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春夜》
1. 伊 始
十月的沪都刚刚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满街都是被雨水打湿的枯叶,铺了半面的街道,沿途都是拿着扫帚连夜清理街道的人。
夏橙提着白色的塑料口袋慢吞吞走在街上。
从昨天到现在她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连续四个剧组的轮轴转,使得她精疲力尽,走路都仿若在飘。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她扶着后颈,正想活动一下颈椎,只听后面打完电话的助理中气十足的骂了一句:“安梦沅那个贱人——”
“啊,”颈椎传来的疼痛,让夏橙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僵硬的侧过身问:“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你知道那个贱人做了什么吗?她抢了你好不容易试镜得来的角色!经纪人姐姐说她找了一个金主,给公司和导演施压,要求把她换上去,卧槽她爹的!她不知道你这个角色拿得有多不容易吗?”马悦本来还没这么生气,一听到夏橙那毫不知情的声音,顿时就为夏橙委屈了起来:“这可是你除了处女作,至今接到过戏份最多的角色了,她干什么啊……”
尤其是大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
安梦沅明明什么都知道,大家都是来自偏僻遥远的小山村和小城镇,拼了命想在这个大城市扎根的人,她却在拥有资本以后,成了她们曾经最不齿的那种人。
夏橙听完以后,只是望着头顶的夜空短暂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就很平静的这个事实,由衷的感叹道:“啊,我的颈椎。”
“现在是你颈椎的事吗?”马悦都快炸了,眼圈红红的挡在她面前,“跟你同一部戏出道的霍起钧,都是影帝了,你还——”
在一些大大小小的的剧里,演一些不痛不痒的角色。
明明她才是那个一出道就凭借银幕处女作,提名金像奖的人,结果这三年下来都快查无此人了。
好不容易拿到一个女二号的角色,结果还被自己人挖墙脚。
这都算什么事。
夏橙偏偏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清冷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老成,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和二十出头该有的朝气。
马悦做了她快半年的助理,至今都没有听她抱怨过什么。
仿佛老天给什么样的牌,她就打什么样的牌,不急不躁,不争不抢。
如果说大银幕里的夏橙是生在戈壁滩上的玫瑰,有着旺盛和不屈的生命力,那现实里的她就是马悦印象中,西北的大山,荒凉,沉默,寸草不生。
马悦很难说清楚这种性格在娱乐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她也知道怪不到夏橙,只能继续咒骂始作俑者:“——安梦沅那个贱人,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夏橙知道她只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无奈的扬了扬唇角。
从后轻轻揉了揉马悦的头发。
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安慰她,她却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夏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前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
流畅亮丽的车身透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绚丽。
亮着灯的挡风玻璃后面映出安梦沅穿着露背吊带的侧影,她漂亮俏丽的脸上涂着精致的妆容,隔着车窗都能看见随着闭合的眼帘翘起的睫毛,平直的双肩随着前倾的姿势,自然耸起,红润撅起的嘴唇,无声向着旁边男人的靠近。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单手搭在黑色的方向盘,冷白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骨节分明,白色的毛衣袖口露出一块儿银色的腕表,幽深翠绿的表盘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低调柔和的光泽。
男人宽薄的眼睑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垂下,但是他漂亮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欲,黑白分明的眼眸全是所有欲望满足之后的厌倦感,随着安梦沅嘴唇的靠近,他意兴阑珊的偏过头,向着窗外看去。
夏橙和他漠然的视线对了一个正着。
温时年——
那个曾在西北的大山里被她藏在枕头下,仰望过无数次的少年。
此刻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她面前。
而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夏橙也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若无其事的继续小区里面走去。
马悦回过神,小跑着追上她道:“你看到了吗?安梦沅那个贱人本来都要下车了,看到我们居然又把车门关上了,她——”
马悦没想到一个人怎么可以恶心成这样,唯恐她们不知道她攀上了高枝,迫不及待的向她们炫耀。
明明大家前不久还在空荡荡的客厅,互相倾诉过彼此的理想,她却把她们当作塑料姐妹花,唯恐她们看不起她。
“我等会儿就要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抢了你的工作就算了,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们!妈的,她给我等着,风水轮流转,这种贱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夏橙倒没有她这么生气,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安梦沅当作朋友,马悦和她在客厅里互诉衷肠的时候,夏橙只是在旁边沉默的坐着。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到家,夏橙便立刻进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来自身体真实的疼痛已经让她丧失思考能力。
换上睡衣以后,她便坐在书桌前,一边查看银行卡的余额,一边给自己贴膏药。
从肩到脖子,再到手腕、腰、腿。
浅棕色的膏药贴和她冷白的肌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这时,微信里有视频打过来,夏橙微微愣了一下,便收拾起情绪,扬起唇角,若无其事的接通,屏幕里立刻出现一张粉嫩可爱的小脸,甜甜的喊道:“小姨。”
看到她的这一刻,夏橙所有的疼痛和疲惫都在霎那间一扫而空。
漂亮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小枝。”
视频里的小女孩穿着条纹的病员服,头上系着一个碎花的头巾,圆润的眼睛里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你现在下班了吗?”小枝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道:“我今天很乖哦,护士姐姐给我换药的时候,我只哭了一会儿哦。”
夏橙抿了抿嘴,眼睛不自觉湿润,但依旧保持着笑意:“那你很勇敢啊,以后都要这么勇敢好不好?”
小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坐起身,在旁边的床头柜里翻找着儿童书籍,想要讲给她听。
夏橙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手机被小枝的妈妈拿起来,彻底离开小枝的视线,夏橙唇角的笑意才骤然淡去,但是她看着屏幕哭得双眸发肿女人,深知自己不能垮,暗自深吸了口气:“姐,过两天我再给你转三万块钱。”
屏幕的女人捂着嘴唇点了点头。
夏橙看着她黢黑干裂的手指,心里百感交集,将自己卡里最后的五百块钱也转给了她。
“姐,你一个人撑不下来的时候,就请护工,知道吗?别只想着省钱,我有钱。”
姐姐强忍着喉头的哽咽,用力的点了点头。
用方言回:“你也是,别太委屈自己了,姐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
夏橙抿着嘴唇,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她的姐姐,几乎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伟大的女性,没读过什么书,却在父亲把她困在家里,想要两万块钱把她嫁出去的时候,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将苦苦哀求的她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让她不要像自己这样活。
在她这个年纪,姐姐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小枝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在得知小枝生病以后,除姐姐以外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放弃,最后是姐姐抱起被丢在牛棚里自生自灭的小枝,从那重重大山里跑了出来。
夏橙不知道姐姐作出这些决定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但夏橙清楚的知道,她而今这样的生活,都是姐姐用自己的人生托举她的结果。
所以她再累再苦都无法对姐姐和小枝的人生袖手旁观。
不过是钱而已。
只要她能挣到钱,那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这时,门外的客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夏橙听了一会儿,和姐姐简单交流了几句小枝的病情,便挂断了电话。
安梦沅刚刚回来,身上的羽绒服脱到一半,露出一截香肩,径直向着沙发上躺去,马悦直言不讳的让她滚出去。
安梦沅自是不依,按理说这套老式的居民楼是公司租给夏橙和安梦沅的房子,马悦这个借着夏橙的关系住在这里的小助理,才是应该滚出去的人。
但是安梦沅心情不错,也不想和她计较,由着她拉拽自己道:“马悦,你现在好好和我说话,我可以让你来给我当助理。”
马悦被恶心的不行,“谁要给你当助理?我告诉你……”
“你确定?”安梦沅气定神闲反问:“以后等我红了,你想给我提鞋都赶不上趟,今天送我回来的男人你也看见了,你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他是谁吧?就夏橙这个角色——”
她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只是开始而已。”
马悦没见过做了亏心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安梦沅——”
同时,夏橙卧室的门打开了来。
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洒出来,在她清冷白净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但她依旧是平静的,没有一丝被抢了角色的歇斯底里。
安梦沅到底还是心虚。
不自觉咽了咽喉头,“是你的小助理拉着我不放的。”
“我知道,”夏橙面无表情:“但是她为什么拉着你不放,你应该也知道,这亏心事做了就做了,该道歉道歉,该弥补弥补,没必要整些虚头巴脑的,在这儿虚张声势。”
安梦沅和马悦不明所以。
夏橙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你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担惊受怕,总想着何时被鬼敲门吧?”
安梦沅听明白了。
她在找自己要赔偿。
犹豫了下,整理着被马悦拉拽的外套:“你要多少?”
“看你的以后的咖位值多少了。”夏橙淡淡道。
安梦沅咬了咬唇。
拿着手机,给她转了笔钱:“我现在卡里就这么多了。”
夏橙看着她转来的三千块钱。
上面还写着“别怪我”的备注,淡淡应了一声,给马悦转了一千五,便起身向着卧室走去。
安梦沅见她又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暗暗攥紧手指:“夏橙,你别觉得你是凭借大银幕出道的就多了不起,我以后一定会超越你的!”
夏橙不知道她在和自己比较什么。
她都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自己是凭借什么出道的重要吗?
夏橙很少和她说话。
听到这句话,鲜有的停下脚步:“安梦沅,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什么出道的就瞧不起你,只是你一直觉得我看不上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由衷的希望你能成功。”
“你少装了!”安梦沅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好心。
夏橙也没有辩解什么。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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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马悦也看到了夏橙转来的钱,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她和夏橙都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再这么吵下去也只是发泄情绪,而今算是这件事的最优解,只是安梦沅这个女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马悦狠狠瞪了安梦沅一眼。
便向着自己搭在客厅里的帐篷里钻去。
安梦沅也不在意。
反正夏橙收了自己的钱,以后想反水,也势必给她惹一身骚,当务之急还是先顾好自己这位有钱有颜有资源的男朋友。
夏橙回到卧室,便收到经纪人发来的微信。
因为公司把角色给安梦沅的事,对她有愧,给了她一个慈善晚会的内场位置,让她去资本面前露脸。
夏橙只觉好笑。
但是也没有拒绝,毕竟和公司撕破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蚊子腿再小是块肉,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回:「恩」
经纪人见她不计较,也由衷松了口气。
发了晚会当天的行程和司机安排,便结束了对话。
夏橙躺在床上,拿出自己放在枕头下的钱包,一个老式的卡通钱包,已经泛黄脱皮,露出里面纤维的线条。
可她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打开上面的按扣。
露出里面的照片夹层,干净透明的保护膜后面放着一张从杂志上面裁剪下的照片——
优雅漂亮的少年安静的坐在聚光灯的中央,清冷的眼眸透着淡淡的厌倦感,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仿佛不过是他眼中转眼即逝的云烟。
年少成名,天之骄子。
不过如此。
而那时十四岁的她,还穿着好心人捐赠的衣服,将自己的脸藏在深厚的刘海下,以此抵御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大山深处的土墙上,一笔一画的写自己的理想——“努力读书,走出大山”
只是现在,她终于离开了大山,却再也没有机会读书。
从前她设想过许多种见到他的场景,甚至憧憬过,或许有一天,她可以满含热泪的握着他的手,和他讲自己的来时路。
每当她觉得坚持不下去,想要认命的时候,她就会看着这张照片告诉自己,在大山之外还有这样的生活,永远不要放弃。
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想起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夏橙的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重新扣上钱包。
塞回到了枕头下。
**
夏橙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安梦沅不知去向,而马悦去密室做了兼职,见她起来,主动问需不需要给她带饭。
夏橙婉言谢绝。
到厨房里煮了一碗方便面,便又睡下了。
直到夏橙起来,安梦沅都没回来。
夏橙看了一眼摆放在玄关的拖鞋,径直往外走去。
今天便是慈善晚宴。
夏橙喝了一杯黑咖啡,便和公司安排的商务车在小区门口汇合,往化妆室赶去。
马悦比她先去一步。
帮她准备晚上需要的礼服。
夏橙深知自己的咖位借不到什么好的礼服,也压根儿没想过要去红毯上露脸,以她的知名度,站在那里,别人都只会问是谁。
何必自取其辱。
她会去只是给公司的高层一个交代而已。
免得彼此因此而心存芥蒂。
她太清楚了,像她这样的底层打工人,公司愿意安抚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闹就是她蹬鼻子上脸了。
她面无表情靠着皮质的椅背,眺望着屹立在黄浦江畔的东方之珠。
想起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外滩时,还是在四年前,她提着编织袋,揣着仅有的五百四十二块钱,从长途汽车总站走出来的时候。
马悦总怪她不争不抢。
安梦沅也总觉得她瞧不起人。
仿佛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似的。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就是那个揣着五百四十二块钱,坐在深夜的电动三轮车后面,摇摇晃晃从大山里闯出来的小女孩而已。
思绪间,她收到公司打来的尾款。
扣了税以后,比她想象中还少一点儿,于是她又添上安梦沅给她的一千块,凑够三万准备明天给姐姐打过去。
继而她又只剩下五百块钱了。
不由想起马悦那个兼职,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兼职NPC,她下部戏没着落之前,能不能养活她一段时间。
半个小时后,商务车在一座老式的洋楼前停了下来。
夏橙下车往里面走去,除了她,里面还有其他艺人在等候,她环视了一圈,都没找到马悦,正准备打电话,只听旁边的两个女生闲聊道:“你说安梦沅今天会去吗?”
“她疯了才会去吧!这种场合一定会邀请温……的,而他现在的女朋友,可不是她能碰瓷的,她去了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夏橙微微一怔。
脑子转了一会儿,才确定看见温时年不过是前天的事。
就这短短的两天,他已经又有了新的女友。
她知道安梦沅肯定会遭报应的,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这样想得不止是她。
马悦在化妆间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一边看化妆师替她整理头发,一边感叹道:“我现在都还记得安梦沅跟我说抢你角色只是开始那句话,那位……换女朋友的速度,比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还快啊。”
2. 晚 宴
夏橙没有理会儿她的调侃。
只是在想那个曾被她仰望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见夏橙没有讨论的兴趣,马悦也悻悻闭上了嘴。
等做完造型以后,马悦便替她拿来今天借来的礼服,如她所料的没有任何大牌赞助,更别说什么珠宝,一件黑色的吊带鱼尾裙,上面还有一些精致的刺绣,在这样的场合,只要不走红毯的话,尚算中规中矩。
夏橙换上衣服以后,便穿上自己同色调的羊毛大衣,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马悦追在她身后提着裙摆,而公司派来的商务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夏橙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发现左边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人了。
安梦沅穿着一件抹胸的长裙,拿着补妆的气垫冷冷盯着她。
“来这么慢?”
夏橙沉默片刻,坐到另一边的位置:“公司有安排你参加今天的晚宴吗?”
“我需要公司安排?”安梦沅反问。
她今天的状态自是不同于之前,给人一种一点就炸的感觉,就连马悦都在后面拽夏橙,示意夏橙不要惹失恋的女人。
夏橙不再多言。
只是给经纪人发了一条短信,说明情况。
经纪人照顾着其他参加晚宴的大牌艺人,没有回复。
车上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外滩林立的高楼透出冷冷的光,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清冷感。
夏橙扫过安梦沅倒映在车窗上的脸。
漂亮俏丽的脸蒙上一层灰败的死气,宛如一朵凋零的玫瑰,偏偏她的眼神是坚定的,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夏橙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
安梦沅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不回道:“夏橙,你知道我为了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有多努力吗?”
夏橙怎么会不知道。
她为了扎根,连自己的“根”都抢了。
“可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吗?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拥有了一切,我们拼尽全力才能争取到的东西,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而已,”她脸上泛起一抹惨淡的笑容:“我第一次去试镜的时候,我和几百个女孩子就挤在那个下雨的楼道里,等了几个小时,就为了那么几分钟的镜头,而我得到你这个角色,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话而已。”
夏橙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
但也看出她确实没有人可以说了,淡淡移开了视线。
“他怎么会这样对我呢?那天送我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变了呢?”安梦沅痛苦的质问道:“我不相信是他不爱了,他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苦衷。”
夏橙没有理会儿她。
妄想和那样的人谈感情,她不知道安梦沅到底是疯了还是愚蠢。
马悦更是忍无可忍,毫不留情的探过头道:“大姐,你失去的是爱情,但我们失去的是角色!你要诉苦,你找错人了吧?”
安梦沅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是吗?”
马悦白眼翻了又翻,没好气反问:“不然呢?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
也就夏橙脾气好。
但凡换个人,现在就得抓着她的头发撕起来。
然而夏橙的平静仅仅只是因为,安梦沅和她之前遇见的人比,实在都不够看。
安梦沅却并不这样认为。
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但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抓着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目光坚定的望着窗外。
等到了红毯现场,便立刻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准备下车。
期间夏橙一直在假寐,见车停了,以为是到了内场的停车场,睁开眼睛便看见乌泱泱的人和无数的闪光灯。
铺在地上的红毯宛如一条星光大道徐徐展开。
红毯入口处的保镖立刻上前开门,安梦沅理直气壮,迎着沿途的聚光灯走去。
这一刻,夏橙觉得安梦沅一定是疯了。
红毯对于有咖位的明星是必争之地,可对她这样没有知名度的小演员,完全就是哗众取宠。
除非她就是想走这样的黑红路线。
马悦更是气得要命:“这个女人是要干什么?抢你的角色就算了,现在连公司补偿给你的红毯也要抢!”
“我没有让公司安排红毯,她现在抢得是别人的位置。”夏橙拉着马悦撑在扶手上,准备起身的手臂道。
“什么?”马悦一怔。
夏橙也不确定她是想抢自己的位置,还是想和那位温先生的新女友较劲,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和她没关系。
车门关上,她让司机继续往内场的停车场开。
同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经纪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声筒里传来:“谁让安梦沅走得红毯?她是不是疯了,敢和孟时薇的抢位置,不怕被孟的粉丝骂死吗?”
夏橙言简意赅解释了一遍。
“可能是想黑红?”
“她把你那么好的角色抢去了,还需要走黑红这条路?”经纪人在那头都快气炸了,“她到底是哪根筋没对?”
夏橙自然也无法回答她。
这时,马悦默默从后面递来一个手机,上面写着:那位的新女友就是孟时薇。
夏橙:“……”
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安梦沅有意为之,只觉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安梦沅就太愚蠢了。
她是软柿子,但是孟时薇这种背靠大公司的流量小花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夏橙无意过多介入安梦沅的私事,由着经纪人挂断了电话。
马悦八卦的小脸立刻凑了过来:“她该不会是想通过这个红毯和孟时薇较劲,看看谁在那位心里更重要吧?我的妈,她真的疯了!”
夏橙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圈子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总有人忘了自己是谁,妄想攀上高枝一步登天,安梦沅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见好就收,拿着从她手里抢走的角色,稳扎稳打,一步一步一个台阶在这个圈子里扎根,而不是贪得无厌,甚至不惜拿自己整个职业生涯作为赌注。
她终于明白,安梦沅说出那句“这只是开始”怀着怎么样的野心。
安梦沅妄想那个人的资源能全部为她所用。
只因她觉得那个人应该对她是有感情的,就愿意为她铺就一条通天的坦途。
夏橙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时商务车已经抵达内场的地下停车场,她和马悦一前一后下了车,径直向着通往内场的电梯走去。
夏橙没想过这里会有人认识她。
裹着身上的大衣,走出电梯后,径直往前走去,不曾想一个中年女人叫住她:“夏橙?”
夏橙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好。“
中年女人面露欣喜,立刻从卡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原来是一个影视公司的制片人。
夏橙礼貌的笑了笑。
将名片收了下来。
中年女人对她出道的电影赞不绝口,显然对她在里面的表演很满意。
又问:“最近在忙什么?”
“刚杀青。”
中年女人眼睛一亮,“我们有一个新电影要开机,你务必要来试镜,我很看好你。”
夏橙点了点头。
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好友二维码,正准备发送验证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长裙的年轻女孩,蹦蹦跳跳上前抱着中年女人道:“沈姐。”
中年女人自是和她很熟,很亲的应了一声。
夏橙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似乎对她做得任何事都习以为常,果不其然,那女孩眼睛一眯,直起身便是一句:“我知道你爱才,但是选演员还是要慎重,有些风险演员还是不能用的。”
她的视线不自觉从夏橙身上扫过。
这个风险演员是谁显而易见。
中年女人脸上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犹豫。
年轻女孩继续眯着眼睛笑道:“沈姐,你不知道吧?我和钧哥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我们那部戏女主角在片场被她家里人追着打,她的家人还带了一群人来砸机器,导演当时都受了伤呢,如果不是均哥的公司把这件事压下来了,我们那部戏可就完了!更别说提名什么金像奖了!”
她的第一部戏其他人不一定记得,但是霍起钧的处女作,大家可就太清楚了,他在里面的表演并不出色,却也足够让他闯入圈内人的视野。
而里面作为女主角的夏橙更是让人难忘。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充满故事感的感觉,明明是作为新人的第一部电影,却没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中年女人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不由生出一丝迟疑,伸向夏橙的手,也不自觉往后退去。
“所以有些人在圈内拍了一部电影就查无此人,真的不是因为时运不济,就是单纯的人不行而已。”年轻女孩环着中年女人伸向夏橙的手臂,笑盈盈的将她的手拉了下来。
准备就此将中年女人拉走。
不料,一贯沉默的夏橙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卑不亢的问:“我不否认你说的一切,但发生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出生在一个没那么爱我的家庭而已。程小姐,你一定没试过十六岁被自己的父亲揪着头发从教室里拖出来的感觉,也没有见过一个父亲为了两万块钱的彩礼就可以卖掉自己的小孩。当时在片场会发生那样的事,仅仅只是因为我从那样的生活逃走了,而他又想像十六岁那样把我拽回去而已。”
原本人来人往的走廊在这一刻安静至极。
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事,向她看来。
夏橙仿若未闻:“所以你觉得我挣脱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伤害,是错误的,对吗?出生在小城镇的人就应该认命,乖乖的被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抓出去,最后以两万块钱的彩礼卖掉,对吗?”
程画起初以为她只是在卖惨,可是看到周围对准自己的镜头,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这段视频一旦被她的对家放在网上,她背靠的资源也保不住她,夏橙给她扣得帽子太大了,她明明只是在针对夏橙一个人,但是经过夏橙这么一解释,就好像她认同夏橙父亲的做法,觉得不断挣脱自救的夏橙是错的。
程画不是第一天在圈里坏夏橙的名声。
她也不怕夏橙撕她,毕竟她什么都没说,只会让别人觉得“歇斯底里”的夏橙是一个疯子。
可是夏橙一次都没有找过她。
对她的断章取义也只是沉默。
她没想到夏橙会在这里等着她。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之前辛辛苦苦积攒的观众缘都会化为泡影,不由推开夏橙身后离自己最近的手机摄像头:“你少偷换概念!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所有的风险不都是因为我有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吗?所以,就是因为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连向上挣脱都是错的吗?”
夏橙声音温柔。
没有生气,也没有卖惨,只是平静的在叙述一个事实。
程画的随行人员反应过来,立刻拦周围的摄像头,而夏橙也没想这句话就能扭转她在圈内的口碑,只是觉得这样的场合不能再坐以待毙。
夏橙微微用力将程画往自己面前一带,用只有她和中年女人听见的声音:“程小姐,我知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在圈内人面前说这种话,也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你觉得没有我,当年被提名影后的就应该是你,可是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也担任过那么多戏的女主角了,有一部被提名过吗?”
程画没想到她沉默的性情下居然是这样的面孔。
不由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夏橙温声继续:“许是过了太久,程小姐已经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演得那部戏,我总共试了三十二次戏,才让导演下定决心,硬刚你身后的资本,力排众议敲定的我。”
程画从来没看过她那么坚定的眼神。
平静又有力量。
夏橙若有所思的停顿片刻:“你一定不记得了,因为以你的位置并不能明白我和导演背负了什么样的压力,不使绊子就算不错了。”
程画张了张唇。
夏橙继续:“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和导演都已经为此付出过代价了,我就不说了,他一个获得金像奖最佳剧情片的导演,三年无戏可拍。程小姐,你如果是想让我向你认输,我认,也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盯着我们这种人碗里的一点儿肉不放了。”
程画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顶顶帽子,接二连三的扣下来。
就像她多不能容人似的,稍微不顺她的意,她就要断人前途,而且夏橙还是这样的“可怜人”。
中年女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从表情就能看出,夏橙演不了的角色,她也演不了了。
在中年女人眼中,她这样仗势欺人,劣迹斑斑的艺人,同样也是风险艺人。
她背后的资本要是不够硬,以她目前的人气和实力,也很有可能查无此人。
“夏橙,你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话音未落,一个身形修长清瘦的男人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许是听到了夏橙的话,淡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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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一眼,她的脸一下就红了,眼含泪光道:“你血口喷人。”
可是男人无心欣赏她的表演。
依旧是那双充斥着淡漠厌倦的眼眸,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去。
夏橙看到那张精致漂亮到不真实的脸,有瞬间的晃神,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如果这算血口喷人,那我已经被你喷得满身都是血了。”
夏橙已经说完她所有想说的话。
无心再和她纠缠,拿起手机,向中年女人的微信发送了好友验证,而后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
松开抓着程画的手指,向着内场走去。
夏橙已经不指望中年女人会找她试戏了,但是扫都扫了,通不通过就是中年女人的事了。
马悦从后追上她,捂着嘴唇,颇为哽咽:“小夏姐,你也太惨了吧?我……没想到……”
“骗她的。”夏橙将邀请函递出去,俯身在签到遍上签着字道。
“什么?”
夏橙向负责签到的工作人道了声谢,一边向前走一边回答:“全是。”
马悦:“?”
可是夏橙那话说的真真的,不像是作假,可她的表情又好像真的没这回事。
马悦也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
索性就不想了,暂且相信了她。
进到内场,夏橙便在座位上找着自己的名字,最后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的沙发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坐下来,连舞台上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
可是她却能一眼看见坐在第一排沙发前的温时年,他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高级定制的黑色丝绒西装,外套前的钉珠随着灯光宛如银河繁星闪烁,精致美丽却不显女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与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淡淡的距离感。
不知是不是他的皮肤过于冷白,看不出一丝血色,使得他比台上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看起来更加矜贵易碎。
这时,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女孩,在两个助理的帮助下,提着裙摆快步向他走来,亲昵的俯下身:“时年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温时年就那样耐人寻味的望着她。
深邃淡漠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可是女孩却明显很高兴。
面带羞涩的咬了咬唇:“我先去我座位上,晚点儿来找你。”
他收回视线,轻不可闻的点头应声。
夏橙认出这个女孩就是他的新女友、当红小花孟时薇。
坐在前三排的其他人,也都在用眼神交流,尤其是和孟时薇同咖位的小花,那表情格外精彩,因为大家都知道攀上温时年意味着什么,不管是影视资源还是时尚资源的飞升,都不过是他一句话。
而在同咖位的上升期小花里,任何一个资源都可能让彼此之间拉开很大的差距,大家明争暗斗,就是因为这个圈子真的很残酷,“咖位飞升”和“查无此人”,有时候就只是一部剧,一个高奢的代言、活动出席而已。
相反夏橙就没这些困扰了。
她只是在想,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安梦沅和孟时薇除了职业之外,是性格和风格都完全不同的人。
同时,程画也在助理的帮助下进来了,因为她本身家庭条件就极好,除了同行,还有不少嘉宾向她打招呼,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
夏橙淡淡扫过。
马悦不知去哪转了一圈,蹲在她沙发旁边道:“安梦沅这次怕是要凉了,她抢孟时薇红毯位置的事已经上了热搜,公司也找人把她带回去了,听说她在回去的车上又哭又闹,一个劲说他为什么不看她一眼……”
马悦一言难尽的瘪了瘪嘴:“她那位前男友要是不出手的话,我感觉她说不定要被冷藏。”
夏橙单手撑着脸,若有所思:“但是她从我那抢走的角色是稳的,能不能翻身就看那个角色能不能正向出圈了。”
“我看悬。”马悦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点到为止的丢下一句便走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去,场内的嘉宾越来越多。
许多只有在大荧幕看到的一线大咖纷纷入场,而让夏橙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压轴登场的竟然是她曾经的搭档,新晋影帝霍起钧。
杀青以后,夏橙已经三年没见过他本人了。
他比从前看着更成熟了,不知是不是红气养人的缘故,举手投足弥漫着翩翩公子的温文尔雅和游刃有余。
他一坐下,程画便迫不及待和他打招呼。
一副极为亲昵的样子。
夏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知道他也点了点头。
而就是这样一个动作,把他和程画被送上热搜——#霍起钧对程画点头#
夏橙淡淡扫过相关此条里面的评论,面无表情收起手机,仿若旁观者的向着舞台上看去。
除了明星的表演唱跳,今天晚上最重要的就是拍卖捐款。
坐在夏橙他们这一桌的无论是艺人还是嘉宾,都是最无关紧要,迫不及待想要结交人脉,向上攀附的,所以晚会进行到一半,他们这一桌就只剩下夏橙一个人了。
马悦有意想让夏橙去走动,结果看她全程连大衣都没有脱过,只能作罢。
夏橙好吃好喝的欣赏着台上艺人和台下名利场的表演。
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道阴影突然投了下来,对面背对着舞台的沙发上多出一个人,只见原本坐在中区第一排的男人,不知道为何坐到了她的对面。
只是他并没有看她的意思,单手搭在沙发的被靠,漫不经心的向着舞台上看去。
夏橙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便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
他身上的黑色丝绒西装已经脱了下来,自然拉起的衬衫袖口露出他冷白分明的腕骨,骨节旁边是一块黑色的腕表,同色调的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宛如黑曜石的光泽。
他漠然的眼睛里弥漫着淡淡厌倦感,眼前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仿佛不过他眼睛里无关轻重的云烟,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夏橙再次意识到他凭借画作在国际上扬名,不过才十四岁。
他对颜色的敏感度和独特的空间处理,被人成为“天生的艺术家”,从他成名到一幅画卖出八位数的天价,不过两年的时间。
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六岁。
夏橙想起钱包里的那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他也不过才十九岁,而今许多能在电影史上的中外电影都有他作为美术指导的身影。
许多人望尘莫及的终点,不过是他人生中寥寥的一笔。
夏橙忽然也理解安梦沅为什么会发疯了。
拥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大概是很难看上别人了。
3. 不 算
顿时也更清楚和他的距离,目不斜视的往舞台看去,而他坐下不久,身后便有人围了过来,原本空掉的位置,也热闹起来,不止是他,夏橙身边也坐满了一样和她想在娱乐圈谋出路的女孩,而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坐在靠边的位置,在一众漂亮年轻的女孩中显得极不起眼。
马悦见状,小跑着脱下了她身上的大衣。
夏橙欲言又止,得知是公司高层的意思,也只能作罢。
温时年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众人便明白他到这里就是为了躲清静,围在他身边的人便散了,有意和他套近乎的女孩们,久等不到他的关注,也走开了。
很快又只剩下他和夏橙两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晚会逐渐接近尾声,夏橙知道自己没有上去合影的资格,掐着时间,让马悦把大衣给她以后,便准备离开。
这时,一只手猝不及防从后摁在了她的肩上。
几个摇晃着鸡尾酒杯的年轻男女围簇在她的身边,摁着她的女生率先开口:“听小画说,你在制片人面前搞小动作,使她的绊子?”
夏橙盯着他们手里的鸡尾酒杯,以为他们要拿酒泼她,时刻准备着向他们索赔,然而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装出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勾肩搭背,笑盈盈道:“我们也无意欺负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但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她如果不这样针对我,断我的路,我也不至于这样对她。”
“小画也没说你什么吧?是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和她较真儿。”坐在她旁边的男生挠了挠眉道。
“那你们觉得我一个没有背景,乡下来的小姑娘,为什么非要和她这样的大小姐为敌?吃饱了撑的?”夏橙气定神闲问。
摁着她的女生发出一声冷笑:“小画是那种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一点儿坏心思都没有,跟你这种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的女人不一样的,你之前就是勾引那个导演,才抢了她女一号的位置吧?她看你可怜,没和你计较,结果你就觉得她好欺负,加上又嫉妒她,处处给她使绊子,是吧?”
夏橙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轻笑。
抱着大衣正准备起身,有东西从她的大衣口袋里落了下来,她弯腰去捡,却被旁边的男生眼疾手快抢了过去。
夏橙看到他手里的钱包,平静淡漠的眼睛鲜有闪过一抹波动。
连忙伸手去抢,男生见她这么激动,连忙让其他人摁着她,飞快打开了手里老旧的钱包,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里面除了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什么都没有。
正准备丢给夏橙的时候,忽然扫到坐在她对面的温时年,顿时像发生新大陆一样站起身,大声惊呼:“我天,你一个乡巴佬居然还敢喜欢他?”
夏橙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只是攥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发凉。
平静镇定的开口:“还给我。”
她太平静,极大程度激起了男生不满,对着其他人喊:“你们知道她钱包里放着谁的照片吗?”
其他人自是来了兴趣,纷纷向他凑近:“谁啊谁啊?”
他把钱包丢给其他人,“你们自己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他人起初也没认出来,在他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夏橙仿若未闻的伸出手:“你们看完了,可以还给我了吗?”
其他人自是意犹未尽,其中一个好事的男生,拿着钱包绕到温时年面前:“温总,你看看这个乡巴佬居然喜欢你!这么烂的钱包也好意思放你的照片!”
温时年宽薄的眼睑随着他的手指垂下。
不知是在看照片还是在看钱包边缘脱落的纤维线条。
夏橙放在膝前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脸上鲜有的流露出一丝不安,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东西能让她露怯了,可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她不愿意看到这个人看不起她。
他美丽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过了几秒钟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其他人不明所以。
没有贸然开口。
可是那一刻,夏橙莫名的有些想哭。
她以为一生都不会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就这样曝露在他面前。
他会怎么想?
也和他们一样吗?觉得她这样的乡巴佬也配喜欢他吗?还是觉得这种的钱包没有资格存放他的照片,哪怕是从杂志剪下来的。
她用力的抿了抿唇,正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出手,只听侧对着她的男人,面朝着舞台淡淡开口道:“还给她。”
他没有嘲笑她,也没有借此轻视她。
只是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这是她来这座城市这么久,难得一份的善意,哪怕对于他无关紧要。
夏橙的眼睛有瞬间的湿润,但很快平复下来,微微起身,取回被男孩拿在手里的钱包,对着温时年说了一声“谢谢”。
温时年不以为意。
然而其他人见状,也没好意思再为难她,装模作样的警告了她两句,便一起离开了。
舞台上歌舞升平。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橙也故作从容的向着舞台上看去,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分屏上的节目单,随时做着离开的准备。
这是今天晚上最后的一个节目,以孟时薇的新歌唱跳表演作为结束。
夏橙也终于明白他那么不厌其烦,却也没有离场的原因,故而也不再打扰他,端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的欣赏着最后的表演。
三分钟后,孟时薇鞠躬谢幕。
夏橙也识趣的站起了身,正准备往旁边走去,只见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头也不回的问:“喜欢我?”
夏橙一怔。
没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他漫不经心回过头,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近乎无情的眼睛:“那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夏橙不自觉看向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孟时薇。
面露诧异:“你不是在和她交往吗?”
他透着一丝玩味回:“分手了,两个小时之前,她应该马上就要看到消息了。“
夏橙又是一惊。
完全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只见他微微侧过头,随着孟时薇走下舞台的脚步,轻声数:“三,二,一。”
夏橙起初不知道他在数什么,直到看见孟时薇伴随着他最后一声倒数,拿起手机,才明白他在等什么。
孟时薇看到手机的那一刻,脸色骤变。
原本得意的神色瞬时难看至极,透着精致妆容都掩盖不住的惨白,下意识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他。
他却在此刻收回了视线,漂亮淡漠的脸上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在他眼底铺在淡淡的阴影。
温柔又淡薄。
夏橙诧异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惧色。
原来他一直等待的都是这一刻,而他这个似乎很享受这种把人捧上云端,又狠狠摔进泥土里的感觉。
毫不留情回绝:“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准备离开。
他却在此时抬起头,也是第一次正视她问:“为什么?”
他似乎真的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拒绝他。
夏橙正想回答,他却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挡住了她,他身上黑色的衬衫没入同色调的西裤,勾勒出他清瘦窄细的腰背。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在她穿了十公分高跟鞋的情况下,还比她高出一些。
他微微勾着头:“你可以从我这儿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夏橙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像他这样的人,从指缝漏一点儿就足以让她过得很好了。
可是,她不需要。
“谢谢,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挣。”夏橙认真而坚定,看不见一丝欲情故纵的虚伪。
见他没有说话,她礼貌颔首,继续向前走去。
他慢条斯理的穿上搭在沙发的外套,解开衬衫的领口,跟上她:“可是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就这样走了,你甘心吗?”
夏橙闻声回头。
只见他单手拽开系在衬衫领口前的领带,而后取下,缠绕在自己的掌心。
夏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凸起的喉结有瞬间的晃神,但也很快回过神来,“温先生,我本来就打算来这坐冷板凳,所以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他显然不相信有人天生就喜欢坐冷板凳。
尤其是在这样的圈子里,微微歪过头:“是吗?”
“恩。”
“那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不要。”她的回答依旧坚定。
他再次用正眼看她,深邃淡漠的眼眸呈现出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转瞬又移开了视线。
“可是你说了不算。”
夏橙往前的脚步蓦然一顿。
漂亮清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
他没有任何向她解释的意思,径直握上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缠绕在他手背的真丝领带,无声的隔阂两个人的掌心之间,看似亲昵,却又没有任何触碰。
夏橙静静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沦为背景,她只能看见漫天金片纷纷扬扬从他头顶散下。
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舞台上准备合影的人都在看着他。
主持人率先回过神:“温先生,要不要合影以后再走?”
“不用。”他单手插兜的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待他拉着夏橙走了以后,其他人才神色复杂的向着人群中心的孟时薇看去。
此刻她正在合照的中心位,以她的咖位根本站不到这个位置,因为谁显而易见,见状,众人也不再卖温时年的面子,心照不宣把她向着原本的位置拉去。
一派祥和。
不见端倪。
而深知内情的高层却难免不安,因为这场晚宴,温时年是明确表示不过来的,是他们托孟时薇的人情把他请来,并明确表示,只要温时年来了,就给她杂志开年A、B版面大封。
温时年不止来了,还捐赠了高达七位数的古董字画,作为今天义卖的拍卖品,可谓是给足了孟时薇和主办方面子。
就当他们都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不曾想温时年又用这种方式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众人还在面面相觑,马悦已经追了上去。
可对方是温时年,她也不敢做什么,只能远远的跟着。
夏橙已经看出他是在拿自己挡枪了。
但也没有贸然甩开他的手,而是彻底远离众人的视线,进到电梯,才不慌不忙提醒:“温先生,可以松手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反应过于平淡。
温时年对她没有那种一被靠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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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想吐的感觉,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就此松手。
夏橙也不再强求。
就由他这么牵着。
漂亮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悲喜,透着一丝貌合神离,逆来顺受的漠然。
走出电梯,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夏橙不得不停下脚步:“温先生,松手。”
“不松呢?”他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反问。
“不松,”她顿了顿,发现就算他不松,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那就不松吧。”
温时年很少看到她这样的人。
面对他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可以这么平静。
不由挑唇轻笑:“你叫什么名字?”
“夏橙。”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演员?”
“恩。”
“演过什么?”
“在大雪到来之前。”夏橙想了想,说出了自己出道至今唯一能称为代表作的处女作。
他微微一惊:“我看过,你在里面演什么?”
夏橙没想到他看过这部电影,却认不出自己,“你……跳着看的?”
“没有。”
夏橙确定他不是在捉弄自己,在说出自己在电影里扮演的角色:“李玫。”
他显然没把她和这个角色对上号,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不像。”
夏橙也没有否认。
只是默默挣脱着被他牵着的手。
温时年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抗拒,不由对她这个人生出一丝好奇。
“那些人不喜欢我都可以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可以?”
夏橙回答不了。
他继续道:“放心吧,没人能在我身边待过三天,我想结束的时候,自然就结束了。”
夏橙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她微微低下头,无比认真的解释:“温先生,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我在钱包里放你的照片,并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这片灯红酒绿里,要始终记得是谁,不忘记本心。”
可是他并不在意,轻描淡写应了一声:“哦。”
夏橙意识到他对她的人生并不好奇,故而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夏橙望着他冷漠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他这个人,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甚至更加漠然,强势。
根本没有让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于是向他妥协:“温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温时年见她脑袋终于转过来了,松开牵着她的手:“跟我走。”
夏橙不再执拗。
顺从的问:“那我可以先换掉身上这件礼服吗?”
他垂眸打量着她长及脚踝的裙摆。
“你准备去哪里换?”
她扫过远处抱着她衣服的马悦,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车上换。”
他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那去我车上换。”
夏橙微微沉吟,“不用了,我拿上衣服和你走。”
温时年没有拒绝。
夏橙快步向着马悦走去,马悦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夏橙面带笑意的接过她手里的防尘袋:“放心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带你升咖了。”
“可是……”她面露不安,总觉得这个温先生不像是什么好人。
夏橙知道她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向着温时年走去。
温时年没有等她,径直向着一辆石英灰的敞篷跑车走去,夏橙认不出品牌,只能感觉价值不菲,向着副驾驶走去。
他头也不回的驾着车往前驶去。
入秋之后,夜间的温度通常在十几度左右,夏橙除了身上的大衣,里面只有一条极薄的裙子,见他没有关蓬关窗的意思,她只是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温时年见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漫不经心扫过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被冻得发红的眼眶。
微卷的头发垂落在她小巧秀挺的鼻尖,白皙的皮肤冷得看不出一丝血色,单薄的身形在宽松的大衣下缩成一团。
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仓鼠。
他默不作声,将她那边的车窗升了起来。
车窗升起来以后,夏橙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向他道了声谢。
他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平视着前方。
夏橙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并没有比自己好受多少,而他显然已经习惯了,精致美丽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近乎漠然的平静。
夏橙默默闭上了嘴。
将头枕在收起的膝盖上,转头向着窗外看去。
很快,车就驶入一个高档楼盘的地下停车场,在没靠近之前,便能看见屹立在黄浦江畔的东方之珠。
将车停稳,他径直下车。
毫无诚意的提醒:“跟紧我,你要是没坐上电梯,我可不会回头来找你。”
夏橙赶紧活动了一下被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抱着防尘袋,打开车门,快步跟上了他。
如他所言,他没有任何要等她的意思。
进到电梯里,便立刻按下了顶层的按钮,夏橙默不作声走到他身后。
他始终背对着她。
夏橙不自觉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时,她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
她以为是马悦放心不下,打开一看,上面却显示着霍起钧的名字。
不由一愣。
霍起钧问:「在哪儿?」
4. 画 室
夏橙没有回复。
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
同时,他猝不及防转过了身。
夏橙不明所以的抬起眼眸,他却看都没有看她,等着她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便越过她足了出去。
夏橙这才意识到这是入户电梯,快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到房间,他换上皮质的拖鞋,往旁边的开放式厨房走去,夏橙举棋不定:“请问我穿什么?”
他喝着一瓶矿泉水打量着她。
神色漠然,丝毫没有为她解忧的意思。
夏橙明白过来,环视一圈,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鞋子,脱掉脚上的高跟鞋。
赤脚踩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裙摆下的脚。
白皙纤细,指头圆润,透着与她整个人截然不同的乖巧。
他放下手里的矿泉水,向着玄关旁的旋转楼梯走去:“上来。”
夏橙很清楚他让自己上去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
他径直向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夏橙跟进,发现不是她想象中的卧室,而是他的画室。
这里比挑高的客厅还要更高更大,没有遮掩的落地窗外正对着外滩的夜景,从高楼里透出来的冷光,让这件画室也变得清冷起来。
画室里许多的作品都被蒙上了白布。
只有摆放在落地窗中间的巨幅画布上映照着绚丽的颜色。
夏橙不懂画,但也被这幅画上面的颜色所震惊。
迟迟没有回过神。
他并没有任何和她谈艺术的意思,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问:“知道我让你来干什么吗?”
夏橙没有回答。
他也不解释,倒上一杯威士忌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盯着她道:“脱吧。”
夏橙见他直奔主题,也不和他绕圈子。
逼视着他的眼睛:“我能得到什么?”
他毫不意外,单脚踩在沙发上问:“你想要什么?”
夏橙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三十万。”
“什么?”
夏橙有些艰难的咬了咬唇。
避开他的视线,不安的眨动着眼睛:“三十万。”
“就只要三十万?”他喝了一口酒,站起身问。
夏橙本来以为他会讽刺她,她这样一晚也配要三十万。
可他居然觉得她要少了。
不由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他依旧是那双没有任何情欲的眼睛,甚至说得上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极度的难听。
“我要你脱。”
夏橙抿了抿唇。
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这对她不是一件易事,但如果是这张脸,她可以忍耐。
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那三十万。”
“确定不多要点儿吗?”
她摇了摇头。
他也不强求:“好。”
“转账。”夏橙拿出手机,正准备报出姐姐的银行卡账号,只听他淡淡打断:“扫码就行了。”
夏橙再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一天转五万都要限额,而这个人可以直接扫码给她三十万。
她打开自己的收款二维码。
他拿起手机扫过,随即三十万就到账了。
他漫不经心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喝着酒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自然的弯曲着双腿:“现在可以脱了吧?”
她点了点头。
将怀里的防尘袋放在繁复编织的地毯上,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大衣。
他神色如常的看着她。
没有欲望也没有轻视,只是出于好奇的打量。
夏橙没有看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短暂的犹豫了会儿,便拉开了背后的链条,将身上的礼服脱了下来。
她里面除了贴身的内衣什么都没有。
她就那样站在昏暗的画室中间,宽敞昏暗的空间让她单薄高挑的身形看起来格外渺小。
他认真的评价:“你的比例很好。”
夏橙没有回答,克制着心底的情绪问:“还要脱吗?”
他挠着头发,歪过头:“先这样吧。”
夏橙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蹲上将自己装在防尘袋里面的衣服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将自己脱下的礼服装了进去。
温时年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一个女孩如此赤裸的样子。
纤细的腰肢看不见赘肉,手臂和双腿笔直均匀,给人时常锻炼的感觉,看着并不柔软。
他这样想,也这样向她确认。
用缠着领带的手向她勾了勾:“过来。”
夏橙不解,但还是站起了身,向他走去。
他就那样斜靠在软皮的抱枕上,冷淡漠然的打量着她:“再过来点儿。”
见她不懂,又用眼神示意补充:“左边的膝盖跪上来。”
夏橙望着他示意的那一块位置,不安的咽了咽喉头,可还是闭着眼睛跪了上去,因为从他的角度,几乎能看到她大腿根处的肌肤。
他却没有任何要羞辱或者亵渎她的意思。
只是隔着领带在她大腿下的肌肉捏了一下。
“比我想象中要柔软一些。”
夏橙睁开眼睛。
没想到他在这样的氛围中只是想确认这件事。
他没有再继续,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向着落地窗的画布走去。
夏橙单膝跪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他拿起旁边的涂料刷,头也不回道:“穿上吧。”
夏橙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追问,直起身,穿上了自己衣服。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他这一天的晚上在确认什么,他讨厌所有和人有关的事,包括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和气息。
没有人在他身边待过三天。
因为别人一靠近他,他就会被生理性的想要呕吐,更别说这样凝视一个女孩的身体。
可是那天晚上,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站在冰冷的落地窗,平静的涂抹着一幅星空。
夏橙穿好衣服,凝视着他坐在地毯的背影。
身上昂贵的衬衫被他随意解开,丝毫不顾及颜料是否会弄脏衣裤,肆无忌惮的涂抹。
夏橙起初不知道他在画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副形似外滩的夜景在他手里成型。
真实,清冷,透着一丝赛博朋克的空间感。
过了很久,他才丢掉手里的涂料刷向她看来。
他黑色的衬衫落满了绚丽的颜色,而他浑然不在意,颇为疲惫问:“几点了?”
夏橙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一点。”
温时年扫过她靠着沙发,盘坐在地毯上的身影,起身喝了口酒问:“不困?”
“还好。”夏橙半真半假。
他心领神会的挑起唇角:“不敢?”
夏橙没有否认。
“起来,去睡觉吧。”
夏橙点了点头,趁着起身的空档,摘下了自己佩戴在左边的无线耳机,向着门外走去。
温时年叫住她:“这次不问我睡哪儿了?”
夏橙摇了摇头。
“我睡哪儿都行。”
“我不行,我不喜欢我的东西沾上其他人的味道。”
夏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如他所愿:“那我睡哪儿?”
温时年没有回答。
漫不经心扫过脚下的地毯。
她很快明白过来,应了一声,便在地毯上跪了下来。
整理着自己的外套,隐隐真的有睡下去的意思。
温时年没见过像她这么随遇而安的人。
冷不丁问:“你这个人是不是从来都没脾气?”
夏橙没想过这个问题。
被他这么一问才想了想,微微沉吟:“这不是会让我发脾气的事。”
“那什么是会让你生气的事?”
“没有。”夏橙回道。
温时年不信。
打量着她穿上的毛衣和牛仔裤,站在画板前道:“那你把衣服脱了过来。”
夏橙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让自己脱衣服,但是他这么要求,她也这么做。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脱得很快,没有一丝扭捏。
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
可他并不满意,喝着酒:“全脱。”
她沉默寂静的眼睛有瞬间的恍惚,可转瞬即逝,很快又弯腰下,拉着的裤腰,顺着自己的大腿往下脱去。
她极力克制着不去看他。
这样就能不去猜测他的想法,为自己增添一些不必要的情绪。
然而他也没有看她,在她将内裤的一侧拉下的时候,他便转身移开了视线。
等她完全脱完的时候,一块白色的防尘布劈头盖脸的丢在她的身上。
“裹上,过来。”
她拉下盖在的白布,只看见他站在画布前,单手撑着腰胯的背影。
挺拔清瘦,平淡漠然。
她不明所以的上前。
他依旧没有看她,垂眸凝视着眼前的画作:“真的没有能让你生气的事?”
“没有。”
他这才回头向她看来。
淡漠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用沾满颜料的涂料刷在她裸露的脖子重重刷了一下。
蓝色的颜料在她的肌肤和肩上的白布留下一抹连贯的痕迹。
他又问:“这样也不生气?”
夏橙嘴唇收了收:“不生气。”
“那我就随便画了?”
“好。”
他不是说说而已,得到她的明确的答案以后,拿着沾满颜料的涂料刷随意在她身上涂抹,她紧紧抓着遮住大部分肌肤的白布,故作从容的站着。
她第一次知道鬃毛划过肌肤是这样感觉。
不扎人,甚至有些油润。
他起初还有些顾忌,后来观察到她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越发肆无忌惮,原本只是落在她小腿的颜料刷也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向着她膝盖上的肌肤划去。
夏橙觉得她应该适当生气阻止他的。
可是他此刻的眼神过于专注,让她开不了口。
他仿佛在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观察着她肌肤的纹理,鼻尖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从她大腿拂过。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然而却清晰的感觉刷子不断向前,不由咬着唇,抬手抵着他握着木柄的手背:“够了。”
“脱了。”
他透着一丝兴奋的声音,和她低声的阻止同时响起。
她的声音被自然而然覆盖。
她嘴唇微微收紧,可是短暂的犹豫后,还是颤抖着睫毛,松开了被拽在指尖的白布。
她白皙纤细的酮体一览无余。
他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圆润丰满的。
漆黑的瞳仁里弥漫着鲜有的炙热和虔诚,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到女性之美。
夏橙却只认为他们搞艺术心理多少有点儿问题。
有些特殊癖好也很正常。
她努力让自己去接受。
想着那个曾被她无数次仰望过的少年,不去抗拒他。
温时年注视着她白嫩肌肤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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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嫣红。
心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欲望,只是在欣赏。
这时,她感觉到有什么落在她的胸口。
熟悉的真丝面料让她意识到那是他的手,颤抖着睫毛,没有躲闪。
温时年也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没有忍耐,也没有接纳,而是在包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不喜欢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是他而已。
他想到那个被她放在钱包里悉心保管的少年。
心里闪过一抹没来由的失落,松开了握在她胸前的手,“你走吧。”
夏橙睁开眼睛。
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却没有看她,修长的颈脖自然仰起,有条不紊的拆解着自己掌心的领带,浑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沾满颜料的领带从他指尖滑落。
落在旁边的颜料桶里。
夏橙不理解,但也没有追问。
只是看着涂在自己身上的颜料:“我可以洗个澡吗?”
温时年回过头。
单手撑在窄细腰胯,端着酒杯问:“洗了?你知道你身上这身值多少钱吗?”
值多少钱。
对她都没有意义,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欣赏不了。”
他微微偏过头,似乎在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随即放下酒杯,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画室外面走去。
夏橙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可很快平静下来,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另一间房走去。
他将她拉到衣帽间里的全身镜前。
把她置于自己身前:“哪里欣赏不了?我教你。”
夏橙一言不发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
她没有一丝遮挡的酮体和他穿戴完整的衬衫西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她身上画得鳞片和形似海浪的波纹真的很美。
衬得她如海里的精灵,没有一丝亵渎情欲的味道。
变态归变态,但是专业领域真的没得说。
由衷称赞:“很美。”
“那还要洗吗?”他低头注视着她。
她透过镜子,看着他西裤下的腿,“要洗的。”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着镜子里交叠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陷入了沉默。
夏橙后知后觉回过神,低头想要移开视线。
却被他从后钳制着下颚,不得不抬起头来,平视着面前的镜子。
头顶昏暗的灯光在她白皙的肌肤流淌出淡淡的光泽。
宛如一尊艺术品般引人入胜。
夏橙痴迷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也在看她,仓皇的移开视线,他却从后贴上了她微凉的肩胛。
感觉到从他胸膛透来的温度。
她下意识想要闪躲,但很快想到自己是被他叫来做什么的,又迅速将自己钉在原地,由着他靠近。
他浓密的长睫随着闭合的眼睑,自然垂落铺开。
高挺宛如雕刻的鼻梁缓缓向着她顶上的头发靠去。
夏橙一瞬不瞬盯着他镜子里的嘴唇,他却没有再进一步,钳着她的脖子,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夏橙被他漆黑冰冷的视线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后闪躲,直直撞在他的胸口,贴着他的腰腹。
他感觉到贴在西裤上的轮廓。
静静等着心里掀起一阵海啸,然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镜子里的女孩像一尊精心雕刻的石像,肌肤冰凉光滑,眼眸纯净,看不见一丝利欲的企图。
他有意试探更多。
微微曲着腿,向着她发丝下的后颈靠去。
他高挺的鼻梁轻拨她的头发,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拂过她的肌肤,夏橙从未让一个异性如此靠近过,不自觉的有些发颤。
他的唇瓣仿若未闻的贴上她肩颈后的肌肤。
夏橙撑着前方的镜面,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他黑色皮扣下的腰腹却再度追了上来。
她躲无可躲。
克制着情绪:“不洗了,我就这样回去吧。”
他却没再放她走。
淡漠的视线无声从她贴在镜面的起伏扫过,抵着她的皮扣,向着她塌下的腰肢压去。
她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
他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扣着她颈脖的手指陡然一紧。
“睁开眼睛,看着我。”
夏橙慢慢掀起眼帘。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他宽大的掌心托着她肋骨下的肌肤,冷白的指端轻拧揉捏,冷漠玩味的眼睛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
可她只是咬着嘴唇在忍耐。
不回应也不屈从。
他顿感无趣,“这也不生气?”
“恩。”
他松开托着的手,假意解开自己腰间皮扣。
她顺着他的视线垂下眼睑,清冷纯净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但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闭着眼睛说服自己接受。
他薄唇的唇角一挑。
松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直起身,和她拉开距离,“行了,洗澡吧,睡觉了。”
夏橙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只能他说什么,她做什么,向着门外走去。
温时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也没有问。
等到洗过澡都不见她回来,才想着去寻她,而她已经穿上自己的衣服,在画室的地毯躺下了。
小小的一团,在偌大的画室里,单薄的近乎不存在。
他也没有在意,转身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5. 雇 主
温时年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窗外天光大亮,而房间里没有一丝属于她的痕迹,所有的陈设都保持着他的习惯,就连地毯都看不见一根头发。
他坐在沙发上,拨出一通电话,很快夏橙的电话和微信号都发到他的手机上。
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联系她。
盯着那串陌生的号码盯了一会儿才拨出号码。
然而声筒里传来关机的声音。
他转而去加她的微信,也没有通过。
他也不再这件事上耗费心力,向着已经摆好食物的餐桌走去。
直到天色将暗。
他才接到夏橙回拨的电话,通过他微信申请,她已经猜到这是他的号码,平静而温婉的问:“不好意思,温先生,我今天早上接到一个邀请我试戏的电话,没能和你打招呼就离开了。”
他不以为意:“吃饭了吗?”
“还没,”她解释:“我现在刚试完戏,打开手机。”
言下之意,便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
可他的声音听不见一丝怒意,随意道:“那过来吃饭,你现在在哪儿?”
夏橙想了想,如实说出地址。
“那你打车过来,”他顿了顿,许是想到她舍不得花钱:“我给你报账。”
他自然熟稔的态度让她有些不舒服。
仿佛他们已经交往了很久,可她明明昨天才认识他,她神色如常回:“这个时间,可能坐地铁会更方便。”
温时年微微沉吟。
也没有强迫改变她的消费习惯:“随便你,一个小时之内过来就行了。”
夏橙应了一声。
温时年又道:“微信通过一下,我给你定位。”
“好。”
挂断电话,她便通过他的微信,向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正直晚高峰,车厢里站着不少人,她面无表情拉着吊环注视着自己倒映在车窗里的身影,姐姐的电话也随之打了过来。
问她哪里来得那么多钱。
夏橙对答如流,只说是自己接到了新角色,公司知道她需要钱,没压她的片酬,把钱全都打给她。
姐姐一时哽咽。
在她们生活的小山村里,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在小枝生病期间,她就看着这么多钱像流水一样流了出去。
不禁心生动摇:“小夏,你说我要不那么一意孤行的话,你是不是已经过上……”
夏橙猜到她想说什么,凝视着玻璃里的自己,打断她:“如果没有你的一意孤行,就没有现在的我,你永远都没有欠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的钱也……没有那么难挣,所以不用心疼我,现在手术和后续治疗的钱有了,你就让主治医生安排手术,知道吗?”
姐姐擦着眼泪应了一声。
夏橙又问了一些关于小枝的病情,得知小姑娘最近病情都比较稳定,才流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挂断电话,她又收到小枝的视频。
反复看了几遍,才安下心来,回了一个消息给小枝,随即才收起手机,走出车厢,向着另一条地铁线转乘。
期间,温时年给她发给微信,问她到哪里了。
她如实回答。
说了相应的站台和她预计抵达的时间。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回了一个“好”,便不再询问。
夏橙从地铁出去,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在他给得包厢门口站定。
此刻距离他给出的一个小时之约,已经超出十分钟,她暗自调整着呼吸,越过面前推门的服务生往里面走去。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温时年正单手搭在旁边空着的椅背上,笑盈盈的听着对面的男人口若悬河,看到她来了,他自然的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
桌上的其他人看到她来了,也没有硬装熟悉的套近乎,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并没有让她觉得尴尬。
她走到温时年旁边的位置坐下。
温时年侧身打量着她:“真坐地铁过来的?”
她点点头。
温时年注意到她身上的羊绒大衣已经换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里面穿着一件同色调的高领打底衫,透着与周遭全然不同的朴实无华,她显然也注意到了,但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仿若未闻的脱下外套。
取出筷子,让服务生盛了一碗饭。
温时年托着脸问:“今天试戏顺利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
“需要我帮忙吗?“
夏橙想起安梦沅抢自己的角色的事。
那时候他大概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
她继续摇头:“不用。”
温时年也不再多言,让服务生挪开桌上已经空掉的餐盘,把几盘还瞒着热气的菜摆放在她面前。
上面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然是专门为她点的。
她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他挑唇浅笑,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慢慢吃。”
而后便继续听着其他人口若悬河。
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人好奇过她的身份和来历,别说恭维,连一句调侃都没有。
夏橙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现在根本没慢慢吃的资格,因为桌上的人都已经停筷了,完全是看在温时年的份上陪她。
于是她仅用了三分钟就吃完了大部分的饭菜。
在所有人都不拿正眼看她的情况下,冷不丁开口道:“吃完了。”
桌上除了温时年以外的所有人,这才抬眼向她看去,漂亮清冷的小姑娘透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没有一丝持宠而娇。
温时年淡淡扫过桌上空掉的餐盘:“吃好了吗?”
她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温时年接过服务生接过的外套,站起了身。
夏橙也只是默不作声跟着他。
丝毫没有情绪上头,想要拥抱触碰他的意思。
温时年的其他朋友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大概是温时年带来的女人里最聪明的一个。
非常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没有被温时年表露出来的温柔冲昏头脑。
他这个人看似温柔优雅,风度翩翩,总给人一种被偏爱的错觉,而这其实只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真正的他淡漠无情,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这样的人,图钱,图色,图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图感情,更不能什么都想要。
这个小姑娘也算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拎得清的。
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微妙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排斥。
夏橙知道他们在看她,却也没有深究原由,只是安静本分的跟在温时年身后。
三天——
在他没有提前说结束之前,还有两天。
走出餐厅,温时年的朋友商量着去哪一个酒吧。
温时年回头看向她,“想去吗?”
夏橙依旧是那双沉稳无波的眼睛,“我都可以。”
温时年不知想到什么,嗤笑出声。
猝不及防握着她的手腕向停在不远处的跑车走去。
头也不回对着其他人:“你们去玩吧,我们先走了。”
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
下意识挥了挥手:“行,下次再约。”
只是扫到温时年牵着她的手,有瞬间的晃神。
他们认识温时年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牵过谁,而温时年也在试探对她的极限,心里依旧是平静的。
没有他所以为的那种厌恶和不适感。
夏橙感觉到他肌肤的触碰,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冲击着她的认知。
她回头看他。
依旧是那张温柔漂亮的脸,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薄凉。
温时年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是并没有回应,临近上车的时候,自然而然松开了手,她也故作不经意的向前方望去。
“你明天有什么事吗?”坐上车以后,温时年主动开口。
夏橙摇了摇头:“没有。”
“那要不要和我去看海?”
夏橙微微一愣,刹那间思绪万千,但没有表露出来。
“去哪里看?”
“你有护照吗?”
“没有。”
他偏着头思索:“三亚?”
夏橙嘴唇微收,犹豫片刻:“其实我明天可能还有一个复试……如果今天的面试通过的话。”
狭窄的车厢里有刹那的安静。
他漫不经心的支着头:“那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夏橙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短暂的思索了两秒,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确实没有包容她的必要。
他此刻才是她的雇主。
她这三天都应该为他的需求服务。
他今天已经很容忍她了。
故而不再和他对抗,“那就不去。”
温时年唇角微扬,明知故问:“我的意见这么重要?”
“恩。”夏橙应道。
温时年笑声更甚。
“那就别去了,跟我去三亚看海吧。”
夏橙迟疑了两秒,便应了下来。
“现在就走吗?”
“恩。”
“不需要收拾行李吗?”
“你需要收拾什么?”温时年反问。
夏橙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身份证和充电器都在包里,摇了摇头,“你没有东西要收拾吗?“
他不知想到什么,扬唇笑了笑。
侧头扫过了一眼窗外:“没有。”
隐约间她似乎说了一句很可笑的话。
她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温时年打电话让助理订了两张公务舱的机票。
让夏橙把身份信息也发了过去。
而后便向着机场的方向开。
夏橙的生活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割裂过,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窗外繁华的夜景,想起年少时无数次注视着他的照片,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在大山之外还有这样的生活。
此刻,她就真实的在他的生活里。
跑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下,温时年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还以为面试的事耿耿于怀,善意的提醒:“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夏橙蓦然回神。
摇了摇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温时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平静,全然不受这件事所困,拿出身份证,安检,候机,登机。
期间给马悦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温时年将她和马悦对话的内容尽收眼底,佯作不经意的喝了一口水问:“不给她汇报一下行程和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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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吗?万一你失踪了怎么办?”
夏橙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得最坏的打算就是被他丢在三亚,自己得费点心思回来。
短暂的思索两秒,眸色淡然的回:“不怎么办。”
她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没得办。
她的父母肯定是不会找她的,当年她父亲找到剧组来得时候,五万块钱就买了一个和她的恩断义绝。
姐姐肯定会担心她的,但是找不到慢慢也就放弃了。
马悦于她虽然是朋友,更多只是工作关系,那就更不能给马悦添麻烦了。
她既然想赚这种快钱,就要承受相应的风险。
发生什么她都接受。
温时年对她的老成持重已经见怪不怪。
说了一句“没意思”,便准备关上和她座位之间的遮挡板。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闪烁着安梦沅的名字。
温时年并不觉得这个名字和他有关系,直到夏橙的手机里,传来他的名字,拉着遮挡板的手指陡然一顿。
安梦沅在手机那头近乎歇斯底里的咒骂:“你以为他会那么对我,就不会那样对你吗?你以为攀上温时年就攀上高枝了吗?我告诉你,做梦!他不爱我,同样也不会爱你!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我!你这样做迟早会遭报应的!”
她现在骂夏橙的每句话,都是马悦之前拿来骂她的。
夏橙知道风水轮流转,但是没想到转得这么快,只是夏橙没有她的狂妄,非常淡定:“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敢这样做?”
“所以我没有这样做。”
“那你和温时年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安梦沅问。
夏橙觉得她这句话可笑。
不管是颜值、人脉或者财力,他身上哪一样不比报复她更值得图谋,只是夏橙没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认。
“因为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夏橙如实回道。
“你的意思是他还缠着你了?”安梦沅阴阳怪气笑:“你还真的挺把自己当盘菜的。”
夏橙没有否认。
看了一眼旁边的温时年,准备走到别处去继续和安梦沅的对话,温时年察觉到她的意图,摁着她起身的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安梦沅更是怒火中烧:“说话!”
“没什好说的,”夏橙扫过温时年贴近她手机的侧脸:“我不欠你什么,更谈不上和你解释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在把自己置于什么样的身份在质问我,但是他不会只有我一个女朋友,以后他的每一任你都要这样去质问吗?”
那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夏橙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安梦沅脑补了出来。
她自是不认:“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你。”
夏橙如实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你不觉得这件事轮不到你来觉得吗?”
温时年嗤笑出声。
安梦沅听到他的声音,不由一怔,原本愤怒的声音陡然变得委屈起来:“时年哥哥,是你吗?”
温时年摆了摆手,并没有任何和她说话的意思。
自顾自合上了挡板。
夏橙提醒道:“是我。”
“放屁!我明明听到时年哥哥的声音!”安梦沅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你让他接电话!我还有事要问他!”
“那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他。”
安梦沅不敢说自己并没有他的电话。
咬了咬唇,“夏橙,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的今天就是明天!”
“不会。”夏橙轻描淡写回道。
“你凭什么不会?你觉得他那么爱你吗?你觉得你对他那么独一无二吗?你知道他谈过多少女人吗?你凭什么觉得你那么特别?”
“我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与众不同,我只是不会放任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安梦沅一怔。
“你现在是在骂我是一个疯子吗?”
“不是吗?”夏橙反问。
安梦沅哑然。
同时,电话里传来经纪人的声音,“不是不让她碰手机吗?你们怎么又——“
在一片嘈杂声中,通话被中断了。
夏橙也收起了手机。
温时年朦胧不真切的声音从挡板后面传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橙假装没有听见。
他继续问:“是知道我不会爱你,还是知道会遭报应?”
都知道。
夏橙比谁都清楚安梦沅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只是她没有愚蠢到非要这个人爱她不可,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妄想这个人的资源人脉全部为她所用。
她继续沉默。
他也没有再追问。
走出机场,通道门口已经有一辆商务车在等待。
温时年脱下迪奥印花夹克外套,背朝着她向着窗外望去,窗外沿途都是翠绿高大的热带绿植。
有着与沪都全然不同的温度和气息。
她的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是今天面试的选角工作室发来的,让她明天下午去参加复试。
她熄灭亮着的手机屏幕。
面无表情向着窗外看去。
温时年托脸打量着她的表情,明知故问:“有事?”
她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多言。
很快,商务车穿过环岛高速,驶入一片别墅区,在一座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6. 看 海
这是夏橙第一次看到海。
壮阔的海岸线与天色连成一片,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和月光透过生长在防护栏外的绿植,映照出海面的轮廓。
夏橙站在别墅门前,清冷的脸上有刹那的恍惚。
温时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她猛的回神。
摇了摇头,跟上他,向着别墅里面走去。
温时年却明白了什么,没有动。
“第一次看到海?”
夏橙没有否认。
温时年没有任何嘲笑她的意思,只是温柔的扬了扬唇角。
夏橙犹豫的张了张唇,扫到旁边还在等候的司机,终是放弃了向他解释的念头。
进到别墅,他自顾自向着二楼走去。
夏橙环顾着四周,正准备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地,只听他温柔缱绻的声音淡淡从二楼响起:“上来。”
夏橙知道这个时候让她上去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回避的资格,于是识趣的脱掉身上的打底衫,向着二楼走去。
卧室里,温时年刚刚换好衣服,见她穿着一件运动背心走了进来。
不由停下取手表的动作:“干什么?”
夏橙故作镇定:“要全脱吗?”
温时年挑唇轻笑,打量着她,点点头:“恩。”
夏橙暗自深吸了口气,解开自己脐下裤腰的纽扣。
在他的注视下,将牛仔裤脱了下来,正准备继续往上脱,一件黑色的恤衫猛的盖在了她的头顶:“把这个穿上。”
夏橙不明所以。
温时年眸光深邃的扫过她,“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的海更好看而已。”
夏橙自是不信。
可是也没有质疑他的资格,从善如流的将他丢过来的恤衫,套在了自己身上。
温时年寓意深长扫过她散落一地的衣衫。
她立刻识趣的捡起,揽在怀里,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这才越过她,继续望着外面走去。
偌大明亮的卧室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夏橙越过倒映着她身影的落地窗,望向不远处的大海,他没有骗她,这个视角的大海的确更美。
只是让她恍惚的并不是看到海,而是她一度以为,看到大海时的自己,会更自由。
因为以她目前的消费观而言,她觉得她一定是实现了财务自由,才会来这里看海。
而今,她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站在她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至少还要奋斗十年,才能过上的生活里。
她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可是很快消散,她推开窗户的一角,闭着眼睛,由着海风吹拂过她的面颊。
温时年端着酒杯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透着一丝惬意的侧脸。
她这个人就有一点儿好,就是从不为难自己。
也不和自己做对。
好的坏的都受着。
温时年走到她的身后,“现在相信我没有骗你了?”
夏橙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
他再度询问:“恩?”
“谢谢,”夏橙收回视线,继续平视前方:“我一度以为我要再过十年才能体验到这样的生活。”
“只是体验?”
“恩。”
温时年喝着酒杯里的威士忌,陷入了短暂的沉吟。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随意将酒杯往旁边一放,俯身靠近她:“没想过要留在我身边?”
夏橙摇了摇头。
“为什么?”温时年明知故问:“你梦寐以求的一切,都会变得触手可得,不是吗?”
“因为我想要的一切,我会自己去争取。”她依旧是那双坚定的眼睛,丝毫不受眼前事物的蛊惑。
温时年自是不信。
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她仿若未闻:“请问我今天晚上睡哪里?”
“你想睡哪儿?”
“不让你觉得厌恶的地方。”夏橙对答如流。
她太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温时年意兴阑珊的直起身,握着旁边泛着寒气的酒杯:“那你去找一个你觉得不会让我厌恶的地方。”
夏橙知道这也不应该由她觉得,但是她也没有激怒他。
回了一个“知道了”,便抱着自己的衣服往楼下走去。
温时年由着她离开。
等到楼下的声音彻底消失,才转身走出。
她找了一张沙发睡下。
身上盖着她自己的大衣,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你怎么就确定这个地方不会让我厌恶呢?”
夏橙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已经醒了,坐起身回:“因为你不喜欢的话,会让我换的。”
所以,现在要让她换吗?
她漆黑坚定的眼睛里只透露出这一个信息。
温时年一言不发。
似笑非笑的俯下身,掌着她的后颈:“这就是你的知道了?”
“恩。”
话音落下,她陡然感觉腿上一凉。
顿时倒抽口凉气。
他透着寒气的酒杯肆无忌惮贴在她小腿的肌肤。
里面透明的冰块宛如一座冰山纹丝不动。
夏橙那一块的皮肤被冻得发疼。
可是她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回避。
温时年问:“不疼吗?”
“疼。”
“那不会躲吗?”
“躲有用吗?”夏橙反问。
“有用。”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夏橙立刻移开了腿,和他手里的酒杯拉开了距离。
他却没有放过她,顺势俯下身,单膝跪在她腿侧,拎着酒杯,贴着她的肌肤,向着膝盖往上延伸。
夏橙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的握着他的手腕。
他停下动作:“怎么了?”
夏橙神色不定。
“你想干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因为他做什么都轮不到她来质疑,可她还是紧盯着他手里的冰块,一点儿一点儿推开他的手:“会受伤的。”
“什么伤?”
“冻伤,”夏橙虽然没试过,但还是能预见,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喉头:“你要是想玩,我可以陪你换一个玩法。”
“那,”她的身体在发颤,但声音还是在保持镇定:“那里不行。”
温时年起初还不知道她在抗拒什么,直到她的膝盖夹住他的手腕,才明白她在想什么,微微用力的在她后颈捏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
夏橙仍然不信任他。
紧紧收拢着双腿。
温时年终于明白,她那股任由他揉搓的韧劲是从哪里来的了。
没好气问:“我看着那么变态?”
夏橙没有否认。
掌着她后颈的力度顿时又大了一些。
她不由皱着眉头倒抽了口气。
温时年仿若未闻:“你觉得我就只是为了折磨你?”
夏橙没有回答。
但是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不是吗?
温时年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在自己指间被迫仰起的头,那张清冷纯净的小脸,此刻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憋的,比之前那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生动了许多。
他顿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扫过垂落在自己手腕的发丝,悄悄撤了手上的劲。
托着她的脖子靠近自己:“那你准备换个什么方式让我玩?”
夏橙也不懂。
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些磕巴,“胸,胸行吗?”
温时年没有看她的胸,只是看着她的脸。
“行。”
夏橙信以为真,暗自深吸了口气,拉起衣角就准备脱。
他却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往后靠去的同时,俯身制止了她的动作:“小妹妹,你的衣服这么好脱?”
明明是一句充满羞辱性的话,可是夏橙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到任何轻视,反而弥漫着一丝无奈的温柔。
“可是不脱的话,你要……”
怎么玩。
夏橙想不到。
她的脸红扑扑的,粉粉嫩嫩,透着一丝认真专注的质朴。
温时年顿时生出一种欺负老实人的罪恶感。
低头,靠在她颈侧悬空的位置,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今天没让你脱,只是让你陪我看海。”
就只是看海而已。
夏橙直到现在才彻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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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他的话,“现在吗?”
“恩。”
“那去吧。”夏橙欲以坐起身道。
他却没有动,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
夏橙不解。
温时年晃了晃被她夹着的手臂。
“腿松一下。”
夏橙立刻松开了来。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上来。”
夏橙重新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落地窗外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海。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
温时年杯里的威士忌渐渐空了,他挪动着椅子准备起身,夏橙下意识跟着动了一下,随即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从她耳朵里掉了下来。
她神色微凛。
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尴尬。
温时年捡起耳机,里面正播放着英语的单词教学。
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勾着唇角,将耳机递给了她。
夏橙自知理亏,“我只是……”
温时年等着她辩解。
“太想进步了。”
温时年被逗笑了。
拿起桌上的酒杯:“那就努力吧。”
而后,便走了出去。
夏橙不由盯着他映在玻璃上的背影出神。
她至今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可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明天过后,他们大概是不会见面了。
“嘟——”
她放在包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之前参演过的一个电视剧在平台定档了,制片人在群里通知大家转发一下官博,夏橙回了一个「收到」,随即登陆微博,进行了转发。
她没什么粉丝。
这样的宣传于剧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她放下手机,温时年同时从外面进来,他端着透着寒气的酒杯,倚着门框:“你今天参加的面试有结果了吗?”
她点点头:“让我明天下午去参加复试。”
温时年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她只是在回答他。
“没了?”他走上前。
“恩。”
“不求我让你去?”
“没必要,”夏橙心平气和,他要是真想她去,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去了也不一定能够选上。”
和他闹得不愉快更是得不偿失。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我帮忙?”他走到她椅子的扶手坐下。
她犹豫的舔了舔嘴唇。
“你很喜欢这种把人捧上云端,又猛的摔进泥土的感觉吗?”
温时年扬唇轻笑。
他在她心里果然是一个变态。
可他也并不否认,他这个人有时候的确不太正常。
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喝了口威士忌:“那你想体验一下被我捧上云端的感觉吗?”
“然后再将我重重摔下?”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了。”
夏橙不解的偏了偏头。
他也没有解释。
夏橙收回视线:“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温时年能感觉到她这句话是真心的,却还是追问:“你就只想要那三十万?”
夏橙没有否认。
他嗤笑出声:“目光短浅。”
夏橙很是认同。
“我们小地方出来的人是这样的。”
温时年没有取笑。
“你从哪儿出来的?”
夏橙说出一个城市的名字。
他没听过,拿出手机查了才知道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区县,而她的家距离区县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
他淡淡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夏橙知道他并不关心,也不再多言。
夜渐渐深了。
夏橙生出困意,但是见他还没有睡觉的意思,也只能陪着他强撑。
温时年放下酒杯:“你今天就睡这儿吧。”
夏橙抬头看他。
他却扫向床旁的地毯。
夏橙心领神会。
将自己的大衣扑在他旁边的地毯,便枕着自己的高领毛衣睡下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他的东西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7. 三 天
第二天下午。
马悦得知夏橙没有去参加复试被吓了一跳,夏橙也没有过多向她解释,便挂断了电话,却不曾想,当天晚上她又随温时年的私人航班降落在沪都。
他的发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今天晚上有一个聚会让他一定要参加。
夏橙从机场出来,望着眼前的熟悉的霓虹,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感。
他浑然无觉的戴着银色表带,从司机撑着的黑色雨伞下抬起头,“你是想和我一起去,还是回去等我?”
夏橙下意识反问:“还没有结束吗?”
他莞尔轻笑,坐进面前的劳斯莱斯,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朋友,这才哪到哪儿呢。”
夏橙没有回应。
他系上表带:“上车。”
夏橙再次发现这个人变态的点。
她偏要什么,他偏不给什么。
她在车上沉默许久,在“跟他走”和“等他回”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司机将他送到聚会的地方以后,便将她送回了之前去过的小区。
她无法通过门禁,管家对她的身份进行了再三核对,最后联系到温时年的助理,才让她坐上电梯。
她没有密码,进不去门,只能坐在门外的入户花园等他。
等到凌晨两点,温时年都没有回来的迹象,她才下定决心拨打他的电话,所幸他还没有荒唐到目空一切的程度,很快接了起来。
得知她一直在门外等他。
他短暂的沉默了两秒,说了一串数字,让她先进去,然而夏橙并没有应,“我先回家吧,等你需要我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
“这个点你怎么回去?”温时年反问。
他并不觉得她会舍得在这个点打车回去。
夏橙本想走回去,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像是在和他赌气,故而陷入了沉默。
“你先进去,我晚点就回来了。”
“我不进去,”夏橙顿了顿:“万一屋里的东西有什么闪失,我怕说不清楚。”
“那你现在是一定要我回来?”
“恩。”
温时年没有说话。
夏橙觉得他大抵是生气了,也不在意,抬头看着花园外面落下的雨滴。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早在他的发小打电话的时候,她便听发小提到“白大小姐要求他一定出席,让他务必赏光”,同时有人在旁调侃“白大小姐亲自邀请他,他敢不来吗”,而后他的私人航班便从三亚降落到沪都的土地。
她微信的界面也停留在两个小时前和经纪人的聊天里。
经纪人委婉的问她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不解。
经纪人解释,今天在一个饭局上,碰到了她去试镜那个剧组的制片人,本来没人在意她这样一个小演员爽约的事,但是局上的一个演员却主动提起她,并通过她微博的IP地址挑拨她是为了玩才没有去面试。
瞬间给大家留下了一个“贪图享乐,难成大事”的印象。
让经纪人想给其他人推荐她都不好开口。
她问经纪人这个演员是谁。
经纪人没说,但是通过剧组刚刚公布的演员名单,夏橙已经猜到了是谁。
能这么恨她,又这么紧盯着她不放的,只有作为女二号的程画了。
夏橙也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收到这个剧组的试镜邀请了。
极有可能是因为程画推荐了她,而经过前天晚上的事,程画自然是没安好心的,只是没想到她阴差阳错的没有去。
只能又像以前一样在制片人,导演面前下功夫。
夏橙也没有为温时年在乎别人,不在乎她在这件事生气,她知道自己对他就是一个无聊的消遣,况且已经是第三天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和他闹。
可是——
她在这里坐了快七个小时了。
廊外不断有风和雨落进来。
她忍耐够了。
应该行使作为他女朋友的权利了。
以后她想和他发脾气都没机会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自己在温时年心里的位置了。
想起那通在无声中挂断的电话,那不叫发脾气,叫作死。
她布满疲惫的脸上透着一抹自嘲又释怀的笑意。
等到坐得发麻的腿彻底缓解,她才起身向着电梯走去。
楼外的雨还在下。
她推开大厅的门往外走去。
门外风雨飘摇,灯光昏暗朦胧。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向着昏黄的雨夜走去,温时年穿过转角,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单手揣在修身的大衣里,黑色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圆润的脑袋微微勾着,立起的领口遮住她大半部分的脸,只留出秀挺的鼻梁和饱满的额头,纤细高挑的身影在昏黄的夜色中宛如一副行走的电影画报。
透着独特的美和故事感。
温时年撑着伞向她走近。
夏橙这才注意到他。
明亮的眼眸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温时年丝毫不觉得意外,从他决定下车走进来,而不是坐进地下停车场,就猜到她可能会走。
明知故言:“不是让你等我?”
夏橙直言:“没想过你会回来。”
“不是你一定要我回来?”
可是她也没想过他一定就会回来。
而今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走得理由了。
试探着问:“那回去?”
“恩。”
两个人再次转身向着楼下的大厅走去。
明亮繁复的电梯间映照出两个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呢绒大衣,搭配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衬得肩宽腿长,浑身弥漫着一股优雅清冷的贵气。
两个人的视线无声在镜子里交汇。
短暂的对视以后,夏橙率先移开了视线。
电梯打开。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头也不抬:“躲什么?”
夏橙没有回答。
他若无其事抬起头:“你刚才在电话里要求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当时是什么态度?
夏橙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觉得要结束了,没必要再忍了。
有些脾气现在不发,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转身向他确认道:“我们,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结束了,对吗?”
温时年第一次碰到她这种掐着点和他结束的。
可也没有表态,微微偏过头:“恩。”
夏橙并不意外。
以她目前的咖位,他们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温先生,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夏橙望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问。
温时年一怔。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颇为不解:“夏橙?”
夏橙由衷的笑了起来。
带着一丝欣慰的环视着四周,“谢谢你给我体验你人生的机会。”
她以前看着他的照片时,就总会想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如今她终于体会到了。
温时年眉头微皱:“你一定要我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告别?”
夏橙摇了摇头。
她只是觉得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像梦一样不真实,而既然是梦,她想在梦醒之前,梦一个大的。
“我是,”她沉默片刻,在电梯打开的同时,缓缓开口:“想和你睡。”
「叮咚」
电梯抵达顶楼,晚风越过玄关,肆意席卷,电梯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去的意思。
温时年打破沉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橙没有回答,但是她坚定清醒的眼睛,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他的喉结无声的滑动了一下。
率先收回视线走出,“出来。”
夏橙无声跟上。
上到二楼,温时年见她还跟着自己,越想越不对味,转过身:“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我的东西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不会的。”她斩钉截铁的回道。
两个人无声对视。
温时年生出一种鲜有的焦虑,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并不厌恶。
短暂的思索后,他回答:“好,只要你能保证,我就允许你和我睡。”
“好。”
温时年想不到她要如何保证,而她进到卧室以后,便径直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就连睡衣都穿得是他的。
她赤脚踩在床边的地毯上,握着袖口,向他伸出手,让他闻。
温时年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默不作声打量许久,终是软下语调,“真想睡我?”
夏橙觉得这个睡和她提出的初衷是有歧义的。
但是她并不辩解,默认了这个答案。
“行,”温时年也想试试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先上床吧,我去洗澡。”
夏橙也不知道自己这决定对不对,但是人不可能只做正确的决定。
她只是不想有遗憾。
她躺在他真丝的床单上,闻着枕头上和他身上相似的味道,静静凝视着头顶的吊灯。
温时年的澡洗得格外的久,他出来时,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漫长的思考已经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穿着真丝的睡袍,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睡袍系得并不严,松松垮垮的,露出少许的胸膛和肩颈,衬得那张淡漠精致的脸越发漂亮。
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夏橙盯着他出神,他冷不丁开口:“为什么?”
夏橙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
“之前避我如蛇蝎,现在为什么又主动提出要和我睡?”他在床边坐下。
她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能感觉到她是在防范戒备他的。
许是怕他伤害她,也许是怕别的什么,更多是在极力避免和他接触。
可是此刻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不明白。
“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夏橙脸上有刹那的恍惚,她怕他这个人伤害她,也怕自己在他身上沦陷更多,所以她极力避免着和他接触,可是而今这段感情即将走向结束,她反而不怕了。
她再沦陷,也就这样了。
这个人也没有真的伤害她,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喜欢你吧,”她躲开他的视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坐在聚光灯漂亮优雅的少年,“还是想要让你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点儿什么。”
温时年无声判断着她话里的真假。
随后就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尾滑落下来,浸湿眼下的枕头。
他内心平静,面无波澜的看着她。
他看过太多人为他掉眼泪了。
她也不算哭得最凶的一个。
甚至算得上平静。
可她却是第一个用眼泪打湿他枕头的人。
温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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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问题不在她,而是在他,为什么会允许她躺在这张床上。
他想不明白。
也从她那里得不到答案。
夜越发深沉。
他也不再思索,关上灯,在她旁边睡了下来。
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但是被子下谁也没有碰到谁。
她也没有靠近他的意思,渐渐传来了均匀深沉的呼吸。
她睡着了。
他反而睡意全无。甚至越发清醒。
他侧头看她,但是屋里太暗了。
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侧对着自己发出的气息。
她怎么会睡得着的?
温时年想不通。
可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被人触碰的冲动。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夏橙。”
她睡得不沉,听到他的声音便醒了,“恩?”
“过来抱我。”
“恩?”夏橙脑子没转过来,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时年不得不又重复一遍。
夏橙彻底清醒了,小心翼翼伸出手,“你确定?”
“恩。”
夏橙不知道该怎么抱他。
在他腰间和颈脖犹豫不决。
她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平复着心绪,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见他没有抗拒,将脸靠在了他的肩头。
温时年心里并没有多少涟漪,但是也不厌恶。
夏橙发现他的腰被她想象中还要窄一些,所幸也有肌肉,并不显得单薄。
她一点儿一点儿往他怀里靠去。
脑海中不断闪过年少时枕在他的照片,蜷缩在身子在土屋里睡着的自己。
少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此刻就这样清晰的在她指间。
她好想和他讲她的来时路,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在意的。
只是轻轻的抱着他。
温时年在想,原来被人抱着是这样的感觉。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从他怀里撑坐起身:“温先生。”
“恩?”
“我可以,”她顿了顿,“亲你一下吗?”
她平淡的声音让温时年听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却生出了一丝迟疑。
她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一直在等待。
短暂的思索以后,他轻轻拨开她的脸,“不行。”
她也没有强求。
重新睡了回去。
他却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窗外天色渐亮。
她靠在他的肩上已经睡着许久。
他盯着她的嘴唇。
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闭上了眼睛。
夏橙睡醒,窗外已经又是一片沉浸的天色。
距离他让她和他交往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夏橙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真的生了一张堪比雕塑的骨相,眉骨分明,鼻梁挺阔。
她撑坐起身,轻轻抚上他的脸。
他同时睁开眼睛,无波无澜,深邃沉寂,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她有瞬间的怔愣。
正准备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他冷白修长的指节却在此时搭上了她的腰,“干什么?”
“我还是想要亲你一下。”朦胧的夜色中,她的眼睛透着山野间萤火的明亮,干净质朴,不见一丝利益熏心的企图。
他依旧沉默。
她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缓缓直起身,准备对这一切盖棺定论,她的后脑勺陡然一沉,他冷白的指节陷入她乌黑柔软的发丝,微微仰起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微微一怔。
他没有进一步的试探,只是唇贴着唇。
可是此刻她也甘之如饴。
闭上眼睛,逼迫着自己放松,不去胡思乱想,只享受这个吻。
很快,他就松开了她。
她也坐起了身,背对着他,在浴室门口门口换下了身上睡衣。
他透过从门里渗出的光,静静打量着她身无寸缕的背影。
她真的很美。
只是这样站着都像一副苦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坐起身:“你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她知道这是他准备送给她的道别礼,但是她没有要。
见她不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你前天去试镜的那个角色,你想要吗?我可以帮忙。”
她摇了摇头。
穿上衣服,拉开门,正准备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停在门边:“温先生?”
“恩?”他的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迫切。
“如果可以,你让他们的女二号换一个人,行吗?”
温时年颇为意外:“换成谁?”
“随便谁,”夏橙顿了顿:“只要不是她就行。”
温时年没有正面回答。
“那个剧组的名字叫什么?”
“逐妖。”
他拿起手机,应了一声。
夏橙微微侧过头,扫到手机屏幕落在他脸上的光。
淡淡收回视线:“温先生。”
“恩?”他没有抬头。
“再见。”
他滑动着屏幕的手指一顿,意识到这是他们的第三天了。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等待,随手合上了门。
她走了以后,偌大的卧室再次归于黑暗和平静。
直到手里的屏幕再次亮起,他才蓦然回神,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再见。”
8. 天 光
夏橙没想过温时年会为她做什么,但是听到《逐妖》的剧组换人时,还是有刹那的恍惚。
这部戏是大制作,许多当红小花都抢着里面露脸,以程画的人气能在这种IP演到女二号,可见资源真的极好。
时隔一周,居然在开机前还能听到她被换下的消息。
马悦不知事情头尾,只当是天道循环,直呼快意,见夏橙对着剧本出神,用手肘撞了撞她:“你不开心吗?”
时过境迁,她谈不上开不开心,只是突然想起温时年。
笑了笑,“开心。”
可是对她和马悦也仅有这一刻的快意。
生活还要继续。
夏橙这段时间都没有戏拍,所幸沪都有很多话剧,她总能在里面找到合适的角色。
转眼三个月过去。
沪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小枝的病情在经过移植也终于稳定,度过了第一个危险期,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巩固疗程就可以了。
夏橙看着视频里粉嫩可爱的小姑娘,由衷的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小枝的爸爸也终于露面了,他面脸阴沉,不知在想什么,姐姐在旁边强颜欢笑。
夏橙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介入别人的家事。
犹豫了下,便什么都佯作不知的挂断了视频,给姐姐单独打了一个电话,让她有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
姐姐说没事,也说了姐夫很多好话,说他脸色不好看,只是觉得花了很多钱,但是他也没说什么,还给小枝喂饭云云。
夏橙也没说什么。
含糊着挂断了电话。
她当然知道小枝爸爸没说什么的原因,因为钱都是夏橙出的,他的确没资格说什么,而他不高兴也是觉得不应该在小枝身上花这么多钱。
夏橙深谙他们这群人的本性,也没有多做评判。
她收起手机,向着正在拍摄的现场走去。
一月的北疆雪场,周遭沿途都是广阔无垠的雪原,滑道周围林立的松杉树上点缀着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宛如一颗颗被精心布置的圣诞树。
夏橙这次进的是一个都市青春的组,临近开机被拉过来救场,按照戏份算是女三号,但实质就是反派女配身边的小跟班。
除了关键剧情,基本没什么台词。
按照夏橙的总结就是躲在阴暗角落的“小老鼠”,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窥探着男主那抹天光。
扮演反派的女二号是一个出道不久的新人,但是资源和家庭条件都不错,进组第一天就请大家喝了咖啡,对夏橙这个剧里的好姐妹也很好,知道她没有房车,经常邀请她去自己的房车。
夏橙虽然没有去,但是也承了这份情。
在戏外也扮演着剧里的角色属性,帮助女二号融入角色,在正式拍摄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割裂,缺乏代入感,迟迟入不了戏。
“吱吱,”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结束以后,作为女二号的徐照星,用戏里的名字叫住夏橙:“你现在就要回酒店吗?“
如果是夏橙,她会搞不犹豫的点头离开,可是剧里的“吱吱”不是这样的,她羡慕又嫉妒着出生名门的女二号,一面在心里看不起对方,一面又在明面上言听计从。
她维持着剧里的人设,回过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徐照星丝毫没觉得这是夏橙演出来的,而是真的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小跟班,搂过她的肩:“我今天有朋友来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吱吱”有千般不愿,也不会拒绝她。
于是夏橙也点了点头。
“小花也和我们一起吧。”徐照星看着另一个女孩说。
小花也是她在剧里的另一个小跟班,与夏橙刻意维持这个角色不同,小花是由网红转演员的,艺名叫作宋禾。
她知道徐照星家里条件很好,剧组里所有的别墅都是徐照星找朋友借的,所以徐照星的朋友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她短暂的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
与剧里的张扬跋扈的炮灰性格不同,戏外的宋禾更安静,透着一股宛如小白花的乖巧。
徐照星本身的性格也比较仗义,喜欢大家为她马首是瞻的感觉。
见两人都同意了,便带着她们在自己的房车换了戏服,向着雪场里的别墅区走去。
徐照星进到别墅前开玩笑道:“明天这场戏也是在这边拍,我们算是提前熟悉场地了。”
夏橙和宋禾这才知道,明天拍摄的别墅也是她朋友家的。
宋禾下意识看了夏橙一眼。
夏橙如戏里的反应一般,小声恭维:“不愧是你的朋友,在这里都能有别墅,真厉害。”
徐照星自是得意。
走进客厅,一股烟味扑面而来,四个男生横躺竖卧在沙发上打游戏,不远处的壁炉熊熊燃烧,房间里温暖四溢,与窗外的大雪形成鲜明对比。
徐照星显然和他们很熟,脱下羽绒服,没好气摘下一个男生嘴里的烟:“你们要死啊?在屋里抽什么烟。”
被她摘下的烟的男生悻悻坐起身,“哟,大小姐拍完戏回来啦?”
徐照星没搭理他,自顾自向着夏橙和宋禾介绍她的朋友,夏橙一个都没有记住,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宋禾同样平淡。
另外三个男生见状也熄灭了嘴里的烟,其中一个穿着迪奥印花衬衫的男生放下手机:“这北疆的天也黑得太早了,十点天才亮,这还不到六点又黑了。”
徐照星觉得他在说废话,翻了一个白眼,“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想好吃什么了吗?”
“你想吃什么都行,我专门从京市带了厨子过来给你做。”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道。
“那是专门给小星带的吗?”未等徐照星回神,一个玩着游戏的男生笑着补充:“不是因为那位想吃老京市那一口,才这么劳师动众?”
“邢三,你……”
“哪位?”徐照星好奇道。
没人回答。
徐照星看向戴着眼镜的男生,男生面露难色,徐照星就一个劲儿逼问他,原本安静下来的客厅再次变得嘈杂。
夏橙对他们的事没有兴趣,自顾自找了一个沙发角落的位置坐下,宋禾见状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过了这么久,宋禾依旧看不清夏橙是什么样一个人。
大多数时候,她都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可是当真正处于这样的环境,她又是淡然而平静的,毫不露怯。
她暗中打量着夏橙,想根据她的反应,来立自己的“人设”,而夏橙只是沉默的坐着,没有任何攀附和硬挤的意思。
她也只能随之按兵不动。
徐照星和戴眼镜的男生闹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快说,到底是谁?”
“就……”
话音未落,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楼梯传来:“麻烦你们小声一点儿,打扰到时哥哥睡觉就不好了。”
徐照星未见其人,只闻其声,脸已经冷了下来。
咄咄逼人:“这就是你说的贵客?”
“当然不是!”戴眼镜的男生似乎知道她们有什么过节,连忙否认:“她是跟着……”
“徐照星?”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的女孩缓缓走了下来,女孩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一丝不落的盘在脑后,修长的颈脖没有任何纹路,透着一股宛如白天鹅的骄傲贵气:“不要打扰时哥哥睡觉,请你安静一点儿。”
她一字一顿,看似礼貌,实则咄咄逼人。
徐照星自是不服:“你让我安静一点儿,我就安静一点儿?你算什么东西……”
戴眼镜的男生连忙拉过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脸上登时闪过一抹诧异,脱口而出:“什么?她和温时年一起来的?那你们说的那位……”
“恩。”
徐照星一下没话了。
原本嘈杂的客厅瞬时安静至极。
女孩见状更是趾高气昂:“时哥哥早上七点过才睡着,他那个人,起床气很严重的,我让你们安静点,也是为了你们好。”
“白凝霜——”徐照星见她还不懂见好就收,声音一下就提了起来,旁边的两个男生连忙起身拉住她,她这才悻悻闭上了嘴。
白凝霜并不在意。
冷冷扫过坐在角落的夏橙和宋禾,仿若未闻的转身向着楼上走去。
夏橙对他们的事并没有兴趣,也不在意温时年在这群人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更不关心他和这位白小姐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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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关己的看着窗外。
宋禾听到温时年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但凡在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他是牧以影业最大的股东,投资的都是以亿为单位的大院线,名副其实的京圈资本。
宋禾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他,强按下心里的激动,暗自端正坐姿,挺直腰背。
故作不经意扫过夏橙,夏橙似乎并不清楚他是谁,顿时松了口气。
谁知徐照星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别凹了,他那个人……没有人能在他身边待过三天的。”
宋禾不自然的抿了抿嘴。
没有表露出自己任何真实想法。
徐照星见不得她这么功利的样子。
“小花,我是请你来吃饭的,不是让你来找资源的,而且……你看刚才那个女人是省油的灯吗?省点劲吧。”
宋禾依旧沉默。
相比之下,夏橙就显得淡然了许多,让徐照星不由高看了她一眼,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别学她,你好好跟着我,有你的肉吃。”
“恩。”夏橙莞尔。
过了饭点,睡觉的人还没有起来,客厅的人也不敢催,于是玩游戏的男生提出去滑雪,另外两个男生立刻响应,转眼客厅里就只剩下戴眼镜的男生和夏橙等三人。
戴眼镜的男生怕徐照星饿,神秘兮兮把她拉走了。
偌大的客厅,顿时只剩下夏橙和宋禾两个人。
夏橙和她私下的关系并不算好,也没有硬聊的意思,起身向着窗边走去。
窗外大雪纷飞。
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宋禾不知道夏橙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在这么好的别墅里,她居然只顾着拍落在窗台上的雪。
见夏橙没注意到她,她便找地方自拍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屋里的人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宋禾拍完照了,窝在沙发里修图,夏橙人生中很少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自顾自打开客厅的投影,选了一部电影。
从骨子里流淌出一丝惬意。
宋禾和她拍了这么多天的戏,第一次看到她不同于角色的一面,难免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夏橙和宋禾没对手戏,故而也不刻意维持角色,平视着银幕问:“怎么了?”
“你现在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夏橙挑唇轻笑。
“是吗?”
宋禾凭借着平日里的印象回:“我以为你会更……不安。”
唯唯诺诺,毫无主见,面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惶惶不安。
夏橙眼底的笑意一深。
透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平静和淡然。
宋禾琢磨不透,放下手机,凑到她身旁:“你猜照星和那个男生干什么去了?”
夏橙仿若未闻,荧幕幽深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弥漫着一丝年少老成的睿智。
宋禾第一次对她有了兴趣:“这是你第一次拍戏?”
夏橙摇头。
宋禾又说:“这是我第一次拍戏。”
夏橙回:“那你演得很好。”
“我毕竟是科班出来的嘛,你呢?”
“我不是。”
“那你之前都演过什么?”
“什么都演。”
宋禾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就在网上开始搜她的资料。
看到她十九岁就提名金像奖不由一惊,再看搭档还是新晋影帝霍起钧,顿时对她肃然起敬,先是把她参演的那些片段找了出来,而后又看起了她被提名的那部电影。
宋禾还没有看完,出去滑雪的其他人就回来了。
其他人象征性的问了徐照星的去向,便一前一后向着楼上走去。
夏橙便继续看电影。
看得差不多时,夏橙也把夏橙主演的那部电影看完了。
她起初一直觉得夏橙是在装,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她觉得夏橙的确有装的资本。
演什么像什么,几乎很难把眼前的夏橙和她扮演的角色对等起来。
由衷的对夏橙生出一丝崇拜。
对她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小心翼翼靠近夏橙:“你和霍起钧现在还有联系吗?”
9. 关 系
夏橙没想到她会问起霍起钧。
摇了摇头。
“那你有他的微信吗?”
夏橙没有否认,“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他的朋友圈,可以吗?”
“没什么好看的,”夏橙打开霍起钧的朋友圈递给她:“他不怎么发朋友圈。”
夏橙没有骗他。
最早的一条朋友圈还停留在三年前,连一条宣传都没有。
宋禾也并没有觉得失望,毕竟这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加有大佬微信的同事。
“那你后来怎么没拍电影了?”
夏橙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这时,之前被徐照星摘烟的男生,换了衣服下来,点燃嘴里的烟走近她们:“你们两个都是演员?”
宋禾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
抽烟男人又问:“新人?”
宋禾点了点头。
他见夏橙一直不说话,凝视着她,“你呢?”
夏橙摇了摇头。
男人抽着烟,划着手机屏幕:“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没有回答。
男人又说:“我在盛京认识几个导演,可以帮你们推荐一下。”
“我叫宋禾。”宋禾立刻回道。
男人借机亮出二维码,让宋禾扫了以后,又看向夏橙,“你呢?”
夏橙回:“谢谢,不用。”
男人见她对自己没兴趣,也不为难她,专心致志和宋禾聊了起来。
夏橙再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她给徐照星发了一条请辞的消息,徐照星自是不依,很快回来了,搂着她的手臂,让她陪自己在这里住一晚。
夏橙盛情难却。
没有走,但也没有要留。
两个人僵持不下,之前玩游戏的男生打圆场:“外面零下几十度,又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在这住一晚吧,有多得房间给你们。”
“对啊,大家玩得正好,你这么走了多扫兴。”抽烟的男人帮腔道。
夏橙看着窗外厚重的积雪,终是不再坚持,看向玩游戏的男生问:“请问多得房间在哪儿?”
“跟我来。”之前玩游戏的男生为她带路。
走到房间前,男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玩着游戏,故作不经意问:“你有男朋友吗?”
夏橙微微一怔。
“有。”
男生半真半假试探:“你们这个职业还可以谈恋爱?”
夏橙没有否认。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楼下走去。
夏橙进到房间,里面什么都有,她用便携式的卸妆油和洗面奶卸掉了妆,在浴缸里泡了脚,便准备睡了。
忽然楼下变得噪杂。
她收到徐照星的微信:「下来」
夏橙沉默了两秒,徐照星又发来一条消息:「那位哥哥起来了,准备吃饭了」
夏橙脑海中浮现出温时年那张漂亮漠然的脸。
回了一个「不了」的表情包。
徐照星却跑到楼上找她。
孜孜不倦敲门。
夏橙拗不过她,只能维持着之前的“人设”,重新整理衣衫,打开门,跟着徐照星往楼下走去。
她安静的坐在徐照星旁边的餐桌角落。
之前对她没兴趣的男生,此时都不自觉打量着她,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她卸了妆似乎更好看,皮肤白皙通透,眼睛杏圆,没有表情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染俗尘的纯真和清冷。
两个男生盯着她出神的时,楼梯间里传来拖鞋滑过地板的声音,慵懒又随意。
餐厅里的人,除了夏橙,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穿着咖色宽松恤衫的男人缓缓走了下来,半开襟的领口露出他平直的锁骨和少许的胸膛,黑色的裤腿遮住他的脚背,衬得那双冷淡厌倦的眉眼多了平易近人的慵懒,浑身弥漫着一股浑不吝的随意。
夏橙刻意没有去看他。
但还是能透过余光扫到,他黑色的头发染成了偏棕的金色,原本冷白的肌肤仿若会发光,立体分明的五官在灯光下有一种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丽,而他自身矜贵的气质更是将这份美貌点缀到了极致,宛如一尊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艺术品。
连带着穿着高跟鞋和吊带裙,盛装出席的白凝霜,跟在他身后都落了俗。
夏橙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
他冷白的肌肤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同样浅淡苍白,使他身上那股精致易碎的感觉更强了。
他面无表情的在夏橙斜对面的位置坐下。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恭维他,他仿若未闻的打开手边的威士忌,往放着冰球的酒杯里倒去,坐在他旁边的白凝霜,自然而然接过,一边倒一边叮嘱:“少喝点儿。”
温时年似笑非笑的托着头。
漫不经心向着餐桌对面扫去。
漠然的视线短暂在夏橙脸上定格。
她始终低头注视着面前的餐盘,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他也移开了视线。
静静盯着白凝霜倒好的酒。
这短短的几秒,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徐照星怕夏橙拎不清,拉着夏橙提醒:“你别去沾他那趟浑水,他和他旁边的女生……都不是……你能招惹的。”
有些话她不便说,但是夏橙也听出她是为自己好。
温柔含笑的应了一声。
徐照星由衷松了口气。
“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介绍更好的男生的”
夏橙莞尔。
没有驳她的面子,低头喝了一口杯子的水。
温时年冷不丁开口:“夏橙。”
她下意识抬头。
他靠着椅背,晃着手里的酒杯问:“不记得我了?”
桌上的人纷纷向她看去。
她仿若未闻,礼貌淡然的咽下盘踞在舌尖的水,“温先生。”
他没有立刻回答,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喝着酒,应了一声。
“恩。”
原本嘈杂的餐桌陡然一静。
众人神色各异,尤其是白凝霜,打心眼里觉得他不应该会认识她。
“时哥哥,你怎么会认识她?”白凝霜问。
温时年默不作声喝着酒。
白凝霜只能将问题对准夏橙:“你怎么会认识时哥哥?”
夏橙和他深沉的视线在餐桌交汇。
她沉默片刻,如实回道:“谈过。”
白凝霜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娱乐圈称得上他前任的女人多如牛毛,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他身边待过三天。
她显然也是三天中的一个。
没什么好在意。
由衷发出一声嗤笑:“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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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橙捧着水杯:“恩。”
“你恩什么恩?”徐照星都要气死了,“她在嘲讽你,你听不出来?”
听出来了。
但这也的确是事实。
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越是平淡,徐照星就越是着急,“你和他谈过的事,怎么没和我说过啊?”
“没什么好说的,”夏橙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不符合自己在徐照星面前的人设,耷拉着脑袋,含着胸回:“就只是他交往过的一个人而已。”
不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以他换女朋友的速度,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她早已成了某个不具名的某某。
徐照星也觉过味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夏橙莞尔。
在徐照星眼中有一丝强颜欢笑的味道,对她更是怜悯。
“以后我给你介绍更好的,别难过。”
夏橙笑意一深。
宛若默认了她这段话。
温时年抬眸扫过她。
三个月的时间,她的状态比在他身边的时候要好,通透的肤色,给人一种作息规律,气血很足的红润。
只是也要更畏畏缩缩一些。
徐照星和她说话,她连正眼都不敢给。
“时哥,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听说你刚从法国回来?”抽烟男人随口问。
温时年尚未说话,白凝霜已经替他回道:“大画家能忙什么?当然是在忙画展,而且你们没必要逼迫自己和时年哥哥社交,他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你们邀请了我。”
“……”
她每句话都体面,但有点儿脑子的都能听出来,她在点他们还不够和温时年结交,这挤不进去的圈子就不要硬挤。
抽烟男人面露尴尬。
但也没有忍气吞声:“白大小姐说的对,是我不自量力了。”
其他人连忙打圆场把这个话题错开了。
夏橙这才把她和那位神通广大的“白大小姐”画上等号。
原来一通电话就能把他叫回去的,是这样一个人。
温时年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将杯里的酒喝完便回房了,桌上的食物几乎一口没吃。
他走了,白凝霜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抽烟男人吐出一口烟雾,不怀好意:“小妹妹,看着自己的前男友和别的女人一起上楼是什么感觉?”
“你他妈没话说了是吧?”徐照星见不得他欺负老实人,抓起一团纸丢了过去,“温时年那个人你不知道吗?喜新厌旧,谁能在他身边待过三天?就那么一两天,她能有什么感觉?”
“我和她说话,你激动什么?”
“她是我小妹,你调侃她就是调侃我。”
……
夏橙无心让自己和他成为话题中心。
任由两个人如何争辩,都没有回头。
窗外的雪还在继续下。
夏橙脑海中浮现出和温时年在一起的时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只是想到他一如既往颠倒的时差,难免生出一丝恍惚。
可是这些都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在她和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和她无关了,或者从来都没有与她有关,她只是短暂路过了他的世界。
不知多了多久,她生出困意,拿起手机看时间,正准备找借口离开,却发现温时年在半个小时前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上来」
10. 一 次
夏橙以为他早就把她删了。
没想到他还留着自己的微信,不由一愣。
过了几分钟才回:「有什么事吗?」
他过了很久都没有回。
那大概就是没什么事了。
她若无其事放下手机。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夏橙起身离开,徐照星见时间是真的晚了,也没有再强留她。
她回到楼上。
淡淡扫过走廊两侧闭紧的房门,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准备进门时,听到对面的房间传来什么东西被连续打翻的声音。
隔壁的房间迅速被打开了。
白凝霜穿着真丝的吊带睡裙从房间里跑出来,拍着他房间的门:“时年哥哥,你还好吗?需要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无人应答。
只有东西不断掉落和砸碎的声音。
白凝霜被吓到了,脸色有些泛白,见夏橙看着她,强作镇定:“你看着我干什么?”
夏橙没有回答。
也没有动。
过了几分钟,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温时年低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去:“滚!”
白凝霜脸上挂不住,将气撒在夏橙身上。
“让你滚听不到吗?”
夏橙仿若未闻上前。
敲响温时年房间的门:“温先生,你还好吗?我是夏橙。”
白凝霜冷笑出声。
“你夏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开门吗?简直可笑……”
话音未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敞开一道门缝,露出昏暗低沉的光。
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他渐渐远去的声音:“进来。”
白凝霜立刻就想推门进去,却被夏橙用力握住手腕,她登时发出一声惨叫,猛的挣开来。
没好气质问:“你干什么?”
夏橙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凝霜立刻就想要跟上,却被夏橙挡在门外,见她还想往里面挤,夏橙毫不留情的合上了门。
白凝霜力气不如她,只能低声警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能……”
夏橙听而不闻,径直关上了门。
确定她进不来以后,才向着房间里看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被砸碎的瓷器散落一地,她随手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向着坐在手编民族风羊绒地毯上的温时年走去。
她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颜料盘和刮刀,仿若未闻的踩在布满地毯的颜料上。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背对着她盯着画布中夜色下的雪山出神。
夏橙扫过弄在他衣服的颜料,拿过铺在床上的毛毯裹了他身上。
许是他穿得过于单薄的缘故,哪怕房间有地暖,依旧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发颤的凉意。
他没有接。
由着毛毯从他肩上滑落。
她蹲在他身后,想要再度捡起披回他身上,只听他温声问:“谁欺负你了?”
夏橙一怔。
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将毛毯重新盖在他身上,“没有。”
“那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一副谁都可以欺负她的样子。
夏橙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件事,顺着他的眼神,注视着屹立在画布中巍峨的雪山。
“为了让和我对戏的演员,更好的沉浸角色。”
无人应答。
她低头补充:“我不是那种有天赋的演员,我唯一能演好角色的办法,就是让她在我身上活一遍。”
“那你现在是谁?”
夏橙微微沉吟:“夏橙。”
“那为什么现在才上来?”
夏橙再度沉默。
思索片刻,“温先生。”
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凝视着他的背影提醒:“我们,结束了,不是吗?”
她太温柔太从容了。
温时年看着她倒映在玻璃上的背影,她若无其事的收捡被他丢掉和砸碎的东西,仿佛怕会割伤他,瓷器玻璃捡得格外仔细。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倒映移动。
不知是不是房间里多了人的缘故,他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声音略微沙哑:“谁告诉你结束了?”
夏橙捡瓷片的手指一顿。
抬起头问:“不是三天吗?”
“没有人能在我身边待过三天的意思,是不到三天我就想要结束了,而不是掐着点,只谈三天。”
温时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出她在思考。
他怕她想不明白,紧紧盯着她解释:“重要的不是三天,而是我想结束的时候,它才结束。”
开始不由她。
结束也不由她。
夏橙听明白了。
“那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
夏橙意识到自己问得过于生硬,收起瓷片,放缓语气问:“恩?”
久等不到回答。
夏橙继续追问:“那我做我想为你做得事,可以吗?”
“恩。”
她收起地上的碎片,走到旁边的茶几,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他没有接。
夏橙顺势在他身旁跪坐下来,不经意扫到他的脸和颈脖,泛着若有似无的红,她仿若未闻的将杯口抵在他的唇瓣:“多喝一点儿。”
他勉强喝了一口。
她无奈的放下水杯,拿过提前准备在床边的恤衫,“衣服脏了,把衣服换了。”
温时年双手反撑在身后,眸光深深的凝视着她。
他不相信以她现在的角度,她会什么都没看见,可她就那么温柔的看着他,什么都没问。
他抬起手,由着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换上。
她捡起他脏掉的衣服起身:“好了,睡觉吧。”
“睡什么?”他没有丝毫避讳和遮掩:“你觉得我现在一个人睡得着?”
他话里的暗示太明显了,夏橙握着衣服的手指一紧。
她不介意和他发生什么,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场合,像一个工具。
仿若未闻的走到卫生间。
温时年嘴上难听,但还是依她所言在床边坐下。
他的脚背沾染上了颜料。
夏橙从卫生间回来,蹲在地上,用热毛巾一一擦掉。
温时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
她手握之处肌肤都是一片滚烫。
夏橙佯作不知的松开手。
借着处理毛巾背过身向卫生间走去:“你的裤子也脏了,换一下吧。“
他知道她在给他体面,可是她越装不知道,他就越不爽。
猛的拽住她的手腕,“你看见了,对吧?”
“恩。”夏橙无法否认,那么鼓鼓囊囊的一团,她看不到才奇怪。
只是她没有这件事上表露出多少态度,试探着抽回手,见他并没有挽留的意思,才继续向着卫生间走去。
她清理完毛巾,他还是保持着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床边。
他背对着她问:“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不问。”
“我要你问。”
夏橙不得不正视他。
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失态,可见这种事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好受,尤其是他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
“真的?”夏橙确定道。
“恩。”
“发生了什么?”
“你猜不到?”温时年让她问,却又反抛给她,更像是在好奇她知道了多少。
夏橙微微沉吟:“你知道那个酒有问题,但还是喝完了,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了,”他淡漠的眼睛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深邃:“我相信你能替我解决。”
那种被当作工具的感觉再次袭来。
夏橙再次陷入了沉默。
假装没有听见的抚上旁边灯光的开关,“睡觉了?”
温时年审视着她。
提醒道:“我裤子还没换。”
“那你换吧,我去卫生间里等你。”
“你帮我换。”
夏橙不确定他是不是又在试探她。
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略微沉吟:“好。”
跟着就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温时年双手撑在身侧:“你关灯干什么?”
“我会,不好意思。”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她鲜有的停顿,也会让人感觉到她的窘迫。
温时年意识到自己凶错人了。
躲开她靠近的手:“那你走开,我自己来,去卫生间等着我。”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夏橙背过身,“你换,我拉窗帘。”
她还是真的从头到尾都在给他体面。
温时年不自觉笑了出来,听着她反复踱步的声音,系着新换上的腰间的绳索:“行了,别拉了。”
“拉好了,你睡觉吧。”
“你呢?”
“我守着你。”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只能笨拙的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像一座沉默微小的山。
“你可以到床上来。”
他又在试探她。
夏橙犹豫了下,等到他完全躺平睡下,才走到他床边的位置坐下。
“躺下来。”温时年的声音很轻,同样也很冷。
她隔着被套,斜倚在床头。
他颇为不耐烦:“我让你睡到被子下面来。”
“你不是,介意吗?”她身上都是她自己的味道。
温时年冷笑:“不应该是你要怕吗?”
她微微沉吟,诚恳认真的回:“是你的话,也没那么怕。”
温时年再次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久远的质朴。
“那就脱了衣服进来。”
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
温时年心中不耐更甚,正准备说话,只听她小小声:“虽然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泄愤的……工具,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点儿吃亏。”
“工具?”温时年支起身,在她圆润的后脑勺敲了一下:“那你这个工具有什么过人之处,要我非你不可?”
夏橙回答不上来。
他继续问:“还有,我一个男人,我吃什么亏?”
“因为,”她凝视着黑暗的眼眸有刹那的失神,“是我喜欢你。”
温时年那颗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心,在这一刻竟有一种被缝合的感觉。
生出一丝柔软。
他果然没找错人。
“那我让你占便宜,过来。”
夏橙犹豫片刻,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对准他:“你再说一遍。”
温时年不解。
她解释补充:“我怕你事后不认,我……你要是翻起账来,我斗不过你。”
“我能找你算什么账?”温时年觉得可笑的扬起唇角。
她不依。
只是固执的让他承诺和保证。
他只能低下头,对着她手机的声筒:“我,温时年申明,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夏橙无关,我保证事后绝不找她算账,也不把这件事算在她头上。”
幽深的蓝光映照出他面容的轮廓,浓密的睫毛沾着光影垂下,宛如一片柔软的鸦羽,连带着他冷漠的眉眼都染上一抹温柔。
夏橙有瞬间的失神。
等他抬起头,才慢慢收回手机,脱掉身上的针织衫和裤子,掀开绒被睡去。
但是她也没有放任自己碰到他。
尽量将自己缩小,不去触碰他。
温时年感觉到她在看他。
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视线,侧身靠近她:“在看什么?”
“因为你好看。”
她第一次在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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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上看到他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而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挺拔一些,更加好看。
“你现在看得到什么?”温时年当然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在钱包里放他的照片,只是他现在没心情和她讨论。他不止肌肤是烫的,呼吸也是,随着他的靠近,拂过她的面颊。
“能看到一些。”窗帘后面零星的光,能映出些许的轮廓。
她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用手描绘着他的脸,“鼻梁很高,眼睛也生得很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握着她的手,伺机揽过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嘴唇。
夏橙有些胆怯,又隐含着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他瞬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顺势覆在她的身前。
撬开她的唇瓣,肆无忌惮的掠夺。
夏橙真的很怕他事后会怪她。
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是她也能感觉到他有点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碰他。
甚至连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夏橙不敢碰他,也不敢让他亲得太狠。
以他的性格,真要算起账来,怎么都是怪她。
感觉她的抵触,他抬起头:“你不想?”
“不是,”夏橙微微一顿:“我是真的怕你……会怪我。”
“你就没想过怪我?”
“我不会。”
“那要不要我再录个音?”
“不用了。”
“那就不要躲。”他钳着她的后脑勺,再次俯身吻住了她。
夏橙想起那些无数个捧着他的照片祈祷的长夜。
忽然觉得所有的长夜都来到了尽头。
这个她梦里都不敢说话的人,此时正覆在她的胸口,与她唇齿相抵。
她有好多的话想说给他听,可是她知道他不是那张照片,不会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只是抚上他一侧的脸,迎合着他的亲吻。
一滴泪无意识的顺着她的眼尾滑落。
那个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上天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再没有人能左右她的人生,她完全遵循自己的意愿而活。
温时年感觉到她比之前热情了一些。
于是搂着她的背,吸吮着她的舌,吻得更深了。
夏橙完全的配合着他。
他的手落在她的裤腰。
她支起腿,抬腰,配合着他往下拽。
他试探着,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微微将腰往后挪:“第一次?”
“恩。”她因为被撑开的疼痛,轻微的皱了皱眉。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
“没必要。”她和他又不是真的谈恋爱,有没有爱意和温柔都不重要,他只是需要宣泄欲望而已。
温时年跪坐着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夏橙的下颚不明所以枕靠在他的肩头:“恩?”
“我让你上来,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夏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向自己解释,可她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是我自愿的。”
“喜欢我还是因为那三十万?”
“都是。”
温时年轻笑出声。
缓缓抬起头,放开她:“背过去。”
夏橙不理解也不问。
侧躺着,背过了身。
他窄细精壮的腰腹从后贴上她的腰背。
抬起她的腿,又放下,“腰下去点,腿,收紧点。”
夏橙腰塌下去,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奇怪,像是她在主动索取。
怕他以后拿这个事怪她,下意识想要回避,却被他揽过腰,钳制在原地。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感受。
从前她在生物书上看过,这是人体敏感点最多的地方。
她之前只觉得疼,这一刻却想要发出声音。
忍不住侧过头,反搂过了他的颈脖,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身体不自觉软了下来。
没有那么多的思绪,只能本能带来的快乐。
他低头,含着她的嘴唇,往舌尖吸吮。
听到从她齿间溢出来的娇软。
感觉到她的克制,他支起身,贴着在她的肩胛,托着她锁骨下起伏的肌肤,在她耳边低语:“再大点声。”
夏橙不受他蛊惑。
咬着嘴唇,用力握住了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不动声色反握住她的手。
……
屋里一直有说话的声音。
可是白凝霜在门口听了许久,都没有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她想敲门,又怕真的激怒温时年。
只能这样忍着。
楼下的人用完餐,陆陆续续上楼,抽烟男人走在最前面,见她毫无气质的趴在温时年门前,不由觉得好笑:“白大小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白凝霜立刻支起身:“关你什么事。”
抽烟男人松开牵着宋禾的手,走到白凝霜身边,学着她之前的姿势,贴着门上倾听,屋里一片寂静。
完全听不到声。
“这也听不到啥啊,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听什么呢?”
白凝霜犹豫片刻:“夏橙在里面。”
“在里面就里面呗,”抽烟男人不以为然:“人家本来就是前任的关系,死灰复燃也很正常。”
“你——”
白凝霜想骂他懂什么,但又想起,温时年厌恶被人触碰,是只有极少人才知道的事,她如果不是听姐姐说漏嘴了也绝对不会知道。
悻悻换了个词:“少胡说八道,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也对,是我胡说八道,我走了。”抽烟的男人识趣牵着宋禾走开了。
见陆陆续续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白凝霜也只能暂时作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11. 男 友
北疆的天要十点才亮。
夏橙回到酒店,天外还是一片漆黑。
她从温时年房间离开时,屋里屋外都不见光,床上的男人呼吸均匀,她没有惊扰他,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便提着鞋子离开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橙洗过澡,站在镜子前为昨天的事作出定论。
除了夏橙和温时年,没有人知道昨天枕着发生了什么。
徐照星端着咖啡到片场,见夏橙正精神抖擞和男演员对戏,以为她是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直接过来的。
丝毫没把她和温时年联系在一起。
夏橙也没有做任何解释,维持着剧里的人设,由着她靠在自己肩上假寐,和男演员对戏。
作为男主角的演员也是新人。
对夏橙并不了解,见她如戏里的角色般直勾勾的盯着他,以为她真的对自己因戏生情,整个人极为不自在,一度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只想怎么让她知难而退,毕竟他刚刚才和作为主角的女演员确定关系。
不过平心而论,夏橙长得是真不错,有一种不落俗的纯净清冷,她要是愿意委屈一下,他也是不介意的。
夏橙只觉他有些心不在焉。
专心致志听着导演讲戏。
“导演,”夏橙正在导演的指导下对戏,身后陡然响起白凝霜的声音,她和徐照星同时抬起了头,白凝霜笑容可掬:“我是之前和制片人联系过的白凝霜,想要找一下剧组的女演员夏橙。”
徐照星立刻起身将夏橙护在身后:“你找吱吱干什么?她和你有这么熟吗?”
白凝霜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人管闲事。
咬牙切齿:“不管你的事,让开。”
“你找她就关我的事。”徐照星毫不客气回怼。
“那你问她昨天干了什么?她敢告诉你吗?”白凝霜越过徐照星,冷冷盯着夏橙:“你昨天不是挺硬气的吗?现在躲什么?既然你不敢说自己干了什么,我就来替你说吧。”
“她昨天在——”
话音未落,副导演小跑着从外跑进来:“万导,牧以影业的大股东温董来咱们剧组探班了,还准备了咖啡和蛋糕请大家呢。”
导演以为他是冲自己来的,“哎呀,你说温董来就来,这么客气干什么——诶!温董!你来探班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请接你啊。”
“不用,”温时年越过面前神色各异的众人,直直看向夏橙:“我只是顺道来看看我女朋友。”
他依旧是那双冷漠疏离的眉眼。
淡得看不出一丝情意。
可是他的话就是最用力的说明,让所有围绕在夏橙身上的猜想都不攻自破。
白凝霜到了嘴边的话,都不得不咽回去。
以为夏橙因戏生情的男演员,看着温时年那张堪比建模般分明的骨相和皮相,也自行惭愧的低下了头,收起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徐照星更是一脸茫然。
不知道他和夏橙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夏橙神色平静。
这是她杀青前最后几场戏了,也是她这个角色在整部剧里最重要的镜头,不想破坏自己在徐照星和其他演员心里的人设,致使前功尽弃。
仿若未闻的背过身。
温时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心里却生出不满。
这就是她和他睡了一晚的态度?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
她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而她不仅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甚至走到人群中,像一只躲在阴暗处的小老鼠,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温时年不解到了极致。
这是……?
刹那间万千个念头涌上他的心头。
其他人见他脸色越来越冷,识趣的没有去触霉头,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就连白凝霜都老实了,没想去招惹他。
温时年沉默了两秒钟,忽然明白了她是在维持剧里的人设。
于是耐着性子,走到导演旁边的监视器坐下。
导演见他过来,不由生出一丝紧张:“温董,这场戏我建议你回避。”
温时年倚着椅背,交叠着双腿,“有什么我不能看的?还有别这样叫我,显老。”
“是是,温……总,这场戏是……吱吱趁着男主喝醉,想对他霸王硬上弓……虽然没发生什么,但毕竟……”
温时年眉梢微挑。
冷漠漂亮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导演仁至义尽,也不再多言,提醒现场所有部门准备,跟着监视器上就出现夏橙搂着男演员的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准备开拍的场景。
温时年神色如常。
丝毫不为所动,导演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这名门世族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气度和眼界都非常人能比。
他拿着对讲机喊出开始。
夏橙和男演员便迅速进入状态,后者装出喝醉的样子,由她搀扶着上楼。
温时年偏了偏头。
觉得这个设定特别不合理,这真正喝醉的人哪是她一个小姑娘扶得动的,但是他也没有提出任何看法。
毕竟这不是他投资的。
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那个男演员也算有分寸,就算被她这样搀扶着,也没有让自己的身体碰到她。
这场戏很快就过了。
温时年问:“这有什么值得我回避的?”
“对对对,”导演顿时意识到是自己格局小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时年并不否认。
意兴阑珊的托着脸。
第二场戏也很快开始。
夏橙把“醉酒”的男演员拖进房间,推倒在沙发上,男演员表演浮夸,嘴里一个劲喊女主角的名字。
这场戏拍了几次才过。
他并不关心,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夏橙的戏份才抬起头,正好看见夏橙脱掉自己的衣服,穿着吊带背心跨跪在男演员身上。
温时年慢慢坐直了起来。
夏橙并没有让自己碰到男演员,只是看似大幅度的俯下身去脱男演员的衣服,男演员本来是要推开她的,可是无意中扫到夏橙眼睛红了。
一时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愣在了原地。
导演喊道:“你推啊?你看什么?”
男演员由衷感叹:“可是她这样看起来好可怜。”
他的表演停了。
可是夏橙仍在对戏,她一边趴着他的衣服一边蓄泪,连男演员都忍不住放下抵抗的手,对着监视器外面的导演喊:“她只是喜欢我,她有什么错?”
导演无奈喊了卡。
对着副导演说:“吱吱刚刚的表演可以用,补一下小萧把人往外推的动作就行了。”
温时年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再度托着脸:“这么舍不得推开?”
导演极为尴尬。
拿起对讲机提醒:“小萧,你像平时一样好好演,吱吱男朋友在外面看着呢。”
男演员一边补妆一边回:“她就这样趴在我身上哭,我也没办法。”
透着一副“你女朋友要喜欢我,我也没办法”的无奈。
偏偏夏橙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温时年似笑非笑。
导演见他和温时年比上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作为女主角的演员也来了,她走到导演身边打了一声招呼。
见还在演这场戏,不由皱眉:“他演这场戏还NG?”
导演不知道两人私下已经交往的事,拉着女演员小声道:“你待会去现场的时候,提醒他一下,人家男朋友可是京圈的大佬,他以后想进电影圈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让他说话小心点儿,没事瞎得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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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男朋友京圈的?”作为女主角的演员问。
导演看了一眼旁边的温时年,小声解释:“吱吱男朋友,牧以影业最大的股东。”
昨天晚上才因为这场戏,蛐蛐过夏橙的女演员,不由多看了温时年一眼,这可真是要颜有颜,要钱有钱。
导演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什么新生代小生呢。
阴阳怪气:“有这么厉害的男朋友,还跑到我们剧组演配角呢。”
导演不知道这两个人犯什么轴。
只是催促她去现场。
她极为不满向着拍摄现场走去,徐照星和宋禾已经到了,徐照星见这场戏迟迟不过,没好气:“他这是看人漂亮,舍不得推开吧?”
作为主角的女演员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火大了。
绕过人群走了过去。
夏橙还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看得火大,觉得夏橙就是对她男朋友有意思,不然眼睛怎么红成那样。
她想上去骂夏橙装什么装。
男演员见她来了,立刻躺回沙发上,“导演,我准备好了。”
夏橙始终沉浸在角色中。
听到开拍,再次跪在男演员大腿两侧,俯身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作为主角的女演员在旁边冷冷看着,男演员此刻真的演起来了。
“住手,李吱,我让你住手——”
这场戏本来是由徐照星动手的,结果徐照星没入戏,女主角入戏了,进来就把夏橙推开了。
徐照星反而护起人来了。
猛的推开女主角:“你干什么?”
导演准备喊卡,却看见夏橙一直在接戏,就连她眼眶掉落下来的泪都恰逢时宜,让她饰演的角色一下丰满了起来。
徐照星情绪也进去了,护着夏橙和女主角对峙:“就算她这件事没做对,也该轮到我来教训,你算什么东西?”
女主角有些接不住戏。
这场本来是她的高光场面,结果被夏橙和徐照星压着打,后来徐照星在监控里回放这场戏,都被自己的演技惊艳到了。
可是导演还是让大家重拍了两次,戏里是夏橙和徐照星撕得轰轰烈烈,什么难听扎心的话都说了一遍。
等到真的拍完之后,徐照星抱着夏橙嚎啕大哭,一个劲问夏橙,你是不是真的这样想我。
作为女主角的演员质问她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对夏橙因戏生情了。
男演员立刻解释。
现场乱成一团。
只有夏橙始终从容淡然,等到大家闹得差不多,才轻拍着徐照星的头发:“只是一场戏而已,不必这么认真。”
吵闹的几个人登时一静。
这一刻,那个唯唯诺诺的“吱吱”从她身上消失了,只剩下一张老气横秋的脸。
徐照星更是难以置信,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等到夏橙走了,以为夏橙真的喜欢自己的男演员也不禁感慨:“她刚刚真的都是演的?”
作为他女朋友的女演员也不相信。
只听在这场戏里镶边的宋禾冷不丁开口:“她是演得很正常吧?她十九岁就提名过金像奖了。”
“什么?”包括徐照星在内的三个人,齐齐一惊。
“你们还不知道?她拍电影出道的,第一部戏就搭档霍起钧。”
“霍起钧?”女主角诧异:“哪个霍起钧?”
“圈里有几个霍起钧?当然是前段时间拿影帝那个。”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女主角喃喃自语:“她这么厉害……来这演什么配角?”
还有那么厉害的男朋友。
“对啊,”宋禾看着夏橙缓缓从台阶上的背影,声音里透着意味深长的讥讽和悲凉:“她这么厉害……”
没有背景,也只能在这种小剧组演一些小角色。
“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