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楼下帅哥冷脸敲门后》
3. Gum
Gum·2
刚刚那一瞬间乔铃其实很后悔说了那句“您有事吗”。
因为按道理说,身为做服务业的,不能因为对方长相完全不像是会玩diy手作的人,就擅自以貌取人,说出这种如此赶客的话。
但是等对方说出“你这儿是个店?”的时候。
她顿时收起内疚。
没冤枉错……他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乔铃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一方面害怕这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人气场,一方面又因为对方的外表条件实在挪不开眼。
他,问我什么情况……
我,我能是什么情况啊?
乔铃怯怯抬眼,试图用目光把问题抛回去。
他接收她这一眼,挑了下眉。
乔铃吓得嗖然躲开眼,攥紧手中的胶头锤,“那个,如果是我们店有什么问……”
题字还没吐出来,背后店里又爆发出一阵呼唤声。
“店长!!快来!”
“老板这个火枪怎么抽风了!!”
一听到火枪出问题,乔铃生怕出现危险情况,根本顾不上怼在门口的男人,扭头就往回跑:“来了来了!不要慌,火枪怎么了!?”
她冒冒急急地跑远,在他眼底缩成一道薄薄的背影。
陈况挤压了一堆无名火,还没说出话来就被这矮豆丁一样的老板娘晾在了门口。
“……”
原本在楼下隔着一层天花板听得噪音就够大了,没想到到了这层,对方把门敞开,音量成倍地往上翻。
那些人手里的平头锤铛铛铛的,哪儿是在砸银,根本就是在砸他的脑袋。
陈况皱紧了眉,手把着门框,用力得手背虬起青筋。
一肚子脏话到了嘴边,他偏开头,只对着半空啧了一声。
严重缺觉导致的烦躁是种能吞没理性的情绪。
他脾气上来,还就不走了。
颇有一番“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还有一个人在门口”的架势。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滋滋震动,陈况掏出来看了眼来电人,沉然的眼睛又深了微许。
他举起手机,按下接通键的同时回过头去,用余光又乜了下那个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忙碌的娇小身板。
“这个时间打什么电话。”陈况开口打电话,转身离开了店门口。
“你还知道我得睡觉呢?”
高大漆黑的人消失在通道,店门口的风顿时通畅起来。
威压的气息逐渐消散,门板花篮上小兔子的微笑表情都好像放松了几分。
乔铃刚给擅自动用火枪的顾客解决完麻烦,想起门口还有个人,急匆匆回头望去——
却只看见了空荡荡一片。
那人来得那么急,结果撂了两句云里雾里的狠话就走了?
有点莫名其妙。
乔铃走到门口左右张望,却始寻不到那个古怪的男人。
客人们还在叫自己,她只能心底咕哝着,伸手带上了店门继续忙碌。
…………
晚上十点半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收工关店。
一天的忙碌结束,累得乔铃把傍晚的这个小插曲完全抛在脑后,回家洗了澡一头扎在被窝里就昏睡,急忙找周公解乏去了。
不过她迷迷糊糊划着小船渡过梦河,见到的并不是周公,而是……
某个男人的那张帅脸。
梦里构建的场景是陌生的。
棕色的沙发,黑色的地毯,性冷淡风格的装潢,十分男性化的私密场所。
她睡眼惺忪地眯开眼睛,仰着头,慢慢清晰的视线映着男人锋利的下颌线线条。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打量过异性,从这个视角看,他好像比傍晚的时候帅得更具体了。
面部折叠度很高,骨相犀利又完美,挺挺的鼻梁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他眼皮带褶,情绪单薄总是垂着,睫毛很密。
眼睛反倒是整张脸最温柔的部位。
结果下一秒,这双温和的眸子突然斜着睨下来。
他开口,嗓音比傍晚那时候更凉:“你还要坐我到什么时候?”
乔铃惊了,往下一看,自己竟然坐在他的怀里!!
怪不得屁股和后背都硬硬的,完全没有是被褥的软度。
她慌张中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手胡乱地撑抓他的胳膊,乔铃定睛一看,与他右臂文身上那条蟒蛇正对上眼儿。
蟒蛇栩栩如生,视觉里越来越近,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咬人了。
不对——
它就是在冲她!!
结果男人同时死死圈住她,不许她逃。
乔铃吓得窒息。
嗷——救命呐!!
!!
她猛地从梦里惊醒,盯着卧室的天花板。
“……”
到底是做了个春梦还是噩梦。
体验感过于真实的梦会令人醒来以后久久都无法清醒,一直无限回味,试图寻回梦里的感觉。
乔铃呆呆地愣了好久。
当梦境的惊悸消散,大脑里只剩下关于那个薄肌纹身酷男的帅脸,她终于承认——就是做了个春梦。
对一个,才见过一面,说不过三句话的男人。
做梦了。
乔铃懊恼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虫子一样阴暗蠕动了一阵子,最后自认没招地钻出来,拿出手机打开了收藏很久一直没时间看的小黄-漫开始逐张细品。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要怪就怪激素吧!
“吃”点好的犒劳自己一下!忘掉脑子里那个人!
就这样因为做梦凌晨四点半醒来,然后抱着手机看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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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时的□□,直到六点半爸妈都起床了,她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没有好好睡觉,赶快放下手机,趁老妈习惯性进屋给她掖被子之前作态装睡。
然后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最后靠着中午十一点的闹铃艰难起床。
因为睡眠不连贯,又连续好几天高强度工作,下午她出门去店里的一路都耷拉着脸。
看太多那种东西对多巴胺的消耗太强,亦或者是被梦里的男人吸了精气。
她一副被榨干的样子,行尸走肉地往前迈步。
附近这些综合写字楼的成分很复杂,对外出租,做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是私人租下来装成民宿酒店对外出租,一部分是一些小公司,办学机构,然后就是他们这些做美甲店,diy店和剧本杀的。
她买了点东西,拎着走到写字楼附近的居民活动区的时候,碰到了一栋楼的几个街坊大妈。
这几个大妈大姐都在楼里有自己的民宿酒店,自己也住在楼里,一来二去都认识。
她们正聊天,瞧见了她非要拉着聊几句。
“对了,小乔啊,你可加小心点儿。”
大妈操着一口纯正的滨阳口音说:“哎呀妈呀,正聊楼里新搬来一个小伙子呢,可不是什么善茬呢。”
乔铃从大妈手里接过一把瓜子,嗑着,大眼珠子溜溜转:“新搬来的,谁啊?”
另一个大姐告诉她:“可巧了不说呢,就住你楼下,2019门,你还没碰见过?”
大姐瘪瘪嘴,很夸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每天都半夜出去不说,那天我家那口子还见他在巷子里打了好几个人。”
“哎呀妈,那家伙,厉害得啊,吓人。”
“打人?”乔铃暗呼。
大妈嘱咐她:“这楼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咱根本不知道底细,你一个姑娘家的,可给姨绕着他走,眼儿都别对一次,知道不?”
她被她们夸张的形容吓着了,脑补了一个满身横肉的刀疤脸社会大哥形象,八月的季节打了个寒噤,点头。
“好,好,放心吧。”
乔铃告别街坊大妈们进了楼,心里嘀咕这件事。
虽然是楼下,但是一次都没遇到过也是有点奇怪。
如果只像她们说的长相气势都那么恐怖,她见到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电梯缓缓向中间闭合,就在要完全关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强势伸到缝隙里,向一侧强力扒去——
乔铃本就在思索惊悚的事,瞧见这蛮力的一幕,肩膀一抖。
她悻悻抬头,对上陈况凉凉的目光。
电梯被强行拦住,重新敞开。
乔铃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缩在一侧,满脑子都是昨晚对人家做的那个梦,羞愧得抬不起头。
陈况轻飘飘看她一眼,侧身挤进电梯,按了20楼的梯。
4. Gum
Gum·3
男人进了电梯厢,空间顿时变得狭窄,氧气流缓。
安静成了另一种嘈杂。
令她更听清自己身体里的混乱。
乔铃抠着冰凉的电梯壁,努力把脑子里的x梦画面撕碎,她偷偷用眼角瞟了眼站在旁边的男人,结果一眼过去——刚撕碎的春梦画面又缝好了。
她懊恼闭紧眼。
撕撕撕撕撕撕!
她睁眼,瞥他那张脸。
脑子:又缝————
电梯悠悠地往上升,乔铃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安静,小心翼翼问对方:“呃,那个。”
“你还记得我吗?”
之前没看仔细,她这一次才发现,他是卷发,但又不像是那种理发店里烫出来的,像是自然卷的发质。
黑黑的很干净,头发有些长了,低头会遮眼,看起来蓬松柔软。
好一个花臂卷毛薄肌酷哥。
陈况盯着电梯字数的视线平移过去,扫她一眼。
然后又收回目光,爱答不理的。
乔铃后脊一硬,又被瞪得吓一溜索。
长得确实好看,就是太凶了。
她硬着头皮继续搭话:“您上次到店里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们店里最近,体验手作产品有团购,很便宜。”
陈况听后,又把眼神以同样的方式瞥过去。
好像再说一句就要杀人了。
乔铃都不敢跟他对视了,看了眼他按的楼层,试探着问:“嗯?20楼。”
“是上班还是自己住呢?”
她絮絮叨叨到这个份上,对方才开了金口。
“住。”
可能是因为开店做服务业,早就对这种冷冷淡淡的对话态度脱敏了,外加上他的长相,令乔铃比平时脾气更好,想起街坊大妈的祝福,破天荒向对方分享:“虽然不知道你是长住还是短租,不过如果是住在20楼的话,提醒你一定要小心2019门的住户。”
“我也是听说那家住户来历不明,凶猛吓人,非常不好惹,最好不要有矛盾,就算是男生,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这些,乔铃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美心善的天使。
他态度这么冷漠,她还主动提醒安全问题。
她真是个好人,菩萨娘娘一定会保佑她这样的人生意兴隆的。
就在这时,陈况表情变了变,偏过头去盯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
“来历不明,凶猛吓人?”
乔铃是一比一把街坊大妈的话复述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嗯,没错。”
电梯在中间楼层停下,敞开,但是没人上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另一端的男人突然支起身,转身一步一步靠近。
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乔铃一紧张,话更多:“你住在哪户?如果离那家比较远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陈况不说话,只是一味地走近,逼近。
电梯门自动合上,嘭的一下,空间再次进入逼仄的状态里。
氛围融入一种不言明说的紧迫与暧昧。
乔铃没得躲,往后一推后背就怼到了墙壁,看着高高大大的男人逼来,喉管缩起来。
他突然靠近干什么?
陈况迈着长腿一步步靠近,淡淡的眼睛审度她逐渐紧张的表情,最后刚刚好踩在男女安全距离的红线上,停下。
在他高耸的视角里,她跟个被吓得哆嗦的仓鼠似的。
陈况抄着兜,“那不巧。”
“我就住2019。”
乔铃慌张的目光完全呆住,像个定格动画一样静止了十几秒,傻傻地看着他表情有点臭的脸。
?
?!!!
电梯在两人对峙间默默升到了20楼。
陈况往上抬了抬颌,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
灯光照清了他眼底浅浅一层的黑眼圈。
被扰民又被造谣,他拉着脸,索性开口继续为难面前这个已经明显尴尬到无声社死的女人:“我对你店的团购没什么兴趣。”
“找你是因为你那儿很吵。”
陈况再往前逼了一步,阴沉又不耐烦地强调:“你自己没感觉?”
乔铃顿时就全通了。
羞愧加上尴尬冲上头,她浑身冒汗,虚虚捂着嘴道歉:“不好意思,我……”
她看着男人转身走出电梯的动作,弱弱补了句:“今天,今天店休,不会有声音了……”
对方头也没回。
嘭。
电梯合上。
…………
之后半天,乔铃死在自己的店里生无可恋。
她趴在操作台上,也不敢再动锤子干活,满脑子都是街坊大妈说他在外面打人的画面,和他在电梯里恶狠狠告诉她自己就住2019的画面来回对照播放。
【小乔啊,千万离2019那户远远的,连眼睛都别对上,千万别惹他。】
乔铃抄起胶头锤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砸两下。
为什么要说那两句自以为是的话啊!!
她活了二十三年就没有这么尴尬过!
乔铃其实今天要做网店接的定制单,但是因为楼下男人的那句话,她吓得不敢有超过一百分贝的动作,慢慢吞吞地到了傍晚才打完一个戒指。
她正在清洗戒指,然后接到了堂哥乔竞的微信电话。
“老妹儿,晚上有事吗?来哥这坐坐啊?”
“你那个酒吧弄好了?”乔铃忙自己的,开了扩音。
“都试营业两周了行不!你太忙,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带好好回的。”乔竞每次打电话都那么亢奋,一副气血很足的样子。
“说真的,快来。”
乔铃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不爱喝酒的人,去他那个酒吧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家子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偏偏出了两个离经叛道的愁人货。
一个是毕了业不考研不考公的她,另一个学历本来就烂还到处乱飘乱混的乔竞。
堂哥从外地回来以后,找了个合伙人在附近开了个埃及主题的酒吧,装修了好久,最近才开业。
乔铃其实不太喜欢和堂哥往一起凑,她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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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是创业,自己可没堂哥那么不着调。
不想让亲戚又把他们捆绑在一起唠叨。
“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无情戳破。
要是想请她喝酒,那为什么试营业都过了快两周了才打电话?
她又不是傻子。
乔竞呃了好几下,干笑着承认:“是有点儿芝麻大的事想麻烦你。”
“哎!哥啥时候坑过你,干嘛戒备心这么重!?”
“当初你从你那个少数民族的外婆那儿回来,所有人都笑话你像个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外地人,可是你哥我一手罩着你!这么快忘了!?”
乔铃抄着锤子隔空对着手机通话界面锤了锤,用口型骂他:‘又翻旧账!你还会别的吗!?’
“说吧,到底要干嘛。”
“就是……”他吞吞吐吐地交代情况。
…………
傍晚八点半,乔铃按照地址来到写字楼附近的这家叫epic(史诗)的酒吧。
她走到门口,看着黑金色的酒吧外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没脾气了一点,都多大了,还陪着堂哥胡闹。
假扮成普通顾客到店里刁难疑似是堂哥情敌的实习调酒师,质疑对方的专业水准,然后让堂哥在喜欢的美女店长面前露个脸,狠狠打压了一下实习调酒师情敌的风头。
这种幼稚至极的戏码,她竟然答应了他!?
乔竞一直暗恋开这家酒吧的美女店长,合伙人也是这位美女。
然后开业之前,美女店长带来了一个实习调酒师,两人关系似乎很好,给予了乔竞很强的威胁感。
而对方还偏偏高冷又傲慢,一天天牛哄哄得不行,他气得才出此下策,想教训教训对方,最好直接把他搞走。
再怎么说,他乔竞也是副店长,一个臭调酒的拽什么!!?
这就是堂哥跟她交代的所有前情提要。
乔铃杵在酒吧门口,真的很后悔。
喜欢人家店长不好好表白,背地里对着情敌搞这些?也太无聊了!
堂哥说今天这个情敌当值,已经在上班了,而且目前就他一个调酒师在忙,她进了酒吧就知道是谁。
乔竞给她形容对方长相的时候不情不愿地说了句长得还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
让情敌都承认的外表条件,说明是真的很帅了。
乔铃叹气,踩上台阶,决定去会会这个让堂哥失去理智的情敌调酒师。
要么解决对方。
要么被对方解决。
反正这个酒吧她不会再来了!
叮铃——她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首先听到了美女店长的嗓音。
乔铃不太适应这种酒乐场所的氛围,扶着门把手怯然抬头,往调酒台扫去——
她第一眼就锁定了堂哥说的情敌。
因为此刻调酒台里只有他一个。
他握着雪克杯,听到来客,抬头正隔着一段距离,盯上她。
好巧不巧的是,乔铃对这位情敌哥并不陌生。
因为今天下午她刚知道,他住在自己楼下。
5.Gum
Gum·4
堂哥的情敌竟然是住在她店面楼下,传闻中在深夜小巷打架的花臂臭脸哥!?
没搞错吧?
乔铃扶着门把手呆在门口,僵得好像从酒吧里的木棺跳出来的木乃伊。
貌美萌妹木乃伊活充酒吧门童,传出去绝对是金牌营销噱头。
当调酒台里那人如幽幽暗箭般的眼神再次刺来,乔铃猛地从不由自主发散的思绪里抽出,撒了手。
玻璃门缓缓向后合去,将八月傍晚的暑热拦在外面。
陈况攥着雪克杯,单手shake着,有节奏地挥动右臂,晃出残影,臂肌紧绷性感。
他一边shake,一边盯着她。
对方一个眼神过来,乔铃后背出了一层汗。
热雾窜到脸颊上,带着心脏也缺氧。
今年真怪。
滨阳这座这么北的城市到了八月末竟还会这么热。
一时间,乔铃不知道自己冒汗是因为室外的高温,还是因为他那双眼睛。
“嗯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她挪不开的目光。
乔铃闻声过去,看见端着盘子的堂哥,正给自己递眼神。
乔竞用眼神,自以为不经意但其实很明显地对着调酒台指了指。
无声告诉她:就吧台那个,就他!!
老妹儿,替哥冲锋啊!
乔铃:“……”
哥你知道大妈们说他在巷子里能一个打三个吗?
你叫我没事找事刁难这种人?
虽然乔竞不知道她和陈况已经有了两面之缘,还略有摩擦,但他从堂妹那张情绪挂脸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后悔。
来都来了,他怎么能看着计划失败!?
乔竞无奈,背过身子对她搓了搓食指和拇指——money,管够。
乔铃见钱眼开,又把后背挺了起来。
反正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个邪门酒吧,对,最后一次。
乔竞假装不认识她,笑着迎接:“晚上好美女,一个人?坐吧台可以吗?”
乔铃勾出一抹假意客套的僵笑,点头。
跟着乔竞往吧台走去。
乔铃环顾人影热络的酒吧,相信了乔竞所说的“最近忙得头都没了”,虽然是新开的酒吧,但是热度却强得令人惊讶,这才傍晚时刻,酒吧刚开门没多久,还没到九点十点上人的时候就几乎要坐满了。
她坐在吧台中间的位置,恰好和调酒师低头不见抬头见,“……”
乔竞把酒单放她面前,“可以先看看,需要推荐喊我……”他迟缓,看了眼陈况,故意补充:“或者直接跟调酒师沟通,反正你俩挨得近。”
乔铃扭过头,察觉到坐在旁边那位浓妆艳抹的齐肩黑裙女人正用考量和竞争意味的目光看自己。
黑裙女人瞥了眼乔竞,不满道:“竞哥,你刚刚不是说你家调酒师不喜欢面前位置坐人么,怎么这会儿又安排别人坐这儿了?”
陈况低头做酒,充耳不闻。
乔竞哪儿能不知道这女人什么目的,这陈况怎么这么能招蜂引蝶?
他敷衍地打圆场:“谁说的?谁家调酒师还有这臭毛病?”
“你喝多了吧,都懵皮了。”
黑裙女人“嘿”了一声,控诉他的翻脸不认人。
她瞥了眼刚落座的矮个妹子,心中嘟囔:这群臭男人就知道给肤白貌美的萌妹开特权,真是的。
乔竞拍拍酒单,继续跟乔铃说:“你先看酒单哈,我去忙了。”
走之前还悄悄给她使了个眼神。
把她一个人扔在吧台和陈况对战。
乔铃从刚刚开始就尴尬得要命,僵硬地翻开酒单看着,面对这些文艺的酒名和配料表像看天书一样。
简直就是让文科生考高数,堪比让秦始皇学牛顿万有引力。
看了一圈,她生怕被吧台里那个人发现自己完全不懂调酒,拿出微信假装看消息,其实是打开了乔竞的对话框求助。
【L.ing:哥,我根本看不懂酒单!(小熊落泪)】
【L.ing: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什么款式比较能考验调酒师技术吧。】
乔铃发完消息抬了下眼,正好撞上陈况斜过来这一下,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
她嗖地低头,装作很忙。
应该没被发现端倪吧。
乔竞应该是忙,过了两分钟才回消息。
滋滋。
她手机震动。
【乔竞:你就点个金汤力吧,金汤力算是基础的基础,很看调酒师基本功。】
滋滋。
【乔竞:哥就指着你了!(乱拳动图)】
滋滋。
【乔竞:质疑他,羞辱他,让他当着这么多美女下不来台!(吴京托腮微笑.京京有味jpg)】
得到专业指导的乔铃顿时把后背挺直,捧着手机抬头,对着在吧台里捣鼓的男人说:“那个,我点个金汤力。”
“你行吗?”
问一位资深调酒师会不会金汤力,无异于问一个理工博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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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做一百内加减法。
询问本身自成一种挑衅。
然而乔铃眨巴着眼,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已经点燃了今天这场battle的导火索。
陈况没回答,专心把手头这杯原创调酒做完,夹起一根香茅叶点缀好,示意侍应生端走去送酒。
他抽了张格纹纸擦手,掀起眼皮问她:“喜欢浓厚一点的还是清爽一点的?”
乔铃反应了一下,想着他应该是问的酒的口感,回答:“清爽的?”
见吧台里的人开始动手做酒,她垂下头细如蚊声地嘟囔:“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是不会……”
“不会什么?”他突然反问。
乔铃一激灵,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好用。
明明酒吧里噪音蛮大的啊!!
“呃,没。”她端起水杯,左顾右盼:“我没说话啊。”
怎么办,怎么觉得他已经生气了呢?
然而陈况并没有。
他是个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明白的人,不管是谁,坐在了他面前就是客人。
因为乔铃要了清爽口感的金汤力,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柑橘花香类,比较现代风味的诺迪斯金酒作基,搭配轻盈的汤力水,避免让过浓的果香扰乱了基酒本身的细腻风味。
四十五毫升的金酒缓慢注入放置方柱形冰的玻璃杯,Barspoon带着冰块与金酒搅拌降温,加入四分之一的黄柠檬榨汁置入,汤力水以黄金配比沿着杯壁迅速倒入,最后用Barspoon的勺部深入做适当提拉,融合香气。
最后他切了一块芭乐串起放在杯口做装饰。
全程做下来几乎就在乔铃眨眼之间,动作流畅迅速,快得惊人。
虽然她不懂调酒,虽然只是堂哥口中的调酒基础款,但莫名能体会到他在这一领域的得心应手。
酒放在皮革杯垫上被推到面前时她还没回神。
乔铃伸手被玻璃杯壁的冰感冻得缩了下,抬眸,望着他认真注视她的脸。
她总是会不由得看他眼睛。
怎么会有人连眼尾的走向都长得这么好看,偏偏眼神总不温不热的。
陈况抬下巴,提示她,嗓音如这杯酒一样凉爽:“金汤力的气泡有赏味时间。”
“试试。”
乔铃想着堂哥交代的“任务”,端起杯子尝了口,迅速在脑子里算计着,咳嗽出两声。
她捂着嘴,故意咳得眼梢发红,迅速发难:“这,这是什么啊?”
陈况双臂呈八字撑着台沿,眉心稍稍往下压。
6.Gum
Gum·5
乔铃平复咳嗽的喉痒,不满问:“为什么会这么呛?比喝可乐气还大。”
“气泡怎么这么密,咳死人了。”
还没等陈况说话,一直坐在旁边的黑裙女人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轻笑,调侃。
“妹子,你没喝过金汤力吧?”
乔铃一怔。
黑裙女人用细长的美甲戳戳桌子,讲解:“金汤力考验调酒师水平的一个是有没有明显苦味,能不能突出主题原料的特色,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酒上桌后能否保证液体混匀的同时又不丧失绵密强劲的气泡。”
“冰用的也是整块冰,可见整体的品质,不然我也不会常来。”
“妹子,你说的可都是优点啊,哈哈。”黑裙女人向陈况抛去媚眼,展示自己的专业性同时也表达出主动为他说话的讨好态度。
陈况轻飘飘和她对视一下,没给什么反应。
乔铃听得满脸通红,顿时无地自容。
完,完了,本来要挑刺的,结果……!
就在这时,闻声而来的乔竞冲过来,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小姐姐。”
他当然知道堂妹什么都不懂容易出岔子,直接和稀泥,把乔铃的金汤力推回去,“哎不管怎么说,顾客不满意就是我们的不对,调酒师没有提前询问您的偏好,我代他道个歉。”
“您放心,咱家口味不合心是免费换酒的,”乔竞看了下陈况,略有埋怨,故意点他:“要是一直不满意,整晚都没喝到喜欢的酒,直接给您全场免单……调酒师全责。”
陈况伸手,捏着杯口端回自己面前,视线不经意地在乔竞和乔铃脸上挪动。
乔竞用咬重字节的方式提醒她刁难的形式,“小姐姐不要担心,咱家调酒师肯定会帮您找到您最喜欢的‘口味’。”
对,他的操作挑不出毛病就说不喜欢口味。
主观性的喜恶总不会暴露。
乔铃已经想逃了,但是眼下已经被架在这,只能继续演下去。
她重新拿起酒单,抬头一看,发现陈况把漏网放在杯口,把她剩的大半杯金汤力倒进他自己的杯子,然后端起就喝。
瞧着他仰起且滚动的突出喉结,乔铃惊讶地张着嘴,提醒:“那,那是我喝过的。”
陈况灌了两三口,确定自己发挥正常,放下杯子说:“反正倒掉也是浪费。”
但是他喝自己喝过的东西,这举动就是会令她胡乱想别的啊,乔铃乱着思绪,看了看配料,随便选了一个:“还是喝原创特调吧,就你家招牌,这个‘尼罗河心动’。”
陈况手指转着杯口,静静盯着她。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吧台,和林立摆放的各类酒瓶和调味品,目光传导的过程中会穿过一层层混合香气。
给男女之间的对视渡上一层耐人寻味的滤镜。
他的眼神穿透力很强,透着说不出的吟味,乔铃暗暗捏住酒单,紧张得又想咳嗽了。
短暂两秒,陈况收起眼,转身弯腰去拿做尼罗河心动的原料。
尼罗河心动是一款低度数的清冽原创调酒。
古埃及文化因尼罗河的生命力而诞生,埃及人在尼罗河沿岸繁衍生活,因此对绿洲自然有着最纯粹的依赖与赞颂。
“尼罗河心动”的概念就是以绿洲的清爽口感,来比喻心动这样一种原始的,透感的,纯粹的情感。
既有象征湍流河水的酒精刺激(伏特加基酒),又有果树茂密的香气(薄荷埃及橙等)。
陈况配比原料,扣上雪克杯单手猛摇,动作力量感极强,光是看他调酒就是一种享受。
旁边的黑裙女人目光欣赏,摇晃着酒杯,对异性的意图性昭然若揭。
乔铃用酒单遮着下半张脸,看呆发圆的眸子却暴露了一切。
最后做完装饰,陈况把一杯“尼罗河心动”推到她面前,余光察觉到了站在远处直勾勾观察这边的乔竞。
乔铃用吸管吸了一口,入口的火辣刺激冲击味蕾,顺着整根喉管顺到胃里都烧起来了,她猛地蹙紧眉头。
看见她把脸夸张地皱成一团,陈况往后一靠,抱起胳膊,眼神流出了几分荒唐笑意。
“又怎么了?”
“太,太……”乔铃这次也不算说谎,赶快喝了口白水缓解:“辣。”
到这为止,陈况把事情猜了个五六成。
这就是一个根本不会喝酒的。
陈况也没多说,伸手,又把她面前的这杯尼罗河心动缓缓收回来,“你喝的是酒。”
他乐了半声:“能不辣么。”
黑裙女人扑哧一笑,真是被乔铃逗到了。
哪儿来的还在喝旺仔牛奶的小妹妹啊。
乔铃这次是真的被臊到了,灌着水,给自己找补:“但是,那个,回味的果香还挺清爽的。”
“挺香的。”
“你,要不别收回去了。”她指着那杯尼罗河。
陈况也看明白了,故意说:“那怎么行,不伺候好你。”
他阴阳怪气:“我家副店长非开了我不成。”
乔铃:“……”
脸好像嘭地一下,像锅里的爆米花,炸开了。
救命……二十四年的脸都要在今晚丢干净了。
黑裙女人插话进来:“早知道我也装成第一次喝酒的菜鸟了,能让你给调这么多杯,真不公平~”
陈况双指捏住她咬瘪的吸管前端,带着碎冰轻轻转动酒液,思忖片刻。
“喜欢甜的?”
乔铃埋着头,点了点。
“刚刚那种甜喜欢吗?”
乔铃再也不作了,乖乖回答,语气委屈:“再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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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陈况扫视柜子里的各种配料水果,点头:“给你做杯特调吧。”
“要是这杯还是不喜欢,我退你酒钱。”
乔铃望向旁边的黑裙姐姐,主动问:“请问什么是特调。”
黑裙女人再嫉妒,看着她这张跟洋娃娃似的乖巧脸也气不动了,没好气地回答:“就是他为你私人订制的款,配料取名,都是独一份。”
“老妹儿,你今天可真是来着了。”
“陈大调酒师这待遇,我来这家酒吧这么多次都没见过。”
乔铃欲哭无泪,心里模仿着嬛嬛的语气。
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然而没过几秒,她又一次被陈况专注的调酒动作所吸引,眼睛都不眨地看完全程。
因为是独家特调,陈况的动作显然没有之前做固定款的时候那么流畅,像是一边在设计,一边创作。
当一杯杯口夹着黄色猫头形状果冻的蓝色鸡尾酒推到面前时,她才回神。
乔铃和他对了一眼,接过吸管。
她吸第一口的时候,听到对方缓缓介绍:“朗姆,柠檬,椰汁和蓝橙。”
朗姆是最甜的基酒之一,选的也是低度数。
果不其然,两次的刁难,竟然让他迅速捕捉到了她的饮品喜好。
这一口下去,乔铃脑子一空,除了好喝以外,再也无法从鸡蛋里跳出半根骨头来……
酒味并不浓,入口后没有两秒的功夫就在舌头上散掉了,之后便是层次丰富的各类果甜,椰香……
绝佳的饮品好喝到脸颊不由自主发鼓,乔铃垂着的睫毛抖了抖,慢慢上扇视线,问撑着台沿正等着她反馈的男人:“这个酒……”
“叫什么名字?”
即使她不说,陈况也已经从她脸上得到了答案。
看来是喜欢。
调酒的时候他故意多做了两口的量试味道,刚刚装杯之前倒到了他自己的杯子里。
陈况端起自己的杯子,俯身凑近。
乔铃呼吸慢滞,眼见着他俯过来。
下一秒,陈况捏着杯子与她碰了碰杯,叮当脆响。
“叫。”他勾唇,盯着她切然心虚的眼,道出这杯特调的名字——
“找,茬。”
咚。
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身体里壳动。
乔铃惊悸的眸子倒映他的脸,蓦地有些难以呼吸。
脸颊一阵又一阵火山喷发般的发热。
为什么?怎么了?
她说不懂这一刻的感觉。
这么甜的酒叫找茬这对吗!?
他早就发现了吧!
陈况仰头又喝下一口‘找茬’,无视旁边人的打量,对她说:“认识一下吧。”
他单手脱了工作围裙,目光如炬,歪歪头示意。
“咱俩聊聊。”
7.Gum
Gum·6
乔铃背上双肩包跟上男人的脚步往卫生间方向走去,梗着脖子忽略黑裙女人以及周围很多女性客人直勾勾的猜忌。
余光之间,她和不远处端着托盘的乔竞对上眼。
乔竞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同行,显然也懵了,用口型问:什、么、情、况?
不会是他妹任务完成得太好,把陈况那孙子气急了要揍人吧!??
虽然一旦陈况在店里动了手自己就有充足的理由把他赶出酒吧了,但他又不是畜生,就算追不上店长,也不能看着亲妹受欺负啊!
乔铃一脸幽怨,对着堂哥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也表示——别再过来掺乱!
陈况一路带着她往卫生间区域的甬道走,这边相对用餐区人较少,方便私聊。
乔铃虽然步伐局促,却一直在环顾酒吧的装潢。
这家埃及风的酒吧比她想象得要精致太多,走向卫生间这一路,墙上一路绵延着埃及风格的几何感强烈的,肃穆又明朗的动植物壁画,还有仿神殿感觉的墙面浮雕。
完全将氛围浸泡在了神秘的古埃及世界里。
怪不得要光装修就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乔铃还在想酒吧装修的事,在撞上陈况后背的前一秒停住,心陡然吊了一下。
她仰头,赶快退了一步,双手背到身后,声细心虚。
“……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况抱起胳膊,上臂曲起时自然浮起了肌肉的鼓胀感。
他目光平直,“酒好喝么?”
对方问话的态度显然不只是在问酒的味道,乔铃心虚,点头,回答却是:“就,一般。”
“是真一般,”他歪着头,眼睛没从她脸上动过,“还是必须得一般?”
对方淡淡的语气让乔铃意识到——他刚刚站在调酒台里对她半温不热的架势,已经是存心克制后的状态了。
一个是作为服务者的素养,另一个或许是因为那个黑裙姐姐一直借喝酒经验的事笑话她,他在有意地,用耐心和半调侃的态度来控制吧台的客座氛围。
此刻脱了工作围裙,卸下了调酒师的身份,他的气质又变回之前见到时的冷凶。
走出调酒台,他就没义务再照顾她情绪了。
她心急之下,咬牙道:“就是一般,又苦又辣又呛,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
陈况冷静打断:“你和乔竞什么关系?”
乔铃心里咣当一下。
什,就这么被察觉到了?
他是鹰眼睛狗鼻子吗??
对方说话虽然不紧不慢,却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乔铃用力抠着手指,暗自往后挪,扭头,和身后壁洞里高耸的埃及法老雕塑对上眼。
“……”吓一跳。
这酒吧连这玩意都有?
她面不改色,却不敢看他:“乔竞是谁?”
陈况挪开眼,不再看她装傻充愣,“带人找茬好歹弄个会喝酒的。”
“没想到他就这么点手段。”
乔铃心中默念:你们雄竞修罗场就不必让我知道了……不感兴趣……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低头撕包装,“ 不过倒是看不出乔竞还有这么大的侄女。”
乔铃顿时被戳中,抿着嘴吭出一声笑。
侄女?哈哈哈,乔竞长得有那么显老?
也对,他从小长得就……
一声发自本能的笑飘出来后,她愣了一下,倏地抬眼,撞上对方端倪尽察的眼神。
她没防备地,完全掉进了他轻轻抛出的陷阱。
陈况捏着糖果包装,牙齿咬住薄荷糖顺进去。
他眯起眼,勾起并不友善的笑,说话含含糊糊:“不是不认识他?”
“你笑什么?”
乔铃僵成了定格画面,脑子冒出一阵水壶烧开的吱咋声。
暴露了……暴露了啊!
眼下她和堂哥的诡计被这个男人全部拆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狡辩的说法,混乱的大脑最后指向最直觉的一个决策——能不能跑?!
乔铃急着后退几步,扭头就要顺着法老像后面这块空地跑走。
陈况瞥了一眼,突然动手,攥住她肩膀处的背包肩带,往身前拉——
男人这一把的力气太大,乔铃心口一滞,一瞬间被绝对力量的压迫感冲脸。
她往前趔去,脚下刹住,差点扑进他怀里。
就在她刚要生气发作时,发现有个歪歪扭扭的醉酒大汉略过,那人目光涣散,几乎是擦着她后背走过的,如果刚才没被他拉过去,这臭男人绝对会栽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陈况干脆利落地收了手,乔铃回眸,这才明白。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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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一时间变得古怪,像有什么要煮沸了涌出来。
陈况盯着那个醉鬼背影,蹙了蹙眉。
八点半就醉成这样,连轴转着喝的吧。
“你干嘛?”
他回过头,看向乔铃:“嗯?”
乔铃面颊发红,手紧紧攥着背包带,抻着羞懑的小鹿眼看人水汪汪的。
“就是帮忙你也不能直接动手,提醒我一下不就好了?”
“吓人一跳。”
陈况眉心微扬,“谁帮忙?”
乔铃反问:“你不是怕我撞到人?”
他牙齿硌着薄荷糖,“我是看你要跑。”
乔铃:“……”
自作多情了。
陈况把嘴里剩半块的糖咬碎咽下,“还没说完,先别走。”
她望着他,心跳不太正常,“你还有什么要说?”
“你那个店……”他似是在脑袋里措辞一番,偏头看着四周:“你也看见了,我晚上工作,下班就四五点了,回家收拾上床将近七八点。”
“我下班的时候你上班。”
陈况言简意赅:“你那店从早敲到晚,我基本睡不了什么觉。”
“我要聊的是这个。”
乔铃瞧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色,耷拉下去的双眉透露愧疚,“我也没想到……”
“以前楼下并没有反映过这个问题。”
银饰店的营业时间在早上十点半到晚上九点钟,中间就算没有客人来做手作,她也有网店的单子要做,几乎一天下来打银的动静都不会停。
陈况见她表情松动,双手抄兜,态度强了一分:“我和房东签的是长租,一时半会走不了。”
“这个也算扰民,你想想办……”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
陈况怔了下。
乔铃再看他,眼神一改之前,夹杂无法退让的坚决,“这么一看,我的营业时间和你作息的冲突好像很严重。”
“但我的店是开在正经的办公楼,并非居民住宅,怎么能说我是扰民呢。”
“我没法为了你的休息而影响自己的生意。”
鼓足勇气说完这番话,她瞧着对方越来越黑的脸,刚支棱的气势顿时疲软下去。
他不会在这里打人吧?
“你……”乔铃害怕了,欲哭无泪:“不能也想想办法克服一下吗?”
8.Gum
Gum·7
在她口条流畅,逻辑清晰,理直气壮说出那番话之前,陈况总结她之前的表现,还真以为是个好说话没什么心眼的人。
被她几句话反问后他有短暂几秒的意外,像一瞬窥见到这个人的另一面。
不过下一秒乔铃软下去可怜巴巴耍赖时,陈况又断定——她确实没什么胆量。
硬气不过三秒。
她上来就一副拒不配合的反应令他不快。
这些年为了生计,他什么活都干过,跟各种人都接触过,归结下来最难搞的一种人就是——沟通困难的人。
薄荷糖刚吃完,困倦和烦躁再度席卷而上,陈况压着眉云盯她。
乔铃揪着肩带,眼睛紧张得快要滴出水。
陈况单手抄兜又摸住一颗糖,刚要继续说,有人突然插-进来——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小姐姐?”乔竞扬着贼笑凑近。
乔铃本来就要被陈况吓死了,堂哥来救场,她松了口气,立刻顺着台阶下:“呃,我,我要买单。”
“这就要走了?”乔竞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虚虚推着她的后背往门口方向,扭头看了眼陈况,故意说:“抱歉没能给您做出满意的口味,刚才说好了不满意的话我们调酒师替您买单,这单就送您了。”
他极力挽留回头客:“下次,下次您再来,我让咱家另一位调酒师服务您。”
乔铃尴尬地演绎,配合堂哥:“好啊……那就这样……”
陈况杵在原地,静静盯着那两人。
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简直快把“我俩关系不一般”写后背上了。
他偏开眼,鼻息喷出一声很轻的嗤笑。
走远之后,乔竞俯身,手在堂妹后脑挠了挠,暗声提醒:“别在外面溜达直接回家,最近这一片儿不安生。”
“打个车,车费哥给你报。”
乔铃丢了一晚上脸,没好气地说:“本来就该你出钱!我都快被他玩死了。”
乔竞:……
老妹你有时候用词尺度能不这么大吗?
乔竞赶紧哄着:“得得得,行行行,我的锅,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鸡贼。”
“等我下班给你弹电话细聊,先回家吧。”
乔铃被连哄带骗地过来,稀里糊涂丢了一顿人,又被连哄带骗地离开。
气得回家故意打了个专车,狠狠敲诈了乔竞一笔。
乔竞送走了乔铃,忍下想抽烟的欲望直接回了酒吧。
他推门而入,正好走过来的陈况。
乔竞瞥他一眼,拿起副店长的架子数落一句:“今晚就你一个顶着,本来就人多,调酒师没事儿别离开吧台,瞎溜达什么。”
“扣你工资信不。”
“本来就人多,偏偏还有故意找茬的客人。”
面对这个算是老板之一的男人,陈况懒洋洋地审视,半分尊敬都没:“就这样我能给你压住场子,你该庆幸啊,副店。”
他脑袋一歪,回想乔铃那副样,冷着脸暗指什么:“你倒是该发个红包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被一个完全不会喝的菜鸟用一杯金汤力质疑水平。
这种程度的侮辱,够算精神工伤吧?
乔竞没想到他会不看场合直接拆穿,“你!”
“怎么了?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为客人解答酒品的店长谢柔茵踱步过来,修身长裙摇曳生姿。
看着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她提醒他们:“别这样堆在一起,让客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店出了什么事呢。”
乔竞瞧见她,立刻卖乖告状:“柔茵姐~真不怪我,问问你这大调酒师。”
“刚一个妹子过来,给人家喝得脸色发绿,印堂发黑,换了三杯都不满意,还差点把人家凶哭了。”
说完还模仿了一个乔铃刚刚坐在这儿的哭脸表情。
“要不是我劝了半天又免单,肯定早就打差评了。”
他环胸,另眼看陈况:“当初你非要拉他加入我就持保留意见,咱干这行的不能给客人摆脸子看啊。”
“他这种连妹子都不懂哄两句的,怎么揽客啊。”
陈况懒得看他那副邀功的狗样,偏开头来了句:“我是调酒的,不是男模。”
“卖酒不卖笑。”
谢柔茵看向陈况,掩嘴窃笑打圆场:“我同意你的观点,不过你这张脸就算卖笑也绰绰有余吧。”
陈况无奈。
乔竞一听急了:“哎!店长,不能这么偏心。”
但凡这孙子不是长成这样,他也不至于急出下策让堂妹闹场子。
乔竞被气走了,咬着牙去服务别的客人,谢柔茵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头拍拍陈况的肩膀,安慰:“别和他一般见识。”
谢柔茵五官偏淡,但举手投足间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成熟性感,很吸人。
“等认识久了就知道他就这样,人是没有坏心眼的。”
陈况收敛方才短暂的倨慢气息,没说什么,点头转身回了调酒台。
算是给店长面子,选择第n次无视乔竞的幼稚行径。
成年人之间的摩擦就像雷阵雨,来时快而突然,却也会因为眼下还要继续的工作三两句作罢。
…………
乔铃经过今天晚上这么一出,愣是翻来覆去到乔竞下班都没睡着。
对方打来电话复盘的时候她刚洗完澡,睡不着在煮面。
屏幕弹出堂哥气得变形的脸时,她还处在诧异当中——这也太巧了,刚因为噪音和自己产生矛盾的邻居竟然是乔竞的情敌。
乔竞打来电话之后先给她道了个歉,然后又控诉她怎么狠心一公里的路程打了个豪华专车坑他钱的。
乔铃回想在酒吧和陈况产生的那些对话……脸和耳朵禁不住又热了起来。
“你好意思说,我一个连金汤力都不懂的人,你为啥觉得我能为难他啊!?”
他们兄妹俩是怎么做到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吃瘪的?
乔竞叹气:“我就是觉得就是要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找茬找得才真实。”
他斜视她:“结果忘了你嘴笨了。”
乔铃:“……”
讨厌你!一直都很讨厌你!
她咂摸着筷子上的汤味,偷偷打听:“所以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既然是给你们酒吧打工,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他。”
乔竞表情透着不屑和抗拒:“我没事儿提那孙子干嘛啊!”
随后他歪头哎了一声,交代前情:“我了解他不多,认识的时候店长就已经把他领进酒吧了。”
“陈况和我店长认识的时间应该挺长了,外地来的,刚搬来没多久,老家哪儿的不清楚。”
“虽然看着跟刚毕业的似的,但岁数不小了,比我还大三岁呢。”
乔铃回想陈况那张白皙又干净的脸,惊诧:“什么?他二十八岁了?”
看着以为跟她同龄呢,顶多二十三。
怎么长得这么显嫩?
身体也是,除了有点阴沉的疲惫感以外,完全是那种还在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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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男生,浑身透着锻炼到位的力量感。
尤其是上半身,她记得上次在店门口他穿了一件腹部破洞的T恤,好像看到了腹肌……
随着因为生气而变重的呼吸,腹肌还……
对啊,光注意腹肌了,他为啥生气来着。
“喂,喂?卡了吗?”乔竞在那边挥挥手。
乔铃眼神发直,脑子完全被陈况那张脸占据,猛地回神:“啊,没有。”
意识到自己刚刚回味了什么,羞臊得热了脸。
她想起陈况和堂哥的情敌身份,又想起在酒吧瞥到美女老板的芳容,忽然叹了口气,像个耷拉毛摆烂的垂耳兔:“反正都跟我没关系了……”
这么优质的腹……哦不,男人。
注定肯定也会喜欢更优秀的女人。
腹肌再好,她也只能对别人的盘中餐叹气罢休。
“怎么跟你没关系,他这么笑话你,这口气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乔竞想起刚刚老板替陈况说话,还对着陈况笑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行,我必须再想个招治治他的傲气。”
乔铃忍不住吐槽:“你干什么总是想找人家麻烦,按道理说,他比你大三岁,礼貌一点都该叫哥的啊。”
“要说你不懂谈恋爱,我不争不抢,我家老板就要被他拐走了。”乔竞急得不行。
“你确定他也喜欢你家老板?”她狐疑。
“怎么不确定?他不喜欢柔茵,大老远跑来帮她开酒吧?不喜欢她,任劳任怨,自愿工资拿最低档?而且柔茵姐那么漂亮,脾气又好。”
乔竞振振有词:“而且你不知道,我总觉得柔茵姐看他那个眼神不对。”
“她看我跟看陈况不一样,就,特暧昧,你懂吗?”
“而且他俩认识那么久,有那么多回忆,我拿什么抢?”
“必须把他俩的距离拉开。”
乔铃听这些听得昏昏欲睡,对堂哥的恋爱危机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陷在莫名的失落当中。
两人的通话不了了之,也没聊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第二天还要干活,手机一扔就睡着了。
结果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刺激,一入梦境,直接就梦到了陈况。
还有店长谢柔茵。
梦里,谢柔茵穿着修身旗袍,风姿绰约,抬手正要拉他的手。
她也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竟然头一热冲了上去,像头小牛一样撞开了他们两人中间的距离。
“等一下!!”
陈况睨她,蹙了蹙眉。
乔铃急得说话都结巴,站在他面前仰视,可怜巴巴:“那个,那……你,你不考虑一下可爱类型的吗?”
天呐,她一边睡,一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惊恐。
在说什么啊??
陈况左手抄兜,右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往前提。
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俊脸,乔铃屏住呼吸,心都要跳出来了。
当着谢柔茵的面,陈况一点点俯身,眼睑下的黑眼圈明显,直接把脸埋在她软香的颈窝处,叹抒了口气。
乔铃快冒烟了。
OMG!
然而下一刻。
陈况闭着眼,疲惫的低涔嗓音威胁十足。
“先把扰民的问题给我解决。”
“我就考虑你。”
说完,他侧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轰——
凌晨三点半。
乔铃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
惊醒了。
9.Gum
Gum·8
乔铃从梦里惊醒,脖颈隔着皮肤发麻,筋脉突突的,那种酥感仿佛真的被陈况咬过一样。
心跳也很乱,她捂着脖子盯天花板,反复确认真的只是梦才慢慢平缓下去。
乔铃把自己团在被窝里,又想回味,又臊于回味,乱七八糟地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醒就发现自己来了例假:“……”
果然是激素的锅,才不是她色心大爆发呢!
…………
然而,接连三天,乔铃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春心荡漾又不可理喻的梦。
这下好像也不太能怪激素了。
当然了,春心荡漾形容的是她,不可理喻形容的也是她。
陈况那人一看……就不可能是会做出梦里那种举措的人。
以他对自家小店产生噪音的痛恨程度,在陈况的视角里,那个咬脖子的行为,应该不是调情……是真想咬死她吧。
按理说再生动的梦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但不知怎么了,她就是忘不掉那晚的梦。
不过幸好,这几天没有在楼里见到陈况,那天在酒吧她跟他表态之后,他也再没有任何联络。
会不会是因为这几天她有意提醒客人做diy的时候轻拿轻放,小力砸银有效果了?
因为传到楼下的噪音没那么大了,陈况也就不再追究了?
为了减少桌腿和地面的碰撞噪音,她还给店里所有的桌椅脚都裹了减震泡沫。
乔铃为此感到满意,哪儿是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嘛,各退一步这不是能共处嘛。
这天晚上九点,乔铃看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隔了这么久也没有新客登门,索性提前半个小时关店。
小某书的热帖效应来得快去得也快,店里业绩滑坡式地下降,感觉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到之前冷冷清清的状态里了。
就傍晚到晚上这段时间客人比较密集,一般都是下班放学腾出时间的情侣。
乔铃盯着电梯间慢吞吞变化的屏幕数字,心情发沉,还是要想个办法把店铺的热度维持住。
电梯开门她走进去,叹的这口气还没收回,电梯下降一层后忽然停下,在20楼敞开。
电梯开门的瞬间乔铃倏地预感不好,结果一抬头,撞见踏进来的陈况。
!!!
三天前还在梦里啃她脖子的人出现了。
电梯里原本还有一对情侣,她对上陈况一眼,嗖地低下头,挪到一侧躲着。
这个时间出门,是去酒吧上班的吧。
他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睡得不好吗?
呃啊……脸色好难看,感觉随时会把人撕碎泄愤。
陈况略长的黑色卷发还有些湿,像是洗了头没怎么吹就出了门,身上的黑色T恤皱皱的,肩线塌得很垮,和之前见到时利落精神的状态大相径庭。
疲惫压得气场很低很吓人。
他上了电梯看到乔铃后表情更臭了,靠着另一侧闭上了眼。
电梯门关上。
站在中央的那对情侣对视一眼:突然觉得气氛好诡异,是错觉吗?
对方一句话没说,乔铃从氛围中猜想着信息。
一,她为了减少噪音的举措完全没起到作用,他失眠更严重了。
二,他现在很烦躁,恨不得活吃了她!
乔铃不安地扣弄着手指,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会不会只是多想了?
她偷偷瞥过去——又看到他那半臂的花臂纹身,一如既往的漂亮又吓人。
随后眼神忍不住在他身上乱飘。
脸都臭成这样了还这么帅,有黑眼圈反而更性感了,这能说吗……
身材还是这么吸人眼球啊……个子也高,每次看他仰脖子都会发酸。
一米八五还要多吧?
今天这件T恤上没有破洞了啊……偷看不到腹肌了。
想到这里,乔铃一愣,猝不及防想到三天前晚上做的那个梦。
这会儿见到了本人,梦境模糊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起来,陈况落在她脖子上的那种温热和酥痛再度……
梦过于真实,连他咬上来时舌尖的粗粝感都十分真实。
乔铃抬手摩挲起脖颈,余光里男人肌理有力的手臂加剧着她的心跳频率。
别想了……知不知羞的呀……
要是对方知道在她的梦里,他是个上来就啃女生脖子的色胚,估计会气得直接把她从电梯里扔出去吧。
乔铃思维比较跳脱,慌乱间想着陈况不能有小说里什么读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吧。
应该是没有,老天爷,你可一定要保佑陈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帅哥啊。
陈况缓缓睁眼,眼珠偏过去,瞥着她十五秒内切换了十几种不同的表情,微微弹动的眉峰透着难以理解。
他压了压胸腹这口气。
电梯走走停停都十几层了,她还没有话想跟他说么?
这三天他的有效睡眠加起来有十五个小时吗?
她就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但凡有点眼力见也该问问他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吧?
电梯在紧迫感十足的氛围中似乎降得比平时快了三分,一下子就到了一楼。
陈况直起身时忍不住先开口:“哎,你……”
结果几乎在同一刻,乔铃红着脸嗖地冲出了电梯门,听到他叫她,她后背抖了下,跑得更快了。
三秒就没了人影。
电梯里的那对情侣莫名看了他一眼,也牵着手速速出了电梯。
陈况的脸顿时青硬了起来,本就发沉的太阳穴猛跳起来,眸子浸墨似的深。
这是彻底拒绝沟通了?
随便他怎样她懒得管是吧?
电梯重新合上之前他重重敲了下开门键,迈步出去,抄进兜里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虽然不知道她和乔竞什么关系。
能玩到一起去,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人。
行。
下次也没必要再给她留什么情面。
…………
陈况这些年的睡眠障碍很严重,休息时的听力好像比清醒时候要敏锐得多。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医院陪床的经历几乎没断过,身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是关乎人命的,所以他想踏实睡一觉很难,睡着时一直在做梦就不说了,稍微有点声音都会神经反射一样地睁开眼。
于是楼上她那家diy银饰店动一会儿静一会儿的噪音成了折磨他的精神刑具。
这天中午十二点陈况吃了饭上床,开启今天第二段睡眠。
楼上的生意似乎有些冷清,他终于能得片刻消停,塞上耳塞合了眼。
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又做梦不断。
虽然反复只有那几个画面。
有那么几个瞬间,残忍地霸占着陈况的人生。
父母的两次死亡,他都是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眼望去全是苍白的。
抢救门的白,医生褂子上的布白,签字单的纸白,视线晃晃悠悠,一扭头,发现窗外的光刺得也那么白。
他想动,想站起来,却发现灵魂被死死钉死在这把长椅上,只能忍着飞蚊发胀的惨白视线,摇摇钝钝,直到血肉快要绷裂,大脑自救般地令他惊醒才能逃脱。
咚咚咚——
咚咚——
噔噔噔——
陈况睁开眼,一把扔掉耳朵里的耳塞,盯着不断传来噪音的天花板骂了句脏。
他捞起手机,看到房东最新发来的消息。
因为这套房子本来定位是提供给游客的酒店民宿,陈况看中了这地方和酒吧步行可达的便捷距离,决定加钱长租下来,才给了房东肆意提条件的机会。
如果他在旅游旺季才入住不到一个月就要搬离,按照之前的合约,不仅不给回退房租,还要赔偿。
陈况突然很纳闷,当时自己是脑残么竟然答应这么无理的租房契约。
卡里并不是没有富裕的钱,只是他这些年过下来早就习惯了精打细算,不该花的钱要是扔了,身上就说不出的哪儿难受。
而且,凭什么。
因为那个梦他惊醒后趋近躯体化地浑身不舒服,脑袋里好像千个万根弦同时被拨动,嗡鸣不断。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嘭!”
一声巨响。
陈况彻底忍无可忍,锁了手机一扔翻身下床,气冲冲地往门口去。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
半分钟之前,楼上。
今天中午只有一个男客人在店里,看样子似乎是要给女朋友做礼物来的,不过不知道有什么事,从一坐下就满脸烦躁,一边发语音一边敲银条。
中间她去教流程的时候他也是半听不听的,十分敷衍,好像自己很会一样。
乔铃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也不恼,做好自己分内的就去做别的了。
结果他越做越烦躁,到镌刻纹样的步骤,那个男人突然嘭地一拍桌子,“老板!这怎么回事啊!”
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乔铃一跳,后背毛了一下,赶快走过去:“怎么了您说。”
男人把银条往桌子上一撂,粗犷的嗓音十分吓人:“你看看!怎么全都是歪的!这还怎么看!”
他吼得乔铃头皮发紧,拿起那根银条看了看七扭八歪的刻字,心中叫糟,耐心解释:“这个……已经提前跟您讲过了呀,敲上去就……”
“你什么意思啊?”男人啧她。
乔铃扯出微笑,摆正态度:“刚刚步骤前我跟您讲过了呀,刻字这一步要小心,敲上去就不能复原了,所以要先用旁边这个银片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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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刻。”
“您看是不是没有练习……”
“我看你是压根就没教!!”
她有理应对:“先生,店里都有监控的,您要是怀疑我没有教这一步,我可以调监控给您看。”
“哎!”男人拍拍桌子,站了起来,个头压过她顿时更凶悍了:“你是说我花钱在你店里没弄好,都是我活该了呗?我废物学不会这么点破玩意?”
他随手一挥,放在桌子边的胶头锤掉在地上,邦的将地板砸出一声巨响。
对方完全是不讲理的人,她听完这句心凉了几分。
幸好店里就他一个客人,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刚才我就想说了,我上你店里做个东西,怎么跟做贼一样?”
男人指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砸银条你叫我小点声,我挪个椅子,发个语音你也叫我小点声,怎么,我他妈碍你什么事了?”
“这么多毛病就别出来开店!就说你们这群娘们干什么都不行。”
乔铃听完这句话气得眼皮一抖,表面的微笑也绷不住了,立刻决定破财消灾,让他赶紧滚蛋。
“这样,确实是我没有服务好,出来做东西送朋友为的也是一个开心,这一单给您免了,您再去看看其他家手作店可以吗?”
虎背熊腰的男人一叉腰,眯起了眼:“你这说的跟我故意来挑事一样!”
“我现在叫你给我解决问题,你把我往外赶什么意思?”
“就你这么做生意,怪不得半天一个人都没有,活该你这店越干越黄!”
乔铃走出校园到独自开店创业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平时服务的也多为女性客户,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面对压迫感十足的刁难和讽刺,她控制不住委屈,无助感涌现。
她说的做的还不够体面吗?怎么还不依不饶……
乔铃抬头,水盈盈的目光硬直倔强。
“这样,我给您……”她正要说亲手给他重新做。
男人借机把私人情绪撒在她身上,捞起皮包指着她威胁:“你再瞪一个?你瞪谁呢你!”
“出门做生意不扫听扫听周围谁说了算?!我花点钱让手底下人弄点水军去网上把你这店黑到开都不敢开门,你信不信?啊!?”
乔铃一抖,彻底慌了,眼底泛酸。
面对男人举着皮包虚虚挥着威胁的动作,她吓得缩起肩膀躲。
然而下一刻,身后袭来一阵他人靠近的存在感。
有些熟悉的嗓音掷地有声。
“嘴跟你爹/肛//门一样松?吹牛比放屁还容易。”
乔铃怔忡,回头对上陈况暗凉的眉眼。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站在她身后。
她从没听过他骂人,而且还骂得这么毒。
他是在发火吗?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觉得……性感爆了。
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发脾气骂脏话而性张力飙升啊?
男客人被这一句惹急了,上去就要拽她的衣领,结果速度远远不及陈况,一把就被他在中途拦截。
男人之间的斗争有时候跟狗狼没什么区别,只要互咬一下,力量分出上下,立刻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陈况不比男客人虎背熊腰,身材颀长紧实,但轻轻一出手,竟锢得男客人一条胳膊动都动不了。
活这么大哪个男人没混过?他一下就看出陈况绝对是打架打出来的,气焰弱了大半。
陈况看他怕了便甩开手,往前一步,把乔铃挤到自己身后。
他抬下巴,睡乱的卷毛下那双眼睛锋利骇人,“我也花点钱,买你现在滚出去。”
本来就因为失眠烦到了极点,这男的还敢往枪口上撞。
他很久没这么撒过气了。
“我跟她也有事。”陈况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女人,“现在一秒都容不下你。”
他环顾店面,最后把视线定在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无形中警告这个男人,散漫道:“说个数吧。”
男客人顺着陈况的视线看到监控,明白自己落不下任何好处,这男的这么狠,也不知道是护着这个娘们还是真找上门算账的。
他只得拿起东西瞪他们一眼,自认“倒霉”地离开店面。
乔铃巧合被找上门声讨的陈况解了围,终于松了口气,刚要道谢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一道更熟悉的声音。
“我告诉你我都看见了!别让我再瞧见你,下次再敢找茬我就报警!”
一个高瘦清丽的中年妇人提着饭盒,指着落荒而逃的男客人喊着。
乔铃急着回头,看着门口那人,瞪圆了眼:“……妈!?”
“你,你怎么来了?”
陈况一顿,敛眸看向她。
躁郁的情绪冷不丁被打断。
嗯?
10.Gum
Gum·9
杨曼云女士一向是家里最不看好她出来创业开店的人,所以乔铃这家店开了快一年半,自己亲妈只有开业那天过来看了一圈,平时根本不会过来。
所以乔铃才会这么惊诧。
不闹还好,一闹起来,乱七八糟的事像扎堆一样地来!
她手心出了一层汗,抓了抓衣摆,在母亲面前显然更不自信起来:“妈妈,您怎么来啦。”
“你说呢?”杨曼云本就发愁,亲眼撞上女儿被客人刁难数落,更是关心则乱,忍不住嗔责:“照照镜子吧,都快瘦成猴了,一看就没好好吃饭,我再不上赶着喂你,我都怕你饿死在外面。”
乔铃看向老妈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顿时复杂,讷讷:“我没有……吃得挺多的。”
随着长大,她也和同龄人一样学得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况且她正在做的是一件家人并不支持的事,所以更加不想让他们窥见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希望让父母承认自己可以独当一面,而且现在……
乔铃瞥了眼还杵在身边的陈况,面子上更挂不住了。
杨曼云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女儿被刁难,她一步步走近,环顾冷清的店面,顾不得还有第三个人在,操心道:“你说说,这店才开了多久就没客人了。”
“你还总说钱够用,整天守着个空店你拿什么吃饭呀?”
“我和你爸把你捧在手心里养这么大,不是为了看你进了社会被那种低级的流氓地痞吓唬的。”
听到流氓地痞这一句,站在一旁的陈况忽然回想了想刚才骂的那几句脏话,莫名偏开眼,低头用食指摸鼻梁。
“当初你怎么跟我们立军令状的,说你靠打银子绝对能干出个样子来,结果呢?”杨女士还在苦口婆心。
陈况存在感太足,乔铃脸皮本来就薄,实在被老妈臊得待不下去了,差点跺脚,撒娇恳求似的:“妈——!少说两句吧。”
“你还知道丢人呀,早早就听我和你爸的找个正经工作,不比……”杨曼云数落得差不多了,扭头看了眼陈况,尤其是扫见他胳膊上的纹身,问乔铃:“这是?”
“啊,就是楼下的邻居……”乔铃急忙抬头看陈况一眼,似乎用眼神在说:大哥不管什么仇怨先放一放,回头再算我的账好不好哇T-T
我真的不想在我妈面前丢光脸,求你了。
杨曼云礼貌收起目光,松了口气似的:“哦,邻居啊。”
陈况思维敏捷,在这母女二人三言两语的信息中已然猜料到所有情况。
原本因为失眠躁得噔噔发狂的脾气也不得不中断在这,见她被客人刁难又被家人数落,他倒也没兴趣火上浇油了。
闹出这么一出,他下午这半天的睡眠环境估计是有保障了。
既然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回头再说。
陈况对杨曼云微微颔首,算是对陌生长辈的礼貌,也没和乔铃再说什么,只是最后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便迈着步子直接离开了手作店,下楼回家。
陈况的背影彻底远离之后,杨曼云凑近女儿,望着门口多问一句:“长得还怪帅嘞,真是邻居?”
“不然呢?”乔铃鼓脸,侧目:“您也觉得他长得好看?”
别的不说,她们娘俩的眼光倒是挺一致。
“模样确实是不错,不过……”杨曼云想起陈况那身上的纹身,瞥女儿,嘱咐:“一瞧就不是踏实的人,你可离着远点。”
“要是想处对象了,我和你婶给你找更好的。”
乔铃捂住耳朵拒收牢骚话:“哎呀我不想谈,我现在只想好好开店赚钱,你们别操心了。”
杨曼云眼里满满都是无奈,走到桌前把餐盒打开,不再说了:“行了,把你这乱七八糟收起来,赶快吃饭。”
乔铃乖乖过去打扫桌面,撅着嘴嘟囔,还是补了一句:“谢谢妈妈,辛苦妈妈。”
杨曼云叹息,每次女儿一委屈巴巴的撒娇,他们夫妻俩就拿她没办法。
…………
陈况开门进家,全身卸力后缺觉的沉重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把钥匙一扔,步履凌乱地走进去将自己扔进床里。
“……”
楼上也没有叮叮咚咚的噪音。
终于清净了。
他平躺一会儿,翻了个身,眉头皱了皱。
虽然环境前所未有的安静,但不知怎的,陈况脑子里一直围着楼上那对母女打转。
中年女人对楼上那姑娘的唠叨钻进他耳朵莫名就出不去了。
【养你这么大不是看你被流氓刁难的。】
【店才开多久就没客人了。】
他用手掌盖住脸,光线是遮住了,却遮不住脑海里某张面对数落委屈丢人的小脸。
无比生动。
以乔铃给他的印象,店里但凡少一个客人,她都得偷偷抹眼泪吧?
更别提主动为了楼下一个邻居的睡眠而缩短营业时间。
须臾之后,陈况像某种自认倒霉般地睁开眼,卷动腹部坐起来,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方磨了一阵终于接通,也像没睡醒似的,声音赖叽:“咋啦况哥啊,这大白天你不睡觉啊……”
陈况不耐地揉着头发起床,趿上拖鞋:“酒吧钥匙在你那里吗?”
“在,昨天轮着我关店……”那边接着电话快要睡着了。
“我去找你拿钥匙,你家住哪。”他捞起沙发上的T恤,三秒换上。
那边愣了几秒,傻了:“ 不儿……你这时候上酒吧去干啥啊。”
“睡觉。”陈况叹气,捞起洗漱包出门:“别问了,等我电话。”
…………
软磨硬泡终于把老妈哄走以后,吃饱喝足的乔铃暂时忘却了被恶毒男客人威胁的阴霾,下午一点多这会儿也没有新客人来,她不禁想起刚刚黑着脸气势冲冲闯进来的陈况。
乔铃打磨着手里的银手环,心里咕哝。
他刚刚那副架势,绝对又是被她这儿的噪音吵烦了来算账的吧。
忙着应付老妈,都没来得及和他沟通。
主要是也没有联系方式。
要不现在下楼去问问他?
但是万一他睡着了,她再敲门岂不是又打搅了。
万一造成二次打扰……陈况会不会直接把她拉进他家里拆吃入腹……
乔铃想着想着又联系到了某些簧色漫画的情节,小脸一红,捞起擦银布捂住脸:“哎呦……”
讨厌,干什么呀。
她想着那时挡在自己身前的陈况。
又一次被他骂脏发火的模样帅到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暂时不去打扰,晚上再去楼下敲门问问看。
毕竟当时他也算帮忙解围,基本的道谢还是要去说的。
然而乔铃想的很好,等到晚上快八点她抽空下去敲邻居门的时候,敲了两三次里面都没有声音。
陈况不在。
“不该啊……这时候他不正要去上班么。”
她记得堂哥酒吧的营业时间,一般晚七八点开门,陈况这时候正是要出门的时候啊。
乔铃狐疑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楼上店铺还有客人在做东西,她只能先回去继续忙。
不知道是真的被陈况发火的样子震慑到了,还是因为在他面前丢了人,她急于用体面的姿态改善一下对方对自己的印象。
这次反倒轮到乔铃很迫切地想和陈况建立沟通了。
然而事与愿违,她连续三天在不同时间段去楼下敲门,没有一次被回应的。
她一开始以为陈况是故意不开门,但是渐渐地她发现可能房间里根本没人在。
乔铃捧着水果站在门口,有点失落,暗自想。
他不会真的生气到离家出走了吧?
还是说烦她烦到干脆死生不复见了。
这样下去她岂不是一直都找不到陈况,无奈,她只能动用堂哥的关系。
“你要陈况电话干什么?”电话接通,对方果不其然问出这么一句。
即使再嫌他啰嗦,乔铃也只能把自己和陈况的这层关系连带起因结果都告诉了他。
“什么!?所以我叫你去酒吧那天之前他就认识你了!!”乔竞惊愕,“你咋不早告诉我!”
乔铃还站在陈况家门口,跺脚和对方吵:“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你情敌呀!我要是知道怎么会给他玩我的机会!”
“本来他就烦我!”
乔竞:“……”
下次别用玩这个字,妹儿啊。
“行了,你别问了,现在是我要他电话,你赶快给我。”乔铃转念一想,抠着他家门板问:“这几天他正常去上班了?”
“是啊,我只有他微信没电话。”
乔竞也不遮掩,“我说他这几天怎么抽风了似的跑到酒吧睡,原来是因为你那儿。”
乔铃一愣,“……他睡在酒吧?”
乔竞说:“是啊,连着好几天主动请缨守着关店,后来我一问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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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孙子索性直接在酒吧里睡的。”
“你说他怎么这么狂啊,想干嘛干嘛,我开的是酒吧不是酒店!”
“但是店长没说什么我也只能忍了。”
乔竞吐槽完顿了顿,“不过他好像确实是睡眠不好,像有病一样。”
“上班的时候差点晕倒,把客人都吓着了,去医院一查是缺觉加低血糖。”
“什么!?”乔铃心里咣当一下,“他,差点晕倒??”
“是啊,害,不过人高马大一个老爷们能有什么事,你别操心了。”他安抚道。
乔铃抿嘴,不安和自责涌上心头,“那你把他微信给我吧。”
乔竞犹豫了一下,“反正你俩不就这么点事,要不哥替你去交涉一下,你就别跟他撕巴了。”(东北方言,撕巴类同纠缠的意思。)
“他那凶神恶煞的,你又嘴笨,我怕他欺负你。”
乔铃没让他掺和自己的事,最终这通电话不了了之,乔竞说挂了电话推她微信,也只是哄她的,压根没给。
虽然她不知道酒吧的睡眠环境如何,反正肯定是没有在家睡床舒服,只能在沙发凑合。
他差点晕倒,说明睡得肯定一般。
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出事的啊……都怪她。
乔铃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决定今天休店之后亲自去酒吧找陈况。
…………
晚上十点整,乔铃关了店来到epic酒吧。
还记得她上次发誓绝对不会再踏进这里,打脸来得就是如此快。
乔铃瞥了眼酒吧门口镇店的两座狮身人面像,咬牙,推开了酒吧黑金色的门。
门板推开的那一刻,人声鼎沸的热闹氛围扑面而来。
乔铃一扫过去,震惊了。
简直是爆满的状态,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火热程度还浓上一倍。
本就是周六的晚上,正是喝酒的黄金时段,再加上epic是最近滨阳市中心最网红的酒吧。
门口这一排坐着的帅哥美女都是等位的。
她第一次见到有酒吧像火锅店一样排队等号的。
“您好,请问是一位吗?”侍应生很快上来迎接。
“啊,对。”乔铃回答的时候眺望远处的吧台,果然看到了那抹身影。
陈况今天在调酒围裙里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子挽上去半截,摇动雪克杯时小臂肌肉还是那么夺目。
虽然他脸上仍然和平时一样淡淡的,但是紧锣密鼓的动作节奏却传递出今晚繁忙的信息。
他旁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调酒师。
两个人在吧台里忙得不亦乐乎,制作好的酒被侍应生们一杯杯送出去。
吧台的位置早就被一整排美女客人霸占,她们喝酒聊天时往陈况身上瞥去的目光暴露了此行的目的性。
“抱歉小姐姐,今天人有点多,可能要稍等一会儿了,但是您一位的话可能会很快有位置。”侍应生给她打了等位条。
乔铃是为了陈况而来,只能开等了。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她落座,服务生却把她安排在了离吧台有点远的单桌。
乔铃看着酒单,面对微笑等待的侍应生,欲言又止。
是啊,她坐在下面,陈况是一直在吧台里忙活的,他又不会下来送酒。
两个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嘛。
即使她这期间往吧台看了无数眼,但那个人忙得连头都没抬几次,压根不知道她来了。
堂哥今天恰好没在店里,她人脉全无,要怎么办呢。
随之,仿若灵光乍现一般,她合上酒单对侍应生说:“呃,我之前来过,你直接跟那个穿黑衬衫的调酒师说……”
“说我要一杯叫找茬的酒,”乔铃眨眨眼,缓解羞赧:“他就知道了。”
侍应生反应了一下,“让陈况老师做一杯叫找茬的特调对吧?”
“好的我知道了,您稍等。”
乔铃点头,目光一直跟着侍应生飘到吧台。
侍应生走进吧台,陈况忙着调酒,歪头下去听他说。
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很快。
因为……她在期待陈况的反应。
会无视吗?还是……
下一刻,听完侍应生的话,陈况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侍应生指着的方向——望向了她那桌。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隔着一片纷扰和酒香。
对撞在一起。
乔铃攥着衣摆的指尖倏地痉了一下。
11.Gum
Gum·10
虽然每次和陈况对视,她总是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但是不知怎了,这次更甚,他看向她的那刻,乔铃觉得好像被一支箭穿透,后背发热,也不懂身体在慌什么。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周遭的东西都看得有些发糊,唯独他的身形与眼神像相机聚焦那一瞬般在她眼底清晰无比。
陈况这一眼的意思她猜不透。
乔铃团在鞋子里的脚趾蜷缩了一下,紧张得不行。
然而陈况的目光在她那桌逗留了几秒后便利落收起,乔铃听不到他说什么,只看他痕迹很浅地点了下下巴。
很平淡,完全没有任何多余一点的反应。
她忽然有种落空感。
乔铃吃着酒吧给的小零食,喝水等着自己的酒。
感觉自己一整晚都在等,进门要等号,有座了以后点了酒还要等酒。
看得出来,今晚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指定陈况做自己的酒,陈况做酒的动作明显比旁边那位戴眼镜的调酒师要忙一倍。
如果每天晚上都这么忙的话,白天又没有好一点的睡眠质量。
难怪会累到差点晕倒……
之前几次沟通的时候,是她一直低估了陈况的工作强度啊。
是自己有点自私了,只想着自家的店不能有变动,真差劲。
她默默垂下头,开始怀疑自己今晚不请自来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莽撞。
人家上班时间哪有空跟她聊天呀。
半晌,她的酒被侍应生送来,“小姐姐您的特调好了,咱家调酒师说就是按照上次给您做的一比一复刻,如果味道上有什么问题您随时喊我,我帮您协调。”
乔铃点头谢过,想拉着侍应生要陈况的微信,可是此情此景下,她岂不是会被人家当成看上陈况的追求者。
于是她压下这念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皱了下眉。
乔铃放下酒,又偷瞄了一眼吧台里忙碌的背影。
说是复刻,可她怎么尝着……
比上次的苦了好多。
乔铃足足等到晚上十一点半,眼见就要转钟了,可酒吧里的氛围似乎刚到白热化阶段,还有新客人不断从外面进来。
她本来要继续等下去的,结果老妈一个电话打进来打乱了她的“守株待兔”计划。
酒吧虽然是清吧,但是这么多人在加上背影音乐还是有点吵的,她拿着手机去卫生间偷偷接通:“喂,妈?这么晚了您怎么不睡呀。”
“今天不太困,刚要睡。”杨曼云直接问:“你回家了没有啊,我看你大众点评显示上九点半就关店了呀。”
乔铃微怔,“您还会关注这些啊。”
老妈怎么知道她还没回家的??
“我不是买了一点琼市水果寄到你公寓小区的快递柜了吗,”杨曼云疑惑:“我看到现在还没有签收,你是忘了还是还没回家?”
乔铃惊觉,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虽然她单独出去住了,但家里门禁这件事还是存在的,她每次晚回家都要给家里报备,不然父母就会着急。
“呃,我早就回家了。”她压低声音,装作惺忪的样子:“刚要睡呢,我把快递忘啦。”
“要不我现在下楼去拿一趟?”
杨曼云可能是觉得女儿一向懂事胆小,就没有怀疑她会一个人大半夜在外面瞎逛:“算了算了,哪些水果也不怕热的,你明天记得拿,拿了就多吃。”
“饭不好好吃,水果也不吃,又熬夜,我看你迟早要上火的。”
乔铃生怕一会儿又被聪明过头的老妈发现什么,赶快挂电话:“嗯嗯,知道了。”
“您早些睡吧,不早了。”
“好,你也是,明天回家里来住,你爸要给你加餐,买了海鲜。”
这通电话结束,她不敢再在外面逗留了,决定先把“狩猎陈况”的计划放一放。
看酒吧的氛围,估计今晚不到凌晨三点他们都关不了店。
乔铃回去拿上东西,把酒钱结了,像只灰心气馁的兔子背上包包离开。
走之前还不甘心地眺了一眼吧台。
那人还忙着。
一晚上,多一眼都没看她。
乔铃叹气,推门离开酒吧。
…………
这家酒吧离她店铺的写字楼很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陈况才要租下写字楼里的公寓而没找正常的居民楼吧。
乔铃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才意识到——这片区算是滨阳市的商业中心,四周不是大型商场,企业大楼,就是这些鳞次栉比的综合写字楼,各个住宅小区至少要一公里开外才有了。
怪不得呢。
距离到灯光明亮的大路还有六七百米,乔铃默默穿过这条小街的时候想着要怎么解决她和陈况睡觉的矛盾。
他的房子是不是不能退了?
要不出钱担下他退租的损失?可是……
乔铃想了想自己那已经刷满的花呗和银行卡余额……又叹了口气。
做不到啊。
陈况一般是白天九点钟到晚上六点休息,刚刚好是她店铺营业的时候,要是她这边把白天的营业时间砍掉几个小时呢?
乔铃想了想惨淡的营业额,以及各方面的压力……
还是做不到啊。
咣啷啷——
有一个啤酒罐子忽然不知从哪里顺着柏油路面骨碌到她脚尖。
乔铃驻足,在听到杂乱脚步声靠近的同时抬头,对上这两个男人的视线。
女性对危险的感知力堪比遇袭的羚羊,会在第一时间立起浑身紧迫神经。
这两个人一瘦一胖,身高都有一米七八,看她的视线齐刷刷又赤-裸-裸。
他们的眼神透着目的性很强的攻击性。
明摆了要找她的事。
即使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到处都是安全网保护着居民。
但是只要有作恶的人,危险事件就不可能被完全防止。
乔铃不认识他们也从没惹过人,冷静询问:“有事?”
“老妹儿刚从那家酒吧出来吧?”其中的瘦子开口了,讽刺中不友善地上下扫量她:“他家酒好喝吗?”
乔铃害怕着,没回答。
“这么早就转场,肯定是不好喝。”旁边的胖子发话了,不怀好意地凑近她:“加个微信,我知道比这儿好的地儿,哥带你第二场呗。”
“我俩请你,遇到就是缘分。”
她看这人要伸手,赶紧往后退,“不了,我约了别人。”
没事的,要冷静,身后是宽敞的小街,自己撒开腿往后跑就行了。
“那叫上你朋友一起啊,请你白喝你还不去?”瘦子和胖子递了个眼神,一齐发动上去拽她。
乔铃吓得喊了一声,转身就跑,结果嘭地一下——撞上一堵怀抱。
黑衬衫上的清冽香味袭来,她额头连带着心跳倏地麻了一下。
乔铃抬头,急中下意识喊他的名字:“陈况!陈……”
陈况直视那两人,脸色很沉。
他左手扶着山地自行车,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后拽去,轻然开口:“上次还没被揍怕么?还这么不老实。”
乔铃懵了,小声疑惑:“你什么时候揍……”
“你别他妈装逼!上次是上次!”胖子流氓怒骂:“老子说了,有我在,你这破酒吧就别想好!!”
她尴尬闭嘴。
哦,说的不是我啊。
陈况把自行车支起来,回头撂了句:“你回去吧,从后面走。”
“啊?”乔铃又看了眼那俩凶神恶煞的,“我走?那你。”
她小声提醒:“要不报警吧,我……”
陈况忽尔笑了下,语气很轻:“走吧,他俩是冲酒吧来的,跟你本来就没关系。”
虽然情况很紧急,但是短暂半秒间,她还是在陈况昏黄光线之中的笑中溺了一下。
那两个流氓积怨已久,看陈况分神,直接冲过来——
陈况反应更快,拎起山地车就往他们身上砸。
“嘭!!!”的一声巨响在小街里回荡。
乔铃吓得捂住耳朵往后跑,什么都顾不得了。
即使平安的时候试想过遇到危险的措施,可真的遇到时,大脑的那种宕机空白是根本无法自控的。
只能凭着本能逃避。
天呐——!!!
楼下大妈说他一打五果然是真的!!!
那两个人骂着脏话把自行车扔到一边,挥动拳头就往陈况身上揍。
她跑得太急,回头去看视线很模糊——摇摇晃晃中看见陈况的身手十分敏捷,好像没怎么进攻,却能制服对方无法反抗还嗷嗷乱叫。
这是怎么做到的?
打架还能打得这么优雅吗?
面对这种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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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全靠喊,实际没什么拳脚的流氓地痞,陈况根本不需要出招。
上次来了五个人他打得比较开,是因为对方身上带着刀。
陈况天生动态视力比普通人要好,对方挥拳的动作在他眼里会自动放慢很多倍,看得特别清楚。
他弯腰躲过拳头,一手扭过对方的胳膊,化劲一转,几乎要脱臼的疼痛让瘦子很快落败:“啊!!!操!!”
另一个胖子动作笨拙,陈况一踹他的膝盖软肋,他顿时就跪在了原地。
陈况缓了口气,刚要撒手说话,只听身后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声飘来。
“啊!!!我来了!!”
“你们少欺负人啊啊啊啊!!”
他回头见乔铃拎了一筐空酒瓶奔回来,眼角松开。
?
乔铃挥着手里的啤酒瓶,势要往他们身上砸,跑得呼哧带喘眼眶发红:“都别想跑!”
“以为我好欺负吗!你大爷的!”
她看清局势,脚步慢慢停下,“啊……你。”
乔铃举着绿色酒瓶,尴尬:“你解决了啊……”
陈况单手叉腰,不解:“你回来干什么?”
“瓶子在哪拿的?”
乔铃低头看了眼,默默回答:“附近那家烧烤店外面放的。”
“……要赔吗?”
他无奈:“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乔铃:“……”
地上嘶嘶痛叫的两个流氓见这次还是打不过他,很默契地爬起来就溜,生怕被陈况抓住送派出所。
瘦子护着脱臼的胳膊跑了,胖子气不过,跑了两步,泄愤般使劲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山地车。
“他妈给老子等着!日你姥爷的!”
山地车发出一声框架受损的碎响,瘫地上显得更凄惨了。
危险褪去,灵魂炸起来的毛也慢慢平下去,乔铃浑身脱力,看向陈况,“你不是在上班吗?”
“怎么出来了?”
陈况回答得有些迟缓,走向倒地的山地车,“房东给我发微信说我那楼响烟雾警报了,叫我回去看一眼房子有没有受牵连。”
乔铃掏出手机打开业主群翻看,奇怪道:“嗯?烟雾警报?那我怎么没收到消息啊。”
“按理说二十楼有警报,二十一楼也会有反应吧。”
陈况:“……”
他弯腰扶车起来,忽然嘶出一声。
乔铃疑惑被打断,这时才看见他右胳膊上有好长一条血痕,“你受伤了!?”
她收起手机迅速走近,打量他的伤势:“这……怎么搞的啊。”
“没事。”陈况垂眸扫了眼胳膊的划伤:“估计是被挠的。”
“那两个大男人留这么尖的指甲??”乔铃鄙夷无比,立刻提议:“去医院吧,都流血了,要打破伤风的。”
他摇头:“没必要,自己上药消毒就够了。”
她愧疚不已,坚持道:“不行,你不知道他们的指甲有多脏,很容易感染的。”
“退一万步你也是因为我受伤,我付医药费,你不用有压力。”
“这里离市医院很近,我们现在就去。”
陈况见她坚持,好像自己不答应她就会一直担惊受怕下去,只得点头。
乔铃询问:“要打车吗?”
“走着去吧,”他把单车扶起来:“还有它呢。”
她主动过去扶车,“你别动了,我来推车吧。”
两人踩着路灯往大路走,刚走出一百米,陈况的微信电话跳出来。
乔铃扫见了堂哥微信的头像,心头一动。
陈况也没避着她,直接接通,“怎么?”
乔竞声音很大,能透过听筒漏出一些字眼。
“店里打电话来了说那群傻逼又找事了是吗!!”
“妈的,怎么跟苍蝇一样打都打不走啊!”
“这次又是女客人被骚扰了?你安抚人家没有?”
陈况瞥了眼身边走着的女孩,略有犹豫:“嗯……”
对方顿了顿,斥他:“不是你有话直说,跟我磨叽什么啊,恶心人。”
陈况和抬头看来的人对上眼,“你上次叫来酒吧的……”
他把手机拉开,问:“你和乔竞什么关系?”
乔铃恂恂回答了一下。
陈况重新把手机贴在耳畔,利落告诉乔竞。
“你妹和我在一起。”
12.Gum
Gum·11
虽然乔铃听不到陈况电话那边的内容,但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手机听筒显然冲出一阵人为的爆鸣声。
陈况很及时地把手机拉开,等对方急躁地骂完脏话之后,淡定回答:“她为什么在酒吧?这你要问她,我哪知道。”
乔铃偷偷想:怎么跟你没关系……
就是冲你来的。
“她没事,你放心。”陈况有点忍不了对方的暴躁,回眸,把手机递给她,示意。
乔铃抿嘴,接过手机放在耳畔:“哥,我真没事。”
手机上好像有他掌心的温度……呜,暖暖的。
乔竞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像连环炮一样问来:“你这么晚没事泡什么酒吧啊!急死我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最近那块不安生吗!你说说你!”
“信不信我给你妈打报告!”
乔铃受了惊吓又被训,逆反心理上来,直接回怼:“我……我又没在外面乱搞!去你的酒吧有什么可危险的,我怎么知道这年代了还有拦路的流氓啊……”
“你不许跟我妈说,敢告状我就跟你没完!”
陈况正扫量着山地车的损坏情况,唇角很浅地勾了勾。
“你回酒吧等我,我送你回去!”乔竞说着:“我开着车呢,一会儿就到。”
乔铃看了眼身边倒腾自行车的男人,“那你直接去市医院急诊部吧,我们要过去。”
“啊?都去医院了陈况还特么说你没事!这叫没事!??”乔竞急了。
她无奈,真受不了他:“我当然没事!是他受伤,我挂了,你专心开车。”
乔铃自顾自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回去,“对不起啊,我哥从小就是这样,你别理他。”
陈况把手机放兜里,似是认真审视了一下她的脸。
乔铃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有点紧张,躲了躲眼,“怎么了?”
“没什么。”陈况推着车往前走:“你和你哥性格差挺多的。”
“但长得还真有点像。”
乔铃颠着步子跟上去,好奇:“你觉得我俩像?哪里?”
陈况偏头,又盯上了她的脸,从眉头扫到眼睛,视线再往下流转到嘴唇,下巴。
她更加紧张,心突突的。
山地车的车轮咯吱咯吱转着,气氛在这一记眼神中蕴然变了味道。
“嘴和鼻子吧。”陈况略过她那双澄然的小鹿眼,掩盖瞬间的不自然,目视前方:“三分像。”
“嗯,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滨阳本地,只有我爸这一分支娶了外地的老婆。”
她主动介绍:“我妈是桂市人,你上次见她,是不是觉得她蛮有云贵人长相特点的?”
陈况“嗯”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话。
乔铃窘然,刚雀跃一点的情绪又收了回去。
是不是有点话多了?
说起自己老妈来,她禁不住又联想到那天在店里,当着陈况被老妈数落的场面。
乔铃垂下头,盯着不断往前迈的步子,闭了嘴。
对话猝不及防进入了一段相对无言的状态里。
幸好有山地自行车齿片带着链条转动的咯咯声,缓解了些许尴尬。
陈况察觉到身边人僵硬的气息,心里叹息,卖面子般地垫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他给了个台阶,她立刻就顺着往下骨碌,乔铃抠着包包的挂件:“那个,那天我妈骂我的那些话……”
“你能不能忘一下?”
陈况的手虚虚扶着车杠,手指在车把上缓慢点着,语气有些谑味:“你不提,我早就忘了。”
乔铃:“……”
她手掌捂着额头,懊恼地坦白:“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太丢人了。”
“麻烦你千万要忘掉,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陈况用余光看她,倒也配合:“知道了,你就当我那天没在。”
但他像哄孩子一样睁眼说瞎话的态度反而让乔铃更别扭了。
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了!
乔铃赶快找话题,自惭形秽道:“我家里不支持我开店,可我又很喜欢,就……挺难自洽的。”
“好像在他们观念里哪怕不喜欢,哪怕赚得很少,工作的稳定性也大过一切。”
“看你很优秀的样子,情况应该不和我家里一样吧。”
她暗指他调酒师的工作,问:“不知道你做这个,你父母支不支持啊?”
“他们也会牢骚你吗?”
陈况敛眸,没有回答,暗中裹住了车把手。
面对乔铃这张天真且毫不知情的小脸,他脑子里闪出“无知者无罪”这句话,配合着回了句:“还行。”
乔铃点头,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哦,那看来家长都一个样。”
三言两句间两人走过了一个半路口,到了市医院的急诊部。
周末的凌晨时分,急诊部是最忙的。
大厅灯光通明,乔铃对他的伤口很着急,生怕慢一分钟就耽误了消毒的最佳时间。
走到门口,乔铃回头,看着慢吞吞停山地车的男人,“怎么了?”
陈况仰头,看了眼医院建筑上空高高挂着的鲜红十字灯,喉结压了压,压着神色跟上她的脚步。
“没什么,走吧。”
挂号等诊,医生查看了他的伤口深浅,确定只是皮外伤,所幸不用缝针,不过因为出了血破伤风还是要打,而且要做十分钟以上的伤口清创。
打完了针,乔铃跟着他进了清创室。
陈况坐在超声波清创机前,把受伤的胳膊放在喷头下,静静等待十分钟的清创喷完。
她找了一把凳子坐在他旁边陪着。
喷出的消毒水顺着他的胳膊往废液池里滴答,乔铃才有些困的精神头在瞥到他那青筋虬盘的结实胳膊时一下子清醒回来。
哇呜,白肤薄肌,谁懂。
乔铃眼珠子都快瞪在他那臂肌上了,感慨:原来这就是网上姐妹们所说的战损的魅力吗。
虽然有点不人道,但是有伤痕的小臂更性感了啊……
“看什么呢?”旁边人突然问。
她抖了一下,心虚得差点掉凳,“嗯?”
乔铃迅速装腔作势地指了指他的伤口:“我在想你这个,疼不疼啊?”
陈况的嗓音比方才进医院之前要沙很多,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疼痛。
声线听着少了明朗。
陈况攥拳,转了转胳膊,盯着伤口:“没什么感觉。”
乔铃闭眼偏头,咬牙克制。
天,用力的时候肌肉线条绷起来了。
别再勾引人了……
她赶快找个别的话题压制自己的邪念,“对了,趁这会儿咱们聊聊吧。”
陈况挑眉:“什么?”
“你休息的问题。”乔铃抠着手指,看他的眼神愧疚:“我听我哥说,你这几天都睡在酒吧还缺觉晕倒了。”
他并未计较:“没那么严重。”
她摇头,主动沟通矛盾:“不管怎么说,害你有家不能回的是我。”
“你看能不能沟通出个办法,让你既能好好睡觉,我的店也能正常营业。”
“虽然做生意很难,但我不想因为赚这点钱而损害别人的健康。”
陈况睨着她,正过身子去,“你这不是能沟通么。”
乔铃呆了:“嗯?什么意思。”
“上次在电梯里我就是想说这事。”他费解:“你跑什么?”
她顿了一下,又想到了那个春梦,耳颊肉眼速度地发粉。
我跑不是因为我不想沟通,是因为!!!
你在梦里啃我脖子啊你!
“呃,那。”
“哎呀,先别聊那个,重点是解决方案。”乔铃红着脸扯开话题。
陈况本就不懂,看她又莫名其妙红了脸,更觉得这人有意思了。
清创过了五分钟一个的疗程滴滴作响,医生进来启动下一个疗程:“再冲五分钟啊,冲完就能走了。”
陈况点头,转而看着坐在旁边的她:“你有想法么?”
“其实你也知道,这……”
他话没说完,外面匆匆冲进来两个人。
“没事吧?!妹儿啊!”乔竞大喇喇的声音挤进狭窄的清创室。
见话题被打断,乔铃翻了个白眼,对门口开口:“哥,在医院你不能小点声吗?”
结果一抬头,看见跟在乔竞身后走进来的酒吧店长谢柔茵,她顿了下,下意识看了眼陈况。
而陈况盯着来的这两人。
他的眼神在乔铃眼里,俨然就是对乔竞和谢柔茵独处整晚的不悦。
又让她撞上三角恋修罗场了!?
她暗叫糟糕,心里又开始涌起那股别扭。
讨厌……帅哥美女,还挺配的。
乔竞二话不说把乔铃拉起来来来回回看:“确定你没事?要不做个检查吧?他奶奶的,别让我再逮住那几个屁-眼被狗干的瘪犊子,敢欺负到我家人身上来!”
陈况:“……”
乔铃:“……”
谢柔茵对门外眼神警告的护士微笑抱歉。
太粗鲁了,这人。
乔铃摇头,无语死了:“我真没事,只有他胳膊被挠了一下。”
“真不去报个警吗?这些人和你们有什么恩怨?”
乔竞烦躁地挠挠头,组织语言困难。
陈况低头冲消毒水,没有开口的意思。
谢柔茵作为女性,替这两个不好冒犯的男人回答乔铃:“事情并不复杂,那两个人是开业时候来喝酒的客人,那天他们喝多了对其他女客人动手动脚,当时和乔竞吵了起来,最后让陈况架着赶了出去,就结了仇。”
“之后就一直装成流氓在酒吧附近骚扰进出的女客人,目的是散步这条街不安全的消息,搅黄我们的生意。”
“这片街的监控摄像不够密集,有很多死角,让他们钻了空子。”
乔铃蹙眉,“怎么这样,真恶心。”
她反应过来,扭头指了指陈况,“哦……所以,大妈们说你大半夜在巷子里打了个好几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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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况侧着头掀眼,挑眉。
乔铃缩起双唇闭嘴:“……”
是为了教训骚扰女生的混混啊。
乔竞摇头,和谢柔茵商量:“不行,还是得报警,哪怕没有直接证据逮不到人,让民警平时多去我们那块儿溜达溜达也有用啊。”
“我同意,不能再这么私下解决。”谢柔茵头疼,媚艳的妆容都变苦了,“偏偏就今天没在店里,又出了这种事。”
陈况悠悠问乔竞:“你们两个今晚去干什么了?”
乔铃暗自瞪眼。
来了!修罗场!
他开始质问了!
“跟供货商应酬啊,刚要结束看见你微信,这不直接颠儿过来了。”乔竞叹气。
乔铃超级尴尬,自顾自给这场修罗场解说。
陈况现在肯定在吃醋,乔竞有副店长的身份,自然而然可以陪着店长姐姐出席各种应酬,自然而然地照顾,开车接送,然后有可能就……
他肯定在懊悔,为什么自己不能再有钱一点,有能力一点,如果自己是副店长的话……
哎呦~好酸涩的一场男主独白啊。
一记清脆的响指在眼前打响。
乔铃怔忡,看向用这种方式叫她的陈况。
他指了指她身后的纸盒,“清创结束了,给我递点纸。”
“怎么又发呆?”
乔铃回神,哦了两声,急忙给他扯纸擦胳膊。
乔竞和谢柔茵此刻站在清创室门口商量对策,以及今晚接下来的安排。
乔铃脑补了一场酸楚又性感的姐弟恋小说清贫男主的独白,叹气,忍不住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的,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资本做老板。”
“乔竞他家里很惯他的,算半个啃老族,你这样技术过硬,又靠自己打拼出来的肯定更有魅力,更招她喜欢。”
陈况擦着湿漉漉的胳膊,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审谛她。
说什么呢。
“不过我还是要站我哥那边,虽然你这次帮我又替我受伤,但我是我,乔竞是乔竞。”
乔铃又递给他一张纸,小嘴嘟嘟囔囔语速很快:“你以后不能拿这件事当成你俩竞争的筹码。”
最后一句她故意压低声音,不想让他听到,又忍不住不说。
“我不想成为你们三人修罗场play的一环。”
不知怎的,说完这番话,她心底的淤堵疏通了,同时也有一种松开手放脱了风筝的失去感。
陈况看着她莫名其妙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又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
“……”
他将她说的几个词组合了一下,猜了个大概:“你以为我在追谢柔茵?”
乔铃心头一跳,赶紧看了眼那俩人,确定没被听到松了口气。
她乜着陈况,“难道不是吗?”
我哥都恨不得要把你这情敌撕碎海葬了。
陈况没回答,缓缓偏开头,曲臂用手背挡住下半张脸。
半秒后,随着对方肩线抖了下,乔铃看见了他飞扬的眼尾。
他。
笑了?
乔铃眨眼,明明坐在医院里,却仿佛听到了一阵大漠中随风响起的银驼铃的叮当声——
陈况像西北大漠上的金沙,干燥,粗粝,炙热。
他一笑便掀起一阵风,敲响了她心中那挂脆脆的铃。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但是可以解决他睡觉和她开店时间的矛盾的办法。
乔铃唇瓣翕动,冲动在嘴边鼓胀。
“多亏你。”陈况懒意回眸,淡淡地戏谑:“我算知道为什么乔竞老呛我了。”
她瞠目,所以说他根本不喜欢店长吗!?
都是乔竞在假想敌罢了!
又丢人了!
“既然你说你是你,他是他,那这人情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陈况把废纸团起来扔进垃圾桶,歪头:“乔……?”
乔铃红着脸,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乔铃。”
“乔铃。”他复述,点头,也不客气:“我的车交给你了,我还好,它被踹的那一下可不是小事。”
她已经羞愧到极致,顾不得思索,赶紧点头。
这时商量好的两人看向他们,谢柔茵对陈况说:“妹妹就交给乔竞送吧,你跟我去趟派出所报备,然后回酒吧。”
“今天人太多,夏天(另一个调酒师)跟我说他快顶不住了。”
陈况颔首,把衬衫袖子重新挽好站了起来,走向谢柔茵。
乔铃用手背碰了碰脸,烫得神似发了烧。
她用眨眼缓解,真是疯了,自己刚刚竟然在想……想让他……去自己家睡……
谢柔茵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走吧,两人刚踏出清创室,陈况忽然回了头。
乔铃坐在原地对上这一眼,见他对自己勾起了唇。
陈况左手抄兜,另一手指了指外面,牵着很浅的笑,提醒。
“记得修车啊。”
她颅内一麻。
好像有什么,已然陷落。
13.Gum
Gum·12
乔竞开着车送乔铃回她的单身公寓,一路上听他说供应商老板有多难搞,听得她昏昏欲睡。
折腾了一晚上,她早就精疲力尽,想到陈况去了派出所还要回酒吧继续工作。
他是铁人吗……真的撑得住?
以前她觉得酒吧和迪厅这样推杯换盏,发泄荷尔蒙的酒色场所到底有点不太正经,不管是客人还是经营人员都透着一股疯过今晚不要明天的颓劲。
结果真接触来,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应该不比任何职业轻松。
再碰上喝醉闹事的客人,会更加头疼吧?
“哥,我问你。”她打断驾驶位那人的碎碎念。
乔竞应着:“嗯?”
“你开酒吧以前也是在外地干这种行业的,是不是经常遇到难缠的客人啊。”乔铃问。
乔竞以为她是被今天那两个找事的流氓吓到了,害了一声,“也不都是那种记仇的混混,但是这种男女客混合的酒吧摩擦是难免的,何况都喝得半醉不多的。”
他扯开话题,怕她晚上害怕,找了个笑话消遣:“我遇到一个最难办的,有次一对情侣来咱家喝酒,结果女方和旁边的大哥聊上了。”
“那大哥财大气粗,请了不少好酒,直接把小姐姐喝多了。”
“然后那个小姐姐就跑厕所去吐。”
乔铃静静听着,无比新奇,眨巴着眼。
“那人半天没出来,女服务生只能去厕所找,结果啊。”
乔竞回想那个场景还是笑个不停,骂了半句:“那女生一整个把头倒插在全是呕吐物的马桶里睡过去了。”
“我让她男朋友把人抗走,结果那男的是个孙子,甩手就要走。”
乔铃眼睛瞪成了鸡蛋,忍不住埋怨一句:“这什么男朋友啊,也太差劲了吧。”
“可不说呢。”乔竞打了转向灯,想到后面,顿了顿,不情不愿地继续讲:“还是陈况最早发现那男的要跑,扔下雪克杯上去就给人按住了。”
“那身手利索的,不知道以为便衣警察呢。”
她想象了一下画面,鼓起脸蛋憋笑,“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被陈况威胁着去厕所把自己女朋友背走了呗。”乔竞叹气摇头,跟她说:“所以说,这男的到底什么德行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回头你要是谈恋爱,必须带着他到我这儿喝一顿酒,我跟你说,男人什么德行,一顿酒全看清了。”
以前她总是看不上堂哥,因为觉得堂哥从小到大就没老实过,在大人们眼里他也不靠谱。
从学校混到社会,只顾自己潇洒不管家里人。
但是此刻她走进了堂哥的职业领域,现在倒觉得乔竞也有几分可取之处(除了他很幼稚地想把陈况赶出酒吧以外)。
至少他对她这个堂妹从来都不差。
乔铃垂眸,想起陈况,忽然说:“哥,你也不能总做这个,日夜颠倒成了习惯对身体不好。”
乔竞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关心自己,扶着方向盘笑了一声:“先干着,再说人家柔茵姐都敢扛着这么大一个酒吧,我个大男人有什么干不动的?我想陪她干到她想转业为止。”
她瞥着堂哥侧脸,见他聊起喜欢的女人,这张欠揍的脸都变得柔和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她表白?”
乔竞半晌没说话,摇头:“在爱情上,你哥不干没把握的事儿。”
虽然柔茵姐又漂亮又优秀,喜欢上她无可厚非,但乔铃还是很好奇堂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喜欢到愿意陪着她五湖四海地闯,把钱投进去开店。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浓烈持久的喜欢过别人。
只有短暂的心动,以及渐渐随时间淡去的感觉。
不过要是问这个,乔竞非要拉着她从头说起。
算了,好困……
乔竞把车停到她公寓的楼门下,把她叫起来:“回家了。”
乔铃迷糊醒来,提醒他:“把后备箱打开,把他的车卸下来我推回家。”
“你要不别管了。”乔竞蹙眉,主动揽活:“山地车你又不懂,而且你干嘛这么听他的,他让你修你就答应?”
“归根结底那车是别人踹的,跟你有啥关系。”
“这样吧,你把车给我,我替你找人修了再还给他。”
乔铃压着心底的小九九,眼神飘忽,扯出自己的大道理:“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想欠他人情不代表我就愿意欠你人情。”
“你别管我啦。”
乔竞指了指她:“嘿呦,刚把你送回家就翻脸不认?”
“我要是有人情捏你手里,回头又不知道你要怎么在家长那边编排我。”
乔铃对他拉了个鬼脸,“我才不要,把车给我。”
论犟这一点,乔竞还真比不过她,点头,下车去开后备箱。
乔铃跟着下了车,嘱咐堂哥:“你不是有认识的懂车的人吗?推给我,我自己去修就行了。”
“还有陈况的微信,上次就说要给我,这次必须要给了。”
“你怎么对陈况态度这么积极?按理说不该啊。”
乔竞撑着后备箱,犹疑道:“他三番五次这么臊你,你不讨厌他?”
乔铃无奈:“什么叫态度积极呀,我只是负责罢了。”
“人家刚刚把我从小流氓手里救出来,你别那么雄竞脑好不,稍微有点良心。”
乔竞愕然,急了:“什,什么叫……你才雄竞脑。”
“你不是吗?”她借机吐槽堂哥,说句公道话:“店长姐姐把他大老远带到滨阳当调酒师,肯定是冲他的技术呀,你就为了追店长姐姐,想方设法想弄走他。”
“你不想想,如果真闹成那样,最后对店长姐姐有什么好处?”
她说得条条在理,乔竞怼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使劲挠头发来了句:“哎呀!!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爱情!”
“等你爱上下一个的时候我看你还能当理中客不!”
“你才小屁孩!一共比你小两岁!”乔铃夺过车把手瞪他一眼,“你赶快把微信推给我,然后回家睡觉!”
“别操心我了,我还得回酒吧呢,柔茵都没休息我怎么能偷懒。”乔竞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叼出一根,含含糊糊对她笑着说:“等哥赚大钱,带你吃香喝辣,还开什么小破银店。”
乔铃懒得回应他画的大饼,“比起你赚大钱,还是先鼓起勇气跟柔茵姐表白吧。”
她其实想告诉堂哥陈况不喜欢店长姐姐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人这么欠揍,又磨磨唧唧不敢行动,于是瞒下来故意激他:“我看陈况确实挺优秀的,小心你担心的事哪天成了真。”
“你背叛组织是吧!”
乔竞差点一口被烟烫到,咳嗽着控诉:“我告诉你,你可别被他那张脸骗了!这种小白脸玩姑娘就跟逗猫一样简单!”
乔铃耸耸肩,故作无所谓:“你先担心你的柔茵别被他撩走吧,近水楼台的不止你哟。”
说完,挥挥手推着山地车上了车。
乔竞看着她的背影,嫌弃嘟囔:“腰都没人家车座子高,还负责呢,哼。”
…………
陈况的自行车成了她家的座上宾,虽然已经坏了部件,但乔铃还是用心地用湿巾把车表面细细擦了一遍。
略过车把手的时候,她忍不住把手覆上去握住,想象他平时骑着它上下班时的样子,想象他握在这里拨弄变速器时掌心的温度,肯定也是温温热热的。
陈况站在清创室外,回头对她笑着说那句“记得修车啊”的模样浮现出来。
她把手弹开,心突突地撞个不停,又难受,又瘙痒。
乔铃扔了湿巾走进浴室洗澡,瞥见镜子里自己涨漾的眼神,躲开镜面:“……”
怎么办……
【你可别被他那张脸骗了!这种小白脸玩姑娘就跟逗猫一样简单!】
乔铃脱下T恤,一把盖在脸上,“哎……”
感觉……
自己。
好像,已经被他那张脸骗走了。
累了一天乔铃倒头就睡,前半夜睡得还好,后半夜的梦境围绕着陈况来回不消。
梦里她将修好的自行车推到他面前,却反过来被他拉到怀前。
乔铃一个没稳住,跌坐进了他的怀里。
梦境的午后阳光十分温暖,映得他的轮廓都柔化很多,他眼睫很密,垂眼看人的时候像自然渡上一层耐心的气场。
他的手掌控在她的腰间,那种温度和存在感酥得她浑身不对。
“你……”乔铃心神俱颤,扎在他那双眼眸里出不去。
“车是修好了。”他抬起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将伤痕示于她,“可这还一直疼。”
陈况看向她,目光深深:“怎么办?”
她完全被他牵着走,视线黏在他手臂性感的青筋上,只会傻傻跟问:“……那要怎么办。”
他似是发现了她大胆的关注点,喉间冒出一声,直接道破。
“想摸?”
乔铃心中轰然一下,“我……不……”
“不?”陈况看了眼自己的伤痕,悠然说:“可我一直疼,怎么办。”
他这一眼逗弄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要不你帮我吹吹?”
“你吹吹。”
说着,陈况低头,一点点凑近她的鼻尖。
“我就不疼了。”
滴滴滴——
手机闹铃响起。
早晨八点半。
乔铃盯着天花板,心跳飞快,被梦里的陈况撩得满脸通红。
她真是快魔怔了。
…………
乔竞给她推了一个市中心的山地车俱乐部,有修车的服务。
中午开店之前,乔铃推着陈况的山地车到了这个地方。
“您好……”她推开门,看到店里有两个着装很运动范的男人。
其一便是老板,“有什么需要?”
乔铃推着车进门,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问他能不能修。
老板走过去检查车的情况,另一个山地车爱好者凑近,嚯了一声,“崔克四代TopFuel9.9啊?牛逼。”
老板掰弄着部件,附和一句:“嗯,瞧着还是XTR那款。”
乔铃一脸懵然,圈外人像听天书一样:“怎么了吗?”
“姑娘,这车不是你的吧?”山地车爱好者大哥一眼看出她外行,笑着。
“嗯,我朋友的车,我帮他来修。”乔铃解释完问:“这个车怎么了?”
大哥摆手:“没什么,就是见着好东西比较兴奋。”
“你这朋友条件够好的啊,你知道这车下来得多少钱吗?”
乔铃挠挠头看着这辆车,虽然看着确实很专业很漂亮,不过初高中的时候班上也不是没有玩山地车的男同学。
她说:“这种车,顶多就是几千一万块吧?”
大哥和老板对视一眼,笑了两声:“没事,不懂也正常,这车是赛季的,一套下来最低配也要八万多呢。”
乔铃吓傻了:“人民币??”
大哥点头:“人民币,红票儿。”
老板指了几个部位:“他还二装过,这粗一看就不是最低配。”
乔铃脑袋一空白。
完了,这八万块以上的山地车要是修起来……会不会比修轿车一个价钱了??
完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了,嗷——
老板拍拍手站起来,“他应该有崔克的售后服务,不过咱这块儿确实没有崔克的线下店,要不你也不该来我这儿。”
“姑娘,这事你还真做不了主。”
乔铃没懂,“为什么?”
“他这车要换的部件得从外地调,价格不低,而且我不知道以他的喜好想换哪种型号的东西,你要只是朋友,最好让他来店里一趟。”俱乐部老板说。
她掏出手机想给陈况发微信,但是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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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睡觉,又默默放下。
“那,好吧。”
俱乐部老板给她开了个单据,“你可以先把车放我这儿,然后让你朋友过来就行,我全都检查一遍再和他沟通。”
见老板这么认真负责,乔铃不懂车,就没说什么,点头签了字。
签字的时候乔铃看着车型那一栏填写的“崔克四代TopFuel9.9XTR”,疑惑不免又从心底窜上脑子。
好奇怪。
陈况工作这么卖命,哪怕跑去酒吧睡也舍不得退租的一个人,按理说手头应该没那么富裕才对。
怎么买得起八万多以上的自行车呢?
而且看他昨晚那个态度,似乎这么贵的车坏了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疑惑一出,陈况整个人的神秘度在她这又厚了一层。
这个男人像一颗洋葱,裹了好多好多层神秘的表皮。
每揭开一层,里面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新鲜世界。
…………
今天的生意依旧是寥寥冷清,傍晚的时候家里催得紧,她挂了店长电话牌子在店门口就匆匆回家去吃老爸做的“营养大餐”。
虽然在奶奶口中,她老爸是几个儿子里最没出息的,但她和妈妈从来都很满意老爸。
因为在她老爸的眼里,她们母女俩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练得一手好厨艺,当年结婚从把她老妈从老家桂市的小山村带出来之后,就没再让她被动下过厨。
“哎呦,回来了,快快,螃蟹刚蒸好,正热乎。”乔志文见女儿进了家门,还穿着围裙就去迎,接过她的背包挂在旁边。
杨曼云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瞥了一眼,好笑道:“你瞧瞧你爸殷勤的,见你跟见大宝贝似的。”
“你看着点你那个锅,别扑了!”
乔志文笑着往厨房回,“可不就是大宝贝么。”
“铃儿啊,赶紧洗手,吃完早早回店里去。”
乔铃乖乖点头,“爸爸你别做太多了,我吃不完。”
自从她开店以后,恨不得全天都扑在那个写字楼的小屋里,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比之前大大减少。
即使都还在一个区域生活,可乔铃自己搬出去之后,乔志文没两天就开始想女儿,饭桌上又感慨这件事。
杨曼云笑话他,给女儿夹了一个鲍鱼,“你瞧你爸这女儿奴的样子,回头你要想结婚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推三阻四呢。”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爷能入得了你爸的眼。”
乔志文叹气,又给自己续了半杯啤酒,“那必须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不然啊,我还真就不同意。”
暂时只想搞钱的乔铃听着这些全无压力,嚼着鲍鱼笑呵呵的,吃得嘴油花花。
杨曼云提醒丈夫:“少喝点酒,你最近应酬的时候也注意,不到你出头的时候,就别上去争风头喝大酒。”
乔铃放下碗筷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虾,听着父母唠叨。
老爸只是一个机关单位的小角色,也没什么仕途抱负,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晋升,不过一家人倒也满足现状。
老妈就希望他踏踏实实等退休就好,但老爸最近好像老来志气,莫名想往上争一争。
果不其然这一桌子菜三口人没有吃完,老爸老妈养生,海鲜吃不了那么多,乔铃盯着这些菜,忽然想到了差点晕倒的陈况。
今天他应该也没回他公寓睡吧。
“妈,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菜打包起来?”她擦着嘴。
杨曼云疑惑:“怎么,你要带回家吃夜宵?”
母女俩还没聊完,乔志文就已经行动去找餐盒了。
“呃,我一会儿下班以后给乔竞送去,他不是开了个店么,我去串个门。”她有点心虚。
杨曼云更纳闷了:“你不是一直挺嫌弃小竞的吗?什么时候跟你哥关系好上了。”
一提酒吧,她满脑子就长陈况那张脸,胡乱敷衍:“哎呀,反正就,最近来往比较多。”
“他挺照顾我的,我不想欠人情。”
“妈你知道吗,他开的那个酒吧最近在抖音和小红书上可火咯,据说每天等位都喝不上。”
“哟,还有这个事呢,那你哥可是赚了大钱了?”她笑盈盈的,帮丈夫一起打包剩菜。
乔铃啃着梨子,“他那个店应该要投不少,前期应该还赚不到,等回了本就能赚了吧?”
“回头见到你婶,她肯定要跟我炫耀。”杨曼云说。
虽然是侄子的店,但毕竟还是酒吧,乔志文把剩菜包好,提醒女儿:“想照顾哥哥是好事,但是酒吧人太乱,你送了以后就赶快回家知道不?”
乔铃拎着餐盒去换鞋,“好啦,放心吧,没事。”
“晚上早点回家啊,回了家给你妈发个消息。”乔志文跟着女儿身后还在嘱咐。
乔铃实在无奈,笑着回身抱了抱老爸:“我知道啦,辛苦爸爸做饭,我走了。”
得到拥抱的乔志文这才闭了嘴,笑眯眯送女儿上了电梯。
…………
一晚上的营业乔铃都心不在焉的,抱着胶头锤站在客人身边,盯着门口那袋子餐盒发呆。
明明只是打算去送个吃的。
怎么期待得跟初中生郊游一样?
“老板,帮我看一下这个砸得对不对。”客人叫她。
乔铃回神,微笑着走过去服务:“好的,我帮你看哦。”
“嗯,做得很好,可以再砸深一点,就像这样……”
等到了九点半,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乔铃几乎是最快速度关了店,换下工作服,还不忘去洗手间把刘海洗了洗。
盯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她翻遍包包找出一根蜜色唇膏涂了涂。
准备就绪,乔铃拎着餐盒给乔竞发了条微信,步行向epic酒吧。
好奇怪。
明明昨晚才见过。
她却觉得有一年没见陈况那么久。
14.Gum
Gum·13
乔铃对着酒吧黑金色的镜面门捋了捋头发,轻咳一声,抱着食盒推开门。
将近晚十点的时间,酒吧正热闹。
今天是周日,夜晚的酒吧弥漫着股对新一个工作周的抵抗氛围,慵懒又挣扎。
推开门之后,乔铃扶着门把手把脑瓜探进去,一眼扫视,寻找乔竞的身影。
她来之前没和乔竞报备,以那人对自己的了解程度,绝对不信她会好心到给他送海鲜吃。
结果乔竞这人说着敬业爱店,每次她来都找不到人!
现实和预料的情况有这么大出入,乔竞不在的话她这个东西还怎么顺理成章送给陈况啊?
乔铃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目的,既然乔竞不在,今晚的计划只得作罢,她垂头微微叹气,想扭头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妹妹来了?”
乔铃转身的动作停下,抬眼看向来迎接的谢柔茵。
店长姐姐竟然在!
谢柔茵今天穿了一身新中式的旗袍裙装,意外得和埃及风的酒吧风格十分契合。
她扭动走来的时候裙面上的金丝刺绣闪着富有生命力的碎光,令人一眼就挪不开。
乔铃被熟人叫住,更尴尬了。
糟糕,本来是要溜走的。
谢柔茵看着她缩着肩膀,一副被猫逮住的小老鼠模样,想笑:“我吓到你了?怎么这么惊恐。”
乔铃赶快摆手:“没有没有,我……来找我哥的。”
“乔竞今晚不在,店里有些手续还没办齐,他白天跑了一天,晚上我就没让他再来。”谢柔茵拉着她的胳膊往酒吧里面走,温柔中热情:“来都来了,喝点东西再回吧,反正你哥是店长,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呃,好,那……”面对这么漂亮大方的姐姐,乔铃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害羞,“今晚还有位置吗?”
她看见门口又开始拿号等位了。
“吧台,你坐我的位置。”谢柔茵把她按在弧形吧台靠边的位置,虽然是最旁边,却是距离调酒师最近的位置。
这个位置正对着吧台里的制冰机,调酒师每做一杯酒必然要来一趟。
乔铃坐下的时候,一阵风略过,穿着工作装的陈况恰好端着杯子来取冰。
今天围裙里是撕裂风的T恤啊……好帅。
两人的视线有一时的对撞,她莫名弹开,抱紧手里的食盒拉住谢柔茵:“姐姐。”
谢柔茵眯眼笑:“怎么了,是想好要喝什么了?”
“不是,这个……”乔铃把食盒递过去,就爱撒点小谎:“是我爸妈让我过来送给堂哥加餐的,里面有炒菜也有海鲜,既然他不在。”
“你们一会儿休息了就分了吃吧?”
她看了眼食盒,露出感激之意,“哎呦,有心了,没想到还能跟着乔竞沾光。”
“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一到周五六日就忙得连轴转,这几个人从下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那你多待一会儿,到闭店我再点一些外卖,跟我们一起吃个夜宵呗?”
乔铃听着偷偷望了一眼陈况。
啊,这么久水米未进,以他那身子骨,不会又晕倒吧。
她脑子里都是在调酒台里忙活的那个人,没怎么认真听谢柔茵说话,嗯嗯地附和着。
epic一共就两位调酒师,今天还是同时段全幅上阵,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还是专门点陈况来调的比较多,还有没抢到吧台位置的女客人拿着手机跑到这里举着拍他。
epic在各个短视频APP这么火的原因,估计陈况这张脸要占一半。
谢柔茵喊了下另一个叫夏天的戴眼镜调酒师,“替我照顾好这个妹妹,酒记在我头上。”
说完她对乔铃解释:“顾客找陈况调酒的排了太多,我怕你等着喝不上,让另一个调酒师帮你做可以吗?”
“放心,他的水平绝对不输陈况。”
虽然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调酒台这么一隅小地方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陈况切着手里的柠檬,往那边瞥了一眼,很短暂,随之又专注手里的活了。
乔铃生怕说个不就被别人察觉到自己对陈况的居心不轨,赶紧点头:“我都可以的,麻烦你们了。”
“酒……还是记在我哥头上吧!不让你破费了。”
谢柔茵笑了好几声,“我还以为你要说自己来付,你果然很好玩。”
“也对,你是乔竞的妹妹,你喝酒他付钱是应该的。”
“你玩吧,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忙。”她轻拍了拍乔铃的肩膀,便扭着水蛇腰去帮侍应生一起服务其他客人了。
“熟人”走了以后,乔铃又变得社恐起来,缩在吧台角落无视其他客人打量她的目光,把酒单翻了一页又一页。
来酒吧的客人基本都是全妆精致穿搭,要么是会见朋友,要么是想在这么浪漫的场所钓一两个心动嘉宾,要么是慕名而来打卡拍照的。
不少人都用疑惑的眼神偷偷看那个套着oversize的T恤和格子裤,看着都能感受到舒适二字的女孩。
是什么人啊?竟然不用排队,还坐了店长的位置,真羡慕。
乔铃翻看着犹如天书的酒单,瞥向那个眼镜小哥。
虽然还没有直接接触,但看表面都能感知到对方身上隐隐约约的那股傲气。
……
感觉不是很想服务她呢。
陈况又做好了一杯酒,端给侍应生出餐的时候瞧见缩在角落还在翻酒单的乔铃。
按理说,客人翻这么久的酒单,调酒师理应上去询问口味给予建议。
但是身边的同事半天过去一眼都没给她。
陈况心中微叹,作势要走向乔铃,接替夏天负责她的服务。
结果下一刻夏天看他动了,立刻凑近乔铃:“小姐姐,选好了吗?”
陈况停住脚步,擦手的动作有些迟缓,眉头动了动。
“帅哥~这个酒看着好精致,怎么喝呀教教呗。”吧台的女客人叫他。
陈况只得收起视线,扭头去服务客人,“来了。”
夏天怼了怼眼镜鼻托,盯着这个像还没出校园的单纯女孩。
他也不是挑客人,也不是拿架子。
问题是这姑娘从一进酒吧就开始偷瞟陈况。
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殊不知被他看得门儿清。
夏天撑着吧台,看出她完全不懂,音调拖着悠长,不太情愿似的:“酒单上如果没有心仪的,也可以做特调,告诉我你喜欢的口味。”
夏天外表乖乖的,看着像个只会读书考试的乖男孩,内里其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调酒狂热者。
认真到古怪,傲气十足。
干这行大多人是混口饭吃,而他却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事业,甚至是当成艺术来做,专业证书和获奖记录比上学时候的奖状都多。
所以谢柔茵才会请他来epic,成为和陈况“比肩”的金牌调酒师。
而陈况偏偏是夏天最讨厌的那种人——完全把这个当成工作在应付,随便做做都很出彩,有天赋,没斗志。
一开始他看出陈况技术过人,还以为是一类人,结果陈况端着古典杯,懒洋洋一句“随便学着玩的,当个糊口的手艺”彻底击碎了夏天对他的印象。
况且酒吧到现在来的这些人八成都是冲着他的脸,只要陈况做的酒,他成了被嫌弃的替补。
他刻苦学习,磨炼出的调酒技术根本没人欣赏!这群只看脸的人,没品!
所以从共事到现在,夏天一直对陈况持着一种很怪异的态度——佩服,又不服。
打心眼里讨厌陈况这种没理想混日子的人,却又愿意和他这样能力超群的人共事,从他手里学东西。
柿子都挑软的捏,夏天看着乔铃这副懵懂,就知道盯着陈况的模样就来火,压着脾气等她回话。
乔铃来这儿也只喝过陈况给调的三款酒,于是主动询问:“请问有推荐吗?酸甜口的。”
“有。”夏天翻开酒单指了两款:“第十八王朝和法尤姆复兴都是这类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摇酒的陈况突然开口:“第十八王朝度数太高,法尤姆的前调偏苦,不适合她。”
夏天和乔铃同时愣住,看向他。
夏天额头绷了绷,没好气地说:“我会和我的客人沟通,专心忙你的好吧?”
陈况停下手,打开雪克杯将酒液倒入玻璃杯,斜乜了眼她。
乔铃心头一抽,紧张得低头对夏天说:“那,要不还是特调吧。”
“麻烦你了。”
夏天收起酒单,说着:“OK,稍等,包您满意。”
行,陈况,有你的。
我的客人你还管上了,嫌度数高,嫌苦是吧。
他转身,准备特调的用材。
乔铃端起温水喝着,缓解嘴唇因为紧张的干涩。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为什么?
还有陈况刚刚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她吃着零食看夏天调酒,发现这个有点小脾气的调酒师的手法完全不逊于陈况。
之前了解到特调属于某种原创产物,要调酒师一边思考一边做,但夏天的动作透出对这些酒有很强的把控力,还有很灵光的脑子。
很快,一杯带着香茅点缀的清透特调送到她面前。
夏天虽然还是那副傲气的表情,眼神却透露出几分期待。
“试试味道。”
乔铃说了句谢谢,用吸管喝了一小口,入口刺激的酒味过后舌苔感受到了很强的润滑和香气。
她是很不吝啬夸奖的人,眼睛一亮,给他竖起大拇指。
“很好!我很喜欢。”
夏天别扭地偏眼,语气没之前冲了:“……好喝就行。”
“这个酒叫什么?”她问。
夏天愣了下,“名字?”
乔铃不解:“你们调酒师不是会给每一杯原创特调取名吗?”
夏天哼笑了声,擦手道:“忙的时候一天要做几十杯特调,一个个取名,脑子早就缺氧了。”
她叼着吸管呆了一会,猛地瞪向陈况。
果然!!他那杯找茬就是故意臊她的!他们调酒师根本不经常给特调取名!
夏天没和她闲聊,立刻去做别的客人的单子。
这杯酒确实很好喝,甚至习惯后都觉得没什么酒味,像喝果汁一样。
乔铃假装看手机喝着酒,私心是想看陈况亲自尝一口她带来的海鲜,所以坐在原地磨时间。
想干脆就等到他们下班。
一杯酒很快喝完,她又和夏天要了第二杯特调,这次他答应得很痛快,态度也缓和了。
酒吧里的爵士乐悠扬不断,客人的笑闹声不断,浪漫缱绻,让人忘记时间和空间,完全沉浸在这一方酒精世界里。
乔铃没怎么喝过酒,更别提醉酒的经验,只觉得好喝就一直喝,完全忘了鸡尾酒虽然和饮料看着像,却有本质区别。
第二杯快要见底的时候尿意袭来,她放下手机去卫生间,起身,差点没站住的那一下她恍惚了。
不对。
怎么脚底软软的?
乔铃摇摇脑袋,觉得困,步伐软绵地走向卫生间。
眼前模糊又发胀,她的思绪也像卡坏的磁带,一段接着一段不连贯,上一秒想的事情下一秒就忘了。
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差点没坐到马桶摔到旁边。
乔铃摸了摸发烫的脸蛋,“……嗯?”
她上完卫生间洗了手,艰难地维持直线行走,返回吧台。
侍应生送酒和她擦肩而过,乔铃躲了他一下,这一脚就没踩稳,差点摔倒的时候被谢柔茵扶住:“没事吧?”
谢柔茵刚想问话,瞧见乔铃扬起脸,她呼吸倒吸。
女孩双颊绯红,漂亮的眼睛像烤化的棉花糖,软乎乎又荡漾水光。
我的天。
谢柔茵拧眉看向调酒台。
谁把妹妹灌成这样?这怎么跟乔竞交代啊。
“姐姐……你,”乔铃已经完全醉了,拉着她胡说:“你一定要尝尝那个小海鲜……”
“我爸爸的手艺,呃,可好了。”
“好好好,我一定。”谢柔茵头疼,扶着小姑娘往回走:“你靠着我慢慢走,来,看路。”
清吧不如迪厅彻夜狂欢,人都是从众的,临近十二点一旦有人结束离开,就会有其他客人陆陆续续买单回家。
这会儿酒吧里已经没有两个小时之前那么热络了,调酒师相对能抽空休息。
谢柔茵把乔铃扶回吧台,问责般开口:“你们俩,谁给她做的酒,怎么把妹妹喝成这样?”
收拾吧台的夏天和陈况同时抬头。
陈况一眼过去,在瞄见乔铃那张脸后眉头倏皱。
夏天讶异,问谢柔茵:“她这是……多了?”
陈况率先走过去,端起乔铃剩下一口的酒仰头抿喝。
尝了后他表情压得更肃然,端着酒杯指向夏天,问:“她这个段位你给她用培恩龙舌兰?”
“你灌仇人呢?”
他尝一口基本能把这杯酒的用料分辨出来。
一杯特调,夏天用了三种四十度以上的基酒,其中的龙舌兰甚至到四十五度,就算是喝酒老手也不能保证一杯下去能相安无事。
何况,她傻乎乎的,喝得很快。
夏天看他质问自己,脾气也上来了,“哎,我问过她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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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她说应该没问题我才自由发挥的。”
“而且你又不懂我这杯酒,如果不用培恩那款,我想要的风味根本就做出不来。”
被谢柔茵扶着的乔铃看见身边来了熟悉的人,闻到陈况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禁不住弯起嘴唇。
每次在电梯里遇到刚洗过澡的他,都是这股味道,嘻嘻,真香。
两个调酒师正争执着,乔铃忽然松开扶着谢柔茵的手,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陈况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低头看向赖上自己的女孩。
?
乔铃番茄似的脸蛋鼓起来,黏黏糊糊说:“你也,也要尝尝我带的小海鲜,可好吃了。”
她偷偷用手指抠摸他的胳膊,“你要吃……一点东西,别晕了。”
陈况想挣又挣不脱,叹然,又剜了眼夏天。
谢柔茵见势,赶快打住他俩的无意义辩论:“好了好了,人都已经醉了,还争这个有什么用。”
“乔竞微信没回,估计是睡了,先把人送回家吧,醉成这样在外面太危险。”
“嗯……夏天,今天就罚你加班吧。”她扭头问陈况:“你帮我把妹妹送回去可以吗?”
陈况还没说话,乔铃羞羞地点头,“嗯,可以的。”
陈况:“……”
这是在?
谢柔茵瞧着小姑娘羞怯的表情,心底发笑。
看来是酒后吐真言了。
“那就麻烦你了,千万把人安全送到家,随时联系。”
“你下班吧。”
…………
五分钟后,陈况拉着醉醺醺的乔铃出了酒吧。
三更半夜,连打车都有点费劲。
原本要是回公寓休息,陈况走着就能到,但是乔铃的住处离这里有三公里,只能打车。
陈况在软件上排队打车,另一手还要牵制左摇右晃的女孩。
乔铃心跳蹦蹦蹦的,盯着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大脑一片浆糊。
好热。
他的手心怎么这么热,握得她胳膊都酥了。
“先,放开吧。”她心跳要爆了,受不住。
陈况以为她是嫌男女肢体接触距离过近,利落放手,“你自己可以?”
乔铃勉强杵在原地,没几秒又蹲下去,傻笑点头。
“晕,但我这样就好啦。”
陈况沉了下胸口。
还算乖,比其他醉鬼要好办。
看着排队号码快要到他们了,陈况回头,“你家……”
刚刚还蹲在原地的女孩半分钟间已经歪歪扭扭地走到了附近的便利店门口。
陈况沉默了。
断然收回刚刚那句评价。
他迈开腿,去追那个娇小歪扭的身影,一路进了便利店。
陈况跟着她,介于男女肢体上的分寸,又不好上手去阻拦。
“你要买什么?”
乔铃迷糊糊在货架上留恋,手指在一众小瓶装酒类滑动:“我昨天看小红书安利了便利店调酒……我记得就是,用,哎?用哪个酒来着。”
她回头,扬着笑眼问:“你教我做一个吧?好不好?”
“我有小海鲜,拿来给你做交换。”
陈况双手插兜,有点拿她难办的意思。
三句话不离她的小海鲜,有那么好吃?
乔铃见他不理人,默默扭回头,塌下肩膀:“没事的。”
“你不会,我就去问那个眼镜小哥……”
“白朗姆,可乐,青柠汁。”他直接道出。
陈况无奈:“最简单的自由古巴便利店版,度数不高。”
乔铃精准拿出迷你瓶朗姆酒,鹿眼笑得能挤出水,“你果然会!就是不教我,小气。”
他叹气。
“……”
陈况夺过她拿的朗姆酒,“我请你,去那边坐着等我,别乱动了。”
说完转身去结账,路过冰柜的时候还拿了一根葡萄冰棒。
买完东西他拎着袋子回头,又没看到人。
扫了一圈,结果陈况透过玻璃窗看见乔铃坐在外面石阶,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便利店,陈况走到乔铃面前蹲下去,没给她酒,而是撕开葡萄冰棒递过去:“解酒的。”
乔铃又晕又困,不过看到冰棒还是露出了笑。
最重要的是,蹲在自己面前这个人让她精神。
哪怕喝醉了,陈况的脸在她眼里还是无比清晰。
她趁机贪婪地仔细欣赏他的脸。
他是她见过除了明星以外最帅的人,温柔淡然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自然红润的嘴唇。
多一分则女气,少一分则太冷漠。
五官和谐得像是女娲娘娘最得意的作品。
“陈况。”她握着冰棒,好怕哪怕嘴巴忍住,心动两个字也会从双眼暴露出去,“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可你今天好忙,都没机会。”
陈况蹲着,微微仰视看她,倍感莫名:“嗯?”
“有什么事?”
“比如你自行车的事,还有……”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却想不清楚:“那个……”
哦,想起来了。
顿时,乔铃本就酡红的脸色更加了一分不自然。
陈况并没有“哄酒鬼”这种特长,耐心也有限,“一次性说清楚,我们的车快到了。”
他一凶,乔铃立刻就收敛几分,可心中被酒精催化的冲动却消不去。
“我不想你迁就我的店,然后一直睡在酒吧。”
“这对你不公平,对你的健康也不好。”
“你都差点晕倒了。”
陈况缄默须臾,还是说:“跟你关系不大,我本身就爱失眠。”
他这句话落在她耳朵里,比起安慰,更像是一种婉拒。
乔铃垂眸,握着冰棒的手松了几分。
手机振动,排到他打的车了,陈况把便利店的袋子塞给她,“走吧,送你回去。”
就在他刚要起身这时,面前的人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
陈况被她强力扯了回去,膝盖直接跪在了石阶上,女孩的脸在眼前放大数倍。
男女之间的距离挤过夜风拉近。
“陈况!”她喊他,抿着唇线缓解羞笑。
乔铃拉着他的手腕,“我有办法了。”
“让你好好睡觉,我好好开店的办法。”
“我有。”
陈况的好奇心被调动,都忘了抬起跪着的膝盖,挑眉:“说来听听?”
乔铃醉时的眸子比平时还要亮上一倍,如倒映春光的泊池,毫不犹豫:“陈况。”
“你要不要跟我睡?”
陈况听愣了。
15.Gum
Gum·14
翻过一夜,周一早晨,九点半。
五十多平米的单身公寓内随处充满着单身女孩生活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暖色的卧室里,乔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静止到好似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乔铃像卡带一样低下头,看着手里这瓶便利店专供的小瓶朗姆酒。
深如海底的沉默之中,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不能接受。
那些癫到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场景。
竟然是。
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铃一头砸死在软绵绵的抱枕里,无声尖叫。
不活了!!
她说了什么?她对陈况说了什么啊!!
【陈况,你要不要跟我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明明要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这是乔铃人生第一次喝大酒,结果她喝醉后竟然不像别人一样断片失忆,所有事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可以在梦里二次回放。
昨晚在便利店外,她拉着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两人之间有很长的一段静默。
而喝醉的乔铃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一直傻笑着看他,等他的答复。
然后陈况怎么反应来着?
乔铃抱着头,回忆着——
便利店的灯光白绿相间,照亮女孩坦荡的笑脸,也让男人的诧异无处可藏。
陈况一向闲淡的眼眸里出现了她没见过的神色。
像一颗石头砸到百年平静的湖面上。
激起一波波涟漪,生动又好看。
但即使她再语出惊人,陈况大她五岁,社会阅历又深厚,恍神也只是三五秒之间的事。
乔铃扯着他的手腕不撒手,还沉浸在自己的完美措施中:“怎么样,你觉得呢?”
陈况喉结压动,反握住她的胳膊慢慢拉开,语气依旧泰然:“我觉得?”
“我觉得你性骚扰。”
乔铃眨巴眼。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抄起兜,居高临下笑她:“你和你堂哥这点倒是一样。”
“酒品挺一般的。”
…………
L.ing银饰DIY店铺自开业以来一年,第一次迎来了营业异常的状态。
小红书店铺账号发帖公告:因为老板的宿醉起晚,以及酒后没脸见人的状态。
T-T小店暂时无法迎接上帝老爷们。
随心一发的帖子莫名给了流量,到了下午三点,这帖子已经盖了二百多楼,全是蹲老板酒后丢人后续,等着吃瓜的。
还有问店在什么地方,想去店里亲自八卦的。
即使再难以消解醉后出的洋相,乔铃也必须出门去写字楼开店。
今天太阳很大,八月末将今年暑期最后一轮毒热浇灌在这座城市。
她戴着防晒帽子出门,上电梯的时候打开手微信,看见自己昨晚干的好事两眼又是一黑。
她不仅面对面言语骚扰了陈况,回了家微信还……
【L.ing:明天继续教我便利店调酒吧!】
【L.ing:放心,我不白嫖的(肯定.jpg)】
【转账52.0元】
乔铃手指颤颤巍巍往下滑——他凌晨两点半回了消息。
【Gum:?】
她啪得关了手机,痛恨闭眼。
啊——!!!
谁能救救她!
乔铃面如死灰地骑着小电驴一路到了写字楼下,锁车正要上楼。
楼下大妈正坐在树下阴凉打牌聊天,看见她,笑道:“小乔今天来晚啦?哈哈哈。”
乔铃勉强一笑,挥挥手走进了写字楼大厅。
她杵在电梯间等待,心想幸好今天上午没有跑空的客人,不然又要愧疚死。
就在这时,面前的一号电梯敞开大门,乔铃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最里面的高个子男人。
陈况的脸映入眼底,她浑身鸡皮立起,扭头就跑——
她戴着防晒面罩,陈况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但是那人一跑,他顿时开口喊:“乔铃。”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呼唤,乔铃给出的反应诡异得一致,都是肩膀一抖,跑得更快了。
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也就是这样了。
陈况踏出电梯,望着已经没人影的大厅入口。
“……”
乔铃窜出写字楼拐角跑进了便利店,躲在货架之中,生怕陈况追过来。
冰柜反光板倒映她涨红的脸,乔铃扒着货架,紧张得盯着窗外,看到陈况若无其事地出来,朝相反的方向步行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乔铃摘了防晒面罩,捂着冒汗的额头叹气不止。
之前想遇到的时候怎么都碰不见,不该见的时候随便一下就能遇到。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不该在酒吧睡觉吗!回来干什么!
她扭头,和一脸不解的售货员对上眼。
乔铃示以抱歉微笑,窘迫地跑出去,在楼下大妈们困惑和揶揄的目光下重新走进大楼。
真是心惊肉跳。
她真是没脸再见陈况了。
…………
下午,闭店的epic酒吧空旷干净。
陈况拎着换洗衣服,从后门进了酒吧。
酒吧里正有人说话,他循声过去。
奇了怪,这个时间怎么都在。
夏天穿着日常装,像个罪犯一样坐在餐椅上,一副等待审判的臭屁嘴脸。
乔竞和谢柔茵都在,站在他面前。
乔竞瞥向员工休息间出来的陈况,嗓门很大:“不是我给你发微信你当我死人啊,一个逗号都不回的?”
“没看手机。”陈况丝毫不怵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他喝了口,询问:“你们干嘛?”
谢柔茵摊手,指着这两个男人:“很明显,在问罪。”
“乔竞知道夏天把他妹妹灌得撒酒疯,气得数落他半天了。”
乔竞挠头,好像自己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妹可是她家的掌上明珠,别说我,我爸都不敢灌她酒!”
“她一个从来没沾过酒的娇娇崽子,你上来给她调那么冲的酒,你什么居心啊夏天!”
“她没吐没进医院你就烧高香吧你个装货。”
夏天一脸义正严词,宁死不屈,坚持自己的艺术:“我说了,如果不用那些类型的基酒,根本达不到我要的风味。”
“你风味个奶牛啊!当调酒师这么多年都白干了?客人的酒量在一切之前!”乔竞才不吃他这套。
他们一来一回的,听得陈况眉心发胀,抬手捏了捏。
本来就没睡好,现在被他们吵得更难受了。
他抓住话里的重点,问谢柔茵:“他妹撒酒疯?谁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过。
谢柔茵坐在高脚椅上悠哉回答:“乔竞猜的,他说看着越乖的,一般喝了酒越难缠。”
她说完,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回问:“所以呢,妹妹到底耍酒疯没有?”
陈况端杯靠着后面,目光莫深,第一时间没回答,似在回忆。
昨晚乔铃各种行径在脑海里一一略过。
半晌,他云里雾里说了句:“不知道你们对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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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疯的定义到什么程度。”
如果上来就拉着人邀请开房算的话。
他说完,谢柔茵的表情也变得有趣起来,抿了抿红唇,憋住笑意。
看来是发生什么了。
乔竞和夏天吵到一半加入进来,“什么?对,陈况你先交代,昨天我妹跟你在一块都什么反应。”
他还不知道陈况并不喜欢谢柔茵这件事,指了指对方,一股后怕:“你,我告诉你,你别因为咱俩有点不对付你就欺负我妹。”
“有什么恩怨,咱俩大老爷们明着来。”
陈况知道对方还误会着,懒得理他,“我没那闲工夫。”
“你妹今天酒醒了没跟你说什么?”
乔竞嘁了一声:“没,就说没事,叫我别啰嗦。”
陈况洗了杯子晾在一边,摆摆手往休息室走,随他们怎么吵去。
关了门,那三人的声音隔绝在外面。
陈况锁了门,兜头把浸了汗的T恤脱下来,动作却忽然停住。
他盯着穿衣镜里裸着上身的自己,莫名想起昨晚乔铃的那句话。
【我有让你好好睡觉,我好好开店的办法。】
【陈况,你要不要和我睡?】
陈况垂眸,试图理解这两句的用意。
意思是打算睡服他,把他收入囊中。
等他人都是她的了,随她怎么摆布,就不存在什么邻里冲突了?
他攥着灰色T恤的手绷了绷,胳膊青筋蔓延进了上臂的文身图案之中。
陈况偏头笑了一声,带点气出乐子的意思。
她哥说得没错。
看着怂的,实际骨子里胆肥得很。
陈况抬眸,重新审视镜中身上块垒分明的肌肉。
他这样的,到底哪儿给乔铃一种自己很好搞定的错觉了?
…………
晚上九点,乔铃在店铺里忙。
今天的客人还挺多的,一改平时工作日周一的惨淡常态。
没想到还真有人为了吃瓜而来,乔铃被追着八卦,用了好大功夫才搪塞过去。
幸好一忙起来脑子就不乱飘了,眨眼间玻璃窗外已经黑了天幕。
店里有四五个客人,叮叮当当敲打着自己的作品,她靠在工作桌旁刷外卖软件,正考虑晚上吃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的感应门铃响起音效——“欢迎光临~发财发财~”
乔铃下意识扬起微笑,头还没抬起,话先说出去:“您好,请问几位……”
陈况穿着银白色运动外套走进店里,高耸的身条顿时成为温馨小店里最扎眼的存在。
几个女客人看见他,眼神都直了。
对上眼时,乔铃心跳漏掉一拍,呼吸都不会了。
追上门来算账了?!
他今晚不上班吗?
陈况见她一脸呆滞且排斥的表情,气定神闲地找了个离她最近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回头看她:“正常营业吗?”
店里其他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似乎也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端倪。
乔铃抬动僵硬的腿,走向他,诡异问:“你,是要做手作?”
陈况随手捞起桌上的胶头锤,掂量着,盯她:“我要是不花点钱进来。”
“你能正常和我说话?”
乔铃喉咙一梗,哑然。
坐在同一张大桌子的另外两个小姐姐猛地对视,呼吸倒抽,眼神传递。
来了!
帖子的男主角出现了!!
这瓜还真让她们蹲到了啊啊!
“乔铃。”陈况喜怒不形于色,见她分秒间红起来的脸色,指腹摩挲着锤头,轻笑。
“你是不是该先给我道个歉?”
16.Gum
Gum·15
乔铃心跳得很快,频率几乎要和周围躁动的砸银声叮叮当当地重合起来。
即使陈况就住在自己楼下,可她还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店,坐在她日复一日熟悉的位置上。
看着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她的打银工具,奇异的视觉冲击遍布神经。
陈况见她不说话,把锤子放下,进一步戏谑:“酒后口出狂言的是你,要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也应该是我吧?”
“你这个反应什么意思?”
旁边两个偷偷吃瓜的小姐姐已经快激动得晕过去了。
听听,听听这对话!
乔铃自然是看出了她们红脸的内涵,更窘迫,凑近微微弯腰,小声说:“那个,能不能去外面聊?”
陈况不接茬,反过来猜:“然后顺手把我关在门外,接着躲我?”
乔铃:“……”她看着有那么卑鄙吗?
“我要做东西,团购套餐可以?”
陈况拿出手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这样你就没理由再请我出去了吧?”
她臊得心里怦怦跳,就像月亮对海的引潮力,跟他离得越近,脉搏随之越高涨,逼近承受的临界点。
乔铃拿他没办法,“……好,你想做什么?”
陈况翻了翻团购列表,“就戒指吧,这个难么。”
乔铃摇摇头。
陈况爽快付了钱,给她扫验了团购码。
俗话说,顾客是上帝。
不能因为她前一天对这位上帝酒后大放“桃色”厥词,就不全心全意接待他。
乔铃心中默念清心经,转身给他拿了打银的工具盒,“我一步步教你,先选一个想做的款式。”
陈况随手选了一个中间有拧纹的简约款式。
乔铃给他量了一下中指的指围,适配圈号,然后给了他最初步的银条。
她弯着腰用工具虚力教着,吐字轻轻的带着清香:“用锤子先把银条砸平滑,力气不用很大,避免砸得太扁,尺寸就变大了。”
乔铃说话时,用鲨鱼夹盘的黑发掉下来一缕,正好扫在他的额头。
突如其来,如猫尾扫过的痒感在脸上炸开。
陈况肩膀一硬,视线上扫,禁不住提醒:“头发,散了。”
乔铃眨眼,迅速把散发归到耳后,“哦。”
她把锤子递给他:“先做这一步吧。”
说完,像是为了缓和氛围里莫名的尴尬,乔铃问:“你今晚怎么没去酒吧。”
“工作日人少,我和夏天每个月有固定的假,商量着休。”
陈况试着砸了一下,确定了力度,抬眼调侃:“今天本来该夏天休。”
“但我还是抢了他的假。”
乔铃没过脑子,不解:“为什么?”
陈况握着锤子,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答案在无言之中。
暧昧也在无言之中。
乔铃反应过来倏地直起腰,扭头去别的客人那里。
她好像听到了水壶烧开的滋滋声,脸烫得不行。
呃啊……
意思是专门逮她来的。
之后乔铃为了逃避和他的接触,在客人之间巡看的频率比平时多上一倍,能停留在别人那里绝对不去他那边。
结果陈况学得很快,明明是第一次做,却很娴熟。
可能是因为从事的也是手艺上的工作,上手很快。
导致流程走得很快,乔铃没一会儿就要过去教他下一步。
七八个人扎在一间小店铺里,明明还有这么多陌生人在,她却觉得氛围逐渐被那个男人的磁场一点点吞掉,让她失去“主场作战”的安全感。
陈况选的这款“莫比乌斯环”款式是店里的销冠款,最难的是用两个钳子夹住两端,然后双手向相反方向拧出纹路的这一步。
一般的客人都是慢慢做这一步,结果乔铃教完了陈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走,他握着钳子几乎在两秒间就完成了这一步:“下一步呢。”
乔铃回眸:“??”
陈况夹着那根银条,颇有好笑地盯着她。
她只能重新走回去,无奈:“下一步是刻字。”
刻字的教学是时间最长的,乔铃搬了凳子坐在他侧面,“刻字要耐心,刻歪了没办法复原,先练习。”
陈况看着她垂眸在练习板上刻字示范,忽然问:“快十点了,什么时候下班?”
乔铃砸锤的动作停了一下,压住紧张,“等,至少等这些客人都结束。”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得没剩三两个客人的店铺,“那快了。”
乔铃咬牙,总觉得这句话像是某种死亡倒计时。
之后陈况没多说,挑了几个字母开始刻自己的戒指。
陈况刻字的这会儿功夫,店里最后两个客人也拿着成品满意离开了。
这下子是真的只剩他们两人了。
突如其来的二人世界,让乔铃浑身更不对劲,故意挑了个远处坐下。
陈况低头认真,刻着最后一个字母,忽然开口:“离我那么远,我说话你能听清么。”
这种情境下,距离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防御措施。
乔铃清扫着台面,紧迫地磕巴:“你,你想说什么?”
“我听得见,你这样说就行。”
就在这时,陈况那边嘭地一下,锤子掉在地上,他嘶出一声。
乔铃猛地看过去,瞧见他捂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眉头紧皱。
砸到手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过去,“怎么样?手给我看一下。”
待她走到身边,陈况紧皱的眉突然舒开,松开完好无损的手,对上她的目光勾唇:“和人说话至少得是这个距离吧。”
乔铃反应过来,诧异:“你,你骗我过来?”
一开始从堂哥那里得知他已经二十八岁,再加上他平时不苟言笑的外表,她一直以为陈况是那种很正经的年上男。
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
为达目的不惜演戏的捉弄,跟幼稚男生有什么两样嘛。
乔铃一时间心头杂乱,本该生气的,可对着他这双含笑的眼睛,又怎么都气不起来。
她折腾一整晚,认清了自己玩不过陈况的事实。
像一只已经深深掉入陷阱的兔子,她破罐破摔地拉过凳子坐了下来,叹气:“要杀要剐来吧,你要骂什么!”
陈况看她垂眉丧眼的,像个犯了错正等处罚的小孩,继续手里的砸动。
“骂你干什么。”
“我要问的是我自行车的事。”
“你一直躲我,我怎么知道它怎么样了。”
乔铃抬起视线,像个原本蔫了却突然支棱起来的小树苗。
嗯?
他,他压根没打算聊她酒后胡闹这件事吗?
那她别扭一晚上干什么呢!
也对,他大自己这么多岁,肯定成熟得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她只是说了句引起误会的话,又没真把他睡……
咳。
乔铃打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交代情况:“这件事还确实要聊一下,我找了个一个俱乐部,能修是能修,但是店长说你要亲自去一趟。”
她三两句把当时在店里的情况转述给对方,说完以后,没忍住补了一句:“没想到你那辆车那么贵啊。”
陈况不以为然,把戒指拿近仔细看:“代步工具买好一点的没什么问题。”
“车的质量越好就越省人的力气不是么。”
乔铃点头。
不理解,但尊重,反正她不会花小十万买一辆自行车。
……除非某天暴富五百万!
“下班陪我去一趟吧,我不知道在哪。”
“今天晚上吗?”
“嗯,如果是山地车俱乐部应该没那么早关门。”
“……行吧。”
陈况把刻好字的戒指递给她去做下一步。
乔铃伸手捏住戒环的一端,可他却没松手,反而在这时捏着另一端用力,往自己面前拽。
乔铃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戒指为介质,被他拉过去——
两人的距离促然缩短。
他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乔铃吓得屏住了呼吸,怔怔望着对方。
陈况目光微垂,旧话重提:“说对不起。”
“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过。”
乔铃扶着桌边的手抖了下。
果然!他还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刚刚还说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呢,高估他了!
她彻底败在他迂回耐心的战术下。
乔铃叹气,垂下头乖乖道:“好吧,对不起。”
陈况睨着她懊恼的模样,嘴角勾起。
…………
十点出头的时间,乔铃关了店,打车带着陈况去了那家山地车俱乐部。
如他所料,这家店果然没关门。
俱乐部店长终于见到了TopFuel9.9XTR的车主,兴奋地和陈况聊了一会儿,然后去后面车库把他的车推出来详谈。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乔铃感觉像是听了一节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专业课,像那张猿人试图理解两个人类对话的表情包。
她看着店里这些陈列出售的山地车,似懂非懂地瞎摸着,看向身边闲逛的陈况,问:“所以你是山地车爱好者吗?跟他们一样?”
“你参赛过吗?”
“业余的比赛玩过一两次。”陈况的眼睛在晚上更黑更亮,扫量这些车,回答:“更多是代步而已。”
“上大学的时候干什么都很赶,嫌走路太慢,公交地铁又要花钱,就经常骑车。”
“养成习惯了,现在上下班也是更愿意骑车。”
简略三句话,乔铃听得有些愣。
如果她没理解错,几年前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是拮据到连公车地铁都舍不得坐的程度吗?
那现在的他又可以随随便便买十万块的自行车。
短短几年,他究竟都经历过什么?
虽然她家不算富人,但从小到大从没为外出交通的费用发过愁。
宁可付出更多体力蹬车,也想剩下这部分钱的人。
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身边人突然不说话了,陈况回头盯向她的脸,嗤笑一声:“你在难过什么?”
他发现她的脸上总是能出现各种他不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乔铃回神,心虚地乱看,“哦,没有啊,你说什么?”
陈况眼底深沉,片刻挪开视线,眼尾安静地挑了挑。
店主把他的车推出来,陈况和他重新看了一眼车的损伤部位,然后正式确定了从外地调取的部件品牌和型号。
签完字,陈况直接在店里预付了新部件的费用。
乔铃杵在旁边,本来还想问一句不用她买单修车了吗,但一想那些零件的价格……还是不多嘴了。
万一他顺水推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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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付款码,她真的就要刷爆信用卡了,呜呜。
…………
从俱乐部出来,几分钟的功夫,夜空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出租车不好打,两人也没在外面傻站着,钻进了街角的便利店。
乔铃扭头,将视线从窗外的雨挪到在货架之中闲逛的男人身上。
好像从俱乐部里听他说自己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丝丝缕缕的变化。
五颜六色的商品之间,他T恤整块的墨蓝色格外突出。
宽肩瘦腰,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乔铃说不清楚,一开始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后来发现有关他的任何事情对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无法自抑地对陈况好奇着。
乔铃跟了上去,低着头默默踩他的脚印。
“你那个,修理费真的不用我帮忙出吗?”
陈况抬手拎起一瓶迷你装伏特加,瞥她:“你想给我报销?”
“刚才那个数你没听到?”
她心里咕哝:这是笃定自己没这么多钱了,瞧不起谁!?
……还真被他看透了。
乔铃借机反问:“那你呢?我以为酒吧工资就一般般的……”
她背着手打趣:“看来你赚蛮多的呀。”
“我哥给你一个月开多少?”
陈况看出她话里的打探,巧妙回答,勾唇:“我这个年纪了,有点积蓄不奇怪吧。”
乔铃点点头。
也就大五岁而已嘛,说得七老八十似的。
她跟着陈况在便利店里逛,看他拿了小瓶伏特加,草莓果汁和养乐多,直到结账完才忍不住问:“你买这些干什么呀?”
陈况拎着袋子走到窗边的吧台,倚着台沿懒洋洋的:“不是你说的么。”
乔铃一愣,“我说什么了?”
他环胸,有条不紊地复述:“明天继续教我便利店调酒。”
对着乔铃逐渐回神且害臊的表情,陈况眼尾更挑,俯身道:“放心,我不白嫖。”
“这不是你凌晨给我发的微信么。”
乔铃两眼一黑,舌头发麻。
嗷!怎么把这茬忘了!!!
她回想昨天晚上自己喝醉的种种情景,忍不住脚趾抠地,抬手挡住眼前小声说:“……你,你不用这么当真。”
陈况翻开塑料袋,“那不学了?”
乔铃回看过去,犹豫了:“东西买都买了……”
“这三样能做什么调酒?养乐多也可以?”
“嗯,家庭调酒就是很简单。”陈况从袋子里拿出便利店的冰杯撕开,把伏特加,草莓果汁和养乐多以2:4:4的比例倒在杯子里。
乳白和粉的颜色在冰杯里渐变呈现,十分漂亮。
最后他盖上盖子,用吸管搅匀,推到她面前。
乔铃询问:“这就行了?”
陈况点头。
乔铃无实物地模仿了一下他在酒吧摇雪克壶的动作,“不用这样摇一下吗?”
她的模仿笨拙,却又透着憨态可掬的魅力。
陈况压着嘴角,解释:“便利店调酒就是不用那么麻烦,如果家里有雪克壶摇匀更好。”
“尝尝?”
乔铃点头,想着有草莓汁和养乐多的酒,再苦也不会多难喝。
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捏着吸管尝了一口,抬头同时双眼亮了起来:“嗯!”
“嗯是什么评价?”他觉得好笑。
乔铃咽下这口甜滋滋的酒,“就是很好喝!一点都不像酒,像饮料。”
陈况环起胳膊,揶揄:“所以你才会喝多,调酒就是这样,给人迷惑性很强。”
乔铃弯着眼睛发散思维:“说得好像巫师特调的魔法药水。”
陈况勾勒些微笑意,没说话。
窗外牛毛细雨不断,雨从屋檐滴答下去,砸出清爽的噪音。
两人坐在便利店窗边,看着深夜被打湿的城市,相对无言却和谐。
乔铃把这杯粉色的酒喝掉了小半杯,偷偷观察身边玩手机的人。
喝完这杯东西就要打车回去了,两人就要分开了啊。
明天她会照常工作,到了晚上他也会继续在酒吧上班。
下次能这样待在一起的机会在什么时候呢?
她把吸管从嘴里吐出来,小声开口:“那个。”
陈况盯着手机没抬眼:“嗯?”
“我还是想解释一下。”乔铃摇晃着塑料杯里的冰块,“虽然跟你说了对不起,但我昨晚上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他眼下卧蚕鼓起,明知故问:“哪句话?”
她红了脸:“你明知道……”
“我的意思是。”乔铃绕过他的调侃:“你白天可以到我那儿休息。”
“我在洲城华庭租了个一居室自己住,周六日回我父母家。”
“按照我出门你下班,你出门该我下班的作息来看,我们就算同一屋檐下也不冲突,甚至都见不到面。”
她说着说着自己羞起来:“当然,我只把客厅借给你……卧室什么的你不能进。”
陈况乜她一眼。
“办法就是这个,这样我们都不用损失什么。”
乔铃很满意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吧,你说呢?”
她喉咙干涩又发抖,期待他下一秒的回答。
然而三秒之后,陈况放下手机和她对视,目光淡淡的。
十分果断。
“我拒绝。”
17.Gum
Gum·16
说实话,在这一秒之前,乔铃没想到陈况会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
她不会读心,看不懂陈况,但至少能察言观色,感受气氛。
从他找上她的店开始,到一起来俱乐部到便利店,乔铃感觉得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错。
所以她才敢开口说出这个邀请,小心翼翼对他展露目的性。
就算是拒绝,也不该是这么不留情面的。
乔铃望着他淡然的脸,一颗心不止地下坠,无地自容的羞耻心疯涨着。
自作多情四个大字放大数倍填满宕机的大脑。
这一瞬,她竟感受到了几分别人口中‘告白失败’的滋味。
明明他只是拒绝了自己一个小提议,她怎么会这么委屈呢。
她捻了捻唇瓣,没说出话,右脚悄悄退了一小步。
完了,甚至没准备被拒绝后缓和气氛的台词。
说不出话……怎么办。
陈况看到她变得僵硬的脸,握手机的手指动了动。
这才意识到话说得太冷了。
再怎么说就是个小姑娘,脸皮薄。
他放下手机刚要说话,乔□□袋里的手机滋滋震动起来。
这通电话对她而言简直是救赎之音,乔铃迅速偏开脸,掏出手机接通:“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意外:“哥?”
陈况盯着她,目光微动。
乔铃莫名看了眼他,继续打电话:“我就在你上次推的那个俱乐部附近,在修陈况摔坏的自行车。”
“他?嗯……在的。”
不知对方喊了什么,噪音稍稍从听筒传出,隔得远,陈况听不清。
她无奈,“没什么呀,他的车他肯定要过来亲自签单。”
“你今天没去酒吧?什么?你现在过来?”
虽然堂哥炸炸呼呼的,但他提议开车来接的主意简直了救了此刻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她。
乔铃立刻答应,甚至有点想哭:“正好,那你过来吧,我们在这个便利店等你。”
呜呜,哥,好大哥,你快来。
我已经一秒钟都没办法和这个男的单独待下去了。
挂了电话,她怯怯看向陈况,交代情况:“我哥说他在附近,能捎上我们。”
陈况挑眉:“这么巧?”
乔铃点头,挪开视线坐下,“正好能省一笔打车费,再等一会儿吧。”
“你要是着急回去,你先走也行。”
快说你着急啊!快说你先打车回家啊!
他颔首,却说:“不急,等他吧。”
乔铃:……
故意对着来是吧。
她干咧出一个笑,“好,他马上到。”
说完开始掏出手机胡乱刷,给微信文件传输助手乱发文字和表情包,假装和人聊得火热。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屡试不爽。
她开始摆弄,原本玩手机的人却不再继续。
便利店挂着片片雨滴的落地窗倒映着陈况静望她的侧脸。
文件预览的界面停在手机屏幕,他沉静的眼底刻画着她别扭的脸。
须臾,陈况忍不住先开口:“乔铃。”
“那个。”她紧盯着手机不抬头,却急忙抢过话:“那你还是要继续住酒吧吗?”
陈况“嗯”了一声。
乔铃压低双眉,给自己找补:“……你别误会,我那样提议只是不想你因为我搞得那么辛苦。”
“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眼神反而松弛了些,“不用,我睡得不好跟你,跟环境都没什么关系。”
“我没那么娇气,在哪儿睡都一样。”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店该怎么开就怎么开。”
乔铃心口闷堵,乖乖点头,不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见她不说话了,陈况也没有多啰嗦什么,继续看手机里的东西。
两人并肩相对无言地坐在窗前,窗外雨淅沥细小,却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
…………
乔竞的越野车唰地停在便利店门口,终于让这场戛然而止的暧昧气氛落下帷幕。
乔铃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去,钻进了堂哥的副驾驶,“哥!你可算来了。”
乔竞从没见表妹对自己这么热情过,疑惑飘过一瞬,却没抓住什么端倪,“赶紧上来!这雨越下越大了。”
陈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上了后座。
乔竞把车窗升上去,感慨:“说是小雨,谁想到晚上能下这么大。”
有第三个人在,那股子尴尬终于被抚平,乔铃系上安全带,“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不像你啊。”
“还不是怪我叔。”他踩下油门驾车。
乔铃:?
“怪他做饭太好吃,把酒吧那群饿死鬼钓成翘嘴了,问我你家还有没有剩饭。”
乔竞说完,疑惑地补充:“说起这个也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到给我送饭了??”
“以前你哥我天天外面累成狗也不见你问一句的,过年过节能见你群发一句祝福算不错了。”
她心中警铃猛地响起,想到后面坐着的那人,坐直反驳:“你胡说,我很关心你的。”
“再说了,小海鲜是我爸妈非要我送的。”
“扯。”乔竞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当着陈况直接拆穿:“我往你家打电话了,我叔说你吃完饭非要让他们打包一些,是你要这么干的。”
“说,又想从我身上讨什么好处,甭兜圈子。”
乔铃瞪大眼,恨不得把这人嘴捂上。
你少说两句吧!!!
陈况那么聪明,万一猜到什么我就炸了!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后面的男人清了下嗓子。
吓得乔铃后脊立起一阵酥。
汗都下来了。
真服了。
乔竞,我讨厌你!
乔竞先把乔铃送回了家,车子停在楼门下,她几乎立刻跳下了车,迅速甩了句道别就钻进了单元楼,一眼都没看陈况。
她欲哭无泪地上楼回家。
今日份勇气售罄!不对,是未来一个月的勇气都用光了。
…………
送走了人,乔竞一脚油门继续驾车驶向酒吧。
乔铃离开了,剩下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话说,车厢里安安静静,只有交通广播从音响回荡。
半晌,乔竞在红灯路口刹车,挑眼从后视镜看着一直玩手机的陈况,“哎。”
陈况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怎么。”
乔竞摩挲着太阳穴,说:“修车多少钱,我给你,别让她掏了。”
“她穷得揭不开锅,再掏钱非要哭大街不可。”
“不用。”他没抬头,语气淡淡的:“我的车我自己修。”
既然他这么说,乔竞也就不勉强了。
之前从谢柔茵三两句里能猜得出,这人并不缺钱。
乔竞回味刚刚堂妹在车上的样子,又问:“你跟我妹还有事儿?”
“除了修车和你俩上下楼之外。”
那小妮子刚才脸色不对劲,不对,是最近一阵子都不太对劲。
陈况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下,回想一个小时前乔铃在便利店里对他发出‘同居’邀请的期待表情。
还有她听到拒绝以后瞬间红了脸的神态。
他直视始终从后视镜审视自己的乔竞,语气不变:“你想问什么?”
乔竞冷哼,一本正经:“还能问什么,你这狗脾气人话都不会说一句,我怕我妹被你吓得晚上做噩梦。”
陈况关了手机往后一靠,鼻息散出一声嗤。
“自己先照照镜子吧。”
不说人话的是谁啊。
…………
两人回了酒吧,凌晨一点半左右,店里已经没几个客人了,值班的侍应生正在清扫没人的位置。
夏天在吧台里擦杯子,临近下班他也松散下去。
陈况走到休息间附近时看到有一个行李箱和行囊包堆在那儿,往里面一看,谢柔茵和店里其中一位叫“小胜”的侍应生在一起,似乎在聊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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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正事。
瞧见他回来了,两人眼神一亮。
谢柔茵招呼他:“可算是等着你了。”
陈况靠着门边,挑眉:“找我?”
关上休息间的门,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情况很简单,从外地来打工的小胜之前一直和人合租一个三居室,住得简陋不说,偏偏摊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酒鬼舍友。
昨天晚上舍友喝多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偷进了他的房间,小胜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三两句就起了争执。
结果动起手来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打了一顿,进了派出所。
民警一顿教育,事情算平了,但房东很生气,让他们俩其中一个搬走,而小胜正好也不敢再回去住了。
趁着白天舍友烂醉睡觉,他收拾好东西赶快跑了出来。
现在问题来了——小胜一时间找不到便宜的房子,又没地方睡。
谢柔茵只能帮个忙,让小胜先带着行李来酒吧。
陈况基本听懂了两人为难的点在哪儿。
酒吧的休息间只有一个沙发,顶多睡一个人,空间又小,打地铺都没地方。
况且陈况肯定不习惯和人扎一个小屋子睡觉生活。
谢柔茵知道他另有公寓,意思是希望他能帮小胜一把,把酒吧的休息间腾出来救济救济。
酒吧在白天的时候,休息间勉强算个安静地方,他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结果眨眼间,勉强入睡的地方没了。
陈况环胸沉思,对自己一个小时前果断拒绝那姑娘的态度有些自嘲。
这算什么?
臊了人家姑娘脸皮的现世报?
小胜看着沉默的陈况,脸色不好看,嘴角还挂着彩,“没事柔茵姐,我再找找房子,先住旅馆吧。”
“毕竟况哥是先申请住休息间的。”
谢柔茵也不想太勉强陈况,她知道他睡眠质量一向不好。
结果陈况抬眼,开口却是同意:“那你就住下,我回我公寓睡。”
谢柔茵还是关心一句:“你可以?不是说公寓邻居特别吵么。”
陈况直起身,勾了勾唇像是并不为难,“没那么严重。”
“多大点事。”
小胜终于露出了点笑脸,十分感激:“谢谢况哥!你这几天的夜宵我包了!”
…………
过了四天,又到了全城释放的周五。
晚上九点,乔铃关店,被老爸的一个微信叫回了家。
她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但是晚上这个时候了,家里做饭干什么?
“爸,我回来了。”乔铃扶着鞋柜换了拖鞋,闻声走进去,看见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爸。
“我妈呢?”
乔志文系着围裙打包饭菜到保温桶里,回答女儿:“跳广场舞去了,再过两个月天气一冷就没法跳了,她这几天正上瘾呢。”
乔铃“哦”了一声,纳闷他在做什么,“这么晚做这么多好吃的?要出门呀?”
“你哥没跟你说?”乔志文纳闷。
她凑过去用手偷了一颗虾仁往嘴里塞,含着窃窃的笑,嚼着反问:“说什嘛?”
“你哥说了,上次你带去他酒吧的菜被那些同事啊洗劫一空,都说我厨艺好呢。”乔志文一脸得意,解释着:“我寻思啊,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一个人在外地打工身边没有家人,整天起早贪黑也吃不上什么好菜好饭,干脆我就再做点,你带过去给他们吃。”
“咱对你哥的那些员工好,他们肯定能多念着点你哥的好不是?”
“家里不富裕,你哥创业咱们从来也没出过力,这点小事能帮就帮了。”
乔铃眨眼,足足反应了好几秒,确定:“您说……让我去送饭?”
“是啊,你不是挺爱往你哥那儿跑的么,你不去送还能是我去啊?”他扭头继续装自己的菜。
乔铃的脑子第一时间闪出了陈况那张脸,想起周一晚上在便利店里被拒绝的场面……
四天远远不够她消化尴尬的!不想见他啊!
18.Gum
Gum·17
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表达着抗拒,乔铃的脸色跟吃了苦瓜似的,艰难道:“爸,就不能让我哥自己来取么,好心好意给他全酒吧加餐,他这点自觉没有?”
“这话怎么说的。”乔志文笑她一声,“你哥晚上这么忙,你还让他跑?”
“怎么,又跟他闹别扭了?”
“什么叫又!”乔铃有苦说不出,连连叹气,又怕被老爸发现什么追问个不停,“没什么事……”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点头答应,“好吧,但您之后别总这么辛苦了,一两次足够了。”
…………
乔铃拎着一堆保温盒出门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她幽怨地看了眼家门,心想平时老爸巴不得自己早睡早起,像小孩一样九点半就上床闭眼。
结果到了替他办好事的时候倒是主张年轻人可以适当有夜生活了。
乔铃把父母的车子开了出来,车子开到半路下起了雨。
今夜有雷阵雨,瞬时可以到大到暴雨的规模。
雨刷器忙碌地摆着手,吱呀吱呀的闷声像是在为即将降临的暴雨铺垫着节奏感。
乔铃扶着方向盘看了眼车窗外因为下雨堵塞的交通,叹气。
本来车技就一般,又赶上下雨,根本不敢开呀。
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乔铃磨磨唧唧拿上所有夜宵,一脸不情愿地往酒吧走。
刚刚给乔竞发了微信,他陪着谢柔茵去临市出差,早上走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正在高铁上,等回酒吧正好能赶上打烊能吃上他亲叔叔的这口拿手好菜。
相当于现在的epic里根本没有她熟悉的人,就这么过去送饭?她又不会聊天,岂不是更尴尬啊……
乔铃丧着脸推开酒吧的门,迎面被酒吧里热络的氛围侵袭。
就在她刚要寻找陈况时,一抹漆黑颀长的身影从员工休息室那边直冲冲跑了过来,差点和左顾右盼的她撞上。
乔铃急忙后退,鼻尖险些怼到对方胸口上,她惊吓抬头,撞上陈况也有些意外的目光。
四天没见,两人对上的眼神透着说不清的些微生疏与莫名粘稠。
陈况率先问:“怎么来了?”
“呃,我来送饭!”她恨不得立刻讲清自己“被迫”上门的缘由,拎起食盒示意:“替我哥送的夜宵。”
他点头,似乎急着出去:“你随便坐,乔竞晚点回来。”
乔铃察觉到急迫感,忍不住拉着他:“这个时间你干什么去?”
不该在酒吧忙吗?
陈况很着急,言简意赅:“小区着火,孩子一个人在家。”
乔铃愣了一下,其实没想通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做出反应:“外面下雨了,打车很难的。”
“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他看她的眼神略有变化,最后点头。
乔铃放下夜宵,匆匆跟他出了酒吧。
…………
雨下得太大,伴随着电闪雷鸣,陈况直接接替她来开车。
路况复杂,但他的车技比她想象得娴熟太多,几乎没遇到什么堵塞就迅速赶到了一个居民小区。
消防车堆在涉事单元楼下面,围了好多居民,红色灯光闪烁着危险的氛围。
陈况只能把车停在附近,下了车匆匆往那边跑,乔铃去后座拿了雨伞,再回头就不见人了。
幸好这雨没有风,打伞还算有用,她打着伞小跑着跟上他远去的背影。
鞋底啪嗒啪踩在雨地里,她一颗心往下沉,脑子里回荡着“孩子一个人在家”这句话。
虽然很不想,但她就是忍不住脑补很多剧情。
哎,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赶到着火的楼下,围观和涉事的居民太多了,火警勉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里面还不断有人捂着口鼻跑出来。
急促紧张的氛围令她不安,从小到大,乔铃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她打着伞,环顾四周,在雨幕里怎么都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去哪了,在哪啊……
乔铃有点着急,忍不住喊出声:“陈况——陈况——?”
心惴惴不安地摇摆着,雨斜着打湿了裤子,乔铃喉咙发抖,踮起脚往警戒线里探望。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沉韧的声线。
穿过雨帘,染上些朦胧的音效。
“乔铃,在这儿。”
她猛地回头,瞧见了抱着一头金发的小女孩的陈况。
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吓坏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巴巴看着她。
陈况平日里的柔软卷毛被打湿,湿漉漉贴在脑门,狼狈却不失帅气。
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子往下滴,被打湿的眸子更亮。
乔铃赶快凑近,踮起脚把伞高高抬起,遮住他们俩。
她看了眼脸蛋被熏黑一块的小丫头,再看向他,脑中猜想不断成型,艰难地开口问:“这是……你……”
所以大老远从外地搬到滨阳来,是因为……
哪怕睡得不好,也拒绝和她这个单身女性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是因为……
陈况瞧着她莫名红起来的眼眶,想起她那清奇的脑回路,主动解释。
“谢柔茵的女儿。”
乔铃委屈的情绪顿然被打断。
啊?
柔茵姐有孩子?!
…………
雨下得太大,陈况和警方交代完情况就抱着孩子和乔铃离开了火灾现场。
酒吧太闹,乔铃主动提议,先带着孩子回她公寓歇脚。
三人回了乔铃在洲城华庭的一居室。
小姑娘胆子很大,就只是在火场吓得哭了一嗓子,上了车,一趴在乔铃怀里就开始打瞌睡。
路上陈况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谢柔茵母女的情况。
小枫是谢柔茵未婚生下的女儿,父亲是个她在加拿大认识的法国人。
谢柔茵和那个法国人热恋五年,为了维持关系国内国外两地跑,甚至不惜和家里闹僵。
等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渐渐变了嘴脸。
可能是新鲜感没了,也可能是根本不想就这么结束浪漫潇洒的单身状态。
最后两人撕破了脸,谢柔茵回了国发现自己怀孕。
她生下小枫的决定,更加剧了她和家里的恶劣关系。
六点半,谢柔茵带着小枫各个地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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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苦辣都吃了不少。
小枫懂事,很小就可以一个人在家睡觉,所以谢柔茵才放心开了酒吧,白天陪孩子,晚上在酒吧忙。
酒吧的大家伙也经常帮谢柔茵接送小枫上下学。
今天是谢柔茵楼上三层的邻居家失火,但是火势太大波及到了下面,孩子及时被消防员抱了出来,虽然没受伤但也吓得不行。
谢柔茵在高铁上接到电话快急昏了,立刻给陈况去了电话。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
“进来吧。”乔铃开了家门,把抱着孩子的陈况迎进来。
她扫了一眼鞋架,尴尬道:“你脱了鞋直接进来吧,木地板光脚踩也不会凉。”
“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
陈况略有深意看她一点,点头,脱了鞋跟着乔铃进了卧室。
乔铃把被子掀开,帮他将小枫放进床里,“她衣服都湿了,我先帮她换衣服,你……”
说着,她扫了眼陈况身上湿透的衣服。
他明白她的意思,先说:“没事,不用管我。”
“我没要管呀。”乔铃眨眼缓解紧张,别扭道:“但你这样会坐湿我家的沙发。”
“有oversize的T恤和睡裤,你去洗手间换一下吧。”
她打开衣柜迅速拿出一套衣服,塞在故意偏眼避嫌的男人怀里。
陈况没再推辞,拿着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乔铃拿出自己尺寸偏小的衣服,给小枫把衣服换了。
看来小丫头对有陈况的环境十分信赖,睡得这么沉,换衣服都没醒。
乔铃不太会照顾孩子,弄得额头出了一层汗,给孩子掖好被子,她直起酸痛的腰走出卧室。
刚刚就听到卫生间传来阵阵吹风机的嗡嗡声,这会儿停了。
她贴近紧闭的玻璃门,没忍住扒着雾面玻璃往里瞄了瞄。
怎么什么都看不清,可惜。
抬手正要敲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乔铃手撑着玻璃,重心都在门上,猛地没站住往前栽。
被面前的人一把握着胳膊扶好。
但是栽去的那一下,她的手还是按到了他的腹部。
毫秒之间,掌心感受到了对方小腹的绷紧,乔铃心空了一下。
并不宽敞的浴室门口,成年男女杵在棕色的门框之下。
窗外传来的雷雨声,空间的逼仄感,无一不加浓了气氛的色调。
她怯然仰头,对上陈况的眼睛。
他头发吹了半干,自然卷的额发下是一双垂视的温柔眼眸。
陈况有一张矛盾却和谐的脸。
生着冷峻的轮廓,却有一双这么温和的眼睛。
温柔到,他看人一眼,就容易让别人自作多情。
乔铃干咽了下喉咙,防止心脏就这么蹦出来。
这个男的……要不要……这么……
“乔铃。”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激得她又是一阵心战。
乔铃出声,音调都变怪了:“……嗯?”
陈况虚握着她的胳膊,扫了眼那只黏在自己腹部的小白手。
他牵起唇角,无奈提醒:“手。”
“要摸多久?”
19.Gum
Gum·18
他开了口,乔铃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手放到了人家的腹肌上。
她浑身顿然一僵,脸色也随之飞红一片,往后退了一步,“呃我。”
她在干什么啊!!
把人拐进了家,又骗到浴室换衣服,然后堵在门口摸人家腹肌。
这跟女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没要摸你。”她嘴硬为自己开脱,摸搓着后颈,低头眼睛乱飘:“就是那个,没站稳嘛。”
说话间,她瞧着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
当初在网上买这套oversize的时候因为到手的尺寸比想象的大太多,所以只穿了一次洗干净就压箱底了。
没想到这衣服到他身上完全没什么宽松的余地。
卫衣勉强能穿,就是袖口短了一截,裤子宽倒是够宽,长度则完全不够,她盯着他露出的骨感脚腕,再次刷新了两人体型上的巨大差异。
陈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会错了意:“这衣服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转给你。”
乔铃赶快摇头摆手,侧身给他让开,“不用,本来就是我不穿的衣服。”
“再说了……尺码又不合适。”
“你去客厅坐吧。”
他点头,不在这种小事上逞能。
侧过头的一瞬,陈况瞥见她被雨淋湿后紧紧贴在肌肤上的T恤。
白色T恤本就不遮色,湿透后勾勒出了里面小衣的边痕。
粉色的蕾丝花边就这样透过衣服显现在他眼底。
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陈况喉结骤紧,躲开视线。
走去客厅的步伐比平时多了些匆然。
…………
碍于家里还有外客,乔铃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迅速套上衣服吹了头发。
她本来以为自己洗得够快了,结果一看时间还是在里面磨蹭了四十分钟。
推开浴室门,家里安静却不孤寂的氛围袭来。
这是一种独特的气息,虽然安安静静,但家里其他人的存在感却遣散了冷清,给人一种心脏充盈的感觉。
她把吹干的头发拢起来,往客厅一望——眼神微变。
她那张二手沙发床上,此刻窝着一团瘦长硕大的身影。
他歪靠在沙发床的扶手一侧,黑发比平时更服帖地搭在额前,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胸腹平缓地鼓起又落下。
乔铃扒着浴室门,突然不敢动。
啊,竟然睡着了?
说实话,这一幕是她一开始就在脑海里设想好的场景。
如果陈况答应了自己的同住提议,那她应该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乔铃怕吵醒他,放轻脚步,用高抬腿的小猫步一点点走到客厅。
直到她走到陈况面前,瞧这人眼皮都没动一下,看来是睡得非常沉。
乔铃慢慢蹲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陈况的睡脸。
生怕眨眼扇动起来的这点风声惊扰到他的睡梦。
她好像得了一种只要盯上陈况的脸,就根本挪不开眼睛的病。
他皮肤很白却不病态,不管是肤色还是肌肉随处都能感觉到日常锻炼的成果。
闭着眼时,细长的睫毛会完全展现出它的越人之处。
因为睡着,轮廓温柔的眼睛被遮盖住,脸上其他凌厉的地方开始喧宾夺主,加重他疏离冷漠的气场。
不过……
乔铃逐渐把目光往下挪,定在他的嘴唇上。
唇形却不冷。
虽然总抿着,但厚度和颜色却浑然成为最性感的一处。
她没住往前探了探身子,鼻尖耸动,跟小狗似的闻了闻。
味道也是。
一没有那些臭男人身上的烟酒味,二也没有招蜂引蝶的“渣男香”。
总是清清爽爽的,刚出门时身上还会有淡淡的洗发水香。
乔铃静静观赏着他的脸,心里叹气。
他睡得好的时候应该是这副表情吧,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睡成这样,说明肯定很累了。
两人认识的第一天矛盾就存在,可到现在为止好像一直是陈况在退让。
他这么累,她确实有一定责任。
陈况是半躺着睡的,姿态像只柔软的大猫,本就不够大的卫衣衣摆掀上去了一角,下腹和裤头露了出来。
裤头上方那一圈带着字母的内裤边缘映入眼底。
她脸嘭地一下热了。
哎呀。
给人家看这些干什么。
好那个。
乔铃尴尬地左躲右躲,没忍住又往那卫衣深处的腹肌偷瞥,然后下扫,看到他露在空气中的肚脐。
窗外风雨交加,哪怕有玻璃窗死死封锁,也能感受到夏末暴雨里的那股寒气。
肚脐眼可不能露着,她心想。
这样睡会着凉的。
反正这人睡得这么死,乔铃胆子放大,伸手过去,想替他把衣服拉下来。
结果她右手刚拉住他衣摆,陈况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乔铃心中叫糟,想抽手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熟睡的男人在她眼前慢慢睁开了眼。
陈况初醒的目光有些浑,沉沉盯着她。
某种戏谑和问责的意味飘了出来。
乔铃瞪圆了眼,“……”
呃。
我说我想给你盖一下肚脐眼,你信嘛。
陈况扯开嗓,有些许沙感:“这次又没站稳?”
显然,他不信她不是故意。
他笃定她就是来趁机乱摸的。
这时候顺坡下驴只会引来他的嘲笑吧,还不如坦诚一点。
乔铃松开手,气馁地往地上盘腿一坐,“不是,我看你衣服没盖好怕你着凉。”
“是真的。”
陈况瞧了眼身上这不合身的卫衣,喉结动了动,动手拉好。
不自然一瞬而过,他瞥她,忽然问了句:“你谈过恋爱吗?”
突如其来打破距离感的话题令她心跳一顿,乔铃眨眼,后背都绷紧了。
“问这个干什么?”
陈况静静看着她。
这些年他接触过很多人,各种家庭各种个性的人都有。
在较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往往更纯粹更不设防一些,如果被保护得太好,对男人的劣根性没有认知的女生这一特性就会更明显。
所以他将乔铃这一系列行为全都归结于上述的经验之谈。
这一句问话,像他的某种求证,更像是一种温和的警示。
陈况撑着沙发坐起来,声线还卷着点懒意:“扯陌生男人的衣服,不怕出事?”
乔铃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歪头反问:“那你在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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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家里睡得这么香,也不怕出事?”
陈况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流露出几分说不出话的神色。
只憋出一句:“……我是男的。”
她扑哧一声,还是没意识到关键所在,“那我是女的咋啦。”
乔铃脑补某张伸爪扑食的狰狞猫猫表情包,想:哼,就算你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的,有这个脸这个身子,不好好保护自己也会被馋嘴的女人吃掉的!
比如……梦里的她!
“而且我哪有睡得很香?”
陈况不承认,挠了挠头发,“打个盹而已。”
她努嘴,非强调这一点:“我在浴室洗澡那么大动静你都不醒,要只是打盹,我都蹲到你面前了你怎么没感觉?”
“陈况,你很累吗?”乔铃忍不住问,目光担忧。
短暂却优质的睡眠令他的目光比之前更有神。
哪怕知道这只是面前人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却莫名敲中了他心底某处僵死的地方。
有多久没人问过他这句话了?
陈况嘴上不承认,但其实身体每一条神经的充沛和满足都在告诉他,刚刚那短暂的三四十分钟自己睡得有多好。
安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这个普普通通小一居室的氛围。
他形容不出来。
像是有股“家”的味道。
一眼扫去,随处可见乔铃热爱生活的痕迹,不算整洁却充满着人味。
即使是亲自感受了,如果再来一次,让他回到前几天那个便利店。
他还是会拒绝乔铃的提议。
因为。
乔铃看他不说话,拍了下手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笑道:“你看,你就是睡得很好。”
“我说了我家很适合休息,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陈况平缓的语气中弥漫出神秘的压迫感:“我用刚才说过的回答你这句。”
她回想着,“哪句?”
就在乔铃还在脑内回放的时候,原本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压了下来——
陈况将脚放回地面,双腿成敞开的姿态,让乔铃完全陷入自己身前的这块三角地带。
他迅速压下身。
几乎在一瞬之间,两人就到了鼻息互撞的距离。
乔铃呼吸滞停,手往后撑地,往后躲时后背却抵到茶几的边缘。
退无可退。
虽然陈况是她好感的人,虽然陈况和她已经算熟悉了,虽然她知道陈况的人品绝非下等。
可他压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被专属于强壮男人的威迫感吓到了。
这是一种本能,像草原里的兔子和虎豹的关系,是刻在性别里的反应。
乔铃变得僵硬,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陈况就这样轻而易举踩过了男女之间的警戒线,却没有再进一步真的欺负她。
他停在这个位置,直视她眼睛里摇晃的不安,“乔铃,你哥没教你的,我告诉你。”
女生沐浴后的清香太近,全都钻进他的耳鼻口中,痒得他浑身不对劲。
“进了社会,别人的死活就少管。”陈况伸手,捏住她垂在耳畔的一缕乌黑湿发。
像运筹帷幄的花豹提起了兔子的耳朵。
“不要随便把男人领进家里。”
“只要他想,你就会出事。”
“就像这样。”
20.Gum
Gum·19
陈况全程没有碰到她,乔铃却有种被扼住后颈的压力。
他明明只捏住了一缕头发,可她的脸颊和脖颈全都跟着发麻,像被卷进了属于陈况的热浪磁场里。
浴后清爽的毛孔又冒出了狼狈的汗气。
她整个人成了趴在蒸锅里即将膨发的白馒头。
将她困在这么暧昧的距离和领地中,却多一步逾矩的言行都没有,矛盾又完全符合陈况的作风。
他笃定做到这种地步就足够吓唬她了。
乔铃大脑一片空白,不断发出像电视机闪雪花的滋滋失控噪音。
令自己怦怦心动的人近在咫尺,平日里只敢偷窥的好看眉眼触手可及。
即使他态度冷酷,语气不好,乔铃也止不住在被威胁中恍神于这张帅脸。
真是没药可救了。
陈况见她盯着自己两眼发直,显然是走神了,皱起眉头。
他捻着指间这缕湿发,故意把语气按得更冲了些:“听见了吗?”
乔铃回神,偏着头轻轻一带,把头发从他手指里解救出来,捋到耳后。
装听不懂:“就像,哪样?”
等等,说完怎么感觉像挑衅一样?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本事……
有本事你就压上来告诉我什么叫做白肤薄肌猛男!!
乔铃用余光回眸,对上他那副“你吃硬不吃软是吧”的臭脸。
嘎。
她哆嗦一下,怂怂道:“你凶什么啊……”
凶得好像第一次在店门口见到时的感觉——像是手里有好几条人命,并且即将要多她这一条了。
陈况呼吸压沉,冷着脸扯起嘴角,嘲谑意味比窗外的雨汽都要浓。
他一笑,像是落定了某种决策,同时将身子再度伏低。
“乔铃,从小到大,有没有人说你记打不记吃?”
乔铃被他低嗓震出的话吓得炸毛,在他用长腿封锁的三角区里缩起来,忽然有些后悔。
对方如泄洪般向她展现男人专有的侵略性。
是种她根本招架不住的攻击力。
陈况伸臂,撑在她背后的茶几上,整个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乔铃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临阵脱逃,开口都变调了:“等,等一下……”
“等?你不是想知道是哪样吗?”陈况撂话打断她,刚伸手——沙发上的手机匆忙震动起来。
氛围被捅出一个缺口,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那个手机。
乔铃如释重负,用手推了推他撑在自己身边的胳膊,险些闪着舌头:“电电话,你的。”
陈况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不过在看到来电人时利索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接通电话:“来了?”
不知对方说什么,他看了眼红着脸从自己面前悄悄爬行的乔铃,“刚才没看微信,睡着了。”
“到楼下了?”
乔铃逃跑爬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他,小声询问:“是柔茵姐嘛?”
陈况点头,回答她:“他们来接小枫了。”
她把刚刚暧昧的情绪暂时抛开,轻咳一声,“你让他们上来吧,我把门禁开一下。”
说完站起来,踩着噔噔噔的小步子去玄关按单元楼的门禁。
陈况瞥着她的背影,交代后挂了电话,喉结滚动的同时垂了目光,流露几分反省。
被她拱火拱得差点没规矩了。
二十八-九了还跟着小女生胡闹。
过了两分钟,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乔铃打开家门,被谢柔茵哭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失神:“柔茵姐……”
几次见面她都是优雅又得体的大姐姐形象,还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
谢柔茵握住她的手,全力道谢,嗓音还有些哑:“真是麻烦你了,多谢,多谢。”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乔铃迎着人进门,摆手:“不不不,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你谢陈况吧。”
“我就是跟着他跑了一趟。”
“我哥呢?”她看门外。
谢柔茵解释:“小区里没有临时车位了,他在车里没上来。”
走到客厅,她看到站在沙发前的陈况,眼眶又是一阵酸涩,“辛苦你了,这次还好你在,不然小枫肯定要吓坏。”
陈况双手往卫衣前面的袋鼠兜一揣,懒洋洋安慰她:“有什么辛苦,都应该的。”
“我答应他照顾你和小枫,没做到的话他又要念我几个月。”他意有所指。
谢柔茵知道他说的是谁,失笑,一颗惴惴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乔铃走过来,狐疑心想:谁?
她撇开疑惑解释情况,“小枫在我卧室睡呢,人一点事都没有,消防员保护得很好。”
“你现在带她回去吗?”
谢柔茵思忖了两秒,“让她再睡一会吧,我家的窗子坏掉了,里面被烟熏得暂时住不了了,今晚肯定要折腾一番。”
乔铃立刻请她坐去沙发,转身去开放式小厨房,说着:“刚刚给小枫热了一袋牛奶,还剩下一杯多,你也喝点暖暖胃吧。”
谢柔茵对她露了个笑,没推脱。
陈况听她刚才说的话,索性把忙帮到了底,主动提出:“房子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你就算是重新租房也要时间,这几天先住我那个公寓吧,反正我也不住。”
“公寓楼上就是乔铃的店,有熟人照应。而且那个位置离酒吧近,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乔铃端着热牛奶过来,递给谢柔茵,接过话茬:“嗯,小枫可以直接到楼上找我。”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惭愧一笑:“如果她不讨厌噪音的话。”
“这,太麻烦你们了。”虽然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谢柔茵看着他们,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我带小枫住酒店就行。”
“住酒店的话,小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能一个人待着?你怎么兼顾酒吧?”
陈况点出关键,语气平缓却很有说服力:“小枫去我公寓玩过,再说了,还有乔铃,小枫挺喜欢她的。”
乔铃小鸡啄米地点头:“不麻烦的,我也喜欢小枫,她很乖。”
谢柔茵很信任他们,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
她困惑地看向陈况,“可是如果我和小枫住你……”
陈况表情微变,打断了对方的话:“没事,你们放心住就行。”
谢柔茵余光很快扫了一眼在场第三个人,想着他应该有他的安排,就没再继续问下去,点头:“好,那我和小枫就先麻烦你几天。”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里收拾行李。”
乔铃困了有点发呆,没察觉到这两人对话里的端倪,带着谢柔茵去卧室里叫醒小枫。
小枫睡醒看到了妈妈,遭遇火灾的恐惧再度袭来,哇得一下哭开了,抱着妈妈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枫一哭,谢柔茵尽力忍着泪意,给女儿擦眼泪哄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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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柔和尽显心碎。
“小枫特别棒,消防员叔叔不是也夸你了么。”
“是妈妈不对,以后妈妈再也不让小枫这么害怕了好不好。”
小枫点头,再多的委屈都不说了。
陈况也没再留,陪着她们母女下楼去找开车的乔竞。
气氛太紧锣密鼓,以至于直到把他们送进电梯之前,乔铃把和陈况在客厅的那番拉扯忘得干干净净。
等三人离开她返回家里,站在忽然一片安静的环境里,被说不出的落差攻陷。
她默默回到客厅,拿起陈况用过的玻璃杯。
乔铃盯着脚下这块狭窄位于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狭小空间,刚刚和他对峙的粘稠氛围都还没消散完全,留着令她遐想不断的清爽气味。
属于男人的,独特的气息。
她回想陈况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是觉得贸然踏足单身女生的家里太冒犯吗?
真的会有男人和异性保持分寸感到这个地步么。
还是说,对完全没感觉的女生,就会这么有分寸感?
乔铃越思考越觉得情绪不对劲,拍拍脑袋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
她把他们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收好,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陈况发了条微信。
【L.ing:你让柔茵姐住你家,那你自己没问题吗?】
对方没一会儿就回了消息。
【Gum:忘了?我不是早就在酒吧睡了么。】
乔铃心想:也是,陈况睡在酒吧,公寓空着也是空着,给柔茵姐母女暂住恰好。
话题到这里无法继续了,她叹气,攥着手机进了浴室。
就在失落之际,她伸手去拿面膜,瞥见搭在盥洗盆边上的男士衣裤。
乔铃一愣。
差点忘了,陈况是穿着她那套不合身的衣服离开的啊。
乔铃伸手,指尖在他那还潮湿的衣服上轻轻扫过,仿佛上面还残存着男人将它脱下来时的体温。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再次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
此时此刻。
陈况杵在谢柔茵家门口,正要帮着乔竞一起搬东西的时候被手机振动叫停动作。
他直起身,掏出手机一看。
【L.ing:(图片)】
【L.ing:你的衣服,忘记拿走啦。】
陈况抽回思绪,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
怪不得觉得脚腕发凉,原来是裤子不是自己那条,太短了。
他轻叹,敲打屏幕回复。
今天晚上怎么总干这些不过脑子的事。
【Gum:抱歉,忘了,下次来酒吧找你哥的时候帮我捎上?】
【Gum:请你喝东西。】
陈况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方闪了几次“对方输入中”,然后一条消息闪过来。
【L.ing:我不一定总有闲空去酒吧呢。】
【L.ing:回头再说吧(小兔吐舌致歉.gif)】
他盯着那个动着的兔子表情包,脑海里自动补充了她此时此刻的神色,悄然扬起唇畔。
意料之外的“拒绝”啊。
简单回了一个“好”之后,陈况关掉手机,对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难办。
酒吧休息间被同事住了。
公寓让谢柔茵母女暂用。
问题来了。
现在他该去哪里睡?
21.Gum
Gum·20
陈况和那对母女走后,乔铃敷着面膜站在自己家客厅鲜少审视起来。
平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看……
家里是不是有点乱啊?
虽然绝对算不上邋遢,平时的清洁也有按时做,但是乔铃是那种间歇性家务勤奋主义——简而言之就是非要等到乱得看不下去了,才会一股脑痛快做一次家务,弄得干干净净……
然后再慢慢搞乱。
她只是喜欢放东西随性一些,自己住就无所谓肉眼整洁度怎样,不过今天突然让他踏进了家门,她后知后觉地开始顾虑起来。
乔铃很在乎陈况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看法,有点后悔。
早知道昨天就不偷懒稍微打扫一下了,哎。
他不会觉得她是个生活习惯很差的女生吧?
不要哇!
乔铃叉起腰,很有哲理地开导自己:昨日无需追忆,既然感到悔恨,就从眼下这一秒开始改变吧!
搞卫生,做家务,NOW!
因为陈况的大驾光临,她大晚上精神亢奋,不仅破天荒做起了家务,还点了个夜宵打算奖励自己。
把除了卧室以外的所有地方地毯式收拾了一遍之后,乔铃感觉连动嘴吃外卖的力气都没了,扔掉面膜倒进沙发里,累得发晕。
不行,她还是不适合做家务。
家务令她痛苦。
沙发床铺的格纹沙发巾还没有换,上面残留着男人靠躺这里时留下的气息。
乔铃翻身,侧着头闻了闻抱枕。
天啊,竟然有陈况的发香,是她在电梯里经常问到他身上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
想必是因为淋雨,洗发水的香味遇水又被激活了出来。
乔铃蜷起脚趾,扭着身子,像个痴汉一样把脸埋进抱枕里对着那股“陈况香”猛地吸了一大口。
好香……
下次去买他的同款吧。
沙发床比她卧室的床垫要软,因为太舒服,乔铃等外卖的时候伴着这股清香也和陈况一样打了个盹。
耳畔是玻璃窗外淅沥的雨声,雨势停歇了一阵,此时又变大了。
发沉的眼皮将她拽进了周公的桃花源,乔铃魂游了一阵,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中。
睁开眼,陈况近在咫尺,指尖捏着她的湿发,神态审度。
她怔了一下,望向窗外的暴雨滂沱,再看两人这暧昧的距离和姿势。
发现当下竟然和两个小时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陈况比之前那样好像更凶了一点,眼神似黑云压城,霸占她的小家改为他的狩猎场。
“听到没有?说话。”
乔铃左右移动眼珠,喉管跳动着脉搏,“听……到什么?”
是做梦吧,是在做梦对吧。
陈况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耐,捏着她的发丝往下轻拽,“装傻?乔铃,你是不是记打不记吃?”
“不要管别人的死活,别把男人领进家,这么简单的话你听不懂么。”
他咬字并不重却很凶,还有股阴涔涔的味,和平时懒洋洋唬人的架势完全不同。
乔铃吓得心脏摇摇欲坠。
凭什么一次次被这人吓得说不出话啊!反正是在梦里,冲了!
她突然发作,伸出双手扑了上去——
“你凶什么凶啊!”
掌心隔着衣服熨烫着男人鼓胀的胸肌,触感产生的瞬间,乔铃双腿深处酥软一瞬。
老天,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这手感……!
男人高大,哪怕被推倒也像一座厚重的礁石。
他的体温不断隔着衣服袭向她,即使隔着衣服,乔铃也被这股温热的存在感冲得头皮发麻。
乔铃忍不住在他胸口多抓了两下,屈膝压在他的大腿上。
她体格娇小,俨然像只不识好歹的小兔子压在老虎身上,软绵绵的毫无威胁性。
“我说话你不也一样不听吗?那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她揪着他的卫衣,压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这个身位终于有了几分勇气:“我才没管别人的死活,我就管你的不行嘛!”
乔铃喊的时候嗓音都在抖,倔起来不输任何人:“反正我已经把你领进家了,我看你能怎么我呢!”
“你能把我怎样?陈况,你倒是做给我看看。”
她骑在他身上乱喊挑衅,全然不知自己的鲁莽撩拨起了什么样的野蛮凶兽。
她压在他身上又扭又弹的,陈况忍了她三句话,额头青筋绷到最凸的时候一把圈住她的腰。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他一扫她的双腿,乔铃毫无反手之力地就这样被他横扫放倒,倒进了柔软的沙发床——
“呃哟,陈……”
陈况身上淋过雨的痕迹还没完全干掉,她也刚洗完澡。
两个人都处于有些潮湿的状态里,呼吸湿热,眼神泥泞一片,隔空交缠。
宽肩窄腰的男人双手撑着压在她身前,眼前一片阴影,乔铃被危险的磁场完全吞噬,可呼吸的氧气都被挤压,所剩无几。
她忍不住想曲起膝盖自保,却在刚要动的时候被他拦截。
陈况一手握住她的膝盖,强硬地将她的腿重新压平,掀眸,对上她惊悸的目光。
他的眼神显然是知道她怕了,却也完全没有饶她一马的打算。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闪电的光亮照到男人阴凉的眼神,像窥见了一头准备拆卸猎物的狼。
有的时候性与□□形影不离,难以分辨谁是主体。
她有点怕被弄疼。
乔铃手指有点抖,忍不住说出同样的话:“等,等一下……”
“等什么?”陈况眼底一点笑都没有,冷得像雨刀子,胳膊支在她双侧,像做俯卧撑一样慢慢压下身子。
他捏住她的下半张脸,力度不大,却将她的脸蛋弄得变形。
“不是你把我领进家门,还叫我示范给你。”
她看着陈况的脸不断靠近,视觉放大。
乔铃心如擂鼓,看到他从宽大领口露出的锁骨,往上是突出的喉结,再往上,是他那双悠悠嘲谑的嘴唇。
下一次吞咽喉咙时,他已经凑近到了鼻息之前。
乔铃完全僵硬了,大脑混乱,说不清此刻是期待更多一点还是慌张多一点。
她选择紧张地将眼睛闭上。
男人完全压了下来,乔铃闻到了他温热的呼吸。
要接吻了吗?
他要吻她了。
陈况凉凉的目光凝视她这张“随你处置”的脸,敏锐地锁定在她偷偷用舌尖濡湿唇瓣的动作上。
下一刻,他掐着她的脸一扭,低头——
湿热的感觉和痛觉同时传来。
乔铃疼得睁眼,推他的肩膀,“啊。”
陈况没有吻她,而是在关头偏离角度,咬上她细细的脖子。
先用粗粝的舌苔舔,紧接着就用牙齿硌着咬。
这一口,警戒和发火的意思直接传达给她的身体。
乔铃有点窒息,大口透着气,被这个不算吻的吻弄得浑身不对劲。
又软,又热,又抖。
全身神经都在高度兴奋中。
乔铃被他攥住手,他带着她的手撩开自己的卫衣,直接放在了腹部。
陈况支撑身子的动作令他核心紧绷,八块腹肌的脉络突得清清晰晰。
她的手指细细地擦过他腹肌的每一道走向,慌张又害羞地撞上他没有温度的眼睛。
“你,干什么……”
“不会?”陈况挑眉,索性兜头直接把卫衣脱下来扔到地上,“什么都不懂还敢这么狂?”
“我告诉你,一般这么进来的男人,可不是为了跟你玩过家家的。”
陈况完全占据主导,抓着她的手在腹肌上乱扫,然后往下走,“该下一步了。”
“要教么?”
乔铃吓傻了,感觉那只手完全不属于自己,是个已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的烫手山芋。
眼神乱飘之际,她对上了他右上臂盘桓在图案里的黑色蟒蛇。
陈况舔在她脖子上的感觉,就好像被蛇信子扫着一样,有种宣告猎物死亡的性感。
陈况再次压下去,嘴唇又回到他的爱巢。
“帮我把裤子脱了。”
此话落下,她脖子再度传来痛感——
“啊,疼。”
轰隆。
窗外一声雷,乔铃睁开了眼,猛地捂住完好无损的脖子。
乔铃解锁手机,发现睡着之前看到的那一页簧漫的男主台词就是“帮我把裤子脱了”。
“……”
她收紧双腿,睡裤相互磨蹭,试图掩盖那令人羞耻的湿润。
乔铃红着脸在沙发床里打滚。
真是服了。
所以到底是又做了个春-梦还是噩梦啊!
…………
吃完夜宵之后乔铃也难以从那个梦里挣扎出来,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报复性扎在被窝里看了一宿的簧色韩漫。
第二天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她顶着黑眼圈坐起来,两眼都有点不对焦了。
乔铃开了扩音器,坐在床上闭着眼接电话,“……喂。”
“嗯?你熬夜跟人打架去了?这么有气无力的。”乔竞的声音从电话传来,中气十足。
乔铃坐着都要睡着了,“有话……快……放。”
“你去店里了吗?你去过楼下没,陈况在不在他家?”他问得很着急。
她本来就困,反应了好几秒都没懂这个人在问什么。
“你还没醒酒吗?”
“这话的逻辑是?”
“我没喝酒,你傻啊,陈况昨晚不是让柔茵母女俩去他公寓住了么。”
乔竞咬牙切齿:“我就恨我自己没早置一套房子,这近水楼台的机会让他抢了!气死我。”
乔铃沉默了:“……”
对哦,陈况现在还是他的假想情敌呢。
忽然觉得他好可怜啊,像个傻狗。
乔竞越说越带劲,自我发挥道:“男人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吗?他说是给她们住,但要是今天拿个东西,明天送个吃的,后天说不定就要找借口留下直接开演三口之家了!”
“我还没去店里。”乔铃揉揉眼睛,咕哝说:“他不是睡在酒吧休息室吗?你直接去看看不就好了。”
“问我没用……”
电话那边发出一声狐疑的怪声,“谁跟你说的?”
“我酒吧的休息室正被另一个伙计住着呢,陈况早就滚蛋了。”
“我还想问他昨天晚上睡哪儿了呢,他没回我微信。”
乔铃忽然睁开了眼,迷糊劲儿醒了一大半,脑子里放大同一个问题。
什么???陈况不住酒吧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事是谢柔茵去协调的,乔竞也一知半解,“呃,大概有一周了?”
快一周,那岂不是就在陈况拒绝她提议的前后?
所以说昨晚之前陈况应该一直住在她楼下的公寓里,每天听着噪音睡觉。
连酒吧休息间都没得住了,都不肯去她那里落个脚吗?
乔铃莫名生出一股堵塞的气性。
她是什么豺狼虎豹吗?他要这么躲着!
“……活该。”她没憋住心声说了句。
乔竞呆了下,虽然没懂为什么突然骂那人 ,但还是很赞同:“骂得好,我也觉得活该。”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再打听打听吧。”
“你赶紧开店去,都几点了,生意不好做也得上赶着做啊。”
说完,他挂了电话。
乔铃攥紧拳头,恨不得把枕头撕了,隔空挥了几下。
本来就因为陈况生气,又被你这个街溜子堂哥训话。
到底惹到谁了我!
男人怎么都这么讨嫌讨厌!全都给我滚远!
再也不想理这些人了。
…………
小店的生意照常,晚上又下起了雨,没有前一天那么急骤,但稀稀拉拉的也一直不停。
在店里做首饰的小情侣本来窃窃私语着,突然被哐哐哐的砸银声音吓得扭头看去——盯着那个坐在店长工位的娇小背影。
乔铃穿着围裙,憋闷的情绪全写在阴脸上,握着锤子邦邦邦地砸着银条,动静吓人。
她看着弱小,打起银子来又快又狠,厚厚的银条很快被压成了又薄又平的一片。
乔铃听着客人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回头,对上那对情侣讶异又不敢说话的脸,微笑:“需要帮助吗?”
小情侣赶紧摇头,“不用,我们还没做完这步。”
还是别打听了,一看心情就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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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铃检查着手里银片的厚度,脸蛋快鼓成气球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都怪那个讨厌的人,心情差了一整天,中午都没有吃饭,饿死了。
这时,放在隔热台旁边的手机亮起来,新消息显示出内容。
【Gum:晚上有空吗,我去你家拿我的衣服。】
乔铃看到陈况的头像心里不防咯了一下,随之便是更汹涌的委屈和闷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非要撞枪口上来是吧!
乔铃看了眼时间,反问他。
【L.ing:刚九点半你不上班啊?】
【L.ing:要拿衣服就等着,我还没关店呢,不在家。】
【Gum:我去你店里等你?然后打车回。】
对方回的很快,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她语气和平时的差别。
这让乔铃更火大。
是没发现她不高兴,还是根本无所谓她和之前的态度有什么区别呢。
乔铃重重地敲打手机,回了以后直接把屏幕反着扣在桌面,继续敲银,力度比刚刚更重。
【L.ing:你不要来,我到家以后会告诉你。】
…………
今天晚上来得客人比较多,乔铃十点钟才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清扫关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晚十一点了。
乔铃本来都忘了,结果看到阳台上晾着的男士长裤又想起了某个还在手机里等通知的男人。
哼,干脆就晾着他算了,一套衣服而已。
乔铃进了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要洗脸,却迟迟没有撩水上去。
她盯着哗哗流动的水柱,呆了十几秒,最后狠狠骂了一句“烦人!”又拿起了手机,给陈况发了条“我到家了你来吧”。
烦人,烦人,为什么他这么讨厌。
叫她怎么选都很违心。
陈况回消息还是很快,告诉她他就在附近,五分钟就上来。
乔铃把他的衣服叠好装了个袋子,这会儿微信消息又闹起来。
她烦躁地拿起手机。
今晚怎么消息这么多。
【乔竞:跟哥共享一个好消息,笑死,陈况真够倒霉,爽了。】
【乔竞:他昨天惨不拉几地趴在酒吧桌子上睡了一宿,淋点雨还感冒了,真够娇气。】
乔铃一顿,打了个问号回去。
感冒了?
乔竞又发来三条语音。
【今天七点多快开门的时候我去店里,看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用体温枪一打,爷爷的给我烧到了三十八度多,就这还敢上调酒台,我直接给他打发出去了。】
【虽然这几天他的班只能让夏天顶上,但至少他病了不会去打扰柔茵娘俩了,切。】
【你不是很烦他么,听到有没有痛快点?】
她听到这里,禁不住抿紧了嘴唇,好巧不巧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呼吸像是被捏住一样,乔铃嗖地看向门口,几乎没有犹豫地跑过去。
乔铃拉开家门,杵在门口的男人的灰色身影打在她脸上。
看到陈况发青的脸色和干涩的嘴唇,她之前的情绪全都消失了。
陈况对上她担忧又无措的视线,喉结滚了滚。
他淡然的表情掺上点不自在,扯着火烧火燎的嗓子:“我拿衣服。”
他声音又哑又干,听得乔铃后脊发紧。
乔铃紧盯着他,“你发烧了。”
“可能是吧。”陈况估摸着她应该和乔竞联络过,没追问,伸出手:“我不进去了,你把衣服给我就行。”
“回头请你吃饭。”
乔铃压根不理他这茬,“吃药了吗?”
陈况微怔,手停在半空,“我回去吃。”
她拧眉,脾气又逐渐漫上来,“回去?回哪?酒吧又不给你住了。”
这下对方没说话了。
陈况喉咙很疼,坚持回答她:“我今晚会住酒店。”
“你如果想住酒店昨晚就去了。”乔铃寸步不让,胸口起伏越来越激烈,眼睛瞪得桃核似的,好像这样能把他心里的想法挖出来。
“我猜你今晚还是打算在酒吧凑合吧。”
“发着烧的人睡在餐饮场所是不是太不道德了点?”
他累了,实在不想就这种问题掰扯,扬起一抹笑,却暗示着耐心的警戒线。
“乔铃,你把衣服给我就行……”
“我不给呢。”她试了性子,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眼梢热了起来。
乔铃快被他气哭了,双手拽着他,使劲往自己这边拉,“我都知道了,陈况,你明知道酒吧不给你住了,你都要拒绝我。”
“你是怕我吗?我哪里让你这么讨厌了。”
腮颊和牙齿酸得难受,她胡乱间浑说一气:“我不是说了我平时要回爸妈家住吗,我不是说了白天的时候家里根本没人吗,我不是说了就算你来睡觉咱俩都碰不上面吗……”
说到这里她缓了口气,却也不敢再看他,盯着自己那只抓着他不停抖的手。
“你都发烧了……”
陈况瞥见她脸蛋摔下一颗透明的珠子,半句周旋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忽然头好晕,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肌肉和神经都在坍塌散架。
“不是。”陈况扶住她家的门框,干涩地吐出这两个字。
一句不是,回答了她很多问题。
“不是什么?那你说清楚。”
手握答案的人就在眼前,乔铃无法再忍耐心口的堵塞。
不管是什么,她只求个痛快,不想再这样自顾自被他的言行左右情绪。
“我没有讨厌你。”陈况挺着最后一口气抬眼,却瞧着面前的人都出了虚影,在说出下一句之前没撑住向她倒了过去。
乔铃吓了一跳,伸出双手接住他,但没料到他看着瘦竟然这么重,往后踉跄了一步多才稳住。
“哎?陈况,你没事吧?!”
他抵在她肩头,似是觉得冒犯,挣扎着偏头,额头的滚热擦过她颈边。
乔铃被烫得心尖一抖。
陈况双手撑着门框的左右边,上半身栽在她怀里。
他呼吸泛着异常的沉重。
喉咙冒着铁锈味,体力只能支撑他再说一句话。
陈况眼皮发沉,最后选择对她说——
“别哭了,我不对。”
22.Gum
Gum·21
【你如果想住酒店昨晚就去了。】
【我猜你今晚还是打算在酒吧凑合吧!】
是啊,她猜得没错。
陈况想。
他就是不想去住酒店,甚至可以说,害怕住酒店。
别人总夸他聪明能干,一人撑起一片天,年轻有为。
也有人说他傲慢,觉得他牛逼哄哄,没来由地嫉妒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外人说的那种神人。
这些年磋磨下来,他成了个胆小鬼,怕这怕那,又耻于暴露自己。
怕住酒店,怕去医院,更怕别人可怜他时掉的眼泪。
大学的时候父亲住院,全家人绷紧了头皮,和一个小小的癌来回拔河。
他的宿舍离医院足足有十八公里,那时候他特别希望自己能多一分钱,在医院旁边给他和母亲找一个旅店短住,把奔波的这口气省下来用在病房里。
可是没有,他多一块钱都没有。
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往返三十六公里,就这么骑了两年。
后来他赚到好多钱,依然跟医院脱不了关系。
他还是跟那个小小的癌拔河,而原本在绳子这边的母亲,到了绳子的另一侧。
这次他有钱了,就住在离医院最近的酒店,把奔波在路上的精力省了下来,却仍然无法赢下这场拔河比赛。
一个个坐在酒店房间里,恨不得把手里的化验结果单撕烂的画面成了挥散不去的噩梦。
酒店房间的装潢,味道,甚至是整洁的白色床单都让他恶心。
对比之下,他宁可趴在酒吧桌子上凑合睡一宿。
他脆弱,莫名其妙,也虚伪。
这一切被乔铃一句话拆穿的瞬间,他身体里那层堪堪护住脸面的枯死树皮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接触的时间越久,身边总会有人窥见到他的过去。
但不知为什么,他不太希望这个人是乔铃,但又偏偏是她第一个察觉他的软弱。
【你发烧了?】
【可能是吧。】
病这个字是他人生字典里血红血红的一道课题。
是啊,他生病了,很多年都没有生过病了。
可他不想承认。
哪怕病了,也不肯自己病了,不知道跟什么较着劲。
他是胆小鬼,他怕重蹈父母的辙印。
毕竟他们的病,也是从很小很小,小到被他们半句话略过的症状开始的。
他其实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这一年来也都似人似鬼一样地耗日子。
但不知为什么,乔铃说他生病了的那一瞬间,陈况心底冲出一股逆反心理。
非要在她面前死不承认。
他就是这么一个又怂,又莫名其妙,又虚伪的人。
陈况弓起腰背,蜷着胸腹蹲在梦境里的湖泊边,盯着湖面倒映的,女孩落泪的模样。
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掉眼泪。
别哭了。
乔竞说过你可是你被家里捧着的娇娇崽子。
全算我身上,是我不对,行不行。
…………
陈况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到一片滑腻温热。
他抬起黏在一起的眼皮,沉重的视线一点点恢复清明,聚焦面前女生的眉眼。
视线里,乔铃红着脸一动不动。
陈况浑身酸疼,视线下扫,盯着自己握她手背的五指。
她拿着一根电子体温计,因为紧张捏得关节泛白。
在极其安静的氛围里,两人猝不及防地展开了一场喧嚣的对视。
谁也不说话,眼睛里却都不平静。
在这样无声的拉扯即将来到临界点时,乔铃手里的体温计很识相地滴滴一声。
乔铃一看吓了一跳,抬起来给他看:“吃过退烧药都三十八度五呢,还说自己没事。”
“都快成火炉子了。”
陈况瞥了眼那个数字,缓缓松开了捏她的手。
柔软的触感消失时,指腹不习惯地跳出短暂一下的痒。
“抱歉。”
又是用一句话回答了很多事。
乔铃垂眸眨了眨,心里乱乱的。
是在抱歉他生病麻烦了她,还是抱歉他睡着睡着莫名其妙摸她的手呀……
最讨厌这种不把话讲清楚的人了!
乔铃收起体温计,拿出冰毛巾叠了叠放在他额头上。
陈况目光有些迟疑,想伸手自己来又停在半空,显然并不习惯被人照顾。
“我睡多久了?”
被她搀进大门,吃了一颗退烧药以后就人事不省了。
她蹲在沙发床侧面,估摸着:“嗯……一个小时吧。”
陈况有点意外。
还以为睡了很久。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都在因为一个小时前在门口有些失态的对峙而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乔铃瞥见陈况动了动喉结,察觉他的欲言又止,紧张地先开口:“要喝水吗?”
陈况“嗯”了一声,撑起身子半坐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半垂着视线,盯他喝水时缓速上下的喉结盯得心跳加速。
人一慌就嘴皮子碎,用说话掩盖自己心乱的事实。
“呃那个,就是……我。”
陈况停下喝水的动作,嗓子闷出的声音终于不再干涩,发烧后的声线更好听了:“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透露着某种耐心,让她知道他会听她慢慢说。
乔铃嘴唇微张,和他对了一眼,又低下头,“对不起啊。”
“刚才对你……发脾气了。”
而且哭了,哭着发了脾气,呜呜,真丢人啊。
这下好了,八字没一撇,先让人家觉得她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了。
陈况看她低着头像个犯天大错的小姑娘,眉峰动了动,放下杯子,“我已经忘了。”
乔铃抬头,眨眼。
嗯?
陈况看着她,暗示她之前的某个场景,旧话重提:“不是说过么,只要说句对不起。”
“你后悔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乔铃臊了脸颊,讪讪道:“这个规则,原来一直有效吗?”
“你需要的话。”他把冰毛巾拿下来,沾湿的乌黑卷发有点打缕,有种被弄乱的病态帅气。
乔铃将头埋得更低,掩饰快憋不住扬到耳后的嘴角。
这个人,总是冷着脸说这么撩拨的话,好讨厌。
陈况坐在沙发上,而她半蹲着,抬眼先看到的是他裤-裆的位置,这种一高一低的身位总让人倍感古怪,他不经意的向后靠了靠,轻咳一声。
吃了退烧药,刚才那一个小时的睡眠令他出了不少汗,这会儿已经比刚才舒服不少了。
陈况开口把刚才没能说清楚的话重新说:“我解释一下。”
乔铃抬头,“嗯?”
陈况唇线压了些,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懒人沙发,“别蹲着,去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蹲在他身边,赶紧站起来,拖着快麻掉的腿坐到一边。
“解释什么?”
“我是在拒绝你那个提议以后,才发现酒吧休息室不能住了的。”他说。
乔铃梳理了一下思路,所以他的意思并不是宁可没地方睡也要拒绝她么。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里打起来的结好像一下子全松开了。
真是不服气,只因为他这一句话自己就又心花怒放了。
“我拒绝你也不是因为讨厌你。”陈况双手垂在盘腿中间的空档,“我以为我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乔铃,我不知道你和别的男性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他明明白白告诉她:“但在我这里,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男女有别,我不能随便睡在女生家里。”
乔铃的心跳又掉了一拍,像小兔子冷不丁耷拉了耳朵。
哦,所以是又拒绝了她一次呗。
“你现在可不是随便睡在我家。”她嘟囔一句。
陈况停住,好像有点没懂。
乔铃咬牙,干脆站起来坐去沙发床边缘,离他更近。
她双手撑着沙发靠过来,陈况面不改色,却压了下喉结。
“你现在是被我收留的病号。”乔铃莞尔,眼睛弯出自信:“你在滨阳无依无靠,公寓酒吧都不能住,又不喜欢去酒店,再另租房子还要时间找。”
“陈况,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对不对。”
陈况眉头稍许皱动,像是不愿在这种话题上败给个小自己这么多岁的女生。
“我可以去找你哥帮忙,他至少是个男的。”
乔铃:“他是个男的没错,但他现在还视你为情敌呢。”
“……”
“但他是我老板。”
乔铃叹气抱起胳膊,索性耍赖,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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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专行道:“我家这沙发床你都睡两次了,再多几个晚上又怎样。生病的这些天就在这里吧。”
“早点把病养好早点回去上班不好吗?”
“就算是你的底线,你也已经破掉了。”
“你是怕欠我人情吗?”
陈况沉默几秒,最后敛眸,鼓胀的胸膛沉了一口气。
像是某种认输的象征。
“我按房租付给你吧。”
乔铃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一样,听到后窃笑了一声,又凑了过去,“哎,陈况,我问你个事。”
陈况挑眉,眼神审视。
“你会做饭吗?”她问。
对一个跑医院跑了六七年,早早就顾家的人而言,做饭是必备的技能。
陈况回答,同时猜着她话里的目的,“论不上厨艺,就一些家常菜。”
乔铃点头,又问:“那你喜欢做家务吗?”
说到这里,陈况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眯了眯眼,她不会是想……
“我感觉你做家务肯定也厉害,你工作的时候调酒台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乔铃像捡到个大宝贝一样,把自己的要求袒露给对方:“你也看到了,我东西特别多,还不喜欢原地归放,地板也是脏了才擦。”
“我不会做饭就只能点外卖,但是不健康又费钱。”
她微微探身,目光祈求,乌黑的眼珠流露示好。
“我不收你房租,你能不能帮我打扫卫生,然后……白天我上班你睡觉,傍晚你上班之前帮我做简单的晚饭,我回家就能吃的那种。”
陈况盯着她那张侃侃而谈的嘴,心中一片寂静,甚至有些想笑。
表面像是折扣恩惠,其实是提了一堆比房租还“贵”的要求。
跟乔竞一样,都有做无良资本家的潜力。
乔铃看他完全识破了自己的小算盘,双手抓住他身上的毯子,揪着摇晃,“陈况……就这样吧,好不好。”
她胆战心惊地对他试展“撒娇大法”,试探对方的底线。
“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你不会借机对我那个什么的。”她坚定。
陈况耷拉着眼皮,表情像在说:但我信不过一个趁人睡着就伸手扯人衣服的。
乔铃莫名看懂了:“……”
都说了那次是要给你盖肚脐。
时间又静静飘过去三四秒,他又叹了下气,抓住她一直揪着绕圈圈的毯子,一个用力——
乔铃没防备,自己连带毯子被他拽了过去,瞳孔放大。
她半跪在沙发上,抬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乔铃屏住呼吸,对着男人非常近的脸,翕动唇瓣没吐出字来。
心在狂跳。
陈况就着盘腿的姿势,将上身俯低,视线逐渐被她悸然的目光盛满。
他眉眼泰然自若,咬字很轻:“不管怎样是我占了便宜。”
“对我有要求可以随时提,我会听。”
乔铃抖着胆子,小声认真:“是……什么都可以?”
陈况勾唇强调:“正经的要求。”
她顿时红脸。
说得好像自己多不正经一样!
陈况松开手,掀开毯子坐起来,又喝了口水,按下些微不自然:“没别的事了,我等你洗漱完了进房间我再起来活动。”
“洗漱?”乔铃爬起来,穿好拖鞋。
他掀眸,问:“你就这样直接休息?”
她好像懂了,弯腰捞起手里的钥匙,吟吟一笑:“你多想啦,我不睡这里,这几天我都回爸妈家。”
陈况看着她拿了钥匙和包包越走越远,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偷显僵硬。
乔铃扶着鞋柜,歪头看过去,表情无辜:“我才不和病号同住屋檐下,再把我传染了就完咯。”
“我的小店不比你们那么多员工的酒吧,经不起折腾。”
她换好鞋,本来都开了门,又嗖嗖嗖转身,隔着一段距离对他交代:“对了,别告诉我哥你住在我这里!”
“谁都不要说,千万保密。”
说完,乔铃赶时间回家转身离开,嘭地一下甩上门。
……
温馨的单人公寓只留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
陷入寂静。
过了半晌,陈况才动。
他把玻璃杯磕在茶几上,低头时勾了唇角,似是笑话自己。
这股被金屋藏娇的偷偷摸摸的感觉。
算什么啊。
23.Gum
Gum·22
乔铃回了爸妈家里,第二天早上径直去了店里上班,直接忽略了某个在自己公寓的“房客”。
因为早上睡醒以后,她坐在床上复盘了一顿,决定取消上班前去探望他的行程。
虽然连拉带拽,撒泼打滚一样地把他留了下来,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上赶着,也可能是对昨晚诸多行为的逃避性羞耻吧。
于是乎,她今天早早就开了店,接待零星几个客人,专注自己的事情。
家里什么都有,摆放的位置也都微信告诉他了。
陈况这么大个人,倒不至于照顾不了自己。
中午的时候快递小哥上门,乔铃捧着等了半个月终于到手的东西,嘴都快咧到脑后去了。
从蜀城一路周转而来的快递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从祖国西南一路来到东北方的滨阳。
层层保护层揭开,她拿起包裹里的破旧小册,翻开时手指不经意发僵,看到里面详细又镌刻着光阴痕迹的图样,她坐在工作台前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客人喊了第三次时她才回神,把东西放下先去服务他们。
因为“惊喜快递”的到来,乔铃今天过得比往日每天都要充实,鲜少没有为小店的营业额而内耗。
客人们叮叮当当做着自己的东西,老板窝在桌前目光坚定,认真地描绘着图纸。
所有人手里的东西都寄托着各自厚重的情感,店里氛围融洽舒适。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乔铃再拿起手机时已经隔了整整半天,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一亮屏各种消息突脸,她才意识到自己誊图案誊得有多忘我。
她环顾店里忙碌的气氛,好巧不巧今天傍晚的客人特别多呢。
“您好,请问可以做手链吗?”门口又来了两个结伴的女生。
乔铃把手机揣进围裙兜,走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姐姐,现在店里的位置是满的,但是有一桌很快就要做完了。”
“你们要等一下吗?还是改天再来玩?”
两个女生商量了一下决定排个号等位,乔铃估摸着还会有陆续到店的客人,给她们打了等号条。
乔铃走了一圈给所有客人指导完才腾出空来浏览没看完的手机消息。
陈况这期间发来了三条微信。
乔铃心头一跳,翻开对话框。
【Gum:厨房的水池管子像是有点堵,我修一下吧,工具箱在哪?】
【Gum:你家的冰箱没什么可以做的食材,我去买点菜,你喜欢吃什么?】
【Gum:今天很忙?几点下班?】
最后一条是四十分钟前发的。
三条消息相隔了五个多小时。
她愣是全都没有看到。
她挠挠头,迅速回复对方。
也不知道他退烧了没有。
【L.ing:今晚人多,不用管我了,你做你自己的就好。】
“您好!请问这个字母刻歪了怎么办啊!”客人喊她。
乔铃只得先把陈况抛到脑后,匆匆过去,“很歪吗?我来看一下。”
有问题需要帮忙的客人一个又一个举手,乔铃帮完这个去帮那个,忙得几乎腰都没直起来过。
…………
等位的两个小姐姐去楼下奶茶店买了奶茶回来,发现店里玄关的等位区多了一个人。
男人又高又瘦,在初秋的晚上穿着件灰色有银光条纹的冲锋衣,肩膀又宽又直,领口高高拉到下巴处。
他弯腰低着头,两臂懒洋洋垂放在双腿之间的空档,正在玩手机。
因为坐姿的原因,自然的黑色卷发有些挡住他的眉眼,一眼扫过去看不太清。
但是……
两个女生对上视线,达成了某种默契的无声交流。
帅果然是种感觉啊!!
好绝一男的!
没想到来做手作也能撞桃花!
这家店磁场强到促成了好几对情侣的传闻果然不假。
其中一个小姐姐有男朋友了,于是推了推朋友,眨眼暗示,让朋友主动点坐他旁边。
被催促的女生红着脸,壮胆子走过去,坐到了卷发帅哥的身边。
不过被盯上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身边来了人而抬眼,专注玩着数独游戏。
单身的女生不知道要怎么勾搭,着急地扭头求助好友。
她的朋友用手机打了几条文字示意。
循序渐进。
①先问问他等位号是多少。
②然后搭话问他来店里做什么东西,做给谁,就顺理成章套出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③如果没有就要微信!!
单身女生使劲点头,迅速整理了一下刘海,转过身笑着问他:“哈喽帅哥,那个。”
陈况把游戏暂停,瞥她,无声询问来意。
他抬了头,整张脸这才暴露在她们眼前。
单身女生呼吸一顿,被他的五官惊艳,同时也被这记眼神震到——虽然淡淡的,但就是有股说不出的气场。
生人勿近的感觉。
长得真的好帅……就是有点凶。
朋友在她身后怼了怼,像是在给她鼓气。
别怕!这种看着冷都是闷着骚!冲!
单身女生按照步骤搭讪,举起自己的等位单,“我们来的时候就开始等号了,没想到这家店这么火。”
“呃,我们是15号,你是多少号?你前面还有人不?”
陈况这才舍得把嘴张开,声音很轻,已经没了昨晚病态的沙哑。
“我没有号。”
单身女生意外,“啊,你没拿号?那要不我帮你跟老板……”
她没说完,他就补充了下半句:“我等人。”
陈况的回答完全在两个女生的搭讪剧本之外。
单身女生回头,和朋友大小眼互瞪。
这要怎么聊?
另一个女生索性帮朋友搭话,试图把话题继续下去,笑着说:“等人?哪个啊?”
滨阳这边的人都热情善谈,陈况来了两三个月对她们这样的搭茬倒不稀奇。
单身的女生心跳突突突蹦到嗓子眼。
“是……你女朋友?”
会是女朋友吗……别吧……千万别说是啊。
在两个人紧巴巴的注视下——陈况指向店里面某个方向。
店面很小,客人排排坐扎在一起,就算指过去也很难认准。
但偏偏,他补上了一句“站着那个”。
她们的视线齐刷刷从坐着的人影里抬起来,最后锁定那个唯一站着的,老板小姐姐。
两个小姐姐同时发出一声先升调后降调的“啊——”
什么?
店长吃这么好?!
这时听到门口这道动静的乔铃终于把腰直了起来,回头望去——隔着一段距离和坐着的陈况对上眼。
乔铃眨眨眼,惊讶。
什么时候来的?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才看到他十分钟前发的微信。
【Gum:一起去超市吧,我已经到楼下了,这就上去。】
陈况盯着她,料中她果然没看微信,只是挑了个眉,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
虽然他只是单纯过来等她下班去超市,可乔铃却被说不出的澎湃萦绕。
总觉得,好像……已经谈了一样。
哎呦。
她摸了摸脸,装忙地扭头和客人搭话。
殊不知他们的互动在两个小姐姐眼里俨然成了热恋期分不开的小情侣的秋波互送。
可恶!
怪不得这家店磁场强,原来是因为店长会吃!羡慕啊。
…………
虽然傍晚场来的客人比较多,但是因为几乎是一同涌上来的客流量,diy结束的时间也基本趋同。
九点整左右就已经清场了。
陈况说等她,就真的全程没怎么动过,目送一个个客人拿着东西离开,看她开始打扫卫生了才站起来,走进店里去搭话。
乔铃清扫着台面,看他在店里的留言板驻足,问:“你退烧了?”
“嗯,今天中午就没事了。”陈况说话泛着点鼻音,反而比平时少了距离感。
“你小心吧,一般这种到了半夜还会再烧起来。”她擦着桌子,经验之谈:“反正我每次生病都这样。”
“我们这个时间去超市还有东西卖吗?”
陈况扭头扫去一眼,“有,而且打折区的东西不少。”
“部分菜和水果他们会前一晚就上架,反而新鲜。”
乔铃点头,学到了:“这样啊,不下厨的人还真不了解。”
陈况随便转着看,最后在她的工作台前停下,瞧见桌子上有几张画了图案的棕色硬板,若有所思。
“上次来看到了就想问。”
她直起腰,把抹布扔进水桶,“什么?”
陈况回眸,指向他左侧这个一直摆放在店里的玻璃展示柜。
“你摆着的这个,是苗族银饰么?”
乔铃怔忡,视线缓缓望向那个被保护在玻璃罩下的银色冠冕。
“啊……嗯。”
说是头饰,其实并不严谨。
苗族的纯银头饰包括银角、银扇、银帽、银围帕、银飘头排等等。
但摆在这里的这个,是个不完整的“半成品”。
除了银帽和花纹没刻完的银围帕以外,其他的部分都还没有。
但即使不完整,现有的这两个部分制作的精细程度令所有人路过都禁不住停下来细细观看一番才满足。
陈况睨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想介绍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
乔铃摇头,拎着水桶走过来,“没关系,我既然摆在这儿就说明不是秘密。”
“你是苗族人?”他问。
她擦干净手,“不是,我随我爸爸入了汉族的户籍,我妈和我外婆是苗族人。”
“这个算是我外婆的遗作,”她把玻璃罩摘下来,把银围帕上面刚镌刻了一半的图腾花纹给他看:“她做到这里的时候就去世了,你看,镂空的地方没做完。”
“她走了之后我才知道,这是打给我的呢。”乔铃笑笑,把东西稳稳放回去,“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陈况目光沉静。
“可能是因为我妈不愿意继承她的手艺跑出了山村,和她闹僵了?不知道。”她说得很不确定,耸耸肩。
“按照那边的传统,女孩出生以后家里人就会给她攒这样一幅嫁妆,有头饰,耳饰,颈饰,出嫁时的银饰越大越精美,女方的脸上就越有光。”
“其实其他部分也有的,但是外婆去世以后,她做好的那些零件全都被舅舅们偷走卖掉了。”乔铃叹气,有点可惜:“等我们一家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这套头饰就只剩下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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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我妈跟他们大吵一架,但没用,就算追回来那些东西也早就被融了。”
陈况又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画纸,猜测着直接说:“你想替你外婆做完这套饰品。”
乔铃愣住了,随之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仰视他。
“你……”怎么猜到的。
他不了解这些,但精美的手工制品生而令人钦佩,“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是在那边长大的,学过这个?”
她颔首,神色飘过几分不自在:“算是学了吧,听着砸银的声音长大的。”
“虽然我外婆一直很看不上我。”
陈况蹙眉,视线始终在她脸上:“为什么。”
乔铃傻笑了一声,拿起黑布把玻璃罩锁上,盖好,做完一系列动作才回头含糊答了一句。
“因为我没天赋嘛。”
“她以前说,我学一辈子也是浪费时间。”
…………
关了店,乔铃跟着陈况去了超市赶了个夜晚场,买了一堆蔬菜水果和零食填补库存。
滨阳的秋天比其他城市来得快,晚上温差逐渐拉大,她怕陈况在外面着凉,提议随便吃点赶快回去。
手作店里的话题最后不了了之,可能是因为陈况看出了她不想继续说下去,就干脆中止了话题,自然而然说起了去超市的事。
乔铃松了口气,仿佛逃过了一劫。
因为陈况,家里这个二手的小冰箱被填得满满当当。
时间太晚,父母都已经休息了,她就没提离开的事。
乔铃看着很自觉地收拾厨房的男人,忽然紧张起来。
那今晚算是真正意义上共处一室的“初夜”啊!
陈况把肉放到冷藏,本来想问里面已经过了保质期的冰淇淋还要不要,“乔铃,这个……”
他抬头,停了话。
她猛地回神:“嗯?”
他露出几分戏谑的费解:“你脸红什么?”
乔铃呆住,抬手碰了碰脸。
!!
“没有啊。”她躲开,“……瞎说。”
陈况似是好笑,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放东西,把过期雪糕拿出来点了点:“这个扔不扔?”
“扔。”她都忘了问为什么,慌慌张张转身去浴室:“我先,那个洗漱一下,你收拾吧。”
然后逃进了卫生间。
洗了澡,乔铃径直钻进卧室关了门,之后多一句话都没和住在客厅的那个人说。
虽然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她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留意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浴室被第二个人用过之后,客厅的灯全部熄灭,家里归为安静。
夜晚宁然。
乔铃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盯天花板,被自己咚咚乱撞的心跳吵得睡不着。
陈况的存在比她想象得还要恐怖。
哪怕关着门,隔着墙。
她还是难以忽视,忍不住去想象此刻躺在沙发床上的男人。
他洗澡肯定用了她的东西,也不知道玫瑰味的洗发水在他身上会不会更好闻。
……要是半夜装作口渴去喝水,就能趁机看到他了。
上次就觉得他睡相很好。
啪。
乔铃打了下自己的脸。
想什么呢!
真要这样做,万一被他发现了,岂不是被陈况说准她就是那种把人拐进家方便耍流氓的人!?
克制,克制。
乔铃满脑子都是门外的男人,实在受不了,躲进被窝里打开手机开始报复性浏览簧色漫画。
事到如今,只有吃点山珍海味才能转移在陈况身上的注意力了!
…………
翌日清晨。
因为生病放了假的陈况回归了正常人的作息时间,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就早。
乔铃说对了一件事,她的家确实能让他睡得很好。
准确来说——是踏实。
陈况晚上又烧了一会儿,吃了药一觉过去早晨舒服多了,他口干舌燥起床喝了水,然后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推开门,陈况迎面看见乔铃从卧室摇摇晃晃出来。
陈况扫视她乱糟糟的头发,“醒这么早?”
她没说话,眼皮耷拉着,神态有些涣散。
乔铃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脚步,双眼惺忪。
“……”
两人一高一矮杵在卫生间门口,相对无言。
乔铃揉着眼睛,开口没好气:“真是服了……怎么又是你呀。”
陈况:?
“每次我看点那个你就来。”她叹气。
他思考了好几秒愣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刚要说话,面前人忽然凑近——
乔铃迷迷糊糊像还没睡醒一样,双手按住他的胸膛,果断把他推到墙边。
男人隔着卫衣的胸肌温热结实,手感如出一辙的好。
她嘿嘿一笑,盯着他的胸,使劲抓了一下。
陈况倏地低哼一声,匆促握住她乱抓的手,气息都乱了:“乔铃。”
“别乱摸行么。”
乔铃被他握住手腕动弹不得,不满道:“嘁,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陈况:?
他教什么了。
他抿直唇线,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
“还有。”乔铃撅嘴,又蹦出一句惊天问话。
“上次,为什么不吻我?”
24.Gum
Gum·23
乔铃简简单单两句话,彻底把陈况听愣了,愣得向来从容不迫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裂缝。
女孩十分笃定的兴师问罪的口吻让他有一瞬间真的怀疑了自己做没做过。
过了两秒,陈况荒唐地笑出一声,仿佛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松开她。
“乔铃,你看清我是谁再问。”
都是成年人,就算有点过去或者暧昧生活都正常。
他往墙面懒洋洋一靠,调侃:“把我认成谁了?”
男女之间拉扯博弈的攻守方往往会在瞬间变化。
就比如现在,陈况这句话飘出来,原本还坚定自己在梦里的乔铃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她眼神清澈了。
大脑五雷轰顶一样嗡嗡作响。
“……”
我,靠?
啊????????????????????????
啊!!!!!!!!!!!!!!!!!!!!
乔铃瞪着他,浑身血液从脚底倒灌。
大脑死机了,两个都不是很好的选项来回横跳。
A. 承认把他认成了其他男人,然后被陈况当成私生活混乱的花心女人。
B. 反驳,解释以为自己在做梦,间接暴露她拿他当春-梦男主的流氓行径,彻底被陈况当成登徒子。
她心都凉了,凉得想笑。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人怎么可以活成这个德行。
最后,乔铃在A和B中选择了C——装傻充愣。
她呵呵干笑几声,挠着头发退两步:“什么?我没懂。”
乔铃左右环顾,演得跟真的一样:“我怎么到客厅来了?刚才好像被鬼附身了。”
陈况怎么看不出她在故弄玄虚,不过是没必要追问太深,给对方留点脸面,保持成年人交际的边界感。
乔铃一脸尴尬地走进卫生间。
他双手抄进兜里,目光追随着。
陈况没走,倚着门框看她拿牙刷打开水龙头,悄然敛去一闪而过的情绪。
“乔铃。”
乔铃盯着镜子里男人的侧影,“嗯?”
他暗指刚才她的大胆发言,揶揄着确定:“你单身?”
她含着牙刷,眼睫颤了下。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把他糊弄过去。
乔铃刷着牙,点点头。
陈况挑眉,重复:“确定?”
“那你刚才说什么谁教的,为什么不……”
“唔唔唔!!”乔铃急了,咬着牙刷对他比了个“×”的手势,羞得脸色发红:“窝哼咚森,你憋嗡了!”(我是单身,你别问了!)
陈况仰起下颌,后撤半步,作出表达"行行我不问了"的姿态。
他望着气呼呼转身刷牙的女孩,偏开眼,没来由地解释:“我只是确定一下,如果你不是单身我就更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不想给你多添麻烦。”
乔铃热着脸把泡沫吐掉,漱了一口水,终于能说话了:“你放心吧!我要真有男朋友,就不管你死活了。”
陈况原本都往前走了,听到这句冷不丁停下看她。
眼神意味深长。
她哑然,被对方的视线烫得后背一紧。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奇怪。
哎呀,又乱说什么啊!!
乔铃挂着嘴边的白色泡沫,脸涨着对他挥挥手,啪得甩上了浴室的门。
今天早上到底还要丢多少人才能过去啊!?
被关门的风甩了一脸,陈况看着紧闭的浴室,再抬腿时嘴角禁不住往上飞。
实在被她逗得不行。
走到沙发附近,陈况弯腰去端马克杯,就在这时,放在杯子旁边的手机识别人脸自动亮起了屏幕。
三分钟前收到的陌生短信跳了出来。
陈况扫过去一眼,浏览到前半段内容后眉头陡然皱了起来,
【136****6070:陈况,我是单紫,好久没联系还好吗?听说你在滨阳,我……】
他将手机拿起,解锁后扫视文字短信的后半段,维持这个姿势,沉默了好一会。
须臾,陈况滑动屏幕,直接删掉了短信。
…………
之后又过了两天,乔铃还是照常每天早晨开店,忙一整天到晚上回家。
而不同于以前的是,现在一开门就能闻到浓浓的饭香味。
一个月前还冲到她店门口凶着脸投诉扰民的男人,现在却穿着她的小熊围裙在家里洗手作羹汤。
饭香味和烟火气息环绕,让他右臂上那骇人的蟒蛇纹身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乔铃扒着鞋柜,禁不住被这一幕黏住了视线。
陈况听到门口动静,关火的时候偏头看过去,眉眼淡和:“看什么呢,洗手吃饭。”
说完利落地把菜装盘,单手解开腰后的围裙带。
她的小心脏被击中,暗呼一声,咬牙克制。
就是这个啊……
年轻女性在大都市打拼,就是为了这一幕啊……
现在终于理解小说漫画里描绘的“家有娇男”的幸福程度到底有多深了。
乔铃迅速换鞋洗手,跑到餐桌前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她瞄着饭菜两端摆着的两人份碗筷,心里涌动着说不清的悸动。
陈况身体素质很好,普通人要持续一两周的重感冒,他只用了三天就基本好转。
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虾仁,嚼着,好吃到想流泪。
对方没有说谎,陈况确实很会做饭,但不像很多人注重烹饪的花样,他做的菜很家常但是特别下饭,充斥着家的味道。
简直和她老爸的厨艺有的一拼。
几次共餐观察下来,他不仅睡相很好,吃相也很好。
不管多饿他都吃得慢条斯理,基本只夹眼前的菜,吃得很快,而且也不说话,直到放下筷子。
但乔铃家的氛围是一定要边聊边吃,这顿饭才有滋味。
她没忍住,喝水的时候问:“你什么时候回酒吧复工?感冒不是都好了么。”
如果陈况回归酒吧,那两个人的作息又要日月相隔,在家里见面,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
一起吃饭的机会就更少了。
最近几天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好,她恨不得陈况多感冒几天。
“我早就没事了。”
饭碗在陈况的大手里显得格外秀小,他吃的差不多了,把菜往她面前推,“但你堂哥说,必须要我的呼吸里半粒病菌都没有了才能回去。”
乔铃无语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他这个人就是神经病。”
“特别喜欢在小事上较真。”
“能理解,毕竟所有客人喝的酒都是从调酒师手里出来。”
陈况总是一副被怎么安排都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夏天没被累死,我巴不得一直休。”
乔铃回想那个每天把陈况当成竞争对手,对着他幽怨碎碎念的眼镜小哥,有点想笑。
“……我猜他早就背地里把你骂一百遍了。”
“所以我跟乔竞商量了一下,后天回酒吧。”他说。
乔铃夹菜的动作一顿,然后故作无事地夹到碗里,嘴里的食欲忽然少了一半,“哦,好。”
“早点回去也好,毕竟酒吧的招牌有一半是你的名字。”
“又到周末了,我明后天回我爸妈家住,你不用做我的份啦。”
陈况凝注她的脸,手指在杯子上摸动,过了几秒才吱声:“嗯。”
饭桌上的氛围微妙地变化着,但最终因为各自掩饰的成年男女,细微的情绪最终随着放下的筷子一同归匿。
乔铃帮他一起收拾厨余,伸手:“你的碗递我一下。”
对方迟迟没有行动,而后,她的视线里出现那只骨节漂亮的大手,稳稳将碗和她的叠放一起。
“没菜了,明晚再一起去趟超市吧,我记不住你喜欢吃的那些。”
她垂着眼睫,看着两人堆叠的饭碗,点了点头。
拼命,按捺着想飞起来的嘴角。
就这样吧,老爸说过,人要学会知足,路也要慢慢走。
能维持现状,她就很满足了。
…………
陈况回归酒吧的那天,乔铃晚上下班比平时早,回到父母家正好赶上了老爸做的丰盛晚餐。
日落时分天幕灰蒙蒙的,雨幕冲刷城市。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着饭聊天,她啃着鸡腿,扭头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含糊说:“这才刚入秋,怎么下了这么多雨。”
“老爸,今年雨水这么多,到冬天是不是雪会更多啊?”
杨曼云无奈,嫌弃女儿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你坐好了吃饭,越大越没规矩了。”
乔志文笑呵呵地又给女儿夹了一块五花肉,“按理说是,要是夏天下雨多,冬天的雪就少不了。”
“你瞧着吧,今年啊,估计得比去年还要冷。”
他给老婆出主意:“媳妇,实在不行你就带着铃铃去南海琼市过冬得了,我给你俩出钱,她二叔不是在那儿买了房么。”
乔铃率先摇头:“不行不行,老爸你还以为我是小孩呢,我去度假了我的店咋办呢。”
“我要好好搞事业。”
杨曼云哼了一声,看向丈夫:“你瞧瞧,你女儿现在可了不得了。”
“明明有舒坦的路她不走,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她可来劲了。”
乔志文给女儿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叫年轻有为。”
乔铃尾巴快翘天上去了,扭来扭去的:“妈,你听听人家乔志文同志多会鼓励人。”
杨曼云实在敌不过这对一个鼻孔里出气的父女,叹气,“赶紧吃饭吧,数你俩话多。”
吃完以后,乔志文从厨房拿出两大袋子保温桶,“让你哥把最底层这个汤拿去他们酒吧后厨热一下再喝,骨头汤一凉就腥了。”
“辛苦爸爸。”乔铃像只欢快的小雀接过来,扭头去卧室换衣服了。
杨曼云擦着桌子,疑惑了:“这是又要干嘛去?老乔,你什么时候做出这么多富裕的菜了?”
“铃铃说她给小竞送过去。”
乔志文一副厨艺终于有地施展的样子,“你说这些孩子们是好玩啊,咱家姑娘从小就跟乔竞那小子不对付,结果各自一创业,这关系倒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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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杨曼云站在餐厅,看了看女儿卧室的门,露出几分怀疑。
怎么琢磨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
乔铃打车到酒吧的时候,雨又下大了一倍。
她打着伞,护着怀里的保温桶奔到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雨珠,透过玻璃发现自己整理好的刘海都被弄湿打了缕,皱眉使劲擦了擦。
真讨厌啊下雨天,总是把人弄得很狼狈。
她忽然想到。
陈况是南方人,他见过雪吗?
滨阳冬天的雪很漂亮,要是没见过的话肯定会喜欢上。
乔铃提着保温桶进了酒吧,却意外地没看到往常热络沸腾的氛围。
今晚酒吧的客流量不多,比之前热闹的时候少了一半。
调酒台那边还是桄榔桄榔一直飘着雪克杯摇曳的脆响。
“小乔妹妹来了。”熟悉的柔美声音传来。
乔铃转身,看到坐在吧台边的谢柔茵笑着对她招手。
她微笑,快步走过去,“柔茵姐晚上好。”
乔铃多分了一眼看向吧台里那人,却被陈况的目光抓个刚好。
视线对接一瞬,她率先怯怯弹开。
好奇怪,不太敢看他,明明前天还是坐在家里一起吃饭的关系。
谢柔茵站起来接过她怀里的保温桶,“又让你家里人跟着费心了,总是能沾光尝到叔叔的好手艺。”
“没事,我爸也可高兴了,小枫呢,自己在家?”她问。
谢柔茵摇头,说:“她跟着学校去游学了,去崇京,一周后回来。”
“乔竞去买调酒用的雪碧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
她说着,扭头对吧台里忙的那人暧昧嘱托:“陈况,照顾好我的贵客啊。”
说完,谢柔茵用奇妙的眼神看了看他俩,拿着饭菜去了后厨。
乔铃怎么感受不到这股揶揄,假装听不懂一样在吧台坐了下来,头埋得很低。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将酒吧的酒单推了过来,“看看喝什么,无酒精的在第二页。”
她抬眼,看了眼今天的陈况。
站在调酒台里的他又回到了之前疏离的感觉,穿着一身调酒师的黑马甲西装,一众剔透斑斓的酒瓶隔开了他和别人的距离。
他五官里唯一不冷的就是那双眸子,却总是携着看谁都一样的眼神。
让人有种拼尽全力也无法接近他的寒心和不甘。
可乔铃这次坐到他的对面,却不会再那么局促。
因为她有信心,自己在陈况眼里,至少绝对……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她把酒单合上,对着陈况疑惑的目光,扬起秀眉自信点单:“不用,我就要一杯‘找茬’。”
陈况手里夹着细长的搅拌勺,像转笔一样在指间转了两圈,看着她无言勾唇。
“好。”
爵士乐在酒吧飘荡,室外的雨势被封锁在外。
“气氛不错哦。”轻柔的嗓音忽然在乔铃身后响起。
她吓起一阵酥麻,回头和谢柔茵对视,掩嘴偷笑:“你,你说什么……”
谢柔茵看了陈况一眼,暗示她。
今天下雨,客人比较少,店里有的同事就早早下班了,陈况抽空替侍应生去给客人上酒。
吧台只剩下她们两人,话题一下就打开了。
谢柔茵望着不远处的陈况,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打趣身边的女孩:“陈况人不错,我认识他时间比较长,人品这方面可以保证。”
乔铃眨眨眼,双颊发热,端起水杯掩饰:“嗯……看得出来,是不错。”
“喜欢就试试,我给你当僚机。”她乐于看对方害羞的模样,实在太可爱。
浓厚的威士忌在唇齿流连,谢柔茵眼神有些感慨,“甚至可以说,陈况是我这几年来见过最可靠的男人。”
“缺点呢,就是跟谁都太客气,离得太远,让女孩子觉得不管怎么主动都看不到希望。”
“可能是因为他背着的心事太重,也能理解。”
虽然乔铃害羞,但却在十分认真地去听。
她对陈况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哪怕是不好的,也想知道。
谢柔茵说到这儿,放下酒杯却一转话锋,看着乔铃这张讨喜的娃娃脸,“但我觉得,陈况对你……”
叮当——
门口的迎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两个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对焦在刚收起伞来的陌生女人身上。
陈况正好送完酒,拎着托盘路过门口,看到来客的模样后顿然停在原地。
他背对着她们,乔铃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陈况发硬的背影线条却给她一种不妙的预感。
单紫穿着一身漂亮的咖色风衣,看到陈况后神色涌上喜悦,明媚的眼唇笑起来像是雨雾里盛放的玫瑰。
“陈况,你真的在这里!”
谢柔茵倚靠着吧台,盯着那个女人,“哎呀。”
她的声线仍旧柔媚,却掉了好些温度,笑了一声。
“这人是怎么出现在滨阳的。”
乔铃看向谢柔茵,不安从心底蔓延。
“柔茵姐……她是?”
25.Gum
Gum·24
单紫化了精致的全妆,哪怕秀发被雨水打湿了些,却仍然影响不到靓丽的形象。
雨汽反倒让她的目光更加楚楚动人,让人心生好感。
单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双手紧紧捏着皮包的带子,语气忐忑:“陈况……”
“我,给你发过消息,你看到了吗?”
她过于出众的外表让店里的男客人都禁不住偷偷打量,而她专注凝视的人却掉了脸色。
陈况方才松弛的眉眼荡然无存,瞥了瞥周围,抬起下巴示意她:“有事出去说。”
说罢抬腿就要赶人。
单紫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料中了他的态度,有备而来:“等等,为什么不能坐下聊?你把我当成客人不行吗?”
“我还没喝过你调的酒。”
他作为酒吧工作人员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服务客人。
陈况回头,向吧台的店长谢柔茵投去眼神,像交代也像是求助。
他回眸的瞬间,乔铃像逃窜般低头打开手机,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实则一颗心早已摇晃到供氧都艰难。
不敢看他,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根本没法控制的表情。
谢柔茵看懂他的眼神,转着高脚椅,对他挥挥手,转过身和乔铃继续聊天。
并不打算掺和他的私事。
不过也没允许他拒绝进店的客人。
陈况无奈,回过头去,给单紫指了个单人餐位,“这边。”
两人结伴走向酒吧角落的空位。
“你为什么要一直给自己的文件传输助手发表情包?”
突然飘来的问话打断乔铃乱懵的思绪,她停顿手指,看向半带好笑的谢柔茵。
乔铃顿时脸红成了番茄,舌头打结找补:“呃不是,我,就是存点图片……不是……”
谢柔茵温柔的眼神仿佛能带给人安心的效果,“小乔妹妹,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乔铃耻于自己生硬笨拙的反应,垂下头,沉默地摇摇头。
倒也不是。
谢柔茵自认为见多识广,而且最擅长替人解忧。
可瞧见小姑娘坐在旁边低着头,憋情绪憋得眼角也红,脸也白了,她真怕自己多说半句话就要弄哭她。
“你是不是猜到点什么了?”
乔铃十几秒间迅速压制住心情,再抬头时已然好多,“我不敢乱说,这样不礼貌。”
她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把视线弹回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谢柔茵看她这样,叹气,“这倒不至于,你猜的不对哦。”
她站起来一步步往调酒台里走去:“他有事情要和对方谈,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这边了,喝什么,我给你调吧。”
乔铃眨眼,意外:“姐姐你也会调酒啊。”
“虽然比不上他们,但是开酒吧自己怎么能不懂一些?”谢柔茵懒得穿围裙,姿态更随意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拿起工具来却显得熟稔又自信,颇有另一番迷人的魅力。
“喝什么?”她问。
没了陈况特调的“找茬”,乔铃重新打开酒单,扫了一圈,指了一个:“就这个招牌吧,自然崇拜。”
谢柔茵撑着吧台,思忖后跟她确定:“自然崇拜是这几个原创特调里比较烈的了,确定要这个?”
“和你之前爱喝的甜口会有点不同哦,这款是浓厚感的。”
她依次拿出制作“自然崇拜”的波本威士忌,红味美思,清爽的调味糖浆,橙皮和苦精。
“自然崇拜是古埃及宗教的主题之首,在那个沉静的文明中,他们敬佩动植物顽强的生命力,渴望与万物生灵和谐共生。”
“他们向往流淌的绿洲,也虔诚地对沙漠之上的浩瀚星空祈祷。这种崇拜是浓烈的,浓烈到可以足足回味数千年。”
谢柔茵嗓音条件本就优越,温温和和讲述着这款酒的概念创意,让听者仿佛也跟着她进入到了那个神秘静谧的古埃及。
她将配比好的基酒倒入雪克壶,抬眼看着乔铃,看出她根本没听进去,失笑:“实在想知道的话,可以问,没关系。”
从刚才到现在,乔铃一直控制不住地去想背后方向坐着说话的那两个人,想得浑身发硬。
她恨不得后背上长一双眼睛,这样能既能窥探他们,又不会被发现什么。
乔铃盯着已经把水喝空的玻璃杯,还是问出口:“柔茵姐,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是……什么啊。”
“陈况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也是听某个人说的,知道得并不全面,不好下判断。”
谢柔茵盖上雪克壶,迅速且到位地摇曳了几下,嘭地放下,告诉她:“只客观陈述关系的话,她是陈况的大学同学,也是……”
乔铃其实不太想听到那两个字,却还是在对方逐渐形成声音的口型中一点点灰心下去。
“前任。”
她垂下眸子,点点头,“果然啊。”
乔铃并非对这件事有多抵触,陈况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成熟男人,他们在还不认识的时候各有过去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就是……就是……
对陈况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尤其是最青春昂扬的大学时期,她是完全空白的,而另一个人却知道,甚至独享过。
她为此感到焦躁,也伤心。
“小乔妹妹。”谢柔茵在她眼前挥挥手,看她这样,心里也有些替她着急。
她安慰对方:“虽然我不了解事情全貌,但有个陈况本人承认过的结论,可以告诉你。”
谢柔茵神态清清冷冷把酒倒入杯子,做最后的装饰,扫了眼那在烛光下不断对陈况说话的漂亮女人。
“那段大学恋爱对陈况而言,并不愉快。”
乔铃接过谢柔茵递来的“自然崇拜”,道了声谢,还没说话,这时候出去买东西的乔竞恰巧回来了。
“喂喂喂,什么情况我去。”
他压低声音,飞速凑到吧台,扭头看着陈况那边。
乔铃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堂哥一副急切八卦的嬉皮笑脸样就来气,默默往旁边躲了点,懒得理。
“那女生什么来头?他俩聊什么呢?”乔竞亮着眼睛,一副渴求的模样望着谢柔茵。
谢柔茵看着他这样,俨然看到了一条摇尾巴等玩具的撒欢大狗,无奈,“你可别去捣乱哦。”
“是大学的前任。”
乔竞捂着嘴差点激动地喊出声,扭头:“你听到没,老妹啊,柔茵说是陈况的前女友,我靠,哎,你怎么点这个,不怕又喝多了?”
乔铃小口呷着自然崇拜,被这酒烈得皱眉,瞪着他。
能别理我么,不想也被人当成傻子。
她把过于醇厚的酒艰难咽下,“人家初恋重逢,你激动什么?”
谢柔茵去了后厨,乔竞支颐吧台,“我怎么不激动,我巴不得那小子跟初恋旧情复燃,这样他就不会再打柔茵主意了。”
旧情复燃四个字重重敲在她心头,乔铃后背哗然一阵汗,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她别扭道:“柔茵姐说了,陈况那段谈得不高兴,怎么可能旧情复燃。”
乔竞一摊手,很有经验地分析:“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破镜重圆,不就是两个曾经都不成熟的人之后成熟了又搞在一起的意思么。”
“大学时候都幼稚,各种缺点谁也不让着谁,等走入社会,见识了一圈人,发现还是在学校时候的感情最纯粹。”
“之前那些不能包容的,现在也都能包容了。”
“怎么就不可能旧情复燃了。”
乔铃急了:“就是不可能嘛!”
“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也没什么关系,”乔竞笑了:“凭什么说不可能啊。”
他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彻底撕开了乔铃焦躁情绪的伪装。
她就是在烦啊,烦自己什么都不是啊。
什么都不是,只能窝囊地坐在这里,祈求他们不要再聊了,祈求陈况千万不要对那个人有任何笑脸。
乔铃气红了眼,忽然抬起脸问他:“那你觉得,要什么关系才有资格说。”
乔竞瞬间看懂了妹妹的眼神,一下变了脸。
“哎乔铃,我说你……你别是……”
她别开脸,“我就是。”
乔竞不敢置信,一拍桌子:“乔铃子!你!”
吧台的动静引起不少客人望去,坐在下面的陈况闻声回头,忽略对面的单紫还在说话。
他看着剑拔弩张的乔竞,视线平移到后背弯蜷的乔铃,眉心往下压去。
“陈况?”单紫看着面前的人站了起来。
“我还在工作,也没什么好说的。”陈况拿起搭在旁边的工作围裙,留下一句转身离开。
“你自便吧。”
…………
乔竞忍不住握住堂妹的胳膊,额头绷紧,压着声音:“你胆子够肥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泡他,你当我死了!?”
“你不待见他就算了,凭什么也不许别人喜欢他?!”乔铃瞪他,寸步不让。
“你看上谁都行,看上他不行,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他对柔茵……”乔竞真要气得冒烟,不愿意堂妹看上一个绝对不会给她回应的男人。
乔铃甩开他的手,气得跺高脚椅的脚蹬,闭眼大骂:“乔竞你个大傻比!又聋又瞎心眼还小!全世界都是你假想敌行了吗!!”
她这句脏话一出口,给乔竞都骂愣了。
刚好走过来的陈况也顿住脚步,意外地看向她。
乔铃一睁眼,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陈况一脸诧异。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自尊彻底在这个社死的瞬间碎得渣都不剩。
她慌忙地拿起包,甩话给乔竞:“管好你自己吧,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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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铃跳下高脚椅,却没想过这杯特调的劲头这么大,脚底一软没有站稳。
在她狼狈踉跄时,一只手稳稳地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好。
陈况的声音响起。
“不是跟我点了‘找茬’?怎么喝这么烈的酒?”
乔铃盯着他手背上熟悉的青筋走向,顿时更加翻涌,嘴唇抖了抖。
“我要是等你回来做……喉咙都要渴干了吧。”
陈况眼梢一怔,刚要道歉——
“陈况,你给我松开她!”
乔竞急了,看着这俩人:“干嘛呢动手动脚!”
乔铃眉头一抖,推开陈况的手,背上包往门口逃走。
直到看着人消失在门口,陈况回头直视乔竞,皱眉道:“你欺负她干什么。”
乔竞差点当着客人们大骂出口,在把天花板掀了之前被谢柔茵拦下。
…………
雨天加上工作日,酒吧客流量比较少,谢柔茵看到店里这几个人各有心事,气氛太紧张,所以到了凌晨一点半就提前关了店。
陈况下班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雨,返回洲城华庭的路上一直在想乔铃在酒吧的异常反应,再回神的时候电梯已经升到了指定楼层。
他拍了拍困到发沉的后脑,走到门口,输入乔铃公寓的大门密码。
先睡一觉再说吧。
防盗门应声打开,陈况推门发现里面亮着灯,疑惑望去——瞧见缩在沙发里的乔铃。
他关门的动作有些迟疑,换鞋的时候问里面的人:“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这几天都在父母家住?”
乔铃仰起头,酡红的脸色和怀里抱着的啤酒罐一同映入他眼底。
陈况微微蹙眉,扔下外套走过去,“怎么回来又喝?”
“有事?”
乔铃没说话,眼神平直地盯着他。
沙发床被她霸占,陈况没地方坐,索性抻着裤子在她面前蹲下,慢慢抽走她手里的啤酒。
他捏着晃了晃,还剩一半,没喝多少。
他蹲下和乔铃坐在沙发的高度竟然差不多,她的俯视也只胜了一点点高度。
陈况见识过她喝醉酒的样子,所以有心理准备,放轻了声音询问:“和你哥吵架了?”
“吵架,喝酒没用,解不了愁。”
“那为情所困呢。”她忽然开口,脸色苦苦的:“有用吗?”
陈况静视了几秒,捏啤酒罐的手指不自然地摩挲两下,还是回答:“也没用,酗酒只有伤身一个结果。”
“男人而已,值得你伤身么?”
乔铃垂下头,已经不敢再看他这张脸。
怕再看一眼他这双好像能包容,也能看透自己所有情绪的眼睛,她就要暴露了。
之前她还沾沾自喜地想着,凡事要循序渐进,哪怕只拥有当下的状态她也很满足了。
可一夜过去,这一切都好像马上要守不住了。
她想问陈况,跟那个女人的关系。
想问你们聊了什么,你对她还有感觉吗,你还喜欢她吗。
可是不能。
她张不开口。
就像乔竞说的,她没有任何资格支撑她问出这些问题。
她没办法假惺惺装作朋友八卦去问,这一点都不认真。
要么就坦白她的喜欢。
一个明明白白对他有占有欲的人,自然有资格询问这些答案。
可是那样的话,陈况知道了她的目的,还会继续住在这里?
不会,按照他的性格和人品,如果不想给她答复,就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招惹。
眼下拥有的朋友关系就会像泡影,阳光一刺就全没了。
说白了,是她的苟且和独占欲在对抗啊。
乔铃撑不下去了,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我,不说了,我要回爸妈家。”
陈况随着站起身,不解:“你一开始打算住爸妈家的话,往这里跑什么?”
她望着脚下飘飘忽忽的地板,捞起茶几上的钥匙,磕绊辩解:“拿东西,我拿东西……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等等。”他发现不对,拉住她的胳膊,语气变沉了。
“你喝太多酒,凌晨半夜的,别再出门了。”
“今晚先睡在这边。”
乔铃还怎么面对他呢,使劲摇头,推拒他:“不用,我打车,一会儿就到家了。”
“你松开我吧。”
然而身边的人却握得更紧,两人一时间在客厅拉扯起来。
乔铃低着头挣扎,溢出几声急碎的气息。
陈况胸膛一堵,眼神犹疑。
时间无声又僵持地飘过去六七秒钟。
乔铃看到他的黑影俯压下来,像是弯腰来确认她有没有哭。
陈况的嗓音同动作响起:“乔铃。”
“是我让你生气了么。”
26.Gum
Gum·25
翌日清晨,九点半。
乔铃被手机闹铃叫了起来。
她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留存着宿醉的轻微头痛。
乔铃扭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回想昨晚睡着之前最后一段完整的记忆。
那时,陈况拉着她不松手,不让她大半夜喝了酒跑出去。
她情绪已经被拱到了忍耐边缘,真的快纠结哭了,随后见他弯腰下来,问了她那句“是我让你生气了么”。
乔铃没想到自己藏得这么深的小心思被他一举猜破。
那一瞬,又慌,却又有一丝丝窃喜冒了出来。
可最后,这些情绪还是揉搓起来成了逃避的味道。
她使劲摇头,躲着他俯首下来观察的目光,“不是,不是,你别问了,怎么可能因为你。”
“我要回家,陈况我要回我爸妈家!你别拉着我了!”
“不行。”陈况对她一向很有分寸,但这次却始终没放手,好像一放手她就会立刻逃出去。
她怕是根本不知道女生一个人大半夜在外面的危险系数有多高。
他压低眉心,语气变重了:“乔铃,你情绪不对,我不能让你这么跑出去,还有,如果有事最好及时说开,憋着或者闹气都没用,你……”
乔铃听到他变凶的口吻,肩膀瑟缩起来,抓住他握自己的那条胳膊,可怜巴巴望着他。
“别凶我……”
陈况撞上她水红的双眼,仿佛遇到了一头受惊的小鹿。
他噤了声。
“你别生气。”她声线弱弱的,好像在极力保护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陈况……我不想吵的……”
“吵架真的不好……会伤感情……”
她本来就喝了酒,情绪又激动,这些深意颇多的话听上去却成了最漂浮的醉话。
陈况轻轻泄了下气,松下几分拉着她的力度,“好,不吵,我们没吵。”
他把她手里的钥匙拿过来,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我没生气,你别怕。”
“你先答应我,今天晚上踏踏实实在这里睡一觉,其他的事醒了再说,好吗?”
他太成熟了,太好脾气了,让她哪怕喝醉了也清晰的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理取闹。
太丢人了。
总是让他迁就着她。
乔铃下巴抖了抖,最后没忍住,掉下两串急促的泪,跺脚。
“我以前不爱哭的。”
“都怪你。”
…………
窗外飞过喜鹊吱呀的叫声,乔铃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每隔十分钟一次的闹铃。
结束了不堪面对的回忆。
“……”
已经不想活了。
如果丢人是一种财富,她现在怕是已经和巴菲特比肩笑谈江山了。
比昨晚更让人脚趾抠地的是——她想走出这间卧室的话,就一定要面对还在客厅的陈况。
“……”
更不想活了。
乔铃换了衣服,在卧室门口足足磨叽到了最后时限,再不出门,今天开店就要迟到了。
她侥幸地想:估计陈况这时候正睡得香,只要动静轻一点,从这里到门口几步就能搞定。
只要能成功逃出家门,就不用面对他了。
乔铃落定方案,拍拍胸口给自己打气。
好,走。
她轻轻扭动门把手,猫着腰推开卧室的门,偷偷摸摸从门缝里窥视客厅那边——
然而一秒后,她紧张的眉头忽然松开,身条一顿,把腰直了起来。
乔铃随手一推卧室门,视线大开,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陷入了沉默。
人……呢?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环视干净整洁的四周,并没有他睡过的迹象,不像是睡到早晨才离开的。
所以是昨晚就走了?他能去哪啊?
乔铃低头,看见昨晚被他没收的那串钥匙就静静躺在茶几上。
凌晨两点钟才下班的陈况,早晨九点不在家里睡觉能干什么去?
虽然只是瞬间的直觉,但她不禁想——陈况表面人情淡薄,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他不会是想到她会有点丢脸,故意躲出去了吧?
设想着这种可能性,乔铃的心冷不防拧了一下。
自己真的好过分啊……
明明在陈况的视角里,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发那样的脾气。
…………
同时,附近街区的网游网咖内。
电竞包间里,陈况大喇喇横躺在不算宽敞的沙发里,用手臂遮着灯光睡着。
紧蹙的眉线暴露着非常糟糕的睡眠质量。
虽然是包间,但外面大厅噼里啪啦的噪音还是不能完全隔绝。
网管送泡面进来的时候,门外的噪音一瞬间泄洪一样涌进来,吵得他心脏突突。
兜里的手机也在这时震动起来。
陈况撑起沉重的眼皮,扫了眼来电人接通,吐息浑然:“怎么了。”
夏天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我在店里呢,前天到的那箱百加得黑朗姆你放哪了?”
“我拍调酒的短视频,要那个。”
他合上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思考,几秒后在对方催促下,慢慢回答:“后厨左侧第四个货架下面,和白朗姆在一起。”
“知道了。”夏天顿了顿,又说:“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吵?”
陈况不耐:“……网吧。”
夏天笑话他似的:“多大了还泡吧呢?我告诉你啊,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班,你也别整天这么浑浑噩噩的。”
“回头要是因为自己私生活没管理好,影响上班的质量,连带着搞坏我的风评,我就跟你算账!”
他噼里啪啦地唠叨个没完,陈况叹气又叹气。
本来答应谢柔茵来当调酒师就是为了找个随意点的事来做,结果偏偏碰到这么个较真又内卷的同事。
他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挂了电话,陈况阖着眼却没了睡意。
半晌,他睁开眼,盯着包间的天花板,不禁想起昨晚单紫说的那些话。
【我问了一圈,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陈况,大家都很想帮你,你为什么非要跟所有人断绝联络,一个人躲到这种地方来?你这样会让朋友们伤心的。】
【一直逃避的话,永远都走不出来。】
【这次就让我陪着你吧,别推开我了,好不好。】
他想着想着,脑海里竟浮现出昨晚乔铃站在自己面前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模样。
她委屈成那样,跟他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我以前不爱哭的,都怪你。】
陈况抬手盖住了上半张脸,露在光线里的嘴唇勾了勾。
他怎么什么都不做,都会惹别人伤心啊。
…………
晚上九点半,乔铃关店下班,灰头土脸地下楼,刚要掏自己小电驴的钥匙,迎面碰上个守株待兔的人。
乔铃瞧见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什么你,上赶着吵架?”
乔竞杵在她面前,抛着车钥匙,吊儿郎当的:“我不找你,怎么听你亲口跟我道歉啊?”
“你有毛病吗?”
她想起昨晚因为跟这人吵架,在陈况面前丢脸,又借机撒了那么多酒疯,气不打一处来:“又过得太舒服了是吧?想让我去我婶那里告你几状?”
乔竞一听这个变了脸,“哎,当着那么多人骂自己亲哥傻逼,你就对了?”
乔铃斜他一眼,扭过身不想说。
“昨晚上你撒腿就跑,该聊的一点没聊透,走,上车。”乔竞像提小鸡崽子一样拎着她往外走。
乔铃挣扎却无用。
“乔竞!你撒开我!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家!”
“乔竞!!我要告诉你爸妈你欺负我!”
被塞进了车里,她瞪着旁边的堂哥,踹了踹脚垫,“有话快说,我要回家。”
乔竞抱着胳膊沉默几秒,费解地看她:“哎你告诉告诉我,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乔铃瞪他,像只戒备十足的小动物,“那你告诉我,你看上柔茵姐什么了。”
“你。”乔竞指了指她,气上不来,“我和柔茵一起打拼多久了?你才认识陈况几天啊?”
“再说了,柔茵哪儿好你看不出来吗?这不明摆着吗?怎么你不喜欢她?”
“柔茵姐的好是一眼可见的。”她不否认,也学着他环胸,一一细数:“陈况也一样,聪明,脾气好责任心强还很有分寸感。”
乔铃阴阳怪气:“只能说看不出来的是自己眼聋耳瞎。”
兄妹俩吵起架来跟说相声一样有来有回,有说有逗的。
乔竞烦躁地揉揉头发,“好,我不跟你抬杠,问题是我早就跟你说了,他跟柔茵那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姑娘,都二十三了,玩暗恋有意思吗?”
她懒得理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陈况和柔茵姐根本没暧昧关系的事告诉他。
这关系到人家的隐私,随随便便说不太礼貌。
乔铃转念一想,反问堂哥:“你一直怕陈况跟你抢柔茵姐,那我去把陈况追到手,他不就对你没威胁了吗?”
“你应该支持我才对。”
“明知道陈况不喜欢你,我还让你为了我搞对象去硬撩他?你可是我亲妹。”
乔竞说出了她意料之外的话:“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
乔铃无法再顶撞他这掏心窝的话,耷拉下了脸,沉默了。
兄妹俩坐在车里,盯着车玻璃前的车水马龙,相对无言地持续了一会儿。
她看了眼堂哥,叹气,终于把一直想问的话借机问出口:“你呢,你情况应该比我麻烦吧。”
“什么啊?”乔竞问。
“柔茵姐啊,她带着这么大一个小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这样无所谓的。”
乔铃把关键点破:“尤其是到我叔婶那里,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
“外地来的,比你大五岁,职业不稳定,和家里关系紧张还带了一个孩子,你不是在他们老两口雷区上蹦迪吗?”
她想到可爱的小枫,嘟囔:“别到时候事定不下来,让柔茵姐母女俩受不该受的委屈。”
乔竞表情渐渐丧了下去,也认真了很多。
须臾开玩笑似的笑了声:“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都用不着催,结婚就有现成的大孙女陪着,多好。”
乔铃气得恨不得掐人中续命,摇头,“算了,说这些还早,人家柔茵姐压根没看上你。”
乔竞:“……”
“你快点送我回家,我和陈况的事你别掺和了。”
乔竞启动车子,冷笑一声:“回什么家,跟你哥我上班去。”
“今天酒吧人多,正缺打下手的。”
乔铃:“!!!”
你还是人吗!
她想起昨晚对陈况撒酒疯的蠢样,扒着车窗挣扎,“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你那破酒吧。”
“从我第一次踏进去之后就没有过好事!”
“你放心吧!今天不是陈况的班!”乔竞把她拉回来坐好,方向盘差点没握稳。
“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放心吧,哥必不能让你再丢人了。”
…………
乔铃就这么被他拐来了epic,但所幸他还算有良知,没让她真的去打下手当服务生,给她安排了个位置吃饭。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酒吧上客的速度越来越快。
周五晚上是都市男女的狂欢开幕式,乔铃吃完了饭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认识的人都忙着。
她瞥了眼在调酒台里已经快把手臂摇出残影的夏天,然后看向难得亲自上阵的谢柔茵,可见今晚不仅客人多,客人一次点的酒也不少。
乔铃收拾东西,心想着把位置腾出来给待会来消费的客人,早早回家睡觉。
结果就在这时,酒吧又来了个人,直接走向了她这桌。
“你好,店里没位置了,方便拼个桌吗?”
乔铃抬眼,对上单紫抱歉含笑的眸子,手里的动作停下。
在店里服务的乔竞看到那一幕,护犊子的警报响起,回头和调酒台里的谢柔茵对上眼。
乔竞看着谢柔茵的眼神,忽然疑惑。
嗯?怎么觉得柔茵早就知道他老妹儿喜欢陈况啊……
夏天顺着店长的视线也看到了优雅漂亮的单紫,空隙间小声问:“那就是他们说的陈况前女友?”
谢柔茵涮着量杯,惊讶:“你都知道了?”
“上班之前听他们在休息间八卦来着。”他说。
夏天远远扫量着成功拼桌的单紫和乔铃,轻哼一声,不懂就问:“真不明白他凭什么让这些女生一个个跟着迷似的往上扑。”
“每天要死不活,也不认真做事,没什么志气,混日子来的。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难道就仗着皮相好?”
谢柔茵瞧着夏天一根筋也不懂感情的傻样子,觉得好玩,叹笑:“有时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夏天挑眉,推了下眼镜,等她的下一句话。
“人一辈子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只看到他现在懒散度日。”谢柔茵感慨,给手里的调酒做装饰,“却没见过他拼尽全力活着的时候。”
“就是因为过去太用力了,用力到一旦这个状态突然结束,他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了。”
…………
乔铃本来是打算走的,但是看到单紫的一刹那,冲动又让她留了下来,同意了对方的拼桌邀请。
单紫坐下后,陌生人之间安静尴尬的氛围弥漫,乔铃瞬间就怂了,刚才热血上头的战斗欲消失得干干净净。
单紫和侍应生点酒,毫不避讳地询问:“陈况今天不在吗?”
侍应生暧昧一笑:“不好意思小姐姐,今天不是他的班。”
“还要在这里玩吗?”
“当然,我很喜欢你家的氛围,酒也很好。”单紫和他打趣,然后点了一款原创特调。
乔铃缩在酒桌对面看着她从容得体地迅速与周围气氛融于一体,垂眸偷偷羡慕。
擅长社交的女生就是很招人喜欢呢。
昨晚隔着比较远,现在她才对单紫的漂亮有了清晰的认知。
放在大学校园里,这是绝对称得上院花校花的颜值。
单紫美而不艳,不像柔媚性感类型的谢柔茵。
她像是一株淡紫色的雏菊,恬淡又大方,让人很有保护欲。
“昨天我就看你也在,和店长在一块聊天。”单紫点完酒,很自然地就和乔铃打开了话题,凑近时花香型的香水味飘过来,贵气十足。
“你是店长的朋友?”
乔铃摇头,老实交代:“我堂哥是这里的副店长,偶尔会来坐坐。”
单紫了然,始终带着笑,目不转睛看着她:“你好可爱啊,萌萌的,看着像大学生,毕业了吗?”
“去年……刚毕业。”乔铃都被对方夸脸红了,有点害羞。
“今天这里的员工看我都挺暧昧的,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和陈况的关系了?”
单紫毫不避讳,玩着自己柔软的长发,“你和陈况关系怎么样?”
乔铃盯着自己的杯子,“……就还好。”
骗你的!他每天可是睡在我的客厅里!
“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大学时候就都冷冷的,其实人很好,你别怕他。”单紫一看她就胆小,打趣着陈况。
乔铃点头,实在想不出跟情敌能聊什么,看她一眼:“听口音你不是滨阳人吧。”
“我是南城人,最近刚离职打算GAP一阵子,就来滨阳的姑妈家度假。”单紫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情况,却三句话不离陈况,“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他。”
“陈况从去年开始就和以前的朋友断联了,大家都找了他好久。”
她失笑:“要不是刷短视频看到了这家酒吧的推广,我都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做这个,惊呆我了。”
乔铃听她震惊的口吻,不禁问:“你不知道陈况会调酒吗?”
单紫摆摆手,“是呀。毕竟谁会想到当初南理工的信科专业第一,教授极力保研的好苗子,毕业后哪个公司都没去竟然跑到个小城市玩调酒。”
乔铃都听傻了。
南理工,信息科技,保研,专业第一。
陈况原来是这种程度的高材生吗!?
“好厉害……南理工是我高中想都不敢想的报考院校。”乔铃悻悻笑了,玩着餐巾纸,“你和他是校友,你也好厉害。”
“你在国外工作吗?”
“我本科毕业后去了美国读研,然后在港市工作了两年,和前男友分手后还是决定回这边发展。”
单紫耸肩,似乎有些苦恼:“简历投了一些,但还没下落。”
“最近就业环境不好,我身边也有很多同学找不到工作的。”乔铃安慰她。
单紫看她一脸真诚,迟缓片刻,弯着杏眼点头:“就业环境不好确实是一方面。”
“主要是我有选择困难症,一直没决定好回哪个offer,索性就摆烂一下啦。”
乔铃“啊”了一声,尴尬地端起杯,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低了对方。
原来是……被人抢着要的行业人才啊。
“其实是不想那么快又进入下一个职场里,这几年读书工作一直被推着走。”
单紫看着侍应生送上来的水果拼盘,眉眼落寞,“都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恋爱稀里糊涂谈了几段,都是没有结果的短暂热情。”
她环顾着现在这个对陈况而言熟悉亲切的环境,“和他分开后我一直没法释怀,很恨当时不懂事的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理解他一些。”
说到这个,单紫还没喝酒就好像已经醉了,扶着额头:“我都不敢想他那时候有多难受,一想就更讨厌自己。”
乔铃眼巴巴听着她说,却对这个“负心女”半句话讽刺都说不出。
或许最难埋怨的,就是率先把一段感情失败的原因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吧。
明明和她坐在一桌,乔铃却觉得和单紫的距离远得踮脚都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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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对方比她想象得要优秀得多。
想了想自己的学历和存款,乔铃挂着干巴巴的笑意,喝自己的饮料。
忽然有点后悔今天没有点酒。
两人聊到这里,不远处的一个侍应生忽然喊了句“来了啊况哥!”引得她们几乎同时抬头,看向酒吧门口。
瞧见了不紧不慢从正门进来的陈况。
陈况闻声看向打招呼的侍应生,余光一瞥,看到了她们。
他视线打过来的那刻,乔铃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
他身上的卫衣外套,和昨晚穿得不一样。
他回家换过衣服了啊。
单紫抬手和陈况打着招呼,激动地问侍应生,“不是说他今天不上班吗?”
侍应生小哥解释:“我们排班比较灵活,有时候遇到酒吧人多的时候,就得让咱家两位调酒师同时上阵。”
“会把人喊回来的,然后挺过最忙的那段时间,再提前下班。”
单紫颔首,“真是辛苦了。”
侍应生话音刚落,扭头就看到陈况冲着她们这边走来,心里偷偷吹了声口哨。
陈况走向单紫和乔铃那一桌,殊不知因为他这一举动,几乎所有知情人都把眼睛飘了过去。
在这家酒吧的氛围默契地暗潮涌动起来。
单紫扬起漂亮的笑容,对着逐步走近的陈况搭话:“晚上好,还以为今天碰不到你了。”
陈况只是和她对视了一下没说话,紧接着就把目光放到了低头龟缩的人身上。
他看了眼乔铃手里的饮料,判断是酒单里的无酒精饮料。
“你哥一在店里,连酒都不敢点了?有这么怕他?”
被忽略的单紫笑容顿了顿,顺着看向了乔铃。
乔铃感受到两道炙热的视线,更不敢抬头了,尴尬笑笑:“不是……反正我又不会喝,就不浪费好东西了吧。”
“没什么会喝不会喝的,好喝就是好酒。”陈况看她一直不抬头不看自己,大概能猜到为什么。
他伸手,叩了叩她手边的桌面,“多待一会吧,昨天没给你做的‘找茬’,今天补上。”
乔铃无声盯着陈况眨了眨眼,有点尴尬,不过也高高兴兴点头应下了。
说完话,陈况无视了单紫不太好看的脸色,转身走向调酒台。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谢柔茵低下头,扑哧一笑,气息温柔得仿若能延出香味。
这陈况,既有讨女生欢心的天赋,伤女孩子心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啊。
也是。
以陈况的性格,伤害过他的人,不论对方怎样,都绝对不会再回头看一眼。
她斜视,瞥见身边的夏天一脸臭屁,像是瞧见了只傲娇小狗,使劲揉揉他的脑袋:“哎呀小男孩,这种事你还得慢慢学呢!”
“现在看不懂也很正常啦。”
夏天猝不及防被摸头,脸连带着耳朵红成番茄,连忙扶住眼镜框,“老板!我工作呢你别捣乱啊!”
“别,别摸了,头发掉酒杯里咋办!”
吧台的客人们都笑了。
陈况走进来,捞起围裙系上,瞥了眼胡闹的两人,挑眉疑惑。
…………
乔铃以为陈况走后,她以为单紫会盘问自己和陈况的关系,然而并没有。
单紫迅速收起了猜疑和复杂的表情,和陈况来之前别无两样地拉着她继续聊天,话里也没有任何打探的苗头。
这让她更对单紫提不起什么警惕心了。
见识广又漂亮,还对“情敌”没有任何刁难心的女生,谁能讨厌得起来呢?
乔铃从小到大几乎没离开过家,旅行也只是国内,所以听单紫讲了很多在国外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
连陈况破天荒来亲自上酒都没空留意。
她学习成绩一般,高中努力三年也只考了滨阳本地的一本院校,和国内顶尖的理科院校南理工更是没法比。
乔铃对学霸的日常很感兴趣,好像从单紫描述里,自己也当了一回南理工的学生。
而且哪怕单紫有意克制,却还是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不少陈况上学时的事情,这让乔铃听得更开心。
时间在畅聊之间飞速走过,很快就过了十二点。
“你要走了?”单紫看她开始收拾东西。
“嗯,我和双休的上班族不一样,明天还要去开店。”乔铃收好东西,见单紫颇有要等陈况下班叙上一叙的势头,索性先自觉退场。
同时,在调酒台刷杯子的陈况抬头,瞧见起身离开的乔铃,停下动作,擦擦手跟夏天说:“我下班了,困。”
夏天啧了一声,瞪他:“你什么情况,这才几点?”
“帮你忙还嫌我不卖力?”陈况嗤笑,摘下围裙搭在旁边:“十二点一过客人就少了,你应付得了,走了。”
去外面抽烟回来的谢柔茵撞上他,“回家了?”
陈况点头。
谢柔茵想起刚出了店门的某个小姑娘,若有深意地说:“听客人说今晚特别不好打车啊,还要下雨呢。”
“早点睡,明天见。”
…………
乔铃出了酒吧拿手机打车,但是凌晨的车不好打,地面逐渐有了湿润的迹象。
她在角落蹲下,叹气。
怎么又要下雨,讨厌。
酒吧的门被人推开,她扭头看到陈况,抽了一下呼吸。
紧接着,单紫追随他出来。
“陈况,你等我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乔铃跟做贼心虚似的往远处躲了躲,兜上外套帽子盖住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你们前任叙旧怎么每次都要让我见证一下。
本人没有!这个!兴趣!
啪嗒,啪嗒。
干白的地面开始泛起点状的深色水迹,越来越紧促。
说下雨就下雨了。
雨一下起来,在深夜本该安静的城市陷入了单曲循环的白噪音之中。
单紫淡定了一晚上,终于在这一刻憋不住了,抓着包包的皮带,润红的眼眶尽是真诚。
乔铃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她说的内容,只能通过对方的反应猜测。
而陈况抄着兜,全程耷拉着眼皮听,没什么表情,更没开过口。
像是耐着性子,给她最基本的尊重。
然而他忽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单紫见他和自己说话都要分神,忍不住跟着瞪了过来。
乔铃吓得腿软,赶紧低头继续装死。
突然看我干什么!
单紫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就像当初她肆无忌惮拽着他,磨他的性子那样。
“陈况,我了解你的性格。”
“当时我们都没什么选择,也不成熟,既然这些年你一直没有接受过别人,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其实那会我们也才相处了不到三个月,根本就不够了解彼此不是吗?”
“我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雨随着风飘了起来,打湿了人们包裹自己内心的那层不太防水的‘体面’。
陈况脸色平静,甚至是有些不近人情。
他把单紫拉着自己的手果断拿开,“有句话,上次就想跟你说。”
乔铃终于听清了,抱紧自己的膝盖,竖起耳朵。
什么?说什么……?
陈况直视单紫期待又忐忑的脸,轻笑。
说出残酷的话。
“单紫,我们都不是值得彼此回头的人。”
“我不是,你也不是。”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想起某个还蹲在原地的“活化石”。
陈况无奈,抄着兜叫她:“乔铃。”
在细雨之下,在单紫的目睹之下。
她抬眼,见他对自己歪歪头,说——
“走了,回家。”
乔铃甚至不敢细看单紫震惊的脸,站起来嗖嗖地跟上,小声尴尬:“你,干嘛要这么说啊……”
“我说错什么了?”他挑眉,拉着她等出租车。
她沉默:“……没。”
确实是需要一起回家的关系。
单紫杵在酒吧外面,脑子嗡嗡作响,忽然觉得自己那句“反正你这些年也没接受过别人”特别好笑。
她看着那两个站在细雨下,虽有些身高差却显得非常契合的人,半个字都说不出,也没有勇气再迈出步子挽回他。
“说对不起吧。”
“啊?为什么又要我道歉。”
“说对不起,某人昨晚喝完酒对我撒气的事,我可以全忘掉。”
“……”
乔铃想了想,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地说:“不,这次不用。”
“你好好记住吧,我就是被你弄哭的。”
陈况怔住,调侃的本意顿在上扬的眼尾。
…………
看清了他那个瞬间看乔铃的表情,单紫心里悬着的最后一颗石头落了地。
上大学时,追陈况的人那么多,她也曾经是离他最近的女生,却都没有见过他那种样子。
单紫僵硬地扶着酒吧的大门,咬硬了牙转身,不想再看。
27.Gum
Gum·26
虽然陈况并没有打算跟自己计较昨晚耍酒疯的事,但乔铃只要和他独处就忍不住想起自己丢人的一幕幕,最后还是坚持回了爸妈家睡,没和他一起回洲城华庭。
借着喝酒,她对陈况说了好多大胆又暗示意味过于明显的话,一整晚乔铃都有点担惊受怕,怕陈况发微信挑明她的小心思,中止两人还处于朋友关系的来往。
浑浑噩噩睡过一夜,早上顶着两坨黑眼圈起了床,乔铃叼着油条发呆时,接到了乔竞半梦半醒的电话。
“早上九点你不睡觉?有何贵干?”
乔竞半梦半醒的,还不忘把这件事交代给她:“……你今天忙吗?”
“干嘛,直说吧。”乔铃也困不拉几的,一想到马上要去上班就心如死灰。
“我昨天答应柔茵今天帮忙去接小枫回来,她不是跟学校游学去了吗,今天中午高铁回来,然后大巴送到校门口。”
乔竞说着说着已经快睡着了:“柔茵今天有事,我昨晚跟着客人喝了不少,估计一会儿睡着就醒不了了。”
“我怕耽误了接孩子,你有空帮我走一趟呗,反正小枫现在也是住在你店的楼下。”
乔铃隔着袋子捏瘪了油条,“接小枫当然没问题,但是我说你啊!你追人家能不能上点心,答应好的事你还喝大酒!?”
“在酒吧上班每天晚上不想喝也得喝啊。”
他也无奈,“酒吧要烘托气氛,陪客人喝的那种shot,别看小,一个接一个的往肚子里灌,就算来头牛也喝倒了。”
“而且我酒没消,都没法开车啊。”
“算了算了,你赶紧睡觉吧,把小枫交给你这个半梦不醒的谁都不会放心的。”
乔铃喊了一句挂了电话:“你别管了,我去接!”
…………
中午十一点半,乔铃看店里没有客人,临时关了个店跑去附属小学接小枫。
路面拥堵,幸好她骑着小电驴可以自由穿梭,在学校大巴归来之前抵达了校门口的接送点。
三辆大巴停进学校,过了十几分钟,老师们带着列着队的孩子们出来找家长。
乔铃站在一堆比自己大上一辈的家长里像个假扮大人的女学生。
她把腰杆挺得直直的,给自己打气。
没一会儿,班主任带着这班的学生走来,到了接送点,学生们向自己的家长一呼而散。
乔铃对张望的小枫招招手:“小枫,这儿呢!”
小枫扬起笑脸,阳光下一头金发会发光似的,跟个活了的洋娃娃一样蹦蹦跳跳过来。
“铃铃小姨!怎么是你来接我,妈妈昨晚上打电话说今天是乔竞叔叔接!”
“呃,”乔铃心想,还是在孩子面前给他留几分薄面吧,笑着隐瞒:“你小竞叔叔今天好忙的,我就替他来啦,你喜欢我接你吗?”
小枫使劲点头,主动拉住她的手。
乔铃学着其他家长一样,要给她拎书包,却被小枫拒绝了,“妈妈说过,哥哥姐姐们上班也很累,自己的书包要自己背。”
她才六岁就这么懂事,乔铃听得心软软的,拉着小女孩往停小电驴的地方散步:“小枫真乖,我们吃完午饭再回家吧,想吃什么?”
“我想吃麦当劳,可以吗姐姐。”
“当然,姐姐也可爱吃麦当劳啦,我们是同道中人。”
乔铃牵着她走到街角附近,扫见街边停了辆马德拉金色的帕拉梅拉,一尘不染,矜贵又漂亮。
她不懂这些豪车的区别,只知道看着就贵。
附属小学是滨阳市中心数一数二难进的优秀院校,学生家长有点实力也情理之中。
然而下一秒,她视线前扫,竟发现有个高个子男人懒洋洋靠在副驾车门边。
乔铃和他对上了眼。
男人穿着身西装,扣子解开,领带也被扯得松松垮垮,领口敞着隐约可见他好看的锁骨。
他的短碎发清爽干净,有打理的层次感,不难看出是个注重打扮自己的商务人士。
然而这位像是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的商务人士,却撕开了手里的包装,在她的注视下往嘴里塞了一个纸棍棒棒糖。
穿西装吃糖的男人撞上她疑惑的目光,眯起漂亮的狐狸眼。
“哎。”
乔铃站住。
这人果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逐渐将视线从乔铃这里挪走,定在洋娃娃一样的小枫脸上,直起身,含着棒棒糖走近。
“你家孩子长得挺好看,开个价卖我呗。”
乔铃惊悚,拉着小枫护在身后,“你!”
遇到神经病变态了吗!?
男人歪着头,眼神追随着小枫,纨绔又莫测:“这么嫩的小孩,吃进肚子能年轻十岁吧?”
乔铃吓呆了,破口大骂之前,身后的小枫忽然叹了口气,对他开口:“小舅,你不要吓铃铃小姨了。”
“每次都是这一套说法!”
乔铃:“?”
小……舅舅?
柔茵姐还有兄弟吗??
被小侄女无情戳穿,谢历升歪头,眼神一耷,诡计没得逞有点遗憾。
他说话时牙齿和棒棒糖磕碰着,吊儿郎当的:“你好啊。”
谢历升直视着乔铃受惊且防备的眼神,灵光一现,忽然又来:“其实我才是她亲爹。”
小枫服气了,骂他:“舅舅!再这样我妈又要打你了!”
乔铃:“……”
神经病?
…………
三人就近找了个麦当劳。
店里都是带着刚解散的孩子来吃午饭的家长。
乔铃拉着小枫,瞥了眼跟在旁边的陌生男人,总觉得他们三人这么排排站等着取餐的样子怪怪的。
总觉得像……
她冷不丁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什么一家三口!大胆!!
你把陈况当成什么了!?
……
当不了什么,她和陈况还不是那个呢。
在脑内和自己掐架的时候,乔铃扭头,被灯光下某个一闪而过的暗光吸引——看到了谢历升左手无名指的素戒。
这人竟然已经结婚了?
看着挺不着调的,又古怪,完全不像会选择早婚的类型呢。
她蹲下身,小声问小枫:“你舅舅已经结婚啦?”
小枫点头,一知半解的:“妈妈说舅舅是闪婚,就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我也还没见过小舅妈呢。”
乔铃了然,带着她去取他们的餐。
三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谢历升拆开自己的牛肉堡,很熟稔地和旁边的小枫用汉堡干了个杯,齐刷刷咬了一口。
乔铃看着这一幕很惊讶,也觉得有些暖心。
“之前不知道柔茵姐还有兄弟,不好意思,刚才在街边……”
谢历升咽下一口,看她,大言不惭道:“故意说畜生话吓唬人的不是我么,你道什么歉?”
乔铃:你还知道!那你倒是跟我道个歉啊!!!
小枫大快朵颐,吃着薯条,问他:“舅舅,妈妈没说你要来,你为什么突然来滨阳了?”
谢历升云淡风轻地扯话:“想你了啊,出了公司就上飞机,你没看我衣服都没换么。”
小枫笑呵呵的,语出惊人:“不信。”
“妈妈说你太娇气了,你觉得北方空气干巴巴的,下了飞机就会死掉,才不会随便过来。”
乔铃脸蛋一抖,努力憋笑。
以前没觉得小枫说话这么损啊,柔茵姐私下教育孩子是这个风格的?
“才多久没见,怎么跟个小大人似的了。”谢历升揉揉她的金发,嗤道:“你妈就会挑拨咱俩关系。”
“猜对了,想你是一方面,是你妈特地把我当救兵搬来的。”
小枫琢磨,没懂:“救兵?舅舅你来救谁的呀?”
谢历升冷哼,飘过一抹得意。
“救你最喜欢的干舅舅陈况啊。”
他转而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乔铃。
“你是姓乔吗?”
乔铃点头,问:“柔茵姐跟你提过我吗?”
“哦。”谢历升忽然探身,仔仔细细打量她上下,“我姐说陈况搞不定的女生就是你?”
“啊?”她也蒙了,眼神飘忽,莫名害羞了起来:“什么,陈况什么时候要搞定我啦?”
乔铃红着脸把汉堡捏得变形,“不应该是我那个他吗……”
谢历升撑着下巴,眉头轻皱,愣是没看懂。
“你们到底玩的什么剧本?是十八岁以上的吗?”
看这女生也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他索性不追问,摆摆手,“我听说单紫追陈况追到滨阳来了是么。”
“你也认识她?”乔铃惊讶。
谢历升把牛肉汉堡,鸡肉汉堡和可乐三者摆在一起,言简意赅地解释关系:“我和陈况是大学同学,单紫和我们是校友,小一届。”
“我们大二的时候,单紫新生入学,一眼看上了陈况,铺天盖地的追。”
他叩了叩可乐,指自己:“我就是这个全程目睹这俩油腻主食好聚坏散的,清爽又权威的加冰可乐。”
乔铃:“……”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特地自夸一下自己。
谢历升看着她,大马金刀往椅背一靠,“来都来了,红娘做到底,你想知道陈况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乔铃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这样的剧情展开,认真地思考了两秒,对他说:“全部。”
“可以吗?”
既然是柔茵姐特地请来的帮手,自己就要不负她期望才对。
“看着老实,其实挺贪。”谢历升嘲了一声。
乔铃目光真诚,把自己的香芋派放在他托盘里,“拜托了,这个给你吃。”
他深深审谛乔铃,拇指在眉尾摩挲着思忖,最后抄进兜里,拿出无线耳机和手机递给小枫,“自己找个健康无害的动画片看。”
小枫嘟嘴,乖乖接过,“你们大人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啦。”
“是啊你不能听,很恐怖,知道了会被坏人追着杀的那种。”
谢历升给她戴好降噪耳机,然后对乔铃开出自己的条件:“我这人不做赔钱买卖,作为交换你听完你想听的,帮我个忙吧。”
乔铃虽然对他陌生,但碍于他是陈况和谢柔茵的亲友,应该不会坑人,利落答应。
谢历升坐直了身子,第一句就像个炸-弹一样丢了出来。
“陈况的父母已经全不在了。”
她大脑一嗡,愕然。
“什么,叫不在……”
“病逝。”即使是谢历升这么不着调的人,提及陈况的经历也不禁变得正经。
“而且是一个挨着一个,相继去世的。”
乔铃捂住嘴,惊悲从双眼流出。
“据我所知,陈况家庭背景一般,父母做点小生意有点底子,一家三口感情很好。”
他叹气,中途穿插了一句不服气:“他的脑子是一等一的好使,跟我们这种从小就泡在国际部等保送国内外大学的人不一样,自己从乡镇高中靠纯分数考进的南理工。”
“本来是一个拿爽文男主剧本的人,偏偏大二上学期的时候父亲查出肝癌中晚期。”
谢历升摇头笑了下:“发现的时候基本没得救了。”
“但是他们一家子都是重感情的人,陈况把他父母接到了南城,找最好的肿瘤医院治。”
他仰头回忆着,“就是从那之后,他的专业成绩就没再超过我,我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我当时以为是他懈怠贪玩,后来才知道他每天忙着跑医院,哪儿有精力管学习。”
乔铃听到这些,想起陈况平时落拓温和的样子,悬挂的心像是遭遇风干,一片片碎了往下掉,扎得五脏六腑闷着疼。
“怎么……是这样……”
“论耍弄人,命运他老人家才是祖师爷不是么。”谢历升勾唇,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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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况和他母亲为了给他爸延续生命,把家底全都搭进去了。”
“就是不肯放弃。”
“如果不生病,他爸妈赚的那些钱足够他们一家吃喝玩乐,供陈况上到硕博毕业了。”
他环起胳膊,盯着可乐杯垂滴的水珠,“那会儿我和他不熟,知道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没了。”
“单紫是在他父亲查出癌症之前追上他的。”谢历升差点忘了还有个人物没介绍,把单紫的存在加进故事里。
“我刚才跟你说了,我们大二一开学单紫就疯了一样追他。”
单紫也是南城本地人,家里做生意背景殷实,算是和谢历升在同一个圈子里,知道但不相熟。
娇生贵养的单紫是当时新生里最明媚夺目的系花,追她的男生数不胜数,但她非要在陈况这棵树上吊死,追了很久。
“我听人八卦的时候他俩已经在一块了,可能是陈况被她的穷追不舍打动了,想处着试试吧,他那种人其实只要死缠烂打就能追上。”
“再说了,单紫条件并不差,志向相投的话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说。
乔铃按照时间线,不禁猜测道:“所以说,陈况和单紫交往没多久,陈况家里就出事了?”
“嗯,前后脚的时间,有一个月么?应该没有。”
谢历升摸着小枫的脑瓜,像个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陈况一开始根本就没告诉单紫他爸得病了,他就那德行,火烧屁股了都要逞能。”
而单紫偏偏又是从小到大没被人冷待过的小公主,追到了陈况,就希望他能给她最理想最梦幻的大学恋爱。
可是她却发现陈况对她一点都不上心,不仅每次见面都要她主动来约以外,陈况也从来不给她男朋友该有的甜蜜。
单紫分不清是他太直男,第一次谈不会浪漫,还是压根不想费心思做这些事。
交往没过一个月,陈况突然忙得连人都抓不到,单紫哪怕再喜欢,也渐渐开始冒出了自己尖锐的公主脾气。
见面的时间少不说,每次一见,陈况还累得连一个正眼都给不了她,每次只说自己忙,说对不起,说过段时间就好了,却就是死活不说为什么。
快三个月过去,两个人连点情侣之间正常的互动都没有过。
单紫忍不住对他发脾气,抱怨他的不称职,气他不懂主动讨好她,猜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乔铃听到这里,点点头,站在旁观者角度来说:“其实这怪不得单紫,她什么都不知道,而陈况又不想把负担带给身边的人。”
谢历升看她的眼神微变,笑了:“你还挺了解他啊。”
“猜的?”
乔铃:“……”
你就当我是猜的吧。
“到这儿,陈况都赖不得人家单紫什么,关键就在于,单紫之后做的事。”
谢历升缓慢点着桌子。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互相了解,各自的压力逐渐堆积到极端。
后来某一次单紫当着很多人跟陈况爆发了,在外面大吵。
天天医院学校两头跑,被家里突发的噩耗压了将近三个月,陈况无奈把情况告诉了崩溃赌气的单紫。
可她听完,却没有给陈况最需要的反应。
而是。
“你觉得这样就能理所当然对不起我了?”
单紫的不满挤压到了理智全失的地步,哭着对陈况抱怨:“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啊!”
“我是来跟你谈恋爱的不是来跟你收拾烂摊子的!”
这一句话,差点折断了陈况当时崩无可崩的脊骨。
单紫说完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道歉也已经没用了。
伤害已经造成。
陈况当时根本不需要单紫为他的家事付出什么,他只需要一句安慰的话,就能继续把这段关系维持下去。
可是单紫没有,当时的她心里只有自己。
陈况的心里,也只有他和他的家人。
陈况挺起消瘦的腰背,笑了,跟她说了最后一句。
“确实,是没关系。”
“对不住啊,你再找个能陪你谈恋爱的吧。”
…………
“这就是陈况后来跟我讲的所有情况。”谢历升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一抬头,看到乔铃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吓得二郎腿都掉了。
他后仰,挪远了些,一副撇清关系的欠揍做派。
乔铃接过对方推来的纸,赶快低头道歉:“对不起,我……”
话越说越酸,她委屈得好像是自己经历的事一样,哭起来就停不下来,哽咽着:“我这人不爱哭的……但是……他……”
她根本就无法想象陈况当时的无助和疲惫。
好想穿越到过去,把那句没人讲的安慰话讲给陈况听。
“他是有点惨,你先别哭,搞得以为我欺负人。”
谢历升喝了口可乐,绰然有余地说:“你要是听到这儿就哭成这样,他后面的事,你确定能接受得了?”
乔铃哭到一半抽住了,抬起红润的视线,“……啊?”
…………
与此同时,洲城华庭。
陈况正窝在乔铃公寓的沙发床里睡得舒服。
枕边的手机滋滋一震,原本还睡着的他眉头一动,有了些醒意。
这几年一直都睡不深,所以有点动静就容易醒。
陈况沉了沉胸膛,闭着眼摸起手机,眯眼看。
小枫用儿童智能手表发来了微信。
【小枫:小况舅舅,我舅舅来滨阳啦。】
陈况扫完消息把手机扔下,眼又闭上。
“……”
好像谢历升对他而言是个再无所谓的死人。
过了半分钟,手机又震动。
陈况刚要睡着,烦躁地捞起来再看。
【小枫:小况舅舅,我舅舅好像把铃铃小姨弄哭了。】
陈况盯了几秒,缓缓皱起眉。
……?
28.Gum
Gum·27
当天晚上七点钟,谢柔茵把谢历升和陈况约出来,找了个热闹的火锅店叙旧。
谢柔茵和陈况从酒吧一块过去。
进了火锅店,看见餐位上坐没个坐相的谢历升,谢柔茵翻了个白眼,走过去翘起高跟鞋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早知道你这张破嘴只会胡吠,我就让妈当时生的时候把你的嘴和胎盘一起扔掉。”
谢历升冷不丁被踹一脚,打断小憩,疼得嘶了一声,反讽:“你也不赖。”
“以后要是打算谈恋爱,给小枫找个后爹,记得先把自己毒哑。”
陈况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无视眼前的硝烟弹雨。
谢柔茵跟着陈况坐下,数落亲弟弟:“人家小乔妹妹招你惹你了?上来就说一堆神经话吓唬人家。”
“还敢说自己是小枫亲爹,我才是姑姑。”她说得都笑了。
“黑毛的狗生得出金毛的崽吗?”
谢历升懒洋洋掀眼皮,“说我是狗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亲姐。”
他捏起眼前的杯具,认真问了句:“滨阳这边的餐具真不用烫一下再使?不会进医院么。”
陈况给他把水倒满,一记眼刀过去,微微用力磕桌子。
“喝不死人,踏实用吧,谢大少爷。”
谢柔茵都无语了,有点心疼他那新婚妻子,认真问:“我很好奇,结婚两个月,弟妹已经跟你提过几次离婚了?嗯?”
“超过三百次吗?”
“……”提到这个谢历升想起某个人,偏开眼,莫名流露几分吃瘪,喝水不说话。
谢柔茵最了解他,媚眼一笑,嘲笑道:“被降住了啊?”
“你也有今天。”
陈况很合时宜地跟着笑了一声。
谢历升桌下踹了他一下,“你笑什么?我今天可帮你那小女朋友一个大忙。”
他没急着矫正关系,而是又给谢历升满上了茶水,放在他面前,动作充满不容置喙。
陈况生性温和的眼眸一旦正经起来,有不输于谢历升那双狐狸眼的强悍气场。
“吃饭之前先说说,你把她弄哭这件事吧。”
谢历升意外,“她还跟你告状啊?”
“小枫微信告诉我的。”陈况把水递在他嘴边,暗然强迫:“不是渴了?喝。”
谢历升被强行灌了大半壶难喝的茶水,指着他看向谢柔茵,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让我大老远飞来帮的人,你看看他这没礼貌的死样。
谢柔茵想着乔铃哭的事应该和陈况脱不了关系,并不是自己弟弟的锅,于是主动帮忙解围:“好了,先吃饭,回头我让他当面给小乔道歉,不管怎么样弄哭女孩子肯定是不对的。”
陈况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谢历升,但碍于谢柔茵主动劝和,暂时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没发作。
三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谢历升突然把婚结了,另外两人也没来得及去喝个喜酒。
所以大家都没开车,奔着喝酒来的,点了一桌子菜,啤酒和烧酒混着喝,把积攒的话题一次性聊个痛快。
…………
一箱啤酒下去,这顿饭吃到中场休息的时间,谢历升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饭桌上只剩咕噜噜沸腾的火锅和谢柔茵陈况两人。
两人的酒量不相上下,谢柔茵知道酒没喝到位,他是不会吐出真心话的,看他越喝出神的次数越频繁,意识到时机到了。
谢柔茵给自己续了一杯黑啤,盯着顶端绵密的白色泡沫,突然点破:“其实你清楚得很。”
“你明明知道乔铃对你是什么心思。”
陈况端起酒杯,动作有些缓。
“阿姨去世以后你走了四五个城市,都觉得像浮萍一样活得没有意义,直到我把你硬拽到滨阳,然后遇到了乔铃,不觉得这是某种命中注定吗?”她说。
他轻然自嘲:“可你知道,我最怕命中注定这个词。”
八年来,他被这四个字折磨惨了。
谢柔茵哽住,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长长叹了口气,把话题绕回到乔铃身上。
“你只是装看不出来,陪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天算一天。”
“如果单紫没出现,你难道打算跟乔铃永远这样下去?”她问。
谢柔茵的眼睛仿若能看透一切,笑着劝诫他,鲜少有几分严厉。
“陈况,明知故犯,吊着女孩子暧昧不清的男人是最烂的那种。”
听到这里,陈况蹙起了眉,似乎想辩解什么。
半晌,他放弃辩解,灌了口酒问对方:“你觉得她喜欢我什么。”
谢柔茵一怔。
“你觉得。”陈况扯起嘴唇,“我这种人能给别人什么。”
“柔茵姐,有时候真心希望一个人过得好,并不需要自己也参与其中。”
“等她了解我是什么样一个人,估计会觉得我也不过就这样。”
她叹气,扶着额头感慨:“人在命运和病痛面前的力量太薄弱了。”
“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都不是你一个人能掌控得了的。”
“陈况,你太悲观了,哪有年轻人的样子。”
“嗯。”陈况并不否认现在自己的性格和状态都很差劲,于是说:“所以她值得更好的人。”
乔铃对他而言有点太好了,有时甚至会觉得有些刺眼。
即使是再死气沉沉的人,也会被早晨七点钟升起的明艳小太阳所吸引。
但这个心如死灰的人,并没有胆量妄想追逐它再拥有它。
谢柔茵倍感棘手,因为知道人一旦没了心气,周围的朋友再怎么着急也拯救不了。
“你啊,真是糊涂。”
“你自以为为她好的态度真够讨人厌的,你根本就看不懂人家想要的东西,或者是故意蒙蔽自己不去看。”
陈况忽然笑了,眼尾绽开,有种劣性被看破后解脱般的开朗。
“嗯,我是挺烂的。”
“姐,我没和你说过吧。”
“我妈走的那天,我坐在医院里,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他们一起死了。”
…………
晚上十一点半,乔铃躺在家里看漫画,忽然接到乔竞的电话,“干嘛呀。”
乔竞那边似乎在开车:“你在我叔婶那还是你自己家?没事跟我出门一趟。”
“这都快十二点了,我跟你干什么去?你不在酒吧忙?”她狐疑,不太想挪窝。
乔竞哎了一声,告诉她:“柔茵带着陈况出去跟朋友喝酒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三个喝的烂醉,不来个人搭把手是走不动了。”
“我寻思我一个人弄不了,问问你。”
乔铃想起今天中午谢历升告诉自己的那些事,心中沉重,怕这个时候见到陈况,自己的情绪挂脸,暴露什么。
“……我能不能不去啊,你找别人帮忙呗,我细胳膊细腿的也抬不动那些大男人啊。”
“我还以为提起陈况的事你会打鸡血呢,怎么了?”乔竞语气非常开心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下头啦?”
“没有!”乔铃掀开被窝,真拿对方没办法:“我在爸妈家,你过来接我吧。”
…………
乔竞接上她火速赶去火锅店,像个得了指令去捡飞盘回来的狗,晚一秒都怕没完成好谢柔茵交代的任务。
乔铃下车,本以为要跟着堂哥进去找人,结果一眼就看到那三个坐在店外面的人。
陈况和谢历升坐在外面大排档的塑料桌子旁边,都醉得东倒西歪,谢柔茵还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优雅地抽着烟。
看见他们来了,谢柔茵把烟踩灭,不同于平时的娇媚,喝醉之后露出了几分英气。
“可算来了,今晚够冷的。”
乔竞迅速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给她披着,“路上绕了个圈子,怎么说,他俩送去哪?”
乔铃跟着走来,偏头扫过去,一眼就和趴在桌子上的陈况对上视线。
喝醉酒的陈况和平时也不一样,眼眸浑涩,却比平时要多些真实鲜活在里面。
他默不作声,趴着定定看着她,牵着很淡的笑。
乔铃冷不丁被他这目光盯得耳热,躲开不去看。
谢柔茵喝醉踩着高跟鞋都站不稳,扶着乔竞,简单介绍:“那个是我亲弟弟,今天刚从秦南飞过来,等明天酒醒再正式介绍吧。”
她指挥现场,“你送我回去,铃铃,陈况拜托你可以吗?你们打车回吧。”
乔竞一愣,下意识要阻拦,结果被谢柔茵暗暗一个眼神拦住。
“……”
这。
“那你弟呢?”
“哎别管他,难道还能被人贩子卖到白马会所当头牌去不行?”
“快走,小枫都打电话催我回家了。”谢柔茵拍拍乔竞的肩膀,自顾自往车那边走,不忘回头对乔铃眨了眨眼。
乔铃突然被撮合,有点无措,看着这两位,“呃……”
她刚想问仰在塑料椅里的那个谢历升,要不要打车一起回,还没开口,外套袖子被身边的陈况拉住。
乔铃的心头随着手腕一起沉了下,低头,再度与他对上眼。
陈况浑身都透着酒醉的懒劲,柔软的语气仿佛是天然的蛊惑:“走吧,一起回家。”
她被他哄得好像也有点醉了,乖乖点头,反过来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腕,往后拉,将他从椅子上带起来。
乔铃和谢历升告别,打上车,带着陈况离开。
等两人走了以后,火锅店外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瘫在椅子上装死。
谢历升对着秋天的滨阳夜空呼了一口气,竟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白雾。
嗬,这城市九月份底都有哈气了。
明明在座只有他一个已婚人士,怎么好像他是混得最惨的那个?
他眯着沉醉的眼睛,掏出手机盯着某个号码,半晌后播出。
电话嘟了很久,对方才不紧不慢地接通。
谢历升醉后语气更加散漫,率先开口:“我喝多了。”
对面传过来平稳的呼吸声,没说话。
谢历升眉头跳了跳,仰头看天,反复强调:“一个人在滨阳,大半夜喝多了,没人管,好冷啊。”
“姜皂,你知道九月的滨阳晚上有多冷么。”
“和平均气温三十度的秦南根本是两个世界。”
“我现在一个人被扔在外面了。”
“喂?”
可能是被他的嗓音吵到了,这时对方终于发出了声音。
清然又惺忪的声线好像能把电波都听酥掉。
“谢历升……你人不在家,肉-体折腾不了我了,就改换精神折磨吗……”
“明天还上班呢……饶了我……”说完这句,她又传来浅浅的睡呼声。
谢历升坐在寒风里,听着这浅淡的呼吸声,迟迟没挂电话,过了三十秒又问:“睡着了?”
“你真……”他话说一半,电话里突然又传来妻子的声音。
“闭嘴。”姜皂似梦非醒地嘟囔:“……再吵,就离,婚。”
然后又睡过去了。
这一次,电话这边的人彻底闭了嘴。
谢历升举着手机听,保持安静,悄然勾着唇线。
哎呦,好凶啊。
…………
陈况本来就又高又重,喝醉了酒整个人像徒增了三十斤体重。
他把胳膊架在她肩膀上,又走得七扭八歪的,压得乔铃进家时差点累晕过去。
陈况进了家,就好像走进了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脱了鞋大喇喇地径直往属于他的那张沙发床走去。
乔铃忙着锁门挂衣服,扫视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已经多了很多陈况的东西。
他的行李箱,他的鞋,他经常翻看的书,还有他日常出门会踹在兜里的东西。
虽说两人只达成了短期同住的协议,如今一看,和同居的情侣也几乎没差。
可他们两人的距离,始终摆在这里,好像不管怎么靠近,永远差最关键的一步。
乔铃换了鞋,先烧了热水,走到客厅去。
陈况进了家就直接把自己扔进了沙发床,身上还套着那件带着晚间寒气的冲锋衣,姿态恹恹地平躺着。
他眸子耷拉,视线随着她走动而挪移,然后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
乔铃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觉得自己有点傻,收起手,“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捏了捏鼻子,“你身上酒味也太重了,你们到底喝了多少呀。”
陈况抬起胳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很难闻?”
“还好……酒味不都那样。”乔铃照顾醉鬼倒是有经验,老爸出去应酬总是她和妈妈一起照顾,她拍拍他身上的冲锋衣,“你不能这样,先把衣服换了,喝一点蜂蜜水再睡。”
陈况听着却没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始终有些笑。
“我好像喝多了。”
乔铃看不懂他这一眼的意思,但还是被盯得发毛,“你当然是喝多了,一直看我干嘛呀?怪怪的。”
认识他一个多月,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了解到真实的陈况。
她对他的印象已经和最初大为不同,唯二不变的是他确实是个很性感的人。
虽然皮囊上还是很显凶,只要一摆脸子就会吓到她。
可是。
乔铃觉得他应该是个在骨子里温柔的人。
温柔到让人难过。
“你别睡,等我的蜂蜜水。”她实在扛不住他的深沉注视,站起来去泡解酒的蜂蜜。
走到厨房,乔铃拿出蜂蜜,用勺子挖的时候,禁不住想起谢历升讲的——关于陈况经历的后半段。
【他爸那个肝癌,很快就把他家的钱基本耗空了。陈况为了维持住他爸的治疗,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要帮他母亲跑医院。】
【我们那会和你上大学的时候还不一样,他是个很会动脑子的,给人写代码赚钱,进不去学校的外卖他就帮忙跑腿,给人送到宿舍门口,一晚上至少要上下跑六七十趟楼。时兴的电脑设备,游戏机手机,他跑市场当二道贩子在学校里便宜卖。】
【我一直觉得以他这吃苦的劲,迟早能发家。】
【他父亲勉勉强强撑了一年半,大三下半学期的时候走了,陈况他家人财两空,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四的时候学校保研,他被教授劝了好久,留校读研了。】
【我还以为以他的情况,陈况会直接就业赚钱呢,你不是也说,他家没钱了么。】
【对啊,那段时间陈况写了不少程序往外卖,正好我的创业刚起步,就拉他入伙,给我做后端研发。】
【然后在他读到研二的时候,他家里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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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乔铃端起热水壶,冲泡马克杯里的蜂蜜,回头,确定陈况还没睡死过去,松了口气。
她垂眸,盯着流淌的沸水,心想:不知道当年时隔两年,再听到母亲又确诊肺癌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想着想着,乔铃握着水壶的手开始不自禁地抖起来。
父亲的肝癌耗空一家人的积蓄,让他的本科生活比同龄人沉重一万倍。
而母亲的肺癌,让他不得不在研二那年辍学,放弃了专业深造出去工作,赚钱给家人抗癌。
而那年陈况才二十三岁,和她现在一样大。
他在她这个年纪时,肩膀上扛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悲痛。
【陈况那时候虽然有点积蓄,但要是养一个癌症患者绝对不够。】
【他有一天忽然找上我,我以为他是要借钱,结果他提出要把给我做的那个后端程序打包卖给我。】
【我没同意买断,但是钱我给他了。】
谢历升看中他的能力,没答应陈况为了急用钱和自己断清合作的请求,而是要他技术入股,这个钱算他提前预支的聘用费。
不过这个钱陈况没多久就还了,靠着另一条门路。
乔铃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口尝味道和温度。
真夸张啊。
炒股。
股票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完全不属于自己阶级的游戏。
陈况偏偏就敢拿出所剩无几的一部分存款,扔到股市里,小滚大,大滚更大,赚够医疗生活费了就立刻收手,留一小部分在里面继续投机。
他太敢冒险了,也很聪明,而且这方面的洞察力很敏锐,外加上运气不错。
用谢历升的话来说,只有陈况这种不贪心不冒进的人才能用这个法子赚到钱。
再加上谢历升公司的技术股分成,因为有了这些收入来源,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守在医院里,陪母亲和病魔对抗。
他已经做到了普通人绝对做不到的事,可是那又怎样。
四年后,就是去年,他母亲还是走了。
乔铃端着热乎乎的蜂蜜水回到客厅,望着面前喝醉的男人,喉咙不断泛酸。
八年来他从没对命运低过头,再难也会拼命顶上去。
可是拼到最后,他留住了什么?
她放下蜂蜜水,蹲下,轻拍他的胳膊,“别睡了,醒醒,把水喝了。”
陈况皱了皱眉,艰难睁眼,望着乔铃的脸,忽而抬手遮住眼睛:“我真的喝多了。”
她无奈:“你当然……”
“刚才梦见我妈了。”
乔铃愣住。
陈况捂着自己的眉眼,说话时一直扬着嘴角。
“太热了,就梦见小时候,夏天她骑着自行车送我去上奥数班。”
“说什么。”他乐出半声,尾音有些奇怪:“觉得她儿子肯定是上清北的好苗子。”
“等她儿子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他们俩就可以等着享福了。”
乔铃猛地低下头,眼眶胀得发疼。
陈况。
你说为什么老天要对你这么残忍啊。
你本来应该是个扶摇直上,家庭美满的人啊。
她忍耐着酸楚,脑海里回荡出谢历升最后对她提的那个请求。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你答应我个事。】
【陈况当年做的操作系统是我们后端里的核心部分,到现在还在使用。你帮我劝陈况,跟我回秦南市继续搞IT,在这种小破城市当调酒师混日子,太屈才了。】
他很优秀,连苦难都无法蒙尘那种的优秀。
“乔铃。”他叫她。
乔铃狼狈地抬起头来,看他平静如常,眼里半点悲伤都找不到。
心中更是拧着难受。
陈况身上,指了指茶几上的蜂蜜水,“帮忙递给我,有点渴了。”
她回头看了眼那杯蜂蜜水,没有动,扭头回来。
陈况看她傻傻看着自己,勾着眼尾催促:“傻了?给我啊。”
下一秒,乔铃跪在地毯上,扶着沙发边缘凑过去——
轻轻吻在他的嘴唇上。
陈况的表情怔在了原处。
乔铃吻得很忐忑,双唇都在发抖。
和梦里差不多,他的嘴唇很软,凉凉的。
短暂贴了一下,乔铃缩回原来的位置,安静地与他对视。
这一个吻过去,两人望向对方的眼神都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话语在无声之间传递着。
率先作出反应的是陈况。
他躺在沙发床里,扯着干涩的声线调侃:“你也喝多了?”
乔铃攥紧手指,摇摇头,心酸又心悸。
“是你醉得厉害,嘴巴都摔到我脸上了。”
陈况动了动下唇,像是在回味触感。
虽然表情松弛,眼神中细微的动摇却暴露了很多东西。
他轻哂,无可奈何:“乔铃,你怎么总喜欢对我动手动脚?”
“因为我长得好看,是你的菜?”
看面前的女孩不说话,眼睫抖得频繁,陈况逐渐收敛了刻意的轻松,气场沉了下去。
半晌,他望向天花板,苦口婆心一般:“你才刚走出学校,见识的人也有限。”
“像我这样长得对你胃口的男人,未来会有很多。”
“我大你不少,已经二十八了,上了岁数模样会越来越难看,到时候你……”
话没说完,他的嘴唇上突然再次落下阴影。
以及热乎乎的,颤抖的触感。
陈况彻底愣住,这次连眼都忘了闭。
乔铃这次吻得比上一次时间久了几秒,而且还大着胆子伸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
上一次的贴唇,对方没拒绝。
她才敢有这一次,以吻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况。
“但是你不懂我,我要的不只是一个对胃口的帅哥。”
“我现在,就是想要,年纪比我大,缺点还比我多的你。”
要面前这个性格不完美,吃了不少苦,面对感情喜欢节节逃避的陈况。
乔铃吻了他,想到堂哥很久以前无意间的某句话。
【我跟你说,男人什么德行,一顿酒全看清了。】
她扑在陈况胸膛上,双手抵着,呼吸急促粘稠。
乔铃心跳狂乱,近距离对着他逐渐升温的眸子,问。
“陈况,你想不想对我做点什么。”
他会对她有男女之间的欲望吗?
如果连这个都没有,那连谈爱的基本都不存在呀。
这句话一落地,陈况的情绪彻底浓烈起来,醉酒的燥热感到了极致。
他像是被压在炼狱里炙烤的罪犯,而这块可以解救自己的,柔软又纯粹的冰花,此刻近在眼前。
唾手可得,轻易染指。
陈况抬起手,指尖在半空抖了一下,然后切实地圈住她的腰。
另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拉了过去——
乔铃浑身一麻,心想:要来了。
天旋地转之间,她闭上双眼。
然而当五六秒的静止划过,乔铃猛地睁眼,被惊愕所占据。
成人之间,对已经暗示同意的她,他可以做的动作有那么多。
可偏偏。
陈况却选择只静静地,抱紧她。
29.Gum
Gum·28
早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进室内,晒得乔铃脸蛋发烫。
总觉得自己被裹在火炉里睡了一宿似的,热得喉咙干得难受,她这才一点点从睡梦里醒过来。
乔铃动了动,身子竟然被禁锢着扭不开。
她艰难地扒开惺忪的眼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熟悉的帅脸。
乔铃这才知道,裹了自己一整晚的“火炉子”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陈况的身体啊。
哦……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就这样睡在他怀里了?!
乔铃大脑仿佛被薄荷油浇了,顿时有股火辣辣的清醒袭来,迅速回忆睡着之前的事。
昨天晚上,她亲了他,还斗胆问他想不想那个一下。
陈况搂住自己的时候,她真以为两人要趁着当下气氛发生一些成人之间的浪漫碰撞了。
结果他却抱住了她。
虽然是意料之外,可陈况的那个拥抱却像一把抡起来的锤子,重重地砸中她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陈况的“靠近”。
他们无比的近。
陈况抱她抱得好紧,紧得乔铃险些以为要被挤瘪了。
这强劲的力度,就好像是他牵着她的手,然后放在心脏贴满创可贴的地方。
任由她撕开,观摩他的不完美,他的悲哀,以及他的伤疤。
两人躺在沙发床里相拥着。
陈况没有说半个字,只是紧紧抱着她,不再考虑分寸感,肆意地将头埋在她肩膀里。
他的呼吸温热却不稳,喷在她颈窝,又痒又鲜活。
抱得太紧了,乔铃被他沉重的心跳声撞得胸口跟着共振。
她禁不住双眼发酸,攥住他背后的衣服,任由对方这样抱着自己。
满肚子的话想说,最终却还是选择沉默。
乔铃记得自己哭了,泪珠浸到了他的心口处的衣服里。
她本来只想陪他到他睡着为止,结果思绪发沉,渐渐的自己也没了意识。
没想到两人就这样抱着睡了一整晚,连姿势都没换过。
乔铃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况的睡脸。
还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
怎么这么帅啊……
虽然闭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可生来凌厉的轮廓此刻在光线下竟透出从未有过的柔和。
侧躺着,右脸被枕头挤得有些变形,鼻梁挺得一如既往的漂亮。
有种微妙的生动。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睡得这么放松呢。
熟睡的陈况不再如往常像条生人勿近的狼狗,而是成了只黑色毛毛的缅因大猫。
他那随着呼吸起伏的饱满胸膛,幻视着猫酣睡时鼓动的肚皮。
乔铃盯着他睡得有点乱的自然卷发,有点手痒想去揉一把。
她忍了又忍,还是被这张俊脸鼓动,把右手从他怀里抽出来,一点点伸向他的脸——
就在乔铃的指尖刚刚碰到他有些遮眼的发梢时,男人缓缓睁了眼。
她的手僵在那里。
陈况眼神平静,不带任何诧异,好像早就知道她在搞小动作。
乔铃本来是打算在他睡醒之前从他怀里‘退场’的,怎么突然醒了!
这很尴尬啊!
还没有确定关系的男女抱着睡了一晚不说,睡醒了她还不知道早早拉开距离,还在这偷玩人家头发。
这,太暧昧了!
她在对方注视下悻悻收回了手,身子往外退了退,眼里尽是干巴巴的笑意。
“……早。”
“我吵醒你啦?”
陈况睡觉很轻,乔铃醒后扭的第一下他就醒了,只不过怕直接睁眼她会尴尬。
索性就装睡,看她要干什么。
但是她摸他头发那一下,实在太痒了。
陈况侧躺转成平躺,抬胳膊的那一下很自然的,不留痕迹地把挪远的乔铃又带进了怀里。
她的脑袋枕着他的右胳膊,所以他胳膊一动,她整个身子也跟着动。
乔铃又撞回他怀里,瞪圆了眼:“!!!”
而丝毫不打算解释什么的男人盖住双眼,发出一声懒懒的吐息。
“没有。”
“再睡会吧。”
乔铃内心尖叫:这个情形谁还能跟你心平气和地继续睡啊!!
大哥,我们可抱着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表现得很平常,正好应了乔铃不想提昨晚“那两嘴”的小心思。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肌,“呃……你睡你的,我,我要起来了。”
天呢,这胸肌,这手感,早知道用五根手指去推了。
陈况听她要溜,也就不再赖床,转回头,端详她的脸。
刚睡醒时似乎比其他时候更白嫩。
“昨晚,你哭什么?”
乔铃一怔,“我,哭?”
“没有啊。”汗流浃背了哥。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事,目光逐渐紧起,“你哭过,我衣服都湿了,就在你亲……”
“啊!等等等等一下!”乔铃红着脸打断他,嗖地从他怀里弹起来。
她连滚带爬从沙发床上起来,情急之下连散落在沙发附近的拖鞋都找不齐了,只穿了一只。
“我突然想上卫生间,待会再说。”
“乔铃,回来。”他忽然叫住她。
乔铃回头,“什么?”
陈况半躺半靠着,指指自己的右胳膊,似是困扰:“扶我起来,胳膊很麻,动不了了。”
这条胳膊被她枕了一整晚,不麻才怪。
乔铃的脸又红上新高度,埋着头迅速跑回去,把他拉起来,然后逃命一样地跑进浴室锁门。
“嘭!”
陈况坐起身,扶着肩膀活动了一下被枕麻的胳膊。
他低头,瞧见她遗落在茶几下面的单只拖鞋,勾起嘴唇。
逗弄成功的逞意慢悠悠流露出来。
…………
乔铃的恋爱经历非常贫瘠,上学的时候更是不懂怎么和男生相处。
所以才会这样,一遇到什么事就选择先逃了,再思考怎么处理。
上一段恋爱就是男方全程主动,然后她迷迷糊糊也没想清楚就答应了对方交往,其实根本没理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面对陈况,她大概已经拿出一辈子对男生主动的勇气了。
两个月前的自己肯定不会相信她也有一天会这么豁出脸皮,就为了靠近一个男人。
但是昨天头脑一热对着陈况吻上去那刻——乔铃第一次有了某种快感。
原来主动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将就着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然后目标准确地出击,是这么令人兴奋的事啊。
乔铃吐掉刷牙的漱口水,对着镜子叹气。
所以呢?
莽上去把人家亲了,现在要怎么收场?要表白吗?并不是不行,只是觉得还差点什么。
他只是没有拒绝她的吻,他当时的表情也是无奈居多,像是一个大她很多岁的哥哥对小女生的纵容。
并不代表一定会答应和她处对象吧。
乔铃使劲往脸上搓着洁面乳,咬牙想:啊啊啊,要不还是先糊弄过去吧!!
洗漱完,她推开门,迎面就撞上走来的陈况,吓得差点噎住。
乔铃眼睛瞪得又圆又水,生怕他一开口就会提什么很尴尬的话题。
陈况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头发还有点乱,与她短暂对视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弯下腰——将她落在外面的那只拖鞋放在她踩地的左脚旁,语气温温的:“别光脚,容易着凉。”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蹲得这么低,她垂视他的头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对方气息的存在感太强,乔铃禁不住蜷了蜷脚趾,赶快穿好拖鞋:“哦……谢谢。”
“换我洗漱。”陈况把她从浴室拉出来,关门之前撂下一句:“从冰箱里拿两个鸡蛋,还有挂面和油麦菜,我来做早饭。”
乔铃看着浴室门应声关上,放下了忐忑,却也有点失落感。
他是怕自己尴尬所以没提,还是因为不想有什么后续所以也故意不提呢。
她拍拍自己的脸,强行清醒。
反正已经亲过了!他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亏!!
…………
陈况洗漱出来,想起冰箱冷藏里还有点东西能拿出来做着吃,蹲下翻箱倒柜。
乔铃不会做饭,就靠在旁边喝酸奶陪着。
“所以真没事?”他在冷藏层翻找,问。
她眨眼:“什么没事?”
“你昨晚哭,”自从她在自己面前掉了几次眼泪之后,陈况对此就有点敏感,抬眼问:“是因为我吗?”
“如果是,我跟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乔铃不知道该怎么说,垂下眼,“我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有过那种人生经历的人。”
“可能有点感性了。”
陈况分析她的话,停了几秒反应过来,蹙眉:“谢历升跟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乔铃抿住嘴,又开始凶人了。
他查看冻货的标签,最后拎出一小袋五花肉,“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
她半天没说话,看他鼓捣着食材,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乔铃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说:“我在想,虽然你表面很无所谓,但是当初单紫的那句话,给你的影响很重吧?”
单紫上下嘴皮子一碰蹦出来的话,实际对他的伤害很大,以至于间接造就了现在这个有些阴郁,坚决和他人保持距离,非要一个人抗所有事的陈况。
陈况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洗菜,“还好。”
“如果她不出现,我都快忘了。”
乔铃心里咕哝:骗人,嘴硬男。
她又走上前一步,给他递了个盘子,“那如果我想了解这些事,你,愿意再说吗?”
陈况洗菜切菜的动作流畅,表情里也几乎没有犹豫:“我不知道谢历升是怎么说的,但你不用把我想得太玄乎。”
“其实很简单,父亲肝癌,母亲肺癌,也都没救回来。”
“其实他们的病也不是无风起浪。”
“我父母是卖家居建材起家的,我爸喝酒喝了几十年,为了谈生意把身体拼了进去,到最后确诊肝癌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意外。”
“我妈。”
他说到这里才有了第一次停顿,偏头看一脸担忧的乔铃,笑了下:“你小时候进过那种老旧的综合建材家居交易城吗?”
“那里面的味道,呛到稍微娇贵一点的花都养不活。”
陈况转回头,眼神也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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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在里面卖了十年的建材。”
日日夜夜在不流通的,充满刺激性空气的地方待着,她的肺早就千疮百孔了。
陈况把菜放到沸水里烫,烹饪时的烟火气息和他所诉说的悲惨人事就像是难融的黑白两色。
“他们俩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才拼成那样。”
“结果连报答他们的机会都没争取到,我对不起他们。”
乔铃忍不住拉住他,心往下坠:“不是,你已经尽力了。”
陈况不置可否,拉着她的手往远处带了一下,“别烫着,站远点。”
他煮着两个人的早饭,继续说着从未对人坦白过的心迹。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数学和物理,因为只要发掘它们的规律,耐心求解,就可以稳稳地掌控答案。”
“二十岁以前我对人生的看法一直是这样,只要把一切都做好,事情就会顺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
“但是之后,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失控了。”
他在病痛和生命面前渺小,可笑,什么都留不住。
陈况微叹,把面条下进锅,平静地嘲笑自己:“我挺自负的,把人生想得太简单了,对吧。”
乔铃听得双腮发酸,嗓子胀得难受。
自己家里的亲戚一直很健康,所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她想,陈况其实也一直在懊悔和自洽中反复拉扯吧。
毕竟他几乎放弃了所有东西,就只想留住家人,却连这个都没办到,然后再一回头——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早就偏离计划的轨道太多太多,全是遗憾。
因为自尊心太强,陈况可能甚至不敢去想,那些曾经比不上他的人如今会怎么唏嘘他。
“没有人可以把所有事做到最好。”乔铃望着他的背影,“也没有人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试图去做到一件自古以来连书里神仙都做不到的事,确实自负。”
陈况回头,挑眉:“你这话说的,还真不留情。”
乔铃此刻又凑了上去,“可是你尽力了,尽力去做事的人,永远不会令人失望,也绝对不该被嘲笑。”
“更不该怕被可怜。”
“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所有认识的人都切断联系,一个人漂泊到滨阳来吗?”
陈况被她情真意切的目光吸住了,早已死寂的心被撼动,略过一瞬的慌张。
他凝注着乔铃的脸,喉结滚了下。
谢柔茵说得没错,他一早就察觉到了乔铃的好感,却一直像个浑蛋一样转移话题。
他面对她这双眼睛时,大脑是混乱的。
天生擅长计算求导,梳理逻辑的天赋,全都不管用了。
“乔铃,你知不知道。”
陈况冲动上脑,忍不住把压了自己两年多的负担告诉她:“父母全部有患癌历史的话,其子女,极有可能遗传了患癌基因。”
一年多之前母亲去世那会儿,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悲观到了极致,一直觉得自己迟早也会这么死掉。
说不定比父母来得更早。
既然手里有钱,就干脆不折腾,找个地方随便做点事,就这么耗日子等死,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所以他逃避所有关心的朋友和长辈。
甚至是一直以来无视乔铃追求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知道癌症患者有多麻烦,会给身边人带来多沉重的悲伤。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出事。
才……
“那你爷爷奶奶是吗?”她突然问,语气很冲:“你外婆外公是吗?!”
陈况被她唬住,缓慢回答:“……不是。”
“所以说这和基因有什么关系嘛!”乔铃有点生气,拿他这么悲观的样子没办法,抓住陈况的衣袖晃来晃去,强调自己的态度:“你也说了,你父母是因为工作环境才把身体搞垮的,既然这样,他们用生命给你上的这一课,你更要好好记住啊。”
“保持身体健康,开开心心地生活。”
前所未有的角度。
乔铃告诉了他。
陈况大脑嗡了一下——彻底怔在了原地。
原来。
这件事,还可以这么理解吗?
乔铃看他完全成了静止画面,帮他把灶台的火调小了一点,拉着他袖子始终没放手。
“我看过科普,其实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癌症因子,只不过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激活它,而有的人运气不好,没保护好自己让它恶化了。”
“既然你怕自己也会得病,就好好保养,让它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来不就好了吗?”
“照你的想法,所有人出生那一瞬间的终点都是死亡,那大家都不要做事了,生下来就等死。”
乔铃弯起嘴角,好像多大的事在她眼里都不艰难,对他歪头眨眼:“人活着,就是要让这几十年过得开心,有意义呀。”
“你说我说的对吗?说呀,陈况,你别光看着我不说话。”
陈况被她拉着胳膊晃着,视线仿佛都跟着眩晕了。
他自知自己是个骄傲的人。
却在这一秒,在她面前,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也好像能理解,为什么谢柔茵要为了这个才认识两个月的女生,头一次那么严厉地责备他。
也终于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在乎她。
乔铃这个人,真的很难不被人喜欢。
30.Gum
Gum·29
与此同时,乔铃手作店楼下的公寓。
晨光耀眼,卫生间的窗开着,谢柔茵指尖夹着的香烟不断向外飘着柔软的白雾。
她靠着盥洗盆,盯着窗外发着呆。
…………
夜深时分,越野车慢悠悠进入街区,在这栋商住两用的写字楼附近兜圈子,寻找停车位。
乔竞单手转着方向盘,环顾四周,完全找不到空地,抽空瞥了眼懒洋洋窝在副驾驶假寐的谢柔茵,终于问出口:“那个,店长,有个事。”
谢柔茵半醉半醒地“嗯?”了一声,声线醉得撩人。
他挠了挠头,问:“你是不是知道……就是,我妹跟陈况……”
她眯着眼睛看向措辞困难的男人,“你是说铃铃喜欢陈况的事吧。”
乔竞静了几秒,找到了个合适的地方踩下刹车,扭头看她:“你啥时候看出来的。”
谢柔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最开始。”
“我和小枫搬过来之前。”
作为几乎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
乔竞:“……”
难道真是他耳聋眼瞎?
谢柔茵看他尴尬的神态,颇为好笑,打趣:“你不会一直都没看出来吧?你这堂哥做得不够细心啊。”
乔竞窘然地摸了摸鼻子,“哎,这……”
“观察力这么迟钝。”她今天喝酒喝得很畅快,话也比平时多,咯咯碎笑:“你之前那两个女朋友都是怎么谈的啊,乔竞。”
越野车的两束车前灯照着前面路段边成团乱飞的小虫。
女人纤柔的笑声和车载音乐融合着,巧妙得宛如香烟与烈酒,混着吞进肚子,醉得直冲颅顶。
车厢里的光线本就暧昧不清,谢柔茵的乌黑卷发被她揉得有些乱,配合着嫣红的唇色,半醉的狐狸眼,更多了朦胧的氛围感。
她五官其实是偏淡的,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妩媚,这种魅力与皮囊无关,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香。
乔竞盯着这样的她,喉咙干得发痒,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
很多话,他只敢趁着谢柔茵清醒度稍弱的时候问。
“所以你一直在撮合他们?”
“一点点吧,其实没帮什么。”她交叠着翘起腿,只用脚尖部分勾住高跟鞋晃着,光洁的脚跟和脚踝白得发光。
“要是真的两情相悦,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早晚的事。”
乔竞难以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终于敢问:“所以就是说,你对陈况……”
“没那个意思?”
谢柔茵目光变得古怪,手肘撑着窗边,指尖扶着额角。
“你以为我对陈况有意思?”
“是什么给你了这种错觉?”
心里悬挂的石头落了地,乔竞差点没憋住笑,再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变得轻快:“我就是看你对他挺照顾的,感觉不像普通朋友,而且你们认识时间那么长。”
“这一两年能和你走得近的男人,也就他一个了。”
谢柔茵哼笑一声,“刚才火锅店外面,你也见到我弟了。”
“他是我弟弟的大学同学外加创业伙伴,他可是我弟那个无人机公司的技术股东。”
乔竞听愣了。
啊?
这人有这么牛逼?
“陈况吃了很多苦本就让人可惜,而且他也算是小枫的干舅舅,他对小枫那么好,我不对他好点对谁好呢?”她说。
乔竞哑口无言,脑子里闪过之前自己吃假醋的种种场景,又想起堂妹的那句【又聋又瞎心眼还小,全世界都是你假想敌行了吧!】
“……”这小妮子,早就知道陈况不喜欢柔茵了。
这么一整,他不纯纯一条傻狗吗!?
谢柔茵睨着他那张表情复杂的脸,挑眉费解:“你居然会觉得我会喜欢陈况那种类型的男人。”
“他人很好,但不是我的菜。”
乔竞酝酿话语,默默偏眼,不敢与她直视,“你也说了,我这方面迟钝。”
“所以?要不是陈况那种的,是哪种啊?”
刚刚舒展的脉搏再次频乱。
似乎因为他的这句话,车里的氛围又浓郁了几分。
谢柔茵看他的眼神稍变,昏黑的眼瞳随着时间醉意更深了,一时间没说话。
说实话。
乔竞的身材和皮相,能在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排上前五名。
前些年一直都和些精明亦或者自以为聪明的精英男人周旋。
像乔竞这样浓眉大眼,没什么心机,男性荷尔蒙散发得十分纯粹的男人——是有些新鲜的。
他也会跟其他男人一样耍耍帅,偶尔逞英雄,但却一点都不骚。
尤其是揣着一身腱子肉,还总是用那副狗狗一样的眼神期待她。
谢柔茵觉得特别有趣。
不过呢。
她勾起唇,扭头看向车窗玻璃外,勾着自己的领口动了动,叹气:“好热。”
“你不觉得么。”
男女之间眼神的电波,不需要语言就能够心领神会。
乔竞虽然迟钝,但却捕捉到了她扭头前那一瞬间的眼神动摇,莫名的勇气热血上涌。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
谢柔茵没想到他会突然凑近,怔了下,往后靠,看着他几乎和自己贴着,然后伸手替她按下按钮,把车窗降下了一半。
室外的冷空气幽幽地飘进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被冷的,还是……
乔竞没有退回驾驶位,而是就这样一手撑着副驾驶车门,一手撑在她身侧。
他壮硕的身板笼罩了谢柔茵的视野。
他眼神暗暗。
“这样,还热吗?”
谢柔茵抬了下翘着的那条腿,膝盖恰好蹭过他跪过来的那条大腿,内侧。
细腻的肌肤与长裤布料摩擦出的窸窣动静,像是天然的催晴剂。
乔竞像是一条得到主人暗示的狗,终于放纵般地低下头,凑近她那张能吸魂的脸。
男人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柔茵没有动,眼神始终昏昏的,却也没有多余的动情。
在两人鼻尖碰到时,她抬手撑住他的胸口,吐息幽香:“要干什么。”
乔竞替她将碎发挽到耳后,“不是想要么。”
谢柔茵笑了,指正:“我是说热。”
他笃定:“你想要了。”
她自信的目光闪了一下:“我说的是……”
乔竞垂下眼,似有片刻的自嘲,大手握住她那刚刚乱蹭的膝盖,“是你忘了。”
“今年三月十六号,咱俩在崇京出差,你喝高了,在酒店。”
他摩挲着她滑腻的膝盖,抬眼询问:“你一点都没记吗?”
碎片化的记忆袭来,谢柔茵怔忡,缓慢眨了下眼睛。
她从不忽视正常的欲望和需求,生下小枫以后多是自己纾解,不过如果偶遇了露水情缘她也不会多在意。
本以为那晚是个陌生人,毕竟第二天房间里只有自己,醉得直接断片,只记得对方的手和嘴技术绝佳,她很久没那么舒服过。
没想到是。
“我们……”这次换她变得迟缓。
乔竞闷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那晚上,你就是这么蹭我,搂着我,一直蹭。”
“你想要,柔茵,这次我没猜错吧。”
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微妙。
谢柔茵想过,如果不打算给他什么交代,就干脆保持最后一层距离一直当朋友和合伙人。
却没想到,这层关系,早就在半年以前被她亲手捅破了。
这男人,半年来,都是在用什么态度面对她的啊。
没有今晚,他难道打算憋一辈子不说?
谢柔茵眨眨眼,往日里的成熟和运筹帷幄碎了一角,大脑迅速转动思考要怎么解决当下的状况。
然而已经有点赌气的男人不打算她考虑清楚的时间,俯首,对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尝到她口腔里的香,乔竞快感冲脑,差点按不住自己。
吻一触即发,成年男女最后的理智被果断甩掉。
谢柔茵一边懊恼,一边逐渐被身体各个地方发痒的躁动所吞噬,搂住对方的后颈,主动带着他的大手,让他攥住自己的心跳。
两人喘息急促,谢柔茵偏着头,享受乔竞吮着脖颈的舒爽,字音碎碎的:“……把车停好……去楼上。”
乔竞吮吃的空隙停下,拒绝且提醒道:“就在车上。”
“小枫还在家呢。”
谢柔茵莫名被这句话激到,小腹热流一阵。
激烈又短暂的吻中断,乔竞直起身,回到主驾驶,车钥匙一按——车灯全部熄灭。
越野车后座的座椅是可以一百八十度放平的,与床榻没什么两样,他探过去抱起她,呼吸粗到溢出颗粒感:“后面宽敞。”
气氛到这里了,喝醉的人也没什么思考力,谢柔茵想着,就算是发生什么也没关系。
反正红线早已越过,50%和100%的差别不过是容纳一个乔竞而已。
然而,就在乔竞先于她平躺下那刻,谢柔茵还是有些诧异。
乔竞呼吸和眼神全是乱的,也早已在她的目睹下高高耸起了自己,不过却好像完全无视了自己火烧火燎的欲望。
他握住她的大腿,轻轻往自己脸上拉,催促:“坐上来吧。”
“跟上次那样,够么。”
谢柔茵的理智彻底绷断了线。
他那高鼻梁,还有那粗粝且灵活的舌,有力的手。
她的身体记得。
…………
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谢柔茵被燃到指尖的烟头烫到,回神,看向卫生间门外。
卫生间门外传来小枫嫩嫩的嗓音:“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谢柔茵赶快掐了烟,把烟味往窗外扇了扇。
小枫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来,皱眉,“妈妈,你又抽烟啦?”
“嗯,昨晚没睡好。”谢柔茵拿起发绳,准备给女儿梳头发:“时间还早呢,不睡了?”
“今天是我们小组做值日。”小枫在妈妈身前站好,接水刷牙。
她看着镜子里的妈妈,担心:“妈咪,以后可不可以少抽烟?”
谢柔茵温柔答应:“嗯,好。”
“抽烟对肺特别不好。”小枫像个小大人一样苦口婆心:“小况舅舅说,他的妈妈就是肺生了病,肺生病的话,会特别痛苦。”
她微笑,打算给女儿梳个羊角辫,“舅舅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小枫得意:“是呢,我和小况舅舅是好朋友。”
“用滨阳话说,就是贼铁!”
谢柔茵被女儿逗到,弯着腰笑了,好久都没停下来,
小小的单身公寓回荡着母女俩的嬉笑声。
…………
过了两天,晚上九点整。
乔铃今天关店比平时早,闲来无事决定去epic转一圈。
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没有主动提那两个吻,陈况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两人在家里的氛围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能感觉到。
真正的暧昧期,好像正在进行中。
这就让她脑子里几乎被陈况填满,总想每天多见他一会儿。
没想到进了酒吧,还没来得及和陈况打招呼,先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单紫。
她又来了。
单紫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和乔铃隔着远远对上视线。
乔铃窘然,不太自然地对她点点头。
陈况在调酒台里,看到她俩对了眼,作势要过去,却被谢柔茵一把拦下。
他疑惑,谢柔茵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眼,“有些事,你们男人别插手的好。”
“女生有女生的交流方式,放心,她们是很文明的人,不会打架薅头发。”
“你的小铃铛也不会受委屈的。”
陈况回到原位,冲洗抹布时摇头失笑:“小铃铛是什么昵称啊。”
谢柔茵很满意,“多可爱啊,而且铃铛声一响,心里的褶子全都展开了,她就是这样讨人爱的女孩子。”
…………
乔铃在她对面坐下,看她面前已经空了两个杯子,“才九点,酒还是要慢慢喝。”
单紫终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乔铃被盯得发毛,摸了摸脸,犹疑:“……脱妆了?”
单紫这才笑道:“没有,还很完美。”
“那天我看到你们一起回家了。”她落寞垂眸,把情绪全都隐忍下去,“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
“呃……”乔铃摸了摸耳朵,有点心虚,还是诚实解释。
“其实还不算。”
“但我看得出,陈况很喜欢你。”单紫默默在心里补充后半句:和当初他对她的那份好感,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如果陈况没有遇到你,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弥补。”她很坦诚,毫不介意对方也许会鄙视自己。
“如果他家里没出事,我们也许不会错过。”
单紫攥紧手指,“因为我当时……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几天过去,得知一切的乔铃已然明白陈况的优秀和魅力。
像单紫这样的女生对他多年不忘,她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大学时期的陈况,和现在的陈况。
已经是两个人了。
她和单紫追求的陈况,是两道不同的影子。
“原谅我说句不好听的。”乔铃模样怯怯的,可说出来的话又狠又真实:“即使他家人不生病,你和他也不会长久。”
单紫愣住,眉头渐渐皱起。
她盯着自己扣动的手指,“我听陈况说了你们的事,只站在观众的角度看……”
乔铃抬起头,直视对方:“你们分手,不是因为他爸爸生病,是因为你自私。”
“就算没有那件事,你和他迟早会因为你的自私决裂。”
单紫哽住喉咙,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是人都会犯错,也会成长。”她点到为止,“所以陈况才没有记恨你吧。”
单紫肩膀塌了下去,漫无目的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似乎终于得到了一点意义。
她其实最不想听陈况的现女友捅破这个道理,却又心服口服,辩驳不出。
半晌,她把眼前这杯酒的最后一口喝下去,拿起自己的包,对乔铃告别:“你说得对,就这样吧。”
“我明天要回南城了,有机会再见吧。”
乔铃看着她越走越远,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这时收到一条新微信。
【Gum:我去和她说两句话。】
她一怔,和走到酒吧门口的陈况对上一眼。
乔铃忽然害羞,假装很自然地点点头。
我还管你跟谁说话呀,这点事报备什么。
“不错啊,没想到你这么会说。”有点耳熟的悦耳嗓音靠近。
乔铃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谢历升,他接替单紫坐在她对面,“我也明天的飞机,回家了。”
“你也要走了?”她讶异,“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到你。”
“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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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生间。”
谢历升端着玻璃杯,食指腾出来指着她,提醒:“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乔铃眨眼。
谢历升眼皮一耷,猜到她忘了,不耐。
“帮我劝他跟我回秦南搞IT啊,当个正事办行吗,乔小姐。”
…………
得到了允许,陈况出了酒吧,跟上了单紫的脚步。
单紫在等出租车,看他出来,叹气:“怎么,你们还想轮流教育我?”
“没,送送你。”
陈况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拆开塞进嘴里,只是说:“好好的。”
她板着脸色,攥紧包包,没忍住问:“所以你到底喜欢她什么?长相吗?”
“以前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萌妹这款的。”
陈况懒洋洋站着,低头勾起笑,“嗯,为什么呢。”
“不清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了。”
单紫心口骤然一堵,眼睛胀得难受,“你……”
“爸妈走了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留不住,特别废物。”他决定向对方说出真心话。
“所以就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索性什么都不去留。”
“但是现在。”陈况的眼神显然是在想某个人的脸庞,“我有点改变想法了。”
当初的他太骄傲,也太逞强。
最关键的是,不够喜欢对方,所以从没对单紫坦承自己,他也有他的不对。
单紫听到这些,好像挤压多年的丝丝委屈得到了慰藉。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对方伤害过自己,推拒的话也会说得温淡一点,容易接受一点。
见单紫红着眼不说话,陈况抄着兜,叹息,又说了句:“别在意了。”
“我其实没怪过你。”
单紫终于掉下了泪,扭头迅速擦干。
陈况把薄荷糖咬碎,看向单紫,“你放不下的,是你在脑子里美化过的陈况。”
他摇摇头,“那不是现在的我。”
来接人的出租车缓缓靠近。
单紫咬牙,像赌气一样对他喊话:“你最好永远都这样,没有后悔的时候。”
“我一定会比你幸福的,陈况,我会爬到你望不到的高度,而且会找到一个比你还优秀,还非我不可的好男人。”
这个瞬间,她又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明媚骄矜的样子。
一点小事也要比个高下。
陈况终于舒展眉宇,揣着兜目送她,牵着笑:“祝你成功。”
单紫抹去那两行不争气的眼泪,再也没回头地走了。
当天晚上乔铃没有在酒吧等陈况下班一起回去,而是待了一会儿就先走一步,按照往常周六日回父母家住。
乔铃不是没看到自己走的时候,陈况那幽幽的,似乎想暗示她留下一起回家的眼神。
她虽然也心痒痒的,不过看到他欲求不得还是暗爽居多,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是不是就叫欲擒故纵呀。
嘻嘻,追求一个脑袋灵光的男人,连带着自己都变聪明了。
…………
入秋以后滨阳的气温升降反复,昨夜温度高到幻视夏天的时候。
家里又忘了开窗,陈况窝在沙发床里睡得燥热,梦一场接着一场没断过。
他睁眼,场景又回到了吃火锅喝醉的那晚。
而乔铃就趴在他的怀前,清凌凌的小鹿眼望着他,像一种最自然的勾引。
【陈况,你想不想对我做点什么。】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发丝也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
身上的睡衣贴着皮肤,微微透出肌肤被热汽蒸出的粉色,以这种姿势跪蹲在沙发边,像颗可轻易采撷的苹果。
陈况忍不住伸手,手指触碰到她软如水的面颊,指腹划动,按在她朱粉的唇上。
太软了。
他控制不住疯涨的欲望,加重力度,捻揉她的双唇。
乔铃似乎有点被揉痛了,皱着眉开口:“陈……”
结果趁着她开口叫疼的空隙,陈况的拇指恰好探进了她的唇内。
一片溽热的柔软包裹住了他的指腹,陈况眼皮倏地抖了抖,再也不压抑自己,单手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欺身而上。
乔铃被按进沙发里,身上的睡裙褶皱露肤,仰视他的目光虽然有几分畏怯,却也敞着双臂期待他。
她娇小到他随便几下就可以吃干净。
陈况心跳得钝重。
想弄脏她,让她浑身上下沾遍他一个人的味道。
陈况托着她的后脑,既虔诚,又以猎捕的姿态伏身,与她耳鬓厮磨,回答。
“想,一直想。”
话音落下,陈况捏住她的下巴,对着那张嘴唇发狠般吃下去——
…………
陈况额头一绷,闷哼了一声,忽然从梦里被热醒。
他被窗外刺眼的清晨光晃到眼,烦躁地把毯子拉高,盖住视线。
毯子长度有限,盖住了头部上半身,下半身就没有了遮盖。
过了几秒,陈况拉开毯子,垂盯自己那灰色睡裤的阴影隆起。
“……”
有多久没这样过了?
他叹息,索性又把眼睛盖上。
不管它一会儿也就下去了。
“……”然后再次酝酿睡意。
公寓里安安静静,乔铃买的卡通时钟在鞋柜上悄悄摇摆着秒针。
过了一两分钟,陈况心烦意燥地拉开毯子,盯着自己那……陷入沉思。
下不去?
脑海不断重复着梦境里乔铃的动人姿态。
男人的恶劣,侥幸,还有偷偷摸摸的欲望一齐涌上头。
乔铃不在。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陈况想着这些,最终还是忍不住,捞起毯子盖住下半身,同时右手也跟着埋在毯子里……
……
断断续续三十多分钟后,才把手重新抽出来。
波澜平息。
独处的男人盯着天花板,喘息还很重。
仿佛在享受脑补和身体运动双重兴奋后的余韵。
陈况看了眼右手掌心,腮颊绷了绷,偏开眼讽刺。
操。
像什么样子。
过了几秒,他卷起腰腹起身,抽着纸收拾,打算一会儿把睡裤和毯子一并扔进洗衣机。
然而就在这时,大门突然传来门锁解开的声音。
陈况动作停住,眼刀射向玄关。
乔铃拎着早饭袋子欣欣然进来,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偏头讶然:“哎?你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我有工具落在家里了,本来都快到店里了,又折回来拿。”
她懒得换鞋了就直接踩进来,扫见茶几上,地上散落着好几坨白色的纸团,纳闷:“你擦什么呢?用这么多纸。”
陈况喉结一紧,迅速把那些纸扔到垃圾桶,淡定扯谎。
“哦,杯子的水洒了,刚刚在收拾。”
乔铃站在原地,点点头,把早饭放在餐桌上:“那我先走啦,还着急去开店呢。”
说完回卧室拿了工具箱,像只小雀蹦蹦跳跳又离开了家。
房门被关上,陈况绷直的肩线松下去,啧了一声。
干坏事,果然遭报应。
…………
然而。
刚刚一脸天真离开的乔铃此刻站在电梯口,死死捂着嘴,脸红得赛过番茄。
她回头看着家门,又羞愤又尴尬,还恨自己脑子转得太快,懂得太多。
他,他……
陈况,刚刚是在……
乔铃双手捂住脸,无声尖叫。
31.Gum
Gum·30
这天傍晚乔铃特地腾出了时间,参加大学同学的聚餐。
虽然她性格比较内向,但还是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本地同学毕业之后也没有断掉联系。
毕了业,大家忽然都变成各忙各的大人,乔铃也很久没见她们了。
按照约定时间,她来到预约的餐厅,和她们汇合。
来吃饭的人里面有一个和她关系最好,大学期间基本都像连体人一样黏着。
乔铃一眼看到她,笑着对她挥手:“晓乐!”
钱晓乐呲着大牙拍拍自己身边空的位置:“快来!就等你了!”
乔铃和在座的四五个同学打招呼,然后坐下,接过晓乐给倒的果汁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公交又开得慢。”
“吃吧那就。”另一个朋友撮合大家一起动筷子。
乔铃扭头问晓乐,“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好像很兴奋。”
晓乐告诉她:“咱们学生会一届宣传部的那个学长,叫刘峰的,要结婚了,就在这附近的酒楼办。”
“就在刚才,正在给大家发电子请柬呢。”
她问:“你看看你手机,有没有收到。”
“嗯?”乔铃忙着赶路一直没看手机,打开微信跳出来两个来信人,一个是陈况,一个就是刘峰学长。
她怕旁边的晓乐看到什么又八卦自己,率先把陈况的消息划走,打开刘峰的消息,“还真是结婚请柬哎……”
“你们俩去不去?”另一个女同学询问,叹气吐槽:“你们不觉得这些人一毕了业就开始扎堆结婚生孩子吗?明明我们才二十三四啊。”
“感觉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一说,桌上几个女生纷纷点头认可。
“感觉自己还是父母的小孩呢,同龄人就已经开始当父母了。”
“时间过得真快。”
“哎,上班这点事都忙不过来呢,上哪认识男人去。”
晓乐想了想,“我可能会去吧,要是不熟的同学发请柬也就送个祝福算了,但是刘峰学长当初对咱们很好的。”
“在社团里的时候他就经常请吃饭,搞毕业论文那会儿,他还特地抽空给咱们指导。”
“能去就去嘛,也好久没见他了。”
乔铃点点头表示认可,丝丝期待:“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同龄人的婚礼呢。”
“上次参加婚礼是上初中。”
晓乐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都不好意思不去,一起约了时间去买衣服打算打扮一番。
说到打扮,其中一个昵称叫照照的女同学忽然八卦心作祟,对着乔铃贼笑:“铃铃,你最该好好捯饬一下自己。”
“为什么?”她不懂。
照照说:“你不知道?那个谁和刘峰学长关系最好了,就算不是伴郎也肯定会到场。”
“到时候……”
“那个谁?”晓乐愣了一下,瞬间解码,看向乔铃的眼神有点尴尬,“你们说的是高子耀啊……”
听到这个名字,乔铃表情变了变,又不想让大家看出来,笑了下:“他啊。”
提到了八卦话题,女生们都来劲了,薅着乔铃一顿打听。
“不是,当初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挺配的,毕竟高子耀是学生会数一数二长得不错的了,怎么突然就分手了?一直也没听你说过你俩处得不好啊。”
“是啊,简直是断崖式分手,大家不清楚情况,也不敢乱问你,怕你难受。”
“你们谁提的分手?为啥啊。”
乔铃被朋友们的问题炮轰,一下子脑袋都转不过来了,“呃……”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情况,就……”
哎呀,好麻烦呀。
这时候照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大家看:“哎,最新消息,刘峰学长说高子耀会去!”
“妈呀乔铃,这下真是前任见面了!哎,高子耀不会又有新女友了吧?”
“高子耀上大学的时候每年女朋友都不一样,骚得不行,耐不住寂寞,我赌十块他绝对又谈了。”女同学笃然地打包票道。
晓乐看向乔铃,看得出闺蜜不太想聊前任,笑着打圆场:“哎呀,有没有到时候就……”
结果这时候照照激动地问乔铃:“铃啊,你有情况没有?你俩也分了半年了吧,你也赶快谈一个。”
“别浪费你这张萌萌的脸啊!”
“不行的,铃铃太内向,除非对方死缠烂打追求,不然她很难有情况。”另一个人打断照照,又愤恨道:“我发现出了校园,愿意主动的男人就跟灭绝了一样。”
乔铃回想自己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对陈况各种胡搅蛮缠的画面。
“……”
感觉你们还是不够了解我呀。
女同学们一唱一和的,好像她不找个男人去婚礼撑场面,就输给高子耀了一样。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比的?
不过……
乔铃看她们这么笃定她靠自己谈不上恋爱,忽然有点想证明自己。
她举着筷子戳着碗里的广式烧麦,“嗯……倒也不是完全没情况。”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大家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一起陷入了几秒的沉默后,晓乐率先瞪眼惊愕:“什么??你谈恋爱了?!”
照照一众人更诧异:“乔铃甚至都没和你说!??”
“什么情况啊藏这么深!”
一瞬间,饭桌上的绝对中心成了乔铃。
“是谁?我们认识吗?”照照问。
乔铃面对大家的火热八卦,心虚和虚荣心双双涌起。
虽然陈况还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吹吹牛又不怕,他本人又不会知道,“你们不认识,是我店面楼下的邻居。”
“有照片吗?”晓乐很好奇。
乔铃当然是没有,不过打开了epic酒吧的某抖宣传账号,点开置顶点赞高达五十万的视频,“是视频里的这个。”
陈况穿着酒吧员工的T恤,在调酒台里熟稔又有力地摇曳着雪克壶,冷淡的眉眼和臂肌上的花臂纹身形成了最有张力的视觉画面。
配合带感的BGM,他的身影仿佛成了疯狂掠夺芳心的漩涡。
虽然拍摄视角只采集到了他的侧脸,但评论区里一众女网友发来的烧气表情包和色色玩梗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男性魅力。
女同学们凑在一起愣是把那个短视频看了五遍,然后齐刷刷地抬头,对她说:“乔铃,深藏不露啊!”
“太有实力了!!”
照照红着脸惊叹:“你竟然搞了个调酒师男朋友,这比当初的高子耀还拽啊,没想到你其实挺叛逆的。”
“喜欢的都是这一口的。”
乔铃悻悻,心想自己的理想型其实是不爱说话的理工男。
……这么一看,其实陈况也算符合。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晓乐问。
乔铃如实告诉她:“他不是住我楼下么,然后碰巧又是我堂哥酒吧的调酒师,一来二去就。”
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还没来及跟你说,而且……”
晓乐当然有点不高兴了,作为闺蜜她应该是第一个知情的才对,不过也没怪对方,“行了,私下你再细说。”
乔铃啄米似的点头,像只做错了事有点怂,斜着眼看人的小狗。
…………
一顿尽情畅聊的聚餐结束,女孩们商量着三两组合着打车回去。
乔铃和晓乐跟在后面,这时候才想起来看陈况的微信。
【Gum:柔茵说今天楼上早早就没动静了,你没开店?】
下面这条是三分钟前发来的。
【Gum:我在外面,一起吃晚饭吗?】
乔铃想起早晨去公寓拿工具箱撞破他那个之后……耳颊顿时发热。
她当时应该没有露出端倪吧,他应该不会怀疑。
一时间,害羞和期待矛盾对撞。
让乔铃既想见到他,又忍不住怕一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联想他早晨在家里那个……的画面。
最后她还是回复对方,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说已经和同学聚会吃过了。
结果消息发出去,对方几乎秒回过来。
【Gum:滨创街的万象城?我正好在附近,车修好了,我刚从山地车俱乐部出来。】
【Gum:和我碰个面吧。】
乔铃心想:对哦,他那辆金贵的山地车送去修也有快一个月了,终于搞定了。
她答应下来,和他约了个碰头的地标位置,随后赶快趁机和同学们分开,不给她们继续八卦的机会。
结果大家出去的路线基本一样,她根本没甩开她们,又忘了让陈况走远点等待。
于是刚走出商场,乔铃红着脸跑向靠在路边的陈况,大家兴奋地顺着她的步伐,一同远远的一睹真容了。
虽然离得远,但是这么一看比视频里还帅,又高又瘦,肩膀好宽,腿好长……
那鼻梁挺的,那嘴唇润的。
帅得惨绝人寰了啊。
乔铃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有点焦急:“走吧!快。”
陈况顺着她跑来的路线望去,发现有几个女人一直在看这边,“那几个是你朋友?”
“哎你。”乔铃生怕她们跑上来和陈况搭讪,这样她吹牛说他是自己男朋友的事就要暴露了,踮着脚挡他的视线,“别看了别看了,不是饿了吗!我陪你去吃东西。”
他狐疑地瞥了眼她,似乎想从她慌忙的表情里审出什么异样。
不过陈况也没多问,推着车起来,对她拍了拍车座子,揶揄:“上来么,推着你走。”
乔铃羞得卧蚕都有些发红,使劲摇头,“不,不用了。”
“……车座太高,我上不去。”
陈况喉结滚出一声笑,推着车打量她,目测着:“你有一米五吗?”
“别小看别人。”乔铃仰着头看他,认真纠正:“我可是足足有一米五七点五呢。”
他忽然抬起右手,放在她头顶,似乎比对了一下自己身体的位置。
“嗯,确实有将近一米六。”
猝不及防被摸了头,乔铃羞懑,用双手推他的胳膊,“我这是人小精悍,真不懂长那么高要干嘛。”
不过对男人而言,高富帅“高”排在第一位还是有说法的,女孩子就无所谓啦。
“还是长高点好。”
陈况扶在车把上的手指悠哉点着,调侃:“我要是矮个二十厘米,你就不喜欢了。”
乔铃眨了下眼,双颊如同水沸开的瞬间,咕噜噜往上冒着热泡。
!!
她舌头险些打结:“谁……什么就喜欢啦?听不懂你说的。”
陈况拨动眉峰,面不改色回忆:“不喜欢?那你亲我干什……”
“哎呀!别说,别说这个。”她快撑不住了,红着脸攥拳打他。
陈况被她锤了两下胳膊,装模作样往旁边趔了两下,眼尾向上扬着漂亮的弧度,笑了。
逗她这件事,似乎有种无可替代的乐趣。
乔铃实在受不住他的撩拨,指向不远处的奶茶店,“我去买杯喝的,你在这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街角那家某点点。
躲在人家奶茶店里缓和了八-九分钟,乔铃终于把身上那股热度降了下去,捧着奶茶出来,发现陈况扶着山地车,真的乖乖站在原地等自己。
原本有点讨厌他的心情顿时软了回去,她使劲吸了口奶茶,叹气。
算了,不和这个蔫坏的人计较。
乔铃走回他身边,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出了四五米,她察觉一直没喝到奶茶里的珍珠,一看发现是拿了细款的吸管,珍珠吸不上来。
她叫住陈况,“店家给错了吸管,你帮我拿一下手机,我回去拿个粗的。”
说完把手机塞给他,端着奶茶往奶茶店的方向返回。
陈况没说什么,推着车慢悠悠跟在她后面,然而手里的震动感吸引了他的注意。
乔铃的手机没有设置弹窗隐私,锁屏的时间又比较长,微信弹出来的一条条消息全都被他低头时看了进去。
【晓乐:我要气死了,赵照这个多嘴驴,她把你有新男朋友的事发在大学同学八卦群里了,那群高子耀也在。】
【晓乐:群里什么人都有,好多烂人,竟然笑话你男朋友就是个外地来的,没车没房的穷货。】
【晓乐:我看那赵照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你男朋友是骑着辆自行车来接你的。】
“我来啦,快走吧,你想吃什么?”乔铃的嗓音由远及近。
陈况及时抬眼,手指一按锁了屏,云淡风轻把手机还给她:“随便吃碗面吧,七点半还得去酒吧,今天我的班。”
“你手机好像有消息,刚才震了几下。”
乔铃收回手机没急着看,“哦,好,我们先走吧。”
两人往目标所在的小面馆散步过去。
面馆离酒吧就不远了,等吃完了饭,陈况骑着车去酒吧上班,乔铃就先一步回家休息,各不耽误。
点完餐,乔铃坐在餐桌前盯着晓乐刚才发的消息陷入沉思。
她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是见到陈况被一群乱七八糟的人这么编排,还是有点不舒服。
毕竟这群井底之蛙就算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到陈况的优秀。
她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厉害。
因为这个,乔铃冷不丁又想起谢历升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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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不远处等着出餐的陈况,眼神微闪。
…………
陈况端着两人点的东西回来,递给她筷子,“不是说没吃饱?再吃点吧。”
乔铃嗦了一口香喷喷的面,感慨:“那些精致餐厅的饭完全是花架子,根本吃不饱,还是家常便饭来得实在。”
对面的男人一如往常同桌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吃得慢条斯理,秀色可餐。
她舀着鲜香的面汤,垂眸故作不经意地提及:“陈况,我听谢历升说了好多你们大学时候的事。”
陈况鼓着腮颊咀嚼,“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他说你以前专业很强的,是少有的人才。”乔铃有些忐忑,攥紧汤勺,试探他的态度:“如果说你来滨阳做调酒,只是为了放松精神的话……”
“那你以后……有计划继续干IT行业吗?”
陈况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咀嚼的动作终于放慢,抬眼看她。
两人在烟火气息的氛围里对视,各有各的试探和猜测。
面前的人被汤面的热气熏得粉颊亮眸,盈盈看人的样子灵动又漂亮。
她眼神总是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来没遇过什么糟心肮脏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乔铃这么一看他,他就会有种冲动——想使劲办法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成为她世界里最强大,最重要的人,让她永远只看向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种想法很变态,但他却压不住身体里那股几近扭曲的独占欲。
陈况凝注着乔铃的脸,想起在路上看到她朋友发的那几条微信。
那些消息她应该已经看完了。
他缓慢放下了筷子,敛眸默然。
果然,她还是会介意。
不过哪怕被嫌弃了,也没得说。
毕竟现在的他作为男人而言,在外人眼里,在她眼里。
确实是个职业不着调,条件算不上好的“非最优选”。
陈况对上乔铃专注等待的神色,换过来反问:“你不喜欢我做调酒么?”
“你希望我换个职业?”
乔铃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好像她的意见很重要一样。
他换不换职业,为什么要问自己呢?
她摇摇头,说:“我希不希望不是最重要的吧?”
陈况挑眉询问。
即使答应了谢历升劝他回到IT圈,但她还是说:“你做调酒开心吗?开不开心?”
“如果在epic工作让你很自在,那就不要随便改变这种状态呗?”
乔铃想着他的经历,诚挚地为他考虑:“过去将近十年里你都过得很辛苦,因为首先考虑了别人,被迫放弃了很多东西。”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负担了,就算你选择过得轻松简单一点,也没有人会说你是错的。”
她笑逐颜开,“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嘛,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呢。”
“你说对不对?”
陈况目光沉沉,凝视她的脸,虽然没说什么,眉宇间却放松了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能在她身上学到东西,也总是能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化解心里的阴郁。
他碰碰她的面碗,“快吃吧,要凉了。”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她疑惑:“你刚才不是说要从这里直接去酒吧吗?这都六点半了。”
“来得及,开门是七点半,一般八点钟以后才开始上客。”陈况胸有成竹道,又说:“送你回去,顺便把车停回家,今晚有雨,我就不骑车了。”
乔铃被他一会儿一个决定搞得混乱,却也没多说,点头把剩下的面扫荡进肚。
…………
两人饭后直接回了家,狭小的玄关同时挤进一男一女,扎在鞋柜前换鞋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拥挤中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乔铃穿上拖鞋,把钥匙挂在洞洞板,问身边的人:“马上就要国庆节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要回老家吗?”
“不回,爸妈都不在,跟其他亲戚也不熟,没必要。”陈况打开鞋柜,把自己的鞋放进一众五花八门的女鞋之中,“放假这一周酒吧估计要爆满,我和夏天连着七天都一起上。”
“确实,国庆我那边估计也一样。”乔铃叹气,“有时候觉得她们朝九晚五的也蛮好,至少逢年过节能踏踏实实休息。”
她看抽纸用完了,走到厨房想去橱柜里拿新的,然而上次去超市补货的是陈况,男人买完日用品到家里就是习惯性往高处放,完全没考虑到家里女性的身高困境。
乔铃踮起脚都够不到橱柜门的把手,吭吭使劲。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从背后包围过来——
她仰视的视线里多出一只比自己大了一整圈的手,轻轻松松拉开柜门。
乔铃扭回头,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上眼,心跳随着他的靠近不断升温。
陈况替她拿了新的抽纸,却没有拉开与她的距离。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用体温熨烫着她的表情。
他的双臂撑在自己两侧,往后退是他的怀抱,乔铃动弹不得,讷讷:“下次别放这么高了。”
“你,让一下?”
陈况把那一大包抽纸取出来放在台面,并不打算退让,垂眸时总是很深沉。
“我想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贴得太近了,这个姿势暧昧到乔铃一抬眼,先看到的是他的嘴唇。
她头脑热热的:“什么?”
“我在面馆里问的。”陈况闻到她头发的花香,心情说不出的好,“所以你喜欢我做调酒么?”
“你喜欢我,”他没忍住,伸手挑起她一缕头发捻了捻,“做这个职业么。”
乔铃合理怀疑他的断句是故意的。
从那天她没忍住亲了他两口以后,陈况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找机会重新谈起那晚的事。
乔铃心砰砰乱撞,躲开他的目光,睫毛轻颤着怯然。
语气有点犹疑:“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紧盯她。
她乱中胡说:“就还好啦,蛮帅的,你这问题真的很怪。”
女孩身上的馨香源源不断地萦绕,就快染透他的皮肤,陈况的眸子热沉,撑着厨台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另问话题:“乔铃,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乔铃感觉莫名其妙,只见大片阴影投了下来——
她转回眼来告诉:“就是浴室里那款茉莉……”
陈况突然弯腰,封住她没说完的话。
湿热的吻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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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期追更读者请务必阅读本章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