰头土脸,死气沉沉。
连一贯丰神俊朗的孟玦也扛不住长时间缺觉的疲惫。
又是一天结束,夏颖照旧扒拉在一间实验室门口问:“今晚还有人需要咖啡吗?”
里面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夏颖放弃询问意见,不回答的一律按冰美式处理。
陈与禾刚把一批样品送进设备,听见夏颖又在帮大家点咖啡,心里很不是滋味。
技术部跟着她加了一周的班,大家都有些熬不住了。
陈与禾站在夏颖旁边,叫停订咖啡的动作,对所有人说:“今晚不加班,都先回家休息吧!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加班补贴我会跟吴总申请的。”
一群人累得都没有精力高兴了,只默默做着收尾工作,准备下班。
小李过来问陈与禾:“小禾姐,你和孟博士今晚继续吗?”
“最后一轮。行不行我们都会下班回家的。”
“那我跟你们一起吧。”
陈与禾欣慰地笑笑:“不用。连着加了一周的班,周末也没休息,今天谁都不准留在这儿超过十二点。”
“好吧,那我就先下班了。”
陈与禾抱歉地点点头:“好好休息。”
夏颖凑到陈与禾耳边说悄悄话:“小禾姐,今天不准加班,明天给你个惊喜。”
小姑娘鬼点子多,陈与禾笑问:“什么惊喜?”
“明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陈与禾哑然失笑,哦了一声,并没有当回事:“还真是给忘了。”
这一周,孟玦和陈与禾轮番上阵,势要把配方调整到最佳。
为了节约时间和精力,两人配合默契,该打盹就打盹,该吃饭就吃饭,该回家就回家,不再做熬夜干等的苦力活。
比起辛苦,接连的失败更让人挫败。
陈与禾卸了力,往椅子上一瘫:“等吧。”
孟玦昨天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下午还睡了会儿,精神比陈与禾好多了。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这一次会有好结果的。”
陈与禾早已不是喜欢过生日的年纪,但如果真有掌管生日祝福的神仙,那陈与禾希望,这一次的样品试验是最后一次。
“是啊!老天爷开开眼,就满足信女的生日愿望吧。”
孟玦在她身边落座,笑看陈与禾作揖拜天:“睡吧。”
十二点已过,陈与禾被闹钟惊醒。望着天花板白茫茫的一片,陈与禾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愕感。
孟玦见她已经醒来,轻轻地说上一句:“小与,生日快乐!”
眼前的孟玦跟以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她。
“谢谢。”
“抱歉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下次补给你。”
陈与禾看向还在运行的设备:“礼物不是在那儿吗?”
孟玦会心一笑:“那待会儿我们一起打开。”
“有你在,我的运气会好一点。”
“嗯。”
两个小时后,新的样品各项检测合格。陈与禾不可置信地看着检测结果,反复确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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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还是不敢相信。
寂静深夜,一切都太不真实。
她看着孟玦:“要不要再测一次?”
“已经合格了,我们做出来了。”
孟玦的肯定给了陈与禾无比的信心,他从来不会骗她,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陈与禾高兴得蹦起来,扑进了孟玦怀里。
孟玦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却稳稳接住了她。实验室的日光灯在头顶闪烁,映得她眼中泪光点点。
孟玦下意识抱紧她,这是暌违六年的拥抱。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融进骨血里。
“你终于得到想要的生日礼物了。”
孟玦留恋地将脸埋进她颈间,声音闷闷的。
这套动作做过太多次,太顺手了。陈与禾猛地意识到她和孟玦现在不是可以随意拥抱的关系。
她尴尬着退离,孟玦却将她搂得更紧。
“别走,小与。”
阔别六年,孟玦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温热柔软,是真实存在的她。他贪恋一夕的温存,六年的思念化成一句怨词。
“有了新的礼物,就不要我了吗?”
孟玦看进她眼里:“我是你20岁的礼物。小与,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呢,那样一个旖旎而燥热的夜晚,是一把烈火燃烧了所有理智后的颤抖与濡湿。
孟玦这个人,虽然跟陈与禾同岁。但她总觉得孟玦有些老古板。
他做什么事都是极有条理的,就像他擅长的实验一样,有特定的步骤,有严苛的规程。总之,一切都要在计划之内。
唯独陈与禾是有序中的混沌。
大一开学时,她闯进他的视野,从此他爱上了观察“琥珀”。
大二在后台,她拽住他的书包背带,说要跟一起做实验。他的操作台没有再纤尘不染过。
大三上期,她站在湖水中央,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寂静的心脏开始如月光洒在涟漪上那样斑斓。
他们之间所有的第一次谈不上顺理成章,都是陈与禾主动挑起。
孟玦自知胆小怯懦,他留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终于等到心仪的小鹿闯进来。
他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害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跑她。
但勇敢的小鹿怎么会害怕风雨,她在他的世界里肆意撒欢。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过生日,孟玦特别重视。
因为陈与禾之前总说他木讷,孟玦特意在网上看了好多攻略,精心安排了一整天的约会。
鲜花、美食、蛋糕和礼物,每一样孟玦都用尽了心思。
晚上,孟玦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陈与禾喜欢的菜,他们一起吃了蛋糕,然后窝在沙发,一起拆礼物。
一切都很顺利,也如预期般美好。
但孟玦还是忐忑,他怕陈与禾不喜欢。
电视里正上演着陈与禾最喜欢的爱情电影,孟玦问怀里的她:“小与,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礼物是一条项链,此刻正在陈与禾的脖子上。
陈与禾从他怀里起身,面对面地望过去,她要看清楚孟玦的每一帧表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
孟玦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崩裂,陈与禾仿佛能听见冰面碎裂的声音。
他有几秒钟甚至都说不出话。
陈与禾舍不得这么折磨他,她笑了笑:“手伸出来。”
47. 第 47 章
孟玦不明就里的伸出右手,陈与禾摇摇头:“两只手。”
孟玦听话得很,任她摆布,眼神迷茫。
她还是摇头:“束手就擒,明白吗?”
孟玦低头笑了,隐隐生出些期待,从心底蔓延,裹挟整颗心脏。他听令照做,两只手握拳相对,手腕贴在一起,看起来很滑稽。
孟玦精心挑选的生日蛋糕,造型华美,捆绑用的精致绸带散落在旁边,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陈与禾随手捡起,在自己手上缠上几圈,感受它的触感,丝滑且轻盈,她一放手,丝带就垂到沙发上。
她缓缓靠近孟玦,抵上他看似防备实则妥协的双手。孟玦感受一丝温热,慢慢把手放下。
他一退,陈与禾则继续靠近,双手绕过他的后颈。
孟玦感觉到滑腻沁凉的绸带贴上皮肤。
陈与禾没有看他,盯着孟玦脖颈间的软骨,将丝带在那里打了一个结。
但陈与禾有些遗憾,她看向他的眼睛:“漂亮的礼物应该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但是我不会。”
“小与…”
陈与禾笑着摇头:“礼物没拆,你还不能说话。”
“好。”
孟玦笑着答应,索性把手挪到她腰间。
除了蝴蝶结,陈与禾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这才是我想要的礼物。”
孟玦好想亲她,但作为“礼物”的他现在还不能动。
“那我拆礼物了。”
孟玦眼里的期待给了她回应。
简易的蝴蝶结一扯就掉,陈与禾并未因此停手。顺着掉落的绸带,陈与禾的双手挪到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颤抖着解开。
接着是第二颗,以及之后的每一颗。
少年人年轻气盛,皮肤早就被陌生的渴求炙得泛红。
毕竟是第一次,陈与禾难掩紧张,双手冰凉。
而孟玦急需降温,他将陈与禾搂到身前,紧贴。他想亲她,但孟玦清楚地知道,亲她只是个开始。
他望向她,是祈求,是询问,是难解的欲望。
陈与禾大发善心,低头吻住他。
少年人的身体炙热、挺拔、有力。孟玦渐渐地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他想要更多。
他翻身向下,垂首看她,俯身任由唇舌探索。
陈与禾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平时不会穿的连衣裙,款式简洁,拉链隐藏在精细的做工里。
孟玦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看他陷入窘境,陈与禾呵呵笑起来,孟玦更是红成煮熟的虾。
陈与禾慢慢把手移到他后腰:“要不…先去洗澡吧。”
他们终于在水幕下坦诚相对。
湿润的脚印从浴室延伸至床边,陈与禾陷入柔软的被褥。
浴巾的结构远比裙子简单,在打开之前,孟玦从她肩上抬头。床头柜上是他平日里睡前看的书,现在那上面赫然躺着一个小盒子。
“什么时候买的?”
“很久之前。”
她羞赧地悄悄移开眼神,孟玦语凝,重新吻下去。
“久等了。”
孟玦想,除了坚定的爱她,他好像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过别的什么。分开的六年来,孟玦无数次后悔没有勇敢为自己争取一次。
有时候孟玦觉得是他活该等这六年。
如果他将一切爱意和对未来的规划宣之于口,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陈与禾在床上度过了27岁生日的前半天。
她太困了,一觉睡到下午,苏灵铃也不忍心叫醒她。
下午,陈与禾还是去了趟公司。
不忍同事们准备的生日会落空,同时陈与禾也要尽快跟吴浩帆商议项目后续的事情。
说是生日会,也就是夏颖帮着订了个蛋糕,大家一起唱了首生日快乐,再吃点蛋糕轻松一下。
技术部小李嘴角沾着奶油,窜到陈与禾身边:“小禾姐,孟博士呢?”
“他回家休息了呀。”陈与禾知道小李很崇拜孟玦,笑问他,“有事要问他?”
“我以为你生日他肯定会来。”
陈与禾投入疑惑的一眼:“为什么?”
小李认真看着陈与禾:“他喜欢你啊!”
陈与禾一时怔住,原来这么明显吗?
昨晚,孟玦突然提及陈与禾20岁的生日,她无疑是触动的,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孟玦,我们都27岁了。”
再浓烈的感情,经过六年的时间,也该释然了。
陈与禾拍拍眼前小李的肩:“慢慢吃,我去找吴总谈点事情。”
吴浩帆办公室。
悠悠茶香,吴浩帆把第一泡茶水倒在茶宠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财务部田雪刚汇报完现金流情况,不容乐观。
绿氢的经济压力并没有因为越盛的投资缓解多少。第一批款项因为购买设备、MOD等原材料的货款以及人员工资奖金,早已花得差不多。
现在等着他们的,是设备和原材料的尾款,因为鸢尾型MOD的特殊结构,后期生产还得购置新的生产设备才能达到产品性能要求,资金压力不可谓不大。
现阶段,他们得尽快拿到越盛的第二批款项。
吴浩帆面色沉重,陈与禾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按投资协议的要求,第一阶段的验收需经过指定检测机构的检验,同时越盛方会组织现场评审会,请行业专家评估技术领先性,通过后才会拨第二批款项。
“鸢尾型MOD的配方和制备方法已经确定了,我先去找越盛旗下的检测机构,请他们先出报告。现场评审会,我跟简晨联系,请他协调专家的时间,尽快安排。”
越盛那边,陈与禾把一切安排得当。吴浩帆则负责下一步工作:“通航的张总有松口的迹象,我继续跟进。后期要购买的生产设备,国外进口的价格太高,我去问问有没有国产替代的。”
两人各司其职,两条腿走路,既兼顾当下,同时为下一个发展阶段做铺垫。
说干就干,陈与禾正准备联系简晨,吴浩帆用手盖住她的手机。
“今天生日,休息一天吧,明天再说。”
陈与禾努力抬着眼睑和眉毛,给自己放松一下:“也好。”
一杯春茶下肚,陈与禾的电话响起,她扭头一看,扑哧笑了,她拿给吴浩帆看:“不是我不想休息,甲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人家可能只是来祝你生日快乐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生日。”
吴浩帆不置可否。
电话一直响,陈与禾接通:“裴总有事?”
裴放被噎住,想了想还是不跟她计较。
“听简晨说,你今天生日?”
陈与禾挑了下眉尾,还真是来祝贺的。
“是啊,裴总来送祝福的吗?”
裴放轻咳一下:“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
“裴总预算多少,我能把礼物换成现金吗?”
裴放神色一凛:“你就这么需要钱?”
陈与禾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听裴总的意思,你不需要钱?不如捐给我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知道想得到我的钱,最快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跟我结婚。”
“无聊。”陈与禾不禁翻了个白眼,“裴总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嗯,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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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哎…”
裴放不愧是当老板的人,挂人电话特别迅速。
什么晚上见,谁跟他说好晚上见了?
陈与禾郁闷不已,转头又跟吴浩帆卖乖:“吴总,寿星今天能旷工小半天吗?”
吴浩帆拿陈与禾没办法,每次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阴阳怪气的叫他吴总。
“准了。”
“好嘞,谢谢老板!”
苏灵铃在家准备了火锅,她迫不及待要回去汲取能量,恢复正常生活。
寿星陈与禾决定奢侈一把,打车回去。
网约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是孟玦的车。果然,他在老位置等她。
见她出现,孟玦转过来面对着她。
陈与禾脚步稍显沉重,努力挤出笑容,同时想让他们之间的话题更轻松一点:“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
“孟玦,我没有不想见你。所以,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何必在这儿干等着。”
“我记住了。”孟玦笑了笑,“今天只是想来送礼物。”
孟玦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陈与禾下意识退后半步:“我不能收。”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学校旁边那家蛋糕店的点心,你以前就喜欢那家。”孟玦说着说着,陷入了往昔岁月里,“也亏得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猜你和朋友会有个聚餐,这个作为餐后甜点也好。”
孟玦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陈与禾不喜欢他频繁提及以前。
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不小心说多了。”
这样的孟玦莫名让陈与禾觉得心疼。
以前的孟玦也会事事让着她,什么都以她的感受为先。但那是孟玦的包容和宽纵,不是现在这样卑微的,自贬的。
陈与禾上前轻轻抱住孟玦。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感,只是心疼他的小心翼翼。
“孟玦,我们之间不需要抱歉。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不够小与,不够。”
陈与禾放开他,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礼物我收下了,那家店我很喜欢。但27岁的我再品尝它,跟20岁那时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直在。”
“我知道。变的不是他,是我。”
突然,陈与禾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爸爸的视频连线。最近忙得都没怎么跟父母打电话。
陈与禾没做他想,直接接通,陈怀远和何琳的脸挤在一个屏幕里出现。
“我们小禾苗儿,生日快乐!”
爸妈齐声为她祝福,陈与禾拼命朝镜头里挥手,跟他们撒娇:“谢谢爸妈,我可是要红包的哦!”
“你个小财迷,爸爸还能少了你的红包?”
陈怀远数落女儿好久都没主动联系他们,陈与禾只能解释最近太忙。
何琳见缝插针:“我看你是瘦了好多,现在下班了吗,不会还在加班吧?”
“没呢,已经到小区门口了,苏苏准备了火锅,我要大吃一顿的。”陈与禾边说边把镜头翻转,给爸妈展示自己确实已经到家了。
陈与禾动作太快,镜头无意中带到孟玦,何琳只注意到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却没看清长相,非得说陈与禾跟男生约会还瞒着她。
陈与禾哭笑不得:“妈,真没有什么相亲对象,你看错了。”
“就算不是,那你也得尽快找个对象吧!”
老生常谈的催婚又来了,陈与禾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何女士。”
陈与禾跟父母热切地聊着,孟玦突然出现在陈与禾身后,对视频那边的陈怀远和何琳说:“叔叔阿姨好!”
“小…小孟?”
48. 第 48 章
陈与禾猛地扣住手机,小声问孟玦:“你干嘛?”
“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打个招呼嘛。”
“你别添乱!”
手机里对陈与禾的称呼逐渐从昵称变成大名,足以证明二老的着急。
陈与禾警告孟玦不许再乱来,才重新举起手机。
“刚刚那个是小孟?你又跟他在一起了?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琳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砸过来,陈与禾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妈,我到家再跟你说。”
陈与禾被问得心烦意乱,啪地挂断视频,狠狠地叹着气。
孟玦却一扫刚开始的阴霾,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孟玦看得陈与禾心里发怵,她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怎么跟爸妈交代跟孟玦重逢的事情。她来不及反应,她和何琳的对话早就暴露了她真实的感情状态。
“谢谢你的礼物,我回去了。”
陈与禾几乎是落荒而逃,小跑了一段路后,她坐在小区长椅上喘口气。
这一下午真是够乱的。
或许是嫌她还不够乱,裴放的电话紧跟着来了。
裴放尽可能平息情绪:“卢女士问你明天有没有空,说想带你去看中医。”
陈与禾早忘了这茬:“我明天上午有事要去一趟江宁大学。”
“那我中午去学校接你。”
“啊?”陈与禾不禁哀嚎:“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
“那我给你发个定位,我们在那儿碰头就行,别到学校里面来。”
裴放的车和人,没有一样是低调的,陈与禾不想引人注目。
但这话在裴放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裴放坐在车里,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小区,刚刚陈与禾在这里跟一个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学校里有什么人,是我不方便见的吗?”
“怎么会呢裴总,我是怕麻烦您嘛。”不知为何,陈与禾竟然有点心虚,语气也带着些讨好,“那明天见哦。”
*
再次去江宁大学,是因为想就鸢尾型MOD的产业化咨询井德明教授一些经验,同时吴浩帆也想问问井教授认不认识设备厂家。
井教授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对后辈极尽照顾。
陈与禾和吴浩帆离开的时候,在路上也不停地叮嘱。
孟玦跟着老师一起送他们出来,他耐心等老师说完,眼巴巴盯着陈与禾:“要吃个午饭再走吗?”
井德明向孟玦投去惊疑地一眼,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学生这样子,在一边笑而不语。
今天这次谈话,孟玦也可以不来的,他还是推掉别的会议来做听众,再看孟玦现在这眼神这情态,井德明还能看不明白吗?
陈与禾在长辈的注视下,拘谨得很:“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下次吧。”
“好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的太感谢井教授了。”
“哪里的话。”井德明笑容可掬,却是话里有话,“小禾以后得常来。”
陈与禾诚惶诚恐地表示:“一定多来拜访您。”
吴浩帆的车不能开进来,两人步行走了一段距离,孟玦还在原地。
井德明叹了口气,拍拍学生的肩膀:“背影能当饭吃啊?”
孟玦赧然低头:“老师。”
“行了,小禾是个好姑娘,喜欢就去追。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开口就是。”
孟玦应承下来,引着老师往食堂去:“谢谢老师。”
“那这顿饭得你请哈!”
井德明退休后不怎么经常来学校,每次来都得来找孟玦一趟,顺便蹭个饭。
“当然。”
陈与禾在校门跟吴浩帆告别,去另一个方向找裴放。
陈与禾给裴放的定位是孟玦昨晚提到的那家蛋糕店,在校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虽然人流量也不小,但也比校门口好多了。
那辆招摇的车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陈与禾垂着脑袋快跑过去,拉开车门,一鼓作气坐进副驾。
“陈与禾,上我的车很丢人吗?”裴放一开口还是那个死样子。
陈与禾陪着笑:“不丢人不丢人,我这不是怕您等太久了吗。”
“非得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特务接头呢?”
裴放这么阴阳怪气倒也不是因为小巷拥挤,而且因为他旁边的一家甜品店,招牌上的名字有些眼熟,昨天有人把带着这个招牌logo的袋子送给了陈与禾。
什么破蛋糕店,碍眼得很!
“我这也是为了您好呀。”陈与禾信口胡诌,“您这身份,这奢华的车,往校门口一停,八卦新闻又得编排您了。什么‘霸总密会女学生,豪门小说照进现实了’,这标题,浏览量蹭蹭往上涨。”
陈与禾惯会狡辩,把自己的需求说成是对别人好。
裴放早就习惯了她的说辞,冷笑道:“陈总监不去学新闻都可惜了。”
“过奖。”
陈与禾系上安全带,车子缓慢驶离小巷,裴放问:“昨天生日怎么过的?”
陈与禾嗯的一声,像在回忆:“上午睡觉、下午在公司,晚上在家吃火锅。”
“就这样?”
“就这样。”陈与禾面不改色,反问裴放,“昨天裴总说晚上见,怎么没见着?”
裴总向左侧游移了视线,避开她探究的眼神:“临时有事。”
“裴总日理万机,还有空陪我去看医生?”
“表面功夫得做到位。”
陈与禾察言观色,总觉得裴放不太对劲:“裴总似乎不开心?”
“没有。”
“没有就是有,你们男人说话就是拐弯抹角的。”
“你们男人,还有谁啊?”裴放斜眼看她,把“们”这个字咬得很重。
他果然不对劲。
陈与禾故意这么说来恶心他。要是平时,裴放指定会说她胆大妄为,再怼她两句,现在裴放完全偏离重点,噎得陈与禾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裴放冷哼一声:“陈总监男人很多吗?”
“有一些。”
“陈与禾!”
陈与禾顺毛捋:“哎呀裴总,我们签了协议的呀,一年,我记得的。”
这话反倒提醒了裴放,一年的期限已经快过半,之后怎么办呢?
“那一年以后呢?”
“一年以后?那会儿我们公司应该已经上了另一个台阶,我可能就是富婆了。”
裴放气结,在她的未来里,没有一点儿他的影子。是打算协议期满就直接割席是吗?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陈与禾却越想越开心,幻想着自己成了富婆以后的日子,一路上笑意都没停。
裴放一路开到一家中医诊所,卢惜寒已经到了。
一股药香悠悠飘来,两人前后脚往里走,穿过绿树成荫的院子,直接抵达诊室。
卢惜寒正在跟大夫聊天,隐约能听见她的声音。
陈与禾敲门进去,只见一张红木桌旁坐着一身旗袍的卢惜寒和一位白衫老者,陈与禾一一问好,卢惜寒则让出位置,让陈与禾坐在大夫旁边。
卢惜寒跟裴放在旁边落座,介绍着大夫:
“小禾,喻则医生是我多年的朋友,医术高明,他一定能帮你调理好身体的。”
“谢谢阿姨,那就麻烦喻大夫。”
喻则并未多言,只让陈与禾伸出左手置于脉枕上,然后眯着眼睛诊脉。
“右手。”
陈与禾默默换上右手,医生一句话不多说。似是无聊,陈与禾眼睛滴溜溜地转,默念着后排药柜上的中药名。
诊了脉,看过舌苔,喻大夫搭在腕间的手不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寒湿凝滞,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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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期受冷所致。”
陈与禾咬着唇不吭声,果然在中医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你身体本就羸弱,又因受冷伤了根本,平日里饮食要格外注意,切不可贪凉。”
“好的大夫,我知道了。”
陈与禾答得心虚,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大夏天的,很难抵挡冰淇淋的诱惑。
“你这个病啊,得慢慢调理,我先开一张方子,先用三个疗程,之后再来复查,我根据情况换方子。”
“好。”
卢惜寒旁听了整个诊疗过程,刚开始见老朋友神色郁结就有些担心,后来又听到说伤了根本,这还得了。
“老喻啊,这伤了根本是什么意思啊?”
“女性经期本就抵抗力下降,若是再受别的刺激,就容易落下病根。这丫头痛经严重,多半是因此导致。慢慢调理就是。”
有了老朋友的保证,卢惜寒才稍微放心,又觉得哪里不对:“小禾,你这是遭了什么罪?”
“妈,能调理就好,您就别问那么多了。”
陈与禾闻声扭头看向裴放。
听裴放这意思,他好像知道?
陈与禾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那个杨明旭算是裴放的朋友。在周家泳池边,杨明旭就编排过陈与禾,说她是为了钱才去捡许愿池的硬币。
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陈与禾在国外的事情,裴放若是想知道,直接问他就是。
陈与禾倒没想过隐瞒什么,她回答卢惜寒:“也没什么的阿姨,就是以前不小心掉水里了,受了冷,从那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怎么会…”卢惜寒下意识追问,话刚出口又觉得会揭人伤疤,“没事,喻医生很厉害的。”
陈与禾乖巧点头:“嗯。”
喻大夫问:“这药你们是自己煎还是我们代煎?”
“小禾,要不你还是搬到小放那儿去吧,我来负责煎药。”
“太麻烦了阿姨,还是请他们代煎吧。我平时放冰箱,喝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可以,很方便的。”
“可是…”
卢惜寒还想再劝,裴放对母亲摇头:“就听她的吧。”
“行吧,等药煎好,让小放给你送过去。”卢惜寒用手背拍儿子胸膛,“听到没?”
卢惜寒手劲不小,裴放捂着胸口:“知道。”
因为有卢惜寒这层关系,整个治疗过程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
回车上后,裴放一直没启动车。陈与禾以为他临时有事要处理,刚开始她还耐心地候着,但一直不见裴放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总,要不我趁这个时间,给您汇报一下以后工作的变动情况?”
裴放没答,陈与禾权当他默认,自顾自地说起来:
“目前呢,研发已经告一段落,样品已经送去检测了,大约一周后出结果。越盛内部的专家评审会,我也请简晨尽快帮我们安排。”
“评审通过后,我呢,就暂时先负责别的工作。项目的工艺优化,小试中试和产品质量测试,会由吴浩帆接手负责,之后的进度就由他跟您汇报。”
陈与禾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裴放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有一个想法,随着项目进展,他再也没有随时见她的借口了。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不是跟他汇报工作就是在拌嘴,时不时还口出狂言,怼得他哑口无言。
当然,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说些奉承恭维的话。
陈与禾斜倚着中控台,讨好地笑着:“您知道的,我们最近资金紧张。后期还得买新的设备,通航那边的合作也一直没有进展,只能靠您手上的第二笔资金…”
裴放盯着陈与禾,心思逐渐飘远。除了工作和钱,陈与禾就没有别的可以跟他聊吗?
如果没有,那他就创造一个。
裴放越过中控,大手扣住陈与禾的后颈,堵上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49. 第 49 章
车里终于清净了,裴放的心却咚咚作响。
陈与禾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呆愣着任由裴放攫取。
裴放有些着急,他怕被推开,所以一开始就探入她的齿关,继续着未竟的欲念。
上次浅浅吮到舌尖便被迫叫停,裴放遗憾了好久。
陈与禾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由他亲着。裴放越吻越深,另只手来到她的腰间,忍不住想靠得更近。
“嗯…”
陈与禾又喊了声疼,裴放不禁懊恼,怎么每次都遇到这种事。
他喘着气分开,抵上她的额头:“这次又是哪儿疼?”
陈与禾垂着眼眸,只见他衬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眼底欲色渐浓。
打工人的腰经不起这么折磨,陈与禾老实回答:“扭着腰疼。”
裴放轻笑:“那你过来。”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裴放边说边托着陈与禾的腰,把人抱起来,越过中控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又要亲上来,陈与禾伸手抵在他肩膀,见不顶用,干脆直接捂住他的嘴。
“裴放,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有。”
陈与禾的手凉凉的,抚在他燥热的脸上特别舒服。裴放轻轻蹭着她的手,趁她不注意舔了下她的手心,陈与禾惊慌撤离,裴放得了机会,再次俯身含住她的唇。
这次倒是轻柔得多,陈与禾得以在亲吻间隙喊话。
“裴放。”
“嗯。”
裴放一边回,动作却不停。她还能见缝插针地说话,说明他还不够尽力。
他作势要再深入些,不慎被陈与禾咬了一口。
裴放“嘶”的一声退出来,看她瞪着个眼睛,又觉得好笑:“怎么还咬人?”
“兔子…狗急…”
怎么说都不对,这贫瘠的词汇量,正到用时方恨少,陈与禾气得直冒烟。
裴放笑得更欢了。
陈与禾羞愧难当,强撑着面子,冲他大喊:“笑什么?”
“笑一只兔子,哦不对,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
“无聊。”
陈与禾坐在他腿上,男人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传给她,陈与禾浑身不对劲,也预示着危险。
她伸出左手攀上中控台,想先撤回副驾,裴放慢悠悠地把她的手拽回来。
左边不行,还有右边。陈与禾又伸出右手去开驾驶位的门,裴放眼疾手快锁上所有门,顺便把她的右手也掰回来。
裴放把她的双手控在两人之间,嘴角勾起一抹笑:“跑什么?”
现在的裴放很像外界传的那样,风流、浪荡,多情的一双眼睛牢牢地锁着她。
陈与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嘴硬辩解:“热。”
裴放眼神往下一瞟,明知故问:“哪儿热?”
“你说哪儿热。”陈与禾气急败坏,像炸毛的猫,“裴放,你放开我。”
“不放。”裴放还觉得不够,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脖颈间放,“你身上挺凉快的,让我抱会儿降降温。”
“裴放,你要不要脸。”
裴放坏笑着摇头,然后恢复正经,坚定地说:“我要你。”
陈与禾被这句话施了定身咒,唯独眼神不可置信地四处游移。
昨晚跟她打电话说生日快乐时,裴放开玩笑地说了结婚两个字。本是无心之言,后知后觉的裴放惊讶地发现,若是能跟陈与禾一直在一起,婚姻也不是那么无趣。
所以当裴放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协议期限不多时,他又冒出了这个念头。如果结婚,他们可以有很多个“一年”。
裴放舔了舔唇缝,犹疑着问出口:
“陈与禾,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陈与禾就这么看着裴放,不说话,面无表情。
车里的氛围顿时诡异起来。
两个人眼神里都有疑惑。一个在想她为什么不回答,一个在想这人又在挖什么坑。
还是陈与禾率先反应过来:“裴总,也亏得我们还没离开这儿,不如你也进去找喻大夫看看吧。”
“看什么?我身体好得很。”
“我看你脑子不太灵光。”
裴放难得一脸严肃:“我认真的。陈与禾,你考虑考虑。”
陈与禾却笑了:“结婚,基于什么呢,你喜欢我吗?”
裴放深思一瞬:“我想,是的。”
“你喜欢我?”
陈与禾笑着凑近裴放,连身下也靠近几分。裴放慌乱把着她的腰,阻止她的冒进。
裴放深吸着气,尽力集中注意力,听见陈与禾说:
“因为我可怜吗?”
裴放惊诧地抬眼看她,陈与禾则是一脸冷静。
“裴放,可能你知道了一些我这几年的遭遇。贫穷、被人欺负、遭人排挤,或许你觉得我可怜,所以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用喜欢来粉饰怜悯,对吗?”
什么叫一腔热血被凉水浇灭,裴放算是彻底领会到了。
他预想过陈与禾的反应,惊讶,生气或者干脆骂他异想天开,说他不配,这些裴放都能接受。因为这才是她认识的陈与禾。
裴放唯独没想过的是,陈与禾完全无视了他的喜欢。
裴放皱眉:“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陈与禾扭头望向窗外,绿油油的木香花垂成了一片瀑布。那些千丝万缕的枝条一根根垂下来,却没有人会细看某一根枝条的走向。
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
“我这么看待所有男人,包括你。”她收回视线,看着裴放,“男人总是喜欢能依附于他们的女人。而目前的我对裴总而言,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又恰好,最近裴总得知,我不仅弱小,还很可怜,于是您同情心泛滥,把这种施舍误以为是喜欢。”
原来她不仅无视他的感情,连他这个人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裴放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陈与禾跪立在裴放两侧,双手捧着他的脸,从上往下看着他:“现在,戳破了爱情的幻象,裴总还喜欢我吗?”
“陈与禾,你太小看我了。”
裴放搂着她的脖子往下按,用自己嘴唇稳稳接住她的,然后再肆意掠夺。
陈与禾跌坐在他身上,裴放闷哼一声。
被质疑后的不服、被挑衅的不甘、被她无视的郁结,裴放心里五味杂陈,通通化作一股蛮力,施加到肇事者身上。
裴放箍着陈与禾的腰让她往后坐,右手垫在方向盘上,把她抵过去,唇舌舍不得分开片刻。
直到不经意按到喇叭,裴放猛地惊醒,气喘吁吁的松开她。
裴放的衬衫被她揉得皱痕遍布,他喘着粗气,留恋地在她有些红肿的唇上吮吻一下,问:“陈与禾,敢跟我回家吗?”
被莫名其妙强吻了一通,还用上了激将法,陈与禾涩笑着把裴放推回坐椅靠背:“不敢。我认输,裴总。”
接着她右手解开驾驶位的门锁,从裴放身上下来,麻利地下了车,临走前还贴心带上车门。
看着陈与禾潇洒离去的背影,裴放昂首闭目,深深叹了口气。
都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
自从听到陈与禾跟父母的电话,知道陈与禾所谓的男朋友是胡诌的以后,孟玦几乎跟身边的每一个人释放了他要追陈与禾的强烈信号。
研发已经告一段落,孟玦已没有正当的理由再去找陈与禾,只能恢复成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大学时,孟玦没有勇气去追求所爱,是陈与禾勇敢地选择了他。这一次,换他走向她。
孟玦再次来绿氢科技时,夏颖刚从办公室出来,见到孟玦,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孟玦温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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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以笑容:“她人呢?”
“老地方。”快下班了,夏颖高兴地指着实验室。
“谢谢,我去找她。”
田雪端着茶杯挪步过来,跟夏颖耳语:“孟老师是不是还不知道小禾跟裴总的关系?”
夏颖一脸纠结地摇头:“吴总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准乱说,估计也就吴总和咱俩知道。至于孟老师,哎…”
田雪用手轻轻怼了怼夏颖:“他俩以前到底是不是你猜的那种关系?”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这情况还看不明白?”夏颖侧着脑袋偷看走远的孟玦,悄声说,“孟老师哪次来不是直奔小禾姐那儿,意图不要太明显好吗?”
“也是。”田雪望着孟玦的背影,一番感慨后,又问,“哎小夏,你觉不觉得孟老师今天特别帅啊?”
“你也这么觉得?也不知道哪儿不一样,就是觉得比以前帅。”
田雪摇着头啧了一声:“裴总帅气多金,孟老师温柔体贴,这可怎么选啊,我也想有这种烦恼!”
夏颖直笑:“雪姐,你老公知道你这么花心吗?”
……
公司资金紧张,陈与禾最近几天忙着应付越盛的专家评审会。
除了有一大堆汇报资料,第三方的检测报告、MOD样品一样都不可缺少。
之前做的样品都送去检测了。专家评审会就在明天,陈与禾还得再做一批样品出来。
孟玦敲了敲门,陈与禾闻声看过来,微微一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你。”
“正好,我刚准备做一批样品,你帮我把把关?”
鸢尾型MOD是他们一起研发出来的,都倾注了很多心血,孟玦自然不会怠慢。更何况,这是陈与禾的要求。
“好。”
其实根本谈不上把关,陈与禾早就掌握了配方和技术,操作得非常熟练且仔细。
等把原料放进设备,陈与禾拍了拍手:“好了,又得等几个小时。”
孟玦问:“检测报告出来了?”
“哦对。”陈与禾转身去包里拿刚出炉的报告,“下午刚到,各项指标都达标,部分指标甚至超过国际标准。”
陈与禾语气如常,孟玦却能从她平淡的语气里感受到开心和满足,不由得提起嘴角:“那就好。”
陈与禾跟着咧嘴笑着:“还要多谢孟博士的帮忙。”
“我的荣幸。”
他们共同研发出新的产品,是他们智慧的结晶,怎么不算是一种牵绊呢。
分别的这些年,孟玦对陈与禾有过怨恨,有过误会,有过恶言相向,更多的是想念。他没有奢求过再见到她,现在却能在一起共享同一份喜悦,孟玦无比满足。
至于其他,只要陈与禾还在他身边,他总会慢慢抵达。
孟玦看了一眼设备里正在加工的MOD样品,问正在设备边打转的陈与禾:“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陈与禾抿嘴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转身问孟玦:“你觉得呢?”
她眼睛亮亮的,像月光下的湖泊。
“这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来吧。”
“鸢尾,iris,不如就叫它iMOD好了,简单一点。”
孟玦倚着操作台,温柔看她:“好。”
他的眼神不加掩饰,爱意犹如蛛网把陈与禾团团围住。她有些不自在,前后晃着手臂:“不如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嗯。”
陈与禾把明天要用的资料拿在手上,推开自己那间小办公室的门,孟玦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我去接个电话。”
“哦,好。”
陈与禾莫名松了口气。
孟玦走到绿氢办公区的外面,站在走廊的窗边,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接通了电话:
“杨舒?”
50. 第 50 章
杨舒是陈与禾的大学室友,跟孟玦交情不多,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孟玦一脑门的问号,走到一个长廊接通了电话:“你好,杨舒。”
“老同学,没打扰你吧?”
电话那边语气不算严肃,孟玦多少放心了些。
“当然不会,你有事情找我?”
“是这样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以前小禾身上有什么伤口吗?”
“伤口?”孟玦刚刚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杨舒听到孟玦的声音有些焦急,她赶紧解释:“我婚礼那天,我朋友不小心撞见小禾换衣服,注意到她背上有一条疤痕。当时忙忘了,今天跟我朋友聊天才突然想起来。我问了敏敏和小霜,她们都说不知道,想着你应该清楚,所以来问问你。”
“没有…”孟玦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他不敢想匆忙一眼就能看见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多长,他喃喃道,“以前没有的。”
杨舒沉默了一瞬:“那就是这几年受的伤了?”
孟玦突然觉得特别挫败:“我不知道。”
“你们…”杨舒本想说,以孟玦和陈与禾的关系聊这个可能会方便些,但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算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杨舒。”
话虽这么说,其实孟玦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挂断电话以后,他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未曾挪动一步。
伤口,已经结痂了。
怎么伤的,什么时候伤的,还疼不疼,影不影响生活。
以及怎么问出口,怎么跟陈与禾确认伤口情况?
这一大堆问题萦绕在孟玦心里。
直到夏颖路过,问他怎么在这儿,孟玦才动了动僵直的腿,回了陈与禾的办公室。
陈与禾见接完电话回来的孟玦一脸愁云惨淡,心里一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玦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
“你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先去处理吧。”
孟玦脑子里只有那道没见过的疤痕,折磨得他难耐:“小与,你身体好吗?”
“啊?”
孟玦也知道自己太突兀太直白了,慌乱解释:“我是说,前段时间熬夜加班,还晕倒了,会不会影响健康。”
陈与禾并未起疑,扑哧笑了:“不至于不至于,缺的觉早就补回来了。”
“哦,是吗,那就好。”
孟玦魂不守舍地坐下,闭着眼叹息。他这个样子,陈与禾实在有些担心。
陈与禾在他身前蹲下,跟他平视:“孟玦,你到底怎么了?”
孟玦倏地睁开眼睛,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小与,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陈与禾靠在他肩头,不明所以地笑着:“挺好的,你呢?”
孟玦放开陈与禾,看进她的瞳孔:“真的?”
陈与禾坚定地点头:“嗯。”
“到处打工挣钱,被无赖骚扰,大冬天被逼得跳进许愿池里,也叫过得好吗?”
陈与禾耸耸肩,权当放松身体:“那只是这几年的一小部分。”
陈与禾很少提及国外的生活,跟父母也是。在国外的几年,确实艰难。
陈与禾出生普通家庭,能出去留学已经是父母全力托举了,她不敢再索求更多。报喜不报忧,是在外漂泊的人的默契。
这一次面对孟玦,面对她真心喜欢过的、依赖过的人,陈与禾想,或许他不一样。
孟玦是除了家人朋友以外,一种特别的存在。她无条件相信他,了解他,反之亦然。
“这几年,虽然确实挺穷的,”说到这里,陈与禾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说,“但是我明白了我想要什么。孟玦,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有点儿倔,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尽全力。”
“以前,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所以卯足了劲儿在你眼前晃悠,刷存在感,终于把你追到了。”
说起以前,两人相视一笑。孟玦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她难得的没拒绝。
“现在,我想要的,我也一定会去争取。”
“那你想要什么?”
陈与禾想了想说:“我想赚钱,想在这座城市有立足之地。我还想站得高些,我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陈与禾全盘托出她的理想。
她知道孟玦懂她,会理解她,不会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这是他们重逢以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及过去和未来。
她不再掩饰她经受过的苦难,也轻飘飘地揭过,那些淤青般的过往,在她眼里不过是微痒。
这种千帆过尽的心境让孟玦佩服,也同样心疼。
她大方展示着她的理想与抱负。她自有她的路要走,任人评说。
好的伴侣,会出现在你的前途里。
孟玦把陈与禾揽进怀里:“我的小与,会做得到的。”
“嗯,我会的。”
“但是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嗯?”
“是我先喜欢你的。”孟玦陷入回忆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父母在一起笑得畅怀的女孩,“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陈与禾从来不知道这个:“那你为什么…”
孟玦看着她,尽显落寞:“因为不配。你家那么好,你跟叔叔阿姨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但我家不是。”
“没想到后来,你真的会因为我家的原因离开我。”孟玦自嘲地笑笑,“小与,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是我刻意隐瞒偷来的。”
说不震惊是假的,陈与禾从来不知道孟玦这些心思。
孟玦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长相好,家世好,品学兼优,因为性格沉闷,不善交际,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好像他天生就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人觉得他会不自信,包括陈与禾。
“不是的。”陈与禾难掩心疼,拍拍孟玦的脸,“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孟玦又抱住她:“以前因为我不敢,所以错过了很多。小与,现在换我追你,好不好?”
“孟玦…”
叩叩——
夏颖应声把陈与禾办公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小禾姐,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哦。”
陈与禾下意识回头看了孟玦一眼,他也正看过来,眼里情绪复杂,震惊、落寞,不可置信地缓缓站了起来。
陈与禾心里慌得不行,强装镇定,对门口的夏颖说:“我知道了,你请他到小会议室等我吧。”
“好,那我也先下班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辛苦了。”
咔嗒一声,夏颖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与禾面对紧闭的房门,一时竟然不敢回头。
“男朋友?”
孟玦的声线像淬了冰,陈与禾禁不住在盛夏打了个寒颤。
她面色如灰地转身:“我…说过的呀,我有男朋友的。”
“小与,你抬头看着我。”
孟玦心里五味杂陈,是愤懑,是时运不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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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频错位的窒息。
是,陈与禾是说过她有男朋友,但孟玦太清楚恋爱中的陈与禾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从来不信。
那晚陈与禾跟父母的通话更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刚刚,他们一起谈起过去和以后,是平和的,柔软的,温存的。
孟玦以为,他们的裂缝在一点点修复,冰雪慢慢融化后他们终究会走到一起。
孟玦冷着脸慢慢迫近,俯视着她。陈与禾退后一步,抵到门上。
陈与禾匆匆掠视了他一眼后,又仓皇移走。
孟玦几乎是温柔的代名词,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
“孟玦,你别这样…”
孟玦捏着她的下颌掰回陈与禾的脸,只是棕色的眼睛雾蒙蒙的,不肯看他。
“别哪样?”
“你不是这样的。”
“我是,并且一直都是。只是在你面前,暂时收起了那些阴暗的心思。”
陈与禾愕然看向孟玦,只来得及瞥见他高挺的鼻梁向自己逼近。
裴放还在隔壁会议室,她不能这样。陈与禾脑子里闪过裴放生气的脸,紧急躲避,孟玦的吻堪堪擦过嘴角。
只是一瞬的触碰。
孟玦看懂了她扭头那一刻的慌乱,是隐忍的难堪。
孟玦全然放开她,颓然地后退一步。他的两只手就那么垂在身侧,像战败的将军,退守城池。
突然,孟玦看到陈与禾放在桌上的iMOD的检测报告。
他把手按在上面,再慢慢收紧。他突然有了反攻的筹码,却又厌弃自己的无耻。
孟玦转身,陈与禾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脱力般背倚着门,整个人像太阳下山后的向日葵般耷拉着。
“小与,过来亲我一下好不好?”
陈与禾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在孟玦看来是拒绝,更是两相抉择后被放弃的意思。
孟玦握紧拳头,一直犹豫不决,挣扎过后,还是拿起了那份检测报告。
这份报告是明天评审会必要的资料之一,有且仅有一份,陈与禾绝不会放弃它。
“小与,如果你想要这份报告,过来吻我。”
陈与禾惊得说不出话,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泪眼朦胧地摇头,不敢相信孟玦会逼她到这种程度:“你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孟玦不是这样的…”
“除非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就是那样的。”
陈与禾始终不肯面对现实,孟玦只好推她一把。
他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碎纸机,再重新看向陈与禾。分明是威胁的动作,语气却是带着诱哄:“小与,过来。”
以前孟玦最怕陈与禾的眼泪,她一哭,孟玦什么都顺着她,哪怕她只是看电影太感动。
此刻,孟玦眼睁睁看着她的委屈,铁了心要让她难堪,陈与禾抹了抹眼角的泪,走到桌边。
她伸手去够检测报告,孟玦手背青筋暴起,把报告按得死死的。
眼见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陈与禾左手撑在桌面上,几乎要站不住。
她拼命深呼吸,终于抬起头,跟孟玦的视线相对,左手握住他控制着报告的那只手臂,右手攀上他的肩,踮着脚去吻他。
看着心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孟玦的心却一直往下沉。他拿足了腔调,感受到陈与禾尽力地勾着自己,连头都不肯低一点。
陈与禾尽力攀援,踮得腿酸:“我亲不到。”
孟玦浅浅望进她的眼睛:“我的小与很聪明,能想到办法的,对吗?”
51. 第 51 章
孟玦的声线极尽诱哄,像以往每一次想对她做坏事之前的鼓励。
陈与禾猛地拉下他的脑袋,吧唧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仰头等他消气。
“不够,只是这样不够的。”孟玦抚着陈与禾的侧脸,“要像我以前亲你一样的吻我。”
孟玦俯身抵着她的额头,静待她的主动。
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陈与禾微微侧了头,吻了上去。
孟玦的唇很温暖,陈与禾学着他的样子,辗转捻磨着。孟玦却迟迟不回应,陈与禾实在没有办法,探出舌尖轻轻扫过,他依然无动于衷。
尴尬又难堪,陈与禾败下阵来,搂着孟玦的脖子,埋进他的颈窝:“我忘了。”
孟玦在她耳边低声笑着,陈与禾羞赧上头,语气里隐隐有些埋怨:“我不记得了,孟玦。”
孟玦偏头吻在她耳后,脸颊,鼻尖,然后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帮你回忆。”
孟玦一低头就含住她的唇。捏着她下颌的手向后,在脑后用力一拢,把人揽进怀里。
不再是浅尝辄止。
孟玦太知道怎么取悦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截住了那湿滑柔软的顶端,绕着它,缠着它,一点点侵吞,再一寸寸撤退,诱着她主动追过来。
时隔六年的亲吻,孟玦来势汹汹,陈与禾承受不住,步步后退,孟玦就推着她退到门后,再彻底侵占她的呼吸。
陈与禾的头和肩被孟玦抵在门上,腰身却被他紧紧搂进怀里,跟他贴在一起。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一切都太熟悉了。那些潜伏在身体各处的躁动因子被这个吻勾起,纷纷提醒她那些遥远的情动时刻。
感受到她在一点点回应自己,孟玦悄悄睁开眼睛,渐渐缓和了攻势,轻轻浅浅地啄吻着。
陈与禾刚睁眼就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来不及心跳或躲闪,就被孟玦一个用力翻身背对着他。
陈与禾抬手撑着门,身后有温热的胸膛覆过来:“晚上九点,来我家找我。”
陈与禾挣扎不成,反被人扣住了腰:“还记得我家在哪儿吧。”
“检测报告,我晚上再给你。”
“孟玦,你言而无信。”
孟玦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声点,你男朋友在隔壁。”
一句咬牙切齿的“男朋友”把陈与禾拉回现实。
应付裴放,完成明天的评审会,顺利拿到第二笔投资款,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陈与禾清醒过来,孟玦带着他的“筹码”正准备离开。
开门之际,孟玦提醒陈与禾,视线落在她唇上:“见他之前,先照照镜子。”
陈与禾不得不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打眼一看,嘴唇微肿,任谁看了都知道刚刚做了什么。
陈与禾用手背使劲蹭着,试图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原样,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她只好补了个妆,重新上了一点儿口红,至少遮掩一二。
在进小会议室之前,陈与禾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心情。
“裴总,您怎么来了?”
裴放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陈与禾的异常。她不常用的口红色号,在清丽的脸上,欲盖弥彰。
前几天在他的车里,她下车前的嘴唇就是这样的。
明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裴放却只能假装没看见。
裴放大咧咧地靠在单人会议沙发上:“中药,给你送过来。”
“叫闪送就行,裴总何必亲自跑一趟。”
“想来见见你。”
自上次在中医馆外不欢而散,裴放只借着送药匆匆见了陈与禾一面。
但陈与禾的药三天才送一次。裴放觉得不合理,非得让简晨认同他中药放三天会变质的观点,就差跟药房的工作人员建议药要每天煎每天送了。
甜言蜜语,裴放倒也嘴欠地说过一些。要是之前,陈与禾好歹要跟裴放辩论掰扯几句,今天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怎么好像不高兴?明天的评审会,准备情况不好?”
陈与禾强颜玩笑着:“挺好的,资料都齐了。”
裴放把她拉到扶手上坐着,捏着她的手指,她说过她的右手经常会酸痛:“那就是累了?”
陈与禾任他把玩着,心思已经飘远了:“明天的评审会,你会参加吗?”
“嗯。不过在专家面前,我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
陈与禾明显心不在焉,裴放开着玩笑:“怎么,想找我走后门啊?”
“不是,紧张嘛。你在的话,会好点。”
这句话倒是让裴放很受用:“你第一次来越盛拉投资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裴放这话的意思是,像那次一样就好,自信专业,不卑不亢。
陈与禾此刻的脑子慢半拍:“我那时候什么样?”
裴放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他只觉得这个漂亮女孩很面熟。也不可避免的,对年轻的、漂亮的女孩做研发工作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在知道了她的名字,了解了她的求学经历后,裴放一直在挑刺,陈与禾却出乎他意料地应对得很好。
“志在必得的样子,跟现在可不一样。”
陈与禾跟着笑了:“谢谢你裴放。”
这声感谢是真心的,裴放却听得胆颤。他探了探她的额温:“真生病了?”
“没有,真心实意的谢你。”陈与禾无奈地拂开他的手,“如果不是你,我们走不到这儿。”
裴放当然明白陈与禾说的是公司,这话钻进了他心里,却有了别的意味。
是啊,如果不是他先入为主的偏见,陈与禾也不会不承认他对她的感情是喜欢。
裴放难掩失望:“嗯,还是在感谢甲方。”
“这不是在公司吗?”
今天的陈与禾意外地乖顺,一直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嘴巴一张一合间,红色的唇脂格外刺眼。
裴放还是做不到毫无在意,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嘴角磨蹭着。
“让甲方在这儿等这么久,在办公室做什么了?”
陈与禾应激般地抬眸,难道他看出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了?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观察着裴放的表情。
见他神色如常,还噙着笑,陈与禾提着的心慢慢落回肚子里:“整理资料呢。”
“嗯。”裴放的手离开她的唇,鲜红的口脂沾到手上,晕染了一片,“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陈与禾拿了一张餐巾纸给他擦手:“这你管不着。”
“是,这个我管不着。但冰箱里的药没喝完,总该我管了吧?”
三天的药,一共九袋。下一批的药已经送来了,上一批的还剩了三袋,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卢惜寒费心帮她联系医生,裴放亲自送药过来,陈与禾自知辜负了他们母子俩的好意,深感抱歉。
“有时候忙忘了,这次我一定好好喝。”
裴放轻哼:“下次疼得一身汗,别抱着我睡。”
“上次也不是我要抱着你吧…”
“不识好歹!”裴放不愿被戳破真相,匆匆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以后,每天三袋药,喝完记得拍照发给我。我辛苦一下,监督你,直到你完全好了为止。”
陈与禾还惦记着别的事,不能就这么跟裴放走了:“哎不行,我设备里的样品还没好呢!”
“让他们帮你看着,什么事都得你干,要员工做什么?”
“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吃完饭我送你回来,行了吧。”
陈与禾面色为难:“就在公司附近吧,我晚上真的有事。”
裴放状如无意地问:“什么事这么重要?”
“为明天的评审会做准备啊。”
陈与禾心虚地不敢看裴放,这么说也没错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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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孟玦,也是为了要回检测报告。
裴放果真就在公司附近吃了点便餐。陈与禾满腹心事,实在是吃不下,在裴放的威逼利诱下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裴放应陈与禾的要求送她回公司,到了楼下,裴放问:“陈与禾,你上次说,你被人欺负,遭人排挤,那些糟糕又委屈的经历,你要不要亲口跟我说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陈与禾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她还是没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慢慢来吧,裴放劝着自己,又叮嘱道:“上去记得把药喝了。”
“哦,知道了。”
已经快8点了,陈与禾着急下车。裴放突然不想让她走,按住她放在安全带锁扣上的手,倾身过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陈与禾往后瑟缩了身子。
裴放的身形霎时顿住,垂眸苦笑,看着她紧握的手,又觉得不服气,一把将人掳过来。
陈与禾以为他要亲她,朝着一边扭过头,露出纤长的脖颈。
这反倒方便了裴放。
裴放竟然在这个瞬间想跟吸血鬼共情,他干脆拉开她的衬衫领口,在右边肩膀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肩膀又疼又麻,陈与禾缩着肩,极为不自在:“你…你干嘛?”
裴放看向她惊疑的眼睛:“要你记得我。”
“裴放…”其实陈与禾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
裴放摸了摸她的脸颊:“去吧,不是还有工作吗?”
“那我先走了。”
“嗯。”
*
孟玦定的9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设备里的样品,晚上7点半就能结束,从公司到他家也就半小时路程,孟玦还给陈与禾留了应付“男朋友”和吃饭的时间。
陈与禾叫了辆网约车,直抵孟玦家所在的澜庭小区。
这个地方她来过好多次。这个小区,当年就是高档奢华的楼盘,几年过去,依然是江宁老百姓可望不可即的“香饽饽”。
陈与禾凭着记忆来到孟玦家门口。
忘?怎么会忘呢。那两年,她在这里也曾度过很多美好的时光。
时间来到9点,陈与禾从回忆里出来,按响了门铃。
几乎是门铃响后的一瞬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孟玦握着门把手,怕撞到她,缓缓推开门,露出半侧身子:“进来吧。”
“我是来要回报告的。”
“报告在里面。”
“你拿出来给我。”
“我既然让你跑这一趟,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你。”
陈与禾服软:“孟玦,你别这样。”
“进来再说。”
孟玦侧开身子让出一些空间,陈与禾进了门,也仅仅是跨过了那道门框,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进。
玄关处倒是宽敞,容纳两个面对面的人很容易。
陈与禾就这么跟他对立站着不说话,无声抗议着。
孟玦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他说:“要不要先去洗澡?”
“孟玦,你混蛋!”
“我确实混蛋。”孟玦笑纳她的斥责,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房间里面,回忆如此清晰,“小与,你知道吗,每次和你一起在家里的时候,我都想亲你,想…在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你的影子。我又怕你讨厌我,所以每次都骗你主动…”
故地重游,回忆总是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
“孟玦,我不是来叙旧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看这里?”
进门的时候光是匆匆一眼,已经有无数回忆窜上陈与禾的心头,所以她才选择背对着这个空间,把恼人的回忆挡在背后。
孟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向她逼近一步:“小与,你不爱他,对吗?”
52. 第 52 章
爱吗?
如果是爱情,陈与禾好像不爱任何人,哪怕是眼前的孟玦。
至于裴放,也远远不到爱情。
从陈与禾的沉默里,孟玦得以窥见某些真相。像被人紧攥着的心脏忽然潜入了一丝氧气,孟玦再次确认:“所以我猜对了,你不爱他,是不是?”
“如果你不想给我报告,那我就先走了。”
陈与禾越过孟玦去开门。门没反锁,很轻易就打开了,她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
孟玦不想让她走,两人同时握着门把手,相互僵持着。
男人的力气始终大些,孟玦把人拽回来,再带上门。
陈与禾看准了这个时机,故意把手伸进即将关闭的门缝里。
孟玦察觉到陈与禾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尽管收了力,金属的门框还是夹住了陈与禾的右手。
“小与——”
钻心的疼从手指蔓延至心脏,陈与禾强忍着没叫出声。
十指连心,陈与禾紧紧捏住手腕,妄图阻止疼痛的传递,她抱着手蹲下,生理性的眼泪霎时间溢满眼眶。
孟玦如梦方醒,他竟然因为妒忌,把她逼到不惜伤害自己的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
孟玦不敢碰陈与禾的手,只是跟她一起蹲着,抱着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陈与禾把眼泪洇在孟玦的肩上,额头靠在那儿,大口喘着气。
等到最尖锐的那阵痛感过去,陈与禾埋在孟玦怀里问:“孟玦,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孟玦抱她更紧:“没有,没有…”
“孟玦,我疼。”
孟玦看着陈与禾的手,僵硬的弯曲着,不敢动。白皙的指头上一行整齐的红肿,惨不忍睹。
“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陈与禾的腿蹲得麻了,借着孟玦的力站起来,“我想坐一会儿。”
“好。”
孟玦想抱她去沙发那边,陈与禾退后一步拒绝了:“腿没事。”
陈与禾在熟悉的沙发边坐下,孟玦拿了冰块过来。
“先冰敷一下吧!”
“好。”
孟玦就那么半蹲着,小心托着她的手,用毛巾包着冰块敷在手上。
他每动一下,陈与禾的手指就无意识颤抖一次,孟玦看得眼热,再次叹出一句对不起。
“我自己放进去的,不怪你。”
孟玦从下往上看她:“不只这个,今天的所有,都对不起。”
陈与禾忽的笑起来:“其实,如果今天的也是真实的你,那么以后不用再掩藏什么,总会有人喜欢真正的你。”
这话太像临别赠言了,孟玦不接,专心帮她冷敷着。
“我冷,孟玦。”
孟玦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拿得远些,双手把她的手包起来,又不直接碰到,给她传递些温暖。
过了一会儿,孟玦问:“还冷吗?”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陈与禾觉得好玩,故意说:“嗯,冷。”
“跟许愿池的水比,哪个更冷?”
陈与禾怔楞后回神,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那还是许愿池的冷一点。”
孟玦湿了眼眶,心疼地把她拥进怀里:“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
陈与禾用撒娇似的语气说着这段经历:“当时我都快冻僵了,差点上不来。还好有个波兰的女孩儿帮了我,带我去她的公寓洗了热水澡,还给了我干净的衣服。”
“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还遭了这么一桩…”孟玦没办法说下去她经历的这些。
“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那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与禾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一脸凝重:“你怎么会知道?”
“小与,让我看看,好不好?”
“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点小伤。”
陈与禾还想着蒙混过关,孟玦不再吃她这套:“我不信你说的‘没事’。”
孟玦的手捻着陈与禾衣襟第一颗纽扣,没解开,只是把那枚纽扣在指腹搓揉着:“让我看看。”
再次看见孟玦的眼神,陈与禾心软了几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孟玦,用左手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衣领掀开一些,丝滑的材质,顺着肩膀滑到臂弯。
那是一道长约四厘米,宽约三毫米的疤,跟陈与禾说的“没有大碍”根本不是一回事。
以前的陈与禾,在路边被野草喇破了点儿皮都要眼巴巴地凑到孟玦眼前,撒娇求安慰,非说要他亲一下伤口才好得快。
孟玦不敢去想,是什么利器造成了这样一道伤口。
她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那道疤就在脊椎的左边。似是察觉到灼热的目光,陈与禾不安地扭动着肩胛骨,圆弧状的骨骼凸起,将那道疤挤得更突兀了。
孟玦怔怔地愣在那儿,目光被浅色的疤痕锁住,仿佛只看得见它。
陈与禾浑身不自在,正要捞起散落在臂弯的衬衫时,有一滴温热的泪落在她肩上,接着是轻柔的吻。
伤口早就愈合,不会再疼,但若有似无的吻却让陈与禾浑身酥软。
陈与禾尽可能忽略背后的喘息,把心思转向别处:“你又不是九尾狐,舔一舔就能让伤口愈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与禾知道不回答清楚,孟玦是不会罢休的。但有的真相,还是不知道为好。
“也是留学的时候,那个地方可能克我。遇到一次小车祸,摔到一个铁片上,然后就这样了。”
真假参半,孰真孰假,谁又分辨得清呢?
孟玦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已经逼她太多,不想再给她施加压力了。
孟玦抚摸着那道疤:“我要真是九尾狐就好了。”
“那我就把你抓起来,靠卖萌挣钱,还搞什么研发呀。”
孟玦帮她把衣服穿上:“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不是见气氛太沉重了嘛,还挺尴尬的。
虽然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但时隔多年,关系也不如往常,刚刚的行为其实有些越界了。
让陈与禾没想到的是,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衬衫的纽扣,解开容易,扣上却难,何况她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
陈与禾低头倒腾了半天,愣是一颗都没扣上,她渐渐没了耐心。
她垂着脑袋像认错的小孩,孟玦以为她在生闷气:“小与?”
陈与禾确实在生闷气,不过是生扣子的气。打磨这么光滑做什么,好不容易塞进去一半又从扣眼儿里溜走。
陈与禾垮了肩,彻底放弃。左手捏着两侧的衣襟,慢悠悠转过身,扭捏着不敢直视他:“孟玦,扣子…”
今晚的陈与禾总能让孟玦想起以前的她,任性、娇气,还喜欢撒娇耍赖,不过这些不为人知的一面都只对他开放。
现在她因为扣不上纽扣而生闷气,孟玦低头浅笑着:“过来一点。”
陈与禾举着逐渐红肿的右手靠过去,左手抓着衣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孟玦读出了她的潜台词,看着她胸前防备的手:“不相信我?”
“没有…”
孟玦俯身,在她左手手背印上一个吻。陈与禾手一抖,不慎散落了一边的衣襟,霎时春光乍泄。
孟玦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帮她把所有扣子一一扣好,还贴心地整理着衣领。
直到看到右肩的咬痕,孟玦动作顿了顿。他避开不看,终究没说什么,温柔地看向陈与禾:“走吧,我先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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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检查一下。”
*
评审会如期举行,陈与禾以手伤的代价,拿回了检测报告。
所有资料准备妥当,绿氢一行人如约来到越盛大厦。
会议十点开始,简晨特意给他们备了个休息室,他们一大早就来做准备了。
得知绿氢科技已经到了,裴放丢下手上的工作,从17楼跑到评审会所在的3楼会议室。
“裴总。”
除了吴浩帆以外,其他几个不怎么熟的脸孔齐刷刷地看过来,裴放顿了脚步。
裴放以为只有陈与禾和吴浩帆在。他着急过来,走得快,似乎有失稳重。在几个人的审视中,裴放挺直了背,视察工作般走过去。
陈与禾坐在电脑前凝神静气,应该在心里顺即将要汇报的内容。
裴放悄悄站到她身后,才发现陈与禾双手放在桌子底下,坐得端端正正的。
饶是裴放这个甲方,都很少见陈与禾这么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
“裴总怎么这么闲?”
陈与禾先是被同事们跟裴放打招呼的声音打断,又被裴放的笑声扰乱,一阵恼意只能冲裴放发了。
裴放这才看见陈与禾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你手怎么了?”
这已经是第六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陈与禾不太耐烦地解释:“被门夹了。”
“脑袋怎么没被夹呢?”裴放以为她受伤了还在开玩笑,没好气地说。
“我这么聪明的脑袋能被夹吗?”
裴放呵的一声:“你可真会自夸。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本来手就疼得很,还被莫名其妙吼一顿,陈与禾有点委屈,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大了些:“就是晚上被夹的嘛。”
“真被门夹了?”察觉到她没在开玩笑,裴放软了声音,去检查她的手,“严重吗,我看看?”
“看什么看。”陈与禾赌气似的猛地抽回手,一使劲儿,又疼得龇牙咧嘴的。
“好好好,不看了。”
陈与禾缓过劲儿来,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娇纵过头了:“不严重,就是疼。”
“那今天的评审会能坚持吗?”
“我脑子又没坏。”
“嗯。”裴放站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丝钻进指缝间,柔软又丝滑:“聪明的脑瓜。”
“别影响我。”陈与禾嫌弃地拿掉裴放的手。
两人亲昵的举动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面面相觑,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眼睛里都是好奇。
陈与禾专注在工作上,没注意到同事们的异常,裴放却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突然想做点什么。
裴放踱步到陈与禾旁边,手把着她的椅背,轻轻一推,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另只手托起陈与禾的下巴,迅速俯身亲了她一下。
趁陈与禾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放摸摸她的耳垂:“别担心,我在呢。”
在同事们吃瓜的眼神中,陈与禾又生气又窘迫,瞪着裴放:“昨晚不是说主要看专家的意见吗,现在搁这儿装什么?”
裴放忽地笑了,捏了下她的脸:“你同事们都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这会儿装好人?陈与禾顿时无语。
裴放却跟没事人一样,衣冠楚楚地对着几个同事说:“见笑了。”
同事们纷纷表示没什么,唯独吴浩帆神色复杂。
裴放笑着问他:“吴总也紧张?”
吴浩帆尽量避开跟裴放视线接触:“有点。”
“以我跟与禾的关系,专家们也不会太为难的。放心!”
吴浩帆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担心好吗。
跟这样的资本家谈感情,还不得被吃干抹净了?
53. 第 53 章
评审会进行得很顺利。
七位专家对鸢尾型MOD很好奇,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专家组组长许鸿哲问陈与禾:“我看你们这个项目是跟江宁大学联合研发的,不知道是跟哪位教授合作的?”
“不是教授,是一位研究员,还很年轻。”
许鸿哲跟旁边的专家对视一眼,问道:“江大材料领域的研究员,难道是井教授那位学生,好像姓孟?”
陈与禾微笑应对:“对,就是他,孟玦。”
许鸿哲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结构图这么漂亮,井教授这位学生,当真是了不得啊!”
裴放旁听了一整个会议,第一次发言:“许教授,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鸢尾结构是陈总监提出来的,江宁大学那位只是提出引入钒原子,提高了MOD的稳定性。”
许鸿哲明显一愣,没想到裴放会当面驳他的面子,为陈与禾说话,看来外界传言不虚。
陈与禾暗暗观察着专家们的脸色,及时做出回应:“许教授说得也没错,iMOD是绿氢和孟老师共同努力的结果。”
有了陈与禾这话,许鸿哲稍微缓和了神色:“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很高兴跟你们这样年轻的团队交流。”
简晨适时站起来主持会议流程:“那就请企业方先离场,评审结果等专家组合议后再宣布。”
绿氢一行人回到休息室等结果。
陈与禾前脚刚踏进去,裴放后脚跟上:“为什么不跟专家说清楚iMOD是你的成果?”
陈与禾转身看着他,情绪低落:“首先,这项成果本来就是共研的,不存在谁功劳高谁功劳低。其次,我只想项目能顺利通过评审。”
“我在这儿,怎么会不顺利。”
“我要的不只是你的认可。”
裴放绷着一张脸:“他们认可的可不是你。”
这些陈与禾怎么会不明白,她暂时没有办法搬走人们心里名为偏见的大山。
陈与禾垂着脑袋,嗫喏着:“他们认可技术就行了。”
“陈与禾,你把跟我顶嘴吵架的劲头拿一半出来跟专家组争论,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丧气。”
“专家又不像你…”
陈与禾猛地收声。
是啊,她不敢跟专家辩驳,却毫无顾忌地跟裴放拌嘴是为什么呢?陈与禾迟疑地看向裴放。
陈与禾收起心里划过的一丝异样,匆匆避开裴放的视线,看向别处。
裴放没注意到陈与禾的走神,只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不为自己争取:“就是因为偏见太常见,所以受害者也把它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陈与禾,你是这样的人吗?”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你知道评审会结束后,他们会说你什么吗?”裴放没好气地继续引导着,“就算他们认可你的成果,他们也会说,你是因为靠着我才能走到这一步的。”
“你希望他们这么说你吗?”
陈与禾低垂着眼眸,无精打采地说:“不想。”
“那就现在进去跟他们说清楚。”
裴放牵着她的手,准备拉着她一起进去。
那只漂亮有力的大手莫名给了陈与禾力量,她抬头看着裴放:“我自己去。”
裴放这才露出些满意的神色,又迅速收住,装得很严肃。
陈与禾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谢谢你,裴放。”
裴放操着手,傲娇地嗯了一声。
陈与禾敲响了会议室的门,应声推开,里面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简晨以为她有什么信息要补充,在专家开口之前,问她的来意,隐隐有维护之意。
陈与禾先是深深地往里面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背,看着许鸿哲说:“许教授,我想我应该对专家组诚恳一些,所以想再补充一点。鸢尾结构是我的构想,江宁大学的孟老师帮我一起完善了iMOD的整体架构和配方。”
许鸿哲没接话,把汇总好的评审意见递给简晨,朝陈与禾走了几步。
“小陈,我也要跟你道歉。我先入为主的以为鸢尾结构的MOD是孟玦的想法,这对你不公平。”
陈与禾心里的石头骤然落下,咧开嘴笑了,然后跟许鸿哲微微颔首:“谢谢许教授。”
许鸿哲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你们的技术很好,产业化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陈与禾卖着乖,得寸进尺地加了许鸿哲联系方式,表示届时一定请他来把关。
裴放在休息室门口等着陈与禾,见她回来的时候脚步轻快,脸上的笑也止不住,他也跟着扬起嘴角。
裴放轻挑眉尾,明知故问:“怎么样?”
“许教授说以后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裴放仿佛能看见她话里的愉快的音符,她的眼睛亮得像有星星,这才是他认识的陈与禾。
裴放双手抱胸:“刚刚那个垂头丧气的陈与禾哪去了?”
被他挑破伪装,陈与禾脸上无光,无意识地撒着娇:“哎呀,谢谢裴总。”
裴放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瞄她一眼:“光口头上谢啊?”
“那请裴总吃饭?”
“我缺你那顿饭?”
陈与禾眼珠一转,干脆赖账:“裴总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那就算了吧。”
她转身进了休息室,裴放紧随其后:“我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缺。”
“嗯?”
“卢女士一直想要个儿媳妇。”
陈与禾狠狠瞪他一眼,没把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裴总真不愧是资本家,想一本万利啊。”
“我说真的,卢女士那么喜欢你,你考虑一下…”
陈与禾不想搭理裴放,转头跟吴浩帆炫耀起许鸿哲的名片来:“学长,你看!”
吴浩帆拿着名片来回翻看,笑容灿烂:“小禾,还得是你啊!”
“许教授说以后可以联系他。”除了分享喜悦,陈与禾也不忘卖乖,“当然了,全靠裴总。”
被刻意忽略的裴放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少来这套。”
裴放嘴上这么说着,得意的表情是一点儿没收着。
专家那边,简晨送各位专家离开,做好数据统计,来休息室宣布评审结果:“恭喜各位,全票高分通过。”
绿氢一伙人高兴得跟猴子似的,纷纷嚷嚷着要吴总请客聚餐。
吴浩帆被闹得没办法,刚想说话,陈与禾就破天荒表示她买单请大家吃大餐,然后又是一阵欢呼。
吴浩帆偷偷问陈与禾:“你有钱吗?”
陈与禾撇撇嘴:“吴总小看我。”
“哪是小看你,你不是在攒钱吗?”
“就等发奖金了,吴总!”
郑哥趁机开玩笑:“那去吃鸣鼎轩?”
“郑哥,你真想吃穷我?”跟自家人,陈与禾也不装,“我呢,只能请大家吃火锅,不好意思了各位。”
裴放被热情感染,凑到陈与禾身边,对大家说:“就去鸣鼎轩,我买单。”
众人刚要欢呼,陈与禾出言制止:“我们自己人聚餐,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外人?我可有你们20%的股份。”
不提这茬还好,陈与禾笑容骤停,白了裴放一眼。
裴放正疑惑,简晨好心提醒:“老板,这种时候还是不谈这个了吧。”
裴放又换了个思路,贴在陈与禾身后:“那我以家属的身份参加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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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总不是不缺我这顿饭吗?”
裴放把人揽进怀里:“不吃也行,那你今晚可得好好补偿我。”
裴放这话说得暧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附近的几个人听到。
整个场面瞬间鸦雀无声,还是简晨先反应过来,举着手里的评分表:“我还有事。”
简晨这一举动提醒了其他人,他们一个个的,不是要去上厕所,就是说先去楼下等。短短半分钟内,休息室里就只剩下陈与禾和裴放两个人。
“你故意的吧!”陈与禾无奈地看着同事们纷纷离开,瞪着裴放,忘了手上还有伤,推了他一把,又疼得直吸气。
“小心手。”裴放握着她的手腕,卖力地冲患处吹气。
“干嘛呀你,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裴放厚脸皮地装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己要乱想的。还有你,你以为我说的补偿是什么,嗯?”
“倒是我们想多了,裴总多单纯啊!”
裴放把她的脸扭回来面对自己:“这么阴阳怪气,怪我在你同事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
她跟裴放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被摊开在同事朋友面前,陈与禾确实有些别扭:“反正你今天很奇怪。”
裴放摩挲着陈与禾耳后的一小块皮肤,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视线却没有聚焦在她脸上,像是透过她看向了别的什么地方。
“我这不是怕有人把你拐跑了吗,想着借助群众的力量,帮我守着你。”
绵绵情意犹如缠人的蛛网,陈与禾有意避开,小声嘟囔着:“我们只是契约关系,裴总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我早就越界了,陈与禾。”
陈与禾从未把裴放的表白当真过,此刻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逐渐澎湃起来。
陈与禾以为她一直把裴放当投资人,当甲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裴放面前,没有了乙方对甲方的拘束和尊敬,甚至还可以骂他。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对其他合作伙伴有这种超越生意往来的交流。
一时间,陈与禾陷入了迷茫。她和裴放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裴放把陈与禾脸上的纠结看在眼里,轻轻揪了下她的脸让人回神:“想什么呢?”
陈与禾自己也没理出个头绪,更不足为外人道了,只能摇摇头当做回应。
“不管你在烦什么,都先别想那么多。不是还要跟他们去聚餐,别让人等太久。”
“那你…”
“你们去吧,结束我来接你。”
“哦。”
“对了,还有件事。”裴放忽的叫住陈与禾,“我妈跟你跟你说了吧,我小姨的生日,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嗯。”
卢惜寒很早之前跟陈与禾提过这事,算算时间,好像快到了。
“既然你的手受伤了,就别去了。卢女士那边,我去说,你不用管。”
陈与禾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又不好显得太开心,收着笑:“就在后天,临时说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正好我那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我不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裴放看她憋得难受,无奈地笑:“就这么高兴?”
“嗯。这算是今天的第三件喜事。”
评审会顺利通过,得到了许鸿哲教授的肯定和帮助,以及不用去裴放的家族宴会。
陈与禾思维迟缓,行动也慢了下来。裴放推着她的肩往外走:“很荣幸能帮你喜上加喜。”
“好像,这三件喜事都和你有关。”
“那我旺你啊,陈总监。是不是得把我抓紧点?”
陈与禾总算又有了笑脸,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那你旺一声来听听?”
54. 第 54 章
聚餐当然没去鸣鼎轩,那真的会把陈与禾吃垮,也不能真的让裴放买单,所以最终绿氢几十号人去了一家接地气的中餐馆。
项目第一阶段顺利结束,研发部一群人特别兴奋,不仅是因为可以休息几天,更是因为吴浩帆当场宣布,等第二批投资款到位,就给大家发奖金。
酒过三巡,小李才鼓起勇气,逮了个机会给陈与禾敬酒,顺便她:“小禾姐,孟老师以后还会经常来公司吗?”
孟玦的专业确实能吸引跟他一样的人,小李从一开始就很尊敬孟玦。
“可能不会了。”陈与禾喝了几圈,已经开始醉了,强撑着精神回答小李,“iMOD的工艺改进优化主要是吴总负责,孟老师不专精这部分。”
“那…你跟那位裴总是真的在一起了?”
陈与禾双眼无神地盯着酒杯,似在回避:“怎么这么问?”
“孟老师也喜欢你。”
酒精逐渐上头,陈与禾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个问题真是让人头疼,她撑着脑袋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神已经迷蒙了:“那怎么办,我又不能两个都要。”
“要什么?”
裴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与禾身后,一只大手从后面托着她的下巴,冷冽的声音从头顶沉沉地传过来。
陈与禾没回,正好有人托着脑袋,她就这么靠着椅背直接睡了过去。
杯盘狼藉,已经有不少同事酒醉醺醺。吴浩帆趁着最后的清醒,宣布聚餐结束,安排同事们回家。
裴放在餐厅里面陪着陈与禾,简晨在外面帮着几位女士一起送喝醉的同事上车。
不一会儿,简晨看到苏灵铃戴着一个可爱的头盔,骑着一辆小电动车,风风火火地赶来。
同事们都安全送走,吴浩帆卸了精神,瘫软在沙发上。
苏灵铃拎着小电驴的头盔,进了包间,意外跟裴放对视一眼。苏灵铃没给裴放什么好脸色,垂眸看到裴放把陈与禾搂在怀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灵铃讨厌这个姓裴的人。
“裴总,把小禾给我吧,我送她回家。”
裴放没动,扭头看向吴浩帆:“那这位呢?”
“不用裴总操心。”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吴浩帆挣扎着坐起来:“苏苏,你来了。”
“嗯,还能起来吗?”
吴浩帆好像醉得丧失了判断力,只顾着自己说:“苏苏,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包间内安静得很,吴浩帆的话,除了陈与禾,都听见了。
苏灵铃面露尴尬,搀着吴浩帆起来:“别说话,我先送你上车。”
醉酒的人是最不听人劝的:“苏苏,我喜欢你。你说的那些,我不在乎,真的。我…”
“闭嘴,吴浩帆。”
裴放突然想起简晨曾提过苏灵铃身上的烧伤。想来,她应该不愿意在他这个外人面前被人提及这些。
“苏小姐,我来照顾与禾吧,你先送吴总回家。”
吴浩帆一个大男人,又醉得不省人事,苏灵铃一个人怕是很难搬得动他。简晨非常有眼力见地表示可以帮苏灵铃一起送吴浩帆回去。
苏灵铃没理会简晨的热情,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裴放:“你照顾?”
裴放被噎得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在陈与禾这位朋友面前,裴放总是有些抬不起头。
简晨见自家老板被怼得哑口无言,出言劝到:“苏小姐,您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太累了,我们老板会照顾好陈总监的,这个您放心。”
苏灵铃也没给简晨面子:“就因为是他我才不放心。”
简晨看了眼自家老板,想着我只能帮您到这儿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裴放知道自己在苏灵铃那儿的印象不好,这个问题只能自己解决。
他把陈与禾小心放到沙发上靠着,态度诚恳地对苏灵铃说:“苏小姐,之前确实是我疏于照顾,导致与禾受了很多委屈。但我是真心喜欢她的,也会照顾好她。”
“这话得小禾说我才信。”苏灵铃固执已见,“还是麻烦裴总送她回我们的家。”
“苏小姐,我跟与禾是男女朋友。”
苏灵铃一步不退,眼里似有几分嘲讽:“是吗?”
“迟早会是。”
裴放从不是好相与的人。他对苏灵铃的尊敬和礼貌,完全是因为陈与禾。如果他的谦让换不来相应的尊重,那么裴放也不会一味退让。
裴放轻轻抱起熟睡的陈与禾大步往外走,临走前不忘吩咐简晨:“帮苏小姐送吴总回去。”
苏灵铃追出去,见裴放抱着人走得飞快:“裴放,你别太过分!”
回应她的只有裴放决绝的背影。
身后吴浩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追了出来,苏灵铃兼顾不了两头,只好作罢。
*
睡了一路,陈与禾清醒了几分。
裴放把她放到沙发上。陈与禾感觉自己跌进了柔软的云朵里,有种快要飘起来的感觉。
陈与禾调整了姿势,侧躺着,小半张陷进靠枕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裴放凑近了听:“什么?”
“我头疼。”
裴放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有些热,应该是酒精上头后的结果。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
裴放的手凉凉的,正好可以用来降温。陈与禾抓着不放,用脸贴着他的手背,两边温度逐渐趋于一致后,又换做手心,把发热的额头埋进他手里。
裴放静静看着她来回倒腾,不禁失笑:“你还挺会享受。”
“难受。”
“哪儿难受?”
“我要去洗澡。”
陈与禾边说边弹坐起来,准备下地,被裴放拦腰抱起来,直接进了浴室,被安放在洗手台面上。
“要先卸妆吗?”
“嗯。”
结结实实的一声“嗯”,理所当然地使唤起人来。
“陈与禾,你真行,估计也就只有你把甲方当保姆。”
裴放翻看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找到一瓶卸妆油,挤了两泵,就往陈与禾脸上招呼。
动作谈不上温柔,裴放胡乱揉搓了几下,陈与禾直叫唤,说卸妆油渗眼睛里去了,冲着水龙头埋头,准备冲洗。
裴放仓惶护着她的头,按着她的脖子脸朝下,拔出活动的出水阀:“闭眼,右手举起来。”
右手还包着纱布,陈与禾倒是还记得。她乖乖地把手举过头顶,任由温水在脸上冲刷。手举得累了,就搭在裴放肩上。
“你没长骨头吗,陈与禾?”
陈与禾佝着腰去就洗手池,一会儿腰就酸得受不了了,径直支起身子,一脸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洇湿了衬衫领口。
刚洗过的脸清透白净,收起了利齿的陈与禾难得乖顺,任人鱼肉。裴放扯过毛巾帮她擦脸,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还真是难伺候。”
裴放把她受伤的右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左右打量着:“药呢,要不要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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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醉着的陈与禾反应迟钝,又坐不太稳,脑门嗑在裴放肩上,缓了缓才说:“在…澜庭。”
裴放轻呵一声,咬了咬牙,下颌线紧绷着。
澜庭。
裴放把她的脸捞起来,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柔软的发梢,轻轻问:“昨晚去孟玦家做什么了?”
空气仿佛凝滞,陈与禾闭着眼意识模糊,也没有被裴放引导性的问话带跑。
“陈与禾,你真醉还是装醉?”
她还是不答。
裴放这股气怎么都顺不过去。他把人从台面上抱起来,两腿固定在腰间,像饲养员收动物回笼似的,把人抱回卧室,丢到床上,再扯过薄被,把陈与禾连头整个罩住。
做完这些,裴放叹了口浊气,背过身去,不愿去看这个一点动静就会扰乱他心思的女人。
冷静下来的裴放突然反应过来,今晚刚到餐厅时,她喃喃说的那句“又不能两个都要”,原来是这个意思。
裴放气不打一处来,又酸得不行,更可恶地是,就算他承认自己吃醋嫉妒甚至生气,都不敢正大光明。
裴放调理不明白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
活了近三十年,裴放的人生可以用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来形容,他从来没有迫切地想得到过什么东西。
对于陈与禾,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想要却又得不到的感觉,是无端从胸腔内各个器官里涌上来的酸涩。
问题有些棘手,他暂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裴放站在那儿,先是不相信自己也会产生妒忌这种低级的情绪,然后他尝试着接纳,最后是苦涩。
遮遮掩掩、作茧自缚的苦涩。
裴放再回头时,陈与禾还是原来那个姿势没变过,薄被包裹着她,连头也蒙住了。
怕她会窒息,裴放暗怪自己不小心,一个跨步过去,揭开被子,陈与禾睡得正香。
她的长发扑散在枕头床单上,脸上因为缺氧蒸出红晕,眉间舒展,呼吸清浅,少了清醒时的锐利,多了些柔和。
裴放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探到湿润的衣襟处:“衬衫湿了,要不要换睡衣?”
裴放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是怕吵醒她,还是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酣睡的陈与禾自然是听不到这句话的,也不能回应他。
“我帮你换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裴放刚刚接受了自己也会吃醋妒忌这个事实,所以此刻面对喜欢的人时产生的心猿意马,他也承认得很快。
喜欢的人睡在自己床上,有点想法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他知道自己有趁人之危之嫌,他也并不只是单纯想让陈与禾睡得舒服些。
他就是占有欲大爆发,知道她去了另一个男人那儿,就迫不及待地在她同事面前宣誓主权。现在,还想趁着她熟睡,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裴放的手就放在领口处,犹豫了很久。
陈与禾可能是平躺得太久,突然换了个姿势,面向裴放这边侧躺着。动作间,她下巴的软肉从他的手背滑过,柔嫩的触感唤醒了裴放逃跑的底线。
从小,裴放想要的东西几乎都唾手可得。他看不上那种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违背自己道德原则的行为。
如今,他竟然会因为跟另一个男人竞争,抛弃他秉持的行为准则。
他看不上这样的自己,但又害怕真的失去她。
裴放对任何事情都有信心能做好,唯独喜欢陈与禾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55. 第 55 章
陈与禾头疼得不行,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
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在裴放的房间。
陈与禾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似乎还一身酒味,身上也黏腻得不行,裴放竟然愿意让她这么邋遢地上床。
陈与禾在家里转悠了一圈,没发现裴放,猜想他应该是有事出门了,便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把自己彻底收拾了个干净,陈与禾从浴室出来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难道是卢惜寒来了?
到客厅一看,厨房里的竟然是裴放,他还会做饭?
见陈与禾直奔厨房来,裴放没理她,继续煎锅里的培根。
“裴总早。”陈与禾趴在吧台边,新奇地看着裴放不怎么娴熟的动作,“一大早你去哪儿了?”
裴放头也不抬:“去你们公司,拿了你的中药过来。顺便买点食材。”
陈与禾惊得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裴放确实如他所说,在督促陈与禾吃药。但愿意一大早因为一袋药专门跑一趟,陈与禾还是觉得有些超过了。
陈与禾压下心里的异样,看向厨房里长身玉立的裴放:“谢谢。”
裴放没有邀功,没有唠叨她不按时吃药,甚至没有跟她斗嘴,只安安静静地做着早饭,没有理她。
这太不正常了。
“裴放,你…”
话一出口,陈与禾又不知道怎么措辞,要问什么,裴放也像没有听到她的欲言又止,眼神也没有递过来。
有什么不知名的因子围绕在两人中间,不是尴尬,不是困窘,而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的,裴放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他在思考,在挣扎,在克制…
陈与禾好像突然明白了裴放反常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下意识地想逃。
但她还穿着睡衣,她还得再借一套裴放为了演戏给她准备的衣服…总之,她得先离开这儿。
陈与禾回到裴放的卧室,到衣帽间,手忍不住在发抖。她随便拿了一条裙子换上。
她甚至来不及把换下来的睡衣丢进脏衣篓。
她打开衣帽间的门,赫然发现裴放就在门外。
听到开门的声音,裴放转过身,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侵略性十足,他想好了,他要来讨债了。
陈与禾退了半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还有事,早饭就先不吃了。”
裴放一步跨到她身前,握着她的腰,逼她退到配饰柜前,再没有别的退路。
配饰柜的高度是以裴放的身高设计的,对陈与禾来说有些高,柜子的边缘硌着她的腰和脊椎,不太舒服。
“陈与禾,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吧?”
陈与禾咽了口唾沫,紧张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两个选择:跟我在一起,你想要的资金、资源,我都可以给你。要么我们的附加协议作废,投资协议履行结束后,我们不再见面。”
附加协议作废,那裴放个人名下的3%的股份也就作废了。
陈与禾抬头看向他:“裴总这是威逼加利诱?”
“你可以这么理解。”
裴放几乎一晚上没睡着,他想了一整晚。
他明确地知道他想要陈与禾,要完整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陈与禾。
他还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一个可以站在她身边,对所有靠近她的男人说不的身份,一个任何人都不能质疑的身份。
陈与禾突然笑了,望着裴放:“裴总究竟想要什么呢,睡一觉?想让我履行‘女朋友’的义务?”
裴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用故意激怒我,今天我不想跟你做一些无畏的争论,你只要做选择就好。”
陈与禾看向别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想二选一,那看似是选择,实则是牢笼,是上位者的陷阱。
“如果只是想睡一觉,裴总直接开口就是,毕竟我们有言在先。”
“我要你。”
陈与禾无所谓地哦了一声:“那就是要睡很多次。”
“陈与禾!”
“说好不生气的。”陈与禾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裴放也不肯退,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我也给裴总两个选择吧,要么继续履行一年的附加协议,要么跟其他人一起竞争。”
“其他人?比如江宁大学那位?”
裴放会知道孟玦,陈与禾倒也不意外,毕竟前天孟玦在办公室亲她的时候,裴放就在隔壁。
陈与禾轻挑眉梢:“嗯。”
“前天晚上就是跟他在一起?”
陈与禾毫不避讳:“是。”
“做什么了?”
裴放告诉自己别去想,但是做不到。他还是在意。
陈与禾笑着,似乎在笑他天真。她搂着裴放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凑近他,呼吸交缠:“就是你现在想做又不敢做的那些。”
不敢?裴放的字典里没有不敢两个字。
她的嘴唇近在咫尺,裴放顺从自己的心意,低头含吮住。
光是这样还不够,裴放托着她坐上配饰柜,长腿挤进她腿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侵入。
裴放正处在情绪上,手上没个轻重,像在惩罚她的口无遮拦。陈与禾吃痛,却也强忍着不说,就这么跟他无声地较量着。
直到裴放不小心碰到她受伤的手,陈与禾痛呼出声。
裴放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抵着她的额头:“怎么每次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
陈与禾把右手抬高,放到他脑后,把嘴唇送到他跟前:“你也可以不管它。”
“少勾我。”裴放喘着粗气,把人往怀里带,时不时在耳后颈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戏。”
陈与禾故意说些挑衅的话,勾着他沉沦,无非是想把裴放往协议情侣上引导,一年时间一到,大家好聚好散。
饮食男女,身体的纠缠尚且可以脱身,一旦涉及感情,难免会陷入其中,失了分寸。
裴放想要爱,陈与禾只愿意给他性。
“我能有什么把戏,不过是想让裴总开心。”
“少来,你本事大着呢。”
“我就算有齐天大圣的本事,不也逃不过裴总的手掌心吗?”
陈与禾低垂着眼眸,顺着裴放的手看过去。他的手掌下,是她的腿,裙摆堆积在腿根。她笑意盈盈看进他眼里,裴放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把裙子拉下来,遮住白皙皮肤上突兀的红痕。
“陈与禾,别岔开话题,两个选择,你选什么?”
裴放确实没那么好糊弄,关键时刻也能强迫自己停下来,追问陈与禾的答案。
陈与禾把左手放在他的腰带上,往自己这边带:“没有第三种选择吗?比如炮…”
没说出口的词汇被裴放堵在喉咙。
这一次,陈与禾积极地回应着裴放,去解他衬衫的扣子,裴放被勾得心猿意马。
该死的连衣裙,拉链做得很隐蔽,怎么都找不到,裴放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抓住在胸前作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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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钳住:“一只手还不安分?”
陈与禾往下一瞟,笑道:“到底是谁不安分啊?”
裴放抬起她的头,直视她:“陈与禾,我再问一次,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裴放,都这样了,坦诚些吧,做个爱而已,非得冠以什么真爱之名吗?”
“我都要。”
在陈与禾面前,裴放很少展露出侵略性的一面。
她今天这么执着于火上浇油、勾引他上当,像在欲盖弥彰地掩饰些什么。
裴放突然灵光一闪,勾起一抹笑:“陈与禾,你在害怕,你怕你会爱上我,对吗?”
陈与禾闪躲了,怕被他看出眼里的慌张。
“裴总一直这么自信吗?”
“不自信干不了这一行。”
裴放笑意更甚,陈与禾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搡了他一把:“笑什么?”
“我猜中了。”裴放抚着她的下颌,使她仰头,鼻尖贴着鼻尖,“你对我并不是全无感觉的,是不是?”
陈与禾扭头,裴放的吻落在嘴角。
她调整着呼吸,脑子里一幕幕画面回放。
他们有过争吵,有过意见不合。她总是直抒己见,裴放大多数时候也都不拘着她。
工作上,裴放信任她,适时给一些指点,是很好的投资人和甲方。生活上由着她照顾她,在情事上也不会勉强她。
裴放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范本,跟裴放在一起,利大于弊。
但陈与禾也没有忘记裴放可以一句话就毁了自己的努力这件事,他给她的两个选择,威逼和利诱,都是在引导她选第一个。
陈与禾意识到,她的话语权还是太少了。
她或许可以选择跟裴放在一起,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陈与禾的沉默有点久,裴放就默默等着,也没再动手动脚扰乱她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陈与禾看向他,有纠结有迟疑:“裴放,你让我想想。”
“好,要想多久?”
“两…三天吧。”
“好,三天后,给我你的答案。”
“嗯。”
裴放又意犹未尽地凑过来,盯着她的嘴:“那…现在,让我再亲一会儿?”
陈与禾捂住他的嘴,意有所指:“先管好你自己吧。”
“它是因为你才…”
“裴放!”
陈与禾这人真挺有意思,她的情绪和表现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裴放笑道:“刚刚不还挺勇猛的,我以为陈总监也很想睡我呢。”
暧昧的笑声钻进耳朵,陈与禾耳廓发热,低头躲避,入眼的是裴放微敞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肌。
她的手潜入衣襟,贴在一块块壁垒分明的肌肉上:“现在也可以,裴总要吗?”
裴放享受这种被她抚摸的感觉,似带着微小电流,沿路激起一阵战栗。但不太妙的是,所有的电流殊途同归,都向着一个地方汇集。
裴放多想她再往下一点…
但他不想陈与禾再叫他生硬的裴总,他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以各种各样的婉转语调说出来。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不急在这一时。
但总要讨点开胃菜吧。
裴放这么想着,又抱着她,彻彻底底地、没有被打扰地亲了好久。
陈与禾只觉得空气稀薄,裴放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手探进裙摆下。
他的唇稍离半寸,用一种势在必得的,要把人拆吃入腹的眼神锁定她:“就让你再清闲三天。”
56. 第 56 章
陈与禾心事重重地回家,在单元门外碰到了苏灵铃。
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一开始都没看到对方,进了电梯间才反应过来。
苏灵铃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陈与禾以为她是从店里回来的,也没多问。
反倒是苏灵铃对她的夜不归宿颇为不满,数落她不该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也不好。
面对苏灵铃,陈与禾惯会撒娇:“昨天高兴嘛,他们一个个都来敬酒,我总不能跟这个喝了,不跟那个喝吧,不都得一视同仁吗?”
苏灵铃撇嘴叹气:“吴浩帆也喝得烂醉,我一个人怎么应付你们两个?”
陈与禾抓住她的话柄:“你是从学长家回来的?”
“他…他不省人事,又…算了。”
“别算了呀,说说嘛。”
陈与禾对她和吴浩帆的事情,向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苏灵铃心里乱得很,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别问了,小禾。”
“我看得出来,学长喜欢你。但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不喜欢他,直接拒绝就行,不用顾虑我。”
苏灵铃还是不说话。
“所以苏苏,你并不是不喜欢学长,对吗?”
苏灵铃柔柔地看过来,眼里隐约有了泪水。
那样一个眼神,陈与禾怎么能不明白。陈与禾也瞬间酸了鼻子,坚定地、紧紧地抱住她。
“我们第二笔资金很快就下来,到时候我就有奖金了,我们去治疗。李医生说了,只要我们好好配合,会恢复得很好的。”
“但也不能恢复到烧伤之前的样子。”
陈与禾当然知道不能,但是这个人是苏苏,她做不到完全客观,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她希望,给她鼓励。
“技术是发展的,现在不能,以后肯定可以。”
苏灵铃已是泪流满面:“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技术的发展和成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苏灵铃不一定能等到,她的爱情也不可能等那么久。
陈与禾不能站在一个没事人的角度去劝苏灵铃不要在意那些疤,也没办法以第三人的视角去揣测吴浩帆一定不在意这些。
这种时候,语言总是很苍白。陈与禾能做的,只有陪着苏灵铃宣泄情绪,好好地哭一场。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得饿了,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
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情做饭,干脆点了外卖,一边追古早偶像剧一边大快朵颐,难过的情绪被美食消解了大半。
陈与禾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茶几上是一大包拆了口的薯片,陈与禾时不时往嘴里塞上一片。
“所以就是,学长跟你表白,但你拒绝了。”
“是啊。”苏灵铃的心情恢复了许多,还不忘跟陈与禾抢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现在说不在乎,以后谁说得准呢?”
陈与禾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学长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好朋友、好领导,但不一定会是好的男朋友。选男人嘛,慎重一点倒也没错。”
“你这说得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苏灵铃卧在沙发上,用膝盖顶了下陈与禾的背,“那你呢,你准备怎么选?”
陈与禾猛塞着薯片:“什么怎么选?”
“少给我装傻啊。”苏灵铃笑她心虚的样子太过明显,“那位裴总昨晚非要带你走,我都拦都拦不住。”
陈与禾假装不在意地问:“他说什么了?”
苏灵铃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陈与禾:“他这人到底怎么样?”
也不怪苏灵铃这么问,她跟裴放只打过几次照面,其中一次还是陈与禾落水。苏灵铃对裴放的了解,都来源于陈与禾的吐槽。所以,苏灵铃对裴放的印象不怎么好。
陈与禾突然觉得手里的薯片不香了。
“其实…好像…还行。”
“完了,该不会真的让裴放说中了吧。”
“什么?”
苏灵铃望着天花板,似在回忆昨晚裴放说那句话的神态:“他说,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这话倒像是裴放的风格。
笃定、高傲,势在必得。
就像几个小时前,陈与禾从裴放怀里挣扎出来时,听到他说等她三天时的自信一样。
没听到陈与禾的回应,苏灵铃好奇心更甚:“说真的小禾,孟玦和裴放,你更喜欢谁?”
“嗯…”陈与禾陷入沉思,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其实,他们是自由的,我也是。”
这话太正经,也太扫兴了。
只是姐妹间的八卦闲聊,她突然引申到自由的论调,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但苏灵铃不会,她知道这是一种难得的信任,也知道这是陈与禾最真实的想法。
“说实在的,可能是现在长大了,发现很多事情都比爱情迫切。就连裴放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背后的资源很好用。”
说到这里,陈与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她要考虑很多事情。逐渐年迈的父母、孤注一掷的事业、苏灵铃的疤痕,还有公司那么多同事的生计,每一样都无比重要,每一样都排在爱情之前。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把人的需求划分为五个层级,归属与爱的需要被分在第三层。
但对陈与禾来说,爱情是更高层级的需求,是在解决了生存问题,得到了尊重、实现了个人价值实现之后,才有精力和时间去追寻的情感。
陈与禾感受过真正的爱情,享受过爱情的甜蜜和心酸,她不觉得爱情不重要,只是没那么迫切。
只有内心充盈,才会更好的爱与被爱。
这是陈与禾对爱情的尊重和期待。
其实陈与禾不怎么常把裴放和孟玦挂在嘴边,只是这两个人和她的工作和生活高度绑定,难免会出现在陈与禾的话题里,久而久之,苏灵铃便起了这个好奇心。
苏灵铃笑了笑:“我问的是两个人,你只回答了一个。是不是在你潜意识里,还是偏向裴放多些。”
这话无意间击中了陈与禾。
重逢之初,孟玦曾说她自私,她没有否认。她也不觉得自私有什么不对,但唯独对孟玦,她总是心里有愧。
陈与禾当然知道孟玦答应合作为的是什么。彼时的陈与禾满脑子都是工作,她没有机会犹豫。现在项目顺利进行,研发工作基本结束,她才后知后觉,这对孟玦不公平。
她利用了孟玦对她的感情,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
陈与禾不答,苏灵铃也不继续追问,等她想说了,就把注意力从电视剧上收回来听她说。
“苏苏,我好像不太知道怎么面对孟玦了。”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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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突然心情低落,或者说迷茫,“他看到我背后的伤了。”
苏灵铃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起身到一半,觉得反应过度了,又悠悠地躺回去:“他知道了?”
“没有,我没跟他说。”
“为什么不说?”
陈与禾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就对当年的分手耿耿于怀,要是他知道我去找过他,估计会更放不下了。”
苏灵铃痴痴地说:“他放不下的。”
苏灵铃跟孟玦的接触更少,连话都没说过,却对他,生了一些恻隐之心。苏灵铃总觉得,陈与禾和孟玦的结局,是因为自己才走到一步的。
他们本可以从六年前一直携手到现在。
“那十万块钱,你还给孟玦了吗?”
“他没收,也不愿意代为转交。说这是我和他母亲之间的交易。”
“他可能是怕,这笔钱一旦还清,你和他就再也没有牵绊了。现在,你至少对他还有愧疚。”
“苏苏,我的愧疚不是因为这笔钱。”
是没有给他一个好的结束。
这很重要。对苏灵铃和孟玦都很重要。
*
第二天,周日,苏灵铃的美甲店有几个客人预约,估计得忙到挺晚,没法按时回家吃晚饭。
陈与禾忙了小半年,终于有时间好好过个周末。她想着好久没跟苏灵铃一起吃饭,本想亲自做,无奈手伤了动不了,就点了外卖到店里,跟苏灵铃一起吃。
陈与禾到的时候,还有一位客人没结束。苏灵铃瞥了她一眼,笑道:“我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都有人专门陪我吃晚饭了。”
“又点我呢?”陈与禾径直走过,把苏灵铃调侃的话抛到脑后。
外卖已经到了,苏灵铃迫不及待想尝尝味道:“你吃了没?”
“洗手去!”陈与禾瞪苏灵铃一眼,傲娇地回,“吃了我就不来了。”
“哎哟,妹妹长大了。”
“少占我便宜。”
“不过咱俩确实很久没一块儿吃饭了。”苏灵铃擦干手上的水分,在小茶几边坐下,忍不住感叹,“都是为了挣钱啊,钱怎么这么难赚啊!”
话音刚落,陈与禾的手机不要命似的叫了起来。
苏灵铃白了她一眼:“你这手机铃声能小点声吗,每次都吓我一跳。”
“有时候在实验室听不见嘛。”
陈与禾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通航的张广运。
自上次合作的事情被裴放一句话搞砸后,吴浩帆联系了好几次张广运都无果,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有时候堵上门也见不到人。
现在他竟然主动给陈与禾打电话?陈与禾心里一阵暗喜,对苏灵铃比了个“嘘”的手势:“钱来了。”
陈与禾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张总您好。”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苏灵铃没听到,她只看到陈与禾一个劲儿“哎”“好嘞”“明白”,狗腿的样子特别滑稽,又有些心酸。
等她挂了电话,苏灵铃已经习惯这个场景:“饭又吃不成了?”
“对不起啊苏苏,我有事得先走了,你慢慢吃,晚上骑小电驴回去要注意安全。”
陈与禾风风火火的,说着话就要走。苏灵铃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你倒是跟我说说去哪儿啊。”
“云石小筑。”
57. 第 57 章
张广运在电话里说裴放约他谈事,喝得有点多。
张广运知道陈与禾和裴放的关系,就打电话来让陈与禾去接裴放回家。
陈与禾一听,管他什么事,能见到张广运人就行,万一能趁机跟他提一下合作的事呢。
陈与禾打了个车,直奔云石小筑,却被服务员拦在门口。
“不好意思女士,今天这里包场了,您不能进去。”
包场?裴放跟张广运谈什么事情要包场?
陈与禾来不及细想,也不好让张广运出来接她。
她灵机一动,想到裴放第一次请他们吃饭就是在这儿。
后来她无意间提起很喜欢这家的糖醋排骨,裴放献宝似的跟这里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给她安了一个SVIP的身份,可以随时来这儿吃饭。
但陈与禾从来没来过。
服务员不认识她,或许经理会记得。
陈与禾对服务生说:“不好意思,麻烦您跟经理转告一下,我是裴总的女朋友,来接裴总回家的。”
服务员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长得是很漂亮,但她披头散发,宽松的T恤和休闲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来这里消费的人。
但她说得又很真诚,今晚的客人确实有个姓裴的。为了避免工作出错,服务员还是将信将疑地进去汇报了。
不久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来。他见到陈与禾,定睛看了一下,确实觉得这个打扮随意的女人很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问陈与禾:“请问小姐贵姓?”
“姓陈,叫陈与禾。”
“好的稍等。”
经理退到一边,好像是打电话找领导确认了信息,才笑脸盈盈地迎接陈与禾进去。
“请问裴总在哪个包间?”
经理恭敬地指引着方位:“我带您过去。”
在经理的带领下,陈与禾到了裴放在的包厢,推开门,却没见裴放,只有张广运和他的助理。
陈与禾一阵窃喜。
正好,她可以趁机跟张广运聊聊。
“张总,你好。”
“小陈来了,坐。”张广运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裴总刚刚说有事耽误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没事没事。好久没见到张总,正好跟您叙叙旧。您最近忙什么呢?”
这几个月,张广运对绿氢的人避而不见,陈与禾这话想来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生意场上,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张广运开始卖惨:“我们上游供应链出了些问题,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
张广运这人,惯会审时度势。他今天让陈与禾来接裴放,估计是觉得她和裴放的关系越发牢固,一是想巴结一下裴放,二则是缓和跟绿氢的关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既然张广运能给绿氢这个台阶,陈与禾自然愿意顺着他。
“张总辛苦了。我们这段时间也是潜心研发,所以没来得及拜访张总,实在是失礼。”
“小陈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话既然已经说开,张广运急忙转移话题,免得露馅,“刚刚听裴总说,您二位好事将近?”
陈与禾先是错愕,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张广运的试探。
她故作羞赧:“别听他乱说。”
张广运哈哈大笑:“那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陈与禾低头不语,张广运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状若无意地问起裴放来:“裴总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在哪儿醉倒了吧?小赵,你出去看看?”
女朋友在这儿,哪有让张广运的助理去找裴放的道理。陈与禾主动请缨:“我去吧。”
“也好。”
“张总,那下次我再去拜访您。”
“好,咱两家多交流。”
张广运的助理小赵目送陈与禾推门出去后,对自家老板竖了个大拇指:“张总,您这招高明。”
“这个裴放虽然年轻,做事却滴水不漏。这次他主动找我,却是因为这个陈与禾。”
今天裴放主动邀约,明面上是裴放跟张广运讨教新能源客运车的布局。实则在谈话间,裴放故意引导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及绿氢现在研发的新技术。
张广运瞬间明白裴放是在给他递话,但他却没有明确表态是否要重启跟绿氢的合作程序。
张广运一直想搭上裴家这艘大船,但裴放滴水不进,他只好从陈与禾下手,间接跟裴放建立联系。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确认陈与禾在裴放心里的地位。
而刚好,助理小赵无意间得知这家餐厅被包了场,不远处的隔壁正是裴放的家宴。
家宴,却没有邀请陈与禾这个早已公开的女朋友,偏偏裴放本人刚刚又释放了想结婚的信号。故而,张广运一时间拿不住陈与禾跟裴放的关系到底到了哪种程度,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把陈与禾叫过来,一探究竟。
*
云石小筑能容纳的用餐人数并不多,主打的就是一个清幽雅静。
今天又被包了场,陈与禾在公共空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裴放。
走到某一个包间外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谈笑声,原来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陈与禾径直走过,正准备给裴放打电话,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落寞又熟悉的背影。
“孟玦?你怎么在这儿?”
孟玦转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看着她缓缓向自己走来。
“我妈生日,在这儿吃饭。”
“哦,是这样。我前天跟季阳波打电话,他说你回家了。”
“嗯。”孟玦不想多说,问陈与禾,“你呢,在这儿做什么?”
“呃…”陈与禾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来这儿的目的,只含糊其辞地说,“来找人。”
两人已经有几天没有联系,孟玦轻轻拉过她还包着纱布的手:“手怎么样了?评审会顺利吗?”
“还好,挺顺利的。”
“那就好。”
经历过前几天那一晚,再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
想到裴放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陈与禾小心抽回了自己的手。
“既然你妈妈生日,就先进去吧,我也得走了。”
“能带我一起走吗?”
“啊?”陈与禾怔愣,“可是…”
孟玦低头苦笑着:“开玩笑的。”
“对了,那个钱…算了,还是下次吧。”
陈与禾想趁机把沈吟秋的钱还给她,但生日去打扰人家,好像不太礼貌,话刚说出口就撤回了。
“小与,我们把以前的都忘掉,重新开始…”
孟玦的话没说完,“吱呀”一声,身后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正是裴放。
陈与禾转身看过去,只见裴放快步朝她走来,警惕地把她拽回身边,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去。
裴放边走边问:“你怎么来了?”
裴放手劲很大,拽得陈与禾有些疼:“张总说你喝醉了,让我来接你。”
裴放把人护在身前:“没有的事,我先送你回去。”
“等一下!”
身后传来孟玦的声音,裴放像没听见,继续推着陈与禾往外走。
孟玦追上来,拦住两人。
孟玦从两人的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个真相,而这件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荒唐、可笑。
孟玦不舍得质问陈与禾,疑惑地看向裴放:“哥?”
陈与禾猛地看向裴放,眼里满是震惊,视线在裴放和孟玦之间来回逡巡。
“你们…认识?”
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卢惜寒从里面出来,看到裴放,忍不住数落起来:“你这孩子,你小姨生日,你就露个脸,像什么话?”
接着,卢惜寒看到了被裴放挡住的陈与禾,惊喜道:“小禾,你怎么来了?小放说你有事来不了…”
裴放脸色骤变:“妈,别说了。”
有些事实,不用问,就已经很清楚。眼下,裴放做贼心虚的要带走她。另一边的孟玦拉住陈与禾的另一只手,对裴放说:“放手,她手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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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提醒我。”现在的裴放,顾不得什么礼仪周到,只想快点把陈与禾带离这里。
三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一步。
卢惜寒见孩子们似乎有些不愉快,过来劝架:“你们兄弟俩在这儿闹什么呢?”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
裴放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卢惜寒一下子也被镇住了,反应过来后喊出了一句最经典的话。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裴放顾不得伤了母亲的心,他只看到陈与禾把她的手从自己手里抽走了。裴放想再去牵她,她避之不及,用一双冷漠的、多疑的眼睛看着他。
只这一眼,裴放知道,一切都完了。
孟玦也眼睁睁看着陈与禾挣脱开了自己的手。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陈与禾扫过来的那一眼,冷漠、失望,深深地刺痛了他。
陈与禾从两个男人中间退出来,又不可置信地远离两步。
在她沉默的一分钟里,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裴放会在一开始就了解她的饮食习惯,在她被生理痛折磨的时候,及时地送来一碗酒酿鸡蛋。
为什么裴放在投资之初,明明了解绿氢的技术,还要引导她去找孟玦。
为什么裴放会在张广运来绿氢考察时,说些阻挠合作的话。
以及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比如,陈与禾从来没在裴放嘴里听到过孟玦的名字。每次她提及专家,裴放都匆匆略过话题。
比如,卢惜寒和沈吟秋,这两个名字,原来是姐妹。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
裴放制止卢惜寒的那一声,吸引来了更多的看客。不仅是通航的张广运,还有今天这个家宴的主角,沈吟秋。
沈吟秋和其他亲朋好友本来只是想出来一探究竟,但在看见陈与禾的一瞬间,骤然变了脸色,顿住了脚步。
陈与禾也看到了她。
也是因为看到了沈吟秋,一些残酷的真相再一次袭击了陈与禾。
周围像被按了静音键的影片,只有画面,却没有声音。陈与禾满脑子都在回响裴放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斗嘴的,调侃的,鼓励的,调情的,表白的。
原来都是假的。
……
沈吟秋跟六年前一样讨厌她。
看到她嫌弃的神色和鄙夷的眼神,陈与禾突然就明白了裴放想让她来参加这场家宴的目的。
裴放的小姨,孟玦的母亲。
一切的巧合和被忽略的细节串联成了一个圈套,一场只针对她的审判。
裴放身体僵硬,时间仿佛凝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挽回。
陈与禾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他的卑劣。
可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在后悔,在尝试挽救。他告诉陈与禾不要来这场家宴,也提前吩咐餐厅今晚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可他忘了,他曾经得意洋洋地跟这家餐厅的老板说,陈与禾是她的女朋友,可以享受他在这里的一切待遇。
所以她进来了,揭穿了他的伪装。
裴放只忽略了一个细节,就让他满盘皆输。
他试图挽救:“与禾,我们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陈与禾置若罔闻,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啊,从一开始,裴放就看不上她的。
陈与禾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笑,笑得裴放心慌。
“这就是裴总原本的计划吗?”陈与禾缓缓抬头,看向裴放的眼里充满了鄙夷,“裴总真大方啊。花三千万投资,又费尽心机地对我好,就为了让我带着对你的感激,毫无准备地走进今天这个审判场是吗?”
裴放没有见过这样的陈与禾,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是的。与禾,你听我解释。”
啪——
清脆的一声响,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死寂,数十双眼睛同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与禾给了裴放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