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神：当恶女成为腾蛇代理人》 第1章 八卦 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走廊里，低声的议论响起。 “你们都听说了吗？”一个病人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事情？”另一个病人好奇地问。 “张医生断了一根手指！”旁边有位病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啊？？？怎么断的啊？”在场的病人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查房的时候被人给咬掉的！”人群中有人兴奋地说。 “是哪位病人这么凶猛，能把手指都咬掉，这得有多大的仇啊......”这声音里虽有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听说是5楼一个重症咬的，据说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众人哗然。 “我知道，听说叫唐婉茹。进来以后一直被关在隔离区，也没怎么出过病房，已经被关了4年多了......” “这么久啊。”有人感叹。 这里的病人基本上也都在这家病院很久了，但是平时还是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的。他们没想到有人会被关这么久。 “哎，刚来的时候听说就很严重了，一直被这样关着，谁受得了啊！”话语中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嘘——小声点，别被医生和护士听到了。” 休息室里一阵沉默。 一墙之隔的林七夜在盯着窗外发呆，绷带下的脸面无表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病人。 这位病人的病房在5楼，正好在他这间房的正上方，今天早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 先是一个男人凄厉的叫喊，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乒铃乓啷的声音动静不小。 那个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似是在挣扎，中间还断断续续地求饶过，最后转为微弱痛苦的哭喊。 在这段期间他没有听到过丝毫来自患者的声音，诡异地仿佛楼上在演一出没有对手的单人戏。 而后才是其他人推门而入后发出的惊呼与劝阻。 “唐婉茹......“林七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场景。 那是一天上午，他刚刚结束治疗。他感受着被药物放大的眩晕，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 身边的护士在收拾注射器，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他的主治医生韩医生怒斥道：“不会敲门吗？！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来人不住地道歉，随后焦急地说道：“韩医生，王医生那边情况有些紧急，需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韩医生不慌不忙地脱着手套，王医生和他属于竞争关系，他们科室的主任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下一个主任会在他和王医生当中产生。 两人自入院来就谁也不服谁，基本上除了开会，不会有其它不必要的交集。 来喊人的护士是新来的，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见韩医生动作慢，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催，只是不住地焦急跺脚。 韩医生似是终于产生了点兴趣，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他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处理不了吗？” 护士忙回答道：“他被今天刚送来的病人打中了头部，刚刚已经送到急诊去了。病人那边现在乱做一团，需要您过去主持一下大局。” 韩医生面上终于有了点认真的表情。他吩咐助手做好善后工作，转身和护士快步朝外走去去。 病床上，林七夜在全部意识陷入黑暗前，还隐隐听到两人对话的声音传来。 “病人有什么症状？把王医生写的评估报告给我看一下。”韩医生有条理地吩咐道。 护士回答：“病人是个12岁的小姑娘，早上被警车送过来的，那边已经做过鉴定，说是重度精神分裂。 韩医生问道：“警车？她犯了事？ 护士摇头：“这倒没有。是全家失踪了，只剩她一个。 警方在做笔录的时候发现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做了鉴定确认过后才送过来的。” 韩医生：“全家失踪？” 护士点头：“她的父亲、继母还有妹妹都失踪了，根据路边的摄像头显示，一家人在周五之后就没有出过门。 周一的时候学校发现她妹妹没去上课，就打电话去她家，结果也没有人接。 最后是老师和他父母的公司都报了案，才发现他们一家已经一周没有出现过了。” 护士顿了顿，身上涌起莫名的寒意，继续说道：“警察说到她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整个房子特别干净，没有任何她父母还有妹妹的线索。 最后警察经过地毯式的搜索，只在房子后花园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些灰烬，经过鉴定，是一些照片和布料燃烧后残余。 她的家人最后被定性为失踪，但像这种无声无息消失的，基本上有很大的可能已经遇害了。” 韩医生轻声问：“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状态？” 护士：“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悲痛和伤感。警察询问了周边的邻居，在邻居口中，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韩医生沉默了一下：“除了太过平静，她还有什么表现异于常人的地方？” 护士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回答道：“在做笔录的时候，警察问为什么家里没有父母和妹妹生活过的痕迹，她说.......说他们都被一团黑气吃光了。” 韩医生沉默着，没有再问别的。林七夜也没有精力再听了，他在更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 “叩叩——“回忆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林七夜看向被推开的门。 “请进。” 护士走了进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温柔的嗓音响起。 “还好。”林七夜点头，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 “哎，还是你配合，像楼上就......还好我没有被分到楼上。”护士想说什么，但又顾及到医院的制度，还是忍住了没说。 林七夜也没有追问，在这座医院这么久，他太清楚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在这里，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 505房间内的唐婉茹正在做一个梦。 在梦里，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和快乐的家。 梦里是她5岁时的场景，她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在欢乐的音乐声中快乐地在舞台上跳舞，台下的爸爸妈妈挥舞着荧光棒给她打气加油。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一起出门，她还清楚地记得妈妈那天穿了条漂亮的水红色长裙，爸爸穿着西装，邻居阿姨看见了还夸他们一家都那么好看。 那天她上台前，妈妈还温柔地给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爸爸慈爱的和她说晚上还给她订了小蛋糕，让小小的婉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第2章 我叫天欢 “啪——” 舞台上的大灯亮的刺眼，台下变得黑压压一片。 她焦急地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找寻爸爸妈妈，却发现有一扇门出现了在舞台另一侧的虚空中，一身长裙的妈妈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手牵手，消失在门后。 唐婉茹去看静坐在黑暗中的父亲，他的脸被灯光一分为二，一半光明中面无表情，一半在黑暗里，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暴戾与憎恶。 舞台天旋地转，好似成了一个滚轮，推着梦境在快速地向前。一帧帧被殴打、咒骂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对小小的婉茹来说，曾经的父亲是一座大山，撑起整个家的重担；现在的父亲也是一座大山，给她小小的世界带来无尽的压力与绝望。她在一次次被挨打中一点点地竖起保护壳，她总是告诉自己，再忍忍，等到长大了就从这里搬出去，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 一年后，父亲和继母结婚了，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女儿。唐婉茹的生活没有因为这些改变而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因为父亲的轻视和不作为，继母从一开始对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了随意打骂。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从长辈的态度中学会怎么对待这个在家里地位和奴隶一样的姐姐。她常常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叫她“杂种”，这个词是她和父亲学的，父亲在喝醉酒后，就会拿着皮鞭抽她，一边抽一遍骂她不知道是她妈妈和谁生的，是阴沟里的杂种。 唐婉茹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她也不敢问，因为她知道，只要哪怕她有一个词语说的不对，就会惹怒她的父亲，挨一顿毒打。 她试反抗，在一次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那天父亲心情很差，冲进厨房就开始骂她什么都做不好，只会干这些低贱的活。她看着手中的菜刀，对她纤细的手臂来说分量不轻，但这分量给了她安全感。在父亲的手指用力戳她的额头的时候，她突然抓起刀挥向他，父亲的手指猝不及防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口子中流出来，她却只觉得有些可惜。一击不中的她在成年男子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迎面而来的巴掌将她打的撞到一旁的案板，“滴答、滴答”案板上滴了几滴鲜血，是她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她佝偻着腰，腰侧被案板撞击的痛处让她痛的说不出话来。 但这不是结束，继母走了进来，看见厨房的狼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个败家的东西，造反了你！”她拿起了锅子里的水就朝唐婉茹扑去，唐婉茹忍着剧痛避开，逃到了客厅，跪趴在地上没力气站起来。 “别打我了......别打我了。”她有些痛苦地哭喊道，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承受这一切。 继母仍不解气，左右看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到电视机后面拔掉了闭路电视的电线。她握着电线其中的一端，另一端的金属凸起随着她挥舞过来的电线狠狠地砸在唐婉茹的身上，她的身上同时出现了鞭痕和一个个硬物砸出的淤青。 妹妹生气地喊道：“妈妈！我在看动画片呢！” 一间客厅里仿佛出现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泪水和鲜血，一边是欢笑和甜蜜。 唐婉茹脸上都是泪水，她哭着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妹妹甜甜的嗓音传来：“因为你软弱啊！” 同时，梦里有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也在说：“因为你太软弱。”梦境中的光线好似被抽离，整个梦境陷入了极致的黑暗里。 梦境外，床上的唐婉茹嘴里轻轻地呢喃：“是我太软弱了。” 梦里的她在黑暗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婴儿在母体中蜷缩的姿势。她觉得很平静而安详。这片黑暗里没有随时挥来的鞭子，没有咒骂声混着音乐的荒诞，也没有锋利的刀尖。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不想不再被欺负？” 她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抱着腿，享受地闭上眼睛。 “你一直期待有人来保护你，是谁？”它恶意地笑声传来。 “是丢下你不管的母亲？还是动不动毒打你的父亲？你指望他们能想起曾经对你的疼爱，还是期盼他们能改过自新？” 她的十指交缠相互扣住，像在握住另一个自己的双手，给自己力量。 “你的妥协和退让，有换来别人的善良吗？” 唐婉茹的膝盖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那声音微微顿了顿，过了一会才继续传来。 “我曾经和你一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到后来......哼，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能保护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唐婉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声音见状，语调中带了点蛊惑：“只要你拥有了力量，你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唐婉茹：“你有什么条件。”她从小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声音道：“我要你，吸收这个世界的力量，为我所用。” 唐婉茹：“你要统治世界？” 那声音笑到：“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你们那里。你不用担心，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算是在两个平行世界。我也不会去你们那里，我只是需要你吸收力量，帮助我修炼。至于我的名字——“ 它微微拖长了语调，漫不经心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我叫——天欢。” 周围忽然亮了起来，记忆里的场景在唐婉茹面前再次浮现。 客厅墙壁上的血迹如同被遗忘的画作，记录着她刚刚所做的事情。客厅中央躺着3具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尸体。父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身体上布满了鞭痕，那是唐婉茹继母刚刚拿着的“武器”，一鞭一鞭还给他的“礼物”。她记得每一鞭落下时，父亲那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成为了她此刻最美妙的旋律。 继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开水烫出的泡，那些泡颜色粉粉的，让继母犹如一只倒地挣扎的粉色蛤蟆。继母最开始那惊恐的叫声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但唐婉茹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继母的声音渐渐消失，直到那具曾经虐待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妹妹在尖叫着扑过来的时候，被她用黑雾包裹住，将她的脑袋狠狠砸在电视机上。一下、一下，鲜血四溅。她手中的黑雾涌动，原本关闭的电视机自动打开，开始播放晚间黄金档动画片，她被里面的场景逗得笑起来，屏幕上的血缓缓滴落，为地板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第3章 重获新生 黑雾涌动，将三人一点点啃食殆尽，唐婉茹把她们一家三口所有的照片放在一起，烧成灰烬后埋在了院子里那棵挂了秋千的树下，秋千在风中摇摆，仿佛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给她回应。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曾经充满痛苦和折磨的家，现在只剩下了寂静和死亡。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她有绝对的力量保护自己。 天欢说她属于腾蛇一族，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腾蛇不仅能够穿梭于天地之间，还拥有强大的吞噬之力。被附身的她只要不断努力，总有一天，她将强大到让所有人畏惧。 她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满足感。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当她凝视自己的双手时，手上附着的黑色雾气消散，原本因为做家务长满了茧的手变得光滑如新生般，再也找不出曾经劳作的痕迹。 她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苍白瘦弱，因为常年饥饿和挨打，单薄的背脊骨有些微微凸起。与其他十岁的同龄人比起来，她的个子算是高挑，但这也显得她更加瘦削。 她的头发没有光泽，眼眶略微下陷，尖尖的下巴没有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圆润和可爱。她的双眼异常大而明亮，不是那种圆润的大眼睛，而是略微细长的丹凤眼，当她凝视别人时，透露出一种温柔又清冷的气质。她的嘴唇缺乏血色，习惯性地紧闭着，上面有些干裂和脱皮。 尽管如此，即使她只穿着简单的校服，她的容貌依旧美丽得令人难以忽视，足以让她在街头吸引所有的目光。 她再次望向梦中的镜子，镜中的倒影变幻，出现了一个比10岁的她更矮小，穿着褪色旧衣的女孩。那个女孩的头发同样失去了光泽，粗糙地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肩上。她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深红色的伤痕，伤口中心微微发紫，是痂皮脱落后留下的印记。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畏缩地站在镜中，与10岁的自己对视。 10岁的她向镜中的小女孩挥手，既是问候也是告别。她说：“婉茹，不要害怕，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 镜中的小女孩听到这话，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头，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转过身走进镜中更远的黑暗里。 病房里，唐婉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只能投射进微弱的光线，仿佛连太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房间，一切都被一种压抑的灰色调所笼罩，但她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如获新生。 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被绑在了床边。床对面，监控摄像头在黑暗中亮着红光。她看一眼对面的监视器，下一秒，监控室看到的画面变成了一团雪花，还不等工作人员察觉，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镜头里，白净美丽的女孩仍是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浓稠的黑色中夹杂着一丝丝猩红的雾气从唐婉茹双手中溢出，下一秒，绑着她手腕的布条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掉落在地。 她慢慢坐起身，脚尖轻点着地，厚重的窗帘无风自动地打开，她看向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在已经是秋天，外面的阳光正好，不像夏季般炎热，凉爽的风吹过让人舒适无比。 唐婉茹走到窗边向下看去，虽然这里是五楼，但是由于隔离病房的特殊性，窗户外面还是加了铁栅栏。 从她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路边一排排路灯的灯尖，以及窗外那棵正对着医院花园的大槐树。那棵高大的槐树几乎遮挡了这幢楼所有的视线，只有零星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 那棵槐树不知道已经陪伴着几代病人度过漫长又短暂的人生，它静静地伫立那里，好像这幢病栋的守卫，又仿佛一个旁观者，见证着世间的哀怨情仇。 她站在窗边朝下望去，用苍白的手抓住了护栏，窗外的花园的景色一目了然。病人们悠闲的三五成群，或交谈或散步，一切场景仿佛普通的如同城市里的人民公园。 但仔细看总能发现一些区别，例如此时。 有一个病人突然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睛四处张望，好像听到了一些常人难以听到的声音，在找寻的声音的来源。 忽然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正对着花园的3号住院楼到五楼，那个常年黑漆漆的窗口里，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也在静静的看着他。 寻常人看到这种场景，会害怕或逃离，但这里的病人总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壮着胆子走到了楼下，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地向上喊道：“你是活人吗？” 这个问句一点也不平常，四楼的林七夜听到动静，走到窗边朝下望去。 那个病人继续朝上喊：“刚刚是你说有个东西想送给我吗？” 楼上一个女声传来：“你站过来一点。” 那声音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特点，软糯而婉转，不仅好听，更是温婉而动人。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楼上是隔离病房，林七夜甚至能想象出，那声音的主人，或许正站在江南水乡的白墙黑瓦下，身着旗袍，凭栏远眺，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唐婉茹远远看到王医生被助手搀扶着走出急诊，朝这边走来。他应该是准备回家，停车场的入口在这幢病栋的楼下。她摊开手掌，黑雾在掌心涌现又消失，她白皙如玉的掌心中赫然出现了一节血淋淋的断指。 她伸出指尖，她的指甲不长，尖端只多出来细细的一条白线，软软的指甲看上去很容易折断。但她此时用指尖去抠那断指，却如同在抠豆腐般，轻松地将上面的皮肉抠下来。她想“尽量”将咬合处的痕迹“修理地”的整齐些，要不然这“礼物”就太粗糙了。 第4章 还给你 林七夜“看”到一只洁白的手伸出窗外，松开手掌，“啪嗒”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恋地丢到了地上。那东西好似一块被丢弃的橡皮擦，或者是一块被压扁的蜡笔。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捡起来，看了看，举过头顶大声问她：“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林七夜这时才“看”清，他手中的不是什么橡皮章或者蜡笔，而是一根人类的手指。那手指表面是健康偏白的小麦色，好似还很“新鲜”，手指根部的断裂处鲜血淋漓，顺着病人的手掌弄湿了他的袖子。 林七夜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诞无比，他被关在这家医院里5年，大多时间都是在隔离病房度过，只因为坚持说可以看见过天使。而病房外比他自由的，竟然是看见血淋淋的人类断指时只会问“为什么给我这个”的病人。 楼上的女声继续传来：“这是别人借给我的，现在要还回去。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你能帮帮我吗？”她话里的意思虽然是让人帮忙，但是语气里没有请求的意味，仿佛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是理所应当。 病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语气没变，但是让病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你不愿意？” 病人这时飞快地摇头，想起来又点点头：“我愿意，你说你说。”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去楼下的停车场，把这个还给一个开红色汽车的人。” 病人疑惑地问道：“可是楼下有那——么多红色的车，怎么知道给谁才是正确的呢？”他虽然精神不正常，但不是傻。 那女生闻言笑了一下，那笑声酥酥麻麻，像夏日黑夜里的晚风，恰到好处，让林七夜从背脊起了一串电流直达耳后。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会知道的。”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拿着断指朝楼下停车场跑去，停车场里的灯光很亮，所有的车一排排安静地排列在那里。 “滴滴——”一声鸣笛声响起。 病人侧头看过去，就见一辆红色的车停在他后方，示意他让一让。他借着灯光看去，就看到副驾驶上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此时正双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只被托起的手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但依稀可以看到血色的痕迹有些渗透出了纱布。 病人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而这预感随着他走近后看清那人纱布包裹的位置明显少了一根手指而愈发肯定。 他走到副驾驶这一边，礼貌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他借着这条缝隙快速地将手中的断指丢进车里，喊了一句：“有人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就飞速地跑进了安全通道。 王医生躲了一下，以为丢进来的是香肠或是老鼠，总之是病人的恶作剧。待看清掉在腿上的东西时，他呼吸一窒。 那是一根手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他的食指。 他颤抖着拿起它，上面断口处的咬痕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好像是用剪刀或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剪成了规则的形状，整整齐齐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它的主人感觉它仿佛还连着自己的手掌，可滴落在掌心的鲜血昭示着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王医生感到有些诡异，但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到让他忽略了这根手指是如何被病人吐出来，又为何血液完全没有凝固的迹象，看着无比的“新鲜”。 他抓着手指，一把推开了车门，忽视身后助理急切的喊声，朝着停车场的消防通道冲去。 王医生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这所医院的建筑颇具年代感，楼梯间内只有昏暗的灯光，没有窗户的设置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压抑。 他的步伐坚定而迅速，一步跨过两个台阶，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转眼间就到了1楼。他喘着粗气，常年缺乏运动让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才走了一层就有些喘气。 他看向了旁边的电梯。走过去用手指重重戳了戳电梯的按键，在原地沉默又愤怒地等待着。 “叮咚——”电梯大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的白纸灯从上方投下来，将电梯的每一个角落照的无比清晰。电梯里有一面镜子正对着门，他走进电梯，在楼层按键那里按下了”5”,转身对着镜子，大门在他眼前慢慢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的年代太长了，电梯在关闭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金属轴承转动的声音，声音被拉的很长，好像一丝叹息。 电梯运转，缓缓上行。王医生看着面前被擦的光可鉴人的电梯门，那门被擦的锃亮，隐隐甚至可以看见人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门上倒映的他的身影有些宽大，仿佛是两个人影的重叠。他正想回头看看，“叮咚——”电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电梯门打开，他转回头准备迈出去，墙上红色的“2”将他的步子止住。 他看看电梯里的按键，只有数字“5”是亮着的。 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此时空无一人，走廊上一扇扇窗户大开，树影摇曳，外面和煦的秋风吹进来，给走廊平添了一份意境。 他按下了关门键，电梯合上。 他抬起头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屏幕，等待的时间格外地漫长，长到他决定回去以后要投诉到后勤，告诉他们电梯需要维护或更换。 数字屏上红色的2变成了3后就不动了，，那个3抽动了一下，好像人的嘴巴突然裂开又快速回复到原状。王医生压抑着怒气等待着外面的人进来。 电梯门缓慢打开，门外空无一人，3楼血红的大字印在墙上，好像在嘲笑他。他恼怒地想这一定是谁弄的恶作剧，这些该死的病人，一天天的不好好吃药，就知道到处捣乱。 这栋楼为了美观，对1楼和2楼人多的地方做了装修，3楼以上完全就是20年前的风格，墙上甚至有些斑驳泛黄。 第5章 电梯 电梯门迟迟没有关上，王医生用拳头敲了一下关门的按键，电梯浑然未动。此刻3楼静悄悄的，不是2楼那种可以听见风声和树叶沙沙声的宁静，而是完完全全的安静。这里的一切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2楼完全是两个世界。 王医生感到了一丝寒意，他下意识朝走廊尽头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就在他准备走出电梯步行上楼的时候，电梯门仿佛终于反应过来，缓缓地关上。 他感觉电梯里有些冷，抬起手裹紧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举动，他牢牢地叮嘱头顶上方数字屏的按钮，在那上面显示出“4”并停下不动的时候，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他觉得一定是有病人在搞恶作剧，提前在每个楼层都按下了按键，然后躲进楼道里看着这边的笑话。他决定等下去楼道里把那个可恶的人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医生在这里的地位。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果然空无一人。但王医生已经没有想要出电梯的欲望了，因为外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王医生僵直在原地，与空洞的黑暗静静地对望了片刻。对面黑洞洞的分辨不清到底是走廊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与这样的黑暗对视，总会有一种里面随时会冲出一只怪物的错觉。 王医生快速地按动关门键，电梯门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他。 他此刻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只是不停地在心中祈祷电梯门快点关上，又在心里计算按照以往的距离，从电梯跑到消防通道再上到5楼需要多久。 好在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祷告，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开始关上。他心里一松，“啪嗒”一声，手中捏着的断指掉落在地滚到了身后。 他转身去捡，余光瞟见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不经意地抬起了头。 “啊！——”他尖叫着软倒在地，不顾疼痛两手并用朝后方挪动远离镜子。 只见那巨大的落地镜子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大褂，头顶微秃，一手捏拳，一手绑着绷带，食指处缺失的痕迹清晰可见。 那就是他，可他此刻分明坐倒在地。王医生浑身都是冷汗，哆哆嗦嗦地看着镜子说不出话，也不敢挪开目光。 突然，镜子里的那人动了，“他”抬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屏，镜子里的数字屏上出现了一个”5”。他欣喜地回过头，却发现现实中背后的数字仍然是“4”，那个“4”无声地沉默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他绝望地来回看，一会儿看看镜子里，一会儿看看身后，发出了一阵恐惧到极点的惊叫。空无一人的电梯里莫名起了一阵风，他绝望地发现那个镜子里的“他”好似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了身。 那不是一个人，王医生很肯定，因为“他”没有脸。“他”的身材、衣着和伤口都与他一模一样，但他的脸是空的，或者说是整个正前方头骨的位置是一个大洞，里面是浓稠的黑气。 那黑气好似看了他一眼，学着他发出了“啊——”的声音。 这声音与他刚才的声音分毫不差！他只觉得毛骨悚然，电光石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刚才原本要去教训的病人——唐婉茹。 唐婉茹有一张令人难以忘怀的脸。自从她入院来，治疗效果一直不太理想，因此换过了几个主治医生。在王医生接手她的治疗，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被激起了心底的占有欲。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在这家医院里，利用职务之便达到一些“私人”目的的医生不止他一个。他曾利用自己的职位，对一些女病人进行了骚扰，在这些病人中，有年龄30-40岁的，也有还很年轻，还在读书的。他的行为并非总是得逞，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利用医生的身份，对那些敢于反抗他的人施加了所谓的“适度”惩罚。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似乎并无不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自己是在行使某种权力。 而他现在想起唐婉茹是不仅仅是因为他来的目的，还是因为唐婉茹的病症。他记得他曾经问过她关于当初她看到黑雾吞噬家人的场景。他当时让她仔细形容一下。 她说：“那些黑雾浓稠的像墨汁一样，一点一点吞掉了他们，最后，他们变成了黑雾。” 他问她：“那你现在还能看到黑雾吗？” 她回答说：“可以。” 他又问：“和当时吞噬你家人的一样吗？”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他晃了晃神。她说：“算是吧。” 他皱眉问道：“什么叫算是？说清楚一点。”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不屑的打量让他有些恼怒。她说：“它现在变得更浓了，因为它看到了下一个目标。”话里的威胁意有所指。 他状似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实则借机想要用手去摸她洁白的面庞，那皮肤如上好的白玉般细腻，他已经想象着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流连忘返。 可是伸出去的手被她轻松地躲开，“啪”一声，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抽的歪到了一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的鄙夷非常明显：凭你也配？ 他激起了更强烈的征服欲，他要让她好好受点教训。今天上午查房的时候，他看着她检查报告，装作完全没有上面已经好转的指标，侧头吩咐助理给她加更大的剂量。 助理看出点什么，但是没敢说。下一刻，他伸出去指着她的手指被一股剧痛袭击，他还来不及推开她的脑袋，那手指就被她整根咬断。 旁边的人冲上去要抢回他的手指，却被她满嘴是血疯狂的神色吓住，他扶着一旁的桌子想要自己过去抢，却被她再一次抓住。眼看着另一个手指也将不保，蜂拥而上的助理和护士将她牢牢控制住，方才将他解救出。 他看着眼前镜子里的人头骨中涌出的黑雾，黑雾慢慢将镜中的影像笼罩，渐渐地，电梯里的镜子黑的仿佛变成了一块黑色的反光玻璃板。 第6章 逢魔时刻 但黑雾没有出来，仿佛被困在镜子里一般。他从这个发现中获得了一些力气，强撑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按下每一个电梯按键，只要有电梯打开，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他不敢看镜子，又不敢完全背对着，只能贴着一侧的墙壁转头看向电梯门。电梯门上印着他的倒影，他看了一眼便开始砸电梯门，用拳头，用脑袋疯狂地砸，他要出去，因为门上的他的倒影身边，赫然站立着原本在镜子里的人。 突然电梯摇了一下，随即便犹如脱缰的野马，飞快的向下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无法站立。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撑着手臂想要直起身，手肘一软仰面躺下。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仿佛要瞪出眼眶。电梯上方的也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一个“他”不知道在上面凝望了他多久，见他终于看过来，冲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刺啦——”灯突然熄灭，一声尖叫过后，电梯里归于平静。 “叮咚——”电梯大门在一楼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根手指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林七夜站在窗户前站了许久，他看见病人进入地下室后，没多久就出来了，重新出现在花园里和别人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王医生的助理从一楼大厅走出来，好像在找什么人。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便离开了。而王医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王医生失踪的消息在第2天传来。他前1天没有回家，第2天也没来上班，医院里打电话给家属，才知道他前一天也没有回家。家属报了警，警方根据监控搜寻了花园、停车场的各个角落也没有发现王医生的踪影。 还是一位病人在电梯口的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截断指，尖叫着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警察对电梯进行了检查，尤其着重检查了电梯井是否有人掉落，却仍然一无所获。这个案子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林七夜看着楼下被撤去的隔离带，轻轻垂下了眼眸。 林七夜真正“见”到唐婉茹是在那件事发生后第3天的下午。 那天是他难得被允许出来走走，不免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花园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他一个人。天边的太阳将要落下，用仅剩的最后一丝余晖将云朵渲染地如同上好的混织了金丝的红绸。 正逢黄昏，日夜交替，逢魔时刻，他听见了身后轮椅滚动的声音。 他的双眼被一条黑色的布带覆盖，但别人不知道，他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息，仿佛能“看”到一切。 他注意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她穿着与他相同的病号服，正被护工缓缓推向前。她的气质温柔而宁静，与她精致如画作的面容相辅相成。 她那淡淡的黛色眉毛如同水墨画中的山峦，又似夜空中的上弦月。她的眼睛是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轻扬，如同黑蝴蝶的翅膀。精致小巧的鼻子，泛着淡淡的粉色的嘴唇，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林七夜几乎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唐婉茹。护工阿姨将她推到旁边平坦的路边，蹲下来轻声对她说：“婉茹，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条毯子吧？” 唐婉茹微笑着摇头：“没事的王阿姨，你去忙吧，我自己待会就行。”护工阿姨的确有事情要忙，便不再坚持，转身朝着大楼走去。 她眉眼弯弯，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太阳的落下变的暗淡，只有她，好似连夕阳都钟情留恋她的面庞，将最后一缕阳光偏心地洒在她身上。林七夜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在她转头看向他时，他的脚步微微停顿。 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涩，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人打招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好，我叫林七夜。”唐婉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礼貌地微笑：“我叫唐婉茹。” 林七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想着说点什么打破此刻的沉静。 “阿嚏——”唐婉茹打了一个轻轻的喷嚏。林七夜仿佛被点拨了一般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快步走向她，在距离她2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这是一个对陌生人合适的安全距离。 他将手中的外套拿在手里，停在原地礼貌地问她：“给你披上吧？” 唐婉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林七夜连忙上前，将外套递到她伸出来的手上。她的皮肤白皙，与他健康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相触，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张力。 唐婉茹披上他的外套，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全身，他的外套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林七夜蹲下身与唐婉茹平视，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腿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唐婉茹没有问他为何蒙着眼睛还能“看”到，因为他刚刚走过来的步伐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唐婉茹摇了摇头，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她的侧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阳光里，在阳光里的那一半恍若天使般圣洁。她说：“我身体不太好，又......在隔离区关了很久，今天好不容易医生允许出门，又感觉有些虚脱，就只好拜托护工阿姨帮我借来了轮椅。” 林七夜听说自从王医生“失踪”后，她换了新的主治医生，巧合的是，她现在的主治医生正好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他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涌起的怜惜让他经思考地问道：“不如让我推着你走走吧？”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女生说这么多的话。 唐婉茹看着他发红的耳珠，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林七夜见状，迅速走上前，稳稳地握住了轮椅的把手。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之前隐约闻到的她身上淡雅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他不禁偷偷深吸了一口气，耳朵也因此变得更加红润。 唐婉茹的心底的黑雾轻笑出声：“真是纯情，看他紧张的样子，就差同手同脚了。”唐婉茹赞同道：“确实有点可爱。” 第7章 雨夜 花园里没有人，秋日的风吹起两旁的枫叶，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金黄。轮椅的轮子咕噜噜地在地上转动，发出的轻微响声反而衬的四周更加宁静。 林七夜吸了一口秋日里的凉气，闭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两人都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握着轮椅的把手推着唐婉茹在花园里走了多久，再回过神，天色依然全部漆黑。路边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路灯前的一小片空地。 “刺啦——刺啦——”花园尽头的有一盏灯闪了一下。 唐婉茹睫毛颤了颤，转头看过去。 林七夜察觉到她的动作，往那边瞧了瞧，只看到灌木的形状黑黑的一片。 林七夜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唐婉茹摇摇头，恬静地笑了笑：“没事，是一只小鸟。我们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天空仿佛为了应景一般，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势在转瞬间变大，大颗的雨滴落下来，没一会儿就将两人的衣服打湿了。 林七夜担忧地看着唐婉茹，现在推轮椅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由得有些自责自己怎么就推出了这么远。她身体刚刚好些，这样淋下去晚上可能会发烧。 他顾不上其它，放开轮椅的把手快步转到她身前，轻轻说了声“抱歉”就蹲下身，一手从她的膝下穿过，一手环住她的背，打横将她抱起。 唐婉茹看着他被淋湿的头发湿哒哒地挂在额间，发间不住地向下滴水，耳朵红成了番茄色。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点也不敢朝她看。她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开，拉起他的外套，遮住了迎面而来的雨水。 林七夜只觉得抱起她的时候浑身僵硬了一下，他只是知道女孩子力气小，体重也轻，但抱起来才知道是这样香香软软的。他不敢抱的太紧，跑起来的时候又担心没抓紧让她掉下去，一路上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控制好力道又可以尽快到达，全然没有注意到更近一点的路灯又闪了闪。 槐树旁雨滴有一个高大的人形静静地站在那里，血红的眼睛在朦胧的雨中一眨不眨。 林七夜冲进了住院楼，抱着唐婉茹进了电梯。他身上湿哒哒的在滴水，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滩水迹。 唐婉茹白皙的手指按向“4”，被林七夜打断：“先送你回去吧。”他用手肘碰了一下按钮，按键“5”亮起。 他说话的时候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便飞快地转过头看向一侧。虽然她用他的外套遮雨，但这么大的雨势还是将她的病号服打湿了。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 她的头发也不可避免的湿了，刘海贴在鬓角，雨珠沿着耳朵向下，淌过湿漉漉的泛着水汽的脖子，在锁骨处停留片刻，待到几颗雨珠汇聚，再从继续往下。 林七夜不敢看了，扭过头的力度过大，身体还晃了一下。他耳朵的红蔓延到了脖子，梗着脖子朝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自然也没有看到唐婉茹乌溜溜的眼珠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挪开。 电梯很快到了5楼，林七夜快步走进唐婉茹的病房，将她放在病床上后立即转身，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我......我明天再来看你”便冲了出去。 唐婉茹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良久后，轻笑了一声。 雨下的更大了。 住院部大楼下的路灯在雨中显得更加昏暗，闪烁了几下，终于全部熄灭。 有一个近3米高的怪物从黑暗中缓步走出，它的背脊上遍布倒刺，全身的皮肤犹如被高温炙烤过，如焦炭般漆黑又狰狞。它的瞳孔很小，远远看着泛着血色的红，在下方注视着大楼的目光中满是饥饿与渴望。 它四肢并用，几个箭步跃进了大楼。 住院部一楼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都下班，大厅里仅留了几盏灯作为光源。它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刚刚那两个人类身上的味道，朝着闭合的电梯望了一眼，转头向着消防通道快速爬去。 它的力气出奇的大，原本需要成年人双手推开的消防门，它用脑袋轻轻一顶，整个身子就钻了进去。楼道里有感应灯，每当感应到有响声，便会自动亮起。它顺着灯光亮起的方向，飞快地往上爬，几个跳跃间就到了3楼。 1楼、2楼、3楼，每个楼层的感应灯随之响起。 “吱呀——”一楼被顶开的消防门此时才缓慢关闭，沉重的门在深夜里关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慢，就好像它的后面还跟进来了一个“人”。 怪物没有注意这些，它轻轻再嗅一嗅空气中的味道，将目标锁定在了更上面一层。它用爪子勾住楼梯旁的安全扶手，从楼梯间直接往上跃，三两下就到了4楼。 它兴奋地朝着4楼的消防门撞去。“哐当——”4楼的门纹丝未动，它蓄力准备再撞，听到楼下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像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往上走。它被吸引了注意力，嘶吼一声，从楼道缝隙间朝下看去。 只见一楼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它知道，那发出声响的东西就在那里。 “嗒、嗒、嗒”脚步声还在往上，每上来一层，那一层的灯光就全数熄灭，与刚刚感应灯亮起的顺序完全相反。 怪物不以为然，它习惯了黑暗，它就是从黑暗的仓库中逃窜出来的，通过城市的下水道一路来到了市中心。它的眼睛可以在夜视，这让它在黑暗中行走毫无障碍。 它扒拉着栏杆，朝下面吼了一声。 下面的脚步声没有被吼叫吓跑，仍旧按照它原来的速度一步步往上。 此时2楼已经完全黑了。 密闭的楼梯间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过，风中带来一丝丝血腥味，怪物循着这股令他垂涎无比的香味将目光锁定在了3楼。它此时站在4楼的楼梯口，探出脑袋往楼梯间的缝隙，向下朝3楼瞧去，与2楼探出来的脑袋对视个正着。 那个脑袋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但是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却让怪物无比熟悉。那是它同类才有的。可它莫名的就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排斥，不知道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同类”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贪婪和食欲，那是一种，肉食动物看向食物的感觉。 第8章 鬼面人与鬼打墙 怪物犹如被冒犯般，出于试探和恐吓，朝下又吼了一声。 那黑暗中的瞳孔微微放大，兴奋无比地也吼了一声，那是饱含食欲的吼声，是它们准备进食的信号。 下面的“同类”突然加快了上来的节奏，它不再发出人类的脚步声，而是用可以削铁如泥的利爪扒住了楼梯台阶，指尖向下抠进水泥地，身体从楼梯缝隙间挤过，直接一个纵身来到了3楼。 “啪——”3楼的感应灯应声熄灭。 此时怪物心底涌现出更多的恐惧，它又撞了一下4楼的消防门，还是纹丝不动。 而5楼本应该亮起的感应灯在如此多的撞击声下没有反应，此时的5楼犹如深渊中潜伏的野兽长大的巨口，等着猎物送上门。 怪物利用夜视冲向了5楼。 “嘻嘻”黑暗中有笑声传来，这声音分不清男女，但笑声中满满的恶意让怪物愤怒地左右张望。 可它原本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在这片黑暗中却没有为它提供多少帮助，在极致的黑暗里，它的可视范围仅仅局限于脚下。 它快速地朝上爬去，爬到了上一层，在黑暗中白的有些朦胧的墙壁上是一个巨大的“4”。它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它知道这个和楼下的一模一样。 它下意识朝楼下看去，下方4楼仍然亮着灯，那个“同类”没有上来，还是停留在3楼。 许是察觉到它的目光，那个“同类”也探出了头，看到它时，咧开满是巨齿的大嘴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这声音简直和刚才黑暗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同类”见他一怔，好似反应过来一般掩住自己的嘴，又发出了之前一样的属于同类的吼声。怪物浑身的警报都在响起，野兽的直觉告诉它要尽快离开这里，它下意识地继续向上跑去。 前方的路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但这次它却没有在黑暗中穿梭的安全与自在，它的心跳加速，爪子抓住地面快速地朝着向上的方向。 “嗒嗒嗒”那个脚步上了4楼，4楼的感应灯瞬间熄灭。整个楼道恍如与外面分隔成了2个世界。 它又向上爬了一层，血红色的眼珠快速又仔细地朝隐约可见的墙壁上望去。墙壁上一个血红的“4”静静伫立在那里，让它在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在黑暗中跑了相反的方向，没有上楼而是下了楼！ 它在原地僵直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看着四周，慢慢退到墙边，背靠着墙壁。 它的爪子下意识地向后摸去，摸到了一直未开的消防门。它尝试着用力去推。“吱呀——”一声，原本一直无法推动的消防门这次竟然轻易地被推开了。 怪物第一次体会到了大喜过望的感觉，即使是在路上吃到了鲜嫩美味的人类，那种喜悦都无法与此刻的庆幸相比。它快速地窜到了门后，门内很黑，它没有立即关上门。 它在黑暗里静静地贴在门后，准备在那个“同类”路过的时候，将它的脖子咬断，用它的鲜血来挽回刚刚它丢失的尊严！ 它等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一点动静。它忍不住用锋利的爪子扣上消防门的门栓，血红色的眼睛悄悄朝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任何气味。 它忍不住凑近想去看得更仔细些，此时它的脸贴在门缝，背脊面向黑暗，背部的倒刺随着它眼里的恶意而根根竖起。 “刺啦——”门内的灯忽然亮了。它的眼睛被着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不由地眯了眯，向后看去，入眼所见的环境和门外一模一样。 它怔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了墙壁，只见墙壁上还是那个熟悉又巨大的“4”。 它飞快看看门，又看看墙上的数字，对上黑黢黢的2个各自通向楼上和楼下的楼梯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僵直在原地。 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拨了拨它背上的倒刺，它惊吓地弹跳而起，转过身就看到有一只血红的眼睛从门框的最上方朝他看，赫然就是那个“同类”！ 怪不得它一直没有在门缝里看到“它”，原来“它”早已不知在门框上看了它多久。 它尖啸一声用利爪朝“它”挥去，等“它”朝后躲避的时候将用身体撞击消防门，消防门飞快关上，门后有撞击声传来，那撞击将消防门撞出一个个凸起。它死死地用身体抵住，就在它以为那个“它”马上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撞击突然停了。 门外一片寂静，它忍不住用脑袋贴在门上去听，没有任何动静，楼道里安静地只有它的喘息声。 “吱呀——”它这一侧楼下消防门开门声传来。它的瞳孔剧烈震动，下意识朝下望去，“嗒嗒嗒”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一楼的灯光亮起又熄灭，接着是二楼、三楼。 它被刺激到忘记任何害怕，犹如野兽在生命最危急关头的搏命一击，发出尖利的嚎叫后向下冲去。 “刺啦——”4楼的灯灭了。 不一会儿，“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好似咀嚼和吞咽，消防通道归于沉寂。 唐婉茹唇角含笑，陷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温暖又柔和，透过白色的窗帘，温柔地抚摸着床上人的脸蛋。那人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没有一丝毛孔，犹如天然无瑕的羊脂白玉。 林七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不由地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护士路过提醒，他才想起来轻叩了叩门框，对唐婉茹露出一个笑容。 唐婉茹朝他回了个恬静的微笑。 窗外树上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灰白相间的小鸟肩并肩站在树枝上，欢快地鸣叫。 林七夜正愁不知道怎么挑起话题，便主动问道：“现在树上的和你昨天看到的是同个品种的鸟吗？” 唐婉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昨天我看到的那只更大一些，爪子更锋利，而且有点丑。” 第9章 花园散步 林七夜被她的描述逗笑了：“听起来很特别，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唐婉茹轻轻地叹了口气：“应该见不到了，我本来也想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同样的，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真是遗憾。” 除了心底涌动的黑雾嗤笑了一声，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可惜什么。 他们一起到楼下漫步，走得比昨天更远。雨后的味道并不好闻，泥土的气息与消毒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但两人都没有一丝抱怨，比起这些，自由的滋味足以让被关在医院里许久的病人克服其它一切。 大概走了有好一会儿，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唐婉茹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小腿。林七夜担心她走得太久会累，便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婉茹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享受着重新掌握自己身体的感觉。 这时迎面走来4个人，3男1女，各个气势不凡。他们4人走过长椅时，不经意看了坐着的唐婉茹和林七夜一眼。 还没走远，其中1个女生的声音就清晰地传来：“哇，这家医院的病人颜值也太高了。” 为首的那个人蹙了蹙眉，刚刚路过和那个女生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神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他低声提醒道：“红缨，他们都是病人，注意声音轻一点不要刺激到他们。” 林七夜“看”着他们几人往住院大楼的方向走去，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过多在意：“看起来不像是病人。”唐婉茹笑了一声回道：“说不定是来找‘人’的。” 回去的时候，唐婉茹是被林七夜背回去的。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心情有些低落，显得无精打采。林七夜见担心她身体，便主动走到她跟前蹲下。 唐婉茹没有犹豫便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他的背部线条流畅，肌肉在简单的卫衣下若隐若现。 林七夜只感到一阵柔软附上了他的背，白皙的手臂交叉，虚虚地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他手握成拳，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不该触碰的地方，仅用结实的小臂勾住她的大腿。 “我重不重？”柔柔的嗓音传来，林七夜只感觉耳边一阵酥麻。 “不......不重。”他回答的有些磕磕绊绊，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不去感受抵在背上的柔软。 “你有没有在哄我呀~该不会让我掉下去吧？”她的声音甜腻腻的，好像甜甜圈上的枫糖。 “不.......不会，我不会让你摔倒的。”虽然还是有些结巴，但他的表情认真地像在婚礼上宣读誓词一样。 唐婉茹手臂上的肉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不像是花香，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很淡，充满了神秘和诱惑，让人忍不住上瘾。 林七夜只觉得前方的路太长又太短，长到他担心剧烈的心跳被环着的人轻易察觉，短到他还没有将她放下就开始怅然若失起来。 “叩叩叩”清晨的病房门被敲响。 “请进”唐婉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看书。 门被推开，韩医生和他的助手走了进来。他和往常一样走到病床前，助手适时递上前一天的检测报告。 韩医生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报告上，他看到了昨天的一些身体检测数据，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侧头吩咐助理：“你先出去。” 助理有些诧异，但是还是依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转向唐婉茹，语气平静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婉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不错。” 韩医生在病历簿上打了一个勾，然后又问：“最近看见黑雾的次数还是那么频繁吗？” “不，已经很少看到黑雾了。”自从吞噬了那个鬼面人身的怪物，腾蛇已经不再是黑雾形态，它的蛇尾已经微微成型，依稀可以看见上面金色神秘的纹路。 韩医生又打了一个勾，看着手中的病历簿，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吗？” 唐婉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韩医生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等韩医生回答，她又指了指他手上的病历簿：“我想看一看，我有看的权利吧，我现在情绪很稳定。” 韩医生飞快合上了病历簿，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想要快速结束今天的问诊：“今天先这样，明天我们再进一步观察一下，看看是否要调整用药。”他转身要出门，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无法打开。他皱了皱眉，用力转了一下，门把手仍然纹丝不动。 他直觉不对，抓住把手来回晃动，门板在他的摇晃下与门框发出碰撞的响声。但门依然纹丝不动，不仅如此，此刻本该在门外的助理仿佛完全听不到门里的动静。 不知何时，窗外的鸟鸣也停止了，四周静的可怕。韩医生背后寒毛竖起，他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从床上传来。转过头去，发现唐婉茹一声不响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韩医生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背脊直击天灵盖，唐婉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被蛇类锁定的错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开口说话，只能侧身拼命转动门把手。门仿佛被焊死了一般，在一个成年男子的全力撞击下牢牢地掩盖住唯一的出口。 唐婉茹好似没有发现他的窘境，问他：“韩医生，你怎么不出去？”她的语气里满是好奇，如果在场，根本不会想到她在这样的语气里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韩医生此时万分后悔昨天接了这个打探的任务。昨天他和负责这幢病栋的其它2位主治医生突然被院长叫去开会，会议上有4个自称是特殊部门的人，要求他们对几个病人进行“特殊”问话和检查，其中就有这个唐婉茹。 第10章 原来是她 其它病人的检查报告没有问题，唐婉茹因为昨天出去散步很晚才回来，因此报告一直在护士那里，他刚刚才拿到。 他在看到数据的瞬间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特殊的人群。唐婉茹作为一个小时候长期缺乏营养，治疗期间药量使用较高的青少年，体质应该是明显弱于常人的。但今天她报告中的数据，即使是一些常规项目，也和1个月前的日常检查大相径庭。她此时的体质甚至远超一名健康的成年男子。 昨天那几个人中为首的男人提醒过他们，在询问的时候注意病人的情绪，因为特殊能力者很危险。他不以为意，也完全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竟然是唐婉茹。 他从唐婉茹此刻的目光中清晰看到了杀意，那是一种野兽捕猎时的嗜血和玩弄猎物的快意。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死在这里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了一下。 “婉茹，你在里面吗？你有没有事？”这声音韩医生熟悉无比，那是他的另一个病人——林七夜的声音。 唐婉茹顿了顿，韩医生从她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了生的希望。他恳求地望向唐婉茹，手死死地攥着门把手犹如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婉茹？”林七夜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带了明显的焦急。 唐婉茹微微垂下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她轻声道：“慢走不送，韩医生。” 房门应声而开。 韩医生觉得自己简直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慌忙往外冲，差点和正要进来的林七夜撞个满怀。 林七夜皱眉看他快步走远的背影，有些担心唐婉茹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到她的床前蹲下，忍着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唐婉茹朝他笑笑，表情自然无比：“没事。” “叮铃铃——”在沧南市和平事务所内的电话响起。 “喂？”一只修长的大手接起了电话。 “是她！她要杀我！我差点被她杀了！”韩医生焦急又慌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出来。 温祈墨皱了皱眉头，他语调缓慢，尽量稳住对面的情绪：“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我今天去查房......” 温祈墨听完韩医生的话，立即召开了136小队内部会议。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墙上的投影。投影上左上角是几张郊区物流园区仓库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些尸体碎块，有人的，也有其它不明生物的。那些不明生物的残肢组成的头像与2天前出现在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怪物长得如出一辙，那是最近在沧南市被频频发现的神秘——鬼面人。 投影的右下角是仓库、下水道口以及精神病医院的监控监控视频截取的画面，里面赫然是一只逃窜的鬼面人。 投影最中间的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她的眉眼温柔，自有一股江南水乡的气质。如果要形容地具体一点的话，用司小南的话来说就是看上去像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让人觉得善良又无害。 温祈墨首先和大家同步了韩医生的事，另外在桌上放上了一份唐婉茹的体检报告。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从现在收集到的信息看来，她觉醒的应该是超高危禁墟。并且她很不可控，非常危险。” 陈牧野点点头，说道：“的确，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并且可以在将鬼面人抹杀后把痕迹去的一干二净，她不仅是超高危，而且心思缜密。” 温祈墨说道：“结合她从小的经历，她极有可能对外界的敌意反应非常剧烈。另外，我调查到在这之前，她的主治医生离奇失踪，而她的家人也是在4年前全部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陈牧野想到前一天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个女孩的眼神，摇头叹息：“可惜了，不然可以邀请她加入小队。但是目前看来，她的风险太大，我会先上报，看一下上面的安排。而且，临江守夜人小队那天正好在物流园区附近执行任务，他们也看到了后续的报告，对唐婉茹很感兴趣。” 唐婉茹在中午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韩医生，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他一起来的有2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带她进入了间会议室，韩医生小心看了唐婉茹一眼，主动留在了门外。 室内陈设简单，就是普通的会议室布置，放有一张会议桌，3把椅子。两个男人自动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他们两人的气场强大，一人身着笔挺的西装，外搭一件风格独特的披风，他的面容刚毅，身材魁梧，手指上拿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另一位则身穿戎装，肩章上的徽章透露出他的高阶军衔，他鼻梁上的疤痕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与霸气。 唐婉茹面对这样的注视和压迫没有丝毫的慌乱，她镇定地坐在他们对面，沉默着和他们对视。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陈牧野，他在桌面上放了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赫然是唐婉茹2天前看到的怪物。陈牧野袖长的手指点了点照片，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怪物你应该很熟悉，我们把这一类怪物统一称作‘神秘’。这个神秘叫做鬼面人，非常嗜血残暴，以人肉为食。这一只从郊区的物流仓库逃出后，进入了下水道，一路逃来了这里。最后的监控显示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你所住的大楼一楼。” 唐婉茹软糯糯的指尖摸了摸照片上的鬼面人，对面的人说的是“这一只”，也就是说，这东西有很多。只不过这些小东西应该藏起来了，藏在城市里的某个角落。 陈牧野看她没有其它反应，将最上面鬼面人的照片移开，露出下面第二张。第二张是一张工作照，这个人唐婉茹很熟悉，是她的前主治医生——王医生。 陈牧野眼神有些锐利：“我们调取了停车场和花园的监控，他的失踪应该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第11章 对峙 他探究地看向唐婉茹，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唐婉茹的眼神仍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陈牧野干脆将下面三张照片一次性摊开，那也是三张证件照，分别是唐婉茹的父亲、继母和妹妹。 他们一家人的照片全部被她销毁的一干二净，陈牧野是从他们任职的公司和就读的学校档案里才找到的记录。 唐婉茹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与不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明明有着一张菩萨般慈悲的面孔，却流露出一股残忍与狠辣的气息。 陈牧野的眼色沉了下来，他说：“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是特殊部门的人，我叫陈牧野，旁边这位叫袁罡。而你的特殊能力并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像你这一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们当中比你强的比比皆是。” 唐婉茹不置可否。 袁罡在一旁观察了有一会儿，此刻轻笑一声，说道：“比起消灭对你产生的恶意，我想你更愿意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就像你最近刚交的那位朋友。至少你不会伤害关心你的人，对吗？我们有更好的方式，提供给你想要的生活。” 唐婉茹：“哦？什么样的生活。” 袁罡：“自由——但需要有秩序。”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意，点了点桌上的几张照片，补充道：“秩序意味着界限，在这个界限里，我将给你权限范围内最大的自由。” 唐婉茹：“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袁罡：“自我克制，以及，偶尔帮助我们一些小忙。”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从里打开。袁罡和陈牧野先走了出来，唐婉茹走在最后面，路过站在门口的韩医生时，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韩医生吓了个激灵，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神。 陈牧野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但想到什么，又没有开口说话。他出门上了车，径直回了事务所。136小队其他人正好都在，看见他开门进来，都将目光朝向他。 温祈墨看到他一个人回来，心里对结果已经有了预计，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结果对136小队来说是不是好事，要知道，一个心思缜密的超高危会将以后任务的危险难度大大降低，减少伤亡。 陈牧野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主动将结果告诉大家：“她愿意加入，但我没同意。”他抬手止住欲张口的老赵，继续补充道：“临江守夜人小队打了申请到京市，那边决定让她去临江。作为编外人员的身份，偶尔支持行动。” 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唐婉茹太不可控了，沉稳地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更像一个老练狠辣的杀手。她几乎对所有证据持默认的态度，这不仅仅源自于她对自身力量的自信，还有对生命的漠视。 陈牧野和136小队众人说了唐婉茹在之前的表现。 温祈墨有些担忧道：“听上去是古神教会喜欢的风格，如果古神教会接触了她......” “她不会被那帮人拉拢的。”陈牧野觉得这种可能还不如她再建一个古神教会更大一些。他嗤笑一声：“她和那帮人合不来的。那帮人如果和她接触，绝对会惹到她，然后被她杀个精光。” 136小队众人呼吸一窒。 陈牧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她加入的原因。”别人在接受到压力和恶意时，选择的是内耗，她选择的是发疯——并且拿周围所有人祭天。 “叩叩叩”404的病房门被敲响。 林七夜打开门，就看到穿着白色长裙的唐婉茹站在门口，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神，赶紧邀请她进来。房间里很整洁，杯子衣物都被叠放的整整齐齐，鞋子也分类放在角落，很少有男生的房间能这样整洁。 门关上，唐婉茹脸上的笑意消失，她似是遇到了困难，脸色有些发白，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闪躲。 林七夜担心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唐婉茹闻言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泪花，粉色的唇瓣被她咬的泛白。她在林七夜诧异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双手举起环绕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颈侧。林七夜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动。 唐婉茹略带哭腔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刚刚我父亲的朋友来找我，他们要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病。林七夜，我要离开沧南了。” 林七夜屏住呼吸，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一点都不想让唐婉茹离开，她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他们可以一直相依为命下去。但理智牢牢地将他带回现实，他有什么理由留住她呢？他自己还是个精神病患者。而她应该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失落。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道：林七夜，难道你不希望她更好吗？ 他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件好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婉茹看着他眼底的伤心和真诚的祝福，这个善良真诚的少年不知道，她此刻心底翻涌的是想要将他一起拖入黑暗的渴望。 唐婉茹又去搂住他的脖子，她的手臂很软，身上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她将重心靠向他，声音糯糯地，好像早晨吃的糯米团子，香甜缱绻：“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约定好了，5年以后在外面相见，好吗？” 同时她心里淡淡地想，即使他出不来也没关系，5年之后，她的能力足以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反对的人。 她侧脸在林七夜的脖颈最柔软的部分蹭蹭，唇瓣猩红，不着痕迹地轻嗅一下，像是蛇吐着信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林七夜被她蹭的耳朵腾地红起来，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轻轻地抱住唐婉茹，拍了拍她的背。 林七夜：“好，我答应你。” 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以正常人的身份与你相见。 第12章 开学 光阴似箭，一晃4年的时光匆匆流过。 夏日末尾的一个清晨，临江市一中的大门口熙熙攘攘。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校门口大清早就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家长们在门口焦急地催促着孩子，担心迟到被老师责罚；而一些自己来报到的学生则背着书包等候在学校门口，等着门卫准点开门。 “快看，那是今年的新生吗？长得好漂亮啊！”一位学生惊叹道。 “应该是吧，你看她穿的是新生的校服。”有人随即附和。 “哇，我今天才发现，咱学校的校服竟然这么好看！”有人赞叹。 “那是校服好看吗？你身上这套和她是同款，你觉得好看吗？”旁边人调侃的声音响起。 “别闹，大清早的别逼我揍你。一边去，你挡着我欣赏美景了。”一开始说话的学生笑着推开了旁边调侃的同学。 唐婉茹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走过。4年的时光将她原本略有青涩的脸变得更加美丽动人。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如同女娲炫技之作。 她的到来让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一阵骚动，教室门口也聚集了好多人，都是其他班的听说了唐婉茹“一中天选校花”的名声特地来瞧瞧的。 等到第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的时候，唐婉茹已经收到了厚厚的一沓情书。 “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起，大家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婉茹婉茹，你等等我！“一只胳膊从后方伸过来，想要挽住唐婉茹的手臂，被她侧身躲过。她侧头看向走到跟前嘟起嘴在抱怨的女生。那女生叫叶蓉，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头发被她紧紧地扎成一个高马尾梳在头顶。她的背微微有些驼，是不注意的时候下巴前倾导致的。 她语气熟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和唐婉茹非常熟悉。她今天在后方看了唐婉茹很久，一早就打算好放学要和她一起走。 班里有几个女生是和叶蓉一个初中的，见状表情有些微妙。 这个叶蓉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在初中的人缘很好，只不过这人缘指的只有男生。她在学校里有很多男性朋友，时常大大咧咧和大家打成一片，但如果和其他女生有什么争执或不满，就会和她的”好兄弟“们诉苦，吐槽她们斤斤计较，娇滴滴又脾气差。 唐婉茹转身淡淡地看她一眼，好像刚刚发现后面有人似的，问道：”这位同学你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她的眼底平静无波，语气却是满满的好奇和惊讶。 叶蓉尴尬一笑，她状似洒脱地摇了摇身上的背包，回答道：”我是坐在你斜后座的，我叫叶蓉。以后三年我们就是同学了，一起走回去熟悉熟悉吧，说不定我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呢。“ 唐婉茹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背着书包自己走了出去。 叶蓉只得暗自咬了咬牙跟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叶蓉眼看着唐婉茹要朝着反方向走去，眼睛一转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叶蓉：”婉茹，我们走这边吧，这条巷子里有捷径。“ 唐婉茹此时正好有空，也想看看她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叶蓉自发走在前面，唐婉茹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看着叶蓉有些可以较快的背影，轻笑了声。抬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说道：”黄昏真好，看着好有食欲，晚上又可以多吃些小点心了。“ 日夜交替，黑暗重临人间。 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就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给钱，不给钱揍死你！“ ”我真的没有钱了，我之前已经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们了。“ ”臭小子，没钱还敢来网吧！我听说你哥李亮在二中上学，要不要哥几个把他喊来一起认识认识？！“ “别！别找我哥！我保证，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钱带来。” 他的话音未落，有人已经不耐烦地出手，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唯一坐在地上的人的脸上，紧接着巷子里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响起，被打的那人呜咽着无法发出声音。 “王哥好样的！打他！打死他！”几道助威呐喊声继续响起。 唐婉茹静静地注视着这里的动静，没有上前的打算。直到那边叫王哥的将李贾抵在墙角，开始扒他的衣服。 李贾剧烈地挣扎：“你要干嘛！放开我！” 这里的热闹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哎呀，婉茹，别看了，咱们走吧！“叶蓉的声音特意提高，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在看清巷子口只站着2个女生时，对视一眼，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美女啊，啧啧啧，这姿色，该不会是我们王哥的迷妹吧哈哈哈！“ 叶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下意识躲到了唐婉茹的身后，然后颤颤巍巍道了声：”不......不是我，婉茹我去找人来救你！“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唐婉茹看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没什么情绪波动，淡漠地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巷子里为首被叫做王哥的其实也是一中的新生，叫王全。他身高1米8，肌肉扎实明显，在初中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校霸。 他在学校里集结了一帮厌学的男生，组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不仅在校园内横行霸道，更是将触手伸向了校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非法组织。这个团体由几个不同学校的问题学生和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组成，他们在附近的网吧里强行收取所谓的“安全费”，用以维持他们抽烟、饮酒的不良生活习惯。 他今天逃学，没见过唐婉茹。但此刻看到她身上的校服和胸口别着的铭牌猜到了她应该也是新生。 他哈哈笑了几声，自以为帅气地将额前的刘海拨到脑后：“同学，既然来了，就陪哥几个玩玩吧！“ 周围几个小弟附和道：”还是叶蓉识相，知道把这样的大美女给王哥送来，今天就让她见识见识王哥的威风，免得她小看了咱们黄哥的本事，哈哈哈哈！“他们带着淫邪的笑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第13章 漆黑的巷子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婉茹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路灯下。路灯下的脸完美无瑕，纯洁恍若天使，阴影中的被黑暗笼罩，让人看不清晰。 她朝巷子另一侧的转角走去，王全快步跟上。 转角处的巷子更加安静，这里没有路灯，仅靠着另一侧透过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以看见墙上斑驳的苔藓。 王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的脚趾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他皱着眉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查看，发现地上的确有一个圆圆的物体。那物体大约和篮球一般大小，安静地被摆在路中央，刚才光线太弱，他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他抬起脚尖想要拨动一下，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他有些好奇，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下意识蹲下身子想要看清这是到底个什么东西。只见它的表面是乳白色的，看起来有点像菜市场里卖肉的摊位上，一块块被切开的猪肉脂肪层。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被那黏腻的触感恶心到了。 那物体的表面如他想象般的滑腻，很有弹性，在他手指摸上去的瞬间......仿佛还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记忆深处的恐怖画面。他小时候曾在厨房的案板上看到外婆剁了一半生牛肉，那时外婆有事走开了，小小的他好奇的走进去看，那块肉突然在案板上抽动了一下，让整块肉看起来像是有了生命，挣扎着想向着他爬来。 他被记忆中的可怕场景吓到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在遍布苔藓的墙上蹭掉手上的粘液，然后又在裤子上将混合着墙上的粉末与少量粘液的手指擦干净。 等他做完这一切站起来时，却发现对面空无一人。他不由自主地向更深的巷子走去，巷子外的混混们却没有跟进来。在他们看来，老大和那个漂亮的女生一起走进了巷子，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你在哪里！给我出来！“王全摸索着墙壁，前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找我吗？”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迅速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哦。”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这次已有准备，更快地回过头，却正好对上那个刚才踢到的圆滚滚的球，它和他几乎脸贴脸。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如此近的距离，他可以更清晰地闻到这球上传来的腐臭味。他以前养过小蝌蚪，后来觉得好玩就都装进密闭的瓶子里，过了几天打开瓶子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尸臭。 突然，那颗球抽动了一下，就像曾经他看到过的那块案板上的牛肉一样，它“活了”。 它的顶端鼓起两个圆圆的鼓包，青紫色的脉络清晰地浮现在当中，脉络中好似突然被注入了‘血液’，转瞬间将两个鼓包填充成了血红色。鼓包的正中间是两团黑色的缠绕的脉络，乍一看去好像是两只眼睛。 那两只眼睛本来全部朝上，但在对上他的一瞬间，慢慢地、慢慢地，向下转动。好像一个原本仰视天空的人看累了，缓缓低下了头，与他对视。 他感觉全身都像是被一股大力碾压，将他牢牢地”钉“在这个空间里，他的手、脚、头乃至眼睛都无法动弹，直到他的眼珠完完全全和那两颗”眼珠“贴合。 他目眦欲裂，眼睛粘膜的异物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眨眼睛，但是眼睛犹如手脚般被固定住，那眼珠一点点地压向他的眼珠，仿佛要和他的眼珠融为一体，从他的眼睛，进入他的身体！ 这股从未体会过的疼痛让他浑身如同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冷汗淋漓。额间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又从他瞪大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混合着他痛到极致的眼泪。 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划破了这一处的死寂，一个易拉罐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王全的后脑，也好似砸碎了这里被静止的一切。 王全的眼睛因疼痛而几乎要爆出眼眶，身体本能地向前冲了一步。当他从瞬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本让他恐惧的肉球已经消失不见，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幻觉。 他环顾四周，发现巷子里的灯光比刚才亮了许多。 “喂，看什么看，我在这儿呢。”一个清朗男声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很拽。 王全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他只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唐婉茹，她抱着膝蹲在那里，长发披散下来盖住她的表情。但王全就是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个女生正在长发后阴狠地注视着他。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沈青竹今天来到一中是为了给兄弟李亮出头的，他听说李亮的弟弟李贾被这里的地头蛇勒索，今天特意在放学后赶过来。 走进巷子就看到三个小混混正在围攻李贾，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对三直接把他们打趴下。他正准备把这三人吊起来，就听到李贾挣扎着发出声音：“还有一个女生，被王全带到巷子里去了。” 沈青竹一听，顿觉不妙，转身往巷子里跑去，冲进来就看到有个女生王全被逼的蹲在墙角，王全站在她对面背对着巷子。他一脚将一旁的易拉罐往王全的脑袋上踢去，也顾不得他吓得逃跑，快步走到那女生面前弯下腰看她是否受到伤害。 那女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蜷缩在墙角，好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反应。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害怕得不敢动。 沈青竹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你没事吧？别怕，现在没有危险了。” 唐婉茹没有反应，她被头发遮掩住的眼中满是被打扰的不耐。沈青竹却很有耐心，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将手摊开到她面前：“喂，你看这是什么？” 唐婉茹微微抬起头，看到面前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心里，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彩虹硬糖。 第14章 记忆里的彩虹糖 时间好像被拉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那是唐婉茹 4 岁的生日，他们一家去了游乐园。她戴着可爱的粉色兔耳朵发箍，穿着同色系蓬蓬裙，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快乐地朝着旋转木马走去。 她们排了很久的队，终于快要轮到她的时候，她高兴之余放开了爸爸妈妈的手，向前跑去，果不其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长筒袜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洞，再看看手上一道夹着灰尘的血口子，眼泪在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这时，她面前伸来了一双手，那双手柔软又温暖，在每一个夜里拍着她的肩膀伴她入睡，她熟悉手上的每一道细纹，那是——妈妈的手。 妈妈蹲在她面前，没有说让她别哭，而是温柔对她说：“看看这是什么？” 摊开的手心里，是一颗用七彩塑料纸包裹起来的彩虹糖。 唐婉茹怔怔看着沈青竹手中的彩虹糖，在他耐心的漫长等待中，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拿起了它。这一刻仿佛跨越了时间，与许多年前那个 4 岁的她重合。 她看着沈青竹真诚的眼神，垂下了眼眸。 沈青竹被眼前人抬头那一刻的美貌惊艳地在原地怔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收回了空空的掌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去看她漂亮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把平时又拽又酷的样子忘了个干净。 沈青竹：“那......那什么，坏人已经走了，你快回家吧。” 唐婉茹沉默地站起，从地上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沈青竹下意识跟上，转角却发现李贾还在巷子里等他，旁边三个混混早已经逃了。 李贾龇牙咧嘴地走过来，看了看沈青竹有些发红的脸，纳闷地问：“沈哥，你很热吗？” 沈青竹听到这话下意识拿手背蹭了一下发热的脸，手背上传来滚烫的温度，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他眼神没有看向李贾，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李贾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突然走进巷子的，看她校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哦对了，刚刚有一个女生和她一起进来的，不过后来丢下她自己跑了，我听到那个女生喊她——唐婉茹。” “唐婉茹，婉茹”沈青竹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心里想，她的名字真好听。 王全奋力地在奔跑，边跑边回头看那巷子，表情惊恐的仿佛下一刻巷子里将冲出什么可怕的怪兽。在跑出足够远的范围之后，他方才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叮铃铃——”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个寂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他吓了一跳，惊恐地看了一圈周围，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接通了电话，恼怒地对着对方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的叶蓉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原本勾起的嘴角在瞬间不知所措地张开，她犹犹豫豫地问：“怎么了王哥？那个女的让你生气了？” 王全更加愤怒：“你还敢提？！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找来个这么......这么‘邪门的’，呸，我告诉你，你休想脱身！之前你‘特地’给我介绍的女同学们，我还留着联系方式呢！” 叶蓉的确存了这次讨好王全然后脱离他们小团体的想法，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能和王全他们一起做“好兄弟”——不得不说能和他们在学校里说上话，很威风，特别是在别人惊恐和畏惧的目光中。 她对这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很着迷，甚至想用她的天真和善良感化他们，让他们回头是岸。直到王全让她“介绍”一个女朋友给他，她为了尽快融入到他们当中，自以为“出于撮合的好心”带她的好朋友去了他们的聚会。 那一场“聚会”让她见识到了她曾经以为的“校霸”不仅仅是不学无术那么简单，她见识到了在学校外的黑暗。 她的朋友从那之后便转学了，和她彻底断了联系。可她却无法从这个旋涡中抽身，她被他们“肯定与认同”的眼神冲昏了头脑。 在有一次无意中和他们抱怨某个和她关系不好的同学后，那位同学在第二天顶着满脸的伤痕再连看都不敢看她，再也没有和她唱过反调。这种特权与优越感让她更加沉迷。 “我给你一天的期限，明天放学前我要看到你的忏悔”王全的威胁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拉回。还不待她回答，“嘟嘟嘟嘟——”电话被他挂断。 王全熟练地用手机点了外卖，准备回自己的小公寓好好休息。他的家境其实很好，父母为了让他可以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在学校附近为他安置了一处公寓。 公寓的绿化做的不错，他走在散发着花香的小路上，觉得刚刚的紧张和恐惧都随着呼出的气被排出体外。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今天公寓外面散步的人很少，或者可以说几乎看不见人影。这座公寓里住的大多都是上班族，此时正应该是他们下班的时间，往常的这个时候，下班的白领们正陆续拿着外卖或快递走进小区。 这幢公寓实行的是一梯一户，每个单元只有一户，一部电梯只服务于1个单元。他走到一楼，发现一楼的电梯外竖了一个黄色的警示牌，上面写了“正在维护”几个字。他在去看另一个单元的电梯，发现那部电梯停在了4楼，他按了一下向上的按键。 等了一会儿，那个醒目的“4”仍然纹丝不动。 他咒骂了一声，以为又是有人在搬家，用东西卡住了电梯门，方便他们一次多搬一些。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他想了想，认命地往消防通道走去。 王全：“幸好住在3楼。” 消防通道里很黑，微微透出一些绿光，那是安全出口的标识发出的光。 他站在楼梯口，跺了跺脚，灯光应声亮起。他刚走进去，就被门口转角处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剧烈的心跳让他的脑中如同炸开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心脏和大脑，四肢僵在原地剧烈地喘息。 第15章 猫眼 “我***！”他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一动不动。 王全平复心绪后，方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站在楼梯下方黑暗处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的手臂有些消瘦，手臂上有一些不知道哪里沾染的泥泞，棕色的裤腿上也沾了有些。他穿着黑色拖鞋沉默地面对着墙，一动不动。 王全的注意力扫过他的穿着后，就被他的头吸引。那人是个光头，圆溜溜的头上没有一丝头发，青色的脉络在头皮上清晰可见。不知道为什么，王全莫名就想到了巷子里的那颗球。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去管这个人到底在看着墙上的什么，更无心去计较他站在转角处吓到他。 他快步朝着楼上冲去，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又很急。为了让2楼的感应灯快点亮起，还故意将脚步踏得很重。 眼看着到了2楼转角，感应灯如他期待地亮起。 还不等他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2楼的转角处，也站着一个人，一个——背影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人。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向楼下冲去，还没下几步，就从楼道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楼的转角处，那个人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的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他竭力用手撑住台阶支起上身。此刻的场景让他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求生的本能提醒他快点逃。可是，向上还是向下？ 他的家就在3楼，到了3楼他就安全了，但继续向上会路过那个诡异的“人”。他下意识向下伸出脚，却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注意力，一楼那个原本看着墙的“人”的脑袋转动了一下，仿佛要朝他看来。 他在那个“人”转过来之前不顾一切闭上眼睛向上冲去，路过2楼的“人”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它面对着墙壁的眼睛正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向后方的他。 冲上3楼这短短的几步对他来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爬到转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停了一瞬，去看转角是否有一个一样的人。待看到转角空空如也，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绝处逢生之感。 他冲到门前控制住颤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按下密码，推门、进入、关门，一气呵成。 打开灯后，他看着熟悉的家具和布置，方才缓缓放松了心神，满头大汗背靠着门无力坐下。 “他***的！”他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今天真邪门！” 空空的房间没有回应他的话，但下一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如受惊的猫般从地上弹跳而起。 “叩叩叩” 他张大嘴巴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没有回应敲门声。 “叩叩叩”敲门声继续传来，门外的人仿佛很有耐心，节奏放地又轻又缓。 他还是没有回应。 门外安静了下来，仿佛敲门的人以为里面没人，转身离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偷偷地打开了防盗门上的猫眼盖。 从猫眼里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睁大了眼睛左右去看外面走廊上的场景。 仍然是一片漆黑。 直觉告诉他哪里有什么不对，他正想退后，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的他惊恐地惨叫出声。 王全：“啊！！！——” 他颤抖地看着那片黑暗，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透过猫眼进入他的眼睛，他的身体！ 那片黑暗不是灯光没有亮起造成的，黑暗的走廊即使没有灯光也应该亮起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灯，那片黑暗分明就是他之前看到的肉球的‘眼睛’！ 突然，仿佛应和他的叫声，那片黑暗蠕动了一下，黑紫色的静脉线条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惊恐着想要后退，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控制住，他的身体、头颅甚至眼睛都无法动弹，熟悉的、极致的痛从猫眼传递到了他的眼睛。 在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里，仿佛看见那眼睛中流动着的暗色的血迹，仿佛曾经他一次次嫌弃地擦掉的衣袖上来自别人的血，又仿佛在最开始那个漆黑的ktv里，那倒底的人眼中的绝望与沉寂。 叶蓉有些不安地看着黑掉的电话，想要打回去解释，又不敢。 她此时刚从学校澡堂回来，手里还拿着换洗下来的衣服和沐浴用品。家里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给她安排了住校。 临江一中高一新生里大部分都是本地学生，因此住校的不多，她们班总共也就2人，自然就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寝室。寝室里另外还有2个女生，是其他班的。 她今天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回去的晚了，同寝的其他几个女生都已经洗漱收拾好了，便只有她独自一人出来。 晚上的校园褪去了白天的热闹与朝气，此刻路上没什么人，仅有几盏路灯伴她同行。 穿过前面的花坛就要到宿舍楼了，夜风吹来了一阵寒意，让叶蓉无端打了个哆嗦。她远远望去，此时宿舍楼下依稀有几个人正打完热水往回走，她往后看了看，食堂和澡堂的灯光因为距离太远而不那么明显，仿佛在黑暗之后的另一个世界。 她回头快步向前走去，眼睛不经意间瞥到了花园里的几尊雕塑。 她依稀记得入学的时候看到过介绍，那些雕塑是之前的校友捐赠的，是历史上的一些名人。雕塑是棕黑色的，五官雕刻的很是生动立体，白天看到的时候她还觉得雕刻的非常逼真。 此刻不经意间的一瞥，把她吓得一眼都不敢再看。花坛里仅有几盏地灯从下往上照，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老旧的原因，灯光昏暗的几乎只能照亮地面上的方寸之地。 而花坛中央的那几个雕塑此时都沉默着站在黑暗里，好似都在朝她看来。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明明眼睛没有看到，但能够察觉到别人注视的目光。叶蓉此刻就是这种感觉，那种阴寒的目光让她面向花坛那侧的头皮微微发麻。 第16章 沉默的雕塑 “咚咚、咚咚”叶蓉仿佛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小跑起来，在终于赶上前面打水回寝室的人群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站在光线充足的寝室一楼大厅，她下意识朝后看去，那些雕塑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鬼使神差地数了数：1、2......6、7。一共有七座雕像，她的眼睛突然瞪的很大，眼珠惊恐地在眼光中震颤，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寝室冲去。 冷汗打湿了她的鬓角，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刚才数错了，因为白天她路过的时候还特地数了数，花坛里的雕像分明只有6座。 她踉跄了一下扶助楼梯扶手稳住身形，旁边路过的同学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她转头看去，耳朵一阵嗡鸣，只见那同学嘴巴一张一合，她仔细去辨认她说的话，她好像是在说：同学，我们去ktv聚会吧。 叶蓉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肯定是读错唇语了，勉强笑笑摆手指了指2楼楼道的寝室，示意自己住这里。 那同学见她满头大汗，继续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叶蓉此时仍是听不清她的话，但她这次更加仔细地去辨别她的唇语，她说：很好玩的，你就、陪、我、去一次、吧。 叶蓉瞳孔收缩了一下，她再去看这位同学的样子，微卷的栗色头发，眼睛又黑又圆，在宿舍楼白炽灯的光照下脸色白的有些发青。 她竟然觉得此刻这位同学和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长得有些相似。她打了一个哆嗦，一把将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寝室里跑。 201、203......207，快了，她就住在208，旁边的210是走廊最尽头的一间，目没有人。她冲到倒数第二间，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冲了进去。 宿舍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同寝几个人的书桌上开着台灯，灯光温暖不刺眼。 她冲到房间里关上门，没有看到人，只见上铺的梯子旁各放了三双鞋。 有两张床上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里面没有声音，不知道床铺的主人是否已经熟睡。和叶蓉同班的蒋倩此刻也缩在被子里，她没有挂帘子，可以看见她的被子里透出微弱的光线，显然是躲在里面看手机。 此刻听到动静，她裸露在被子外的头发动了动，模糊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叶蓉，你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和寝室里温暖平静的气氛安抚了叶蓉原本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跳。她缓了口气，对着床铺上的蒋倩问道：“大家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吗？” 蒋倩好像是在看小说，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模糊地回应道：“是啊，李静静和祝莹她们今天不太舒服，说要早些睡。你也早点睡吧。” 叶蓉应了一声，端着脸盆进了洗手间，准备收拾一下就上床睡觉。今天太邪门了，她也想尽快到温暖的被窝里。 “咔哒”洗手间的门关上。 宿舍里原本亮着的台灯应声熄灭。3张床铺上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洗手间里的叶蓉没有察觉，她将自己的东西摆放在那个空着的架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洗手间里有一面正对着门的大镜子，可能是为了照顾到女生起来早起洗漱梳头发都需要用到，镜子做的非常大，整整覆盖了洗手台上方的一整面墙。 她擦完额头，隐约瞥见脸上好像有一些灰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楼梯扶手上沾了一些，擦脸的时候又不小心弄到了脸上。 她不由站得离镜子更近了些。 镜面很干净，透过镜子可以看到昨晚熬夜冒出的小小白头。她皱了皱眉头，打算洗洗手用棉签挤掉。 她放下毛巾低头在袋子里里翻找着棉签，袋子里东西有些多，她找了一会儿，拨开在上面放着的东西，在摸到棉签盒的时候一喜，一抬头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镜子里的她分明还维持着刚刚擦脸的动作，在仔细地擦着脸上的灰尘。 她捏着棉签的手一抖，棉签滚落在地。 镜子里的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 “啊！！！——”尖叫难以抑制地在寂静的寝室里回荡，她本想倒退到门边，双脚一动便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镜子里的人仿佛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原本全神贯注盯着自己脸的眼睛缓缓左移，和镜子外的她对上了目光！ 在对上的那一刹那，那眼睛的瞳孔突然放大，又急剧缩小，最终缩成了眼珠里一个小小的黑点，其余部分只剩下眼白。 叶蓉对上那张此生最熟悉的脸，再想发出的尖叫都能再发出声，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她手掌撑着地一点点往后挪，终于碰到了硬硬的门板。 她心里一喜，在镜子里那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转动门把手。 她预想之中的恐惧并未实现，因为把手转动了。她心中狂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快站起了身，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但下一秒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任凭她如何拖、拉拽，门都纹丝不动。 巨大的惊喜之后的绝望让她抓着把手晃动门框，她想起外面的室友，大声喊道：“蒋倩！蒋倩快救我！！！” 外面的寝室一片寂静，本该在她发出第一声尖叫就被惊醒赶来的室友到此刻仍然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一个嘲弄的笑。 一声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叶蓉竟然在这一刻恍惚记起了这段熟悉的话，这段话分明是她曾经对她好朋友说过的，在她的好朋友苦苦哀求要离开王哥他们“聚会”的时候。 叶蓉绝望地抓住把手拼劲全力要拉开门，但门后仿佛站了一个固执的人，它正拿着手死死抓住把手，不让门晃动哪怕一丝一毫。 第17章 宿舍 镜子里的“她”缓缓转身，朝着镜子里门的位置走过去。 此刻现实中白炽灯下分明没有一人，她却感觉那个镜子里的“她”也走到了门旁，在她身边蹲下。 她绝望又害怕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埋进膝盖里。 “呼——”有人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如她想象的那般冰冷，恍如在冬天打开冰箱那种迎面而来的寒气。但在寒气之中，还有她未曾想到过的恶臭。 那种臭味难以形容，像是夏天室内在密封袋里放了好几天的肉，也像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苔藓周围疑似的排泄物，让叶蓉的胃一阵抽搐，翻江倒海恶心到了极点。 她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脑袋，想要远离这股臭味，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下她竟然还有心思再想，舍友为什么不开门。 脑中纷乱的思绪在死亡的恐惧下有了一瞬间清明，她想到刚刚她跑到了走廊尽头，她没有去看门牌号，只是一股脑推开了倒数第二道门。 但此刻脑海中仿佛有人为她刚刚的记忆特地做了放慢和特写，她看见她进门前抬头瞥见门框上的数字是......210！那间没有住人的房间！ 她只觉得此时靠着的门板仿佛无比冰冷，好像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的冰块，她的背脊迅速汗毛倒竖，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洗手间安静下来，她睁开紧闭的眼，偷偷向镜子看去。 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倒映着洗手间里简单的陈设。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 她屏息站起来，尽量不去看镜子，下意识就要来开门出去，却在抓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顿住。 如果她现在在210，外面她刚刚看见的室友......真的存在吗？外面......真的安全吗？ 仿佛是为了逼迫她尽快选择，仅仅在门边犹豫的这一愣神，她余光瞥见镜子里原本侧身的人仿佛渐渐转过了头来看她。 她吓得顾不上别的闭上眼睛就往外冲。 宿舍里里和洗手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床铺上静悄悄的，书桌上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只有月光从阳台洒落一些进来，白色的地砖反射出微弱的光亮让她可以看清通往门口的路。 她不敢去仔细看那床单里裹着的到底是不是人，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打开了门。 走廊明亮的灯光仿佛照亮了她生的希望，让她瞬间感觉离开了身后的地狱。宿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她转头看向走廊尽头，那里还有几个同学在谈笑着上楼。 她嘴角扬起真切的笑容往着人多的方向就要跑去，但脚步刚抬起还未落地，余光瞥见未完全合上的宿舍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只保留了人类手臂的形状，它的表皮漆黑，像是烤焦了的皮，上面还有一些似乎是被烟头或是小刀烫伤的痕迹。指甲缝里满是泥土和鲜血，食指和小拇指的指甲壳裂开少了一部分。 那只手的手腕上挂了一串她曾经也拥有的手链，是她和好朋友一人一串在校门口的饰品店里买的，她们将几串手链拆开又重新组装，串成了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她们俩”的友情手串。 在叶蓉惊恐害怕还带着愧疚的表情里，那只手在她来不及尖叫之前，抓住她的头发，坚定不移地将她拖进了身后深不可见的黑暗里。 “啊！！！——” ——————————————————————— 清晨，临江一中校门口。 朗朗的读书声从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传出来。等老师走后，有同学忍不住转过身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叶蓉昨天一晚没有回寝室，早上查寝的时候宿管阿姨才知道，据说班主任今天早上没来，就是在办公室和叶蓉的爸妈一起等警察来呢。” “听说了，我今天搜完作业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说呢。” “哎，你快给我们说说，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听说查了所有的监控，叶蓉昨天晚上回到学校就没有出去过。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别磨磨蹭蹭的！” “哎呀！我就是现在想想还是很毛骨悚然！据说寝室楼的监控看到叶蓉回到了寝室，但是监控只是安装在楼道里，只能看见叶蓉是回了2楼的，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那蒋倩不是和她同一个寝室吗？蒋倩现在也在老师那里吧” “蒋倩也在，还有其他班的另两个同学也都在，她们说他们昨天早早地就睡下了，没有听到过叶蓉回来的动静。” “嘶——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别说，蒋倩的家长也来了，说要帮蒋倩转学。我看到她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还在一直发抖，说她说昨晚模模糊糊听到——叶蓉半夜喊她的声音！” “啊！！好恐怖啊你别说了！” 唐婉茹白皙的指尖划过语文课本，丝毫没有被周围嘈杂的讨论声打扰。她认真专注的侧脸在晨光下仿佛天使般圣洁。 周围的议论声不由自主地少了些。 “咱班班花真好看。” “嘿嘿嘿是校花，咱班在同届妥妥的关注度最高。” 同桌李佳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唐婉茹：“婉茹，你不害怕吗？” 唐婉茹看的目不转睛，随口问道：“害怕什么？” “叶蓉消失的这么奇怪......万一是......” “鬼？”唐婉茹瞬时接道。 “啊呀，你不要说出来，这个词即使在大白天我也无法接受。对了，我听说蒋倩是真的要转学了，她老家是沧南的，听说会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转到那边去。”同桌有些不开心，她昨天和蒋倩聊的挺投缘的，本以为会在高中交到第一个朋友。 “......沧南？”唐婉茹的手指顿了顿，指尖不由自主地在书页上划了划。想到林七夜，她不由自主地展开一个微笑。终于侧头看向同桌，认真地回答道：“沧南是个好地方。” 窗外的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好似在回应。 第18章 我叫沈青竹 “快看！那是不是二中的沈青竹！”放学时分，一中学校门口响起一阵惊呼声。 “哇真的是！！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好帅，那颗痣真的又酷又性感！” “学姐学姐，那个人很有名吗？你给我们说说呗！” “他是二中的沈青竹，学神！去年高一全市联考排名第一！” “这么厉害！那他来我们学校干嘛，这里有他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先看看吧。” 沈青竹插着兜靠在校门口的墙壁上，他身边是在等弟弟放学的李亮。 “沈哥，你不用亲自来接小贾的，我来接他就好了。刚才下课的时候我还听见学委说王老师找你，可能是说奥数小组赛的事情。”李亮看着放学后逗留在学校门口没走的一众学生，其中以女生居多，当然也不乏被沈哥去年篮球赛的风姿迷倒的小弟。 众人的目光注视让李亮不由地挺了挺胸，书包里厚厚的作业也没能压弯他的脊梁。 沈青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说道：“那些都是小事，小贾这边虽然王全昨天逃了，谁知道今天会不会来学校堵他。你一个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天来一中的真正目的没那么“单纯”。昨天回去以后他一直在想着巷子里的事，思绪纷扰地让他静不下心神看书。他不自觉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许久，反应过来盯着纸上写满的“婉茹”耳朵红的让他觉得自己都发烧了。 早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李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在得知李亮决定明天放学去接弟弟之后，他如鼓的心跳故作冷静地说他也一起去。 在李亮满是感动的眼神里他不自在地转过头，修长的手指间一支笔转的飞快。 校外嘈杂的声音有片刻的安静。 沈青竹转过头去，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隐秘窃喜。 只见唐婉茹背着书包出现在校门口。她梳着简单的马尾，干净的校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脚上的小白鞋没有一丝污渍。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晚霞的光好像都只钟情她一人，如画般的眉眼让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 同班同学和她在校门口告别，她恬静一笑，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沈青竹全然没有注意李亮喊住了正出校门的李贾，李贾看到亲哥和从小崇拜的沈青竹，虽然有些失望今天不能去网吧，但心里的感动和开心早就胜过了游戏的诱惑。 他快步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挥手：“哥！沈哥！” 沈青竹这才发现了他，他又看一眼唐婉茹的方向，快速地说道：“跟上。” 李亮和李贾对视了一眼，看着沈青竹严肃的表情，以为他要去找王全的麻烦，赶紧跟上。今天有沈哥在，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王全。 “咳、同学。”沈青竹叫住唐婉茹。 他的声音全然没有平时又酷又拽的调调，音量也有些轻。 但唐婉茹听到了，她停下脚步转身，就见到昨天巷子里给她一颗彩虹糖的男生正站在她身后。 他和她对视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看了几秒路面，又坚定地朝向她。 “同学你好，我们昨天见过，我叫沈青竹。”沈青竹知道自己现在脸一定红了，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被李亮和李贾这两个臭小子笑话，可他不在意，他昨天还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告诉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自己去争取。如果永远只知道空想，那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 他不想离她越来越远。 唐婉茹耳朵动了动，清晰地听见对面传来如鼓般的心跳。脑海的黑雾里传来一声嗤笑：“又一个。” 唐婉茹不动声色地挑眉，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周围的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却有更多窸窸窣窣的低声议论响起。 “不会吧，这个场景这个氛围我没有理解错吧！” “不，你没有，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中学霸看上了我们的校花！” “他今天是来表白的吗？你看他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 “嘘！——别说了，他兄弟刚刚朝这边瞪了一眼，小心待会儿挨揍！” 唐婉茹看着对面执着的眼神，淡淡说道：“你好，我是唐婉茹。” 她语气里的平淡和不在意一览无余，但沈青竹一点都不在意，他像是得到了允许般上前一步。 沈青竹：“昨天那人不是善茬，随时可能报复，你回去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我送你回家吧。”他的眼神又飘向了别处不敢看她。 唐婉茹嘴角的弧度温柔又疏离，她说：“不必了，我自己回家就好。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放弃报复了呢。” 沈青竹有些焦急，他接触过太多王全那一类人，他知道像他那样的，自尊心最强，绝不会轻易放弃报复，何况对象是......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他无法想象如果她一个人回家遇到那帮人，会遭遇什么。 但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眼神却很坚定。他有些意外，决定远远地跟她后面，确保她平安回家。 李亮和李贾看着沈青竹背着书包走向了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心里又高兴又委屈。高兴的是沈哥万年铁树直男竟然开花了，委屈的是原来沈哥今天不是专程来接他（弟弟）的。 李亮和李贾2人家住城东，和沈青竹是反方向，他们跟着沈青竹走到公交车站口，原以为沈青竹就送到这里了，结果眼看着车来了，一中校花上车了，沈青竹也跟着上了车。 李亮拉着弟弟上车，两人默契地在前排坐下后，转身看向后方。 只见一中校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他们的沈哥连坐到后排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坐在中间，偶尔回头看看后面。 二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完了，沈哥栽了。” 唐婉茹走下车的时候向后瞥了一眼，果然看见沈青竹沉默地背起书包，一同下了车，远远地跟在身后。但等到确认她安全进了小区，他便不再跟着了，放心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车站走去，落日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的步子迈的很稳，没有不耐也没有失落的停顿，挺拔的背影里只有单纯的放松与安心。 第19章 有蛇 此时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小孩的打闹声与锅铲翻炒带出的阵阵饭菜香给小区添上了一份浓浓的温馨，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象。 门卫大爷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走进来的人：“小姑娘回来啦！” 唐婉茹在小区飘散的香味中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腥味，这一丝腥味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好闻，但对于腾蛇来说，却代表周围有它最喜爱的食物之一——蛇。 《山海经》中有“勾陈腾蛇”之说，勾陈在古代被认为是上古六神之一，五行属土，象征麒麟和天马，麒麟被视为瑞兽，寓意太平；天马则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寓意神马。 而腾蛇的五行也属土，但勾陈是阳土，腾蛇则是阴土。阴土在六爻中主虚惊、怪异、阴邪侵袭。 腾蛇与玄龟并称，被视为玄武的分身。在《淮南子》中有记载：“腾蛇游雾，而殆于蝍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意思是腾蛇能将捕食大蛇，吞食其脑部。 唐婉茹闻着近在咫尺的独属于蛇类的腥味，眼底渐渐染上了兴奋之色。 她朝门卫大爷点头一笑：“是啊，回家吃饭了。” 门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瞳孔在一瞬间变成黄色竖瞳，又在下一秒变回黑色。他嘴巴开开合合，站在四周无人的小区门口，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唐婉茹背着书包走进楼栋按下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白炽灯将电梯内部照的一览无遗。电梯在快速地往上升。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闪而过，好似什么动物在爬行。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叮——”电梯到达7楼，门打开，唐婉茹走了出去。她的房间是702，在路过701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家门口。 “咔哒”转动钥匙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内分外清晰，她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 午夜，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敲了敲门卫室的大门，没等里面回应，他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趴着打盹的人抬起了头，进来的中年男人见状举起手里的外卖袋晃了晃，里面是一些炸串夜宵，还有花生瓜子一类的下酒菜。他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啤酒瓶，讨好道：“张叔，来点儿？” 原本趴着的人就是今天上白班的保安大爷，他闻着那些袋子里食物诱人的香气，有些不感兴趣。他鼻子动动，在暖光灯下有些泛黄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进来的中年男人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咽下口水。 比起这些食物，人肉的味道对他来说吸引力更大些。 但他想到之前来自母体下达的命令，担心节外生枝，只得可惜地往中年男人再看一眼。中年男人被这眼神看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张叔刚刚饿极了的眼神不是在看他手里的食物，而是在看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小区外黑漆漆的一片，仅有保安室亮着灯，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外面更加安全。 他有些嘲笑自己恐怖片看多了，想法太天马行空。这时，张叔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叔道：“你继续看着，我去巡逻。”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张叔走独自一人走在小区路上，路灯很新也很亮，将周围的环境照的很清晰，他的脚步很轻快，甚至不像一个老人应该有的速度。他走到8号楼门口停下，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拐进了8号楼，腰间别着的一串钥匙发出碰撞的轻响，上面用胶布粘着小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8”，那是8号楼的备用钥匙。 他走进电梯，愈发明显的黄色竖瞳像两个灯泡一样，闪烁着兴奋地颜色。 他一边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眼睛，一边在想等下要怎么样将那女学生吃掉，然后剥了她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难陀蛇妖可以整个族群共享视觉，这个特性帮助他们团结合作，避开灾难。但他此刻觉得有一点不好，就是一定会有同族被这副皮囊吸引，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叮咚”电梯到达了7楼，他咧开嘴走了出去，路过701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轻哼一声。701的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了，今天搬来的住户是自己找到中介指明要租这一套的，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701就是他的一个同族。 身后的电梯关闭，7楼走廊没有开灯，只有消防通道那边安全出口的灯光微微透出来，整个7楼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但这没有为难住张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与白天一样可以看清所有东西。如果现在有人戴着夜视眼镜，就可以发现他的眼睛仿佛是两只灯泡，在黑夜里发出人类没有的光。 他找出7楼的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转动。 “咔哒”门轻而易举的开了，里面没有反锁。 他暗自感叹现在的人安全意识真差，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仅有大敞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照亮客厅正中间部分，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微微吹动，仿佛欢迎来客。 张叔加快脚步走向房门口，这里的户型他很“熟悉”，因为他在吞噬张叔的时候也继承了他的所有记忆。他转动房间的门把手，轻轻往里推，最外面707的大门被风轻轻合上。 “咔哒”大门的保险锁自动转了一圈，将整个门锁死。 张叔没有注意这些，他推开房门，房间里也是窗户打开，月光正好打在床上，床上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难道在洗手间？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床正对面的一个衣柜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他黄澄澄的眼睛在眼眶里一转，猜测想必那个女生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藏在了衣柜里。 他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根，走进房间，没有再放轻脚步，而是任凭鞋子在地上发出踢踏声，走向了那个衣柜。 第20章 找到你了 这是一个有些古朴的木头衣柜，或者说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透着古朴。木头的颜色是红棕色的，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喜欢红木家具，更多的还是喜欢米白色的简约温馨风。 张叔没有多想，朝着响动愈发明显的衣柜探出手去。 “嘎吱——”衣柜门被他突然打开，木质结构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有些尖锐。他原本以为可以听到的猎物的悦耳尖叫声并没有如期响起。 他诧异地看去，发现柜子里空无一物。 他嘴角收了收，定定地看着柜子里挂满的衣服。 他抓住中间的衣服，双手猛地向两边拨开，仍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他想象当中瑟瑟发抖的人。 那刚刚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这个疑问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便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啪嗒”身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是一个红色小球。 那个小球和学校门口卖的玩具塑料小球很像，他有很多次在进出小区的小朋友手里看到过。球体并不是完全光滑的，而是有一道竖线显示着工艺的粗糙。小球呈现柔软的质地，捏起来有微微的弹性，红色的球体当中是一粒粒极小的亮片，让在光照下的小球好似自己会发光，一闪一闪的。 那颗小球滚进了床底。床上铺了厚厚的床垫和被褥，长长的被单垂落下来，将原本悬空30公分左右的床底完全遮住，让人看不清里面。 张叔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雪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复古的吊灯沉默地吊在那里，其它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这颗小球是放在桌子上被风吹下来的，本来转头不想理会。但突然床底传来了物体移动的声音，那绝不是一个小球能发出来的，而是大体积的物体挪动发出的声响，比如说——人。 他眼底染上兴奋之色，带着一种“终于找到你了”的得意，转身盯住床底。 他身后黑漆漆的柜子敞开着，沉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垂下来的被褥晃动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人注意到了外面恶意的目光，不安地动了动。 张叔更加兴奋了，他快步走到床边，沿着小球滚进去的方向，低下身，头朝下看向床底。手抓住床单，飞快地拉开。 床底空空如也。 他僵在原地，黄色竖瞳左右来回扫视着床底，没有错过一个角落，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失望地直起身四周查看。 这时，他站在床边的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那颗红色小球，它骨碌碌从床底滚了出来碰到他的脚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 他再次迅速低下身去看床底，嘴里露出狰狞的獠牙，满是闪着寒芒獠牙的嘴在他看到仍是空无一物的床底时又失望地闭上。 他直起身，不等他恼怒地想将床砸个粉碎，肩膀上突然被拍了拍。 他瞬间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柜子无声地和他对望，里面黑洞洞的，即使是有夜视能力的难陀蛇妖，也无法再几步之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莫名地就觉得里面有东西在看着他。 寒毛从手臂一路爬上背脊，这只从诞生起便从未遇到过挫折的难陀蛇妖子嗣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超出了它的控制。 它定定地注视着柜子，脚步却没有往前，而是转动脚尖朝向了房门口。视觉共享状态下，母体对它下达了撤离的指令。 它防备地看着柜子，身体不自觉变化成了难陀蛇妖的状态，背上尖刺根根竖起，向着门口移动。 突然，它觉得尾巴被牢牢固定在原地。它低头看去，床底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它的尾部末端。 那只手没有任何人类的特征，它的表皮漆黑，手掌粗糙又坚硬，长长的指甲泛着冷冷的黑光，轻松握住他的脚踝不让他移动分毫。 不等他反应，那只手一用力，一把将他的尾巴往床底下拖，他措不及防下一半的身体在瞬间被拖入了床底！ 原本空间狭小的床底好像在此刻变得如同无底洞一般，毫不费力的容纳下他巨大的尾巴，他下意识剧烈挣扎，尾巴尖摆动中没有碰到任何的边界。而那只冰冷又巨大的爪子死死扣住他的尾巴，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里，任凭他如何挣扎摆动，也无法撼动半分。 他恐惧地向后看去，床底下赫然有一双血红的眼珠与他对视！眼珠中弥漫的贪婪和食欲将他吓得够呛，他顾不得反击，只拼了命地往外爬，指甲将地板抓出一道道痕迹。 “噗嗤——”是牙齿咬入皮肉飞溅出鲜血的声音，剧痛袭来，难陀蛇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它发出尖锐的嚎叫，天花板上吊灯的灯泡应声而碎。 “撕拉——”皮下厚厚的脂肪层被粗暴地撕开，红色的血肉暴露在空中，一抽一抽地随着脉搏而抽动。 “啊！——”又是大大的一口，牙齿咬到了筋膜，只得用尖端来回磨，一遍啃食一遍吸吮着鲜血。 难陀蛇妖的共享视觉中，母蛇与十数只子嗣发出凄惨悲痛的哀嚎。虽然感受不到它的疼痛，但是视觉中看到的泪水与猩红已经是它痛到极致的表现。 难陀蛇妖艰浑身颤动着求饶道：“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啃噬的声音微微停了一下。它抓住这个空隙，利爪抓住地板借力，用力一摆尾，将尾巴乘机抽出。 抽出的尾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身后有几处已经被啃咬得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它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强忍着剧痛向门口爬去，尾巴的疼痛已经让它直不起身靠尾巴游动向前。 房门没关，从门内可以清晰地看到客厅，它四肢并用飞快地爬行，在它长长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刹那，一阵风吹过。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合上。 它眼底惊惧交加，想要用锋利的爪子破开门。还不等它的爪子从半空中挥下，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衣柜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难陀蛇妖惊恐地回头看去，就见衣柜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调转了一个方向。原本对着床头的柜门此时正对着它，黑洞洞的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这声响在这个极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地响彻在它耳畔，它听见里面有东西说：“终于找到你了”。 第21章 门外的女人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衣柜里传来，难陀蛇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尾巴，毫无抵抗地被整个拉进了衣柜。 “哐当”衣柜门随之紧紧合上。 “砰砰砰”里面传来剧烈的两声撞击，整个衣柜随之摇晃了一下，然后突然停止，一切归于沉寂。 过了片刻，702的门缓缓从内打开。 “咚咚咚”寂静的走廊内，701的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屋内的难陀蛇妖从沙发上站起，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 刚刚通过视野共享，它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附身于张叔的那个蛇妖子嗣看向衣柜的最后一眼。而 衣柜里太黑，在被拉进去的途中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里面，即使不在现场，它也能够感受到那种窒息与绝望。 它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打开门到702救援同类。 此时大门被敲响，它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沙发上站起。 它轻轻靠近门口，用最小的动静打开了猫眼，什么都看不清，门外一片漆黑。 “咚咚咚”又是突如其来的三声，它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回了难陀蛇妖的形态，用爪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救救我，快救救我吧！”门外的人仿佛知道有人在门口，虚弱的求救声响起，即使看不清外面，难陀蛇妖脑海中也仿佛能看到门外人的虚弱无助。 只是门外的......是谁？附身张叔的子嗣？它逃出来了？ “救救我吧，请你开门救救我，她马上要出来了。”门外的声音继续恳求，仿佛知道她就在听。 难陀蛇妖不敢开门，它从猫眼里看不清外面，无法判断外面的到底是谁。她看了看墙上的可视电话，按了通话键。 可视电话光屏亮起，它看清了门外的场景。门外站着的不是张叔，而是一个女人。 视频内的分辨率不太高，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女人满脸的鲜血。 女人的五官普通，年纪不大，看着像学生。她穿着一件睡衣，光脚站在门口。 她的头皮好像被扯掉了一部分，汩汩的鲜血不断顺着额角流下，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她一边捂着头，一边慌张地往后看，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即将追出来。 她注意到可视电话亮起，欣喜地把脸凑到摄像头前道：“你好，请你开开门吧，救救我，她马上要追出来了！” 难陀蛇妖眼底狐疑闪过，它谨慎地透过可视电话问：“你是谁，你不是这一层楼的住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才为什么没有在猫眼里看到你，你刚才在哪？” 外面女人眼里的泪水滑落，她颤抖着身子凑的更近，手掌扒拉住话筒，指尖还缠着分量不少的带着头皮和鲜血的黑色头发，那是她刚刚捂着头的手。 她小声说道：“我不是这里的住户，我是她的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本来是在学校寝室里准备睡觉的......”她说着开始低声抽泣。 她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不像是演的，门内的难陀蛇妖闻言有些迟疑，它正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脑海中本体发出的指令：“问她刚刚躲在哪里。” 它这才反应过来门外的女人刚刚跳过了这个问题，这让它一瞬间又警觉起来。 它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拿下，问道：“刚刚你躲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从猫眼里看见你？” 门外女人原本欣喜的眼神变化了一下，她有些焦急地拍门催促：“你先开门，她马上要出来了，求求你先开门吧，我刚刚一直在门外哪里都没有去。” 难陀蛇妖不为所动，它没有说话，冷静下来的它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门外的人一直在求救，但702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走廊上的感应灯是亮的，证明没有坏。 那么刚刚她拍门的时候，为什么它从猫眼看出去只看到一片漆黑？ 它莫名地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外女人的眼睛上。那眼睛里，瞳孔占据的面积很大，眼白只有很少一部分。 仿佛察觉到它的注视，门外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看向了镜头，她的瞳孔变得更大了，开始大力砸门。 “哐哐哐”门被砸的晃动间发出巨响。 难陀蛇妖看到扑簌簌落下的门框周围墙壁粉尘，担心大门会很快被撞破，吓得用厚厚的爪子去抵住。 门外的女人仿佛能透过门感受到它手掌的位置，将力道对准了这个部位。 “哐哐哐”、“哐哐哐”一下又一下，集中受力的部位很快向内凸起，凸起的部分隐约可以看见手掌的形状。 难脱蛇妖惊恐地看着门，又朝着可视电话看去。只见那个女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的头顶和一部分后脑勺。 只见她头顶的头发已经结块，上面凝固的血液遍布整个头皮。后脑勺的头皮少了一块，仿佛是被人从后面大力扯住头皮拔掉的。 门外的女人停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 难脱蛇妖这才看见那女人的黑色的瞳仁已经遍布整个眼球，她黑洞洞的眼睛朝着里看来，仿佛能够清晰看到躲在门后的它。 她的嘴巴裂到耳根，眼里却还在继续流眼泪。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被诡异地组合在一起，一半在哭，一半却在笑。 难脱蛇妖突然就知道刚才猫眼外为什么是一片漆黑了，那是因为她正将眼睛对准猫眼往里看，正好同她对视，它看到的就是她的瞳孔！ 这时，门外的女人远离了摄像头，她笑着往后退，直至退到了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前。 直至她往后走，难脱蛇妖才发现那个女人的脚从膝盖开始和身体的方向呈现 180 度。她的脚掌方向和脑袋相反，此时向后走去，脚掌抬起后落下显得无比自然。 她背靠着墙，死死看向大门的方向。在难脱蛇妖惊恐的目光中，下蹲蓄力，而后拼命朝着大门撞来！ “哐！”这次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门板原来凸起一个掌印的地方变成了一张人脸，人脸狰狞，在透过门板恶狠狠地看向门内！ 第22章 蛇妖子嗣（1） 难陀蛇妖的恐惧到达了顶峰，它拼命地呼唤同伴，可是附近的同伴赶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哐！！”又一次剧烈的冲击，门框边沿裂开一条缝，摇摇欲坠。 它惊恐地躲在门边的墙后，绝望地看着门缝里伸出几只尖锐的指甲，又黑又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朝里面拨弄，好似想要找到着力点扒开门。 它看着自己结实的拳头，鼓起勇气朝着那指甲砸去。 可就在它的拳头即将碰到指甲的一瞬间，那指甲灵活地一缩，整个缩回了门后，而它用尽全力的拳头将本就变得非常薄的门板直接砸出了一个洞。还不等它反应过来缩回手，它的手被卡在了洞里，手腕被门对面的女人牢牢固定住。 它惊恐地看向可视电话，就见对面的女人张开了嘴，嘴里是4排锋利的牙齿。她的嘴张的极大，可以轻易地包裹住它的拳头。 “咔嚓”剧痛从手腕处袭来。难陀蛇妖挣扎着发出尖利的嚎叫，整个手掌被硬生生啃咬下来的剧痛让它剧烈地挣扎，它的尾巴四处乱拍，另一只手用力砸向大门。 门那边的女人连咀嚼都没有，直接将手掌吞咽了下去。铁一般的爪子牢牢扣住难陀蛇妖。 “嘎吱——”又是一口，小手臂的下半部分几乎全部消失，森森的白骨连着筋膜在空中晃动。 “啊！！！——”难陀蛇妖除了尖叫别无他法。 对面的女人可能觉得剩下的鲜肉太少了，扣住难陀蛇妖的手将它整个又往外拉了拉。难陀蛇妖的手臂几乎从肩膀开始卡在了门洞里。 它更加剧烈地挣扎，终于，门板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承受不住倒下了。难陀蛇妖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人。 它在地上颤抖着问道：“你到底......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此时笑着站在门后，下巴拉长到了胸前，奇怪的声音从它嘴巴里发出来：“我叫......叶蓉，是你以后的好朋友，请多多......指教。” 蛇妖母体从共享视野里看到的最后镜头是近在眼前的嘴巴，将它的子嗣整个吞吃入肚。 “给我杀了她！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一定要让你永远留在这栋楼里！”它恶狠狠地冲着子嗣发挥出指令。 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间不算太久，真正附身的子嗣大概有二十几个。他们当中有学生也有上班族，通过关系网附身传递，大致的居住范围也都在附近。 此时二十几个子嗣全部从本小区的其他楼栋或者周围的小区向着8号楼聚集。 电梯的数字开始跳动上升，楼道里也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突然，电梯井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金属链条崩断的声音，整部电梯跟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还不等电梯里的几只蛇妖子嗣反应过来掰开电梯门逃命，电梯上方盘旋的一团黑雾变换成一只巨手的形状，一把抓住升降链条，狠狠一扯！链条全部被扯断，分崩成四散的零件坠落，随之一起的还有原本正在上升的电梯。 在电梯里所有蛇妖子嗣惊恐的目光里，被困在电梯内的自己和同伴在飞速下降的电梯里被摔成肉泥。 电梯里血肉四溅。 楼道里正在快速上楼的所有蛇妖一顿，在寂静的楼道间停了下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开始觉得就这么上楼可能不是一个好选择。刚刚电梯里的同族死前经历的恐惧与绝望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脑海。 原本正常运行的电梯突然坠落，这恐怕和702的住户脱不了干系。何况刚才702门口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从未见过。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他们在等待母体的决定。 蛇妖母体没有亲自过来，她在视觉共享中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刚才701的子嗣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痛处和长久以来寄身人体未被发现过的无往不利，让她冲动之下做了让几乎所有的子嗣过来杀了那个人的决定。 但电梯的杀戮让她想起了刚才被她刻意忽略的疑问，那个701门外的诡异女人，到底和702的住户有什么关系？702住着的，到底还是不是普通人类？ 还不等她思索完，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一起的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长长的、刺耳的摩擦声通过扶手从楼上一路传下来。 此时楼道里的蛇妖子嗣已经到了5楼和6楼的交界处。它们听到动静纷纷向上看去，从楼道缝隙间看到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702业主。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睡衣裙，腰上系着的飘带在空中微微摆动。 脚踩一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鞋子上有一些血迹，是她从701门口走过的时候沾上的，和高跟鞋本身的颜色融合在一起。若不是她踩过的地面沿途留下了鲜红的痕迹，根本发现不了。 她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高跟鞋和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声音搭配着她手上那个长长带了钉子的金属棍和扶手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竟然有些诡异的和谐。 她嘴角带笑低头看去，视线和仰起头看过来的难陀蛇妖子嗣对个正着。难陀蛇妖被那双深沉的眼睛看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 唐婉茹伸出白皙的手指隔空在数：“1、2、3......”她伸出的手指上还留有飞溅上去的鲜红，蛇妖子嗣灵敏的嗅觉可以清晰闻到那是同族的血液。 它们对视一眼，大概是数量上占据优势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他们的眼中弥漫起杀意与冰冷，张牙利爪地继续上楼，朝着唐婉茹扑来。 唐婉茹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钢棍，棍子在她的手上挽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她身体周围开始涌现出黑气，笑着开口：“一共16只，全都杀了。” 突然间，黑气铺天盖地地袭来冲向迎面而来的蛇妖子嗣，母体看到这团黑气，只觉得一阵莫名地熟悉与恐惧，好似猎物遇到了天敌。她下意识地命令子嗣：“全都回来！快逃！！” 但时间已经晚了，黑气瞬间吞噬了所有的蛇妖。在共享的视野中，每一条蛇妖看到的全是漆黑，分辨不清前方和同伴。 唐婉茹提着棍子从容地走进了黑雾，下一秒，黑雾中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鲜血的味道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楼道。 第23章 蛇妖子嗣2 带着尖椎的钢管每挥动一次，就带起锋利的劲风，蛇妖子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打的皮开肉绽。一开始需要打好几棍才可以消灭一只蛇妖，越到后面，唐婉茹挥动棍子的手法越熟练，招招致命。她踩着高跟鞋灵巧地像是根本不受重力的影响，自如地像是在花园悠闲地漫步。 难陀蛇妖的母体在视野里共享了子嗣的死亡，有时看到的是突然从黑雾中扎入眼球的钢针，有时看到的是子嗣从手掌开始被黑雾一点一点吞噬。 最后，当黑雾消散，楼道里仅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蛇妖。它的七寸被钢钉狠狠扎在地上，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一死去。等待死亡的恐惧远比死亡本身更让人可怕，它看到那个702的女人白裙上都是喷射状的血迹，头发却没有一丝凌乱。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它跟前，柔软的手拂过它的颈椎，伸进了头顶的毛发里，一把抓住头发强迫它抬起了头。 唐婉茹凑近去看她故意剩下的这一只蛇妖，刚才那些蛇妖的力量和速度与7楼被她杀掉的那两只没什么区别，说明它们在族群里的地位也类似。 而一个族群里不可能所有人都处于一个等级，这也就意味着，它们都是听命执行的人，而真正做决定的族群领头人，还未现身。 她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将眼里的漫不经心演绎的淋漓尽致。沾了几滴血迹的嘴唇上还涂了唇膏，草莓味的唇膏将嘴唇衬的更加饱满晶莹，和嘴角边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低头去看那蛇妖的眼睛，那双散发着诡异黄光的竖瞳此时毫无蛇类的冰冷与恐怖，只有不断震颤的害怕。唐婉茹盯着看了一会儿，蛇妖母体仿佛能感觉到她在透过这双子嗣的眼睛与它对望。一股寒意涌上了脊柱，它能清晰地看到唐婉茹眼底的笑意与食欲。 它听见唐婉茹说：“找到你了。” 这句话和她在杀掉被附身的张叔时说的一样，但蛇妖母体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句话的意思和刚才不同。她的意思应该是，找到了母体和子嗣维系的载体。 没有给母体和地上的子嗣更多的反应，唐婉茹的手快如闪电，拔出钉在蛇妖七寸上的棍子，将棍子的尖钉对准了蛇妖的眼睛，用力狠狠扎了下去！ “啊！！！——”子嗣发出了凄厉的痛呼，那股疼痛仿佛能通过突然暗下来的视野传递到母体。蛇妖母体打了个哆嗦，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唐婉茹手里捏着两颗圆润的眼珠在手中把玩，看了一会儿后，站起来将手中的眼珠举高凑近应急灯的光源，灯光通过剔透的眼珠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将她眼底的兴奋照的清晰。 红色高跟鞋踩在地上还剩些微弱喘息的蛇妖脸上，脆弱与精美的鞋跟和蛇妖狰狞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似柔弱却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这时，楼道转角的窗外，天光破晓，第一缕朝阳洒进了空空如也的楼道，黑雾过后，这里仿佛干净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唐婉茹感受着体内因吞噬了蛇妖子嗣而成长的力量，开心地笑了一声，她脚步轻快地一步一个台阶走回7楼。 唐婉茹今天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进的教室，体内能量地充盈让她舒服的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见她来的晚，班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在她身上。渐渐地，他们发现唐婉茹的脸色出奇的好，比平时更有一股红润的气色点缀，让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柔。 同桌不由自主地问：“婉茹，你今天气色真好啊！” 唐婉茹笑了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可能因为昨晚睡前吃了甜品，睡得好吧。” 同桌诧异：“你晚上也敢吃甜品？是什么味道的？好吃吗？” 唐婉茹朝她眨了眨眼，说道：“吃的小孩，特别补~” 同桌和周围的同学不由地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他坐在教室的角落，将脑袋埋在交叠的手臂中，只有耳朵在外面听着这里的动静。 “李毅飞，你怎么了？今天不舒服？”他身侧的同桌推了推他。 李毅飞低低的声音响起：“没......是的，我昨晚有些着凉了，今天没什么力气。”他的声音的确虚浮无力，听着还有些发抖。 同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李毅飞平时为人热情、仗义，帮助过不少同学，他永远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鲜少会这样有气无力的。 李毅飞打断同桌的思绪，他轻咳了一声，嘱咐同桌道：“我先趴一会儿，老师来了你喊我。” 说罢就不再说话，同桌见状，主动将和周围人讲话的声音降低，以免打扰到他休息。 唐婉茹仿佛不经意地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李毅飞的同桌察觉到桌子仿佛抖了一下，他奇怪又担忧地看向李毅飞，刚刚......他是在颤抖吗？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李毅飞坐在教室后面，他抓起书包，在下课铃响的同时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教室。 只留同桌在后面着急地喊：“李毅飞！你的作业还没拿呢！” 前排还未离开的老师听到这里的动静，眉头皱起，回去准备给李毅飞的家长打电话。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已经有很多个任课老师反应过说他上课没精打采，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她记得李毅飞的爸爸好像上班比较忙，不知道现在打过去会不会影响别人上班......她记得，李毅飞的父亲好像是一名公交车司机？ 沈青竹今天又早早地等在了一中校门口，今天他的身边没有李亮。王全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李亮也有就不用担心弟弟再遇到霸凌。而且今天白天的时候，学校里隐隐传出风声说是王全失踪了。听说他家里已经报了案，但因为他经常出入的场所鱼龙混杂，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而和王全玩的好的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最近也没有在附近看到过他们。估计是为了对王全失踪避险，而去了别的地方吧。 二中学霸+校草在追一中校花的事迹已经在两所学校传开，在校门口的一中同学都在明里暗里打量着他。听说二中有好多女生因为这个消息都在暗地里感叹下手太慢了，纷纷扬言要来瞧一瞧一中的校花能有多么沉鱼落雁，让堂堂沈青竹一见钟情。 第24章 公交车（1） 沈青竹没有将周围的打量放在心上，直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他心有所感地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从光走来的那个人。 她脸上带着和以往一样温柔缱绻的笑，却每一次都可以让他愣在原地。沈青竹看着唐婉茹走近，她在他面前站定，眼神略带疑惑，仿佛是在说“难道你今天又要送我回去？” 沈青竹轻咳一声，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王全看样子短时间是不会找上门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或者说，他自己心里也分不清到底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是其它。 他将手中提着很久的奶茶递到她面前，眼神看向别处小声说道：“这是感谢你上次救了我的兄弟。我.......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让店员推荐大家都喜欢点的一款。” 唐婉茹对奶茶没什么兴趣，况且她没有主动救他的兄弟，虽然王全的消失有她的一点功劳，但她为的只是自己。 不过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想到一会儿的饱餐，来点饭前甜点也没什么。 她冲他笑了笑，接过了奶茶。 “啊啊啊啊！！她接受了！她接受了沈青竹的奶茶！” “那是不是代表......他们在一起了？!” “应该不会吧，只是一杯奶茶.......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你见过沈青竹给别人买奶茶吗？别说女生，就是他兄弟都没有这个待遇！” “......啊我的校花......我逝去的青春......” 周围的七嘴八舌在唐婉茹接过奶茶的一瞬间炸开了锅，但唐婉茹没有在意这些，她继续对沈青竹说道：“你的谢意我接受了。上次救你兄弟的事情一笔勾销。” 她说着绕过他继续往校外走去，沈青竹快步跟上。他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有些紧张的握紧拳头，对着她说：“这段时间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万一他们......” 唐婉茹今天有事情要办，沈青竹跟着只会打扰到她。她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走的都是大路，车上和路上都有监控，不会危险的，放心好了。” 说完她也没有管沈青竹的反应，快步走向了公交车站。她有预感，蛇妖母体今天一定会来找她。今天她在无意在图书馆里翻到了《山海经》，在里面看到了关于难陀蛇妖的记载。昨天她杀了蛇妖的子嗣，那蛇妖母体通过视野共享全都看在眼里，作为孕育子嗣的母体，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想杀了她报仇呢？ 如果可以抓住母体，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子嗣可以吞噬。她想到这里，开心地笑出来，旁人见了，只觉得这个爱笑美丽的女孩肯定在想什么美好的事情，绝不会想到她天使的外表底下跳动的是比恶魔更嗜血的心。 正好一辆公交车驶来，在她面前稳稳停下。车门打开，唐婉茹抬起的脚不易察觉地在半空中顿了顿，方才迈了上去。 今天车里只有寥寥数人，她像往常一样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车门却没有一下子关闭，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车，才缓缓关闭。 沈青竹上了车后对上唐婉茹的视线后，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他抓着书包带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随即坚定了眼神，抬起脚坚定地朝着唐婉茹走来。 他不敢坐在唐婉茹身侧，只是坐在她的前排，比昨天坐的离她更近一些。他微微侧头，鼻梁的痣清晰地点缀在长长的睫毛下，他低声向她解释道：“我保证只是送你回去，不会打扰你。” 唐婉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没有搭话。 最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这里，眼中寒光闪过。 公交车缓缓启动，沿着熟悉的路线行驶。唐婉茹在颠簸中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沈青竹回头，就看见她脑袋搁在窗沿，随着车一晃一晃的，看上去睡得很熟。 他专注的眼神划过她的精致眉眼，看的有些愣神。不知道看了多久，沈青竹看到她的眉头皱了皱，好似马上要睁开眼睛。吓得他赶紧回过头，心跳如鼓，不敢去倾听身后的动静，耳垂红的像樱桃一样，上面传来的热度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很开心。每当有人在耳边提到她的名字，特别是将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时，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秘的甜蜜。 他向公交车的前方看去，想要将注意力转移，来降低耳根的温度。这才发现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乘客了，只有司机在前面沉默地开着车。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行驶中的公交车仅有车门旁边瓦数不高的灯给昏暗的车内带来一丝亮光。沈青竹朝着车窗外望去，突然感觉不对劲。即使只去过唐婉茹家一次，他也能大致分得清沿途经过的标志性建筑。 而此时公交车在一条荒芜的路上飞速行驶，道路两侧已经不见楼房，全是空旷的荒地，远处隐隐有几台大型吊机狰狞的影子巍然不动。 沈青竹警觉地看向前方的司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傅，请问还有多久到柳湖小区？家人早就做好饭等我们回去。” 司机没有应答。 沈青竹心里咯噔一声，他显示点名了沿途看到过的小区名字，来看看司机是否有反应，再说了有家人在等，暗示他们如果晚会家人很快就能知道，届时很可能会报警。而只要查过沿途的监控，警方很快就能锁定这辆公交车。 但司机的沉默指向了最差的结果，他是有目的的，并且已经摊牌，而且有可能鱼死网破。 沈青竹刚想站起来，肩膀上按上了一只手。唐婉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躲好。”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沈青竹担忧地回头，就看见她已经身侧的书包放到他旁边的座位，站起来向前走去。 沈青竹忍不住站起身，就被公交车一个突然的加速给震的坐了回去。他扶住前排的把手想要再次站起身，却发现唐婉茹丝毫没有被公交车的加速和颠簸影响，她稳稳地踩在地面上，身体没有晃动半分，如履平地。 第25章 公交车（2） 她快步走向公交车司机，刚走到附近，就见司机猛地翻身从座位上跃起，朝她扑来。唐婉茹举起手臂挡住了司机突然变幻出来的利爪，利爪的破空声和猛烈的撞击声将沈青竹拉回神。 他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手上紧张地抓着把手。只见对面的司机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模样，他，或者说是它，上半身很像人，但从腰部开始则全是一条长长的尾巴。长长的蛇尾有力地摆动，所过之处将公交车上的固定椅子轻易地卷起、搅碎。 说它的上半身像人，也只是因为它的五官依稀还有人类的影子，但遍布全身的银灰色鳞片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它完完全全是另一个物种。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公交车中闪着黄光，一双蛇类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唐婉茹。 它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唯一可以辨得清的是它口中的恶意与怨毒：“我要让你给他们陪葬！” 唐婉茹手上握着一把小刀，灵活地转动一下刀柄，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难陀蛇妖挥去。 难陀蛇妖侧身脱开那锋利的寒芒，却见唐婉茹刀柄一转，反手握刀，狠狠朝着蛇妖的尾巴扎下。刀剑整根没入蛇妖的尾部，在它的挣扎中将它的尾部狠狠剜下一块肉。 鲜血四溅，洒得车顶和车窗到处都是。 “啊！！”蛇妖惨痛地叫了一声，它恼怒地用爪子抓向唐婉茹。沈青竹猛地起身朝前冲去，用尽全力抱住蛇妖原本想甩起来抽向唐婉茹的尾巴。 他被巨大的力量带到砸向了车窗，在飞溅四散的玻璃中滚到地上，脸上划破了几道口子，胸口好似被几十斤的重力击打般，撑着地面一下子没有站起来。 唐婉茹没有硬接蛇妖的这一爪，那柄小刀在她手中灵活地像是她的手指般，用一个诡异的角度扎进了蛇妖的手腕中，刀锋向上一挑，蛇妖的手筋被挑断。 蛇妖吃痛收回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掰断身边的固定座位，朝着唐婉茹砸来。 唐婉茹侧身避过，却因车辆的突然颠簸而没有全部避开，肩膀被椅子的一部分击中。她闷哼一声捂住肩膀，虽然看不见衣服内的伤势，但她颈侧已经有了一大块红痕，可见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整片的淤青。 唐婉茹的左手抽走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握着的刀，任凭右手在身侧晃荡，再次抬起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地再次像蛇妖刺来。 这次任凭车辆如何颠簸都没有再影响她半分。 蛇妖司机在离开座位时用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抵住油门，公交车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一往直前。 沈青竹看着窗外的景色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条路是....... 还不等他回想起哪里来的熟悉感，就听见蛇妖在挣扎和躲避中疯狂地大叫：“你逃不掉的，要死我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回答它的是唐婉茹刀刀扎入皮肉的声音。 突然，公交车一阵剧烈的颠簸，这次颠簸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是撞到了障碍物。沈青竹刚站稳就看到公交车已经来到了一座施工的大桥上，刚才一路撞掉了桥边设置的警戒护栏。 沈青竹猛地回头看向唐婉茹，他大声道：“婉茹小心！” 蛇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悄悄卷上方向盘的猛地一拽！ 公交车冲破了桥面的护栏，直冲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公交车的玻璃瞬间破碎，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四处飞溅。 唐婉茹和蛇妖都被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碎裂的玻璃朝着唐婉茹飞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青竹飞扑过来，腰部和腿部被座椅同时重重地磕碰，他面不改色，用背部挡住了飞向唐婉茹的玻璃。 在唐婉茹微微放大的瞳孔中，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嘴唇有些苍白地张开手，轻轻抱住她。 “别怕。”他刚说完这句话。 “砰——！”公交车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车厢内开始进水，沈青竹的t恤很快晕开一团团红色的痕迹。 蛇妖遇水拼尽全力挣扎，被钉在车厢上的尾巴在水里疯狂地摆动，它一狠心，尾巴顺着刀刃的方向一用力，尾巴几乎断成两半。它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游去，背后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它走远，却没有跟上。 唐婉茹看着失去意识松开手的沈青竹。他水中慢慢下坠，白色t恤上的血迹在周围散开，他眼睛紧闭，水中光晕照将他的脸照的清晰又模糊。 唐婉茹眼睛低垂，看不清神色。 良久，在沈青竹彻底沉入黑暗的水底之前，她动了。 她滑动左臂向他游去，在他身前转过身，将他的左手绕在自己的肩膀，腿部摆动向上游去。 沈青竹的头搭在她的颈侧，唐婉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她的身体周围渐渐涌现黑雾，裹住两人朝上方而去。黑雾在触碰到沈青竹的时候微微散开了些，唐婉茹有些诧异地回头，才发现沈青竹一直没有呛水的迹象。 他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被一团七彩的光膜包围，这团光膜很薄，也很微弱，仅能浅浅地覆盖着他的身体。在他昏迷的情况下，是这光膜让他在水中不至于窒息而死。 唐婉茹微微挑眉，看来他在绝境下身体自动觉醒了禁墟。 她在和蛇妖打斗的时候一直没有使用禁墟，有一部分原因是此前因为沈清竹在场，以及她想要看一下自己全凭肉身与几年来不断练习的技巧，能否杀死蛇妖。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示弱。虽然附身司机的蛇妖拥有比其它蛇妖更加强悍的攻击与防御能力，但她有一种预感，那并不是蛇妖母体。她任由右手骨折也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母体放松警惕，主动进攻。 公交车坠入水面应该就是蛇妖设计重伤唐婉茹的最后一环，却没想到被沈清竹打破。躲在暗处的蛇妖本体也因此没有再发动攻击。 通过这几日的吞噬，唐婉茹识海中已经出现了一条完完整整的蛇尾，腰部以上的部分身子摇曳，在黑雾中不太清晰。 巨大的尾巴盘踞在识海，只要在唐婉茹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会偶尔动一动，更像是她的另一个分身，或者说——她内心最真实的投影。 第26章 禁墟068——气闽 唐婉茹吞噬的能量中，有一半消失在黑雾中被天欢吸收，另一半成为她自己的养分，供养出这条似是继承了腾蛇一族特征的识海化身。天欢的声音近年来少有出现，有时会兴致起来指导唐婉茹几句修行的身法。 唐婉茹就如同一块脱水的海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快速成长着。她渴望吞噬蛇妖母体来提升自己的能力，也愿意为此冒险受伤。 她本应该对沈清竹破坏了她的计划而恼怒，但看到他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还是没有任由他淹死在水里。却没想到，他因祸得福觉醒了禁墟。 沈清竹睡的不太安稳，他感觉自己的背上被缠上绷带，深陷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无法醒来。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身旁若有若无传来的对话，“禁墟”、“气闽”、“068”等几个没有听说过的字眼让他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他费力地去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恍然间记起了他和唐婉茹所在的公交车坠入了水中，唐婉茹她的胳膊受了伤......糟糕！ 他突然睁眼坐起身，脱口而出：“婉茹小心！” 房间内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唐婉茹独自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没有参与和临江市守夜人小队的交谈。沙发旁放了一盏落地灯，明亮又温暖的灯光照在她手上捧着的书页上，她在翻书的手指在灯光下好似微微泛着光。 她沉静的目光看过来，沈清竹原本焦急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理智回笼，看向她轻松捧着书的右手，丝毫没有受伤骨折后吃力疼痛的迹象。 “你......”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早在公交车上看着她与那个怪物打斗时，他就察觉了不对劲。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能在那样疾驰的车上与面不改色地和那样凶狠的怪物厮杀？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那......他是不是离她更远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两个被忽视很久的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沈清竹的沉思。 “你好，我是临江市守夜人小队的一员。”其中一人说道。 “守夜人？”沈清竹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示意他继续。 “1920年，迷雾席卷全球，将大夏变成一座孤岛。在迷雾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神明的踪迹。但自从迷雾出现之后，人类在迷雾中才真正观测到了神话生物......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西方的众神，很快就要向大夏开战。”说话的人喝了一口水，在沈清竹专注的神情中继续道：“而你，觉醒的是超高危禁墟的一种，禁墟068——气闽。” 沈清竹想到了之前沉入水中的窒息之后突然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他那时已经因为伤势意识不清，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那是他的禁墟。 “气闽有什么能力？”他追问。 “这个禁墟之所以属于超高危，就是因为它的破坏性非常强大，它不仅可以形成真空环境，还可以操控空气中的氮氧含量，甚至可以使氮氧混合爆炸。” “气闽......”沈清竹看着双手。 冥冥中好似有什么指引，他的掌心中浮起了一个彩色的气泡。就像洗衣粉的肥皂泡一样，迷你又可爱，但他却可以感受到当中特殊的规则。那种对气泡中的空气自由掌控的感觉让他愣神。 他看向唐婉茹。 身旁的人会意，介绍道：“她是我们的外部人员，偶尔也会参加我们的特殊行动。” “昨天的怪物也是你们说的神秘对吗？那具体是什么？”沈清竹问道。他暗想，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破坏了唐婉茹的计划？ “那是难陀蛇妖。虽然难陀蛇妖只有池境，但仍被列为高危。难陀蛇妖的母体会挑选人类进行接种，被接种的人类会成为子嗣生长的温床，最终被占据身体。只有消灭母体，子嗣就会全部自动死亡。经过推测，昨天那个司机大概率就是母体，只可惜，昨天被它逃了。”当中一人叹气道。 沈清竹下意识看向唐婉茹，她此时垂下眼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如果唐婉茹也有禁墟，昨天她为什么不用？又或者......其实昨天那只根本不是母体？ 那她为什么没有反驳......还是说，她不想让眼前的这两个人知道真正母体的消息？ 她想要单独找到母体。 沈清竹几乎是在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加入守夜人吗？“ ”我们会对你先进行基本的训练，再安排你参加统一的集训。在通过集训之后，你才可以成为正式的守夜人。现在我们正式邀请你加入守夜人预备队，你，愿意加入吗？“两人正色问道。他们此前和上京通过电话，沈清竹的禁墟非常特殊，在关键时刻甚至有奇效，上面给的命令是必须让他加入。 沈清竹正准备点头，唐婉茹轻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听说，守夜人的福利不错。如果是预备队，你们总得表示一下诚意吧？“ 沈清竹一顿。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和几个兄弟一起勤工俭学，生活一直比较拘谨。如果可以有福利，他和兄弟们可以轻松一些，不用一人打好几份工。 虽然他认为自食其力并不丢人，但在唐婉茹面前，他还是为自己的囊中羞涩有一些不好意思。 临江守夜人小队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唐婉茹自从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加入小队后，一直与小队的其它成员保持着距离。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们都对她有了近一步的了解，她看上去柔弱纯良，但实际上很有主见，甚至可以称得上杀伐果断，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从不主动和成员接触拉近距离，行事作风一直在规则的边界游走。这些年她明面上一直是听从队伍的安排偶尔行动，但凭她愈发轻松的对敌和强大的能力，他们可以肯定她一定私下里做了不少其它的事情。 只要不触犯底线，这些事情看在她强大的禁墟下，他们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会主动帮新人说话？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和沈清竹介绍起了守夜人的福利。沈清竹看向唐婉茹，见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方才同意加入。 第27章 小奶狗与小狼狗 ”哎，听说了吗？李毅飞转学啦！“早读时间，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真邪门啊，这才开学几天，我们班已经2个转学了，还有1个消失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李毅飞的同桌凑过来，他就纳闷了，这两天看下来李毅飞挺开朗活泼的，怎么就一声不响转学了呢？ ”嘘——小声点！别被老师听见了！这件事情不是说了不能再提了嘛！“前排的同学听见议论，瞥一眼在上面领读的班委，悄悄侧身提醒。 唐婉茹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蛇妖母体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她并不能确定李毅飞是不是就是母体，暂且放它休养一段时间，也好为她创造更多食物。 唐婉茹翻过一页书，慵懒的用手杵着下巴，看向窗外。秋风吹落了一地的树叶，棕红色的树叶凌乱地铺散了一地，给校园添上了一份亮色。 —————————————————————————— 时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被一双无形的手上前拨动了一圈，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下课铃声想起，唐婉茹和同桌打了声招呼，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去。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进来几条信息。她点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原本平静地眼底涌起一模真实的笑意，整张脸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一般变得灵动鲜活。她一边回短信，一边往前走去。 同桌看她走远，用手肘撞撞身边的同学，惊奇地说道：“哎，你看见了吗？婉茹刚刚笑得好开心啊，我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 身旁的同学点点头，肯定道：“是啊，这是谁给咱校花发信息了，让美人难得一笑。” “该不会......是沈清竹吧？”又有一人加入了讨论。 “应该不是，不过话说二中的沈大学霸天天风雨无阻地来接我们校花，真是痴心一片啊！”同桌感叹道：“你们说——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他身边的同学拍了拍李亮，手环住李亮的脖子将他拉近：“哎，给我们说说呗，你哥不是和沈清竹是好兄弟吗？” 李亮叹气，怪他没有提前收拾书包下课就逃，哪知道会被这几个人逮到。他挠挠头，不太肯定地回答道：“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有听说。但是，不是我吹，有谁能比的过我们沈哥？”他双手环抱着胳膊，对于沈清竹的竞争力表示肯定。他沈哥，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武力有武力。虽然这一年来沈哥不太出手了，但从仅仅几次就可以发现他的身手比原来更加厉害了，那些招式也不知道在哪学的。 唐婉茹不知道其他人对她的讨论，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她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打字，给对面等候已久的人发去信息。 ”叮咚——”电话那头正在走路的人听到短信铃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裤袋里拿出手机。他肩膀上扛着一根棍子，棍子的后端挂着一壶油，随着他的步子轻微晃动。他的眼睛上覆着一条长长的黑带，为英挺的上半张脸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和侠义情怀。 眼睛上的黑带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步伐，他抬头看向前方，空出的一只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按键，仿佛不仅可以清晰看到周围的一切，还可以一心多用，打字走路两不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对面发来的一条内容：七夜，恭喜出院。 发件人：唐婉茹。 林七夜轻笑一声，想到唐婉茹此时应该下课了，直接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在响了两声后被接起。 “七夜。”温和婉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放学了吗？”林七夜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嗯，刚下课，在回去的路上。”唐婉茹一边说话，一边和路上向她打招呼的同学笑着点头示意。 “在学校怎么样，最近辛苦吗？”林七夜在等红绿灯。身旁有几个女生看到他蒙着黑布的侧脸窃窃私语。 “还好，同学和老师们都很照顾我。说起来，你之后是不是要念高一？那——我可以算是你的学姐了哦~来，叫声姐姐来听听。”唐婉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邻家大姐姐，语气耐心又温柔。 林七夜脸有些红，这么多年了，他们保持着电话联系，但他仍然会被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弄的脸红。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不要了吧？” 唐婉茹的声音一点都不强势，但是语气却很坚定：“叫姐姐~” 远处看见她拿着手机的同学根本无法从她浅笑的表情中，知道她此刻正在强迫一个同龄少年喊她姐姐。 林七夜有些磕绊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姐......姐姐。” 唐婉茹捂嘴轻笑，真是乖乖的小奶狗，好可爱。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听到林七夜走进门的姨妈走了过来喊道：“七夜，回来啦。”两人便顺势挂了电话。 “婉茹”一道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唐婉茹看过去，果然是沈清竹。他靠在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上，黑色皮夹克将他立体的面容衬托的更加冷峻硬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不失帅气，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微笑。 这一年以来，他们已经逐渐熟悉。沈清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接唐婉茹放学，理由也从一开始的保护变成了同事之间顺路。 是的，“同事”，在沈清竹成为守夜人预备成员后，他向队长提交了报告，申请搬到和唐婉茹同个小区，理由是为了多和有经验的同组小姐姐学习，还有出任务更加方便。 唐婉茹也从一开始的拒绝无视变成了默认，毕竟在她看来，仰慕和喜爱都只是调剂品，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唐婉茹带上头盔，跨坐到摩托车上，牛仔裤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型。她伸出双手搂住沈清竹的腰，沈清竹感觉小腹上被放上了一双交叠的手。 他身体紧绷了一下，头盔遮住了他有些尴尬的表情。还不待他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背上附上来柔软的身体。 坚实的背部肌肉被一阵温软包围，让他还没平复的心绪一下子起伏强烈，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移了移，俯下身想要遮掩异样。 唐婉茹歪了歪脑袋看了他一眼，心底轻笑一声，仿佛被摩特车飞驰的速度吓到，身体重心更加往沈清竹偏移，贴的更紧了些。 沈清竹差点一不小心将油门加到底，他头盔下的脸红到滴血，尽全力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道路前方，方才将高频率的心跳慢慢降下来，心里只期盼着唐婉茹没有察觉。 第28章 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临江二中。 上午的课程结束，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沈清竹合上书收拾好笔袋站起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去路。 “沈同学，这个给你，请接受我的心意。”一句蹩脚的中文从眼前女生的口中说出。她一头银白色的双马尾在人群中特别醒目。 还未出去的同学听到这里动静立马止住了脚步，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新来的转学生是在向沈清竹表白吗？” “应该是吧，她原先是霓虹国人，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和语言不同，来了两个月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下子给整个大的。” “没想到啊，我记得这妹子刚来的时候可拽了，看谁都不顺眼，没想到2个月被沈大学霸拿下。不过......我好像听说沈学霸有女朋友？” “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听说是一中校花，咱们学霸痴情一片天天接送。” “哇，真想看看人家校花长什么样，你们有人见过吗？” “我以前的同学在一中，有一次我去找她的时候见到过。总之很美，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温婉如水，清丽脱俗吧！” 周围的声音没有影响到明日香，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生，眼中载满了属于少女的爱慕。 2个月前，古神教会注意到临江市的守夜人小队在几次行动中每次都完成的很顺利，给古神教会在临江的分部造成了重大打击。他们的细作发现近期有一个新面孔在小队任务中频频出现，根据线索一路搜到了临江二中，便派她来监视这个新人——沈清竹。 沈清竹的气质和长相太符合她的审美了，在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去了解他更多。 他很少笑，平时大多是一副凶巴巴的严肃表情。但她知道他很善良，他会帮助班里的贫困生，大扫除也会主动揽下脏活累活。他从不欺负弱小，在朋友之间也总是主动付出的那一方。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的江湖侠气与仗义，和掩藏在又酷又拽表情下的一颗细腻又柔软的心。 隼人发现一些她的不寻常，隐晦地提醒过她，让她注意自己的任务和身份。但明日香不以为意，如果她可以和沈清竹在一起，说服他加入古神教会不是更能为教会增加一大战力吗？她相信她可以的。 “抱歉，我不能接受。”沈清竹丝毫没有迟疑的拒绝打破了她的幻想。他的表情非常冷静自然，没有一丝害羞和被漂亮女生告白的喜悦。 “为什么？”明日香的中文从来没有说地这么流利过。 “没有为什么。”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其它的解释或理由。“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沈清竹冲她点头示意后离开。 没有为什么，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也不是因为不了解她，只是单纯的不接受。 明日香举着信的双手垂下，她低头看着信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教室中明里暗里关注着这边的同学开始说悄悄话。 “看，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被拒绝了。”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哎，我感觉哈，虽然明日香同学也长得很可爱，但是有唐大校花在，如果我是沈青竹，我也知道怎么选......” 明日香低垂的眸子动了动，那......如果那个女生不在了呢？ 她折好信放进袋子里，面无表情地离开教室。中午的楼道里没什么人，她走到顶楼，把天台的门反锁。 明日香打开临江市一中的论坛，在首页输入“唐”字，搜索框里出现了一堆搜索推荐。她在里面找了找，轻松地找到了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名字——唐婉茹。她点击进入，发现了关于一个女生的很多张抓拍。 即便从情敌的角度看起来，明日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的确长得很招男生喜欢。她手指在照片上点点，眼里泛起冷意。 她食指与拇指相扣放进嘴里，熟练地吹了一个口哨。没等多久，一只彩色的鹦鹉从小树林里飞出来，停在她早就抬起的胳膊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小美~~”明日香摸了摸鹦鹉头，喊它的昵称。 鹦鹉极通人性，叫了声：“香~”吐字清晰，完全和人类说话的发音一模一样。 凑到鹦鹉旁边，给它看看手里的照片，又嘀嘀咕咕地和它说了一堆。然后摸摸它的头，像往常一样亲亲它的脑袋，给了任务前的鼓励。然后抬起胳膊，对它说：“去吧。” 鹦鹉再次依恋地蹭了蹭她，方才挥动翅膀向远处飞去。 临江市一中。 鹦鹉穿过茂密的树林，停在枝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方的人群。它在人群里搜索着脑海中的人。突然，它听见了人群中有人提到了主人让它记住的名字。 “杨梦，你同桌唐婉茹呢？班主任找她。” “她还在音乐教室，音乐老师留她说要再练一下校庆演奏的曲子，午饭也不打算吃了。我正准备给她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垫垫呢。” 鹦鹉可以听懂“音乐”和“教室”，它歪了歪脑袋，尝试着理解下面人的话。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树林的另一侧传来。那旋律温柔缱绻，如同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鹦鹉扬起翅膀循着琴声而去，音乐教室位置偏僻，并不在教学楼，除了上课，很少有人会走到这边来。 此时寂静空旷的楼栋里，只有琴声在回荡。一楼走廊的窗户上照进来的暖阳，好似被绿化带里的桂花树浸透了甜甜的桂花香。 鹦鹉扑腾着翅膀停在了一楼最里面一间教室的窗台上。 教室里面背对着它坐着一个人，她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端坐在比她大出好几倍的三角钢琴前，白皙的指尖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灵活又自然地按下、抬起。 她的右侧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零零散散写了一些音符和弹奏技巧，左侧是排列整齐的一排排空凳子，在这个偏僻的房间里充当着忠实又沉默的观众。 第29章 游泳馆（1） 琴声在琴房内回荡，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触及灵魂，让人忍不住静静聆听，和她一起经历着音乐中的每一个高潮和低谷。 在弹奏完高潮后，琴声渐渐平息，最后一个音符在空中回响，然后慢慢消失。 那个人放下了手，慢慢转过了头，精准无比地看向了鹦鹉的方向。 鹦鹉精明与灵动的眼睛在一瞬间放大了瞳孔，还来不及挣扎，被从窗边被无形的力量拽到了一只手里。它的整个眼球就变成了黑色，软弱无力地瘫倒在那双柔软的手里。 唐婉茹把玩着躺在手中的鹦鹉，即便是早已超脱蛇类本能的腾蛇，面对鸟类也总有一种猎人捕食猎物的直觉。 她的指甲微长出指腹，指尖是略带一些尖的圆润，此时拨弄着鹦鹉的肚皮显得温柔又无害。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黑雾肆无忌惮地鹦鹉的体内冲撞，幻化成的手毫无怜悯地抓住了它本想挣脱的灵魂。 唐婉茹读完它脑海中的记忆，将它丧失了生机的羽毛理理顺。她将整只鹦鹉放进了琴谱中的一页，合上书像被子一样裹起来，起身走出了教室。 临江二中校游泳馆里今天下午非常热闹，有许多班级都被安排统一上游泳课。 有的学生们穿着泳衣听着老师的口令在做热身运动，有的并排蹲下身头朝下在练习闭起，还有的在老师看不到的角落偷偷扑水花打闹。 “啪嗒、啪嗒”是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更衣区的老师循声望去，恍惚好像看见一个长发女生在更衣室门口一晃而过。老师快速走到刚才看到人影的走廊一看，左边是游泳场馆的入口，门口很敞亮，没有一个人。右边是去看台的方向，那边只有在赛事的时候才开放，现在铁门关着连灯都没开，一片漆黑。老师疑惑地皱了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日香同学，你别怕，来~像我这样捏着鼻子闭上眼睛，闭气~然后在水下慢慢放开手，放松地在水里~~”明日香的同学很喜欢这位新转学来的同桌，她热心地拉着明日香在传授自己的经验。 明日香有些心不在焉，她敷衍地点点头，看到前方老师要求大家自行练习，也顺势低下身将头埋进水里。水下的视野在游泳镜后看的很清晰，水质清澈，蓝色的温暖的水泛起粼粼波纹。游泳池底部的瓷砖是白色的，因为光的折射，脚踩上去有一种踩不踏实的感觉。 明日香在向前方看去，可以看见水下也有很多同学在闭气，有的会游泳的同学已经开始自己游动起来。她会一点游泳，恒温泳池的水包裹全身，给人一种汗毛打开放松的感觉。 她用手轻轻拨开前方的水，手指合拢，手掌形成一个微微的弧度，包裹着水向后拨去，带动身体向前游动起来。 深水区人相对较少，她不耐烦身边人聒噪的声音，便朝着深水区而去。游出一段距离后，头侧着抬起浮上水面换气。有一段距离，上来换一次气，她越游越熟悉，没多久就独自游到了水最深的一片区域。 看台上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哨子声，是救生员老师让她回去的指令。 明日香听到了，想要在水里转个身朝来时的方向游回去。她下意识想要脚踩着地转身，但脚尖往下探的时候才发现因为身高问题，深水区根本无法轻易踩到地面。 她此时已经到了要换气的时候，身体的本能促使她的头不由自主扬起向上唤气，只能用力挥动手脚向下蹬，仿佛间脚好像碰到了一团柔软丝线状的东西，她没在意，只是以为游泳池人太多又太久没有打扫了，水里难免会有头发。 “呼——”好不容易上来换一口气，她用腰部和手部的力量转身，向着浅水区游去。 这次她没有将头埋进水里，而是浮在水面上方用蛙泳的姿势向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水区的水比较深，她只觉得原本浅蓝色的水仿佛被加入了墨汁混合，呈现出一种幽蓝的感觉。 随着她的游动，身体浮沉，水面仿佛也在呼吸般起伏。 可能是因为游过来花费了很多的力气，回去的路只觉得无比的遥远和漫长，仿佛要再花费比来时更多的力气。 明日香本就觉醒了禁墟，古神教会也对她进行过训练，她的体质远超常人，但还是感觉到了有轻微的力不从心。她又用力将手朝后划去，却在身后突然触碰到一图和刚才脚上触感相同的丝状物。 她的眉毛皱起，有些感觉不对劲，就算游泳馆再不经常清理，也不会有那么一团东西水里。她下意识回头看去，映入眼前的一幕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她正在划动的四肢后面，有一团黑色的、如同头发般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那是什么？！ 一瞬间她的身体爬满了鸡皮疙瘩，原本觉得温暖的水也仿佛在一瞬间冰冷无比。从水面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团黑色，她下意识又将头埋下了水面，去看清身后跟着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觉得有同学能够毫无声息地靠近她弄这种恶作剧。 在头埋进水的一瞬间她下意识跟着老师教的动作，先闭上眼睛等到适应再睁开。 等到她的脸感受到水的触感，方才睁开了眼。在睁眼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脑袋的正下方是一大团黑色的头发！ 那些头发如同海藻般在水里飘动，颜色深的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团本就正对着她脸的头发飞快朝她包裹而来！ 明日香整张脸瞬间被包裹在那密不透风的黑色头发里。那些头发仿佛有意识一般，覆盖住她的游泳镜，一部分包裹住她的耳朵，一部分伸进了她惊讶中微微长大的嘴巴，还有一部分甚至想要撬开游泳镜严丝合缝的边框探进来。 她在僵硬了一瞬后就马上反应过来，用手迅速地将口中的头发掰出来，有力的双手扯断许多纠缠不清的头发，同时双脚用力地摆动着向前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第30章 游泳馆（2）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岸上老师的注意力，有老师迅速跳入了深水区飞快地朝这边游来。明日香在锲而不舍的头发伸进喉咙之前被两双大手抓住手臂向上带。 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她张大嘴巴干呕，想要去抠嘴里的头发。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身旁的声音让她睁开眼看向来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两位老师架着胳膊脖子以上都离开了水面。 她的每个手指上都有白色的褶皱，这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导致的，可她只觉得不对，因为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头发。她又忍不住用手扒拉了一下脸，还是没有摸到一丝头发的痕迹。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觉得她可能是学习太累了，游泳的时候抽筋不小心溺水了。 其中一位老师安抚道：“这位同学，你不用怕，我们现在就把你带到岸上。” 明日香没有说话，愣愣地低头看向平静的深蓝色水面，那里已经没有刚才的一团黑色了。她顺从地被两位老师带着向回游，在被托上岸之前，仿佛感觉到脚腕被一只手抓了一下。 那触感光滑中带着微微的褶皱，就像她的手在水里泡了很久以后的样子。她浑身一个哆嗦，脚飞快地缩起放到了岸上。 负责他们班的游泳老师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在她身上披了一块干燥的毛巾，担忧地看着她。 “明日香同学，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明日香回过神点点头，她拉住毛巾站起，用蹩脚的中文和老师说了句：“我要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花花绿绿的看台座椅上，坐了一个女生，从刚才开始一直看着这边。如果更衣室门口的老师在，一定能马上认出来她就是刚才一闪而过看到的学生。她手里还捧着一本音乐曲谱，曲谱本子里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被她卷成一个圈虚虚地握在手上。 沈青竹今天下午因为临时收到任务请假出去了，还和唐婉茹发了信息告诉她放学不能来接。此时坐在看台上的唐婉茹粉色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看向明日香远去的背影，将手里团成圆柱状的本子当做望眼镜似的放在眼前，朝着明日香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身后如瀑布般的黑发乖顺地披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明日香越想越不对，在过了最初对未知的恐惧后，她往日任务中杀伐果断给她的自信让她平复了情绪。刚才的情况说不定是从前没见过的诡异或是守夜人搞得鬼。 她从未吃过这种暗亏，心中憋着一股气，带上弓箭在放学后独自回到了游泳馆。 此时整个场馆已经空无一人，保安也已经将场馆的照明灯关闭。但因为此时还是下午，游泳馆的设计特别考虑过更多的利用自然光线，开阔的一整片巨大窗户外洒落的阳光将场馆内照的很是亮堂。 她右手握着3支箭矢，左手捏着黑色的弓，谨慎地走在场馆内，四处都安静一片，只有淋浴间偶尔水滴滴落的声音。 她走到泳池旁，谨慎地没有靠太近，睁大眼睛去看泳池水下，金色的阳光将泳池水面照的一片金黄，反射的波光让她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她忍不住再走近些，蹲下身看下水面，被粼粼上反射出的一张脸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可能是因为水波在荡漾，将她原本可爱的脸庞倒映地有些扭曲，才让她一时没有发现那是自己的脸。 她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丢脸和恼怒，捏紧手中的弓箭在四周查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渐渐倾斜，不再覆盖整个泳池，导致整个水池的颜色开始变得深浅不一。游泳场馆内的温度好似随着太阳的落下而降了下来，一丝凉意透过她的黑色作战服渗了进来。 在她正前方，深水区的方向，泳池的水正好在阴暗面，那里是一片寂静的幽蓝。水波荡起圈圈波纹，好似有人在水底飘散着头发仰头和她对望。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仿佛是为了赶走心中的恐惧，她将箭矢瞄准深水区射去。“嗖、嗖、嗖”三支带着天火的弓箭射入水中，天火不惧水，燃起的火光将水底的一切照的清晰。 那里哪有什么人，只有冷冷的水在池子里任她射击。 “噗嗤——”有一声清晰的笑声传来。 明日香反应迅速地抬起头看向看台的位置，刚才笑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是非常清晰的女人的笑声。 “谁在那里！”她不自觉地用霓虹语言问道。 快速从背上又抽出了三支箭搭在弓弦上，朝着那边瞄准。 可看台上只有色彩斑斓的椅子，颜色和她的小美很像，她本应该觉得好看，此时却有一种骨子里的凉意透出来。一定有什么东西坐在那里正在看着她，她万分确定。 心中的恐惧和恼怒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顾不得天火可能会引来的动静，朝着空空的椅子一次性射出了3支箭。 箭矢带着天火一下子将椅子点燃，一瞬间那一片看台被熊熊的烈火包围，火焰无情地吞噬周遭的一切。连成一片的火线将看台仿佛变成了祭台一般，火光中巍然不动的一把把椅子仿佛是一个个牌位，在原地阴沉地和她对望。 明日香不知道这是一种如何形容的恐怖。 明明周遭的一切都是没有动静的死物，但正是这些死物仿佛将这一片空间变成了一片死寂。而这一片死寂里，只有她一个活人。明明她的手上握着武器，即使她的手上握着武器，她仍然有一种无力挣扎的恐惧。 就好像猎物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破罐子破摔，恼怒地朝着四周射箭，玻璃破碎一地，天花板上的灯全部破裂，整个游泳馆被包裹在一片鲜红的火光中。 “出来！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明日香的声音因为拔高而有些破音。 第31章 大礼堂（1） 隼人是在第二天发现联系不上明日香的。 铁雄、明日香还有他，他们三人同为美杜莎代理人蛇女的手下，经常一同出任务，彼此的联系还算紧密。加上3人同出自霓虹国，从关系上也比寻常古神教会的其他成员来说更加好一些。 隼人近期察觉到了明日香的异常，她提起沈清竹的时候不再是从前对其它任务对象的不屑或冷漠，反而有些隐隐的维护之意。只是简简单单的手机里的几个字，他仍然可以看出来明日香对沈清竹不一般。 他曾经隐晦地提醒过明日香，沈清竹是守夜人那一边的人，即便以后她真的能将他拉拢到古神教会，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不适宜和沈清竹走的太近。 前天明日香和他说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昨天一天过去了，通讯器里没有她的任何回复。隼人直到看到新闻才知道昨天临江二中起了一场大火，而且发生火灾的地方竟然是游泳馆。那场大火将游泳馆的看台和其它设施烧了个精光，网络上都是市民对此事感到不可置信的留言。所有人都在诧异，在已经闭馆的游泳馆内，在最不可能着火的地方，竟然能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而且这火竟然一时间无法扑灭。 好在后期大火终于被扑灭，要不然紧邻着的图书馆恐怕也会被付之一炬。 隼人仔细看了图片中火光的颜色，再结合明日香至今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他确认明日香一定是出事了。这件事想必和守夜人脱不了干系。 隼人捏紧拳头，临江二中的任务目标只有沈清竹，而且明日香之前说的重要的事，大概率也和沈清竹有关。 隼人手中也有关于沈清竹的资料，知道他有个小女友在临江一中，每天都会准时去接她下课。如果抓住这个小女友要挟他......凭他对这个女人的上心程度，到时候一定会乖乖就范。 隼人伪装成路人等候在临江一中校门口。白天学校里人流密集，学生不太会落单，如果在校内下手，会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影响。所以他决定在放学后，那个女人落单的时候下手。 今天是临江一中的八十周年校庆，校门口方方正正大理石校名碑上挂着巨大的横幅，电动门两边的花坛里插着的彩旗迎风舒展，布料摩擦间发出“哗哗”的声音，好似人在拍手欢迎。校门口还有一排排校友赠送的花篮，将这里的氛围衬托得一片喜庆。 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见礼堂里有悠扬琴声流出。过了一会儿，琴声渐息，一阵连绵又响亮的掌声传出来。 随着礼堂里面隐隐的麦克风的回音和最后嘹亮的贺词，片刻后礼堂门口开始熙熙攘攘地走出学生，成群结队地朝着门口而来。 隼人坐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透过店面的落地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可直到半个小时后，差不多校门口的人全部散去，他也没有看到资料照片里那个人身影。 他皱眉站起身，朝着校门口走去。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周围有些女生在偷偷看他，他见怪不怪地笑笑。 他的相貌相比较普通的男生更加出众，身型因为常年锻炼也显得高挑结实。发顶很有个性地挑染出一抹绿色来彰显他个性的不羁。 他在校门口站定，无视了保安大叔打量和警惕的眼神，抱着胳膊在门口等待。 又过了15分钟，校门口彻底没有人了，电子大门渐渐移动，直到彻底合上。 “小伙子，你等谁？”传达室里的保安忍不住问道，他观察这个人很久了，他的长相很陌生，衣着也不是一中校服，看起来像是校外社会上的人。 隼人摇摇头，没有回答。即使会说，他也不喜欢说大夏的语言。他摸了摸背上一直背着的大提琴盒子，转身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盒子被包装妥帖的刀泛着寒光。 转身离去的他没有发现，校门口飞扬的彩色旗帜后面矮矮的鲜花丛里，站着一只彩色鹦鹉。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久，身上多彩的羽毛让它完美地在花丛中隐形。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鹦鹉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僵硬地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直到隼人离去，它才仿佛活了一般动了动翅膀，猛地从花丛中飞起，向着大礼堂飞去。 路过的保安大叔被这突然的动静吓的差点心脏骤停，骂骂咧咧地关上传达室的门，在里面泡了壶茶打开了手机看起了视频。 学校后门连着一片竹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将暗，原本应该极有意境的竹林此时显得有些阴森。此时没有风，竹叶如同一双双张开的手，静静的悬停在半空，只有隼人身边的几片竹叶，因为走过的时候碰到而摆动几下。 隼人来到墙边，看一眼约有两人高的墙面，几步助跑轻易地跳到了和墙面同样的高度，单手一撑，轻松地跨过了围墙。他落地的时候轻巧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围墙那头突然刮起的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仿佛在为他灵巧的动作鼓掌。 临江一中的礼堂近年刚翻新过，是学校内的标志性建筑。当初为了体现学校悠久的历史，在礼堂的设计上融入了大夏的古典元素，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风格让礼堂有一股江南风味。 礼堂大门正对着的外部，为了迎合建筑的风格，还挖了一口池塘。池塘里种了荷花，在夏天，站在古朴厚重的桥上看下去，层层叠叠连成片的荷叶和其中点缀着的几朵荷花正是映衬了那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 但此时已经是晚秋了。 池塘里只有孤单的几簇荷叶的茎秆直立在那里，湖水上漂浮着零星的落叶，将这一处的景色点缀的有些凄凉的意味。 隼人只是脚尖在桥面轻点一下，就整个飞跃过了池塘，他快速地朝着礼堂的大门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根本没有在池塘中倒映出半分。只有水面好似被人拨弄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第32章 大礼堂（2） 隼人推开礼堂厚重的大门，入眼是一排排空着的观众席。一阵轻灵悠扬的琴声传来，他循声望去，就见到舞台上此时有个人正背对着他正在弹奏钢琴，全场仅有的一束光源打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宽大的裙摆几乎覆盖了整张长方形凳子。头发飘散着，只在两侧编了两股发辫，白色的丝带缠绕在其中，多余的丝带吹下来，飘扬在空气里。 她弹奏的也不是什么悠扬喜庆的曲子，音调在衔接上反而有些突兀与不和谐。她好似完全没有察觉有人进入了礼堂，或是察觉了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隼人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怪异，也许是常年用刀，刀意的领悟让他对杀意更加敏感些。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皱眉看着舞台上的人。 良久，那个人好似察觉到了有人打量，微微侧过脸，让他看清了她的半边侧脸。 她就是唐婉茹，资料里那个柔弱的普通人。 隼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将背后的刀抽出，血色的灵力遍布刀身，控制住整把刀朝着那个女人飞快地射去。他原本想的是将那女人的手臂砍断结束这烦人的琴声。却没想到原本朝着女人右臂飞去的刀因为女人突然向右边高音区倾斜的身体而直直插入女人的背部。 “噗嗤——”是刀没入肉体的声音。 女人被贯穿胸口刀柄的力道向前带动，整个身体朝前倾了一下，抽搐了一下趴在琴键上不动了。额头直直地砸向琴键，同时按下了4个连续的键盘，好似为整首曲子完成了一个古怪又悠长的结尾。 隼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计划，本来想要上前控制附着在刀柄上灵力的手还来不及抬起，这戏剧化的一幕已经落下了帷幕。 他直觉有些不对，他的刀术水平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差错，那女人原本刚才好好的在低音区弹奏，怎么就正好凑巧突兀的身子朝右倾斜了。 他几个跳跃跳上了舞台。 女人的额头抵着键盘，发出的噪音经久不散。隼人恼怒地抓住她的头发，想要将她朝后扔到地上。 在看到女人因头发被提起而抬起的脸庞时，隼人的瞳孔骤缩，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她的头发。她不是唐婉茹，她......她是明日香！ 明日香的头随着隼人抓着头发的手松开，再次重重砸向了键盘。 “当——”和刚才一样的位置，4个连贯的琴键再次发出了合音，好似一首曲子的结尾，在经过弹奏者带领大家进入尾声的情绪后，再次发出的结束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更加响一些，显得悲壮和悠扬。 隼人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他脑海中已经炸开了花，各种线索与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她......她怎么可能是明日香？！ 他刚才在台下看见的侧脸分明是唐婉茹的！而且明日香的头发漂染成了银白色，绝对不是眼前的一头黑发。难道是谁，将明日香控制后，特地放在这里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队友？！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周围，天花板、舞台两侧帘布后、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黑漆漆的那一片观众席上。 “是谁！滚出来！！”他蹩脚的语调中透着极致的怒意与仓皇。 他杀死了明日香，他合作已久的队友。多讽刺，他本来是来救她的。 他的手垂在两侧，死死握成拳头，才能将不由自主的颤抖克制住。 台下的安静和沉默好似在嘲笑他。 他本想控制着刀朝下面砍去，却意识到刀正插在明日香的后背。他沉默地伸向刀柄，一把抓住，在抽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锋利的刀身从肉体中抽出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和肉的摩擦声，他从未觉得这声音如此的刺耳。 整把刀被抽出，他双手汇聚巨大的灵力，恶狠狠地朝着下方的观众席挥去。强大的血色灵力包裹着刀身，朝着下方破空而去，犹如一条血色长虹。 “唰、唰、唰——”锋利的刀尖毫不留情地削平了一排排座椅，溅起飞扬的木头碎块与灰尘将整个礼堂弄得一片狼藉。但一切结束后，台下还是一片安静，仿佛之间那本就只有座椅，没有坐着什么人。 整个礼堂安静的只有隼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终于看向了趴伏着的明日香。那白色的裙子和白色的发带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幕后之人为什么要给她装扮成这样。在他了解的大夏的文化中，白色代表着祭奠死亡。而明日香此时趴着的三角钢琴是通体的漆黑，仿佛一口供她容身的巨大棺材。 隼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在没有发现其他人后，走向了明日香。 他扶起了明日香，看着她毫无生机的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将她抱起准备先离开这里，转身还没有走出几步路，死寂的礼堂里突兀地响起了几声琴音！ 他迅速转身，却发现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2个琴键略低于整个键盘的平面，然后慢慢回弹到原来的位置。好像被两根无形的手指按下后，发现他的目光，停下了弹奏。 隼人的额头上已经有隐隐渗出的汗珠，他快速将明日香放在地上，握住了手中的刀，缓缓走向了钢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走近，他越觉得这架钢琴有些熟悉，好似从前在哪里见过。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有些迷糊，眼前的黑白键盘有些重叠。视野好像被加了棕色的滤镜，原本白色的键盘微微泛黄，黑色的键盘似乎成了深褐色，隐隐透出些红，好像凝结的血珈。 记忆中的画面变得清晰，曾经的校园里，他和明日香坐在钢琴前，两人都穿着具有霓虹国特色的校服，青涩的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稚气。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抬起手按下琴键。和谐又动听的四手联弹流淌在黄昏的校园里，讲述着他们的友谊与对未来的憧憬。 第33章 大礼堂（3） 等到一曲完毕，隼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钢琴前弹完了记忆中的曲子。他全身血液在一瞬间仿佛被冻结，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大脑头皮仿佛被针刺般。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似的将手从琴键上抬起！ 他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他分明刚才是想要查看刚刚那该死又诡异的琴声！ 明日香躺在在他身后铺着红毯的舞台地面，神情无比安详。 突然，如同被飓风席卷后的狼藉的观众席上响起了掌声。“啪、啪、啪”三声，那掌声沉稳又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场的某一位听众对于这一曲少了一人的四手联弹不太满意，但又出于礼貌不得不给表演者的一点鼓励。 隼人目眦欲裂地看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大喊道：“卑鄙的杂种，给我滚出来！”说罢准备拿起刀向下冲去。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个懦弱又胆小的守夜人搞出的这些动静，他会抓住他，然后用刀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将他凌迟。 但他没能起身。 有一双苍白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双手他很熟悉，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右手的虎口都有厚厚的茧，那是常年练箭形成的，那是明日香的手。那双手褪去了往日健康的小麦色，白的发青。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僵硬。 隼人回头，正好对上明日香搭在他肩膀一侧的下巴。她脸色不复之前的平静，仿佛有些狰狞。这样近的距离，隼人有一种她即将睁开眼睛的错觉。 “隼人。”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隼人浑身僵硬，他定定地看着明日香，发现她的嘴巴是紧闭着的，他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如果不是她，那是谁在喊他？ “隼人” 那人又喊了一声。这次隼人听的更加清晰，这声音分明就是明日香的方向发出来的，还不等他查看，就见明日香远离他那一侧的头发动了动，凸起一个鼓包，一只无比眼熟的鹦鹉从中探出了脑袋，那是她养的小美。小美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东西，冲他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它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隼人发现它的眼珠黑漆漆的一片瞳孔里满是讥讽，好像这张鹦鹉皮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隼人下意识想要攻击，才又意识到自己仍然被肩膀上明日香的双手牢牢按住，无法起身。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全身，除了眼睛以外的部分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有另一个灵魂一直潜伏在他这具皮囊下，此时终于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成为了身体真正的主人。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看见他的视线微微拔高，是他的身体站起，向左移动了一步，坐在了凳子的左侧。他才刚一坐下，原本站在身后的明日香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他看见他的手重新放上了键盘。右边的明日香也将苍白僵硬的手放上了键盘。她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在同一个画面的对比下，皮肤下乌青的血管更显得死气沉沉。 隼人的头被摆正，他的眼睛拼命地朝着坐在右边的明日香看去，两只眼珠的瞳孔几乎要没入眼眶右侧的皮肤下。 明日香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她也将手放上了键盘。 不用人起拍，他们一同按下了琴键，默契得如同当年。 记忆中的旋律再次上演，这一次加入了小美古怪的歌声。 只听它唱道：“阿香，阿香，小美和隼人在呼唤你。” 隼人将看向明日香的目光移动到小美身上，像在看一个怪物。 小美又唱：“为了我们的友情，请你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随着小美这句话落下，隼人余光看到明日香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小美继续唱道：“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四肢。” 明日香的手指不由地加重了弹奏的力度，手背上的皮肤由青白转变成了青紫。 “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嘴巴。” 明日香的嘴巴缓缓向两边扯开，像是在笑。露出来的牙齿锋利又密集。正常人微笑时露出的上排门牙大概在6到8颗。隼人只是余光就可以看到明日香的牙齿多的像是无处安放，从张开的嘴里凸出来，上排至少露出了12颗以上。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鼻子。” 明日香苍白的脸上，鼻子耸动了一下。突然整个脖子转了90度，直直朝向隼人的方向。好像闻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她的鼻子不停地嗅。在这期间，她的手指自如地弹奏着属于她的部分，眼睛一如既往的安详闭着。 隼人眼底明显的惊慌再也抑制不住。小美的歌声里饱含恶意，他想要逃跑，直觉告诉他，如果明日香“复活”，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的冷汗从额间滑下，流到了眼睛里。眼睛本能地想要眨一眨缓解这种不适，但他不敢。他的眼珠本能地死死朝右盯住明日香。眼白因为刺激变得发红，眼珠因为过于用力，感觉即将脱框而出。 小美又“嘿嘿嘿”笑了一下，仿佛是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愉悦。 隼人看向小美，他的眼底除了惊慌还有祈求，他看到小美再次张开了尖锐的红色喙。而整首曲子也来到了尾声，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明日香的身上散发出。他想要逃跑，但全身仍旧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小美果然张嘴唱出了他此时心中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眼睛。” 随着它声音落下，明日香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同时，隼人感觉到紧固自己的力量在消失，他的脖子已经可以动了，他转向明日香的方向想要看清她的变化。在转过去的一瞬间，正好和明日香凑过来的脸面对面！ 他们的脸几乎贴上，但隼人此时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看见明日香整个眼睛里满是血红，然后她的眼白移动了一下，瞳孔才从上方转了下来。 第34章 大礼堂（4） 但转下来的瞳孔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白的发灰，没有任何生机。这样浑浊的眼珠在一片血红的眼眶中空洞地和他对望，好像没有焦点，显得恶心又恐怖。 但渐渐地，瞳孔周围游离过几丝血线，那些血线在瞳孔正中汇聚，形成了一个黑色小点。那个小点仿佛就是明日香新的瞳孔，让她的眼睛有了聚焦。 新的黑色的瞳孔灵活地转动了一下，然后精准地看向了隼人！ 隼人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果从眼睛可以看到人心的话，此时他无法感受到明日香丝毫的生机与往日的活力，有的只是诡异和嗜血。 隼人感觉到他的肩膀恢复了自由，还没等他动作，就见明日香张大了嘴巴，露出了嘴里4排尖锐的牙齿，狠狠朝他咬来！ 他在战斗中无数次训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让他控制着突然恢复自由的身体灵活后撤，但是晚了一步。 明日香咬掉了他的整个鼻子！ “啊！！！——”极致的疼痛从他的鼻子传递到大脑，让他痛的无法呼吸。他恢复知觉的双手用力掰开了明日香的脑袋，连带着扯下了他鼻子周围的大块皮肉！ 飞溅的血液洒满了他的脸、前襟、脖子，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后撤到了舞台的边缘，明日香还没有反应过来，满是鲜血的嘴里仍然在嚼着肉。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推开。 隼人颤抖着的手伸向了自己脸上原本是鼻子的部位，只碰到一堆模糊的血肉。手指直接触碰到血肉的痛觉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是痛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 他的鼻子没了，他一直暗自引以为傲的外貌被毁，从此只能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伤口仍然在汩汩淌血，舞台地板上很快就积累了一滩。 明日香吞下了嘴里的肉，灵活的黑色瞳孔转动一下，盯住了隼人。 隼人攥紧了刀，眼睁睁地看着明日香站起了身。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熟悉对身体的，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蹒跚了一下，撞在钢琴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她似乎完全不觉得痛，毫无停顿地重新站起来，慢慢朝他走来。 “别过来！”隼人喊道。 明日香没有任何反应。隼人突然想到小美之前诡异的歌词里并没有复活她的耳朵。他挥刀挡在身前，锋利刀锋的破空声下是他焦灼的内心。明日香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歪了歪头，好像在解读他的意思。 隼人眼睛一亮，有戏，难道明日香在逐渐恢复神智？还不等他高兴，明日香咧开嘴角，飞速朝他冲来。 隼人本能地避开她，他纵身高高跃起，从明日香的头顶跃过直接跳到了钢琴顶部。 “明日香，你清醒一点！” 明日香好像对他的动作很好奇，模仿他向上跳跃，但是僵直的腿不得要领，落回地上的时候没有站稳，整张脸直直地砸向了地面。 她在地面上抽搐了一下，想要像人一样站起来，但中途放弃了。反而用两只手掌撑住地面抬高身体，两条腿学着手臂弯曲的姿势，膝盖反向扭曲90度，双脚踩实了地面。 她尝试“走”了两步，发现这种行进方式远比之前的直立行走方便地多，高兴地抬起了头，看向隼人。 隼人握刀的手在颤抖，他厉声喝斥：“别过来！” 明日香飞快地朝着他爬来，仿佛一只放大了数百倍的蜘蛛。她的头颅灵活地转动，为了躲开隼人挥过来的刀，灵巧地跳到了舞台两侧长长的幕布上，手指和脚掌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紧紧抓着幕布。 她张大嘴巴看着隼人，眼里满是对肉类的渴望。 隼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红色的光芒充盈了他的长刀，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向前一指，长刀灵活地如同一条蛇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明日香飞射而来。 明日香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叫声，仓皇躲避时被砍掉了半只右手掌。血淋淋的手掌在半空中高高飞起，掉落在地上滚了一下，手掌朝上，上面的老茧沉默地和隼人对望。 隼人毫不手软，继续控制着飞刀直冲明日香要害。刀光闪过，刀锋精准地扎进了明日香的心脏。但这已经不再是她的弱点了，只见她毫无躲避地蹬腿起跳，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再次朝着隼人飞扑而来。 隼人急忙下蹲，堪堪躲过了她尖锐的牙齿与指甲，但头皮仍然破了一大块。 明日香灵敏地扒拉住半空中的吊灯，没有停留地转身又转身飞扑而来。隼人不再留手，他身边出现了无数把闪着寒芒的刀，像疾风暴雨般朝着明日香砍去！ 刀身穿透了明日香的身体，将她钉在地上。她的四肢、前胸还有脖子都被钉住，但真正致命让她失去生机的是一把插进她眉心的刀。 那柄刀寒光凛凛，整根没入她的眉心，她在一瞬间仿佛被抽离了生机，一动不动地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趴在地面。 隼人眼里都是泪水，但他却只是站得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将刀抽出。 “啪、啪、啪”台下再次传来掌声。 他如同惊弓之鸟般回头，看见了他一直想找得人——唐婉茹。 她好像和周围的一切处在不同的空间。干净整洁的校服、及膝长裙、白色的袜子与黑色玛丽珍鞋。她站在一堆碎屑里面带笑意地鼓掌，好像对刚才的表演特别满意。 隼人先是恍然大悟，而后恶狠狠地看着她。是他大意了，唐婉茹和沈清竹走的近，她有很大的概率也是守夜人。 “是你！是你的诡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决定不拿她威胁沈清竹了，他要在这里将她撕成碎片！ 唐婉茹抽出别在腰间的一把长剑，长剑在空中划过的半圆如同夜空中的上弦月。剑尖轻点地面，白的如同冬夜里的雪。 隼人看着她的动作，轻蔑一笑：“就凭你？我的刀会把你、连同你的剑砍成碎末，来祭奠明日香。” 第35章 大礼堂（5）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红色的异能如同液体般从他的掌心流出，缠绕上他手中的刀身。那红色的光芒似乎有着生命，它们在刀身上游走，如同火焰在燃烧，又如同血液在流动。他整个人被那股光芒包围，漂浮在半空蓄力。 “翼宿！”随着他的声音，一只血红的凤凰从火焰中飞出，发出一声清鸣，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朝唐婉茹冲来！ 唐婉茹手中长剑一转，朝着凤凰劈去，她的动作简单，没有花里胡哨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击。泛着寒芒的剑光直接将凤凰劈成了两半，凤凰散落的身体如同烟花般炸开，四周散落的火光中隐隐传来它还来不及发出的哀鸣。 唐婉茹不等隼人的反应，高高跃起，在空中翻转剑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冰冰的弧线，剑尖直指隼人，朝他射去。 隼人仓皇躲避，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没有料到唐婉茹的剑术竟然如此强大，能够直接劈开他的禁墟。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半空中飞出的刀身迅速掉头，狠狠朝着唐婉茹的后心砍去！ 唐婉茹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半空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为她借力，只见她脚尖轻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对折。刀锋贴着她的鼻尖向前，唐婉茹仰头的同时轻笑了一声，用与他同样的方式控制了长剑。 只听“噗嗤——”一声，长剑没入隼人的后背，剑尖没有停止，慢慢地旋转向前，直到一半剑身从隼人的胸口出现。 同时，那把一时间失去控制的飞刀被唐婉茹的脚尖一踢，整根扎入隼人的手臂，将他钉在了钢琴上！ 隼人连痛呼都无法发出，他嘴巴张张合合，嘴里的鲜血和胸口被搅动的疼痛让他无法喘气。他死死盯着唐婉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绝望。 唐婉茹轻轻落地，走向了他。她的脚步缓慢又透着慵懒，仿佛是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有着对猎物的挑剔与漫不经心。 她走到隼人身后，毫不留情地抽出了剑。 “唰——”一声，隼人的心脏仿佛要被搅着连带出来！极致的痛苦下让他连惨叫都寂静无声。他全身的力气已失去，却因为被刀身钉住，整个人只能歪歪扭扭地靠在钢琴上。重力让他胳膊上的肉在缓慢地被刀割，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但这还不够，他朦胧的眼睛在看到唐婉茹径直走向明日香时而瞪的滚圆，好似回光返照。 “你要干什么！！住手！”他的声音终于冲破满是鲜血的喉咙发出，语气里满是恐惧。 唐婉茹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握住扎在明日香眉心的刀柄，缓缓抽出。 明日香眉心一片漆黑，没有鲜血。 她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唰”睁开了眼。 ...... 唐婉茹慢悠悠地走出了大礼堂，在她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蛇尾幻影一闪而过，带起浓稠的黑雾将整个礼堂笼罩。礼堂里传来隼人绝望又痛苦的叫声，以及兽类撕咬、吞咽和啃食声。 唐婉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黑雾散去，礼堂中归于沉寂。她捡起门口角落放着的书包，缓步朝外走去。 如果此刻有人进入礼堂，就会惊讶地发现礼堂内地上拖拽挣扎的血迹已经全部消失，杂乱破碎的桌椅已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礼堂内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但如果仔细去听，仿佛又能听到好像隐隐有琴声在回响。 那曲调带着霓虹国特有的旋律，是当地曾经流行一时的曲子。讲述的是最纯粹的友谊与来不及表达的青涩爱恋。 ...... “砰砰砰”保安室的窗户被敲响。 “大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沈清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唐婉茹远远走来。 他昨天任务目的地离临江市有一段距离，任务又比较棘手，直到今天傍晚才回来。他刚走到小区楼下，发现唐婉茹家没开灯，顿时察觉出异常。唐婉茹基本不会晚归，而且最近她没有任务，更不会出远门。 他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开门。又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沈清竹转身冲下楼，跨上摩托车朝着临江一中的方向飞驰而去。远远看见已经关闭的校门，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愈甚。没等摩托车停稳，长腿一迈从车上跳下来，朝着校门口奔来，任由身后心爱的车翻倒在地。 他的额头全是汗，直到看到唐婉茹才微微平复了内心的焦急。 保安大叔顺着沈清竹的视线回头，诧异地发现竟然还有学生没有出校。这个女娃他印象很深刻，长相和气质在学校里都是拔尖的。每每上学或者放学路过校门口，都能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视线在她脸上聚焦。 保安大叔按下电动按钮，金属门缓缓打开容纳一人可通过的缝隙。 唐婉茹冲大叔笑着点头感谢，还未走出大门，就被冲进来的沈清竹一把抱住。唐婉茹微微怔了一下，还没有抬手推开，沈清竹已经放开了她。 他平日里飞扬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发间鬓角可以看到晶莹的汗珠。他的脸有些红，好像在为刚才的举动害羞和抱歉。 “你......你没事吧，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家，我就......我就过来看看。” 他脸上的红晕蔓延，覆盖上了鼻梁，让鼻梁上原本性感的痣此时仿佛都变得腼腆和羞涩起来。 “抱歉，我......我刚刚不是故意，我......对不起。”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担心唐婉茹在心里觉得他轻浮，心中对刚才的行为又是甜蜜又是后悔。 现在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那香味既不同于花香的甜美，也不同于木香的沉稳，而是一种神秘而诱人的香气，仿佛能勾动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那香味一开始仿佛带着淡淡的松香和竹叶的清新，而后尾调是难以言喻的野性与神秘，迷人又危险。 第36章 沈青竹的发现 她的身体也很软，柔弱地像棉花一样，抱在怀里只想永远融进胸膛。 唐婉茹的眼神此时却一点也不柔弱，仿佛一只侵略意味十足的野兽。她的瞳孔很黑，没有一丝亮光透出，带着欣赏地打量沈清竹此时的神情，像是猎人在看圈已久的猎物。 “喂，你们俩，年纪小小的可不许谈恋爱啊！现在可是学习的关键时间！”旁边看了一会儿的保安大叔带着过来人的口气提醒道。 这一对小年轻站一起可真养眼，就是气场看着有些古怪。那女娃明明看着娇弱，却像是两人中占据主导权的一方。那男娃看着就是个刺头，但此时却唯唯诺诺跟个小媳妇似的。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和我们那一代不一样了！”保安大叔心里默叹。 沈清竹被保安大叔的话说的像只炸毛的猫科动物，他快速瞥了一眼唐婉茹的脸色，见她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意，心中又忍不住泛起隐秘的甜意。 他轻咳了一声，故意没有向保安大叔纠正他们的关系，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撇开头率先往外走去。 唐婉茹嘴角勾了一下，抬脚跟上。 临江市如其名，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江将整个市区分隔成两半。江边建有公园，公园里桂花正开的肆意，沁人心脾的花香即便从公园外的道路上经过也能闻的清晰。 沈清竹特意在这一段路放慢了车速，周围的霓虹灯在视野里倒退着，连成了一条条七彩光线，在黑夜里无比绚烂。车驶上跨江大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唐婉茹搂着他的手臂微微缩紧。沈清竹感觉到她近在脖颈间的吐息。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你在紧张，为什么？”唐婉茹凑在他耳边请问。 沈清竹垂下了眼帘，破天荒地没有回答。 两人在家门口分开，唐婉茹转身开门时，沈清竹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她的手，抬起一只手伸向她的脸，在靠近的时候用大拇指在她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 “这里有点脏。”沈清竹垂下手，大拇指握在手心的拳头里，眼睛不敢看她。他说完后就快速打开了自己家的门，进去后快速地合上。 唐婉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推开了家门。她径直走到卫生间打开灯，镜子里的少女容貌清冷又灵动，称得上一身仙气飘飘。但嘴角却留着一丝未擦干净的猩红，让原本如天使般纯洁善良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那个霓虹国男人的血，她吞噬了那个用弓箭的双马尾，又控制双马尾吞噬了今天那个男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粉嫩的舌头舔掉了唇边的鲜血。这神情真就应了那一句，面若菩提，心似妖邪。 她摊开掌心，手掌上黑雾浮动，雾里隐隐有一只血红的凤凰在飞舞，凤凰的眼神漆黑，连羽毛的颜色都仿若被黑色浸染，变成了黑红色。它飞了一会儿，乖巧地停在了唐婉茹的掌心，用喙去蹭她。唐婉茹一边感受着体内增加的力量，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凤凰。想到沈清竹的表情，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胆小又勇敢，有点意思。 沈清竹几乎一夜没睡。 他心底不知道是兴奋多一些还是不知所措多一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唐婉茹的性格绝不和外表一样柔弱，但那次从发现她是守夜人开始，他心中隐秘的猜想愈发肯定：平时的她不是真实的她。 但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沈清竹猜到了一些，不敢接着往下想。直到今天，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婉茹，他的手有些发抖，他们这样是不是算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他是不是离她更近了点？ 他坐在床头靠着墙，就着窗边的月光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手指被心底的兴奋连带的有些颤抖。她的嘴唇真软，好像娇嫩的花瓣一样。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多久，直到不知何时才被困意包裹，闭上了眼睛。 古神教会里，宏伟的殿堂之中，三座巨大的神像雕塑巍然矗立。雕像被刻画的栩栩如生，他们眼神凝视下方的众生，仿佛神明亲临。 殿堂内，众多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直到看到一位黑袍人从大门大步走入，才都静默站立，看向那人。 那人走到神明脚下的高台上站定，转身看向下方众人。他长袍的边缘绣着金丝，隐约显露出其非凡的地位。 “新的神明代理人在沧南出现了，是003号天使之王米迦勒的代理人。”他低沉的声音从帽兜中传出。 听闻此言，殿内众人激动地举起双手，向大殿中的神像开始祈祷，又似乎为即将增加的新成员而喝彩。 上方的黑袍人命令道：“找到他，务必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台下收到命令的黑袍人正欲离去，却被叫住。 “等等，明日香和隼人已经死了。”无视了底下几处突然增加的议论声，黑袍人继续说道：“在米迦勒的代理人现世之前，明日香和隼人的通讯器同时显示失去了生命体征。我们弄明白造成他们任务失败的原因，无论是目标对象或者是某个未知的新势力，你去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黑衣人这才领命退下。 “嗡嗡——”寂静的黑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如此细微的动静仍然让唐婉茹在瞬间睁开双眼，看向床头的手机。 她伸手将手机解锁。屏幕上只有一条信息：婉茹，我好像有了一点特异功能。发件人：林七夜。 唐婉茹挑眉，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点击屏幕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的人好像没想到她到这么晚还没有睡。 “婉茹，你、你怎么打过来了。”林七夜声音有些磕巴。 “哦，我正好也想找你。”唐婉茹轻声回道。 “找、找找我做什么？”林七夜脸上的红温在蔓延，她难道也...... “我明天要去一趟沧南，参加化学竞赛。你来火车站接我吧。”唐婉茹说着轻轻勾动一下手指，衣柜自动打开。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漂浮在空中，又被黑雾包裹装进了行李箱里。 第37章 火车站 “旅客们，你们好，由临江北开往沧南方向的高7840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有乘坐高7840次列车的旅客请到10检票口检票进站，列车停靠在10站台。” 清晨的火车站内人声鼎沸，旅客们拖着行李，脸上或期待或疲惫，等候在检票口。唐婉茹只有一个简单小巧的行李箱。她今天没穿校服，一身带着中式元素的黑色旗袍长裙，同色高跟玛丽珍搭配白色短筒袜，复古与时尚融合，柔美秀气中带着创意与前卫。光是站在人群里，就是众人的焦点。 后面几个男生推推搡搡，用胳膊拱拱彼此的伙伴，怂恿对方上前搭讪。其中有一个男生穿着时尚的运动套装，看着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大学生，他轻咳一声，走上前喊住了唐婉茹。 “美女你好，能不能加个微......”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道男声打断。 ”婉茹。“沈清竹走上前，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唐婉茹，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男生，伸手从替唐婉茹拿过行李，继续道：“今天起得晚没吃早餐，稍微垫一点，待会儿记得按时吃午饭。” 说完好像刚看到旁边有人，头微微侧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沈清竹个子很高，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让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不好惹。此时他俯视着眼前的男生，充满占有意味地拿着唐婉茹的行李箱，让原本阳光开朗的男生如同被乌云压顶，未战先怯。 “呃......我......”他看向唐婉茹的目光被沈清竹挡了个严实。 唐婉茹仿佛没有察觉这里的暗涌，抬头看着电子屏的时间，距离开车时间越来越近，她拍了拍沈清竹，示意她要出发了。 沈清竹侧头冲她笑了一下，脸上的不羁化为春风洋溢的笑意，转身陪她朝检票口走去。留下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感叹他的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唐婉茹轻松地将小巧的行李箱放在行李架，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她身旁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位约莫50岁左右的中年阿姨，阿姨见她坐下来，冲她礼貌笑笑。唐婉茹回了一个笑容。 那阿姨看向侧前方的三人位，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坐在那边，他们没有买到连坐票。她看看那一排靠窗A座的中年男人，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f座票，忐忑地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你好，请问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两天孩子患了重感冒，此时正昏沉沉地靠在座椅上半梦半醒。他的丈夫闻言也期盼地看向那男人。 男人不耐烦地拒绝：”不换！烦不烦，凭什么让我换！” 妇女讪讪一笑，失落地往回走。那男人刚刚拒绝完，下意识回头往这一排看来，看见唐婉茹的时候眼前登时一亮，油光的脑袋仿佛像是灯泡在反光。他喊住了妇女：“哎哎那个谁，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和你换了。下不为例啊！” 妇女听到可以坐在孩子身旁，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感激地冲男人道谢。 那男人拿了自己的行李来到唐婉茹身旁，放完行李后抬手做了个看时间的姿势亮出自己刚买的手表，颇为自信地冲她一笑：“美女，请让一下。” 唐婉茹站起身让他坐到里座。 男人坐下后将椅子靠背调到最大幅度，手放在两个扶手上，大腿岔的很开，肥厚的被西装裤包裹的膝盖朝着唐婉茹的腿靠来。这套动作他熟练自如，像这种年轻小姑娘最是要面子，即便是被占了便宜也是不敢大声反抗。但没想到他的腿刚过了中间的把手，便被滚烫的热豆浆浇了个正着，烫的他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嗷——我的腿！”他站起来抖着裤子上的豆浆，疼得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唐婉茹将豆浆放回小桌板，冲他勾起嘴角。 男人怒目圆瞪，粗壮的手指指向唐婉茹：“你！你竟然敢拿豆浆泼我！”说着就要朝唐婉茹身上抓去。 唐婉茹用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按了一下，男子顿时抓住自己的手发出了杀猪般的痛呼：“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他的声音很响亮，吸引了周围乘客的目光。已经有乘务员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 “这位乘客，请问出什么事了？”乘务员站在一旁询问。 “她拿豆浆泼我！然后还把我的手折断了！我的手现在疼的动不了了！”男子情绪激动，扬言要报警。周围看了一会儿的乘客中有人看不下去劝道：“算了吧，这么小的事，而且我看是你先动手的，人家小姑娘就是拿手挡了一下，能有多大的力气？” 乘务员已经用通讯器呼叫了乘警，见状也劝道：“先生，你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说的句句属实！警察来了没有？！” “各位让一下，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名身着制服的乘警穿过人群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现场有人最快地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给我看看你的手。”乘警对男子说道。 男子伸出手，肥壮厚实的手腕上雪白一片，连痕迹都没有。 人群中有人发出嘘声，乘警也严肃地皱眉反问：“伤呢？你说手断了，总得有最起码的淤痕吧？”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他就是手有些隐痛，但又不强烈，时有时无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腿上的烫伤，卷起裤腿到膝盖的位置，给乘警看上面烫的发红的皮肤，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总算了吧？这么大片的烫伤！要我说现在小年轻的就是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敢拿热豆浆泼人了，狠毒的很！”他看向唐婉茹的眼神中有着胜利者的得意。 唐婉茹这时才缓慢站起身，收起了小桌板，向大家指了指洒落在地上的豆浆。 乘警皱眉还没说什么，男人更加大声地朝大家喊道：“看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认证据了！” 第38章 恶果（1） 唐婉茹指着地面的手又指向了自己座位，以及两个位置之间的扶手，终于开口：“豆浆全在我的座位下方，如果不是这位——大叔，坐下来的时候腿开的仿佛要劈叉一样，怎么会碰到全部倒在我位置上的豆浆呢？” 周围安静了一下，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思，鄙视的目光看向了中年男子。不过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碰到这种事情竟然丝毫不慌，还这么沉着冷静地将证据用简单明了的方式指出来。 乘警严肃看向中年男子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他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个中年男子身上的流里流气。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打算教育一下这个中年男子，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 中年男子自知理亏，还妄图用拔高的音量来让自己显得无辜些，但看到周围人了然又谴责的目光，只得讷讷道：“那我是体型大，这椅子太小了没办法。”晦气，没想到今天没占到一点便宜还差点栽了跟头。 乘警将他严肃教育一番，让中年男子向唐婉茹道歉，然后告诫唐婉茹保护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要太过激，要注意分寸。算是两边各打二十大板，将这闹剧宣告了尾声。 “都散了吧，注意下车时间，别待会一个个都坐过站了。”乘警说道，便让众人各自都坐下。乘务员看着坐在里侧的男子有些壮硕的身躯，再看看唐婉茹细细的手腕，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小姑娘，要不你和我去中间车厢吧，我那里还有座位。” 唐婉茹看乘务员有些担忧的目光，冲她温柔笑笑：“没事，该走的不是我。”随即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中年男子嗤笑一声。乘务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车厢。 中年男子欣赏着窗外美丽的自然风光，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的小姑娘啊，穿的什么不正经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殊职业的呢。” 唐婉茹眼皮未开，自若地回答道：“都说言语是内心德行的外在表现，果然不假，心脏看什么都脏。百因必有果，恶言招恶果。” 中年男人气愤转身，正要借机和她吵一番来发泄刚才的憋屈，就见唐婉茹已经起身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哼，果然还是小姑娘，一个人就怕了。胆小还敢惹我，等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在心里说完，就见车厢外突然全部黑了下来，原来是动车驶入了隧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里的灯光从原来的暖白光变成了黄光，衬得车内的设施有些陈旧。有小孩稚嫩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妈妈，外面为什么这么黑啊？” “因为我们在隧道里呀~”一道女声温柔地回答。 可这解答不了小孩子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只听他继续问道：“那~那为什么隧道里就是黑的呢？” 中年男人看向车窗外，分神认同地想：是啊，真黑啊。 那道女声继续回答，声音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传来：“因为隧道里的东西不能看见阳光呀~” 中年男人皱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果然，那小孩仿佛十万个为什么，让中年人心中有种果然如此之感，只听他问道：“那~那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呢？” 嗯？中年男人觉得有些不对，“见不得光？”这词好似有另一层含义，这句话怎么有些莫名的古怪？他正想回头看看那小孩坐在哪一排，还未转身，就听到那女声回答道：“当然是......”后面的话更加模糊不清，但中年男人却没有再好奇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因为刚刚在车窗反射的玻璃上，他看到里一个一半脸血肉模糊的人在他身后！ 他迅速回头，车辆此时正好驶出了隧道，外面一片天光大亮，刚才车窗反射里的背后——这是他身侧的位置上空无一人，那个黑旗袍的女生还没有回来。 刚刚的......是他的错觉吗？ “唰——”还没等他想明白，火车又进入了一个隧道。 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就见刚才窗户上看到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赫然就靠在他脑袋旁！那人半张脸的肉有一块没一块的，颧骨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覆盖的皮肉，整块圆润光滑的白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一只眼睛里面是血红的肉洞，已然没有了眼珠。鼻子上有咬痕，上面可以看清楚清晰的尖尖的牙印，确是连在一起的4排牙印，牙齿的数量密集到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动物的口腔。他的嘴巴上皮没有了，露出了门牙和虎牙的牙印部分，就像医学实验室里的塑料人头模型。 它比刚才靠的离男人更近，好像是发现了中年男人的注视，它的唯一一只眼珠转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了一个笑意，像是在和中年男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股从脚底直冲脑门的寒意却让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他颤颤巍巍的侧过头，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东西在耳边浅浅的呼吸。 “唰——”火车驶出了隧道，中年男人正好转过身，身旁的座位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火车上有轻微的鼾声和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和公放的电子音乐声融合在一起，给他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即使在这温暖的车厢里，汗水依旧沿着鬓角滑落，滴落在因为尺码有些小而显得紧绷的西装衣领上。 他用手扶住前排的座位，站起了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站在过道上。周围的旅客表情如常，大家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火车行驶的非常平稳，但他的身体却有些摇晃，要牢牢专注靠近过道的椅子才能站住。 “喂，你走吗？不走的话让一下。”后面有人要穿过过道，看他站在中间许久没动，忍不住问了一下。 中年男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转过头同时身体向后撤了一大步。 第39章 恶果（2） 身后的人被他着幅度过大的动作惊的吓了一跳，又看他满头大汗，眼珠里遍布红血丝，想到他刚才列车出发时惹出的一系列事，也不敢有过多交集，低声说了声“借过”就匆匆从他身边经过。 中年男人顺着路过的人前往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一直在洗手间没有回来的小姑娘，她刚刚临走前说的是“恶言招恶果。”恶果，出现在窗户上的那个东西和她有关系吗？ 他脑子里一时间思绪纷杂什么想法都有，那个东西是不是从隧道里出来的，它为什么要坐在他旁边，这一切又是不是他的幻觉，是他最近工作压力大过于紧张了吧？ 他的视线忍不住往前方那一侧的窗户看去，火车正经过一处绿意盎然的山谷，大片绿植与山林间隐约可以看见的映山红让车窗里有些旅客忍不住发出了“哇——”的一声感叹。但中年男子却完全没有旁人欣赏景色的惬意心境，他目眦欲裂地等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谷隧道。那隧道周围全都是植物，让钢筋混顺泥土的粗犷与大自然的柔和完美融合，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但在他看来，那就像一个怪兽的深渊巨口，等着他这个送上门的猎物。 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有怪物！有鬼！！!”他在周围人看过来惊讶与怪异地目光中更加绝望，那种只有自己可以看见恐怖诡异的绝望，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都看不到吗？刚才有个满脸是血的人，脸上都被咬的没几块肉了，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你们真的一个人都没看到吗？！”他崩溃地大喊，眼看着隧道口越来越近。 有年轻的妈妈捂住身边小孩的耳朵，皱眉看着他：“你能不能别当着小孩子的面讲这些东西，有病就去看医生。” 其他乘客也都在抱怨：“就是啊，从上车就不安生，现在又在演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的怪物，我看你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吧！” 中年男子只在四周纷扰的声音中情绪崩溃地捏紧拳头在胸前，随着胸膛的起伏上下晃动：“真的有怪物，进了隧道就会出现，前面就是隧道了！”他呼吸急促，看着尽在眼前的隧道只觉得自己的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要躲起来，对，躲起来......”哪里可以躲呢？得找个隐蔽的地方，火车上哪里有隐蔽的地方？他强迫自己僵硬的脑子转动起来，极度紧迫之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尿意涌来。他眼前一亮，对了，洗手间。 他如同一头失去控制的莽牛般冲到洗手间门口，一把推开正在排队的人，看到洗手间的锁孔上显示的是“无人”，心中顿时一喜。在火车进入隧道的同一时间，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进入后将门快速反锁，把外面众人的惊讶与抱怨的声音一同锁在了门外。 “诶？他怎么进去了？” “真没素质！” “刚刚不是红色的吗？是锁坏了？里面没人？” 他没有听见外面的抱怨声，因为他刚锁上门，周围的环境就安静下来了。薄薄的厕所门隔音效果好到让人以为里面和外面的，是两个世界。 他扶着洗手台喘息，额头上因为剧烈运动而出了更多的汗，此时汗水流入了他的眼睛，刺激了他本就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打开了水龙头，用水冲洗掉手心黏腻的汗液，然后用沾湿的手擦掉眼睛周围的汗水。 重复擦拭几次后，眼睛中的刺痛感平复了许多，他终于卸了力气靠在门板上。 厕所的空间非常狭窄，马桶、水池和垃圾桶位置的排布都充分考虑了最大限度的空间利用率。厕所门正对着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用镜面反射的原理让厕所的空间感更大，这面镜子占据了洗手池上方的整面墙壁。 中年男人靠着门，抬起手臂用衣服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却在抬起的瞬间僵直在原地。 刚才在洗眼睛的时候没有注意，此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面镜子，却见镜子里的人根本没有抬起手臂。 镜子里的“他”还是维持着刚刚在洗手的姿势，头也不抬地在洗手。 中年男人感觉憋不住的热流从裤裆中传来，直直地沿着裤腿向下，顺进了袜子和鞋子，还有一些沿着小腿直接滴落到了地面。他腿一软想要坐下，却没有坐下，因为厕所空间太小。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黑点，那是恐惧到极致时身体发出的警告。 只见镜子里人的脸还在变化，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比较痒，“他”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一颗圆滚滚的眼珠顺着他的力道从眼眶中掉出，被连着的神经线牵扯着在脸上来回摇晃。但“他”好似没有察觉到这些异常，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脸上和额头上的肉仿佛如同熟透了般，被搓落，一块块往下掉，砸落在水池中，顺着水流掉入了窄小的下水孔。 “不...不要...”中年男子的声音颤抖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溃。恍惚间他听到薄薄的门板背后有什么声音，那种声音很尖锐，就好像......是尖尖的指甲在刮门板的声音。那对消失已久的母女的对话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模糊的响起：“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呢？”“当然是——要接受恶果的人啦......” 恶果，恶果......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黑旗袍女孩子说的话，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将“洗净”的满是血水的手甩了甩，那只指甲缝里满是血迹的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下体...... “啊！——”厕所里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传来，听得外面排队的旅客一愣。门缝里先是渗出了黄色腥臭液体，随之而出的汩汩红色鲜血。 第40章 恶果（3） 外面的人齐齐后退出很远，有人捂着鼻子看向厕所大门没说话，也已经有人察觉了不对，正大声叫着乘警。 乘警刚到，一眼就看出了事态不一般，他让所有人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得离开。随即和同事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皱眉推了一下厕所门。 原本锁着的厕所门被这么轻轻的一推就开了，乘警注意到这个细节，但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里面让人恐惧的一幕。 里面赫然是刚才列车刚启动不久闹事的那个男乘客，他此时满头大汗地坐在马桶上，一只手住着洗手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裤裆。而地上有一块鲜血淋漓的烂肉，光从形状和这个男人的动作，乘警就推断出了这是什么。 中年男人此时嘴巴张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剧痛让他的意识无比清醒，他松开握着洗手池的手伸向乘警，想要大声求救，但实际上发出的声音却几乎让人听不清：“救救我，有鬼，有怪物......” 另一位经验更加丰富的乘警立刻打开通讯器，向列车长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列车长立即向上级汇报，准备在临近的站点停车，同时通知就近的医院准备救护车。 乘客中正巧有医生，此时站了出来说道：“不能让他这样坐在这里，需要平躺让血液不要流的这么快，得先让他出来。” 立刻有人和乘警一起搭把手，按照医生的指示，在过道上平铺了一层衣服后，将中年男子平躺安置在上方。 医生用随身带着的急救设备开始为他止血，有人问：“地上那个......是不是捡起来，到医院可以续上？” 医生皱眉点头，不知道这里到医院要多久，现场的卫生条件也不知道......但他看着男子此时终于有些回过神殷切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指挥身边的人用无菌纱布将东西捡起。 列车长此时赶了过来，乘警立刻问道：“医院准备的怎么样了？” 列车长回答道：“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这里离前面的临时停靠站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过一个隧道就可以到。” ......隧道？ 中年男子原本平复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一个用力想要坐起来，但被下身如刀割般的刺痛给刺激的躺了回去，他只能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蹲在一旁的乘警的袖子，大声地嚎叫：“不能，不能去隧道！！不能去，隧道里有怪物！就是它害的我成了现在这样！不能去！”乘警皱眉制住了他乱动的肩膀，和另一位乘警互望了一眼，问道：“什么怪物？” 这时，周围有人插话道：“他刚刚就从座位上跳起来喊隧道里有怪物，在过道上大闹了一番，又插队冲进厕所，现在才变成这个样子。”说完也有些害怕，悄悄补了一句：“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周围的人隐隐开始骚动起来，已经有小孩被这边从刚才就开始的动静吓到，开始轻声抽泣。 “别乱说。”乘警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垂下的眼皮遮住了严重复杂的神色。从业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离奇诡异的事物。但......这次真的是这样吗？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刚才坐在这个中年男人身旁的小姑娘，问道：“刚才那个小姑娘呢？” 身旁的人被他这冷不丁的一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便回答道：“哦她啊，刚才和乘务员去别的车厢了。” 这句话刚落，不知道是哪个词语刺激到了地上的男人，他难以控制地大叫：“恶果，是她是她！！”他的身体像条被钓上岸垂死挣扎的鱼，眼看着窗外的隧道越来越近，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让他忘却了极致的疼痛。医生皱眉示意身边的人按住他，看着大量渗血的纱布叹气，看来是保不住了。 “唰——”窗外突然黑了下来，火车进入了隧道。 中年男人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直直望向最近的窗户，眼珠子瞪的滚圆，狰狞缠绕的血线从眼眶蔓延至瞳孔，让他的眼珠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要“噗”的一声弹射而出。 中年男人感觉全身都冰冷地仿佛置身在冰窖，此时按住他身体的手却比他的身体更冷。他迟钝地转动视野和乘警的脸对望，在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时张大了嘴巴，嘴巴里吸入的气体来自正上方对着他的人鼻腔中带着刻骨凉意的气息。 周围原本热闹的车厢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沉默地盯着他看。他们的目光陌生又冰冷，仿佛在看着蝼蚁。 “你，准备好接受恶果了吗？”车窗外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混在列车齿轮滚动的声音中，仿佛是隧道里有东西扒上了行驶中火车的车窗上，就为了问他这个答案。 “不...不不不，我错了，是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是我好色，是我爱占便宜，是我欺软怕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中年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按住他的双手，翻过身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 寂静的车厢一时间里只有他额头砸向地面发出的“哐哐哐”的声音。 半晌过去，忽然窗外大亮，火车快速驶出了隧道。中年男人终于感受到那股沉闷的压迫感消失，抬起了头，对上周围人鄙夷又同情的目光。 火车在临时站台停下，有一群医务人员急急忙忙进出，让其他车厢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走到车门口张望。 5号车厢里，唐婉茹翻过了一页书，明媚的阳光将书面照的好像在发光。 周围人的议论声没有影响到她半分。 “哎，听说了吗？8号车厢有人出事了，刚才被担架抬走了。” “听到有动静，我就说呢，莫名其妙在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临时站台停靠，以前我坐这趟车就没听说过有这一站的。” “哎哎哎，我刚从那边回来，8号车厢和7号车厢中间那个洗手间那边，一地的血！” 第41章 又见沧南 “啊？！有人打架受伤了？” “不是，听说是有个男的，在洗手间里自残了，拽掉了自己的......那个！” 周围一片抽气声。 “太狠了吧？！这也下得去手啊？” “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听说最开始一直喊什么有怪物，抬下车的时候还在喊对不起呢！” “这......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吧？” “谁知道呢......” 这时，列车广播突然响起：“尊敬的旅客们，非常抱歉，因临时突发事故，列车将临时停靠一段时间，感谢大家的理解。” 唐婉茹发完短信后杵着下巴看向窗外，在温暖的阳光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叮咚——”林七夜听到短信提示，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的信息微微皱眉。赵空城刚抒发完一段热血的演讲，他相信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定会向往这种英雄情结，正期待第看着林七夜，等待他答应原因加入守夜人。此时看到他竟然分神去看短信，气不打一处来，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手机。 手机上只有一句简短的话：“我的火车要晚点哦。” 赵空城皱眉，那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发件人，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轻松躲避着林七夜过来抢夺手机的动作，点击放大发件人的头像，只见一个长发女孩在夕阳下坐在长凳上，正对着镜头温柔一笑。 赵空城一顿。 “还给我！”在赵空城愣神之时，手机终于被林七夜抢走，他皱眉看向赵空城：“谁让你看我的手机。” 但他的话却被赵空城更大声的话完全掩盖了过去，赵空城终于想起来这股熟悉感了，他一拍脑门，对林七夜道：“你还认识唐婉茹啊？”这小子，该不会已经加入临江市守夜人了吧？ “你认识婉茹？”林七夜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急忙问道：“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赵空城看他这神色，挠挠头，这小子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唐婉茹的身份，难道他还不知道唐婉茹是临江守夜人小队编外人员？叫的这么亲切，啧，看来是连人家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 赵空城的眼神几经变幻，最终停留在微微的同情上。但他严格遵守规定，林七夜未加入守夜人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他透露任何其他守夜人身份的信息。 赵空城看着林七夜焦急的表情说道：“也不算认识，就是......啧，你现在不用知道这些。总之，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说完他没等林七夜的反应，匆忙跳下了大巴，没跑几下就消失在了街头。 林七夜捏紧了手机，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尊敬的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沧南站，请收拾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祝您旅途愉快！”唐婉茹推着小巧的行李箱走下车，在站台上与刚才的乘警擦肩而过。乘警站定，想到刚才那被抬出去的中年男子手腕上出现的黑色淤痕，他想到前不久那男子说被这女生打断了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的同事撞了撞他，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乘警的神色中有疑惑与怀疑一闪而过，随即自嘲地摇摇头，感叹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人家明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而且那淤痕不像是刚受伤的痕迹，反而更像...... “七夜。”林七夜正盯着出站口看，俊朗的侧脸与深邃的眼睛已经引得许多小姑娘在一旁驻足打量。他被这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唤回神，转头看向了来人。 有将近5年未见，即使林七夜看到过唐婉茹在朋友圈偶尔发的照片，他们也通过几次视频电话，但再次见面时，她的容貌仍然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曾经在医院里那种常年不见光的白，而是像有人精心收藏保养的瓷器，白中透光，与鸦羽般的乌发形成一种极致的对比，轻易将她与旁人区分开来。她的眉毛轻柔地弯曲着，仿佛是天边新月的倒影，眉毛的颜色有些淡，却正是这自然而不失精致的黛色，为她增添了一份柔和的气质。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她的眼睛，那熟悉的丹凤眼让林七夜仿佛在转瞬间就回到了5年前的那个黄昏，浓密的睫毛如同煽动的蝴蝶翅膀，轻易带他跨过时间的距离。 此时她红润而饱满的嘴唇上挂着温柔的笑，走到林七夜的跟前时，让林七夜有一种周围人都变成黑白色的错觉。 “怎么啦~”唐婉茹的手在林七夜眼前晃晃，让他回过神。林七夜脸色爆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态。他有些不敢直视唐婉茹的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一边，声音有些轻地解释道：“抱...抱歉，太久没见了，我刚才有些认不出来。” 他抬手抓抓后脑勺，伸手接过唐婉茹的行李箱，没有看见唐婉茹看向他的深邃目光。 “我们走吧，我...我带你先回家。”林七夜虽然走在前面。 “嗯？”唐婉茹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姨妈说了你的事，她听说你要来沧南，让你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 “哦~” “吃完我再送你去酒店。” “好。” 她说完，轻笑了一声。林七夜听到她的笑声，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直直看向她。此时太阳正往着地平线而去，它的光辉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炽热和刺眼，而是像咸蛋黄一样躲在云朵后面，将周围的云渲染的金灿灿又红彤彤的一片。它们层层叠叠，从深红到橙黄，再到浅粉，每一种色彩都过渡得如此自然，如此和谐。 林七夜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云层正好移开，那橙黄色的阳光打在唐婉茹身上，珍爱地将她包裹。这一幕一如他们在当年黄昏时初见的场景。 这次他向她伸出手，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地朝坐在轮椅上的她走去。 “我牵着你走吧，火车站人多。” 5年的时间距离在一瞬间被抹平，两人都恍若听到了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对脸色苍白的少女说的话：“不如我推着你走吧？” “好。”她的答案一如当年。 第42章 拜访（1） “姨妈，我们回来啦。”林七夜带着唐婉茹走进一个两层小楼，轻松提着她的行李箱上楼走去。温暖的灯光从长长的楼梯上方打下来，饭菜的香味飘在空中，还隐约可以听到上面人的交谈说话声和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 这里的生活气息让唐婉茹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随即继续迈步向上走去。在她记忆中也曾有过这种放学后回到家时，家里传出的炒菜烟火气和欢声笑语。这些相似的场景让她在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但这种错觉在脚步落下的瞬间消弭于无形，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远不再是过去那个从别人的怜爱与关心中汲取力量的小姑娘了。 ”汪汪汪！”楼梯口冲过来一只黑色的小狗。它的脑袋很大，身体很小，是名副其实的二头身。 “小黑癞，不许凶人，这位姐姐是来家里做客的。”林七夜挡在唐婉茹身前，他蹲下摸了摸小黑狗的头安抚道。可这点安抚没起什么作用，只见小黑狗整个身体前倾匍匐，两条后腿直立，它的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奇怪了，它平时不这样，不好意思。”林七夜转过身抱歉的对身后的唐婉茹笑笑。身后的唐婉茹面色平静，垂下的眼眸居高临下俯视着小黑狗。 ”唔嘤——“小黑狗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原本竖起的耳朵一下子垂了下来，紧贴着头皮。短小的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腿之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 ”说不定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呢。”一道清澈中带着些许变身期沙哑的男声传来，他走到小黑狗身后，看向唐婉茹。他是一个约莫12岁左右的少年，身高比林七夜矮一个头，发色是浅棕色，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可能因为有血缘关系，他和林七夜站在一起的时候，五官有些许的相似。 但他们的眼睛有很大的区别，林七夜的眼睛是漂亮的猫眼，眼睛很大，边缘收窄微微上挑。这个少年的眼睛也很大，睫毛却没有林七夜那么浓密，反而显得刚毅一些，看上去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小黑狗瞬间迈动四条小短腿跑向了少年，一股脑地躲在了他腿后。然后又探出了一只眼睛警惕地看向唐婉茹。 “阿晋”林七夜皱眉，眼里有不赞同，他强调道：“这是我的朋友。” 随即转身歉意地看向唐婉茹，介绍道：”这是我表弟，叫杨晋。”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他平时很乖的。“ 唐婉茹看向少年防备的目光，丝毫不介意地笑笑，温柔地像个知心大姐姐：“没关系的，他还小嘛~“ 杨晋皱眉看着唐婉茹，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身上隐约有神明般强大的气息，但那股气息若隐若现，而且让他感到很陌生，他从未在任何一个神明身上见过那种气息。 从她走进这座小院开始，他和小黑癞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了四周，在他们眼中，她的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黑气。从那充满暴虐和血腥的黑气来看，就算她是神明代理人，也不像是属于正义一方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杨晋问道。这当中的意思只有他和唐婉茹听得懂。 ”来看我的朋友。“唐婉茹丝毫没有介意他的语气，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阿晋。“林七夜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 杨晋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对林七夜的恶意，看了眼林七夜的表情，微微垂下了头没再说话。小黑癞见主人怂了，嘤呜一声缩回了脑袋，连耳朵都不敢露出来半分。 ”七夜回来啦~“一个年长慈祥的声音响起，唐婉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从厨房走出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笑得很开心。 “姨妈，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朋友唐婉茹。”林七夜迎上去扶住妇人的手肘。 ”这位就是唐丫头吧~我早就听七夜提起过你，说你们当时在医院里一起互相帮助呢。”林七夜的姨妈看着侄子破天荒脸红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打趣道：“他出院以后本来还想转去临江，要不是因为要照顾家里啊，估计早就申请转学咯~” 林七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此时的尴尬，周围人的目光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不知道所措。 “那他倒是没和我提过，不过他平时提到最多的就是姨妈您了，一直说您辛苦养大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您。”唐婉茹的话让姨妈瞬间仿佛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一样，整个人面色红润高兴地合不拢嘴，看着唐婉茹的眼神也在发光，就差没有将“满意”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林七夜脸蛋红红，连带着耳根也一股脑儿的热了起来，这一副害羞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副“新媳妇见公婆”的和谐画面，前提是如果性别对调的话。 杨晋看到这里忍不住“啧”了一声，被姨妈一掌拍在手臂上，他再多的话都在那“你小子皮痒了可以等等，别逼妈在外人面前揍你”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和胆子更小的小黑癞走到了角落。 “好香啊，姨妈，晚上做了什么菜？”林七夜问道。 “哈哈，香吧，是赵老师在烧你喜欢的红烧肉呢！”姨妈这才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一个人在忙碌，赶紧走回厨房准备去帮忙。 “赵老师？”林七夜脑海中一个人的身影闪过，拦住了姨妈快步走向厨房。探头往里一看，就和正巧转过来的赵空城对视上了。赵空城冲林七夜挑挑眉，在他震惊的眼神中举起手中的锅铲晃了晃。但随即他的眼神一变，看向了林七夜身后从容的身影。 “你是唐婉茹？”赵空城今天回去特意查了关于唐婉茹的资料，守夜人资料库中关于她的记载不算多，自从她加入临江守夜人小队后，有参与过一些行动，但都表现得中规中矩，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的资料保密级别很高，他当时还很诧异。特地去向陈队问了关于这个女生离开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后续。 第43章 拜访（2） “你是唐婉茹？”赵空城今天回去特意查了关于唐婉茹的资料，守夜人资料库中关于她的记载不算多，自从她加入临江守夜人小队后，有参与过一些行动，但都表现得中规中矩，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的资料保密级别很高，他当时还很诧异。特地去向陈队问了关于这个女生离开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后续。 从陈队的权限可以看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女生的禁墟非常特别，是一种类似于吞噬的能力。官方此前没有任何关于这种禁墟的资料，后来经过任务中的多次测试，仍然没有发现这种吞噬能力的上限。因此资料库中将这种禁墟的序列号定的非常高——036，无限吞噬。 而且还有研究员在观察她的能力数据后发现，她每吞噬一次，能力就可有所提升。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是5年的时间，还是可以让有心观察的人窥见这种可怕禁墟的冰山一角——吞噬了别人的能力化为己用。 陈队提起她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这些年一直陆陆续续听到过她在临江的事，但陈队并不觉得她如记录中写的那样“性格温和，谦虚善良”，也不认为她平时“极少使用自己的能力，对吞噬禁墟有些反感与抗拒。” 用陈队的话说，单从她的童年经历推测，这种记录的真实度就很低。更何况他见过本人，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藏在乖巧外表下面的乖戾与乖张。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林七夜到现在和她都还有联系。 赵空城曾经有些担忧，担心林七夜被唐婉茹所影响。但从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林七夜虽然童年经历过来自周围人的质疑与排斥，也在精神病医院接受过长达多年的治疗，但他始终保持着本心。 即使他不会主动承担起守夜人的职责，但赵空城有这个自信，只要他知道周围的人有危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只要收到任何微小的善意，他就会用自己的所有去回报。那天巷子里遇到鬼面人的时候舍命帮助同学逃跑是如此，在郊区默默把那一车鬼面人全部杀死也是如此。就冲这一点，他就绝不会被唐婉茹影响。 这些想法在赵空城脑中一瞬间而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上唐婉茹黑漆漆看过来的眼神，他很自然地笑笑说道：“我听七夜提起过你。” 唐婉茹也冲他笑笑，不知道信没信。 饭桌上一片和谐的景象。姨妈不住地看着唐婉茹漂亮的脸蛋，越看越喜欢。在林七夜给她夹菜的时候，不住地夸：“我们七夜真懂事，从小就很乖，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给姨妈带回来像小茹这么漂亮的侄媳妇儿。” 林七夜刚咽下的米饭差点呛住，他低低说了声：“姨妈，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 姨妈一副“我还不懂你”的表情看着他头顶的漩涡，顺口答道：“好好好，知道了，我这不是提前想想嘛~” “那也太早了，妈，我哥不能这么早谈恋爱，影响他学习。”杨晋坐不住了，他妈这是要凑合哥和这个女人啊，那可不行，他都还没弄明白这女人的来历。 “你这孩子，就你这个心态，你哥都抱上孩子了你还是一只单身狗。” “汪呜”小黑癞在桌子底下轻轻叫了声。 “咳咳咳——”赵空城差点被呛到，林七夜的姨妈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温柔，没想到和儿子说话这么“直戳人心”。 杨晋再次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吃饭。 唐婉茹仿佛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她既没有害羞，也没有尴尬，自然地将菜夹到快将脸埋进碗里的林七夜碟前，开口劝道：“多吃点，我看你今天没怎么吃菜，光吃米饭了。” 林七夜顺从地低声“嗯”了一声。 赵空城看到这一幕，对于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动摇。就冲林七夜这“小媳妇”的样子，被不被影响真的很难说。 饭后，林七夜将赵空城拉进房间。 林七夜：“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我家的？你认识婉茹，但她为什么看起来不认识你？” 赵空城神情自若地从林七夜的包里拿出了原先放好的定位器，只回答了他前两个问题：“我有东西落你这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拿着钱加入我们，或者......” “婉茹也是守夜人，对吧。”林七夜肯定道。 赵空城：“......啧，臭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的重点。” 林七夜：“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 赵空城：“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加入我们，那最好就躲得远远的，别再打听有的没的事。你可是神明代理人，想找你的人会有很多，尤其是古神教会的人。如果是他们，手段可比我们恶劣多了。” 林七夜：“古神教会......婉茹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赵空城：“你先顾好你自己，她还用不着你操心。“ 林七夜眉心皱成一团，侧头看向窗外。此时窗外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下来。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姨妈在照顾我。这十几年，她一个人打两份工，时常在工厂加班到深夜，有时候生病了也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就靠自己熬过去。我弟弟从小就很懂事，会把好吃的好玩的主动让给我，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才像一个哥哥。“ 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自从十岁之后，他受到的嘲讽与鄙夷不计其数。在精神病院里被治疗的时候，那种与世隔绝的无助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认知被不断地否认和颠覆，让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支持他撑下去的是来自家人的关心和支持。在被邻里街坊嘲笑并当作谈资的时候，是姨妈和弟弟一直坚定地支持他，相信他说的话。 第44章 普通人的梦想（1） 如果说是唐婉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坚持的希望，不如说姨妈和弟弟才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所以即使现在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甚至他的能力在那群特殊人群中算作独一无二，他想要守护的仍然是自己的小家。 林七夜看向赵空城：“对不起，赵将军。即使有神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人情冷暖早就磨平了那些天真的英雄情结。 赵空城叹了口气，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看着这个正站在人生分岔口的少年，一如在看当年的自己。他说道：“其实我和你挺像，我爸在我六岁那年就......可我却为了梦想去当兵，再没有在我妈身边孝敬的机会。你挺好的，想的很清楚。你安心守护好你的小家，剩下的交给我。” 队长的怒火，他来顶着，他尊重这个少年对于人生的选择。 赵空城转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什么，转动门把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林七夜的眼睛，认真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你就离唐婉茹远一点。“林七夜张口想说些什么，被他抬手止住，他继续道：”相信我，她绝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唐婉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姨妈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此时里面的主角正在经历生离死别，实在不是什么好笑的场景。但她还是理解地点点头，说不定小姑娘觉得电视里演的太假了，看到什么穿帮的镜头了呢。 坐在一旁的杨晋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帘。 “赵将军”林七夜叫住赵空城，没有去和他争论关于唐婉茹的事情，而是递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不要军人的钱。” 赵空城接过信封，嘟囔了句：”怎么老是在你这儿碰壁。“ 林七夜看着赵空城坚毅的面庞，想到他刚才提到的梦想，好奇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赵空城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已经很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在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和普通人一样的时候，他也曾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特种兵。直到因为身手被看重，破格加入了守夜人，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神秘、强大、实力为尊。 没有禁墟的他在常人眼中也许是一个自信强大的战士，但在那群拥有禁墟的能力者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身手好一些的普通人。 一个连守夜人都算不上的守望者。 他没有禁墟，这些年一直凭借着禁物的力量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努力又绝望地追逐着那群人的脚步，以期不被远远落下。 他淡淡开口，声音很低：”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胸前挂满功勋的将军，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让我妈成为全村的骄傲。“ 林七夜没有说话，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个梦想对于没有禁墟的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他沉默地将手中的定位器递给赵空城。 赵空城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徽章，翻过来给林七夜展示了背面的一行字：若暗夜降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苍穹。 赵空城笑了一下：”上面的字帅吧？“ 林七夜肯定地点头称赞：”很有气势。“ 两人走出门，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对话。赵空城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说道：“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趁人没有注意，他将手中厚厚的信封塞进了书柜。 唐婉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雨滴顺着风拍打在窗户上，又沿着玻璃顺流而下。沿途的水迹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突然，她漫无目的目光在雨夜的黑暗中停顿了一下，汇聚在一点，白皙的手指在窗台敲了敲，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姨妈走上前挽留道：“不再坐会儿？现在外面开始已经开始下雨了，要不等雨再小些。” “不用了，我带了伞了。”赵空城晃了晃手中的伞，林七夜陪他下了楼。 两人在门口站定，相视一笑。 “祝你有个光明的未来，林七夜。”赵空城撑起伞，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 “也祝你有一日功勋满身，赵将军。”林七夜真诚地说道。 赵空城撑起黑伞，转身准备步入雨中。 “慢着。”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嗒、嗒、嗒”一双脚踩着黑色高跟鞋缓步走下楼梯。两人回身望去，就见唐婉茹只身立于楼梯上，一楼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她提着小巧的行李箱，单手按了一下自动折叠伞的开关。黑色的伞在屋子里缓缓打开，伞面笼罩的阴影在墙上放大，犹如一只苏醒的怪兽。她撑着伞走进雨中，向欲言又止的林七夜告别：”七夜，我得走了。有个老朋友在沧南，我需要去拜访一下。“ 老朋友？是在进精神病院之前认识的吗？林七夜看着漆黑的夜色，有些担心道：”那我送你去吧，晚上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赵空城在内心吐槽：到底是她不安全还是别人不安全...... ”不用了。放心吧，沧南我也很熟悉，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我想自己走走。“唐婉茹笑着拒绝，说完冲赵空城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赵空城也随即和林七夜告别，走向了和唐婉茹相反的方向。 ”啪嗒、啪嗒“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唐婉茹撑着伞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路边本就不怎么亮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更加昏暗，几乎没有任何照明作用，远处看去反而像一盏盏悬浮在空中的鬼火，让整条路诡异非常。 唐婉茹想起了 5 年前那个相同的雨夜，那一只落入陷阱的又蠢又贪婪的猎物。她走过一个转角，准备朝着刚才透过窗户看到的目的地走去。突然，她的脚步一顿，鼻尖轻嗅，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腐朽而腥臭的气息。这股气息比记忆中的更具压迫感，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脚尖一转，朝向了反方向。 第45章 普通人的梦想（2） 另一边，赵空城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老赵，至少有2只以上的鬼面王凭空出现，队长和红缨他们正在全力搜捕。” 赵空城眼神一凝，他看到了对面巷子里溅在墙上的血和地上散落的碎肉块。有一只比在矿洞里看到的鬼面人要高出3倍的巨大生物正背对着他在狼吞虎咽。 清晰的咀嚼和吞咽声穿透雨幕，就像酷暑里躲在树下边乘凉边大口大口吞咽西瓜的赶路人。它背上尖锐的倒刺舒展开来，在黑夜里偶尔折射出锐利的光。 “老赵，布置好结界赶紧离开老城区，潜逃的鬼面王是川境。”通讯器里吴湘南的声音在催促。 对面的生物那藏在毛发中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反应灵敏地转过了头。 赵空城打开背包，立住三脚架，咬破大拇指在黑色金属牌上一抹，一个红色方形结界瞬间突兀地出现在雨夜中。他的动作很快，一边动作一边面不改色的在和通讯器那头的吴湘南对话：“湘南，你之前说，这只被队长重伤过。” 吴湘南在瞬间察觉到不对，他焦急道：“你想干什么，这是鬼面王，重伤也是川境，你打不过它！” 老赵看着鬼面王朝着这边走来，站在原地没动：“结界要是困不住他，整个老城区都会被血洗。” 鬼面王将两只约有成年男子3倍大的利爪搭在了结界的边缘，划拉了一下。 吴湘南的声音继续传来：“神秘的伤亡每天都在发生，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已经把你的位置发给其他人，不要乱来。” 赵空城想到老城区里一路走来碰到的人，看到的事物，在这个平凡的雨夜里，无数平凡人毫无防备地在他身后。还有那个房子里发誓要守护好小家的少年人。 来不及了，唐婉茹已经不在，即便是她在，赵空城也不确定她一个小姑娘能否对付川境的鬼面王。 “湘南，放风的，也是守夜人。”话落，赵空城将通讯器丢到一边。 鬼面王撑着两只利爪，用脑袋在结界上用力地撞了一下，结界立即荡起层层的水波纹。它在瞬间知道了这层结界困不住它。于是它立即用更大的力气再狠狠撞了两下，结界如它所料应声而碎。 赵空城见状，抽出长刀毫不犹豫地上前迎上鬼面王。 “锵——”一阵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长刀在触及对面强大的力量时顿了一下，接着坚强地挺在半空，刀面一翻，刀锋随之改变，折射出柔美的弧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鬼面王的手臂砍去。 鬼面王反应不及，手臂在瞬间被割破两条血口。它的境界高出太多，这点小伤其实对它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它却被眼前的蝼蚁惹怒了。 “原来这就是川境。”赵空城看一眼刀上的血，如果是面对盏境的诡异，他有信心绝不止这点小伤。 鬼面王嚎叫一声，在瞬间贴上赵空城，想要将他生生撕碎。赵空城凭借着常年来从未有一天停止过磨炼的刀法在几个呼吸间和鬼面王过了十几招。 虽然他竭力抵挡住鬼面王的攻势，但这远远不够，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的体力已经大幅度下降。而鬼面王在面对这般在它看来是挑衅的抵挡，攻击的力道在不断加剧。 “砰——”赵空城用刀挡住鬼面王抓向他胸口的一爪，整个人后退几步平息胸口翻涌的气息。鬼面王朝天张开满是尖锐獠牙的嘴，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随后两爪撑在地面，额心浮出诡异狰狞的纹路，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是禁墟176，鬼面相地！”赵空城刚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整个人朝着侧面倒去，砸到墙壁后又再次朝着原本头顶的位置倒去，他反应极快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才勉强在一片瓦砾上稳住。 在这片空间内，所有物体仿佛失去了地心引力，转而由鬼面王的所念所想控制。鬼面王看着赵空城狼狈的身形，脸上露出一个拟人化的轻蔑笑容。 它红色的极小瞳仁盯住眼前的人类，改变了刚才要瞬间撕裂这只蝼蚁的想法，它要慢慢、慢慢地折磨他，将他的骨头一块块打碎，让他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然后再把他的眼珠挖出来吃掉。 它以比刚才快几倍的速度冲向赵空城，赵空城坚毅的目光在横空立在身前的刀面上反射，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赢，而是拖到队长他们来。 “砰、砰、砰”他在瞬间与鬼面王对打了几个回合，每一次碰撞都发出巨大的声响。换做任何一个没有禁墟的普通人，都无法坚持到现在。赵空城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刀术，在面对跨越阶级、甚至根本不能用一个量级衡量的力量时，意料之中地败下阵来。 一力降十会，鬼面王抓住刀柄的恐怖力量根本不是凭技巧可以抵抗的。 它的利爪也如它所愿地狠狠击向了赵空城的胸口！“噗——”赵空城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飞出去。就这一下，他可以肯定胸前的肋骨肯定碎了。 他用刀身撑住身体爬起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在自嘲还是笑鬼面王的力量：“吗的.....老子......老子要是有禁墟，早就一刀灭了你！” 鬼面王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兴奋地长啸一声，嗜血的眼珠转动一下，诡异地“桀桀”笑起来。接下来就是它好好折磨这只蝼蚁的时刻！ 它双腿后蹬，满眼渴望地冲向赵空城，速度之快几乎在空气中形成稳稳的波动。 赵空城在这一瞬间眼前如幻灯片般闪过许多画面，头发花白站在家门口的母亲，黑白照片里坚毅年轻的父亲；训练营里意气风发的好兄弟，战场上染着鲜血交握的双手；还有身后那栋老城区小院子里朝他挥手道别的少年，他的家人站在他身后，就像千万个普通的家庭一样，在这灯火阑珊的沧南，一无所觉地渡过平凡的夜晚。 他不能退。 第46章 吞噬（1） 若暗夜降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苍穹。这是守夜人的誓言，也是他的梦想。 赵空城撑着刀站起身，双手握刀横在身前，神情肃穆地看向前方，鬼面王狰狞可怖的面庞近在咫尺。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赵空城的刀在空中划过半圆，刀身反射出月光温柔又坚定的光。鬼面王黑色钢铁般坚硬的指甲充满力量地从半空劈下！ “撕拉——”一阵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赵空城的刀和鬼面王的指尖都停在了半空。 赵空城的刀没有任何阻力地砍在了鬼面王的一只手臂上，但胸前没有任何防御的区域却没有收到攻击。他皱眉看向鬼面王，就见它此时一只手捂住头皮，丑陋的脸上也全是诧异。 它的整张耷拉褶皱的脸皮似乎被一股力道而拉起，变得平滑又诡异，顺着那力道的方向看去，它那头毛躁的头发被一只由黑色雾气凝聚起的大手抓住，整个向后拉去。那股力道加上鬼面王原本冲过来的速度，让鬼面王的头皮在瞬间血肉模糊，无数的毛发根部扬起在空中，头顶的皮被整块拉了一半下来！ 鬼面王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它捂着头顶的皮挣脱不开，又不敢大力去扯，否则只会将整块头皮撕落。而这个姿势它也够不着头顶的那双手，这时它尖锐的指甲终于发挥了作用，将头顶的毛发一股脑地斩断！ 它在获得自由的瞬间调转了方向，看向了后方。一团黑雾在空中涌动，细小的颗粒汇聚成一团团黑色的水珠，水珠再次汇聚，在空中形成一个约有成年男子大小的水球。那水球的颜色漆黑，让人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表面波纹动荡，仿佛有什么生物在扭曲成型。 那团液体在转瞬间散去，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生物。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等鬼面王反应过来后，对面已经站了一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同类。 说是几乎，因为对面这只同类看上去比鬼面王要小一些，皮肤也不是灰白色，而是浓稠的黑色。它的瞳孔同样也是黑漆漆的，只有小小的一个点，占据了眼珠的正中心，此时正与鬼面王血红色的双瞳对视。 赵空城看着这东西皱眉，这......是鬼面人？但如果是鬼面人，光是等级的压制它也不敢用这样......这样近乎贪婪垂涎的目光看向川境的鬼面王。 赵空城一时间屏息站在原地，他安慰自己，至少知道它们现在是敌非友，就是对他最大的利处。他缓步朝后退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鬼面王没有管身后的蝼蚁，它皱眉盯着对面的同类。它在吞噬了那颗绿色的心脏后所达到的境界让它足以傲视族群中所有的同类，但对面的这只给它的感觉有些怪异。它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只同类让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担心被同类吞食用来进阶的恐惧。 还没等它有任何动作，对面那只黑色鬼面人两条直立的腿微微弯曲，向下用力一蹬，惊人的弹跳力让它在瞬间跃至半空，朝着地上的鬼面王扑来！ 鬼面王怒吼一声，尖锐的爪子朝向那只鬼面人的肚子挥去。真是愚蠢，它心中想着，竟然会把这么明显的弱点主动暴露出来。 “扑哧——”它想象中生刨腹部的粘稠感并未袭来，鬼面王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伸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它抬眼看去，自上方跃下的鬼面人用自己的两条腿缠住了它的腰，而自己的右爪完全陷入了鬼面人的腹部。它凭着感知在里面挥动搅弄，却像是在泥浆里一般，无法造成伤害，也完全拔不出来。 鬼面人的两条腿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如同蟒蛇一样牢牢地缠住它，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它用左爪抓向鬼面人的脑袋，想要将它的脑袋掰断捏碎，伸出去的手被鬼面人用双手抱住，纠缠在一起。 从赵空城的角度看去，那只突然出现的鬼面人就像一只一旦碰上就无法从身体里拔出的寄生虫一般，一点点的和鬼面王纠缠在一起。 它想要做什么？赵空城和鬼面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同时出现了这个问题。 下一秒，鬼面王瞳孔一缩，眼看着鬼面人的脸直直朝它贴过来。眼睛贴眼睛，鼻子贴鼻子，嘴巴贴嘴巴。鬼面王恼怒地甩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无法动弹。 只有背后的赵空城可以清晰看见，缠住鬼面王脖子的，是鬼面人从背上长出来的一只”新手”。那只手和鬼面人的其它手有很明显的区别，真要形容，只能说和鬼面王伸进它肚子里的手一摸一样。 鬼面王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朝着鬼面人咬去。却见鬼面人不躲不避，也同时张开了嘴巴迎接鬼面王。它的嘴巴张的很大，包裹住鬼面王的嘴巴和鼻子，一点一点地往里吞，就像一条正在进食的蟒蛇。 这个画面对赵空城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下意识觉得有些恶心。 黑色鬼面人一点点无限张大自己的嘴，直到从正面将鬼面王的脑袋含在口中，任凭鬼面王在它的口腔中疯狂甩动头颅也坚定不松口。它的嘴唇周围慢慢长出两圈尖利的锯齿，随着它的吞咽，嘴唇向里收缩，锯齿逐渐转向内部。终于，只听”咔嚓“一声，那两圈锯齿在鬼面王的脖颈处收缩咬合，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 鬼面王挣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鬼面人将咬下来的脑袋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咀嚼。它的四肢仍然牢牢扒住鬼面王的身体，只看动作的话，此时它就像一只在树上悠闲进食的考拉。 赵空城不敢将它真的当成一只无害的考拉，因为鬼面人一边吃，一边将头转过来，转动眼珠盯住了在场仅剩的另一只活物。 第47章 吞噬（2） 林七夜莫名到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姨妈和杨晋在说话，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突然，窗外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他眼神一凝，精准捕捉到了黑夜中飞来的一只蝙蝠。 那蝙蝠在空中盘旋，与他对视。他的耳朵动了动，不过片刻，腾地站了起来。来不及解释什么，在姨妈诧异的目光中飞快跑下楼，边跑边喊：“姨妈、小晋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我出去一下，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他几个大跨步直接跳下了楼梯，撑着扶手尚未落到最后一级台阶就已经在空中利落地转弯，快步跑向了院门。 杨晋快步走到阳台上喊住他：“哥，太晚了，要不别去了。” 林七夜头也没回，伸手向后摆了摆：“没事，我出去看看，别担心。”话音刚落，人已跑出老远。 他跟着蝙蝠指引的方向在黑夜中急速飞驰，脚下的水花还没溅起人已经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快得如同一条在空中转瞬即逝的彩色光带。 在这样疾驰的速度里，无人听到他口中喃喃：千万，千万别出事。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城区中那巨大透明的红色结界。他冲到结界边缘大力拍着结界，边拍边喊：“赵空城你还好吗？婉茹，婉茹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赵空城正看着对面啃完脑袋后没有马上继续进食的鬼面人，维持姿势一动不动地与它对视。没想到林七夜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里的气氛。鬼面人的眼珠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接着只见它两只手放开了原本缠住鬼面王的手。鬼面王毫无知觉的手没了它的束缚，缓缓从空中落下。 赵空城浑身紧绷。 它想做什么？ 赵空城的右脚后退，整个人重心向下，刀仍然稳稳地横在胸前。这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他声音平淡地回复林七夜：“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七夜着急地拍着结界：“放我进来，我能帮忙！” 帮忙，帮忙加菜吗？赵空城警惕地盯着鬼面人的动作。只见它现在已经整个松开了鬼面王，双脚落地站在鬼面王对面。 鬼面王的身体就完全如同树干一样僵直着一动不动。鬼面人原本就比鬼面王要娇小一些，此时它直立站在鬼面王身前，对比之下，才发现它完全犹如一只幼兽般，脑袋刚好对着鬼面王的腹部。 赵空城的刀锋转动了一下，随时准备承受它的攻击。结界外的林七夜已经开始拼命地撞击，无界空域隐隐有碎裂的声音传来。 却见鬼面人站在原地没动，脑袋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鬼面王的胸口。 这是？赵空城搞不清楚它的目的，皱眉看着对面。 鬼面王胸口开始弥漫红黑色的雾气，胸口的肉开始扭曲挪动，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凸起，那个凸起渐渐变大成型，它头顶的犄角、满是褶皱的脸皮，以及紧闭着的眼皮，这赫然就是鬼面王的脑袋！ 赵空城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万万没想到，被砍掉的脑袋还能从胸口重生，这已经不是鬼面王的能力了，到底是什么让它拥有了现在的力量不得而知，如果他今天能活着将消息出去，或者队长他们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对面的鬼面人再次张大了嘴巴。 又来了，赵空城暗叹一声，刚才它吃下鬼面王脑袋的画面想自己必今生都难忘，而且短时间内自己对肉类绝对不会有任何兴趣。这下可能又要再观摩一次。 鬼面王胸口的脑袋好像察觉到了一些危机，竟然有些迟疑地慢慢想要缩回去。但已经晚了，它刚想往回缩，就见对面的鬼面人已经等不及了，它再次用双手双脚牢牢缠住鬼面王，不让它乱动。而后露出口腔中锋利的獠牙，咬住了鬼面王胸前脑袋的额骨。它的牙齿嵌入进去，然后轻轻转动了一下。 “咔嚓”仿佛是嗑瓜子的声音响起。鬼面人伸出如蛇信般的舌头，灵巧地从额骨破裂的孔洞钻了进去。鬼面王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它全身青筋暴起，四肢却无法动弹。它在胸前的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响彻整个夜空，如果没有无界空域，仿佛半个沧南的人都可以听见。 林七夜撞击结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是更加猛烈和拼命地撞击。 赵空城眼睁睁看着鬼面人开始吮吸起脑髓来，它怀抱着鬼面王犹如幼崽缠着母体，吸吮的动作沉醉又秀气，如果忽略它咬住的是鬼面王的脑袋，这个场景本该充满温馨。但现在，在场唯一的旁观者只觉得全身发寒。 赵空城不是没有见过诡异同类残杀的场景，但不管是为了进阶还是生存，那都是转瞬间的事。可眼前同类互食的场景，传达出来的是享受、是漫长而又残酷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或许是眨眼间，只听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随之响起的是少年充满焦急的声音：“赵将军！婉茹！你们怎么......样”他的声音在看清结界后的场景时顿住，而后飞快跑到赵空城身边，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赵空城此时脸色已是青白一片，他的肋骨碎裂不知有没有伤及内脏，又强撑着站了这么久，加上看到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让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林七夜扶着赵空城坐下，然后果断抽出他手中的刀，站在了他身前。 对面的进食已经到了尾声，林七夜看到对面那只与之前在巷子里看到的鬼面人模样相似的诡异，埋头在一只高大的断头诡异胸口处啃食，等它抬起头，才发现那只被啃食的诡异胸口处已然出现一个篮球般大的洞，洞口处的筋膜一抽一抽，代表着身体的主人正在承受难以言语的疼痛。 林七夜和鬼面人视线对上，瞳孔缩了缩。 “你......”他欲言又止，他竟然在一个诡异的眼中看到了片刻的熟悉。 第48章 加入守夜人（1） 鬼面人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又在身后的赵空城身上转了一圈，像丢掉一件垃圾一样随手扔开了被抓着的鬼面王。鬼面王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浑身是血的身体沾了一圈地上的泥，躺在原地犹如一个破布娃娃。 鬼面人朝着结界边缘走去，无界空域在它的眼中被视若无物，在碰到结界的刹那，红色光膜如被侵蚀般破了一个大口子，鬼面人转身几个跳跃，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视线。 林七夜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去追，被身后已站起身的赵空城制止。 “别去。”赵空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林七夜有些疑惑：“就这样放它出去？外面的人不会有危险吗？” 赵空城的眼色晦涩难懂，就在刚才他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那声音很有特色，是柔地仿佛能够滴水的吴侬软语，那是唐婉茹的声音。 她仿佛就靠在他耳边，他的耳珠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的吐息，她说：“你应该谢谢我，赵将军。谢我还好——没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他是万万不会将唐婉茹同之前的鬼面人联系起来的。他在这一瞬间才真正理解了陈队的顾虑，这样一个行事作风随心所欲，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受任何约束的人如果失控，所带来的危险将没有人可以预估。 “不会有危险，队长他们已经赶到了。”他回答了林七夜刚才的问题。随即听到林七夜担忧地看着他：”赵将军，你......你还可以坚持住吗？“ 赵空城刚想笑一声来表示自己无碍，刚一提气，“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林七夜顿时焦急不已，他不敢摇晃赵空城，只是将他尽可能平缓地背到背上，疾步朝外走去。 赵空城感受着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他浑身发冷，脑袋重的仿佛被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 “赵将军，赵将军，你看到过婉茹吗？”林七夜感受着背上身体的凉意，只能焦急地和他说话，希望他保持清醒。 “没看到。她走的和我不是一个方向。”的确没“看”到，这个“方向”也一语双关。林七夜没有察觉出异常，只是松了口气道：“也还好她不在，要不然就有危险了。” 赵空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后脑勺，他不知道唐婉茹为何不曾现身，可能是在某一处暗中观察，又或者......不想让眼前这个傻小子知道她的另一面。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想着，总之，无论如何，至少又一次活了下来。 醒来后，他一定要回家看看母亲。 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道黑色的雾气从夜色中向她飘来，那雾气如丝如线，飘渺不可捕捉。但她莹白如玉的指尖萦绕着一缕缕如发丝般细的黑线，那黑线与雾气仿佛有着若有似无的连接，黑线飘动间雾气被吸收，消散在她的掌心。 唐婉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黑色的旗袍如同用夜色编织的华美礼服，又如同山崖下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在吸收了所有的光源后，带着一身从容与肆意缓慢远去。 “老赵，老赵你怎么样？”赵空城在恍惚间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喊他的声音，让他原本昏沉的意识有瞬间的清醒，但伴随着清醒而来的是虚弱与无力感，他下意识皱起眉，直到听见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了，他的胸前肋骨断裂，导致脾脏受损。但好在损伤没有过于严重，还可以修复。目前腹部积水排出，心率也稳定下来了。但是为了防止感染，之后会在加护病房隔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家属禁止探望。” 话落，感觉身下的床在缓慢移动，依稀听到了滚轮的声音，随着移动停止，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见“滴、滴、滴”的机械电子音。 林七夜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失去知觉的赵空城，他手心握成拳，感受着掌心异物的轮廓，摊开手低头看去。那一枚熟悉的守夜人徽章静静地躺在他掌心，上面沾染的血液已经凝固，此时犹如褐色的污渍吸附在徽章的表面，将原本光洁明亮的徽章变得脏兮兮的。 但他没有去擦，那是赵空城的血。这枚徽章是被昏迷的赵空城握在掌心的，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紧紧的握着徽章，仿佛在握着最后的武器。 身旁的红樱看见他手里的徽章，表情一变，迅速从林七夜手上拿走徽章，追问他是在哪里拿到的。听到林七夜的讲述，包括红樱在内的身旁几人同时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赵空城的打算，守夜人徽章能激发人体的所有潜能，犹如一剂强力的肾上腺素，将身体机能在瞬间提高到最大，但代价是使用者的生命。短短几分钟，使用者就会用生命的代价开启自身最大的潜能，这东西一旦使用，就再没有回头路。 赵空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拦住鬼面人的。 这个认知让林七夜怔愣在原地，他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徽章，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作用。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牧野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老赵没有用守夜人徽章，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将鬼面王伤......弄成那个样子，你在现场看到过什么？是谁杀了鬼面王？” 林七夜眼中情绪翻涌，他不是笨蛋，相反，他非常聪明。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赵空城谈及婉茹时的支支吾吾，婉茹的突然离开，那异常的鬼面人既然能够轻易杀死鬼面王，为什么不攻击赵空城和他？特别是......鬼面人的那双眼睛，仿佛有人透过那双诡异的眼睛在看着他。 林七夜没有回答陈牧野的话，他在沉思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陈牧野的眼睛：“我要加入守夜人。” 第49章 加入守夜人（2） “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你已经拒绝了老赵。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陈牧野没有在听到林七夜的决定后立马表现出高兴的情绪，至少表面上他维持了一贯冷静，但是神明代理人的同意加入到底有没有让他产生心底的情绪波动，除了他自己，其它人不得而知。 林七夜摇头：“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鬼面人已经死了。现场只有赵将军，是赵将军杀的。”他眼神坚定，直直与陈牧野对视：“至于加入守夜人的原因——是因为赵将军。他伤成这样......不仅是为了保护老城区的普通人，也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家人。” 你安心守护好你的小家，其它的交给我。林七夜还记得赵空城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这是一个军人的承诺。他没有父母，从小由姨妈抚养长大，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在赵空城身上看到了父亲的投影，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课本里描述父亲的感觉：山岳般伟岸可靠。 林七夜压下眼底的热意，继续说道：“作为回报，我愿意加入守夜人，守护沧南10年。” 陈牧野皱眉：“你以为守夜人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但他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到时如果你足够强大，你想走我们也拦不住你。欢迎你的加入，相信老赵醒来一定会很高兴的。”陈牧野向林七夜伸出手，林七夜回握。 “你在现场没有看到其它什么异常吗？比如——说有什么其他人......”陈牧野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他的眼睛牢牢盯住林七夜，眼中的探究未曾隐藏，只要林七夜的眼神有片刻的游移，他就能立刻察觉。 林七夜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看向他反问道：“看来你已经预设了答案，你心底想的是谁？” 这样的回答是陈牧野没有预料到的，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队长的威严被挑衅。相反，他觉得林七夜镇定的表现不愧他作为神明代理人的身份，他为此感到高兴。毕竟，林七夜是他们接下来抵御外神入侵的希望。 至于其他人......他脑海中闪过守夜人档案中唐婉茹那张仙姿佚貌的脸，只要不影响大局，其实无需追根究底。 陈牧野自顾自跳过这个话题，与林七夜商议起后续对他的安排：“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系统的训练，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正式加入守夜人。” “唐婉茹是不是也是守夜人。”林七夜问出了自己当前最想知道的问题，既然他加入了，内部人员的信息他应该有权限得知。 “是，也不是。她和你一样，现在算做编外人员。”陈牧野回答简洁又干脆，顺带将唐婉茹的禁墟也介绍了一番。 “......这么说，她从5年前起就是因为加入守夜人才离开的。”林七夜这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言语，他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陷在沉默里。 他想到了5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黄昏中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宽大的病号服遮不住她的消瘦与苍白。但她眉眼弯弯，眼神中没有悲伤也没有脆弱，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天边的晚霞，一只手伸向天空的方向，手掌摊开抓了抓，当然什么都没有抓到。但她却还是认真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仿佛真的在努力将太阳抓在手里。 她在拼命活下去，即便身处地狱。 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刻的触动让他迈开了朝她走去的脚步，他第一次在那个牢笼中有了想要探知周围人的欲望。如果终点只有一个，先走一步和先走九十九步有什么区别。 但没想到，她获得自由的代价是付出生命去保护其他人，林七夜眼神沉了下来。陈牧野看他眼底泛起的心疼，轻轻皱起了眉头。但他知道此时不再适合说一些评价唐婉茹的话，不说无凭无据，光看眼前少年人的性情，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心底叹一口气，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日清晨，沧南市第六中学附近一家酒店。 “叮咚，叮咚——”302房门的门铃被按响。“咔哒”门锁从内转动，房门打开。 林七夜朝门里人看去，只见唐婉茹穿着临江一中的校服，背着书包已经收拾妥当站在门内朝他微笑。他忍不住也扬起一个笑容。 唐婉茹今天的气色的很好，原本披着的头发被梳起，在后脑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发尾柔顺地垂下来挂在后背。临江一中的校服白、紫相间，这个颜色其实非常挑肤色，如果面色微黄，就会被衬地扩大成十分。但唐婉茹如雪般的肌肤却被衬托地更加洁白无瑕，似秋日夜晚空中悬挂的冷月，自有一股清冷与脱俗的气质。 “走吧。”唐婉茹见林七夜许久没动，主动开口向外走去，林七夜快步跟上。他看着唐婉茹身后微微晃动的马尾，有些出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今天很沉默，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唐婉茹没有回头，边走边问，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林七夜快步上前与她并排，他侧头去看她的脸色，见她嘴角还是挂着一贯温柔的笑，莫名地松了口气，回答道：“是的，我有话想和你说。等你今天的考试结束，我们再聊。” “好啊。对了，我会在这边多待几天，学校安排了交流课，这几天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唐婉茹的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很高兴。特别是想到昨天晚餐后发生的一切，眼底更添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林七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忍住没有打破这一刻的气氛，只是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也展开一个真心的笑。 沧南市第六中学，树荫茂密的林荫道上。 “看，那是林七夜吗？”一个林七夜的同班同学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指着走在另一边人行道上的两人的方向。 第50章 考试 “天哪，没想到他的眼睛竟然这么好看！”一个女生托着腮看向林七夜，眼中流露出惊叹。 “真的好帅啊，万万没料到黑布下是这样一张脸,啧啧啧......不过，走在他身边的女生是谁啊？”林七夜同班的女生问道。 “不知道，穿的也不是我们的校服，我看看——好像是临江一中的校服，是今天来参加化学竞赛的吧，今天有很多其他市来的学生，我刚才就看到好多。不过，她长得真好看啊！”身旁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插话，他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女生身上。 “是啊，我刚刚看到都愣了一下，就好像——电视里看到的那种，仙气飘飘的古典美女，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感觉和我们不像在一个图层.......”说话的人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住自己微张的嘴巴。 “她笑起来好温柔，她怎么和林七夜走在一起，他们认识吗？” “应该是吧，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我朋友来看，难得看到真的活着的仙女！” “哎哎哎，你小心点，慢点跑——” 林七夜将唐婉茹送到实验楼2楼，通往3楼的楼梯前竖了一个标识牌，只有参加考试的人才可以进入。林七夜从一侧肩膀上取下唐婉茹的书包递给她，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和她告别：“你先安心考试，我在外面等你。” 周围有人经过，忍不住侧目打量这对站在一起如同画中走出的少男少女，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他们周围仿佛有特殊的磁场，外人无法打扰。 唐婉茹接过书包，冲林七夜点点头：“好，那我先上去了。”说完抬脚往楼上走去。考场在4楼，她根据准考证找到404教室，教室里此时已经坐了一些学生，都正拿着笔端坐在被分隔开的座位上。监考老师在门口检查证件。 “书包放在教室外面，关闭手机，考场内部不准携带任何电子设备。”监考老师仔细对比了证件，让唐婉茹进入考场，例行提醒道：“根据准考证号找到自己的位置。” 唐婉茹走进教室，抬眼看向里面坐着的众人。有人在和她对视的瞬间的瞳孔缩了缩，立马垂下了眼帘，没有再看她一眼。唐婉茹嘴角噙笑，轻嗅了空气中不易察觉的味道，看似不经意实则逐个扫过众人的脸，特别是眼睛。 她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位置在第二排，坐下后便不能转过去看后方了。后面有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唐婉茹一只手杵着下巴，一只手的指尖轻点着桌子，一下一下叩击在桌面上，看似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实则耳畔传来不远如擂鼓般的心跳让她差点笑出了声。真有意思，她想，果然当初放它逃到沧南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这才过了一年，就给她创造了那么多食物。 从早上走进校门的那一刻，鼻尖就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蛇腥味，她的嘴角弧度扬起就没有下来过，林七夜还以为她特别喜欢沧南六中的林荫道。毕竟六中的林荫道的确很美，甚至在全市都小有名气。现在正值深秋，整片道路沿途种满的银杏叶在秋风中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金色的长廊，美不胜收。 “看，安卿鱼来了。”随着周围的议论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教室门口步入。他背着光，微长的头发微盖住了耳朵，光看身形就自有一股书卷气。直到他走到唐婉茹前排的位置，唐婉茹才抬眼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又各自分开。 安卿鱼坐在第一排，他安静地拿出笔放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在黑色圆珠笔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秀气。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削减了几分立体感，却增加了十分的冷静自持。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总是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安卿鱼此时却有些难得的心不在焉，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才看到女生的脸，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容貌的确值得欣赏。他不知为何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比以往坐着的姿势更加端正些。 两个小时的考试很快结束，随着铃声响起，一声来自监考老师的“立即停笔交卷”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场的考生等老师依次收好试卷后，便结伴出了考场。 唐婉茹走在人群后方，看着前面逐渐拥挤的人群，里面有几个人显得分外焦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用手推开前面的人往楼下冲去。 李毅飞从二楼的教室里出来，背着书包闷头朝下走。他上节课是生物课，需要在实验楼的二楼做实验。突然，他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步踏空台阶毫无防备地直接向下跌去。“啊——”周围的人们顿时发出一阵惊恐万分的惊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几个走在前面的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反应很快，迅速靠在一起形成一堵坚实的人墙挡住他跌的趋势，才让李毅飞没有直接磕在地上弄的头破血流。 李毅飞惊魂未定，在同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脚腕有些轻微的疼痛，但还好身上没有其它擦伤。他擦了擦不知何时布满的额头的汗珠，下意识回头向上看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的他，就对上了位于人群最后方一个人的视线。 那个人嘴角勾起，正站在台阶上在静静地看着他。 李毅飞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他看着那人黑漆漆的眼瞳，只觉得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他飞快地转身，三两下挣开身边原本扶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实验楼外飞快地走出去，走到最后甚至开始跑了起来。 唐婉茹没有去追，她只是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难陀蛇妖，原来你躲在这里。 第51章 小树林 “婉茹，我在这里。”林七夜等了许久，终于在实验楼门口等到了唐婉茹，他冲她挥挥手，快步走到她身边。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尖叫声，听出来的人说有人差点摔下楼梯，你没什么事吧？”唐婉茹摇摇头：“没事，好像是有个同学不小心踩空了楼梯，不过没有摔伤。”她眉头轻蹙，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没事就好，那他也太不小心了，走楼梯可不能三心二意。”林七夜松了口气，见唐婉茹很是认同地点头，顿时觉得她认真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待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一怔，立马将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敢看她。 “我们走吧，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唐婉茹的声音没什么变化，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林七夜放松下紧张的心神，心里有隐约的窃喜。 她不抗拒他的接近，她是不是也对他......林七夜抬眼专注地去看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如此地美丽，每每注视他的时候，里面只有他的倒影，给他一种他是她全世界的错觉。 里面真的只有他吗？ 他的脸渐渐靠近，想要去她的眼中一探究竟，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呼吸交错，林七夜感到一阵甜蜜的晕眩，让他快忘了这是哪里。 “喂，那边两个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的。”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林七夜迅速回神，飞快地直起身体后退一步，与唐婉茹拉开距离。他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胸前挂了监考胸牌，一副俨然是老师的人双手背在后面朝这边走来。他飞快侧部挡住身后的唐婉茹，低低说了一声“我们走”，转身拉起唐婉茹的手飞快向外跑去。 “站住！不准跑，你哪个班的！”身后的老师被他转身就跑的动作惊到，他没想到竟然有学生敢当着他这个教导主任的面就逃跑。 他恼怒地迈开步子去追，才追了没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许久没有运动的大腿只觉得酸胀无比。他杵着膝盖在原地喘息，回头朝角落里站了许久的身影喊道：“你去，给我追！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老师，这不太好吧。”安卿鱼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的嗓音独特，说话间的抑扬顿挫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让人不知不觉地愿意去耐心倾听。 “有什么不好！不好你刚才还叫我过来！”教导主任怒目圆睁，在这个象牙塔顶端坐了几十年的他生平第一次遭受到了学生接二连三的无视，这让他怒不可遏。 “可是，我感觉有些饿了，还没来得及吃饭。万一低血糖，下午的生物竞赛可能就参加不了了。”安卿鱼的手指抵了抵镜框，他的语调平缓，半点没有要饿到低血糖的虚弱感。 “还吃什么......下午还要代表学校参加考试啊，你......你是安卿鱼吧，那你先去吃饭吧。”教导主任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是成绩全校第一的好学生，这两年全市统考，他的成绩都是第一名，为学校争了不少光。他现在已经在攻读生物学和临床医学的博士，平时经常会代表学校参加各类竞赛，被校长和一众老师私底下称为沧南六中的镇校之宝。 如果被校长知道他指使宝贝蛋去追两个早恋的学生，还低血糖晕倒......教导主任打了个激灵，主动走上前询问道：“安同学，你要不要先去老师办公室里坐坐？老师那里有巧克力，还有其他零食，你有想吃的可以自己随便拿。” “不了，我还有事，老师再见。”安卿鱼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笔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笔杆子有些烫，隔着衣服仍然可以感受到笔身传来的热量，不知道在手心握了多久。 学校后方的小树林里。 林七夜拉着唐婉茹跑到后门边，这里白天平时都是锁着的，因此此时也没有人看守。现在是午饭时间，师生们大多数聚集在前门的食堂，此时这里更是显得冷清。 林七夜拉着唐婉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站定与她对视。 他没有提刚才实验楼门前的一幕，而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加入了守夜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唐婉茹眉毛微抬，表现出些许的诧异。但她没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傻乎乎地问“什么是守夜人”，也没有问为什么林七夜要和她说这个。既然林七夜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的坦然让林七夜松了口气，他理解她隐瞒的初衷，如果当时首先加入守夜人的是他，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说不定也会隐瞒后离开。 “你的禁墟是什么？”唐婉茹问道。 “赵将军说我是神明代理人，禁墟序列003。”林七夜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是神墟？”唐婉茹这次眼底里真正涌上些诧异，她好奇地朝他靠近，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又和在实验楼门前一样了。 林七夜有些脸红，他点点头，闭上眼睛。他的眉心处在瞬间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圆点。圆点外层浮现一个光圈，光圈外有8个分布均匀的尖端，正上方与正下方的尖端分别向着额头与鼻梁延展，形成两道竖线。另外6个尖端没有延续，但它们的周围横向伸展出一条条纹路，纹路延伸没入发间，直达百会。 他睁开眼睛看向唐婉茹，他的眼角和脸颊两侧分别也出现了金色的纹路，犹如神秘的图腾，让他在一瞬间恍若天神临世。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的眼睛，以往灵动的猫眼此刻瞳孔泛起金色的光芒，与脸上的图腾交相辉映。他掀起浓密的睫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婉茹靠近的脸。 唐婉茹的手覆上他的侧脸，沿着那些纹路来回摩挲。林七夜一动不动，任她打量观察，犹如神明般威严的脸上全是温柔与顺从。 第52章 你真好看 唐婉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眼角，对上了他的视线。林七夜无疑是英俊的，不管是平时与其他人刻意保持距离的疏离，还是在亲近的人身边露出的毫无防备的笑，都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帅气。 他刚才拉着她从实验楼跑了这么远的路，即便体力再好也有些气喘吁吁，现在平复下来后，脸庞微微泛红，额间还有些汗水。此时他微微低头，温顺地由她的手指在脸上流连的样子，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真挚，这样的纯粹，这样的飞蛾扑火。 真是令人着迷啊。神识中许久未听见的声音感叹了一句。 “你真好看。”唐婉茹由衷地赞叹，她的心跳很快，有些饿，又有些兴奋。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食欲还是别的，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往吞噬的其他猎物都不一样，只得好好地、耐心地对待。 唐婉茹的手指灵活地从他的眼角向下，轻轻地触碰过他脸颊、泛红的耳朵，最后绕到他的后颈，用看似轻巧实则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拉向自己。在林七夜忍不住放大的瞳孔中，吻上了他眉心的圆。 林七夜的身高明明高出她许多，此时也是低着头的姿势，但此时他的神情分明却又是如此的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如同是神明虔诚的信徒第一次聆听到神谕。 直到回到和平事务所，他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表情。 “弟弟，你怎么了？”红樱看他一脸茫然，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 林七夜眼中有了焦距，他垂下眼眸，坐下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手臂里，听着自己到现在仍然剧烈的心跳，闷闷的声音从手臂间传出来：“没什么。” 司小南看他和身上衣服一样红的耳朵和脖子，和冷轩对视一眼，直言问道：“你谈恋爱啦？” 林七夜惊的“腾”一下直起上半身，对上在场几人的目光，滚烫的脸慢慢降温，有些迟疑道：“应该没有吧。”随即他有些有忧愁地趴回去。 他这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太像暗恋中的小姑娘在猜心上人心意时的不确定与小心翼翼了。司小南用过来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林七夜也不知道他、他们这算不算是......但他今天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吻已经心神大乱，也没有问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她、她只是夸了他好看，别的什么也没有说.......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也许，她只是觉得他好看，单纯的欣赏罢了。他的神情低落了下来，头埋得更里面。 但......她夸他好看耶，她也是第一个亲他的女孩子.......他在瞬间又高兴起来，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新来的成员，他们除了从档案中了解过他的过往，与他实际接触的并不多，而唯一接触频繁的老赵还在医院里。他神明代理人的身份让他们不自觉在平时和他沟通的时候更加谨慎，仿佛无形中有一道屏障让他们无法在短时间熟悉起来。 他无疑是很有潜力的，行事作风也很果断。不管是从他昨天和家里人告别时的悲伤和隐忍，还是他向陈队要求守夜人福利用来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时的据理力争。这个少年在他们面前展示的一直是成熟、有担当的一面，因此，他们也从未将他当成一个简单的高中生，而是一个未来成长不可限量的神明代理人。 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打破了这道屏障，让他一下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青春期精力旺盛的普通少年，是同伴，也是弟弟。 司小南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故意扯开了话题：“七夜弟弟，医生说老赵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林七夜抬起头，开心道。他觉得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有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可以是可以，不过——”司小南拉长了语调，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得完成今天的任务才行。” “任务？”林七夜有些好奇，今天是他加入守夜人的第一天，立即就有任务了吗？他有些好奇和兴奋。但这些兴奋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环、一环、脱靶、脱靶......”靶场里“砰砰砰”的枪声响了好一会儿，冷轩在旁边数着，差不多有数十枪了，一次都没有到5环。 “我有天赋吗？”他听着林七夜的这个问题，咂了咂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啧，这还用问吗？ 迎接林七夜的是更加残酷的训练和考核，射击、速度、力量、精神力，排的满满的课程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也没有时间去看还在沧南的唐婉茹，只能每天通过手机发送问候的信息，简单聊几句。 “等我好了，再给你小子展示一下什么叫最帅的刀术。”赵空城醒来后知道林七夜决定加入守夜人，心里暗叹一声，但更多的是欣慰。作为一个长辈，他私底下心里希望眼前的少年有一个平安、光明的未来，这也是他守护沧南的意义所在。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诡异时那种无力感，让他夜不能寐。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沧南、看着这个世界毁于一旦。 大夏没有神明，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不知道头顶有一把杀气腾腾的刀悬而未落。如果他们有了米迦勒的神明代理人，在面对未来的外神入侵就多了一份信心。但他也不会想着躲在神明代理人的背后，他依然会冲在最前方，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身后的普通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他加入守夜人的意义，也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 第53章 难陀蛇妖（1） 翌日，有一个人敲响了和平事务所的大门。 “李毅飞，怎么是你？”林七夜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同学。李毅飞回以同样诧异吃惊的表情，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门外的牌子，又看看来开门的林七夜：“你不是去参军了吗？” 半个小时后，136小队除了赵空城外的所有人坐在会议室里。吴湘南看着幻灯片中人首蛇身的神秘，推断道：“结合李毅飞同学的情报，刘小燕很可能就是难陀蛇妖的本体。难陀蛇妖等级虽然只有池境，但是仍被列为高危。它虽然不能繁衍，但本体却可以将子嗣接种在人类体内，子嗣将拥有所占据身体的所有记忆，这让他们可以完美地隐蔽在人群中，难以被找寻。而被接种的人类会成为子嗣生长的温床，最终被占据身体。” 林七夜想到之前在学校曾看到过刘小燕，那时两个班同上一节大课，她表现的与普通学生无异，而且她是住校的，有很多机会长时间与毫无防备的同学们接触.......光想到可能很多同学已经被她寄身的场景，就让他不寒而栗。 陈牧野沉思片刻，他看向林七夜说道：“这次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湘南去刘小燕的家，你和红樱带队负责去学校找到刘小燕。”他的表情很认真，宽大的手掌拍在林七夜的肩膀上，传递过来的力量与温热的触感让林七夜定了定神。陈牧野看着他的眼睛强调：“这次行动刻不容缓，必须将影响缩小至最小范围， 沧南六中学生众多，若蛇妖一旦扩散，很快便会经由学生到家长、小摊商贩遍及全市。到时候带给沧南的，就是灭顶之灾。” 吴湘南皱眉看向陈牧野，他眼底的迟疑让已经合作多年陈牧野一眼便明白他想说什么。陈牧野对他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少年缺少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迅速成长的契机。 “叮铃铃——”下课铃打断了讲台上化学老师滔滔不绝的话，她轻咳一声，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的激光笔。她看着教室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这里坐着的都是来参加这次化学竞赛的尖子生，有的来自本市，有的甚至是从其他省市赶过来的。能给这样的一批学生上课，让她充满干劲的同时也有些压力。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本身的知识储备甚至不低于她。她看着他们如海绵般快速地吸收着知识，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要是可以多留他们几天就好了。 “好了，今天的早课就先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王老师会给大家介绍关于生物化学的相关知识点。”说完这句话，她抱着书本走了出去。刚抬脚迈出教室，“砰——”的一声与从走廊跑过的一个学生撞上，手里的书和试卷被高高抛起，而后散落了一地。 “怎么在走廊上跑这么快，摔着了吗？”化学老师没有管地上散落的东西，先扶起了歪倒在一旁的同学。“没.......没事，谢......谢谢老师。”被扶起的同学不知是害怕老师责备还是什么，没有抬头，全身打起了摆子。 化学老师皱眉看着她：“你没事吧？你怎么在发抖？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是，是有些不舒服，对不起老师，我先去个洗手间。”她说完这句话，推开化学老师搀扶着她的手，埋头向走廊尽头的女厕所跑去。 现在是下课时间，洗手间门口有几个同学在排队等待，她直接越过了队伍，低声说了句抱歉，直接冲进了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将外头正在排队的同学的抱怨声关在外面。 她在隔间里蹲下，额头贴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低声喃喃：有......有怪物，吃人了......救命，救命...... “哎，这孩子——”化学老师看着人飞快跑远，本欲将人拉住的手抬起又放下。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青春期的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状况，她已经见怪不怪。正准备弯腰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捡起，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手，那手先她一步快速地将卷子和书本收好，摞整齐后递给了她。 她抬眼看去，是刚才课上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她印象很深刻，不仅是因为她美到惊人的容貌，还有她在课堂测试间极快的答题速度和超高的准确率。作为一名老师，她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唐婉茹状似好奇地问，口袋里手机微微震动，上面的消息接踵而至，新的消息很快将旧的顶到了上方： 【婉茹，六中有难陀蛇妖，蛇妖本体应该是刘小燕，如果碰到她一定要小心，她可以将子嗣寄生在人体上。】 【你现在在上课吗？要小心周围的人。】 【你没事吧？我很快就到，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切记不要单独和陌生人独处。】 【这里有很多蛇妖，我在操场上都看到了不下数十只。你一定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化学老师欣慰一笑，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学生，慈祥地问道：“没事，不小心碰掉了。孩子，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是临江一中的，老师。”唐婉茹回答，她今天没穿校服，那么多外校的学生老师记不清楚很正常。 “哦哦，临江一中的，那还挺不错的。”化学老师暗自感叹一声，临江离沧南不算近，过来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来一趟不容易。 “老师，刚才跑过去的女生好像脸色不太好，我去那边看一看吧。”唐婉茹的话打断了化学老师的思绪，化学老师想到刚才那女生有些苍白的脸色，随即点点头：“好，难得你这么关心同学，去吧。待会王老师的课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好的，老师。”唐婉茹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她掏出手机，指尖熟练又灵活地打字回复对面焦急等待的人：【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小心点。】 随即将手机关闭，丢进了口袋里。 她直直走到了女厕门口，就在刚才几句话的功夫，厕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走进厕所，正前方有一个正在推门进入隔间的人。 第54章 难陀蛇妖（2） “同学，去别的地方上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厕所里响起。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谁啊，哪里来的敢来命令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你是谁？”唐婉茹从善如流地问道。 但这个不是对面人想要的反应，她有些恼怒上前，想要将唐婉茹用力往后推。但伸出去的还没有碰到她的肩膀，就被一双纤细的手架住手腕。 那双手柔弱无骨，手腕细的可以用拇指和食指环起来圈住，它包裹住女生的手腕，犹如一条细长的蛇身。但就是这样看似轻飘飘的一捏，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女生的手掌直达大脑，让她在瞬间软了腿，用力一只手去掰那细白的手腕。 “啊！疼！别、别捏！”女生跪在地上，满脸痛苦与惊骇，她从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她是谁？从前在学校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这样对待过。女生之间的打闹看似寻常，实则有很多阴损的招数。抓头发、扇耳光甚至烫烟头这些她不是没干过，她的叔叔是教导主任，有的时候就算抓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哪里让她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愤恨地抬头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抬起的下巴被一双手捏住，那股力道让她的下巴顷刻间就红了一片，她甚至有一种下颌骨被捏碎的错觉。眼前的女生低头看她，那张长着柔弱五官的脸上此时就算不笑，也显得温婉动人，仿佛壁画中悲悯人间的仙女。 前提是忽略掉她的眼睛。 但没人能忽略她的眼睛，她此时低垂目光打量着跪地的女生，眼底的阴森与残忍让人毛骨悚然。她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响在耳畔：“滚，在我没有反悔之前。” 女生如蒙大赦，她忙不迭地点头：“我滚，我这就滚！”她扶住洗手池站起往外冲去，幅度过大没有站稳，差点一个趔趄倒下。余光瞥见后方微微转过的侧脸，惊骇交加，连磕破了手也顾不得，慌不择路地冲向外面。 “嗒、嗒、嗒”唐婉茹一步步走到厕所隔间前，轻轻一脚踢开半掩着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砰——”第二间，仍旧空空如也。 她轻笑一声，没有再一间一间地推门，而是站在原地朝里面一排隔间道：“出来。” 没有动静。 她举起手，手掌朝上，指尖一根根弯起合在掌心，动作漂亮地如同一朵收拢花瓣的千瓣莲。下一秒，所有隔间的门在瞬间被巨力打开。 “啊！——”最里面的隔间发出一阵惊惧的叫声。唐婉茹缓步走到隔间门口，望着里面缩成一团的人，语气平静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有怪物！有怪物吃人！别过来，别吃我！”捂着耳朵的女生闭眼大喊，十几分钟前见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恐惧又恶心到极致的感受让她的心脏到现在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有一只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头顶，那手柔软又冰冷，让她混沌的头脑在片刻间稍微清醒了些。她睁眼看着蹲在眼前的女生，她充满鼓励的笑让她仿佛有了些许的力气。 “刚、刚才我回宿舍，我来例假了，回去那卫生间......”她的开头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唐婉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不耐。女生稍微镇定了些，继续道：“我......我住在403，我看到隔壁405开着门，我以为她们忘记关了，就想帮她们关掉。但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她似是无法忍受脑海中的画面，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泪花：“我以为是什么小动物踩到了树枝，或者是撕碎了衣服，我就开门进去看了一眼，看到......看到刘小燕她们寝室的人，不，是怪物，他们寝室的怪物正在脱身上的人皮！” 她再也压不住眼中的泪意，握住眼前人的手：“那是我的好朋友，吴玲！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被蛇妖吃掉了，还被扒了皮穿在身上！”她嚎啕大哭，心底的恐惧、对逝去好友的同情与愧意在一瞬间将她淹没，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约定过，要考同一所大学，要一起办婚礼，要让彼此的小孩结娃娃亲，要当世界上关系最好的亲家，做一辈子的好闺蜜。 但那一刻，她连惊叫都不敢，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慌不择路地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她想过要向同学、老师求助，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有很多人看来的目光都透着怪异，就好像寝室里那蛇妖眼中黄色的竖瞳，充满冰冷和杀意。 她还想说什么，但张口的瞬间后颈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黑，紧绷的身体一软，靠在了墙角。在陷入昏迷前，她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人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唐婉茹走出厕所，几乎在同一时间，学校上空被一块巨大的方形光幕包裹，光幕在绿色和红色之间变幻了一下，最终定格在红色。 下一秒，一阵高亢的惊叫从远处操场上响起。 “啪嗒——”走廊中间一间教室的门打开，王老师探出头看向外面，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收回的目光和唐婉茹对个正着，正要开口唤人过来询问，就听到身后的教室里传来了动静。 “同学，你不舒服吗？” “喂，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发抖？” 王老师回头看去，就见教室中间有一个男生低着头站在那里，他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身体好像在痉挛似地一抽一抽。每抽动一下，整个身体就剧烈地一抖。旁边的同学见状有的想上前搀扶，有的却有些害怕地朝后退去。 第55章 难陀蛇妖（3） 王老师眉心一跳，担心这同学可能有先天疾病，担忧地朝他走去，边走边问道：“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去医务室。”还没等她靠近，那男生直直垂下的脑袋向左侧一歪，一双泛着黄光的眼睛斜眼看向众人。他的脖子上犹如迅速浮现出一层鳞片，一层层黑色鳞片翻涌的画面在场众人只有在科幻片中才看见过，惊得所有人齐齐向后退去。 那鳞片蔓延至全脸，他的头上同时长出了黑色的尖刺，一根根尖端竖在空中闪着锋利的光。他仰天嚎叫一声，露出一排尖锐的獠牙，犬牙交错间有一条蛇类独有的长长蛇信吐出，向众人昭示着他的身份， “啊！——” 一声尖叫彻底划破平静的校园，一时间学校各处都几乎同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救命啊有怪物！” 教室里瞬间乱成一团，有靠窗的同学见势不妙，打开窗户往外面的走廊跳去，还有人被吓懵在原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老师一把抱住愣在教室中间尖叫的女生，捂住她的嘴将她推进了讲台下方的空隙，她自己则蹲下堵在空隙口，屏息不敢发出声响。就在这时，她听见教室外传来脚步声，侧头看去，就见刚刚在外面的女生正一无所觉地路过门口，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从这里逃散出去的人群发出的动静。 原本准备朝这边走来的怪物听到脚步声，转动竖瞳看向了女生，他眼中的仇恨一闪而过，张嘴就朝她扑去！ “小心！”王老师的提醒刚喊出口，就见那女生好似被这声音喊得微微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原本冲势凶猛的蛇妖没有完全撞上她，而是从她身前冲过，朝着走廊的围栏撞去。 不知道是不是工程偷工减料，原本应该将怪物撞得倒退的围栏好像完全没有起到阻拦的作用，做好了反扑准备的蛇妖向前冲的势头竟然丝毫未减，张大嘴巴尖叫着直接从走廊飞出去，从3楼重重地砸下！但这还没完，只听“噗”的一声，一楼围着花坛一圈的铁栅栏在一瞬间直接穿透了蛇妖的脑袋，给它的太阳穴来了个对穿，血淋淋的尖端站着一些白色的粘液，从太阳穴的另一端冒出头，竖在原地固执地指向天空。 这一层只有两个竞赛班在上课，此时另一间教室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用凳子堵上，在走廊上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快再多拿点凳子来！把门堵死，别让任何人进来。” 整栋教学楼的活人跑的跑、躲得躲，在走廊外徘徊的只有剩下的已经露出本相的蛇妖，它们分成两拨，分别朝着3楼和1楼聚集。 唐婉茹倚着栏杆朝下看了一眼蛇妖聚集的方向，下一秒掀起眼皮朝着顶楼看去，乌泱泱的瞳孔一间间扫过顶楼的教室，而后锁定在其中的一间。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刺骨阴冷地仿佛像冬日里的寒风，顺着她抬脚上楼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唰——”林七夜挥刀斩掉蛇妖的头颅，鲜血洒了一地，还有一些他收刀的动作溅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拭去，握刀继续向楼上冲。 “七夜，你等等我，不要自己冲在最前面，太危险了！”李毅飞跟在他身后喊，林七夜从操场上一路冲过来不知斩杀了多少蛇妖，他好像不知疲倦似地拼命地往教学楼冲。 这时，通讯器里响起了冷轩的声音：“七夜，3楼左转第二间，不对劲。” “收到。”林七夜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率先冲进了3楼第一间教室。门开着，里面只有几个学生躲在桌子下面，讲台后躲着一位老师。 林七夜飞快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想找的人，目光锁定讲台后的老师焦急地问道：“唐婉茹在哪里？”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也有禁墟，一定、一定不会出事的。 王老师扶着讲台站起来，她想到刚才独自一人从门口走过的女生，那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她三言两语说完唐婉茹的去向，林七夜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出事。她那么善良，一定是不忍看见别人受伤，出去救人了。他打起精神飞快转身跑向了第二间教室。第二间教室的门锁着，他推了推，里面好像被人用东西堵住了。 李毅飞见状朝里大喊：“快！开门！里面有难陀蛇妖！” 门内堵门的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慌。随即有人慌张的否定喊道“哪有！外面才全都是！”如果......如果里面有蛇妖，那他们不是自己把出口堵死了。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而在他们身后，原本去拿凳子的一个男生放下了手中的凳子，站在那里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他的身形在晃动中逐渐变大，窗外太阳照进来，将他放大好多倍的影子笼罩在堵门的几人身上。几个人抬头愣愣地看向墙上狰狞的影子，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齐齐回头看去。 “完了！”他们在心里异口同声。 只见身后的人已经彻底蜕变成了蛇妖的样子，它头上长着鱼类的鳍，那鳍仿佛是它的外生脊柱，从头顶一直连接到蛇尾。对上他们的目光时，蛇尾兴奋地摆动，将他身旁的凳子轻而易举地扫向了半空，砸在墙壁上碎成几份。 就在怪物正朝着他们走来时，躲在角落里的女生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在瞬间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怪物的耳朵一阵抖动，转身朝着女生扑来。 女生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可以清晰看见怪物近在咫尺的獠牙和上面腥臭的口水，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撕扯啃咬的时候，一只脚踢中了怪物的太阳穴，将它踢得撞在了黑板上。她抬眼看去，是班里不爱说话的那个学霸——安卿鱼。 怪物从地上爬起，凶狠地回头盯着安卿鱼，满是鳞片的爪子以成年人几倍的力道拍在了安卿鱼胸口，将他整个拍到了墙上。安卿鱼身后的墙面肉眼可见地出现几道裂缝。 第56章 难陀蛇妖（4） “啪嗒”他胸前口袋里的精致小巧的手术刀掉落在地面。他一把抓起，在蛇妖扑上来又被身后的墙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将手术刀扎进蛇妖的太阳穴。手术刀整根没入蛇妖的头颅，它在地上抽动几下，不再动弹。 同一时间，林七夜用消防斧砸开了教室的大门，他冲进来看到倒地的蛇妖，有些惊讶地看向安卿鱼。安卿鱼与他对视，挑了挑眉，镜片上的光芒一闪而过。 林七夜转身朝外走去，安卿鱼走在他身旁，李毅飞扶着受惊的同学跟在他们身后。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旁的人，主动开口：“你叫林七夜？” 林七夜看他一眼：“你认识我？” 安卿鱼勾起嘴角：“我在操场上见过你，那时候你的眼睛在发光。”但说到认识，应该在更早之前。 林七夜飞快和他解释几句当下的情况，安卿鱼了然，正想要问什么，就见林七夜抬手按住了通讯器，似是在听什么。按理说这个距离即便耳力再好也听不见这种明显是特殊配备的通讯器里的声音，但安卿鱼的瞳孔在他刻意低垂的眼帘下泛起幽光，那光芒是蓝色的，蓝的纯粹而圣洁，如同自然界美丽的深海奇观——蓝眼泪。 随着光芒亮起，安卿鱼清楚听到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刘小燕去了楼顶，应该是音乐教室。”刘小燕，传说中的难陀蛇妖本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解剖......安卿鱼的瞳孔微颤，想到脑海中的场景，心中难掩激动。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但......有点奇怪，教室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清楚，窗户里只有一团漆黑。” 音乐教室内，刘小燕、吴淑洁和蒋倩三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靠在墙角。蛇妖出现时他们正在5楼等待上课，上课铃响起没多久，教室外面响起了震天的喊声。那节课的老师一直没来，班里有些同学坐不住了，便相互簇拥着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刘小燕和吴淑洁是同桌，蒋倩坐在她们后排，三人的座位都离门口很近。蒋倩被走廊上突然响起的玻璃破碎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探头看出去，正好对上近在眼前一张脸，那脸上满是鳞片，嘴里伸出的蛇信在蒋倩的脸蛋上舔了一下，留下湿滑又腥臭难闻口水。 蒋倩只觉得恶心和窒息从鼻尖直冲脑门，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的，喉咙中冲出的尖叫几乎要将声带撕裂，推开桌子闭眼往后门冲去。刘小燕被她推来的桌子撞到背上，但也顾不得疼痛，抓起好朋友的手追了出去。 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想往高处跑，但往往忽略了高处没有退路，才是真正的绝境。但他们尚且幸运，顶楼的音乐教室没人上课，又恰好开着门，才让他们顺利地躲了进来。 “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刘小燕侧头小声询问身边的吴淑洁。吴淑洁害怕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微卷的长发盖住她脸，显得无助又可怜。 “没有啊。”她轻声回答。 “你不要一惊一乍......等下，我好像也听到了，是皮鞋的声音，好像朝着我们这里走来了。你们说是不是老师来救我们了？！”蒋倩有些兴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想到可能是有人来救他们了，眼底又亮的惊人。这样的眼神和脸色出现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和扭曲。 “你怎么知道外面来的不是怪物？”吴淑洁小声提醒。 蒋倩瞪她一眼：“还用的找你提醒！”真是不会说话，光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不长脑袋，平时成绩也不怎么样。刚才如果不是她拉着她们朝上跑，她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现在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哼，李毅飞真是没什么眼光。 “你们别吵了，嘘，先听听看声音吧。”刘小燕劝道。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外面有人轻声道：“有人吗？” 是道女声。门内的几人面面相觑，这声音很有特色，轻柔地仿佛猫用细嫩的爪子在胸口抓挠了一下。但很陌生，刘小燕冲着另外两人摇摇头，表示她不认识声音的主人。吴淑洁也沉默着摇头，蒋倩却皱起了眉。她听过这个声音，虽然只有一次，但印象深刻。可那人应该远在临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听岔了，于是她也摇摇头。 “要开门吗？”刘小燕用口型问道。 “别了吧，我们又不认识她，万一真的是蛇妖变得呢！”蒋倩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可门外的人仿佛听到了一般，又敲了3下门，哀求道：“开开门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刘小燕有些于心不忍，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蛇妖，把她一个女生关在外面，万一被蛇妖袭击了，她们就是见死不救。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被吴淑洁一把拽住了手。 蒋倩直接高声回道：“你走吧，我们不会开门的，自己躲到别的地方去。”她突如其来一喊将另外两人吓了一跳，刘小燕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她这样站在长时间门口，万一引来了蛇妖不是要害死我们吗？！蒋倩理直气壮。 门外的声音好像也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会儿，略带啜泣地问道：“是......蒋倩吗？” 刘小燕看向蒋倩的目光变了变，眼底浮现出不认同：“你不是说你不认识？”蒋倩平时乐于助人，很喜欢帮助班级里的同学，很有当班长的风范。但没想到碰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她简直像变了个人，完全只顾着自己，刚才一路尖叫差点引来蛇妖就算了，现在生死关头碰到认识的同学求助竟然能假装不认识。 蒋倩被她眼中的质疑气的恼怒不已：“我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别人认识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哀求声还在继续，甚至远远地传来了蛇妖嘶吼的声音。门内三人的表情变了变，刘小燕忍不住一把将两人推开，几步走到门前要去开门。 第57章 友谊地久天长（1） “不许开！”蒋倩抓住她的手呵斥道：“外面有蛇妖，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吴淑洁也挡在门前拦住她劝道：“小燕，旁边还有别的教室，让她去躲别的教室吧。” 刘小燕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到门外的人继续说：“蒋倩，我是唐婉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曾经一个在班的......” “竟然真的是唐婉茹......你不是在临江吗？为什么出现会在这里？”就在蒋倩愣神的一瞬间，刘小燕一把推开吴淑洁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女生看见门开了而瞬间亮起的双眼，让刘小燕觉得做这一切救人是值得的，至少，可以证明她能做的其实比身为班长的蒋倩更好。 唐婉茹单手握住门框，看似轻飘飘的一推，实则门后的吴淑洁和反应过来的蒋倩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那种无法撼动的力量将抵住门的她们推的一个趔趄。唐婉茹走了进来，然后在三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关上了门。 “咔嗒”门锁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在本就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看似惭愧地躲到刘小燕身后的吴淑洁浑身一抖，刘小燕赶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让她安心靠着。 “竟然真的是你，唐婉茹。”蒋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 “是我，我来沧南参加化学竞赛。”唐婉茹的话算是回答了她前面问的问题，但蒋倩听到这话脸色又有些不太好，她身为班长，化学成绩却一般，没有能够参加竞赛。但眼前这个人在临江一中的时候分明只空有一副外表...... 但无论如何，有新人的加入为原本如孤岛般的音乐教室注入了些许活力，原本紧绷着神经时刻关注外面的刘小燕也放松下来，开始问唐婉茹外面的情况。 唐婉茹听到这个问题，眉头轻蹙好像是害怕极了一般，一边说一边朝刘小燕靠去。她眼含泪光，神情也的确足够楚楚可怜，让原本就同为女生的刘小燕起了怜悯之心，见她靠过来也没有拒绝，反而是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她看不见的是，唐婉茹将下巴轻搭在她肩膀，鼻子似是不经意地碰到的耳后，轻嗅了一下，沉下了脸色。 还不等她站直身体，她的眼睛却和身后的吴淑洁对个正着。她们离得太近了，一个从刘小燕的肩膀处探头朝下，一个躲在刘小燕的背后正好抬起了脑袋，两张脸的距离几乎不及一个手掌。 唐婉茹的声音有些哽咽，显得她胆小又无助，但她的表情却和此刻的声音一点不搭。她的眼睛精准地“抓”住了吴淑洁的视线，贪婪狡诈的眼神打量着她。这近在咫尺的打量让吴淑洁觉得头皮在瞬间炸起，她看见唐婉茹甚至嘴角扬起了一个笑，但她的声音同时泫然欲泣：“我...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外面有很多蛇妖。” 吴淑洁在瞬间低下了头，紧闭上双眼。 身后蒋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哭什么哭，烦死了，能不能别哭了！你刚才说外面都是蛇妖，那你是怎么从蛇妖群里跑出来的？有没有老师来救我们？”蒋倩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最讨厌这种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人。 “我......”唐婉茹刚开了头，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的眼睛亮了亮：“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刘小燕点点头，几人一同看向了关的严丝合缝的门。 “拜托，这次一定要来个有用的......”蒋倩喃喃念到，刘小燕皱眉怒瞪了她一眼。蒋倩被这眼神气的开口就要骂，就听门被敲响。 “叩叩叩叩”四声。 蒋倩被吸引了注意力，觉得这敲门的方法有些奇怪，但她一时想不出哪里奇怪。 “有人吗？”门外的人轻声问，又是一个女生。 蒋倩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一眼门锁确认是锁死的，直接喊道：“走远点，别来这里，我们是不会开门的！”门外的人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又敲了四声，然后像是蹲下来将嘴巴凑到门锁外，低声祈求：“开开门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吴淑洁听着这熟悉的话，飞快地瞥了唐婉茹一眼。 唐婉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迟疑地看向门外，表情有些踌躇，像是想到什么但不能确认。她看向了蒋倩，斟酌后试探地问道：“这声音是不是......叶蓉？” 吴淑洁的瞳孔受惊似的缩了缩。 叶蓉......叶蓉？！蒋倩重复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在恍然间回过神，她的表情抖动了一下，厉声呵斥道：“什么叶蓉，你在乱说什么！” 唐婉茹似是被她的声音吓到，害怕地将头靠回刘小燕肩膀。刘小燕将手放在她背上，是安抚也是保护，她有些疑惑地轻声问：“叶蓉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外面的女生好像听到了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飞快又短促地拍了拍门：“蒋倩，蒋倩是你吗？我是叶蓉啊，蒋倩！蒋倩快救我！！！”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地拍门，急促的拍击声犹如鼓点般砸在门内所有人的心头。 “蒋倩！蒋倩快救我！！！”蒋倩被这句话吓的一个激灵，这句曾在深夜寝室中听到的凄厉哀求，是她这一年来每每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声音如附骨之蛆，即便她逃到了远离临江的沧南，也时常萦绕在耳畔。她心里知道，促使她离开临江的不仅是这声音里渗人的凄惨，还有她心里的歉意。 她在心虚。她和老师、父母说在叶蓉出事的那晚，她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过叶蓉的声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其实根本就没睡，而是一直在被窝里刷手机。听到叶蓉惨叫的那瞬间她下意识想爬起来去看，但或许是起身的时候看到寝室里一片黑漆漆的，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静，又或许是被那声音叫的有些害怕，以及......她和叶蓉其实也没那么熟……总之她没有作声，反而是在叶蓉的惨叫声中用被子牢牢地捂住了耳朵。 第58章 友谊地久天长（2） “砰砰砰砰！”门外的声音愈发加重了力道，刘小燕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开门。蒋倩被她的动作拉回了心神，慌忙拦住她：“不许去！谁也不许开门！” “蒋倩，你怎么会这样？门外是你认识的人啊！”刘小燕不可置信地问。 “人？不是人！她不是人！叶蓉已经死了！”蒋倩捂住脸声嘶力竭地喊，不知道是在提醒刘小燕还是在提醒她自己。 “死了？”刘晓燕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唐婉茹求证。蒋倩也看向唐婉茹，催促她做出肯定的回答。 唐婉茹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蒋倩，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包含了很多含义，但此时最明显的就是不认同。刘晓燕立即又转头看向了蒋倩。 蒋倩被唐婉茹的动作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恼怒地吼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后退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她不是早就......”她下半句话还没说完，被眼前的刘晓燕抬手止住。刘晓燕看着唐婉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说。” 唐婉茹似是有些踌躇，她为难地看一眼蒋倩，又看一眼门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对蒋倩道：“蒋倩，你是不是还在生叶蓉的气……” 蒋倩被这句话气的差点撅过去，她大步走向唐婉茹，边走边呵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明明知道叶蓉分明……分明已经死了！”她又惊又怒，不知道唐婉茹为什么明知叶蓉已死却还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没等她靠近，一个人站在唐婉茹面前拦住了她，是刘小燕。 “够了，蒋倩。”刘小燕严肃地看着她，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审视与厌恶，她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蒋倩，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胆小，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需要相互团结的时刻这样地——自私。刚才唐同学在外面求救，你说不认识又担心是蛇妖，结果呢？现在又有一个你认识的同学在外面求救，你竟然为了不开门，撒谎说人家已经死了？！你真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知道什么？！分明是这个女人在撒谎，叶蓉真的已经死了！！”蒋倩气极，挥开刘小燕就要上前抓唐婉茹。 “你够了！谁在撒谎我还是分得清的！这里撒谎的只有你！自私自利不顾同学安危的也只有你！”刘小燕挡在唐婉茹身前，丝毫不让：“是不是只要遇到危险，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同学！你这样让别人怎么信任你？！” 蒋倩被刘小燕眼底的鄙夷和排斥震得愣在原地，这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嬉笑打闹，但她此时却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怀疑她。蒋倩的膝盖不受控制地颤动，不是害怕，而是心绪起伏剧烈到无法控制的痉挛。她转头看吴淑洁事不关己地低着头，再看唐婉茹一脸无辜地站在刘小燕身后。 她只觉得心头的憋闷、委屈、愤怒与害怕在一瞬间汇聚在一起，如同某一根绷紧到临界的弦，“啵”的一声彻底断成两半。门外的敲门声仿佛在一瞬间变成指甲在抓挠铁片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好像被放大了数十倍，缠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她终于被彻底击溃，崩溃地放声大喊：“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都讨厌我！没有人，没有人保护我！你、你们就是想我死！”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高喊道：“叶蓉已经死了，我证明给你看！” 音乐教室的门被“唰”地拉开，一阵风灌入，将门内的几人吹的眯起了眼睛。但那股风只是突然而至，又在下一个瞬间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 蒋倩睁开双眼，门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一部分，另一部分被围栏挡住，在地面上形成泾渭分明的阴阳两面。 蒋倩愣在原地，她下意识探出头左右张望，走廊两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刚才的那股劲就这样卸下去，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愣。她回过头看向刘小燕，张口说道：“外面没有——”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的刘小燕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她朝门口冲过来的同时伸出手似乎想要来抓她，可她的嘴巴张开还未来得及出声，蒋倩只觉得腰部一紧，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腰上缠了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一股巨力拉扯着她的腰部将她整个人拽向半空！ 她的视野几经变幻，从刘小燕恐惧的脸到音乐教室的门牌，再到走廊粉了白漆有些蜘蛛网的天花板，最后对上一双充满恶意的黄色竖瞳。那双竖瞳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停顿了几秒，在她升起侥幸的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包住了她的脑袋！ 唐婉茹侧头着看了一眼吴淑洁。 刘小燕听着外面远远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起了抖。“她、她......”她的牙齿上下磕碰了半天，只能迸出重复的音节。她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花，空荡荡的门被风吹的晃动了几下，像在嘲笑她的无知与莽撞。 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她的质疑，主动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啊啊啊！！——”刘小燕尖叫出声，高频率的叫声在整层回响，这声音本该传至老远，但无形的音波却在走廊的尽头被阻隔，如同海浪撞击在坚硬的礁石上，只得无奈退回。 一只手捂住了刘小燕的嘴，她睁开朦胧的泪眼看去，是唐婉茹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抬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刘小燕抽噎了一下，忍住哭意看向她。 第59章 友谊地久天长（3） “有东西过来了。”唐婉茹轻声说道，说话间，她快速将门关上。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的声音响起，仔细听甚至可以感受到鳞片收缩间摩擦地面的响动。 就在此时，“叩叩叩叩”又是四声敲门声响起。 唐婉茹像是被这声音所惊，抬脚快步靠近了吴淑洁，她伸出手想要去挽住吴淑洁，却被吴淑洁大力挥开。唐婉茹倒退了几步，看似有些伤心的低着头叹了口气。刘小燕立即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仍在伤心害怕的情绪中，还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了眼吴淑洁：“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团结，小洁。” 吴淑洁没理会刘小燕，她惊疑不定地皱起了眉头，刚才外面将蒋倩吃掉的的确是她终于赶到的同伴，但此时通过共享视野可以看到，外面分明什么人都没有，哪来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门外的人很有耐心，每一次敲门后中间的间隔足以让里面的人有几个充足的深呼吸。 吴淑洁眼底的黄光一闪而过，她的同伴此时就在门口，它来回扫视，整条走廊空空荡荡，只有音乐室的大门紧闭。没有风、没有任何东西碰触过门，这扇门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动静。 “我听说......”唐婉茹犹豫着开口：“有句话叫做‘鬼敲四声莫开门’，门敲四声的有可能不是人。” 刘小燕被这句话吓的僵在原地，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将悲伤与愧疚淹没，即便外头青天白日，她却觉得此时身处的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空间。“你....你别吓我......”她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动静再次传来，这次却不是敲门声，而是一道人声，一道熟悉的女声。 “小燕，我是蒋倩，快开门！有蛇妖......有蛇妖过来了，快开门救救我！” 刘小燕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一把将吴淑洁和唐婉茹拉到身前，躲在她们后面瑟瑟发抖道：“真的…真的是蒋倩吗？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人回答她。 吴淑洁紧盯着大门，眼中黄光交错闪烁，眉心中间是皱起的深深沟壑。唐婉茹则转头看向吴淑洁，在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比其它蛇妖浓郁数倍的腥臭时，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我去开门。”吴淑洁沉声说道， “别去！不许去！谁也不许开门！”刘小燕死死拉住她的手。蒋倩已经死了，外面的要么是蛇妖，要么…就是鬼！ 吴淑洁深吸一口气，恨恨地瞪了这个蠢货一眼，要不是得留着她当挡箭牌……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道：“小燕，别担心。你躲到桌子后面去，不会有事的。我倒要看看，外面的到底是人是鬼。”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有用意地看了眼唐婉茹。 但刘小燕此时完全听不进她说的话，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二学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在她面前死去，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熟悉的好朋友。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唯一让她有些安慰的是另一个好朋友还在身边。刚才吴淑洁的话她只断断续续听进去两个字：人、鬼。 “人？不是人！她不是人！蒋倩已经死了！”她大喊。丝毫没有察觉她的这句话和蒋倩生前谈及叶蓉时说的一模一样。 唐婉茹忍不住轻笑一声。 门外的人好像被这句话伤到了，它很明显地抽噎了一声，一边拍门一边哀求：“救救我吧，请你开门救救我，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但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吴淑洁，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正是当年它的同伴被一口口生吞前听到的话。她愤怒又畏惧地看了唐婉茹一眼，又是这样，又是和上次一样搞这些吓唬人的把戏。她想必是觉得别人的恐惧和愤怒看起来很有趣吧，只可惜这次她的同伴就在外面，外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她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好等到那些守夜人过来将她杀死。只可惜......哼，这一次，她终究是棋差一招。 吴淑洁用力扯开刘小燕的手，力道大到能将她掀倒在地，但她又在刘小燕没站稳时扶住了她，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抵至身前，几步推到门前命令道：“你来开门。”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冷，态度也很强硬，但刘小燕却没有第一时间反抗，因为在平时两人相处，她已习惯了吴淑洁做主导。 她们同住一个寝室，吴淑洁刚来的时候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是刘小燕见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待着，主动和她搭话。相处的时间久了，两人便渐渐地熟悉起来，成为了彼此的好朋友。外人绝对想不到，吴淑洁看着腼腆害羞，其实性格非常霸道。 但刘小燕实在很是羡慕她，她长得很好看，与自己普通的样貌天差地别。而且她似乎天生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寝室里另外3个女生本来在背后嘲笑过她阴郁木讷，但却在短短几天转变了态度，全都非常听吴淑洁的话。在一次吴淑洁去她家做客后，妈妈更是时常提起她，让刘小燕经常邀请她来家里玩。 所以即便在两人相处中吴淑洁常常对她表现出颐指气使或者不耐烦，刘小燕也愿意和她一起玩。她要和好看的、强大的人做朋友。 “小洁......我......我不敢开门，求求你，别开门行不行？”刘小燕扭过头看着吴淑洁哀求道，她眼里都是泪水，此时身边的朋友是她唯一的依靠。 “是啊，外面那么危险，我们还是待在里面更加安全。”唐婉茹不知何时走到了吴淑洁背后，她靠的很近，几乎贴在吴淑洁的背上。吴淑洁感觉到森冷的呼吸在脖颈间缠绕，她想干什么？她在瞬间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那四排锋利的牙齿，以及从手掌到手臂被撕扯啃咬的剧痛。她打了个冷战，她必须出去，否则如果她现在死了，他们的计划就...... 第60章 皆是局中人 她再顾不得刘小燕，几乎就在下一秒，搭在刘小燕肩膀上的手长出了尖锐的黑色指甲，吴淑洁一只手将她用力向后扯去，一只手飞快地去扭动门锁。通过共享视野，她看到同伴面前的门锁也在转动，这让她信心大增。 刘小燕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几乎被捏碎，一脸茫然地被吴淑洁拽到身后，眼看着她将门打开，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拉她，就被吴淑洁嫌恶的目光看的一愣。 吴淑洁最后看一眼这个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就让她做点最后得贡献吧，她将刘小燕狠狠推向站在最后面一动不动的唐婉茹：“滚开，你这个蠢货！” 她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空空如也。没有她的同伴，没有蒋倩，也没有光，门外一片黑暗。 在共享视野中，同伴面前音乐教室的门也已被打开，里面亦没有她，没有刘小燕甚至唐婉茹。她的同伴走进教室四周环顾，突然被玻璃折射的光线闪了一下眼睛。它瞳孔紧缩成针状，下意识看向了窗户，而在窗户的倒影里，除了看见它自己以外，还看见了一个“同伴”。 那“同伴”趴在它的背上，长长的蛇尾缠住它的腰，它的一只爪子覆在它的眼睛上，将它的两只眼睛遮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耷拉着垂在它肩膀上，小臂下半部分几乎全部消失，森森的白骨连着筋膜在空中晃动。 它此刻已经顾不上想为什么被遮住了眼睛，它还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而是这只“同伴”究竟这样趴在它背上遮了多久。它侧头看看空荡荡的肩膀，再抬眼看看倒影里一动不动的同伴。 吴淑洁的视线跟着它移动，从倒影中那个熟悉“同伴”的脸上转到旁边刷的雪白的墙壁、肩膀上密集排列的鳞片，再到身后摆的整整齐齐的桌椅，最后是正后方干干净净的黑板，它的视野以不可挽回的力道被很狠转了180度！ 眼前一黑。 “不！！！”吴淑洁觉得那种无力反抗的脖子被扭转拧断的感觉，通过视野共享而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失声大叫，眼底的害怕与仇恨交织。她飞快转过身，身体在瞬间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难陀蛇妖的形态，嘶吼一声就要朝着唐婉茹扑来！ 刘小燕被吓得连连后退，但见下一秒，吴淑洁背后黑漆漆的空间里伸出了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那条尾巴圈住了她的躯干，那几乎就是她作为人身时腰部的位置，没等她反应，一把将她扯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令人心悸的咀嚼声再次传来。 刘小燕被这熟悉的场景吓得完完全全愣在原地，这几乎是重复上演的屠杀让她有一种陷入怪圈无法逃脱之感，她的心跳剧烈地几乎要从嗓子里冲出来。 “啊啊啊啊！——”比方才更加高亢的尖叫短暂地持续了几秒，随后变为了“嗬嗬嗬”的气音，这次声音终于穿透了这层楼里那道看不见的阻隔，响彻整栋教学楼。， 此时，正在林七夜身边的李毅飞脚步一顿。林七夜和安卿鱼对视一眼，飞快朝楼上冲来。他们此时刚到5楼，几乎就在冷轩察觉音乐教室有异没多久，这阵恐惧到极致的尖叫让几人有了不好的预感。林七夜想到独自一人离开的唐婉茹，心中焦急万分。 刘小燕急促地呼吸几下，两眼一黑倒在了身后面无表情的唐婉茹的脚边。唐婉茹任她直直地倒在地上，身体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教室外的一望无垠的黑色褪去，露出外面走廊原本的样子，一切显得宁静又平和。但教室内却静的有些可怕，唐婉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原本不笑的时候都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完全被顶平，眼底闪过怒意。 “竟然不是本体......”被蛇妖愚弄的愤怒让她原本因为了蛇妖本体准备的剧情的完美落幕而产生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吴淑洁被吞噬之后所吸收的能量只有其它蛇妖的2-3倍，这完全不是本体应有的能量。 她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圆溜溜的眼珠，他们大而圆，瞳孔竖直如猫，中间的花纹黄黑相交，显得繁复又诡异。她随手将两颗眼珠丢在了地上，原本应该滚圆的眼珠完全违背了物理知识，静静地停在她的脚边。 “视野共享？”她樱花般粉嫩的唇瓣轻轻吐出几个字。话落，抬脚踩了上去。 “噗呲——” 李毅飞突然像是很不舒服地捂住了眼睛，靠在楼道边停了下来。林七夜回身看到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朝他喊道：“你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李毅飞用手揉了揉眼睛，闭眼回答：“没事，刚才不小心有灰尘飘进去了。”他再睁眼抬头，眼睛果然没什么事，只是眼白处有些微微泛红。 “那就好，小心点，在后面别跟的太近了。”林七夜嘱咐道，然后几个箭步冲上了楼。 安卿鱼看他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地跟上林七夜。 红黄色液体飞溅，湿滑、柔软又黏腻的东西被捻碎的声音在教室里清晰异常。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教室里，她黑色的小皮鞋上沾染了一些不明物，被她毫不在意地在地板上蹭蹭。远处传来飞快靠近的脚步声，她走到刘小燕身边坐下，将她的头抬起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合上了眼睛。 “婉茹！” 大门敞开着，林七夜不用撞门就看到了音乐教室里靠在墙角的两个女生，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一个正搂着情报里的难陀蛇妖本体，他的心脏停了半拍，下意识要冲过去将她拉开。但后知后觉的精神感知让他恍然发现刘小燕根本不是蛇妖，他一边继续快步走向唐婉茹，一边向通讯器那端的陈牧野报告情况。 “队长，我的精神感知里，刘小燕并不是蛇妖。” “应该和你的境界有关，蛇妖本体是池境，而本体是池境，但驱魔枪可以无视境界。” 第61章 消失的蛇妖本体 “我知道了。” 林七夜伸手将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意识的唐婉茹快速又小心地揽进怀里，然后抱起她飞快后退，一边对安卿鱼道：“驱魔枪对普通人无害。” 安卿鱼会意，看了一眼被抱着的唐婉茹，抬手毫不留情地朝着真正昏迷的刘小燕开了一枪。 “砰——” 透明的子弹穿透刘小燕的身体，然后消失在空气中。仰面躺在地上的刘小燕没有任何变化。 “队长，驱魔枪对刘小燕没有用。”林七夜一边说着，一边将唐婉茹放下，一只脚曲膝半跪着，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他担忧地看着她，既为无法确认蛇妖本体而担忧，又在同时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刘小燕不是，要不然失去意识的唐婉茹很可能会被......，他不敢深想，只是不断在内心重复：还好....还好......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136小队所有人俱是一惊。 “理论上是不能离开宿主......”陈牧野喃喃道。 李毅飞大声道：“不可能，我看到了，就是她变成了蛇妖！” 唐婉茹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哦，原来这位老熟人还没死，她淡淡地想。她没有转头去看李毅飞，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既然这么喜欢藏，那就一直藏着好了。无论本体在这个李毅飞或是别的什么人身上，只要她见一只杀一只，见一对杀一双看，何愁找不到蛇妖本体。 “婉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七夜在一旁轻声问，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好。 唐婉茹秀眉轻蹙，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难受的样子。林七夜看的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她揉一揉，又不敢唐突。 安卿鱼正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听见唐婉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小燕是蛇妖？” 林七夜将她身体扶正，闻言解释道：“李毅飞曾见过她变成蛇妖，但驱魔枪对她没有作用......” “撒谎。” “撒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一道是唐婉茹，她脸色苍白，还停在额头上的手指近乎透明，她的声音虚弱但斩钉截铁，还带着点为朋友愤愤不平的义愤填膺。只可惜她却没往那个躺着的“朋友”那看过一眼。 还有一道来自安卿鱼，他声音笃定，带着些许兴奋，仿佛经过反复推敲后终于分析出了一道复杂难解的题真正的答案。 他话音刚落，抬起手枪对准李毅飞，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开了一枪。 “砰！”李毅飞的表情还停留在惊讶和不可置信，下一秒光弹没入他的眉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光弹没有从他的后脑勺穿出，而是消失不见。 李毅飞的印堂抽搐了一下。下一秒，整张脸上的肉，包括他的身体都开始痉挛起来。几乎在一瞬间，他的身体膨胀了3-4倍，皮肤下方浮现出排列地紧实的银灰色鳞片，下肢转换成了长长的银色蛇尾。 它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安卿鱼：“你怎么知道是我？” 安卿鱼推了推镜框，镜面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一道亮光，那亮光一闪而过，最终消失在他眼角的泪痣边。 “之前只是怀疑，但在被提前排除了错误答案后——”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唐婉茹，然后继续道：“现在的才是唯一正解。” 蛇妖本体冲他嘶吼一声，摆动尾巴快速朝前冲来，但却不是朝着安卿鱼的方向，而是唐婉茹。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它怎么会离开平静生活着的临江，又怎么会遇到古神教会，被迫卷入到这场风波中。所有人都是赢家，只有它，只有它即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但即便是死，它也要拉着她垫背，为它那些被残忍虐杀的子嗣报仇！ “唰”一到道刀光闪过，林七夜在星夜舞者加持下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挡在唐婉茹身前，斩出了毫不留情的一刀。地面上、空气中隐隐有金色的符阵闪现，林七夜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唐婉茹曾经见过的那些古朴的纹路。但他的表情却与之前他们二人独处时完全不同，庄严肃穆地完全符合一个神明代理人的身份，之前的害羞与温顺都荡然无存。 唐婉茹盯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难陀蛇妖的表情地永远停留在了不甘心。刀光闪过，它的身体一分为二，上半身顺着刀势倒向了一边，下半身伫立在原地，腰腹间血如泉涌，将周围染的鲜红一片。最终僵直的尾巴摆动了一下，好像在无意识地在地面尝试摸索着失去的上半身，可惜终是未果，只得轰然倒下。 安卿鱼看着难陀蛇妖瞪圆了未合上的双眼，瞳孔颤了颤，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如果可以解剖，了解它的脑部组织和细胞结构......他突然对上了另一双有些兴奋的双眼。 唐婉茹和他对视一眼，冲他展开一个无害的笑。 ...... 陈牧野看着独自一人走到车边的林七夜，挑眉道：“我以为你会送她回去。” 林七夜摇头：“她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他坐到后座，有些心不在焉。前排的陈牧野与吴湘南对视一眼。 突然，陈牧野的电话响起。 “陈队，难陀蛇妖的身体不见了。” “什么？我们的人撤离的时候它分明还在现场。是不是被谁藏起来了？”陈牧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不知道，我们已经搜过一遍了，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我知道了，你们再仔细查一下现场的监控，尽量找吧......”不一定能找的回来。陈牧野看了一眼后座一言未发的林七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唐婉茹和你说了她待会要去做什么吗？” “没有。”林七夜看着窗外，他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第62章 消失的安卿鱼 “奶奶您好，请问安卿鱼是住在这里吗？” 原本正抓着扶手缓慢上楼的老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她家租出去的房子门口站了一个姑娘。她身材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逆着灯光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哦，你找小安啊，你是他的同学吧，他是住在这儿。”她颤巍巍迈上最后一节台阶，走到房门口站定。 她的手上托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拌面，正是准备拿过来给安卿鱼吃的。 “奶奶，您这是？”唐婉茹的目光落在那碗面上，随即又轻轻地落在眼前的老人身上。 “哦，这是给小安的，他租在我家，今天正好我孙子想吃番茄鸡蛋面，我就多做了一份拿来给他。他这是......还没回来？” 老人伸手拍了拍门，没有发现唐婉茹原本静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因为她的话而移开。 “里面没人。”唐婉茹轻声说。 “不应该啊......”老人喃喃道，以往这个时候小安应该都回来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面，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钥匙。 “咔哒”锁孔转动，门被朝里推开。 里面是空间紧凑的一室户，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卫分布在进门的两侧，房间内还放了一张书桌正对着窗台。房间内很整洁，即便陈设已有些老旧，也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主人很注意卫生，也很爱护家具。 老人走进房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子上，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桌子正中间的一张纸、一支笔、一个钥匙和一个信封。 “这.....这是”老人拿起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李奶奶收，房租已交情，钥匙归还，另外你的亲孙子会爱上学习的。如果有人来找我，请帮我转告她，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请不要心急，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这......这多的都够买下我的房子了。”老人看着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又不知所措地转身看向唐婉茹：“姑娘，小安这应该是......应该是走了。” 唐婉茹从刚才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在门没开的时候就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呼吸、心跳声都没有。此时她终于抬脚迈入了这间房间，走到老人跟前拿过了纸条。她一眼看完了上面的字，将纸条攥在手心里。 半个小时前，她将林七夜送出校门后就立即回到了音乐教室，当时教室周围已用警戒线围住，负责善后的人员还未到达，现场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到蛇妖本体的尸体边，却突然察觉不对。只见原本完整的上半身此时从脖颈处被切断，蛇妖的头颅不知所踪。 断口处的痕迹可以说是凹凸不平又光滑。说它凹凸不平是因为可以看的出脖子不是被一刀切断的，而是经过与刀刃的多次摩擦，所以切口并不整齐。但说它光滑，则是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段流畅的切口，那切口平整又利落。这痕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一点一点，连割带磨地将蛇妖的头给扯了下来。 唐婉茹几乎在瞬间想到了安卿鱼。 从被蛇妖本体和子嗣糊弄，到现在晚来一步错失了蛇妖头颅，唐婉茹在这一天的经历终于打破了她多年来的事事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之感。她感受到了一种很久未体会过的情绪——愤怒。这是一种比生气更强烈的情绪，让她在某一瞬间脱离了多年来愈发坚硬完美，却毫无人气的外壳，也让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她想的要复杂、有趣的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她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谨慎、不够有经验，她只会觉得是这些诡异、这些人太阴险、太狡诈、太能隐藏。 不过没关系，只要让他们都消失，就好了。 她在有人到来之前将教室内剩余的本体吞噬，趴在窗台上感受了一番体内愈发凝实的力量，身影一晃便离开了教室。 等负责处理善后事宜的人走进教室时，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漆黑的蛇尾从窗边一闪而过，那尾巴上似乎有一部分鳞片是金色的，组合成一个古老又神秘的纹路。他下意识惊得后退一步，以为难陀蛇妖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但眼前的画面瞬间即逝，快的让他又觉得只是错觉。 待他看清教室里空空如也时，方才慌忙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租房的！你给我出来！” 一个小男孩大叫着闯入了出租屋，他手里捧着一台电脑，屏幕打开着，电脑桌面上一条可爱的蓝色小鱼一闪而过，电脑变成了蓝屏，之后就跳出了许多个视频，全是网课补习班的教学视频。 小男孩见状气的还想张嘴大叫，正好对上了屋里人转过来的视线。他奶奶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捏着什么皱巴巴的东西，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那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无关乎外表、性别和年龄，而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恐惧。 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 他紧紧闭上嘴巴，看向自己的奶奶。他的奶奶一无所觉，一点都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大姐姐此刻看着他的表情丝毫算不上友善。 老人看着孙子没像往常般脾气上来就吵闹不休，略松了口气。她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只留下这唯一的孙子与她相依为命。她看着尚不懂事的孙子，想将他父母的那一份爱也一同补偿给他，可谓是有求必应。但这也让他的脾气日益见长，也不好好学习，成天沉迷在游戏里。她和小安说起过几次这孩子不爱学习，没想到小安临走前还特地为她孙子考虑...... 哎，小安一向是个体贴的孩子......这信上的话，看着也不像是写给关系一般的同学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小情侣闹了矛盾，竟然留了封信就走了。 第63章 知道真相的林七夜 “姑娘，小安这......可能、可能就是在气头上，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自己回来了。你们年纪轻，有的时候情绪上来了可能会彼此说些重话，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两个人要相处下去啊，最重要的是相互体谅。” 唐婉茹回过身冲老人笑笑，说道：“好的，奶奶，我不生气。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和他沟通。” 她说完，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交给老人。她手中的纸崭新平整，不见任何褶皱。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看她。 唐婉茹低头对上他的视线，冲他展开一个微笑。小男孩冲到奶奶身边，一把抱住奶奶的腰，将头埋在她肚子上。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唐婉茹冲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走下楼，此时刚入夜不久，小区门口正有许多人下班回家，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正巧一个转弯消失在了转角。 安卿鱼回过头，推了一下镜框，轻笑一声。还好，差一点就...... 前排的司机见他终于转过了原本一直朝后看脑袋，好奇地问：“小伙子，后面有你的朋友吗？”他明明是一个人拎着箱子在小区门口打车的啊。 “还不是。” 差一点，还好他动作够快，要不然......安卿鱼脑海中想象着一个迷你版三头身的唐婉茹，在原地气到跳脚的画面，不由地“噗嗤”笑出了声。 等下一次见面，等下一次，他一定再不会如此被动。 林七夜看着眼前显示的精神面板，眯了眯眼睛。 “说吧。” 他看着眼前笼中的蛇妖本体。 “是古神教会找上了我们，要求我们找到神明代理人。我们无法拒绝，也无法对抗......” 蛇妖本体低下头喃喃道。 “还有呢？”林七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还有什么？” “最后明明是安卿鱼戳穿了你，你的目标为什么是她？”林七夜的语调平缓，显得很有耐心。 “她......哼”难陀蛇妖握住囚笼的栏杆，语气中满是杀意与不甘心。 林七夜的眸色渐深，难陀蛇妖蛇妖看着坐在高台上的人，只觉得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它笼罩。 它低下头，想起之前眼前人将那个女人护在身后的场景，那个毒辣的女人如往常一般装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冷眼看着所有人在危险来临时为她冲锋陷阵......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绝不是他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小白花.......那说不定会很有趣。 它抬起头，轻笑一声，直直看向林七夜：“你该不会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善良无辜的天使吧？” 骤然增加的压力让它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 但它没有犹豫，反而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沧南，我本来——呵，我本来可是在遥远的临江。” 林七夜手指重重地按在座椅扶手上。 难陀蛇妖声音里难掩恨意：“因为.......因为我的子嗣，几乎被她全部虐杀干净！哈哈哈哈！！我的子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不是我逃得快......”它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将脸凑近笼子边缘，双眼盯紧林七夜：“你以为她是出于什么见鬼的正义？哈哈哈哈哈，她是为了吞噬我们获得更多的力量！而这，就是她加入守夜人的原因。” 林七夜的瞳孔震动，他和蛇妖本体对视。 蛇妖看着他的眼神，笑意扩大，它冷不丁说道：“她是有意放我离开临江的。” 林七夜睫毛颤了颤。 “为了能够让我避开临江守夜人小队，为了让我繁衍更多的子嗣——供她吞噬。” 林七夜呼吸一窒。 他几乎不可避免地想到唐婉茹今天没有缘由的离开，前几天雨夜的突然告别，想到赵空城再三的提醒，陈牧野的欲言又止...... 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原来她竟然真的一点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她明明知道难陀蛇妖会有多危险，还是放它来了沧南。这里有他的亲人，还有一无所知的他。她竟然连他的生死也全然不在意。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任由座椅化为虚幻的碎屑。 第二日。 “旅客们，你们好，由沧南开往临江方向的高723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有乘坐高7238次列车的旅客请到1号口检票进站，列车停靠在1站台。” 林七夜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唐婉茹却没有动，行李箱“砰”地一声撞在她身上。 林七夜反应过来，连忙将行李箱向后拉，抬起她的手臂看看有没有被撞伤。唐婉茹抽回手，转身看向他。 “你今天怎么了？”她轻声问。 “没......没什么”林七夜下意识垂下眼帘，不和她对视。 略带凉意的拇指与食指捏住他的下巴，无视他的不情愿，将他的下巴抬起。 林七夜仍旧的眼眸颤了颤，仍旧固执地低垂着，不肯看对面的人。 唐婉茹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大厅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打量了他一会儿。实际上她今天心情实在说不上好，以往柔弱的语调里有了些冷淡：“你不开心，为什么？” 林七夜对上了她的眼睛，他竟然不敢确认她眼中此刻的情绪到底有什么：疑惑、关心、生气还是不耐烦？ 他不说话。 唐婉茹的手从他的下巴慢慢滑下，指尖轻轻又缠绵地划过他脖颈间的青筋，在他的喉头流连了一会儿，绕到了他的脖颈后。 林七夜在她的手指绕在喉头的时候身体有些轻颤，但仍不发一言。 唐婉茹轻轻叹了口气，将另一只手也绕到他脖子后面，两只手交叉环住他，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从下向上去看他的表情。 第64章 回到临江 “怎么了吗？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这个表情实在令人又怜又爱，林七夜静静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李毅飞说你是故意放蛇妖本体到沧南的，对吗？” 原来如此。 唐婉茹看着林七夜的眼睛，他们的姿势暧昧无比，引得周围的人不断地偷偷打量这对养眼的“情侣”。但两人相交的视线里却没有任何甜蜜。 唐婉茹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已经死了的李毅飞是如何同林七夜说话的，而是眼前的人竟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她的表情完全没有秘密突然被揭穿时的不知所措与愧疚，而是无辜地看着他，眼底甚至还有粼粼的泪光，她的眼珠注视着他，没有半分游移。 “对啊，怎么了？” 她没有掩饰或反驳，就这样承认了。她的神情坦然无比，竟丝毫不觉的这样有错。林七夜垂在两侧手紧握成拳。 “你不觉得这样有错，对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在他心中一直是美丽又善良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冷漠又无情的模样？是，因为各自的经历，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各种复杂的人性，所以懂得自我保护，很难像赵空城那样愿意为了其他人而牺牲。 在从赵空城那些隐约透露的信息中推断出她是守夜人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感到诧异外，其实是有些自豪的。她成为了他一开始不敢成为的人——那种他佩服，却不愿意成为的，榜样。 此刻两极反转的落差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隐秘喜欢的，是她，还是他想象中的她。 唐婉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了些，将他的耳朵贴近自己，轻声对他道：“那你一定听说过我的脾气不好吧，那不是传言，是事实。” 说完松开环着他的双手，那双曾轻柔拂过他脸颊的手放在他的身前，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因为她的话怔愣在原地的他推开。 “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她说完这句话，拉过行李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林七夜的瞳孔放大，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被冷冰冰的闸机口挡住了身体。 “你好，送人不能进入站台哦，请不要挡在检票口。” 他反应过来，愣愣地朝旁边走了两步，双眼又不受控制地去追随那个身影，却见她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婉茹！” 唐婉茹循声望去，就见站在人群中的沈青竹。他的身高远远超过了周围的人，身材挺拔，肩膀宽阔，站在人群中也醒目无比。他今天戴了一个鸭舌帽，将那一头时常张扬翘起的头发压住，发丝温顺地被帽子驯服，但他的气质却因为这帽子多添了几分神秘，引得在一旁等人的小女生们不住地侧头去看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 唐婉茹朝他走去，还没有等她走几步，沈青竹已经穿过人群上前来，他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虚虚地笼在她身后，将周围拥挤的人群隔开。 “在沧南的这几天怎么样？” “还可以，只是没有吃到想吃的特产，有点可惜。”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再去。” 再去？不，短期内她不想见到某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你的脸怎么了？”唐婉茹看着沈青竹特意压低的帽檐下，带了些伤口的脸。特别是鼻梁那里，有一道清晰的划痕，正好在那颗痣的旁边。 沈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抬起的手上也有一些伤口。唐婉茹抓住他的手，看了看他手背上的伤痕。 “这些是前几天出任务......不小心弄的。” “这里也是吗？”唐婉茹的手指点在他的鼻梁上，在那颗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青竹乖乖垂下头任她摸，专注又害羞地看着她，小声回了个“嗯。” 两天后。 “滴滴、滴滴”无人的客厅里，通讯器亮起又熄灭。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走出来一个裹着浴巾的身影，她还有些湿润的手拿起了通讯器，看到上面发来的信息，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又将通讯器丢回了桌子上。 “啪嗒”通讯器和桌面磕碰发出响声，好在是采用特殊工艺制作，即便屏幕直接朝下与实木桌面硬碰硬，也没有一丝损伤。即便长时间没有回复，屏幕也仍旧亮着没有熄灭，上面的信息自顾自地在更新： 【一天后准备出发参加新兵集训。】 【集训地点在上京，本次集训所有临江市守夜人预备队成员全体务必参加，不可缺席，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 【集训地点临时更改为沧南市，务必准时报到。】 “沧南......”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唐婉茹拿起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唐婉茹没有去看未接来电，而是打开了和沈青竹的聊天界面，他想必也已经收到消息了，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发了消息。 【太好了，你上次没有吃到的沧南特产，这次可以有机会吃到了，没想到集训地点竟然正好在沧南。】 唐婉茹打字回复：【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这时一个电话进来，她看了一眼熟悉的号码，轻点一下拒绝，然后设置拉入了黑名单。 林七夜听到电话那头“嘟嘟嘟”的被挂断的声音，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给她打电话，那天她说完不要再联系后，他回去想了很久，晚上忍不住点开聊天软件想要给她发信息。 发出【在吗】两个字的下一秒，信息旁边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拨通了她的电话。没有人接。 一连两天都没有人接。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她是不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又或者手机掉了。但旁侧敲击赵空城听说她已经安全回去后，他颓然地发现她只是不想接他的电话。 第65章 新兵集训（1） 即便在得知真相的当下，他脑海中的的确确涌现过要逃避远离的念头，但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内心一直没有想过至此与她断绝来往。 只可惜在这一段朦胧的感情中他始终不是做主导的那个角色，原来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坐在一旁的陈牧野与病床上的赵空城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去问，在他们看来，这对林七夜来说其实是好事。快刀斩乱麻，以后他一定会遇到他喜欢的，真正善良的女孩子。 “咳、队长，以往的新兵集训不是都在上京吗？为什么这次要安排在沧南？”赵空城扯开话题。 “不知道，听说是高层临时决定的。七夜，这次在集训营里你会遇到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新兵，他们当中有的可能会被淘汰，有的会留下来成为真正的守夜人。你要加油了，这次的新兵训练可不会简单，我听说有好几个新兵都是高危禁墟。”陈牧野回答道。 “嗯，好的。”林七夜点头。她应该也会去吧？ 袁罡看着手中的档案，有几个人的名字被描红，在沧南那一栏，只写了一个名字“林七夜”，名字旁边还写了个大大的“凶”字。 但在名字旁写了字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名字旁写了个“噬”字。袁罡见过这个名字，在临江市的档案里。这个唐婉茹的能力比较特殊，而且目前组织对她的能力了解程度一般，有待发掘。 “你们到底想搞什么？” “你别多问。”邵平歌回答道：“这些少年仔啊，可不简单，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此去啊恐怕是凶多吉少！” 古神教会里。 几个人各自坐在圆桌边。为首的蒙面人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照片上有两个人，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教室里，一个男生单膝跪着，一个女生靠在他的腿上。男生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教室里的某个方向，眼中隐隐有金光乍现，脸颊两侧浮现正在发光的纹路。 女生眯着双眼似乎是刚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无法辨认焦距，但看着照片的人却莫名觉得她似乎是在看着这个方向，看着这个躲在教室外拍摄的镜头的方向。 “让守夜人先找到了他，我很抱歉。” “至于这一位......有很大可能与明日香和隼人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们的内应在守夜人内部的数据库里找到过她的资料，她的禁墟序列号是036，无限吞噬。但关于这种禁墟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我们并不清楚其具体的能力。” “吞噬......?有意思，既然排名那么靠前，就一定不是简单的能力。吞噬什么呢？诡异？能量？还是别的什么......我想我们有必要主动接触一下这位——柔弱却有着强大禁墟的女士。” 新兵集训营，袁罡也在看着唐婉茹的个人信息。他可以理解平歌为什么特意标注那个林七夜，因为他是神明代理人，而且是序列号003的天使之王米迦勒。但这个唐婉茹——资料中有几段关于她的经历记载，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猜测，而且她的能力又很特殊，不是一种具象化的东西，这一点到和关于米迦勒能力的记载有些类似——奇迹。 “报告总教官，临江来的新兵到了。” 袁罡抬起头看向电子屏，其他正坐在监控室里或工作或闲聊的教官闻言也都看了过来。他们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神明代理人的兴奋中缓过劲来，此时看到袁罡正色的表情，便都再次聚了过来，有些不甚在意地看着屏幕。 临江来的是一辆小型巴士，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个一脸兴奋的少年，他背着包下来以后在原地蹦跶几下，好像是坐了太久的车脚有些麻。随后他兴冲冲地冲到大门前，看着高耸的大门与哨塔，转过身掏口袋，可能是想要找手机合影。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机在出发前就被没收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嗤——没见识的新兵蛋子。”监控室的教官们见到此景在心里哼笑两声。 此时小巴上已经陆续下来了几个人，最后一个下来的少年在这群人中身量最高，表情看着也最桀骜不驯，但他此刻鼻梁上贴着的卡通创可贴却一下子就将他周身又酷又拽的气势给卸了个大半。原本教官们还在想着“这一看就是个刺头”，但看到这创口贴之后，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多半是个不怎么成熟的刺头”。就这创口贴，品味和小女生有什么区别？ 李亮和李贾看着沈青竹下车后都没顾上看周围，转身就将手臂递过去给身后下车的人扶着，心里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沈哥几天前唐婉茹回来后，脸上就多了这个创可贴。这几天过去鼻子上那道出任务时的划伤已经早就好了，但他还一直贴着，刚才在车上还让唐婉茹给他换一个继续贴。 沈青竹的胳膊上搭上了一只细腻洁白的手，紧接着一个女生走下了车。 纵使已经在档案里看到过她的照片，袁罡也不得不惊叹一句真人比照片里的更加令人惊艳。监控室里有轻微的抽气声，有人喃喃道：“乖乖，这是这几届里长得最好的女兵了吧。” 镜头里的女生像是好奇般地抬眼打量四周，她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每个或明显、或隐藏着的摄像头，然后看向那个脸上贴着创口贴的男生，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出来接人的教官将他们分别送到各自的寝室楼下。唐婉茹和沈青竹他们告别，独自一人上了楼。 这次训练营的地点是临时更改到沧南的，仓促之下只能征用原本位于沧南市南面山区里的军营。在对防御、监控以及训练设施做了翻新和布置后，便安排新兵住进了原本就有的宿舍楼。但因为原本的军营里的人不算多，这栋楼虽然不是新建的，但却是第一次使用。 第66章 新兵集训（2） 楼里没有电梯，唐婉茹的宿舍被分配在了4楼，她提着行李箱毫不费力地向上走。路过2楼的时候碰到一个正端着水盆朝外走的红发女生，双方点头算打过招呼。 可能因为新兵中女生不多，到了唐婉茹的时候，正好是她一个人单独分配到一间寝室。而且3楼及以下的房间恰好两人一间全部住满，等到了4楼，就只有她这一间寝室被收拾出来住人。整个四楼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训练营的条件算不上好，整层楼只有一个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卫生间分成了洗漱区和厕所区。洗漱区正对着走廊，墙上贴着一块巨大的玻璃，玻璃下面是一排水龙头，流出的水汇聚在下方长条形巨大的水槽中一起流入下水口。 厕所区位于洗漱区的左侧，地面、墙上都贴着白色的瓷砖。由于建造的比较早，这里配备的还是那种蹲式厕所，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用，且营区的卫生要求比外面的要高出很多，因此也还算干净。 唐婉茹拉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第2间宿舍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没有动，躲在其它寝室里在暗中观察的人也没有动。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原本准备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手收回，虚握成拳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而后才再次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身后观察的人暗自皱眉，里面有人？ 唐婉茹关上门，将外面的视线隔绝。她打量着寝室的布置，寝室里陈设简单，两张木质的双层床分别一左一右靠在两侧的墙壁上，正对着大门的阳台上是一个简单的洗手池和一排晾衣架。 阳台外面正对着的是男生寝室，凭她的视力，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正对面4楼寝室里正在谈话的两人。一个至今躺在她手机黑名单里的人，还有一个胖子。 她不感兴趣地挪开目光。 四楼一间是一个光头，正在窗边敲木鱼。他周身隐约有红黑色的怨气若隐若现，那怨气中似乎有无数双手伸出来想将他进去。 还不待她细看，此时三楼的一扇窗户被从内打开，李贾正探出头朝楼下看去。他感受到上方的视线，抬头对上唐婉茹目光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将身后正在换衣服的沈青竹吓了一跳。 沈青竹对上看见正杵着下巴在阳台上的她，瞬间涨红了脸转过身，同时急急忙忙将已经掀起来到胸口的白色背心拉下去，盖住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肉和精瘦的腰。 唐婉茹如今经过强化的身体，已经远远超越了往昔，不可同日而语。即便隔得老远，她也可以看到沈青竹红的滴血的耳尖和紧张中有些颤抖的双手。 唐婉茹轻盈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李贾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关窗，如果不关，沈哥此时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的也不能换衣服；如果关上，不知道沈哥之后又会不会生气。 好在这时宿舍外传来的哨声和广播声拯救了他。 “所有新兵，立刻换上军装到训练场集合，马上！谁敢慢吞吞的，看老子操练不死你！” 唐婉茹看向身后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摆放在床上的衣服，还有孤零零停在门边的行李箱，再看一眼楼下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往训练场赶去的新兵。周身黑气涌现，几乎在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房间，还有一部分从门缝向外延伸出去。下一秒，房间内的黑气消失，站在原地的唐婉茹已经穿上了崭新的迷彩服。 她将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低马尾，然后戴上帽子，对着半空整理了一下碎发，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寝室内，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都被拿出来摆放在寝室里。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空空的行李箱到了角落。行李箱滚轮转动的声音很轻，但在已经没有其它人的4楼还是有些清晰。 走廊对面的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 训练场上。 “广深有好多好玩嘅，以後你嚟玩，我做东，带你游遍广深，食晒美食~！唉，七夜，你在看什么啊？”百里涂明此时正和林七夜朝着训练场走去，林七夜突然站住脚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百里涂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亮。 “哇，靓女啊！”他用胳膊肘撞撞林七夜：“七夜，你认识啊？” 林七夜“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加快脚步朝着训练场走去。 百里涂明再朝那边看一眼，只见刚才那个女生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她身边有一个眉目英挺、身姿挺拔的男生正侧头看着她，他头上的帽子是反着戴的，帽檐朝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叛逆劲，鼻梁上贴着一个古惑仔气质的ok绷。 他再看一眼前方林七夜有些沉默的背影，识趣地没再说话。 “立正！——” 新兵整齐列队站好，看台上站成一排的教官中有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国字脸教官走出来，严肃地看着下方。 “各位好，我是这次集训的总教官，袁罡。” ...... 唐婉茹没有刻意去听上面的人在说什么，而是目光一一扫过他身后站着的教官。会是谁呢？那个躲在对面寝室的人，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在她离开后走进她的寝室......不过，她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 “你们现在就是废物、是垃圾！就你们现在的状态，遇到敌人，一招都撑不了！” “我不信。” 唐婉茹听到熟悉的嗓音，侧过头看向身旁举起手的人。 沈青竹抬头看向看台，他声音很平静，但话里的内容却充满挑衅，在这个所有新兵都静默听训的时刻，他直接打断了教官的话。 林七夜回过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袁罡面不改色地停下，看向这一轮集训营里第一个敢跟他唱反调的刺头。 “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沈青竹。” 沈青竹嘴里嚼着口香糖，语调慵懒地回答道。 第67章 新兵集训（3） “好，好好！还有谁不服？!” 这下台下的新兵全都炸开了锅，纷纷嚷嚷着不服。 袁罡也看着下方吵闹的人群，也不生气，而是将对讲机放在嘴边，轻声说了一句：“下场吧。” 万里无云的天空几乎在一瞬间就聚起了层层叠叠的云朵。空旷的操场上刮起了一阵大风。 “快看！天上有人！”有新兵指着天空大喊道。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云中俯冲下5道身影！几人犹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直直地砸向地面，周围席卷的狂风将很大一部分新兵吹得东倒西歪。 李贾和李亮摇晃着相互扶住彼此，站定后却发现平时一直娇娇弱弱的唐婉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风中，如果不是她身后飞扬的头发，她此刻闲适的表情根本不像和他们身处在同一空间。 天空中落下的5人呈“A”字形排开，待他们站定，众人才发现他们每人脸上都戴着一个白底的花纹面具。有的画着一朵蔷薇，有的是一张鬼脸，还有天平和漩涡。为首那人的面具上的纹路是一个红色的“王”字，与眼眶处覆盖的薄膜颜色相呼应，将整个面具衬得愈发诡异。谁也不知道面具下他的眼睛在看向哪里。 底下的新兵被这股气势所震，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结果那5人中左侧戴着紫色漩涡面具的一人腿一软坐倒在地，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他是来搞笑的吗？！” 但大家都没发现，原本站在看台上的教官们已经没了踪影，这时广播中传来袁罡的声音。 “全体新兵注意！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特殊小队——假面。他们会将自身境界压制到盏境，你们240位新兵，......只要能揭下中任意一人的面具，就算你们赢，可以即可结业。否则就得百分百服从管理，听懂了吗？” 台下的众人瞬间又不服地叫喊起来，当中不乏有些吐槽“假面”这个名字取的太中二的。这群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且能站在这里，自然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自然不会轻易屈服于旁人。 “婉茹，我们等下......”沈青竹凑近唐婉茹耳边，低声说了待会的计划。 百里涂明看着林七夜此刻的表情打了个抖。 唐婉茹看着看台上方那个带着“王”字面具的人，刚才有一瞬间他身体周围似乎出现过流动的光线，那光线里面有些许碎片如星光般闪烁，唐婉茹在那些一闪而过的碎片上看到了不同的画面，不同的景色，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 她低垂下眼眸，想到了天欢曾经提到过的一个神明，宙神——稷泽。看来在不同的世界里都有专门掌管时间的神明，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否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看我不把你打个稀巴烂......” “碰！” 叫嚣的人话还没说完，脸上被一颗急速飞来的石子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 “已经开始了。”“王”字面具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他收回手。身侧刚刚跪倒在地的“漩涡”站出来，双手灵活而迅速地合十结印，空中突然出现了数个巨大的紫色漩涡，从漩涡中砸落有4人合抱那么粗的石柱，在瞬间将训练场砸的一片狼藉。 那个带着蔷薇花面具的唯一的女生向上高高跃起，手中把玩的粉色小锤子挂件在顷刻间放大了到有一人高，她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重力的变化，挥动锤子轻松地砸向众人！ “现在才跑，晚啦！” 这两招几乎在瞬间灭掉了一半新兵。 “别留手，打爆他们。”王面淡淡地开口，面具下的眼睛看着几批新兵已经朝着不同方向奔逃，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在场剩下的新兵不多，唐婉茹早就被沈青竹带着朝宿舍楼的方向跑去，身后还跟着李贾、李亮等数十个新兵。 林七夜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转身和百里涂明朝着武器库跑去。 百里涂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林七夜问道：“七夜，我们不带你的朋友一起吗？” 林七夜在飞快地跑动间呼吸仍旧保持平稳：“她现在不会和我们走的。” ...... “轰隆隆——！”武器库那边爆炸的声音惊天动地，宿舍楼里的众人对视一眼。 “他们等下应该就会过来了。” 沈青竹沉着地指挥众人各司其职，他自己则站在走廊2楼的正中间。 “沈哥，那个光头还是坐着不肯动。” “哼。随便他。” 沈青竹丢了一颗口香糖在嘴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唐婉茹，表情里带了些温柔，语调也和前一秒的无所谓完全不一样。 “交给我。” 唐婉茹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战意，笑着点点头。在下巴落下的同时，身体周围突兀地浮现出汹涌的黑色雾气，在走廊里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原地。 沈青竹瞳孔微缩，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能力。 “啊！有人来了！” “小心，他会隐身！” “唰——”刀刃破空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楼下传来的动静让众人立即开始警戒起来。 但是没用。 他们根本看不到敌人。4楼在楼道、各个窗口戒备的人在短短几秒间接连倒下，只剩沈青竹站在原地没动。 “啵~”他嚼着口香糖的嘴里突然吐出了一个彩色的气泡，气泡在一瞬间变大，将整个走廊全部囊括在内。隐身的月鬼感觉到一阵窒息，他手上动作不停，直直地朝着站着的人刺去。 泛着寒光的刀尖被两根手指挡下，再难向前。 月鬼显出身形，对上少年含笑的目光。 “你也许感觉不到什么，但他们将会在十秒内窒息而死。现在，摘下面具。五、四、三......” 月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没想到仅是一次新兵集训，他就能下如此狠手。他颤抖着双手主动伸向了自己的面具...... 第68章 神明代理人之战（1） “去你丫的！” 空中出现了一把粉色的巨大锤子，蔷薇挥舞着锤子毫不留情地向下砸下！ “砰！！！” 沈青竹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随着被暴力击碎的墙面碎片一起朝着楼下掉去。在半空的他脸上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肆意地笑了一声，大喊道：“兄弟们，别演了，快撤。” 月鬼回头看一眼四肢并用快速爬起来的已经“窒息”的众人，有几个还摸了一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白沫”，恼怒地喊道：“你敢阴我？！” 沈青竹爽朗的大笑起来，露出整齐的8颗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阴的就是你！”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耀眼的火光在顷刻间燃爆了宿舍楼，没来得及出来的月鬼只得飞快地从被蔷薇砸出的破了一个大洞的墙面跟着跳出。还没等他落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他的周围响起。 就在火光即将把他包围之际，蔷薇再次出现在半空，巨锤当空朝着沈青竹砸下！ 沈青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迎面而来，他死死地托住巨锤，嘴唇紧抿一声不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就在他的膝盖即将因为上方的力量而重重砸向地面之时，一缕黑色的雾气出现，绕过他坚实的臂膀覆上了锤子的底面。 锤子的力量骤然一轻。 拿着锤柄的蔷薇感受到一股不容撼动的力量牢牢地托住了锤子，接着那力量没停，猛然加大将锤子从下往上掀翻，朝着空中迸射而去。 蔷薇眼疾手快控制着锤子缩小，将那股恐怖的力道缓解，她掂量了下缩在掌心的迷你版锤子，看向了宿舍楼顶。 假面小队的其余几人也朝着那上面看去。只见楼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新兵作战服的女兵，她的帽檐丫的很低，如果不是身后飞扬的头发，这么远的距离根本雌雄难辨。 但一个女兵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她是什么禁墟？ 蔷薇想到了方才在武器库对上过几招的有着一头张扬红发的女兵，那浑然天成的刀法下蕴含的力量与刚才黑雾中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比。 “难怪袁罡要找我们，这帮小兔崽子，确实很棘手。” 沈青竹站直身体，他没有去擦嘴角留下的鲜血，而是朝着身后的楼顶上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接着转过身，就带着这样的笑容打了一个响指，声音中难掩甜蜜的得意：“将军了，假面。” 月鬼难以忍受地搓了搓胳膊，发出了一声嫌弃的感叹：“咦~~~” 数十位新兵发动禁墟，带着尖锐钢刺的围墙自假面小队的周围平地而起，将他们牢牢包围在中央。四周宿舍楼的阳台上全部架起了机枪，枪口对准假面小队的众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他们射去！ 漩涡迅速结印，紫色光罩将假面小队笼罩在其中，为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开辟一个安全的空间。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很快漩涡的发际间就出现了晶莹的汗珠。 “队长，别耍酷啦，我快坚持不住了。” 随着沈青竹射出的两枚火箭弹，整个紫色光罩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漩涡整个人也随之晃动一下，而后迅速站稳咬牙坚持着。 王面面具后的眼睛看了一眼顶楼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拇指轻轻拨开了刀鞘。 “嗡——”一阵轻吟，他的刀微微出鞘，刀刃泛着的寒光照亮了周围。 与此同时，他上前一步，一阵难以言喻的停滞感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从宿舍楼中间的空地上，到d区整片宿舍，再到更远的武器库，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动物包括风都全部停滞。 除了楼顶那个人，她伸出手，扯开了束缚住一头乌丝的发带。那白色的发带无风自动，在空气中飘扬的犹如一条从云端被抽出的云锦，薄雾为线，美轮美奂。她双手握着发带，右臂抬起，左臂低垂横放在身前，指尖微翘，笑意盈盈地看向下方。 果然，王面叹息一声。袁罡提醒的没错，除了神明代理人外，这个新兵也不能大意。他在一瞬间挥出几道刀光，刀光组成一个光阵朝着唐婉茹而去。那速度在王面看来是正常的刀速，而在时间的加持下，这已经是快到极致无法捕捉的速度。 唐婉茹没有躲闪，不是来不及，而是下一秒她整个身体如同一团烟雾般散开，刀光划破烟雾后向着周围的建筑而去，以破空之力将四周的一切，停在半空的子弹、伫立在周围的铜墙铁壁、正在着火的宿舍楼全部拦腰砍断！ 那股力量犹如将四维的空间以二维的角度截出一个横截面，周遭的一切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啊啊啊啊！——”监控室中对应着新兵们活动状态的监测屏幕在一瞬间黑了一大片。数十名新兵几乎全部淘汰。 沈青竹只觉得有一缕轻盈的绸缎在他身前一闪而过，那绸缎的边缘甚至轻柔地触碰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在他周围2米范围内仿佛是一圈真空地带，地面的平整与入目周遭的狼藉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下意识转身去看身后，却见身后的唐婉茹早已不见。 在所有人回神的短短几秒间，唐婉茹已经和王面过了十几招。 王面在刚才看见唐婉茹消散的身体在刀光后再次凝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是轻敌了，他的身影如闪电般快速靠近这个新兵，手中的刀势如破竹地砍向她的要害。 “铿——”一阵金属碰撞声传来，他的刀与她轻盈的薄纱相击，刀锋凌厉，薄纱也毫不示弱，在触碰到刀刃后甚至如灵动的白蛇般迅速缠绕上来。王面眼神一凛，抽刀后退跃至半空，同时在再次运用神墟在空中同时挥舞出数百道刀罡。密集的刀罡形成一个包围圈，朝着唐婉茹包裹而去！ 第69章 神明代理人之战（2） 唐婉茹松开手中的薄纱，双手在胸前合拢、手掌分开、指尖轻触形成一个三角，而后尾指相扣，其它手指打开，宛如一朵漂亮的兰花。随着她的手势，漂浮在空中的薄纱开始围绕她转动起来，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一个白色的泡泡将她包围在当中，抵挡着刀罡的每一次猛烈撞击。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王面发现周围的建筑和人突然消失了，他们此刻正身处在一个寂静黑暗的空间中，四周黑色的雾气涌动，看不到边界。 唐婉茹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王面。 “我猜，你是想留着精神力给后面的人用。” 王面面具后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看着她没说话。他无声地再次将手中的刀放在胸前，刀尖朝上与手臂呈直角。无形的时间停滞感随着他的凝神再次汇聚，他的刀此时就如同是钟表上的指针，在他的意念下控制着时间。 但这次唐婉茹没有再等他再次发动神墟，在她的空间里，她才是一切的主宰。王面身体在一瞬间无法动弹，他的背上靠上来一具柔弱无骨的身体，他握住刀柄的手被另一只细腻柔软的手覆上，在他震惊的瞳孔中，对面的唐婉茹已经在原地消失，他听到她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 “但我，想要先赢。”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条柔软的手臂绕至他身前，苍白又带着凉意的指腹捏住了面具的下沿。 “咔哒”那一副诡异又冷漠的面具被摘下，露出面具后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露出那张脸的他与戴上面具时所展现出来气质截然不同。英挺浓密的眉毛下，竟然是一双带了些钝感可爱的狗狗眼。 托着面具的手顿了顿，“噗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王面那双带着些震惊的眼睛黯了黯，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得有些委屈。 但身后站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毫不怜惜地笑问道：“你在面具上写一个王字是为了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威猛一些吗？” 这句话换成是假面小队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听到都能被当场点爆，但王面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平静地问：“你也是神明代理人？” 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里已是肯定的意味。 “唔，算是吧。”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神。 果然王面下一个问题就紧接着到来：“你是什么神的代理人？” 虚空之神？诡计之神？不，都不像。 “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能赢了另一个神明代理人，我就告诉你真相。”唐婉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你输了，就要答应帮我办一件事。” 他又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唐婉茹自顾自地说完，随意地将面具重新按回他脸上，然后在他背上用力一推！ 王面只觉得周围突然变亮，朝前两步稳住失去平衡的身体。他回头看，周围一片是被他的刀罡破坏后的废墟，距离他用弋鸢挥出的第一刀才仅仅只过去几息。天平扶了他一下，脸上有些好奇。 “队长，你刚刚怎么了？” 王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月鬼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 “捏~怎、么、了，我就说他们也不简单吧，刚才队长发出的刀罡竟然没有伤到那个楼顶上的女生，还被她救下了一个新兵，队长肯定是受到打击了。” 王面抬头看去，那个不知来历的神明代理人正用那根薄纱当做发带，将散落的头发重新缠起。对面那个军帽反戴的刺头正围着她说些什么，有些担忧地拉住她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受伤。他移开目光。 “走吧，该来的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假面小队几人跃跃欲试。王面提醒道：“小心，别轻敌。” ...... “你真的没有受伤？”沈青竹有些不放心的再三确认。 “放心吧，没有。”唐婉茹摇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轻缓地摇晃，浅笑着的脸庞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沈青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可不好说哦。”唐婉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同一时间她背后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中伸出一只手抓向她的肩膀！沈青竹瞳孔一缩，只见唐婉茹整个身体被扣着向后倒去！ “放开她！” 沈青竹大惊，他抬手挥出一道强劲的火势朝着漩涡虚空中而去，一只手飞快地伸去想要抓住唐婉茹的手。却见唐婉茹向后倒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成一个弧度，单手撑地，两条笔直的长腿高高抬起朝后踢去！ “哎呀！”漩涡中传来吃痛的叫声，刚探出来的身体被凌空而来的一脚狠狠地踢了回去！ 唐婉茹一个后空翻站定起身，侧头朝后看，风将她的秀发吹得飘扬在空中，鬓角有些散乱。她回头的动作看似寻常，实则凌厉的眼神让漩涡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紫色漩涡在瞬间在空中闭合。 沈青竹松了口气，看向漩涡闭合的方向咬了咬后槽牙，发动气闽将周围全部笼罩，抬手打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响指。一条火龙冲天而起朝着半空中渐远的一个个漩涡穿透而去！ “看老子不把你点爆！” ......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几个地方接连不断地传来。 监控室里的众人看的目不转睛，所有教官都没有想到，一群新兵竟然真的能够压制住同在盏境的假面小队。 “啊，不会吧，他摘下了王面的假面......” “新兵居然赢了！......” “两个神明代理人的对决，真是精彩绝伦......” “每个新兵的能力都很强，但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刺头旁边的女兵一直没有动手......” “糟糕......那个禁墟031失去控制了！” 众人教官急忙放大那一块监控区域，只见林七夜和王面已经赶到了现场，林七夜手中的封禁之卷如天女散花般洒落，利落地将曹渊裹成了一个粽子。 袁罡赶到的时候，只听到曹渊口中喃喃：“我是一个罪人......” 第70章 半夜来访的黑衣人（1） 袁罡知道曹渊的情况，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他目之所及，假面小队的所有人和剩余的新兵都在这里，他看向王面脸上只剩一半的面具，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王面的目光正看着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是因为今天运动量太大身体吃不消，脸色有些苍白的坐在墙边。她看着并没有受伤，但那个下巴上留着血迹，背上的衣服被烧出一个黑洞的刺头正蹲在她身边轻声在和她说些什么。他挑了挑眉，又去看林七夜，就见林七夜抱着曹渊眉眼低垂，没有看任何人。 袁罡轻咳一声走上前，才注意到林七夜隐藏在低垂睫毛下的眼睛正看向一侧，他顺着目光看去，是那个坐着的女生身前的一块空地。空地？袁罡看着今天在明面上基本没出过手的唐婉茹，想到她之前踢向漩涡时惊人的反应力与灵敏的身法，微微皱起了眉。 “咳咳，各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打断了现场有些奇怪的沉默。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 袁罡轻咳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 月凉如水，今天的月亮如一把半掩的玉弓，被静静的悬挂在天空中。经过了一天辛苦的战斗，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女生宿舍的4楼一片寂静，唯一住着人的寝室里此时也已经关上了灯。 “吱呀——”402的门缓缓打开，原本只是轻微的动静在此时死寂一片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清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原本沉睡的虫鼠被这点响动吵醒，发出不安的躁动。 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在住着人的401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朝左侧看去，月光从楼道边的窗户里照进来，洒在走廊的地面上，即便楼道里没有开灯，每个台阶此时也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他又朝右侧看去，那是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面也隐隐透出些光亮，那是厕所里靠近天花板的那排窗户透进来的零星月光，那月光照亮了厕所间，也照亮了正对着走廊的洗漱台的镜面。此时他看过去，镜子里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而那条走廊的尽头，也有一个黑影站在门前，正扭头与他对望......他不知为何，感觉今夜的温度有些冷。 他将头靠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他又屏息等了一会儿，走廊里静的只剩他自己特意放轻的喘息。 他掏出一串钥匙小心插入锁孔。 “咔哒。”锁被顺利的打开，里面没有反锁。 黑衣人在心底冷笑一声：哼，毕竟是个新兵，竟然连丁点防备意识都没有。看来他今天的任务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他向里推开门，门内很黑，甚至没有走廊上亮堂，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这新兵睡觉喜欢把窗帘拉的这么严实。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夜视镜，熟练地将它固定在脸上。戴上的一瞬间，他眼前就不再是漆黑一片了，所有室内的布局在绿光中变得清晰可见。他向前方看去，正对着他的就是遮挡了一切的厚重窗帘，房间两边是两张床，只有一张上铺了床垫，上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没人？ 他警觉起来下意识朝四周张望，房门边是书桌和衣柜，衣柜上方是她今天带来的黑色行李箱，整间房间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难道在阳台？ 他试探着向前走去，走到窗帘边轻轻地拉开一点缝隙准备抬头出去张望，但下一秒对上一双的眼睛！ 他“噔噔噔”地倒退几步，强忍着没有被吓得叫出声，在原地平复了情绪后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帘后的墙壁。只见那被拉开的一部分窗帘后是一张惨白的人脸，但仔细看去，那其实是一幅人像画。 那幅画乍一看是黑白的，但仔细辨别可以发现那其实是因为画的颜色过于单一，而且在夜视的情况下，本就不容易辨别出色彩——就比如那女孩粉色的双马尾。 她的脸色惨白，穿了一件和脸一样白的衣服站在一架黑漆漆的钢琴边，沉默地注视着画外的人，画中的场景像是在某个舞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带着夜视镜的关系，黑衣人只觉得那女孩的瞳孔有些小，和常人不太一样。 但他没有走近细看，只是站在寝室中间与那画中的人对视，只觉得画中黑暗的钢琴和舞台几乎要与寝室的墙壁融为一体，他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女孩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任何一秒从画中冲出来。 他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幅画上移开，开始搜索起房间的其他角落，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觉得即便转过了身，身后阴森的目光仍然在注视着他。 “哗啦啦——”突然，他听到了外面洗手间里有响动。 难怪寝室里没找到人，说不定是在刚才他没注意的时候去了洗手间。他快步朝外走去，心里那股子不发言语的紧张与焦虑不由地散了些。 他小心拉开寝室门，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望去。夜视镜中，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走廊尽头的一切，只见洗漱台上的镜子里，也有一个戴着夜视镜的人从房间探出头与他沉默地对望。 那是他在镜子里的倒影。 他见怪不怪地往前走，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清晰又缓慢的脚步声。 他走到洗漱台面前，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又看一眼镜子，将头转向了左侧的厕所区。刚刚的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他慢慢走近。 从厕所右上方的窗户洒落进来的月光带着冬日的凉意，落在厕所里贴着的白色瓷砖上，冷白中透着点蓝。蹲坑式厕所没有门，只有前面的一堵堵半人高的矮墙将每一间隔开。此时这一堵堵泛着冷光的墙犹如墓园中一座座崭新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等待有人来访。 第71章 层层递“近” 黑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本能地不想走进去，但他想到给他下达命令那人的喜怒无常，咬了咬牙还是抬脚往里走。 “咯吱、咯吱”鞋底与瓷砖发出摩擦声，像是在提醒着一座座“墓碑”的主人——有人来了。 第一间没有，第二间没有，第三间、第四间......他两个箭步走到最里面，没有，里面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她在哪里？难道......是发现了他，躲起来了？ 她会躲在哪里？黑衣人边往外走边想，其它寝室？不，不会，一来她没有钥匙，二来他一直在402监视，她根本不会有时间去撬其它寝室的门。难道她还在阳台的某个死角躲着？ 黑衣人想着，快步往外走。路过洗漱台的时候他用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接着转身朝着401寝室走去......不对！走到一半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刚刚镜子里的他......并不是从厕所区出来的姿势，而是......笔直站在洗漱台面前！ 一股寒意瞬间从背后涌起，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缓慢转身......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有一个人在和他对视，黑衣人刚要松一口气，视线下移的瞬间头皮一阵发麻！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两脚齐平的站着，而他此时.......是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转身动作！ 镜子里的......不是他！ 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从戎几十年，他不是没有见过各种离奇诡谲的事情，但那最后都有一个来源，或诡异，或怪物，那些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切切实实可以追究源头的东西。 但他看着此刻镜子里的“他”，“他”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衣，头戴护目镜，手中是一把寒光乍现的匕首。 突然，“他”动了。好像是发现他终于察觉到了“他”，“他”停止了这敷衍的伪装，不再静静地站着，而是朝前走了一步。 黑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镜子里的“他”好像觉得这很有趣，僵硬的面部缓缓扯开一个笑，露出里面尖锐的一排黑色利齿。“嘿嘿”“他”笑了一声，抬脚飞快地朝着镜子的这头冲来！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镜子里的走廊中间冲到了洗漱台前，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破镜而出！ 不能和他对上！黑衣人脑中的警铃大作，他转身看了一眼前方的走廊，两侧宿舍房门紧闭，钥匙串成一串在口袋里，他根本来不及找，402的房门也被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此时只有401的门是开着，像是最后的逃生通道。 但他没有朝401跑去。 他直觉地排斥再次见到副画，他看向明亮的楼道，只要冲下去，即便是跳窗他也可以在闹出响动之前全身而退。 近了......近了！他冲到楼道口，余光不受控制地瞥一眼 401 半开着的门，和里面那幅画里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再次对上了片刻的视线......感受到房内比走廊外更加湿冷的空气，他扭过头拼命地朝着楼下跑。几乎就在他跑下一个台阶的同时，厕所那边发出了“哗啦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地面，“咚咚咚”的奔跑声在迅速朝着楼道口靠近！ 黑衣人单手撑着楼梯扶手，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地往下跳，转眼间就跳到了下一层。紧张之中的他直到脚落下地面才反应过来，楼道里的应急灯一直没亮，此时下一层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心里涌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侧头朝着3楼的走廊尽头看去，目之所及让他心中一阵骇然！ 只见3楼洗手间的镜子里同样站着一个“他”，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和他对望！ “他”的位置甚至比刚才在4楼的时候离镜子更近了些。 黑衣人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他鬓角的冷汗在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但他已经顾不及擦了，因为3楼镜子里的“他”也动了，双腿用力向后一蹬，高高跃起，直接破镜而来！ 跑！！！ 他抓住扶手直接下滑，落地的时候因为太快而崴了一下脚，但不知道是不是此时高涨的肾上腺素让他忽略了那钻心的疼痛，在背后的追逐声中他几乎是直接跳到了2楼。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巨大的绝望再次将他包裹。 只见2楼的镜子里，仍旧站着那个“他”。这次“他”离得更近了，直接站在了洗手台前，双手撑在下方的水笼头上，脸紧紧地贴在镜子前正在看着他。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可以这么大，嘴角边缘直达颧骨，上下唇中间露出的除了像是涂了墨汁般黑的牙齿，还有脸颊上带着青紫色脉络的骨骼。“他”可能是在2楼等了一会儿了，此时见到他下来，终于忍不住兴奋地嘶吼了一声，用头狠狠撞向镜子！ “砰！”镜子应声而随，散落的玻璃如雪花般消散在空气中，这次黑衣人终于看清了镜子后的世界。 那是一个望不到边界的空间，里面是一片浓到极致的黑，连夜视镜也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黑衣人来不及多看，只是这抬眼间，那镜子里出来的“他”已经到了走廊中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彻底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 黑衣人看着那口中锋利的獠牙以及伸出的长长的舌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只要能到1楼，他就能彻底逃离这栋诡异的宿舍楼，逃离这一层又一层该死的镜子！ 他拼了命地直接朝台阶下跳去，“咚！”重重的落地声在楼道内异常清晰。 1楼！楼梯右侧就是大门！他全力向前冲，却在转角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前方墙壁上一个大大的“4”。 转角处不是平坦的道路，而是继续向下的楼梯。他颤抖着握住扶手，探出头朝下望，下面是看不见底的，一层又一层的楼梯...... 第72章 训练日常（1） 黑衣人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但身后接连不断的嘶吼和脚步声又让他在瞬间回过神。情急之下他只能再一次向下冲去。 冲到下一层时，他意料之中又再次看见了同样的走廊，同样的镜子，以及......已经从镜子里出来正站在走廊中间的“他”！ 那个“他”在黑衣人脚步落地的同时像一只巨型的蜥蜴般弹射而起，顷刻间已到了眼前，那长长的舌头与他几乎擦肩而过，舌头上的倒刺尖利无比，他毫不怀疑只要脸被那舌头舔上一下，就能生生刮下他一层皮。 来不及了！多年游走在生死间的判断让他摒弃思考凭着直觉继续向下跳！ 但在看见楼梯口窗外的月亮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楼上的脚步声在叠加，每下一层，“他”变会多一个，而且和他的距离一次比一次更近，这规律简单地连几岁稚童都可以看的出来......不能再下了，刚才的“他”已经站在了走廊中间，如果再往下...... 他向下跃去的动作在空中一转，双腿蹬在楼梯扶手上，闭眼朝着楼梯间的玻璃狠狠撞去！ “哗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听来犹如天籁。他在空中卷曲身体，两只手护住头部做好下落的准备...... 可想象之中从高处落下的感觉并未出现，他的双脚几乎在下一瞬就踩实了地面。他骤然睁眼，被眼前的场景震在惊在原地忘了起身......这里是......401寝室！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现在是寝室的阳台。此时阳台的玻璃外，那一轮冷冰冰的月亮和走廊外的一模一样，就像一把高悬在他头顶的镰刀。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旁边墙壁上的那幅画，只一对视，他的眼睛仿佛就像被无形的东西粘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夜视镜中，画中人白到发绿的脸好像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她身边的黑暗缓缓向外蔓延，如同渴望无限生长的藤蔓、攀爬、吸附、吞噬、转化。 整个401寝室在顷刻间被黑色侵袭。 下一秒，画中伸出了两只细长的手，它们死死扣住了画的边框，指尖甚至嵌入了一旁的墙壁中。那手上的皮肤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般显得皱巴巴的，但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深褐色的水泡，手指间还能看见透明的拉丝。 那可不是什么被烫伤的水泡，黑衣人心里清楚，那是尸体在腐败过程中被细菌分解后形成的尸泡。如他所料，在那双手伸出来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克制不住地呕了一下。这一呕，他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他心里一松，急忙转身朝寝室大门冲去，正握住门把手准备一把将门拉开...... “叩叩叩”门被敲了3声。 黑衣人的动作一顿。这时外面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应该已经熟睡了吧？哼，毕竟是个新兵，竟然连丁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黑衣人僵在了原地。 外面的是谁？那声音......分明是他的声音！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后面正往画框外爬的腐尸，抓住了门把手却不敢转动，直到这时，锁孔处传来金属撬动的声音。 “咔哒。” 不能让“他”进来！ 黑衣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想也不想地将门反锁，双手牢牢地握住把手不让它转动。 门外一时间没了动静。 黑衣人僵在原地，仿佛可以想象门板后的有个“东西”正和他一样站着，一脸恶意地看着大门。 身后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股难闻的尸臭肆意地在房内蔓延，他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抵住门，缓缓回头看去。 正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双马尾眼珠中那细小的瞳孔如同灵活的弹珠般在眼眶内转了一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慢慢展开了一个满意的笑。 “啊啊啊啊啊啊！！——” ...... 清晨，一声尖锐的起床号声划破寂静。 “都给我起床！5分钟内训练场集合！迟到的人今天不用吃早饭了！” 新兵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听到后半句话立即清醒过来，慌乱地穿衣，有的甚至顾不上洗脸，抓起帽子就往外面冲。 5分钟内，大部分新兵已经列队站好在训练场地上，还有剩下的一些也已经在路上跑着。 “迟到的赶紧进队，等下结束后全给我绕操场跑10圈，跑不完不用吃饭。”台上的教官看着陆续跑入队伍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底下响起一片哀嚎声，教官怒斥道：“叫一声加10圈！” 新兵们顿时也不敢再抱怨，闭紧了嘴巴。 “今天我们将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包括力量训练、速度训练和反应力训练......”随着教官的口令，训练开始了，新兵们在教官的指挥下开始了艰苦的训练。 “哎，老吴，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旁边站着的教官中，有一位拍了拍旁边一直笔直站不动的教官。 “该不是昨晚想了一整夜怎么训练这些刺头吧，老吴这我可得说你了，这都多少届了，你这心态可得抓紧调整过来，不能每次看见新兵都眼睛放光啊！” 话题中心的老吴扯扯嘴角，有些僵硬地冲他们笑笑。 ...... “七、七夜，我跑不动了......” “加油胖子，你可以的。” 百里涂明气喘吁吁，脚步渐渐慢下，从队伍前方掉到了中后段，林七夜不得不放在原地跑几下等他。他们已经跑了18圈，即便拥有禁墟，许多人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更何况是像胖子这样没有禁墟的。 “哎，我真的不行.....呼，我跑不完的......”百里涂明哭丧着脸艰难地迈动双腿。 “你不想吃早饭了吗？我听说今天早上有好吃的。”林七夜面不改色地骗他，他哪有什么时间去打听今天食堂吃什么。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哎七夜，你看......”百里涂明突然声音放轻，拿手肘撞了撞林七夜示意他朝旁边看。 不用他提醒林七夜也看到了，是唐婉茹刚才从他们身边跑过。 第73章 训练日常（2） 许是平时注意锻炼，唐婉茹的体力并不如外表一般柔柔弱弱，此时她只是脸色微红，鼻尖有些隐约的汗水，但这并没有让她显得狼狈，可能是美人与生俱来的特性，反而让她更加生动鲜明，光彩夺目。 队伍里已经有很多新兵在偷偷瞧她，但随即被一个人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沈青竹跑到她身侧，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 林七夜垂下眼眸，听到百里涂明在旁边喃喃道：“七夜你的眼光还真不错......” 林七夜没说话，快步向前跑去，丢下百里涂明在原地哀嚎。 …… “我们要战胜神秘，靠的是什么？” 正午时分，训练场上的新兵们席地而坐，听着演武台上教官的训话。沈青竹有些心不在焉，他感受着有些冰冷的地面，侧头去看唐婉茹。 她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血色，还不如早上跑步的时候显得有气色，他指尖动了一下，克制住自己想要用手背贴上去试试温度的想法。 “啧”他皱眉。 “下面的那个，你来说，对就是你，帽子戴反的那个。”台上的教官指着沈青竹。 沈青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禁墟。” 教官嗤笑一声：“禁墟？禁墟只能代表你一部分的实力，但并不能成为你全部的依仗，除非你的禁墟非常强。你的禁墟是什么？” “气闽。” 是序列068 的高危禁墟，教官一噎，手指在空中灵活一转指向了另一个人。 唐婉茹伸手托了托压的有些低的帽檐，抬起头看向教官。 她轻缓柔和中带一点磁性的嗓音让在冷风中有些坐立难安的众人精神震了震，仿佛寒冬中一丝温暖的春风，又如同山野间破开冰面的温泉，而她的回答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靠的是耐心。”耐心才是一个猎人的必修课，静待时机，等待原本的狩猎者在慌乱中失去方向。那，就是猎人与猎物身份对调的时刻。 耐心？在场的大部分人心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靠耐心能够打败神秘？教官忍不住想嗤笑一声，但看唐婉茹一双眼水汪汪的，仿佛说出了正确答案等待被夸奖的样子，稍微放缓声音训斥道：“错。只有提升自身的实力和战斗技巧，才能让你在强大的神秘前有获胜的机会。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说一说冷兵器......” 教官边说，边抽出旁边兵器架上放着的直刀，给台下的众人演示起了刀法。横劈、侧砍，刀势凶猛刚劲，挥动间破空声连绵不绝，台下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后收刀入鞘，看向一众新兵。 “现在，我就找几个人来演示演示。” 他在人群中随意搜索一番，手指点了点坐在正当中的林七夜，正想用这个新兵杀鸡儆猴好好展现一番刀法，结果林七夜师承陈牧野，又有赵空城从旁指导，刀法早就今非昔比。没过几招就一刀将教官的刀柄砍成两半。 他暗叹没有选对人，这次仔细筛选了一遍，将体型突出的百里涂明喊了上来，却不曾想正好选中的是百里世家的公子，全身多到数不清的禁物让他再三受挫。他挥了挥手将百里涂明赶下去，痛定思痛，决定一定要挑一个真正的软柿子。 他的目光从最后排那个光头上移开，那个红发女兵应该刀术不会太好，但要论这些人里最安全的那个选项......他和沈青竹对上了眼，然后落在了他的身旁。 “你，那个号称要用耐心打败神秘的新兵，上来让我看看你的刀法。” 唐婉茹站起身。 “我替她。” “我替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底下的新兵见这情形，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林七夜和沈青竹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暗涌流动，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直到台上传来教官的声音，两人才同时看向上方。 教官看着一同站起来的两人简直要气笑了。一个是刚刚上场才把他的刀打断的，一个是高危禁墟的刺头，都是他首先排除的人选。 想英雄救美？做梦。 “都给我坐下！碰到神秘的时候你们能替她吗？这里的每一个新兵都必须有独立作战的能力，如果只能依靠他人保护，那么现在就给我离开集训营！” 唐婉茹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听到这种莫名的指责，恐怕早就红了眼眶。她看也没看站起来的两人，从容地走向了演武台。她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木刀，转身面向教官，手握着刀垂在一侧，刀尖点地。 这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 “看好了！” 教官率先发动攻击，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向唐婉茹当头砍来！ 底下的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即便知道唐婉茹的能力应该很强，但没有亲眼见过的林七夜和沈清竹还是忍不住猛地再次站起来。 “铿——” 木制刀刃相撞竟然发出了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教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兵竟然能直接不带技巧地接下他的正面一击。他正了正神色，转动刀柄转变角度，以更快地速度再次朝着唐婉茹砍去。 “砰砰！”“砰砰！”教官的每一刀凶猛地仿佛要将空气都劈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挥舞间已经出现了残影，快到下方的大部分新兵已经看不清他的动作了。 但唐婉茹的动作大家却是可以看清的，她不慌不忙，手中的刀如流水一般连贯，动作虽然缓慢，每一次挥刀都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教官的攻势。 教官开始感到一丝焦躁，原本的五分力变成了七分、十分，出刀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更快。终于，在一记重击后唐婉茹因为承受的力量过大没有抵挡住攻势，手腕后移了一分露出了破绽，教官眼睛一亮，抓住时机没有任何防御地向前一步劈向她的肩膀！ 第74章 训练日常（3） 这个距离没有人来得及救她。但好在，她从来不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她勾起嘴角，耐心的猎人终于等来了最恰当的时机。 她任凭教官的刀直直砍下，没有挥刀尝试抵挡，左手成爪快如闪电地扣住了教官的脖子！ 教官的刀面在她的肩膀上方悬停住，距离她只有几厘米。而她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教官咽喉。台下的人可能感受不到，但台上的教官可以感觉到那冷冰冰的手指正贴着他的喉管外的皮肤，他几乎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外人眼里一个少女将葱白的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少女眼神灵动狡洁，凭借智慧与灵敏获胜。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是一股森然的寒意，那三根手指犹如毒舌的獠牙，在猎物的命门旁蓄势待发，是咬碎还是撕烂全凭她心意。 “不好意思教官，我忘记要用刀了。”她收回了手，抱歉一笑，仿佛对仍然肩膀上的锋利的刀无知无觉。 是相信他还是太自信？ 那种被当成猎物打量的感觉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教官回过神，收回刀。他轻咳一声看向下方。 “今天的演示就到这里，大家先原地休息。” 唐婉茹在众人或惊叹或诧异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位置。 “天呐，没看出来她的刀法这么厉害！”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和教官打成平手......你们说她是不是和莫莉一样从小就练刀？” “有可能，真没想到咱们这届女兵都是高手......我感觉自己压力又大了点。” “你有什么好有压力的，有压力的应该是那两个人。” “嘶——刚刚真是修罗场啊，我都感觉他们俩对视的时候一连串的电火花......” 话题越来越偏。 林七夜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唐婉茹，他仍旧维持着刚才站着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在她走到近前时张了张嘴，但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因为唐婉茹就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他一下子卸了力气，站在那里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百里涂明不怕死地偷偷从下方觑他表情，在看见他眼中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时怔了怔。 ...... 傍晚，训练了一天的新兵拖着双腿前往食堂。 一名士兵到了望塔换岗，他看着战友一直往一个方向看。他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瞅瞅，见是一群正列队走向食堂的新兵，遂拍了拍战友的肩膀。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新兵？” “不，不是看他们。” 战友摇摇头，还不待士兵继续问，战友自顾自嘟哝了一句“是没什么好看的。”便边摇头边和他交接换岗。 士兵等他走后又往食堂的方向看一眼，那里已经没有新兵了，只看到距离食堂不远的操场上有个教官正在缓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士兵见没什么异常，便不再关注开始放哨。 食堂里此时却炸开了锅。 “什么？竟然让我们吃这个？！” “馒头、咸菜和生肉？！这谁吃的下去啊！” “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训练了一天就让我们吃这个！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只见食堂里每一排座位上整齐地摆放着饭盆，里面分别装着馒头和生肉，每个人的座位上还有一小碟咸菜。 百里涂明从小衣食无忧，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他嫌弃地看着眼前的食物。训练了一天的他早就肚子空空，对肉类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七夜......这生肉怎么吃......” 林七夜沉默地拿起一个馒头，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干吃起来。 百里涂明看他这一下午都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头去看那位让他这样的罪魁祸首，就见对方也已经开始吃了。而她吃的是.....生肉。 那是百里涂明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茹毛饮血”和“细嚼慢咽”两个词连在一起。 只见那个女人用筷子夹起一块带血的牛排，微微张口，似乎完全没有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不带丝毫犹豫地咬下。她的牙齿不知道是怎么长得，明明齿如含贝，却能毫不费力地咬下一块牛肉。 她咀嚼着口中的牛肉，粉色的双唇因为沾染了血色而变得嫣红，两侧唇边还有因为牛排太大咬合的时候沾上的血。那块血淋淋的新鲜肉块在她的口中被细细品味，像在吃一道绵软细腻的甜品。 她一旁本该对食堂准备这样的饭菜反对叫嚣的刺头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抱怨什么。 整个食堂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百里涂明发现大家也在用目光打量着那边。有人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唐婉茹一旁看着就不好惹的沈青竹，又闭上了嘴巴。 后厨准备已久的张叔听着如同往届新生一样的抱怨渐渐平息，有些诧异地探出了头。 这时，食堂外走进来5个身影。 “是假面小队！” “他们怎么来了......” 张叔快步走出迎上了几人。 “来来来，坐这边，今天张叔我啊，刻意准备了几个拿手菜。” “太好了张叔，我早就饿了！” 假面小队几人摘下面具，天平看见圆桌上放着一大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迫不及待地坐下来准备开动。 王面朝新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站起来朝林七夜挥手。 “七夜，过来一起吃......唐”他将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看一眼唐婉茹的方向，见她神情自若地咬着生肉，自顾自地在吃，没有分半分目光给这边。他张嘴想喊，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莫名的、隐晦的委屈，那生肉能比张叔这里的还好吃吗，竟然完全不往这边看。 瞥见月鬼看过来好奇的眼神，他坐下没再说什么。 ...... 身边的人突然失去意识地向后倒去，唐婉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伸出左手轻松地托住了他的后颈。她放下筷子，看向四周，所有新兵几乎在瞬间毫无挣扎地突然失去意识。 第75章 津南山集训（1） 她低头，沈青竹此时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抗地被她单手托着，喉结因为头向后仰而更显突出，她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会儿……背后托着他的手沿着他肩颈的肌肉曲线移动到肩膀，将毫无知觉的他虚虚搂着，然后摆正身体朝前重新趴回桌面。 她站起来看向那边还在吃东西的假面小队。王面站在那里，他的脚边是昏倒的林七夜。 在场清醒着的人一时间都没想到唐婉茹竟然没晕，她竟然一点都没碰正常人会优先吃的食物。 “你……”王面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眼神游移，但下一秒又勇敢地看回来。 “你怎么没吃？”张叔补上了后半句。 “队长你为什么脸红？”与此同时天平的声音响起：“是这个麻辣鸡翅太辣了吗？队长你该不会还和之前一样被辣哭吧哈哈哈哈！” 这个白痴，蔷薇暗自吐槽，转头看向漩涡想要确认什么，就见漩涡还在埋头苦吃。 …… 蔷薇捏紧拳头忍了忍，撇开眼去看月鬼，月鬼和她对视。 【他们之前认识吗？】蔷薇用眼神问。 月鬼摇头。 【那…难道是昨天？可是他们应该只吃了一招吧？队长一招就被“拿下”了？！】蔷薇挑起了眉。 月鬼还是摇头。 蔷薇叹了口气，算了，估计月鬼也不知道什么。她夹起一块鸡翅放到月鬼碗里。月鬼看看碗里的鸡翅，再看看她。 “蔷薇姐，我也觉得这个太辣啦~” 他和刚才一样摇摇头。 蔷薇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他们都是小辣鸡。 她看向月鬼，轻声说：“吃下去，乖，别逼我揍你。” 月鬼委屈地拿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鸡翅，在蔷薇“和善”的目光中放入了嘴里。 “……你吃饱了吗？”王面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吃饱了。”唐婉茹目光扫过进入食堂的各位教练，在其中一位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不知是在回答张叔还是回答王面。 “这是新兵都会经历的项目，为了后面的山林训练做准备。”王面继续说道。 张叔合上张开一大半的嘴巴。 “哦，原来是这样。可惜我就只能自己走过去了。”唐婉茹说道，她的语气里可惜的情绪。 那你想怎么去？张叔心想，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咸菜，要不你现在吃点？ 那你想怎么去？王面眼里有些迷茫，他看一眼在场昏迷中被教官抱起的新兵，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闪动了一下，又不敢看她了。 蔷薇在旁边操心地叹了口气。 …… 沈青竹从来没睡的那么沉过，他难得的没有做梦，而是在黑暗中回归了生命之初的宁静。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那里有每次午夜梦回都无法嗅到的馨香。 他感受到额间的发丝被一只手拨开，他克制地放缓呼吸，不想让手的主人察觉到他已经清醒。 唐婉茹低头看着靠在腿上的人眼皮下滚动的眼珠，没有拆穿他，目光下移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刚才将他的头放在腿上就是为了看的清楚些，这里，就是气闽出来的地方吗？ 在她的手指触碰到之前，一阵响亮的哨声响起，惊的附近树林的鸟都飞起。 她在沈青竹睁眼前移开手，对上远处林七夜的视线。 林七夜先一步垂下眼，转头看向别处。 他们现在身处山林，新兵们都被换上了作战服，背着负重躺在在树林旁的洼地里。 丛林中飞起了上百架无人机，从里面传出嘹亮的广播声。 “各位新兵早上好啊，今天是我们的特殊训练日。”袁罡的声音从当中传来。 “在明天天亮之前，你们需要穿越这片山脉，规则如下：一、不能以任何方式攻击无人机；二、被标记弹射中5次即被淘汰，被淘汰者将面临残酷的惩罚；三......请各位准备好：四、三、二、一，津南山极限训练计时开始！”广播话音落下，无人机从空中射下无数彩色的标记弹。 人群在一瞬间乱了起来，沈青竹为了躲避飞速而来的大量标记弹和唐婉茹分开，随后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冲散。所有人在慌乱中已经身中数弹，更有人被当场淘汰。大家不择路地朝着丛林中飞奔，沈青竹甩开李贾和李亮拽着他的手回头去看，原地早已没有了唐婉茹的身影。 “沈哥快走！” “先走吧沈哥，再下去我们都得淘汰了！” “是啊，唐姐这么厉害一定已经先我们一步了！” 唐婉茹的确先走了一步，但不是为了赢得这个什么极限训练，她对这种比赛的输赢没有一点兴趣。 津南山的禁物不知为何并没有对她的能力产生影响，她脚边黑雾散去，露出一个人形身影。如果当时夜闯女生寝室的黑衣人还在，一定觉得她非常熟悉。明日香面无表情地站在唐婉茹身旁，皮肤惨白不见当日的腐败迹象。 唐婉茹将身上的负重脱下丢给它，操控着它往山林深处而去，而她自己则远远地跟在它的身后。如果她的“线人”给的消息属实，估计很快会有古神教会的人主动送上门。 …… 监控室内。 “老吴，调一下几个重点关注新兵的监控。老吴？咦老吴人呢？” “厕所去了，说是肚子不太舒服。” “看这不是来了，老吴，你……哇！你是不是屎拉身上了，怎么一股味儿。” 一名教官看见吴教官本想拍一拍他肩膀的手收回来捂住了鼻子。虽然他们都是糙汉子，但也得有最起码的卫生吧，老吴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吗，怎么最近身上一直有味道，而且这两天越来越臭了。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洗澡了？” “有味吗？还好吧。” 吴教官抬起胳膊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他有些迷迷糊糊地回想是不是最近没洗澡，但有些记不清……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 第76章 津南山集训（2） 最近他的记忆总是片段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去了洗手间，前两天夜里也是突然发现自己在3号女生寝室楼的公共洗手间。他记得自己当时明明是有任务在身，可任务目标在4楼，他为什么出现在1楼？ 他当时本想着立即上4楼看看，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心里只觉得很压抑，一想到要上楼，就仿佛完全喘不过气，肚子也疼的要命，后来就……后来的记忆就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教官宿舍了。 他的肚子……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衣服下缠着的厚厚的一层布料。那是……绷带？他一怔。 “你肚子还不舒服啊？”身旁的教官见他摸肚子，以为他真的吃坏肚子了，便关心道：“不舒服就去申请休息吧。老吴？老吴你怎么了？” 说话的教官此时站在吴教官身后，没有看见他的正脸，只看到他的头朝飞快地一边歪了一下，又迅速回正，歪一下、再回正，好像在抽筋一样。 吴教官的确是在抽筋。他的整张脸皮在控制不住地抽搐，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又似乎是他肉体内自己的灵魂在挣扎着想要脱困而出。 “没……没事。”吴教官平静下来不再抽搐，低声回复了句，就朝里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教官走到他身侧，见他安静地看着屏幕，脸上也没有痛苦的神色，便放心走开了。 ...... 林七夜飞快地在树林里穿越，只见前方突然一阵空旷，是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飞扑上前，拉住了即将从掉落瀑布的百里涂明。 “莫莉！莫莉掉下去了！”百里涂明焦急地喊。 “下面是深潭，她不会有事的。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我和莫莉找到一辆车，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是吗......可是我看她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小心！快跑！” 紧随其后的无人机没有给两人更多的交流时间，无数的标记弹急射而出，两人只能匆忙躲避。 这样的躲避在津南山的各个角落上演。 几个小时后。 “现在还剩多少个。” “还有5个。” “惩罚继续。” 袁罡看着监控屏幕道。被淘汰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在特殊禁物的作用下说着自己内心最糗的事。 “你们都仰慕那个刺头沈青竹，为什么？” “高一那年，我弟弟李贾爱去网吧打游戏，惹恼了学校里的一群小混混，他们就天天在放学路上刁难、勒索他。他们一次比一次过分，呵，你们一定想象不到还在上学的学生能做出多残忍的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校园霸凌的人才知道，不明缘由、不顾后果的纯粹恶意才是最可怕的。有一次他们还把嫂……把唐婉茹也堵在巷子里，如果不是沈哥......是沈哥救了我们，后果不堪设想。沈哥就事事这样，一直罩着我们，我们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喜欢他......” 林七夜逃跑的脚步一顿，任由两颗标记弹打在自己身上。他握紧了拳头，继续向前冲。前方道路崎岖，树木林立，而黑夜中在“星夜舞者”的作用下他仍然能够辨清方向。但这次眼见着前方一棵树挡住了道路，他却没有丝毫地闪避，直直迎上去。 “轰！——”一拳，大树被拳头拦腰轰成两半。他一脚踩在断成两半的树干上，力道之重在上面直接印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树干周围都有了明显的裂纹。 远处的无人机捕捉到动静，都一窝蜂地朝这边疾驰。林七夜丝毫不惧，继续朝前跑去，黑夜里只有风中传来他的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你还经历了这些，那群该死的混蛋......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你......在哪里？” ...... “报告教官，现在还剩4个新兵。” “报告，032号郑中在主峰被迫绕行6公里，预估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报告，019号莫莉在环峰的溪水中被发现，已失去意识，但无生命危险。” “报告，013号唐婉茹一直徘徊在竹林迷宫附近，推测已经迷失方向。” “报告，012号林七夜持续超终点前进。” 袁罡看着眼前显示定位的电子屏，特别是林七夜的定位有诧异和也有惊喜。 “即便是黑夜，也能准确找到方向，无限向着终点靠近，看来我们可以到终点等他了。不过唐婉茹怎么会去了最北面的竹林……” 突然，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无数个红色警告标识，袁罡一惊。与此同时观测组的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林七夜定位消失！” “快！马上调动所有无人机！” 袁罡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 等袁罡赶到的时候，一切已差不多尘埃落定，林七夜满身是伤地站在矿区中，但他表情坚定，抬眼观察了一番，朝着一个方向继续疾驰。 袁罡眸中欣慰之色闪过，看来这一届将会有一个真正抵达终点的新兵。 他抬起通讯器吩咐道：“所有人在终点集合。” 这时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报告总教官，另两位新兵已带回，但唐婉茹……我们一直没找到她，她的定位一直在活动，但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我们无法捕捉拦截。” 袁罡皱起了眉。 “不对劲。” “不对劲。” 唐婉茹抬头，周围的景色如像素般变幻，化为虚幻又逐渐凝实。这是……投影？ 这时的她身处一座巨大的殿宇中，四周再无半点山林间的痕迹。脚下手指尽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在这场虚实的变幻中得以侥幸脱身，他躲在人群身后，害怕又怨毒地朝着她看。 唐婉茹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似乎毫不在意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跑了，她看了会儿殿宇正中间的三座神像，然后才将目光分给下面的人。 第77章 死神来了（1） 神像下最中间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一个老者、一个青年，一个一头银发脸上却无一丝皱纹的人。在他们周围身后，以及台阶下分散站着许多身披黑衣斗篷的人。他们当中的有些举起了手，有些只是站着看向她。刚才在竹林迷宫想要攻击她的那个人就躲在他们中间，被一个人搀扶着。 坐在正中间的老者脸色不太好，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欢迎来到古神教会，唐婉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加入——或者……”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被邀请的。”唐婉茹直接打断他的话，意有所指地看向三座神像上标记弹的痕迹。枪法差的这么明显，看来是那个黑名单里的假病友。 老者张口欲答，但唐婉茹没等他，继续道：“你们总共派出2个人来专门找我的茬.......” “这只是简单的测试。”老者强调。 “那么礼尚往来，你们也应该通过我的测试——才有资格向我发出邀请。”唐婉茹自顾自地说完，温婉纯良的脸上露出明晃晃的不屑。 老者沉下了脸色，另一边坐着的银发男人却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在场站着的众人一阵哗然，有人愤愤放下了举着的手，有人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唐婉茹没有在意众人的表情或动作，她竖起一根手指，脸上浮现出笑意：“第一个测试，叫做——“死神来了”。每个人自一出生的命就是既定的，天赋、与生俱来的体魄和内在真实的本我，但运却是在一直变动的，周围的环境、看似公平的时间，还有——你们的选择。接下来，我们来猜猜在场所有人当中，下一个被死神选中的，是谁？”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者彻底沉了脸色。 “一共3次机会，三局两胜，每一次你们可以出一个人。”唐婉茹从头到尾没被他影响，她喜欢由自己掌握节奏。 “我看你是想死！”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怒吼一声，他的口音让唐婉茹想到了在游泳馆和大礼堂交到的两个朋友。而他也如她所料，他叫铁雄，与明日香和隼人同在美杜莎的手下，禁墟序列356——巨力。 自从知道明日香和隼人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害死的，他就发誓要为曾经的队友报仇，此时怒上心头，看着上面的人没有阻止，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胆敢挑衅古神教会，连同前面跑掉的神明代理人的那一份，这个女人将承受双倍的后果！ 他开启禁墟仰面怒吼一声，整个人如同一颗飞速射出的炮弹，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朝着唐婉茹砸来！ 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看唐婉茹是否能抵挡住这一击，有的已经在期待这个胆敢冒犯古神教会的女人被一拳打死的惨状。 坐着的三人则想看看她的禁墟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之前派去试探的2人中，1人至今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1人与她在竹林相遇的瞬间就被制服，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身后的。 唐婉茹没有用禁墟，这个投影一定有时间限制，而以她目前的能力，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都杀光，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为了弥补肉体孱弱的先天条件，她曾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一次次地训练，一点点的进步。天欢能教给她的东西很多，但她清楚，只有真正融会贯通，才是自己的能力。禁墟甚至神墟是别人赐予的，只有境界、经验和技巧才是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后退一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毫无防备地等待着敌人的攻击，向她疾驰而来的身影在某一瞬间与那个失去耐心的教官重合，她微微张开手指，袖口寒芒闪动。 就是现在！ “扑哧！——”锋利的匕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在瞬间狠狠地扎进了铁雄的眼睛，并在他巨大的力量冲击下，他的身体以一个无法停止或缓冲的状态继续向前，让匕首直接从眼眶刺入了额骨，再穿透额骨直直戳进额叶！ 铁雄瞪大了眼睛，拳头从唐婉茹的脖子边擦过，带起的罡风让她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她“啧”了一声，在铁雄的大手带着生命最后的挣扎朝她挥来之前，握住刀柄用力一转！ 铁雄整个人剧烈抽搐了一下，脱力地垂下了手。 在某种程度上是铁雄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了自己。除了眼睛，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而谁都没有料到本该因参加集训而被收走所有武器的唐婉茹竟然不知何时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是在吴教官失忆的期间，提前“特意”埋在指定地点的。可惜到如今也只有唐婉茹知道来龙去脉了。 唐婉茹抬起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手中微微用力，将匕首整根拔出。匕首的尖端混合着脑浆，带着那颗瞪得滚圆的眼珠彻底与铁雄分离...... “啵——” 就像夏天开启啤酒瓶盖的声音。 “呕！——”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然后用力捂住嘴。 唐婉茹一只手抓住眼球，将它从匕首上拔下，握在手心里把玩着捏了捏，然后举起刚才握住匕首的手看了看，虎口一片血肉模糊。 她舔了舔后槽牙，毫不在意地冲对面笑笑，继续握着匕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痛。 “我猜是他。看，你们输了。第二轮开始，你们选谁？”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一切结束后再说出答案本身就是一种犯规，而更令在场的信徒愤怒的是，她在问“选谁”的时候，就像是在征询下一个让谁去死一样。 白发老人还未抬起的手被一人按住，他看过去，呓语冲他一笑：“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她的能力——值得被耐心对待。”他站起来看着唐婉茹，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伸出手一指人群中那个恶狠狠看着唐婉茹的人——那是刚才埋伏在竹林迷宫的信徒。 第78章 死神来了（2） “我猜下一个，是他。” 人群有一瞬间的骚动，那人惊恐地看着呓语，似乎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呓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 他的认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思维层面的转变，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死。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黑了一瞬，脖子上从刚才就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痒意犹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他本能地去挠，那里有个伤口，伤口上是一圈红肿泛着黑色的齿痕。是被刚才在竹林按照定位追逐的那个女人咬的——那个背着唐婉茹的负重，脸部轮廓有些莫名熟悉的女人。 抓心挠肺的痒意让他将伤口几下挠的皮开肉绽也未停止，他的眼白在顷刻间爬满血丝，黑色的瞳孔浑浊起来，好像被搅浑的灰色污水。 “嗬......嗬嗬”他的脖子抽了抽，带动整个头朝飞快地朝一边歪了一下，又迅速回正，歪一下、再回正。 “你怎么......啊啊啊啊啊！！”原本扶着他的人在呓语说完那句话后就松开了手后退几步，有些不忍地等着他自裁。但就在他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自己的心脏时，他的脑袋突然一转，张开嘴巴一口咬掉了身边人的咽喉！ “噗！——”那人喉头喷涌而出的血就像花园里刚刚安装好在做初次调试的喷泉，将周围所有看着这个方向的人淋了满脸的鲜血。 周围的人群在静止了一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有几个离的近的甚至嘴里全是喷进来的同伴的血。就在刚才，身旁曾经一起出过任务的同伴，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毫无预兆地被另一个同伴咬掉了喉咙。 即使相互之间没什么情谊，这种场景冲击也非常人能接受。那几个口含鲜血的人当中，有人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随即被难以抑制地反胃感淹没。 “呕！呕！——” 有人直接吐了出来，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血腥味中多了刺鼻的酸臭。 在有人反应过来要制服咬人的信徒时，他已经完整地执行了呓语的命令。只见他手握尖刀飞快地扎进自己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胸口喷出的血丝毫不比对面的人少，但在他还在重复挥刀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躺在地上抽动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唐婉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又错了。” 她笑了一声，然后似乎是觉得这样当面指出别人的错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捂了下嘴巴，脸上甚至还有泛起些薄红。 至于这是害羞尴尬的红还是兴奋开心的红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全场一片寂静。 只有胸口插着刀的信徒还在地上轻微地生理性抽搐，就像砧板上刚宰杀完还新鲜的肉。脖颈间的伤口的位置早就被挠的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身体里散出一丝黑气。 呓语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扯起嘴角，他伸出手鼓起了掌。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格外清晰。 “不错不错，你赢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控制了他的，我记得你的禁墟并不是精神控制类的？你身上带了什么有趣的禁物？” 唐婉茹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 “第二个测试我也想好了，只可惜你们今天来不及参加了。下一次等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哦~”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知心姐姐在哄着几岁的稚童。 她将呓语忽略了个彻底的举动让坐在正中间正忍着怒意的老者嗤笑了一声。 呓语放平了嘴角。 唐婉茹说完前一句话后，身形的投影逐渐开始变得透明，这是投影的时间快要到了。她脸上的笑消失，面无表情神情变化快的令人咋舌。只听她一字一句道：“不然别张口闭口地让我做选择，凭你们，也配？” 话落，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殿内许久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站在呓语身旁的吕良恭敬地对呓语道：“大人，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将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呓语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美杜莎看到眼吕良眼底隐藏的欲望，了然地笑了笑。 ...... 林七夜原本朝着终点奔跑的脚步停下，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头顶有一只蝙蝠盘旋几圈后远去，他双眼一亮，调转方向朝着北面而去。 远远跟着他的袁罡见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凭林七夜之前几乎是直线朝着终点前进的方向感，他不可能突然会迷失方向并且直接转了将近 90 度，而他此时去的方向正是竹林迷宫。 这时耳机里传来声音。 “总教官，我们找到唐婉茹了。” ...... 林七夜根据蝙蝠与萤虫指引找到唐婉茹的时候，她正坐在溪水边的大石上。 她面朝着溪水，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朝向竹林。她正在用沾湿的布条处理着手上的伤口，但从林七夜的角度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她垂着头......只穿了紧身黑色作战背心的背影。 背上和手臂露出来的肌肤让今夜如雪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林七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随即他又听到了蝙蝠的传讯，知道已经有人在朝着这边来了，天空中也有无人机悬停在半空。他正准备出声，唐婉茹已经微微侧过了头。 她的头发有些湿，可能是用溪水洗脸的时候弄湿的，原本梳的整齐的麻花辫此时有些松散地垂在一侧，与鬓角打湿的发纠缠在一起。侧过头的时候有几缕贴在脸颊边，乌黑带着湿意的头发将她本就柔和的五官衬得愈发楚楚可怜。 还激起一种......令人想将她囚禁在世人永远无法触及之地的渴望。 “你不去终点，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嗓音很独特，声线柔和又带一点磁性，就像有一条细细的蛇从心尖爬过，激起一阵战栗。此时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让林七夜从刚刚的怔愣中回神。 他下意识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第79章 难哄 “我担心你有危险，就来看看。”林七夜低声说。 “我没有危险，你可以走了。”唐婉茹将伤口边沿的血擦干净，语气自然地回答道。 作战服的布料是特殊材质，可以很好地遮掩血迹，此时用来擦伤口也能很轻易地将血迹吸收干净。唐婉茹很满意，她将作战服的袖子撕下，里外翻折当成绷带用来缠伤口，多余的部分丢进了溪水里。 林七夜虽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他的视力却可以看清夜色里澄澈的溪水中流淌着缕缕猩红。 “你受伤了？！” 他再顾不得其它，快步上前，果然见她一只手上缠着布条，此时正用另一只手拿着一端，另一端咬在嘴里准备打结。 他快速又轻柔地将她手中的布条拿过来，又轻轻去扯她咬着的那端。 没扯动。 他下意识去看，就见那一截黑色的布条在她的贝齿间，她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与布条轻触......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然将布条想象成了他当时用来缠眼的黑色缎带......他的手指微动，想要触碰那抹如花瓣般粉色的渴望，在不知何时达到了顶峰。 【有人来了。】 蝙蝠的信号犹如一记惊雷将他震醒，他仓皇回神，就见到她冷淡地微微侧脸的动作。 他心里有些冷，这种感觉和当初发现她真实性格的冷不一样，那时的冷除了有被欺骗和忽视的伤心，还有......连他自己都是后来才察觉的，被特殊对待的、隐秘的欢喜。 可现在，只有被丢下的不知所措。 他清楚的知道，他不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了。 强忍下眼中的酸涩，他抿了抿嘴，脱下自己的作战服将她整个笼住，再将她受伤的那只手拉过来。待看清上面狰狞的伤口，他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只见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上，从虎口到掌心皮开肉绽，仿佛是遭受了什么难以抵挡的裹挟着巨大力量的钝器袭击，伤口周围淤青泛紫，有部分组织至已经坏死。 这绝不是普通的外力导致的，是有人伤了她。 他替她重新缠好，沉声问道：“是谁伤了你？” 他的语调远不如手上的动作沉稳。 “死人。” 她冷淡的声音传来，因为说话松开了一直咬着的布条，被他眼疾手快地接过，在手上打了个结。 林七夜的睫毛颤了颤，对于这个答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预判。他突然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就像是作茧自缚。 这个世界本就那么危险，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受伤，他又怎么能要求她在保护自己之前去考虑别人的安危。 那不是喜欢，是自私。 那也不是善良，是天真无知。 她有自己的选择，他应该尊重，而不是将自己喜欢的样子强加在她身上。 林七夜转过身蹲下，两手微微张开示意唐婉茹趴到他背上。 “我是手受伤，不是脚。”身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但也很痛，不是吗？我猜你痛的时候也不喜欢走路。”林七夜很有耐心地蹲着。 许久，就在躲在暗处的袁罡忍不住再一次抬手看表的时候，林七夜背上趴上一具柔软的身体。 他咧开嘴角，但是忍住没有笑出声，只是稳稳背起身后的人，快步向前跑去。 终点永远只有一个，如果她不再愿意朝前走了，那么剩下的路就由他来走完。 ....... “哗啦啦——”百里涂明有些兴奋地站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围坐着泡温泉的新兵被浇了一脸的水。 新兵们想到衣柜里放着的名表还有他附近趴在岸边正在被推拿的本次集训第一名，忍了忍，没有起身给这个胖子一点教训。 “所以你们和好了？”百里涂明凑到林七夜身旁，额头的毛巾滑落下来掉进水中，他捡起来挤干水，然后给林七夜擦擦额头上隐约的汗珠。 站在林七夜身后曹渊正在给他推拿，闻言手上一下没收住力道，重重地按在了肩井穴和大椎穴上。 “嗯！......” 林七夜没忍住闷哼出声。 刚走入浴池泡澡的沈青竹听到动静回过头，见状有些诧异，自言自语道：“真有这么舒服？”他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最近有些酸胀的肩胛骨，但想到要趴着像一条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拿捏，又移开了视线。 “哼，但我沈青竹的身体，绝对，不会允许男人触碰。”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覆在了他的线条分明的背脊上。曹渊用力一按，沈青竹在霎时间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与舒爽之感。但他强忍住没出声，就算比赛输了，在这种时候他也绝不会输给林七夜。 ...... “还没有。”林七夜回答道，他神情倒是也不显得失落，反而有一种早就知道结果的平静。 “可你把她背到终点耶，你们两个并列第一，她就没有说些什么吗？她一点都不感动？” “是我自己想多和她独处一会儿。她本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林七夜说着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完了，没救了。百里涂明想。 “噉我就只能祝你好运啦！”百里涂明感叹，哎，原来就算是神明代理人也追不到喜欢的人。况且那边还有个劲敌，他看了一眼沈青竹的方向。还是莫莉好，虽然没有那~么温柔，但是直接、帅气，还没有人敢追，让他无形当中省了不少心。 ...... “要不我给你擦擦吧？”莫莉看着眼前雪白一片的背脊，征求道。 唐婉茹趴在池边，空气中弥漫的湿热让她的脸颊泛起薄红，背脊有一半露在外面。她的背很薄，穿着衣服的时候显得瘦弱，但此时没有遮挡的情况下才知道她背上的骨头并没有瘦的凸出来，反而完美地隐藏在恰到好处的肉感下。脊柱线条流畅，越向下，背脊间的沟壑越明显，从腰部继续延伸，隐没在水中。 第80章 放假（1） 莫莉瞧了一眼，不敢再继续朝水中看。她本来是来看看这个在在刀术课上战胜教官，又在津南山极限训练中和神明代理人一同得到第一的新兵有什么过人之处，走到近处看见这一幅画面只觉得心跳加快，脸上也开始热了起来。 唐婉茹将缠着绷带的手放在岸边，趴着的身体微微侧了侧，看向来人。 弥漫的雾气中她带着湿意的眼神穿透雾气落在人心上，整个人慵懒且毫无防备地就那样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远远看去简直......简直就像她曾经看到过的一本大夏的神话故事里，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化形成人的白蛇。 难怪这么多新兵偷偷喜欢她，茉莉想。 莫莉看一眼她受伤的手，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不我给你擦擦吧？” 唐婉茹正要摇头拒绝，两人便都听见了远处男生澡堂接二连三的叫喊声。 “死胖子，我看你是找打！” “别呀拽哥！按压环跳穴真的很舒服，你相信我吧！” 莫莉一愣，随即撇撇嘴，哼，怎么哪里都是这个百里涂明。 唐婉茹听着那熟悉的嗓音里不易察觉的害羞与不知所措，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莫莉听到声音看向她，就见她的舌头正好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虽然仅仅只是一眼，但茉莉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给她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温柔的气质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野性，猩红的舌头与粉色的唇瓣......如果不是真实接触过，她真的会以为她是传说中的蛇妖化成了人型。 而且她真的很强，这种强不是体现在体魄上，而是心态上，她看的出来，她身上有一种只忠于自己的无畏......要是能和她分到同一个寝室就好了。 ....... 训练的日子在所有人的汗水与坚持中飞逝如箭，一转眼时间就接近了农历新年。 这一日，训练场上，新兵们与教官的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训练场前方巨大的数字屏上，显示着新兵们胜利后食堂下一阶段可以提供的伙食。 “各位兄弟，经过万分努力，我们已经非常非常，非常接近下一阶段的伙食目标！为了鸡腿，加油！！” 百里涂明振臂高呼，所有没有参赛的新兵在不同个比赛项目周围一同呐喊。 “加油！加油！” “加油！哎，你们说，新年会放假吗？” “想什么呢，封闭式训练，怎么可能放假！” “哎，我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了......” ...... “哎，老吴，你不过去那边看看吗？”一名教官走到在人群外的吴教官身边。吴若彤裹着厚厚的军大衣，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地看向人群。 “不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低沉，没什么情绪。 “好吧，你身体刚好就注意多休息，前段时间发烧愣是自己硬扛过去，如果不是听说你请假了我都不知道。”他拍拍老吴的肩膀，见他今天穿的厚实，脸色仍旧苍白，想来是还没好全，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提醒他让他去洗个澡了。虽然天气冷，但是仍然可以闻到老吴身上有一股隐约挥之不去的臭味。 这时，训练营里另一位教官也走了过来。 “老吴，我有事找你。”李耀光教官说道。 “那行，那你们先聊吧，我先过去了。”站在一旁的教官见状，正好找机会离开，再待下去，他可能要忍不住干呕了。 “你跟我来。”李耀光对老吴道。 站在训练场附近正在看比赛的唐婉茹朝身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身旁的新兵见状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饿了。”唐婉茹摇头笑道。 “是快到饭点了，没关系，等他们赢了我们就能吃好吃的了。” “嗯。” ...... 两位教官走到教官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其它人。李耀光关上门，转身闻到因为封闭的环境而愈发浓郁的臭味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回事？”他皱眉，没等对方说话，继续指责道：“今天136小队的人来了，你为什么没有及时传消息？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对面的人仍旧维持着进门的姿势，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吴若彤！你什么意思，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要违背教会的命令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计划失败，我们可能都会死！”他还有父母，还有亲人在古神教会的手上，绝不能死在这里。 背对着他的人闻言动了一下，他两只手缓缓伸到身前，在解衣服上的扣子，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李耀光没有听清，他向前走了一步：“你在说什么？” “我说......” 对面的人将扣子彻底解开，提着领子将大衣摊开，落下。 一股无法掩盖的恶臭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大衣下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有些消瘦，完全不见往日的健硕，随着衣服落下，露出他的里面穿的背脊和......从胸口下方缠至腰腹的厚厚绷带。那绷带下的身形明显已经不正常，特别是腹部，那里细得仿佛只剩下脊椎骨。 李耀光站在原地怔愣地注视着那与上半身的完全不协调的腹部轮廓，直到那人解开绷带转过了身。 他的整个腹部空荡荡的，胸腔以下的内脏全部消失一空，只余一颗心脏在跳动。不，也许不是跳动，心脏周围包裹着的黑色雾气，就像一只手，手掌张开、握起，张开、握起，让它被动地扩张与收缩。 吴若彤此时终于听清了他的口中在呢喃着的话，他说：“可是我早就已经死了。” 原来那股味道，是尸臭。 ...... “砰！”重物撞击在门上的声音让远处正走过来的两位士兵警惕地停下脚步，他们对视一眼，放轻了动作，快速又轻巧地靠近这间办公室。 还没等他们凝神去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吱呀”一声，大门直接打开，走出来一名教官。两名士兵看到来人，登时站直，敬了一个军礼。 教官冲他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其中有个士兵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吴教官，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放假（2） “哦，没什么，我们俩好久没有切磋了，刚才忍不住过了几招。”他说话间，另一位李教官走了出来，只见他抬手捂住脖子，似乎是刚才扭到了，有些不舒服地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怎么说呢，士兵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有些矛盾。如果他遇到过神秘，就可以发现那眼神中有神秘食人的渴望以及人在求生时的绝望。 但此刻他没有多想，只是和同伴敬了个军礼，便离开了。 ...... “所有士兵注意，集训暂时中止，所有学院必须马上撤离集训营，不得有误。”突然响起的广播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新兵们还以为听错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过年还真的放假了？” “放多久啊？” “应该也不会很久吧，毕竟还要训练呢！” 人群中议论声响起，近日来训练出的服从性让他们即使不解，也整齐列队，快速向着寝室楼跑去。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人都收拾好了行李，排队停在一辆辆大巴车前。 “所有人允许携带武器，但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使用。听明白了吗？”负责带队离开训练营的教官声音很严肃。 林七夜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武器，再看一眼远处袁罡身边竟然还有陈牧野和红樱，他直觉这次放假也许不简单，在和陈牧野和红樱打过招呼后，他回到了队伍中，按照顺序上了车。 虽然在车外需要排队，但上了车大家还是和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林七夜朝里看去，只见唐婉茹一个人正坐在最后排的车窗边，两手搭在窗沿朝外看。他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那是教官办公楼的方向。 他抬脚想要朝她走去，却见有一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坐在了她身旁——是莫莉。 站在他身后的百里涂明夸张地叹了口气。 林七夜听到他在背后小声叨叨：“点解呀，莫莉点解最近老是和她在一起......” 林七夜还没说什么，唐婉茹前排的座位上又坐了一个人，是沈青竹。只见他坐下后还回过头从包里拿出口香糖递给她， 唐婉茹摇摇头。 沈青竹想了想，把口香糖的包装拆开，再递给她。 等了片刻，唐婉茹接了过去。 林七夜垂下眼帘思考了片刻，走过去坐在了沈青竹的邻座。沈青竹听到动静看过来，见到是他，隐晦地朝后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大巴在山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在开出集训营的隔离口后，一阵从头到脚的轻松感袭来，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突破了！” “我到了池境！” 前面开车的教官笑呵呵地道：“集训营里有禁物可以压制精神力，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此时突然解开，精神力会剧烈反弹，从而轻松冲破境界的枷锁。这是给你们所有新兵的福利！” 所有人兴奋地欢呼起来，前后的大巴车中都传出了庆祝的呐喊。 唐婉茹闭眼感受了一番体内比进集训营前凝实了一些的雾气，对这个在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反应。 她的肉身强度的确有所增加，但......太少了，集训营里能吃的东西太少了，这点增长对于吞噬的力量来说简直杯水车薪。希望这次放假，之前放出去的鱼饵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沈哥！太好了，我和我弟都突破了！” 沈青竹前方坐着的李贾和李亮回过头，和他分享突破的喜悦。沈青竹也很高兴，他转头也想和唐婉茹分享，他的境界也......转过身的时候嘴角却渐渐落下。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代表着负面情绪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她此刻并没有高兴。 沈青竹微微皱起了眉。 林七夜大概猜到些什么，依之前难陀蛇妖所说，结合她的能力，想必她这么久都没有吞噬任何神秘...... 前排的两人都沉默着，莫莉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她低声问唐婉茹：“你放假准备去哪里？” 前面两人竖起耳朵。 “刺啦——”此时一阵刺耳的电流音传过，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了下去，许多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喂喂喂——”百里涂明作为一个暖场达人，自然不会让这已经活跃起来的气氛归于沉寂，只见他走到驾驶座旁边，抽出大巴车里配备的麦克风。他一只手打在栏杆上，一只脚曲起打在另一只脚的一边，姿势标准的和旅行团里的导游一模一样。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呢，就为大家献歌一曲，尤其是献给我的，我们的莫莉小姐~！” 前排所有新兵的目光霎时间顺着百里涂明手指的方向汇聚到了后排莫莉的身上。 “莫莉！” “莫莉！莫莉！” 众目睽睽之下平时习惯了低调的莫莉只觉得如坐针毡，她恼怒地瞪了百里涂明一眼。 可惜百里涂明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却没有接收到她眼神中的涵义。他以为莫莉那是害羞嗔怪的眼神，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拖着长长的麦克风的线边唱边走来了后排。 “当我遇到你，什么东西让我着了迷......” 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里的时候，唐婉茹看着窗外远处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只见遥远的天际有六颗圆柱形状的物体在飞快靠近。 来了。从刚才被“吃”掉的教练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古神教会会有大动作，这想必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只是没想到离开了集训营还是追来了。 “哗啦啦！——”清脆的玻璃声让百里涂明的声音一怔，也让本就朝着这边看的众人瞬间集中了注意力。 第82章 地铁（1） 只见他们印象中文静温柔、只有刀术“还可以”的“营花”直接坐着抬起了腿，一脚将大巴车上特殊材质的玻璃踹了个粉碎。随后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伸出去扒住车窗，双腿一蹬直接跳出了窗外！ 林七夜和沈青竹反应极快地站起来，此时已经有人顺着这个方向看到了窗外快速逼近的导弹。 “导弹！！！” “救命啊！！” “趴下！敌袭！” 不行，她在外面。沈青竹和林七夜对视一眼，正准备发动禁墟。就见车顶上方“嗖嗖嗖”飞出去三支带着火光的箭。 带着熊熊天火的箭以势如破竹的速度朝着其中三枚导弹射去！ 三支箭精准地射中了导弹，被击中的导弹在爆炸前撞向了身旁的一颗。“轰隆隆！！——”几乎是连锁反应，六枚导弹在空中接连爆炸，天空中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球。整个山林因为爆炸产生的震动而微微轻颤，山顶的石块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看着其中有一些巨大的石块就要掉下来砸中路上行驶的大巴！ “嗖！”又几支飞箭射出，疾驰的箭几乎在瞬间就将巨石射了个对穿，燃烧着的火光将飞散开来的石块烧了个精光。 几辆急刹的大巴车此时在山路上终于依次停下，前面轿车里的陈牧野闪身出现在山路上，他抬头和车顶上没什么表情的唐婉茹对视一眼，心知这次如果不是她，新兵们估计就危险了。他感激地冲她点点头，还想要说什么，就见唐婉茹似是没看见一般直接跳下了车顶。 陈牧野想要脱口而出的感谢和疑问只得咽了回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唐婉茹的禁墟......好像和箭没什么关系吧？ “婉茹，你有没有事？” “婉茹，你有没有事？” 两道焦急的声音响起，林七夜和沈青竹对视一眼，又撇开头，各自走到她身边。 唐婉茹没有说话，她在感受刚才释放禁墟时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在战斗中用自身释放曾经吞噬掉的猎物的禁墟，那种感觉有些奇妙，就像拿着一把新的武器，不怎么趁手，使用起来的方式也不得要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因为境界不够吗？川境不行，那......海境呢？吞噬神秘和一般禁墟作用小的话......那神明代理人，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七夜，林七夜下意识冲她扬起一个微笑。 百里涂明暗子“啧”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听莫莉有些好奇地问道：“婉茹，刚刚那个箭，是禁物吗？” 唐婉茹点点头。 “厉害，没想到你刀术和箭术都这么强，下次有空，我们可不可以切磋一番......” 百里涂明以他号称“禁物博物馆”的百里集团继承人身份发誓，刚刚那个绝对不是禁物，他太熟悉禁物了，禁物不是这个感觉。 但他只是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 “乘客们，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本次列车为1号线，终点站沧南北站。请乘客们有序候车，上下车当心缝隙，请注意脚下安全。门灯闪烁时，请勿上下车。” 地铁门开启，到站的乘客纷纷下车。待前面的人走完后，最后的那人慢悠悠地跨步下来。只见一条白皙的长腿跨出车门，及膝的白色超高跟长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让本就不矮的身高瞬间就拔高了一大截，在人群中分外明显。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她只穿了一条白色超短裙，上面一件搭配的浅蓝色毛衣与最外面披着的长款羽绒服是同一色系，让温暖又清冷这样矛盾的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完美地融合。 唐婉茹背着毛茸茸的小巧斜挎包，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回复手机里的消息，斜挎包的金属链子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只放假4天，也来不及回临江，我搜了一些沧南当地的特色景点，你想去逛逛吗？】手机那边发来一条消息。 唐婉茹嘴里含着一颗甜滋滋的彩虹糖，手指灵巧地打字回复：【我不想。我有自己的安排，你带其他人去吧。】 那边沉默半响，显示一直是“正在输入”的状态，而后发过来一句话：【你是不是去找之前没吃到的特产了，要我陪你去吗？】 唐婉茹挑挑眉，快速地回了一个：【不要。】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晚点我来找你。】 殊不知这句话让手机那头的人顿时满心欢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七夜看着发出去的信息旁边仍旧鲜明的红色感叹号，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身旁坐着保护他的红樱和吴湘南几人，想要说出去逛一逛，但嘴巴长了张，看见吴湘南昨晚一夜没睡疲惫的神色，还是闭上了。 唐婉茹就这样看着手机低头走路，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地铁站的施工区。这个地铁站建的很早，设施比较老旧，这段时间正好将一半的区域封锁，装修一下迎接新年，这两天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此时可能施工人员才刚离开，里面的灯光还未熄灭，但也只照亮部分区域，毕竟是底下，周围没有灯的地方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唐婉茹好像很好奇里面有什么，抬手掀开外围广告纸的一脚，头一低钻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人见状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笑。他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出来，挑眉也跟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空旷。至少吕良是这样想的。 目之所及全都是已经装修好的带有城市宣传标语的墙面，不显脏的大理石地砖，以及天花板上格式形状的吸顶灯。 整个区域只有吕良站的这块区域和中间通往地下的地铁运行区域亮着灯。他被强光刺的微微眯起眼打量周围，但收效甚微。四周的明暗对比太大了，站在强光照射的地方只能看见四周深不可见的黑暗。 他沉下了脸，随即又扬起一个笑，饶有意味地说道：“发现了吗？” 第83章 地铁（2） 他一步迈入黑暗，精神力让他这个境界的人已经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即便不能等同于在白昼，但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看的清楚的。 “那你可得躲好哦，狡猾的小白兔~我可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你一点教训了呢~！” 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红色三角眼镜，插进衣服前方的口袋里，抬脚往里走去。他没有离光源太远，而是围绕着中心附近转了一个圈，没有看到人，只有墙上沉默的巨幅广告海报在与他对望。 海报上是前一阵子很火的电影，并不是贺岁档，估计是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最新的海报。电影是冒险题材的，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在地铁站遇到了从地心中逃出来的怪物的事情。 吕良看过这部电影，电影最后的留有悬念的结局之前在网上引起过一波小范围的讨论，有人说小男孩最后从地铁铁轨中看到的光是连通到外界的路，也有人说那路是通向地心的，那就是怪物出来的地方。 如果除去最后的悬疑式结局，这部电影是百分百的冒险加动作题材，但此时站在这空无一人的地铁站里，吕良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晦气。 周围太过安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听不见施工范围之外，地铁站里的嘈杂声了。 “装神弄鬼。” 他冷笑一声，直接催动禁墟，丝毫不介意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外面的关注，行动已经开始了，这些人也活不久。 绿色的藤蔓顺着绿光的指引迅速地蔓延整个大厅，藤蔓尖端深深地扎根进墙体内，将崭新的地面和墙面破开一道道口子。但这些藤蔓在触碰到下一层地铁运行区域的通道口时却停了下来，任凭吕良如何催动精神力，它都无法向下蔓延。 一定是某种禁物，他想。缓慢地朝着通道口走去。 入眼的是左右两步停滞的电梯，和中间用来步行的楼梯，再往下是明亮的等待区和两侧的铁轨区。 还没等他动作，“滋”一声，两侧的电梯自动开始自动运行起来，就好像有人触动了感应装置，站在电梯上缓缓下行。 他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抬脚从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下面很空旷，两侧的铁轨中没有停放地铁，从这里向前看，延伸出去黑洞洞的轨道中隐约传来风声。吕良四下张望，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 不经意间朝着铁轨深处看去，突然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在铁轨正中央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吕良的目光随即忍不住在她笔直的双腿上打量，最后留恋地停在胸前，他舔了舔嘴巴，冲她狞笑一声：“小妹妹，让哥哥来告诉你和我们古神教会作对的下场。” 唐婉茹笑着朝他勾勾指头。 吕良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可没忘记之前她在投影的时候就能将另一名信徒变成那狂化吃人的疯子，那具信徒的尸体至今还被教会储存，却一直没有从他被已抓烂的伤口中找出具体原因。 他谨慎地站在原地，再次调动精神力催动禁墟，好在这一次的精神力没有如同刚才一般无法催动，他心里松了口气，强大的精神力催动之下，绿色的雾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疯狂的藤蔓肆意生长，它们扭曲着，缠绕着，迅速向着隧道中的唐婉茹袭去。 唐婉茹灵活地在空中弹跳几下，一下子跳到了隧道的上方，像一只蜘蛛一般牢牢吸附在岩壁。还没等吕良嘲笑她做无用功，下一秒，只见她的掌心浮动一圈波纹，一具狰狞的鬼脸出现，被她的掌心一下子按在了岩壁上。 一瞬间周遭的空间仿佛都被颠倒错乱，吕良因为重力方向的改变，不受控制地朝下落去。而他的脚下早已从坚硬的大理石变成了一片空洞幽深的铁轨隧道！ 但他毕竟是川境强者，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利用禁墟划破周遭的墙壁，绿色的藤蔓将他包裹住，牢牢地挂在隧道边缘。 “鬼面相地！”他瞳孔收缩，不，不可能，这是鬼面王的禁墟，序列176鬼面相地，为什么她会用？！ “答对了，有奖。”半空中踩在天花板上的唐婉茹给他鼓了三下掌，第三下掌声落下，空间骤然再次转换！ 吕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楼梯台阶，这一次整个地下通道与正常空间呈现90度角，墙壁成了地面，楼梯成了上下颠倒的方向。 吕良从“地上”站起，目光阴冷地看着站在墙壁上一脸笑意的唐婉茹。 “你找死！”他猛地从地上跃起，周身绿色的藤蔓快速地生长，一部分将他牢牢包裹护在空中，另一部分狠狠地朝唐婉茹刺去！ 唐婉茹一只手飞快地抓住刺向胸前的藤蔓，轻轻地一拉！ 吕良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周遭的藤蔓被对面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拽的向前，连带着被藤蔓护住的他也整个被往前拉！电光火石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 “序列356巨力！原来这就是你的禁墟，无限吞噬！你可以将他人的禁墟吞噬作为自己的！”他一边疯狂调动精神力让藤蔓松开自己，一边喃喃道：“绝不可以，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给呓语大人！绝不可以，绝不可以被她吞噬！” 他掉头就朝下跑——那是出去的方向，明明是川境，明明可以尝试先将她杀死再回去，但他不知为何，此时斗志已削减了大半，或者是这个消息太重要，又或者是他已经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能确定她身上有多少禁墟，亦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空间再次调转，这次调回了正常方向，他在原地稳住身形，一面惊疑不定地看着上方的楼梯台阶，一面发动禁墟，无数绿色的藤蔓从地面、墙壁、天花板上涌出，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朝着唐婉茹包裹而去，誓要将她缠绕，再用尖端扎进她的血肉中绞杀。 第84章 地铁（3） 唐婉茹周围突然弥漫出一层浓厚的黑雾，靠近的藤蔓无一不干瘪枯萎，失去生机。但吕良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上面不知何时已经一片黑暗，那股黑暗像是潮水般顺着台阶向下流动，快速着吞食着周围的一切。 他想要向上冲，但是又不敢。 身后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他可以感受到藤蔓已经被吞噬殆尽，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放手一搏！他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回身跃起，恼怒地挥刀闪电般地冲向唐婉茹，凌厉的刀面上反射出他决定殊死一搏的决心和同归于尽的坚定。 “唰！”刀尖的绿芒刺破黑雾，他的瞳孔中在瞬间涌现出希望，下一秒，黑雾就像碰到了什么天敌般向后退散，露出后面唐婉茹那张绝美动人的脸。 她眼中似是有惊愕，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反应极快地仰面朝后倒去，白皙如玉的双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让吕良眼前一花，但他这次没有怜香惜玉，手中的刀没有停顿地朝前刺去。 “噗——”刀尖刺破了羽绒服，带起了一片片洁白的羽毛，如同天使被斩伤了翅膀，在绝望中无力地挣扎。 吕良嘴角正要扬起，下一秒，被鬼面相地控制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他不受控制地朝下倒去，正巧落入了那蔓延至楼梯口的黑暗中！ 那浓稠的黑暗犹如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屏蔽一切视觉、听觉，连记忆都仿佛在远去......突然，“砰”一声，吕良从浓雾中跌出，他迅速撑起身看向周围......这里是......刚才进来的施工区。 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通往地体运行区域的通道口仍旧是漆黑一片。而施工区外面则还是有中心点着的几盏灯光，甚至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嘈杂声。 他原本朝前的脚尖略有迟疑，在重新下去杀了那个女人和先离开再做打算的两个选项中游移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快速地冲到外围用来遮挡施工的广告纸边，掀起一角矮身钻了出去。 他没有看见身后的巨幅电影海报中，那个原本背过身看向隧道尽头的亮光的男孩微微转过了头，朝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 地铁站里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今天人很多，临近年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吕良一边大力推开身边的人，一边快步朝外走去，被他推开的人有的发出抱怨声，但看一眼他凶悍的外表，大部分只能敢怒不敢言咽了下去。 今天出去的路好长啊。 吕良在心里莫名感叹了一下，他感叹完，自己愣了一下，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方空旷的大厅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人，远处的闸机亮着绿灯，但他已经走了许久，还没有到。 他缓缓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热闹的地铁，嘈杂的人群，抱怨和嬉闹声就像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如同放到一半的电影，被人“咔哒”一下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的大厅非常明亮，无比明亮，但他却觉得比刚才经历的浓郁黑暗更加可怕。 他一声不响地转身，朝着出口夺命狂奔！ 近了，近了，闸机口就在眼前，还有隐约可以看见的，那通往地面的电梯上从外面洒进来的光。 “沙沙沙”有什么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控制着不回头去看，只是向前夺命狂奔。 突然，电梯口处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就好像外面有一片浓到抹不开的云雾遮住了太阳，让这里仅剩的阳光也荡然无存。 他一下子刹住脚步。 “啪嗒。” 近在眼前的闸机处上方的灯突然熄灭。那周围的区域就像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与灯光笼罩的区域仿佛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啪嗒。”第二盏灯熄灭。 令人窒息的黑暗以一种压迫之态在朝着这个方向蔓延，吕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啪嗒”第三盏。吕良忍不住后退到最中心的位置，那里头顶有一盏巨大的吸顶灯， 很快，第四盏、第五盏，被关闭的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靠近吕良所在的位置。他一步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睁大眼睛调动精神力去看那黑暗中有什么，但毫无用处。顽强抵抗的藤蔓和绿色的雾气节节败退，仿佛那黑暗中有着一只可怕的黑色巨兽，在侵吞着周围的一切活物。 接连不断的灯几乎在瞬间熄灭，似乎是那躲在黑暗中的未知在垂涎地朝着吕良靠近。 终于，地铁站里只剩下了他头顶唯一的一盏灯，而他身后，赫然就是地铁站的施工区域。兜兜转转，他竟又回到了这里。 四周浓稠的黑暗让头顶原本中等亮度的灯光仿佛如强光一般有些刺眼，但却是吕良此时唯一依仗。他的禁墟每当探进黑暗中，就再也没了感应。他看看周围，又看看身后的广告布，在最后的黑暗袭来之前，心一横，一把挥开广告布。 巨幅的遮挡物被他轻松地撤下挥到空中，露出之后安静的施工区。那里面此时亮着几盏灯，比外面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吕良一脚踏入，色厉内荏地大喊：“小妹妹，装神弄鬼的来捉弄哥哥有意思吗？不如让哥哥来给你缝一缝你被划破的羽绒衣？” 他在激她，像让她因为怒意而显出身形先出手，这样总好过在继续耗在这个出不去的地方。而如他所愿，她果然出现了。 只见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幅巨大的广告海报前，身上的羽绒衣完好无损。 “你的主人可能就是看中了你这点，嘴臭又没用，所以想送你来试试水，”说罢她好似拿他没办法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但谁让我有耐心呢，送上门来的，宁可捣碎踩烂了，也不能便宜别人呀。” 说罢，她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了吕良面前，一只手扣住了吕良的上半张脸。 第85章 试探 吕良的四肢全都被黑色雾气包裹，动弹不得，他愤怒又恐惧地挣扎，想要挣开眼前这人的手。 当然没用。不仅如此，她的手指还在慢慢收拢，食指和中指正好放在他的眼皮上......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骨头与血肉被挤压的声音传来，吕良痛苦却骂不出声，因为他的嘴巴不知又是谁的两根食指勾住最两端，缓缓地朝着旁边拉...... “呃呃呃啊啊啊啊！”惊恐又痛苦的声音传出老远，可传到地铁正常运行区域，却变成了轻缓又细微的声音。 “妈妈，有人在叫。”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抬头摇了摇妈妈的手，抬头轻声道。 她的妈妈仔细听了听，实在无法从吵闹的环境中辨别具体的声响。 “可能是有人在唱歌，你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不是教过你吗，只用“啊”唱歌。” 小女孩闻言歪了歪脑袋，可是那个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开心唱歌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害怕。”她抖了一下，抱紧了妈妈的大腿。 很快，头上传来的温柔安抚让她镇定下来，将这个插曲转眼抛之脑后，又蹦蹦跳跳地牵着妈妈的手向外走去。 ...... 同一时间，津南山训练营内。 “袁总教官让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待会有什么事说吧。” “老李、老吴，你们怎么不说话？” 这时大门被打开，袁罡走了进来。他定定地站在众人身前，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为什么？” 他淡淡地问。 站在最前面的李耀光维持着敬礼的动作，没有说话。 “李耀光，12月7日，你父母的银行账户中，分别汇入了两笔来历不明的金额，另外，津南山集训前，发信塔检测你曾经频繁向一个域外单位进行夜间通讯。” “王贵、吴若彤，你们也是为了钱？想不到一座小小的训练营里竟然被那群人安插了3个暗桩。” 王贵做出防备的姿势，眼见事态败露，他看了吴若彤和李耀光一眼。只见他们俩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他不甘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扎进袁罡的面门。 袁罡脸上金光闪烁，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次来的匕首掐住，手一甩，将王贵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海境强者的一击让王贵当下便晕了过去，被赶上来的士兵架住拖走。 袁罡看向站着没动的两人。 “怎么，你们难道还在等救援？” 他说罢，指尖掐断的匕首尖端朝着他们其中一人射去。 “噗呲——”匕首直直地插入那人的胸膛，那人一点反抗挣扎都没有，直挺挺地朝后倒下，脑袋与地板撞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在场众人见状一愣，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就算再放弃抵抗，本能生理性的挣扎仍是有的，但吴若彤却...... 站在袁罡身后的韩栗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查看，他是不是和“他”一样也......但这毫无反应的特征也完全不像之前那种嗜血又渴望鲜肉的...... 袁罡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一动不动的李耀光的身上，果然不出所料，李耀光和吴若彤一样，毫无挣扎地倒下，眼神紧闭四肢僵硬。袁罡垂下眼眸，没有当场查看情况，而是挥了挥手，让手下的新兵将尸体拖了下去。 “还有，对吧？”袁罡缓缓转过了身，看向身后注视着几人离去的韩栗。 韩栗见袁罡的目光中已全是了然之色，也不再狡辩，反而是低头笑了起来。从他嘴里同时出现了两个人的声音：“古神教会呓语，携手刀术冠军韩栗，向袁总教官切磋讨教。” ...... “查出来什么了吗？” 一片废墟之中，袁罡站在原地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身上还可以看见几道清晰的伤痕。 “报告，发现吴若彤的......肚子已经完全...被掏空，还有李耀光，从脖颈到胸前有大面积的...咬痕，经...经确认，齿痕和吴若彤的有近 99% 的相似。已有研究员将他们的尸体解剖，发现......根据尸体上的尸斑与内部腐坏程度，发现他们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 袁罡皱眉沉思，这两人都已经背叛守夜人加入古神教会，按照古神教会的行事风格，就算是弃子，也会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但这次两人显然不是如此。况且这种控尸的能力他闻所未闻，结合韩栗当时的反应可以推测，古神教会也不知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当前可以判断的是，这个暗中的人并没有针对守夜人的敌意，要不然“他”大可操纵这些腐尸给基地内部造成混乱，从而为古神教会对林七夜下手提供便利。但“他”没有，那至少说明“他”并不想林七夜落到古神教会手里。 这个人会是谁？守夜人？还是...... ...... “拽哥，你都笑了一个下午了，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要是再这样笑下去，我死也不会和你睡一间房的。”百里涂明用手肘撞撞曹渊，趁沈青竹不注意把自己的牌给他看一眼。 曹渊充满正义感地摇头。 “死胖子，你懂什么，再敢出老千小心我把你的牌烧了。”手机震动了一下，沈青竹快速点开。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快速地打字回复。 【好！我】 【嗯？】 ......他打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删删减减，隔了一会儿才发送出去。 【梦蝶香情人酒店】 【哦。】 这个看不出语气的字让他顿时有些焦急。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林七夜拜托我照顾一下百里涂明，我们只是暂时在这里落个脚。】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沈青竹顿了顿，想到在面馆遇到林七夜一行，林七夜提出要和他做交易，让他保护百里涂明。他一开始想拒绝，守夜人新兵的津贴足够他和兄弟们生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将交易的内容改为抵消之前津南山集训林七夜对唐婉茹的救助之情。 这是要求，也是试探。 而林七夜果然没答应。 第86章 原来，是蛇啊 他也不强求，而是主动提出要帮助百里涂明，反正他放假 4 天也没什么地方去。 【因为他在津南山救过你，我听说了，是他背你到终点的......但那个时候我早就主动投降了。】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唐婉茹几乎可以看到这句话之后的未尽之言，她微微皱眉，没有立即回复。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消息又再次小心翼翼地传来： 【我说这个不是想要表示什么，也不是想要给你压力，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如果帮忙可以抵消一点人情，我希望你可以不用因为这个而做一些本不想做的选择，而且百里涂明好歹也算是战友，我也不想见死不救。】 良久，唐婉茹发过去一句话【我临时有事，就不去找你了，好好玩。】 她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他递给他那颗彩虹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风中隐约传来一句话：“算了，还是去找别的好吃的。” ...... 啪嗒，沈青竹的手机落在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顾不上别的，焦急地看着屏幕上的字。不来了是什么意思，她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气他自作主张还是......气他试探林七夜？ “拽哥，你点解噉样啊，一脸难看的表情？”百里涂明凑上来看沈青竹突然变化的脸色，哦豁，男人嘅心真系海底针噉，有得捉摸，刚才还一脸要同初恋见面的表情，现在就像老婆和别人跑了一样。 沈青竹正准备推开他凑近的脸，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他和曹渊都推出了房间。 “哎拽哥，你不是恼羞成怒......” 百里涂明还没说完，巨大的火花将房间整个点燃，“轰隆隆——”强烈的爆炸声让整条街道都随之震颤。 三人刚在街道上站稳，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就迅速地朝着他们逼近。 “海境......” 幸好她没来。 ...... 唐婉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林七夜家附近，这几次古神教会的行动都是冲林七夜来的，既然这次派了小虫子来找她，那么林七夜这里就一定也会有。再不济，他本身也......毕竟是神明代理人。 但她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在穿过一个附近的公园时闻到了一股冰冷的、独属于蛇类的味道，那味道远胜于难陀蛇妖，是远胜于那种潮湿和腥臭的强大，如此的迷人。 她脚尖轻转，朝着公园内部走去。公园里早已枯萎的花坛边坐着一个身影，她绿色的长发搭在肩头，卷曲又蓬松，就像一条条蜿蜒扭曲的蛇。此时她听到动静，也转过了身，和唐婉茹对上视线。 她的眼中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即刻升腾而起的恶意与贪婪。 “小妹妹，既然吕良没得手，那你就来做我的信徒吧，姐姐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美杜莎说着，伸出长长的蛇信舔了一圈唇周，抬脚朝着唐婉茹走来。 信徒？唐婉茹嚼着这两个字，原来这里有个神明代理人，那可真是，太巧了。 唐婉茹白色轻薄的羽绒衣被风吹的微微扬起，她微微歪头看向来人，笑盈盈地道：“原来，是蛇啊。” ....... 林七夜在家附近遇上了狂蝎小队，在与几人一番鏖战后，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在周围公园的空地边坐下，接通了手中一直在想的电话。 “喂，姨妈。” “小七啊，姨妈没打搅你吧？我看你那么久没接电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刚才在和战友聊天，没看到手机。” “大过年的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你怎么样，在部队一切还好吗？” “都好，姨妈。我都挺好的。” 林七夜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 “那就好，那就好。小七啊，你在部队里有没有交新朋友啊，部队里有没有女兵？哦对了你们教官凶不凶啊？......”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一阵，好歹是将满肚子的思念之心抒发了一些。林七夜和姨妈还有弟弟告别后，挂了电话。双手撑着身后的石头就要站起，却突然一愣。 他将双手放在眼前，即便在黑夜里，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只手上沾满的粘腻鲜血，还有......似乎是什么器官的部分组织。 他动作迅速地站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身后的石头上是一滩半凝固的血迹，里面还有......一条，不，是半条已经死透了的蛇的上半身。 那条蛇约莫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么长，两根手指粗，莹绿色的蛇皮此时暗淡无光。它似乎是被人生生撕扯成了两半，脊骨断裂，周边的皮肉参差不齐。 他抬头看去，头上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查看周围的环境。石头上、树丛里、地面都有隐隐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 血迹一路延伸到公园的中心，他缓了口气，放轻脚步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打斗的痕迹越明显。石头铺就的路上，鲜血的痕迹连绵不断，好像有人拿着拖把沾了鲜血一路往里拖过去——这是伤者被拖拽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刚给家里打过电话，知道姨妈和小晋都安全在家，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冷静。 前方的石凳上有大片大片的鲜血、头发，以及一些白色的乳状物。它们凝固在石凳靠近路面的一侧尖端。 林七夜几乎可以想象那个被拖拽的人半路清醒后，被前面的人发现，抓住“它”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石凳上砸的场景。 他眼尖地在凳子边的地上又发现了几条小蛇，僵死的身体缠绕成一团，如同电线一般。 这一定是某个禁墟，有什么禁墟是和蛇有关的......美杜莎？ 前面是公园的中心湖，有一条小路直达中心湖的一座小亭子。他快步向前，在月光的倒影下，清晰地看见亭子当中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侧着坐在地上，双脚并拢放在身体的一边，正低头朝水里看，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头发，似乎——是在梳头？ 第87章 贪吃的蛇 那人的背影太过熟悉，曾经多次出现在他遥不可及的梦里。 但即便有亭子周围的围栏遮挡，她下半身的异常仍然将林七夜震在原地。那哪是什么双腿，那分明是……如腰粗的、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尾巴！ 她惬意地靠在亭子边，犹如上次在津南山在竹林见到她一样，但等她回过头，却与当日楚楚可怜的气质截然不同。 只见风吹起她披散着的长发，露出她满脸的愉悦与肆意。她的尾巴惬意地在地面摇摆，周身弥散着黑色的雾气，隐约间有金色的光芒时隐时现，那是她尾巴上的一些金色鳞片。 如果之前是山间迷路的精灵，那么现在就是深海食人的海妖。也有可能是真的刚吃过人，因为她嘴巴两侧都有血迹，有一边的血迹更多，不是向下流的，而是向着脸颊的方向扩散。就好比人吃西瓜，啃食瓜瓤的时候沾到的汁水。 她朝着林七夜妖异地一笑。 “来。” 林七夜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但他没有停留，仍旧迈步走近，双脚绕过她的蛇尾蹲在她身旁查看情况。 “你......吞噬了什么？” 唐婉茹一直在打量他的神色，在他蹲下来的时候更是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在他身后盘踞的蛇尾微微形成一个包围圈。 “一个要杀我的.....人。”她的眼中几乎是零帧续泪，眼眶微红，满满的泪水因为眼睛大，蓄满了饱满的一颗才眼中落下来。 “啪嗒”晶莹的泪珠砸落在地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林七夜听的分明。他只觉的那泪滴似乎是直接砸在了他的心上，完全不知道在他身后，将近两米长的尾巴的尖端已经高高翘起，黑色的尖端泛着幽光。 “是美杜莎吗？”所以腿才变成了蛇尾。他修长的手指擦过她嘴角的血迹，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将她的嘴角和脸颊一点点擦干净。 “嗯。”她将头靠到他肩膀，似是委屈般环住他的脖颈。 林七夜被她主动的靠近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僵了一下，才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唐婉茹脸色没有丝毫的委屈之色，而是犹未尽兴地轻嗅他的耳后脖颈，柔软的指尖变得坚硬无比。 “婉茹，不要害怕，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他认真地承诺。 这熟悉的句话让原本准备扎入他后心的指尖微微一顿。五年前她曾经在镜中向着童年的自己做过一样的承诺。想到那个头发枯黄，身上满是伤痕，眼神中是害怕与信赖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更暗了些。 能保护我的永远只有我自己。她无声地说。黑色的雾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孔洞，犹如深渊露出的一角。 “你是不是一次性吞噬了超过自己承载的范围，才会不受控制地露出尾巴？”林七夜的声音轻轻传来。 有些兴奋摆动的尾巴微微一顿。 “我能怎么帮你，我的血有用吗？或许神明代理人的血可以镇压吞噬下去的其他血液？”至少喝他的血应该不会长出尾巴。 唐婉茹倒是想试试，但绝不是浅尝即止。况且她吞的也不是什么其它普通人的血，而是另一位神明代理人。而且这尾巴也不是林七夜想象的因为美杜莎才长出的尾巴。 但两人此时都听到了在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林七夜皱眉道：“估计是来找我的人，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将唐婉茹扶正，看着她垂下的眼帘轻声说：“你先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躲什么，难道这几个人还杀不了么。唐婉茹没有动。 林七夜几乎在下一秒都猜到了她的意思，但来找他的也有可能是守夜人，他不想她和守夜人起冲突，更不想伤害守夜人。他抽出腰间的刀，“唰”一声伴随着寒芒闪过，他手腕上就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下流。 他将手腕凑到唐婉茹面前，冲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喝吧。” ...... “七夜，七夜你哪里？” “七夜弟弟！” 吴湘南和红樱顺着定位的方向一路找来，他们刚刚结束和韩少云的战斗，看到林七夜的定位显示一直停在他家附近，没有再动。他们有些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古神教会近期动作不断，难保不是用调虎离山之计拖住他们，然后对林七夜下手。 “红缨姐，湘南哥，我在这。” 林七夜的声音从公园深处传来。吴湘南和红樱对视一眼，他去公园里面干什么，只有在门口才能看到他的家。 朝里走的路上，地上的血迹和蛇的尸体让两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根据拷问，对落在他们手里的信徒曾说过，本次行动的成员中也有一位神明代理人——美杜莎的神明代理人，蛇女。 二人在公园中心的亭子旁找到了林七夜，他站在小路上朝他们挥手。 待两人走近，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七夜，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他身后的女生微微探出头，洁白的面庞上有两朵像是因害羞而起的红晕。她披散着的柔软的长发随着微风拂动，轻轻缠在林七夜的手臂衣袖上。 “我没事，是古神教会的人，已经解决了。我今天本来和婉茹约好了出来逛逛，都怪我没注意时间，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林七夜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自觉的用一只手朝后拢住，将唐婉茹牢牢护在身后。 也不知道他想保护的到底是谁。 吴湘南和红樱对视一眼，一人抬头看看天色，一人低头看看手表，好一个没有注意时间，再晚一点太阳都要出来提醒你了。 吴湘南轻咳一声：“那个，没事就好。七夜啊，今天是除夕，喊你的朋友们都来吃个饭吧，毕竟他们今年都没办法回家，大家一起也热闹。” 林七夜闻言一怔，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微微侧头无声地询问身后人的意见。 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摇了摇。 他心底叹了口气。 “湘南哥，婉茹就不去了，她今天已经约了人。” 第88章 蜕变 “伴随着热情澎湃的歌声，沐浴着繁花似锦的春光，我们要和这极不平凡的一年说声再见了。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感谢每个大夏人在过去一年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时代的英雄。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三、二、一！” “新年好！” “新年好！” “砰！砰！砰！”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将黑夜装饰的璀璨夺目。 漆黑的酒店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外面烟花闪烁的光芒从白色的窗帘中透进来，将房间内照的五光十色。 外面喜庆的气氛却半点没有传递到房内。 唐婉茹满头是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滚强忍耐着痛苦。她浑身时而冷如冰霜，时而滚烫如岩浆。身体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充斥着巨大的能量，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似乎在一遍遍冲击着全身的筋脉骨骼。 她的身体正在在经历一场蜕变。 这场蜕变如天欢所说，是她从一个普通的人类变成更高维度的生物所必须经历的。她的手臂上此时已经覆上了一层鳞片，指甲变得锋利无比。她掀起衣裳，可以看到鳞片已经蔓延至胸口。 然而这样的变化持续了三个小时，仿佛就陷入了瓶颈。鳞片不再继续蔓延，反而是已经变成蛇尾的长腿逐渐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身体上的鳞片渐渐退却，最终消失无踪。 吞噬的还不够。黑暗中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叹息。 房间内一时间弥漫着低气压。 空调控制面板上显示的当前温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25、24、22...... 放在桌子上的绿植在顷刻间被吸干了水分，枝干上的绿叶枯萎飘落，散了一地。地板和墙壁上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唐婉茹一掌拍在柜子上，木制的床头柜在顷刻间四分五裂，而她的手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仿佛只是轻轻拍碎了一块豆腐。 唐婉茹看着自己的手，被强化过的肉身竟然能到这个程度，如果现在的她碰上之前禁墟是巨力的信徒，或许不必在交手当中完全避其锋芒，即便力量不可比拟，也尚且有一搏之力。 腾蛇属阴土，生金、克水。土位于五行的中央，象征着承载和中心，是其他四行（木、火、金、水）的基础，也能够平衡五行之间的关系。 但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当前的能力，她可以感受到，现在的自己距离海境只有一步之遥，若她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或是经历一次完整的蜕变，说不定可以更加完全的使用土元素的力量。届时虽不能移山填海，修改山川河流之势，但操控沙石，在陆地杀人于无形定不在话下。 地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她看了一眼，没去理。她现在心情不好，谁也不想看到。 ...... “拽哥，嗝——你那个，响指，真的太帅了，有点像我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百里涂明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去搂沈清竹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掀开。他稳住自己因为酒精而摇晃的身体，把头凑到沈清竹面前去看他的表情。 “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曹渊看着比平时更加迟钝的胖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清竹看着发出去迟迟后未收到回复的消息，心中隐约有些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一把推开百里涂明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出去一下。” “你是去找她吗？”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是林七夜。他们都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不用去了，她今天也遇到了古神教会，需要好好修养。”林七夜继续说道。 在座的其它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陈牧野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今天湘南和红樱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们找到林七夜的时候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但是并没有发现古神教会的人的尸体。 结合唐婉茹的禁墟，对于古神教会那人最终的下场他几乎可以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不管是神秘还是敌人，唐婉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避之不及的态度，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吞噬这些对她是有利的。 那么她在集训营的期间是怎么忍住不......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袁罡提到的那两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叛徒。 如果是她的话，的确很有可能。 要告诉袁罡吗？他在脑中快速地分析着这件事情的利与弊。死掉的那两个都是跟了袁罡很多年的，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若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唐婉茹与古神教会无关，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局——被关入斋戒所。但这样一来七夜就......而且他也不觉得唐婉茹会加入古神教会。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那她受伤了？”沈清竹被这个消息一惊，他眉头紧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不行，必须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一只手横在他身前，是林七夜。 “她需要休息。”他重复道。 “我只是在外面看看，不会打扰她。况且见不见我由她决定。”沈青竹强调后半句。 百里涂明和曹渊见状不对，赶紧一个抱住一个拉开距离。 百里涂明这时酒醒了一些，反应极快：“拽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哎哎哎你先听我说完，我感觉哈，依她的性格，多半、大概率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 他顿了顿，发现那两人听到这句话都动作顿了顿，心里更有底了，于是继续道：“凭胖胖我多年和小姐姐们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像她这样的性格最喜欢的男生类型一定是——”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有三道声音开口问道。 嗯？百里涂明、沈青竹和林七夜看过去，见曹渊一脸好奇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 三人在心里叹一口气，百里涂明不仅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连 136 小队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咳咳，一定是——听话小狗。” 第89章 考核（1） 吴湘南嘴角抽抽，凑到赵空城旁边小声道：“这小胖子是不是在骂我们七夜？” 赵空城有些迟疑：“不会吧，我们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敢吧。” 陈牧野扫过136小队其他几人茫然的视线，和唯一清明的司小南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林七夜和沈青竹沉默下来，都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曹渊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新年的钟声犹如快捷键的按钮，一旦敲下，后面的时间便仿佛上了倍速般，一晃而过。新兵们在假期结束后的前一天晚上都早早地回到了集训营，准备接下来的训练。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好像有几个教官不见了。” “是啊，估计和之前放假那天的导弹有关系吧。” 唐婉茹气色极佳地站在列队中，身旁的莫莉有些好奇地感叹：“放假果然养人，你出去一趟气色都好多了，咦？甚至还长高了一些。”莫莉对比一下唐婉茹与她自己的身高，惊叹道。 “放假吃的太好了，如果可以经常放假就好了。” “那是不太可能了，估计后面就是真正的封闭式训练直到结束。不过我听说，结业前还有一次考核。” “考核？” “是的，所有人会按照考核的排名来决定结业后的去向。不同城市的守夜人小队对于新兵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人口较多的会更难近。当然最难的莫过于特殊小队了。” “哦，原来是这样。”简直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全体注意！”教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场所有新兵不再交头接耳，整齐地跟着教官的指示开始训练。 重复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每天清晨随着床号起身，体能、极限、理论、战术、格斗、射击......每一项训练都让新兵的一天过的很充实，如此往复，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凌晨。 天还蒙蒙亮，几名教官推着两个装着黑色立方体的推车进入了女生寝室楼。此时天空中高悬的一轮弯月仍旧挂着，天色昏暗看不清晰。因此他们都没发现，当靠近女生寝室的时候，滚轮的响动惊动了本就浅眠的人。 只要他们此刻抬头，就能看见在黑暗中如同巨兽一般的3号女生寝室楼4楼的窗台上，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他们。 唐婉茹的视线从几个教官身上划过，落在了那两个黑色立方体上面。 考核吗？ ...... 5点，男生寝室。 三十多个清醒着的男生集中在一起，为首的林七夜和其他人说了有关考核的猜测，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有人问。 林七夜作为双神代理人，加之在训练营中的优秀表现，理所当然地成为大多数人的领头羊。他从窗户去看对面寝室，3号寝室楼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包括4楼阳台。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3号楼肯定出事了。”沈青竹道，他同样神情严肃。 他和林七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先去拿武器。” 众人向着仓库快速跑去，路上没有其它人，待到仓库后，沈青竹看着眼前两道厚重高耸的金属大门，毫不犹豫使用禁墟将它们炸成碎片。 众人刚将武器取出，就听见从食堂方向传来的尖叫声。那尖叫声无比凄厉，声音的主人仿佛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众人对视一眼：“先去哪里？” “去寝室。”沈青竹毫不犹豫地说，他拿着武器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林七夜面上闪过挣扎，还是做出了决定：“去食堂。食堂有情况，说不定是我们搞清楚事情的关键。现在贸贸然去女生寝室，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直接送人头。而且她的能力很强......不一定会陷入被动。” 但等众人到了食堂外，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是演戏？”在场立即有人问道。 下一秒，入目的画面让众人怔在原地。食堂里遍布蛛丝，白色的蛛丝整片整片地覆盖在大厅的各个角落，混乱不堪的场面让人毫不怀疑，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斗。 “你们看！那是人？！”有人眼尖地看到蛛网较多的角落里有一团类似人形的身影。 “怎么回事？死人了？！” “那是......2 楼的王利？是王利！王利死了！这不是考核！”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原先以为是考试，大家还能冷静分析，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怎么还能冷静的下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遇到过神秘，此时完全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沈青竹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就算不是考核，她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他得先搞清楚情况才能有对策，不能贸贸然去，这里还有他的兄弟......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推开食堂的玻璃大门率先走了进去，曹渊、沈青竹跟在他的身后。 另一边，女生寝室楼。 “呜呜——”躲在房间里的女兵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在刚刚，朝夕相伴的室友在她的面前，被那个怪物一刀砍断了头。她向前飞扑阻止的身体还没站稳，便被溅了一脸的鲜血，如果不是空间正好转换......她吞下即将崩溃的情绪，隐忍地捏紧拳头。 “那是猎音者。” “你知道？那它的弱点是什么？我要去杀了它！” “嘘——禁声。” 在场有一名女兵站了出来，她指尖发出一抹微光，房里的所有人只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如果把这里的人比喻成一条单独的电路，那么此刻就像是有一条线将所有的电路并联起来。 【这是？】 【大家好，我叫张小小，这是我的精神链接，大家可以在这里用意识自由地交流，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说话发出的声音而招来神秘。】 第90章 考核（2） 【太好了，那我们商量一下战术吧，大家有谁和神秘对上过？我只看到一片刀光，还没来得及抵挡，周围的空间就在一瞬间转换来到了这里。】 【我见过。那是一个......无头的神秘，手上拿着一把斩首大刀.......我差点就被劈成两半......如果不是唐婉茹突然出现......不过她好厉害，她竟然追着猎音者在打，只可惜这里的空间被不断的转换，要不然我们的仇说不定当时就能报了。】 【这只猎音者至少有川境，竟然有人能单独对战它吗？】 【我们之中只有她也许有这个实力，只可惜这空间变换的毫无规律，我们只能盲目碰运气。】 【不，它有规律。】 【阿梓？你可以找到它的规律吗？】 【可以，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大家的帮助】 ....... 3号女生寝室楼的一间宿舍内。 唐婉茹稳住因为空间突然转换而晃动的身形。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尝试着用手直接去接了那柄斩首刀，没想到刀锋与掌心相交竟然只在掌心中划破浅浅的白痕。要知道集训营里有压制境界的禁物，而她目前的实力不过池境，竟然能硬扛川境神秘的一击。 真是，太好了。 她眼底闪着微光，那么久没有遇到过神秘，正好可以拿来练练手，希望这次可以玩的久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她看向本该是阳光与绿意的窗外此时一片混沌，好似这个房间被隔绝到了一个一直在变换的空间中。 就好像一个魔方一样。 而且刚刚她正想将手插进那个无头神秘脖子的切面里，去看一看那里面是不是还躲着一个脑袋——就像鬼面王一样，结果刚伸出手，周身的空间一阵扭曲，就被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她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转移空间人的意图——“它”想要保护那只无头神秘。 她轻笑一声，走到门边，如玉的手搭在门板上，五指微微张开。 你不是想保护它吗？她对着空荡荡无人的寝室轻声说着。 下一秒，“吱——”一声尖锐的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响起，门板上已经留下5道深深的划痕。 远处突然响起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并且那声音在迅速的逼近，几乎是转眼就已经到了门边。 “哐当！”门板被一把刀给直接洞穿，刀身抽回，无头男在门外凑到孔洞边查看，好像他真的有个头似的。 “噗嗤——”它脖子的断口处被插进了一截钢管，那是双人床用来固定上下铺的。 还不等它反应过来，又是“噗嗤”一声，那根钢管又抽了出来，带出大片的血肉。无头男尖叫一声——也不知道它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它恼怒地举起刀就继续朝门砍。 “哐、哐、哐”一下、两下、三下，这扇门不知道为什么和别的门不太一样，其它门一踹就变形了，但这一扇仿佛被增加了厚度，只能在门板上砍出一个个洞，没人注意到那被看破的门板夹层中有厚厚的土。 唐婉茹靠在门板旁的墙上，侧头看着被砸的巨响的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的回响在整个楼道中。 无头男被这近在身旁的声音刺激的越发狂暴，身上的能量在瞬间猛涨，只用一刀就将大门劈成了两半。 ...... 监控室里，有的教官看到这场景摇了摇头。 “明明知道声音会刺激到猎音者，还特意发出声音，判断能力减1分。” “别急，先看看再说。而且依照她刚才和神秘的对招，她的身体强度非常强悍，一般来说这个境界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精神力来强化肉身的。” “把她的训练资料拿来给我看看。”看了屏幕许久的袁罡沉声说道。 “好的总教官。” …… 女生寝室楼的其它寝室内。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笑声。” “听到了……是唐婉茹吗？她在故意吸引怪物吗？” “不管是不是，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尽快和她汇合。” …… 门后没人。 无头男谨慎地将刀先伸进来，左右挥砍几下，没有碰到阻力。它抬脚走入，四周环顾，只在左侧一张上铺的围栏上看到一条白色的薄纱，那条发带正因为空间中不知道何时刮起的风而在空中飘动。 就像在向它招手一样。 它注视了一会儿，发现这就是那个门后人类头上绑着的发带。 他走上前，抬起手就要用力一扯！ 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的教官都为它捏了一把汗。 无他，只因从他们的视野可以看见，唐婉茹并不是被空间转换离开了房间，而是无声地蹲在房内门框的上方，抱着双膝贴在墙面。她没有穿鞋，踮着脚尖踩在细细的门框上，仿佛没有重力的约束。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她静静地注视着无头男的后心，如同看着进入笼子的猎物。 就在无头男抓住那条白色发带的同时，发带如同有生命般，灵活地顺着它的动作缠上它的手臂，将他的一只手牢牢地捆绑住。 不等它拿刀斩向发带，背上突然跳上了一个人。唐婉茹修长的双腿紧紧地缠住它的腰腹，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量让无头男的五脏六腑仿佛要被挤压出胸腔！ 无头男反应极快地改变刀势，凌厉的刀锋朝后劈去！唐婉茹顺势用空着的双手相互交叠抓住它的小臂，松开箍住它身体的双腿，在下落的同时转过身，双手狠狠地向下一掰！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传来，无头男的手几乎向后翻折了180度！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都在无声的情况下进行，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但两条手都被固定，容不得它动弹丝毫。 还没完，与它背对背的唐婉茹抱着它的手臂缓缓地弯下了腰...... 一时间无头男和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切的教官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她......这是在做什么？练习负重？ 直到“咯吱”一声轻响，头顶天花板吊着的电风扇不知何时开始转了起来...... 第91章 考核（3） 这一丁点的响动也让无头男，也就是猎音者在一瞬间增强了自身的能力，它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唐婉茹强撑着没有动，经过强化的肉身叠加禁墟巨力让她勉强能够维持住这个姿势一段时间。 她压低身体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却满含笑意：“你的头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没的？” 下一秒。 “唰！” “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无头男的整个脖颈被迫迎上了正在飞速旋转的电风扇！ 它拼命地挣扎，可越挣扎，与电风扇接触的面积就越大，扇叶此时犹如刀剑，一片片地挥砍向它的脖颈、肩膀，飞溅的血液和肉块碎末洒满了墙壁、天花板、床铺，以及寝室的各个角落。 这间寝室在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监控室里有的教官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屏息看着这一切。 袁罡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突然，监控画面雪花一闪，下一瞬间唐婉茹的背上已经空空如也。是无头男被空间转换走了。 唐婉茹直起身，因为刚才无头男在上方，她的身上几乎没有沾到任何血迹。 她就这样一袭白色睡衣站在宛若凶案现场的寝室里，犹如不小心闯入地狱的天使。 如果不是通过监控亲眼看到，在场的教官绝不会想到这个人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刚才给她的判断能力打分的教官默默地将个负1划掉，他的笔尖在情绪控制和行动效率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在任务完成度那里减了5分。 ...... 林七夜和沈青竹顿住，只见前方笔直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在一瞬间转了一个弯，走廊的尽头变成了一间宿舍，而身后的楼梯朝上移动，从下方转上来是一间寝室，寝室的阳台朝着走廊。 这种空间变化的方式让林七夜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看见过类似的，但那个名词就在嘴边却无法脱口而出。 身侧的曹渊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听上去不算轻。” 几人对视一眼。 “去看看。” ...... 空荡荡的走廊上，从一间房间中伸出一双沾着血的脚。唐婉茹就这样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哼着歌，慢慢地将那条“发带”缠绕在手腕上。 缠着发带的那只手上攥着一根钢筋，一边走一边在走廊的墙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但等直到她走到走廊的尽头，那个沉重的脚步声仍未传来。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走到突兀地位于两间寝室中间的楼梯旁，举起手中的钢管用力地朝着楼梯扶手砸去！ “哐哐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将整条楼道砸的震天响！ 在她身后的一间寝室迅速被移开，然后变成另一条走廊，走廊上赫然就是那无头男。 而在另一处空间的林七夜和沈青竹几人看着无头男突然消失，松了口气。 他们刚才赶到的时候，这只无头男刚从地上爬起，它拿刀的手向外翻折，明显是断了。脖子断裂处皮开肉绽，甚至右侧的肩膀也鲜血淋漓，这些伤势像是刚刚造成的。它站起身后想用另一只手去捂伤口，在碰上伤口的时候却明显是疼的一抽，随即它恼怒地砸向周围，将周围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但即便如此，它也很强，就在李少光挥刀斩向它的时候，它几乎是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李少光身后。 它的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没有断裂的手上，一阵刀光闪过，李少光被拦腰斩断。 就在他们准备合力攻击之时，却听到了一阵剧烈的敲击声，而无头男做了一个“仰头”的姿势，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 走廊上的无头男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唐婉茹的身后，就在它准备将眼前这个人类像之前那个一样斩成两半的时候，它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监控室中的袁罡站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原来这就是吞噬禁墟的样子。 那个黑洞犹如一只潜伏的怪兽，在无头男身后蓄势待发。 真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里的蝉其实是黄雀放出的诱饵。 就在无头男未受伤的手举起了斩首刀之时，它似是心有所感地朝后“看”去，和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对个正着，那黑洞犹如怪兽的巨口，以捕猎般的姿态一口将无头男整个吞了下去！ 监控室中所有教官都“腾”地站起！ “......吞......吞掉了？！” “怎么可能，就这样一下？！那可是川境的猎音者！而且那么大的声音下猎音者的能力已经被强化数倍！” 袁罡沉默良久，开口道：“她是故意用声音引它来的，如果不是这种强度的音量，猎音者根本不敢再来找她。她以身为饵，再用吞噬禁墟将猎音者吞噬在没有声音的黑暗里。” 他将手上的资料递给身旁的教官：“这份训练资料没有用了。” 他沉着脸看向屏幕继续道：“她隐藏了实力。” ...... 原本正在转动的走廊慢了半拍，转到一半停了下来，僵持了几秒后，“砰”地一声，像是有人在泄愤般用力地转回到原位，然后开始更加快速地转动起来，身处女生寝室楼的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强烈的晕眩感让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唐婉茹每走一步，周围的场景就变化一次，她对这种毫无攻击能力但又消耗耐心的手段没什么兴趣，意兴阑珊地一把将手上的钢筋丢在一旁。钢筋“哐当”一声砸在地面，滚了几圈停在了角落。 她在原地抱膝坐下，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坐着不动了。 “她…….这是躺平了？”一名教官有些不确定地问身旁的人。 “该不会在等别人破解魔方的规律吧。”身旁的教官猜测道。 第92章 津南山救援（1） 袁罡低头在表格上唐婉茹的能力评分旁打了个问号，淡淡道：“她在藏拙。”吞噬禁墟的能力应该不止如此，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根据她之前战斗时的观察能力来看，她绝对已经知道这里改变空间的方式和魔方一样。 但她没有继续，要么就是没能力突破空间阻隔找到魔方核心，要么，就是她的方式会暴露更多她的能力。 而答案显然是后者。 但袁罡只猜对了一半，唐婉茹的确有很多种方式找到魔方，甚至周围墙体中隐隐的土元素也在她的感知中。但她向来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子，此时其他分布在这栋楼里的新兵一定也在寻找规律，而川境的神秘在全是盏境和池境的新兵营里一定不会投放很多。让她把所有事都做完了便宜其他人？绝无可能。 没有了猎音者的寝室楼的危险大大降低，唐婉茹坐着等了没多久，周围的空间就陡然开始变化，这次变化不再是违背常理地将寝室放在楼道尽头，而是所有的一切回到了它们本该的位置上。 终于有人消灭了那只改变空间的神秘。 空间隔离的枷锁被打破，外界的虫鸣鸟叫再次传进耳中，埋伏着的众人发现猎音者迟迟未出现，才知道原来它也被消灭了。 沈清竹找到唐婉茹的时候，她正坐在走廊上，低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迅速跑到她身边蹲下，待看到她脚上的鲜血时瞳孔缩了缩。 “受伤了吗？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唐婉茹抬起头，湿漉漉地眼珠看着他，说话的声音糯糯的：“没有，不是我的血，是路上踩到的。” 沈清竹松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道：“怎么不穿鞋。” “来不及。”她轻声回道。 她的脚很白，指甲是漂亮的肉粉色，上面涂了透明的护甲油，在光照下泛着盈盈的水润光泽。 沈清竹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地多看了几眼。 他的目光有些炙热，被盯住的圆润脚趾微微缩了一下。 沈清竹急忙移开了目光。他轻咳一声，征询道：“地上凉，我背......”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柔软已经扑入怀中，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唐婉茹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把我抱回去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沈青竹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转身朝4楼走去。他的心跳的很快，脸很热，连带着脖子也很热。 唐婉茹靠在他肩头听了一会儿心跳，又拿凉凉的额头去贴他的侧颈，让他本就机械的步伐差点走岔绊一跤。 沈青竹稳了稳心神，正要转过转角上楼就碰到了从楼下上来的百里涂明。 “拽哥！你有没有看到七夜？” “没有。刚才被转到不同的地方了。” “那你赶紧和我去一趟仓库，我看到蜘蛛朝着仓库那边去了！” 沈青竹脚步一顿。 仓库离食堂很近，当时他和林七夜来寝室楼这边，留下李亮还有李贾跟着大部队在附近搜索，如果他们去仓库就会碰到那只川境的蜘蛛！ 他稍一犹豫，还是将唐婉茹放了下来，脱下外套给她垫在地上，蹲下来和她快速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唐婉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沈青竹转身一眨眼身形就消失在楼道间。 百里涂明暗松了一口气：差点七夜兄的家就要被偷了，还好有他。 唐婉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青竹离去的方向，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到站在几级台阶下的百里涂明身上。 百里涂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站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却冷的发寒。 他冲她扯出一个笑，内心里在疯狂地呼喊着林七夜：七夜兄，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吧。 唐婉茹没有表情地看着，直到百里涂明嘴角的笑渐渐挂不住了，才移开目光，光着的脚在底下垫着的衣服上擦擦，而后毫不在意地光脚上了楼。 ......这场考核最终在仓库那边的爆炸声传来没多久后落下了帷幕。 一辆辆吉普车急速驶来，而后停在路边，上面下来了消失已久的教官。 袁罡站在最前方扫过众人，高声道：“我宣布‘狂欢日’演戏到此结束！” 刚从仓库和宿舍楼出来的被困住的新兵一阵哗然，他们无法相信这仅仅是一场演习，毕竟他们亲眼看到战友牺牲。 袁罡适时地为众人解惑，告诉众人那些被杀的新兵只是早就准备好的道具，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一场演习更加逼真。 第二天的时候，公告墙上就公布了每位新兵在本次演习中的成绩以及新兵集训的总成绩。 百里涂明看着手机中显示的数字和排名脸色不好看：“我的总分怎么只有74分......排名185？” 曹渊看着手机里的名单，名单最上方是林七夜95分，排名第一。第二是沈青竹92分，而他是91，排第三。继续往下看，在第十的位置看到了唐婉茹的名字，84分。 “她怎么只有84分，演习的时候她可是杀了一只川境猎音者。”百里涂明有些奇怪。 林七夜若有所思，虽然婉茹平时的表现一直维持在平均水平之上，但演习这次教官们一定可以推断出她的能力远超平时，为什么她的分数排名只有第十......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百里涂明的话打断了林七夜的思路，他继续道：“七夜你不是去上京小队就是去特殊小队了，我们几个估计是在一线城市。哎，时间过的真快，真不想和你们分开。” 淮海市。 天平走到一间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队长，今年的集训营排名出来了。” 王面正低着头看着手机中的排名信息，闻言点头表示：“我已经知道了。” “队长，林七夜排名第1，我们要不要向上级申请，把他调过来？” “不用。” “为什么？” “他这种罕见的天才，注定是要自己组建一支特殊小队的。” “如果他来不了的话，队长你为什么还盯着这个排名一直看，这个里面有你想要招揽的人吗？” 王面的视线停留在某一个不太靠前的名单上，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说着，他将手机屏幕熄灭，抬头看向窗外。今天外面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中只有几片云彩，就像朦胧的薄纱一样。 他看的有些出神。 第93章 津南山救援（2） 天空中的乌云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缓缓从天边蔓延开，朝着津南山笼罩而来。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在整个训练营上方响起。 “全体集合！” 不出3分钟，所有新兵在训练场整齐列队集合。 洪教官拿着手上的调令，按照排名逐一宣布着新兵接下来的去向。 “郑钟，调入武东市117号小队！” ...... “莫莉，调入姑苏市017号小队！” “百里涂明，调入广深市010号小队！” ...... “唐婉茹，调入苏南市008号小队！” ...... “曹渊，调入淮海市007号小队！” “沈青竹，调入上京是006号小队！” “林七夜，调入沧南市136号小队！” 底下的众人一片哗然，大家看向林七夜，明明他是第一名，为什么会被留在沧南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线小城市？ 在一片喧哗质疑声中，林七夜反而没有什么不满，留在沧南就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只是......他看向安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唐婉茹，他们......就要分开了吗？ “报告！” “讲。” “我不服！为什么林七夜排在第一，只能留在沧南！”上京市和苏南市的距离有沧南和苏南的5倍多，这个结果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不公平。 “这是守夜人高层安排的，我们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有过疑问，但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军人，军人要做的就是服从！” 沈青竹眉头皱起，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大颗雨滴从天空落下，一滴、两滴，几乎就是顷刻间，天空中密集的雨滴汇聚成磅礴的雨势轰然砸下！噼里啪啦的雨声一时间改盖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与此同时，训练场的地面开始隐隐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如区别于云层中的惊雷，带着被土壤覆盖的沉闷与广阔。 唐婉茹默不作声地闭上双眼，剔除对周围的一切感知，调动精神力灌入地下。她的精神力随着土块与砂石的翻滚而波动着向外扩散，越靠近山里，那股震动的频率就越强。 她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刚才在地底感应到的震感来自两个距离很近的方向，其中一处的波动其实非常规律，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但由于境界的原因，无法确认那一处的震源里有什么。 她缓缓皱起了眉。 这时，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在不远处停下。袁罡从当中快步走下，看着众人高声喊道：“十分钟前，因地震影响，津南山附近发生大规模泥石流！周围六个村庄遇难，初步估计，遇难者有近两百人！已经有大量救援队出发，但是距离津南山最近的就是我们，时间就是生命。现在，所有人，上车！” ...... 一辆辆军用皮卡急速地驶出训练营，朝着津南山的方向前进。 洪教官一边分发军用大衣等物资，一边给众人分配任务。 “山路崎岖，车子进不去，接下来需要大家步行前进。所有人分为8个小组，每个小组前往指定地点进行抢险救援。其中1号小队的任务最重，需要穿越山脉前往津南山最腹地的村庄。林七夜，你是1号小队的队长。” “是。” “1号小队的其他8人分别是沈青竹、百里涂明、莫莉、邓伟、李贾、李亮......。” 名单里没有唐婉茹。 林七夜和沈青竹同时看向正在低头扣衣服扣子的她。 这次行动是对抗天灾，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除非是人类的顶尖强者，否则谁也不能拍胸脯保证一定安全。 唐婉茹似是有些出神，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教官继续分配的小队：“2号小队队长：李少光。队员：曹渊、唐婉茹、陈行......” “这次你们所面对的，不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灾难，我希望所有人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唐婉茹看了站在人群中的教官一眼，拍了拍坐在她身旁的沈青竹的手臂。 沈青竹立即低头看向她。 【我有点担心你。】她用唇语说道。 沈青竹怔了怔，觉得外面的狂风暴雨和车里的颠簸都远去了，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俯下身轻声对她说：“别担心。” 唐婉茹没有说话，而是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翻过来，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样东西，然后将他的手合上。 【替我好好保管它。】她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沈青竹感受着手心的凉意，那是一串手镯，他未曾见她戴过。不过他点头保证：“好。” 百里涂明凑到林七夜耳边小声道：“七夜，那该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 林七夜转过来看向他，百里涂明在那样的眼神下浑身一抖，嘴巴比脑子还快：“那肯定是什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她肯定是心急如焚想去救援，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找个人拿着。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小组的，不然七夜你一路保护她，一定能让她对你回心转意的！你说是不是，曹渊？” 百里涂明撞了一下身旁沉默的曹渊。 “啊？哦，是的。” “我说你怎么了今天，从刚刚分配队伍就一直神不守舍的，我知道你担心七夜和我，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百里涂明拍了拍胸脯。有他的禁物在，一定可以让七夜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林七夜看向曹渊，轻声说道：“曹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曹渊本就坐的笔直的身体一瞬间更加端正，他期待地看着林七夜：“你说。” “我想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林七夜眼神中的认真让曹渊震了震。他点头，郑重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 第94章 津南山救援（3） 车辆在泥泞的山路间盘旋，越往里，道路上堆积的泥土与砂石就越多，其中甚至不乏有比人高的巨石伫立在其中。 车里新兵的数量随着一个个小队的下车而减少，天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洪教官看着外面的道路，对比着手中的电子地图，沉声开口：“前面即将到2号村庄，2号小队准备下车。” 曹渊第一个站起身，他下车前冲林七夜点点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2号小队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跳下车，唐婉茹也起身朝外走去，路过林七夜的时候被林七夜拉住，他抬头看她：“一切小心。” 唐婉茹点点头，然后走到边沿，轻巧地往下跳，黑色的军靴溅开了一滩泥泞。她转过身，伸出手朝里挥挥，脸上是一贯浅浅的笑。 林七夜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里慌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 “这边。”曹渊放下夜视镜，指了一个方向，身后的小队成员沉默地跟上。他们已经行进了将近8个小时，当中没有休息过一次，连平时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唐婉茹也没有放慢脚步。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黑暗中的村庄犹如蛰伏在深山里的恐怖巨兽，而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没有听到村庄里传来任何动静。 就像里面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一样。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 曹渊捏紧了拳头，这样的死寂他曾经深刻地体会过一次，今天再次见到，记忆深处的愧疚与痛苦差点将他一瞬间埋没。 他稳了稳心神，看一眼手中的指南针，沉声开口道：“我们现在在村庄的南面，所有人两两分组，按照东、西、北三个方向呈s形曲线搜索，最后在背面回合。仔细搜索，一定不要漏下可能得幸存者。如果发现不对，立即喊人！” “是！” “唐婉茹，你和我一组。” “好。” ...... 这个村庄有一条石板铺就得大路呈十字形贯通连接南北两个东西方向，大路上此时静悄悄的，只有月光洒在路面，让灰色的石板呈现出一抹冰冷的蓝白。 道路两边的房舍有的大门敞开，有的紧闭，有的甚至整个房屋和院落都被泥土掩埋。这些房子里都没有任何声响。两人在寂静中快速行进，进入一间间地去搜寻。 “这样太慢了。”唐婉茹道：“我们分开找会快一些。” “可是如果有危险......”曹渊有些迟疑，他也想快点救人。 “如果有危险，我们离得这么近，只要任何一方大喊，另一方也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赶到。”“好。” 曹渊说完，转头向着左侧紧闭的房屋而去，他几乎不用蓄力便高高跃起，转眼间消失在了院墙之后。 唐婉茹则转身，看向了右侧敞开着的大门。 这里的房屋建筑比较统一，应该是在同一段时间一起修建的，红瓦白墙，墙壁上贴的是白色长方形瓷砖贴，窗户玻璃则是蓝色的。此时院落中正对着大路的铁皮大门开着，站在外面也可以看到房屋的大门也是一样敞开的。 站在外面看去，整间屋子就像一个张大嘴巴的脑袋，两扇窗户是眼睛，黑洞洞的门是嘴巴。 唐婉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房屋背面的泥沙将朝后的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投不进一丝光亮。 “呜呜呜......” 唐婉茹仰头看向楼上，是上面隐隐传来的哭声。 左侧是上楼的台阶，水泥铺就的台阶被砌在整栋楼的外部，进来就可以看到。她抬脚往上走。 来到二楼，哭声越发明显了，就在阳台最里间的房间里。她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在第一间房朝着走廊的窗户旁停住了脚步，转身朝里打量。 月光在她的背后洒进窗户里，从她的角度看不清里面，但里面却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的动作。 “叮——”一根银色的尖针从窗户中射出，轻松地穿透玻璃直直朝着她的眼睛射去！ 唐婉茹圆圆的黑色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竖瞳，一缕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在她眼前浮现，将靠近的银针包裹消融。 “嗤——”就像是滚烫的金属被放进了冰冷的水中，银针在顷刻间被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哗啦啦——”整间窗户玻璃碎裂地声音这才迟迟地传来。 而在窗户之后，无数的银针朝着唐婉茹飞射而来！ 这时，一直绑在她手腕的薄纱无风自动，自发地在她面前散开，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碰声，银针被悉数拦下。 声音停止，薄纱散开，本该在薄纱之后的唐婉茹却没了身影。 “人呢？”一道男声传来。 “不知道，应该就在附近，一定是躲起来了。”稚嫩的声音回应，语气里有着与声线不符的阴冷。 “哼，她以为能躲得掉？探查可是我的拿手活。”那道男声话落，缓缓走向窗户的方向。此时外面雨已经停了，月光将四周的室外的一切照的清晰。 他没有贸然探出头，而是在窗户边轻嗅几下，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人的味道。他觉醒禁墟之前是一名猎人，追踪与捕猎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特定的气味，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与每个人自身的味道组合，代表着这个人独一无二的标志。 窗外没有人。他抬头出去，只看到地面上留着刚才用来阻挡银针的薄纱。 他眼神一亮，能够挡住飞速的银针，这一定是一件防护类的禁物，是个好宝贝。 他再次左右看看，确定走廊上没人，然后探出窗户伸手去捡地上的薄纱。 下一秒，弯下的身体天旋地转，他重重地砸在了天花板上。 身后的另一人因为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灵活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站稳。 男人站起身快速后退，两人背靠背看着陡然变幻的空间场景，心中俱是一凛。这里仍然是在房屋内部，但此时地板在上，天花板在下，上下颠倒，房间内的家具以及瓶瓶罐罐全都砸落碎裂。 第95章 呓语分身 原本在阳台外的那缕薄纱从走廊变成天花板的地面缓缓飘落，待落到地面，刚才消失的唐婉茹赫然就站在原地。 “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薄纱灵活地游动在她的周围，变成长长的一条从后轻轻地挽在她的手臂上。 她表情失望地上下打量一番两人，叹了口气道：“怎么只来了两个，是看不起我吗？” “嘿嘿，女娃娃，你该不会真以为只有我们俩吧，告诉你，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埋骨地。”男人咧开嘴冲她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语气笃定道。 “别和她多说。”他身侧站着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光头男人，明明是中年人的长相，但发出的声音却宛若稚童。看来刚才楼上的哭声就是他发出的。 “哦？看来今天来的人当中，有着让你们望尘莫及的实力。”唐婉茹了解地点点头。 “哼，别急，我会提着你的头去见他的！”话落，猎人与光头男同时身形快如闪电地朝着唐婉茹冲来！ 唐婉茹在原地没动。下一秒，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他们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袭白色连衣裙，头上扎着粉色双马尾，男的头发中染着一抹绿色，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半张脸血肉模糊。这两人俱是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凭空出现的身影让原本冲到跟前的两人脚步一顿，在他们迟疑的瞬间，唐婉茹的手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形，洁白修长的手指犹如一朵轻盈的兰花，稳稳停在身前。 只见她唇瓣微张，含着笑意轻飘飘道：“杀了。” ...... 曹渊在进入小院的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埋伏，他没有拔刀，硬是凭借着自身的战斗技巧和对面的1个川境对打了起来。 曹渊，不能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拔刀，要速战速决，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 紧固的空间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下一秒，一双手将空间撕裂了一个缝隙。原本稳固的空间开始崩坏，倒转的重力回到了原始的位置。 唐婉茹快速后退，落在院落中稳住身形看向屋顶上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脸上还戴着一副银色面具。他轻笑一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头银发。 “好久不见，唐婉茹。” 唐婉茹眯眼，笃定道破来人的身份：“呓语。” 屋顶的人点头，没有给砖头泥土下压着的两具残肢半分眼神，他有些惋惜地冲唐婉茹道：“因为你太狡猾了，所以只能由我这具分身亲自来了。只可惜你不愿意加入古神教会，今后就只能和这个村子上的人一起埋葬在这里了。” 唐婉茹今天的预感得到印证，但她没有慌张，也未露惧意，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呓语，眼底甚至有着隐藏得极深的兴奋。 呓语的精神力笼罩周围的空间，一股属于海境的极致威压朝着唐婉茹当头盖来，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半空，下一瞬间出现在了唐婉茹身后，手中两把弯刀交叉朝着唐婉茹的后脖颈切下！ “叮——”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锦雾绫自发护体，在她后方笼罩住周身。呓语眼底浮现一丝诧异，这是什么禁物，他从未见过，竟然能跨境界抵挡海境强者的一击。 但他没有停顿，刀身旋转如同一轮弯月从他掌心飞射出绕向唐婉茹前方，而他的手则迅速抓向了这件禁物。 薄纱入手，薄如蝉翼，又似天边的云彩般琢磨不透，顷刻间就从他掌心散开，变成一团云雾后汇聚到唐婉茹身旁。 而唐婉茹此时已经转过身，手直接抓着那两柄刀的刀锋，特殊材质的刀竟然没将她的手砍成两半，反而只有少量的鲜血留下。 呓语低声呢喃：“有意思。” 他看向周围，此时周围的事物不知何时已全部消失，天空中的月亮也没了踪影，只有寂静的黑。 呓语抬起手，想要像刚才破开鬼面相地一般撕碎这里的空间，但他凝聚了十成的精神力，才发现空间只是有微微的扭曲，待到他的力量卸去又瞬间恢复如初。 “只困住我，可不够。”他说道。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上的花纹开始变幻，在空中飞快拆解，变成了数十把尖锐的弯刀。 “嗖嗖嗖！”弯刀齐刷刷朝着唐婉茹飞射而来，每一柄刀都只有手掌大小，尖锐的刀锋泛着森然，以刁钻诡异的角度朝着唐婉茹周身各处要害割去！ 而他本人的身形快如闪电，一眨眼出现在了唐婉茹的头顶上方，手中寒芒乍现，朝着唐婉茹头顶刺下！ 唐婉茹现在还不到海境，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只来得及向后撤一步，无视周围所有的弯刀，抬头对上呓语充满杀意的眼睛。 只一刹那，呓语感觉到自己的眼珠有些不受控制地滞缓......那是石化？！来自蛇女的石化！他只停顿了一瞬，就立刻用海境的力量强行破开神墟，但就是这一瞬，对于唐婉茹来说已经足够。 她的手已经抱住了呓语的脑袋，两人目光相对，她的手掌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下一秒，尖锐的指甲以远超常人的力量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太阳穴！ 呓语的瞳孔剧烈颤抖，这种极致的痛处让他清醒的同时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他大力挥开唐婉茹的手并用尖刀朝着唐婉茹脖子的大动脉刺去时，唐婉茹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肩，将他死死固定在身前，下一秒，伴随着手中的尖刀刺入肉体之感传来的，是空中飞旋而至的他自己射出的弯刀。 “唰唰唰！” 倒地的呓语只觉得浑身都被冰冷的刀锋扎入，犹如被凌迟。而在他侧躺着的唐婉茹周身却只有数十道浅浅的血口。 她的身体强化程度绝不是只是川境，他强忍着剧痛想要起身，就对上了她的盈盈目光。 第96章 彻底蜕变 她脖子上的鲜血早已将身上的衣服染红，但她此刻竟然在笑。 “谢谢你。”她说。 没有你，海境的壁垒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突破。 然后她趴着的身体没动，两条柔软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瞬间反向抬起，掌心握着最开始接住的那两把弯刀，狠狠地再次扎入了他的太阳穴！ “噗嗤——”他第一次体会到刀身进入脑中的那种冰冷，接着她握着两把刀，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双手被割破的痛处，握住刀锋狠狠一转！ 呓语整个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想伸手握住之前扎入唐婉茹脖颈的刀，伸出的手却被一股巨力挥开，他两眼充血，模糊地看过去，只看到一条满是鳞片的尾巴，那条尾巴挥开他的手后没有离开，反而顺着他的胸口向上，冰冷地绕住了他的脖颈。 下一秒，那尾巴猛然用力一绞，他只觉得一瞬间被切断了与空气的联系，脖颈中的血液反向奔涌向大脑，一瞬间撑爆了他的所有意识。 ...... 黑雾散去，残破的院中只剩下了唐婉茹一人。 她的脸色此刻苍白无比，鲜血在地面上汇聚了一滩，她捂着脖子坐起，眼睛在正常的黑色瞳孔与带着金色花纹的竖瞳之间来回转换。 渐渐地，脖子上的血液止住，但她却仿佛更加虚弱了，衣领处的皮肤上已然全都覆上了鳞片，而且那鳞片在迅速向上蔓延，将她的脖子包裹住，包括原先有伤口的那一处。她撑在地面的双手狠狠抓紧了地面，将坚硬的水泥地抓出了道道裂纹。 “刺啦——” ...... 林七夜正在林间奔逃，恍惚间听见了一阵清鸣从山间传来。他的心脏不知为何跳的有些快，就像是失控了一般，那种看见唐婉茹下车之时的心悸再次涌来，他内心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身旁的山脉突然大幅倾斜，树林、溪流......周遭的一切全都开始倾斜，半座津南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上下对调翻了个身！ ....... 唐婉茹在极致的痛苦中晕厥又清醒，那种蜕变的痛苦就像是将她本身属于人类的血肉一寸寸剔除，筋骨打断，又再次修复，一点点重新拼凑回去。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过了好多好多年，又似乎仅仅只是一瞬。 汹涌的黑雾在她周身弥漫，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片刻后自发地散开，露出中间已经失去意识的她。锦雾绫从原本透明的薄纱变成如同云锦般朦胧的白，覆盖并缠绕住她因为蜕变时而失去衣物包裹的身体。 月色下那一抹泛着流光的白将她本就白皙的身体衬托的更加如玉般光洁，曾经的伤痕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宛若新生。 皎皎明月，莹莹玉骨，犹如长于浩瀚星辰穹宇间的仙女，穿越过空间与时间的壁垒，来到人间。 突然，地面的开始再次震动起来，这次震动远超之前，整片津南山的大地都在剧烈晃动，强震之下，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贯穿了整条街道。 而裂缝延伸出来的裂纹蔓延至这间院落，唐婉茹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让她整个身体失去支撑瞬间下落！ 就在她毫无知觉地跌落深渊地缝之时，一条手臂将她整个搂住，那条手臂的黑如焦炭，又隐隐遍布血痕，上面涌动的煞气让它看起来狰狞可怖无比，犹如血肉之下有无数恶鬼在尖叫着要挣脱。 “砰！”两人从高空直接坠下，在落地之前唐婉茹被调转至上方，落下时的冲击力连带着自身的重力将身下焦黑的胸膛砸的窒息一瞬，又恢复如常。 就在那冲天的煞气即将翻腾而起的时候，曹渊死死地控制着即将挥刀而起的手，脸在正常与诡异之间几经转变，最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他刚才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唐婉茹落下深渊，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多想抽出了系在腰间的刀，下一秒变成黑王将她牢牢接住，要是不转变，两人只怕会直接摔死在这深渊之中。 可能是这一次他一直在极力地控制着精神力，转变的不是很彻底，所以经过一番挣扎靠着自己摆脱了黑王的状态。 他苍白着脸脱力地躺在地上，眼神从半空缓缓移向了自己胸前靠着的人。 她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着，仿佛不知道刚刚经历过怎样的危险。他的目光从她头顶的发旋移到她的额头、睫毛、鼻尖再到嘴唇。 她睡着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平时那股看着温婉但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紧抿着的嘴唇有一种往常掩藏在平淡表情下的执拗。 他没动，就这样看着，长又浓密的睫毛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突然，唐婉茹眉头微微蹙起，双眼微微睁开，金色的竖瞳收缩一下，再一眨眼，变成了原本的黑色，只是那黑色中透着盈盈金光，不细看不易察觉。 她手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待手掌摸索触碰到温热光滑的“地面”时才发现不对，她身下躺着一个人。 她撑起上半身看着眼前光着胸膛的曹渊，发现自己身上仅仅只有薄纱包裹，抬手就给了一眨不眨和她对视的曹渊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深谷回荡。 攻击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看什么看，臭和尚。” 唐婉茹迅速爬起来背过身，从黑雾中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曹渊愣愣地捂住自己的脸，他脸颊上被筛出来的几粒小雀斑周围泛起红晕，懵懵地低声道：“我又不是真的和尚......” 第97章 第二分身 他的脸上被兜头罩上一件衣服，他拿起衣服，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因为转换成黑王，这时身上未着寸缕。 他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朝着耳朵和脖子传递，可惜一头长发早已被剃掉，无法为他遮掩一二。 他迅速转过身，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这是......连衣裙？ 他犹豫纠结片刻，认命地将脑袋套进了领子里。 穿完后他一边低头打量刚好遮住膝盖的红色“长裙”，面向墙壁安静地等待身后人的吩咐。 但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 “你没事吧？”曹渊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就在这时，一股属于海境强者的威压陡然爆发！ 强烈恐怖的精神力如排山倒海般从他的身后向周围扩散，他赶紧回头，只见唐婉茹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周身黑雾涌动，她神情痛苦，皮肤上隐隐有裂纹出现，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从身体中挣脱而出。 下一秒，她用脑袋直直地朝着周围的山壁砸去！ 曹渊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将手垫在她的额前。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后，她的额前完好无损，但他的手背上却已经鲜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 “你怎么样？”曹渊扶住她急切问道。 唐婉茹被这一撞有片刻的清醒，她明明已经彻底蜕化完全，为什么又会.......难道是呓语的本体境界太高，即使是海境的分身依然不能被她跨境界吸收吗？ 是她想的简单了，川与海之间的差距怎可与池和川、盏和池之间相提并论。 好在她提前有准备。知道古神教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这次泥石流又恰好在津南山，时间正好发生在他们结业之前。这一切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多想。 下车前她将灵蛇钏交给沈青竹，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里面有一具她的分身，所以即便这具身体真的爆体而亡，她也尚有机会重头再来。 届时......她定要将那些罪魁祸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 但现在......她低下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然后抬起头看向曹渊：“你会把我从这里带回去的，对吗？” 曹渊郑重点头：“我会的，我保证。” 唐婉茹似是欣慰又感动地点头，晶莹的泪花在她眼中打转，让她本就楚楚可怜的神情更加惹人怜爱。 她注视着曹渊，软软开口：“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我刚才的变化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为什么昏迷，你就说发现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昏迷？！”曹渊有些焦急，他还欲开口，有些干燥的唇上被覆上了一根柔软白皙的手指。 他一怔。 “你刚刚说自己不是和尚，我听到了。所以你可以为我撒一个谎吗？”唐婉茹说完这句话，盛在眼中的泪珠似是挣脱了束缚般落下。 “啪嗒”一颗滚圆的泪珠如易碎的水晶般砸落在地，但曹渊只觉得仿佛听见“咚”的一声，犹如巨大的鼓锤狠狠敲在他心头。 他焦急地不知道怎么办，他......他答应过七夜，一定要保护好她。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这一句话让他忘记了思考，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却见下一秒，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眼睛一闭倒在他胸前。 ....... “沈青竹！！！” 洪教官双目充血，悲伤又愤怒地朝着悬崖下方的岩浆咆哮：“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 声音沿着岩壁荡开，传出去老远。但沈青竹却听不到了。 炙热的岩浆将他整个包裹住，他浑身的血肉几乎在顷刻间被融化。 那炽热的温度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燃烧殆尽。他感到自己的皮肉已消失，骨骼正在融化。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涌起了曾经记忆中的许多画面：第一次走出孤儿院，第一次在兄弟们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第一次翻开课本，第一次打工，第一次使用禁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她下车前担忧地望向自己，他还让她别担心，却没想到自己就要食言了。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那窒息的黑暗时，胸口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那股凉意在一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将他的灵魂从滚烫的岩浆中摘了出来。 此时无人看见，他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那个臂环周围氤氲起无数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碰上炽热的岩浆时消散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一部分仍然顽固地围绕在臂环周围，顺便将沈青竹包裹其中。 臂环上盘踞着一条作为装饰的金色小蛇，它那红宝石做的眼睛闪过一阵亮光。 这亮光仿佛为它注入了活力，让它在一瞬间从死物变成一条灵动的、生机勃勃的小蛇。 小蛇绕着沈青竹已经碳化的胸膛爬行，沿着他极度微弱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上，从下巴绕过他的嘴唇，盘踞在他的鼻梁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良久，就在沈青竹的呼吸减弱之时，身着黑色鳞片的小蛇终于顺着鼻梁爬上了眉心。 小蛇轻轻地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脑袋搭在沈青竹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澎湃的能量注入他尚且停留在身体里的灵魂中，将本预消散的生机收拢回他的身体，将他周身的死气震开驱散。 这股能量与四周的土地形成共鸣，无数的土元素向着这一片远离人烟的地下空间汇聚。 五行之中的土承载着另外四行平衡运行的基础，象征着稳定、中心和统一，是万物生长和稳定的基础，代表着生化万物的特性，是气血生化之源。 沈青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碳化的骨骼重新生长，失去的血肉在迅速恢复，但与此同时，金色小蛇那双红色剔透的眼珠在慢慢变浅，直至变成淡淡的透明粉色。 它缓慢地爬行至沈青竹的脖颈，绕着脖颈转了一圈，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圈，方才闭上了双眼。 ...... 大量的搜救人员来了又失望离开，日月交替，转眼间一天过去。 寂静无人的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长发的身影从虚无中走来。 第98章 禁墟失控（1） 呓语低头注视着经过各种仪器探测与挖掘后的一片狼藉的土地喃喃自语。 “两具投影的灵魂都被磨灭，而且都找不到踪迹。从第二具死后开始，我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这里，到底发生了什......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 他话说到一半，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挥舞双臂想要扭动起来。 “啪——”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找到是谁动的手脚，我一定要将他的灵魂磨灭！” 突然，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侧耳倾听起来。 片刻后，地底隐约的震动间歇性地再次传来。 “难道这里有炎脉地龙？” 他伸手在对着地面，在虚空中一抓，一具被土壤包裹着的人型从地底深处瞬间破土而出。 他手指一挥，那包裹着他身躯的有些坚硬的突然在顷刻间碎裂开来。 呓语打量片刻，笑道：“是个好苗子，虽然没有双神代理人，有你加入也不错。” 他对上地上躺着的沈青竹刚清醒过来的目光。 “你有两个选择，成为信徒，或者死。” 沈青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空荡荡的一片，他正要坐起身，脖子一动方觉颈间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着，他眸色深了深，却没有伸手去摸。 他想到了百里涂明给他的回天玉，决定赌一把。 他抬头看向呓语，回答道：“我愿意成为信徒。” ...... “对不起，七夜。” 曹渊没有对上林七夜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昏迷不醒？”林七夜站在医院病房的走廊外，他刚回到集训营就听说2号小队有一名队员遭遇袭击陷入昏迷。 直到确认是唐婉茹，心中那股一直不好的预感终于尘埃落地。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唐婉茹至今未醒，并且还不允许人探望。 “我们遇到了袭击，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曹渊一字一句道。 林七夜瞳孔微缩，他自己在津南山尚且遭遇到了3名川境1名海境的追杀，最后甚至呓语的分身也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让我去看看她。”他对门口看守的士兵沉声道。 士兵还想阻拦，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众人看去，只见是消失许久的袁罡。 “总教官！” “总教官！” 袁罡点头示意，然后看向林七夜。他没有斥责，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林七夜道：“你跟我来。” 说完直接打开房门走入了病房，林七夜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林七夜目光一闪，这门应该是某种隔绝类的禁物，在外面无法感受到内部的任何动静和声音。 而当人进入后方才发现，这里的空间布局与医院的其它房间不太一样，周围墙壁是特殊材质的金属做的，没有窗户，只有房间中心放着一张床，旁边是一些检测仪器。 而床的周围有一层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的隔绝罩。 如果说整间房间是牢笼，那么床就是牢笼中的镣铐。 林七夜没有看别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周身黑气弥漫，即使昏睡着，她仍然紧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那么脆弱又无助。 林七夜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如刀绞。 如果他当时可以和洪教官争取将她安排在1号小队，即便......即便他们也面临着那么多的危险，但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握紧拳头。 袁罡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等他主动问，而是喊来了站在房间角落的几名正在看报告的研究员。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袁罡问。 正中间一名最年长研究员摇头，他是今天临时被总部调过来的，因为这名新兵的情况太过诡异。 “她虽然昏迷，但是仍然在使用禁墟。不，或许应该说，可能正因为昏迷，所以才无法控制禁墟。”他说着，吩咐助手拿过来一盆花。 有人穿着防护服将那个玻璃罩的结界打开一个小小的口，然后将那盆花放了进去。 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在碰到黑气的一瞬间枯萎，就像视频里的特效一样，从充满生机的鲜红色变得灰白，然后凋零。 整盆花朵死去就是一眨眼的事。 “原来她的吞噬禁墟竟然可以吞噬生命力......”袁罡若有所思，难怪当初要藏拙。这样的能力太过逆天，一旦暴露，必定遭受古神教会的觊觎。 他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七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但只要人活着，尚且还有一线机会......”他想到至今未找到尸骨的沈青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如果不是和曹渊一起，她甚至还不能安全被送回来。” 当时2号小队的人在约定的村庄北门看到疯魔曹渊的时候都是齐齐一惊，他们当中没有人有能力将疯魔曹渊控制住。 众人正犹豫着合力拼尽全力一试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看到他背后竟然背着一个人。 不，或许不能说背着，而是拿着布带绑在了背上。 疯魔曹渊看到众人，拿刀的手一紧，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嗜血的笑，但又强行忍住。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死死地克制住自己，僵硬地一步一步转过身，方才让众人看到他背后失去意识的唐婉茹。 2号小队所有人大惊，正当众人猜想这是不是疯魔曹渊吸引他们上前的陷阱时，只见他手指的指骨发出咔咔声，就像有两个人在他身体里角逐，争夺手的控制权。 “哐当”他手中握着的刀终于落地，他僵硬着身体，深深喘息，最终逐渐变回了正常的状态，随即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别靠近！”他喊道，止住了众人想来帮忙的脚步。 “立即呼叫支援，让他们带隔离禁墟的防护用具来。”他一字一句道。 ....... 第99章 禁墟失控（2） 林七夜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 半晌，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伸出手一把撸起袖子，冲着那名研究员急切地问道：“要不要试试我的血？我是双神代理人，我的血说不定可以压制她不受控制的禁墟。” 袁罡眉头瞬间皱起，这是什么说法，就算成功，这对于林七夜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在研究员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种方式闻所未闻，而且她是禁墟失控，又不是缺血。如果有血就能压制禁墟，那神明代理人做任务不是洒洒血就好了。” 他见林七夜仍然坚持要一试的样子，叹了口气，吩咐助手取了他的一管血，将那些血液依他所言涂抹在唐婉茹的唇边。 她苍白的嘴唇在鲜血的覆盖下是恢复了些血色，但也仅仅是表面，周围的黑雾半点没有散去的迹象。 林七夜有些茫然地放下胳膊，上次......不是有用吗？ “上面已经决定，会将唐婉茹送去斋戒所。” 袁罡的话让林七夜猛地回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为了救人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这里，他们竟然还要把她送到斋戒所？！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斋戒所是用来关押有禁墟的罪犯的地方，但那里也是整个大厦压制禁墟最绝对的地方。而且，那里有大夏对禁墟失控研究最顶尖的医生，只有在那里，她才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多久能好？”林七夜低声问道，他转头看向唐婉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若是稍一闭眼她就会消失。 但他此时的精神力已然到了极限，从出任务到回到集训营，他的精神维持着一直高强度的集中，也未曾合过眼。此刻的打击让他在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手脚冰凉无力。 “具体的时间不能确定。”袁罡语气中有些迟疑，听在林七夜的耳中有些模糊。 他将手贴在玻璃上，身旁的研究员正要阻拦，被袁罡抬手制止。 林七夜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行睁着眼隔着玻璃描绘着她睡着的样子。 等我来接你。他在心底说完，一阵强烈的刺痛与晕眩感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七夜！” 袁罡眼疾手快接住他朝后仰倒的身体，目光幽深地看向玻璃内。 他没有告诉林七夜的是，将唐婉茹送入斋戒所是治疗，也是监视。他最近查到些蛛丝马迹，之前有放哨轮岗的士兵说，曾见过叛入古神教会的教官吴若彤出现过异常举动，比如长时间在角落观察食堂门口、训练场还有.....女生寝室。 提到女生寝室，他不得不联想到唐婉茹在考核日的狠辣手段，再结合吴若彤尸体的惨状，那件事说不定和她有关。 ...... “隔离治疗？她的情况那么严重吗？”百里涂明惊讶地看向林七夜。 林七夜沉默地点点头。 坐在一旁的曹渊紧皱眉头，他看着林七夜低落的神色，愧疚开口：“对不起，七夜。都怪我，如果不是当时分开检查，说不定......” “不，即使当时你们两个一起，也是一样的结果......甚至还可能更差。还好有你把她带回来，曹渊，谢谢你。” 林七夜真诚地看着曹渊。 一旁的百里涂明听到“带回来”这几个字，低下了头。沈清竹的......身体一直没有找到，无数的探测设备检查的结果都是已经没有生命气息，地底太深也无法进行挖掘工作。 那个面冷心善的少年，永远无法被带回来了。 他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扯开话题问道：“那她是在沧南治疗吗？还是去上京？” “斋戒所。”林七夜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斋戒所？！” “斋戒所？！” 百里涂明好奇的声音与曹源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曹，你知道那个地方？”百里涂明看向曹渊。 曹渊点头，周身气压有些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曾经在那里呆过，如果不是主持将我带到九华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七夜闻言也看向他。 “那里无法使用禁墟，而且里面大部分是穷凶极恶的能力强大的罪犯，犯了大错被除名的守夜人，以及——信徒。” ...... “信徒大人，这边请。” 厚重的金属门打开，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呼出去的水蒸气凝结了肉眼可见的白雾，足以见这间冷冻库中的温度已经低到极致。 但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仿佛丝毫未察觉的寒冷，他插兜走进房内，冷淡开口：“都在这里了？” 躬着身体的人急忙回答：“是的，这一批都是最近刚送过来的。” “可以了，你下去吧。”男人看了一圈笼子，说道。 “是。” 金属门关上。 领路人与门外的站着送货的人窃窃私语。 “这位新晋的信徒大人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 “是啊，不愧是最近呓语大人最看重的新人。就是不知道他要这么多新鲜的神秘尸体干什么。” “嘿嘿嘿，估计是什么大人物的癖好吧，管他干什么呢，咱兄弟俩正好借这个机会讨好这位新的信徒大人。” “说的是，还不是因为咱俩保密工作做的好，这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咦？这大门怎么打不开了？” “别急，我来试试。” ....... 冷冻库内，沈青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颈间。待摸到那一动不动的冰凉时心里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还在生气呢？” 无人回应。 他又道：“我不是故意不让你吃的，我只是担心你吃那么多会吃坏肚子......你看看这些，这里有这么多，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只见他脖子上的蛇形项链动了动，蛇头放开咬着的蛇尾，从锁骨间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凑到衣领口看向外面。 第100章 是你吗 它剔透的粉色眼睛看了看房间内众多的神秘尸体，微微亮了亮。 下一秒，只见它从手指粗细的小蛇变为和人腰两倍粗的巨蟒，那巨蟒的头呈三角形，身体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黑鳞，宛如一颗颗黑色的宝石，通体漆黑如墨。它长约十米，游动间犹如一条黑色的溪流。 只见它游到尸体前，张口突出一阵黑色的雾气，只听“嗤——”的一声，那些神秘的尸体表面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在瞬间化为焦炭，只余下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仍旧保留着。而这些被留下的地方都泛着各色幽光。 它张开口，那些幽光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自动汇聚到空中，被它吸入腹中。 “噗嗤——”沈青竹忍不住笑了一下。 蛇头立即看向他。 沈青竹马上端正表情，他可不想又被它冷落几个月。 ...... 当初他发现颈间有异物的时候，因为呓语在场，他没有表露出异样。等到独自一人时才发现有一条蛇形的项链串在他颈间。 这条项链上面的蛇太过熟悉，与唐婉茹送给他的手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手镯上的蛇眼是睁开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而这一条是紧闭着的......他正皱眉思索，就发现它竟然动了！ 它的脑袋晃了晃，似乎是刚刚睡醒，睁开了眼睛。 那是水晶般的粉色，就像被水冲淡的红。 鳞片上的寒意让他想到了在岩浆中时，那股从胸口游走到眉宇间的冰凉，正是这股冰凉让他原本要散去的意识回笼，那种骨骼与血肉生长的痒痛感让他毕生难忘。 是它救了他。 是她救了他。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攀附至衣领间朝外看的小蛇，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它的脑袋。这应该是某种珍稀的、防身类的禁物。 “以后，就叫你小茹，好吗？” “还好有你，和胖子的回天玉，不然......我一定会给兄弟们报仇的。” ...... 但之后作为信徒出任务时他才发现这条蛇绝不只是禁物这么简单。 那一天在任务完成撤离时，它毫无预兆地、以闪电般的速度一下子窜了出去，盘上了走在他正前方一位毫无防备的信徒的脖子上。 它细长的身躯爆发出了令人想象的力量，在一瞬间绞碎了那名信徒的脖子。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的“咔咔”声传来，它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前，将那人因为窒息控制不住仰头而凸起的咽喉一口咬断。 犹如水管的阀门被扯断，大量喷射出的鲜血浇了因为声响而回头的另一名信徒满脸，还没等他动作，沈青竹反应极快地打了一个响指，信徒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他震惊地死死瞪向沈青竹。 就在他强撑着准备发动禁墟之时，已经进食完毕的小蛇从前一名信徒断开的脖颈间抬起了头。 它张开口，一团黑雾从它口中弥漫而出，下一秒，信徒痛苦地捂着眼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他的声音被困在真空中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捂着已经是一片血洞的双眼哀嚎。 小蛇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游到他身边，在他难熬在地上翻滚时，用那黑色的尖锐尾巴，“噗嗤”一声，将他的手掌连同眼眶刺了个对穿。 …… 待它进食完，从那人的后颈爬出来的时候，正对上沈青竹的目光。 沈青竹在它的眼中看到了无辜与冷漠。 这眼神太过熟悉，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人。 “是你吗？”他单膝跪下，伸出温热的手掌让它爬上来。 它细长的蛇尾摆动，慢悠悠地从攀至他的指尖，它路过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弯曲的血痕。 它的身体上因为进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痕迹，沈青竹见状，抬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擦干净。一边擦，一边去看它的表情。 但他实在没有能力在一条蛇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只看到那双粉色的眼睛，好像变得红了些。 他若有所思，小心地将它用重新放在肩头，见它自发地绕成一个圈闭上了眼睛，便再没了动静。 他皱眉思考了一阵，又自嘲地笑笑。 怎么可能是她，玄幻小说看太多了吧，沈青竹。 …… 那次的事情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他出任务时，无论是任务对象，一起出任务的信徒，甚至还有一些神秘，只要它感兴趣，全都来者不拒。它的体型也从拇指般粗细变成了如今他两手勉强才能环抱住。 这当中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它强行吞下了一只重伤的海境神秘。 一同出任务的信徒羡慕对他道：“你养的宠物还挺有用的，是在哪里抓的？” 沈清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它口中的食物还未完全咽下，转头一口咬断了那名信徒的脖子。 沈清竹对着信徒快速冰冷的身体暗叹一声，自觉对着现场的一片狼藉开始善后。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类似于吐气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只见它身前多了一些东西......是它将刚才吞下去的“食物”吐了出来。 ......它吃的太饱了。 沈清竹对此下了定论，足以见刚刚它并不是对那信徒“感兴趣”，而是他说的话惹恼了它。 ......它太聪明了，聪明的简直像个人。 从那之后，沈清竹开始控制它的食量。在阻止它几次后，终于有一次将它惹恼了，狠狠用尾巴抽向他的脑袋，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估计要顶着猪头好几天，到时候可能连面具都带不上了。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从那时便开始了，直到现在，经过他锲而不舍的尝试，它才又对他的话有些许回应。 沈清竹微微松了一口气，老实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一向桀骜不驯的眉眼中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和与纵容。 金属门外，走廊的尽头。 尝试打开大门许久未果后，古神教会的两个成员正准备直接暴力开门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 他们回头看去，只见是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信徒大人的宠物。 第101章 斋戒所 它沿着走廊慢悠悠地爬过来，细细长长的一条小蛇，黑色的身体与走廊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鳞片偶尔反射出头顶的灯光，以及它那标志性的粉红色眼睛，他们根本无法发现它。 他们曾经听说过这条小蛇，那位信徒大人非常宠爱它，时常将它带在身边，时不时还会喂些小零嘴儿。而且这小蛇极通人性，听说连呓语大人都曾夸赞过它聪明。 这不，只见那小蛇游到他们面前，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看。 真可爱，两人同时想道。 “嘬嘬嘬”其中一人伸出手，两根手指捏起，模仿遛狗的动作，想要逗逗它。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闹了，正事儿要紧，先出去再说。小心信徒大人待会儿揍你。” 那人只能讪讪放下手，转过身准备用禁墟破门。 两人都没看到，身后那条肚子鼓鼓的小蛇吐了吐猩红的蛇信，眼中满是冰冷。 ...... 过了一会儿，一直紧闭的大门从内打开，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独自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隔着衣服整理了一下衣领。 但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只见他穿在里面的一件圆领黑色t恤的领子正在缓缓下滑，好像里面坠了什么重物一般。他只能伸手再理了理，最后干脆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领子，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离开了这间偏僻的仓库。 而在他身后，仓库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门口的角落，有两截断裂的手指，上面遍布狰狞的血泡，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 3个月后，斋戒所。 “嘀嘀嘀——”急促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正在值班的医护人员一怔，急忙看向墙上挂着的监控大屏。 只见那个大屏被分成A、B两块主要区域，而这两块主要区域当中又各自分成十几个监控画面。其中最大的两块监控画面分别对应着两间房间。 一间内空无一人，而另一间躺着一位沉睡着的少女。 在她身旁的检测仪器上，原本平静的、有规律的波动开始剧烈起伏起来，一时间房间内所有的监测设备都发出了警报。 “快通知李医生，病人可能要清醒了。” 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拿起桌面上的对讲机，沉稳地说道，半点没有因这些吵闹又急促的电子音而慌乱。 白色的走廊尽头响起来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为首的一名医生迈着大跨步向这里走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脑电波已经非常接近清醒的状态了。”值班医生冷静回答。 “好，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看看。”李医生转头对着身后的助理吩咐，身后几名助理纷纷点头应是。 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病床上躺着的少女正好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便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除了周围的仪器，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天花板、墙面和地板之间在强光下甚至看不见转折的缝隙，一切显得干净又整洁，似乎能让一切阴暗无所遁形。 她眯了眯眼睛，这些设施让她想起了记忆当中的一些，不太舒服的场景。 她缓缓看向了窗边沉默站着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这里是哪？” 这里的医生都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是因为出任务而受伤导致禁墟失去控制的守夜人，因此先入为主地对她抱有善意。有一个女助手见她苍白的双唇，温和地替她解答，语气轻缓：“这里是斋戒所。” 她的眸子一动不动，黑黑的瞳孔静静地注视几人：“为什么我用不了自己的禁墟了？” “整间斋戒所都是禁止使用禁墟的，你之前禁墟失控被送过来，之后就好好调理，等修养好了就能出去了。” ...... 李医生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情绪。 他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不对劲。从她的微表情甚至看不出丝毫的内心情绪，一些正常人会有的情绪反应，在她这里都被压制住了，甚至有的时候表情和说出来的话中的含义是相反的。 就像刚才，她明明看上去只是简单地在问为什么不能使用禁墟，但仔细想想却让人不寒而栗。她醒来不过几十秒，就已经在没有任何肢体动作的情况下尝试过使用禁墟了。 她想干什么？ 李医生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保持着温和的笑，尽可能地向病人释放善意来减缓他们刚到了陌生地方的焦虑情绪。 “你们要‘治疗’我多久？” “虽然你已经醒了，但是为了防止后遗症，还需要观察1年才能确定能不能出去。” 后遗症？她是什么情况自己非常清楚，这可不是对待病人的态度，他们这是打算囚禁她。唐婉茹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好。” 李医生嘴角的笑却渐渐落了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他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啪嗒。”白色的大门被合上，唐婉茹躺着没有动，慢慢闭上了眼。 她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禁墟，但精神力被大幅度地压制了，这种强度的压制，让她根本无法大规模地使用吞噬之力。但，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会儿手掌和手背，满意地笑了笑。 ...... “喂？”上京某间办公室里，一个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 “袁总教官，是我。唐婉茹已经醒了。”李医生的声音响起。 “情况怎么样？” “如果你说的是禁墟的控制，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的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但......她的情绪的确如你所说，有些不太对劲。我需要再观察一下。” “好，依你的判断来，放手去做。” 第102章 你是神经病吗？ 翌日。 唐婉茹正坐在床上发呆，就见到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女护工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对她说道：“今天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去活动了，我是B号院区的护工，今天由我来带你去固定的活动场所。” 唐婉茹跟着她绕过弯曲的回廊，走到一个门口。那门的材质看着像玻璃般透明，但精神力却无法穿透。 唐婉茹正打量着这道门，就见护工对着上方的摄像头掏出了工作证。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声音从喇叭处传来：“工号，请回答今日暗语，秉灯人今天最想吃什么？” “好吃到嘎嘎叫的咸奶油奥利奥和榴莲啵啵双拼戚风蛋糕盒子。” 护工说完，悄悄瞥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唐婉茹，见她只是站着，没有投来意想中诧异与好奇的目光，心里有些失望。 “暗语通过，请进入。” 透明门应声打开。 护工站在门口，对着唐婉茹摆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一边嘱咐道： “外面是露天的活动场地，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记得在下午2点之前回到这里。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请注意安全，这一片区域是与罪犯共用的，如果遇到危险，请立即大声呼叫，警卫队将及时赶到。” 唐婉茹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走进了大门。 透明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她抬眼看去，周围是至少有十几层楼那么高的高墙，墙体的材质看上去很特殊，应该是用特殊材料制造的。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哨台，那黑洞洞的圆形孔洞后面不知道是眼睛还是枪口。 这些墙就这样将露天的场地围成了这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地，她抬起头仅能看到偶尔飘过这一片区域的云，再远一点的就看不到了。 真是让人窒息。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铺就的环形跑道将整个活动场绕了一圈，中间连接着不同的活动空间。 斋戒所里按照性别分成两个区域，因此此时露天活动场上只有各自相熟的女囚犯成堆地凑在一起。 唐婉茹穿着白底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在一群囚犯间分外明显。 就像一只闯入了狼群的迷途的羔羊。至少在场的囚犯都是这么想的。 这里没有人会因为性别而小看任何一名女囚犯，恰恰相反，能够被关到斋戒所的女囚犯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远甚至超于普通的男囚犯。 这里没有“弱不禁风”，只有“弱肉强食。” 但此时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人，最主要她还不是囚犯。 靠近这道门的两名囚犯对视一眼，当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点点头，朝着唐婉茹走去。 她很高，约莫有近1米8的样子，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头在脑后，身上的肌肉很扎实，看着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笔直地朝唐婉茹走来，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喂，你是新来的神经病吗？” 这话里的嘲讽和挑衅能把一个正常的人当场气的跳脚。 但唐婉茹没有，她扫了一眼有意无意打量着这里的其他人，等到对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想要上前推她一把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 “知道我是神经病，还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想死了吗？” 她的音量不高，一贯柔柔的语气让远一点的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一副好脾气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说出来的话能将对面丸子头的脾气一下子点炸。 那人本预推她肩膀的手方向一变，带着重重的力道挥向她的脸！ 监控室里的李医生等人见状，屏息等待着唐婉茹的反应。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而又清脆的耳光先一步打在了丸子头脸上，将她整张脸打的歪向一侧，身体也朝着那一侧踉跄了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被打红的脸，牙齿隐隐作痛，舌尖甚至舔到一丝血腥。 “你找死！” 她举起拳头就朝唐婉茹的脸上挥去，带着十成十的力道。她的禁墟本就是力量系，虽然禁墟被压制，但平时一直以来都锻炼，身体的强度能比这里许多失去禁墟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太多。 但她小看了唐婉茹，或者说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她没想过留手。她的拳头甚至比丸子头更早地挥出，在抽了她一巴掌之后，她完全没有停手先看一看对方反应的打算。 “嘭！”的一拳重重砸在了丸子头的胸口，着力点巧妙又不讲武德，让丸子头在一瞬间双手捂住左胸佝偻下身躯。但还没等她缓过这阵钻心又令人尴尬的痛感，她脑袋后的丸子被一只瘦弱的手抓住。那力道让她有一种头皮都被撕裂的错觉。 丸子头被迫抬起头，就在她以为要被这个精神病人抓着头发羞辱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撕扯感传来，她整个人被唐婉茹从后拖着头发朝墙边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唐婉茹几步将她拖到那扇透明门边，监控室的众人以为她要按响门铃呼叫警卫队时，她又再一次没有按常理出牌。 只见她就这样抓着丸子头的头发，又快又准地朝着透明门砸去。 “嘭嘭嘭！”一连快速地被砸了好几下，门上已经有了血迹。 “快！警卫队快将人拉开！”李医生反应极快地按动了桌面的一个按钮呼叫警卫队。 而就在这时，在露天广场上的众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有几个迅速朝着唐婉茹这边跑来。 但还没等他们靠近，透明门及时打开，训练有素的警卫上前将唐婉茹与丸子头隔开。跑过来的一脸凶神恶煞的几人也没有再向前。 唐婉茹没有丝毫抵抗地放开了手，丸子头的脑袋软软的垂下早就失去了意识，被身旁的警卫架住才没有倒在地上。 “哼，算她走运。”远远看着这里的，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女子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真正幸运的是谁。 第103章 斋戒所女囚（1） “盯着那边的动静，只要她一出现，立刻将她带来见我。” “是，余姐。” ...... 唐婉茹被警卫队翻折双手扣住，她没有反抗，即便脸被抵在透明的门框上，也表现的非常符合旁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柔弱的羔羊。 如果在场的人没有看到她之前动手的样子的话。 她被警卫队带走，重新关进了那间病房。 没过一会儿，李医生走了进来。 他挥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助理有些担忧地开口： “医生，是不是要......”他看了一眼床边专门用来捆绑病人用的手铐。 李医生摆摆手，没有说话。众人依次退了出去。 李医生表情温和，并不严肃，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在椅子上坐下，和唐婉茹保持着一个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既不会表现出压迫，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我想你应该知道，斋戒所是不允许打架斗殴的。”他直接指出问题所在，没有拐弯抹角。 唐婉茹点点头，既没有辩解说是别人先动的手，也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 这恰恰是最难沟通的，李医生内心叹了口气。从她被带进来到现在，表现非常顺从。 但这种顺从和她刚才毫无征兆地动手表现的反差太大了，这一类人的心理防线其实非常高，极难突破。 他们在受到欺压的时候不会以一个弱者的姿态，通过向他人倾诉和抱怨得到心里安慰，也不自怨自怜，觉得自己要是做的更好，说不定会换来比现在好的结果。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不受外界的观念约束，往往通过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解决问题。 与他们敞开心扉沟通甚至影响他们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李医生没有再多浪费什么时间，只是道： “这几天你就在房间里活动，等冷静下来再评估是否可以外出。” 他说完起身走出去，话中被称为“不冷静”的唐婉茹冷静地看着他出门，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 门在李医生身后被关上，他皱眉朝办公室走去。 看来出门也不是她的弱点，看来不能用这个作为突破口和她谈。他边走内心边想着接下来的方案。 监控屏幕上，透明门上的血迹已经被保洁擦除，没有人注意到，所有飞溅的血迹圆头都指向一个中心，这意味着刚才砸门的着力点全部都是同一个。 ...... 3天后，食堂。 “余姐，那人来了。” 说话的是一脸精明谄媚的短发女子，被她称作余姐的人此时正坐在整间食堂位置最好的地方。 余姐的全名叫做余华，约莫40-50岁，长脸、短发，外突的颧骨是每个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面部特征。 第二眼就是她的眼睛。她的两只眼皮耷拉着，形成不怎么对称的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往往微微低着脸，眼珠朝着斜上方盯着人看，让眼白更加突出。 她的禁墟并不是什么攻击类的强大禁墟，而是一种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改变面部长相的禁墟，名为千面。 这种禁墟能造成的影响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 余华用在了“捷径”上。 她在家排行第二，父亲早逝，早早地便辍学跟着母亲回家务农。在20出头的年纪认识了第1任丈夫，育有1女。 但丈夫因偷窃被抓，为了生计，她去城里打工，然后结识了第2任丈夫，两人生下一名男婴。 但两人都不是什么勤劳吃苦的人，先不说余华没有离婚，光是乡下的女儿她都没尽到抚养的责任。两个想走捷径的父母看着在襁褓中的儿子，竟然一拍即合将儿子卖了。 不用付出任何劳动而来的丰厚的“报酬”犹如一只潘多拉的魔盒，将余华内心的欲望彻底点燃。 而她原本没什么用处的禁墟，为她之后三十年的拐卖儿童的生涯如虎添翼。 每每行动，她会先变化自己面部的骨骼形状，确保没有留下个人特征。 直到当年被拐卖的、曾经亲眼见过她改变长相的儿童长大了报案，这件案件才被归为守夜人小队处理，最终将她抓获。 而她成为斋戒所女囚的领头人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天生的蛮力或者打架技巧，而是对环境的适应和观察，以及对人心的把控。 她也不是一进来就当大姐大的，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她非常擅长观察人和环境，人心的欲望就是她做事情最好的利器。 心要狠，手要稳是她一贯的行为准则。 此时她睁着一双三角眼阴冷地打量着唐婉茹。下午那个力气大的女囚是她的人，人傻、听话、好掌控。 那天被打了以后在床上躺了好久，今天才能爬起来正常行走。额头还肿着，淤青也没消，此时看到唐婉茹进来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神看向了余姐。 “把她带过来。”余姐对身边的人缓缓说道。 身边的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朝着唐婉茹走去，走到她面前后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餐盘，前后将她包围起来。 “我们余姐让你过去一趟。” 为首的一名女囚道。 唐婉茹欣然点头，跟着他们来到了余华所在的位置。 没等余华说话，她直接在余华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余华脸色微沉，但没发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餐盘移开，阴冷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打转。 【这长相，如果在外面，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甚至可以卖的比男孩贵好几倍。可惜了。】余华想。 “你前几天打伤的，是我的人。”余华开口道。 “那她那么没用，是不是像你？”唐婉茹脸上只有单纯的好奇。 余华冷笑一声，不知死活。她拐卖的时候曾经耳濡目染，知道了太多对付这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年轻女人的方法，这种人被拐卖之后往往过的也最惨。 既然这一片监狱里只有女人，那来个乐子让大家有些娱乐活动也挺好。 她看了一眼墙边的监控，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第104章 斋戒所女囚（2） 身旁的人立即会意伸手去扯唐婉茹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唐婉茹竟然完全没有反抗。她顺从地站起来，跟着身边的4个人往外走。 之前被打的丸子头也在其中，她阴狠地笑了一声，对接下来的施虐和暴力充满期待。余华却微微皱起了眉。 几人很快消失在食堂的监控范围，唐婉茹被他们抓着胳膊朝女厕走去。 厕所还算干净面积不大，里面有3个隔间，和一个简单的洗手台。 唐婉茹被一把推进了厕所，那4人当中的1人没跟进来，而是在门口望风。 丸子头将门反锁后转过了身，和另外2人一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她的额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把她衣服脱了。”丸子头一边说一边观察唐婉茹的表情：“脱了再打。” 往隐私处和最痛的地方打，羞辱和疼痛双管齐下。 另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已经在想象那种折磨人的感觉能带来多大的快乐。 当唐婉茹没有如她们所愿地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只见她坐在还算干净的洗手台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 “妈的，我让你笑！”丸子头冲上来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她抓住了手，一把拖到面前。 唐婉茹从上方低头打量着她，丸子头被她那犹如在打量一块烂肉的目光吓到了，厉声大喊着后面两人：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后面两人正要冲上来，只听“咔嚓”一声，丸子头惨叫一声，被捏住的那只手的手掌从掌心向外被翻折成一个拳头的形状——整个手掌的骨骼已然全部断裂，再不成型。 与此同时，未等丸子头的另一只手抬起，唐婉茹一直在洗手台轻轻摇晃的两条腿抬起，膝盖夹住了她的脸颊。 钝痛感从她的颧骨传来，她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下巴无法合上。她的上半张脸迅速充血，但被膝盖夹住的地方却因为受力，皮肉微微泛白。 唐婉茹笑着看向冲到眼前的两人，膝盖一夹，比刚才手掌骨断裂时更加沉闷一些的碎裂声传来。 丸子头的眼白全都遍布了血丝，鲜血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缓缓流出。她举起的另一只手无力的垂下。 唐婉茹极快地松开她，两条腿没有放下，而是维持着抬起的姿势伸直了膝盖，绷直小腿，一左一右正好踹在朝她袭来的两个人胸口。 “嘭”“嘭”两声，两人被分别踹进了身后的两间厕所隔间中。 唐婉茹径直走向了右边的隔间，关上了隔间门。 她微微附身抓起了正在捂着胸口喘息的女人，打开了马桶盖子。 在女人震惊并恐惧的目光中，不顾她的剧烈挣扎，将她的脑袋塞进了冲水马桶中！ “嗝嗝......啊嗝...”沉浸水中的气泡音响起，那女人被迫喝下去许多水，再顾不上胸前的疼痛，双手撑着马桶座拼命地使劲，奋力地要将头抬起。 但压在她脑袋上的手如有千斤，纹丝不动。 唐婉茹既没有辱骂抱怨，也没有问她们这些待了许久的人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她只是沉默地看看那名女囚将马桶中的水喝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按了一下冲水键。 更多的水流让本就呛水的女囚挣扎的力度先是更加疯狂的变大，然后慢慢变小，最终归于平静。 唐婉茹松开按住她脑袋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另一间的女囚正缓过了气扶着隔板往外走，那间紧闭的隔间内传来的吞咽、挣扎和冲水声让她内心的恐惧与焦急达到了顶峰。 快点，快点站起来，一定要出去，出去告诉余姐，找更多的人再来收拾她。 她抚着胸口走出隔间的第一眼，对上了是丸子头侧趴着朝这边看的流血的双眼，她别开目光，从丸子头扭曲的手掌旁跨过。 就在这时，“吱呀——”身后的隔间门打开了，而厕所的门已然在眼前。 她以身平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一只手抬起转向门把手。 下一秒，脚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没站稳踉跄着朝旁边歪了几步。还不等她站稳，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从她的后背摸到她的肩膀，指甲微尖有些锋利，看上去保养的很好。就是这样一只手牢牢地将她固定在原地，而她自己伸在半空的手距离门把手几乎只有 1 厘米的距离。 她的指尖在空中颤抖着拼命向前，却发现这1厘米在此时犹如天堑。 她的另一边肩膀上同时受力，她转过头，就看见唐婉茹正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侧头与她面对面。 “你要抛下同伴吗？” 唐婉茹声音轻轻传来，厕所里这时安静极了，只有地面上的血腥味和隔间里抽水马桶蓄水的声音在回应唐婉茹的话。 女囚正要张口，就被重重地向后扯了一下肩膀，然后被不容抗拒的力量飞快地拖回了隔间中。 隔间门被关闭前，她又再一次对上了丸子头流血的眼睛，那眼睛中除了绝望，还有一抹有同伴陪她一起死的快意。 刚刚绊她一脚的是她！ 这是她脑海中最后出现的念头。 ...... 过了一会儿，厕所的隔间打开，唐婉茹从中出来向着门口走去。 她迈过地上一动不动的丸子头，将手伸向门把手。 但开门的声音久久未传来。 一个声音突然在丸子头的耳侧响起，犹如一道惊雷，让她颈侧背后的寒毛全部竖起： “你该不会以为，神经病不知道考完试要检查一遍的道理吧？” ...... “咔哒”厕所门打开，早在门口等的不耐烦的女囚转过身正要说什么，却在看到门后站着的人时瞪大了眼睛。 “你......”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把拉进了厕所。 过了一会儿，她一个人低着头走了出来，慢慢走进了食堂。 食堂里这时没几个人了，只有余姐和她的几个心腹还在。 “人呢？” “晕倒了，为了防止她逃跑，其他人在里面看着。” 第105章 斋戒所女囚（3） 余姐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低头汇报的人，要求道： “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鬓角湿漉漉的挂着几颗汗珠。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余姐冷声问。 那人闻言慢慢抬手擦了擦，有些迟钝地回答： “太久没锻炼了，刚才进去搭了把手。” 余姐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表情没有闪躲，只是有些木愣，便没有再怀疑。 “丢在那吧，明天继续。” 余姐站起身，率先走出了食堂。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她余光瞥了眼转角的厕所。厕所的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嘻嘻。” “谁？！”余姐闻声迅速抬头朝头顶看去。 食堂顶部统一刷的是白漆，天花板上此时一盏吊灯在孤零零的挂着。 跟在后面的几人见状也抬头朝上看去，没有任何发现。 “你们没有听到声音吗？”余姐沉声问。 “......什么声音？”她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当中一人绕着楼梯口周围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回头答道： “没声音，余姐。” 和她的回答一同传进余姐耳中的，是头顶有什么轻巧的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 那东西应该是球状的，因为掉落了之后还“咚咚咚”地在地面弹了几下才趋于平静。 楼上有东西。余姐在心里下了结论。 这座食堂一共2层，原本1楼和2楼都是给囚犯用的，但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斋戒所才被分成男女两个区域，这一片被划分为女囚专用的区域。 不再需要给那么多囚犯提供餐食，楼上便空置了下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她身后的几人看余姐仍是在原地没动，面面相觑。 “咚咚咚、咚咚”那声音又开始了，这一次它滚动的距离更加长了一些，好像是从楼上的大厅一路往外滚，朝下落在水泥铺就的楼梯上。 “咚咚咚”地继续边弹跳边朝下滚。 余姐跟着声音的轨迹将目光投向了左侧的楼梯，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她转移。 在众人的注视下，楼梯上白墙的转角处，突然滚出了一颗皮球。 那颗皮球是橙色的，外面绕着球体刷有红色和绿色的各色条纹。这种样式在现在很少见，是许多年前小朋友们喜欢的款式。 余姐看着那颗球，脸色阴沉。 自从这小球出现，楼上滚动的声音就消失了。 就好像那面转角的墙后正躲着一个人，它就是发出这些声音的始作俑者。 “那里有人吗？”这个问题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但他们又立即否决，因为楼梯下方是一扇铁质拉门，那拉门上面的锁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说明已经许久没有人开过这扇门了。 那楼上的是谁？ 众人心中升起一种错觉，就好像那面墙后的“人”也正在打量着他们一样，随时有可能从后面冲出来。 至于冲出来做什么，没有人想去深想。 “余姐，我们走吧。” 余姐最后看了那里一眼，带头转身下了楼。 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那颗球刚才几乎是一下子将她拉进了回忆中。 她在怀着儿子的时候路过过一家文具店，那里面就有这样的小球。她曾经想过以后的孩子是不是也会需要这种东西，但她那时没有钱，而且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但她后来真的买了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是为了别人的儿子。 那个小男孩和她儿子差不多大，平时父母不在家，都是爷爷奶奶在照顾。周围邻居没有和他同龄的，比他大的都已经在上小学了。 他每天就自己在院子里玩，玩泥巴、捡树叶、抓小虫子。他的世界简单而纯粹。 余姐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次去买菜的路上，他小小的手抓着奶奶的衣摆，另一只手想要帮奶奶提东西。 余姐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热心的、喜欢小孩的大妈，主动帮他奶奶提东西，还弯下身捏了捏他的小手，又去摸摸他光滑的小下巴，将他逗得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后来的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进行着，拉近距离，送东西，让平时没有机会和妈妈接触的小男孩抛下了天性中的害羞，主动接近她，喊她“姨姨。” 他喊她的最后一句，也是“姨姨。” 那时她将他卖到了山里，将他握的紧紧的小手掰开放在了那对无法生育的夫妇的手里，对他说： “你先在这里玩，姨姨把皮球也放在这里给你保管，过一会儿姨姨就来接你回家。” 他懵懂地点点头，听话地松开了手。眼里虽然还噙着泪，却坚强地没有掉下来，满满的都是对她的信任。 后来......在很多年后再次路过那座村庄的时候，她听另一户买家提起了他。 彼时小小的他早就成了村子后山头的一座小小的坟包。她知道原因，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父母外出打工赚钱想要给他做手术。 她将这个从他奶奶口中听到的消息瞒了下来，没有告诉买家。 “余姐，余姐？你怎么了？” 周围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余姐一下子回过神。 此时已经快要熄灯了，牢房里的几人都已经在床上准备休息。余姐在爬向上铺的梯子前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此时已是深冬，下铺的女囚见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余姐说了一声，利索地爬上了床。 斋戒所不在北方，冬天也没有什么供暖设备，好在被子还算厚，只要包裹的严实也不会觉得冷。 余姐将被子两端折在身下，又将脚那边的被子朝里折，裹成了不漏风的长方形，没多久被子里便暖了起来。余姐缩在里面只露出半张脸，舒服地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啪啪。” 半夜，她的被子上突然被人拍了两下。 余姐一下子睁开双眼。 牢房里黑漆漆的，只有外面照进来的些许月光。 第106章 阳火 所有人都在熟睡，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向下推了推遮住了半张脸的被子，眯起眼睛朝着被子上方看去，上面什么都没有。 “咯吱~” 床板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人坐在了她床边。可她是上铺，旁边还有围栏，怎么可能有人能坐在她旁边？ 正当她心跳加速时，“唔~好吃。”下铺的女囚说着梦话翻了个身，床板又再次动了一下。 余姐微微放松下来。原来是下面的人闹出的动静。 她闭上眼。 又瞬间睁开。 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沉默地与她对望。 她再次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有个人正趴在被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想要睁开眼看个究竟，但又害怕自己的胡思乱想成真。 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晚上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几十年来她从未见过鬼，如果真的有，早就应该来找她了。 她再一次睁开眼。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彻底放了心，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子上又被人拍了两下。 这一次比刚才重一些，好像是在抱怨方才她没有给予足够多的反应。 她立即醒了，但没有马上睁眼，而是用耳朵在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但让她失望的是，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反而是眼皮上有些发痒，好像是有什么毛发碰到了她的眼皮。 她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正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眼白，黑色的瞳孔扩散到了整个眼球，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见她睁开了眼，也没有移开。 近到它的睫毛与她的已经相触，近到余姐的余光甚至看不到周围的东西，但凡她转动一下眼珠，可能都和它碰上。 余姐的眼珠连带着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在她上方的“人”没有动，至少视野范围内它的整颗眼珠都没有动。 她的心脏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在一点点缓缓捏紧。 她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双手用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 “不！” 身上压力骤减，被子被掀开，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余姐，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心跳慢了半拍，她转头看向床沿，只见牢房里另3个人都围在了她床边，各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看她。 余姐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迅速看了一眼被子上、牢房周围和天花板，都没有可疑的身影，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那东西你们没看到吗？”她沉声问。 床边静静看着她的3个脑袋齐齐摇了摇头。 “刚才余姐你突然喊了一声，把我们都惊醒了，我们就看到你坐在床上闭着眼手在乱挥。余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睡在她下铺的那个女囚问道。 闭着眼？余姐皱眉，难道刚刚自己在梦游？可是那种近在眼前的冷意分明如此真实...... “那你们......”她正要问刚才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动静，再次对上床边那几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脑袋时却顿住了。 她即将出口的话在一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们三人的眼睛有些不正常......黑色的瞳仁有些“过于”大了点。 而且她们的身高并不一致，可此刻趴在上铺边，竟然都只是正正好地露出了一颗脑袋。 “我们......怎么了？” 睡在她下铺的人见她没有继续说话，再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余姐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撑着床铺向后靠。但她身后就是墙壁，再怎么向后也无法离得更远。 地上站着的三人见了她的动作，彼此对望了一眼，竟然同时开始笑起来。 余姐顿时浑身的寒毛竖起，她几乎是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飞快地朝着隔壁的另一张床爬去。 她一边爬一边回头看，只见黑灯瞎火的牢房里，那三个人头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着她，却没有跟着她来到这边。 现在她所在的床铺更加靠近房门，她的眼珠飞快地扫过下方的门锁，在那三道目光中，尝试着将脚向下探。 那三人没有动，脸上原本的诡异的笑容却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脸显得阴狠异常。 知道她们可能随时都会冲过来，余姐心一横，直接往下跳。 这点高度对于长期逃亡的她来说没什么，只是冬天冰凉的地砖让她没有穿鞋的脚忍不住缩了缩。 但她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身后注视着的目光让她在如芒在背，几乎是落下的同时就伸出手打开了门。 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为了方便监狱看守人员巡逻，走廊上的灯全都亮着，不像牢房里完全熄灭。 余姐仿佛从灯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她跑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 牢房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里面几个女囚没有追出来，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难道她们怕光？ 这个猜想让余姐的心绪定了定，她决定先到1楼找到值班室里的狱警，总之不能一个人在这空旷的楼道中待着。 她快速朝前方步跑去，整条走廊只有脚掌踩在地面发出的“啪嗒、啪嗒”声。 那声音连贯又密集，与她脚底的节奏重合又渐渐分离。 她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就听到那“啪嗒、啪嗒”声又多响了两下，方才跟着停下。 有人在她身后！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汇聚到了心脏，心率在一瞬间达到了峰值。她强忍着没有回头。 此时已经是半夜，她曾经听那些偏远村落里的老人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有3盏阳火，头顶一盏，两边肩膀各一盏。阳火可保身体不受普通阴邪侵袭。 肩膀上的两盏容易熄灭，但头顶的阳火是全身精血与先天之气所在，通常不会轻易熄灭。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半夜阴气强盛之时，主动回过头。 那对于阴邪来说等同于邀请，意味着亲自将头顶的阳火吹灭。 第107章 地狱 余华不信那些，也不信因果。但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心里却仿佛有个人在告诉她：千万别回头。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啪嗒” “啪嗒” 又是两个脚步声。 她心里的猜测被落实，却愈发没了把握。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余......余姐”身后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好像含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口齿不清： “余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余姐没有回答，她反应极快地肩膀一矮躲过了再次她肩膀的手，身形极快地朝前跑去！ 可就在冲楼道的前一秒她奔跑的脚步却猛然一停，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旧向前冲了两步才堪堪急刹住。 只见她正前方，从转角的楼道中滚出来一颗皮球。 那颗她白天在食堂见过的，一模一样的皮球。 她头皮发麻，甚至不顾上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强行停在那颗球前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楼道口那面白色的墙壁上，一双青紫色的小手正扒在墙上。 她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只小手，只见那小手的手背上有着冬天干枯开裂的血痕，指甲缝里还有黑色的泥巴。 她以为她早应该忘记了那么久之前的细节，但到现在才发现那只手她几乎一眼便能认出来是谁的。 是那个信任她、依恋她、会张开手期待她拥抱的、会安静坐在一旁眼巴巴等待大人关注的小男孩。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但想到身后的危机，又强忍着恐惧再次向前，一脚迈过了那颗皮球。脚掌落地，但身后跟随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种有东西紧贴背后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她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转角处的那只小手，余华咬咬牙正准备继续向前，脚后跟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她下意识低下头，就看到刚才跨过的那颗皮球从身后咕噜噜地滚了过来，碰了一下她的脚后跟。 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墙角处的那只小手已经不见了，那面墙壁雪白一片，刚才那一抹青紫好像是她心中的错觉。 再低头，脚边的皮球也不见了。 她的眼珠慌乱地乱转，既不敢转身，也不敢走到楼梯转角查看。 突然，她看到了走廊尽头、楼梯转角处的窗户。 那面窗户很新，被擦的很干净，几乎可以反射出这条走廊的所有情形。可就在她看清窗户里自己的倒影时，这一夜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玩弄的心率终于彻底失控。 只见镜子里，那个脸白到发青的小孩正坐在她的肩膀上，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头发，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见她的目光终于和它对上，调皮地用一只手捂住小嘴笑了笑，飞快地捂住了咧开嘴时露出的一排尖牙。 “嘻嘻。” 笑声和白天在食堂听到的一模一样。 “姨......姨姨”它慢吞吞地说着话，尖尖的牙齿上下磕碰，口齿不清： “你怎么......没回来接我？” 这时的声音又变成了刚才在她背后的拍她肩膀的那个东西的声音。 原来，一直是它。 一股热意从裤裆处传来，余华浑身僵硬，眼珠盯着窗户无法挪动半分。头顶的声音继续传来： “姨姨说谎骗人，要......要下拔舌地狱。” 她的下颚被掰开，一只小手伸进了她的口中，血液混着泥土的腥臭在嘴里漫开，下一秒，她的舌头被拉出了口腔，那只拽着舌头的手带着绝不松懈的决心，狠狠一拔！ 舌根生生撕裂的剧痛传来，余华忍不住痛叫出声： “呃啊啊啊啊啊！” “啪嗒”那条长长的舌头被甩到了地上，一路迸溅出的血液在地面洒出大片痕迹。 “姨姨......”它用手将她张开的、满是鲜血的嘴合上，冲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脑袋压低凑近她，继续说： “姨姨卖......卖小孩，要下刀锯地狱。” 刀锯地狱，受刑者会被脱光衣服，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锯锯毙。 它犹豫了一下，四周张望一圈。 “可、可是，现在没......没有地狱。” 它有些无助地摊摊小手，求助地看向窗户里的她。却在对上她目光之时，像是做恶作剧前忍不住笑场般又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就是你的地狱。” ....... 翌日清晨。 阳光如同往日般准时地到达斋戒所每一处没有遮蔽的角落。监控室的值班人员站起身，捶了捶睡得有些酸涩的胳膊，来回晃动了一下手臂。 “昨晚没情况吧？” 交接的同事日常询问。 “没有，一切正常，我还睡得特别香。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说来听听。”同事有些好奇。 “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清，然后走的特别累，那种感觉就像要在梦里彻底睡过去一样。” “在梦里睡过去？”同事哈哈一笑，“那你这一觉睡得是够香的。唔？今天有几个囚犯起的还挺早。” “现在？这才4点啊。”值班人员看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有些惊讶。 “你看这”同事将对着女囚寝室阳台一侧的摄像头放大，“这几个寝室的都站在阳台上呢。” “她们......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这样站成一排？” “估计是在看日出吧。女囚又不是精神病院，只要不犯事，管她们干嘛。而且今天的日出很漂亮，对吗？” 值班的人看向窗外，被刺眼的阳光照的忍不住眯了眯眼，抬起手遮住那股灼热感，敷衍地点点头。 “还行吧。就是有点太亮了。” 第108章 越狱（1） “唐婉茹情况怎么样？” 李医生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助理。 “一切正常，除了昨天中午在食堂呆的时间久了些，下午回来以后看了一会儿书，晚上很早就休息了，夜里也没什么异常。” 助理一边说，一边递上观察报告。 “看的什么书？”李医生问道，病人虽然不能与外界联系，通常会看些书打发时光。 “哦，是图书馆里一些之前大夏的神话集和小说，像《山海经》、《封神榜》什么的。” 李医生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继续观察她和囚犯相处的过程，特别是出现冲突的时候，要对她的行为进行细致的观察。这包括她的言行举止、习惯、反应方式，然后做一个心理侧写报告给我。” “好的。” ...... 露天活动场地。 透明门缓缓打开，一身病号服的唐婉茹走了出来。 在活动场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余姐那帮人。这里虽然有小团体，却不代表每个人都会成为团体中的一分子。除了余姐她们以外，仍旧有其他零散的囚犯因为能力弱、受欺负、孤僻等各种原因未被团体接纳。 信徒第七席也是这些零散囚犯中的一员。 此时她带着些幸灾乐祸打量着这个据说昨天在食堂被单独“留下来照顾”过的精神病人，没想到她今天仍然敢出现。既然是精神病医院出来的，那么有九成是和那个吴老狗一样的守夜人。 只见唐婉茹走到露天场地旁的空着的凳子上坐下。而距离她不远的就是余姐那伙人。 第七席看到此抬起一个兴致中夹带着恶意的笑，微微移动视线去看余姐。但看着看着，她嘴角的笑缓缓落下。 不对劲。 其实这股不对劲的感觉在她今天早晨坐在囚犯统一的教室中就隐隐察觉到了，她当时只觉得违和，却不知道这股违和感究竟来自哪里。 但此时看着余姐她们，她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只见她们所有人犹如没有看到唐婉茹般，仍然在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有的在各自聊着天，有的在缓缓做一些伸展运动，有的只是静静地坐着。 而人群中的余姐也是如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的脖子前倾，背微微佝偻。那姿势就好像背上还背了一个人。 太平静了，平静地异常。他们每个人都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但又似乎每个人只是在重复着和往常一样的动作。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第七席下意识抬头看向墙边的监控和哨塔，然后再低下头看向周围的女囚。只见她这抬头再低头的瞬间，余姐和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青天白日的，她竟无端觉得有些冷。 露天活动场好像不再是放松心情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而是一座逃不出去的养蛊器皿。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无数刀剑舔血的日子让她对于危机有着敏锐的直觉。 她转头看向几个有些好奇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的女囚，主动走向了她们。 “你们......你们冷不冷”她本想提余姐那些人有些不对劲，但话到嘴边却改成了寻常的搭话： “我有些不太舒服，你们能不能陪我去找一下狱警，我想先回去休息。” 她捂着肚子有些哀求地看向那几个女囚，女囚中有人不屑，有人无动于衷，但也有人对她还有些许同伴情谊，毕竟第七席很早就被抓进斋戒所了，与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多年的一些女囚也算相熟。 “我陪你去吧。”一名女囚说着站出来，微微搀扶住她的手臂，两人一同往通往牢狱的门走去。 她在进入那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余姐那些人中有一部分仍然在原地盯着她看，有些却慢吞吞地走向她刚刚去找的那几个女囚。 此时露天活动场的太阳正大，却正好被周围高耸的围墙遮挡，整片场地上竟然只有角落一处无人的角落被洒落些许的阳光。 在大门关上彻底遮挡住她的目光之前，只有唐婉茹仍然背对着她，自顾自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草坪。 ...... “你有哪里不舒服？”监狱的医生看着眼前被狱警带过来的女囚犯。 “刚才外面天气有些冷，我可能是着凉了，肚子有点疼。”第七席随口找了个理由。 “给你一副感冒药，这里吃完以后回去躺一下就好了。”医生了然地点点头，估计这就是个想要偷懒不参加下午劳动改造的囚犯。这一招在他这里可行不通。 “躺半个小时就可以了，不耽误下午的改造。”医生和狱警嘱咐道。 狱警点头，将第七席送回她住着的牢房，锁好房门才转身离开。 第七席在此时只有她一人的牢房中来回踱步，不知道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 直觉告诉她现在要远离人多的地方，放眼整个监狱，现在人最少的只有牢房了，这也是她借口不舒服回来的原因。 可惜她现在禁墟被压制，无论有多高的境界此时也只是个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法付诸于行动。 这时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将原本正当空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天色一下子变暗了下来。 “这天气看着是要下雨呀。”值班看着监控的狱警看看窗外的天色，感受着突然降下来的温度打了个冷战。 “阿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出一旁纸盒里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将纸揉成一团，坐在凳子上模仿着投篮的姿势想要投进纸篓却失败了，只得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 刚要丢了纸转身，却突然看着纸篓中的一堆纸停下了动作。 只见那些纸虽然被捏成一团，但隐隐可以发现当中有些血色。他皱起了眉。 ...... 哨塔。 负责站岗的狱警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快要接近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他拿出对讲机提醒守在门口的狱警。 “注意一下时间，差不多可以开门了。” 第109章 越狱（2） “收到。”门内的狱警回答道，他看了看身旁的同伴：“他还没回来？” “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就我们两个也够了。” “好吧。” 狱警将胸前的卡在大门处刷了一下，抬头看向监视器。 “核验通过。” “滴”一声，实心铁门缓缓升起。 待到铁门完全打开，两名狱警看向门外已经站了一片的女囚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还不用喊，这么自觉就过来了。 “按照顺序排队跟我走。” 说话的狱警说着走到走廊最前方，准备待会带队。另一名狱警则站到走廊一侧，让女囚们依次进入大门 大门缓缓关上，女囚们却站在走廊上排成一列没有动。 “走啊。”站在队伍一旁的狱警冲前方喊道，用警棍在墙壁上敲了敲。 他的同僚没有回应，整齐排着队的女囚也无一人回头。 狱警皱了皱眉，正要走到最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就对上了离他最近的女囚的目光。 那目光中无半点畏惧和抵触，只有满满的贪婪与......饥饿！ 他刚反应过来，迎面便被那女囚一口咬住了鼻子！ “啊啊啊啊！” 将第七席送去牢房后往回走的狱警停住了脚步。 在他前方约有2个转角的回廊处传来的凄惨尖叫让他深深皱紧了眉。他警惕地拿起对讲机道： “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应，只有一些微弱的类似于咀嚼的声音传来。 这时，“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声在整条回廊中突然响起，代表着红色的警戒灯开始闪烁，将整间回廊照的通红。头顶的喇叭中传来斋戒所控制中心的声音： “注意注意！有囚犯袭击狱警，1号小队与2号小队狱警立即前往露天活动场外部通道。所有在那片区域的工作人员立即离开。若无法立即离开区域，请即刻找封闭的房间躲避。重复：所有......” 拿着通讯器独自站在回廊中的狱警皱了皱眉，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特别棘手的事。想到有两支小队即将赶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前面的转角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拔出手枪对准转角，厉声喝道： “谁在哪里，举起手来！” 转角处伸出了一只手，那熟悉的狱警制服的衣袖让他微微松了口气。但他没有放下枪，仍旧指着那一处： “出来！” 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他彻底放松下来，放下举着枪的手，快步朝着同僚走来，边走边皱眉问道： “你的通讯器呢？刚才我喊你们怎么没有回应？他呢......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苍白？” 他抛出了一连串的疑惑，他的同僚站在原地没有动，嘴巴嗫嚅几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不清。 向同僚走去的狱警没有看见，同僚的脚后跟已经积累了一滩的血，而他衣服的后摆还在不断地向下滴血。他的后脖颈乃至一部分被墙体挡住的侧颈上，全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牙印，牙印当中渗出丝丝黑气。 ...... 控制中心里。 “什么情况？”代理狱长谢宇快步走了进来。 “报告，是女囚区域发生了动乱，袭击了警员。”下属回答道。 “调出之前的监控给我看看。”谢宇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男囚犯区域不敢大规模闹市，女囚犯区域倒是先反了。 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只见中午时分露天活动场的大门打开，所有女囚依次进入到室内。画面调转，监狱内部的女囚站着一排后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然后分别朝着两名警员一拥而上。 两名警员很快被埋没在人群下，让人看不清他们的具体状况。 随后很快有两名女囚分别抽出了给警员配备的警棍，没几下就将所有监控砸烂，监控画面就此停止。 “她们怎么敢的？”要知道在镇墟碑的压制下她们此时全都是普通人。谢宇想不明白，但他刚才仔细看了一眼人群，发现第七席不在里面。 难道是呓语大人有其它的任务交给她去做？但这第七席怎么不提前和他打个招呼，他也好配合。 好在这两天陈夫子不在斋戒所，好像听说是去了一个叫沧南的小县城。 谢宇只安排了1号和2号小队前往支援，一是想要尽量给第七席拖延时间，二也是觉得就算是女囚集体暴动，也翻不了天，毕竟都是一群普通人而已，碰到热武器还不束手就擒。 ...... 第七席在牢房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本该来给她开门放她出去吃午饭的狱警却迟迟未来。 外面的天色此时阴沉沉的，她透过牢房门外的铁栏朝外面看，走廊上静悄悄的，整栋楼此时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中那种不安感愈发严重。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急速奔跑的脚步声。她尽量凑出脑袋看向外面，只见是管理整栋宿舍楼的狱警快速从楼下跑上来。 她飞快地跑过这一层牢房，看到这一间里面竟然有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恍然想起刚才似乎是有人带着一名女囚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第七席看着狱警身上的血迹沉声问。 “在里面躲好。”狱警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吩咐后继续朝前跑去。但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第七席所在的房间。 这栋房门根本挡不住那些东西，她心里很肯定，将这个囚犯留在这里和让她等死没什么两样。 正在她心中天人交战之际，楼下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狱警心一横，掏出腰间的一串钥匙开始飞快找第七席所在的房间所对应的那一把。 “哒哒哒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拿着钥匙的手开始抖了起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那些东西的鼻子上仿佛装了什么探测器，可以单凭着嗅觉找到人躲藏的地方，而且热武器对他们根本没用。她正要将钥匙放回口袋先逃跑，只听“噗呲”一声，她只觉得胸口一凉。 第110章 越狱（3） 她诧异地低头看去，只见胸口正插着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那是第七席刚才去医务室的时候趁人没有注意拿的。 第七席另一只手用力地抓住钥匙串，然后握着刀的手往后狠狠抽出！ 刀锋抽出的瞬间带出了大片的血迹，第七席顺利地将刀收回，而狱警被力道带过来的身体却撞在了牢房的围栏上。 她瞪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在第七席冷漠的眼神中缓缓倒下。 第七席看着手中见了血的刀，内心的兴奋让她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看这形势，外面一定是出事了，现在就是越狱的最好时机。她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指甲，眼中满是欣赏。自从被抓到这个斋戒所，她连最爱的红色指甲油都没法涂了。 但走廊尽头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醉，她快速拿起那把刚才早就看到但故意没提醒狱警牢房的钥匙，细长的手臂钻过栏杆轻松地绕了出去。 转动钥匙，只听“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自由了！ 她迅速推开门，没想到下一秒一股凌冽的寒意直冲面门，她凭借直觉矮身一躲，在地上迅速地滚了一圈。还没等她停下来扭头查看，身后带着血腥的手掌就重重地朝她的背上抓来！ “刺啦！”囚服在瞬间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连带着她的背上都被划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袭击她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三名女囚犯。她们一人站在走廊上，一人吸附在墙壁上，还有一人竟然整个人翻折像一只蜘蛛一样趴在天花板上。 她们正满脸垂涎地盯着她背上涌出的汩汩鲜血，不带停顿地呈包抄之势张嘴朝她飞扑而来！ ...... “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这里......有.....怪@%&”通讯器里显示传来求救声，但随后响起了一阵刺啦的电流声，通讯器对面再也没了动静。 指挥中心的谢宇看着不断被黑屏的监控画面，内心全是不可置信。 这真的是七席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现在女囚区域什么情况？” “报告，所有通道上的监控画面已经被毁坏，目前派往的2支小队也已全部失去联系。” “哨塔那边什么情况？” “哨塔尚未发现任何异常。” “派3号和4号小队和我一起进去。” “代理狱长！这样太危险了，您何不抽调男区监狱的警力？” 还不是时候，谢宇想，男区监狱还不能乱，不然教会的计划很可能会受到影响。他装作思考了一番，回答道： “不行，男区的精神病院据说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万一人手不够出什么状况到时候两边都会顾不上。” 说罢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 第七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移动的泥土和石块。直到脚上传来的拖拉感和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才让她反应过来她正在被拖着前行，在一个隧道里。 她第一反应不是挣开脚上的束缚，而是颤抖着抹上了自己的脸。 手指触碰脸颊的一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害怕地在脸颊上一阵摩挲，指尖触及之处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一大块豁口。 那是，刚才被咬下肉的位置。 不，不，不！她的脸！！她奋力地开始挣扎起来，甚至不管不顾地想要尖叫，即便知道这是在离开的路上，但她此时最想要的不是出去，而是要一面镜子，要医生！ 但她的两只脚仿佛被钢筋牢牢束缚一般，任凭她如何扭动挣扎，只能控制着腰部和上半身片刻地离开地面，又重重的砸下，滑稽地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啊啊啊啊！”她奋力地尖叫起来，却发现任凭她如何叫喊，前面托着她在行走的人都完全不在意。 她的心凉了下来，一阵叫喊过后感到有些缺氧地大口呼吸，但周围的氧气似乎不够充足，前方微弱的光亮照亮的窄小的山洞让她感受到极度的压抑与窒息。 这是在多深的地底？ 唐婉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微微的光，其实她根本不需要照明，手上拿着的手电筒是为了让身后拖着的第七席看清周围，才从走廊上躺着的那个狱警腰间拿的。 这是一处人工挖掘的通道，是她在吞噬了余姐后才知道的。 她们一整个寝室的人挖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从地底绕过周围坚硬厚重的铁墙逃出去。只可惜挖了一半，再没有机会出去了。 至于这个第七席，她被关进这个地方也有古神教会的一部分功劳，当然不会让第七席就这样简单的死去。 唐婉茹拽着手中的绳子，一边用少量的精神力引导周围的土元素，让未完成的通道向着笔直的方向前进，前方的泥土砂石不断挪动，自动空出一条容1人通过的小路。 第七席早已血肉模糊的背部被一块坚硬的石块划过，痛的忍不住开始痉挛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七席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很傻，做这些当然是为了越狱，但她着实没想到一个守夜人竟然会无差别地攻击身边所有人，要知道除了女囚，监狱里还有许多狱警。 前面的脚步没有停，她穿着拖鞋却在这样崎岖的隧道中如履平地。 第七席深吸一口气，不死心地继续问：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 前面的人停下，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冷意让第七席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连火辣辣的背部都暂时失去了感知。 她绝不是为了救自己才带自己出去的，第七席无比肯定。跟着这个人出去会比待在监狱里更惨。 “你这样越狱就不怕被守夜人通缉吗？而且我们一出去可能就会被抓住。”第七席竭力维持着镇定，现在她真的不想出去了，她宁愿等到计划实施的那一天再趁乱出去。 “他们暂时没工夫管这些。”唐婉茹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就像第一天来的时候和丸子头说自己是神经病一样。 第111章 越狱（4） 唐婉茹感受着头顶上方愈发稀少的土元素，在那些土元素上却是另一种元素，那种元素对土元素并无压制或抵抗，反而被土元素所克制。 她勾起一个满意的笑，终于一步步走回到第七席身边，蹲下身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说道： “但我们，还有一些账要算。” ...... “呼叫指挥中心，我是谢宇。” “指挥中心收到，代理狱长您怎么样。” 怎么样？谢宇正要说话，却见掩体之后有一道身影慢慢走出来，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他屏住呼吸，尽量压低身体，静静地等待着那道身影过去。在他脚边是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并不在这里，而是被那群怪物拖走了。 那是跟着他出来的小队的一员，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他拉到身前挡住怪物的攻击，却被整个扯入了黑暗中，只余下一条被咬断的手臂。 【吗的】他无声地骂了一句，看着周围的狼藉，耳麦里的声音在焦急的询问着： “代理狱长您还在吗？” “代理狱长您怎么样了？” “代理狱长，听到请回答。” 谢宇倒是想回答，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噤声才能保命。 在他带队过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女囚区域内部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场景。不仅仅是通往露天活动场的通道上，改造区、教育区、医疗区甚至牢房那边已经大面积沦陷。 他带着小队从指挥中心一路走来，没有碰到过人，只有墙上飞溅的血迹，以及路上偶尔的拖拽痕迹。而周围的监控都已被破坏，有的是被砸坏的，有的是被子弹射坏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 在他遇到那群怪物之前，他尚且有信心可以用火力压制。可真到了遇上之后他才发现，本被压制了禁墟成为普通人的囚犯变成了另一种怪物。 她们力气很大，速度极快，根本不用靠四肢行走，而是如同蜘蛛、壁虎一般沿着墙壁爬行，而他们的身体可以像蛇蚓般弯曲成人类完全无法达到的角度，灵敏又轻松地躲过子弹的攻击。 但最棘手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们根本无法被热武器杀死。密集的火力扫射在她们身上，只会让她们的皮肉绽放出黑色的血花，却无法让她们的进攻停下。 一旦被她们抓住，等待的就是被生生撕碎和啃食。 谢宇闭了闭眼，汗水顺着额角流入他的眼中，他不敢抬手拭去以免引起动静，只能闭上一只眼让汗水自己自己顺着睫毛滴落。另一只眼睛仍然死死睁着看着那道身影。 这些东西的五感太灵敏了，简直就像把听觉和嗅觉放大了百倍。他此时蹲在医疗区护士台下，台面上摆着一盆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茉莉，将他的气味隐藏。 过了半晌，那个身影渐渐远离，他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再次返回，方才拿起了对讲机： “立即调用男囚区域的士兵，再抽调哨塔的部分士兵支援。所有人配备重型热武器。” “......收到。” ...... 男囚犯劳改区。 正在接受思想教育的囚犯听到外面跑过几阵一连串的脚步声。 几名坐在窗边的男囚犯对视一眼。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已经有3批警卫过去了，而且手上拿着全都是重型武器。” “难道是有囚犯闹事？”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谁敢闹事。在外面再牛的境界进来也是孙子。” “那总不可能是演习吧？” “我还越狱呢，管他呢，谁知道这些高层在想些什么。” ...... 精神病院隔离病房内。 一名士兵推门而入，李医生和袁罡同时回头看向他。 “报告！女囚区域发生动乱。刚才收到代理狱长通知，斋戒所当前进入一级警戒状态。精神病院通往女囚区域的大门已全部封死，外部已增派了重兵把守。请两位暂时不要离开这间病房，待确认事态平息后再离开。” 袁罡与李医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说说具体情况。”袁罡严肃开口。 士兵一五一十将目前谢宇传回的情况汇报给袁罡。袁罡皱眉，女囚的这种特征他曾经在新兵集训营那两名叛变加入古神教会的教官身上见过，其中一人胸腔之下腹部之中全都空空如也，竟然也是硬生生地挺了几个月不死。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身旁的李医生道： “那名女病人在哪里？” 士兵一愣，女病人？女囚那边已经全部混乱了，哪有人会在那么多囚犯之中去单独找一个女病人。 “暂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他如实回答。 李医生眉头紧紧皱起，他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什么，快速地对身边的助手问： “小刘呢？” 小刘是他的另一名助手，是之前他嘱咐让其密切关注唐婉茹的行为，做心理侧写的那一位。 助理小声开口： “他今天在病院的女囚区域值班......” 李医生一时间没说话，在场众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通过通讯器联系，那小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罡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直视李医生的眼睛问道： “你怀疑是她？” 李医生点头又摇头。他到现在始终没有搞明白在禁墟被压制的情况下唐婉茹是如何达到目的的。 不过这也正常，神墟和禁墟的不同只有神明代理人才清楚，但被关进斋戒所的神明代理人除了唐婉茹只有目前躺在这个房间里昏迷不醒的林七夜了。而且他们到现在都只以为唐婉茹只是个超高危禁墟拥有者。 李医生沉声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袁罡的问题：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我发现她的心理有很大的问题。首先，她对他人的感受和需要缺乏同情心，她的行事作风高度理性和残暴，根据你之前提供的资料，这些现象很大可能都源自于她的童年创伤......我可以确定她想要离开这里，但我不确定这一切是她的手笔。” 第112章 你们食言了 “可能性有80%。”袁罡说道，“我在新兵训练营里碰到过类似的这种东西......”他大致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你怎么确定这次不是古神教会？”李医生问道。 袁罡一愣，缓缓说道：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 源自第一印象产生的直觉，在最初见她时，那股温柔慈悲的面孔下第一次流露出的、毫不遮掩的残忍与狠辣。 ...... 激烈的枪声过后，一阵硝烟弥漫中，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惕地盯着对面。 只见那些打不死的怪物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全然不见刚才的凶残与嗜血。 起初士兵们从监狱的几个入口潜入，在火力的压制下，以牺牲了一部分人为代价将发现的怪物朝着露天活动场方向逼退。 这群东西根本打不死，以最大的火力下就算四肢炸得粉碎，也仍旧可以顶着满是弹孔的脸，张开狰狞的血口不顾一切地朝着周围的活物咬来。 这阵扫射持续了有整整5分钟。 为首的第4小队队长等了一会儿，举在空中捏紧示意等候的拳头缓缓放下。 他挥了挥手，带队朝着那些怪物走去。 只见她们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满是黑血囚服下的四肢僵直，没有任何抽动的痕迹，面容平静地甚至带了点安详。 瞄准的红点在女囚的面部停留了1分钟，第4小队的队长方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报告，医疗区已清除危胁。” ...... 过了一会儿，接二连三的汇报声在通讯器的那头响起。 “报告，改造区已清除威胁。” “报告，牢房已解除威胁。” ...... “什么声音！”第4小队队长听着通讯器中的声音，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了护士台附近有响动。 他迅速举起枪靠近，其他士兵也根据指挥从各个方向包抄过去。 他们率先看到的是一只被咬得残破不堪的手臂，那手臂上赫然穿着警卫的制服。手臂白的发青，显然那手臂的主人已经停止了心跳。 就在此时，护士台下方传来了一声求若游丝的声音： “是......是我。” 第4小队的队长听出了这是代理狱长的声音，急忙上前，他手上的枪却仍然举着未放下。 直到他看见谢宇清醒又苍白的脸，方才放下心来。 “您没事吧？”他说着快速上前扶住谢宇的身体。 谢宇缓缓摇头，背在身后手腕缩了缩，用手指将袖子拉的更低些，盖住了手臂上狰狞发黑的伤口。 ...... 深海。 在一处从未有人踏足的海底岩壁上，坚硬的岩石犹如变成了一种缓缓流动的液体般朝着周围移动，露出一个半径约1米的豁口。 在那个豁口形成的瞬间，巨大的压强让大量的海水冲着洞穴中倒灌，海底一时间竟然出现了漩涡。许久之后，一双手从洞内探出，在奔涌的水流中牢牢扣住两边的岩石，在海水强大的阻力中慢慢向外攀爬。 但这还不够，只见其中一只手伸至空中，张开的手掌狠狠握成一个拳！ 霎时间，海底地面犹如地震般开始翻腾。无数的石块开始向上撬动，原本幽深的海底世界在一瞬间翻涌起来！ 地面翻动引起露出的凹陷，让周围的水流不再单一冲向那一处洞穴，而是将目标汇聚到了这一片所有露出的缝隙中。 海平面上隐隐呈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洞穴中的唐婉茹犹如一支离弦的飞箭般从海底弹射而出，逆着水流朝着远处急速前行。 而她身后远远地吊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那人被绑着脚，在海底随着水流晃动，毫无知觉地被带离了这片区域。 随着与斋戒所的距离逐渐增加，唐婉茹可以感受到被压制的禁墟在逐渐被解开。盏境、池境、川境、海境！ 但这还远远没有停止，因为被解禁的不止是她，还有被她吞噬的所有女囚的禁墟。在她扬起的嘴角中，她的境界仍然在不断上升，海境初期、中期，直到.....海境巅峰！ 只差半步，就可以进入无量。 唐婉茹停在水中，满意地看着皮肤下一闪而过的金色纹路，她身形变动，腰部以下逐渐变幻，病号服被一条巨大的蛇尾撑破，碎裂在水中。 约有15米的蛇尾犹如深海中的巨兽，周围闻着血腥味靠近的大型鱼类纷纷一甩尾巴，掉头快速朝着远处游去。 斋戒所最高处的哨塔，士兵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刚刚那是......深海巨蛇？可是斋戒所附近的海域分明有特制的声呐，生物应该无法靠近啊。他又再一次举起望远镜看，海平面幽深蔚蓝，再无任何痕迹。 ...... 几个小时后。 “叩叩叩。”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正在和袁罡还有李医生讨论的谢宇沉声说道。 一身制服的士兵走进办公室，向在座几位汇报起搜救进度： “女囚监狱所有区域的威胁均已全部清除。经尸体辨认，除1名女囚和1名精神病人外，所有女囚均在本次动乱中死亡。此外，今日在地面区域巡逻、值班的人员也已......全部遇袭身亡。” 办公室里一时有些安静。 “那名女囚是谁？”谢宇问。 “是信徒第七席。” 李医生艰难地开口问道： “精神病院的女院区呢？” “......所有地面人员，全部遇袭身亡。”顿了顿，士兵补充道： “另外，我们在精神病院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被贴在办公室门口。” 士兵递过来纸条。只见上面到没有大家想象当中的血字威胁，而是用圆珠笔简简单单地一句话：你们食言了。 笔锋流畅柔和，可见写字人当时的心态平静，甚至是有些舒适和愉悦的。 “这是？”谢宇皱眉接过字条，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谁食言？食什么言了？这是谁写的？ “这是给我的。”袁罡从他手中取过纸条，紧紧握在手中。 他想到了当初在沧南市精神病院中对唐婉茹的承诺。 “秩序意味着界限，在这个界限里，我将给你权限范围内最大的自由。” 第113章 废弃别墅 他目光闪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当初决定将唐婉茹关在斋戒所的举动是否正确，如果......如果当时问过陈牧野的意见，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李医生： “你觉得她现在的危险性有多大？” “我不能确定。”李医生摇头。 袁罡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要先向上面汇报。”他站起身，直接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谢宇满脸惊疑不定，难道是第七席写的？她写这个干嘛？ ...... 古神教会。 呓语坐在王座上听着下方的汇报。突然有信徒走进来，在台阶下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呓语大人，信徒......第七席回来了。” 呓语诧异地挑起了眉，就见第七席穿着信徒特质的黑袍走了进来。 第七席在台阶下方跪下，虔诚地对呓语膜拜，语气中全是侥幸： “信徒第七席拜见呓语大人，我......我终于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她抬起头，眼中除了泪水外，全是见到呓语时发自内心的喜悦。 “哦？和我说说看你是独自一人从有镇墟碑压制的斋戒所里逃出来的？”呓语疑惑中带着好奇地看着她，没想到这颗被关进斋戒所的废棋竟然能自己出来。 “起因是一个精神病人突然发病......” 第七席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从趁着混乱从宿舍里逃出来，再到通过早就探查到的一名女囚挖掘的隧道，然后在深海历经几番波折与风险终于回到了这里。 沈青竹低头听着，他的脸被斗篷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些许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在心中感叹这名信徒的运气真是好，竟然正好碰到精神病人发疯，加上斋戒所被不知名的病毒感染，所有囚徒失去理智才让她逃了出来。 “回来了就好，接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呓语在上方满意地道，当下正好是要用人的时候。 沈青竹脖子上缠绕着的小蛇突然吐了吐蛇信，冰凉的蛇信触碰到沈青竹的脖子，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膈到了小蛇，随后被小蛇用身体用力地绞了一下。 沈青竹：...... .......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曹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喂，老曹！”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曹渊将耳朵离远了些。 “干嘛？”曹渊淡淡道。 “沧南出事了！”百里涂明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什么？！”曹渊瞳孔微缩，他捏紧了手机：“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我也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今天早上整个沧南都成了废墟......” “那七夜呢？！”曹渊急着打断他。 “七夜没事，我听说是被高层关起来了。但是不清楚关去了哪里。” 曹渊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担心又随之而来。他皱眉不解，为什么守夜人高层要将七夜关起来？ 不等他问，百里涂明的声音继续传来： “被关押的地点目前我还没有查到消息，你说......会不会和唐婉茹一样也被关去了斋戒所？” 斋戒所？曹渊拧眉。 “总之，我会先向着这个方向去找。如果真的是斋戒所的话，我们就把他们一起救出来！”百里涂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曹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就像那晚的一样地皎洁美丽。他郑重回答：“好。” ...... “逃了2个，还都抓不到？！” 上京市守夜人高层的某间会议室中，几个人看向袁罡。 袁罡沉默着将自己的推测道出： “我怀疑，这场动乱是精神病人策划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逃的不是还有一个古神教会的吗？那个精神病人只是一个集训营的新兵，能翻起什么浪花。”坐在会议桌靠前的一位高层疑惑道。 “不止这些，刚刚拿到了斋戒所所有女囚的尸检报告，”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报告纷发传阅，“所有女囚的报告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们的后脑勺颅底都有一块骨头缺失。经解剖发现，他们的大脑全部都被破坏过，尚且不确定是否有组织缺失。” “那这又和你的推测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位高层仍然不解。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古神教会的那个第七席，没有这个能力。”袁罡回答。 “那你怎么确认，这名精......新兵，有这个能力？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次新兵集训的前几名？”这时，坐在首座的人终于缓缓开口。他是守夜人第五届总司令——叶梵。 袁罡沉默一会儿，回答道：“所以我只是推测，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集训营的事，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接受处罚。” “那就让灵媒小队来负责吧。”最开始开口的高层道，灵媒小队是专门负责追杀国内超高危恶性超能者的。 叶梵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先不对外公布。”他抬手制止身旁欲言又止的高层，“这件事情我们也有疏忽，毕竟她当时的禁墟失控是因津南山救援引起的。至于后面的安排，我再看看。”这样的能力如果可以加入特殊小队...... ...... 一个月后。 临唐市北郊，东安街道42号废弃庄园。 七号信徒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姿态妖娆地敲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废弃的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怎么才来？”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相貌普通中带着阴沉，是信徒第三席。 “我身上的伤才刚好，还一路替你们引开追踪，你还嫌我来得晚？！”第七席柳眉倒竖，红唇微启毫不客气地还击。 【没用的东西】第三席在心里想着，却没有当面说什么，而是转过了身。 第114章 小“狗”当家（1） “唰——”第七席一把展开小巧精致的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小声问： “东西到了吗？” 第三席一个侧步躲开她凑过来的脑袋： “到了，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这个第七席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说话很喜欢凑到人耳边，呼出的气经常让他脖子上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果然去监狱待了那么多年更疯了。 “带我看看吧，我还挺好奇的。”第七席站在原地笑笑，没有再次上前。 第三席点头，这次本就是第七席去制造动乱引开视线，他和第一席才能顺利地将东西带回来。 两人来到别墅的地下室旁，一靠近，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气直直地渗透进骨髓。 第七席在踏入那昏暗的台阶前，明显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已变成了白雾状。这可不是普通地下室应该有的温度。 两人沿着台阶逐级向下，越向下走光线就越少，温度也逐层降低，到了第三层，只有一盏简易照明的白炽灯。 第三层出乎意料的大，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祭坛，除此之外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第七席的目光从祭坛移开，绕着整个第三层看了一圈。 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封闭中有些发霉的味道随风散开。 第七席的眼珠突然一转，朝向了一面墙壁。 墙壁上有一幅巨型海报突兀地挂在那里，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七席转身看了第三席一眼。 第三席对上她眼中的好奇，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第七席也没再追问，转而开始打量起祭坛。 祭坛表面平整光滑，上面是由不规则的几何与弧线勾勒成的，造型诡异的图案。只是祭坛右上角明显少了些砖石，让祭坛缺了一块。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第七席问。 “分头行动。”第三席说道：“你在这里守着祭坛，我要去取一样东西，把那个缺口补全。” “我一个人守着吗？”第七席此时面向祭坛，背对着第三席站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嘴角高高地翘起。 “对，你一个人。”第三席也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此刻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么，你去哪里？”第七席转过身看向第三席，仿佛在担心他回不来。 “广深。”去百里集团取一样曾经任务的报酬。 ...... 晚上7点，一阵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中传出。 那香味并不是寻常人家饭菜的香味，而是一股浓浓的、夹着着一些血腥味的肉香。对于人来说，香则香矣，深吸一口却可能会被那股隐藏在其中的血腥味刺激地想要干呕。 但好在这里是郊区，这一片小区因为开发商携款逃离，而成了废弃的烂尾房。曾经广告打的铺天盖地的林中庄园，也成了如今荒无人烟之地。 那股香气在客厅里积累，浓郁地要将破败的窗帘和陈旧的沙发也浸染上这味道。香气顺着敞开着的地下室入口逐渐向下，缓缓地蔓延到了地下三层。 墙面上那张巨大的海报突然无风自动，掀起的一角暴露了遮盖着的巨大的圆形洞穴。洞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半晌，探出了一只闪着寒芒的尖锐利爪。 第七席正在灶台前搅拌着咕嘟嘟冒着泡的浓汤，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时不时抬头欣赏下窗外的月色。她背对着厨房门口，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正站着一只体型庞大的恶犬。 那只恶犬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又看看毫无所觉地沉浸在烹饪乐趣中的第七席，迈开爪子一步步朝她走去。 水蒸气氤氲在窗户玻璃上，将原本倒映着第七席脸上表情的玻璃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让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乌黑的眼睛和血一般鲜红的嘴唇。 在灯光的照射下，第七席和身后逐渐向她靠近的恶犬的影子均被投在了墙上。 但那只被香味吸引了全部心神的恶犬却没有看见，在它影子之后，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影子在向它靠近。 不断靠近的三个影子组成了诡异的一幕，犹如大鱼吃小鱼。 突然，一阵风吹过，恶犬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影子反应极快地朝后掠去，恶犬凭着直觉“汪汪！”地叫了两声，虽然它没有看到东西，但凭本能察觉到了危机。 叫完后它才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人在，正要向外跑去，就听身后哐当一声，汤锅被一股脑地砸在了地上。 它顿时气的回头就冲惊讶的第七席“汪汪汪”骂了几声。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第七席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 恶犬冲她龇牙，它在考虑是不是要让这个信徒的肉代替刚才被她打翻的那一锅鲜美的肉汤。但想到第三席的嘱托，又只能悻悻作罢。 而且听到第七席问的这句话，心里有些心虚。它此刻应该在下面看着祭坛的。 但转念一想，第三席只是让它看好祭坛，又没有说不能在第七席面前出现，又将刚才的心虚压下。 正当它抬脚准备回到地下室时。 “叩叩叩”，大门被敲了三下。 恶犬和第七席同时看向大门。 现在虽然是晚饭时间，但这一片区域早已废弃，别说是住宅，就是周围的路灯也已经年久失修，全都报废了。 因此虽然才7点，可外面早已漆黑一片，这个时间照理来说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一片走动。 “叩叩叩”，又是三下，敲门的人很有耐心，声音不紧不慢。 第七席看看恶犬，又看看大门的方向。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应该先顾哪边。 忽然，她看到了恶犬脖子上的圆环，那圆环上的花纹和第三席大拇指上的戒指一模一样。她诧异地开口： “你是第三席的狗吗？” 第115章 小“狗”当家（2） 恶犬冲她再次龇了龇牙，随后发出了“嘤唔”一声呜咽，算是默认。 第七席此时才像是松懈了下来，擦干净手，抬脚跨过了地上的汤汁肉块，朝外走去。 直到她走到门口，门都没有再次被敲响。 她警惕地捏紧手中的扇子，恶犬在她后面看着这边，没有靠近。 破旧的大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背上背着巨大的画板包，手里还拿着一根登山杖，看到大门被打开，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好，我是来这附近写生的，因为天气太晚了实在看不清回去的路，可以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吗？” 第七席背对着恶犬，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却透露着怀疑和排斥，拒绝道： “不行，我们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说着她就要关门。 恶犬的眼珠一转，“汪”了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见它人性化地冲第七席点点头，示意她放人进来。 第七席皱眉看它，眼里满是不赞同，但还是在恶犬逐渐皱起鼻子露出狰狞的獠牙威胁后妥协了。 她状似嫌麻烦地轻啧一声，将还未合上的门开的更大一些，后退一步让出道来，冲着外面的人笑笑： “刚才开玩笑的，请进。” 门外的女人似乎完全不介意之前的小插曲，感激地朝她点点头，又歪头瞧了瞧后面状似安静乖巧的恶犬，背着包进了门。 “你先坐一下，我正在煮汤。”第七席简单寒暄了句，转身就快步朝厨房走去。 “哐当”厨房的门被关上。客厅里一下子只剩下女人和恶犬。 女人放下背后的包，坐在了沙发上。 直到她走进来，恶犬才发现这个女人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细胳膊细腿的看着没什么嚼劲。但好在皮肉看上去很嫩，应该很鲜美。 女人此时正背对着它在包里翻找些什么，恶犬脚步轻缓地向它靠近，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有一些口涎顺着牙齿滴落在地。 客厅的灯光将恶犬投在墙面的影子缓缓放大，墙壁上，它的嘴巴似乎大到能一口吞下那个毫无防备的女人。 可在它后方，刚才比它更大的那颗脑袋又在它背后隐隐浮现，它的嘴中也露出的四颗尖牙，甚至每一颗都有恶犬体积的一半那么大。 一条细长的舌头灵敏地伸出，舌头的顶端分叉成两条，在空中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恶犬再一次警觉地回头，背后仍旧空空如也，墙面上也没有什么痕迹，只有它和那个女人的影子......等等，她的影子为什么在它背后？！ 它猛地回头，就见刚才在包里找东西的女人正一脸笑盈盈地从上方俯视着她。灯光从她背后落下，她的脸完全被遮在了阴影中。 她低着头，影子将恶犬完全笼罩。 恶犬在一瞬间被那股近在咫尺的恶意刺激的寒毛竖起，张口就要朝她咬去。 却见女人朝后一仰，手上的登山杖已经早有准备地横向卡在了恶犬的后槽牙，将它狰狞的头死死抵在了原地。 但这只恶犬并不是一条真正的狗，而是信徒第一席，克莱茵境风脉地龙。 只见它周身的威压骤然增强，惊人的咬合力将那个登山杖咬的粉碎，而后后退一蹬，用力朝着女人扑来！ 女人被克莱茵境的威压震地顿了一瞬，片刻边回过神飞快地朝着身旁一滚，躲开了恶犬的扑咬。 “你想把这里暴露吗？”她站起来的瞬间只说了这句话。 第一席一愣，一时间有些踌躇。地下室里的祭坛事关呓语大人的后续计划，如果现在和这个女人打起来——它已经发现这个女人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只是一个它平时可以随意碾死的海境，但这里如果闹出动静，它能够在守夜人发现之前将下面的祭坛转移走吗？......如果不能，那呓语大人...... 它打了个哆嗦。那个愚蠢的第七席怎么还不出来！ “汪汪！汪！”它开始狂吠起来，希望引起厨房里第七席的注意力。 但厨房门纹丝不动，好像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它死死盯着女人，见她站在原地没有逃跑，顿时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就朝她飞扑过去，即便不恢复本体，它也能将这小小海境拿下！ 它的身形高高跃起，快如闪电，张口就要朝女人的头咬去。就听“乒呤乓啷”一阵动静从厨房中传来，接着就听见第七席传来一声惨叫，它下意识分神用余光看了眼那个方向。 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身前的女人手中寒芒一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刀剑直直朝着信徒一号的狗鼻子割去。 信徒一号刚回过神，空气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了一下它的前肢，让它在空中得以紧急转身，堪堪躲过了那足以削掉它鼻子的一刀。 可饶是如此，它的鼻尖仍然被削掉了一小块，鲜血在空中飞溅。 鼻子是它最敏感的器官，也是因此不像身体的其它部位一样皮糙肉厚。它疼得打了个哆嗦，脑袋甩了甩鼻头挂着的鲜血，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鼻尖。 血腥味加上疼痛刺激地它更加狂暴，它身上的青纹闪现，像是想要变回本体，又忍住了。 它对着半空吼了一声，别墅的所有窗户被一阵突然刮起的强风吹的全部打开，“哐哐哐”地撞击这墙壁。大门也发出了一阵金属的吱嘎声，仿佛门外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门，下一秒就要将门撞开。 它的周围形成了一股小型飓风，客厅里的所有家具被吹的漂浮在空中，相互撞击最终砸向墙壁，摔得支离破碎。周围的阻挡物减少，于它来说行动更加便利，女人也减少了躲避的空间。 但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因为这股风叫做魂罡风，真正的作用是将对方的精神力吹出身体从而达到遏制禁墟的目的，这是风脉地龙特有的技能。 第116章 小“狗”当家（3） 但令第一席诧异的是，当风吹到女人身上时，她胸前的半空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个透明的七彩屏障，那屏障从原本的巴掌大小迅速变大了数倍护在她身前。 那屏障的形状就好像......像一块被放大了的鳞片？！ 女人垂眸看向了胸口，那是......在她达到海境之时，天欢给她的一块鳞片。 鳞片的根部为蓝色，边缘为白色，中间有金色花纹。 在光线的照射下，那金色的花纹犹如活过来了一般缓缓流动，美轮美奂。 当时她还问天欢这是不是她的鳞片，就听天欢轻笑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鳞片的来源： “这可不是我的鳞片，这是我从一条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龙胸前撕下来的。他曾经仗着我对他的喜欢伤害我，那我就要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这是龙身上最坚硬的鳞片，可以抵御邪祟不侵。” 她看这块鳞片的目光犹如在看它的主人，冰冷厌恶，再没有丝毫的喜爱。在消失前她用过来人的语气告诫道： “你也不要像我，小婉茹，直到被伤害了才知道反击。轻易付出自己的喜欢，只会给那些人伤害你的机会。” ...... 唐婉茹看着此时浮现在空中的鳞片很是满意，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条那样的龙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浪费他身上任何一块鳞片。 所有的思绪都只在一瞬间，第一席见魂罡风被抵挡，也只是有些诧异。 它有些垂涎地看着空中闪烁流光的鳞片，目光转向唐婉茹时更添了几分恶意，即便魂罡风不管用，单凭两个境界的差距它也能将这个女人碾死。 就着这股风，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唐婉茹袭来，这属于克莱茵境界的速度加上风本身的速度，让她根本来不及闪避。 她的背上被第一席狠狠地拍了一道，尖利的爪子划开衣服，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痕。 第一席张口欲咬，就先对上了唐婉茹的眼睛。 在与那一双黑到极致的瞳仁对上的瞬间，第一席只觉得眼睛似乎被固定住了，头脑有一瞬间的发懵，对周围的事物的感知都变得迟钝和缓慢起来。 在它的视野里，以唐婉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仿佛在慢慢变得灰白，犹如被石化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唐婉茹手中银光一闪，竟又多出了一只被削的锋利的笔，迅猛地插进了第一席原本张大的嘴中！ 海境的美杜莎石化神墟在面对克莱茵时大大缩短了持续的时间，但此时堵的就是时间。 唐婉茹伸出的手丝毫没有犹豫和停顿，毫无畏惧地直直伸进了上下两排锋利的獠牙间，穿过腥臭的舌头直达它的咽喉。 手背的柔软和笔尖的锋利形成了一种极度的反差，第一席挣脱石化禁墟的瞬间张口欲咬，但唐婉茹的泛着银光的笔尖终于先行到达！ “噗嗤！——” 笔尖刺穿喉舌，一把插进了第一席的咽喉！ 第一席原本欲合拢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张开，恶心与直达脑部的痛意袭来，让它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 它身上的青纹再次闪烁起来，四肢已经变大并变出了鳞片，眼见着就要化为龙形。 耳畔又传来犹如恶魔的低语： “你要将呓语的心血暴露给守夜人吗？” 这样一句话犹如一句魔咒，让它变到一半的身躯又强行控制。 下一秒，唐婉茹没有预兆了狠狠拔出了那支笔！ “吼！”第一席感到恶心又痛苦，它咆哮了一声，忍不住在原地呕了一会儿血，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唐婉茹。 因为追逐，此时他们在客厅中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对调，第一席位于靠近门口的一方，而唐婉茹则位于更靠近地下室的一方。 唐婉茹将手搭在墙壁上，在第一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道： “你不是怕被别人知道吗？”她笑的肆意，一字一句念道： “万象频动。” 这是她在斋戒所吞噬的一个女囚的禁墟。只见此时她手掌所触的墙面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这股震颤很快连通了天花板和地面，然后整栋别墅随之开始震动。墙面的开始出现裂痕，天花板上开始掉落大颗的粉尘甚至是部分泥块。 第一席凶狠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她......她怎么可以反过来用这个威胁它？！ 它气的狂吠一声，身形如闪电般快速朝她冲来。 但地板碎裂的速度比它更加快，只见唐婉茹踩着的地面瞬间被震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整个人直直地朝下方掉落。 “巨力。”随着她的轻念，原本只是在重力作用下向下落的身影，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犹如一柄锋利的长剑，轻而易举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口子，几乎没有停留地下到了第二层，又通过第二层到了第三层。 “嘭！”巨大的声响从地底传来，在第一席的视野中，唐婉茹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朝着祭坛射去。 在掉到祭坛的一瞬间，只见她一只腿后撤，一只腿屈膝，手握成拳如同天空中极速坠落的流星，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祭坛上！ “嘭！！”巨大的力量从她的手上传递到祭坛表面，一个拳印深深地印在了祭坛表面。 第一席目眦欲裂。 在下一秒，以她为中心，一道道裂缝朝着周围延展，原本完好平整的祭坛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有些砖块甚至微微翘起，上面的图案变得有些不规则。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可以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到惊惧交加的表情。 它落到地面的第一时间不是朝着唐婉茹攻击，而是低头去看祭坛的裂缝，盲目地在落地点附近查看来查看去，毫无作用地低头嗅嗅，尾巴不知所措地向下夹紧，贴近身体。 “傻狗。”它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它反应过来凶狠地回过头，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怎么办，你把这里搞砸了。”唐婉茹笑的幸灾乐祸。 第一席简直要气到爆炸，它要将这个人的撕成碎片！ 第117章 小“狗”当家（4） 它伏下身就要变回原型，又听到对面悠悠说了一句： “本来就裂开了，变成原型踩下去就要碎了。” 它一僵，低头看爪下，果然原本的裂缝又扩大了些。 它缩回了爪子，身形下蹲，后腿蓄力准备朝着唐婉茹扑去，就见她嘴巴微张似乎又要说什么。 它不要听！ “看后面。” 它不看！ 它锋利的獠牙上混合着腥臭的唾液和它刚才喉头被刺出的鲜血，犹如一颗炮弹般冲向唐婉茹。 突然，半空中因为兴奋而高高翘起尾巴被一只手抓住，一股力量从它尾巴根传来，将它朝着运动轨迹相反的方向，用力向后拽去。 尾巴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第一席反应极快地挥动尾巴想要甩开，咬向唐婉茹的动作丝毫未减速。 它眼中闪过嗜血的笑，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面前这张可恨的脸皮撕咬下来大快朵颐的场景。 “砰！！”一个重物从楼上直接掉下来砸在地上。 “救我......”第一席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转头过去看。那是第七席的声音，她没死？ 在它迅速冷漠地回头时，面前的人发生了变化。 “看清楚我是谁？”她说。 不仅发出的声音不一样，连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化。 它一下子停在了半空。 因为现在站在它面前的赫然是第七席，她表情痛苦，一张脸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 只见她垂在两侧的手背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见碎裂的森森白骨，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而出。第一席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刚才熬煮的肉块香。 那熟悉的血腥味香得它莫名地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它再次转头去看刚才那人掉落下来的位置，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劲！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但它很快就有了决断，不管是哪个，全都杀了就好。 就在它准备先将面前这个咬死之时，突然瞥见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 在昏暗的灯光下，它的影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阴影。那阴影盘踞在它身后，遮盖了它周围的大部分的影子。 它瞳孔微缩，一瞬间抬起了头。 正对上一条巨大的蛇头。 那条蛇的眼睛狭长，光是布满花纹的瞳仁就有它脑袋那么大。黄黑色的花纹相交，组成一种奇妙又诡异的图案。 那条蛇盘踞在它后方，蛇头高高地立起，自上而下俯视着它，不知道已经这样在后面看了它多久。 此时与它朝上看的目光对个正着，吐了吐猩红的蛇信。 它在对上那瞳孔之时，那种被石化的晕眩感再次袭来，恍惚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蛇信发出的，一股浓烈又熟悉的血腥味——和骨头汤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在它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时，一条冷冰冰的尾巴缠上了它，从它的腰腹一路缠遍全身，而后骤然缩紧！ 巨大的力量通过蛇尾传递到它腰腹、胸腔乃至脖颈的血管和骨骼。 “咔咔咔”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剧烈的疼痛下，第一席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即将爆裂。 它的气管被挤压，让它无法呼吸，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如同一个被气球般爆炸开来。 第一席克莱茵级别的实力在这股极致的痛意下猛然爆发，它开始扭动身体奋力挣脱。 它再顾不上什么祭坛不祭坛，它要变回本体，将这条该死的小蛇绞成肉块！ 地下室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强大的风力犹如带了刀子，将大蛇身上割的血肉翻飞。 但大蛇纹丝不动，即便身体被划开了道道血口子，潺潺鲜血流下，它仍旧坚持着未放松半分。 恍惚间，第一席看见对面的“第七席”又变成了那个狡猾女人的样貌，她静静地看着它，白衣下浮现道道血痕。 第一席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瞳孔开始朝上翻。 大蛇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又绞的更紧了些。 第一席猛然一僵，许久后彻底停止了挣扎。 又过了一会儿，大蛇才缓缓松开力道，但它并未将第一席放下。下一秒，那条冰冷的蛇尾直接贯穿了第一席的太阳穴。 “扑通。” 第一席的身体像一个破娃娃一般被丢在了地上，周围已不见了大蛇的踪影。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第七席像一个影子般静静地站在阴影中。 唐婉茹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身体上的伤势，而是蹲下身从风脉地龙的脑子里取出了一颗闪亮的蓝绿色光团。 她思考片刻，又将光团一分为二。一半收入掌心，然后用指尖在自己手腕上毫不留情地划了一下。 汩汩鲜血与她掌心的另一半光球混合，红色的血液融入光团中，浸染了光团原本的剔透，让光团变成了紫色。 她将紫色的光团放回到风脉地龙的脑中。 在达到海境后，她的控尸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在川境时，只有被她全部吞噬后，才能召唤出与原身一致的灵体，且召唤出的灵体脸色僵硬如行尸，一眼就能瞧出异常。 如果是部分被她吞噬的，则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分神控制，超出她心念可控制的距离后，原本体质好的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体质差的，则会在瞬间暴毙腐败。 若是被感染，则会被血液内流淌的阴邪之力肆意操纵，最后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嗜血怪物。 在到达海境后则不同。 就像第七席，虽然被感染，但她的外表已经全然与活人无异，可以不用时刻分神控制，甚至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让她维持生前的思维方式与习惯。 她看着脚下的风脉地龙，虽然吞噬它之后，她的能力必然会有大幅的增加，但她今天原本的目的并不是它，留着它，说不定后面还有用。 她抬脚从它脑袋上跨过，走到了第七席身旁。第七席身前背了一个包，赫然就是唐婉茹之前背在身上的画板包。 她取过包，从中拿出了准备好的笔。 第118章 祭坛 那是一支大号的毛笔，雪白柔软的笔头配上红色的笔杆，是她下午特意去买的。 她伸出手腕，原本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她再次重新划开，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鲜血顺着手腕流淌到笔尖。 她的身上同时涌出了大量浓稠的黑色雾气，将被鲜血染红的笔头又染成了黑色。 早在第七席“看”到这个祭坛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好好利用。 凡是祭坛，必定需要献祭出某样东西才能召唤出符文所对应的事物。 而古神教会费尽心思弄来的祭坛，必定是召唤某个强大的存在，比如神秘或者，神明。 由此可以推断，他们必定要付出足以召唤出目标的某种东西。而这些东西本身一定包含着巨大的能量。 她需要能量。 虽然她现在距离无量境只差一步，可这一步确是从川境到海境的成百上千倍不止。无量境的精神力与海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这小小的一步犹如天堑。 她低头回忆思索了片刻，在祭坛上快速地画起来。 而在制定计划之时，她就想好了通过什么阵法来转移这些能量。 天欢曾经教过她各种复杂庞大的阵法，但那些都不适合这里。 这里只适合最简单的。 先在原先祭坛上图案的基础上勾勒出额外的部分，然后组成一个覆盖在祭坛之上的，让人无法从满是裂痕的祭坛上分辨出来的阵法——聚灵阵。 以自身鲜血为引，将他人赋予祭坛的能量转换大部分给自身。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冲击无量的捷径。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已完成了大半。 在她身后，倒地的风脉地龙头上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头骨，长出新的血肉。原本停滞的血液在脉搏的跳动下重新流淌，它的四肢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睁开时，在那眼皮下方、眼珠之上的肉色瞬膜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血丝。 就在这时，唐婉茹的眸中黄光一闪。 在进入这栋房子前，她以房子为中心，在周围百米内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留了一颗难陀蛇妖的眼珠。 以难陀蛇妖视野共享的能力，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此时，东面正有几人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那几人中，有一个穿着背心背着锄头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手指遥遥地指着这一栋别墅的方向，然后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圈。 他应该是听到了别墅里之前发出的巨大声响。 站在他身后的几人身披红色斗篷，腰间别着一把直刀。 他们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边，然后其中一人对着刚才指路的男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就见男人突然两眼发直，然后转身远远地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朝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到的更早。 只见此时本应该在广深的第三席出现在了别墅一楼。 他瞥了一眼客厅里的狼藉，在看到正中间地面上的大洞时瞳孔缩了缩，朝着洞中纵身一跃便俯冲而下。 唐婉茹快速完成最后一笔，非但未躲起来，反而直接冲着洞口朝上跃去。 第三席没想到在跳下的过程中就看见了不速之客，他冷笑一声抬手间就是杀招，就听见对面的人飞快地说了一句： “守夜人来了，我去帮你引开他们。” 他的瞳孔微缩，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 只这片刻的犹豫，那人已经跃至一楼，瞬间消失在了大厅中。 他落地的同时便听到了上方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而祭坛上如蛛网般的裂缝让他差点心脏骤停。 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踹向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第七席，见她醒来后先是一边痛呼一边去捂脸上狰狞的伤口，恼怒地斥责道： “没用的东西！” 他转向在祭坛上嗅来嗅去的第一席，强忍着怒意道： “这个据点不安全了，我们换地方。” 第一席点点头，变回本体的瞬间又不小心踩了几脚祭坛已经碎裂的部位。 第三席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当作没看到，心中在盘算着这次从百里家拿来的修补用的东西到底够不够用...... “站住！” 008小队只一眼便瞧见了从那栋废弃别墅中突然冲出来的人。 队长黎虹大喝一声，无量境的威压在一瞬间涌向那个人。 与此同时，配合默契的几名队员呈扇形朝着周围几个方向急速掠去，准备将那人包抄。 所有人的禁墟同时发动，朝着那一道白衣身影袭去。 却见周围的草丛中，树林里，甚至在房屋的墙面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只五彩斑斓的、巨大的眼睛。 那些眼睛同时睁开注视着众人。它们目之所及，原本空旷的整片区域内竖起了道道高墙，那些高墙纵横交错，顷刻间将众人分散在了一座庞大的迷宫中。 而迷宫围墙的最上方，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风将她的衣摆轻轻吹起，连同她披散着的、没有任何发饰的长发。 她余光看了眼自己被吹乱的头发，想到曾多次召唤都没有出现的锦雾绫，指尖轻轻摩挲，眼中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当中的情绪。 她看了一眼众人，没有说什么，转身跃下了高墙，身影消失在迷宫后。 美杜莎的迷宫并没有困住008小队多久，还不待众人将迷宫中关键的三只眼睛全部找出，迷宫便渐渐消散。 刚刚困在迷宫中的众人自然听到了别墅中传来的异响，对视一眼，没有再去追那个白衣女子，而是纷纷冲进了别墅，在地下三层发现一条幽深而又巨大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巷道。 一场守夜人与信徒之间的追逐战正在展开...... 第119章 无题 广深市。 一间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房间内。 房里没有人，屋内漆黑一片。 寂静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展示柜被陈列在房内，就像黑暗中沉默着站着的矮人，让本该空旷的空间变得拥挤而局促。 在最靠近里面的展柜中，放着一条白色薄纱。 此时，薄纱无风自动，在展柜内缓缓飘起，用力地撞向了困住“它”的那层看似脆弱的透明“玻璃罩”。 “砰。”撞击声轻微又朦胧，“玻璃罩”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屋顶上方对着这一区域的监控红灯闪烁。 监控室内，两位安保人员看着这一画面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个禁物又自己动了，这个月里都有好多次了吧？” “至少十几次吧，月初那几天更频繁一点。不过除了最开始那一次直接把保险罩给撞碎了，后面换了保险罩就好多了，撞击力度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幸好那一次正巧碰到董事长在巡视，要不然怎么可能把它从那么高的天上拽回来，而且它的速度还那么快。” “对啊！哎，不过你说......这个禁物是不是有主人啊？要不然它为什么会自己往外飞？” “嘘，小声点！就算有主人，现在放在百里家，那说明它的主人要么没有资格再拥有这件禁物，要么就......你懂的，董事长有权有势，又手段滔天，这个房间里那么多的禁物，你能保证来路都干净吗？......看破别说破吧，新人。” ...... 上京市。 守夜人总部会议室里，几个高层看着手中的报告，对于接下来的议题产生了分歧。 有一位高层率先打破沉默：“008小队看到的那个人已经确认了就是唐婉茹，而那栋别墅下面的确有古神教会的人遗留的痕迹。虽然没有追到古神教会，但这个唐婉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就这样，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她并没有攻击008小队，他们的报告中明确了这一点。如果她是古神教会的人，她为什么不攻击？”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从她当时的精神力看来她现在应该是海境，008的队长黎虹是无量，而且几个队员中也有海境的，怎么打？换成是你，你不逃？” “话虽如此，她应该是他们这一届新兵中第一个达到海境的吧，现在双神代理人都还在昏迷，我记得她最后的排名也没有很靠前？没想到我们都看走眼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她在走之前用迷宫困住了008小队，古神教会一定来不及逃走！” ...... 几位高层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各执一词，都无法说服彼此。 坐在最中间的叶梵一言不发。 终于，等众人停歇看向他时，他问了一个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到的问题：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她的禁墟会是迷宫吗？” “这有什么，可能是古神教会给她逃跑用的禁物吧。”一位高层不以为然。 “嘶——你这么一说，008小队提到了迷宫出现的时候周围有很多双巨大的眼睛......那该不会是......美杜莎的神墟？！可美杜莎的代理人我记得当初在沧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啊？”另一位高层诧异道。 “那应该就是她禁墟真正的能力，无限吞噬——不仅可以吞噬能量，还可以吞噬别人的禁墟，甚至——是神墟。”叶梵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可神墟不是神明赐予的，不可被剥夺的吗？”在座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梵，甚至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叶梵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百年以来大夏的神明代理人屈指可数，虽然一开始有人想通过刺杀来抢夺神墟失败过，但我们对神明代理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刚才有位高层说的没错，他们都看走眼了。他继续说道： “如果她的禁墟可以吞噬神墟......那么，她能力的成长空间将会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一旦她将这种能力用到其他神明代理人身上......将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但凡她加入任何一个组织，都可能让所有势力重新洗牌......” 在座所有高层对视一眼，终于达成共识： “绝不能让她落到古神教会或者其它势力手里。” 角落里一位与百里集团关系较好的高层轻轻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 水汽朦胧的一间浴室中。 只听“哗啦啦”一声，一个脑袋从浴缸平静的水面中抬起。 湿漉漉的咖色短发随着水珠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全都向后拨去。但没过几秒，几缕发丝又倔强地缓缓搭回了前额，为它们主人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添一份凌厉。 沈青竹靠在浴缸里闭眼静默了半刻，又睁开眼睛去看一旁被放置在干干净净的白色毯子上的那条蛇形项链。 只见那项链上的蛇眸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他担忧地叹了口气，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从几天前开始，它莫名地抽动了几下后就有些奄奄的。 沈青竹一开始以为它是因为什么闹脾气——最初的时候他经常容易惹它生气：它不喜欢别人碰，除非它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主动来蹭他；它不喜欢阳光、不喜欢太热但也不能太冷；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一切违背它意愿的东西。 后来的相处中，沈青竹渐渐有些摸清了它的脾气。 怎么说呢，虽然它有些霸道，但在沈青竹看来还是蛮可爱的，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唐婉茹送他的。 它这几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他用指尖轻轻地去触碰它的时候，就见它好像是伤口被碰疼了一般，抽搐了一下瑟缩着躲开，他就不敢再碰了。 但它的身体上分明一丝伤痕都没有。 沈青竹拨了拨额间的碎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小茹。”他突然开口唤道，口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试探。 第120章 小鱼来救 “滴滴滴。” 墙壁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沈青竹移开目光，看向了电话的方向。 半晌，他见那电话半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叹了口气从水中站起身。 他迈出浴缸，一连串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笔直的大腿流下，将踩着的白色毯子打湿。 他一边将浴巾围在腰间，一边还在分神想，如果小茹看到他胆敢将它放到浴室里，定是又要生气的，说不定还会咬他。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见脖子和锁骨处还有一两处微红的咬痕。 他走向墙边接起了电话： “喂？”拽拽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烦躁。 “有任务。需要你去.......” 沈青竹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毯子上的小蛇。 只见它悠悠转醒，红粉色的眼眸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将脑袋转了转，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 沈青竹淡淡应道。这次出任务，说不定有它喜欢吃的东西，到时候应该会精神点吧？ ...... 唐婉茹觉得肩胛骨又痒又疼。 自从吞噬了那颗克莱因境的风脉地龙脑子中的半颗光团，她总觉的背上像是有一种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的感觉。 她此时躺在一家民宿的房间内，身上本就没有好全的伤势被这股痒意与痛意折磨变得严重起来，头昏沉沉的有些发热。 她前几天受伤后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再变换面容，而临唐的那只守夜人小队一定会将那件事情上报，到时候经过面容比对，守夜人很快就能确认那是她。 她深知守夜人必将对她展开搜寻，古神教会亦是如此。 可是他们一时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朝着守夜人最多的上京方向一路北上。 在路过这座叫做苏南的城市时，可能是因为对名字的熟悉——毕竟她当时在那个集训营本来会被分配到这座城市，再加上身体的变化迫使她必须要找个地方休息，她利用禁墟微微改变了面容，住进了这家僻静的民宿。 这里离沧南已经很近了，万一追兵太多，她还可以去沧南找林七夜帮忙，他大概率不会拒绝。只是来的路上她听说了沧南覆灭的传闻，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余力可以为她所用。 “......就是这里，就是这间房。”朦胧间，唐婉茹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轻微说话声。 她突然睁开了眼。 外面有人。她闭上眼睛，感知到走廊外有至少3个人在朝着这间房靠近，为首的那个人境界不在她之下。在他们当中，有一人是之前给她办理住宿的民宿老板。 她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 她所住的这间房位于2楼，此时有2个人站在楼下，偶尔抬头向窗户打量。而对面的楼房上，隐约也有股气息传来，应该也有人埋伏在那里。 她被人包围了。 她坐回到床上，白皙的脚尖一点一点地点着地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民宿老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好，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了，前天有一位房客说他的戒指落在了房间里，昨天负责收拾房间的阿姨说没有看到，可以请您帮忙确认一下衣柜里是否有吗？” 唐婉茹没有说话。 此时房内。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唐婉茹抬头看向透风管道口。 白色的天花板被打开了一部分，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站直身体，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沾染了一些通风管道里的灰尘，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他在唐婉茹的目光中拍拍衣摆，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反射出房间里漂亮的水晶灯散发出的光。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我来救你。” 安卿鱼说完这句话，就在等着对面人的反应。无论是生气或者...他都接受......毕竟他之前还和她抢了难陀蛇妖的头颅。 但下一刻，只见那安静坐在床上的人突然双眼一闭向前倒去。 他急忙上前接住，将她软软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 此时她仰着头失去意识地靠在他胸前，白皙的脸颊上因为发烧而泛起滚烫的红晕。他的视线忍不住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手臂上有一道道已经开始结痂的血痕，他瞳孔微缩，从这些血痕的形状和密集程度看，她衣服下的其它部位应该也有这样的伤。 是谁？外面这群人吗？ 他眼中闪过冰冷，但此时的情形他们并不占优势，只能按捺下情绪。 他用手指拨开她垂在脸上的发丝，然后避开她身上的伤将她抱起。 此时房门又被敲了两下，外面的声音仍旧保持着礼貌： “或许可以请您开一下门吗？我们的客服可以进来帮忙找的。” 仍是没有回应。 站在外面的苏南市小队队长皱起了眉。他有些为难，之前接到守夜人内部的特殊搜捕令，他就觉得唐婉茹这个名字很熟悉。直到看到高级机密档案中的照片他才和人对上了号。 这是当时本该被安排到他们小队的新兵。 这份来自总部的特殊搜捕令中写道需要以和缓、非强硬的方式找到唐婉茹并将她带回上京，不要引起矛盾或冲突。 这就有些奇怪了，看上去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本以为这事会和自己无关，没想到在附近做任务的小队成员竟然恰巧看到有一个身形长相都很相似的一个女人走进了这间民宿。 他此时有些为难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犹豫了片刻，还是示意民宿老板用备用房卡开门。 突然，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苏南市小队队长立即反应过来，拿出通讯器呼叫守在外面的队员： “注意警戒！目标可能跳窗逃了！” “收到。2楼窗台的玻璃碎了，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从窗户中窜出来，正朝着南面去了。” 此时面前的房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苏南市小队队长快速地在房内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躲藏的痕迹。他又趴在窗口朝外看，见玻璃碎裂的方向是朝外的，地上掉了几件染血的衣物。 第121章 蝴蝶的翅膀（1） 他对着对讲机那头快速说道： “全体注意，目标可能变成其它形态逃跑了，注意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生物！” 而后掉头快速朝着外面冲去。 半晌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消防通道门再次打开。 ...... 一条阴暗隐蔽的隧道入口，安卿鱼抱着唐婉茹在布满了苔藓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打量了一会儿她安静的睡颜，方才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醒着。” 怀中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唐婉茹当然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彻底失去意识，虽然她有些发烧，但还没有到不能行动的地步。 只是既然有人愿意帮忙，她欣然接受便是了。 她虽然睁开了眼，但仍旧没有动，安卿鱼的手也稳稳地抱着她没有松开。 “你为什么救我？” 唐婉茹的声音因为嗓子干涩有些沙哑，她的目光落在安卿鱼精致的下巴上，然后向下移到他的脖颈。 如果掐住这里的话，他能坚持多久？ 安卿鱼对上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还没有忘记难陀蛇妖那件事。 他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为了赎罪。”他当然不会说为了抵消上一次的事，那样说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哦？”唐婉茹不置可否，她又看向他的下巴，这次不止是看，还用手指捏住轻轻摩挲。 安卿鱼的瞳孔在她手指触碰到自己下巴的瞬间收缩了一下，他克制地移开目光，顺从地任由她拿捏，只是轻声道： “我需要输入指纹才能进去。” 唐婉茹又“哦”了一声。她完全没有要下地的意思，而是在安卿鱼诧异的目光中，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抬起上半身将重量压到他的肩膀和胸膛上。 安卿鱼原本揽在她背后的左手缓缓松开，只用右臂托着她的双腿。 这点力道对于他根本不算什么，他稳稳地将她托住，左手在一扇门的某个区域划拉了一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银色电子屏出现。 他没有去管唐婉茹扭头看着他在屏幕上输入密码的目光，只是嘴角噙着笑慢慢地、将密码一个一个输入上去。 电子屏核验密码后，并没有消失，而是从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圆形光圈，他将脸凑到光圈面前，光圈自动识别了他的面部、瞳孔信息。 但这还没完，这一切采集完成后，电子屏中又出现了一道题。 那道题是一道非常复杂的数学题，而且在题目的正上方还有倒计时： “5、4、3、2......回答正确。” 唐婉茹原本微翘的嘴角缓缓拉平。 电子大门“滴”一声打开。安卿鱼忍着笑意，抱着她走了进去。 大门里面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干净又明亮的通道。 这里很空旷，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扇封闭的门，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安卿鱼走到最后倒数第二道门前停了下来，转动把手打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间实验室。头顶的白炽灯散发出充足的光源，将里面的布局照的一清二楚。 从门口就可以看到许多仪器摆放在当中，电子设备、装着各种试剂的玻璃器皿、金属器具还有消毒防护装备一应俱全。 安卿鱼将她放在了最里面摆放的一间实验床上。 床上已经被提前铺了一层干净的白布，隔绝了金属床带来的冰冷。 唐婉茹看着转身去找东西的安卿鱼的背影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卿鱼拿着医用的消毒水和干净的纱布转过来，一边小心给她消毒，一边回答道： “一种可以在整个城市活动但不被人注意的小东西，你可能不会喜欢。如果你在沧南，我能更早找到你。” “嘶——”消毒水刺激到了她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疼痛。 “抱歉，稍微再忍忍。”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小风扇对着几个比较大的伤口吹风，一边吹一边解释道： “局部降温可以减少神经末梢的敏感性，减轻疼痛感。” 他镜片下的眼睛很是专注，好像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唐婉茹眼中闪过探究与了然，她突然抓住安卿鱼的手，闭着眼似是难耐地闷哼了一声。 “嗯……” 安卿鱼拿着镊子的手一顿，镊子的尖端一松，夹着的消毒棉花落在了床上。 可他顾不上这些，眉头皱起担忧地看向唐婉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婉茹拉过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靠进他怀中。她的手指轻轻地、似是不经意地搭在了他手腕上青色的血管上。 而她的背面，从肩膀到背部中段，就只有睡裙的两条吊带挂着，根本遮不住什么。 安卿鱼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全是她雪白的背，以及两边肩胛骨上浮现的，如同花纹般的血管。 白色与红色撞击在一起，令注视着这一美景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安卿鱼的瞳孔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他的心跳的很快，远胜过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的兴奋与新颖。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心底的感觉，只知道眼前之人比尸体更让他着迷。当然，要是......要是她也愿意让他解剖研究一下就更好了。 眼前的背脊突然瑟缩了一下，仿佛是被那炙热的目光灼伤。 安卿鱼回过神，推了推眼镜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观察起肩胛骨上那诡异的血管起来。 “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是身体自身的血管。”他边说着，边用没有被抓着的一只手去轻轻触碰其中一条，另一只被唐婉茹抓住的手反手与唐婉茹相握。 他清晰地感受到血管中传来的，与唐婉茹身体中的脉搏同频的跳动。 “这是你自己身体内的组织。”他判断道。 手指沿着血管的走势微微移动，而后站起身对比起左右两边的图案。 “这是多出来的血管，从远处看......仿佛像肩胛骨处要长出某种组织。”他说的没错，唐婉茹曾在镜中看过自己的背部。 第122章 蝴蝶的翅膀（2） 当时两侧的血管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远远看去，就像印在背上的两只蝴蝶翅膀。 安卿鱼有些犹豫地凑近，小声征询她的意见： “如果你愿意让我解剖，我应该可以弄清楚......” 他之后的话消失在嘴里，因为转过身的唐婉茹一把抽掉了他脸上的眼镜。 他的眼睛忍不住闭了闭，才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 “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她的眼睛很黑，但里面反射出了他有些泛着蓝灰色光的瞳孔。她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瓣上，接着说道： “我怕疼，我不喜欢听那个。” 然后用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问： “好吗？” 好的。他失神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样的距离，没有镜片的阻挡，反而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气氛。 但没等他把回答说出口，唐婉茹已经再次转过了身，慵懒地吩咐道： “那就快帮我搞定它，自从这个出现，背上又疼又痒，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让原本抱怨的话都带着一股甜意。 安卿鱼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再去拿被随意搁置在一边的，片刻不离身的眼镜。 一个小时后，安卿鱼精准地用禁墟将唐婉茹的肩胛骨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膜来缓解她的不适感，又确保她不会被寒气侵蚀而受冻。 完成这一切后的他眨了眨有些泛红干涩的眼睛，抬起头时才发现唐婉茹已经睡着了。 这一次是真的睡着。她的脸搭在手背上，眉眼舒展，神情惬意，好像正在美梦中。 安卿鱼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凑到了她的脸颊边，薄唇凑近她的脸庞，一触即分。 ...... 一天后。 唐婉茹终于从沉沉的睡意中清醒，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蒙在了眼睛上。她抬手拿下，发现是一个用来阻隔光源的眼罩。 骤然拿掉的那一刻，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的有些刺眼。 她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身上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血痂脱落，只剩下丝丝红痕。 她环视一圈，实验室内没有人。 她将被子掀开，双腿放下床，脚踩进自己的拖鞋里站起了身。 这间实验室里有些冷，她随手拿过披在椅子上的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白大褂有些长，原本安卿鱼穿着刚过膝盖的长度，此刻套在她身上已经快到了脚踝。 她走到一个玻璃缸前，朝里看去。 玻璃缸内铺了一层厚厚的干净木屑，里面养着几只干净的小白鼠。此时感觉到她凑近，里面原本在休憩的小白鼠纷纷吓得朝玻璃缸的最里侧躲去，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种可以在整个城市活动但不被人注意的小东西。】她想起安卿鱼之前说过的话，原来说的是这个。 看来这些小白鼠应该也吃过难陀蛇妖的眼睛，若是这样，为什么她不能共享它们的视野...... 她摸着自己的眼眶若有所思，一定是加入了什么别的东西将他们之间的感应阻隔。 她走到那台巨大的显示屏边，上面闪动的是一串她看不懂的字符。 她没有勉强自己，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桌上放着的一些纸张和笔记本。 “你醒了，比我预计的更早一些。” 一道声音从门边传来，她转头看去，只见安卿鱼正走进门，他的手上还提着一袋散发着香味的包子和豆浆。 他转身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虽然有营养试剂，但那个你可能吃不习惯。所以出去买了早饭。哦对了，衣服在......“ 后面的话在看到那穿着他的衣服，正靠在他平时做记录的桌子旁看着他的人时，哑然失语。 那件普通的白大褂此时穿在她的身上就仿佛是有了魔力一般，让他挪不开眼神。她手上拿着他平时做实验的记录本，但最吸引他的，是她带着眼镜的样子，和那镜片后的眼神。 她此刻的样子全然是他平时做实验时的模样，但他却无法抑制住心脏的剧烈跳动。她清冷的目光在镜片后投射过来，白大褂包裹住那件白色的真丝睡衣。 冷静与慵懒、理智与肆意两两冲撞，糅杂在一起，矛盾的气质让人着迷。 而她穿着他的衣服，让他不受控制地将自己想象成那件衣服，正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犹如抱着自己的伴身。 唐婉茹却只是打量了他一眼，便毫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记录本。她翻过一页，随意开口: “我不喜欢吃那个。” 安卿鱼在心里记下，默默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背上的花纹，你有什么办法吗？”唐婉茹问道。 安卿鱼下意识想要推一推脸上的眼镜，手指触及脸旁才发现摸了个空，他顿了顿说道： “从脉络的布局来看，那应该是为了长出翅膀而额外多出的血管。”他看着唐婉茹毫无波动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必定是清楚这一点的，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 “但因为能量不足的原因，它们并没有顺利长成——我说的长成不是直接长出翅膀来。因为我检查过了，你肩胛骨那里并没有多出什么骨骼。只是这花纹的图案像是缺失的，等到花纹补齐缺失的部分，应该能够幻化可以收放自如的翅膀。这就像一刻画在骨骼上的禁物，或者魔法阵，可以凭借精神力在需要的时候幻化出来。” 说完这些，他有些难掩内心的好奇。这样的能力他并没有在任何一个拥有禁墟的人身上见过。而如果不局限于人类的范围，那么会幻化出翅膀的神话生物，《山海经》里就记载了很多。比如应龙、辟邪、当扈......还有腾蛇。 她和哪一种有关？ “有别的能量可以代替吗？”唐婉茹打断他的沉思。 “没有，必须是相同属性的能量。之前的那另一半不行吗？”安卿鱼没有问她是怎么将能量吸收转化的，想必问了她也不会说。但如果可以有另一半能量，那对翅膀应该能够顺利长出。 “不行，留着它还有用。”唐婉茹想了想，摇摇头。撇开这个话题不谈，主动问起了沧南的情况： “我之前听人说，沧南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安卿鱼听到这句话，神情有些肃穆。他点点头，和唐婉茹说起了沧南的那一场覆灭。 第123章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七夜从那之后就不见了。”安卿鱼说道，一边说一边去观察唐婉茹的表情。 但他没有看出来什么变化，她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没有焦急和关心，平静地仿佛在听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的故事。 安卿鱼不知怎么的，心有点沉。他本应该高兴的，但如果七夜都没能让她有半点异常，那......如果是他呢？ “原来是外神来了沧南。”没想到津南山之后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谎言之神，一个来自北欧的神明......迷雾后的世界看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广阔。 “你不好奇他去哪了吗？”安卿鱼忍不住问。 “守夜人高层应该自有安排。我好奇有什么用？”唐婉茹淡淡地反问。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他......他不是喜欢你吗？”安卿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唐婉茹“噗嗤”笑了一声，她将那本书放回桌子上，径直走向安卿鱼。安卿鱼的目光随着她的不断靠近而变化，从认真探究变成茫然和惊讶。 最后他被唐婉茹一把将推倒在他身后的椅子上。 直到听到她问出的那句话，而彻底怔愣在原地。 因为她说：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安卿鱼的瞳孔放大。 他看着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唐婉茹的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凳子上的他： “你什么时候和林七夜关系这么好了？” “我......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安卿鱼眼中蓝光一闪，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 “那看来，真的是个很大的人情呢。”唐婉茹说着，捏住他下巴的手微微松开，在安卿鱼放松下来的下一秒用指尖拨弄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结。 安卿鱼浑身一颤。 “那你......想让我帮忙救他吗？”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犹如恶魔低语。 想让她帮忙救吗？从对守夜人的了解程度上，她比他对守夜人熟悉太多，毕竟她也是新兵集训营的一员。如果她能加入，凭她的反应和能力一定能帮上忙。 但她如此冷情的性格，如果真的帮忙，代表着林七夜在她心中定是有不小的分量。 他还没有回答，耳边软软的嗓音伴着风再次传入他的耳畔： “嫉妒，可是七宗罪之一哦。” 安卿鱼闭了闭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准备去找他，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的身体改造非一朝一夕的事，只有改造完毕后才有能力去找林七夜。 但重点是：“在这段时间内，我可能顾不上你。” 唐婉茹身体站直，和他拉开距离，边笑着边往实验床走去。 她的声音里这次没有蛊惑，反而一种像是在和普通朋友开玩笑一般的调笑： “哎呀，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可比我重要多了呢。那就先帮我解决背后的麻烦吧，小鱼。” 安卿鱼原本听到前一句话而焦急的心情，在听到她对他最后的称呼时突然又转换成窃喜。 他心中苦笑一声。从早晨到现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的心情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随着她的一言一行而变幻，由不得自己。 唐婉茹背对着他坐着，放松地摊开双手。 安卿鱼站在她背后迟疑了片刻，伸手替她脱下了白大褂。 背后冰凉的触感传来，唐婉茹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昨天引走他们的诱饵被追上时，他们没有下杀招。” 安卿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仔细地观察着她背后的情况，血管表面原本有些红肿的皮肤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平稳下来。而她身上的伤痕，单看手臂上的，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哦？”唐婉茹想了想，这么看来守夜人追她估计不只是单纯因为斋戒所的事。 能让人中途改变态度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利可图。 她的音调一转，单薄的背影显得柔弱又无助： “如果你知道他们之前把我关在了哪里......” 她话还没说完，安卿鱼身上的气压骤然降低，他的眸色渐深： “他们把你关起来？” “嗯。” 唐婉茹的表情说变就变，她回过神看向他的时候，眼眶里俨然已经噙着泪水。她双手撑在床板上，抬头看着安卿鱼： “他们说我是神经病，你说，我像神经病吗？” 安卿鱼摇头。 当然不像。她只是活的比任何人都肆意。不像他，为了自己解剖尸体的爱好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唐婉茹笑了一下。她的眼泪都还要落未落，嘴角却牵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神奇的是，这样两种极端的情绪特征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时，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就像夏天的太阳雨，明媚与温柔并济。 “所以我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之前骂我的人也知道错了，是她们主动帮我逃出来的。至于守夜人，或许他们只是把我抓回去再关起来......”她的脑袋歪了歪，像是在不确定的猜测，神色间却无丝毫的害怕。 “不如你加入守夜人，去帮我弄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好不好？”唐婉茹看着安卿鱼柔声道。 加入守夜人吗？那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自由地解剖研究，可能连某些实验都会被限制。 但那样却可以帮助她打探出守夜人的计划，提前预知他们的行动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而且……她想必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地下空洞吧。像她这样的性格，更加适合肆意地、光明正大的活着。 安卿鱼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即做出什么承诺，而是看着她问道：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她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了。 “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唐婉茹刚才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在回答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语气里没什么愤怒。 安卿鱼不知道她丢了什么东西，但仅凭之前在难陀蛇妖事件中她的处事作风，他就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24章 红眼航班（1） “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去。”安卿鱼认真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唐婉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又摸了摸他的下巴，安卿鱼没有躲开。 ...... 第125章 红眼航班（2） “砰、砰砰”唐婉茹坐在位子上，感受着背靠的椅子上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被踹的力道。 她坐着没动，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神色，只是在邻座担忧的目光中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侧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一片漆黑，此时已接近午夜十二点，从玻璃窗外看出去，只能看到机翼上的红色灯光在一闪一闪，照亮了上面印着的航班号。 “砰！”又是一脚。 说来也巧，唐婉茹的座位正好在老张的前排。自从他坐下开始，便接连不断地用脚来踹唐婉茹的座椅后背。 “要不要我帮你叫一下空姐？”唐婉茹的邻座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在外地读大学。正值放假，这次是放假准备回家一趟。 唐婉茹看着她电脑中的视频录播课，感觉距离自己上一次坐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日子，仿佛已经过了许久。 但她并不后悔，她的每一步选择都是当下最适合自己的。变强并没有错，如果为了安宁和平静而放弃变强，那才是将选择权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譬如现在。 唐婉茹冲邻座的女生摇摇头，示意没关系，而后站起身走向了机舱尾部的厕所。 在路过老张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手指虚虚握着，仿佛在拿着一个杯子，然后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 老张一瞬间被点爆了怒意。他看着唐婉茹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等了一分钟后跟了上去。 在他离开之前，身旁坐着的同伴淡淡地嘱咐道： “动静小一点。” “知道了。” 老张走到飞机的尾部，这里与服务于尾舱的厨房仅仅隔了一道帘子。 他看了眼两边厕所的指示灯，均显示无人。 他狐疑地打开门查看，里面空空如也。 此时尾部的乘客似乎都已陷入了梦乡，机舱里一片安静。 老张眼睛一转，想到了之前出声帮腔的空姐，猛地拉开了蓝色的帘子。 只是厨房里也没有人。 “去哪了？”他喃喃自语，眼睛不住地在周围打转，思考着哪里可以藏人。 客机里此时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里亮着暖光。当帘子掀开的时候，泄出来的光照亮了尾舱的方寸之地。 还是没有人。 老张仔细查看了每一处，他在一条单独的过道上徘徊，甚至蹲下身去看里面的某个乘客的膝盖下有没有藏人。 “吗的，见鬼了，人呢？”他嘴里骂骂咧咧，看了一圈找不到人正准备回去。 视线不经意的一转，又陡然转回去。 刚才那个......是什么？是太晚眼花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窗户外面印着......一张人脸？ 他转回去的时候，那扇窗户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老张皱眉，直接跨过睡梦中的乘客的腿，凑近窗户去看。 贴近窗户，外面如墨汁般漆黑，只有前方机翼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偶尔照亮周围。 人也有趋光性，特别是在周围漆黑的时候。 老张盯着那红光看了一会儿，就在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红光熄灭，他正对上了窗外突然出现的一张脸！ 老张被吓得向后弹去，心脏就像在一瞬间被紧紧地捏了一下，全身的血液朝着那里涌去，又多又猛烈，让它周围的血管犹如被撑爆一般刺痛。 红灯亮起，窗外什么都没有。 老张站在靠着过道与最中间位置的地方，死死盯着那扇窗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而坐在位置上的闭目的乘客连半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刚才后退的时候还踩了坐在过道的乘客一脚，怎么可能没反应？ 他转头去看闭着眼睛的乘客，粗鲁地用手推了推。 一动不动，而且手掌接触的时候，只觉得衣服下裹着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热量，冰冷而又僵硬。 他迟疑着正准备将手探向乘客的脖颈，突然，封闭的机舱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出了一声响动。那好像是不小心碰到柜子时，上面的器皿发出的碰撞声。 机舱里怎么会有风？难道是空调的风力突然调大了？老张没有多想，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看来还真躲在里面。 他看了眼乘客，又看向厨房，最终还是快速地两手撑着前后的椅子，腹部用力抬起双腿跃了过去，掀开帘子快速走进了厨房。 厨房很小，其实只是供空乘为乘客加热餐食、准备饮料用的，除了柜子就只有垃圾收集箱。 老张走到柜子旁准备打开查看，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了什么东西挪动的拖行的声响。 他朝上面看去，只见正上方有一个通风口，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爬高一点凑上去细看，突然觉得有一滴水珠落在了脸上。 他抬手一擦，指尖一片猩红。 这是......血？ 他皱眉看着指尖。还没等他抬头再查看，一滴、两滴、三滴......就像久未使用的淋雨喷头重新通上了水管。 “嘭！” 巨大的冲击力冲破了通风口的阀门，迎面而来的鲜血如同暴雨般将老张淋得满身都是。 就像刚才被浇了满头的果汁一样。 “叮铃铃——” 墙壁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机舱内回荡。 老张正在慌张地躲避喷洒下来的鲜血，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后退，却正好踩中了地上湿漉漉的血液，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滑向地面。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根金属叉子正巧卡在了墙壁和柜子的细缝间，三根尖锐的叉齿直直地对着他眼睛的方向，眼见就要在他倒下时扎入他的眼睛！ 他虽然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却仍旧可以应付。 自从加入古神教会，他面临过太多场厮杀，哪一次不是凶险异常？ 眼前这个在他看来，顶多是雕虫小技。 第126章 劫机（1） 他心里冷哼一声，他的禁墟是序列214的肌体重组，自由地压缩和重组自身的肌肉组织，让身体的力量与强度达到一个可怕的水平。 他正要调动起身体内的精神力时，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精神力就像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他在心中呐喊，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声音的。 只可惜没有人扶住他。 “噗嗤！”叉齿没有任何停顿，如约而至。 “啊啊啊啊啊！” ...... 老张的同伴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他又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见那边仍旧关着门，忍不住“啧”了一声，嘟囔道： “怎么这么久，进去之后到现在都有15分钟了。” 刚刚喝了太多水，他都有点想上厕所了。 他站起身，打开上方的行李架，将那个黑色的箱子取出来抱在胸前，准备带着箱子去上厕所。 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肩膀上被按上了一只手，一下子将他按得做了回去。 他回头一看，见是老张，抱怨道： “你怎么去那么久？” “浪费了点时间。”老张含糊道。 同伴“啧”了一声，伸出手递到老张跟前： “拿来吧。” 老张一愣，问道： “什么东西？” 同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睨了他一眼，摊开的手掌晃了晃： “得了吧，还和我装。你不是最喜欢拍了吗，每次不管情愿不情愿都会拍下来。以前又不是没给我看过，进去这么久肯定是拍了不少东西吧，快给我看看！” 老张顿了一下，一把拍开同伴的手。在对方眉毛高高挑起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是说这趟货很重要，要低调吗？现在大庭广众看这个，等下被人发现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看着同伴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而后冲他招招手： “跟我来，去厕所看。” 同伴有些不乐意，两个大男人去厕所像什么话。但想到前排那女人的尸体不知道处理干净没有，这时候还能过去检查一下，遂站起身，跟在老张后面进了厕所。 “啪嗒。”厕所门在外面乘客诧异的目光中关上，老张将手机递给同伴，而后转身锁门。 同伴拿着已经解锁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他自己的脸，以为是老张或者他自己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照相功能。 正要退出界面，就见老张转过了头。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脸都在屏幕里，他自己的脸部周围有四个黄色的直角，组成一个正方形将他的脸框在其中——那是手机自带的人脸识别功能。 但老张的没有。 老张的脸和厕所的门一样，被摄像头识别成了周围的景物。 同伴嗤笑一声，一只手将手机举到和眼睛齐平，一只手搭在老张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你看，你的脸都没有被识别出来，果然还是我长得更加帅一点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拍拍老张的肩膀，自以为幽默地调侃道： “看来手机觉得你不是人啊！” 老张只是将脑袋凑的离他更近一些，好像是为了否认同伴的说话，面朝着摄像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是吗？” 屏幕中两人在同一个平面和高度，但是仍然只有同伴一个人的脸被识别出来。 同伴看着屏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股凉意涌上心头。老张一动不动地对着手机维持着他的笑，同伴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移开目光看向老张，就见老张转向他的脸，冲他吹了口气。 他的第一个感觉是冰冷，那股气不知怎么的竟然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犹如一阵风般刮过。 他回过神，看向老张的眼睛，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摸进来以后被放在洗手台上的黑箱子。 摸到了，正要一拽，没拽动。 他皱眉，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想要再确认一下，一转头就见老张的一只手按在了箱子上。 “你干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手机拍不出来我，你就怕了？”老张直接点破他心中所想。 “怕什么怕，破手机功能太差识别错误很正常，有什么好怕的。”同伴有些心虚的开口，他感觉老张的气场有些不对。 他这句话说完，老张却没有说话，而是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手也没有移开半分。 他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知道，是手机识别错误？” 同伴的瞳孔微微放大，错愕地盯着他。 ....... “我们要进去看一下吗？已经过了很久了。”飞机上，在前面几排中，有三个人正在低声交流。 “不行，万一打草惊蛇，再要找她就难了。”另一人摇头表示不赞同。 “你怎么确认就一定是她，我感觉她和任务发布的照片上长的不太一样啊？”第三人提出疑问。 “高层发布的任务中有提示目标可能变幻自己的长相，甚至表示其他形态。前几天苏南市小队上报过发现疑似她的踪迹，但是最终没有抓到人。这趟航班就是从苏南出发的，而且她长得和照片上至少有7成像，如果不是她，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在等等？” “嗯，再等等。一旦有动静，我们立即进去支援。” “好。” ...... 凌晨1点。 “嘭！” 一声巨大的响动将众人从睡梦中吵醒。 “怎么回事？谁啊？” “吵死了，大家都在睡觉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没有素质啊！” 机舱里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响起，空乘也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走过来查看。 声音是从尾舱发出的，只见尾舱左侧厕所的整块门板被踹掉，此刻正嵌入对面右侧的厕所门内，门板的碎屑散落一地。 在门板的前方站着两个人。 登机时目睹了推搡事件的几名乘客立即认出了他们，正是之前一脸凶相要打人的“老张”和他的同伴。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趴着一个人，生死不知。因为是面朝里趴着，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从身形看去，应该是之前将果汁倒在那老张头顶的女生。 坐在唐婉茹身旁的女大学生正要惊叫，就听老张暴喝一声： “劫机！！” 第127章 劫机（2） 这一声比刚才的响动更加能让人清醒，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带着孩子的家长紧紧捂住了身边孩子的嘴，止住了他们的啼哭。 正站在过道上朝这边走过来的空姐顿住了脚步，迟疑着想要后退。 “所有人，全都给老子站到过道上。” 众人一片寂静，但没人有动作，因为老张手上没有枪，也没有什么别的武器。 老张嗤笑一声，抬起手放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重重一拔！ 一阵刺耳的钢筋弯折断裂声响起，只见被固定在地上的椅子直接被老张单手拔起，而后直接朝着前方人群中砸去。 “啊啊啊啊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坐在位置上避闪不及的众人看着空中以极大速度被丢过来的椅子，只能极力压低身体试图躲过撞击。 椅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直直砸向坐在位置上正看着这边的两名乘客。 其中一名乘客站起身，他的手上涌起一道炽目的火焰，立即就要抬起手，却被另一人压住。 另一人飞快地说了句： “我来。”就见他盯着飞射而来的椅子，那椅子当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分解，在它从空中飞至他们身前之前，所有的结构已经分崩离析。 而椅子当中的金属更是变成了液体的形态，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在那人面前凝聚起一道光滑坚固的金属盾牌，将椅子的木屑与其他碎片全部挡下。 尖叫声停歇。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凝聚金属墙的人凝重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老张： “你是古神教会的人。” “答对了。”老张拍了拍手掌，突然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了空姐。 而他身后的同伴将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提起来，扣住了她的脖子。 “别乱动。”老张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站着的3个人。 “怎么办，好像真的是她。”三人中的一人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但是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别急，既然她也落在了他们手里，证明这次古神教会来的人不可小觑。从刚刚的精神力来看，至少有海境。”另一人回答道，他握紧拳，将掌心的火焰紧紧包裹住，不泄露半分。 为首的一人将金属盾牌握在手中，看向对面的眼神闪烁不定： “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他定了定神，直视老张的眼睛问道： “你想干什么？” 老张朝地上“呸”了一声，手指伸出来遥遥地指向他们： “老子早就察觉到飞机上有人在暗中观察，果然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守夜人。想干什么？你们不想老子好过，那就让这里所有人给老子陪葬！”他大吼一声，眼看着就要发动禁墟，身体周围涌现出不详的血色红光。 “慢着！这里都是普通人，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次应该是带着任务的吧？任务失败的话，就算你们侥幸或者回去，想必也会受到惩罚。” 拿着金属盾牌的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老张的同伴脚边的黑箱子。同伴皱起了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恐惧之色。 老张眼珠转了转，扯起一边的嘴角，讽刺地看向对面： “不想让他们死，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为首的守夜人问道。 “条件就是，你，在这里打个洞，跳下去。”老张冷冷说道。 “你做梦！”另一名守夜人举起火球就要朝着老张砸去。 只见老张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将空姐挡在身前，被他握着脖子的空姐整张脸通红，似乎很快就要喘不过气。 “慢着！”拿着金属盾的守夜人喊道。 他深吸一口气，穿过过道缓缓走到了舱尾。 ...... 地面塔台。 第128章 西津 “哼，去死吧！”老张一把丢开空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守夜人冲去！ 守夜人反应极快地后退，却见老张在空中一转，片刻没有停留地朝着飞机外跳去！ 与此同时，还不等守夜人反应过来去抓，他的同伴将手中不知生死的人一把丢向了风口的方向，趁着在一旁刚稳住身形的人去抓住那人的间隙，抓住箱子也朝外跳去！ 两人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瞬间与飞机拉开了的距离，几乎片刻功夫消失在了黑暗中。 另外两名守夜人已经来到了风口附近，接住人质的守夜人焦急地看向臂弯中没有动静的人。 待掀开头发，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分明是刚刚跳下去的“老张！” 糟糕，上当了。 ...... 黑夜中两道身影在急速下坠，一道身影的四肢被风吹的来回晃动，就像商场在节日时在门口用气吹起的巨大假人。而另一道身影则仰面闭目，张开双手，神情放松地任凭身体下坠。 “扑通！”巨大的落水声伴随着无数的水花响彻了整片河面，惊的周围的鱼群四处逃散。 但落下的只有一道身影。或者说是一道身影和一个黑箱子。 那身影缓缓沉入黝黑的水中，半晌，江面掀起层层波纹，犹如有什么巨大的鱼类摆动着尾巴缓缓游过。 没过多久，多架直升机飞至江面上空，强力探照灯比太阳更早地抵达了这片区域。笔直的光束打通空中的黑暗，直达水下十几米。 但直升机盘旋了许久，仍旧没有什么发现，最终只能继续沿着江面向前方搜进。 ...... 上京市。 守夜人总部的电话响起，叶梵听完电话那头的陈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搜寻。如果有发现，先不要贸然行动，第一时间向上汇报。” 而后挂断了电话。 左青站在一旁，刚才叶梵开的是免提，因此他也听得清晰。 他皱眉有些不理解： “如果她不想被我们找到，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千面改变自己的长相呢？” “我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叶梵说道：“第一，她想要告诉我们，她来了上京。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一举动表达出来的是示威。第二，她想将我们的注意力从苏南市转移。我们在苏南市发现过她，如果她不出现，那么我们一定还会在那边加大搜寻力度，但她不想这么做。那里应该有什么她想保护的秘密。” “我明白了，所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特意将自己的五官变成与原本有七分相似，吸引守夜人的注意，同时又让他们不好第一时间确认，而是需要再观察——而这，就给了她彻底离开搜寻范围的机会。”左青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难怪她要坐飞机。永定河流贯穿途径上京的几个城市，而这几个城市下面的县城更是繁多，她这一跳，根本不知道会被水冲到哪里，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真正来了上京。” 叶梵的指尖在桌子上轻点，他定定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大夏地图，喃喃道： “从斋戒所一路到了临唐，而后又北上，这个方向并不是完全的直线。上京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吗？” 左青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一闪而过，他立即抓住这种感觉，斟酌着开口： “她在新兵集训营的狂欢日中，单凭手中的一条发带便缠住了一只川境的神秘，后来经过判断那是一件禁物。而之后......她被关进斋戒所后，因为斋戒所的特殊性，所有禁物被收缴统一保管。她会不会是为了这件禁物来的？” “那件禁物在哪里？”叶梵问道。 “应该在禁物管理部的统一收藏库里。”左青这次回答的很快：“所有被各种渠道收缴的禁物都在那里统一保管。” “等下你去看一下，这件禁物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她千里迢迢过来。”叶梵嘱咐道。 “好。” ...... 凌晨4点，西津市。 早晨的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势渐浓，大颗的雨珠击打在江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无数银针在水面上跳跃，编织出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寂静的江边公园里面暂时没有什么人。 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早起的人早早地来到公园晨练了跑步的跑步，打太极的打太极，跳舞的跳舞......但今天气象台播报了有中雨，因此本该热闹的江边公园反而冷清了下来。 靠近岸边的江面上有个人从水中露出了头，她站起身缓缓朝着岸边走去。 她刚从江里出来，全身都是湿的，但因为下着雨，倒一时分不清她身上的是江水还是雨水了。 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脚下是大颗的石子铺就的路面，正对面是高出江面约有5-6米的墙体，石子路的尽头就有台阶可以上去。 右侧是一座横跨江两岸的桥，桥上的路灯还没有完全熄灭，此时桥上依稀可见偶尔经过的车辆穿行。 远远地，正有辆电瓶车朝着这边驶来。 唐婉茹沿着台阶爬上了公园。她的脚下正是公园的沿江跑道，跑道边每隔一长段距离就有设有休息亭供路人休息。这些亭子造型各异，甚至一度成为了西津市的地标。 此时在她右前方有几个人正在里面睡得四仰八叉。 她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去，只要穿过这片绿化带，就可以到马路上，到时就有标识可以知道这是哪里。 亭子里睡在椅子上的其中一人被飘进来的雨滴打在了脸上，他动了动，睁开了有些困意的眼睛。 这一睁眼，一瞬间将他的困意全部驱散。 只见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鬼啊！！！”一声尖叫划破天空，成功地将他的几个同伴唤醒。 朝外走的唐婉茹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 大桥上正准备转弯的电瓶车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公园的方向。 第129章 我叫周平 唐婉茹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对面几人，朦胧的雨中，她一身白衣，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身上湿漉漉地在往下滴水。 周围一时间安静的只听得见雨声。 这个场景让还没酒醒仍旧有些恍惚的几个人打了个激灵，其中有胆小的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 唐婉茹现在没有用千面禁墟变幻自己的脸，那个禁墟维持的时间不长，此时她从江中出来，刚好过了之前变换成老张的时间。 她轻声道： “过来。” 这样轻的声音本该被雨声遮盖，但此时的众人竟然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声音的来源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 众人一时间吓得再一次发出了尖叫声，有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冲进了雨幕沿着跑道逃向远处跑去。但有人胆小，也有人胆子大。毕竟如果全是胆小鬼，也不敢一晚上睡在江边的公园。 此时有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站了出来，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没说话，但下一瞬间，那人从原地凭空消失，再一眨眼已经出现在了问话人的面前。 问话人此时才看清“女鬼”的长相。 虽然她浑身湿透地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可怕，但光这张脸就让人害怕不起来。 “这里是哪里？”她问道。 “美女，加个好友吧？”问话的男子同时开口，他的手已经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 唐婉茹没有回答，而是捏住了他的手背。 “啊！痛痛痛！” “喀哒”一声脆响，男人的手臂被向后翻折到背上，他痛呼一声，掌心握着的手机掉落在地。 唐婉茹按着他的手抵住他的背，一字一句开口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现在我问，你答。” 男人身后的几人见状，对视一眼朝前走去。 ...... 刚才骑着电瓶车的人将车头一拐，朝向了公园的方向。 他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朝着公园内走来。 穿过茂密的树林，他先看到了江边跑道旁造型各异的休息亭。 其中一间亭子造型古朴，亭子的顶端用黑色的瓦片覆盖，外墙仿造了古代木墙的样式，外面还种了几棵仿真的竹子。 刚刚的两声尖叫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此时亭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有几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还有一个人背对着这个方向，正蹲在倒地的其中一人身旁似乎是在查看他的情况。 他走近，还没有说话，就见蹲着的那人似是听到了动静，站起来转过了身。 他在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的眉眼与周遭的建筑，让他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不是穿越到过去或未来，而是穿越进了他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中。 而她既不是容色绝丽、古灵精怪的黄蓉，也不是明眸皓齿、柔而不弱的穆念慈，她是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的王语嫣。 温婉如玉成绝代,语笑嫣然千里外。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现实，还是在那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书中江湖。 唐婉茹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鞋子从躺着的人的手背上移开。她看着来人，亦没有先开口。 来人身形高大，穿着带着古风的黑色布衣，腰间系着的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结实的腰部曲线。他的头发微长，用一根布条绑起垂在脖颈后。 他的五官分开来看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合在一起却出乎意料的和谐与舒服。不似林七夜的俊美，也不像沈清竹的锋利，他有一种仿佛是山间清泉般纯净，又如冬日暖阳般温暖。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干净、纯粹，没有任何杂质。 但这个人竟然能在她没有半点察觉的前提下走到她的身后，可见他的境界一定不止高出她一星半点。 是克莱因，还是......人类天花板？ 气氛就这样一下子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唐婉茹打破沉默： “你是来找他们的吗？” 她眼神瞥了一眼周围躺着的几个人。 那人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到周围的情况后反应过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莫名地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道： “......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敢再看向她，而是转向了一边，盯着地上的红色沥青跑道。 唐婉茹上前几步走到距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这是一个对于陌生人来说安全的距离。 “那你有什么事吗？” 他又停顿了一阵，才小声道： “......没有。” 他刚刚已经匆匆看过了，那几个人只是晕厥，没有什么大碍。他有点想问她是不是他们的朋友，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不善与人交流的他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开头。 唐婉茹又走近了一步。 他身体一怔，下意识想要退后，却又强忍着克制住本能。只是正对着人的那只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婉茹笑了一声，又朝前走了一步。 那声音和不断靠近的距离让对面社恐的人彻底无法掩盖自己的慌张，他猛地后退一步，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马上转过头，匆匆地说了一句： “我还有事。” 转头就朝外快步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等等。” 他的心绪波动，不知道是紧张更多还是莫名其妙的欣喜更多。 他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快点朝外走去，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骑上车远离和人对话的尴尬；另一个让他先站在原地等一会儿，至少先听听她想说什么。 他听从了第二个，并且缓缓转过了身，看她朝他走来。 “刚刚没来得及问，我叫唐婉茹，婉若回鸾的婉，茹古涵今的茹。你叫什么名字？”她走到他跟前，比刚才的距离更近一些。 他的指尖微微攥紧，回答道： “我叫周平。” 睫毛颤了颤，复又补充道： “平凡的平。” 第130章 主动出击 唐婉茹的眼泪说来就来，那泪水含在眼眶中，仿佛只要再眨一下眼就能顺着睫毛颗颗滚落。 而除了显而易见的楚楚可怜，还带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或者说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已经表露出来的狡黠。 “周平，我......刚来这里，我没有地方去，你能帮帮我吗？” 周平澄澈的目光捕捉到那抹狡黠，他移开眼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停在路边电瓶车。 只要坐上去转动钥匙，就能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她...... 唐婉茹察觉到他的迟疑，松开提着的黑箱子，任凭箱子直接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她两只手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被冻狠了，身体有些微微打颤，连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开始泛白。 周平眉头微微蹙起，正准备答应，就见眼前的人直接两眼一闭，双腿一软就要倒下。 周平纠结地看着她就要倒向地面......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屈膝伸出手接住了她。 毕竟剑圣的反应和速度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但他的脸也当即就红了。 周平从来没有和别人，或者说和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以往从小到大受到的恶意让他下意识排斥与旁人交流和接触，更别提是这种等同于拥抱的距离......简直是前所未有。 比起和人相处，他更喜欢安静的孤独。 如果不是心底的正义和莫名的不忍心，提醒着他不能将失去意识的她丢在这种僻静的公园，他可能早就已经逃离此地了。 而他也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这么软。原来小说里写的柔弱无骨就是这个意思。 既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放松，就像是捧着一朵云，稍一不慎就会散去。 “你没事吧？你醒醒。”周平小声对她说道。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周平犹豫片刻，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三个数字。 “喂，是派出所吗？滨江公园这里有一.......唔唔唔，没、没事了。嗯，真的没事了。” 他低头，对上怀中人的目光，又看向她刚才捂他嘴巴的手，讷讷道： “你醒了。”他的嘴巴刚刚是不是碰到她的掌心了？ 唐婉茹没有说话，她抬头打量他片刻，在周平下意识想要将身体后撤之时，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又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只手分明没有用力，但周平却感觉仿若千斤，硬生生地止住了他想要后退站起身的动作。 唐婉茹拨弄了一下他衣襟上的口子，求助地看着他： “我没有地方住，你知道哪里有比较安全又僻静的小区吗？” 周平被她靠住那一侧的肩膀连带到脖子都变得有些敏感起来，他身子微微朝后挪了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马路对面房产中介公司巨大的牌面。 ...... “哟~阿平，这是带女朋友回家啊？” 乐福小区门口，一位阿姨看到走在青年身边的少女，笑着揶揄道。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周平带着女朋友回家了，不行，这个消息一定得告诉附近的好姐妹们。】 她直接无视了周平瞬间爆红的脸和有些着急表示否定的手势，还有在旁边一身正装脖子上还挂着胸牌的房产中介，笑着走近打量起唐婉茹。 “哎呀，这姑娘长得可真俊！阿平你好福气啊，这下你三舅可省心了~” “阿姨，您说笑了，我是来这里租房子的。”唐婉茹笑着摇头。 周平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 “周平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周平一下子僵在原地，脑子里一下子只有“还不是”这三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场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但他们对此均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房产中介内心想着刚才这两人进门的场景，暗自腹诽道：还说不是合租，女朋友问哪个小区安全系数高，他怎么就说自己住的小区。呵呵果然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阿姨心里则笑开了花：原来阿平是还没追上，啧啧啧，没看出来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套。男人哼，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周平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社交危机。 他一边感受着另外两人并不隐晦的打量的目光，一边在内心反复斟酌她说句话的意思。 但看着唐婉茹面上既没有害羞，也没有期待，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方又垂下眼睛，盯着地上没有再说话。 ...... 三舅土菜馆。 周平走进后厨，和往常一样穿上围裙开始洗碗。 三舅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周平，见他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刷盘子。 三舅将目光转向了案板上等待洗切的菜，想了想刚才从来店里吃饭的邻居那里听到的传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阿平啊，我听说......你今天带、咳，“帮助”一位小姑娘找房子啦？”他了解外甥的性子，到嘴边的“带”字硬生生地改成了“帮助。” 周平洗碗的动作没停，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和平时一样，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三舅用余光偷偷打量他，在心里总结。 “我街坊们都说了，小姑娘长的特别好，就这半天的功夫，已经都传遍了。远的不说，就住咱们楼上的，你张姨，正准备给他儿子撮合介绍对象呢。” 周平拿着抹布的手微微一顿，刚挤到碗里的洗洁精被水一下子冲掉了大部分。 【哟呵，有戏。】三舅心如明镜。他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我说你啊，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就是这个性子太闷了点，不够主动。你看了那么多小说，那书里就没写要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写了，段誉还是个中翘楚。】周平在心里回答。但他不喜欢那样，他就想当大侠，当剑客。 “哪个大侠连喜欢的人也不敢追？”三舅简直就像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招激将法将他的退路堵死。 周平将擦干的碗叠起来放好，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身后传来三舅斩钉截铁的总结： “总之，主动出击，就是成功的一半。” 第131章 谣言 唐婉茹关上门，将手中的黑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也许是因为腾蛇的属性，自从她独自和这箱子待在一个空间时，总能感受到其中若有似无的阴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腾蛇属阴，但这箱子中的阴气中却夹杂着一种难以抑制暴力与疯狂。 她不喜欢。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见面却清晰知道对方隐藏性格的，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异性相吸，只有同性相斥。一方想要吞噬另一方来增加自己的能量。 她把手搭在箱子上，用手指摩挲着箱子的边缘，白色的手指与黑色的箱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没有盲目地去打开箱子。 她现在还没有到无量境，也不喜欢贪功冒进。蛇类擅长的永远是蛰伏，在让猎物一击毙命之前，她需要做一些准备。 她没有什么背景，既没有加入任何强大的阵营，身边原本也没有什么更高境界的人来帮助她。 但现在，她的目光滑到手机屏幕上新增的联系人信息，也许，就快要有一个了。 ...... 【春日限定，特惠来袭】 巨大的横幅挂在小区马路对面的超市外，动感十足的洗脑歌曲配合着广播中叫卖折扣的录音循环播放，路过的人无不被吸引注意。 唐婉茹去超市中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后提着东西大包小包的准备回小区。 她买的东西太多，一次性带不回去，得分几次才能拿完。 好在超市工作人员通情达理，看看她细瘦的手臂，又看看她双手各自提着一整袋装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好心地答应帮她看一会儿，让她待会再来拿剩下的。 从结账到走到超市门口，她已经拒绝了3、4个试图帮她提东西的好心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周平也提着两个袋子，从超市右侧不远处的一个弄堂中走出来，正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他肯定看到她了。 唐婉茹眯了眯眼，不然他不会立即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只可惜他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想假装没看见？ 唐婉茹挑了挑眉，将一只手上提着的大袋子抱至胸前，巨大的袋子高出她一个脑袋，遮挡住了她正面所有的视线，而她环抱着袋子的双手上还挂着一个另一个分量不轻的袋子。 她当然没有直接朝前走。 她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也比任何人都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是以现在的身体强度，就算被车撞到顶多是轻伤也不行。 她只是停住脚步，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在身后一位刚刚被拒绝的人见状走过来，想要再次提出帮忙前，有一个人先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 视野前的遮挡物消失后，她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只见周平毫不费力地提着俩人的袋子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和她对视一眼又飞快看向地面。 “我帮你。” 他说完，却没有马上转身，而是站在原地。 他在等她的回应。 唐婉茹心里笑了一声，眼中却全是单纯的感激。她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道： “谢谢你，麻烦你了。只是我还有几个袋子，我本来准备分次来拿的，我现在再回去拿......” “不必。”周平看一眼她勒出了红痕的手指，低声说：“等下我帮你拿。” “嗯，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犹如一个细长的钩子，轻轻地在人心头刮了一下。 不痛，但很痒。 至少站在她身后准备来帮忙的男人是这么觉得的。他想开口提出帮忙去提剩下的袋子，顺便可以知道前面这个超级符合他品味的大美人到底住在哪里。 毕竟——他看了眼周平，长相虽然比他“稍微”帅一点，但是穿着嘛，呵，简直普通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和他没法比。他给周平按了一个普通男人的标签，然后正了正衣领，露出手腕上锃亮的手表。 可他刚一开口：“咳、美女......” 就见看着就柔弱的美人似乎是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一般，身体轻颤了一下，回头快速看向声源的同时仓皇后退一步，结果却脚没站稳差点摔到那普通男人的怀里。 那普通男人双手提着重物，却及时地伸出结实的手臂让她扶住，待她站稳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他。 男人无法用简单的词汇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在那眼神中，他和路上的一只蚂蚁、街边的一个石凳没什么区别。 男人一下子被点燃了怒火，同时心里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胆怯。他眉毛倒竖，色厉内荏，张口就想地斥道： “你他妈看什么......” 但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那美人被他一嗓子吓得转身就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他和那人俱是一顿。 只见美人用手臂虚虚环住那人的腰身，轻声劝道： “算了吧，别吵架。” 一句话让两个即将产生冲突的男人哑火。 周平全身紧绷，特别是腰，那里被两条软软的手臂环住的触感让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周平又再次看了一眼男人，这一眼中隐约的杀意让男人背脊一凉。 他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目送两人离开，眼底却闪过恼怒。 周平第二次回来超市拿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再看见那个男人。 他提着所有的袋子回到小区，神情丝毫不见疲累，气息平稳地踩着台阶朝着六楼而去。 而在5楼的时候，他碰到了正在开门的三舅。 三舅停下转动钥匙的动作，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其中有个袋子里还装着一个特大号的金色翅膀形状的靠枕...... 三舅一脸诧异的目光在那只靠枕与周平之间游移。 “眼光不错。”半晌，三舅缓缓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的。”不等周平说话，三舅接着说道： “但我是说你小子眼光真不错，刚刚那姑娘下楼倒垃圾，我见到了......难怪你小子今天连小说都没看。”他走过来拍了拍周平的肩膀，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侄子，加油！三舅支持你！” 第132章 梦里梦外 “谢谢你帮我把东西送上来。”唐婉茹笑着接过周平手里的袋子，转身朝内走去。 她没有关门，这间房子已经空置了一段时间，站在门口的周平可以清晰地看到桌子和窗台上的灰尘。 桌子上已经大包小包的放了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整理。 这间房子的主人很喜欢看书，装修的时候在客厅的整面墙上都做了书柜。出租后，放置在最顶端的一些书可能因为不好拿，所以留在了那里。 周平看到她正背对着门踮起脚尖去够书架上的书。首先注意的是她的手臂，她的皮肤很白，伸长手臂的时候牵动了衣服的布料，又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 周平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可他也没走，房子的打扫显然是一件大工程，而他恰好擅长这个。 “要不要我帮你。”他站在门口，在征询得她的同意前没有进门。 他没有第一时间等到回应，等他有些踌躇地抬起头，就见到唐婉茹站在原地看着他，她脸上挂着笑，这个笑容比之前看到的多了点真实。 “你人真好呀，周平。” ...... 唐婉茹就这样在乐福小区住了下来。 但他们的关系却没有更近一步，因为周平开始躲着她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有周平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夜里，他在收拾完房子回家后，做了一个梦。 一开始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他站在她家门口，看到她背对着她，抬头看向书架的顶层，那里放着一本书。 她踮起脚尖，修长的手臂伸向书脊，肌肤胜雪，衣料起伏，紧贴着她婀娜的腰身与玲珑有致曲线。 从这里看，就像一块绸缎里包裹了一条刚刚修炼成人的白蛇。 周平没有移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觉得局促和紧张。而下一秒，他直接出现在了她身后，替她接住了那本即将砸落下来的书。 他看了一眼封面，是《射雕英雄传》。 “这是你最喜欢看的书吗？” 身前的她已经转过了身，他们离得很近，近的就像她在他的怀里。 而她真就软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甚至像在小区门口时那样，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他没有退后，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怔怔地看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轻轻地晃动手臂，声音比白天更像加轻柔婉转。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这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回荡，让他耳根麻了又软，软了又麻。 周平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张了张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回答道： “不是。”现在不是了。 他的双手缓缓地抬起，尝试着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低下了头。 他的眼睛剔透如镜，凑近她的脸，他想要看清她那如墨般的黑眸里到底有什么。 但还没等他看清，只觉得嘴唇一软。 他的眼睛放大，再也无法集中心绪去看她的眼睛里的情绪，而是被那片黑色拉着沉沦，就要迷失在其中。 但没过多久，就感觉她朝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没有回过神，双手仍然握着她的肩膀没有放开。 就见她又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问道： “我......我刚刚只是脚崴了，你、你在干什么呢......” “你在干什么呢？”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周平一下子睁开眼，正对上三舅的目光。 只见三舅正将他的房门推开一半，指了指桌子上一直在响的闹铃，打了个哈欠： “快起来吧，闹铃都响了半天了，今天要早点去菜市场进货。” 周平坐起来，望向墙壁，又被那雪白刺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 从那天开始，周平便开始下意识避开唐婉茹。 早上他出门很早，因为有时要陪三舅去进货。现在就算不进货，他也会早早地到店里干活。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会把碗多洗几遍，或者把桌子多擦几遍。 又或者是躲在后厨看武侠小说。 有时也看《天龙八部》。在第十二章《从此醉》的纸张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和卷曲的痕迹，那是用指尖反复翻阅摩挲而成的。 晚上他也收拾到很晚才回去，避开了所有和她接触的机会。 以他人类天花板的境界，要避开一个人并不难。 难的是他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要避开。 唐婉茹观察了几天，也没有再主动去找周平，而是就这样日复一日平静地生活、修炼。 她对猎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三个月后。 清晨，三舅土菜馆，周平正在后厨切菜，三舅走了进来。 “阿平，今天就不要在后厨了。” 周平闻言放下手中的菜刀，收拾干净案板就要出去帮忙。 “哎哎哎，不是让你出去端菜......咳咳，今天呢，三舅有别的事要让你去做。” 三舅拍了拍周平的后背，推着他走出了厨房的后门，避开了后厨里另两个帮工的视线。 没办法，他的外甥他知道，面子薄，在人前说这事不好意思。 后门关上，在洗碗的一个帮工用胳膊肘碰碰旁边在和面粉的，放低声音问道： “哎，你说，三舅把阿平叫出去说啥呢？” “不知道，但是我略有些头绪。” “啧，别在这给我吊胃口，快说！” “你知道前段时间搬到隔壁乐福小区的那个大美女不？” “知道，我听说了，但没见过，怎么啦？” “自从她搬进来开始，陆陆续续不知道有多少阿姨想要给她相亲介绍对象，听说一开始都被拒绝了，说是暂时不想谈恋爱。不过啊，最近听说松口了，愿意先见见看。” “哦，那和这有啥关系？” “哎，你不知道，那美女就是阿平带来租房子的，说是来西津的路上差点出了意外，是咱们阿平见义勇为救了人家。后来还有人看到阿平忙前忙后帮人家搬家呢。 本来大家都以为两人要成了，连三舅那几天都一副“给闺女找到上门女婿”的表情，乐得没边。结果没想到，这之后两人就没什么后续了......” “那三舅这次是想给他们相亲？阿平会去吗，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去。”门外，周平听完三舅的话，果然拒绝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也清晰。 第133章 梦外梦里 这个闷葫芦，三舅心想。 “你要是不去，你刘姨就要介绍别的小伙子了啊。我可听说了，已经有很多人在和她打听了。要不是她来店里光顾了几十年，你舅舅我和她也算老相识，又费了劲好说歹说，你能排第一个？” 周平还是不说话。 可三舅是谁，他看着周平长大，自然有办法锯开这个闷葫芦的嘴。 “哎，那算了。我这就去回绝掉吧。我听说咱们小区对面那超市老板的儿子在外面自己开了家公司，这两天回老家过他姥姥的大寿，说是想要早点娶个媳妇，带回大城市一起生活。 我估计，你不去，下一个就是他了。到时候，人家唐姑娘说不定就离开西津了。” 三舅说着，一边来开门往里走。他边走，边在心里默念：五、四、三...... 一只手握住了门框，横在了他胸前。 周平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用力，门框表面微不可察的出现几道裂痕。 他松开手，低声道：“我去。” 三舅转头看他：“不勉强？” “......不勉强。”周平回答。 三舅背着双手一边朝里走，一边在心里默唱：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 ....... 下午，西津市甜品店。 周平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在店里靠墙最里侧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原本因旁边经过的人偶尔飘来的目光而坐立不安的心情，都变得有些麻木。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蛋糕。 那个蛋糕上有一个装扮可爱的玩偶，他本来不想买这种样式的。那玩偶有一双黄色的翅膀，和她上次买的抱枕很像。 她应该会喜欢吧。 “先生，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服务员走过来问道。这位客人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快1个小时了，他面前的饮料已经喝光。 “还没有。”再等等，她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 邻座两个女生见状，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拿出手机开始给对方发信息。 【肯定是被人放鸽子了。】 【还挺帅的，这么乖地坐这里等了这么久，哎，真可怜。】 【你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是个机会？】 【试试就试试。】 其中一人站起身，走到周平旁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好，能加个好友吗？” 周平感觉到人靠近，正感觉愈发的不自在，想要拒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好，能让一下吗？” 唐婉茹拉开凳子坐下，女生见状，又看周平没有拒绝，撇了撇嘴感觉有些丢脸，拉着朋友换了个远一点的位置。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唐婉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将近3个月不见，他的气息比之前更沉稳了。 今天也该为这三个月的等待收网了。敌退我追，敌进我退，方为诱敌上上策。 周平抬起眼睛看向唐婉茹，在对上她那双深邃的黑眸时，有片刻的游移，复又稳了稳心神看了回去。 将近3个月不见，她仍旧和他记忆中的一样美。不，应该说是更美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披散的长发间隐约可见金色的流苏耳饰微微晃动。 墨发红唇，动人心魄。 周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嘴唇上，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在他脑中反复变换、交织，他有些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直到听到那句话：“我要离开西津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他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唐婉茹嘴角带着笑，她的笑里全是感激。她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其实之前......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一样，对我...所以我也...咳、让你看笑话了，如果我之前冒犯了你，请你原谅我。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和你告别。” 她说“所以我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天是为了告别？周平脑子里嗡嗡的，他的心跳很快，就像之前被压制的动力在此刻终于解开了束缚，肆无忌惮地狂跳起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焦急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额角也渗出了隐隐的汗珠。 “我、我没有......我不是......” 他见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急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也没有松开。 周平深吸一口气。 “我、我也......喜欢你。”他的脸到耳根是前所未有的红，声音却充满了坚定，也再没有移开目光。 唐婉茹的脸也红了起来，她的手指蜷缩一下，似是被他灼热的手心烫到。 她害羞的低下头，眸中满是笑意。 上钩了。 周平看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有些焦急地握了握她的手。 “那你......还走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周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桌子上的蛋糕。那蛋糕上的玩偶举着一把弓，弓上搭了一只尖头是爱心的箭。 她的手缓缓从他的手中抽出，力道很轻，却让周平无法阻止。 正当周平觉得胸腔那颗跳动的心脏似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寒意慢慢入侵之时，就见唐婉茹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用抽出的那只手的食指，在那玩偶的箭尖一抹。 那颗如指甲盖大小的爱心被她托在手指上，慢慢送进红唇。 她红唇轻抿，将那颗爱心吃掉了。 “不走了。” 这三个字犹如豁免之词，让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刑犯重见天日。 ....... 小剧场： 周平晚上又做梦了。 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还是下午的甜品店。她的手指在蛋糕上一抹，那颗爱心便完整地落入了她的指尖。 她抬起手指，慢慢靠近红唇，但却没有放入唇间。 他正有些着急，就见她红唇微张，粉色娇嫩的舌头从贝齿间伸出来，将那颗爱心卷入舌尖。 ...... 周平“腾”地坐起身，在寂静的房间里喘着粗气。 窗外一轮月亮高悬在当空，将他脸上的害羞与慌乱照的无所遁形。 第134章 林七夜苏醒 翌日一早。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唐婉茹打开门，不出所料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人。 周平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柔软芳香扑了个满怀。 空气中浓郁起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趁她没注意轻轻嗅了嗅，她真香。 他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生涩、又稳稳将她搂住，带着她往里走。 “我给你买了早饭，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袋子打开，里面有小笼、生煎、酥油饼，都是热乎乎的，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唐婉茹看了一圈，随手指了一样，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周平低下头。 周平听话照做。 她环住周平的脖子，暖暖的气息靠近，甜腻又带点早上刚起的沙哑嗓音像猫爪一样，在他心头挠了挠痒。 “真好，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这是给你这个第一天上岗的男朋友的小小奖励。” 她说着，凑近周平的唇间，轻轻地啄了一下。 周平垂着脖子看着她不敢动。 就在他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感觉唇上又被碰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臂牢牢地将她圈起。 ...... 3个月后。 卧室中。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所有光线，室内一片漆黑。 沈青竹正在熟睡。他这几天已经接连做了好多个棘手的任务，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他做间谍做的越发得心应手，在任务中给古神教会的人暗中下黑手，也与小蛇配合默契，一个负责杀，一个负责毁尸灭迹。 本打算好好休息一天，没想到昨夜接到呓语的命令让他尽快回去，只得在倒头睡下前设个闹铃。 比闹铃更早到的是冰冰凉的触感。 天气有些热，虽然开了空调，但沈青竹体质极佳，身体就像一个火炉一样散发着源源不绝的热意。 此时他赤着上半身仰躺在床上，一条薄毯只盖住了腹部。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也这么热，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连腹部仅剩的被子也因为动作朝下滑去，露出坚实的腹肌和一半肚脐。 突然，一股凉意从手臂上传来。 那股凉意在夏天很是令人舒适，他没动，任由它沿着胳膊往上，一路蔓延到了肩膀。 它在肩膀停顿了片刻，对比了一下颈间和胸腹间可以让它盘成一团的空间大小，还是选择了后者。 它一路蜿蜒地朝着胸口而去，细细的鳞片收缩着与底下的肌肤摩擦，在胸口处没有停歇，继续往下的时候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去路。 “嗯......小茹......别闹......”沈青竹本来有些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间感觉那股熟悉的触觉爬上身体还没什么反应，以为它会和平时一样盘在他颈间或是上臂，没想到它到了胸口还没停止，这才将他从迷离间唤醒。 他低头看一眼胸前的小蛇，经过这半年的调养和进补，它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眼睛宛若红色的宝石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它此时的体形娇小，是刚见它时和那串手镯长不多的宽度。它只有在进食的时候，才会恢复成庞大的体积。 沈青竹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 小蛇身上的鳞片中，有相当一部分从黑色蜕变成了金色，那些金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而黑色的却犹如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洞，将照在它身上的光全部吞噬。 两种极端的光与暗随着它爬行的动作交错。 “今天醒的这么早？”沈青竹揉了揉睡得蓬松的头发，低头对着小蛇说话。 小蛇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在原地慢悠悠盘成一团。 就在这时，手机的闹铃响了。他拿过来按掉，准备起床。 却见小蛇一动不动盘着，红色的眸子微微合上一副准备打个盹的样子。 沈青竹拿它没办法，只得静等片刻，待它差不多睡着了，才用指腹轻轻地抬起它的脑袋，再用手掌托住它的身体，将它放到枕边。 他掀开薄毯，放轻动静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 古神教会。 披着黑袍的沈青竹穿过幽暗的长廊，穹顶上垂下的灯光照亮了他冷漠的唇角。 吱呀—— 厚重的教堂大门被推开，他走了进去，对着坐在王座上的呓语躬身： “【信徒】第十五席沈青竹，听从呓语大人的调遣。” 站在大厅中的两个黑袍人分别是第二席和第五席，他们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最近愈发风头无两的信徒。听说只要他出任务，就鲜少有失手，而且他手段干净果断，几乎不留痕迹，很是得呓语大人的器重。 上方的呓语已经向沈青竹介绍完这两位黑袍人，正双眸眯起看向虚空：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斋戒所，前【灵媒】小队副队长吴通玄。” ...... 斋戒所。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研究室内响起，所有人俱是一愣，瞬间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碌了起来。 李医生快步走进监控室，只见监控大屏上，其中一个最大的画面中央是一个闭目的少年，他的眼皮颤动，眉头微皱似是很不安。 下一秒，他睁开了散发着金芒的双眼。 周围的医疗设备在一瞬间发出了嗡鸣，监控画面有片刻的暂停，随即又恢复正常。 “姨妈、阿晋......婉茹......”他口中喃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金芒已经不见踪影。他沉默地扫过周围，再看到自己身上熟悉的束缚带后皱起了眉。 他下意识想要调动身上的至暗神墟，却发现神墟如同被镇压了一般，无法释放到体外。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四肢也有些僵硬地不协调。 这是在哪里？他睡了多久？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李医生走了进来。 “......李医生？” 第135章 男囚安卿鱼 “是我，你先坐下。”李医生搀扶住正扶着墙站起的林七夜，让他坐回到床上。 “李医生，我...”林七夜话还没说完，李医生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刚醒，不要说太多的话，先喝杯水。”他招呼助手将水递过来给林七夜。 “别急，我慢慢和你说。这里是斋戒所里的精神病院......”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林七夜准备喝水的动作一顿。 “这里是斋戒所？！那...”她也在这里。他将杯子放在一旁就要站起来。 “哎你等等，先坐，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李医生有些纳闷，继续说道：“你已经昏迷了半年多了，现在刚醒，需要静养。” 半年？！林七夜还没从这个睡了半年的消息中回过神，就见李医生拿出了手中的病例，将他的病情念了一遍： “病患林七夜，长时间处于精神游离状态，双目无神......” 林七夜皱眉听着，见他念完正要问些什么，就听到李医生总结道： “所以，你虽然醒了，但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一年。” 一年？！他没有先反驳，而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病人，叫唐婉茹？她是半年前进来的，和我一样从新兵集训营出来的。我能先见见她吗？” 李医生一时没有说话。 他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害怕中夹杂着难以理解，他看着林七夜问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的。林七夜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之前答应过要来斋戒所接她。” “那你不用接了，因为她已经出去了。”李医生回答道。 出去了？林七夜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阵失落。没想到他昏睡的这半年和她正好错过了。他正想问可不可以让他先给她打个电话，就听李医生继续说道： “不过不是正常出去的——她越狱了。” ...... 夜晚。 林七夜躺在床上思索。 在这个地方和小白鼠一样被关一年，对他来说就是浪费光阴。之前他本来是想着如果可以陪着婉茹一起，那待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没想到她已经出去了，那他继续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不知道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危险，守夜人会不会追捕她，毕竟她越狱的方式......白天李医生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脑海： 她将整个女囚监狱毁于一旦，所有女囚、当日在场的护工和警卫，除了逃出去的一名信徒，无一幸免...... 林七夜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黑暗中依旧泛着灰色的天花板，抬起手腕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 翌日。 “户外活动时间到了，跟我来吧。”一名护工打开了林七夜的房门，带他出了病房。 他眯着眼睛，随着护工穿过错综复杂的过道，仔细记下着这里的地形。突然，他看到了右边一侧空荡荡的房间。 那个房间外部采用了单面的巨大落地玻璃，站在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内部有一个和林七夜那里一模一样的金属立方体。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工作人员，里面的仪器整整齐齐地摆着，像是刚刚装好没有被使用过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林七夜指了指房间问护工。 “哦，这里啊。”护工开口就先叹了口气：“这里和你的房间一样，是用来关押极度危险的精神病人的地方，只不过之前内部已经全部损坏，现在经过了翻修，还没有投入使用。” “损坏？” “是啊，你刚来，应该没听说半年前女囚暴动的事吧？”护工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幸好当时代理狱长及时下令，将斋戒所内所有通往女囚区域和精神病院这一半区域的大门全部封死，要不然...... 哎，我听那天负责清理现场的人说，当时现场真是惨不忍睹，满地的断肢残骸......听清洁部的人说，他们所有人清理了三天三夜才将血渍擦干净。 本来斋戒所是将男囚和女囚分开管理的，现在好了，也不用分开了，因为没有女囚了。”护工自觉讲了个冷笑话，却见林七夜的表情有些凝重。 越是闹得大，这件事守夜人高层越不会善了。林七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看着这样的环境，他心里清楚她为何会发怒。这里和之前沧南市的精神病院太像了，甚至比那里还要幽闭，没什么人气。 ...... 广深市。 百里涂明思索着刚打听到的消息，看着窗外的灯火。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屏幕，按下通话键： “喂？老曹。” “七夜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我正想给打电话和你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我也不知道好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按顺序来。” “七夜被关进斋戒所了。” “......这是好消息？” “这是好消息之前的坏消息，好消息是我终于查到了斋戒所的位置。老曹，我们干票大的吧！” “先等等，你还没有说最后一个。” “我就是受了最后一个的启发，老曹，你敢相信吗，唐婉茹她越狱啦！” ...... 沧南市。 地下空洞中，最里面的一间房内。 房中放置的其中一块金属棺材板突然砰地一声飞射而出，汹涌的寒气从棺椁中四散出来。 安卿鱼赤身从中走出，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大褂穿上。 他看着电脑中的数据，满意地点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索起接下来的计划。 “加入守夜人么......” ...... 红樱接到报告，与温祈墨驱车前往东城区新建的工厂。她一脚踹开了门，却在成片的鼠潮中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你？”红樱一愣。 “红樱队长，很抱歉，只有用这种办法，才有机会见到你们。”安卿鱼解开灰色的兜帽，朝着红樱露出笑容。 “你找我们干什么？” “我想找林七夜，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在哪？” “他在斋戒所，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在里面接受治疗。” “原来如此。”原来之前，他们也是这样把她关起来的。“红樱队长，我是‘盗秘者。’”他伸出了两只手，“按照守夜人调条例，我需要被抓起来，押送到斋戒所。” “你......是为了七夜？”红樱问道。 “是。”但不全是，“我欠他一个人情。我想，我应该可以在那里帮到他。”顺便弄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红樱和温祈墨对视一眼，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恶性超能者安卿鱼，你被捕了。” 第134章 剑意 西津市。 伴随着锅铲碰撞发出的声响，一阵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中散发出来。 周平正在炒菜。 他一只手握着锅柄，一只手拿着铲子，时不时颠个勺掌控着火候，适量地又放入一些调料，样子认真又专注。 但这份专注很快被打断。 一双手从身后环过来，摸过他的腰，又缓缓移到他的腹前，然后手指相扣搭着不动了。 没让他等多久，后背被抵上了一个脑袋。 周平鼻尖有些汗珠，他抿了抿嘴，侧头轻声道： “快烧好了，可以洗手准备吃饭了。” 身后的人却没有马上放过他。 她用脸蹭着他的背，手指调皮地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周平急忙空出一只手来握住她。 他深吸一口气，劝道： “你一早上没吃饭，现在都快中午了，饿了吧？” “那你早上怎么不来？”身后的人连软绵绵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睡懒觉到中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平好脾气地继续说道： “我早上敲门了你没应，到了中午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所以......才用你上次给我的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他虽然在说早上来过了，但重点却是在解释自己现在为何出现在她的家。 说着他关了火，转过身准备先劝她先去客厅等着。 待到转过来看见她后却呼吸一窒，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唐婉茹只穿了件睡裙，真丝的材质犹如牛奶般在阳光下流动。只是领子有点低，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大片的肌肤。 周平看着窗外的天空，哑着嗓子道： “先去把衣服穿上吧，今天天气虽然......热，但、但是也要小心着凉。” “可是......我没穿鞋。” 周平见她光着双脚，急忙想去给她拿鞋子，只见唐婉茹轻巧地跳起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两只脚缠住了他的腰。 周平措不及防下意识用手臂去托她，不让她掉下去。 他低头对上她狡黠又得意的目光，到底没忍住，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 两人吃完饭，周平却没有立即收拾碗筷，而是让唐婉茹先等一下。 他将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如果不是这个盒子是长条形的，唐婉茹可能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 “给你。”周平将礼盒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唐婉茹将手按在上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让我先猜一猜？” 周平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他顺着她的话：“那、那你先猜一猜。”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三舅就经常感叹自家外甥好好的七尺男儿在女友面前竟然变成了小媳妇。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现在是对女朋友句句有回应。 最最让三舅纳闷的是，两人相处了几个月，现在牵个手，他都还要害羞。 这要不是他自己养大的，他都以为报错了性别。 ...... “我猜......是簪子？”唐婉茹的手放在盒子上面，感受着里面传来的能量波动，笑意更深。 “嗯。打开看看。” 盒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支小巧的深棕色木簪。那支木簪的材质很特别，不像是普通的木头，内里散发的香味在盒子打开的一瞬蔓延开来。 木簪上雕了精巧的花纹，不，那不是花纹，倒像是......一对翅膀？ 那对翅膀的顶端分别在木簪的两侧，然后绕着木簪一圈，在尾端转换了位置。就像一双包拢着的双翼，随时准备展翅高飞，很是精巧用心。 但唐婉茹关注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那纹路中蕴含的森然剑意。 她摸了摸簪子，没有说话。 “喜欢吗？”周平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平时似乎对其他东西都是淡淡的。 “嗯，喜欢。”唐婉茹将簪子拿出来，递给周平，示意他给她戴上。 周平走到她身后，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他没有像第一次给她梳头时那样手忙脚乱，也没有用自己私底下练过千百次梳头来邀功，只是默默地替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用簪子固定住。 “其实，我知道你也有禁墟。”他一边梳头，一边低声道：“虽然平日里不见你用，但能够不用设备地在水里游很久，又在公园里将一群人打趴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唐婉茹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只见周平走到她面前俯身与她平视，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但好在，我也有禁墟，我可以保护你。” “保护我？”唐婉茹念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反问。 “对。这根簪子里有我封存的十道剑意，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周平点头。 这根簪子他准备了足足三月，光是练雕刻就练废了不少木头。 “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唐婉茹状似好奇地问。 “超克莱因。” “难道那你就是传说中的人类五大天花板之一？”唐婉茹凑近他。 “我不太知道那个”周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 “我只知道他们叫我——剑圣。” 原来那簪子上的是，人类天花板强者的剑意。 唐婉茹似是崇拜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高兴与感动，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我男朋友可真厉害。” 对付箱子里东西的武器——终于，拿到了。 第135章 叶梵来访（1） 周平脚步轻快地走出小区，朝着三舅的菜馆走去。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和悲凄的哀嚎，他停下脚步看去。 只见对面热闹的超市撤掉了平时挂着的喜庆横幅，连一直放着音乐的广播也没有再响起。一群人在超市门口排成一队，他们或穿着白衣，或穿着黑衣，神情肃穆。 超市老板的妻子被人搀扶着站在队伍里，老板则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中抱着一个黑白相框。 周平有片刻的怔愣。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清晰看见相框里的人。那是——半年前和他在超市门口发生争执的男人。 那男人常年在外，因此他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家超市老板的儿子。 而三舅之前说的，要安排和她相亲的，应该也是他。 没想到他...... 周边的议论声隐隐传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老李他们儿子本来是早就要回大城市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半年了还没回去。他们都说他是准备回来继承超市了，没想到七天前突然发现他倒在巷子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了。” 周围一片惊呼。 “嘶——真的啊，是被人杀了？那凶手抓到了吗？” “奇就奇怪在这里，送去医院以后啊，听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解剖的时候才发现心脏.....碎了！” “啊？没有伤痕，心脏碎了？！你别吓我啊，这大白天的。” “哎，我还能骗你，我姐姐的同事的老公的同学在咱们区派出所上班，他亲眼见的鉴定报告。” “那......那这是到底啥原因啊？” “不知道，本来那片区域之前是监控死角，现在都安上了摄像头。哎，但这估计啊也没啥用。因为我听说啊......这个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啊？那这怎么办，我以后都不敢从那边走了！” “是啊是啊......” ...... 周平垂下了眼睛。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七天前的那个晚上...... 他学了甜品，在家里做了以后想拿上去给她尝尝。在门口敲了许久却没人应答，他正有些疑惑，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这么晚，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看着她手中拿着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瓶红酒？ 她看到他也不惊讶，而是开心地伸出手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去接他手中的甜品。 “太好了，这个酒的甜度配甜品正好。” 然后他就被拉着喝了两杯，鲜红的液体倒入倒杯中的那一刻，他透过那些透明的红色看见了她眼中少许的喜爱。 那时他没多想，现在忽然却有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这附近可以买酒的地方......只有对面的超市了吧。 她......真的只是去买酒的吗？ ...... 是夜。 唐婉茹把玩着手中的簪子，看了一眼被放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黑箱子。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开它了，只是......这里距离他太近了，如果就这样打开，一定会被他察觉，到时候徒增变故。 再等等吧。 ...... 三日后。 “我知道了，照你说的去做吧。我还有事，先挂了。”叶梵一边挂断电话，一边对司机说： “在老地方停下吧。” “好的，叶司令。” 黑色低调的越野在路边停下，叶梵在路边整整衣领，朝着三舅土菜馆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通过临街的落地玻璃看到了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面朝着来路的方向，在.....和人聊天？！ 叶梵挑挑眉，周平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他是一个典型的社恐，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 而且堂堂人类天花板，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勉强的了他。 可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长时间地看着对方的脸，满脸认真听着对方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给回应？ 他忍不住看了眼太阳出来的方向，又将目光放在了正背对着这边和周平说话的人身上。 毫无疑问那是个女人，她有一头光泽整齐的乌黑长发。此时全部披散下来，差不多快接近腰部。 说话间她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口盘子中做工精致不符合土菜馆风格的草莓蛋糕，然后放入嘴中抿了一小口，好像是不太符合口味，没有在再吃。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叶梵目瞪口呆，周平竟然伸出手，将那女人因为低头而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重新挽回到她耳后！ 而那个女人竟然举着勺子挖了更大的一块，直接喂给了周平...... 而原本叶梵以为会立即离开的周平竟然没有犹豫，顺从地吃下了。 ......他还一边脸红一边笑！ 叶梵发誓他的梦里连外神入侵都有，但是这样的画面真的想都没想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现实中见到了。 原本他还在想等周平年纪再大一点没有那么抗拒和人交流后，在守夜人队伍中介绍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出色的女孩子给他认识，也许熟悉起来之后也能培养起感情。 却没想到仅仅是半年没见，他竟然开窍了。 叶梵平复了一下面上惊讶的表情，走进店内。 “周平。”他笑着打招呼。 周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和以前一样打了个招呼： “叶梵。” 然后和以前一样很快移开了视线。 叶梵：...... 他清了清嗓子，习惯性地主动打开话题： “这位是......”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因为背对着他的那人轻笑一声转过了头。 叶梵的瞳孔微缩，她是......唐婉茹？！ 他控制住面部表情，不动声色地问完整句话：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他在问周平。可周平还没说话，就见唐婉茹站起身，走到了周平身边。 虽然叶梵没有释放精神力，但他也是人类天花板级别的强者。可唐婉茹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只见她的手搭在了周平的肩膀上，亲昵地倚靠在他身边，而周平没有丝毫的闪躲，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 “我们是——比朋友更亲密一点的关系。”她回答了叶梵的问题，然后用拇指与食指比了个“一点”的动作。 然后不等叶梵回答，她搂住了周平的肩膀问他： “阿平，这位是谁呀？” 她虽然在问周平，眼睛却看着叶梵，里面的目光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是叶梵，是守夜人的总司令。” 唐婉茹“噗嗤”笑了声，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叶司令，久仰大名。我叫唐婉茹，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第136章 叶梵来访（2） 叶梵表情严肃，他没想到她竟然半点不想隐瞒，她想做什么？ “我想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叶梵看向周平。 周平感受到了在场的气氛变化，皱起了眉头。 他站起身挡在唐婉茹身前，看向叶梵： “你想做什么？” 叶梵快要被他气笑了，这句话应该是他问吧。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摊牌：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 他话还没说完，周平身后先响起了一阵小声的抽泣。 周平急忙转过身，只见唐婉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说出的话明明是事实但意思却天差地别，让叶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禁墟吗？因为我用了一次以后，就昏迷了。” 她抬头看着周平，泪眼朦胧： “等我醒来时，就发现他们把我关进了斋戒所。” 周平心疼地将她搂紧，沉下脸色看向叶梵。 “不是这么简单，关进斋戒所是因为她禁墟失控了......”叶梵及时说出原因，却听唐婉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害怕，却似鼓起勇气般对着周平继续道： “他们都欺负我，把我当成神经病人关起来......还、还把我和犯人关在一起。” 周平一怔，随即怒意犹如彻底被激活的火山再无法克制。 他将唐婉茹挡在身后，周遭剑意涌动，桌子上的碗碟与外面的落地玻璃在瞬间崩碎，激起了行人的一阵尖叫。 “你疯了，这里都是普通人！”叶梵低吼一声，如山岳般的精神力将周平的剑意围在中间，不让其四散出去。 而唐婉茹的虽然仍在啜泣，精致的脸上也满是泪痕，嘴角却轻轻勾起弧度。 她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完全是两个极端，她靠在周平的肩头，嘴里说着害怕，朝向叶梵的脸却带着冰冷的笑意。 叶梵看着她的表情，心彻底沉了下去。 周平也听到了周围的尖叫声，他克制地压抑住怒火，沉声道： “找个地方。” 叶梵正有此意，他看了眼唐婉茹，对着周平说道： “她就不用去了吧，我们的境界打起来容易伤到她。”他要找机会单独和周平谈谈。 周平犹豫一瞬，看向唐婉茹： “想要去还是待在这里？” 叶梵以为唐婉茹会提出要一起，毕竟如果她在现场，可以随时反驳他所说的话，凭周平对她的在意，很可能更相信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靠在周平身前，几缕发丝沾着泪珠，贴在脸颊上，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你去吧，我等你。” 短短几个字，让周平的周遭汹涌的剑意瞬间平息下来。 “嗯。”他轻声应答，手指将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从脸颊上拨开。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叶梵暗叹一声，内心愈发焦急，早知如此，他半年之前就应该来一次，也不会让他如今陷得如此之深。 ...... 西津市郊外。 以叶梵与周平的速度，不足片刻便抵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周平，你听我说...”叶梵刚一开口，一道森然的剑气便直冲着他而来！ 叶梵立即朝后退去，周身闪现佛光，与那股剑意碰撞后各自消弭。 只见周平手掌一翻，龙象剑便握在了手中。 剑间闪过寒芒，他没有丝毫犹豫，执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剑芒，那些剑芒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如流星般直直朝着叶梵砸去！ “嘭！”叶梵前方出现了一只金色的虚幻大手，想要将剑芒挡下。 但大手碰到剑芒之后，却被那锋利的剑意刺的满是裂痕，仅仅挡下一部分后便消散一空。 “周平！冷静下来听我说！” 叶梵一边大声喊道，一边用调动精神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金钟罩。 但下一秒，周平已经跃至高空，他手指在剑身划过，那柄龙象剑仿佛被主人强烈的战意所激发，整柄剑迸发出强大到要斩尽一切的气势，狠狠朝着叶梵劈来！ 这个疯子！叶梵暗骂一句，不再一味抵挡。他大喝一声，身前凭空出现了比刚才更加巨大的金色大手。 那大手有别于刚才摊开成掌，紧握成拳，迎面朝着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意轰去！ “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西津市都感受到了源自郊区的巨大震感。 “地震了吗？！”“怎么回事？导弹还是空袭？！” 大量的警车与消防出动，军用直升机盘旋升起，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而在现场，周围的那片高耸的山被余波波及，山脚被震碎了一大片，原本平缓的坡度变成了如悬崖般的直角。 烟尘消散，叶梵所站之处变成了一个犹如被导弹轰炸后形成的深坑。他轻咳一声，看向站在远处气息轻喘的周平。 “再这样下去住在这周边的人怎么办！” 周平握剑的手一顿，没有再动作，但他眼中的杀意仍未消退。 “你先听我说，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连话都不能让我说完吗？”叶梵道。 “你们伤害她，没什么可说的。”周平认真道。 “你知不知道，她越狱的时候干了什么？她一手策划了斋戒所的女囚暴乱，所有女囚无一生还！”其实叶梵并非是为女囚感到同情，而是从今天见面到现在，周平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唐婉茹对周平的影响太大了。 “他们欺负她，就该死。”周平认真回答。 “那么那些警卫和护工呢？甚至还有一名是一直协助治疗的助理医生，他们就该死吗？”叶梵看着周平的眼睛。 “周平，看着我回答，你还记得自己学剑的初衷吗？” 周平没有说话。叶梵也不等他回答，一字一句说道： “剑心通明，惩恶扬善。剑圣，你还记得你身后的万万人吗？” 周平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叶梵眸色渐深，他不是对唐婉茹有意见，也不是觉得杀伐果断有什么错。 只是周平，只有周平，绝不可以。 第137章 周平，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因为周平的禁墟是序列333的琉璃赤子心，他是当世人类天花板之首，是最有希望打破从人到神的那层界限的人。 而他的心越纯净，领悟能力就越强。 叶梵叹了口气，大夏无神，周平是最大的希望。 于公，他作为守夜人的总司令，绝不允许这份绝境中的希望半途夭折。 于私，他与周平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绝不忍心看着他毁了自己的前途和道心。 叶梵眼神一凛，唐婉茹绝非善类，她不适合周平。 他看着周平，将唐婉茹曾经的经历，从家庭、学校、再到集训营，简单如实地说了一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周平，你把她想象成了谁？” ...... 夜晚，乐福小区。 周平沉默地站在唐婉茹家门口，手在半空举了许久却没有敲下去。 没等他有所动作，眼前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唐婉茹正站在里面看着他。 “我...”周平只说了一个字，就见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他有没有伤你？”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又有些担忧地抱怨：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周平嘴巴张了张，却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他的手垂在两侧，破天荒地没有去回抱她。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耳朵。他常听人说耳根子软的人容易听得进别人的劝说，是真的吗？ 唐婉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松开了他。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儿，唐婉茹伸手去牵住周平： “进来说吧。” 周平顺着她的力道走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时候发出的吱呀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响了很久。 她进门后就松开了周平的手，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手指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盆栽中的花瓣。 周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半晌没有开口。 “你听叶梵说什么了。”她背对着他没有转身，语气没什么波动，听不出喜怒。 “斋戒所，还有之前的一些事。”周平轻声道。 “哦？那他是不是说我很坏，不是好人？”唐婉茹问道。 周平没说话。 唐婉茹也不在意，她将盆栽中开的正好的玉兰整朵摘下，然后一片片撕下花瓣，一时间花瓣洒满了窗台。 她又毫不犹豫地去摘第二朵，似乎是顺便问道： “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周平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只见唐婉茹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 “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 周平瞳孔震动，他没想到她竟然因为这个就想让叶梵死。他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艰难开口，嗓音沙哑地道：“为什么？” 唐婉茹笑一声：“什么为什么？” 她缓步朝他走近，走到他跟前后，将捏碎花瓣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凑近他说道： “为什么想杀他，为什么这么坏......还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周平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了叶梵说过的话：你怎么确定她真的喜欢你？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过去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他的睫毛颤了颤，就像在颤抖的蝴蝶翅膀。 唐婉茹揽住他的脖子，悄声在他耳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周平终于忍不住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唐婉茹却忽然用力一把将他推到了墙角。 她按着周平的胸口将他抵在墙上，周平移开目光不去与她相视，却被她捏着下巴被迫转了回来。 她的手有些用力，周平的下巴上一下子就出现了红痕。 周平怕伤到她，不敢推开，但他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下意识地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壳子里，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周平一怔，想要躲开，却又被她搂住了脖子。 她似乎被他一味的躲避惹恼了，重重地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下，一下子就将他咬破了皮，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而后她似乎觉得刚才太用力了，带着抚慰的意味，在那处破了的地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指在他的脖颈后游移。 周平知道不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双唇紧闭，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却感觉唇瓣上被一个更柔软湿润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身体一颤，内心的防御决堤，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凑过去，一点点地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是一瞬。 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推开，整个人撞回到了墙上。那股力道对他来说没什么，不疼，却足以让他清醒。 他睁开眼，看见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看来你是喜欢我的。也是，虽然我的心不好看，但我长得好看呀。” 她摸了摸他嫣红一片的嘴唇，有些不理解地问： “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要求别的呢？”她说着，手指慢慢地滑向他的胸口，将手掌贴在他的胸膛前，感受他还未平息的剧烈心跳： “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谁的替代品？”她说着，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有些委屈。 “没、没有......”周平想要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最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是觉得她就像从小说中走进了现实的王语嫣...... 但相处久了之后，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强势之处，心中也早就没有将小说里人物的形象按在她身上。 他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错觉中清醒。 她只是她。 虽然她柔弱，但在他们的相处中，主动权一直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周平哑着嗓子开口：“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像之前那样......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为了他？唐婉茹在心里笑了一声，她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但她面上不显：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把我交给叶梵吗？”她问道。 “不会。”周平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如果我要伤害他呢？你也会阻止我吗？”她追问道。 周平没有说话。 第138章 落荒而逃的周平 “是不会，还是不允许？”唐婉茹摸了摸他的下巴，指尖在泛红的地方微微刮了一下。 周平还是没说话，并且移开了目光。 “回答我。”她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脖颈处，轻轻地在他的颈间来回摩挲。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别......嗯...”周平话说到一半，短促地停顿了一瞬，声音一下变得破碎又飘忽。 他不受控制的仰起头，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紧裤子两侧，眼睛的余光看向了埋在他颈间的唐婉茹的头顶。 他的脖子“腾”地一片通红，喉结一阵阵的酥麻刺疼，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秒，随着他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的喉结又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又疼又痒。 “......”他说不出话。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推开这个可能造成失控的根源，但他抬起的手举到了身前，却横过了手臂放在自己的嘴边，堵住了再次发出的呜咽。 唐婉茹笑了一声。 她抬起头，移开距离看着周平的表情。 明明是她处于下方，但却仿佛正在高处俯视着他。 “不知道？”她重复地嚼着这几个字。 ....... 周平在江边站了一夜。 昨夜他在她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我给你时间想清楚。”她说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没有问周平，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他坚持的道义重要。 这种问题只有身处弱势想要祈求施舍一点的人才会问。因为如果他的回答是前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叶梵就只是一根导火索而已。 周平看着她中的情绪，不敢再与她的目光对视，匆匆推门离开。 他也没有回家，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路上。 他心里茫然与无措交织，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天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如果...如果叶梵没有来，他还可以刻意忽略那些偶尔发现的不合理的事，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但现在叶梵来了，还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开摆在他面前......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个画面： 超市老板儿子的黑白照片，平时她眼中偶尔露出的，与一贯的温柔截然相反的冷漠与强势，还有最开始他发现她的时候，江边亭子里那群全部失去意识的人...... 叶梵问他：“周平，你是要当所有人的剑圣，还是她一个人的剑圣。” 她问他：“周平，在你心里，谁可以排在我前面。” 他一直想当所有人的剑圣，但现在他却犹豫了；他想将她保护在身后，却发现剑尖所指的前方与本心可能无法共存。 ...... 周平走后，唐婉茹眼底的情绪一下子收了干净。 她看着被关上的门，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笑。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与她眼底的笑意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怪诞。 她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就像一只披着件圣洁神袍的嗜血妖魔。 什么伤害，什么保护，都只是在力量不对等下的掠夺与施舍。 是躲在角落里听从别人的摆布，还是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她走到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他最近爱看的小说，利落地撕掉了中间留白较多的的一页，拿笔在空白处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段话，末了还用笔沾了点杯子里的水，在最后一句的末尾滴了一滴“眼泪”。 她满意地看看手中的纸，待水滴将墨迹晕开干透后，把纸放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离开的时机终于到了，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增嫌隙。 有进有退才算是张弛有度，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只会让人不懂得珍惜。 周平，让我看看，你最终能不能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 “我们要派人埋伏在周围吗？”办公室里，左青看着叶梵问道。 “不用。”叶梵摇头。在西津，一旦与唐婉茹发生冲突，势必会惊动周平。届时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是将他推向“万劫不复”。 “可是万一她乘机离开了，到时候就不好找了......”左青皱眉道，他们这半年完全失去了她的踪迹，如果不是叶司令去找周平，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就在紧邻上京的西津市。 叶梵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一边是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可以吞噬掉神墟的特殊禁墟拥有者，一边是当下大夏不可或缺的最强战力...... 他时常面对艰难的抉择，也从不后悔每一次的决定。 但这一次，他真的不能确定自己当下的选择是否正确...... “叮铃铃——”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梵接起电话：“喂？......什么？！” ...... 1个小时前。 “前面，就是斋戒所所在的岛屿了。”第五席指着前方的陆地，转头看着身旁的沈青竹疑惑地问道： “新人，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这是呓语大人交代的。”沈青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拉高了衣领，平静地回答。 他一直站在第二席和第五席身后。在这两人刚刚面朝前方的时候，小茹对着他们吐了好几次蛇信了。 它将脑袋搭在领子上，一脸专注地看着第二席和第五席的背影。 显而易见，它饿了。 相处了这么久，沈青竹不用猜也知道它想要干什么，他垂下了眼眸，安抚地摸了摸领口，示意它再等等。 几人穿上潜水服，游了约莫300米的距离，终于抵达了目标中那片黑色的礁石组成的岛屿。 却没想到在上岸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两道身影。 经过一番试探，双方大打出手，但因此处已经属于斋戒所的范围，在镇墟碑的作用下，他们无法使用禁墟，顶多算是身体强悍的普通人。 最终，他们被对方层出不穷的禁物打败，被绳子绑成了一堆无法再动弹。 第二席和第五席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恼怒地咒骂道： “别让老子再碰到他们，只要老子解开禁墟...哼，第十五席，你怎么不说话？” 第139章 斋戒所暴乱序章 沈青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他靠向一侧的大树，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放轻松点吧。” 第二席皱眉：“什么意思？” 沈青竹的领口动了动，一个小小的蛇头探出了脑袋。 它压垮了竖领，从沈青竹的衣领口朝外爬。 第五席看到那条黑蛇的时候眼睛一亮： “哈哈！我怎么把你的蛇忘了，太好了！快让它爬过来把这该死的绳子咬断。” 早就听说这位很受呓语大人器重的十五席养了一条蛇当宠物，平时宝贝的很，轻易不让人见。 但凡见过那蛇的人都夸它很有灵性，能听的懂一些简单的话。 之前第五席都觉得那是别人为了拍十五席的马屁故意夸大了，直到亲眼见到这条蛇，他才发觉它是真的很聪明。 只见此时它沿着十五席的手臂一路下游，然后手腕处停下。 它竖起了蛇头，眼珠在他和第二席来回打量。 好像在考虑应该先救谁。 “哟，听得懂人话不？”第五席冲着它示意了一下自己绑在一起的双手。 原本看向第二席的蛇扭过头看向了他。 “哈哈，你看它真的听得懂！”第五席朝着第二席笑起来。 第二席没说话，当那条蛇看向他的时候，他莫名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此刻见它转过了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着那条小蛇朝第五席游去，再看一眼一声不吭的十五席，感觉有些不对： 如果这么通人性，为什么不先帮自己的主人解开绳子？ 小蛇此时已经爬上了第五席竖起的膝盖，停在膝上歪头盯着他看。 “哈哈，还怪可爱的，回头我也要养一......嗬、嗬嗬”第五席话还没说完，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低下头，看着洞穿自己喉管的蛇尾，嘴巴张了张，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召回你的蛇！”第二席朝着沈青竹大吼，但他也清楚此时唤回蛇根本来不及了。 第五席只有立即恢复禁墟才有可能活命，但前提是他能在喉咙破了一个大洞的情况下，在深海中游300米...... “它饿了，让它吃吧。”沈青竹淡淡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纵容与宠溺。 就像家长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唯恐它受饿挨冻，巴不得它多吃点才好。 “你疯了！你竟然敢背叛呓语大人的命令！”第二席在地上疯狂挣扎起来。 但那个胖子不知道是怎么绑的绳结，他越挣扎，就绑的越紧。 直到后来他从一开始的坐着变成了侧卧在地无法起身，而这个过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小蛇吃掉了第五席的眼睛，再从那个窟窿中钻进了他的脑子！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第五席死不瞑目的另一只眼珠动了动。 但那不是他活过来了在转动眼珠，而是那只瞪圆的眼珠被一个蛇头挤出了它原本的位置。 第二席原本精疲力竭在原地喘息的身形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就像一条被抛到岸边缺水的鱼。 他眼看着那条小蛇从第五席的另一只眼眶中爬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啊！！！！——” 斋戒所外围了望台。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阵叫声？”一名狱警问道。 “你听错了吧，这里的海浪很大，而且崖壁有很多空洞，风吹过的时候能够发出类似人的叫声。你才刚来还不了解，等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另一名狱警耸了耸肩，见怪不怪。 那名狱警还想再问，却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力：“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 斋戒所办公区域。 “......陨石？”代理狱长谢宇反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面朝被窗帘遮盖的严丝合缝的窗户，背对着身后汇报情况的狱警。 “是的，大概率是人为造成的。”狱警回答道。 谢宇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按住，在狱警看不见的地方，那只被按住的手表面的皮肤已经全部发黑。 在衣下，甚至大半的胸膛都已经犹如碳化般。 在他的衣领处，从肩膀蔓延上来的黑色还没有大面积铺开，而是沿着他的血管一路攀升到了脖颈，并有不断向上的趋势。 “知道了，通知军方吧。从现在起，进入一级防御状态，抽调三分之二的警力，去支援所外的防卫力量。”他稳了稳心神，轻声吩咐道。 “是。”狱警退出了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狱警松了口气。 房间里真的是味道太重了，大量的香味浓郁的花摆满了整个房间，其中甚至夹杂着浓烈的香水味。 他暗自吐槽，也不知道代理狱长是怎么回事，从几个月前，就突然增加了这个喜好。办公室也从一开始的简单整洁变成了香味熏天的花棚。 之前就听其他的护工和狱警私底下吐槽过，他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今天一见，才觉得他们形容的还太保守了。 怎么说呢，一盆两盆的还好，像这样摆的密密麻麻没有站脚的地方，他觉得代理狱长的这个爱好让人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房内。 谢宇缓缓转过了身。 他僵硬了伸出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是一条新买的围巾，他翻开桌子上放着的镜子，在看到那些黑色的血线时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些血线是如何从手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的，他仍然不能适应。 如果不是他自身境界高，身体素质强，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套上了围巾，遮住自己的脖子，在内心第一万次告诉自己：再等等，谢宇，马上就要进行到最终阶段了，只要任务完成，呓语大人一定能解决这些东西的。 第140章 斋戒所暴乱（1） “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斋戒所。所有囚犯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所有人立刻回到牢房中。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回到牢房中。” 大量的狱警拿着枪支从各个角落出现，急促地驱赶囚犯尽快回到牢房。 “情况有些不对劲。”林七夜皱眉和安卿鱼对视一眼，嘱咐道： “小心点，注意随机应变。” 安卿鱼点点头，快步跑回了牢房。 牢房的门被锁上，房间内的几个囚犯来回踱步： “今年真的邪门了，之前是女囚暴乱，这才安稳了多久，又来陨石了。” “是啊，上一次这样大规模兴师动众的还是半年前......啧啧啧，当时我还觉得没什么，直到隔着高墙都能听到那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叫声让我后来三天都睡不着觉。” “哎，你们说，这次会不会和之前女囚暴动有关？” “应该不会吧，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陨石吗？” “管他是不是，吗的，反正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神经病了。” 安卿鱼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囚犯们的对话，若有所思......按照她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留了后手。 ...... “你说什么？在门口抓到了两个要劫狱的人？” “是的，代狱长，而且奇怪的是，让他们投降的时候，他们非常配合......”电话那头大概形容了一下抓到的两人，然后等着谢宇的决定。 “把他们送过来。”谢宇稳住情绪平静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他难掩激动地站起身，僵硬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那两人一定是信徒，他想。只是做事也太大意了，如果不是他时刻留意着，到时候可能不仅坏了计划，就连他也...... 再快点，一定要再快点才好。 他想着，脖子忍不住难耐地抽动了一下。 ...... 百里涂明和曹渊被带到了办公室门口，狱警敲了敲门。 片刻后。 “进来。”里面低沉的声音传来。 狱警早有准备地在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浓烈到刺鼻的香味如约而至，但他提前屏住了呼吸，通过嘴巴小口小口地换气。 而没有准备的百里涂明和曹渊同时被呛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想要退出房门，就被狱警用力推了进来。 “你下去吧。”谢宇淡淡道。 狱警心中一喜，随即又一忧。犯人毕竟有两个，不能使用禁墟的情况下代理狱长能搞得定吗？听说他从半年前开始身体就不太好。 但他看着代理狱长坐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让他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他依言退下，关上了房门。 百里涂明和曹渊对视一眼，有些莫名的忐忑。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百里涂明和曹渊不明所以，但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对方继续。 “你们知不知道，一旦失败，会......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他语气忍不住加重，说话的中途忍不住剧烈喘息，肺部淤积的痰如同老旧的风箱，一下一下地拉着生命的绝唱。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收敛了情绪。 “你们去旁边这个小房间里等着，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行动了。到时候就拜托二位了。”谢宇伸手指着办公室内的休息室。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过身，百里涂明与曹渊有些摸不清当下的情况，只得走进了休息室，关上了房门。 他们没有看到，在他们关上房门的下一秒，谢宇的眼珠仿佛不受大脑控制，有自我意识一般齐齐的朝着房门看去。 他的两颗眼珠都已经严重偏离了人类可以转动的“正常范畴”，贪婪的注视着他们的方向，许久才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僵硬地站起，颤巍巍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中心控制室。 ...... 休息室内，曹渊在关上门的同时反手锁住了房门。 “你怎么了？这样锁住他会不会起疑？”百里涂明有些奇怪地看着曹渊的动作问道。 “有点不对劲。”曹渊皱着眉，他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在那浓烈的花香之下的一缕令人恶心的腐臭。他补充道： “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我都觉得呢个人有啲问题。他刚刚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代理狱长应该说的。”百里涂明点头附和。 “不仅是他说的话......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死气。”曹渊回忆思索了片刻，确定了自己的结论：“他的身体应该发生了某种变异，安全起见，我们需要和他保持距离。” “死气？喂和尚你讲嘅好惊人嘅啊，我只有在僵尸电影里听过这样的说法。” ...... “嗡——” 整个斋戒所的照明灯光全部熄灭。 “什么情况？断电了？” “怎么可能？全大厦断电斋戒所也不会断电！” “吗的，可别真的是神经病搞得鬼吧！” ...... 不光是囚犯，就连狱警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头顶的灯。 也立即有狱警察觉到情况不对，带了一队人朝着控制中心快速跑去。 “里面情况怎么样？”其他狱警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对着对讲机问道。 对讲机里传来了急促的奔跑与喘息声，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我们到控制中心门口了......门没关，果然是有人进去了。” “小心点，可能人还在里面。” “嗯。” 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些轻缓的脚步声，然后是推门的声音。 控制室内。 强力手电筒的灯光同时从各个角度照了进来，照亮了一片漆黑的控制室内的每个角落。 但其实也不用照清每个角落，因为最中间赫然就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他的背影太过熟悉，在场的狱警几乎人人都能认出来那是谁——代理狱长，谢宇。 “代理狱长？”有人轻声喊了一句。 第141章 斋戒所暴乱（2） 谢宇一动不动，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他脖子上滑稽地还围了个和季节完全不相符的围巾。 领头的狱警忍不住上前一步。 下一秒，他落下的脚一不小心打滑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人一把扶住。 狱警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脚下，终于明白了从进门开始闻到的那股令人恶心的腐臭味来自哪里。 他的脚边有一团碎肉。 说是碎肉，其实只能从皮肉中依稀露出的黄色脂肪层来勉强分辨出它的成分，而它的“皮肤”和“皮肤”下方的“肌肉”已经变成了焦黑色。 这种黑色，是只有在死亡的3-7天后，腐败气体进入皮下组织才会出现的皮肤变黑现象。 这些碎肉是哪里来的？狱警皱眉思索。 在手电筒的强光中，在那团碎肉周围的地板上，遍布着一滴滴或集中、或分散的黑色液体。 他手电筒的光也顺着那些液体的轨迹移动，很快又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面积更大的一团血肉组织。 狱警的瞳孔微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些痕迹所指的最终方向是.....代理狱长的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同伴正在朝着代理狱长走去。 他反应过来，立即将手电筒灯光打过去，同时喊道： “别过去！” 而因为他的声音转过身的，除了他的两个同伴，还有之前站着一动不动的代理狱长。 他看着代理狱长的那张脸，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两个同伴顺着他恐惧的目光也转向了谢宇。 房间里所有的光束重新汇集到了中间那人的身上，或者更具体一点，在他的脸上。 只见谢宇的脸上分布着约有普通吸管那么粗的，一条条盘根错节的血管。那些血管中清晰可见的黑色血液。 汩汩的血液流动间，犹如爬行中的蚯蚓，从他的围巾中因为转身而露出的肌肤开始一路向上延伸，突兀又肆意地遍布在他脸上的每块肌肤。 就连眼睛也没有放过。 因为他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分不清瞳孔与眼白，只有大面积的黑，与覆盖在黑上的浑浊血色。 “吼——”一阵只有属于野兽的咆哮声响起。 谢宇冲着来人的方向张开了嘴，那嘴里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排尖锐的獠牙。 “快跑！！！”最开始发现不对的狱警冲着他的两个有些愣神的同伴大喊。 “砰砰砰砰砰！”枪械的扫射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过了一会儿，方才彻底停息。 ...... “控制中心里情况怎么样？”对讲机的另一端有人问道。 没人回应。 “有人在吗？你们怎么样了，是否需要支援，听到请回答。”对讲机那边顿了一会儿又再次询问。 还是没人回应。 在周边的几个狱警分队的队长看着手里的对讲机，陷入了沉思。 “还有没有在控制中心附近的小队，立即过去看一下。”其中一名队长问道。 “不行，不能去。”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另一名队长的声音。 还没等在听的所有人问为什么，这名队长的有些沉重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仅不能过去，还要将控制中心通往各处的路口彻底封锁！大家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因为...我是负责半年前女囚清缴行动的幸存者。”他深吸一口气，在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刚刚控制中心那边传来的奇怪声音，与半年前女囚暴动时我听到过的非常像——我想，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正当狱警们商量着从各自去往哪几个方向关闭通道时，在斋戒所内的囚犯突然感到了自己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明显松动了一下。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更强烈的精神松动传来。 所有囚犯面面相觑，随即欢呼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冲！杀出这里！老子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 一扇扇牢房门在顷刻间被轰碎，囚犯们兴奋地冲出来，朝着斋戒所的大门蜂拥而去！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狱警们的注意，他们再也来不及去封锁控制中心，而是朝着暴乱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黑暗的控制中心里缓缓走出了几个人。 他们在一片死寂的廊道中僵硬地走了一会儿，在听到动静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飞快地看向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下一秒，他们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 斋戒所最深处。 被解开禁墟压制的林七夜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精神病院。 不对劲。 他谨慎地倚靠在墙角的视觉盲区，听着远处越来越大的动静。 这里是斋戒所最深处，按理说所有囚犯在恢复精神力之后应该朝着斋戒所外围去，毕竟四周的高墙根本不可能翻越出去。 但响声却离这边越来越近了......怎么回事？ 那些响声里只有最初的时候响起过几阵连续又密集的枪声，后来就只有人的惨叫与嘶吼。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怪物”。 他皱眉调动精神力，感知前方的情况。待他在脑海中“看见”前方的场景时，整个人一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大群囚犯正朝着这个方向夺命狂奔。 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时不时回头看向后方。 而在他们的后方，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狱警？ 只见那些狱警不仅未持枪械，甚至有的四肢着地，像一只蜘蛛般朝着人群的方向奔来！ 当然不是所有的囚犯都只是一味的逃跑，其实大部分囚犯第一时间会调动禁墟反抗。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群没有禁墟的狱警竟然杀不死。 无论是攻击他们的心脏、还是大脑，他们都像一群不知疲倦的怪物一般朝着人扑来。 或者说他们就是怪物。 因为即便是打断了四肢，他们仍然会毫不停顿地用翻折过来的脚踝爬向目标，狰狞的脸上满是对食物的垂涎。 第142章 斋戒所暴乱（3） 他们想把所有人吃掉。 而最先抵抗的那群囚犯已经被一个个扑倒在地，正在遭受这群怪物疯狂的啃食。 只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人跑到了林七夜所躲藏的位置附近。 那个囚犯看向了最显眼的关闭着的精神病院大门，眼中闪过希冀，他扑到门旁大力地拍打着大门： “开门！开门！放我进去！把我关起来！！” 他的呼喊引起了精神病院内部不知情况的护工的注意。 那名护工走向透明材质的门口，皱眉看向穿着囚服在敲门的人。 那人看见护工，更加奋力地敲着门。 精神病院的门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连人工智能系统也和囚犯区用的不是同一个。 因为半年前的暴动，这里的一切防护都变得更加谨慎与小心，因为没有人可以预判一个精神病人会在下一秒干出什么事情来。 敲门的囚犯满怀希冀，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想被关起来，他卑微地祈求道：“开门，求你快开开门吧！” 护工有些迟疑，但他也没有开门的权限。于是他掏出了对讲机联系精神病院的中心： “喂？这里有......” 那边的声音有些低，他将对讲机放到耳边听了会，神情有些古怪，而后朝着囚犯摇摇头： “我开不了，而且病院刚刚通知，整间院区即刻起全部封锁。” 那个囚犯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用力砸了一下门，恶狠狠地威胁道： “快开门！不然等老子进来第一个就先弄死你！” 就这会的功夫，已经有一批囚犯跑到了这里，见状也纷纷冲过来撞门。 “开门啊！快开门！怪物要来了！” “救命！求求你们开门吧！” 有祈求的，也有祈求不成，像最初那个囚犯一样威胁的。 生死面前，众生百态。 林七夜一顿，精神力感知范围内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安卿鱼。 此时他周身几处重要的位置均包裹着厚厚的冰层，那些坚冰帮他抵挡住好几次致命的攻击。 林七夜在他路过墙角的时候快速地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反应及时的安卿鱼看到熟悉的脸收回了手中的丝线。 林七夜刚想问一问具体情况，就见安卿鱼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拉着他看向了那些正在被啃咬的囚犯。 他在心里默数：1、2、3…数到8的时候，趴在囚犯身上的狱警停下了动作，好像对眼前的食物失去了兴趣。 安卿鱼没有停，继续数到：9、10、11…当他数到第十七的时候，仰面躺着被开膛破肚的囚犯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在下一秒，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站起！ 就好像有一个新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四肢不协调地摆动反转，已经浑浊的瞳孔重新有了焦点。 然后它的头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正在聚集着敲门的囚犯们，它张开了嘴，嘶吼一声朝着囚犯们扑去！ 一时间各色禁墟汇聚交织，哀求声、嚎叫声与咒骂声混合在一起，碧蓝的天空下是一片血色的人间炼狱。 这种嗜血的疯狂会传染。 林七夜与安卿鱼对视一眼，他小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相信安卿鱼在生物领域充实的知识储备。 安卿鱼沉吟片刻：“应该是某种可以通过血液传播的毒素，导致他们的基因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变异。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这种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毒素是人为研制提炼出的产物，还是某个禁墟的能力。”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好。” …… 代理狱长办公室。 曹渊和百里涂明先是听到了外面走廊里奔跑的动静，然后才察觉到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有所松动。 “出事了。”曹渊肯定道。 百里涂明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有些不解：“那个代理狱长之前说等半个小时，这才过去十几分钟......”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对，但我们不走正门。我们走那边。”曹渊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伸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 第四席和第六席朝着精神病院的方向而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一路上沿途的断肢残骸让两人不以为然。 毕竟“将心比心”，再结合他们对那些囚徒的了解，重获禁墟后势必会找狱警实施报复，就想他们现在要去找韩金龙报复一样。 直到越来越多的血迹与身体组织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即便被血迹染红，仍然能发现许多的囚服残破的衣角。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待到他们走近，只见精神病院的大门前围满了人。所有人都扒在玻璃门口上。而从他们所在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走到人群后。 第六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看什么？” 就是这句话，让现场原本安静的诡异的气氛一变，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了头。 而他们身后的玻璃门里，瘫倒在地上目睹了大门差点碎裂的护工心中一喜：太好了，有人吸引了这群怪物的注意力。 可第四席和第六席就没那么高兴了。 因为当他们看清了所有人的样子时——心里就将这些样貌可怖的与怪物划上了等号。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响起，所有人疯狂地转身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第四席和第六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已经偷偷跑远的林七夜和安卿鱼暗道一句“糟糕”，林七夜抓住准备加速的安卿鱼，默念一句：“夜色闪烁。”下一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在数百米开外。 一场斋戒所内的生死狂奔正在每个角落展开。 第143章 斋戒所暴乱（4） 斋戒所大门哨塔。 “还是联系不上吗？”哨塔负责人问。 正拿着对讲机的人摇摇头：“里面完全没有回应。” “还有多久可以恢复人工智能？”负责人转向另一个正在电脑前飞速打着代码的程序员。 “估计还要10分钟，这次的病毒程序是完全针对我们设计的，设计者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漏洞在哪里......”说话的人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定是核心人员中出现了叛徒。”负责人皱眉沉思，但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待会的应对方案。 从陨石到人工智能被黑，再到斋戒所内部所有狱警失去联系，这一切一环扣着一环。而这么紧密的涉及，背后的人一定所图不小。 他们待会儿一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时刻注意距离大门500米内的所有监控，一旦有身影出现，立即报告。” “是。” “另外，所有人员配备热武器，包括后方工作人员。”负责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半年之前的那次暴动中，被影响的除了斋戒所内部，还有一名哨塔的狱警。 那是暴动刚结束的第二天，一名在暴动前一天负责在哨塔值班的狱警的身体出现了类似之前女囚的症状。 幸好当时人工智能自动识别到了他躲在角落阴影里的异常举动。当时斋戒所的高层也很是谨，慎迅速筹备并调动了大量的警力才将这个隐患消弭。 而负责人正是之前那名行动的指挥之一。 后来那个人据说是被关押在研究中心内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从刚才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判断，有很大的概率发生了和半年前一样的暴乱。 片刻后。 “距离大门500米内发现2个人。”时刻注视着监视器的狱警突然站起来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看向监视屏幕。 只见两道身影飞快地从镜头前闪过，正快速地朝着大门方向冲来。 他们一人穿着囚服，一人穿着病号服，奔跑的时候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看了眼屏幕。他的面部被放大，只见他的脸上和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任何异常的面部表情与身体特征。 负责人按下扩音器，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又有两个人出现。这两个人都穿着囚服，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 “里面的人注意，禁止靠近大门，立即退回牢房区域。若再靠近，将......”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后来跑来的两人配合默契地一个突然朝着守在大门前的狱警们发动攻击，一个将手隔空朝着所有武器枪械一抓，大片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瞬间组成了一道尖锐钢锥，流星般冲向斋戒所大门。 林七夜眼神一紧，一抹夜色攀附在了所有金属之上，减缓了金属的攻势。 但这远远没用。眼看着金属钢锥就要将斋戒所的大门冲破时，时间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四周的一切停止，斋戒所高墙内所有人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而他们周围的环境突然变换，就像看电视换台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与过渡地将四周的高墙与草坪变成了一片汪洋的大海。 与此同时，一大群穿着病号服的人出现在了监控区域。 控制人员立即将他们的脸部放大，一条条狰狞的黑线与鲜血遍布整张脸。 负责人瞳孔骤缩，立即命令：“开火！”然后又补充：“避开那个穿着病号服和他身边的人。” “哒哒哒哒！——”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疾驰中的男囚们而去，一时间血液四溅，斋戒所的高墙内响起了野兽嘹亮的嘶吼声。 但怪物们只是被强大的火力暂时止住了脚步，半点没有退却的意思。它们的身体被子弹打中，肉块与内脏爆裂开来，又被解除了压制的精神力一遍遍修复。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 就在这时，林七夜、安卿鱼还有驻守在大门前的狱警们的眼神同时恢复了晴明。 他们被吴老狗从那个逼真的梦境中推出。林七夜、安卿鱼听到动静转身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追上来的，被火力挡住的怪物们。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斋戒所的火力储备可能不够他们坚持等到外援。”安卿鱼推了推眼睛开口道。 林七夜点头，他刚刚在跑的时候一直用精神力分神观察这样后面，而安卿鱼也不动声色地在路上沿途留下陷阱。 他将丝线紧紧地扎进左右两侧的墙壁中，有高有低。高的大约在普通男性脖子的高度，低的则在脚踝。 在那群怪物极速奔跑追逐时，这些横在空中的不起眼的丝线就如同是收割生命的机器，将他们一一斩落。 虽然有些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怪物还是会快速地爬起来，自动修复完伤口后继续追逐。但有些的伤口修复比其他的明显需要更多的时间，并且有极少数被瞬间毙命。 “弱点在大脑与脊椎。”安卿鱼道：“只要彻底切断他们的神经控制中枢，将他们的大脑与身体分离，他们就无法在立即用精神力恢复身体。 而且当身体里的仅存精神力远远不够完全恢复躯体时，他们就会因为缺少某些部分而失去之前的战斗能力，在下一次受到攻击时，就再也没有修复的机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七夜抽出直刀，再次使用夜色闪烁出现在了最边缘一个没有被火力集中扫射的怪物身边，挥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唰——”泛着冷光的刀面将怪物的头与身体分成了两部分。他的头在空中顺着刀的力道斜向上飞起，鲜血在半空中喷射而出，将地面染的鲜红。 他的头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下来后眼睛仍然死死看着林七夜的方向，没有任何害怕。 随即他的头部以下，被割掉的部分在精神力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白色的骨骼、青紫色的脉络与红色的血肉一层层地相互连接包裹，形成完整的组织。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已经长出了上半身。 他贪婪地盯着林七夜，在身体生长的过程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用新长出的皮肉在地上疯狂爬动，一心想要朝着林七夜扑来。 林七夜走到他面前，又是一刀。 头颅和肩膀再次分离。 但这次洒出的鲜血明显没有之前多了。 第144章 斋戒所暴乱（5） “这个方法管用。”林七夜道。 可是这里的怪物数量太多了，他和安卿鱼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一个个将他们连续不间断地砍断头颅。 而且他们也要考虑高塔上射来的子弹，毕竟如果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被误伤。可若是停止射击，那他们将面对所有囚犯的再次围攻。 林七夜皱眉沉思，好在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出现： “七夜，我来帮你了！” 远处飞来一把金色的巨剑，那剑上面有两个身影挤在一起，正飞速朝着这边而来。 林七夜的眼睛一亮。 ...... 斋戒所外的树林里，沈青竹从口袋里掏出一直准备的干净手帕，将刚刚去海里游了一圈的小蛇小心擦干，一边看向斋戒所的方向。 就在刚才，斋戒所的大门内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动静，枪击声与嘶吼声响彻整片上空。 沈青竹早就知道斋戒所内部一定有内应。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里应外合，由第二席和第五席在外面吸引火力，里面的人乘机将任务目标击杀。 但现在第二席和第五席死了，里面的动乱依旧发生并且已经逼近到了大门，那就说明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有两手准备，要么，就是斋戒所里发生了别的计划之外的情况。 就在这时，掌心的懒洋洋被伺候着的小蛇动了动，抬头看向了天空。 沈青竹察觉到它的动静，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只见斋戒所的上空，一道迷离的幻光凭空出现，这道幻光犹如一团连接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真实的世界内打开了一扇门，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狼狈地从中走出。 沈青竹瞳孔微缩。 小蛇看着天空那个人，突然吐了吐蛇信。 下一秒，原本刚被百里涂明的一化三千中砍下头颅，正再次快速凝聚出身体的囚犯们浑身一僵，齐齐地停止了动作。 他们犹如失去了生机的木偶，恢复到一半或更多的身体停下了挣扎，眼中的黑色尽数褪去，只留下代表着死亡的浑浊。 百里涂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禁物：“我竟然噉厉害......老曹！没想到吧哈哈胖子我一招就能制服上百个川境甚至是海境的怪物！” 曹渊看着那些倒地彻底失去生机的囚犯，皱起了眉，他并不觉得这些囚犯是被胖子杀死的。 林七夜和安卿鱼亦如此，他们知道这些怪物绝不是因为被禁物的一次击杀而死亡，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着他们。 没有人看见，每个囚犯的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涌出。而在那些黑气之中，各色的光点闪烁交织。 黑气夹带着光点不断向下，最后在地底深处汇聚成一条光影交错的河流，向着斋戒所外奔腾而去！ 沈青竹见掌心的小蛇突然爬向了地面，正有些诧异。就见下一秒，它周围的泥土下涌现出无数的光团，那些光团在触碰到它的鳞片时，被那些黑色的鳞片自动吸收。 沈青竹发现，每吸收一定数量的光团后，黑色的鳞片就会如同融合了无数的色彩般，最终呈现出闪亮的金色。 原来它一直在吸收能量蜕变。沈青竹在一瞬间明白了小蛇的举动。之前每次摄入的数量不多，导致他只知道它每过一段时间，身上的金色鳞片就会多一点，但不知道是怎么蜕变的。 直到现在亲眼所见。 那这些光团也是......他看向了斋戒所的方向，也只有那里会有这么多的数量了，看来这次任务，也不全是坏处。 片刻后，光芒散去，一条金灿灿的小蛇停在空中片刻，方才缓缓落回了地面。 它的身上只有几块鳞片是黑色，其它的鳞片全都变成了金色。这下再也没有人可以说它是条小黑蛇了。 小蛇顺着沈青竹伸过来的手掌爬到了他的肩头，它脑袋一抬，目光仍旧盯着天空处。 轰——！ 数十块陨石从天空中再次滑落，陨石周围燃烧着摩擦产生的火焰，精准无情地砸向斋戒所。 真实噩梦，星陨浩劫。 但下一秒，火光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同时，天空中七根银色的巨柱突然从云层中急速下坠，密集的雷光萦绕在柱子的周围，像是七道天罚降临人间。 小蛇的目光在那几根柱子上瞟过，仍然紧紧追着那个穿着燕尾服的身影，只见那人身形一晃，从高空中下落的同时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沈青竹眼疾手快地将小蛇放进了衣领中。 呓语落在小树林附近，也没问另外两名信徒任务执行的如何，快速地吩咐了一句：“计划放弃，通知所有人撤离。”便立即再次撕裂了空间，眨眼消失在原地。 小蛇从衣领中探出了头，盯着他消失的位置，有些意犹未尽的吐了吐蛇信。 这时，它的脑袋上突然传来一道温热。 它转头看去，只见沈青竹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它的脑袋，他安抚地说道： “我知道你很想吃他，但是要再等等。到时候，我一定将他送到你面前，让你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好不好？” 小蛇的尾巴摆动了一下，转开了脑袋。 就在这时，一道空间裂缝在礁石边打开，第二席和第四席的身影快速从中走出。 沈青竹立即掩住了眼中的情绪，站起来走到他们身旁，微微鞠躬： “晚辈沈青竹，恭迎二位前辈凯旋而归。” 第四席和第六席同时皱起眉，他们不认识沈青竹。 两人朝着四周看来一圈，没有看见等待中的人，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晚辈沈青竹，是信徒第十五席。” “我刚刚看见呓语大人落在你附附近，他有下达什么撤退命令吗？”第四席问道。 沈青竹点了点头：“呓语大人说，这次刺杀吴通玄的任务已经结束......” 第四席见他对答如流，心底的防备稍稍散去些。 毕竟如果不是信徒，是无法清楚地知道他们本次任务计划的。更何况刚才呓语大人的确是落在这里，若是假冒的信徒，呓语大人一定早就动手将他杀了。 第六席看着沈青竹衣领中有一条盯着他们看的小蛇，嗤笑了声：“这畜生看着倒是机敏。” 沈青竹面具下的表情一冷，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第四席见状，用手肘碰了碰第六席，示意他别乱说话。 “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还是你区区一个十五席敢对我有什么意见？” 第145章 斋戒所暴乱（6） 如果第二席和第五席在，一定会在给第四席和第六席介绍沈青竹的时候附带一句“这是呓语大人身边的大红人。” 但他们俩现在双双暴毙，尸体还被沉入了海底，自然不会告诉第四席和第六席这个消息，因此两人并不觉得这个新人有什么特别的。 再说在斋戒所被关多年的两人刚逃出那个没有禁墟的牢笼，自有一种“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激昂心情，满心满眼都是自由与疯狂，哪有什么心思去在意一个新人。 第六席还在那里继续嘲笑：“这个难道不是畜生，而是你养的小情人？哈哈哈哈哈一条小蛇连给老子塞牙缝都不够！” 沈青竹眼神冰冷，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领口一轻，一条金芒在他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刺向了第六席。 第六席的反应也很快，无量境界的精神力波动在瞬间展开，堪堪避开了小蛇的攻击，但他的脸颊被划破了一道血口，没人察觉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在伤口自行愈合的之前全部钻进了血肉中。 第六席摸了摸脸上已经只剩一道红痕的伤口，感觉有些痒，他随意挠了挠没有在意。但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感受到了在他眼里只是一只畜生的挑衅。 他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以极快的身形伸手朝着小蛇抓去：“找死！” 但在他身后，强大的火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冲来，同时他的周围迅速形成了一片被浓缩到极致的火光包围圈，将他追逐的动作拦下片刻。 第四席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沈青竹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金属盾牌，挡住大部分火光的同时喊道：“别打了！难道你们想把里面的人引出来吗？灵媒小队可能还没走！吴通玄也还在里面！” 第六席抓向小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止：“让老子先把这畜生炖了煮蛇汤再说！” 沈青竹的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疑，他快速地打了个响指，第六席只觉得身体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下一秒，极致的爆炸被压缩在了他身体的周围。 “轰！！——” 强烈又炙热的气浪蒸发了周围的空气中的所有水分，第四席急速朝外围躲了躲，方才避过了刚才的爆炸余波。 他神情有些复杂第看向沈青竹，对于这个能力卓绝的新人起了忌惮。要知道，他和第四席现在已经恢复到无量的境界，远不是眼前这个海境初期的人可以比的。 但刚才要不是他躲得快...... 虽然第六席嘴有些快，但他们毕竟一起在斋戒所十几年。这新人竟然一声不吭就下杀手，这等心性和手段...... 本该来接应的第二席和第五席又正好不在，这也太巧合了......他心中渐起了防备心。 就在这时，斋戒所上空传来了动静，数十架无人机正盘旋着翅膀飞快朝着这边靠近。 爆炸的烟尘散去，第六席顶着被烧伤的，有些焦黑的脸出现。 第四席见他身上没什么伤，又听着无人机靠近的声响，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动手的好时机，便按捺下心中拷问的想法，冷声开口道：“赶紧走吧。” 哼，等着路上再将这个新人...... 沈青竹将回来的小蛇放进了自己的衣服中，没有再动手。 第六席脸上的一片片的烧伤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他出乎意料地没说什么。 待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第四席才侧头看向了第六席，想要和他商量着将身后的沈青竹拿下。 但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第六席一直在挠脸，他脸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时被他重新挠烂。 而他好像不知疼痛，仍然在那些深可见骨的血肉上继续挠。 第四席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第六席含糊地回答：“脸上有点痒。” 这可不是有点痒的挠法。第四席皱眉，该不会是这个新人做了什么手脚吧？ 突然打来的一个浪让船身晃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向远处的看不见边际的大海，希望脚下踩着的船能够再快一些，毕竟他也许久没有见过陆地了。 为了呓语大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第六席再抬起的脸上，眼眶中已经全被黑色占据，焦黑痕迹下他的脸与那些囚犯别无二致。 ...... 叶梵是在海上孤独漂泊的一艘船上找到林七夜他们的。 叶梵在和林七夜交谈一番后，说服了他成为第五特殊小队预备队长。 “你可以自己挑选你的队员。”叶梵道，他相信林七夜的眼光，也愿意给予他绝对的权利。 林七夜看着身旁陪他出生入死的伙伴，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另一个原本应该也出现在这里的人。 “叶司令，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 “你问。”叶梵的语气很是和蔼，他很欣赏林七夜，甚至觉得他未来很可能会是守夜人的新生代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战力。 “你们找到唐婉茹了吗？” 这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寂静，一时间周围只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林七夜没有问叶梵他们有没有去找，也没有问他们准备怎么办，还是问他们有没有找到。 叶梵心中一时间数个想法闪过，要知道他一天前还在西津劝说周平，没想到来了这么远的海上又听到人提起了她的名字。 叶梵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他们是同一届新生集训营的，而且林七夜和唐婉茹小时候在同一家精神病院，算是病友了，认识熟悉一点也没什么。 他缓缓开口说道：“找过，但是还没有结果。” 第146章 琉璃赤子心 叶梵的话说的很有技巧，他们是找过唐婉茹，但是找到之后没敢派人盯着，估计很快就会再次失去她的踪迹。 安卿鱼镜片后的眸子闪了闪。 “你们找她，想要干什么？”林七夜问道。 叶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反问林七夜：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后的斋戒所再问这句话？ 但他到底没说出口，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只要让唐婉茹加入守夜人，就可以不再追究的的意思： “其实我们也不是想对她做什么，我们也很看重她的能力，希望可以重新让她加入守夜人。但斋戒所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想她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说的很含糊，这种结果既可以是皆大欢喜，也可以是别的，但是总体来说他还是在表达出一个积极的信号。 林七夜没有再说什么。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挡住了唇边的冷笑。 ...... 唐婉茹失踪了。 周平在江边吹了一整晚的冷风，但还是在到点的时候去平时的早餐店买了早饭。 她不喜欢吃东西，有的时候一整天中只有想起来才吃一点，所以他时刻记着要提醒她按时吃饭。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得将早餐挂在了门上后，敲了敲门，便快速地离开了。 他一整个白天在后厨浑浑噩噩，碗碟砸碎了好几个，送菜也送错了桌子，被三舅教训了一顿也一声不吭。 三舅看着完全变了个人，没有平时半点精气神的侄子，又想到他昨天晚上夜不归宿，心中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家里是不是要尽快办喜事了？ 他知道周平脸皮薄，便将他拉到后厨，不动声色地试探：“你昨晚打回来个电话便一整夜没回来，和小茹出去啦？” 周平沉默着摇头。 “那......你们一直在家里？” 周平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他后来自己一个人在江边，也不知道她后来是不是还在生气，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和三舅快速说了句：“我去看看她。”就快速朝外跑去。 “哎哎～”三舅还没喊住他，就见人已经跑了个没影，气的三舅跳脚大骂：“你个瓜娃子！有了媳妇忘了舅！” 说完他还暗自琢磨了一下，先点头再摇头是什么意思。 ...... 6楼那间熟悉的门把手上还挂着他早上买来的早饭。周平不知怎地，心里涌起些不好的预感。 他敲了敲门，过了半晌，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低声喊道：“婉茹，你在吗？” 没人回应。 周平心里一急，稍一用力打开了门。 空荡荡的室内让他怔在原地。 倒不是说里面的家具和布置不见了，而是所有关于她的摆设已经消失无踪，那些承载着他们两人一点一滴填满这间屋子的回忆，全部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微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迎风摆动的白纱将窗台边散落的玉兰花瓣全部扫落在地，昭示着某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中间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 周平走过去，拿起那张边缘裁剪的并不整齐的纸，上面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瞳孔一缩。 【周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他拿剑从未有过的手指破天荒地有些颤抖，他继续往下看。 【我们认识的这短短半年里，有很多快乐值得永远珍藏。虽然最后不能在一起，但旅途的风景同样值得铭记。 人生短短三万天，再多的痛苦与不甘，都会被时间磨灭，最终留在回忆里的，只会剩下快乐与释然。 如果在很多年后，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希望在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拥有了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也会自豪地向别人介绍你——大夏剑圣周平，平安顺遂的平。 再见，我的前男友。 ——婉茹】 周平看着最后明显是沾着泪迹的字，内心愧疚与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想当她旅途中的风景，更不愿成为她记忆里的释怀。如果他不能成神，那么他这一生最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到三万天。 时光如同握不住沙粒在指尖不断地流走，但他还在因为一些事让她伤心。 视野内，周遭的景色如同在褪色般变得灰白，那张小说里做旧的磨皮纸仿佛穿越了时光，带着孤独地他独自前往那个孤独的结局。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让人彻夜难眠，失去所爱，世界会变得灰白死寂。 他无法想象再见之时，已经有另一个人可以理所应当地站在她的身边，以保护者的姿态名正言顺将她护在怀中。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周平轻轻地捏着手中的信，另一只手却没有克制住力道将桌子的一角捏成粉碎。 昨夜在江边他想了一夜，他一直想成为所有人的剑圣，也一直在大夏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但在他心底，没有人可以排在她前面。 这两者并不完全矛盾，矛盾的是他想要两全其美的内心。 他们的关系一直是她在做主导，但这何尝不是他内心所求所盼？孰轻孰重，早已分明。 琉璃赤子心，不仅是心灵纯净，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更是心似琉璃，情若赤子。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为了内心所想一往无前，不惜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他不能失去她，他要去找她。 第147章 无量 “什么？你要去找她？”叶梵刚回到西津就来找周平，但土菜馆里没有他的身影，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在哪里。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周平竟然要离开西津。 “不行，西津没有守夜人小队驻守，你离开了以后，这样密集的人口一定会产生大量的神秘，到时候怎么办？” “那你就设立小队驻守，我可以等你一天。”周平认真说道。 叶梵一噎，他现在已经到了听到唐婉茹的名字会应激的程度：【你为什么非要找她？她这样走了不正好吗？】他心里这么想，但没问出口。 “一天时间来不及，而且最重要的是，凭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找不到她。”叶梵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给他分析起来。 “你看，你只有一个人，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如果你自己去找，万一刚好和她错过了，那不是白白耽误时间吗？”叶梵有理有据，眼前仿佛都已经出现了周平一个人在城市的角落独自找人的身影。 “我可以找路无为。”周平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 叶梵又一噎。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否定道：“不行。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的。” 叶梵煞有其事地说道，听着像是在为周平考虑：“她离开，表示短时间内并不想看到你。”叶梵看着周平紧抿的有些泛白的双唇，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从你和她相处下来，你觉得她会喜欢有人可以随时洞察她的去向吗？” 周平沉默着没有说话。 叶梵没想到唐婉茹对周平的影响会这么大，他内心纠结了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你先给她一点冷静的时间，等过段时间她消气了再去见她。我会通知守夜人的各个分队，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一旦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先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这是让我留在西津的交换吗？”周平淡淡问道。 叶梵一愣，没想到他会直接道破他内心的想法。 西津紧邻上京，人口也不小，若有剑圣坐镇，周围临近的几个城市都可以安稳，不需要派驻过多的守夜人。 守夜人的数量短时间也不够成立几个新的驻守小队。 但他没想到周平会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在此之前，守护西津一直都是剑圣义不容辞之事。 但现在，他将另一件事放在了这之前，也意味着他将那个人放在了万万人之前。 “周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梵沉声道。 “我知道。”周平直视叶梵：“但我先是周平，才是剑圣。” ...... 河东西郊的一处洞穴。 四周泥石突然开始震颤，黑褐色的大地如同吞噬的巨兽，将深扎进泥土汲取养分的植物吞进去半截，开始反向摄取能量。 茂密的树林中此时正在上演一场沉默的祭奠，大片的树林在顷刻间枯萎败落，化作最原始的尘埃回到了大地的怀抱。 不仅如此，原本在周围蜿蜒湍急的河流都尽数干涸，被泥土吸干了所有生机。 片刻后，巨大的能量波动从洞穴中传出，一股浩瀚磅礴之力裹挟着恐怖的能量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周围高空中的飞鸟与林间的野兽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四周逃散。 有几只鸟落在了大部队之后，它们拼命地振翅高飞，身后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那个黑洞霸道的地撕裂空间，好像将那一片空间内原本四维的立体世界强行降成了二维，犹如将一张蔚蓝色的、画满白色云朵的纸撕开了一个洞。 一只白净如玉的双手从黑洞中弹出，精准无误地抓住了要飞走的鸟，在它来不及开始挣扎前，一把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另外几只鸟受惊地逃开。 唐婉茹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中有一丝金色的流光闪过，为原本黑色幽暗的眼眸增添了一份神秘。 她看着手中已经停止挣扎的小鸟，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小鸟凭借动物的感受到了那只手中力量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它捏成齑粉，它趴在掌心瑟瑟发抖，认命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但原本分布在空气中恐怖的精神力陡然一收，顷刻间消失不见，连抚在它脑袋上的手掌也轻柔无比，就像它最初诞生时，感受到来自蛋壳外的母亲温暖柔软的身躯。 它站起身，主动用脑袋蹭了蹭那只手，然后被放飞回了空中。 唐婉茹看着自己的手，感受体内澎湃的精神力：“无量境，原来就是这个感觉。” 那种几乎接近无穷的浩瀚，让她有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毕竟在1个月前，她在两个人类天花板的身旁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连和他们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她看向了身旁的黑箱子。 这半年里，她日夜用吞噬之力吸取当中逸散的阴气，但里面的阴气仿佛无穷尽般，任凭她如何吸取，仍然未见不足之相。 但她海境巅峰的境界却因为这些阴气助力，打破了跨境界的那道枷锁，得以顺利进阶无量。 所以就算叶梵没来，她也会准备找个机会离开。 但既然叶梵来了，便正好当一当那自以为可以掌控者一切的棋子，做一回棒打鸳鸯的恶人。 到了无量之后，她才体会到了那种与海景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差距。 她将手放在黑箱子上，那恐怖的、属于无量境的吞噬之力疯狂地开始吸收其中的阴气。原本寻常人无法见到的、充盈的阴气在狂暴的吞噬中出现了微微的停滞。 唐婉茹笑了笑，原来临界点在这里。她轻轻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她的肩头。 她摸了摸黑色的箱子表面，如同情人间的亲昵与缠绵：“你是不是被困在里面很久了，别怕，我来救你。” 话落，手中的簪子干脆利落地扎进了箱子的表面。 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箱子中传来，那声音中有诧异、怨毒与不可置信。 仿佛是没想到这个谨慎到只敢每天一点一点吸收阴气的人，竟然在瞬间变脸。 阴气汹涌肆虐，裹挟着恐怖的杀机与怒火朝着唐婉茹直直扑来。 唐婉茹却没有躲开，反而闭上了眼，任由那些阴气冲进她的身体，急速地填补着她刚提升境界后的空缺。 肆意冲撞的阴气在进入身体的刹那犹如泥牛入海，再也无法离开。 半晌后，唐婉茹微微喘息着睁开了眼，她感受一番身体内的变化，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忽然，她手中紧握着的簪子丝毫没有犹豫地狠狠一转，又刺入了一大截。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如约而至，唐婉茹感受着周围再次狂暴地涌动出的阴气，享受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 第148章 路西法的指骨 七天后。 感受到周遭的阴气再无法凝聚，唐婉茹睁开了双眼。 她身前的黑箱子已经被簪子深深地扎进了底部，破口周围全是灰白色的裂纹，甚至最中心的一些部分已经化成了尘埃。 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在剑圣的最强剑意留存下来的。 而那支被细致雕刻的簪子，此时已经出现了三道裂痕。 唐婉茹毫不在意地将簪子拔出，看了眼表面如蛛网般开裂的箱子，用手指敲了敲。 箱子没有动静，仿佛之前发出尖叫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 唐婉茹笑了一声，将簪子对准了锁扣，再一次又快又准地扎了进去。 “吱咯咯咯——” 箱子里面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于金属的硬物摩擦声，这声音刺耳又尖利，饱含了恐惧与憎恨。 光凭想象，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只怪物在有限的空间内蜷缩着打颤的身体，来避开一次次刺向它的利刃。 唐婉茹被这样的声音逗得笑出了声。 尖叫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你不是前两天还说要让我当你的代理人吗？怎么连这点考验都受不住？”唐婉茹对着 箱子说道。 箱子里没有反应，让唐婉茹仿佛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唐婉茹再次狠狠搅动了一下簪子，箱子里终于传来了求饶：“啊！！！别！......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让你无条件成为我的神明代理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句话你几天前就说过了。”唐婉茹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我、我，我还可以告诉你成神的捷径。”那道声音带着诱惑。 “哦？”唐婉茹像是提起了点兴趣，将簪子拔出了一点，但没完全拔出：“说说看。” 那声音一顿，没敢问她为什么不把簪子全部拔出来。这几天的经历对它来说是从未体会过的酷刑。 它本属于地狱，也享受待在地狱的感觉，但这几天让它真切地感觉到了作为被伤害那一方的痛苦，痛彻骨髓。 “只要得到神明本源，就有了成神的资格。”它说道，带着蛊惑：“是要你愿意放了我，我就给你一部分我的本源之力…啊！” 它被突然搅动的簪子打断了想说的话，刻骨之痛苦让它只能发出惨叫，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唐婉茹看着手中的箱子问道。 …这个疯子！她扎这一下竟然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箱子里的东西喘息着，它被折磨的力量所剩无几，但却连始作俑者的面都没见到！ “…当然不是。”它强忍着怒意回答道。 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定将今日之痛成百上千倍地还给你。 “那就是说，只要有了神明的本源，人人都可以成为神明咯？”唐婉茹状似天真地问道。 箱子里的东西暗自冷笑一声，哼，就算你拿到了，普通人的身体也无法承载，只会让你爆体而亡。 它仿佛是看见了那个鲜血四溅的场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但它刚笑出来，就立即噤声。 一股恐怖的死寂在空间内蔓延。 只听唐婉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我不喜欢你笑，怎么这几天还没学乖？” 箱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开始颤栗，它刚想开口讨饶，一股清澈的透明液体顺着簪子扎出来的缝隙流淌进箱子。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 在被那些液体碰到的瞬间，盒子里的东西表面“哧”的一声冒起了烟。 犹如滚烫的烙铁被投入了冰水中。 它的惨叫声中满是绝望，在山洞中响彻了许久。 唐婉茹一边拿着一盏玉瓶倾倒当中的“水”，一边“好心”给它解释： “这是别人送我的，叫做弱水。据说可以洗涤心灵，让人变得至纯至善，我看你笑的那么开心，就好心帮你一把，送你——早登极乐。” 直到箱子内再无任何响动传出，唐婉茹才收起了瓶子。 她拿着簪子又伸进去搅动了一圈，再也没有任何惨叫声响起。 她捏了一下箱子的锁扣，特殊材质的锁在她手指中瞬间崩碎成数块。 打开盒子，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截手指骨。这是堕天使洛西法的指骨。 原本黑色的骨头此时犹如被烫熟了一般变得发白，她捏起来看看，心中有了些想法。 也许是时候再准备一点武器了。 …… 提到武器，自她升至无量后，对锦雾绫的感应加深了一层。 通过那层感应，她大致分辨出了锦雾绫所在的方位，那里不是上京，而是——广深。 “百里集团，禁物博物馆？” …… 古神教会。 满身伤痕的沈清竹蹒跚着走进了教堂...... “什么？！全都死了？”呓语重重地一拍扶手。 “是的.....第二席在进入斋戒所的范围后，因为不明原因地变得狂躁，第五席在与他拼死相搏中被活活咬死......如果不是第五席拦住了他，恐怕我也不能逃脱。 后来，第四席和第六席两位前辈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正好遇上了赶回来的陈夫子......如果不是第四系大人拼着战死也要拖住他，我根本无法跳海逃脱...... 在海中的这些天，九死一生，想必是四位前辈的保佑，才让我安全回来。” 沈清竹说着，眼中流下了眼泪。 呓语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想到短短的半年时间，前十的信徒只剩下了4个...... 但好在，他看重的种子还在。 “从今往后，你就担任第十席的位置。对了，你的蛇呢？” 沈清竹眼神一厉，但他克制住低着头没动，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回答道：“它两天在海中恢复了些野性，变得难以管教，我便教训了它一顿，将它关了起来收收性子。” 呓语点头。本来他是想着若是那小蛇足够通人性，成长起来以后说不定可以收为信徒，就像第一席和第三席一样，和第十席配合默契，到时候战力定可以翻倍。 但没想到这小蛇仍旧是野性难驯，若是现在收为信徒，也是鸡同鸭讲，白白占了名额。 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第149章 办公室有鬼 广深市。 今天是百里集团每季度一次的招聘日，大楼第四十层人事部外面的走廊中早早地坐了一排候选人。 “下一个，唐心。”穿着职业套装的人事助理走到翘首以盼的一群候选人身前喊道。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普通的女生闻言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低声应道：“我就是。”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跟我来吧。” “好、好的。” 女生拿起包跟着助理进了门。 房间内坐着三个面试官，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一个长相和蔼面带笑意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头发秃顶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 青年见到来人是个唯唯诺诺、连清秀也算不上的女生，顿时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机一边发信息一边敷衍地走个过场：“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各位面试官好，我、我叫唐心。毕业于临江大学，有、有半年多的工作经历……” 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她没什么特色的身材，摸了摸没几缕头发的脑袋对身旁的女人说道：“高总监，我们部门要求一向比较高，她毕业的学校虽然不错，但是看着不像是能吃苦的啊。” 被叫做高总的女人在内心嗤笑一声，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看不上人家的长相。 她看着坐在对面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人，心中鄙夷的同时心中的打算却和身旁的两人完全不一样。 她从一个助理一步步在百里集团爬到人事部总监这个位置的，太清楚长得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重要了。 她当初年轻的时候也自诩是百里集团的门面之一，从一个前台被董事长看重，一路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这几年，眼看着年年都有长相出众的新人进来，董事长年纪大了，也逐渐把心思放到了二少爷身上，她的话在这些高层眼里是越来越做不得数了。 所以她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最喜欢长相一般、家世普通、性格木讷又好拿捏的女下属。 这种人才愿意为她干活，任她发泄脾气不敢还口。 “我们人事部有一个助理的岗位现在有空缺，你有这个信心吗？”高总监“耐心”地等着对面的人说完，仰起一个天衣无缝的和善笑容。 殊不知对面的人恰是最擅长做表面功夫的，见她这样笑，也露出一个害羞又天真的笑容，眼底满是崇拜与信任。 “我、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很好。”高总监表现的像一个体贴下属的伯乐，“今天下午你就可以来人事部报到了。” 秃头男人见状撇了撇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嘲笑道：也不知道这个能在女魔头手下坚持多久。 ...... 时间走向下午6点。 百丽集团的夜晚仍旧灯火通明，很多业务部门都没有下班。 直到晚上8点，其他楼层的灯才陆陆续续地熄灭。 高总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她倒不是在加班，而是每天早上10点多才进公司，晚上特意走的晚些，可以让人看到她的“敬业”。 而且她不光自己不走，也不想让属下走，否则轻则讽刺发落一顿，重则接下来的连续一周每天都有到凌晨都处理不完的“工作”。 “那个谁，唐心是吧，你进来一下。” 人事部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的唐心被叫住了脚步。 走廊上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只留了几盏照明，办公室大部分的灯也已经关闭。 “我叫你呢！你没听到吗？！”高总监板下了脸，在没有几人的办公室里对着唐心喊到：“你是耳朵生了什么病吗？听不到别人说话？” 其他部门的几人见状，急忙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 唐心缓缓转过了身，慢慢走进了房间。 “哗啦——”几张纸迎面被撒落在地，“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有让你这么写吗？刚才我叫你你没听到吗？啊？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才走过来？你是走不动路......” 高总监边骂边写东西，头也没抬。 良久，没人回应。 她愈发气急地抬起了头，眼中因为怒意充斥着红血丝。但下一秒，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面前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她一下子站起了身，前后来回扫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她进来了呀？ 此时40楼整层都已经黑下来，只有她这间办公室亮着光，就像漆黑大海中的孤岛。 她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平时经常自己一个人加班，为的就是避开家里相看两厌的丈夫。 当然，如果能让偶尔过来巡视的董事长看到这里亮着灯，重新想起她，就更好了。 但今天的办公室出奇的安静。 她打开门，外面也早已没有人。 真是.......见鬼了？！她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心中强忍着恐惧，她随手拿起了挂在门边的包，想要立即离开。她低着头，穿过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工位，朝着电梯厅快步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路过那些工位的时候，总有一种有人正坐在位置上看她的错觉。 刚走几步，她突然听到了有人在敲击键盘的声音。 “噼里啪啦。”那个声音里透露着打字人的心烦，郁闷和憋屈。 “该死的高敏！”有一道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她突然回头。 但身后寂静一片，一台台方方正正的显示器此时犹如一块块黑色小墓碑，沉默地伫立在桌面。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不远处座位上的键盘有几个按钮突兀地凹下去一部分，就像有人按在上面，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那几个键盘才缓缓地回到了原位。 她立即转过头，飞快地往前走。 “不能急，越这种时候越不能急。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做什么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样。”她心里念叨着，拽着包的指尖有些泛白 快到了，只要转过这个转角，就可以走到电梯间。 转角是一间杂物室，平时都是关着门的，是她安排给保洁阿姨的“工位”。 但她刚一走过转角，心脏便猛地一缩。 只见杂物室的门微微打开，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开灯。 不会的，这个时候保洁应该听话地关好门，毕竟她在大庭广众下骂过她这门这样开着上不得台面。 她心里不可控制地涌起一些恐惧，正想低头快步走过。 但人就是这样，心里越害怕，越是有止不住的好奇。她在路过的时候，余光忍不住看了一眼杂物间。 广深的夜晚灯光璀璨，那些灯光从杂物间的窗外照进来，照出了一个正站在房中间朝着门槛的黑色轮廓。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它血红色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啊！......有”怪物！剩下的话被一只从房门内伸出来的血手捂住，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高敏恐惧的目光中按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点了点头。 “不要叫，我听到了。”它说。 一阵仓促的尖叫声过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楼道中正在巡逻的保安问身旁的同事：“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同事说着，继续慢悠悠地朝前走。 “那我们不去看看吗？”保安有些好奇。 “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撞破了贵人的好事，明天饭碗都没了！”同事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推着保安朝电梯走去，不忘嘱咐道：“在百里集团有一句七字箴言，你可以要记好了，那就是少看、少问、少说话！” 第150章 百里集团 翌日一早。 百里集团。 “高总监早。” “高总监您来啦。” 一路上见到高敏进来公司的人无不有些发愣，毕竟这个女魔头可从来没在准点进入过办公室。 “高敏”今天戴着一副墨镜，与众人点头后一言不发地进入了办公室。 “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谁知道，估计又去做医美了，那墨镜后面估计正在翻着白眼看我们呢。” “哼，如果不是和董事长关系近…” ...... 关上门，高敏在位置上坐下。她左右看看，摘下来墨镜，拿起抽屉里的一块镜子照了起来。 “看来这张脸还挺好用的。”房间里的她打量自己半晌，嗤笑道。 但她说话的音调并不是高敏的，而是昨天上了半天班后就递了辞呈的“唐心”。 进入到无量后的千面禁墟，已经可以让唐婉茹轻易幻化成曾经见过的人的长相，这样的变化是从改变骨骼与肌肉形态发生的，并不是幻觉，因此就算是克莱因级别的强者也无法察觉。 只可惜千面维持的时间不久，否则这张脸还能做许多事。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叩响。 “进来。” 门打开，一个助理站在门口恭敬道：“高总监，集团会议到时间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唐婉茹顶着高敏的脸站起身朝外走去，助理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到电梯厅，助理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楼层按钮：66楼。 助理见“高总监”看着自己，以为她是忘记了集团会议临时更改了楼层，便解释道：“因为景少爷最近开始全方面接管集团的事务，比较忙，所以这次的集团会议地点统一改到了他那一层。” 唐婉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根据在新兵训练营了解到的，百里家应该只有百里涂明一个孩子，这个景少爷只是一个养子，竟然能接管集团的所有事务......一定和百里辛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绝不是单纯的养子这么简单。 电梯门打开，66楼的环境映入眼帘。 三位衣着得体的前台正冲着电梯里出来的高管依次微笑颔首。 “高总监早。” “高敏”颔首，朝着会议室走去。 地面的瓷砖洁白明亮，光可鉴人。过道两侧的墙壁上整齐地挂着许多幅名画，这些画的风格内敛、颜色保守，却有一股锐意与傲慢隐藏其中。 推开玻璃门，她在会议室中放着自己铭牌的位置上坐下。 可以容纳50多人的会议室中此时已经陆陆续续地坐了一些人，她的位置不算靠前。 “哟，高总监，今天来得这么早啊。”邻座的一位高管冲她打了个招呼。 唐婉茹瞥了一眼座位上的牌子，李金光，在人事部的档案中见过，是百里集团在上京市的负责人。 “比不得李总，百忙之中还从上京飞过来参会。”她皮笑肉不笑，和平时的高敏如出一辙。 “哈哈，那是，毕竟是景少爷召开的会议，就算再远我都一定会参加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深青色领带，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径直走到中间的主位坐下，拿过身旁秘书递来的会议议程，一言不发地看了起来。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他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秘书连忙冲着第一位发言的分公司负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站起来开始汇报。 唐婉茹分心听着，目光在众人之前的铭牌上转了一圈，和档案中的资料一一对上号。 “怎么，我们高总监看起来好像不太感兴趣，难道是有什么别的高见？”主位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唐婉茹看过去，只见百里景抱着双臂坐在位置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想必是对这个妄想成为自己小妈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景少爷说笑了，在景少爷的决策下，百里集团定能更上一层楼。” 百里景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父亲的一个玩物而已。 百里家族一向利益为先，这个女人在集团数十年，人脉和关系网不可小觑，暂时还动不了，但等父亲退下来以后......哼。 会议持续了2个小时方才结束。 跟在百里景身后的保镖打开门，先和门外的看守的保镖确认安全，才让百里景走出去。 唐婉茹看着他前呼后拥的背影，低头转了一圈手中的笔，随意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圆。 ...... 晚上8点。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百里景闭上了有些干涩的眼睛，取下眼镜在鼻梁上轻轻揉捏，试图缓解一些疲惫。 他看了一眼时间，按下了桌子上的电话。 只等待了两秒，对方便很快接起：“景少爷。” “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百里景仰靠在舒服的皮质办公椅上懒洋洋地问道。 “回禀少爷，已经全都吩咐好了，去接小太爷......百里涂明的飞机已经出发。” 百里景沉默片刻，方才阴森森地开口：“别让我再听见你再喊出那三个字。” “是......是！遵命，景少爷。” 百里景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夜景痛快地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这个自以为是的挡箭牌要消失了。” 他畅快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代替百里涂明加入第五特殊小队，利用守夜人最大的赞助商和禁物博物馆的拥有者身份正式加入守夜人高层， 父辈无法完成的使命，将在他的身上实现，他将带给百里家族无上荣光！ “滴滴滴”桌面的电话突然响起。 百里景被这扫兴的铃声打断，但破天荒地没有生气，而是平静问道：“什么事？” “景少爷，人事部的高总监在门口，说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让她进来。” “是。” 第151章 禁物博物馆 办公室的门打开，穿着得体的“高敏”走了进来。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周围，这间办公室布置豪华，想得到与想不到的珍贵藏品与摆设用奇妙的方式搭配在一起，完美地体现了设计师的品味。 想进来这里可不容易，光是上到这一层，就经过了提交申请、虹膜识别和搜身一道道检查。最终只有在这位百里集团未来的掌舵人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能被允许进入他的办公室，若是他临时不高兴了，就只有原路返回。 “要是你是来这里发呆的，现在就可以滚了。”没有其他人在，百里景的嚣张与不屑毫不收敛。 “当然不是。”“高敏”毫不介意地一笑，将对周围事物的欣赏目光移到了百里景身上，渐渐变得贪婪。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百里景沉下了脸。 “你的眼睛呢？还想要吗？”“高敏”认真地问。 说完她没有等百里景回答：“还是给你留一只吧。毕竟不能亲眼看着百里集团的覆灭，也会是一种遗憾。”她说完，像是感同身受般叹了口气。 “你找......”死这个字还没说出来，百里景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眼前“高敏”脸上的五官在光影间变换，脸还是那张脸，但五官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是高敏。】这个念头刚升起，百里景飞快地要去按警报器。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牢牢地钳住。 那只看上去软若无骨，此刻握住他的手腕却如有千斤力。 “咔嚓”一声，他的左手手腕应声而断。 他想痛呼却无法出声，因为那个人的另一只手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所有的呼喊都堵在了喉咙里。 百里景冷汗直流，他快速地出拳，身侧的右手上一枚玉扳指在瞬间变成了一副拳套，带着恐怖的力量朝着眼前的女人挥去。 唐婉茹松开他已经断裂的左手，用看似绵软的掌心，如同一块海绵般将那股拳套携带的力量包裹其中，连碰撞的声响都未发出半分。 百里景眼神一厉，手套在顷刻间又变成了一柄长剑，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即便百里景不改变动作，那把剑的剑身也可以将对面的人刺个对穿。 只可惜他错估了形势。 那只捏着他拳头的手掌微微用力，一股难以抵抗的震颤从她的掌心传出。 是万象频动！百里涂明的眼神中闪着不可置信，原先这人接下他的拳头，他以为她的禁墟是巨力，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禁墟序列076的超高危禁墟。 他变了一半的手套在剧烈地震颤中碎裂，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成了飞扬的碎屑。 连同一起震碎的还有他的手骨。 百里景目眦欲裂，他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打颤声。 但那股震动在震碎了玉手套后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此时正沿着他的手背一路朝上传递。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大量的血丝顺着震动一点点从眼眶周围扩散至整只眼球，最后朝着整个瞳孔包裹而去。 “哟哟哟，我们的景少爷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难道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唐婉茹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他如同橡皮泥般被揉成一团的手。 然后将掌心贴在了他的眼睛上。 ...... 百里集团第101层。 “叮——”电梯门打开，有一个人从中走出。 监控室内的安保人员看了一眼那人，发现来人是百里景。 “景少爷怎么这么晚来这一层？” “谁知道，可能是想拿什么藏品吧。” “哎，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养子竟然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禁物对他来说只是放在家里摆设。” “谁说不是呢，人比人气死人啊！” ...... 门后是一条宽阔的灰色长廊，地面上铺着的灰色瓷砖透露着优雅与低调，与墙壁的颜色相得益彰，将这里衬托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高级感。 长廊的两侧有许多房间，这些房间此时全部关着门，每间房间的门口都装有特殊的密码识别装置。 【倒是和住下水道的那位有点像。】“百里景”想如是想道。 “他”沿着通道走了几分钟，在尽头的那扇门面前停下。门口金属装置感应到有人来，自动弹出了虹膜验证器。 此时门内。 在一个透明展台上，锦雾绫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到来，开始凶猛地撞击玻璃罩，这一次的撞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透明的“玻璃”表面出现了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缝。 监控室里的众人见状，皱起了眉，正要发出警报，就见“百里景”朝着监控器的方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景少爷说不定董事长专门派来处理这个禁物的，董事长真是料事如神。”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百里景”的面孔缓缓地变化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 是千面禁墟失效了。 唐婉茹将手放到了墙壁上，一股震动传至墙体内。 下一秒，监控器画面突然出现了一片雪花。 门外，唐婉茹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对准了验证器。 “滴——” “核验通过。”虹膜识别扫描到了匕首尖端插着的眼珠上，一阵绿光闪过，大门自动打开。 屏幕中的雪花转瞬即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紧闭着的大门已经打开，虹膜验证器亮起了绿色的灯，显示验证成功。 看来断指暂时用不上了，唐婉茹拍了拍西装裤的口袋。 “咔咔咔”随着房门打开，屋顶的灯光依次自动打开，照亮了房内密密麻麻的展示柜。 “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一条白色的丝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唐婉茹飞来。 在监控室众人无不替“景少爷”捏了一把汗。 却见“景少爷”抬起了手，那条丝带的两头自发地缠上“他”的手臂，中间部分无风自动，悬浮起来护在“他”的身后。 安保队队长微微皱起了眉，在一片感叹“景少爷如此厉害”的谄媚中，用手指对着屏幕里的“百里景”的“身上”比划了一下高度，有些疑惑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景少爷的身高好像不太对？” 第152章 你的禁物我喜欢 “有吗？你看错了吧？”周围的安保人员问道。 但也有人附和：“好像是的。”他正要拿着手比划一番，就见101层的所有监控屏幕突然一黑。 “糟糕！”安保队长察觉不对，立即按下了桌面最中间的一个红色按钮。 霎时间，整栋百里集团的所有通道、电梯、房门全部强制暂停或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员再使用。 走廊上的红色警示灯亮起。 “警报，警报，有不明身份者入侵，接下来大楼将进行全面封锁。”广播声响彻整间大楼。 安保队立即出动，乘特殊直达电梯前往101层。 只需不到3分钟，他们就可以抵达“百里景”所在的位置。 另一边。 唐婉茹在突然响起的广播的警报声中没有丝毫慌乱，她看着密密麻麻的展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粗略地数了数，这个房间内至少有300多件禁物。 走到最靠前的展台前，每个展台右下角都摆放着里面禁物的介绍。 【潮汐手套，内侧附带序列356的禁墟巨力，挥拳时可产生500-3000公斤重的巨力......】 一排排摆放着的禁物，从“无害”禁墟到“低位”、“危险”和“高危”，百里家禁物博物馆果然名副其实。 “看来这次，也算不虚此行了。” 唐婉茹看着那些透明玻璃罩，退到了墙角，从衣服内侧掏出了一把精巧的折叠式复合弓。 手指一勾，三只带着天火的箭以可怕的速度，裹挟着恐怖的力量朝着展示柜所在的三个方向飞去！ “砰砰砰砰！”在新兵集训营时便足以摧毁导弹的天火之箭轻易地穿越一个个展示柜，犹入无人之境，一连串的爆破之音响起。 同时，又是“嗖嗖嗖”几声，又有几支箭矢从不同角度射入密集的展示柜间。 一时之间，阵阵碎裂声与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几息之间展示厅内的大部分展示柜已经破碎，现场一片狼藉。 唐婉茹走在破碎的展示柜间，挑挑拣拣，将感兴趣的拿起，如若有展示柜侥幸未碎裂，则一拳轰出，轻而易举地将展示柜中的藏品拿出，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身后的门没关，唐婉茹转过身的一瞬间面容再次变换。 冲到近前的安保队员们透过半开着的门看到了满地的碎屑和残破的展示柜，以及站在门后，正静静看着他们的“百里景”。 安保队长的瞳孔因为门内的场景而剧烈收缩，但他扣着扳机的手却不敢按下，因为面前的.....分明就是百里景！ 难道是监视器的角度不对，所以显示的身高有差距？ 但周围碎裂一地的展示柜又是怎么回事？ 他脑中千万种想法一闪而过，而在他犹豫的瞬间，他看到“景少爷”手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安保队长只觉得那阵白光无比刺眼，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他身后，不知该如何行事的队员们也接连倒下。 唐婉茹走到安保队长的身旁，捡起了他别在腰间的对讲机，打开通话：“监控室。” “......你是谁？你不是队长。”留守在监控室中负责处理恢复监控的安保队员皱眉问道，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话音刚落，101层的监视屏幕突然恢复，安保队员看去，只见“景少爷”正站在房门口，房门紧闭，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取消警戒状态，然后过来将这群废物拖走。” “景少爷”看着头顶的监控，淡淡吩咐道。 安保队员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他下意识看向了那个可以直接拨通董事长助理的按钮...... 本来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按下的，这是他们上岗培训的第一门必修课，也是之前的前辈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铁律...... 但队长说刚才他并不确定刚才有没有看清楚，或者是监控拍摄的角度有问题，毕竟“景少爷”一路通过了人脸与虹膜识别。 若是最后闹出了个大乌龙，得罪了这位百里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那他们安保队所有人都会在董事长寿宴结束后丢掉饭碗。 ……可相反，若是他这次可以得到“景少爷”的青睐，那这安保队长的位置，是不是也可以换他来坐坐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监控视频中，“景少爷”沉下了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灯光的原因，在监控屏幕中，他的眼睛反射着灰白色的光，就好像两块冰冷的石头...... 安保人员下意识挪开了目光，他不知道这个举动救了自己一命，否则下一刻他就会变成一块石头。 他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解除警报状态，对着对讲机恭敬道：“好的景少爷。我这就派人过来。” ...... 一番折腾后，一众昏迷的安保队员被抬到了安保室。 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在寂静的房间内蔓延。 “百里景”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看向了在他面前站成几排不敢抬头的所有安保队员，他们当中有些是固定驻守在重要关卡的，有些则是刚才被派去控制其它出入口的。 “百里景”数了一遍人数，确认和集团内部的人事档案中全部对上后，淡淡开口： “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是，遵命，景少爷。如果不是刚才队长说您的身高看上去有些误差，也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刚才负责接听对讲机的队员站在最前方谄媚笑道。 “可是刚才明明101层的监视器都出现了问题，而且到现在最里面那间房间的监视器也还没有恢复......”站在角落里新来的安保队员小声嘀咕，立即被他旁边站着的人用力杵了一肘子。 “你很好，你叫...李斌是吧。”“百里景”看了眼面前人的胸牌。 李斌大喜过望，急忙点头称是。 “李斌，安保队的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吗？”“百里景”状似随意地问道。 “是的，因为董事长的寿宴明天就要召开，所以人事部通知安保部这一周都不能再进行轮休。 所有人要驻守在集团，以防特殊事件发生。”李斌为了确认，还特意看了一圈，恭敬地回答。 “很好，今天这件事情是给你们的一个警钟，你们要知道，谁才是这个集团未来的主人。”“百里景”看着众人，声音中透着强硬与霸道： “现在，抬起来头来。” 第153章 你的门锁记得换 所有人依言抬起头，对上了一阵耀眼的白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席卷了他们的脑海，在那束白光之中，他们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其它，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响起： 【人事部真不是人啊，连续几天的加班让我们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盹，再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景少爷，好在景少爷体谅我们没有辛苦，并未责怪。 不仅如此，景少爷还将最重要的101层安保交给了自己的警卫队，以此来减少我们的工作量。景少爷真是个好人啊......】 唐婉茹走到监控器前，将101那一整层的全部监视记录全部删除，并取消了其它人的登录权限。 她掌心握着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这是她刚才挑选的一个禁物，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制造梦境，消除目标的记忆。 可惜这禁物的持续时间非常有限，目标从在看到水晶球之后的3天内会逐渐恢复记忆。 而且如果目标的精神力越强，恢复所需的时间越短。 “百里辛，你拿走我一样，我便要你百样还。” …… 两天后。 百里涂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按下了门铃。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是一个温婉的中年女人。 “妈！”百里涂明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连日的奔波与几次命悬一线的凶险让他再见到母亲之时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倾诉。 他正想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菁，是谁来啦？” 那道声音沉稳有力，那是他的父亲——百里辛。 “爸…”百里涂明张口欲言，搂着他的妇人先行开口，她欣慰地拍了拍百里涂明的后背： “老爷，是涂明回来给你过寿了！” 百里涂明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是啊，今天是父亲的生辰，他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不能让那些事情破坏了气氛。 “回来了就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再出发。小菁，给涂明再做份早饭。” “好。” 片刻后，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被端了上来，百里涂明看着盘中精致的早餐，忍不住大口吞咽。 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还是妈妈对他好。 吃完早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前往会场。 …… 百里集团66层办公室。 “景少爷，一切已经准备好了，重要的客人全部都已经抵达，老爷和夫人还有...百里涂明也已经到了。”一身黑衣制服的李斌低头恭敬地说道。 “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背影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问道：“我让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已经办好了。但是景少爷，这个时候把主楼全面封锁...是不是有点不太妥？”李斌有些犹豫，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种宾客往来的时候封锁出口，万一有宾客问起来... “嗯？” 但坐在那里的人只是发出这简单的一个字，就吓得李斌立即忙不迭将身子弯的更低了，再不敢多说什么。 房内寂静了良久，就在李斌以为自己今天也会和这几天人事部总监高敏一样“失踪”之时，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如蒙大赦，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他擦了擦满是冷汗的额角无声地苦笑。自从两天前景少爷突然出现在安保部门之后，他就被百里少爷看重调到了身边。 起初他以为自己翻身的日子终于要来了，连安保队长也羡慕他能够成为未来集团掌舵人身边的红人，但这几天下来，他方才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这四个字。 百里景很少说话，也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不容许被人违逆，也不在乎手下人的死活。 他是一个冷酷又霸道的暴君，所以即便在他身边工作，也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66层的按钮。 ...... “有礼物要给我们？”林七夜疑惑地问道。 自称是百里家管家的男人点头：“是的，请跟我来。” 随即他转过身，带着林七夜等4人朝着一处隐蔽的电梯走去。 通过一系列身份识别，男人按下了101层的按钮。电梯快速上行，几乎是十几秒的时间，就停了下来。 “叮——” 电梯门打开，露出走廊上低调奢华的装修。男人对林七夜等人露出一个自豪的微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几人走了约莫有5分钟的时间，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男人将眼睛对准门口弹出的虹膜识别器，待绿色的指示灯亮起，在大门缓缓打开的同时转过身，再次对着林七夜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眼中的自豪之意更浓，准备看一看这些穷鬼待会儿惊讶又羡慕的表情。 咔、咔、咔随着大门的打开，头顶的灯光依次投射而下。 ……林七夜几人看着门后的场景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林七夜有些犹豫地开口。 “是禁物。”男人及时接口，他扬起的嘴角中露出八颗牙： “这些，是我们百里家族收藏的部分禁物，除了十二件超高危禁物被老爷单独存放，其他的禁物都在这里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等待对面的抽气声。 对面也的确发出了抽气声。 “……这些都是胖胖的家底啊……”曹渊喃喃，双手在胸前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第154章 百里涂明的身世 男人听完更满意了。 【呵，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到大场面连佛号都念出来了。】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这场面蛮壮观的，属实罕见。” 【哼，平时你就算想见也见不到。】男人心想。 “这个该不会是时下最特殊的收藏方式吧？”迦蓝有些犹豫地问道，毕竟这里只有她和时代脱节很久了。 “当然。”男人自信地回答，他边说边转身： “这是现在大夏最顶尖的设计师经过精心的设计......” 他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房中，目光在那些破碎的展示柜和被丢在地上的禁物上扫过，一圈又一圈。在屋顶的水晶灯的照耀下，只觉得这间屋子像是在不断缩小，从视野中远去...... “噗通” 男人两眼一翻，一声仰面直挺挺地倒下。 身后的4个人中只有林七夜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但也只是一个动作，因为他的脚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手距离男人至少还有1米的距离。 最后任由男人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 “哎。”林七夜看着屋内扶额叹了口气：“看来胖胖要破财了。” …… “小景人呢？”百里辛对着迎上来的安保人员问道，这两天百里景一直没回家，说在集团处理事情。 “景少爷刚刚还在核对宾客到访情况，现在应该准备过来了。”李斌恭敬回道。 站在身边的妇人闻言露出一个慈爱又欣慰的笑。百里涂明见状眼睛黯了黯。 突然，百里辛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见来电是派去招待林七夜等人的管家的号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百里涂明，走到一边抬手按了接听。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百里辛紧紧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什么叫做被盗了？！” 他的音量因为消息太过突然没有克制，里面饱含的怒意让周围的人侧目。 百里涂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想要过去，就被他的母亲拉住了手。 “走，我们去休息室，让你爸安心处理事情。” “...好。” 百里辛深吸一口气，走到更加僻静的地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立即叫安保队长来见我。” “那这边还要继续吗......”管家看着身后正在屋外“参观”的第五特殊小队，压低了声音。 “斩白还在吗？” “还在的，斩白一直放在另一间房中，未被破坏。” “那你问我做什么？难道是需要我亲自去送？”百里辛冷冷道。 “是是，我知道了老爷。”管家忙不迭开口，唯恐成为百里辛的出气筒。 挂断电话，管家对屋外不肯进来的几人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们老爷本身就是守夜人的高层，对于未来的第五特殊小队寄予厚望。 因此，他让我带你们到这里来，每人可以自由选择一件禁物，作为我百里家赠予各自的礼物。” “在这一堆里面选吗？”伽蓝天真地开口。 男人脸上的面具差点碎裂，他强忍着崩溃点点头：“委屈各位了，百里家近日......遭贼，此事我们之后会调查清楚。 这里还剩下一百多件，诸位还是可以有选择的空间的。” “阿弥陀佛，遭逢巨变还能慷慨解囊，百里家真是大气。”曹渊感慨。 男人尴尬地笑笑，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恢复点自信：“凭我们老爷的地位和能力，即便丢失了许多禁物，还是能够重新攒回来的。” 对于百里家而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一些禁物，还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是胖胖的父亲，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林七夜道。 “林队长，老爷亲自为您准备了一件禁物......请随我来。” ...... “嘭”安保队长刚走进百里辛的办公室，迎面而来的一脚将他踢了个踉跄，他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跌坐到了地上。 “董事长......”安保队长不敢还手，只是畏惧中带着不解地看向百里辛。 百里辛将手机里管家发来的101层的图片抵在安保队长面前，阴森森地开口问道：“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公司安全的？” 安保队长瞳孔骤缩，他看着图片中的狼藉，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这...这不是.....景少爷说101层交给他管理！老爷，老爷真的不是我们没有去看，是景少爷看我们连日加班太累了，说要给我们减轻工作......” “哦？是吗？”百里辛眸中全是怀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绝不是什么会体恤下属的人。 “叫他来见我。”百里辛命令道。 “是，是！”安保队长连滚带爬地起来，冲出了门。 ...... 隔壁房间。 百里涂明捂着腹部坐在沙发中，满脸苍白，身体时不时有一阵剧烈的抽搐。 “妈、妈妈......”他嘴里轻声喊着，对面的妇人却恍若未闻，正在欣赏手上的珠宝。 “为、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百里涂明心中全是委屈与痛苦，他的眼前因为剧痛已经出现了灰白色。 从进到屋子后接过母亲递给他的一杯水开始，事情就朝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那杯水喝下肚后，他的腹部没过多久就感到一阵抽搐，那种感觉愈演愈烈，不是普通的肠胃蠕动，而是像整个肠胃在药物的刺激下搅合在了一起。 那是他的身体在挣扎，在求救。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见母亲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开始欣赏起自己手上的指甲与珠宝。 刚才母亲看向他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那是一种陌生、憎恶和鄙夷的眼神。 不像一个母亲在看儿子，反而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在俯视一个低贱的奴仆。 百里涂明将手伸进口袋中想要打开自在空间，却发现精神力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完全没有反应。 没有精神力，就用不了禁物。 对面的妇人冷笑一声：“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也不想想今天吃过什么？” 百里涂明想到早上她端来的丰盛早餐：“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闭上你的嘴，凭你也配喊我？真令人恶心。你也不看看自己，哪一点像我和老爷？” 她在百里涂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继续道： “哼，看在你快死了，现在告诉也无妨。 小景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你，只是我和老爷为了替小景挡去外界一切暗杀与试探的——挡箭牌。” 第155章 百里辛的寿宴 “咔哒。” 房门突然被打开，百里辛走了进来。 “小景不见了。”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随即他和百里涂明重新燃起希望的目光对上，又没有片刻停顿地移开。 百里涂明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来。 “什么？！”方才一脸厌恶的妇人瞬间转变了神色，她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百里辛身边。 “那怎么办，是不是有人绑架了他？他会不会有危险？”她这时才真正像一个母亲，脸上流露出对孩子的担心做不了假。 百里涂明自嘲地想：以前怎么从来没发觉，还是说即使看到了一些不寻常，内心也下意识地去逃避装作看不见？ “应该会有人联系我们，先耐心等等。”百里辛道。 “老爷，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妇人哭哭啼啼地抓住百里辛的手祈求： “不管他们是要钱还是要禁物，一定要让小景安安全全地回来啊。” 百里辛点头，他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光从101层的情况看，对方的目的可能不止是禁物那么简单……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百里辛问道。 “老爷，时间差不多了，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门外传来总管家常康盛的声音。 “知道了。”百里辛答道，嘱咐面前还在啼哭的妇人： “收拾好你自己，别让人看了笑话。”而后看向倒在地上嘴角淌着血眼中含泪的百里涂明：“尽快处理干净。” 说完整了整衣领，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走了出去。 “是。” 身后的夫人满脸的担忧与愤怒。 担忧是亲生儿子不见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无灾无病地养到这么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要让她如何承受丧子之痛。 愤怒则是今天百里辛本来会借着寿宴宣布百里景的身份，正式确定他百里集团继承人的地位。 但现在百里景不在，以百里辛的性子，定不会在今晚宣布此事了。 而这件事一天没定下来，她百里集团继承人母亲的身份，就多一分风险。 她看一眼倒地不起的挡箭牌，幸好刚才她先下手为强，否则百里辛一定会阻止……他刚才就是进来确认的。 她从包里掏出粉饼盒，将脸上的泪痕遮掩，然后再没看百里涂明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百里涂明的眼神逐渐涣散。 …… 百里集团一楼。 “叮——”电梯门打开。 僻静的一楼大厅此时只有几个安保处的守卫，他们听到声音看向了声源处，只看见一个熟悉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刚刚那个......是不是景少爷？” “好像是的！快！你快拦住景少爷，你立即通知队长就说景少爷找到了！” 其中两个安保人员立即向着大门冲去，同时大喊到：“景少爷！景少爷等等我们！董事长让您立即去166层！” 但前面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到，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眨眼便出了大门。 随后他从手中拿出了一个遥控器，边朝外走边对着身后一按。 百里集团主楼光洁的大门闪过一阵蓝光，在一瞬间从原本状似玻璃的材质变成了不投一丝光的灰色金属，犹如一道墙般，再找不到一丝缝隙。 ...... 166层会场。 全场的灯光突然黑了下来，高昂的音乐声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臂弯里挽着一位美妇人，在光束的追逐下，缓慢朝着会场中心走来。 他走到最中间的台上站定，拿起了侍者地上来的酒杯，向全场举杯示意：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场寿宴。” 他和台下的众多目光对视，缓缓说去了自己一路创业的艰辛： “我百里辛白手起家，历时三十五年，终于将百里集团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安卿鱼眯了眯眼，他看着台上两鬓泛白的中年男人和驻颜有术的妇人，他们的长相和百里胖胖没有半点相似。 “胖胖怎么一直没有出现？”曹渊好奇问道。 林七夜皱起了眉。 百里辛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堆，台下的记者手中的笔快的就要飞起来。 他满意地看着台下众人崇拜的眼神，大客户与合作伙伴们投来信赖的目光，适时地将百里集团的未来展望作为演讲的结尾： “我相信在未来，百里集团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哔——”一阵刺耳的高频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百里辛被打断，皱眉转头看向控制台。 音响师急得满头是汗，正想说什么，就听又是一声刺耳的嗡鸣。 这一阵嗡鸣特别长，好像是故意等到所有人都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后，方才停下。 这时，在背后充当背景板的巨大屏幕从原本星空璀璨的画面变成了雪花，然后镜头一黑，逐渐变亮。 众人看去，只见画面里垂头坐着一个男人。 他的脸上满是血痕，一只眼皮合着，另一只眼皮已然消失，只剩个窟窿，血红色的眼眶让在场穿着华服的女士一阵尖叫。 百里辛瞳孔骤缩，在他身旁的妇人更是发出了凄厉的哭声。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屏幕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男人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 他看向屏幕，在看到百里辛时眼睛一亮，朝着摄像崩溃地大喊：“爸！妈！救我！！！” 第156章 是她 百里辛旁边的妇人被这一声叫的仿佛是受到了刺激，撒开百里辛的手就要往前冲，但被百里辛拦住：“啊啊啊，小景，是我的小景，老爷！是谁把我们的儿子伤成了这样！你一定要帮儿子报仇啊！” 百里辛还没有回答，屏幕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你们的儿子？这不是你们养子吗？” 她刚一出声，在场有几个人就同时变了脸色。 林七夜的眼中光芒乍现，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认真。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低头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笑。 曹渊专注地看着巨大的屏幕，表情怔愣地喃喃：“......是她？” 站在角落里的沈青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金色的蛇形项链，目光灼灼：“是她。” 自他身旁的第九席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你认识？” “认识。”林七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回答身后伽蓝的疑问。 虽然那张金丝纹路的面具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但仅凭声音他就可以确认是她。 只见那人将漆黑如瀑的长发绑成了一条垂落在身后的麻花辫，一条白色发带与发丝交织在一起，余下的部分在空中微微飘扬。 林七夜的嘴角也随着那丝带而向上勾起。 “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成为我们小队的一份子。”即便她不是守夜人。 林七夜说着，好像隔着屏幕在与那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对望。 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摄像头，不知道在看着谁。 可能某个人，可能是所有人。 然而她的动作却和带笑的语气毫不相关。 只见她的手狠狠地捏住百里景的肩膀，一阵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她将脑袋靠近百里景，同他并排看着屏幕，口中轻声道：“我在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我？” 如果不是她手上的动作与百里景痛苦的表情，两人此刻的姿势看上去更像是好朋友，她的语气也像是在亲密的抱怨。 百里景的痛呼声唤醒了在场发愣的众人，百里辛阴沉着脸，一把捏住身旁人的手，让激动的妇人保持冷静：“......他是我的养子，胜似亲子。” “胜似......”她饶有兴趣地嚼着这两个字，声音里满是笑意：“可是他却说是你们唯一的亲儿子，让我饶他一命呢。” 她的手缓缓地从百里景的肩膀移到了他的脖子，目光也随之转过去：“难道是你在骗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加重，反而更加轻飘飘的，但百里景却开始浑身打起了摆子。 “我真的是，我是百里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放过我吧。 如果我死了，这件事就不能挽回了。”百里景一边求饶，一边求助地看向屏幕。 “父亲、母亲......”他眼里全是泪水和血丝，充满了祈求。 百里辛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妇人已经哽咽出声：“老爷，救救小景吧，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百里辛阻拦不及，安静的大厅内已经一片哗然。 听到妇人亲口承认的众人忍不住将目光在百里景与百里辛夫妇之间打量，如果从长相上看，的确像是有血缘关系的。 林七夜几人彻底冷下了脸，他们想到了早就回到广深但至今未出现的百里涂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我怎么听说百里家的继承人叫做百里涂明？” “我也是，早年前我还想见百里家的那位小太爷，但都被回绝了，他好像一直很忙。” “我们集团和百里集团的合作一直是和景少爷洽谈的，景少爷能力出众，是个商业上的奇才。” “嘶——难道百里景才是百里辛的亲生儿子？” ...... 周围的议论与猜测让百里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公布百里景身份的方式。 这种被迫承认的方式让他无法提前做准备，引导舆论朝着有利百里集团的方向发展。 但迫使他妥协的不止是言论，还有屏幕中的人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根长针。 那根针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冰冷又尖锐的光。 她拿着长针对准百里景的脖颈上，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尖头刺入！ “啊啊啊啊啊啊！”百里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而百里辛身旁的妇人也跟着大叫，祈求道：“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百里辛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任何犹豫或威胁，直接发难，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阻止道：“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唯一的亲儿子。” 他叹气一声，朝着身后众人解释：“‘百里景’就是我为了历练犬子，给他套上的一个身份。自始自终，我百里家都没有所谓的养子，他就是我唯一的儿子，百里涂明。” 台下，认识真正百里涂明的人变了脸色，有的和身旁的人提出质疑，有的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还有的忍不住要出声反驳...... 但所有的质疑和交谈声却被屏幕中人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直接她干脆利落地将已经快要没入半根的针拔出，在百里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抓起百里景的手掌放在屏幕前，笑着说道：“早说嘛，害我还要再三确认，真是浪费时间。” “你知道就好，快把我的儿子安全送回来，我们还能饶过你一命，否则百里集团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百里辛身旁的妇人恶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屏幕中银光一闪，一根手指伴随着飞溅的血液直直地朝着摄像头飞来。 手指在撞到摄像头后被弹回掉落到了桌面，滚了几圈出了屏幕的范围，只留下一团血印在摄像头上，证明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她捂住嘴巴看着屏幕中痛苦大喊的儿子，腿一软就要跪坐在地。 她以为身旁的百里辛会扶一下，没想到百里辛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表情中带着嫌恶。 “蠢货。” 第157章 百里家倒计时（1） 百里辛淡淡的一句话将女人的满腔悲愤与怒意堵在了心头。 他看向屏幕，沉声开口：“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这个人如此必是有所求，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对面的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听说今天，和百里家关系好的名流都来到了现场。” 百里辛闻言朝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随时用那间禁物将所有人传送离开。 管家点头称是，就见旁边神色一脸慌张的安保队队长跑了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管家脸色一变。 果然，就听屏幕中的人继续道：“那想必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可以将百里家一网打尽了。” 众人哗然，已经有人在找黑暗中寻找逃生通道的标识了。 “把灯打开！” 人群中有人在喊。 立即有侍者去开灯，但按了几次开关毫无反应。 黑暗制造出的压抑让恐惧翻倍。 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朝外走去，就见百里辛抬手朝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冲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催动了手中的禁物。 他手中一阵白光闪过，本该转移到别处的人群仍然站在原地。 百里辛一怔，皱起了眉。 管家快步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安保队长说他想起来了，两天前抢劫101层的…就是景少爷！” 百里辛眼神一厉，他当然不是怀疑自己的儿子，而是没想到有人竟然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甚至连面部识别与虹膜验证都无法检查出来。 那她岂不是可以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这种能力如果在关键的时候，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管家继续道：“所以藏品中那件与无界空域类似的禁物，应该也在她手中。” 那就是他们无法用手中禁物转移人群的原因，因为他们原定的转移地点不在主楼。 管家话刚说完，就听屏幕中的人张开双臂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百里辛的最后一场寿宴。 在这里，你们将有幸亲生经历百里家的最后1小时。在那开始之前，我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为在场的各位与百里家的这段孽缘画上句号。 现在，让我们先从百里辛的当成养子养大的亲生儿子——百里涂明开始。” 她说着，一脸笑意地靠近了惊恐着尖叫后退的百里景...... ...... 会场的角落里看着屏幕中场景的第九席咂了咂嘴，佩服地看向沈青竹：“你刚才说她是你的青梅竹马？” 不愧是能和信徒做朋友的女人，光从现在的情形看，甚至古神教会里大部分信徒的手段远不及她凶残。 “我可没有说‘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沈青竹纠正他的措辞，摸着颈间的项链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止不住的甜蜜。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她了。如果梦里不算的话。 即使有她送的小蛇陪伴，他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想念。 甚至在看着小蛇的时候，他会更想她。 曾经有信徒在背后骂他，说他将一条小蛇当成了主人伺候，那蛇围在他颈间的样子，如同在他脖颈上拴了一条狗链子。 第九席看着沈青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眼中浓烈的爱恋再也藏不住，像恨不得下一刻就变成她手中的刀，她手指之处便是他刀剑所向，与她时刻相伴，与她亲密无间。 ...... 安卿鱼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大门，此时躁动的人群再也无法被安抚，受不了恐惧的人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一副想要和百里家彻底撇清关系，再也不来往的表情。 安卿鱼没有动，经历过斋戒所的暴乱，也和她单独相处过，他知道她刚才的话绝对不止是说说这么简单。 现在一静胜过一动。 但他没有去出声阻止那些正朝外跑去的人，相反，他看向那些背影的眼中带着满意。 毕竟实验中需要有试验品去试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们不走吗？而且，她......我们也在这里，她为什么还......”迦蓝欲言又止，她想说既然认识，为什么要连同他们也一起关起来......她难道完全不在乎林七夜他们的安危吗？ 而且就她对守夜人的了解，屏幕中人短短几句简短的对话已经透露了对方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当守夜人吗？ 适合加入他们第五特殊小队吗？ 但她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队伍里的另外三人早在屏幕中那人出现的时候，就诡异地陷入了沉默下来。 她刚才仔细观察了一番，即便到现在，他们的眼中也没有出现愤怒与抗拒，连平时最不愿动手杀生的曹渊，都刻意避开了目光没有去看屏幕里此刻发生的场景。 林七夜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此举定是有她的理由，也知道此时她绝对听不进去一句劝。 比起不忍，他心里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他们已经有1年多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有过这样长时间的分别。 她一个人在斋戒所，在外面躲避守夜人的这段时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而且，他莫名地，不想在这里，不想在身旁这些人面前与她发生争执。 他举剑指向百里辛，阴沉地问道：“百里胖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百里集团一楼。 “叮——”电梯门黄色的灯光亮起，屏幕上的出现了一个“1”。 故意借机守在楼下不愿意上去挨骂的李斌，和几个安保队员同时看向了电梯。 这个时间点，上面的宴会应该真是交杯换盏宾主尽欢的时刻，是谁下来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人。 她的四肢好像不是很协调，走路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没办法很好控制身体一般。 李斌在看到她面孔的瞬间瞳孔一缩，她是...... “高总监？”身旁的一个安保人员出声喊道。 她身影一顿，猛地转过了头看向这边。 第158章 百里家倒计时（2） 166层，整个会场乱成了一团。 百里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林七夜的质问，而是看向屏幕中正在折磨他亲生儿子的人。 他挥手拂开了看到此幕在一旁崩溃尖叫的妇人，再次冷声问道：“我印象中从未听过你的声音，你到底和我百里家有什么仇？为什么非要致我儿子于死地？” 可惜对面的人完全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而是坐在凳子上杵着下巴看着脚边一点一点朝外爬行的百里景，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嗬呃——”百里景口中吐出鲜血，连痛呼都发不出声。 百里辛呼吸一窒，他从商多年，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从未有过如此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刻。 他声音一低，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妥协：“只要你愿意放了我儿子，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你也知道，我百里家在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守夜人的荣誉高层。想必你一定很清楚守夜人在大夏的地位。” 他顿了顿，恩威并施：“小景是我唯一的儿子，只要你放了他，百里家不仅既往不咎，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荣誉高层......听起来你在守夜人当中地位不低啊。”对面的人意味不明的笑笑，在百里辛略放下心，神色中带了些微不可察的骄傲时补充道： “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百里辛一怔。 ...... “叮——” 一楼大厅的电梯口再次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电梯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一群穿着华丽的宾客。他们此时在电梯里挤成了一堆，一部电梯内容纳了至少不下15个人。 这些是最早一批逃出来的宾客。 他们当时像无头苍蝇一样的逃出来，一出会场就看到电梯口正好有一部电梯等在那里。 电梯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像是等候多时。 他们一股脑地涌了进去，仿佛只要晚一秒会场里的那个疯子就会从屏幕中爬出来，将他们永远困在这里。 电梯一路顺利地下到一楼，中途没有在任何楼层停靠。仿佛整栋大楼除了166层，其他楼层一个人都没有。 这为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分恐怖。 他们在一层层地“掉落”，即便电梯里的灯光明亮无比，他们也能感受到电梯外那种空荡寂静的漆黑。 就如同从人间一步步跌落地狱。 每一层楼的外面都是未知与恐惧，真正165层的提心吊胆。 现在终于下到了一楼，听见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寂静的电梯中方才传来几声抱怨。 毕竟以他们的地位，从未和别人如此挤过电梯。 人靠着人，呼吸连着呼吸。他们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箱子，在因所有人的紧张而变得稀薄的空气中被运往不知名的地方。 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快快快，外面的人先出去，这里太挤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挤在电梯最里面的一个人朝外喊道。 站在他旁边的几人也连声应和。 但站在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最外面一排的人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全都停止了抱怨。 直到。 “啊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响起——是刚才最后挤上来的穿着长裙的女生。 她拼命地扒拉着人群朝内挤。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站在她内侧的一人猝不及防被她拽出了外面，还有些不明所以，结果转眼间就看到了令他惊恐至极的画面。 一楼大厅从前台到展示区、休息区，最后再回到大门边，一片血迹斑。满地的断肢残骸，椅子、桌子全都被掀翻在地，地面上还有大量的碎屑和玻璃。 一楼仿佛刚经历完一场恐怖袭击。 但最令他惊恐的是，前台站着一排人，正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这边。 他们身上穿着安保队的制服，满脸血污地站在狼藉里，表情呆滞。瞳孔中大面积眼白的正中间，那一粒类似于瞳孔的小黑点却灵活地有些诡异。 “你干什么啊！”有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被那个女生推到了外面，他抱怨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朝大门走去。 但正是这一声仿佛刺激到了那群“安保队员。”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突然嘶吼一声，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猎豹一般灵活地朝着这里冲来。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瞳孔收缩。他惊恐地后退几步回到电梯中，越过人群拼命地去按电梯门的关闭键。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他对上那个拍完肩膀又在查看袖口的人有些茫然的目光，然后再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安保队长对上。 他的眼中闪过愧疚、惊恐与决然，然后更加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在电梯就要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大口地喘了一下气。 还好。他想：还好有一个人在外面可以挡住片刻。 但只听“嘭”的一声，一只手掌突兀地出现在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之中，原本关上的电梯门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再次缓缓打开。 这时不明所以的众人与他才完全看清了外面那个“人”的全貌。 “啊啊啊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响彻一楼。 连同第二部电梯到达的提示音也被尖叫声掩盖。 第二部电梯里的宾客一愣，谨慎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这部电梯里的人不多，是之前跑出来没有挤上，或者是挤上了又因为体示超重被推出来的。 里面的人在看清外面场景的一瞬间，各自惊恐地死死捂住了嘴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快速退回了电梯。其中一人飞快地按下关门键，另一人突发奇想按下了165，那是寿宴开始之前他们待着的会客厅的位置。 电梯门合上，直到上方屏幕显示的数字从1跳到了2、3......他们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那些...是什么？”有一个人小声问，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不知道，但是它们穿着安保队的衣服。”另一人回答。 “还好我没有挤上另一部电梯，里面的人应该全都...了吧。”这道声音里全是庆幸，还有一些微微的、隐藏的很深的，幸灾乐祸。 第159章 百里家倒计时（3） 他之前本来已经挤上去了，但是却因为后面又挤进来一个长裙女生，电梯提示了超重。结果他一时不察被那个女生推了出去。 活该。他心想着，拍了拍站在电梯门前背对着众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刚才最先发现异常，也是最早出去查看的。 “别害怕，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接下来就在165，安心等待救援就好了。” “......嗯。一定会有救援的，对吧？”那男人说着，转过身前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刚出去的时候，差点被隔壁突然飞溅出来的血喷个满身，幸好他躲得快，只是脸上被溅到了几滴。 溅在眼睛里的那一滴有点痒，擦的时候感觉视野中红红的一片。 待会先去洗手间洗干净吧，怪脏的。他想。 ...... 166层。 林七夜几人与010小队已经战成了一团，各色的禁墟五光十色地交织在一起。 就在刚才，百里景的母亲因百里景的死而受到了刺激，面对林七夜的再次追问时，在百里辛开口之前面色狰狞地提起了养子的死。 “他刚刚死了，就在寿宴开始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作为一个挡箭牌的使命。”她眼中满是快意与痛恨。 为这个养子死在她儿子之前，再也无法取代儿子的地位而感到快意。 为仍旧有人在关心他而感到痛恨。因为除了她，没人为她儿子的死而真正伤心，就连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此刻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他一定在想着再生一个就好了吧。她冷冷地想，毕竟有很多人愿意为他生个孩子，比如——那个人事部总监高敏。 而百里辛的毫无波澜也彻底激怒了林七夜。 “全体拔刀！”他大喊一声，第五特殊小队齐刷刷地抽出了直刀。 而驻守广深的010小队早就被百里家的金钱腐蚀。一不做二不休，抽出武器挡在了百里辛的身前。 对于屏幕中的人来说，在这一刻，才是演员与观众的的角色互换。 整个会场仿佛成了一个舞台，而她正姿势慵懒地坐在高脚凳中，脚踩着血泊，耐心地观看着这一场表演。 ...... 管家常康盛在林七夜拔刀之前再次转动了手中的圆盘，一阵白光闪过，他和剩余没有逃走的宾客们一同被传至了位于165层的候客厅。同时，他用禁墟在第一时间将宾客们的记忆抹去。 候客厅里的装修也是无比豪华，不比会场差一星半点。宾客们从白光中醒来，茫然地看向周围，刚才...他们好像刚刚从...不对，他们刚刚一直在会客厅等着。 “都这个点了寿宴还没开始吗？”一位宾客看了眼手表。 “请诸位稍等片刻，董事长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耽误一点时间。”常康盛脸上没有任何破绽，笑容可掬地说道。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片祥和，没有人注意到在电梯间，其中一部电梯上方屏幕的显示数字一路上升，最终停在了165。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双满是鲜血的手率先伸出，重重地扒在了门边！ ...... 第九席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道：“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有人不仅先搅了局，还直接替我们杀了百里涂明，接着又让两个守夜人小队自相残杀，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连环计啊！ 哎，你怎么带上了面具？不上去和青梅竹马叙叙旧吗？” 沈青竹眼底不舍与挣扎闪过，但脑海中闪过兄弟被提在空中的头颅，和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他闭了闭眼，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道，既是在回答第九席，也是在回答自己。 另一边。 在其他队员拖住010小队之时，林七夜毫不犹豫地跃至半空，手握直刀重重地斩向了高台上的百里辛！ 可突然，他的身形像是被某种诡异力量控制，被强行定格在了半空中。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叹息，那道叹息中的无奈与沧桑阻隔出一道在他这个境界无法跨越的高墙，将他刀中的力道直接反弹回他自身！ “砰砰！”他整个人被直接掀飞，一连撞碎了两根巨柱，从破碎的落地窗口飞出大楼之时又被外面红色的光幕反弹回来。 “砰！” 他捂着胸口站起，看向百里辛的目光充满了凝重。 战斗中的安卿鱼见状分心看了一眼屏幕，见屏幕中的人毫无动静，从她的肢体语言来看，连半分担忧和心疼也无。 他垂下眼眸，身体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刚才被困在丝线牢笼中的010队员射出的致命一击。 “战斗中还敢分神，果然是命大。”010队员口中满是不甘：“就看下次你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不用下次。”安卿鱼摸了摸脸颊上开始渗血的刀伤，感受到屏幕中那人移过来的目光，忍不住嘴角上扬：“现在就可以专心致志地送你们上路。” ...... 唐婉茹看着百里辛身边凭空出现的十二道身影挑了挑眉，但更让感兴趣的是林七夜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实体，而是虚影。 那道虚影出现的一刹那，远非人类可以发出的境界威压席卷整个会场。唐婉茹虽然不在现场，感受不到那股威压。但光从对面那十二个禁物使齐齐后退一步，便可以看出这个虚影绝不简单。 果然，那道虚影与林七夜缓缓融合...... 林七夜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直至垂挂至腰间。他英俊的五官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施加了魔法，整体轮廓变得柔和。 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此刻站在会场中间满脸坚定的，分明是一位少女。或者说，一位女神。 “有意思......”唐婉茹轻声呢喃。她也曾细细描绘过他在施展炽天使神墟状态下，满是神秘图腾的脸。 那张脸和现在的完全不同。 “哐当。”一只黑色的箱子被林七夜放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虽然大小不同，但那只箱子的材质与唐婉茹之前从古神教会中抢过来的箱子一模一样。 “你还有多少秘密......”唐婉茹看着林七夜此刻漂亮到极致的脸蛋，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细细描绘起他的脸。 “......是我不知道的。”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心。 第160章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秘密 大量的蟒蛇从黑箱子内爬出，偌大的会场几乎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蛇海，数不尽的蛇尾消在了通风管道之间。 百里辛一惊，急忙对十二禁物使吩咐道：“先清理巨蟒！不能让他们蔓延下去！” 十二禁物使顿时改变了目标，转而向附近的巨蟒出手。 ...... 楼上一片酣战，殊不知楼下本该一片祥和的气氛此时静的可怕。 巨蟒用尾巴轻而易举地绞断了的通风管道围栏。165层楼梯口处的天花板，犹如瀑布下起了“蛇雨。” 最先下来的巨蟒顺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路向前爬行，在路过电梯口的时候，看见了从其中一部电梯内延伸出来的血脚印。 电梯门此时已经关闭，它在那些血脚印旁吐了吐蛇信，顺着脚印的方向爬向了正对面那间最大的会客厅。 只听“吱呀”一声，巨蟒用蛇头顶开了半掩着的大门。 “啪嗒”一滴鲜血从门把手上滑落，滴在了蛇头上。 “嘶嘶——” 巨蟒抬起头，对上了上方嗜血的眼睛。 ...... “嗖——！” “轰——！！” 一道金色的光柱洞穿了厚重的楼板，朝上贯穿出主楼顶层，刺入夜空，朝下洞穿了层层的钢筋水泥，将165连同之下的十几层全部打通！ 林七夜和三位禁物使打的难舍难分，连沈青竹和第九席也加入了战局。 唐婉茹看着屏幕上其中一个监控画面中，那个嘴角、脖颈和衣领口带着血渍，脸上戴着一副猪八戒面具沉默地站在电梯里的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看来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她站起来，一下子关掉了视频。 166会场内的众人被突然黑下来的屏幕弄地分神停顿了片刻，方才又反应过来迎上对方的攻击。 “她想要干什么？”林七夜对着虚空一按，大片的星辰虚影在他背后亮起，大片的流星自他身后虚幻的夜空中飞出，朝着黄道十二宫之一的狮子——克莱因境的强者飞速疾驰而去！ 而狮子亦是毫无惧色，他的身形直接撞上了星辰虚影，手中剑光斩落，直接将星辰彻底斩碎，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林七夜集中注意力对付起眼前的敌人，再无法分神想其它，但心中却不可控制地涌起担忧。 他和她相识的时间比所有人都久，虽然之前不了解，但是后来在知道她真实性格之后，也仔细地回顾了相处中的点滴。 她既然说了要百里家覆灭，就绝不会中途停止。 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人。 安卿鱼想到最初跑出去的那些人，从他们出去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但外面任何代表救援的鸣笛声也未曾响起，代表了那些人一个都没有逃出去。 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纵容的笑，还好这只是一具分身。 ...... “嘭！”一道身影从顶楼跃下，将身下的巨蟒压成了一片蛇饼。 “嘿嘿嘿嘿......”他傻笑着站起，在看见眼前的红色光幕时，眼中的破坏欲让他无法克制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刀间缭绕的黑色煞气如同可以侵蚀一切，他用力一挥，凌厉可怖的力量顺着刀锋就要砸向光幕！ “曹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的刀突然停在了半空。 两种表情在他的脸上交替出现，带着疯狂的笑意与渴望又克制的痴迷。 他周身涌动的煞气仿佛被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控制着，有一部分竟然破天荒地被反向吸回了身体。 但手中的刀仿佛有种魔力，让他恢复一半人类肌肤的脸又蔓延上黑色。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快速背过身，妄图用后背遮住那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曹渊。”又是一声。 “唰”一声，他的刀被直直地插入了地面，他艰难地开口： “嗯......嘿嘿嘿.....你、你怎么在这、这里......”他握着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刀拔起，插入身后人渐渐靠近的身体中，但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连骨头碎裂的痛意传来也未能撼动半分。 快走。他在内心说：别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想来看看你。”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 他眼神怔怔地看着虚空前方，嘴唇嗫嚅着没有出声。周身的煞气停滞了一瞬，随即被更加疯狂地收回体内。 他身上的黑色褪去，但仍没有转过头。 因为此时身上未着寸缕。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她说。 他垂下眼眸，原本有些红晕的脸涌上了苍白与愧疚。 “对、对不起，都怪我，才让你进了斋戒所......” “我不怪你。”她打断他的自责，手掌抚上了红色的光幕。 曹渊的背靠着光幕，即便没有被真实触碰，但这种距离的接近让他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津南山的那个地底裂缝中。 他的心跳的很快，结实的背部牢牢地贴在光幕上。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凑近他的耳朵，隔着光幕在他身边说。 “什么？”曹渊侧头，对上她狡黠的眼睛，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不能打开这个光幕。”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这是属于我们俩之间的第二个秘密，好吗？” 此时在无界空域内，能够破开空间的就只有封魔状态下的曹渊了，这也是唐婉茹关掉视频等在这里的原因。 曹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看着她点头，郑重地说：“好。” 上次要答应她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谁能想到再见面已经是一年以后。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亲口对她说出这个字了。 第161章 消失的曹渊（1） 主会场。 “咔哒——！” 一面墙上，裂纹迅速蔓延，一脸鼻青脸肿失去意识的010小队队长韦修明的身体深嵌在墙体中。 随着裂缝逐渐增大，只听“轰隆”一声，墙体彻底崩塌，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将他掩埋在其中。 “解决了？”安卿鱼问。 “嗯。”迦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问道：“曹渊呢？” 刚才刚和安卿鱼一起解决010小队其它成员的曹渊被一条巨蟒吸引，追至顶楼然后掉了下去。 安卿鱼知道他在黑王状态下的身体强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所以没有过多的担心。 但他在下面待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久了？ 安卿鱼眼中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急速飞奔至窗边朝下看去。 他眼中蓝灰色的光芒闪烁，透过云层看向下方。 什么都没有。 一楼门口只有一团被砸烂的蛇，除此之外并没有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迦蓝站在他身后问，有些奇怪地一起看向下方。 “没什么。”安卿鱼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道：“曹渊应该马上就上来了。” 他说完，边转头率先跑向了林七夜。伽蓝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再看一眼空荡荡的下方，才转过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 片刻后，接连的爆炸声在166层响起，迦蓝凭借着【不朽】硬生生扛住了百里辛手中那柄十二个超高危禁物之一的金色长枪，百里胖胖利用【乾坤逆乱】与林七夜配合默契地将长枪收入囊中。 “你们！”百里辛擦去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看着众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 他用拇指挑开瓶盖，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从瓶口喷出，瞬间席卷了半个会场。 百里辛随即手掌轻抬，黑色火焰在他身后化作了一个两米高的火焰恶魔。 安卿鱼皱眉看着那黑色火焰，某种蓝光闪过。 “曹渊怎么还没上来？”他喃喃道。他的火焰可比眼前这恶魔的火焰高级多了，一定能够轻松压制住它。 但比曹渊上来的更快的是别的东西。 只听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会场内的众人齐齐朝着外面看去。 最先出现在大门口的身影让百里辛瞳孔骤缩。他紧皱眉头盯着那个熟悉的人。 他是常康盛。 只见此时他的手断了一只，手臂处挂着的皮肉末端，仅剩细细的一层皮连接着半截手腕，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悠，仿佛随时都能被甩出去。 但他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痛苦，整个人匍匐在地，用仅剩的手和两条腿支撑着身体，灵活地在瞬息间爬到了会场门口。 他的眼睛诡异又贪婪地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嘴巴里克制不住地流出涎水，抬起头发出了一阵尖锐高亢的叫声。 在他身后瞬间涌出了数不尽的“人”，他们中大部分衣着华丽，手上戴着着名贵的腕表，身上挂着华丽的珠宝。 百里辛的手颤抖起来，这些全都是......是和百里集团的股东与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 “叮叮——”清脆又舒缓的钟声在会场内响起，时间走到了正午十二点。 这是他为百里景正式成为百里家继承人准备的惊喜，在这一刻，他本来准备宣布将百里集团百分之十二的股份交给他。 但在此刻，这钟声在他听来却恍若丧钟。 百里辛瞬间想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说的话。 她说：这是百里家最后的一小时。 下一秒，地面、墙皮上、甚至天花板上“吸附”着的“宾客”，以及与从黑箱子中爬出的蟒蛇无比相似的、被啃得露出一截截骨头的巨蟒，全部犹如打开了在生物本内中的某个开关，嘶吼着疯狂朝着会场内铺来。 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响彻百里集团的上空。 在黑暗角落里的第九席速度极快地拉着沈青竹就要后退，却发现那些那些东西在靠近他们周围时一顿，便迅速转变了方向。 第九席将惊讶的目光转向了沈青竹，才发现他此时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在他衣领间，一条小蛇的脑袋探出，红宝石般璀璨的瞳孔在没有灯光照到的角落亦是熠熠生辉。 沈青竹一怔，低头看着小蛇，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它的脑袋。 ...... “吼！——”周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的恶魔狂吼一声，朝着迎面而来的怪物扑去！ 火焰犹如凶狠的火蛇，在一瞬间缠上了怪物的身躯，属于普通人的身躯在顷刻间被碳化，苍白的皮肤转变为焦炭。 但怪物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它们仿佛不知疲惫与疼痛般，用焦黑的身躯前赴后继地扑向恶魔，用身体将他埋在下面，撕咬啃食声与惨叫声连绵不绝。 百里辛被吓得急忙后退，他看向另一边正在灵活躲避的第五小队，妄图在这一刻说服他们先达成统一战线将这些怪物解决了再说其它。 但在看见林七夜几人脸上的表情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咽了回去。 林七夜虽然也皱着眉，但他看向怪物的眼神只有惊讶，没有疑惑。 百里辛从商多年从未看走过眼，他瞬间便确认，林七夜认识这些怪物。 不止如此，在他看见林七夜眼底的惊讶转变为了然与不忍时，便知道林七夜不仅认识怪物，还认识制造了这一切的人。 再看向林七夜身旁站着的那个人，他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的漠然和眼中的“果然如此”刺痛了百里辛的眼睛。 他们都认识那个视频中的人，哼，难怪刚才看着他儿子受尽折磨却一言不发。 林七夜对着皱眉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百里胖胖齐声道：“胖胖，一化三千！” 百里胖胖“嗯”了一声，正要催动禁物斩断怪物们的头颅，就听安卿鱼按住了他的肩膀： “再等等。” 林七夜和百里胖胖顺着安卿鱼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被包裹在怪物堆下的恶魔渐渐停止了叫声。 百里辛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林七夜几人灵活的身手与默契的攻击，他的叹息之墙刚才已经被林七夜打碎，手中只有一件普通的禁物撑开屏障堪堪挡住飞扑过来的怪物。 他看着屏障表面的裂痕，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第162章 消失的曹渊（2） 没了儿子还能再生，没了禁物还能再收集，没了客户与合作伙伴还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与百里集团合作。 他百里辛的命，比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更重要。 他冷笑一声，一脚将身旁的妇人踹出了屏障，用她吸引了一部分怪物的注意力来换取屏障更久的坚持时间。 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最后一件收藏——一颗染血的头盖骨。 “化为尘土吧......”他低语一声，看向众人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 左青赶到百里集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狼狈不堪的百里辛靠在地面看着林七夜等人，原本万念俱灰的目光在看到左青身影的一瞬间又燃起了神彩。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举起仅剩的手臂指着对面的几人：“枉你们拼尽全力地想杀我，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着左青走近，听完他述说的罪证后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左青眉头微皱：“百里辛，你以为你干的那些烂事可以永远被遮掩住吗？你知不知道斋戒所......你已经大难临头了！” 百里辛嗤笑一声：“只要你们一天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就还是守夜人的荣誉高层，我们俩...... ”他指了指自己，又重重指了指左青：“平级！你根本没有权利逮捕我！” 真当他百里辛是吓大的，只要今天能让他平安回去，他日他定有东山再起一雪前耻的机会，届时在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百里辛伸出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林七夜等人：“第五预备队，无故屠杀百里集团的人，破坏集团设施，击杀在场宾客未遂，并且，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和绑架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有......嗬、嗬嗬” 他话还未说完，在众人还未从怒火中回过神的时候，在百里辛面前的一滩“灰烬”中，突然冲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身体表面的火焰已经熄灭，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与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百里辛，连左青都没来得及反应。 那是刚才百里辛从瓶中放出的火焰恶魔。而此刻的它仿佛已经彻底不再需要火焰的助力，在众人看不见的黑色皮肤表面，恐怖的黑色雾气遍布全身。 百里辛张大的嘴巴只能发出一些气音，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疼痛，还是他的喉咙此时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挣扎着朝左青伸手，却见左青眼中闪过异色，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左青见过斋戒所后期的档案，知道在半年内发生的两场暴动中的罪魁祸首，也当然了解这个东西有多恐怖。 果然是她。他心中暗叹一声，没想到心底的猜想还是成真了。 自从唐婉茹从西津消失，守夜人就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们给所有的特殊小队都下达了“特殊”任务，如果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她，不要主动攻击，也不要打草惊蛇，立即主动上报。 之前翻找斋戒所收缴禁物的档案资料中，他们发现她的禁物并没有如资料中所记载的保管在档案室里。 如果不是和新兵训练营的资料做过比对，他们甚至怀疑到底这件禁物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时任禁物保管处的负责人与百里家关系匪浅，想必那件禁物最终是落到了百里家的手里。 他暗叹一声，在周围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抽出直刀，干脆利落地同时削掉了百里辛和恶魔的脑袋。 两个脑袋刚落地，一个还咬着另一个没有松口，还没滚几圈，就被左青吩咐手下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他对上身后几人的目光，神情自若地笑笑：“我也不是那么迂腐不化，荣誉高层是荣誉高层，怪物是怪物，我分的清。” 了解过那种怪物的可怕，与其等百里辛彻底变异后动手，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更为稳妥，这也是叶司令额外的嘱托，毕竟广深可不是一座孤零零的海岛。 在林七夜几人后方的安卿鱼眼中闪过了然。 原来如此，他一直以为那些怪物就是她留的后手，没想到最后的黑焰恶魔才是她的最后一环。 想必百里景这个儿子已经把他老子的一切都供了个底朝天。 她知道百里辛一定会将【挽歌】作为必杀技放出，在那之前，能够杀死黑焰恶魔的曹渊离奇不见，而突然出现的怪物们表面上是朝着恶魔攻击，实际是将恶魔转化的同时，用变异的身体组成肉墙，将恶魔保护在其中，成为杀死百里辛的最后一击。 别人看不清楚，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那些黑雾想必是在怪物化成齑粉的时候涌进恶魔身体的。 雾气保护住了恶魔的身体，大量的灰烬又将他的身体掩埋在其中，如果不是它主动出来攻击，一时间很难被人发觉。 真是环环相扣。 她说要将百里家一网打尽，就绝不留余地。 甚至左青的到来可能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是看着百里辛变成怪物为祸人口密集的广深，还是在那之前亲手杀死这位荣誉高层......她早知道守夜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如果不是百里胖胖命大死而复生......只是不知道百里胖胖要死的时候，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呢？ “叮咚——”166层电梯门打开。 已经恢复正常的曹渊走了出来。 “你刚才去哪里了？”林七夜好奇地问。 “我在楼下遇到了和斋戒所里一样的怪物，杀他们费了点时间。”曹渊平静的说道，眼神却没有和林七夜对视，而是落在了不远处百里辛的尸体上。 “不对。”安卿鱼和角落里的原本准备出手的沈青竹同时想。 他刚才明明是黑王状态，如果是经历了和怪物的战斗，绝不可能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除非他自己主动控制。 但他为什么要主动控制自己，他担心伤害到谁？ 第163章 消失的曹渊（3） 十几分钟之前。 曹渊穿越大厅，在里面捡了件外套。他穿的时候还有些害羞地朝身后看了看，对上身后那人含笑的眼神，愈发着急地想加快手上的动作。 但越着急越出错，只听“撕拉——”一声，手劲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不小心将布料撕扯出了一个洞。 他顿了顿，在一阵肆意又轻快的笑声中快速又找了一件还算完整的。 他环视一圈，没有哪一刻觉得百里集团的设计师是如此的糟糕透顶，竟然把一个大厅设计的这样宽敞，没有丝毫隐蔽性。 就算真把楼上的禁物收藏室设计的和被抢劫过没什么两样，他都只会同情百里胖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情自己。 他扭扭捏捏地从一个一人高的盆栽后出来，拉了拉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 他觉得这样衣衫不整再次见面的场景真就如同命运特地开的玩笑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两人上一次单独相处的场景。 他红着脸低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味顺从地听她的话，一拳打碎了大厅另一面的落地玻璃，走到那一边和她说话。 “这么久没见了，和我说说你们的经历吧。”她站在光幕后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心。 “我、我加入了淮海守夜人小队，本来打算在确认斋戒所的位置后，和胖胖一起把你和七夜救出来...... 对、对不起，虽然我也被关在那里过，但是出来的时候被蒙上了眼，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他说到这里，没有抬头去看她的表情，而是顿了顿继续： “后来知道你已经先逃出去了......和七夜出来后，我们遇到了叶司令，他让我们组建第五特殊小队......我们去了安塔县，在那里发现了酆都。” “......酆都？”唐婉茹重复道。 “嗯，七夜说那只是酆都的碎片，曾经完整的酆都被四个外神合力打碎，他们各自取走了五块碎片，只剩安塔县的最后一小片，导致这么多年酆都都无法自动运行，内里阴气聚集，日积月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而在里面停留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凶残的厉鬼......” “哦？哪几位神明？”她状似好奇地问。 “奥西里斯、哈迪斯、阎摩以及......路西法。” 原来如此。 唐婉茹想着前段时间第一席传来的，关于第二座祭坛的消息，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截指骨，她想，她知道突破到克莱因的契机在哪里了。 说不定，还能去够一够那层遥不可及的人类天花板。 ...... 不知道她会不会遇到危险，曹渊低头沉思，没有去注意身旁安卿鱼的目光。 林七夜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左青突然严肃的语气打断：“第五特殊小队预备队。” 林七夜几人一怔，立即反射性地站直身体，就像当初在新兵训练营一样。 “你们在市区范围无故引发大规模袭击，击杀百里集团人员，摧毁大量建筑，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但他随即话音一转。 “但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你们的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为正当防卫，由于事件仅限在百里集团内，并未造成社会性影响...... 经高层综合考虑后，做出以下惩罚：即刻前往淮海接受综合教育，结业后才能恢复特殊小队行动权利。” 左青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我有问题。”百里胖胖举起手。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百里辛和百里景已死，你已经自动继承了百里家族......”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然后将呆滞的目光转向百里胖胖。 百里胖胖愣在原地，他这就......成为大夏最大集团的掌舵者了？ 还有那座丰富的禁物收藏馆......有些东西可是连他都眼馋很久了。 “嘿嘿嘿......”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没有看见旁边林七夜等人复杂的眼色。 林七夜看着满脸只剩下单纯欢喜的百里胖胖，那座禁物博物馆可能以后只能叫收藏馆了，毕竟近半数都已经...... 可他又不忍心去责怪她，因此看向胖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歉意。 “但如果你加入了特殊小队，就没有时间管理百里集团，这样庞大的集团一旦倒下，将会有大量的普通人失业......”左青话说了一半，等着百里胖胖自动上钩。 果然。 “可是我不懂得怎么管理集团。” 左青故作犹豫地沉吟片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最佳方案说出： “你可以申请让守夜人介入管理，但我们会抽取一部分作为管理佣金。另外，守 夜人将会对禁物博物馆里的每一件禁物进行编号登记，防止流入恶性超能者手中......” “没问题。”百里涂明高兴道，这样的安排于他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林七夜几人对视一眼，看着相谈甚欢的左青和百里胖胖，没忍心将101层的情况说出。 这个“惊喜”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发现吧。 ...... 第164章 综合教育 两位美女扫兴地撇撇嘴走开，第九席见状，挥开身边围着的人，站起来坐到了沈青竹身旁。 “兄弟，你这样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我们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发泄渠道，容易出心理问题。 你这一天到晚除了做任务，就是捧着自己的蛇什么也不干，这样很容易憋出毛病的。”第九席语重心长。 “我不需要发泄。” “每个人都需要发泄，没人能够一直像个被拉直的弹簧一样，你知道守夜人为什么团队作战吗？因为他们可以一起分担压力，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和一群人，是不一样的。” 沈青竹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的第九席只是好心。 如果没有小茹，他的确就是像他说的一个人。 “你不懂。”沈青竹平静地对第九席道。 小茹在他心里，不是宠物，而是伙伴，是家人。 他不是一个人。 ...... 深夜。 淮海市的一处郊区仓库。 早已到达的林七夜等人已经睡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剑匣缓步走进仓库。 他左右查看一番，见到墙面和地上的灰尘却没有按照平时的习惯第一时间去清理，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我到了。” “...你这么晚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个身影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对面顿了顿，主动开口道： “我知道了，目前还没有确认她离开广深后的去向，不过我们会尽快找到她的。” 那身影孤独地站立在月光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挂断电话，打开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明显在匆忙中拍下的、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场景是一个布置地华丽又昏暗的会场，照片中心的聚光灯下站着一对夫妻，两人正诧异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屏幕。 那屏幕中站着一个头戴面具的人，金色的面具包裹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长相。 他的手指在那张面具的位置蹭了蹭。 那就是她。 那双他无比熟悉的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与正在看照片的他遥遥相望。 【周平。】 他仿佛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正要应答，仿佛又听见她继续说：“我已经找到了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不会的。 ...... 翌日。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林七夜打开门，见曹渊表情古怪地站在门口，见他出来先是左右看看，然后小声说：“七夜，这里闹鬼了。” “什么？！”林七夜在一瞬间清醒。 他跟着曹渊走到厨房，发现真如同曹渊说的，整个厨房焕然一新，原本的油渍和污垢全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两人一路向外走去，沿途的地面、墙壁上的灰尘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林七夜小时候曾听姨妈说过睡前故事，据说是大夏很早之前口口相传的童话故事。 里面的主人公叫“田螺姑娘”，每次出现都会将所住房子打扫地无比干净，是个心地善良心里有活的精灵，也因此备受当时的人喜欢。 姨妈还告诉他以后也要像田螺姑娘一样勤快，才会有女孩子喜欢。 ......这不是鬼吧？毕竟连山海经里的神秘都有了，多一个神话传说的精灵也没什么奇怪的。 直到两人在外面的空地上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背影。 彼时他正拿着拖把在拖地，听到动静转过来看向两人。 双方都没有先说话。那人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们好。” ...... 片刻后。 林七夜几人站成一排，几双眼睛犹如聚光灯般在对面的男人身上上下扫射。 “请问您是？”林七夜问道。 “我叫周平。”他补充了一句：“平安的平。” ...... 几人经过一番交流，方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大夏剑圣，人类五位天花板之一。 林七夜没想到叶梵竟然能请得动不是守夜人的这位人类巅峰来给他们上课。 林七夜有些好奇，叶梵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请动周平来给他们上课。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因为他答应要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是找切磋的对手吗？ 周平对面的五人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周平站在山巅拔剑与人对决的画面了：一道剑芒闪过，对面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平轻轻擦拭着剑身，眼里全是对剑的痴迷。 几人正要感叹一句：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就听周平轻声说：“是我的未婚妻。” ......这几个字在瞬间打碎了他们先前的想象，但脑海中的画面并未消失： 获胜的周平回到家，发现未婚妻因为他的冷落而决定离开他。 周平站在大雪纷飞中伸出手向前呼唤，但他对面的女人却决绝地朝着反方向的深山中走去，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留下身后的周平抱着剑慢慢地变成一块望妻石。 如果叶梵在这里，不知道会先给第五特殊小队每人一拳，让他们清醒一下，还是反驳并吐槽周平自我攻略的进度条： “不是前女友吗？怎么就变成未婚妻了？” ...... 古神教会。 呓语满意地看着台下的沈青竹和第九席。 “你们表现的很好。接下来，我需要你们去一趟临唐市。第三席和第七席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等我的本体处理完这边的事，也会赶过去。” 沈青竹垂下的眼中眸光一闪：本体.......也要来吗？ 第165章 修复祭坛 临唐市。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入郊区一座破败的庄园。 沈青竹和第九席走入别墅，看着眼中破败的场景惊讶的对视一眼。 “这里能住人吗？” “这里本来就不是住人的。”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慵懒女人正站在一扇古老门户之前，她手中握着一柄画扇遮住如血般鲜艳的红唇。 她的目光落在沈青竹身上的时候闪了闪，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了第九席。 “第七席，你能不能每次出现都像鬼一样？”第九席无奈地开口。 “你怕鬼？”第七席问道，她的一半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还不等第九席说什么，她率先转过身朝里走，边走边道：“跟上吧。” 客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一个是二十出头一脸“别惹我”表情的年轻人。 “第三席、第十二席。”第九席主动打过招呼，顺便也向沈青竹介绍了眼前二人的身份。 那年轻人，也就是第十二席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沈清竹，目光挑衅。 沈清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毫不在意，像是直接无视了这个人。 第十二席见状眼中涌起危险的光。 第三席没有管现场几人打机锋，对着第九席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都跟我来吧。” 他转过身，走向了客厅一角。 那里盖着一块灰扑扑的长毛地毯，与周围的风格非常符合。 他将手放进地毯中摸索一阵，一用力，一根粗长的链条被拉了出来。 只听“嘎吱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门洞，门洞下方延伸出一条窄小的台阶，蜿蜒着通往幽深的地下。 第三席率先朝着地下走去，众人依次跟上。 台阶两旁空荡荡的，没有灯，仅有的光源是第三席拿着的一只手电筒。 沈清竹走在最后，尽管前面有光，四周的黑暗仍让他有一种此时正走向地狱的错觉。 一个小脑袋轻轻地从衣领处探出来，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沈清竹的目光柔了柔，只觉得周围的寒冷都褪去了些。 走了约莫有将近40级台阶，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第三席伸手一挥，头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沈清竹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祭坛微愣。 祭坛的右上角缺了一角，那里连接着一些黄色的不明物体。 但整个祭坛最令人注意的是它表面遍布的裂纹，和用不知道什么燃料勾勒出的一道道黑色线条。 神奇的是，他竟然觉得这些黑色线条与裂纹有种奇异的和谐，仿佛当中蕴含着某种韵律，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要沉醉在其中。 身边第九席的突然出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第九席看向第三席。 第三席先是打量了一番沈清竹衣领处的小蛇，方才回答到：“这是冥神祭坛，来源于迷雾之外。 ......因为一些原因成了如今模样，我们的任务就是将自身的精神力灌入祭坛之中，将其彻底唤醒。” “这么简单的任务要我们这么多人来完成？”第九席不解。 第三席嗤笑一声：“这是神性物品，原本只有神力才能催动，现在祭坛破损，又要用精神力代替神力，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即便我们轮流朝内灌入，也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沈清竹脖间微痒，感觉到小茹的尾巴翘起来晃了晃。 他一愣，它只有偶尔高兴的时候才会有这个举动......它在高兴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月我们要在这个鬼地方度过？”第十二席的脸色不好看。 “这是呓语大人的命令。”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多言。 众人各自散开打量起祭坛，沈清竹观察着周围，轻轻打了个响指，掌心便出现了一团小火苗。 那火苗在空中摆动......有风？ 他皱眉朝着火苗偏移的反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风的来源竟然是一面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布，将整面墙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但黑布的一角却在微微晃动。 沈清竹拉着黑布一扯，黑布滑落，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大洞。 那个大洞深得看不清内部的深度和广度，只能凭借从洞内隐隐传出的风声来窥探它的一角。 沈清竹凑近去看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狩猎者注视时引起的战栗，是生物的天性。 “嘶嘶——”肩膀上的小蛇突然吐了吐蛇信。 那种被注视感觉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快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想将掌心的火焰放进洞里去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回头，是第三席。 第三席将他拉得离洞口远一些，方才看着大洞开口告诫道：”新人，好奇心太强不是件好事。” 沈清竹挑了挑眉，摊开手后退，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三席看了洞口许久，方才倒退着离开。 众人朝上走去，第三席走在最后。 “呼——”一阵风声吹过，第三席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他皱着眉，用手电筒照了一圈黑漆漆的四周。 自从经历了祭坛被毁的那件事后，他时常会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但每每回头，都找不到那股视线的来源。 他本来以为守夜人，但很快又否决了。 因为那群人到现在还将目标放在当时那个地底隧道延伸出去的方向，完全没想到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将祭坛带离临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永远不知道，祭坛就放在距离42号废弃庄园一墙之隔的，43号别墅地下室。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找到修补祭坛的材料，将碎裂的部分重新补齐。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将祭坛修复，只等开启的那日，他将让这个世界从此因古神教会而颤抖。 但这段时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那种感觉只有待在别墅时才有，而这里往往只有第七席和......第一席。 他下意识将第七席划去，她还没那个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周围而不被发现。 ......那就只有第一席。 说起来，从祭坛被毁的那日开始，第一席就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第1章 八卦 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走廊里，低声的议论响起。 “你们都听说了吗？”一个病人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事情？”另一个病人好奇地问。 “张医生断了一根手指！”旁边有位病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啊？？？怎么断的啊？”在场的病人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查房的时候被人给咬掉的！”人群中有人兴奋地说。 “是哪位病人这么凶猛，能把手指都咬掉，这得有多大的仇啊......”这声音里虽有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听说是5楼一个重症咬的，据说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众人哗然。 “我知道，听说叫唐婉茹。进来以后一直被关在隔离区，也没怎么出过病房，已经被关了4年多了......” “这么久啊。”有人感叹。 这里的病人基本上也都在这家病院很久了，但是平时还是有自由活动的时间的。他们没想到有人会被关这么久。 “哎，刚来的时候听说就很严重了，一直被这样关着，谁受得了啊！”话语中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嘘——小声点，别被医生和护士听到了。” 休息室里一阵沉默。 一墙之隔的林七夜在盯着窗外发呆，绷带下的脸面无表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病人。 这位病人的病房在5楼，正好在他这间房的正上方，今天早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 先是一个男人凄厉的叫喊，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乒铃乓啷的声音动静不小。 那个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似是在挣扎，中间还断断续续地求饶过，最后转为微弱痛苦的哭喊。 在这段期间他没有听到过丝毫来自患者的声音，诡异地仿佛楼上在演一出没有对手的单人戏。 而后才是其他人推门而入后发出的惊呼与劝阻。 “唐婉茹......“林七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场景。 那是一天上午，他刚刚结束治疗。他感受着被药物放大的眩晕，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 身边的护士在收拾注射器，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他的主治医生韩医生怒斥道：“不会敲门吗？！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来人不住地道歉，随后焦急地说道：“韩医生，王医生那边情况有些紧急，需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韩医生不慌不忙地脱着手套，王医生和他属于竞争关系，他们科室的主任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下一个主任会在他和王医生当中产生。 两人自入院来就谁也不服谁，基本上除了开会，不会有其它不必要的交集。 来喊人的护士是新来的，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见韩医生动作慢，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催，只是不住地焦急跺脚。 韩医生似是终于产生了点兴趣，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他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处理不了吗？” 护士忙回答道：“他被今天刚送来的病人打中了头部，刚刚已经送到急诊去了。病人那边现在乱做一团，需要您过去主持一下大局。” 韩医生面上终于有了点认真的表情。他吩咐助手做好善后工作，转身和护士快步朝外走去去。 病床上，林七夜在全部意识陷入黑暗前，还隐隐听到两人对话的声音传来。 “病人有什么症状？把王医生写的评估报告给我看一下。”韩医生有条理地吩咐道。 护士回答：“病人是个12岁的小姑娘，早上被警车送过来的，那边已经做过鉴定，说是重度精神分裂。 韩医生问道：“警车？她犯了事？ 护士摇头：“这倒没有。是全家失踪了，只剩她一个。 警方在做笔录的时候发现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做了鉴定确认过后才送过来的。” 韩医生：“全家失踪？” 护士点头：“她的父亲、继母还有妹妹都失踪了，根据路边的摄像头显示，一家人在周五之后就没有出过门。 周一的时候学校发现她妹妹没去上课，就打电话去她家，结果也没有人接。 最后是老师和他父母的公司都报了案，才发现他们一家已经一周没有出现过了。” 护士顿了顿，身上涌起莫名的寒意，继续说道：“警察说到她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整个房子特别干净，没有任何她父母还有妹妹的线索。 最后警察经过地毯式的搜索，只在房子后花园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些灰烬，经过鉴定，是一些照片和布料燃烧后残余。 她的家人最后被定性为失踪，但像这种无声无息消失的，基本上有很大的可能已经遇害了。” 韩医生轻声问：“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状态？” 护士：“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悲痛和伤感。警察询问了周边的邻居，在邻居口中，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韩医生沉默了一下：“除了太过平静，她还有什么表现异于常人的地方？” 护士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回答道：“在做笔录的时候，警察问为什么家里没有父母和妹妹生活过的痕迹，她说.......说他们都被一团黑气吃光了。” 韩医生沉默着，没有再问别的。林七夜也没有精力再听了，他在更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 “叩叩——“回忆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林七夜看向被推开的门。 “请进。” 护士走了进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温柔的嗓音响起。 “还好。”林七夜点头，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 “哎，还是你配合，像楼上就......还好我没有被分到楼上。”护士想说什么，但又顾及到医院的制度，还是忍住了没说。 林七夜也没有追问，在这座医院这么久，他太清楚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在这里，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 505房间内的唐婉茹正在做一个梦。 在梦里，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和快乐的家。 梦里是她5岁时的场景，她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在欢乐的音乐声中快乐地在舞台上跳舞，台下的爸爸妈妈挥舞着荧光棒给她打气加油。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一起出门，她还清楚地记得妈妈那天穿了条漂亮的水红色长裙，爸爸穿着西装，邻居阿姨看见了还夸他们一家都那么好看。 那天她上台前，妈妈还温柔地给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爸爸慈爱的和她说晚上还给她订了小蛋糕，让小小的婉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第2章 我叫天欢 “啪——” 舞台上的大灯亮的刺眼，台下变得黑压压一片。 她焦急地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找寻爸爸妈妈，却发现有一扇门出现了在舞台另一侧的虚空中，一身长裙的妈妈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手牵手，消失在门后。 唐婉茹去看静坐在黑暗中的父亲，他的脸被灯光一分为二，一半光明中面无表情，一半在黑暗里，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暴戾与憎恶。 舞台天旋地转，好似成了一个滚轮，推着梦境在快速地向前。一帧帧被殴打、咒骂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对小小的婉茹来说，曾经的父亲是一座大山，撑起整个家的重担；现在的父亲也是一座大山，给她小小的世界带来无尽的压力与绝望。她在一次次被挨打中一点点地竖起保护壳，她总是告诉自己，再忍忍，等到长大了就从这里搬出去，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 一年后，父亲和继母结婚了，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女儿。唐婉茹的生活没有因为这些改变而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因为父亲的轻视和不作为，继母从一开始对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了随意打骂。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从长辈的态度中学会怎么对待这个在家里地位和奴隶一样的姐姐。她常常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叫她“杂种”，这个词是她和父亲学的，父亲在喝醉酒后，就会拿着皮鞭抽她，一边抽一遍骂她不知道是她妈妈和谁生的，是阴沟里的杂种。 唐婉茹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她也不敢问，因为她知道，只要哪怕她有一个词语说的不对，就会惹怒她的父亲，挨一顿毒打。 她试反抗，在一次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那天父亲心情很差，冲进厨房就开始骂她什么都做不好，只会干这些低贱的活。她看着手中的菜刀，对她纤细的手臂来说分量不轻，但这分量给了她安全感。在父亲的手指用力戳她的额头的时候，她突然抓起刀挥向他，父亲的手指猝不及防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口子中流出来，她却只觉得有些可惜。一击不中的她在成年男子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迎面而来的巴掌将她打的撞到一旁的案板，“滴答、滴答”案板上滴了几滴鲜血，是她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她佝偻着腰，腰侧被案板撞击的痛处让她痛的说不出话来。 但这不是结束，继母走了进来，看见厨房的狼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个败家的东西，造反了你！”她拿起了锅子里的水就朝唐婉茹扑去，唐婉茹忍着剧痛避开，逃到了客厅，跪趴在地上没力气站起来。 “别打我了......别打我了。”她有些痛苦地哭喊道，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承受这一切。 继母仍不解气，左右看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到电视机后面拔掉了闭路电视的电线。她握着电线其中的一端，另一端的金属凸起随着她挥舞过来的电线狠狠地砸在唐婉茹的身上，她的身上同时出现了鞭痕和一个个硬物砸出的淤青。 妹妹生气地喊道：“妈妈！我在看动画片呢！” 一间客厅里仿佛出现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泪水和鲜血，一边是欢笑和甜蜜。 唐婉茹脸上都是泪水，她哭着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妹妹甜甜的嗓音传来：“因为你软弱啊！” 同时，梦里有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也在说：“因为你太软弱。”梦境中的光线好似被抽离，整个梦境陷入了极致的黑暗里。 梦境外，床上的唐婉茹嘴里轻轻地呢喃：“是我太软弱了。” 梦里的她在黑暗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婴儿在母体中蜷缩的姿势。她觉得很平静而安详。这片黑暗里没有随时挥来的鞭子，没有咒骂声混着音乐的荒诞，也没有锋利的刀尖。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不想不再被欺负？” 她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抱着腿，享受地闭上眼睛。 “你一直期待有人来保护你，是谁？”它恶意地笑声传来。 “是丢下你不管的母亲？还是动不动毒打你的父亲？你指望他们能想起曾经对你的疼爱，还是期盼他们能改过自新？” 她的十指交缠相互扣住，像在握住另一个自己的双手，给自己力量。 “你的妥协和退让，有换来别人的善良吗？” 唐婉茹的膝盖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那声音微微顿了顿，过了一会才继续传来。 “我曾经和你一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到后来......哼，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能保护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唐婉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声音见状，语调中带了点蛊惑：“只要你拥有了力量，你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唐婉茹：“你有什么条件。”她从小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声音道：“我要你，吸收这个世界的力量，为我所用。” 唐婉茹：“你要统治世界？” 那声音笑到：“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你们那里。你不用担心，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算是在两个平行世界。我也不会去你们那里，我只是需要你吸收力量，帮助我修炼。至于我的名字——“ 它微微拖长了语调，漫不经心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我叫——天欢。” 周围忽然亮了起来，记忆里的场景在唐婉茹面前再次浮现。 客厅墙壁上的血迹如同被遗忘的画作，记录着她刚刚所做的事情。客厅中央躺着3具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尸体。父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身体上布满了鞭痕，那是唐婉茹继母刚刚拿着的“武器”，一鞭一鞭还给他的“礼物”。她记得每一鞭落下时，父亲那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成为了她此刻最美妙的旋律。 继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开水烫出的泡，那些泡颜色粉粉的，让继母犹如一只倒地挣扎的粉色蛤蟆。继母最开始那惊恐的叫声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但唐婉茹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直到继母的声音渐渐消失，直到那具曾经虐待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妹妹在尖叫着扑过来的时候，被她用黑雾包裹住，将她的脑袋狠狠砸在电视机上。一下、一下，鲜血四溅。她手中的黑雾涌动，原本关闭的电视机自动打开，开始播放晚间黄金档动画片，她被里面的场景逗得笑起来，屏幕上的血缓缓滴落，为地板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第3章 重获新生 黑雾涌动，将三人一点点啃食殆尽，唐婉茹把她们一家三口所有的照片放在一起，烧成灰烬后埋在了院子里那棵挂了秋千的树下，秋千在风中摇摆，仿佛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给她回应。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曾经充满痛苦和折磨的家，现在只剩下了寂静和死亡。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她有绝对的力量保护自己。 天欢说她属于腾蛇一族，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腾蛇不仅能够穿梭于天地之间，还拥有强大的吞噬之力。被附身的她只要不断努力，总有一天，她将强大到让所有人畏惧。 她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满足感。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当她凝视自己的双手时，手上附着的黑色雾气消散，原本因为做家务长满了茧的手变得光滑如新生般，再也找不出曾经劳作的痕迹。 她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苍白瘦弱，因为常年饥饿和挨打，单薄的背脊骨有些微微凸起。与其他十岁的同龄人比起来，她的个子算是高挑，但这也显得她更加瘦削。 她的头发没有光泽，眼眶略微下陷，尖尖的下巴没有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圆润和可爱。她的双眼异常大而明亮，不是那种圆润的大眼睛，而是略微细长的丹凤眼，当她凝视别人时，透露出一种温柔又清冷的气质。她的嘴唇缺乏血色，习惯性地紧闭着，上面有些干裂和脱皮。 尽管如此，即使她只穿着简单的校服，她的容貌依旧美丽得令人难以忽视，足以让她在街头吸引所有的目光。 她再次望向梦中的镜子，镜中的倒影变幻，出现了一个比10岁的她更矮小，穿着褪色旧衣的女孩。那个女孩的头发同样失去了光泽，粗糙地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肩上。她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深红色的伤痕，伤口中心微微发紫，是痂皮脱落后留下的印记。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畏缩地站在镜中，与10岁的自己对视。 10岁的她向镜中的小女孩挥手，既是问候也是告别。她说：“婉茹，不要害怕，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 镜中的小女孩听到这话，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头，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转过身走进镜中更远的黑暗里。 病房里，唐婉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只能投射进微弱的光线，仿佛连太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房间，一切都被一种压抑的灰色调所笼罩，但她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如获新生。 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被绑在了床边。床对面，监控摄像头在黑暗中亮着红光。她看一眼对面的监视器，下一秒，监控室看到的画面变成了一团雪花，还不等工作人员察觉，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镜头里，白净美丽的女孩仍是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浓稠的黑色中夹杂着一丝丝猩红的雾气从唐婉茹双手中溢出，下一秒，绑着她手腕的布条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掉落在地。 她慢慢坐起身，脚尖轻点着地，厚重的窗帘无风自动地打开，她看向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在已经是秋天，外面的阳光正好，不像夏季般炎热，凉爽的风吹过让人舒适无比。 唐婉茹走到窗边向下看去，虽然这里是五楼，但是由于隔离病房的特殊性，窗户外面还是加了铁栅栏。 从她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路边一排排路灯的灯尖，以及窗外那棵正对着医院花园的大槐树。那棵高大的槐树几乎遮挡了这幢楼所有的视线，只有零星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 那棵槐树不知道已经陪伴着几代病人度过漫长又短暂的人生，它静静地伫立那里，好像这幢病栋的守卫，又仿佛一个旁观者，见证着世间的哀怨情仇。 她站在窗边朝下望去，用苍白的手抓住了护栏，窗外的花园的景色一目了然。病人们悠闲的三五成群，或交谈或散步，一切场景仿佛普通的如同城市里的人民公园。 但仔细看总能发现一些区别，例如此时。 有一个病人突然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睛四处张望，好像听到了一些常人难以听到的声音，在找寻的声音的来源。 忽然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正对着花园的3号住院楼到五楼，那个常年黑漆漆的窗口里，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也在静静的看着他。 寻常人看到这种场景，会害怕或逃离，但这里的病人总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壮着胆子走到了楼下，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地向上喊道：“你是活人吗？” 这个问句一点也不平常，四楼的林七夜听到动静，走到窗边朝下望去。 那个病人继续朝上喊：“刚刚是你说有个东西想送给我吗？” 楼上一个女声传来：“你站过来一点。” 那声音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特点，软糯而婉转，不仅好听，更是温婉而动人。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楼上是隔离病房，林七夜甚至能想象出，那声音的主人，或许正站在江南水乡的白墙黑瓦下，身着旗袍，凭栏远眺，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唐婉茹远远看到王医生被助手搀扶着走出急诊，朝这边走来。他应该是准备回家，停车场的入口在这幢病栋的楼下。她摊开手掌，黑雾在掌心涌现又消失，她白皙如玉的掌心中赫然出现了一节血淋淋的断指。 她伸出指尖，她的指甲不长，尖端只多出来细细的一条白线，软软的指甲看上去很容易折断。但她此时用指尖去抠那断指，却如同在抠豆腐般，轻松地将上面的皮肉抠下来。她想“尽量”将咬合处的痕迹“修理地”的整齐些，要不然这“礼物”就太粗糙了。 第4章 还给你 林七夜“看”到一只洁白的手伸出窗外，松开手掌，“啪嗒”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恋地丢到了地上。那东西好似一块被丢弃的橡皮擦，或者是一块被压扁的蜡笔。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捡起来，看了看，举过头顶大声问她：“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林七夜这时才“看”清，他手中的不是什么橡皮章或者蜡笔，而是一根人类的手指。那手指表面是健康偏白的小麦色，好似还很“新鲜”，手指根部的断裂处鲜血淋漓，顺着病人的手掌弄湿了他的袖子。 林七夜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诞无比，他被关在这家医院里5年，大多时间都是在隔离病房度过，只因为坚持说可以看见过天使。而病房外比他自由的，竟然是看见血淋淋的人类断指时只会问“为什么给我这个”的病人。 楼上的女声继续传来：“这是别人借给我的，现在要还回去。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你能帮帮我吗？”她话里的意思虽然是让人帮忙，但是语气里没有请求的意味，仿佛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是理所应当。 病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语气没变，但是让病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你不愿意？” 病人这时飞快地摇头，想起来又点点头：“我愿意，你说你说。”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去楼下的停车场，把这个还给一个开红色汽车的人。” 病人疑惑地问道：“可是楼下有那——么多红色的车，怎么知道给谁才是正确的呢？”他虽然精神不正常，但不是傻。 那女生闻言笑了一下，那笑声酥酥麻麻，像夏日黑夜里的晚风，恰到好处，让林七夜从背脊起了一串电流直达耳后。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会知道的。”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拿着断指朝楼下停车场跑去，停车场里的灯光很亮，所有的车一排排安静地排列在那里。 “滴滴——”一声鸣笛声响起。 病人侧头看过去，就见一辆红色的车停在他后方，示意他让一让。他借着灯光看去，就看到副驾驶上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此时正双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只被托起的手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但依稀可以看到血色的痕迹有些渗透出了纱布。 病人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而这预感随着他走近后看清那人纱布包裹的位置明显少了一根手指而愈发肯定。 他走到副驾驶这一边，礼貌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他借着这条缝隙快速地将手中的断指丢进车里，喊了一句：“有人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就飞速地跑进了安全通道。 王医生躲了一下，以为丢进来的是香肠或是老鼠，总之是病人的恶作剧。待看清掉在腿上的东西时，他呼吸一窒。 那是一根手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他的食指。 他颤抖着拿起它，上面断口处的咬痕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好像是用剪刀或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剪成了规则的形状，整整齐齐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它的主人感觉它仿佛还连着自己的手掌，可滴落在掌心的鲜血昭示着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王医生感到有些诡异，但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到让他忽略了这根手指是如何被病人吐出来，又为何血液完全没有凝固的迹象，看着无比的“新鲜”。 他抓着手指，一把推开了车门，忽视身后助理急切的喊声，朝着停车场的消防通道冲去。 王医生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这所医院的建筑颇具年代感，楼梯间内只有昏暗的灯光，没有窗户的设置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压抑。 他的步伐坚定而迅速，一步跨过两个台阶，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转眼间就到了1楼。他喘着粗气，常年缺乏运动让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才走了一层就有些喘气。 他看向了旁边的电梯。走过去用手指重重戳了戳电梯的按键，在原地沉默又愤怒地等待着。 “叮咚——”电梯大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的白纸灯从上方投下来，将电梯的每一个角落照的无比清晰。电梯里有一面镜子正对着门，他走进电梯，在楼层按键那里按下了”5”,转身对着镜子，大门在他眼前慢慢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的年代太长了，电梯在关闭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金属轴承转动的声音，声音被拉的很长，好像一丝叹息。 电梯运转，缓缓上行。王医生看着面前被擦的光可鉴人的电梯门，那门被擦的锃亮，隐隐甚至可以看见人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门上倒映的他的身影有些宽大，仿佛是两个人影的重叠。他正想回头看看，“叮咚——”电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电梯门打开，他转回头准备迈出去，墙上红色的“2”将他的步子止住。 他看看电梯里的按键，只有数字“5”是亮着的。 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此时空无一人，走廊上一扇扇窗户大开，树影摇曳，外面和煦的秋风吹进来，给走廊平添了一份意境。 他按下了关门键，电梯合上。 他抬起头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屏幕，等待的时间格外地漫长，长到他决定回去以后要投诉到后勤，告诉他们电梯需要维护或更换。 数字屏上红色的2变成了3后就不动了，，那个3抽动了一下，好像人的嘴巴突然裂开又快速回复到原状。王医生压抑着怒气等待着外面的人进来。 电梯门缓慢打开，门外空无一人，3楼血红的大字印在墙上，好像在嘲笑他。他恼怒地想这一定是谁弄的恶作剧，这些该死的病人，一天天的不好好吃药，就知道到处捣乱。 这栋楼为了美观，对1楼和2楼人多的地方做了装修，3楼以上完全就是20年前的风格，墙上甚至有些斑驳泛黄。 第5章 电梯 电梯门迟迟没有关上，王医生用拳头敲了一下关门的按键，电梯浑然未动。此刻3楼静悄悄的，不是2楼那种可以听见风声和树叶沙沙声的宁静，而是完完全全的安静。这里的一切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2楼完全是两个世界。 王医生感到了一丝寒意，他下意识朝走廊尽头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就在他准备走出电梯步行上楼的时候，电梯门仿佛终于反应过来，缓缓地关上。 他感觉电梯里有些冷，抬起手裹紧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举动，他牢牢地叮嘱头顶上方数字屏的按钮，在那上面显示出“4”并停下不动的时候，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他觉得一定是有病人在搞恶作剧，提前在每个楼层都按下了按键，然后躲进楼道里看着这边的笑话。他决定等下去楼道里把那个可恶的人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知道医生在这里的地位。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果然空无一人。但王医生已经没有想要出电梯的欲望了，因为外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王医生僵直在原地，与空洞的黑暗静静地对望了片刻。对面黑洞洞的分辨不清到底是走廊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与这样的黑暗对视，总会有一种里面随时会冲出一只怪物的错觉。 王医生快速地按动关门键，电梯门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他。 他此刻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只是不停地在心中祈祷电梯门快点关上，又在心里计算按照以往的距离，从电梯跑到消防通道再上到5楼需要多久。 好在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祷告，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开始关上。他心里一松，“啪嗒”一声，手中捏着的断指掉落在地滚到了身后。 他转身去捡，余光瞟见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不经意地抬起了头。 “啊！——”他尖叫着软倒在地，不顾疼痛两手并用朝后方挪动远离镜子。 只见那巨大的落地镜子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大褂，头顶微秃，一手捏拳，一手绑着绷带，食指处缺失的痕迹清晰可见。 那就是他，可他此刻分明坐倒在地。王医生浑身都是冷汗，哆哆嗦嗦地看着镜子说不出话，也不敢挪开目光。 突然，镜子里的那人动了，“他”抬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屏，镜子里的数字屏上出现了一个”5”。他欣喜地回过头，却发现现实中背后的数字仍然是“4”，那个“4”无声地沉默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他绝望地来回看，一会儿看看镜子里，一会儿看看身后，发出了一阵恐惧到极点的惊叫。空无一人的电梯里莫名起了一阵风，他绝望地发现那个镜子里的“他”好似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了身。 那不是一个人，王医生很肯定，因为“他”没有脸。“他”的身材、衣着和伤口都与他一模一样，但他的脸是空的，或者说是整个正前方头骨的位置是一个大洞，里面是浓稠的黑气。 那黑气好似看了他一眼，学着他发出了“啊——”的声音。 这声音与他刚才的声音分毫不差！他只觉得毛骨悚然，电光石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刚才原本要去教训的病人——唐婉茹。 唐婉茹有一张令人难以忘怀的脸。自从她入院来，治疗效果一直不太理想，因此换过了几个主治医生。在王医生接手她的治疗，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被激起了心底的占有欲。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在这家医院里，利用职务之便达到一些“私人”目的的医生不止他一个。他曾利用自己的职位，对一些女病人进行了骚扰，在这些病人中，有年龄30-40岁的，也有还很年轻，还在读书的。他的行为并非总是得逞，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利用医生的身份，对那些敢于反抗他的人施加了所谓的“适度”惩罚。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似乎并无不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自己是在行使某种权力。 而他现在想起唐婉茹是不仅仅是因为他来的目的，还是因为唐婉茹的病症。他记得他曾经问过她关于当初她看到黑雾吞噬家人的场景。他当时让她仔细形容一下。 她说：“那些黑雾浓稠的像墨汁一样，一点一点吞掉了他们，最后，他们变成了黑雾。” 他问她：“那你现在还能看到黑雾吗？” 她回答说：“可以。” 他又问：“和当时吞噬你家人的一样吗？”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他晃了晃神。她说：“算是吧。” 他皱眉问道：“什么叫算是？说清楚一点。”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不屑的打量让他有些恼怒。她说：“它现在变得更浓了，因为它看到了下一个目标。”话里的威胁意有所指。 他状似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实则借机想要用手去摸她洁白的面庞，那皮肤如上好的白玉般细腻，他已经想象着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流连忘返。 可是伸出去的手被她轻松地躲开，“啪”一声，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抽的歪到了一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的鄙夷非常明显：凭你也配？ 他激起了更强烈的征服欲，他要让她好好受点教训。今天上午查房的时候，他看着她检查报告，装作完全没有上面已经好转的指标，侧头吩咐助理给她加更大的剂量。 助理看出点什么，但是没敢说。下一刻，他伸出去指着她的手指被一股剧痛袭击，他还来不及推开她的脑袋，那手指就被她整根咬断。 旁边的人冲上去要抢回他的手指，却被她满嘴是血疯狂的神色吓住，他扶着一旁的桌子想要自己过去抢，却被她再一次抓住。眼看着另一个手指也将不保，蜂拥而上的助理和护士将她牢牢控制住，方才将他解救出。 他看着眼前镜子里的人头骨中涌出的黑雾，黑雾慢慢将镜中的影像笼罩，渐渐地，电梯里的镜子黑的仿佛变成了一块黑色的反光玻璃板。 第6章 逢魔时刻 但黑雾没有出来，仿佛被困在镜子里一般。他从这个发现中获得了一些力气，强撑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按下每一个电梯按键，只要有电梯打开，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他不敢看镜子，又不敢完全背对着，只能贴着一侧的墙壁转头看向电梯门。电梯门上印着他的倒影，他看了一眼便开始砸电梯门，用拳头，用脑袋疯狂地砸，他要出去，因为门上的他的倒影身边，赫然站立着原本在镜子里的人。 突然电梯摇了一下，随即便犹如脱缰的野马，飞快的向下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无法站立。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撑着手臂想要直起身，手肘一软仰面躺下。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仿佛要瞪出眼眶。电梯上方的也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一个“他”不知道在上面凝望了他多久，见他终于看过来，冲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刺啦——”灯突然熄灭，一声尖叫过后，电梯里归于平静。 “叮咚——”电梯大门在一楼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根手指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林七夜站在窗户前站了许久，他看见病人进入地下室后，没多久就出来了，重新出现在花园里和别人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王医生的助理从一楼大厅走出来，好像在找什么人。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便离开了。而王医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王医生失踪的消息在第2天传来。他前1天没有回家，第2天也没来上班，医院里打电话给家属，才知道他前一天也没有回家。家属报了警，警方根据监控搜寻了花园、停车场的各个角落也没有发现王医生的踪影。 还是一位病人在电梯口的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截断指，尖叫着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警察对电梯进行了检查，尤其着重检查了电梯井是否有人掉落，却仍然一无所获。这个案子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林七夜看着楼下被撤去的隔离带，轻轻垂下了眼眸。 林七夜真正“见”到唐婉茹是在那件事发生后第3天的下午。 那天是他难得被允许出来走走，不免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花园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他一个人。天边的太阳将要落下，用仅剩的最后一丝余晖将云朵渲染地如同上好的混织了金丝的红绸。 正逢黄昏，日夜交替，逢魔时刻，他听见了身后轮椅滚动的声音。 他的双眼被一条黑色的布带覆盖，但别人不知道，他的感官却异常敏锐。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息，仿佛能“看”到一切。 他注意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她穿着与他相同的病号服，正被护工缓缓推向前。她的气质温柔而宁静，与她精致如画作的面容相辅相成。 她那淡淡的黛色眉毛如同水墨画中的山峦，又似夜空中的上弦月。她的眼睛是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轻扬，如同黑蝴蝶的翅膀。精致小巧的鼻子，泛着淡淡的粉色的嘴唇，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林七夜几乎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唐婉茹。护工阿姨将她推到旁边平坦的路边，蹲下来轻声对她说：“婉茹，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条毯子吧？” 唐婉茹微笑着摇头：“没事的王阿姨，你去忙吧，我自己待会就行。”护工阿姨的确有事情要忙，便不再坚持，转身朝着大楼走去。 她眉眼弯弯，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太阳的落下变的暗淡，只有她，好似连夕阳都钟情留恋她的面庞，将最后一缕阳光偏心地洒在她身上。林七夜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在她转头看向他时，他的脚步微微停顿。 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涩，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人打招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好，我叫林七夜。”唐婉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礼貌地微笑：“我叫唐婉茹。” 林七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想着说点什么打破此刻的沉静。 “阿嚏——”唐婉茹打了一个轻轻的喷嚏。林七夜仿佛被点拨了一般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快步走向她，在距离她2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这是一个对陌生人合适的安全距离。 他将手中的外套拿在手里，停在原地礼貌地问她：“给你披上吧？” 唐婉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林七夜连忙上前，将外套递到她伸出来的手上。她的皮肤白皙，与他健康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相触，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张力。 唐婉茹披上他的外套，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全身，他的外套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林七夜蹲下身与唐婉茹平视，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腿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唐婉茹没有问他为何蒙着眼睛还能“看”到，因为他刚刚走过来的步伐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唐婉茹摇了摇头，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她的侧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阳光里，在阳光里的那一半恍若天使般圣洁。她说：“我身体不太好，又......在隔离区关了很久，今天好不容易医生允许出门，又感觉有些虚脱，就只好拜托护工阿姨帮我借来了轮椅。” 林七夜听说自从王医生“失踪”后，她换了新的主治医生，巧合的是，她现在的主治医生正好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他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涌起的怜惜让他经思考地问道：“不如让我推着你走走吧？”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女生说这么多的话。 唐婉茹看着他发红的耳珠，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林七夜见状，迅速走上前，稳稳地握住了轮椅的把手。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之前隐约闻到的她身上淡雅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他不禁偷偷深吸了一口气，耳朵也因此变得更加红润。 唐婉茹的心底的黑雾轻笑出声：“真是纯情，看他紧张的样子，就差同手同脚了。”唐婉茹赞同道：“确实有点可爱。” 第7章 雨夜 花园里没有人，秋日的风吹起两旁的枫叶，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金黄。轮椅的轮子咕噜噜地在地上转动，发出的轻微响声反而衬的四周更加宁静。 林七夜吸了一口秋日里的凉气，闭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两人都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握着轮椅的把手推着唐婉茹在花园里走了多久，再回过神，天色依然全部漆黑。路边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路灯前的一小片空地。 “刺啦——刺啦——”花园尽头的有一盏灯闪了一下。 唐婉茹睫毛颤了颤，转头看过去。 林七夜察觉到她的动作，往那边瞧了瞧，只看到灌木的形状黑黑的一片。 林七夜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唐婉茹摇摇头，恬静地笑了笑：“没事，是一只小鸟。我们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天空仿佛为了应景一般，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势在转瞬间变大，大颗的雨滴落下来，没一会儿就将两人的衣服打湿了。 林七夜担忧地看着唐婉茹，现在推轮椅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由得有些自责自己怎么就推出了这么远。她身体刚刚好些，这样淋下去晚上可能会发烧。 他顾不上其它，放开轮椅的把手快步转到她身前，轻轻说了声“抱歉”就蹲下身，一手从她的膝下穿过，一手环住她的背，打横将她抱起。 唐婉茹看着他被淋湿的头发湿哒哒地挂在额间，发间不住地向下滴水，耳朵红成了番茄色。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点也不敢朝她看。她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开，拉起他的外套，遮住了迎面而来的雨水。 林七夜只觉得抱起她的时候浑身僵硬了一下，他只是知道女孩子力气小，体重也轻，但抱起来才知道是这样香香软软的。他不敢抱的太紧，跑起来的时候又担心没抓紧让她掉下去，一路上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控制好力道又可以尽快到达，全然没有注意到更近一点的路灯又闪了闪。 槐树旁雨滴有一个高大的人形静静地站在那里，血红的眼睛在朦胧的雨中一眨不眨。 林七夜冲进了住院楼，抱着唐婉茹进了电梯。他身上湿哒哒的在滴水，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滩水迹。 唐婉茹白皙的手指按向“4”，被林七夜打断：“先送你回去吧。”他用手肘碰了一下按钮，按键“5”亮起。 他说话的时候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便飞快地转过头看向一侧。虽然她用他的外套遮雨，但这么大的雨势还是将她的病号服打湿了。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 她的头发也不可避免的湿了，刘海贴在鬓角，雨珠沿着耳朵向下，淌过湿漉漉的泛着水汽的脖子，在锁骨处停留片刻，待到几颗雨珠汇聚，再从继续往下。 林七夜不敢看了，扭过头的力度过大，身体还晃了一下。他耳朵的红蔓延到了脖子，梗着脖子朝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自然也没有看到唐婉茹乌溜溜的眼珠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挪开。 电梯很快到了5楼，林七夜快步走进唐婉茹的病房，将她放在病床上后立即转身，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我......我明天再来看你”便冲了出去。 唐婉茹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良久后，轻笑了一声。 雨下的更大了。 住院部大楼下的路灯在雨中显得更加昏暗，闪烁了几下，终于全部熄灭。 有一个近3米高的怪物从黑暗中缓步走出，它的背脊上遍布倒刺，全身的皮肤犹如被高温炙烤过，如焦炭般漆黑又狰狞。它的瞳孔很小，远远看着泛着血色的红，在下方注视着大楼的目光中满是饥饿与渴望。 它四肢并用，几个箭步跃进了大楼。 住院部一楼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都下班，大厅里仅留了几盏灯作为光源。它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刚刚那两个人类身上的味道，朝着闭合的电梯望了一眼，转头向着消防通道快速爬去。 它的力气出奇的大，原本需要成年人双手推开的消防门，它用脑袋轻轻一顶，整个身子就钻了进去。楼道里有感应灯，每当感应到有响声，便会自动亮起。它顺着灯光亮起的方向，飞快地往上爬，几个跳跃间就到了3楼。 1楼、2楼、3楼，每个楼层的感应灯随之响起。 “吱呀——”一楼被顶开的消防门此时才缓慢关闭，沉重的门在深夜里关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慢，就好像它的后面还跟进来了一个“人”。 怪物没有注意这些，它轻轻再嗅一嗅空气中的味道，将目标锁定在了更上面一层。它用爪子勾住楼梯旁的安全扶手，从楼梯间直接往上跃，三两下就到了4楼。 它兴奋地朝着4楼的消防门撞去。“哐当——”4楼的门纹丝未动，它蓄力准备再撞，听到楼下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像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往上走。它被吸引了注意力，嘶吼一声，从楼道缝隙间朝下看去。 只见一楼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它知道，那发出声响的东西就在那里。 “嗒、嗒、嗒”脚步声还在往上，每上来一层，那一层的灯光就全数熄灭，与刚刚感应灯亮起的顺序完全相反。 怪物不以为然，它习惯了黑暗，它就是从黑暗的仓库中逃窜出来的，通过城市的下水道一路来到了市中心。它的眼睛可以在夜视，这让它在黑暗中行走毫无障碍。 它扒拉着栏杆，朝下面吼了一声。 下面的脚步声没有被吼叫吓跑，仍旧按照它原来的速度一步步往上。 此时2楼已经完全黑了。 密闭的楼梯间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过，风中带来一丝丝血腥味，怪物循着这股令他垂涎无比的香味将目光锁定在了3楼。它此时站在4楼的楼梯口，探出脑袋往楼梯间的缝隙，向下朝3楼瞧去，与2楼探出来的脑袋对视个正着。 那个脑袋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但是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却让怪物无比熟悉。那是它同类才有的。可它莫名的就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排斥，不知道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同类”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贪婪和食欲，那是一种，肉食动物看向食物的感觉。 第8章 鬼面人与鬼打墙 怪物犹如被冒犯般，出于试探和恐吓，朝下又吼了一声。 那黑暗中的瞳孔微微放大，兴奋无比地也吼了一声，那是饱含食欲的吼声，是它们准备进食的信号。 下面的“同类”突然加快了上来的节奏，它不再发出人类的脚步声，而是用可以削铁如泥的利爪扒住了楼梯台阶，指尖向下抠进水泥地，身体从楼梯缝隙间挤过，直接一个纵身来到了3楼。 “啪——”3楼的感应灯应声熄灭。 此时怪物心底涌现出更多的恐惧，它又撞了一下4楼的消防门，还是纹丝不动。 而5楼本应该亮起的感应灯在如此多的撞击声下没有反应，此时的5楼犹如深渊中潜伏的野兽长大的巨口，等着猎物送上门。 怪物利用夜视冲向了5楼。 “嘻嘻”黑暗中有笑声传来，这声音分不清男女，但笑声中满满的恶意让怪物愤怒地左右张望。 可它原本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在这片黑暗中却没有为它提供多少帮助，在极致的黑暗里，它的可视范围仅仅局限于脚下。 它快速地朝上爬去，爬到了上一层，在黑暗中白的有些朦胧的墙壁上是一个巨大的“4”。它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它知道这个和楼下的一模一样。 它下意识朝楼下看去，下方4楼仍然亮着灯，那个“同类”没有上来，还是停留在3楼。 许是察觉到它的目光，那个“同类”也探出了头，看到它时，咧开满是巨齿的大嘴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这声音简直和刚才黑暗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同类”见他一怔，好似反应过来一般掩住自己的嘴，又发出了之前一样的属于同类的吼声。怪物浑身的警报都在响起，野兽的直觉告诉它要尽快离开这里，它下意识地继续向上跑去。 前方的路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但这次它却没有在黑暗中穿梭的安全与自在，它的心跳加速，爪子抓住地面快速地朝着向上的方向。 “嗒嗒嗒”那个脚步上了4楼，4楼的感应灯瞬间熄灭。整个楼道恍如与外面分隔成了2个世界。 它又向上爬了一层，血红色的眼珠快速又仔细地朝隐约可见的墙壁上望去。墙壁上一个血红的“4”静静伫立在那里，让它在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在黑暗中跑了相反的方向，没有上楼而是下了楼！ 它在原地僵直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看着四周，慢慢退到墙边，背靠着墙壁。 它的爪子下意识地向后摸去，摸到了一直未开的消防门。它尝试着用力去推。“吱呀——”一声，原本一直无法推动的消防门这次竟然轻易地被推开了。 怪物第一次体会到了大喜过望的感觉，即使是在路上吃到了鲜嫩美味的人类，那种喜悦都无法与此刻的庆幸相比。它快速地窜到了门后，门内很黑，它没有立即关上门。 它在黑暗里静静地贴在门后，准备在那个“同类”路过的时候，将它的脖子咬断，用它的鲜血来挽回刚刚它丢失的尊严！ 它等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一点动静。它忍不住用锋利的爪子扣上消防门的门栓，血红色的眼睛悄悄朝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任何气味。 它忍不住凑近想去看得更仔细些，此时它的脸贴在门缝，背脊面向黑暗，背部的倒刺随着它眼里的恶意而根根竖起。 “刺啦——”门内的灯忽然亮了。它的眼睛被着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不由地眯了眯，向后看去，入眼所见的环境和门外一模一样。 它怔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了墙壁，只见墙壁上还是那个熟悉又巨大的“4”。 它飞快看看门，又看看墙上的数字，对上黑黢黢的2个各自通向楼上和楼下的楼梯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僵直在原地。 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拨了拨它背上的倒刺，它惊吓地弹跳而起，转过身就看到有一只血红的眼睛从门框的最上方朝他看，赫然就是那个“同类”！ 怪不得它一直没有在门缝里看到“它”，原来“它”早已不知在门框上看了它多久。 它尖啸一声用利爪朝“它”挥去，等“它”朝后躲避的时候将用身体撞击消防门，消防门飞快关上，门后有撞击声传来，那撞击将消防门撞出一个个凸起。它死死地用身体抵住，就在它以为那个“它”马上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撞击突然停了。 门外一片寂静，它忍不住用脑袋贴在门上去听，没有任何动静，楼道里安静地只有它的喘息声。 “吱呀——”它这一侧楼下消防门开门声传来。它的瞳孔剧烈震动，下意识朝下望去，“嗒嗒嗒”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一楼的灯光亮起又熄灭，接着是二楼、三楼。 它被刺激到忘记任何害怕，犹如野兽在生命最危急关头的搏命一击，发出尖利的嚎叫后向下冲去。 “刺啦——”4楼的灯灭了。 不一会儿，“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好似咀嚼和吞咽，消防通道归于沉寂。 唐婉茹唇角含笑，陷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温暖又柔和，透过白色的窗帘，温柔地抚摸着床上人的脸蛋。那人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没有一丝毛孔，犹如天然无瑕的羊脂白玉。 林七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不由地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护士路过提醒，他才想起来轻叩了叩门框，对唐婉茹露出一个笑容。 唐婉茹朝他回了个恬静的微笑。 窗外树上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灰白相间的小鸟肩并肩站在树枝上，欢快地鸣叫。 林七夜正愁不知道怎么挑起话题，便主动问道：“现在树上的和你昨天看到的是同个品种的鸟吗？” 唐婉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昨天我看到的那只更大一些，爪子更锋利，而且有点丑。” 第9章 花园散步 林七夜被她的描述逗笑了：“听起来很特别，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唐婉茹轻轻地叹了口气：“应该见不到了，我本来也想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同样的，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真是遗憾。” 除了心底涌动的黑雾嗤笑了一声，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可惜什么。 他们一起到楼下漫步，走得比昨天更远。雨后的味道并不好闻，泥土的气息与消毒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但两人都没有一丝抱怨，比起这些，自由的滋味足以让被关在医院里许久的病人克服其它一切。 大概走了有好一会儿，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唐婉茹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小腿。林七夜担心她走得太久会累，便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婉茹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享受着重新掌握自己身体的感觉。 这时迎面走来4个人，3男1女，各个气势不凡。他们4人走过长椅时，不经意看了坐着的唐婉茹和林七夜一眼。 还没走远，其中1个女生的声音就清晰地传来：“哇，这家医院的病人颜值也太高了。” 为首的那个人蹙了蹙眉，刚刚路过和那个女生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神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他低声提醒道：“红缨，他们都是病人，注意声音轻一点不要刺激到他们。” 林七夜“看”着他们几人往住院大楼的方向走去，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过多在意：“看起来不像是病人。”唐婉茹笑了一声回道：“说不定是来找‘人’的。” 回去的时候，唐婉茹是被林七夜背回去的。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心情有些低落，显得无精打采。林七夜见担心她身体，便主动走到她跟前蹲下。 唐婉茹没有犹豫便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他的背部线条流畅，肌肉在简单的卫衣下若隐若现。 林七夜只感到一阵柔软附上了他的背，白皙的手臂交叉，虚虚地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他手握成拳，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不该触碰的地方，仅用结实的小臂勾住她的大腿。 “我重不重？”柔柔的嗓音传来，林七夜只感觉耳边一阵酥麻。 “不......不重。”他回答的有些磕磕绊绊，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不去感受抵在背上的柔软。 “你有没有在哄我呀~该不会让我掉下去吧？”她的声音甜腻腻的，好像甜甜圈上的枫糖。 “不.......不会，我不会让你摔倒的。”虽然还是有些结巴，但他的表情认真地像在婚礼上宣读誓词一样。 唐婉茹手臂上的肉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不像是花香，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很淡，充满了神秘和诱惑，让人忍不住上瘾。 林七夜只觉得前方的路太长又太短，长到他担心剧烈的心跳被环着的人轻易察觉，短到他还没有将她放下就开始怅然若失起来。 “叩叩叩”清晨的病房门被敲响。 “请进”唐婉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看书。 门被推开，韩医生和他的助手走了进来。他和往常一样走到病床前，助手适时递上前一天的检测报告。 韩医生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报告上，他看到了昨天的一些身体检测数据，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侧头吩咐助理：“你先出去。” 助理有些诧异，但是还是依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转向唐婉茹，语气平静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婉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不错。” 韩医生在病历簿上打了一个勾，然后又问：“最近看见黑雾的次数还是那么频繁吗？” “不，已经很少看到黑雾了。”自从吞噬了那个鬼面人身的怪物，腾蛇已经不再是黑雾形态，它的蛇尾已经微微成型，依稀可以看见上面金色神秘的纹路。 韩医生又打了一个勾，看着手中的病历簿，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吗？” 唐婉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韩医生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等韩医生回答，她又指了指他手上的病历簿：“我想看一看，我有看的权利吧，我现在情绪很稳定。” 韩医生飞快合上了病历簿，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想要快速结束今天的问诊：“今天先这样，明天我们再进一步观察一下，看看是否要调整用药。”他转身要出门，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无法打开。他皱了皱眉，用力转了一下，门把手仍然纹丝不动。 他直觉不对，抓住把手来回晃动，门板在他的摇晃下与门框发出碰撞的响声。但门依然纹丝不动，不仅如此，此刻本该在门外的助理仿佛完全听不到门里的动静。 不知何时，窗外的鸟鸣也停止了，四周静的可怕。韩医生背后寒毛竖起，他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从床上传来。转过头去，发现唐婉茹一声不响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韩医生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背脊直击天灵盖，唐婉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被蛇类锁定的错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开口说话，只能侧身拼命转动门把手。门仿佛被焊死了一般，在一个成年男子的全力撞击下牢牢地掩盖住唯一的出口。 唐婉茹好似没有发现他的窘境，问他：“韩医生，你怎么不出去？”她的语气里满是好奇，如果在场，根本不会想到她在这样的语气里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韩医生此时万分后悔昨天接了这个打探的任务。昨天他和负责这幢病栋的其它2位主治医生突然被院长叫去开会，会议上有4个自称是特殊部门的人，要求他们对几个病人进行“特殊”问话和检查，其中就有这个唐婉茹。 第10章 原来是她 其它病人的检查报告没有问题，唐婉茹因为昨天出去散步很晚才回来，因此报告一直在护士那里，他刚刚才拿到。 他在看到数据的瞬间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特殊的人群。唐婉茹作为一个小时候长期缺乏营养，治疗期间药量使用较高的青少年，体质应该是明显弱于常人的。但今天她报告中的数据，即使是一些常规项目，也和1个月前的日常检查大相径庭。她此时的体质甚至远超一名健康的成年男子。 昨天那几个人中为首的男人提醒过他们，在询问的时候注意病人的情绪，因为特殊能力者很危险。他不以为意，也完全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竟然是唐婉茹。 他从唐婉茹此刻的目光中清晰看到了杀意，那是一种野兽捕猎时的嗜血和玩弄猎物的快意。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死在这里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了一下。 “婉茹，你在里面吗？你有没有事？”这声音韩医生熟悉无比，那是他的另一个病人——林七夜的声音。 唐婉茹顿了顿，韩医生从她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了生的希望。他恳求地望向唐婉茹，手死死地攥着门把手犹如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婉茹？”林七夜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带了明显的焦急。 唐婉茹微微垂下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她轻声道：“慢走不送，韩医生。” 房门应声而开。 韩医生觉得自己简直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慌忙往外冲，差点和正要进来的林七夜撞个满怀。 林七夜皱眉看他快步走远的背影，有些担心唐婉茹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到她的床前蹲下，忍着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唐婉茹朝他笑笑，表情自然无比：“没事。” “叮铃铃——”在沧南市和平事务所内的电话响起。 “喂？”一只修长的大手接起了电话。 “是她！她要杀我！我差点被她杀了！”韩医生焦急又慌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出来。 温祈墨皱了皱眉头，他语调缓慢，尽量稳住对面的情绪：“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我今天去查房......” 温祈墨听完韩医生的话，立即召开了136小队内部会议。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墙上的投影。投影上左上角是几张郊区物流园区仓库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些尸体碎块，有人的，也有其它不明生物的。那些不明生物的残肢组成的头像与2天前出现在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怪物长得如出一辙，那是最近在沧南市被频频发现的神秘——鬼面人。 投影的右下角是仓库、下水道口以及精神病医院的监控监控视频截取的画面，里面赫然是一只逃窜的鬼面人。 投影最中间的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她的眉眼温柔，自有一股江南水乡的气质。如果要形容地具体一点的话，用司小南的话来说就是看上去像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让人觉得善良又无害。 温祈墨首先和大家同步了韩医生的事，另外在桌上放上了一份唐婉茹的体检报告。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从现在收集到的信息看来，她觉醒的应该是超高危禁墟。并且她很不可控，非常危险。” 陈牧野点点头，说道：“的确，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并且可以在将鬼面人抹杀后把痕迹去的一干二净，她不仅是超高危，而且心思缜密。” 温祈墨说道：“结合她从小的经历，她极有可能对外界的敌意反应非常剧烈。另外，我调查到在这之前，她的主治医生离奇失踪，而她的家人也是在4年前全部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陈牧野想到前一天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个女孩的眼神，摇头叹息：“可惜了，不然可以邀请她加入小队。但是目前看来，她的风险太大，我会先上报，看一下上面的安排。而且，临江守夜人小队那天正好在物流园区附近执行任务，他们也看到了后续的报告，对唐婉茹很感兴趣。” 唐婉茹在中午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韩医生，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他一起来的有2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带她进入了间会议室，韩医生小心看了唐婉茹一眼，主动留在了门外。 室内陈设简单，就是普通的会议室布置，放有一张会议桌，3把椅子。两个男人自动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他们两人的气场强大，一人身着笔挺的西装，外搭一件风格独特的披风，他的面容刚毅，身材魁梧，手指上拿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另一位则身穿戎装，肩章上的徽章透露出他的高阶军衔，他鼻梁上的疤痕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与霸气。 唐婉茹面对这样的注视和压迫没有丝毫的慌乱，她镇定地坐在他们对面，沉默着和他们对视。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陈牧野，他在桌面上放了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赫然是唐婉茹2天前看到的怪物。陈牧野袖长的手指点了点照片，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怪物你应该很熟悉，我们把这一类怪物统一称作‘神秘’。这个神秘叫做鬼面人，非常嗜血残暴，以人肉为食。这一只从郊区的物流仓库逃出后，进入了下水道，一路逃来了这里。最后的监控显示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你所住的大楼一楼。” 唐婉茹软糯糯的指尖摸了摸照片上的鬼面人，对面的人说的是“这一只”，也就是说，这东西有很多。只不过这些小东西应该藏起来了，藏在城市里的某个角落。 陈牧野看她没有其它反应，将最上面鬼面人的照片移开，露出下面第二张。第二张是一张工作照，这个人唐婉茹很熟悉，是她的前主治医生——王医生。 陈牧野眼神有些锐利：“我们调取了停车场和花园的监控，他的失踪应该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第11章 对峙 他探究地看向唐婉茹，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唐婉茹的眼神仍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陈牧野干脆将下面三张照片一次性摊开，那也是三张证件照，分别是唐婉茹的父亲、继母和妹妹。 他们一家人的照片全部被她销毁的一干二净，陈牧野是从他们任职的公司和就读的学校档案里才找到的记录。 唐婉茹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与不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明明有着一张菩萨般慈悲的面孔，却流露出一股残忍与狠辣的气息。 陈牧野的眼色沉了下来，他说：“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是特殊部门的人，我叫陈牧野，旁边这位叫袁罡。而你的特殊能力并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像你这一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们当中比你强的比比皆是。” 唐婉茹不置可否。 袁罡在一旁观察了有一会儿，此刻轻笑一声，说道：“比起消灭对你产生的恶意，我想你更愿意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就像你最近刚交的那位朋友。至少你不会伤害关心你的人，对吗？我们有更好的方式，提供给你想要的生活。” 唐婉茹：“哦？什么样的生活。” 袁罡：“自由——但需要有秩序。”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意，点了点桌上的几张照片，补充道：“秩序意味着界限，在这个界限里，我将给你权限范围内最大的自由。” 唐婉茹：“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袁罡：“自我克制，以及，偶尔帮助我们一些小忙。”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从里打开。袁罡和陈牧野先走了出来，唐婉茹走在最后面，路过站在门口的韩医生时，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韩医生吓了个激灵，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神。 陈牧野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但想到什么，又没有开口说话。他出门上了车，径直回了事务所。136小队其他人正好都在，看见他开门进来，都将目光朝向他。 温祈墨看到他一个人回来，心里对结果已经有了预计，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结果对136小队来说是不是好事，要知道，一个心思缜密的超高危会将以后任务的危险难度大大降低，减少伤亡。 陈牧野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主动将结果告诉大家：“她愿意加入，但我没同意。”他抬手止住欲张口的老赵，继续补充道：“临江守夜人小队打了申请到京市，那边决定让她去临江。作为编外人员的身份，偶尔支持行动。” 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唐婉茹太不可控了，沉稳地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更像一个老练狠辣的杀手。她几乎对所有证据持默认的态度，这不仅仅源自于她对自身力量的自信，还有对生命的漠视。 陈牧野和136小队众人说了唐婉茹在之前的表现。 温祈墨有些担忧道：“听上去是古神教会喜欢的风格，如果古神教会接触了她......” “她不会被那帮人拉拢的。”陈牧野觉得这种可能还不如她再建一个古神教会更大一些。他嗤笑一声：“她和那帮人合不来的。那帮人如果和她接触，绝对会惹到她，然后被她杀个精光。” 136小队众人呼吸一窒。 陈牧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她加入的原因。”别人在接受到压力和恶意时，选择的是内耗，她选择的是发疯——并且拿周围所有人祭天。 “叩叩叩”404的病房门被敲响。 林七夜打开门，就看到穿着白色长裙的唐婉茹站在门口，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神，赶紧邀请她进来。房间里很整洁，杯子衣物都被叠放的整整齐齐，鞋子也分类放在角落，很少有男生的房间能这样整洁。 门关上，唐婉茹脸上的笑意消失，她似是遇到了困难，脸色有些发白，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闪躲。 林七夜担心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唐婉茹闻言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泪花，粉色的唇瓣被她咬的泛白。她在林七夜诧异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双手举起环绕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颈侧。林七夜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动。 唐婉茹略带哭腔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刚刚我父亲的朋友来找我，他们要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病。林七夜，我要离开沧南了。” 林七夜屏住呼吸，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一点都不想让唐婉茹离开，她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他们可以一直相依为命下去。但理智牢牢地将他带回现实，他有什么理由留住她呢？他自己还是个精神病患者。而她应该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失落。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道：林七夜，难道你不希望她更好吗？ 他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件好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婉茹看着他眼底的伤心和真诚的祝福，这个善良真诚的少年不知道，她此刻心底翻涌的是想要将他一起拖入黑暗的渴望。 唐婉茹又去搂住他的脖子，她的手臂很软，身上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她将重心靠向他，声音糯糯地，好像早晨吃的糯米团子，香甜缱绻：“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约定好了，5年以后在外面相见，好吗？” 同时她心里淡淡地想，即使他出不来也没关系，5年之后，她的能力足以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反对的人。 她侧脸在林七夜的脖颈最柔软的部分蹭蹭，唇瓣猩红，不着痕迹地轻嗅一下，像是蛇吐着信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林七夜被她蹭的耳朵腾地红起来，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轻轻地抱住唐婉茹，拍了拍她的背。 林七夜：“好，我答应你。” 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以正常人的身份与你相见。 第12章 开学 光阴似箭，一晃4年的时光匆匆流过。 夏日末尾的一个清晨，临江市一中的大门口熙熙攘攘。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校门口大清早就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家长们在门口焦急地催促着孩子，担心迟到被老师责罚；而一些自己来报到的学生则背着书包等候在学校门口，等着门卫准点开门。 “快看，那是今年的新生吗？长得好漂亮啊！”一位学生惊叹道。 “应该是吧，你看她穿的是新生的校服。”有人随即附和。 “哇，我今天才发现，咱学校的校服竟然这么好看！”有人赞叹。 “那是校服好看吗？你身上这套和她是同款，你觉得好看吗？”旁边人调侃的声音响起。 “别闹，大清早的别逼我揍你。一边去，你挡着我欣赏美景了。”一开始说话的学生笑着推开了旁边调侃的同学。 唐婉茹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走过。4年的时光将她原本略有青涩的脸变得更加美丽动人。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如同女娲炫技之作。 她的到来让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一阵骚动，教室门口也聚集了好多人，都是其他班的听说了唐婉茹“一中天选校花”的名声特地来瞧瞧的。 等到第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的时候，唐婉茹已经收到了厚厚的一沓情书。 “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起，大家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婉茹婉茹，你等等我！“一只胳膊从后方伸过来，想要挽住唐婉茹的手臂，被她侧身躲过。她侧头看向走到跟前嘟起嘴在抱怨的女生。那女生叫叶蓉，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头发被她紧紧地扎成一个高马尾梳在头顶。她的背微微有些驼，是不注意的时候下巴前倾导致的。 她语气熟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和唐婉茹非常熟悉。她今天在后方看了唐婉茹很久，一早就打算好放学要和她一起走。 班里有几个女生是和叶蓉一个初中的，见状表情有些微妙。 这个叶蓉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在初中的人缘很好，只不过这人缘指的只有男生。她在学校里有很多男性朋友，时常大大咧咧和大家打成一片，但如果和其他女生有什么争执或不满，就会和她的”好兄弟“们诉苦，吐槽她们斤斤计较，娇滴滴又脾气差。 唐婉茹转身淡淡地看她一眼，好像刚刚发现后面有人似的，问道：”这位同学你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她的眼底平静无波，语气却是满满的好奇和惊讶。 叶蓉尴尬一笑，她状似洒脱地摇了摇身上的背包，回答道：”我是坐在你斜后座的，我叫叶蓉。以后三年我们就是同学了，一起走回去熟悉熟悉吧，说不定我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呢。“ 唐婉茹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背着书包自己走了出去。 叶蓉只得暗自咬了咬牙跟上。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叶蓉眼看着唐婉茹要朝着反方向走去，眼睛一转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叶蓉：”婉茹，我们走这边吧，这条巷子里有捷径。“ 唐婉茹此时正好有空，也想看看她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叶蓉自发走在前面，唐婉茹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看着叶蓉有些可以较快的背影，轻笑了声。抬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说道：”黄昏真好，看着好有食欲，晚上又可以多吃些小点心了。“ 日夜交替，黑暗重临人间。 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就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给钱，不给钱揍死你！“ ”我真的没有钱了，我之前已经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们了。“ ”臭小子，没钱还敢来网吧！我听说你哥李亮在二中上学，要不要哥几个把他喊来一起认识认识？！“ “别！别找我哥！我保证，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钱带来。” 他的话音未落，有人已经不耐烦地出手，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唯一坐在地上的人的脸上，紧接着巷子里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响起，被打的那人呜咽着无法发出声音。 “王哥好样的！打他！打死他！”几道助威呐喊声继续响起。 唐婉茹静静地注视着这里的动静，没有上前的打算。直到那边叫王哥的将李贾抵在墙角，开始扒他的衣服。 李贾剧烈地挣扎：“你要干嘛！放开我！” 这里的热闹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哎呀，婉茹，别看了，咱们走吧！“叶蓉的声音特意提高，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在看清巷子口只站着2个女生时，对视一眼，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美女啊，啧啧啧，这姿色，该不会是我们王哥的迷妹吧哈哈哈！“ 叶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下意识躲到了唐婉茹的身后，然后颤颤巍巍道了声：”不......不是我，婉茹我去找人来救你！“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唐婉茹看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没什么情绪波动，淡漠地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巷子里为首被叫做王哥的其实也是一中的新生，叫王全。他身高1米8，肌肉扎实明显，在初中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校霸。 他在学校里集结了一帮厌学的男生，组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不仅在校园内横行霸道，更是将触手伸向了校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非法组织。这个团体由几个不同学校的问题学生和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组成，他们在附近的网吧里强行收取所谓的“安全费”，用以维持他们抽烟、饮酒的不良生活习惯。 他今天逃学，没见过唐婉茹。但此刻看到她身上的校服和胸口别着的铭牌猜到了她应该也是新生。 他哈哈笑了几声，自以为帅气地将额前的刘海拨到脑后：“同学，既然来了，就陪哥几个玩玩吧！“ 周围几个小弟附和道：”还是叶蓉识相，知道把这样的大美女给王哥送来，今天就让她见识见识王哥的威风，免得她小看了咱们黄哥的本事，哈哈哈哈！“他们带着淫邪的笑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第13章 漆黑的巷子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婉茹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路灯下。路灯下的脸完美无瑕，纯洁恍若天使，阴影中的被黑暗笼罩，让人看不清晰。 她朝巷子另一侧的转角走去，王全快步跟上。 转角处的巷子更加安静，这里没有路灯，仅靠着另一侧透过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以看见墙上斑驳的苔藓。 王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的脚趾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他皱着眉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查看，发现地上的确有一个圆圆的物体。那物体大约和篮球一般大小，安静地被摆在路中央，刚才光线太弱，他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他抬起脚尖想要拨动一下，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他有些好奇，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下意识蹲下身子想要看清这是到底个什么东西。只见它的表面是乳白色的，看起来有点像菜市场里卖肉的摊位上，一块块被切开的猪肉脂肪层。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被那黏腻的触感恶心到了。 那物体的表面如他想象般的滑腻，很有弹性，在他手指摸上去的瞬间......仿佛还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记忆深处的恐怖画面。他小时候曾在厨房的案板上看到外婆剁了一半生牛肉，那时外婆有事走开了，小小的他好奇的走进去看，那块肉突然在案板上抽动了一下，让整块肉看起来像是有了生命，挣扎着想向着他爬来。 他被记忆中的可怕场景吓到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在遍布苔藓的墙上蹭掉手上的粘液，然后又在裤子上将混合着墙上的粉末与少量粘液的手指擦干净。 等他做完这一切站起来时，却发现对面空无一人。他不由自主地向更深的巷子走去，巷子外的混混们却没有跟进来。在他们看来，老大和那个漂亮的女生一起走进了巷子，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你在哪里！给我出来！“王全摸索着墙壁，前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找我吗？”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迅速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哦。”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这次已有准备，更快地回过头，却正好对上那个刚才踢到的圆滚滚的球，它和他几乎脸贴脸。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如此近的距离，他可以更清晰地闻到这球上传来的腐臭味。他以前养过小蝌蚪，后来觉得好玩就都装进密闭的瓶子里，过了几天打开瓶子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尸臭。 突然，那颗球抽动了一下，就像曾经他看到过的那块案板上的牛肉一样，它“活了”。 它的顶端鼓起两个圆圆的鼓包，青紫色的脉络清晰地浮现在当中，脉络中好似突然被注入了‘血液’，转瞬间将两个鼓包填充成了血红色。鼓包的正中间是两团黑色的缠绕的脉络，乍一看去好像是两只眼睛。 那两只眼睛本来全部朝上，但在对上他的一瞬间，慢慢地、慢慢地，向下转动。好像一个原本仰视天空的人看累了，缓缓低下了头，与他对视。 他感觉全身都像是被一股大力碾压，将他牢牢地”钉“在这个空间里，他的手、脚、头乃至眼睛都无法动弹，直到他的眼珠完完全全和那两颗”眼珠“贴合。 他目眦欲裂，眼睛粘膜的异物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眨眼睛，但是眼睛犹如手脚般被固定住，那眼珠一点点地压向他的眼珠，仿佛要和他的眼珠融为一体，从他的眼睛，进入他的身体！ 这股从未体会过的疼痛让他浑身如同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冷汗淋漓。额间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又从他瞪大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混合着他痛到极致的眼泪。 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划破了这一处的死寂，一个易拉罐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王全的后脑，也好似砸碎了这里被静止的一切。 王全的眼睛因疼痛而几乎要爆出眼眶，身体本能地向前冲了一步。当他从瞬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本让他恐惧的肉球已经消失不见，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幻觉。 他环顾四周，发现巷子里的灯光比刚才亮了许多。 “喂，看什么看，我在这儿呢。”一个清朗男声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很拽。 王全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他只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唐婉茹，她抱着膝蹲在那里，长发披散下来盖住她的表情。但王全就是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个女生正在长发后阴狠地注视着他。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沈青竹今天来到一中是为了给兄弟李亮出头的，他听说李亮的弟弟李贾被这里的地头蛇勒索，今天特意在放学后赶过来。 走进巷子就看到三个小混混正在围攻李贾，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对三直接把他们打趴下。他正准备把这三人吊起来，就听到李贾挣扎着发出声音：“还有一个女生，被王全带到巷子里去了。” 沈青竹一听，顿觉不妙，转身往巷子里跑去，冲进来就看到有个女生王全被逼的蹲在墙角，王全站在她对面背对着巷子。他一脚将一旁的易拉罐往王全的脑袋上踢去，也顾不得他吓得逃跑，快步走到那女生面前弯下腰看她是否受到伤害。 那女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蜷缩在墙角，好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反应。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害怕得不敢动。 沈青竹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你没事吧？别怕，现在没有危险了。” 唐婉茹没有反应，她被头发遮掩住的眼中满是被打扰的不耐。沈青竹却很有耐心，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将手摊开到她面前：“喂，你看这是什么？” 唐婉茹微微抬起头，看到面前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心里，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彩虹硬糖。 第14章 记忆里的彩虹糖 时间好像被拉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那是唐婉茹 4 岁的生日，他们一家去了游乐园。她戴着可爱的粉色兔耳朵发箍，穿着同色系蓬蓬裙，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快乐地朝着旋转木马走去。 她们排了很久的队，终于快要轮到她的时候，她高兴之余放开了爸爸妈妈的手，向前跑去，果不其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长筒袜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洞，再看看手上一道夹着灰尘的血口子，眼泪在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这时，她面前伸来了一双手，那双手柔软又温暖，在每一个夜里拍着她的肩膀伴她入睡，她熟悉手上的每一道细纹，那是——妈妈的手。 妈妈蹲在她面前，没有说让她别哭，而是温柔对她说：“看看这是什么？” 摊开的手心里，是一颗用七彩塑料纸包裹起来的彩虹糖。 唐婉茹怔怔看着沈青竹手中的彩虹糖，在他耐心的漫长等待中，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拿起了它。这一刻仿佛跨越了时间，与许多年前那个 4 岁的她重合。 她看着沈青竹真诚的眼神，垂下了眼眸。 沈青竹被眼前人抬头那一刻的美貌惊艳地在原地怔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收回了空空的掌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去看她漂亮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把平时又拽又酷的样子忘了个干净。 沈青竹：“那......那什么，坏人已经走了，你快回家吧。” 唐婉茹沉默地站起，从地上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沈青竹下意识跟上，转角却发现李贾还在巷子里等他，旁边三个混混早已经逃了。 李贾龇牙咧嘴地走过来，看了看沈青竹有些发红的脸，纳闷地问：“沈哥，你很热吗？” 沈青竹听到这话下意识拿手背蹭了一下发热的脸，手背上传来滚烫的温度，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他眼神没有看向李贾，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李贾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突然走进巷子的，看她校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哦对了，刚刚有一个女生和她一起进来的，不过后来丢下她自己跑了，我听到那个女生喊她——唐婉茹。” “唐婉茹，婉茹”沈青竹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心里想，她的名字真好听。 王全奋力地在奔跑，边跑边回头看那巷子，表情惊恐的仿佛下一刻巷子里将冲出什么可怕的怪兽。在跑出足够远的范围之后，他方才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叮铃铃——”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个寂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他吓了一跳，惊恐地看了一圈周围，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接通了电话，恼怒地对着对方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的叶蓉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原本勾起的嘴角在瞬间不知所措地张开，她犹犹豫豫地问：“怎么了王哥？那个女的让你生气了？” 王全更加愤怒：“你还敢提？！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找来个这么......这么‘邪门的’，呸，我告诉你，你休想脱身！之前你‘特地’给我介绍的女同学们，我还留着联系方式呢！” 叶蓉的确存了这次讨好王全然后脱离他们小团体的想法，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能和王全他们一起做“好兄弟”——不得不说能和他们在学校里说上话，很威风，特别是在别人惊恐和畏惧的目光中。 她对这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很着迷，甚至想用她的天真和善良感化他们，让他们回头是岸。直到王全让她“介绍”一个女朋友给他，她为了尽快融入到他们当中，自以为“出于撮合的好心”带她的好朋友去了他们的聚会。 那一场“聚会”让她见识到了她曾经以为的“校霸”不仅仅是不学无术那么简单，她见识到了在学校外的黑暗。 她的朋友从那之后便转学了，和她彻底断了联系。可她却无法从这个旋涡中抽身，她被他们“肯定与认同”的眼神冲昏了头脑。 在有一次无意中和他们抱怨某个和她关系不好的同学后，那位同学在第二天顶着满脸的伤痕再连看都不敢看她，再也没有和她唱过反调。这种特权与优越感让她更加沉迷。 “我给你一天的期限，明天放学前我要看到你的忏悔”王全的威胁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拉回。还不待她回答，“嘟嘟嘟嘟——”电话被他挂断。 王全熟练地用手机点了外卖，准备回自己的小公寓好好休息。他的家境其实很好，父母为了让他可以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在学校附近为他安置了一处公寓。 公寓的绿化做的不错，他走在散发着花香的小路上，觉得刚刚的紧张和恐惧都随着呼出的气被排出体外。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今天公寓外面散步的人很少，或者可以说几乎看不见人影。这座公寓里住的大多都是上班族，此时正应该是他们下班的时间，往常的这个时候，下班的白领们正陆续拿着外卖或快递走进小区。 这幢公寓实行的是一梯一户，每个单元只有一户，一部电梯只服务于1个单元。他走到一楼，发现一楼的电梯外竖了一个黄色的警示牌，上面写了“正在维护”几个字。他在去看另一个单元的电梯，发现那部电梯停在了4楼，他按了一下向上的按键。 等了一会儿，那个醒目的“4”仍然纹丝不动。 他咒骂了一声，以为又是有人在搬家，用东西卡住了电梯门，方便他们一次多搬一些。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他想了想，认命地往消防通道走去。 王全：“幸好住在3楼。” 消防通道里很黑，微微透出一些绿光，那是安全出口的标识发出的光。 他站在楼梯口，跺了跺脚，灯光应声亮起。他刚走进去，就被门口转角处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剧烈的心跳让他的脑中如同炸开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心脏和大脑，四肢僵在原地剧烈地喘息。 第15章 猫眼 “我***！”他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一动不动。 王全平复心绪后，方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站在楼梯下方黑暗处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的手臂有些消瘦，手臂上有一些不知道哪里沾染的泥泞，棕色的裤腿上也沾了有些。他穿着黑色拖鞋沉默地面对着墙，一动不动。 王全的注意力扫过他的穿着后，就被他的头吸引。那人是个光头，圆溜溜的头上没有一丝头发，青色的脉络在头皮上清晰可见。不知道为什么，王全莫名就想到了巷子里的那颗球。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去管这个人到底在看着墙上的什么，更无心去计较他站在转角处吓到他。 他快步朝着楼上冲去，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又很急。为了让2楼的感应灯快点亮起，还故意将脚步踏得很重。 眼看着到了2楼转角，感应灯如他期待地亮起。 还不等他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2楼的转角处，也站着一个人，一个——背影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人。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向楼下冲去，还没下几步，就从楼道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楼的转角处，那个人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的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他竭力用手撑住台阶支起上身。此刻的场景让他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求生的本能提醒他快点逃。可是，向上还是向下？ 他的家就在3楼，到了3楼他就安全了，但继续向上会路过那个诡异的“人”。他下意识向下伸出脚，却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注意力，一楼那个原本看着墙的“人”的脑袋转动了一下，仿佛要朝他看来。 他在那个“人”转过来之前不顾一切闭上眼睛向上冲去，路过2楼的“人”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它面对着墙壁的眼睛正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向后方的他。 冲上3楼这短短的几步对他来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爬到转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停了一瞬，去看转角是否有一个一样的人。待看到转角空空如也，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绝处逢生之感。 他冲到门前控制住颤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按下密码，推门、进入、关门，一气呵成。 打开灯后，他看着熟悉的家具和布置，方才缓缓放松了心神，满头大汗背靠着门无力坐下。 “他***的！”他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今天真邪门！” 空空的房间没有回应他的话，但下一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如受惊的猫般从地上弹跳而起。 “叩叩叩” 他张大嘴巴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没有回应敲门声。 “叩叩叩”敲门声继续传来，门外的人仿佛很有耐心，节奏放地又轻又缓。 他还是没有回应。 门外安静了下来，仿佛敲门的人以为里面没人，转身离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偷偷地打开了防盗门上的猫眼盖。 从猫眼里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睁大了眼睛左右去看外面走廊上的场景。 仍然是一片漆黑。 直觉告诉他哪里有什么不对，他正想退后，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的他惊恐地惨叫出声。 王全：“啊！！！——” 他颤抖地看着那片黑暗，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透过猫眼进入他的眼睛，他的身体！ 那片黑暗不是灯光没有亮起造成的，黑暗的走廊即使没有灯光也应该亮起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灯，那片黑暗分明就是他之前看到的肉球的‘眼睛’！ 突然，仿佛应和他的叫声，那片黑暗蠕动了一下，黑紫色的静脉线条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惊恐着想要后退，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控制住，他的身体、头颅甚至眼睛都无法动弹，熟悉的、极致的痛从猫眼传递到了他的眼睛。 在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里，仿佛看见那眼睛中流动着的暗色的血迹，仿佛曾经他一次次嫌弃地擦掉的衣袖上来自别人的血，又仿佛在最开始那个漆黑的ktv里，那倒底的人眼中的绝望与沉寂。 叶蓉有些不安地看着黑掉的电话，想要打回去解释，又不敢。 她此时刚从学校澡堂回来，手里还拿着换洗下来的衣服和沐浴用品。家里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给她安排了住校。 临江一中高一新生里大部分都是本地学生，因此住校的不多，她们班总共也就2人，自然就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寝室。寝室里另外还有2个女生，是其他班的。 她今天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回去的晚了，同寝的其他几个女生都已经洗漱收拾好了，便只有她独自一人出来。 晚上的校园褪去了白天的热闹与朝气，此刻路上没什么人，仅有几盏路灯伴她同行。 穿过前面的花坛就要到宿舍楼了，夜风吹来了一阵寒意，让叶蓉无端打了个哆嗦。她远远望去，此时宿舍楼下依稀有几个人正打完热水往回走，她往后看了看，食堂和澡堂的灯光因为距离太远而不那么明显，仿佛在黑暗之后的另一个世界。 她回头快步向前走去，眼睛不经意间瞥到了花园里的几尊雕塑。 她依稀记得入学的时候看到过介绍，那些雕塑是之前的校友捐赠的，是历史上的一些名人。雕塑是棕黑色的，五官雕刻的很是生动立体，白天看到的时候她还觉得雕刻的非常逼真。 此刻不经意间的一瞥，把她吓得一眼都不敢再看。花坛里仅有几盏地灯从下往上照，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老旧的原因，灯光昏暗的几乎只能照亮地面上的方寸之地。 而花坛中央的那几个雕塑此时都沉默着站在黑暗里，好似都在朝她看来。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明明眼睛没有看到，但能够察觉到别人注视的目光。叶蓉此刻就是这种感觉，那种阴寒的目光让她面向花坛那侧的头皮微微发麻。 第16章 沉默的雕塑 “咚咚、咚咚”叶蓉仿佛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小跑起来，在终于赶上前面打水回寝室的人群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站在光线充足的寝室一楼大厅，她下意识朝后看去，那些雕塑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鬼使神差地数了数：1、2......6、7。一共有七座雕像，她的眼睛突然瞪的很大，眼珠惊恐地在眼光中震颤，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寝室冲去。 冷汗打湿了她的鬓角，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刚才数错了，因为白天她路过的时候还特地数了数，花坛里的雕像分明只有6座。 她踉跄了一下扶助楼梯扶手稳住身形，旁边路过的同学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她转头看去，耳朵一阵嗡鸣，只见那同学嘴巴一张一合，她仔细去辨认她说的话，她好像是在说：同学，我们去ktv聚会吧。 叶蓉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肯定是读错唇语了，勉强笑笑摆手指了指2楼楼道的寝室，示意自己住这里。 那同学见她满头大汗，继续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叶蓉此时仍是听不清她的话，但她这次更加仔细地去辨别她的唇语，她说：很好玩的，你就、陪、我、去一次、吧。 叶蓉瞳孔收缩了一下，她再去看这位同学的样子，微卷的栗色头发，眼睛又黑又圆，在宿舍楼白炽灯的光照下脸色白的有些发青。 她竟然觉得此刻这位同学和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长得有些相似。她打了一个哆嗦，一把将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寝室里跑。 201、203......207，快了，她就住在208，旁边的210是走廊最尽头的一间，目没有人。她冲到倒数第二间，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冲了进去。 宿舍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同寝几个人的书桌上开着台灯，灯光温暖不刺眼。 她冲到房间里关上门，没有看到人，只见上铺的梯子旁各放了三双鞋。 有两张床上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里面没有声音，不知道床铺的主人是否已经熟睡。和叶蓉同班的蒋倩此刻也缩在被子里，她没有挂帘子，可以看见她的被子里透出微弱的光线，显然是躲在里面看手机。 此刻听到动静，她裸露在被子外的头发动了动，模糊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叶蓉，你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和寝室里温暖平静的气氛安抚了叶蓉原本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跳。她缓了口气，对着床铺上的蒋倩问道：“大家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吗？” 蒋倩好像是在看小说，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模糊地回应道：“是啊，李静静和祝莹她们今天不太舒服，说要早些睡。你也早点睡吧。” 叶蓉应了一声，端着脸盆进了洗手间，准备收拾一下就上床睡觉。今天太邪门了，她也想尽快到温暖的被窝里。 “咔哒”洗手间的门关上。 宿舍里原本亮着的台灯应声熄灭。3张床铺上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洗手间里的叶蓉没有察觉，她将自己的东西摆放在那个空着的架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洗手间里有一面正对着门的大镜子，可能是为了照顾到女生起来早起洗漱梳头发都需要用到，镜子做的非常大，整整覆盖了洗手台上方的一整面墙。 她擦完额头，隐约瞥见脸上好像有一些灰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楼梯扶手上沾了一些，擦脸的时候又不小心弄到了脸上。 她不由站得离镜子更近了些。 镜面很干净，透过镜子可以看到昨晚熬夜冒出的小小白头。她皱了皱眉头，打算洗洗手用棉签挤掉。 她放下毛巾低头在袋子里里翻找着棉签，袋子里东西有些多，她找了一会儿，拨开在上面放着的东西，在摸到棉签盒的时候一喜，一抬头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镜子里的她分明还维持着刚刚擦脸的动作，在仔细地擦着脸上的灰尘。 她捏着棉签的手一抖，棉签滚落在地。 镜子里的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 “啊！！！——”尖叫难以抑制地在寂静的寝室里回荡，她本想倒退到门边，双脚一动便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镜子里的人仿佛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原本全神贯注盯着自己脸的眼睛缓缓左移，和镜子外的她对上了目光！ 在对上的那一刹那，那眼睛的瞳孔突然放大，又急剧缩小，最终缩成了眼珠里一个小小的黑点，其余部分只剩下眼白。 叶蓉对上那张此生最熟悉的脸，再想发出的尖叫都能再发出声，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她手掌撑着地一点点往后挪，终于碰到了硬硬的门板。 她心里一喜，在镜子里那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转动门把手。 她预想之中的恐惧并未实现，因为把手转动了。她心中狂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快站起了身，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但下一秒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任凭她如何拖、拉拽，门都纹丝不动。 巨大的惊喜之后的绝望让她抓着把手晃动门框，她想起外面的室友，大声喊道：“蒋倩！蒋倩快救我！！！” 外面的寝室一片寂静，本该在她发出第一声尖叫就被惊醒赶来的室友到此刻仍然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一个嘲弄的笑。 一声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叶蓉竟然在这一刻恍惚记起了这段熟悉的话，这段话分明是她曾经对她好朋友说过的，在她的好朋友苦苦哀求要离开王哥他们“聚会”的时候。 叶蓉绝望地抓住把手拼劲全力要拉开门，但门后仿佛站了一个固执的人，它正拿着手死死抓住把手，不让门晃动哪怕一丝一毫。 第17章 宿舍 镜子里的“她”缓缓转身，朝着镜子里门的位置走过去。 此刻现实中白炽灯下分明没有一人，她却感觉那个镜子里的“她”也走到了门旁，在她身边蹲下。 她绝望又害怕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埋进膝盖里。 “呼——”有人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如她想象的那般冰冷，恍如在冬天打开冰箱那种迎面而来的寒气。但在寒气之中，还有她未曾想到过的恶臭。 那种臭味难以形容，像是夏天室内在密封袋里放了好几天的肉，也像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苔藓周围疑似的排泄物，让叶蓉的胃一阵抽搐，翻江倒海恶心到了极点。 她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脑袋，想要远离这股臭味，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下她竟然还有心思再想，舍友为什么不开门。 脑中纷乱的思绪在死亡的恐惧下有了一瞬间清明，她想到刚刚她跑到了走廊尽头，她没有去看门牌号，只是一股脑推开了倒数第二道门。 但此刻脑海中仿佛有人为她刚刚的记忆特地做了放慢和特写，她看见她进门前抬头瞥见门框上的数字是......210！那间没有住人的房间！ 她只觉得此时靠着的门板仿佛无比冰冷，好像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的冰块，她的背脊迅速汗毛倒竖，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洗手间安静下来，她睁开紧闭的眼，偷偷向镜子看去。 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倒映着洗手间里简单的陈设。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 她屏息站起来，尽量不去看镜子，下意识就要来开门出去，却在抓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顿住。 如果她现在在210，外面她刚刚看见的室友......真的存在吗？外面......真的安全吗？ 仿佛是为了逼迫她尽快选择，仅仅在门边犹豫的这一愣神，她余光瞥见镜子里原本侧身的人仿佛渐渐转过了头来看她。 她吓得顾不上别的闭上眼睛就往外冲。 宿舍里里和洗手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床铺上静悄悄的，书桌上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只有月光从阳台洒落一些进来，白色的地砖反射出微弱的光亮让她可以看清通往门口的路。 她不敢去仔细看那床单里裹着的到底是不是人，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打开了门。 走廊明亮的灯光仿佛照亮了她生的希望，让她瞬间感觉离开了身后的地狱。宿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她转头看向走廊尽头，那里还有几个同学在谈笑着上楼。 她嘴角扬起真切的笑容往着人多的方向就要跑去，但脚步刚抬起还未落地，余光瞥见未完全合上的宿舍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只保留了人类手臂的形状，它的表皮漆黑，像是烤焦了的皮，上面还有一些似乎是被烟头或是小刀烫伤的痕迹。指甲缝里满是泥土和鲜血，食指和小拇指的指甲壳裂开少了一部分。 那只手的手腕上挂了一串她曾经也拥有的手链，是她和好朋友一人一串在校门口的饰品店里买的，她们将几串手链拆开又重新组装，串成了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她们俩”的友情手串。 在叶蓉惊恐害怕还带着愧疚的表情里，那只手在她来不及尖叫之前，抓住她的头发，坚定不移地将她拖进了身后深不可见的黑暗里。 “啊！！！——” ——————————————————————— 清晨，临江一中校门口。 朗朗的读书声从高一（三）班的教室里传出来。等老师走后，有同学忍不住转过身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叶蓉昨天一晚没有回寝室，早上查寝的时候宿管阿姨才知道，据说班主任今天早上没来，就是在办公室和叶蓉的爸妈一起等警察来呢。” “听说了，我今天搜完作业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说呢。” “哎，你快给我们说说，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听说查了所有的监控，叶蓉昨天晚上回到学校就没有出去过。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别磨磨蹭蹭的！” “哎呀！我就是现在想想还是很毛骨悚然！据说寝室楼的监控看到叶蓉回到了寝室，但是监控只是安装在楼道里，只能看见叶蓉是回了2楼的，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那蒋倩不是和她同一个寝室吗？蒋倩现在也在老师那里吧” “蒋倩也在，还有其他班的另两个同学也都在，她们说他们昨天早早地就睡下了，没有听到过叶蓉回来的动静。” “嘶——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别说，蒋倩的家长也来了，说要帮蒋倩转学。我看到她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还在一直发抖，说她说昨晚模模糊糊听到——叶蓉半夜喊她的声音！” “啊！！好恐怖啊你别说了！” 唐婉茹白皙的指尖划过语文课本，丝毫没有被周围嘈杂的讨论声打扰。她认真专注的侧脸在晨光下仿佛天使般圣洁。 周围的议论声不由自主地少了些。 “咱班班花真好看。” “嘿嘿嘿是校花，咱班在同届妥妥的关注度最高。” 同桌李佳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唐婉茹：“婉茹，你不害怕吗？” 唐婉茹看的目不转睛，随口问道：“害怕什么？” “叶蓉消失的这么奇怪......万一是......” “鬼？”唐婉茹瞬时接道。 “啊呀，你不要说出来，这个词即使在大白天我也无法接受。对了，我听说蒋倩是真的要转学了，她老家是沧南的，听说会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转到那边去。”同桌有些不开心，她昨天和蒋倩聊的挺投缘的，本以为会在高中交到第一个朋友。 “......沧南？”唐婉茹的手指顿了顿，指尖不由自主地在书页上划了划。想到林七夜，她不由自主地展开一个微笑。终于侧头看向同桌，认真地回答道：“沧南是个好地方。” 窗外的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好似在回应。 第18章 我叫沈青竹 “快看！那是不是二中的沈青竹！”放学时分，一中学校门口响起一阵惊呼声。 “哇真的是！！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好帅，那颗痣真的又酷又性感！” “学姐学姐，那个人很有名吗？你给我们说说呗！” “他是二中的沈青竹，学神！去年高一全市联考排名第一！” “这么厉害！那他来我们学校干嘛，这里有他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先看看吧。” 沈青竹插着兜靠在校门口的墙壁上，他身边是在等弟弟放学的李亮。 “沈哥，你不用亲自来接小贾的，我来接他就好了。刚才下课的时候我还听见学委说王老师找你，可能是说奥数小组赛的事情。”李亮看着放学后逗留在学校门口没走的一众学生，其中以女生居多，当然也不乏被沈哥去年篮球赛的风姿迷倒的小弟。 众人的目光注视让李亮不由地挺了挺胸，书包里厚厚的作业也没能压弯他的脊梁。 沈青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说道：“那些都是小事，小贾这边虽然王全昨天逃了，谁知道今天会不会来学校堵他。你一个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天来一中的真正目的没那么“单纯”。昨天回去以后他一直在想着巷子里的事，思绪纷扰地让他静不下心神看书。他不自觉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许久，反应过来盯着纸上写满的“婉茹”耳朵红的让他觉得自己都发烧了。 早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李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在得知李亮决定明天放学去接弟弟之后，他如鼓的心跳故作冷静地说他也一起去。 在李亮满是感动的眼神里他不自在地转过头，修长的手指间一支笔转的飞快。 校外嘈杂的声音有片刻的安静。 沈青竹转过头去，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隐秘窃喜。 只见唐婉茹背着书包出现在校门口。她梳着简单的马尾，干净的校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脚上的小白鞋没有一丝污渍。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晚霞的光好像都只钟情她一人，如画般的眉眼让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 同班同学和她在校门口告别，她恬静一笑，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沈青竹全然没有注意李亮喊住了正出校门的李贾，李贾看到亲哥和从小崇拜的沈青竹，虽然有些失望今天不能去网吧，但心里的感动和开心早就胜过了游戏的诱惑。 他快步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挥手：“哥！沈哥！” 沈青竹这才发现了他，他又看一眼唐婉茹的方向，快速地说道：“跟上。” 李亮和李贾对视了一眼，看着沈青竹严肃的表情，以为他要去找王全的麻烦，赶紧跟上。今天有沈哥在，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王全。 “咳、同学。”沈青竹叫住唐婉茹。 他的声音全然没有平时又酷又拽的调调，音量也有些轻。 但唐婉茹听到了，她停下脚步转身，就见到昨天巷子里给她一颗彩虹糖的男生正站在她身后。 他和她对视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看了几秒路面，又坚定地朝向她。 “同学你好，我们昨天见过，我叫沈青竹。”沈青竹知道自己现在脸一定红了，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被李亮和李贾这两个臭小子笑话，可他不在意，他昨天还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告诉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自己去争取。如果永远只知道空想，那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 他不想离她越来越远。 唐婉茹耳朵动了动，清晰地听见对面传来如鼓般的心跳。脑海的黑雾里传来一声嗤笑：“又一个。” 唐婉茹不动声色地挑眉，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周围的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却有更多窸窸窣窣的低声议论响起。 “不会吧，这个场景这个氛围我没有理解错吧！” “不，你没有，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中学霸看上了我们的校花！” “他今天是来表白的吗？你看他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 “嘘！——别说了，他兄弟刚刚朝这边瞪了一眼，小心待会儿挨揍！” 唐婉茹看着对面执着的眼神，淡淡说道：“你好，我是唐婉茹。” 她语气里的平淡和不在意一览无余，但沈青竹一点都不在意，他像是得到了允许般上前一步。 沈青竹：“昨天那人不是善茬，随时可能报复，你回去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我送你回家吧。”他的眼神又飘向了别处不敢看她。 唐婉茹嘴角的弧度温柔又疏离，她说：“不必了，我自己回家就好。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放弃报复了呢。” 沈青竹有些焦急，他接触过太多王全那一类人，他知道像他那样的，自尊心最强，绝不会轻易放弃报复，何况对象是......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他无法想象如果她一个人回家遇到那帮人，会遭遇什么。 但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眼神却很坚定。他有些意外，决定远远地跟她后面，确保她平安回家。 李亮和李贾看着沈青竹背着书包走向了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心里又高兴又委屈。高兴的是沈哥万年铁树直男竟然开花了，委屈的是原来沈哥今天不是专程来接他（弟弟）的。 李亮和李贾2人家住城东，和沈青竹是反方向，他们跟着沈青竹走到公交车站口，原以为沈青竹就送到这里了，结果眼看着车来了，一中校花上车了，沈青竹也跟着上了车。 李亮拉着弟弟上车，两人默契地在前排坐下后，转身看向后方。 只见一中校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他们的沈哥连坐到后排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坐在中间，偶尔回头看看后面。 二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完了，沈哥栽了。” 唐婉茹走下车的时候向后瞥了一眼，果然看见沈青竹沉默地背起书包，一同下了车，远远地跟在身后。但等到确认她安全进了小区，他便不再跟着了，放心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车站走去，落日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的步子迈的很稳，没有不耐也没有失落的停顿，挺拔的背影里只有单纯的放松与安心。 第19章 有蛇 此时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小孩的打闹声与锅铲翻炒带出的阵阵饭菜香给小区添上了一份浓浓的温馨，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象。 门卫大爷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走进来的人：“小姑娘回来啦！” 唐婉茹在小区飘散的香味中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腥味，这一丝腥味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好闻，但对于腾蛇来说，却代表周围有它最喜爱的食物之一——蛇。 《山海经》中有“勾陈腾蛇”之说，勾陈在古代被认为是上古六神之一，五行属土，象征麒麟和天马，麒麟被视为瑞兽，寓意太平；天马则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寓意神马。 而腾蛇的五行也属土，但勾陈是阳土，腾蛇则是阴土。阴土在六爻中主虚惊、怪异、阴邪侵袭。 腾蛇与玄龟并称，被视为玄武的分身。在《淮南子》中有记载：“腾蛇游雾，而殆于蝍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意思是腾蛇能将捕食大蛇，吞食其脑部。 唐婉茹闻着近在咫尺的独属于蛇类的腥味，眼底渐渐染上了兴奋之色。 她朝门卫大爷点头一笑：“是啊，回家吃饭了。” 门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瞳孔在一瞬间变成黄色竖瞳，又在下一秒变回黑色。他嘴巴开开合合，站在四周无人的小区门口，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唐婉茹背着书包走进楼栋按下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白炽灯将电梯内部照的一览无遗。电梯在快速地往上升。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闪而过，好似什么动物在爬行。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渐渐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叮——”电梯到达7楼，门打开，唐婉茹走了出去。她的房间是702，在路过701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家门口。 “咔哒”转动钥匙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内分外清晰，她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 午夜，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敲了敲门卫室的大门，没等里面回应，他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趴着打盹的人抬起了头，进来的中年男人见状举起手里的外卖袋晃了晃，里面是一些炸串夜宵，还有花生瓜子一类的下酒菜。他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啤酒瓶，讨好道：“张叔，来点儿？” 原本趴着的人就是今天上白班的保安大爷，他闻着那些袋子里食物诱人的香气，有些不感兴趣。他鼻子动动，在暖光灯下有些泛黄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进来的中年男人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咽下口水。 比起这些食物，人肉的味道对他来说吸引力更大些。 但他想到之前来自母体下达的命令，担心节外生枝，只得可惜地往中年男人再看一眼。中年男人被这眼神看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张叔刚刚饿极了的眼神不是在看他手里的食物，而是在看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小区外黑漆漆的一片，仅有保安室亮着灯，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外面更加安全。 他有些嘲笑自己恐怖片看多了，想法太天马行空。这时，张叔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叔道：“你继续看着，我去巡逻。”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张叔走独自一人走在小区路上，路灯很新也很亮，将周围的环境照的很清晰，他的脚步很轻快，甚至不像一个老人应该有的速度。他走到8号楼门口停下，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拐进了8号楼，腰间别着的一串钥匙发出碰撞的轻响，上面用胶布粘着小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8”，那是8号楼的备用钥匙。 他走进电梯，愈发明显的黄色竖瞳像两个灯泡一样，闪烁着兴奋地颜色。 他一边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眼睛，一边在想等下要怎么样将那女学生吃掉，然后剥了她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难陀蛇妖可以整个族群共享视觉，这个特性帮助他们团结合作，避开灾难。但他此刻觉得有一点不好，就是一定会有同族被这副皮囊吸引，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叮咚”电梯到达了7楼，他咧开嘴走了出去，路过701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轻哼一声。701的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了，今天搬来的住户是自己找到中介指明要租这一套的，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701就是他的一个同族。 身后的电梯关闭，7楼走廊没有开灯，只有消防通道那边安全出口的灯光微微透出来，整个7楼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但这没有为难住张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与白天一样可以看清所有东西。如果现在有人戴着夜视眼镜，就可以发现他的眼睛仿佛是两只灯泡，在黑夜里发出人类没有的光。 他找出7楼的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转动。 “咔哒”门轻而易举的开了，里面没有反锁。 他暗自感叹现在的人安全意识真差，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仅有大敞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照亮客厅正中间部分，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微微吹动，仿佛欢迎来客。 张叔加快脚步走向房门口，这里的户型他很“熟悉”，因为他在吞噬张叔的时候也继承了他的所有记忆。他转动房间的门把手，轻轻往里推，最外面707的大门被风轻轻合上。 “咔哒”大门的保险锁自动转了一圈，将整个门锁死。 张叔没有注意这些，他推开房门，房间里也是窗户打开，月光正好打在床上，床上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难道在洗手间？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床正对面的一个衣柜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他黄澄澄的眼睛在眼眶里一转，猜测想必那个女生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藏在了衣柜里。 他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根，走进房间，没有再放轻脚步，而是任凭鞋子在地上发出踢踏声，走向了那个衣柜。 第20章 找到你了 这是一个有些古朴的木头衣柜，或者说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透着古朴。木头的颜色是红棕色的，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喜欢红木家具，更多的还是喜欢米白色的简约温馨风。 张叔没有多想，朝着响动愈发明显的衣柜探出手去。 “嘎吱——”衣柜门被他突然打开，木质结构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有些尖锐。他原本以为可以听到的猎物的悦耳尖叫声并没有如期响起。 他诧异地看去，发现柜子里空无一物。 他嘴角收了收，定定地看着柜子里挂满的衣服。 他抓住中间的衣服，双手猛地向两边拨开，仍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他想象当中瑟瑟发抖的人。 那刚刚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这个疑问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便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啪嗒”身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是一个红色小球。 那个小球和学校门口卖的玩具塑料小球很像，他有很多次在进出小区的小朋友手里看到过。球体并不是完全光滑的，而是有一道竖线显示着工艺的粗糙。小球呈现柔软的质地，捏起来有微微的弹性，红色的球体当中是一粒粒极小的亮片，让在光照下的小球好似自己会发光，一闪一闪的。 那颗小球滚进了床底。床上铺了厚厚的床垫和被褥，长长的被单垂落下来，将原本悬空30公分左右的床底完全遮住，让人看不清里面。 张叔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雪白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复古的吊灯沉默地吊在那里，其它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这颗小球是放在桌子上被风吹下来的，本来转头不想理会。但突然床底传来了物体移动的声音，那绝不是一个小球能发出来的，而是大体积的物体挪动发出的声响，比如说——人。 他眼底染上兴奋之色，带着一种“终于找到你了”的得意，转身盯住床底。 他身后黑漆漆的柜子敞开着，沉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垂下来的被褥晃动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人注意到了外面恶意的目光，不安地动了动。 张叔更加兴奋了，他快步走到床边，沿着小球滚进去的方向，低下身，头朝下看向床底。手抓住床单，飞快地拉开。 床底空空如也。 他僵在原地，黄色竖瞳左右来回扫视着床底，没有错过一个角落，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失望地直起身四周查看。 这时，他站在床边的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那颗红色小球，它骨碌碌从床底滚了出来碰到他的脚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 他再次迅速低下身去看床底，嘴里露出狰狞的獠牙，满是闪着寒芒獠牙的嘴在他看到仍是空无一物的床底时又失望地闭上。 他直起身，不等他恼怒地想将床砸个粉碎，肩膀上突然被拍了拍。 他瞬间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柜子无声地和他对望，里面黑洞洞的，即使是有夜视能力的难陀蛇妖，也无法再几步之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莫名地就觉得里面有东西在看着他。 寒毛从手臂一路爬上背脊，这只从诞生起便从未遇到过挫折的难陀蛇妖子嗣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超出了它的控制。 它定定地注视着柜子，脚步却没有往前，而是转动脚尖朝向了房门口。视觉共享状态下，母体对它下达了撤离的指令。 它防备地看着柜子，身体不自觉变化成了难陀蛇妖的状态，背上尖刺根根竖起，向着门口移动。 突然，它觉得尾巴被牢牢固定在原地。它低头看去，床底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它的尾部末端。 那只手没有任何人类的特征，它的表皮漆黑，手掌粗糙又坚硬，长长的指甲泛着冷冷的黑光，轻松握住他的脚踝不让他移动分毫。 不等他反应，那只手一用力，一把将他的尾巴往床底下拖，他措不及防下一半的身体在瞬间被拖入了床底！ 原本空间狭小的床底好像在此刻变得如同无底洞一般，毫不费力的容纳下他巨大的尾巴，他下意识剧烈挣扎，尾巴尖摆动中没有碰到任何的边界。而那只冰冷又巨大的爪子死死扣住他的尾巴，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里，任凭他如何挣扎摆动，也无法撼动半分。 他恐惧地向后看去，床底下赫然有一双血红的眼珠与他对视！眼珠中弥漫的贪婪和食欲将他吓得够呛，他顾不得反击，只拼了命地往外爬，指甲将地板抓出一道道痕迹。 “噗嗤——”是牙齿咬入皮肉飞溅出鲜血的声音，剧痛袭来，难陀蛇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它发出尖锐的嚎叫，天花板上吊灯的灯泡应声而碎。 “撕拉——”皮下厚厚的脂肪层被粗暴地撕开，红色的血肉暴露在空中，一抽一抽地随着脉搏而抽动。 “啊！——”又是大大的一口，牙齿咬到了筋膜，只得用尖端来回磨，一遍啃食一遍吸吮着鲜血。 难陀蛇妖的共享视觉中，母蛇与十数只子嗣发出凄惨悲痛的哀嚎。虽然感受不到它的疼痛，但是视觉中看到的泪水与猩红已经是它痛到极致的表现。 难陀蛇妖艰浑身颤动着求饶道：“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啃噬的声音微微停了一下。它抓住这个空隙，利爪抓住地板借力，用力一摆尾，将尾巴乘机抽出。 抽出的尾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身后有几处已经被啃咬得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它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强忍着剧痛向门口爬去，尾巴的疼痛已经让它直不起身靠尾巴游动向前。 房门没关，从门内可以清晰地看到客厅，它四肢并用飞快地爬行，在它长长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刹那，一阵风吹过。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合上。 它眼底惊惧交加，想要用锋利的爪子破开门。还不等它的爪子从半空中挥下，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衣柜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难陀蛇妖惊恐地回头看去，就见衣柜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调转了一个方向。原本对着床头的柜门此时正对着它，黑洞洞的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这声响在这个极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地响彻在它耳畔，它听见里面有东西说：“终于找到你了”。 第21章 门外的女人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衣柜里传来，难陀蛇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尾巴，毫无抵抗地被整个拉进了衣柜。 “哐当”衣柜门随之紧紧合上。 “砰砰砰”里面传来剧烈的两声撞击，整个衣柜随之摇晃了一下，然后突然停止，一切归于沉寂。 过了片刻，702的门缓缓从内打开。 “咚咚咚”寂静的走廊内，701的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屋内的难陀蛇妖从沙发上站起，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 刚刚通过视野共享，它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附身于张叔的那个蛇妖子嗣看向衣柜的最后一眼。而 衣柜里太黑，在被拉进去的途中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里面，即使不在现场，它也能够感受到那种窒息与绝望。 它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打开门到702救援同类。 此时大门被敲响，它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沙发上站起。 它轻轻靠近门口，用最小的动静打开了猫眼，什么都看不清，门外一片漆黑。 “咚咚咚”又是突如其来的三声，它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回了难陀蛇妖的形态，用爪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救救我，快救救我吧！”门外的人仿佛知道有人在门口，虚弱的求救声响起，即使看不清外面，难陀蛇妖脑海中也仿佛能看到门外人的虚弱无助。 只是门外的......是谁？附身张叔的子嗣？它逃出来了？ “救救我吧，请你开门救救我，她马上要出来了。”门外的声音继续恳求，仿佛知道她就在听。 难陀蛇妖不敢开门，它从猫眼里看不清外面，无法判断外面的到底是谁。她看了看墙上的可视电话，按了通话键。 可视电话光屏亮起，它看清了门外的场景。门外站着的不是张叔，而是一个女人。 视频内的分辨率不太高，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女人满脸的鲜血。 女人的五官普通，年纪不大，看着像学生。她穿着一件睡衣，光脚站在门口。 她的头皮好像被扯掉了一部分，汩汩的鲜血不断顺着额角流下，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她一边捂着头，一边慌张地往后看，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即将追出来。 她注意到可视电话亮起，欣喜地把脸凑到摄像头前道：“你好，请你开开门吧，救救我，她马上要追出来了！” 难陀蛇妖眼底狐疑闪过，它谨慎地透过可视电话问：“你是谁，你不是这一层楼的住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才为什么没有在猫眼里看到你，你刚才在哪？” 外面女人眼里的泪水滑落，她颤抖着身子凑的更近，手掌扒拉住话筒，指尖还缠着分量不少的带着头皮和鲜血的黑色头发，那是她刚刚捂着头的手。 她小声说道：“我不是这里的住户，我是她的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本来是在学校寝室里准备睡觉的......”她说着开始低声抽泣。 她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不像是演的，门内的难陀蛇妖闻言有些迟疑，它正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脑海中本体发出的指令：“问她刚刚躲在哪里。” 它这才反应过来门外的女人刚刚跳过了这个问题，这让它一瞬间又警觉起来。 它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拿下，问道：“刚刚你躲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从猫眼里看见你？” 门外女人原本欣喜的眼神变化了一下，她有些焦急地拍门催促：“你先开门，她马上要出来了，求求你先开门吧，我刚刚一直在门外哪里都没有去。” 难陀蛇妖不为所动，它没有说话，冷静下来的它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门外的人一直在求救，但702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走廊上的感应灯是亮的，证明没有坏。 那么刚刚她拍门的时候，为什么它从猫眼看出去只看到一片漆黑？ 它莫名地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外女人的眼睛上。那眼睛里，瞳孔占据的面积很大，眼白只有很少一部分。 仿佛察觉到它的注视，门外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看向了镜头，她的瞳孔变得更大了，开始大力砸门。 “哐哐哐”门被砸的晃动间发出巨响。 难陀蛇妖看到扑簌簌落下的门框周围墙壁粉尘，担心大门会很快被撞破，吓得用厚厚的爪子去抵住。 门外的女人仿佛能透过门感受到它手掌的位置，将力道对准了这个部位。 “哐哐哐”、“哐哐哐”一下又一下，集中受力的部位很快向内凸起，凸起的部分隐约可以看见手掌的形状。 难脱蛇妖惊恐地看着门，又朝着可视电话看去。只见那个女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的头顶和一部分后脑勺。 只见她头顶的头发已经结块，上面凝固的血液遍布整个头皮。后脑勺的头皮少了一块，仿佛是被人从后面大力扯住头皮拔掉的。 门外的女人停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 难脱蛇妖这才看见那女人的黑色的瞳仁已经遍布整个眼球，她黑洞洞的眼睛朝着里看来，仿佛能够清晰看到躲在门后的它。 她的嘴巴裂到耳根，眼里却还在继续流眼泪。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被诡异地组合在一起，一半在哭，一半却在笑。 难脱蛇妖突然就知道刚才猫眼外为什么是一片漆黑了，那是因为她正将眼睛对准猫眼往里看，正好同她对视，它看到的就是她的瞳孔！ 这时，门外的女人远离了摄像头，她笑着往后退，直至退到了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前。 直至她往后走，难脱蛇妖才发现那个女人的脚从膝盖开始和身体的方向呈现 180 度。她的脚掌方向和脑袋相反，此时向后走去，脚掌抬起后落下显得无比自然。 她背靠着墙，死死看向大门的方向。在难脱蛇妖惊恐的目光中，下蹲蓄力，而后拼命朝着大门撞来！ “哐！”这次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门板原来凸起一个掌印的地方变成了一张人脸，人脸狰狞，在透过门板恶狠狠地看向门内！ 第22章 蛇妖子嗣（1） 难陀蛇妖的恐惧到达了顶峰，它拼命地呼唤同伴，可是附近的同伴赶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哐！！”又一次剧烈的冲击，门框边沿裂开一条缝，摇摇欲坠。 它惊恐地躲在门边的墙后，绝望地看着门缝里伸出几只尖锐的指甲，又黑又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朝里面拨弄，好似想要找到着力点扒开门。 它看着自己结实的拳头，鼓起勇气朝着那指甲砸去。 可就在它的拳头即将碰到指甲的一瞬间，那指甲灵活地一缩，整个缩回了门后，而它用尽全力的拳头将本就变得非常薄的门板直接砸出了一个洞。还不等它反应过来缩回手，它的手被卡在了洞里，手腕被门对面的女人牢牢固定住。 它惊恐地看向可视电话，就见对面的女人张开了嘴，嘴里是4排锋利的牙齿。她的嘴张的极大，可以轻易地包裹住它的拳头。 “咔嚓”剧痛从手腕处袭来。难陀蛇妖挣扎着发出尖利的嚎叫，整个手掌被硬生生啃咬下来的剧痛让它剧烈地挣扎，它的尾巴四处乱拍，另一只手用力砸向大门。 门那边的女人连咀嚼都没有，直接将手掌吞咽了下去。铁一般的爪子牢牢扣住难陀蛇妖。 “嘎吱——”又是一口，小手臂的下半部分几乎全部消失，森森的白骨连着筋膜在空中晃动。 “啊！！！——”难陀蛇妖除了尖叫别无他法。 对面的女人可能觉得剩下的鲜肉太少了，扣住难陀蛇妖的手将它整个又往外拉了拉。难陀蛇妖的手臂几乎从肩膀开始卡在了门洞里。 它更加剧烈地挣扎，终于，门板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承受不住倒下了。难陀蛇妖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人。 它在地上颤抖着问道：“你到底......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此时笑着站在门后，下巴拉长到了胸前，奇怪的声音从它嘴巴里发出来：“我叫......叶蓉，是你以后的好朋友，请多多......指教。” 蛇妖母体从共享视野里看到的最后镜头是近在眼前的嘴巴，将它的子嗣整个吞吃入肚。 “给我杀了她！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一定要让你永远留在这栋楼里！”它恶狠狠地冲着子嗣发挥出指令。 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间不算太久，真正附身的子嗣大概有二十几个。他们当中有学生也有上班族，通过关系网附身传递，大致的居住范围也都在附近。 此时二十几个子嗣全部从本小区的其他楼栋或者周围的小区向着8号楼聚集。 电梯的数字开始跳动上升，楼道里也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突然，电梯井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金属链条崩断的声音，整部电梯跟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还不等电梯里的几只蛇妖子嗣反应过来掰开电梯门逃命，电梯上方盘旋的一团黑雾变换成一只巨手的形状，一把抓住升降链条，狠狠一扯！链条全部被扯断，分崩成四散的零件坠落，随之一起的还有原本正在上升的电梯。 在电梯里所有蛇妖子嗣惊恐的目光里，被困在电梯内的自己和同伴在飞速下降的电梯里被摔成肉泥。 电梯里血肉四溅。 楼道里正在快速上楼的所有蛇妖一顿，在寂静的楼道间停了下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开始觉得就这么上楼可能不是一个好选择。刚刚电梯里的同族死前经历的恐惧与绝望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脑海。 原本正常运行的电梯突然坠落，这恐怕和702的住户脱不了干系。何况刚才702门口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从未见过。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他们在等待母体的决定。 蛇妖母体没有亲自过来，她在视觉共享中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刚才701的子嗣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痛处和长久以来寄身人体未被发现过的无往不利，让她冲动之下做了让几乎所有的子嗣过来杀了那个人的决定。 但电梯的杀戮让她想起了刚才被她刻意忽略的疑问，那个701门外的诡异女人，到底和702的住户有什么关系？702住着的，到底还是不是普通人类？ 还不等她思索完，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一起的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长长的、刺耳的摩擦声通过扶手从楼上一路传下来。 此时楼道里的蛇妖子嗣已经到了5楼和6楼的交界处。它们听到动静纷纷向上看去，从楼道缝隙间看到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702业主。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睡衣裙，腰上系着的飘带在空中微微摆动。 脚踩一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鞋子上有一些血迹，是她从701门口走过的时候沾上的，和高跟鞋本身的颜色融合在一起。若不是她踩过的地面沿途留下了鲜红的痕迹，根本发现不了。 她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高跟鞋和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声音搭配着她手上那个长长带了钉子的金属棍和扶手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竟然有些诡异的和谐。 她嘴角带笑低头看去，视线和仰起头看过来的难陀蛇妖子嗣对个正着。难陀蛇妖被那双深沉的眼睛看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 唐婉茹伸出白皙的手指隔空在数：“1、2、3......”她伸出的手指上还留有飞溅上去的鲜红，蛇妖子嗣灵敏的嗅觉可以清晰闻到那是同族的血液。 它们对视一眼，大概是数量上占据优势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他们的眼中弥漫起杀意与冰冷，张牙利爪地继续上楼，朝着唐婉茹扑来。 唐婉茹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钢棍，棍子在她的手上挽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她身体周围开始涌现出黑气，笑着开口：“一共16只，全都杀了。” 突然间，黑气铺天盖地地袭来冲向迎面而来的蛇妖子嗣，母体看到这团黑气，只觉得一阵莫名地熟悉与恐惧，好似猎物遇到了天敌。她下意识地命令子嗣：“全都回来！快逃！！” 但时间已经晚了，黑气瞬间吞噬了所有的蛇妖。在共享的视野中，每一条蛇妖看到的全是漆黑，分辨不清前方和同伴。 唐婉茹提着棍子从容地走进了黑雾，下一秒，黑雾中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鲜血的味道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楼道。 第23章 蛇妖子嗣2 带着尖椎的钢管每挥动一次，就带起锋利的劲风，蛇妖子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打的皮开肉绽。一开始需要打好几棍才可以消灭一只蛇妖，越到后面，唐婉茹挥动棍子的手法越熟练，招招致命。她踩着高跟鞋灵巧地像是根本不受重力的影响，自如地像是在花园悠闲地漫步。 难陀蛇妖的母体在视野里共享了子嗣的死亡，有时看到的是突然从黑雾中扎入眼球的钢针，有时看到的是子嗣从手掌开始被黑雾一点一点吞噬。 最后，当黑雾消散，楼道里仅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蛇妖。它的七寸被钢钉狠狠扎在地上，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一死去。等待死亡的恐惧远比死亡本身更让人可怕，它看到那个702的女人白裙上都是喷射状的血迹，头发却没有一丝凌乱。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它跟前，柔软的手拂过它的颈椎，伸进了头顶的毛发里，一把抓住头发强迫它抬起了头。 唐婉茹凑近去看她故意剩下的这一只蛇妖，刚才那些蛇妖的力量和速度与7楼被她杀掉的那两只没什么区别，说明它们在族群里的地位也类似。 而一个族群里不可能所有人都处于一个等级，这也就意味着，它们都是听命执行的人，而真正做决定的族群领头人，还未现身。 她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将眼里的漫不经心演绎的淋漓尽致。沾了几滴血迹的嘴唇上还涂了唇膏，草莓味的唇膏将嘴唇衬的更加饱满晶莹，和嘴角边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低头去看那蛇妖的眼睛，那双散发着诡异黄光的竖瞳此时毫无蛇类的冰冷与恐怖，只有不断震颤的害怕。唐婉茹盯着看了一会儿，蛇妖母体仿佛能感觉到她在透过这双子嗣的眼睛与它对望。一股寒意涌上了脊柱，它能清晰地看到唐婉茹眼底的笑意与食欲。 它听见唐婉茹说：“找到你了。” 这句话和她在杀掉被附身的张叔时说的一样，但蛇妖母体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句话的意思和刚才不同。她的意思应该是，找到了母体和子嗣维系的载体。 没有给母体和地上的子嗣更多的反应，唐婉茹的手快如闪电，拔出钉在蛇妖七寸上的棍子，将棍子的尖钉对准了蛇妖的眼睛，用力狠狠扎了下去！ “啊！！！——”子嗣发出了凄厉的痛呼，那股疼痛仿佛能通过突然暗下来的视野传递到母体。蛇妖母体打了个哆嗦，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唐婉茹手里捏着两颗圆润的眼珠在手中把玩，看了一会儿后，站起来将手中的眼珠举高凑近应急灯的光源，灯光通过剔透的眼珠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将她眼底的兴奋照的清晰。 红色高跟鞋踩在地上还剩些微弱喘息的蛇妖脸上，脆弱与精美的鞋跟和蛇妖狰狞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似柔弱却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这时，楼道转角的窗外，天光破晓，第一缕朝阳洒进了空空如也的楼道，黑雾过后，这里仿佛干净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唐婉茹感受着体内因吞噬了蛇妖子嗣而成长的力量，开心地笑了一声，她脚步轻快地一步一个台阶走回7楼。 唐婉茹今天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进的教室，体内能量地充盈让她舒服的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见她来的晚，班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在她身上。渐渐地，他们发现唐婉茹的脸色出奇的好，比平时更有一股红润的气色点缀，让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柔。 同桌不由自主地问：“婉茹，你今天气色真好啊！” 唐婉茹笑了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可能因为昨晚睡前吃了甜品，睡得好吧。” 同桌诧异：“你晚上也敢吃甜品？是什么味道的？好吃吗？” 唐婉茹朝她眨了眨眼，说道：“吃的小孩，特别补~” 同桌和周围的同学不由地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他坐在教室的角落，将脑袋埋在交叠的手臂中，只有耳朵在外面听着这里的动静。 “李毅飞，你怎么了？今天不舒服？”他身侧的同桌推了推他。 李毅飞低低的声音响起：“没......是的，我昨晚有些着凉了，今天没什么力气。”他的声音的确虚浮无力，听着还有些发抖。 同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李毅飞平时为人热情、仗义，帮助过不少同学，他永远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鲜少会这样有气无力的。 李毅飞打断同桌的思绪，他轻咳了一声，嘱咐同桌道：“我先趴一会儿，老师来了你喊我。” 说罢就不再说话，同桌见状，主动将和周围人讲话的声音降低，以免打扰到他休息。 唐婉茹仿佛不经意地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李毅飞的同桌察觉到桌子仿佛抖了一下，他奇怪又担忧地看向李毅飞，刚刚......他是在颤抖吗？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李毅飞坐在教室后面，他抓起书包，在下课铃响的同时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教室。 只留同桌在后面着急地喊：“李毅飞！你的作业还没拿呢！” 前排还未离开的老师听到这里的动静，眉头皱起，回去准备给李毅飞的家长打电话。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已经有很多个任课老师反应过说他上课没精打采，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她记得李毅飞的爸爸好像上班比较忙，不知道现在打过去会不会影响别人上班......她记得，李毅飞的父亲好像是一名公交车司机？ 沈青竹今天又早早地等在了一中校门口，今天他的身边没有李亮。王全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李亮也有就不用担心弟弟再遇到霸凌。而且今天白天的时候，学校里隐隐传出风声说是王全失踪了。听说他家里已经报了案，但因为他经常出入的场所鱼龙混杂，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而和王全玩的好的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最近也没有在附近看到过他们。估计是为了对王全失踪避险，而去了别的地方吧。 二中学霸+校草在追一中校花的事迹已经在两所学校传开，在校门口的一中同学都在明里暗里打量着他。听说二中有好多女生因为这个消息都在暗地里感叹下手太慢了，纷纷扬言要来瞧一瞧一中的校花能有多么沉鱼落雁，让堂堂沈青竹一见钟情。 第24章 公交车（1） 沈青竹没有将周围的打量放在心上，直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他心有所感地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从光走来的那个人。 她脸上带着和以往一样温柔缱绻的笑，却每一次都可以让他愣在原地。沈青竹看着唐婉茹走近，她在他面前站定，眼神略带疑惑，仿佛是在说“难道你今天又要送我回去？” 沈青竹轻咳一声，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王全看样子短时间是不会找上门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或者说，他自己心里也分不清到底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是其它。 他将手中提着很久的奶茶递到她面前，眼神看向别处小声说道：“这是感谢你上次救了我的兄弟。我.......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让店员推荐大家都喜欢点的一款。” 唐婉茹对奶茶没什么兴趣，况且她没有主动救他的兄弟，虽然王全的消失有她的一点功劳，但她为的只是自己。 不过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想到一会儿的饱餐，来点饭前甜点也没什么。 她冲他笑了笑，接过了奶茶。 “啊啊啊啊！！她接受了！她接受了沈青竹的奶茶！” “那是不是代表......他们在一起了？!” “应该不会吧，只是一杯奶茶.......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你见过沈青竹给别人买奶茶吗？别说女生，就是他兄弟都没有这个待遇！” “......啊我的校花......我逝去的青春......” 周围的七嘴八舌在唐婉茹接过奶茶的一瞬间炸开了锅，但唐婉茹没有在意这些，她继续对沈青竹说道：“你的谢意我接受了。上次救你兄弟的事情一笔勾销。” 她说着绕过他继续往校外走去，沈青竹快步跟上。他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有些紧张的握紧拳头，对着她说：“这段时间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万一他们......” 唐婉茹今天有事情要办，沈青竹跟着只会打扰到她。她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走的都是大路，车上和路上都有监控，不会危险的，放心好了。” 说完她也没有管沈青竹的反应，快步走向了公交车站。她有预感，蛇妖母体今天一定会来找她。今天她在无意在图书馆里翻到了《山海经》，在里面看到了关于难陀蛇妖的记载。昨天她杀了蛇妖的子嗣，那蛇妖母体通过视野共享全都看在眼里，作为孕育子嗣的母体，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想杀了她报仇呢？ 如果可以抓住母体，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子嗣可以吞噬。她想到这里，开心地笑出来，旁人见了，只觉得这个爱笑美丽的女孩肯定在想什么美好的事情，绝不会想到她天使的外表底下跳动的是比恶魔更嗜血的心。 正好一辆公交车驶来，在她面前稳稳停下。车门打开，唐婉茹抬起的脚不易察觉地在半空中顿了顿，方才迈了上去。 今天车里只有寥寥数人，她像往常一样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车门却没有一下子关闭，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车，才缓缓关闭。 沈青竹上了车后对上唐婉茹的视线后，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他抓着书包带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随即坚定了眼神，抬起脚坚定地朝着唐婉茹走来。 他不敢坐在唐婉茹身侧，只是坐在她的前排，比昨天坐的离她更近一些。他微微侧头，鼻梁的痣清晰地点缀在长长的睫毛下，他低声向她解释道：“我保证只是送你回去，不会打扰你。” 唐婉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没有搭话。 最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这里，眼中寒光闪过。 公交车缓缓启动，沿着熟悉的路线行驶。唐婉茹在颠簸中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沈青竹回头，就看见她脑袋搁在窗沿，随着车一晃一晃的，看上去睡得很熟。 他专注的眼神划过她的精致眉眼，看的有些愣神。不知道看了多久，沈青竹看到她的眉头皱了皱，好似马上要睁开眼睛。吓得他赶紧回过头，心跳如鼓，不敢去倾听身后的动静，耳垂红的像樱桃一样，上面传来的热度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很开心。每当有人在耳边提到她的名字，特别是将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时，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秘的甜蜜。 他向公交车的前方看去，想要将注意力转移，来降低耳根的温度。这才发现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乘客了，只有司机在前面沉默地开着车。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行驶中的公交车仅有车门旁边瓦数不高的灯给昏暗的车内带来一丝亮光。沈青竹朝着车窗外望去，突然感觉不对劲。即使只去过唐婉茹家一次，他也能大致分得清沿途经过的标志性建筑。 而此时公交车在一条荒芜的路上飞速行驶，道路两侧已经不见楼房，全是空旷的荒地，远处隐隐有几台大型吊机狰狞的影子巍然不动。 沈青竹警觉地看向前方的司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傅，请问还有多久到柳湖小区？家人早就做好饭等我们回去。” 司机没有应答。 沈青竹心里咯噔一声，他显示点名了沿途看到过的小区名字，来看看司机是否有反应，再说了有家人在等，暗示他们如果晚会家人很快就能知道，届时很可能会报警。而只要查过沿途的监控，警方很快就能锁定这辆公交车。 但司机的沉默指向了最差的结果，他是有目的的，并且已经摊牌，而且有可能鱼死网破。 沈青竹刚想站起来，肩膀上按上了一只手。唐婉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躲好。”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沈青竹担忧地回头，就看见她已经身侧的书包放到他旁边的座位，站起来向前走去。 沈青竹忍不住站起身，就被公交车一个突然的加速给震的坐了回去。他扶住前排的把手想要再次站起身，却发现唐婉茹丝毫没有被公交车的加速和颠簸影响，她稳稳地踩在地面上，身体没有晃动半分，如履平地。 第25章 公交车（2） 她快步走向公交车司机，刚走到附近，就见司机猛地翻身从座位上跃起，朝她扑来。唐婉茹举起手臂挡住了司机突然变幻出来的利爪，利爪的破空声和猛烈的撞击声将沈青竹拉回神。 他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手上紧张地抓着把手。只见对面的司机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模样，他，或者说是它，上半身很像人，但从腰部开始则全是一条长长的尾巴。长长的蛇尾有力地摆动，所过之处将公交车上的固定椅子轻易地卷起、搅碎。 说它的上半身像人，也只是因为它的五官依稀还有人类的影子，但遍布全身的银灰色鳞片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它完完全全是另一个物种。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公交车中闪着黄光，一双蛇类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唐婉茹。 它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唯一可以辨得清的是它口中的恶意与怨毒：“我要让你给他们陪葬！” 唐婉茹手上握着一把小刀，灵活地转动一下刀柄，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难陀蛇妖挥去。 难陀蛇妖侧身脱开那锋利的寒芒，却见唐婉茹刀柄一转，反手握刀，狠狠朝着蛇妖的尾巴扎下。刀剑整根没入蛇妖的尾部，在它的挣扎中将它的尾部狠狠剜下一块肉。 鲜血四溅，洒得车顶和车窗到处都是。 “啊！！”蛇妖惨痛地叫了一声，它恼怒地用爪子抓向唐婉茹。沈青竹猛地起身朝前冲去，用尽全力抱住蛇妖原本想甩起来抽向唐婉茹的尾巴。 他被巨大的力量带到砸向了车窗，在飞溅四散的玻璃中滚到地上，脸上划破了几道口子，胸口好似被几十斤的重力击打般，撑着地面一下子没有站起来。 唐婉茹没有硬接蛇妖的这一爪，那柄小刀在她手中灵活地像是她的手指般，用一个诡异的角度扎进了蛇妖的手腕中，刀锋向上一挑，蛇妖的手筋被挑断。 蛇妖吃痛收回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掰断身边的固定座位，朝着唐婉茹砸来。 唐婉茹侧身避过，却因车辆的突然颠簸而没有全部避开，肩膀被椅子的一部分击中。她闷哼一声捂住肩膀，虽然看不见衣服内的伤势，但她颈侧已经有了一大块红痕，可见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整片的淤青。 唐婉茹的左手抽走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握着的刀，任凭右手在身侧晃荡，再次抬起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地再次像蛇妖刺来。 这次任凭车辆如何颠簸都没有再影响她半分。 蛇妖司机在离开座位时用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抵住油门，公交车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一往直前。 沈青竹看着窗外的景色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条路是....... 还不等他回想起哪里来的熟悉感，就听见蛇妖在挣扎和躲避中疯狂地大叫：“你逃不掉的，要死我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回答它的是唐婉茹刀刀扎入皮肉的声音。 突然，公交车一阵剧烈的颠簸，这次颠簸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是撞到了障碍物。沈青竹刚站稳就看到公交车已经来到了一座施工的大桥上，刚才一路撞掉了桥边设置的警戒护栏。 沈青竹猛地回头看向唐婉茹，他大声道：“婉茹小心！” 蛇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悄悄卷上方向盘的猛地一拽！ 公交车冲破了桥面的护栏，直冲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公交车的玻璃瞬间破碎，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四处飞溅。 唐婉茹和蛇妖都被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碎裂的玻璃朝着唐婉茹飞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青竹飞扑过来，腰部和腿部被座椅同时重重地磕碰，他面不改色，用背部挡住了飞向唐婉茹的玻璃。 在唐婉茹微微放大的瞳孔中，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嘴唇有些苍白地张开手，轻轻抱住她。 “别怕。”他刚说完这句话。 “砰——！”公交车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车厢内开始进水，沈青竹的t恤很快晕开一团团红色的痕迹。 蛇妖遇水拼尽全力挣扎，被钉在车厢上的尾巴在水里疯狂地摆动，它一狠心，尾巴顺着刀刃的方向一用力，尾巴几乎断成两半。它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游去，背后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它走远，却没有跟上。 唐婉茹看着失去意识松开手的沈青竹。他水中慢慢下坠，白色t恤上的血迹在周围散开，他眼睛紧闭，水中光晕照将他的脸照的清晰又模糊。 唐婉茹眼睛低垂，看不清神色。 良久，在沈青竹彻底沉入黑暗的水底之前，她动了。 她滑动左臂向他游去，在他身前转过身，将他的左手绕在自己的肩膀，腿部摆动向上游去。 沈青竹的头搭在她的颈侧，唐婉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她的身体周围渐渐涌现黑雾，裹住两人朝上方而去。黑雾在触碰到沈青竹的时候微微散开了些，唐婉茹有些诧异地回头，才发现沈青竹一直没有呛水的迹象。 他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被一团七彩的光膜包围，这团光膜很薄，也很微弱，仅能浅浅地覆盖着他的身体。在他昏迷的情况下，是这光膜让他在水中不至于窒息而死。 唐婉茹微微挑眉，看来他在绝境下身体自动觉醒了禁墟。 她在和蛇妖打斗的时候一直没有使用禁墟，有一部分原因是此前因为沈清竹在场，以及她想要看一下自己全凭肉身与几年来不断练习的技巧，能否杀死蛇妖。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示弱。虽然附身司机的蛇妖拥有比其它蛇妖更加强悍的攻击与防御能力，但她有一种预感，那并不是蛇妖母体。她任由右手骨折也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母体放松警惕，主动进攻。 公交车坠入水面应该就是蛇妖设计重伤唐婉茹的最后一环，却没想到被沈清竹打破。躲在暗处的蛇妖本体也因此没有再发动攻击。 通过这几日的吞噬，唐婉茹识海中已经出现了一条完完整整的蛇尾，腰部以上的部分身子摇曳，在黑雾中不太清晰。 巨大的尾巴盘踞在识海，只要在唐婉茹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会偶尔动一动，更像是她的另一个分身，或者说——她内心最真实的投影。 第26章 禁墟068——气闽 唐婉茹吞噬的能量中，有一半消失在黑雾中被天欢吸收，另一半成为她自己的养分，供养出这条似是继承了腾蛇一族特征的识海化身。天欢的声音近年来少有出现，有时会兴致起来指导唐婉茹几句修行的身法。 唐婉茹就如同一块脱水的海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快速成长着。她渴望吞噬蛇妖母体来提升自己的能力，也愿意为此冒险受伤。 她本应该对沈清竹破坏了她的计划而恼怒，但看到他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还是没有任由他淹死在水里。却没想到，他因祸得福觉醒了禁墟。 沈清竹睡的不太安稳，他感觉自己的背上被缠上绷带，深陷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无法醒来。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身旁若有若无传来的对话，“禁墟”、“气闽”、“068”等几个没有听说过的字眼让他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他费力地去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恍然间记起了他和唐婉茹所在的公交车坠入了水中，唐婉茹她的胳膊受了伤......糟糕！ 他突然睁眼坐起身，脱口而出：“婉茹小心！” 房间内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唐婉茹独自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没有参与和临江市守夜人小队的交谈。沙发旁放了一盏落地灯，明亮又温暖的灯光照在她手上捧着的书页上，她在翻书的手指在灯光下好似微微泛着光。 她沉静的目光看过来，沈清竹原本焦急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理智回笼，看向她轻松捧着书的右手，丝毫没有受伤骨折后吃力疼痛的迹象。 “你......”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早在公交车上看着她与那个怪物打斗时，他就察觉了不对劲。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能在那样疾驰的车上与面不改色地和那样凶狠的怪物厮杀？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那......他是不是离她更远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两个被忽视很久的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沈清竹的沉思。 “你好，我是临江市守夜人小队的一员。”其中一人说道。 “守夜人？”沈清竹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示意他继续。 “1920年，迷雾席卷全球，将大夏变成一座孤岛。在迷雾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神明的踪迹。但自从迷雾出现之后，人类在迷雾中才真正观测到了神话生物......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西方的众神，很快就要向大夏开战。”说话的人喝了一口水，在沈清竹专注的神情中继续道：“而你，觉醒的是超高危禁墟的一种，禁墟068——气闽。” 沈清竹想到了之前沉入水中的窒息之后突然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他那时已经因为伤势意识不清，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那是他的禁墟。 “气闽有什么能力？”他追问。 “这个禁墟之所以属于超高危，就是因为它的破坏性非常强大，它不仅可以形成真空环境，还可以操控空气中的氮氧含量，甚至可以使氮氧混合爆炸。” “气闽......”沈清竹看着双手。 冥冥中好似有什么指引，他的掌心中浮起了一个彩色的气泡。就像洗衣粉的肥皂泡一样，迷你又可爱，但他却可以感受到当中特殊的规则。那种对气泡中的空气自由掌控的感觉让他愣神。 他看向唐婉茹。 身旁的人会意，介绍道：“她是我们的外部人员，偶尔也会参加我们的特殊行动。” “昨天的怪物也是你们说的神秘对吗？那具体是什么？”沈清竹问道。他暗想，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破坏了唐婉茹的计划？ “那是难陀蛇妖。虽然难陀蛇妖只有池境，但仍被列为高危。难陀蛇妖的母体会挑选人类进行接种，被接种的人类会成为子嗣生长的温床，最终被占据身体。只有消灭母体，子嗣就会全部自动死亡。经过推测，昨天那个司机大概率就是母体，只可惜，昨天被它逃了。”当中一人叹气道。 沈清竹下意识看向唐婉茹，她此时垂下眼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如果唐婉茹也有禁墟，昨天她为什么不用？又或者......其实昨天那只根本不是母体？ 那她为什么没有反驳......还是说，她不想让眼前的这两个人知道真正母体的消息？ 她想要单独找到母体。 沈清竹几乎是在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加入守夜人吗？“ ”我们会对你先进行基本的训练，再安排你参加统一的集训。在通过集训之后，你才可以成为正式的守夜人。现在我们正式邀请你加入守夜人预备队，你，愿意加入吗？“两人正色问道。他们此前和上京通过电话，沈清竹的禁墟非常特殊，在关键时刻甚至有奇效，上面给的命令是必须让他加入。 沈清竹正准备点头，唐婉茹轻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听说，守夜人的福利不错。如果是预备队，你们总得表示一下诚意吧？“ 沈清竹一顿。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和几个兄弟一起勤工俭学，生活一直比较拘谨。如果可以有福利，他和兄弟们可以轻松一些，不用一人打好几份工。 虽然他认为自食其力并不丢人，但在唐婉茹面前，他还是为自己的囊中羞涩有一些不好意思。 临江守夜人小队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唐婉茹自从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加入小队后，一直与小队的其它成员保持着距离。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们都对她有了近一步的了解，她看上去柔弱纯良，但实际上很有主见，甚至可以称得上杀伐果断，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从不主动和成员接触拉近距离，行事作风一直在规则的边界游走。这些年她明面上一直是听从队伍的安排偶尔行动，但凭她愈发轻松的对敌和强大的能力，他们可以肯定她一定私下里做了不少其它的事情。 只要不触犯底线，这些事情看在她强大的禁墟下，他们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会主动帮新人说话？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和沈清竹介绍起了守夜人的福利。沈清竹看向唐婉茹，见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方才同意加入。 第27章 小奶狗与小狼狗 ”哎，听说了吗？李毅飞转学啦！“早读时间，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真邪门啊，这才开学几天，我们班已经2个转学了，还有1个消失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李毅飞的同桌凑过来，他就纳闷了，这两天看下来李毅飞挺开朗活泼的，怎么就一声不响转学了呢？ ”嘘——小声点！别被老师听见了！这件事情不是说了不能再提了嘛！“前排的同学听见议论，瞥一眼在上面领读的班委，悄悄侧身提醒。 唐婉茹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蛇妖母体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她并不能确定李毅飞是不是就是母体，暂且放它休养一段时间，也好为她创造更多食物。 唐婉茹翻过一页书，慵懒的用手杵着下巴，看向窗外。秋风吹落了一地的树叶，棕红色的树叶凌乱地铺散了一地，给校园添上了一份亮色。 —————————————————————————— 时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被一双无形的手上前拨动了一圈，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下课铃声想起，唐婉茹和同桌打了声招呼，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去。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进来几条信息。她点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原本平静地眼底涌起一模真实的笑意，整张脸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一般变得灵动鲜活。她一边回短信，一边往前走去。 同桌看她走远，用手肘撞撞身边的同学，惊奇地说道：“哎，你看见了吗？婉茹刚刚笑得好开心啊，我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 身旁的同学点点头，肯定道：“是啊，这是谁给咱校花发信息了，让美人难得一笑。” “该不会......是沈清竹吧？”又有一人加入了讨论。 “应该不是，不过话说二中的沈大学霸天天风雨无阻地来接我们校花，真是痴心一片啊！”同桌感叹道：“你们说——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他身边的同学拍了拍李亮，手环住李亮的脖子将他拉近：“哎，给我们说说呗，你哥不是和沈清竹是好兄弟吗？” 李亮叹气，怪他没有提前收拾书包下课就逃，哪知道会被这几个人逮到。他挠挠头，不太肯定地回答道：“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有听说。但是，不是我吹，有谁能比的过我们沈哥？”他双手环抱着胳膊，对于沈清竹的竞争力表示肯定。他沈哥，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武力有武力。虽然这一年来沈哥不太出手了，但从仅仅几次就可以发现他的身手比原来更加厉害了，那些招式也不知道在哪学的。 唐婉茹不知道其他人对她的讨论，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她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打字，给对面等候已久的人发去信息。 ”叮咚——”电话那头正在走路的人听到短信铃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裤袋里拿出手机。他肩膀上扛着一根棍子，棍子的后端挂着一壶油，随着他的步子轻微晃动。他的眼睛上覆着一条长长的黑带，为英挺的上半张脸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和侠义情怀。 眼睛上的黑带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步伐，他抬头看向前方，空出的一只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按键，仿佛不仅可以清晰看到周围的一切，还可以一心多用，打字走路两不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对面发来的一条内容：七夜，恭喜出院。 发件人：唐婉茹。 林七夜轻笑一声，想到唐婉茹此时应该下课了，直接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在响了两声后被接起。 “七夜。”温和婉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放学了吗？”林七夜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嗯，刚下课，在回去的路上。”唐婉茹一边说话，一边和路上向她打招呼的同学笑着点头示意。 “在学校怎么样，最近辛苦吗？”林七夜在等红绿灯。身旁有几个女生看到他蒙着黑布的侧脸窃窃私语。 “还好，同学和老师们都很照顾我。说起来，你之后是不是要念高一？那——我可以算是你的学姐了哦~来，叫声姐姐来听听。”唐婉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邻家大姐姐，语气耐心又温柔。 林七夜脸有些红，这么多年了，他们保持着电话联系，但他仍然会被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弄的脸红。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不要了吧？” 唐婉茹的声音一点都不强势，但是语气却很坚定：“叫姐姐~” 远处看见她拿着手机的同学根本无法从她浅笑的表情中，知道她此刻正在强迫一个同龄少年喊她姐姐。 林七夜有些磕绊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姐......姐姐。” 唐婉茹捂嘴轻笑，真是乖乖的小奶狗，好可爱。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听到林七夜走进门的姨妈走了过来喊道：“七夜，回来啦。”两人便顺势挂了电话。 “婉茹”一道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唐婉茹看过去，果然是沈清竹。他靠在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上，黑色皮夹克将他立体的面容衬托的更加冷峻硬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不失帅气，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微笑。 这一年以来，他们已经逐渐熟悉。沈清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接唐婉茹放学，理由也从一开始的保护变成了同事之间顺路。 是的，“同事”，在沈清竹成为守夜人预备成员后，他向队长提交了报告，申请搬到和唐婉茹同个小区，理由是为了多和有经验的同组小姐姐学习，还有出任务更加方便。 唐婉茹也从一开始的拒绝无视变成了默认，毕竟在她看来，仰慕和喜爱都只是调剂品，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唐婉茹带上头盔，跨坐到摩托车上，牛仔裤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型。她伸出双手搂住沈清竹的腰，沈清竹感觉小腹上被放上了一双交叠的手。 他身体紧绷了一下，头盔遮住了他有些尴尬的表情。还不待他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背上附上来柔软的身体。 坚实的背部肌肉被一阵温软包围，让他还没平复的心绪一下子起伏强烈，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移了移，俯下身想要遮掩异样。 唐婉茹歪了歪脑袋看了他一眼，心底轻笑一声，仿佛被摩特车飞驰的速度吓到，身体重心更加往沈清竹偏移，贴的更紧了些。 沈清竹差点一不小心将油门加到底，他头盔下的脸红到滴血，尽全力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道路前方，方才将高频率的心跳慢慢降下来，心里只期盼着唐婉茹没有察觉。 第28章 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临江二中。 上午的课程结束，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沈清竹合上书收拾好笔袋站起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去路。 “沈同学，这个给你，请接受我的心意。”一句蹩脚的中文从眼前女生的口中说出。她一头银白色的双马尾在人群中特别醒目。 还未出去的同学听到这里动静立马止住了脚步，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新来的转学生是在向沈清竹表白吗？” “应该是吧，她原先是霓虹国人，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和语言不同，来了两个月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下子给整个大的。” “没想到啊，我记得这妹子刚来的时候可拽了，看谁都不顺眼，没想到2个月被沈大学霸拿下。不过......我好像听说沈学霸有女朋友？” “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听说是一中校花，咱们学霸痴情一片天天接送。” “哇，真想看看人家校花长什么样，你们有人见过吗？” “我以前的同学在一中，有一次我去找她的时候见到过。总之很美，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温婉如水，清丽脱俗吧！” 周围的声音没有影响到明日香，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生，眼中载满了属于少女的爱慕。 2个月前，古神教会注意到临江市的守夜人小队在几次行动中每次都完成的很顺利，给古神教会在临江的分部造成了重大打击。他们的细作发现近期有一个新面孔在小队任务中频频出现，根据线索一路搜到了临江二中，便派她来监视这个新人——沈清竹。 沈清竹的气质和长相太符合她的审美了，在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去了解他更多。 他很少笑，平时大多是一副凶巴巴的严肃表情。但她知道他很善良，他会帮助班里的贫困生，大扫除也会主动揽下脏活累活。他从不欺负弱小，在朋友之间也总是主动付出的那一方。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的江湖侠气与仗义，和掩藏在又酷又拽表情下的一颗细腻又柔软的心。 隼人发现一些她的不寻常，隐晦地提醒过她，让她注意自己的任务和身份。但明日香不以为意，如果她可以和沈清竹在一起，说服他加入古神教会不是更能为教会增加一大战力吗？她相信她可以的。 “抱歉，我不能接受。”沈清竹丝毫没有迟疑的拒绝打破了她的幻想。他的表情非常冷静自然，没有一丝害羞和被漂亮女生告白的喜悦。 “为什么？”明日香的中文从来没有说地这么流利过。 “没有为什么。”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其它的解释或理由。“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沈清竹冲她点头示意后离开。 没有为什么，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也不是因为不了解她，只是单纯的不接受。 明日香举着信的双手垂下，她低头看着信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教室中明里暗里关注着这边的同学开始说悄悄话。 “看，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被拒绝了。”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哎，我感觉哈，虽然明日香同学也长得很可爱，但是有唐大校花在，如果我是沈青竹，我也知道怎么选......” 明日香低垂的眸子动了动，那......如果那个女生不在了呢？ 她折好信放进袋子里，面无表情地离开教室。中午的楼道里没什么人，她走到顶楼，把天台的门反锁。 明日香打开临江市一中的论坛，在首页输入“唐”字，搜索框里出现了一堆搜索推荐。她在里面找了找，轻松地找到了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名字——唐婉茹。她点击进入，发现了关于一个女生的很多张抓拍。 即便从情敌的角度看起来，明日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的确长得很招男生喜欢。她手指在照片上点点，眼里泛起冷意。 她食指与拇指相扣放进嘴里，熟练地吹了一个口哨。没等多久，一只彩色的鹦鹉从小树林里飞出来，停在她早就抬起的胳膊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小美~~”明日香摸了摸鹦鹉头，喊它的昵称。 鹦鹉极通人性，叫了声：“香~”吐字清晰，完全和人类说话的发音一模一样。 凑到鹦鹉旁边，给它看看手里的照片，又嘀嘀咕咕地和它说了一堆。然后摸摸它的头，像往常一样亲亲它的脑袋，给了任务前的鼓励。然后抬起胳膊，对它说：“去吧。” 鹦鹉再次依恋地蹭了蹭她，方才挥动翅膀向远处飞去。 临江市一中。 鹦鹉穿过茂密的树林，停在枝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方的人群。它在人群里搜索着脑海中的人。突然，它听见了人群中有人提到了主人让它记住的名字。 “杨梦，你同桌唐婉茹呢？班主任找她。” “她还在音乐教室，音乐老师留她说要再练一下校庆演奏的曲子，午饭也不打算吃了。我正准备给她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垫垫呢。” 鹦鹉可以听懂“音乐”和“教室”，它歪了歪脑袋，尝试着理解下面人的话。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树林的另一侧传来。那旋律温柔缱绻，如同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鹦鹉扬起翅膀循着琴声而去，音乐教室位置偏僻，并不在教学楼，除了上课，很少有人会走到这边来。 此时寂静空旷的楼栋里，只有琴声在回荡。一楼走廊的窗户上照进来的暖阳，好似被绿化带里的桂花树浸透了甜甜的桂花香。 鹦鹉扑腾着翅膀停在了一楼最里面一间教室的窗台上。 教室里面背对着它坐着一个人，她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端坐在比她大出好几倍的三角钢琴前，白皙的指尖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灵活又自然地按下、抬起。 她的右侧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零零散散写了一些音符和弹奏技巧，左侧是排列整齐的一排排空凳子，在这个偏僻的房间里充当着忠实又沉默的观众。 第29章 游泳馆（1） 琴声在琴房内回荡，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触及灵魂，让人忍不住静静聆听，和她一起经历着音乐中的每一个高潮和低谷。 在弹奏完高潮后，琴声渐渐平息，最后一个音符在空中回响，然后慢慢消失。 那个人放下了手，慢慢转过了头，精准无比地看向了鹦鹉的方向。 鹦鹉精明与灵动的眼睛在一瞬间放大了瞳孔，还来不及挣扎，被从窗边被无形的力量拽到了一只手里。它的整个眼球就变成了黑色，软弱无力地瘫倒在那双柔软的手里。 唐婉茹把玩着躺在手中的鹦鹉，即便是早已超脱蛇类本能的腾蛇，面对鸟类也总有一种猎人捕食猎物的直觉。 她的指甲微长出指腹，指尖是略带一些尖的圆润，此时拨弄着鹦鹉的肚皮显得温柔又无害。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黑雾肆无忌惮地鹦鹉的体内冲撞，幻化成的手毫无怜悯地抓住了它本想挣脱的灵魂。 唐婉茹读完它脑海中的记忆，将它丧失了生机的羽毛理理顺。她将整只鹦鹉放进了琴谱中的一页，合上书像被子一样裹起来，起身走出了教室。 临江二中校游泳馆里今天下午非常热闹，有许多班级都被安排统一上游泳课。 有的学生们穿着泳衣听着老师的口令在做热身运动，有的并排蹲下身头朝下在练习闭起，还有的在老师看不到的角落偷偷扑水花打闹。 “啪嗒、啪嗒”是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更衣区的老师循声望去，恍惚好像看见一个长发女生在更衣室门口一晃而过。老师快速走到刚才看到人影的走廊一看，左边是游泳场馆的入口，门口很敞亮，没有一个人。右边是去看台的方向，那边只有在赛事的时候才开放，现在铁门关着连灯都没开，一片漆黑。老师疑惑地皱了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日香同学，你别怕，来~像我这样捏着鼻子闭上眼睛，闭气~然后在水下慢慢放开手，放松地在水里~~”明日香的同学很喜欢这位新转学来的同桌，她热心地拉着明日香在传授自己的经验。 明日香有些心不在焉，她敷衍地点点头，看到前方老师要求大家自行练习，也顺势低下身将头埋进水里。水下的视野在游泳镜后看的很清晰，水质清澈，蓝色的温暖的水泛起粼粼波纹。游泳池底部的瓷砖是白色的，因为光的折射，脚踩上去有一种踩不踏实的感觉。 明日香在向前方看去，可以看见水下也有很多同学在闭气，有的会游泳的同学已经开始自己游动起来。她会一点游泳，恒温泳池的水包裹全身，给人一种汗毛打开放松的感觉。 她用手轻轻拨开前方的水，手指合拢，手掌形成一个微微的弧度，包裹着水向后拨去，带动身体向前游动起来。 深水区人相对较少，她不耐烦身边人聒噪的声音，便朝着深水区而去。游出一段距离后，头侧着抬起浮上水面换气。有一段距离，上来换一次气，她越游越熟悉，没多久就独自游到了水最深的一片区域。 看台上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哨子声，是救生员老师让她回去的指令。 明日香听到了，想要在水里转个身朝来时的方向游回去。她下意识想要脚踩着地转身，但脚尖往下探的时候才发现因为身高问题，深水区根本无法轻易踩到地面。 她此时已经到了要换气的时候，身体的本能促使她的头不由自主扬起向上唤气，只能用力挥动手脚向下蹬，仿佛间脚好像碰到了一团柔软丝线状的东西，她没在意，只是以为游泳池人太多又太久没有打扫了，水里难免会有头发。 “呼——”好不容易上来换一口气，她用腰部和手部的力量转身，向着浅水区游去。 这次她没有将头埋进水里，而是浮在水面上方用蛙泳的姿势向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水区的水比较深，她只觉得原本浅蓝色的水仿佛被加入了墨汁混合，呈现出一种幽蓝的感觉。 随着她的游动，身体浮沉，水面仿佛也在呼吸般起伏。 可能是因为游过来花费了很多的力气，回去的路只觉得无比的遥远和漫长，仿佛要再花费比来时更多的力气。 明日香本就觉醒了禁墟，古神教会也对她进行过训练，她的体质远超常人，但还是感觉到了有轻微的力不从心。她又用力将手朝后划去，却在身后突然触碰到一图和刚才脚上触感相同的丝状物。 她的眉毛皱起，有些感觉不对劲，就算游泳馆再不经常清理，也不会有那么一团东西水里。她下意识回头看去，映入眼前的一幕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她正在划动的四肢后面，有一团黑色的、如同头发般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那是什么？！ 一瞬间她的身体爬满了鸡皮疙瘩，原本觉得温暖的水也仿佛在一瞬间冰冷无比。从水面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团黑色，她下意识又将头埋下了水面，去看清身后跟着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觉得有同学能够毫无声息地靠近她弄这种恶作剧。 在头埋进水的一瞬间她下意识跟着老师教的动作，先闭上眼睛等到适应再睁开。 等到她的脸感受到水的触感，方才睁开了眼。在睁眼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脑袋的正下方是一大团黑色的头发！ 那些头发如同海藻般在水里飘动，颜色深的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团本就正对着她脸的头发飞快朝她包裹而来！ 明日香整张脸瞬间被包裹在那密不透风的黑色头发里。那些头发仿佛有意识一般，覆盖住她的游泳镜，一部分包裹住她的耳朵，一部分伸进了她惊讶中微微长大的嘴巴，还有一部分甚至想要撬开游泳镜严丝合缝的边框探进来。 她在僵硬了一瞬后就马上反应过来，用手迅速地将口中的头发掰出来，有力的双手扯断许多纠缠不清的头发，同时双脚用力地摆动着向前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第30章 游泳馆（2）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岸上老师的注意力，有老师迅速跳入了深水区飞快地朝这边游来。明日香在锲而不舍的头发伸进喉咙之前被两双大手抓住手臂向上带。 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她张大嘴巴干呕，想要去抠嘴里的头发。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身旁的声音让她睁开眼看向来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两位老师架着胳膊脖子以上都离开了水面。 她的每个手指上都有白色的褶皱，这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导致的，可她只觉得不对，因为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头发。她又忍不住用手扒拉了一下脸，还是没有摸到一丝头发的痕迹。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觉得她可能是学习太累了，游泳的时候抽筋不小心溺水了。 其中一位老师安抚道：“这位同学，你不用怕，我们现在就把你带到岸上。” 明日香没有说话，愣愣地低头看向平静的深蓝色水面，那里已经没有刚才的一团黑色了。她顺从地被两位老师带着向回游，在被托上岸之前，仿佛感觉到脚腕被一只手抓了一下。 那触感光滑中带着微微的褶皱，就像她的手在水里泡了很久以后的样子。她浑身一个哆嗦，脚飞快地缩起放到了岸上。 负责他们班的游泳老师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在她身上披了一块干燥的毛巾，担忧地看着她。 “明日香同学，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明日香回过神点点头，她拉住毛巾站起，用蹩脚的中文和老师说了句：“我要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花花绿绿的看台座椅上，坐了一个女生，从刚才开始一直看着这边。如果更衣室门口的老师在，一定能马上认出来她就是刚才一闪而过看到的学生。她手里还捧着一本音乐曲谱，曲谱本子里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被她卷成一个圈虚虚地握在手上。 沈青竹今天下午因为临时收到任务请假出去了，还和唐婉茹发了信息告诉她放学不能来接。此时坐在看台上的唐婉茹粉色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看向明日香远去的背影，将手里团成圆柱状的本子当做望眼镜似的放在眼前，朝着明日香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身后如瀑布般的黑发乖顺地披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明日香越想越不对，在过了最初对未知的恐惧后，她往日任务中杀伐果断给她的自信让她平复了情绪。刚才的情况说不定是从前没见过的诡异或是守夜人搞得鬼。 她从未吃过这种暗亏，心中憋着一股气，带上弓箭在放学后独自回到了游泳馆。 此时整个场馆已经空无一人，保安也已经将场馆的照明灯关闭。但因为此时还是下午，游泳馆的设计特别考虑过更多的利用自然光线，开阔的一整片巨大窗户外洒落的阳光将场馆内照的很是亮堂。 她右手握着3支箭矢，左手捏着黑色的弓，谨慎地走在场馆内，四处都安静一片，只有淋浴间偶尔水滴滴落的声音。 她走到泳池旁，谨慎地没有靠太近，睁大眼睛去看泳池水下，金色的阳光将泳池水面照的一片金黄，反射的波光让她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她忍不住再走近些，蹲下身看下水面，被粼粼上反射出的一张脸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可能是因为水波在荡漾，将她原本可爱的脸庞倒映地有些扭曲，才让她一时没有发现那是自己的脸。 她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丢脸和恼怒，捏紧手中的弓箭在四周查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渐渐倾斜，不再覆盖整个泳池，导致整个水池的颜色开始变得深浅不一。游泳场馆内的温度好似随着太阳的落下而降了下来，一丝凉意透过她的黑色作战服渗了进来。 在她正前方，深水区的方向，泳池的水正好在阴暗面，那里是一片寂静的幽蓝。水波荡起圈圈波纹，好似有人在水底飘散着头发仰头和她对望。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仿佛是为了赶走心中的恐惧，她将箭矢瞄准深水区射去。“嗖、嗖、嗖”三支带着天火的弓箭射入水中，天火不惧水，燃起的火光将水底的一切照的清晰。 那里哪有什么人，只有冷冷的水在池子里任她射击。 “噗嗤——”有一声清晰的笑声传来。 明日香反应迅速地抬起头看向看台的位置，刚才笑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是非常清晰的女人的笑声。 “谁在那里！”她不自觉地用霓虹语言问道。 快速从背上又抽出了三支箭搭在弓弦上，朝着那边瞄准。 可看台上只有色彩斑斓的椅子，颜色和她的小美很像，她本应该觉得好看，此时却有一种骨子里的凉意透出来。一定有什么东西坐在那里正在看着她，她万分确定。 心中的恐惧和恼怒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顾不得天火可能会引来的动静，朝着空空的椅子一次性射出了3支箭。 箭矢带着天火一下子将椅子点燃，一瞬间那一片看台被熊熊的烈火包围，火焰无情地吞噬周遭的一切。连成一片的火线将看台仿佛变成了祭台一般，火光中巍然不动的一把把椅子仿佛是一个个牌位，在原地阴沉地和她对望。 明日香不知道这是一种如何形容的恐怖。 明明周遭的一切都是没有动静的死物，但正是这些死物仿佛将这一片空间变成了一片死寂。而这一片死寂里，只有她一个活人。明明她的手上握着武器，即使她的手上握着武器，她仍然有一种无力挣扎的恐惧。 就好像猎物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破罐子破摔，恼怒地朝着四周射箭，玻璃破碎一地，天花板上的灯全部破裂，整个游泳馆被包裹在一片鲜红的火光中。 “出来！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明日香的声音因为拔高而有些破音。 第31章 大礼堂（1） 隼人是在第二天发现联系不上明日香的。 铁雄、明日香还有他，他们三人同为美杜莎代理人蛇女的手下，经常一同出任务，彼此的联系还算紧密。加上3人同出自霓虹国，从关系上也比寻常古神教会的其他成员来说更加好一些。 隼人近期察觉到了明日香的异常，她提起沈清竹的时候不再是从前对其它任务对象的不屑或冷漠，反而有些隐隐的维护之意。只是简简单单的手机里的几个字，他仍然可以看出来明日香对沈清竹不一般。 他曾经隐晦地提醒过明日香，沈清竹是守夜人那一边的人，即便以后她真的能将他拉拢到古神教会，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不适宜和沈清竹走的太近。 前天明日香和他说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昨天一天过去了，通讯器里没有她的任何回复。隼人直到看到新闻才知道昨天临江二中起了一场大火，而且发生火灾的地方竟然是游泳馆。那场大火将游泳馆的看台和其它设施烧了个精光，网络上都是市民对此事感到不可置信的留言。所有人都在诧异，在已经闭馆的游泳馆内，在最不可能着火的地方，竟然能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而且这火竟然一时间无法扑灭。 好在后期大火终于被扑灭，要不然紧邻着的图书馆恐怕也会被付之一炬。 隼人仔细看了图片中火光的颜色，再结合明日香至今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他确认明日香一定是出事了。这件事想必和守夜人脱不了干系。 隼人捏紧拳头，临江二中的任务目标只有沈清竹，而且明日香之前说的重要的事，大概率也和沈清竹有关。 隼人手中也有关于沈清竹的资料，知道他有个小女友在临江一中，每天都会准时去接她下课。如果抓住这个小女友要挟他......凭他对这个女人的上心程度，到时候一定会乖乖就范。 隼人伪装成路人等候在临江一中校门口。白天学校里人流密集，学生不太会落单，如果在校内下手，会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影响。所以他决定在放学后，那个女人落单的时候下手。 今天是临江一中的八十周年校庆，校门口方方正正大理石校名碑上挂着巨大的横幅，电动门两边的花坛里插着的彩旗迎风舒展，布料摩擦间发出“哗哗”的声音，好似人在拍手欢迎。校门口还有一排排校友赠送的花篮，将这里的氛围衬托得一片喜庆。 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见礼堂里有悠扬琴声流出。过了一会儿，琴声渐息，一阵连绵又响亮的掌声传出来。 随着礼堂里面隐隐的麦克风的回音和最后嘹亮的贺词，片刻后礼堂门口开始熙熙攘攘地走出学生，成群结队地朝着门口而来。 隼人坐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透过店面的落地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可直到半个小时后，差不多校门口的人全部散去，他也没有看到资料照片里那个人身影。 他皱眉站起身，朝着校门口走去。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周围有些女生在偷偷看他，他见怪不怪地笑笑。 他的相貌相比较普通的男生更加出众，身型因为常年锻炼也显得高挑结实。发顶很有个性地挑染出一抹绿色来彰显他个性的不羁。 他在校门口站定，无视了保安大叔打量和警惕的眼神，抱着胳膊在门口等待。 又过了15分钟，校门口彻底没有人了，电子大门渐渐移动，直到彻底合上。 “小伙子，你等谁？”传达室里的保安忍不住问道，他观察这个人很久了，他的长相很陌生，衣着也不是一中校服，看起来像是校外社会上的人。 隼人摇摇头，没有回答。即使会说，他也不喜欢说大夏的语言。他摸了摸背上一直背着的大提琴盒子，转身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盒子被包装妥帖的刀泛着寒光。 转身离去的他没有发现，校门口飞扬的彩色旗帜后面矮矮的鲜花丛里，站着一只彩色鹦鹉。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久，身上多彩的羽毛让它完美地在花丛中隐形。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鹦鹉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僵硬地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直到隼人离去，它才仿佛活了一般动了动翅膀，猛地从花丛中飞起，向着大礼堂飞去。 路过的保安大叔被这突然的动静吓的差点心脏骤停，骂骂咧咧地关上传达室的门，在里面泡了壶茶打开了手机看起了视频。 学校后门连着一片竹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将暗，原本应该极有意境的竹林此时显得有些阴森。此时没有风，竹叶如同一双双张开的手，静静的悬停在半空，只有隼人身边的几片竹叶，因为走过的时候碰到而摆动几下。 隼人来到墙边，看一眼约有两人高的墙面，几步助跑轻易地跳到了和墙面同样的高度，单手一撑，轻松地跨过了围墙。他落地的时候轻巧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围墙那头突然刮起的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仿佛在为他灵巧的动作鼓掌。 临江一中的礼堂近年刚翻新过，是学校内的标志性建筑。当初为了体现学校悠久的历史，在礼堂的设计上融入了大夏的古典元素，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风格让礼堂有一股江南风味。 礼堂大门正对着的外部，为了迎合建筑的风格，还挖了一口池塘。池塘里种了荷花，在夏天，站在古朴厚重的桥上看下去，层层叠叠连成片的荷叶和其中点缀着的几朵荷花正是映衬了那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 但此时已经是晚秋了。 池塘里只有孤单的几簇荷叶的茎秆直立在那里，湖水上漂浮着零星的落叶，将这一处的景色点缀的有些凄凉的意味。 隼人只是脚尖在桥面轻点一下，就整个飞跃过了池塘，他快速地朝着礼堂的大门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根本没有在池塘中倒映出半分。只有水面好似被人拨弄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第32章 大礼堂（2） 隼人推开礼堂厚重的大门，入眼是一排排空着的观众席。一阵轻灵悠扬的琴声传来，他循声望去，就见到舞台上此时有个人正背对着他正在弹奏钢琴，全场仅有的一束光源打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宽大的裙摆几乎覆盖了整张长方形凳子。头发飘散着，只在两侧编了两股发辫，白色的丝带缠绕在其中，多余的丝带吹下来，飘扬在空气里。 她弹奏的也不是什么悠扬喜庆的曲子，音调在衔接上反而有些突兀与不和谐。她好似完全没有察觉有人进入了礼堂，或是察觉了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隼人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怪异，也许是常年用刀，刀意的领悟让他对杀意更加敏感些。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皱眉看着舞台上的人。 良久，那个人好似察觉到了有人打量，微微侧过脸，让他看清了她的半边侧脸。 她就是唐婉茹，资料里那个柔弱的普通人。 隼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将背后的刀抽出，血色的灵力遍布刀身，控制住整把刀朝着那个女人飞快地射去。他原本想的是将那女人的手臂砍断结束这烦人的琴声。却没想到原本朝着女人右臂飞去的刀因为女人突然向右边高音区倾斜的身体而直直插入女人的背部。 “噗嗤——”是刀没入肉体的声音。 女人被贯穿胸口刀柄的力道向前带动，整个身体朝前倾了一下，抽搐了一下趴在琴键上不动了。额头直直地砸向琴键，同时按下了4个连续的键盘，好似为整首曲子完成了一个古怪又悠长的结尾。 隼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计划，本来想要上前控制附着在刀柄上灵力的手还来不及抬起，这戏剧化的一幕已经落下了帷幕。 他直觉有些不对，他的刀术水平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差错，那女人原本刚才好好的在低音区弹奏，怎么就正好凑巧突兀的身子朝右倾斜了。 他几个跳跃跳上了舞台。 女人的额头抵着键盘，发出的噪音经久不散。隼人恼怒地抓住她的头发，想要将她朝后扔到地上。 在看到女人因头发被提起而抬起的脸庞时，隼人的瞳孔骤缩，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她的头发。她不是唐婉茹，她......她是明日香！ 明日香的头随着隼人抓着头发的手松开，再次重重砸向了键盘。 “当——”和刚才一样的位置，4个连贯的琴键再次发出了合音，好似一首曲子的结尾，在经过弹奏者带领大家进入尾声的情绪后，再次发出的结束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更加响一些，显得悲壮和悠扬。 隼人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他脑海中已经炸开了花，各种线索与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她......她怎么可能是明日香？！ 他刚才在台下看见的侧脸分明是唐婉茹的！而且明日香的头发漂染成了银白色，绝对不是眼前的一头黑发。难道是谁，将明日香控制后，特地放在这里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队友？！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周围，天花板、舞台两侧帘布后、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黑漆漆的那一片观众席上。 “是谁！滚出来！！”他蹩脚的语调中透着极致的怒意与仓皇。 他杀死了明日香，他合作已久的队友。多讽刺，他本来是来救她的。 他的手垂在两侧，死死握成拳头，才能将不由自主的颤抖克制住。 台下的安静和沉默好似在嘲笑他。 他本想控制着刀朝下面砍去，却意识到刀正插在明日香的后背。他沉默地伸向刀柄，一把抓住，在抽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锋利的刀身从肉体中抽出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和肉的摩擦声，他从未觉得这声音如此的刺耳。 整把刀被抽出，他双手汇聚巨大的灵力，恶狠狠地朝着下方的观众席挥去。强大的血色灵力包裹着刀身，朝着下方破空而去，犹如一条血色长虹。 “唰、唰、唰——”锋利的刀尖毫不留情地削平了一排排座椅，溅起飞扬的木头碎块与灰尘将整个礼堂弄得一片狼藉。但一切结束后，台下还是一片安静，仿佛之间那本就只有座椅，没有坐着什么人。 整个礼堂安静的只有隼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终于看向了趴伏着的明日香。那白色的裙子和白色的发带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幕后之人为什么要给她装扮成这样。在他了解的大夏的文化中，白色代表着祭奠死亡。而明日香此时趴着的三角钢琴是通体的漆黑，仿佛一口供她容身的巨大棺材。 隼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在没有发现其他人后，走向了明日香。 他扶起了明日香，看着她毫无生机的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将她抱起准备先离开这里，转身还没有走出几步路，死寂的礼堂里突兀地响起了几声琴音！ 他迅速转身，却发现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2个琴键略低于整个键盘的平面，然后慢慢回弹到原来的位置。好像被两根无形的手指按下后，发现他的目光，停下了弹奏。 隼人的额头上已经有隐隐渗出的汗珠，他快速将明日香放在地上，握住了手中的刀，缓缓走向了钢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走近，他越觉得这架钢琴有些熟悉，好似从前在哪里见过。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有些迷糊，眼前的黑白键盘有些重叠。视野好像被加了棕色的滤镜，原本白色的键盘微微泛黄，黑色的键盘似乎成了深褐色，隐隐透出些红，好像凝结的血珈。 记忆中的画面变得清晰，曾经的校园里，他和明日香坐在钢琴前，两人都穿着具有霓虹国特色的校服，青涩的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稚气。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抬起手按下琴键。和谐又动听的四手联弹流淌在黄昏的校园里，讲述着他们的友谊与对未来的憧憬。 第33章 大礼堂（3） 等到一曲完毕，隼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钢琴前弹完了记忆中的曲子。他全身血液在一瞬间仿佛被冻结，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大脑头皮仿佛被针刺般。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似的将手从琴键上抬起！ 他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他分明刚才是想要查看刚刚那该死又诡异的琴声！ 明日香躺在在他身后铺着红毯的舞台地面，神情无比安详。 突然，如同被飓风席卷后的狼藉的观众席上响起了掌声。“啪、啪、啪”三声，那掌声沉稳又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场的某一位听众对于这一曲少了一人的四手联弹不太满意，但又出于礼貌不得不给表演者的一点鼓励。 隼人目眦欲裂地看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大喊道：“卑鄙的杂种，给我滚出来！”说罢准备拿起刀向下冲去。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个懦弱又胆小的守夜人搞出的这些动静，他会抓住他，然后用刀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将他凌迟。 但他没能起身。 有一双苍白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双手他很熟悉，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右手的虎口都有厚厚的茧，那是常年练箭形成的，那是明日香的手。那双手褪去了往日健康的小麦色，白的发青。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僵硬。 隼人回头，正好对上明日香搭在他肩膀一侧的下巴。她脸色不复之前的平静，仿佛有些狰狞。这样近的距离，隼人有一种她即将睁开眼睛的错觉。 “隼人。”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隼人浑身僵硬，他定定地看着明日香，发现她的嘴巴是紧闭着的，他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如果不是她，那是谁在喊他？ “隼人” 那人又喊了一声。这次隼人听的更加清晰，这声音分明就是明日香的方向发出来的，还不等他查看，就见明日香远离他那一侧的头发动了动，凸起一个鼓包，一只无比眼熟的鹦鹉从中探出了脑袋，那是她养的小美。小美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东西，冲他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它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隼人发现它的眼珠黑漆漆的一片瞳孔里满是讥讽，好像这张鹦鹉皮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隼人下意识想要攻击，才又意识到自己仍然被肩膀上明日香的双手牢牢按住，无法起身。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全身，除了眼睛以外的部分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有另一个灵魂一直潜伏在他这具皮囊下，此时终于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成为了身体真正的主人。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看见他的视线微微拔高，是他的身体站起，向左移动了一步，坐在了凳子的左侧。他才刚一坐下，原本站在身后的明日香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他看见他的手重新放上了键盘。右边的明日香也将苍白僵硬的手放上了键盘。她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在同一个画面的对比下，皮肤下乌青的血管更显得死气沉沉。 隼人的头被摆正，他的眼睛拼命地朝着坐在右边的明日香看去，两只眼珠的瞳孔几乎要没入眼眶右侧的皮肤下。 明日香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她也将手放上了键盘。 不用人起拍，他们一同按下了琴键，默契得如同当年。 记忆中的旋律再次上演，这一次加入了小美古怪的歌声。 只听它唱道：“阿香，阿香，小美和隼人在呼唤你。” 隼人将看向明日香的目光移动到小美身上，像在看一个怪物。 小美又唱：“为了我们的友情，请你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随着小美这句话落下，隼人余光看到明日香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小美继续唱道：“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四肢。” 明日香的手指不由地加重了弹奏的力度，手背上的皮肤由青白转变成了青紫。 “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嘴巴。” 明日香的嘴巴缓缓向两边扯开，像是在笑。露出来的牙齿锋利又密集。正常人微笑时露出的上排门牙大概在6到8颗。隼人只是余光就可以看到明日香的牙齿多的像是无处安放，从张开的嘴里凸出来，上排至少露出了12颗以上。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鼻子。” 明日香苍白的脸上，鼻子耸动了一下。突然整个脖子转了90度，直直朝向隼人的方向。好像闻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她的鼻子不停地嗅。在这期间，她的手指自如地弹奏着属于她的部分，眼睛一如既往的安详闭着。 隼人眼底明显的惊慌再也抑制不住。小美的歌声里饱含恶意，他想要逃跑，直觉告诉他，如果明日香“复活”，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的冷汗从额间滑下，流到了眼睛里。眼睛本能地想要眨一眨缓解这种不适，但他不敢。他的眼珠本能地死死朝右盯住明日香。眼白因为刺激变得发红，眼珠因为过于用力，感觉即将脱框而出。 小美又“嘿嘿嘿”笑了一下，仿佛是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愉悦。 隼人看向小美，他的眼底除了惊慌还有祈求，他看到小美再次张开了尖锐的红色喙。而整首曲子也来到了尾声，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明日香的身上散发出。他想要逃跑，但全身仍旧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小美果然张嘴唱出了他此时心中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阿香，阿香，我们要复活你的眼睛。” 随着它声音落下，明日香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同时，隼人感觉到紧固自己的力量在消失，他的脖子已经可以动了，他转向明日香的方向想要看清她的变化。在转过去的一瞬间，正好和明日香凑过来的脸面对面！ 他们的脸几乎贴上，但隼人此时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看见明日香整个眼睛里满是血红，然后她的眼白移动了一下，瞳孔才从上方转了下来。 第34章 大礼堂（4） 但转下来的瞳孔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白的发灰，没有任何生机。这样浑浊的眼珠在一片血红的眼眶中空洞地和他对望，好像没有焦点，显得恶心又恐怖。 但渐渐地，瞳孔周围游离过几丝血线，那些血线在瞳孔正中汇聚，形成了一个黑色小点。那个小点仿佛就是明日香新的瞳孔，让她的眼睛有了聚焦。 新的黑色的瞳孔灵活地转动了一下，然后精准地看向了隼人！ 隼人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果从眼睛可以看到人心的话，此时他无法感受到明日香丝毫的生机与往日的活力，有的只是诡异和嗜血。 隼人感觉到他的肩膀恢复了自由，还没等他动作，就见明日香张大了嘴巴，露出了嘴里4排尖锐的牙齿，狠狠朝他咬来！ 他在战斗中无数次训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让他控制着突然恢复自由的身体灵活后撤，但是晚了一步。 明日香咬掉了他的整个鼻子！ “啊！！！——”极致的疼痛从他的鼻子传递到大脑，让他痛的无法呼吸。他恢复知觉的双手用力掰开了明日香的脑袋，连带着扯下了他鼻子周围的大块皮肉！ 飞溅的血液洒满了他的脸、前襟、脖子，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后撤到了舞台的边缘，明日香还没有反应过来，满是鲜血的嘴里仍然在嚼着肉。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推开。 隼人颤抖着的手伸向了自己脸上原本是鼻子的部位，只碰到一堆模糊的血肉。手指直接触碰到血肉的痛觉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是痛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 他的鼻子没了，他一直暗自引以为傲的外貌被毁，从此只能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伤口仍然在汩汩淌血，舞台地板上很快就积累了一滩。 明日香吞下了嘴里的肉，灵活的黑色瞳孔转动一下，盯住了隼人。 隼人攥紧了刀，眼睁睁地看着明日香站起了身。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熟悉对身体的，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蹒跚了一下，撞在钢琴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她似乎完全不觉得痛，毫无停顿地重新站起来，慢慢朝他走来。 “别过来！”隼人喊道。 明日香没有任何反应。隼人突然想到小美之前诡异的歌词里并没有复活她的耳朵。他挥刀挡在身前，锋利刀锋的破空声下是他焦灼的内心。明日香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歪了歪头，好像在解读他的意思。 隼人眼睛一亮，有戏，难道明日香在逐渐恢复神智？还不等他高兴，明日香咧开嘴角，飞速朝他冲来。 隼人本能地避开她，他纵身高高跃起，从明日香的头顶跃过直接跳到了钢琴顶部。 “明日香，你清醒一点！” 明日香好像对他的动作很好奇，模仿他向上跳跃，但是僵直的腿不得要领，落回地上的时候没有站稳，整张脸直直地砸向了地面。 她在地面上抽搐了一下，想要像人一样站起来，但中途放弃了。反而用两只手掌撑住地面抬高身体，两条腿学着手臂弯曲的姿势，膝盖反向扭曲90度，双脚踩实了地面。 她尝试“走”了两步，发现这种行进方式远比之前的直立行走方便地多，高兴地抬起了头，看向隼人。 隼人握刀的手在颤抖，他厉声喝斥：“别过来！” 明日香飞快地朝着他爬来，仿佛一只放大了数百倍的蜘蛛。她的头颅灵活地转动，为了躲开隼人挥过来的刀，灵巧地跳到了舞台两侧长长的幕布上，手指和脚掌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紧紧抓着幕布。 她张大嘴巴看着隼人，眼里满是对肉类的渴望。 隼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红色的光芒充盈了他的长刀，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向前一指，长刀灵活地如同一条蛇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明日香飞射而来。 明日香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叫声，仓皇躲避时被砍掉了半只右手掌。血淋淋的手掌在半空中高高飞起，掉落在地上滚了一下，手掌朝上，上面的老茧沉默地和隼人对望。 隼人毫不手软，继续控制着飞刀直冲明日香要害。刀光闪过，刀锋精准地扎进了明日香的心脏。但这已经不再是她的弱点了，只见她毫无躲避地蹬腿起跳，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再次朝着隼人飞扑而来。 隼人急忙下蹲，堪堪躲过了她尖锐的牙齿与指甲，但头皮仍然破了一大块。 明日香灵敏地扒拉住半空中的吊灯，没有停留地转身又转身飞扑而来。隼人不再留手，他身边出现了无数把闪着寒芒的刀，像疾风暴雨般朝着明日香砍去！ 刀身穿透了明日香的身体，将她钉在地上。她的四肢、前胸还有脖子都被钉住，但真正致命让她失去生机的是一把插进她眉心的刀。 那柄刀寒光凛凛，整根没入她的眉心，她在一瞬间仿佛被抽离了生机，一动不动地以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趴在地面。 隼人眼里都是泪水，但他却只是站得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将刀抽出。 “啪、啪、啪”台下再次传来掌声。 他如同惊弓之鸟般回头，看见了他一直想找得人——唐婉茹。 她好像和周围的一切处在不同的空间。干净整洁的校服、及膝长裙、白色的袜子与黑色玛丽珍鞋。她站在一堆碎屑里面带笑意地鼓掌，好像对刚才的表演特别满意。 隼人先是恍然大悟，而后恶狠狠地看着她。是他大意了，唐婉茹和沈清竹走的近，她有很大的概率也是守夜人。 “是你！是你的诡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决定不拿她威胁沈清竹了，他要在这里将她撕成碎片！ 唐婉茹抽出别在腰间的一把长剑，长剑在空中划过的半圆如同夜空中的上弦月。剑尖轻点地面，白的如同冬夜里的雪。 隼人看着她的动作，轻蔑一笑：“就凭你？我的刀会把你、连同你的剑砍成碎末，来祭奠明日香。” 第35章 大礼堂（5）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红色的异能如同液体般从他的掌心流出，缠绕上他手中的刀身。那红色的光芒似乎有着生命，它们在刀身上游走，如同火焰在燃烧，又如同血液在流动。他整个人被那股光芒包围，漂浮在半空蓄力。 “翼宿！”随着他的声音，一只血红的凤凰从火焰中飞出，发出一声清鸣，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朝唐婉茹冲来！ 唐婉茹手中长剑一转，朝着凤凰劈去，她的动作简单，没有花里胡哨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击。泛着寒芒的剑光直接将凤凰劈成了两半，凤凰散落的身体如同烟花般炸开，四周散落的火光中隐隐传来它还来不及发出的哀鸣。 唐婉茹不等隼人的反应，高高跃起，在空中翻转剑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冰冰的弧线，剑尖直指隼人，朝他射去。 隼人仓皇躲避，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没有料到唐婉茹的剑术竟然如此强大，能够直接劈开他的禁墟。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半空中飞出的刀身迅速掉头，狠狠朝着唐婉茹的后心砍去！ 唐婉茹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半空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为她借力，只见她脚尖轻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对折。刀锋贴着她的鼻尖向前，唐婉茹仰头的同时轻笑了一声，用与他同样的方式控制了长剑。 只听“噗嗤——”一声，长剑没入隼人的后背，剑尖没有停止，慢慢地旋转向前，直到一半剑身从隼人的胸口出现。 同时，那把一时间失去控制的飞刀被唐婉茹的脚尖一踢，整根扎入隼人的手臂，将他钉在了钢琴上！ 隼人连痛呼都无法发出，他嘴巴张张合合，嘴里的鲜血和胸口被搅动的疼痛让他无法喘气。他死死盯着唐婉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绝望。 唐婉茹轻轻落地，走向了他。她的脚步缓慢又透着慵懒，仿佛是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有着对猎物的挑剔与漫不经心。 她走到隼人身后，毫不留情地抽出了剑。 “唰——”一声，隼人的心脏仿佛要被搅着连带出来！极致的痛苦下让他连惨叫都寂静无声。他全身的力气已失去，却因为被刀身钉住，整个人只能歪歪扭扭地靠在钢琴上。重力让他胳膊上的肉在缓慢地被刀割，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但这还不够，他朦胧的眼睛在看到唐婉茹径直走向明日香时而瞪的滚圆，好似回光返照。 “你要干什么！！住手！”他的声音终于冲破满是鲜血的喉咙发出，语气里满是恐惧。 唐婉茹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握住扎在明日香眉心的刀柄，缓缓抽出。 明日香眉心一片漆黑，没有鲜血。 她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唰”睁开了眼。 ...... 唐婉茹慢悠悠地走出了大礼堂，在她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蛇尾幻影一闪而过，带起浓稠的黑雾将整个礼堂笼罩。礼堂里传来隼人绝望又痛苦的叫声，以及兽类撕咬、吞咽和啃食声。 唐婉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黑雾散去，礼堂中归于沉寂。她捡起门口角落放着的书包，缓步朝外走去。 如果此刻有人进入礼堂，就会惊讶地发现礼堂内地上拖拽挣扎的血迹已经全部消失，杂乱破碎的桌椅已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礼堂内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但如果仔细去听，仿佛又能听到好像隐隐有琴声在回响。 那曲调带着霓虹国特有的旋律，是当地曾经流行一时的曲子。讲述的是最纯粹的友谊与来不及表达的青涩爱恋。 ...... “砰砰砰”保安室的窗户被敲响。 “大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沈清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唐婉茹远远走来。 他昨天任务目的地离临江市有一段距离，任务又比较棘手，直到今天傍晚才回来。他刚走到小区楼下，发现唐婉茹家没开灯，顿时察觉出异常。唐婉茹基本不会晚归，而且最近她没有任务，更不会出远门。 他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开门。又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沈清竹转身冲下楼，跨上摩托车朝着临江一中的方向飞驰而去。远远看见已经关闭的校门，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愈甚。没等摩托车停稳，长腿一迈从车上跳下来，朝着校门口奔来，任由身后心爱的车翻倒在地。 他的额头全是汗，直到看到唐婉茹才微微平复了内心的焦急。 保安大叔顺着沈清竹的视线回头，诧异地发现竟然还有学生没有出校。这个女娃他印象很深刻，长相和气质在学校里都是拔尖的。每每上学或者放学路过校门口，都能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视线在她脸上聚焦。 保安大叔按下电动按钮，金属门缓缓打开容纳一人可通过的缝隙。 唐婉茹冲大叔笑着点头感谢，还未走出大门，就被冲进来的沈清竹一把抱住。唐婉茹微微怔了一下，还没有抬手推开，沈清竹已经放开了她。 他平日里飞扬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发间鬓角可以看到晶莹的汗珠。他的脸有些红，好像在为刚才的举动害羞和抱歉。 “你......你没事吧，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家，我就......我就过来看看。” 他脸上的红晕蔓延，覆盖上了鼻梁，让鼻梁上原本性感的痣此时仿佛都变得腼腆和羞涩起来。 “抱歉，我......我刚刚不是故意，我......对不起。”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担心唐婉茹在心里觉得他轻浮，心中对刚才的行为又是甜蜜又是后悔。 现在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那香味既不同于花香的甜美，也不同于木香的沉稳，而是一种神秘而诱人的香气，仿佛能勾动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那香味一开始仿佛带着淡淡的松香和竹叶的清新，而后尾调是难以言喻的野性与神秘，迷人又危险。 第36章 沈青竹的发现 她的身体也很软，柔弱地像棉花一样，抱在怀里只想永远融进胸膛。 唐婉茹的眼神此时却一点也不柔弱，仿佛一只侵略意味十足的野兽。她的瞳孔很黑，没有一丝亮光透出，带着欣赏地打量沈清竹此时的神情，像是猎人在看圈已久的猎物。 “喂，你们俩，年纪小小的可不许谈恋爱啊！现在可是学习的关键时间！”旁边看了一会儿的保安大叔带着过来人的口气提醒道。 这一对小年轻站一起可真养眼，就是气场看着有些古怪。那女娃明明看着娇弱，却像是两人中占据主导权的一方。那男娃看着就是个刺头，但此时却唯唯诺诺跟个小媳妇似的。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和我们那一代不一样了！”保安大叔心里默叹。 沈清竹被保安大叔的话说的像只炸毛的猫科动物，他快速瞥了一眼唐婉茹的脸色，见她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意，心中又忍不住泛起隐秘的甜意。 他轻咳了一声，故意没有向保安大叔纠正他们的关系，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撇开头率先往外走去。 唐婉茹嘴角勾了一下，抬脚跟上。 临江市如其名，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江将整个市区分隔成两半。江边建有公园，公园里桂花正开的肆意，沁人心脾的花香即便从公园外的道路上经过也能闻的清晰。 沈清竹特意在这一段路放慢了车速，周围的霓虹灯在视野里倒退着，连成了一条条七彩光线，在黑夜里无比绚烂。车驶上跨江大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唐婉茹搂着他的手臂微微缩紧。沈清竹感觉到她近在脖颈间的吐息。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你在紧张，为什么？”唐婉茹凑在他耳边请问。 沈清竹垂下了眼帘，破天荒地没有回答。 两人在家门口分开，唐婉茹转身开门时，沈清竹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她的手，抬起一只手伸向她的脸，在靠近的时候用大拇指在她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 “这里有点脏。”沈清竹垂下手，大拇指握在手心的拳头里，眼睛不敢看她。他说完后就快速打开了自己家的门，进去后快速地合上。 唐婉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推开了家门。她径直走到卫生间打开灯，镜子里的少女容貌清冷又灵动，称得上一身仙气飘飘。但嘴角却留着一丝未擦干净的猩红，让原本如天使般纯洁善良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那个霓虹国男人的血，她吞噬了那个用弓箭的双马尾，又控制双马尾吞噬了今天那个男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粉嫩的舌头舔掉了唇边的鲜血。这神情真就应了那一句，面若菩提，心似妖邪。 她摊开掌心，手掌上黑雾浮动，雾里隐隐有一只血红的凤凰在飞舞，凤凰的眼神漆黑，连羽毛的颜色都仿若被黑色浸染，变成了黑红色。它飞了一会儿，乖巧地停在了唐婉茹的掌心，用喙去蹭她。唐婉茹一边感受着体内增加的力量，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凤凰。想到沈清竹的表情，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胆小又勇敢，有点意思。 沈清竹几乎一夜没睡。 他心底不知道是兴奋多一些还是不知所措多一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唐婉茹的性格绝不和外表一样柔弱，但那次从发现她是守夜人开始，他心中隐秘的猜想愈发肯定：平时的她不是真实的她。 但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沈清竹猜到了一些，不敢接着往下想。直到今天，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婉茹，他的手有些发抖，他们这样是不是算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他是不是离她更近了点？ 他坐在床头靠着墙，就着窗边的月光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手指被心底的兴奋连带的有些颤抖。她的嘴唇真软，好像娇嫩的花瓣一样。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多久，直到不知何时才被困意包裹，闭上了眼睛。 古神教会里，宏伟的殿堂之中，三座巨大的神像雕塑巍然矗立。雕像被刻画的栩栩如生，他们眼神凝视下方的众生，仿佛神明亲临。 殿堂内，众多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直到看到一位黑袍人从大门大步走入，才都静默站立，看向那人。 那人走到神明脚下的高台上站定，转身看向下方众人。他长袍的边缘绣着金丝，隐约显露出其非凡的地位。 “新的神明代理人在沧南出现了，是003号天使之王米迦勒的代理人。”他低沉的声音从帽兜中传出。 听闻此言，殿内众人激动地举起双手，向大殿中的神像开始祈祷，又似乎为即将增加的新成员而喝彩。 上方的黑袍人命令道：“找到他，务必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台下收到命令的黑袍人正欲离去，却被叫住。 “等等，明日香和隼人已经死了。”无视了底下几处突然增加的议论声，黑袍人继续说道：“在米迦勒的代理人现世之前，明日香和隼人的通讯器同时显示失去了生命体征。我们弄明白造成他们任务失败的原因，无论是目标对象或者是某个未知的新势力，你去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黑衣人这才领命退下。 “嗡嗡——”寂静的黑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如此细微的动静仍然让唐婉茹在瞬间睁开双眼，看向床头的手机。 她伸手将手机解锁。屏幕上只有一条信息：婉茹，我好像有了一点特异功能。发件人：林七夜。 唐婉茹挑眉，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点击屏幕拨通了电话。 “嘟——嘟——”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的人好像没想到她到这么晚还没有睡。 “婉茹，你、你怎么打过来了。”林七夜声音有些磕巴。 “哦，我正好也想找你。”唐婉茹轻声回道。 “找、找找我做什么？”林七夜脸上的红温在蔓延，她难道也...... “我明天要去一趟沧南，参加化学竞赛。你来火车站接我吧。”唐婉茹说着轻轻勾动一下手指，衣柜自动打开。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漂浮在空中，又被黑雾包裹装进了行李箱里。 第37章 火车站 “旅客们，你们好，由临江北开往沧南方向的高7840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有乘坐高7840次列车的旅客请到10检票口检票进站，列车停靠在10站台。” 清晨的火车站内人声鼎沸，旅客们拖着行李，脸上或期待或疲惫，等候在检票口。唐婉茹只有一个简单小巧的行李箱。她今天没穿校服，一身带着中式元素的黑色旗袍长裙，同色高跟玛丽珍搭配白色短筒袜，复古与时尚融合，柔美秀气中带着创意与前卫。光是站在人群里，就是众人的焦点。 后面几个男生推推搡搡，用胳膊拱拱彼此的伙伴，怂恿对方上前搭讪。其中有一个男生穿着时尚的运动套装，看着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大学生，他轻咳一声，走上前喊住了唐婉茹。 “美女你好，能不能加个微......”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道男声打断。 ”婉茹。“沈清竹走上前，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唐婉茹，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男生，伸手从替唐婉茹拿过行李，继续道：“今天起得晚没吃早餐，稍微垫一点，待会儿记得按时吃午饭。” 说完好像刚看到旁边有人，头微微侧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沈清竹个子很高，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让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不好惹。此时他俯视着眼前的男生，充满占有意味地拿着唐婉茹的行李箱，让原本阳光开朗的男生如同被乌云压顶，未战先怯。 “呃......我......”他看向唐婉茹的目光被沈清竹挡了个严实。 唐婉茹仿佛没有察觉这里的暗涌，抬头看着电子屏的时间，距离开车时间越来越近，她拍了拍沈清竹，示意她要出发了。 沈清竹侧头冲她笑了一下，脸上的不羁化为春风洋溢的笑意，转身陪她朝检票口走去。留下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感叹他的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唐婉茹轻松地将小巧的行李箱放在行李架，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她身旁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位约莫50岁左右的中年阿姨，阿姨见她坐下来，冲她礼貌笑笑。唐婉茹回了一个笑容。 那阿姨看向侧前方的三人位，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坐在那边，他们没有买到连坐票。她看看那一排靠窗A座的中年男人，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f座票，忐忑地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你好，请问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两天孩子患了重感冒，此时正昏沉沉地靠在座椅上半梦半醒。他的丈夫闻言也期盼地看向那男人。 男人不耐烦地拒绝：”不换！烦不烦，凭什么让我换！” 妇女讪讪一笑，失落地往回走。那男人刚刚拒绝完，下意识回头往这一排看来，看见唐婉茹的时候眼前登时一亮，油光的脑袋仿佛像是灯泡在反光。他喊住了妇女：“哎哎那个谁，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和你换了。下不为例啊！” 妇女听到可以坐在孩子身旁，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感激地冲男人道谢。 那男人拿了自己的行李来到唐婉茹身旁，放完行李后抬手做了个看时间的姿势亮出自己刚买的手表，颇为自信地冲她一笑：“美女，请让一下。” 唐婉茹站起身让他坐到里座。 男人坐下后将椅子靠背调到最大幅度，手放在两个扶手上，大腿岔的很开，肥厚的被西装裤包裹的膝盖朝着唐婉茹的腿靠来。这套动作他熟练自如，像这种年轻小姑娘最是要面子，即便是被占了便宜也是不敢大声反抗。但没想到他的腿刚过了中间的把手，便被滚烫的热豆浆浇了个正着，烫的他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嗷——我的腿！”他站起来抖着裤子上的豆浆，疼得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唐婉茹将豆浆放回小桌板，冲他勾起嘴角。 男人怒目圆瞪，粗壮的手指指向唐婉茹：“你！你竟然敢拿豆浆泼我！”说着就要朝唐婉茹身上抓去。 唐婉茹用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按了一下，男子顿时抓住自己的手发出了杀猪般的痛呼：“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他的声音很响亮，吸引了周围乘客的目光。已经有乘务员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 “这位乘客，请问出什么事了？”乘务员站在一旁询问。 “她拿豆浆泼我！然后还把我的手折断了！我的手现在疼的动不了了！”男子情绪激动，扬言要报警。周围看了一会儿的乘客中有人看不下去劝道：“算了吧，这么小的事，而且我看是你先动手的，人家小姑娘就是拿手挡了一下，能有多大的力气？” 乘务员已经用通讯器呼叫了乘警，见状也劝道：“先生，你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说的句句属实！警察来了没有？！” “各位让一下，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名身着制服的乘警穿过人群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现场有人最快地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给我看看你的手。”乘警对男子说道。 男子伸出手，肥壮厚实的手腕上雪白一片，连痕迹都没有。 人群中有人发出嘘声，乘警也严肃地皱眉反问：“伤呢？你说手断了，总得有最起码的淤痕吧？”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他就是手有些隐痛，但又不强烈，时有时无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腿上的烫伤，卷起裤腿到膝盖的位置，给乘警看上面烫的发红的皮肤，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总算了吧？这么大片的烫伤！要我说现在小年轻的就是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敢拿热豆浆泼人了，狠毒的很！”他看向唐婉茹的眼神中有着胜利者的得意。 唐婉茹这时才缓慢站起身，收起了小桌板，向大家指了指洒落在地上的豆浆。 乘警皱眉还没说什么，男人更加大声地朝大家喊道：“看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认证据了！” 第38章 恶果（1） 唐婉茹指着地面的手又指向了自己座位，以及两个位置之间的扶手，终于开口：“豆浆全在我的座位下方，如果不是这位——大叔，坐下来的时候腿开的仿佛要劈叉一样，怎么会碰到全部倒在我位置上的豆浆呢？” 周围安静了一下，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思，鄙视的目光看向了中年男子。不过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碰到这种事情竟然丝毫不慌，还这么沉着冷静地将证据用简单明了的方式指出来。 乘警严肃看向中年男子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他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个中年男子身上的流里流气。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打算教育一下这个中年男子，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 中年男子自知理亏，还妄图用拔高的音量来让自己显得无辜些，但看到周围人了然又谴责的目光，只得讷讷道：“那我是体型大，这椅子太小了没办法。”晦气，没想到今天没占到一点便宜还差点栽了跟头。 乘警将他严肃教育一番，让中年男子向唐婉茹道歉，然后告诫唐婉茹保护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要太过激，要注意分寸。算是两边各打二十大板，将这闹剧宣告了尾声。 “都散了吧，注意下车时间，别待会一个个都坐过站了。”乘警说道，便让众人各自都坐下。乘务员看着坐在里侧的男子有些壮硕的身躯，再看看唐婉茹细细的手腕，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小姑娘，要不你和我去中间车厢吧，我那里还有座位。” 唐婉茹看乘务员有些担忧的目光，冲她温柔笑笑：“没事，该走的不是我。”随即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中年男子嗤笑一声。乘务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车厢。 中年男子欣赏着窗外美丽的自然风光，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的小姑娘啊，穿的什么不正经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殊职业的呢。” 唐婉茹眼皮未开，自若地回答道：“都说言语是内心德行的外在表现，果然不假，心脏看什么都脏。百因必有果，恶言招恶果。” 中年男人气愤转身，正要借机和她吵一番来发泄刚才的憋屈，就见唐婉茹已经起身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哼，果然还是小姑娘，一个人就怕了。胆小还敢惹我，等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在心里说完，就见车厢外突然全部黑了下来，原来是动车驶入了隧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里的灯光从原来的暖白光变成了黄光，衬得车内的设施有些陈旧。有小孩稚嫩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妈妈，外面为什么这么黑啊？” “因为我们在隧道里呀~”一道女声温柔地回答。 可这解答不了小孩子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只听他继续问道：“那~那为什么隧道里就是黑的呢？” 中年男人看向车窗外，分神认同地想：是啊，真黑啊。 那道女声继续回答，声音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传来：“因为隧道里的东西不能看见阳光呀~” 中年男人皱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果然，那小孩仿佛十万个为什么，让中年人心中有种果然如此之感，只听他问道：“那~那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呢？” 嗯？中年男人觉得有些不对，“见不得光？”这词好似有另一层含义，这句话怎么有些莫名的古怪？他正想回头看看那小孩坐在哪一排，还未转身，就听到那女声回答道：“当然是......”后面的话更加模糊不清，但中年男人却没有再好奇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因为刚刚在车窗反射的玻璃上，他看到里一个一半脸血肉模糊的人在他身后！ 他迅速回头，车辆此时正好驶出了隧道，外面一片天光大亮，刚才车窗反射里的背后——这是他身侧的位置上空无一人，那个黑旗袍的女生还没有回来。 刚刚的......是他的错觉吗？ “唰——”还没等他想明白，火车又进入了一个隧道。 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就见刚才窗户上看到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赫然就靠在他脑袋旁！那人半张脸的肉有一块没一块的，颧骨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覆盖的皮肉，整块圆润光滑的白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一只眼睛里面是血红的肉洞，已然没有了眼珠。鼻子上有咬痕，上面可以看清楚清晰的尖尖的牙印，确是连在一起的4排牙印，牙齿的数量密集到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动物的口腔。他的嘴巴上皮没有了，露出了门牙和虎牙的牙印部分，就像医学实验室里的塑料人头模型。 它比刚才靠的离男人更近，好像是发现了中年男人的注视，它的唯一一只眼珠转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了一个笑意，像是在和中年男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股从脚底直冲脑门的寒意却让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他颤颤巍巍的侧过头，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东西在耳边浅浅的呼吸。 “唰——”火车驶出了隧道，中年男人正好转过身，身旁的座位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火车上有轻微的鼾声和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和公放的电子音乐声融合在一起，给他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即使在这温暖的车厢里，汗水依旧沿着鬓角滑落，滴落在因为尺码有些小而显得紧绷的西装衣领上。 他用手扶住前排的座位，站起了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站在过道上。周围的旅客表情如常，大家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火车行驶的非常平稳，但他的身体却有些摇晃，要牢牢专注靠近过道的椅子才能站住。 “喂，你走吗？不走的话让一下。”后面有人要穿过过道，看他站在中间许久没动，忍不住问了一下。 中年男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转过头同时身体向后撤了一大步。 第39章 恶果（2） 身后的人被他着幅度过大的动作惊的吓了一跳，又看他满头大汗，眼珠里遍布红血丝，想到他刚才列车出发时惹出的一系列事，也不敢有过多交集，低声说了声“借过”就匆匆从他身边经过。 中年男人顺着路过的人前往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一直在洗手间没有回来的小姑娘，她刚刚临走前说的是“恶言招恶果。”恶果，出现在窗户上的那个东西和她有关系吗？ 他脑子里一时间思绪纷杂什么想法都有，那个东西是不是从隧道里出来的，它为什么要坐在他旁边，这一切又是不是他的幻觉，是他最近工作压力大过于紧张了吧？ 他的视线忍不住往前方那一侧的窗户看去，火车正经过一处绿意盎然的山谷，大片绿植与山林间隐约可以看见的映山红让车窗里有些旅客忍不住发出了“哇——”的一声感叹。但中年男子却完全没有旁人欣赏景色的惬意心境，他目眦欲裂地等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谷隧道。那隧道周围全都是植物，让钢筋混顺泥土的粗犷与大自然的柔和完美融合，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但在他看来，那就像一个怪兽的深渊巨口，等着他这个送上门的猎物。 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有怪物！有鬼！！!”他在周围人看过来惊讶与怪异地目光中更加绝望，那种只有自己可以看见恐怖诡异的绝望，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都看不到吗？刚才有个满脸是血的人，脸上都被咬的没几块肉了，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你们真的一个人都没看到吗？！”他崩溃地大喊，眼看着隧道口越来越近。 有年轻的妈妈捂住身边小孩的耳朵，皱眉看着他：“你能不能别当着小孩子的面讲这些东西，有病就去看医生。” 其他乘客也都在抱怨：“就是啊，从上车就不安生，现在又在演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的怪物，我看你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吧！” 中年男子只在四周纷扰的声音中情绪崩溃地捏紧拳头在胸前，随着胸膛的起伏上下晃动：“真的有怪物，进了隧道就会出现，前面就是隧道了！”他呼吸急促，看着尽在眼前的隧道只觉得自己的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要躲起来，对，躲起来......”哪里可以躲呢？得找个隐蔽的地方，火车上哪里有隐蔽的地方？他强迫自己僵硬的脑子转动起来，极度紧迫之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尿意涌来。他眼前一亮，对了，洗手间。 他如同一头失去控制的莽牛般冲到洗手间门口，一把推开正在排队的人，看到洗手间的锁孔上显示的是“无人”，心中顿时一喜。在火车进入隧道的同一时间，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进入后将门快速反锁，把外面众人的惊讶与抱怨的声音一同锁在了门外。 “诶？他怎么进去了？” “真没素质！” “刚刚不是红色的吗？是锁坏了？里面没人？” 他没有听见外面的抱怨声，因为他刚锁上门，周围的环境就安静下来了。薄薄的厕所门隔音效果好到让人以为里面和外面的，是两个世界。 他扶着洗手台喘息，额头上因为剧烈运动而出了更多的汗，此时汗水流入了他的眼睛，刺激了他本就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打开了水龙头，用水冲洗掉手心黏腻的汗液，然后用沾湿的手擦掉眼睛周围的汗水。 重复擦拭几次后，眼睛中的刺痛感平复了许多，他终于卸了力气靠在门板上。 厕所的空间非常狭窄，马桶、水池和垃圾桶位置的排布都充分考虑了最大限度的空间利用率。厕所门正对着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用镜面反射的原理让厕所的空间感更大，这面镜子占据了洗手池上方的整面墙壁。 中年男人靠着门，抬起手臂用衣服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却在抬起的瞬间僵直在原地。 刚才在洗眼睛的时候没有注意，此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面镜子，却见镜子里的人根本没有抬起手臂。 镜子里的“他”还是维持着刚刚在洗手的姿势，头也不抬地在洗手。 中年男人感觉憋不住的热流从裤裆中传来，直直地沿着裤腿向下，顺进了袜子和鞋子，还有一些沿着小腿直接滴落到了地面。他腿一软想要坐下，却没有坐下，因为厕所空间太小。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黑点，那是恐惧到极致时身体发出的警告。 只见镜子里人的脸还在变化，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比较痒，“他”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一颗圆滚滚的眼珠顺着他的力道从眼眶中掉出，被连着的神经线牵扯着在脸上来回摇晃。但“他”好似没有察觉到这些异常，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脸上和额头上的肉仿佛如同熟透了般，被搓落，一块块往下掉，砸落在水池中，顺着水流掉入了窄小的下水孔。 “不...不要...”中年男子的声音颤抖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溃。恍惚间他听到薄薄的门板背后有什么声音，那种声音很尖锐，就好像......是尖尖的指甲在刮门板的声音。那对消失已久的母女的对话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模糊的响起：“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呢？”“当然是——要接受恶果的人啦......” 恶果，恶果......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黑旗袍女孩子说的话，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将“洗净”的满是血水的手甩了甩，那只指甲缝里满是血迹的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下体...... “啊！——”厕所里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传来，听得外面排队的旅客一愣。门缝里先是渗出了黄色腥臭液体，随之而出的汩汩红色鲜血。 第40章 恶果（3） 外面的人齐齐后退出很远，有人捂着鼻子看向厕所大门没说话，也已经有人察觉了不对，正大声叫着乘警。 乘警刚到，一眼就看出了事态不一般，他让所有人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得离开。随即和同事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皱眉推了一下厕所门。 原本锁着的厕所门被这么轻轻的一推就开了，乘警注意到这个细节，但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里面让人恐惧的一幕。 里面赫然是刚才列车刚启动不久闹事的那个男乘客，他此时满头大汗地坐在马桶上，一只手住着洗手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裤裆。而地上有一块鲜血淋漓的烂肉，光从形状和这个男人的动作，乘警就推断出了这是什么。 中年男人此时嘴巴张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剧痛让他的意识无比清醒，他松开握着洗手池的手伸向乘警，想要大声求救，但实际上发出的声音却几乎让人听不清：“救救我，有鬼，有怪物......” 另一位经验更加丰富的乘警立刻打开通讯器，向列车长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列车长立即向上级汇报，准备在临近的站点停车，同时通知就近的医院准备救护车。 乘客中正巧有医生，此时站了出来说道：“不能让他这样坐在这里，需要平躺让血液不要流的这么快，得先让他出来。” 立刻有人和乘警一起搭把手，按照医生的指示，在过道上平铺了一层衣服后，将中年男子平躺安置在上方。 医生用随身带着的急救设备开始为他止血，有人问：“地上那个......是不是捡起来，到医院可以续上？” 医生皱眉点头，不知道这里到医院要多久，现场的卫生条件也不知道......但他看着男子此时终于有些回过神殷切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指挥身边的人用无菌纱布将东西捡起。 列车长此时赶了过来，乘警立刻问道：“医院准备的怎么样了？” 列车长回答道：“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这里离前面的临时停靠站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过一个隧道就可以到。” ......隧道？ 中年男子原本平复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一个用力想要坐起来，但被下身如刀割般的刺痛给刺激的躺了回去，他只能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蹲在一旁的乘警的袖子，大声地嚎叫：“不能，不能去隧道！！不能去，隧道里有怪物！就是它害的我成了现在这样！不能去！”乘警皱眉制住了他乱动的肩膀，和另一位乘警互望了一眼，问道：“什么怪物？” 这时，周围有人插话道：“他刚刚就从座位上跳起来喊隧道里有怪物，在过道上大闹了一番，又插队冲进厕所，现在才变成这个样子。”说完也有些害怕，悄悄补了一句：“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周围的人隐隐开始骚动起来，已经有小孩被这边从刚才就开始的动静吓到，开始轻声抽泣。 “别乱说。”乘警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垂下的眼皮遮住了严重复杂的神色。从业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离奇诡异的事物。但......这次真的是这样吗？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刚才坐在这个中年男人身旁的小姑娘，问道：“刚才那个小姑娘呢？” 身旁的人被他这冷不丁的一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便回答道：“哦她啊，刚才和乘务员去别的车厢了。” 这句话刚落，不知道是哪个词语刺激到了地上的男人，他难以控制地大叫：“恶果，是她是她！！”他的身体像条被钓上岸垂死挣扎的鱼，眼看着窗外的隧道越来越近，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让他忘却了极致的疼痛。医生皱眉示意身边的人按住他，看着大量渗血的纱布叹气，看来是保不住了。 “唰——”窗外突然黑了下来，火车进入了隧道。 中年男人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直直望向最近的窗户，眼珠子瞪的滚圆，狰狞缠绕的血线从眼眶蔓延至瞳孔，让他的眼珠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要“噗”的一声弹射而出。 中年男人感觉全身都冰冷地仿佛置身在冰窖，此时按住他身体的手却比他的身体更冷。他迟钝地转动视野和乘警的脸对望，在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时张大了嘴巴，嘴巴里吸入的气体来自正上方对着他的人鼻腔中带着刻骨凉意的气息。 周围原本热闹的车厢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沉默地盯着他看。他们的目光陌生又冰冷，仿佛在看着蝼蚁。 “你，准备好接受恶果了吗？”车窗外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混在列车齿轮滚动的声音中，仿佛是隧道里有东西扒上了行驶中火车的车窗上，就为了问他这个答案。 “不...不不不，我错了，是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是我好色，是我爱占便宜，是我欺软怕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中年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按住他的双手，翻过身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 寂静的车厢一时间里只有他额头砸向地面发出的“哐哐哐”的声音。 半晌过去，忽然窗外大亮，火车快速驶出了隧道。中年男人终于感受到那股沉闷的压迫感消失，抬起了头，对上周围人鄙夷又同情的目光。 火车在临时站台停下，有一群医务人员急急忙忙进出，让其他车厢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走到车门口张望。 5号车厢里，唐婉茹翻过了一页书，明媚的阳光将书面照的好像在发光。 周围人的议论声没有影响到她半分。 “哎，听说了吗？8号车厢有人出事了，刚才被担架抬走了。” “听到有动静，我就说呢，莫名其妙在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临时站台停靠，以前我坐这趟车就没听说过有这一站的。” “哎哎哎，我刚从那边回来，8号车厢和7号车厢中间那个洗手间那边，一地的血！” 第41章 又见沧南 “啊？！有人打架受伤了？” “不是，听说是有个男的，在洗手间里自残了，拽掉了自己的......那个！” 周围一片抽气声。 “太狠了吧？！这也下得去手啊？” “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听说最开始一直喊什么有怪物，抬下车的时候还在喊对不起呢！” “这......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吧？” “谁知道呢......” 这时，列车广播突然响起：“尊敬的旅客们，非常抱歉，因临时突发事故，列车将临时停靠一段时间，感谢大家的理解。” 唐婉茹发完短信后杵着下巴看向窗外，在温暖的阳光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叮咚——”林七夜听到短信提示，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的信息微微皱眉。赵空城刚抒发完一段热血的演讲，他相信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定会向往这种英雄情结，正期待第看着林七夜，等待他答应原因加入守夜人。此时看到他竟然分神去看短信，气不打一处来，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手机。 手机上只有一句简短的话：“我的火车要晚点哦。” 赵空城皱眉，那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发件人，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轻松躲避着林七夜过来抢夺手机的动作，点击放大发件人的头像，只见一个长发女孩在夕阳下坐在长凳上，正对着镜头温柔一笑。 赵空城一顿。 “还给我！”在赵空城愣神之时，手机终于被林七夜抢走，他皱眉看向赵空城：“谁让你看我的手机。” 但他的话却被赵空城更大声的话完全掩盖了过去，赵空城终于想起来这股熟悉感了，他一拍脑门，对林七夜道：“你还认识唐婉茹啊？”这小子，该不会已经加入临江市守夜人了吧？ “你认识婉茹？”林七夜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急忙问道：“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赵空城看他这神色，挠挠头，这小子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唐婉茹的身份，难道他还不知道唐婉茹是临江守夜人小队编外人员？叫的这么亲切，啧，看来是连人家的真实身份都还不知道。 赵空城的眼神几经变幻，最终停留在微微的同情上。但他严格遵守规定，林七夜未加入守夜人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他透露任何其他守夜人身份的信息。 赵空城看着林七夜焦急的表情说道：“也不算认识，就是......啧，你现在不用知道这些。总之，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说完他没等林七夜的反应，匆忙跳下了大巴，没跑几下就消失在了街头。 林七夜捏紧了手机，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尊敬的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沧南站，请收拾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祝您旅途愉快！”唐婉茹推着小巧的行李箱走下车，在站台上与刚才的乘警擦肩而过。乘警站定，想到刚才那被抬出去的中年男子手腕上出现的黑色淤痕，他想到前不久那男子说被这女生打断了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的同事撞了撞他，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乘警的神色中有疑惑与怀疑一闪而过，随即自嘲地摇摇头，感叹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人家明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而且那淤痕不像是刚受伤的痕迹，反而更像...... “七夜。”林七夜正盯着出站口看，俊朗的侧脸与深邃的眼睛已经引得许多小姑娘在一旁驻足打量。他被这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唤回神，转头看向了来人。 有将近5年未见，即使林七夜看到过唐婉茹在朋友圈偶尔发的照片，他们也通过几次视频电话，但再次见面时，她的容貌仍然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曾经在医院里那种常年不见光的白，而是像有人精心收藏保养的瓷器，白中透光，与鸦羽般的乌发形成一种极致的对比，轻易将她与旁人区分开来。她的眉毛轻柔地弯曲着，仿佛是天边新月的倒影，眉毛的颜色有些淡，却正是这自然而不失精致的黛色，为她增添了一份柔和的气质。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她的眼睛，那熟悉的丹凤眼让林七夜仿佛在转瞬间就回到了5年前的那个黄昏，浓密的睫毛如同煽动的蝴蝶翅膀，轻易带他跨过时间的距离。 此时她红润而饱满的嘴唇上挂着温柔的笑，走到林七夜的跟前时，让林七夜有一种周围人都变成黑白色的错觉。 “怎么啦~”唐婉茹的手在林七夜眼前晃晃，让他回过神。林七夜脸色爆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态。他有些不敢直视唐婉茹的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一边，声音有些轻地解释道：“抱...抱歉，太久没见了，我刚才有些认不出来。” 他抬手抓抓后脑勺，伸手接过唐婉茹的行李箱，没有看见唐婉茹看向他的深邃目光。 “我们走吧，我...我带你先回家。”林七夜虽然走在前面。 “嗯？”唐婉茹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姨妈说了你的事，她听说你要来沧南，让你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 “哦~” “吃完我再送你去酒店。” “好。” 她说完，轻笑了一声。林七夜听到她的笑声，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直直看向她。此时太阳正往着地平线而去，它的光辉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炽热和刺眼，而是像咸蛋黄一样躲在云朵后面，将周围的云渲染的金灿灿又红彤彤的一片。它们层层叠叠，从深红到橙黄，再到浅粉，每一种色彩都过渡得如此自然，如此和谐。 林七夜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云层正好移开，那橙黄色的阳光打在唐婉茹身上，珍爱地将她包裹。这一幕一如他们在当年黄昏时初见的场景。 这次他向她伸出手，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地朝坐在轮椅上的她走去。 “我牵着你走吧，火车站人多。” 5年的时间距离在一瞬间被抹平，两人都恍若听到了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对脸色苍白的少女说的话：“不如我推着你走吧？” “好。”她的答案一如当年。 第42章 拜访（1） “姨妈，我们回来啦。”林七夜带着唐婉茹走进一个两层小楼，轻松提着她的行李箱上楼走去。温暖的灯光从长长的楼梯上方打下来，饭菜的香味飘在空中，还隐约可以听到上面人的交谈说话声和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 这里的生活气息让唐婉茹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随即继续迈步向上走去。在她记忆中也曾有过这种放学后回到家时，家里传出的炒菜烟火气和欢声笑语。这些相似的场景让她在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但这种错觉在脚步落下的瞬间消弭于无形，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远不再是过去那个从别人的怜爱与关心中汲取力量的小姑娘了。 ”汪汪汪！”楼梯口冲过来一只黑色的小狗。它的脑袋很大，身体很小，是名副其实的二头身。 “小黑癞，不许凶人，这位姐姐是来家里做客的。”林七夜挡在唐婉茹身前，他蹲下摸了摸小黑狗的头安抚道。可这点安抚没起什么作用，只见小黑狗整个身体前倾匍匐，两条后腿直立，它的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奇怪了，它平时不这样，不好意思。”林七夜转过身抱歉的对身后的唐婉茹笑笑。身后的唐婉茹面色平静，垂下的眼眸居高临下俯视着小黑狗。 ”唔嘤——“小黑狗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原本竖起的耳朵一下子垂了下来，紧贴着头皮。短小的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腿之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 ”说不定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呢。”一道清澈中带着些许变身期沙哑的男声传来，他走到小黑狗身后，看向唐婉茹。他是一个约莫12岁左右的少年，身高比林七夜矮一个头，发色是浅棕色，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可能因为有血缘关系，他和林七夜站在一起的时候，五官有些许的相似。 但他们的眼睛有很大的区别，林七夜的眼睛是漂亮的猫眼，眼睛很大，边缘收窄微微上挑。这个少年的眼睛也很大，睫毛却没有林七夜那么浓密，反而显得刚毅一些，看上去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小黑狗瞬间迈动四条小短腿跑向了少年，一股脑地躲在了他腿后。然后又探出了一只眼睛警惕地看向唐婉茹。 “阿晋”林七夜皱眉，眼里有不赞同，他强调道：“这是我的朋友。” 随即转身歉意地看向唐婉茹，介绍道：”这是我表弟，叫杨晋。”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他平时很乖的。“ 唐婉茹看向少年防备的目光，丝毫不介意地笑笑，温柔地像个知心大姐姐：“没关系的，他还小嘛~“ 杨晋皱眉看着唐婉茹，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身上隐约有神明般强大的气息，但那股气息若隐若现，而且让他感到很陌生，他从未在任何一个神明身上见过那种气息。 从她走进这座小院开始，他和小黑癞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了四周，在他们眼中，她的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黑气。从那充满暴虐和血腥的黑气来看，就算她是神明代理人，也不像是属于正义一方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杨晋问道。这当中的意思只有他和唐婉茹听得懂。 ”来看我的朋友。“唐婉茹丝毫没有介意他的语气，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阿晋。“林七夜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 杨晋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对林七夜的恶意，看了眼林七夜的表情，微微垂下了头没再说话。小黑癞见主人怂了，嘤呜一声缩回了脑袋，连耳朵都不敢露出来半分。 ”七夜回来啦~“一个年长慈祥的声音响起，唐婉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从厨房走出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笑得很开心。 “姨妈，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朋友唐婉茹。”林七夜迎上去扶住妇人的手肘。 ”这位就是唐丫头吧~我早就听七夜提起过你，说你们当时在医院里一起互相帮助呢。”林七夜的姨妈看着侄子破天荒脸红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打趣道：“他出院以后本来还想转去临江，要不是因为要照顾家里啊，估计早就申请转学咯~” 林七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此时的尴尬，周围人的目光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不知道所措。 “那他倒是没和我提过，不过他平时提到最多的就是姨妈您了，一直说您辛苦养大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您。”唐婉茹的话让姨妈瞬间仿佛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一样，整个人面色红润高兴地合不拢嘴，看着唐婉茹的眼神也在发光，就差没有将“满意”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林七夜脸蛋红红，连带着耳根也一股脑儿的热了起来，这一副害羞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副“新媳妇见公婆”的和谐画面，前提是如果性别对调的话。 杨晋看到这里忍不住“啧”了一声，被姨妈一掌拍在手臂上，他再多的话都在那“你小子皮痒了可以等等，别逼妈在外人面前揍你”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和胆子更小的小黑癞走到了角落。 “好香啊，姨妈，晚上做了什么菜？”林七夜问道。 “哈哈，香吧，是赵老师在烧你喜欢的红烧肉呢！”姨妈这才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一个人在忙碌，赶紧走回厨房准备去帮忙。 “赵老师？”林七夜脑海中一个人的身影闪过，拦住了姨妈快步走向厨房。探头往里一看，就和正巧转过来的赵空城对视上了。赵空城冲林七夜挑挑眉，在他震惊的眼神中举起手中的锅铲晃了晃。但随即他的眼神一变，看向了林七夜身后从容的身影。 “你是唐婉茹？”赵空城今天回去特意查了关于唐婉茹的资料，守夜人资料库中关于她的记载不算多，自从她加入临江守夜人小队后，有参与过一些行动，但都表现得中规中矩，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的资料保密级别很高，他当时还很诧异。特地去向陈队问了关于这个女生离开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后续。 第43章 拜访（2） “你是唐婉茹？”赵空城今天回去特意查了关于唐婉茹的资料，守夜人资料库中关于她的记载不算多，自从她加入临江守夜人小队后，有参与过一些行动，但都表现得中规中矩，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的资料保密级别很高，他当时还很诧异。特地去向陈队问了关于这个女生离开沧南市精神病医院的后续。 从陈队的权限可以看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女生的禁墟非常特别，是一种类似于吞噬的能力。官方此前没有任何关于这种禁墟的资料，后来经过任务中的多次测试，仍然没有发现这种吞噬能力的上限。因此资料库中将这种禁墟的序列号定的非常高——036，无限吞噬。 而且还有研究员在观察她的能力数据后发现，她每吞噬一次，能力就可有所提升。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是5年的时间，还是可以让有心观察的人窥见这种可怕禁墟的冰山一角——吞噬了别人的能力化为己用。 陈队提起她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这些年一直陆陆续续听到过她在临江的事，但陈队并不觉得她如记录中写的那样“性格温和，谦虚善良”，也不认为她平时“极少使用自己的能力，对吞噬禁墟有些反感与抗拒。” 用陈队的话说，单从她的童年经历推测，这种记录的真实度就很低。更何况他见过本人，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藏在乖巧外表下面的乖戾与乖张。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林七夜到现在和她都还有联系。 赵空城曾经有些担忧，担心林七夜被唐婉茹所影响。但从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林七夜虽然童年经历过来自周围人的质疑与排斥，也在精神病医院接受过长达多年的治疗，但他始终保持着本心。 即使他不会主动承担起守夜人的职责，但赵空城有这个自信，只要他知道周围的人有危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只要收到任何微小的善意，他就会用自己的所有去回报。那天巷子里遇到鬼面人的时候舍命帮助同学逃跑是如此，在郊区默默把那一车鬼面人全部杀死也是如此。就冲这一点，他就绝不会被唐婉茹影响。 这些想法在赵空城脑中一瞬间而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上唐婉茹黑漆漆看过来的眼神，他很自然地笑笑说道：“我听七夜提起过你。” 唐婉茹也冲他笑笑，不知道信没信。 饭桌上一片和谐的景象。姨妈不住地看着唐婉茹漂亮的脸蛋，越看越喜欢。在林七夜给她夹菜的时候，不住地夸：“我们七夜真懂事，从小就很乖，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给姨妈带回来像小茹这么漂亮的侄媳妇儿。” 林七夜刚咽下的米饭差点呛住，他低低说了声：“姨妈，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 姨妈一副“我还不懂你”的表情看着他头顶的漩涡，顺口答道：“好好好，知道了，我这不是提前想想嘛~” “那也太早了，妈，我哥不能这么早谈恋爱，影响他学习。”杨晋坐不住了，他妈这是要凑合哥和这个女人啊，那可不行，他都还没弄明白这女人的来历。 “你这孩子，就你这个心态，你哥都抱上孩子了你还是一只单身狗。” “汪呜”小黑癞在桌子底下轻轻叫了声。 “咳咳咳——”赵空城差点被呛到，林七夜的姨妈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温柔，没想到和儿子说话这么“直戳人心”。 杨晋再次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吃饭。 唐婉茹仿佛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她既没有害羞，也没有尴尬，自然地将菜夹到快将脸埋进碗里的林七夜碟前，开口劝道：“多吃点，我看你今天没怎么吃菜，光吃米饭了。” 林七夜顺从地低声“嗯”了一声。 赵空城看到这一幕，对于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动摇。就冲林七夜这“小媳妇”的样子，被不被影响真的很难说。 饭后，林七夜将赵空城拉进房间。 林七夜：“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我家的？你认识婉茹，但她为什么看起来不认识你？” 赵空城神情自若地从林七夜的包里拿出了原先放好的定位器，只回答了他前两个问题：“我有东西落你这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拿着钱加入我们，或者......” “婉茹也是守夜人，对吧。”林七夜肯定道。 赵空城：“......啧，臭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的重点。” 林七夜：“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 赵空城：“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加入我们，那最好就躲得远远的，别再打听有的没的事。你可是神明代理人，想找你的人会有很多，尤其是古神教会的人。如果是他们，手段可比我们恶劣多了。” 林七夜：“古神教会......婉茹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赵空城：“你先顾好你自己，她还用不着你操心。“ 林七夜眉心皱成一团，侧头看向窗外。此时窗外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下来。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姨妈在照顾我。这十几年，她一个人打两份工，时常在工厂加班到深夜，有时候生病了也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就靠自己熬过去。我弟弟从小就很懂事，会把好吃的好玩的主动让给我，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才像一个哥哥。“ 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自从十岁之后，他受到的嘲讽与鄙夷不计其数。在精神病院里被治疗的时候，那种与世隔绝的无助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认知被不断地否认和颠覆，让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支持他撑下去的是来自家人的关心和支持。在被邻里街坊嘲笑并当作谈资的时候，是姨妈和弟弟一直坚定地支持他，相信他说的话。 第44章 普通人的梦想（1） 如果说是唐婉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坚持的希望，不如说姨妈和弟弟才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所以即使现在他有超乎常人的能力，甚至他的能力在那群特殊人群中算作独一无二，他想要守护的仍然是自己的小家。 林七夜看向赵空城：“对不起，赵将军。即使有神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人情冷暖早就磨平了那些天真的英雄情结。 赵空城叹了口气，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看着这个正站在人生分岔口的少年，一如在看当年的自己。他说道：“其实我和你挺像，我爸在我六岁那年就......可我却为了梦想去当兵，再没有在我妈身边孝敬的机会。你挺好的，想的很清楚。你安心守护好你的小家，剩下的交给我。” 队长的怒火，他来顶着，他尊重这个少年对于人生的选择。 赵空城转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什么，转动门把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林七夜的眼睛，认真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你就离唐婉茹远一点。“林七夜张口想说些什么，被他抬手止住，他继续道：”相信我，她绝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唐婉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姨妈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此时里面的主角正在经历生离死别，实在不是什么好笑的场景。但她还是理解地点点头，说不定小姑娘觉得电视里演的太假了，看到什么穿帮的镜头了呢。 坐在一旁的杨晋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帘。 “赵将军”林七夜叫住赵空城，没有去和他争论关于唐婉茹的事情，而是递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不要军人的钱。” 赵空城接过信封，嘟囔了句：”怎么老是在你这儿碰壁。“ 林七夜看着赵空城坚毅的面庞，想到他刚才提到的梦想，好奇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赵空城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已经很久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在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和普通人一样的时候，他也曾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特种兵。直到因为身手被看重，破格加入了守夜人，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神秘、强大、实力为尊。 没有禁墟的他在常人眼中也许是一个自信强大的战士，但在那群拥有禁墟的能力者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身手好一些的普通人。 一个连守夜人都算不上的守望者。 他没有禁墟，这些年一直凭借着禁物的力量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努力又绝望地追逐着那群人的脚步，以期不被远远落下。 他淡淡开口，声音很低：”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胸前挂满功勋的将军，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让我妈成为全村的骄傲。“ 林七夜没有说话，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个梦想对于没有禁墟的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他沉默地将手中的定位器递给赵空城。 赵空城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徽章，翻过来给林七夜展示了背面的一行字：若暗夜降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苍穹。 赵空城笑了一下：”上面的字帅吧？“ 林七夜肯定地点头称赞：”很有气势。“ 两人走出门，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对话。赵空城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说道：“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趁人没有注意，他将手中厚厚的信封塞进了书柜。 唐婉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雨滴顺着风拍打在窗户上，又沿着玻璃顺流而下。沿途的水迹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突然，她漫无目的目光在雨夜的黑暗中停顿了一下，汇聚在一点，白皙的手指在窗台敲了敲，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姨妈走上前挽留道：“不再坐会儿？现在外面开始已经开始下雨了，要不等雨再小些。” “不用了，我带了伞了。”赵空城晃了晃手中的伞，林七夜陪他下了楼。 两人在门口站定，相视一笑。 “祝你有个光明的未来，林七夜。”赵空城撑起伞，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 “也祝你有一日功勋满身，赵将军。”林七夜真诚地说道。 赵空城撑起黑伞，转身准备步入雨中。 “慢着。”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嗒、嗒、嗒”一双脚踩着黑色高跟鞋缓步走下楼梯。两人回身望去，就见唐婉茹只身立于楼梯上，一楼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她提着小巧的行李箱，单手按了一下自动折叠伞的开关。黑色的伞在屋子里缓缓打开，伞面笼罩的阴影在墙上放大，犹如一只苏醒的怪兽。她撑着伞走进雨中，向欲言又止的林七夜告别：”七夜，我得走了。有个老朋友在沧南，我需要去拜访一下。“ 老朋友？是在进精神病院之前认识的吗？林七夜看着漆黑的夜色，有些担心道：”那我送你去吧，晚上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赵空城在内心吐槽：到底是她不安全还是别人不安全...... ”不用了。放心吧，沧南我也很熟悉，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我想自己走走。“唐婉茹笑着拒绝，说完冲赵空城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赵空城也随即和林七夜告别，走向了和唐婉茹相反的方向。 ”啪嗒、啪嗒“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唐婉茹撑着伞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路边本就不怎么亮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更加昏暗，几乎没有任何照明作用，远处看去反而像一盏盏悬浮在空中的鬼火，让整条路诡异非常。 唐婉茹想起了 5 年前那个相同的雨夜，那一只落入陷阱的又蠢又贪婪的猎物。她走过一个转角，准备朝着刚才透过窗户看到的目的地走去。突然，她的脚步一顿，鼻尖轻嗅，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腐朽而腥臭的气息。这股气息比记忆中的更具压迫感，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脚尖一转，朝向了反方向。 第45章 普通人的梦想（2） 另一边，赵空城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老赵，至少有2只以上的鬼面王凭空出现，队长和红缨他们正在全力搜捕。” 赵空城眼神一凝，他看到了对面巷子里溅在墙上的血和地上散落的碎肉块。有一只比在矿洞里看到的鬼面人要高出3倍的巨大生物正背对着他在狼吞虎咽。 清晰的咀嚼和吞咽声穿透雨幕，就像酷暑里躲在树下边乘凉边大口大口吞咽西瓜的赶路人。它背上尖锐的倒刺舒展开来，在黑夜里偶尔折射出锐利的光。 “老赵，布置好结界赶紧离开老城区，潜逃的鬼面王是川境。”通讯器里吴湘南的声音在催促。 对面的生物那藏在毛发中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反应灵敏地转过了头。 赵空城打开背包，立住三脚架，咬破大拇指在黑色金属牌上一抹，一个红色方形结界瞬间突兀地出现在雨夜中。他的动作很快，一边动作一边面不改色的在和通讯器那头的吴湘南对话：“湘南，你之前说，这只被队长重伤过。” 吴湘南在瞬间察觉到不对，他焦急道：“你想干什么，这是鬼面王，重伤也是川境，你打不过它！” 老赵看着鬼面王朝着这边走来，站在原地没动：“结界要是困不住他，整个老城区都会被血洗。” 鬼面王将两只约有成年男子3倍大的利爪搭在了结界的边缘，划拉了一下。 吴湘南的声音继续传来：“神秘的伤亡每天都在发生，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已经把你的位置发给其他人，不要乱来。” 赵空城想到老城区里一路走来碰到的人，看到的事物，在这个平凡的雨夜里，无数平凡人毫无防备地在他身后。还有那个房子里发誓要守护好小家的少年人。 来不及了，唐婉茹已经不在，即便是她在，赵空城也不确定她一个小姑娘能否对付川境的鬼面王。 “湘南，放风的，也是守夜人。”话落，赵空城将通讯器丢到一边。 鬼面王撑着两只利爪，用脑袋在结界上用力地撞了一下，结界立即荡起层层的水波纹。它在瞬间知道了这层结界困不住它。于是它立即用更大的力气再狠狠撞了两下，结界如它所料应声而碎。 赵空城见状，抽出长刀毫不犹豫地上前迎上鬼面王。 “锵——”一阵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长刀在触及对面强大的力量时顿了一下，接着坚强地挺在半空，刀面一翻，刀锋随之改变，折射出柔美的弧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鬼面王的手臂砍去。 鬼面王反应不及，手臂在瞬间被割破两条血口。它的境界高出太多，这点小伤其实对它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它却被眼前的蝼蚁惹怒了。 “原来这就是川境。”赵空城看一眼刀上的血，如果是面对盏境的诡异，他有信心绝不止这点小伤。 鬼面王嚎叫一声，在瞬间贴上赵空城，想要将他生生撕碎。赵空城凭借着常年来从未有一天停止过磨炼的刀法在几个呼吸间和鬼面王过了十几招。 虽然他竭力抵挡住鬼面王的攻势，但这远远不够，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的体力已经大幅度下降。而鬼面王在面对这般在它看来是挑衅的抵挡，攻击的力道在不断加剧。 “砰——”赵空城用刀挡住鬼面王抓向他胸口的一爪，整个人后退几步平息胸口翻涌的气息。鬼面王朝天张开满是尖锐獠牙的嘴，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随后两爪撑在地面，额心浮出诡异狰狞的纹路，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是禁墟176，鬼面相地！”赵空城刚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整个人朝着侧面倒去，砸到墙壁后又再次朝着原本头顶的位置倒去，他反应极快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才勉强在一片瓦砾上稳住。 在这片空间内，所有物体仿佛失去了地心引力，转而由鬼面王的所念所想控制。鬼面王看着赵空城狼狈的身形，脸上露出一个拟人化的轻蔑笑容。 它红色的极小瞳仁盯住眼前的人类，改变了刚才要瞬间撕裂这只蝼蚁的想法，它要慢慢、慢慢地折磨他，将他的骨头一块块打碎，让他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然后再把他的眼珠挖出来吃掉。 它以比刚才快几倍的速度冲向赵空城，赵空城坚毅的目光在横空立在身前的刀面上反射，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赢，而是拖到队长他们来。 “砰、砰、砰”他在瞬间与鬼面王对打了几个回合，每一次碰撞都发出巨大的声响。换做任何一个没有禁墟的普通人，都无法坚持到现在。赵空城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刀术，在面对跨越阶级、甚至根本不能用一个量级衡量的力量时，意料之中地败下阵来。 一力降十会，鬼面王抓住刀柄的恐怖力量根本不是凭技巧可以抵抗的。 它的利爪也如它所愿地狠狠击向了赵空城的胸口！“噗——”赵空城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飞出去。就这一下，他可以肯定胸前的肋骨肯定碎了。 他用刀身撑住身体爬起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在自嘲还是笑鬼面王的力量：“吗的.....老子......老子要是有禁墟，早就一刀灭了你！” 鬼面王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兴奋地长啸一声，嗜血的眼珠转动一下，诡异地“桀桀”笑起来。接下来就是它好好折磨这只蝼蚁的时刻！ 它双腿后蹬，满眼渴望地冲向赵空城，速度之快几乎在空气中形成稳稳的波动。 赵空城在这一瞬间眼前如幻灯片般闪过许多画面，头发花白站在家门口的母亲，黑白照片里坚毅年轻的父亲；训练营里意气风发的好兄弟，战场上染着鲜血交握的双手；还有身后那栋老城区小院子里朝他挥手道别的少年，他的家人站在他身后，就像千万个普通的家庭一样，在这灯火阑珊的沧南，一无所觉地渡过平凡的夜晚。 他不能退。 第46章 吞噬（1） 若暗夜降临，吾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苍穹。这是守夜人的誓言，也是他的梦想。 赵空城撑着刀站起身，双手握刀横在身前，神情肃穆地看向前方，鬼面王狰狞可怖的面庞近在咫尺。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赵空城的刀在空中划过半圆，刀身反射出月光温柔又坚定的光。鬼面王黑色钢铁般坚硬的指甲充满力量地从半空劈下！ “撕拉——”一阵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赵空城的刀和鬼面王的指尖都停在了半空。 赵空城的刀没有任何阻力地砍在了鬼面王的一只手臂上，但胸前没有任何防御的区域却没有收到攻击。他皱眉看向鬼面王，就见它此时一只手捂住头皮，丑陋的脸上也全是诧异。 它的整张耷拉褶皱的脸皮似乎被一股力道而拉起，变得平滑又诡异，顺着那力道的方向看去，它那头毛躁的头发被一只由黑色雾气凝聚起的大手抓住，整个向后拉去。那股力道加上鬼面王原本冲过来的速度，让鬼面王的头皮在瞬间血肉模糊，无数的毛发根部扬起在空中，头顶的皮被整块拉了一半下来！ 鬼面王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它捂着头顶的皮挣脱不开，又不敢大力去扯，否则只会将整块头皮撕落。而这个姿势它也够不着头顶的那双手，这时它尖锐的指甲终于发挥了作用，将头顶的毛发一股脑地斩断！ 它在获得自由的瞬间调转了方向，看向了后方。一团黑雾在空中涌动，细小的颗粒汇聚成一团团黑色的水珠，水珠再次汇聚，在空中形成一个约有成年男子大小的水球。那水球的颜色漆黑，让人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表面波纹动荡，仿佛有什么生物在扭曲成型。 那团液体在转瞬间散去，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生物。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等鬼面王反应过来后，对面已经站了一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同类。 说是几乎，因为对面这只同类看上去比鬼面王要小一些，皮肤也不是灰白色，而是浓稠的黑色。它的瞳孔同样也是黑漆漆的，只有小小的一个点，占据了眼珠的正中心，此时正与鬼面王血红色的双瞳对视。 赵空城看着这东西皱眉，这......是鬼面人？但如果是鬼面人，光是等级的压制它也不敢用这样......这样近乎贪婪垂涎的目光看向川境的鬼面王。 赵空城一时间屏息站在原地，他安慰自己，至少知道它们现在是敌非友，就是对他最大的利处。他缓步朝后退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鬼面王没有管身后的蝼蚁，它皱眉盯着对面的同类。它在吞噬了那颗绿色的心脏后所达到的境界让它足以傲视族群中所有的同类，但对面的这只给它的感觉有些怪异。它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只同类让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担心被同类吞食用来进阶的恐惧。 还没等它有任何动作，对面那只黑色鬼面人两条直立的腿微微弯曲，向下用力一蹬，惊人的弹跳力让它在瞬间跃至半空，朝着地上的鬼面王扑来！ 鬼面王怒吼一声，尖锐的爪子朝向那只鬼面人的肚子挥去。真是愚蠢，它心中想着，竟然会把这么明显的弱点主动暴露出来。 “扑哧——”它想象中生刨腹部的粘稠感并未袭来，鬼面王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伸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它抬眼看去，自上方跃下的鬼面人用自己的两条腿缠住了它的腰，而自己的右爪完全陷入了鬼面人的腹部。它凭着感知在里面挥动搅弄，却像是在泥浆里一般，无法造成伤害，也完全拔不出来。 鬼面人的两条腿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如同蟒蛇一样牢牢地缠住它，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它用左爪抓向鬼面人的脑袋，想要将它的脑袋掰断捏碎，伸出去的手被鬼面人用双手抱住，纠缠在一起。 从赵空城的角度看去，那只突然出现的鬼面人就像一只一旦碰上就无法从身体里拔出的寄生虫一般，一点点的和鬼面王纠缠在一起。 它想要做什么？赵空城和鬼面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同时出现了这个问题。 下一秒，鬼面王瞳孔一缩，眼看着鬼面人的脸直直朝它贴过来。眼睛贴眼睛，鼻子贴鼻子，嘴巴贴嘴巴。鬼面王恼怒地甩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无法动弹。 只有背后的赵空城可以清晰看见，缠住鬼面王脖子的，是鬼面人从背上长出来的一只”新手”。那只手和鬼面人的其它手有很明显的区别，真要形容，只能说和鬼面王伸进它肚子里的手一摸一样。 鬼面王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朝着鬼面人咬去。却见鬼面人不躲不避，也同时张开了嘴巴迎接鬼面王。它的嘴巴张的很大，包裹住鬼面王的嘴巴和鼻子，一点一点地往里吞，就像一条正在进食的蟒蛇。 这个画面对赵空城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下意识觉得有些恶心。 黑色鬼面人一点点无限张大自己的嘴，直到从正面将鬼面王的脑袋含在口中，任凭鬼面王在它的口腔中疯狂甩动头颅也坚定不松口。它的嘴唇周围慢慢长出两圈尖利的锯齿，随着它的吞咽，嘴唇向里收缩，锯齿逐渐转向内部。终于，只听”咔嚓“一声，那两圈锯齿在鬼面王的脖颈处收缩咬合，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 鬼面王挣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鬼面人将咬下来的脑袋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咀嚼。它的四肢仍然牢牢扒住鬼面王的身体，只看动作的话，此时它就像一只在树上悠闲进食的考拉。 赵空城不敢将它真的当成一只无害的考拉，因为鬼面人一边吃，一边将头转过来，转动眼珠盯住了在场仅剩的另一只活物。 第47章 吞噬（2） 林七夜莫名到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姨妈和杨晋在说话，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突然，窗外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他眼神一凝，精准捕捉到了黑夜中飞来的一只蝙蝠。 那蝙蝠在空中盘旋，与他对视。他的耳朵动了动，不过片刻，腾地站了起来。来不及解释什么，在姨妈诧异的目光中飞快跑下楼，边跑边喊：“姨妈、小晋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我出去一下，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他几个大跨步直接跳下了楼梯，撑着扶手尚未落到最后一级台阶就已经在空中利落地转弯，快步跑向了院门。 杨晋快步走到阳台上喊住他：“哥，太晚了，要不别去了。” 林七夜头也没回，伸手向后摆了摆：“没事，我出去看看，别担心。”话音刚落，人已跑出老远。 他跟着蝙蝠指引的方向在黑夜中急速飞驰，脚下的水花还没溅起人已经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快得如同一条在空中转瞬即逝的彩色光带。 在这样疾驰的速度里，无人听到他口中喃喃：千万，千万别出事。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城区中那巨大透明的红色结界。他冲到结界边缘大力拍着结界，边拍边喊：“赵空城你还好吗？婉茹，婉茹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赵空城正看着对面啃完脑袋后没有马上继续进食的鬼面人，维持姿势一动不动地与它对视。没想到林七夜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里的气氛。鬼面人的眼珠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接着只见它两只手放开了原本缠住鬼面王的手。鬼面王毫无知觉的手没了它的束缚，缓缓从空中落下。 赵空城浑身紧绷。 它想做什么？ 赵空城的右脚后退，整个人重心向下，刀仍然稳稳地横在胸前。这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他声音平淡地回复林七夜：“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七夜着急地拍着结界：“放我进来，我能帮忙！” 帮忙，帮忙加菜吗？赵空城警惕地盯着鬼面人的动作。只见它现在已经整个松开了鬼面王，双脚落地站在鬼面王对面。 鬼面王的身体就完全如同树干一样僵直着一动不动。鬼面人原本就比鬼面王要娇小一些，此时它直立站在鬼面王身前，对比之下，才发现它完全犹如一只幼兽般，脑袋刚好对着鬼面王的腹部。 赵空城的刀锋转动了一下，随时准备承受它的攻击。结界外的林七夜已经开始拼命地撞击，无界空域隐隐有碎裂的声音传来。 却见鬼面人站在原地没动，脑袋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鬼面王的胸口。 这是？赵空城搞不清楚它的目的，皱眉看着对面。 鬼面王胸口开始弥漫红黑色的雾气，胸口的肉开始扭曲挪动，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凸起，那个凸起渐渐变大成型，它头顶的犄角、满是褶皱的脸皮，以及紧闭着的眼皮，这赫然就是鬼面王的脑袋！ 赵空城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万万没想到，被砍掉的脑袋还能从胸口重生，这已经不是鬼面王的能力了，到底是什么让它拥有了现在的力量不得而知，如果他今天能活着将消息出去，或者队长他们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对面的鬼面人再次张大了嘴巴。 又来了，赵空城暗叹一声，刚才它吃下鬼面王脑袋的画面想自己必今生都难忘，而且短时间内自己对肉类绝对不会有任何兴趣。这下可能又要再观摩一次。 鬼面王胸口的脑袋好像察觉到了一些危机，竟然有些迟疑地慢慢想要缩回去。但已经晚了，它刚想往回缩，就见对面的鬼面人已经等不及了，它再次用双手双脚牢牢缠住鬼面王，不让它乱动。而后露出口腔中锋利的獠牙，咬住了鬼面王胸前脑袋的额骨。它的牙齿嵌入进去，然后轻轻转动了一下。 “咔嚓”仿佛是嗑瓜子的声音响起。鬼面人伸出如蛇信般的舌头，灵巧地从额骨破裂的孔洞钻了进去。鬼面王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它全身青筋暴起，四肢却无法动弹。它在胸前的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响彻整个夜空，如果没有无界空域，仿佛半个沧南的人都可以听见。 林七夜撞击结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是更加猛烈和拼命地撞击。 赵空城眼睁睁看着鬼面人开始吮吸起脑髓来，它怀抱着鬼面王犹如幼崽缠着母体，吸吮的动作沉醉又秀气，如果忽略它咬住的是鬼面王的脑袋，这个场景本该充满温馨。但现在，在场唯一的旁观者只觉得全身发寒。 赵空城不是没有见过诡异同类残杀的场景，但不管是为了进阶还是生存，那都是转瞬间的事。可眼前同类互食的场景，传达出来的是享受、是漫长而又残酷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或许是眨眼间，只听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随之响起的是少年充满焦急的声音：“赵将军！婉茹！你们怎么......样”他的声音在看清结界后的场景时顿住，而后飞快跑到赵空城身边，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赵空城此时脸色已是青白一片，他的肋骨碎裂不知有没有伤及内脏，又强撑着站了这么久，加上看到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让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林七夜扶着赵空城坐下，然后果断抽出他手中的刀，站在了他身前。 对面的进食已经到了尾声，林七夜看到对面那只与之前在巷子里看到的鬼面人模样相似的诡异，埋头在一只高大的断头诡异胸口处啃食，等它抬起头，才发现那只被啃食的诡异胸口处已然出现一个篮球般大的洞，洞口处的筋膜一抽一抽，代表着身体的主人正在承受难以言语的疼痛。 林七夜和鬼面人视线对上，瞳孔缩了缩。 “你......”他欲言又止，他竟然在一个诡异的眼中看到了片刻的熟悉。 第48章 加入守夜人（1） 鬼面人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又在身后的赵空城身上转了一圈，像丢掉一件垃圾一样随手扔开了被抓着的鬼面王。鬼面王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浑身是血的身体沾了一圈地上的泥，躺在原地犹如一个破布娃娃。 鬼面人朝着结界边缘走去，无界空域在它的眼中被视若无物，在碰到结界的刹那，红色光膜如被侵蚀般破了一个大口子，鬼面人转身几个跳跃，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视线。 林七夜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去追，被身后已站起身的赵空城制止。 “别去。”赵空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林七夜有些疑惑：“就这样放它出去？外面的人不会有危险吗？” 赵空城的眼色晦涩难懂，就在刚才他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那声音很有特色，是柔地仿佛能够滴水的吴侬软语，那是唐婉茹的声音。 她仿佛就靠在他耳边，他的耳珠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的吐息，她说：“你应该谢谢我，赵将军。谢我还好——没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他是万万不会将唐婉茹同之前的鬼面人联系起来的。他在这一瞬间才真正理解了陈队的顾虑，这样一个行事作风随心所欲，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受任何约束的人如果失控，所带来的危险将没有人可以预估。 “不会有危险，队长他们已经赶到了。”他回答了林七夜刚才的问题。随即听到林七夜担忧地看着他：”赵将军，你......你还可以坚持住吗？“ 赵空城刚想笑一声来表示自己无碍，刚一提气，“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林七夜顿时焦急不已，他不敢摇晃赵空城，只是将他尽可能平缓地背到背上，疾步朝外走去。 赵空城感受着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他浑身发冷，脑袋重的仿佛被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 “赵将军，赵将军，你看到过婉茹吗？”林七夜感受着背上身体的凉意，只能焦急地和他说话，希望他保持清醒。 “没看到。她走的和我不是一个方向。”的确没“看”到，这个“方向”也一语双关。林七夜没有察觉出异常，只是松了口气道：“也还好她不在，要不然就有危险了。” 赵空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后脑勺，他不知道唐婉茹为何不曾现身，可能是在某一处暗中观察，又或者......不想让眼前这个傻小子知道她的另一面。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想着，总之，无论如何，至少又一次活了下来。 醒来后，他一定要回家看看母亲。 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道黑色的雾气从夜色中向她飘来，那雾气如丝如线，飘渺不可捕捉。但她莹白如玉的指尖萦绕着一缕缕如发丝般细的黑线，那黑线与雾气仿佛有着若有似无的连接，黑线飘动间雾气被吸收，消散在她的掌心。 唐婉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黑色的旗袍如同用夜色编织的华美礼服，又如同山崖下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在吸收了所有的光源后，带着一身从容与肆意缓慢远去。 “老赵，老赵你怎么样？”赵空城在恍惚间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喊他的声音，让他原本昏沉的意识有瞬间的清醒，但伴随着清醒而来的是虚弱与无力感，他下意识皱起眉，直到听见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了，他的胸前肋骨断裂，导致脾脏受损。但好在损伤没有过于严重，还可以修复。目前腹部积水排出，心率也稳定下来了。但是为了防止感染，之后会在加护病房隔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家属禁止探望。” 话落，感觉身下的床在缓慢移动，依稀听到了滚轮的声音，随着移动停止，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见“滴、滴、滴”的机械电子音。 林七夜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失去知觉的赵空城，他手心握成拳，感受着掌心异物的轮廓，摊开手低头看去。那一枚熟悉的守夜人徽章静静地躺在他掌心，上面沾染的血液已经凝固，此时犹如褐色的污渍吸附在徽章的表面，将原本光洁明亮的徽章变得脏兮兮的。 但他没有去擦，那是赵空城的血。这枚徽章是被昏迷的赵空城握在掌心的，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紧紧的握着徽章，仿佛在握着最后的武器。 身旁的红樱看见他手里的徽章，表情一变，迅速从林七夜手上拿走徽章，追问他是在哪里拿到的。听到林七夜的讲述，包括红樱在内的身旁几人同时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赵空城的打算，守夜人徽章能激发人体的所有潜能，犹如一剂强力的肾上腺素，将身体机能在瞬间提高到最大，但代价是使用者的生命。短短几分钟，使用者就会用生命的代价开启自身最大的潜能，这东西一旦使用，就再没有回头路。 赵空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拦住鬼面人的。 这个认知让林七夜怔愣在原地，他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徽章，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作用。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牧野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老赵没有用守夜人徽章，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将鬼面王伤......弄成那个样子，你在现场看到过什么？是谁杀了鬼面王？” 林七夜眼中情绪翻涌，他不是笨蛋，相反，他非常聪明。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赵空城谈及婉茹时的支支吾吾，婉茹的突然离开，那异常的鬼面人既然能够轻易杀死鬼面王，为什么不攻击赵空城和他？特别是......鬼面人的那双眼睛，仿佛有人透过那双诡异的眼睛在看着他。 林七夜没有回答陈牧野的话，他在沉思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陈牧野的眼睛：“我要加入守夜人。” 第49章 加入守夜人（2） “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你已经拒绝了老赵。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陈牧野没有在听到林七夜的决定后立马表现出高兴的情绪，至少表面上他维持了一贯冷静，但是神明代理人的同意加入到底有没有让他产生心底的情绪波动，除了他自己，其它人不得而知。 林七夜摇头：“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鬼面人已经死了。现场只有赵将军，是赵将军杀的。”他眼神坚定，直直与陈牧野对视：“至于加入守夜人的原因——是因为赵将军。他伤成这样......不仅是为了保护老城区的普通人，也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家人。” 你安心守护好你的小家，其它的交给我。林七夜还记得赵空城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这是一个军人的承诺。他没有父母，从小由姨妈抚养长大，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在赵空城身上看到了父亲的投影，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课本里描述父亲的感觉：山岳般伟岸可靠。 林七夜压下眼底的热意，继续说道：“作为回报，我愿意加入守夜人，守护沧南10年。” 陈牧野皱眉：“你以为守夜人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但他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到时如果你足够强大，你想走我们也拦不住你。欢迎你的加入，相信老赵醒来一定会很高兴的。”陈牧野向林七夜伸出手，林七夜回握。 “你在现场没有看到其它什么异常吗？比如——说有什么其他人......”陈牧野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他的眼睛牢牢盯住林七夜，眼中的探究未曾隐藏，只要林七夜的眼神有片刻的游移，他就能立刻察觉。 林七夜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看向他反问道：“看来你已经预设了答案，你心底想的是谁？” 这样的回答是陈牧野没有预料到的，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队长的威严被挑衅。相反，他觉得林七夜镇定的表现不愧他作为神明代理人的身份，他为此感到高兴。毕竟，林七夜是他们接下来抵御外神入侵的希望。 至于其他人......他脑海中闪过守夜人档案中唐婉茹那张仙姿佚貌的脸，只要不影响大局，其实无需追根究底。 陈牧野自顾自跳过这个话题，与林七夜商议起后续对他的安排：“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系统的训练，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正式加入守夜人。” “唐婉茹是不是也是守夜人。”林七夜问出了自己当前最想知道的问题，既然他加入了，内部人员的信息他应该有权限得知。 “是，也不是。她和你一样，现在算做编外人员。”陈牧野回答简洁又干脆，顺带将唐婉茹的禁墟也介绍了一番。 “......这么说，她从5年前起就是因为加入守夜人才离开的。”林七夜这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言语，他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陷在沉默里。 他想到了5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黄昏中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宽大的病号服遮不住她的消瘦与苍白。但她眉眼弯弯，眼神中没有悲伤也没有脆弱，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天边的晚霞，一只手伸向天空的方向，手掌摊开抓了抓，当然什么都没有抓到。但她却还是认真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仿佛真的在努力将太阳抓在手里。 她在拼命活下去，即便身处地狱。 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刻的触动让他迈开了朝她走去的脚步，他第一次在那个牢笼中有了想要探知周围人的欲望。如果终点只有一个，先走一步和先走九十九步有什么区别。 但没想到，她获得自由的代价是付出生命去保护其他人，林七夜眼神沉了下来。陈牧野看他眼底泛起的心疼，轻轻皱起了眉头。但他知道此时不再适合说一些评价唐婉茹的话，不说无凭无据，光看眼前少年人的性情，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心底叹一口气，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日清晨，沧南市第六中学附近一家酒店。 “叮咚，叮咚——”302房门的门铃被按响。“咔哒”门锁从内转动，房门打开。 林七夜朝门里人看去，只见唐婉茹穿着临江一中的校服，背着书包已经收拾妥当站在门内朝他微笑。他忍不住也扬起一个笑容。 唐婉茹今天的气色的很好，原本披着的头发被梳起，在后脑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发尾柔顺地垂下来挂在后背。临江一中的校服白、紫相间，这个颜色其实非常挑肤色，如果面色微黄，就会被衬地扩大成十分。但唐婉茹如雪般的肌肤却被衬托地更加洁白无瑕，似秋日夜晚空中悬挂的冷月，自有一股清冷与脱俗的气质。 “走吧。”唐婉茹见林七夜许久没动，主动开口向外走去，林七夜快步跟上。他看着唐婉茹身后微微晃动的马尾，有些出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今天很沉默，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唐婉茹没有回头，边走边问，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林七夜快步上前与她并排，他侧头去看她的脸色，见她嘴角还是挂着一贯温柔的笑，莫名地松了口气，回答道：“是的，我有话想和你说。等你今天的考试结束，我们再聊。” “好啊。对了，我会在这边多待几天，学校安排了交流课，这几天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唐婉茹的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很高兴。特别是想到昨天晚餐后发生的一切，眼底更添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林七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忍住没有打破这一刻的气氛，只是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也展开一个真心的笑。 沧南市第六中学，树荫茂密的林荫道上。 “看，那是林七夜吗？”一个林七夜的同班同学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指着走在另一边人行道上的两人的方向。 第50章 考试 “天哪，没想到他的眼睛竟然这么好看！”一个女生托着腮看向林七夜，眼中流露出惊叹。 “真的好帅啊，万万没料到黑布下是这样一张脸,啧啧啧......不过，走在他身边的女生是谁啊？”林七夜同班的女生问道。 “不知道，穿的也不是我们的校服，我看看——好像是临江一中的校服，是今天来参加化学竞赛的吧，今天有很多其他市来的学生，我刚才就看到好多。不过，她长得真好看啊！”身旁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插话，他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女生身上。 “是啊，我刚刚看到都愣了一下，就好像——电视里看到的那种，仙气飘飘的古典美女，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感觉和我们不像在一个图层.......”说话的人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住自己微张的嘴巴。 “她笑起来好温柔，她怎么和林七夜走在一起，他们认识吗？” “应该是吧，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我朋友来看，难得看到真的活着的仙女！” “哎哎哎，你小心点，慢点跑——” 林七夜将唐婉茹送到实验楼2楼，通往3楼的楼梯前竖了一个标识牌，只有参加考试的人才可以进入。林七夜从一侧肩膀上取下唐婉茹的书包递给她，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和她告别：“你先安心考试，我在外面等你。” 周围有人经过，忍不住侧目打量这对站在一起如同画中走出的少男少女，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他们周围仿佛有特殊的磁场，外人无法打扰。 唐婉茹接过书包，冲林七夜点点头：“好，那我先上去了。”说完抬脚往楼上走去。考场在4楼，她根据准考证找到404教室，教室里此时已经坐了一些学生，都正拿着笔端坐在被分隔开的座位上。监考老师在门口检查证件。 “书包放在教室外面，关闭手机，考场内部不准携带任何电子设备。”监考老师仔细对比了证件，让唐婉茹进入考场，例行提醒道：“根据准考证号找到自己的位置。” 唐婉茹走进教室，抬眼看向里面坐着的众人。有人在和她对视的瞬间的瞳孔缩了缩，立马垂下了眼帘，没有再看她一眼。唐婉茹嘴角噙笑，轻嗅了空气中不易察觉的味道，看似不经意实则逐个扫过众人的脸，特别是眼睛。 她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位置在第二排，坐下后便不能转过去看后方了。后面有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唐婉茹一只手杵着下巴，一只手的指尖轻点着桌子，一下一下叩击在桌面上，看似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实则耳畔传来不远如擂鼓般的心跳让她差点笑出了声。真有意思，她想，果然当初放它逃到沧南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这才过了一年，就给她创造了那么多食物。 从早上走进校门的那一刻，鼻尖就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蛇腥味，她的嘴角弧度扬起就没有下来过，林七夜还以为她特别喜欢沧南六中的林荫道。毕竟六中的林荫道的确很美，甚至在全市都小有名气。现在正值深秋，整片道路沿途种满的银杏叶在秋风中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金色的长廊，美不胜收。 “看，安卿鱼来了。”随着周围的议论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教室门口步入。他背着光，微长的头发微盖住了耳朵，光看身形就自有一股书卷气。直到他走到唐婉茹前排的位置，唐婉茹才抬眼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又各自分开。 安卿鱼坐在第一排，他安静地拿出笔放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在黑色圆珠笔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秀气。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削减了几分立体感，却增加了十分的冷静自持。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总是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安卿鱼此时却有些难得的心不在焉，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才看到女生的脸，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容貌的确值得欣赏。他不知为何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比以往坐着的姿势更加端正些。 两个小时的考试很快结束，随着铃声响起，一声来自监考老师的“立即停笔交卷”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场的考生等老师依次收好试卷后，便结伴出了考场。 唐婉茹走在人群后方，看着前面逐渐拥挤的人群，里面有几个人显得分外焦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用手推开前面的人往楼下冲去。 李毅飞从二楼的教室里出来，背着书包闷头朝下走。他上节课是生物课，需要在实验楼的二楼做实验。突然，他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步踏空台阶毫无防备地直接向下跌去。“啊——”周围的人们顿时发出一阵惊恐万分的惊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几个走在前面的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反应很快，迅速靠在一起形成一堵坚实的人墙挡住他跌的趋势，才让李毅飞没有直接磕在地上弄的头破血流。 李毅飞惊魂未定，在同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脚腕有些轻微的疼痛，但还好身上没有其它擦伤。他擦了擦不知何时布满的额头的汗珠，下意识回头向上看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的他，就对上了位于人群最后方一个人的视线。 那个人嘴角勾起，正站在台阶上在静静地看着他。 李毅飞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他看着那人黑漆漆的眼瞳，只觉得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他飞快地转身，三两下挣开身边原本扶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实验楼外飞快地走出去，走到最后甚至开始跑了起来。 唐婉茹没有去追，她只是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难陀蛇妖，原来你躲在这里。 第51章 小树林 “婉茹，我在这里。”林七夜等了许久，终于在实验楼门口等到了唐婉茹，他冲她挥挥手，快步走到她身边。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尖叫声，听出来的人说有人差点摔下楼梯，你没什么事吧？”唐婉茹摇摇头：“没事，好像是有个同学不小心踩空了楼梯，不过没有摔伤。”她眉头轻蹙，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没事就好，那他也太不小心了，走楼梯可不能三心二意。”林七夜松了口气，见唐婉茹很是认同地点头，顿时觉得她认真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待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一怔，立马将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敢看她。 “我们走吧，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唐婉茹的声音没什么变化，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林七夜放松下紧张的心神，心里有隐约的窃喜。 她不抗拒他的接近，她是不是也对他......林七夜抬眼专注地去看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如此地美丽，每每注视他的时候，里面只有他的倒影，给他一种他是她全世界的错觉。 里面真的只有他吗？ 他的脸渐渐靠近，想要去她的眼中一探究竟，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呼吸交错，林七夜感到一阵甜蜜的晕眩，让他快忘了这是哪里。 “喂，那边两个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的。”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林七夜迅速回神，飞快地直起身体后退一步，与唐婉茹拉开距离。他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胸前挂了监考胸牌，一副俨然是老师的人双手背在后面朝这边走来。他飞快侧部挡住身后的唐婉茹，低低说了一声“我们走”，转身拉起唐婉茹的手飞快向外跑去。 “站住！不准跑，你哪个班的！”身后的老师被他转身就跑的动作惊到，他没想到竟然有学生敢当着他这个教导主任的面就逃跑。 他恼怒地迈开步子去追，才追了没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许久没有运动的大腿只觉得酸胀无比。他杵着膝盖在原地喘息，回头朝角落里站了许久的身影喊道：“你去，给我追！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老师，这不太好吧。”安卿鱼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的嗓音独特，说话间的抑扬顿挫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让人不知不觉地愿意去耐心倾听。 “有什么不好！不好你刚才还叫我过来！”教导主任怒目圆睁，在这个象牙塔顶端坐了几十年的他生平第一次遭受到了学生接二连三的无视，这让他怒不可遏。 “可是，我感觉有些饿了，还没来得及吃饭。万一低血糖，下午的生物竞赛可能就参加不了了。”安卿鱼的手指抵了抵镜框，他的语调平缓，半点没有要饿到低血糖的虚弱感。 “还吃什么......下午还要代表学校参加考试啊，你......你是安卿鱼吧，那你先去吃饭吧。”教导主任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是成绩全校第一的好学生，这两年全市统考，他的成绩都是第一名，为学校争了不少光。他现在已经在攻读生物学和临床医学的博士，平时经常会代表学校参加各类竞赛，被校长和一众老师私底下称为沧南六中的镇校之宝。 如果被校长知道他指使宝贝蛋去追两个早恋的学生，还低血糖晕倒......教导主任打了个激灵，主动走上前询问道：“安同学，你要不要先去老师办公室里坐坐？老师那里有巧克力，还有其他零食，你有想吃的可以自己随便拿。” “不了，我还有事，老师再见。”安卿鱼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笔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笔杆子有些烫，隔着衣服仍然可以感受到笔身传来的热量，不知道在手心握了多久。 学校后方的小树林里。 林七夜拉着唐婉茹跑到后门边，这里白天平时都是锁着的，因此此时也没有人看守。现在是午饭时间，师生们大多数聚集在前门的食堂，此时这里更是显得冷清。 林七夜拉着唐婉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站定与她对视。 他没有提刚才实验楼门前的一幕，而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加入了守夜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唐婉茹眉毛微抬，表现出些许的诧异。但她没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傻乎乎地问“什么是守夜人”，也没有问为什么林七夜要和她说这个。既然林七夜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的坦然让林七夜松了口气，他理解她隐瞒的初衷，如果当时首先加入守夜人的是他，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说不定也会隐瞒后离开。 “你的禁墟是什么？”唐婉茹问道。 “赵将军说我是神明代理人，禁墟序列003。”林七夜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是神墟？”唐婉茹这次眼底里真正涌上些诧异，她好奇地朝他靠近，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又和在实验楼门前一样了。 林七夜有些脸红，他点点头，闭上眼睛。他的眉心处在瞬间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圆点。圆点外层浮现一个光圈，光圈外有8个分布均匀的尖端，正上方与正下方的尖端分别向着额头与鼻梁延展，形成两道竖线。另外6个尖端没有延续，但它们的周围横向伸展出一条条纹路，纹路延伸没入发间，直达百会。 他睁开眼睛看向唐婉茹，他的眼角和脸颊两侧分别也出现了金色的纹路，犹如神秘的图腾，让他在一瞬间恍若天神临世。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的眼睛，以往灵动的猫眼此刻瞳孔泛起金色的光芒，与脸上的图腾交相辉映。他掀起浓密的睫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婉茹靠近的脸。 唐婉茹的手覆上他的侧脸，沿着那些纹路来回摩挲。林七夜一动不动，任她打量观察，犹如神明般威严的脸上全是温柔与顺从。 第52章 你真好看 唐婉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眼角，对上了他的视线。林七夜无疑是英俊的，不管是平时与其他人刻意保持距离的疏离，还是在亲近的人身边露出的毫无防备的笑，都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帅气。 他刚才拉着她从实验楼跑了这么远的路，即便体力再好也有些气喘吁吁，现在平复下来后，脸庞微微泛红，额间还有些汗水。此时他微微低头，温顺地由她的手指在脸上流连的样子，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真挚，这样的纯粹，这样的飞蛾扑火。 真是令人着迷啊。神识中许久未听见的声音感叹了一句。 “你真好看。”唐婉茹由衷地赞叹，她的心跳很快，有些饿，又有些兴奋。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食欲还是别的，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往吞噬的其他猎物都不一样，只得好好地、耐心地对待。 唐婉茹的手指灵活地从他的眼角向下，轻轻地触碰过他脸颊、泛红的耳朵，最后绕到他的后颈，用看似轻巧实则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拉向自己。在林七夜忍不住放大的瞳孔中，吻上了他眉心的圆。 林七夜的身高明明高出她许多，此时也是低着头的姿势，但此时他的神情分明却又是如此的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如同是神明虔诚的信徒第一次聆听到神谕。 直到回到和平事务所，他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表情。 “弟弟，你怎么了？”红樱看他一脸茫然，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 林七夜眼中有了焦距，他垂下眼眸，坐下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手臂里，听着自己到现在仍然剧烈的心跳，闷闷的声音从手臂间传出来：“没什么。” 司小南看他和身上衣服一样红的耳朵和脖子，和冷轩对视一眼，直言问道：“你谈恋爱啦？” 林七夜惊的“腾”一下直起上半身，对上在场几人的目光，滚烫的脸慢慢降温，有些迟疑道：“应该没有吧。”随即他有些有忧愁地趴回去。 他这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太像暗恋中的小姑娘在猜心上人心意时的不确定与小心翼翼了。司小南用过来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林七夜也不知道他、他们这算不算是......但他今天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吻已经心神大乱，也没有问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她、她只是夸了他好看，别的什么也没有说.......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也许，她只是觉得他好看，单纯的欣赏罢了。他的神情低落了下来，头埋得更里面。 但......她夸他好看耶，她也是第一个亲他的女孩子.......他在瞬间又高兴起来，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新来的成员，他们除了从档案中了解过他的过往，与他实际接触的并不多，而唯一接触频繁的老赵还在医院里。他神明代理人的身份让他们不自觉在平时和他沟通的时候更加谨慎，仿佛无形中有一道屏障让他们无法在短时间熟悉起来。 他无疑是很有潜力的，行事作风也很果断。不管是从他昨天和家里人告别时的悲伤和隐忍，还是他向陈队要求守夜人福利用来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时的据理力争。这个少年在他们面前展示的一直是成熟、有担当的一面，因此，他们也从未将他当成一个简单的高中生，而是一个未来成长不可限量的神明代理人。 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打破了这道屏障，让他一下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青春期精力旺盛的普通少年，是同伴，也是弟弟。 司小南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故意扯开了话题：“七夜弟弟，医生说老赵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林七夜抬起头，开心道。他觉得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有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可以是可以，不过——”司小南拉长了语调，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得完成今天的任务才行。” “任务？”林七夜有些好奇，今天是他加入守夜人的第一天，立即就有任务了吗？他有些好奇和兴奋。但这些兴奋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环、一环、脱靶、脱靶......”靶场里“砰砰砰”的枪声响了好一会儿，冷轩在旁边数着，差不多有数十枪了，一次都没有到5环。 “我有天赋吗？”他听着林七夜的这个问题，咂了咂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啧，这还用问吗？ 迎接林七夜的是更加残酷的训练和考核，射击、速度、力量、精神力，排的满满的课程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也没有时间去看还在沧南的唐婉茹，只能每天通过手机发送问候的信息，简单聊几句。 “等我好了，再给你小子展示一下什么叫最帅的刀术。”赵空城醒来后知道林七夜决定加入守夜人，心里暗叹一声，但更多的是欣慰。作为一个长辈，他私底下心里希望眼前的少年有一个平安、光明的未来，这也是他守护沧南的意义所在。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诡异时那种无力感，让他夜不能寐。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沧南、看着这个世界毁于一旦。 大夏没有神明，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不知道头顶有一把杀气腾腾的刀悬而未落。如果他们有了米迦勒的神明代理人，在面对未来的外神入侵就多了一份信心。但他也不会想着躲在神明代理人的背后，他依然会冲在最前方，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身后的普通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他加入守夜人的意义，也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 第53章 难陀蛇妖（1） 翌日，有一个人敲响了和平事务所的大门。 “李毅飞，怎么是你？”林七夜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同学。李毅飞回以同样诧异吃惊的表情，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门外的牌子，又看看来开门的林七夜：“你不是去参军了吗？” 半个小时后，136小队除了赵空城外的所有人坐在会议室里。吴湘南看着幻灯片中人首蛇身的神秘，推断道：“结合李毅飞同学的情报，刘小燕很可能就是难陀蛇妖的本体。难陀蛇妖等级虽然只有池境，但是仍被列为高危。它虽然不能繁衍，但本体却可以将子嗣接种在人类体内，子嗣将拥有所占据身体的所有记忆，这让他们可以完美地隐蔽在人群中，难以被找寻。而被接种的人类会成为子嗣生长的温床，最终被占据身体。” 林七夜想到之前在学校曾看到过刘小燕，那时两个班同上一节大课，她表现的与普通学生无异，而且她是住校的，有很多机会长时间与毫无防备的同学们接触.......光想到可能很多同学已经被她寄身的场景，就让他不寒而栗。 陈牧野沉思片刻，他看向林七夜说道：“这次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湘南去刘小燕的家，你和红樱带队负责去学校找到刘小燕。”他的表情很认真，宽大的手掌拍在林七夜的肩膀上，传递过来的力量与温热的触感让林七夜定了定神。陈牧野看着他的眼睛强调：“这次行动刻不容缓，必须将影响缩小至最小范围， 沧南六中学生众多，若蛇妖一旦扩散，很快便会经由学生到家长、小摊商贩遍及全市。到时候带给沧南的，就是灭顶之灾。” 吴湘南皱眉看向陈牧野，他眼底的迟疑让已经合作多年陈牧野一眼便明白他想说什么。陈牧野对他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少年缺少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迅速成长的契机。 “叮铃铃——”下课铃打断了讲台上化学老师滔滔不绝的话，她轻咳一声，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的激光笔。她看着教室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这里坐着的都是来参加这次化学竞赛的尖子生，有的来自本市，有的甚至是从其他省市赶过来的。能给这样的一批学生上课，让她充满干劲的同时也有些压力。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本身的知识储备甚至不低于她。她看着他们如海绵般快速地吸收着知识，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要是可以多留他们几天就好了。 “好了，今天的早课就先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王老师会给大家介绍关于生物化学的相关知识点。”说完这句话，她抱着书本走了出去。刚抬脚迈出教室，“砰——”的一声与从走廊跑过的一个学生撞上，手里的书和试卷被高高抛起，而后散落了一地。 “怎么在走廊上跑这么快，摔着了吗？”化学老师没有管地上散落的东西，先扶起了歪倒在一旁的同学。“没.......没事，谢......谢谢老师。”被扶起的同学不知是害怕老师责备还是什么，没有抬头，全身打起了摆子。 化学老师皱眉看着她：“你没事吧？你怎么在发抖？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是，是有些不舒服，对不起老师，我先去个洗手间。”她说完这句话，推开化学老师搀扶着她的手，埋头向走廊尽头的女厕所跑去。 现在是下课时间，洗手间门口有几个同学在排队等待，她直接越过了队伍，低声说了句抱歉，直接冲进了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将外头正在排队的同学的抱怨声关在外面。 她在隔间里蹲下，额头贴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低声喃喃：有......有怪物，吃人了......救命，救命...... “哎，这孩子——”化学老师看着人飞快跑远，本欲将人拉住的手抬起又放下。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青春期的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状况，她已经见怪不怪。正准备弯腰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捡起，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手，那手先她一步快速地将卷子和书本收好，摞整齐后递给了她。 她抬眼看去，是刚才课上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她印象很深刻，不仅是因为她美到惊人的容貌，还有她在课堂测试间极快的答题速度和超高的准确率。作为一名老师，她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唐婉茹状似好奇地问，口袋里手机微微震动，上面的消息接踵而至，新的消息很快将旧的顶到了上方： 【婉茹，六中有难陀蛇妖，蛇妖本体应该是刘小燕，如果碰到她一定要小心，她可以将子嗣寄生在人体上。】 【你现在在上课吗？要小心周围的人。】 【你没事吧？我很快就到，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切记不要单独和陌生人独处。】 【这里有很多蛇妖，我在操场上都看到了不下数十只。你一定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化学老师欣慰一笑，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学生，慈祥地问道：“没事，不小心碰掉了。孩子，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是临江一中的，老师。”唐婉茹回答，她今天没穿校服，那么多外校的学生老师记不清楚很正常。 “哦哦，临江一中的，那还挺不错的。”化学老师暗自感叹一声，临江离沧南不算近，过来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来一趟不容易。 “老师，刚才跑过去的女生好像脸色不太好，我去那边看一看吧。”唐婉茹的话打断了化学老师的思绪，化学老师想到刚才那女生有些苍白的脸色，随即点点头：“好，难得你这么关心同学，去吧。待会王老师的课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好的，老师。”唐婉茹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她掏出手机，指尖熟练又灵活地打字回复对面焦急等待的人：【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小心点。】 随即将手机关闭，丢进了口袋里。 她直直走到了女厕门口，就在刚才几句话的功夫，厕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走进厕所，正前方有一个正在推门进入隔间的人。 第54章 难陀蛇妖（2） “同学，去别的地方上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厕所里响起。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谁啊，哪里来的敢来命令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你是谁？”唐婉茹从善如流地问道。 但这个不是对面人想要的反应，她有些恼怒上前，想要将唐婉茹用力往后推。但伸出去的还没有碰到她的肩膀，就被一双纤细的手架住手腕。 那双手柔弱无骨，手腕细的可以用拇指和食指环起来圈住，它包裹住女生的手腕，犹如一条细长的蛇身。但就是这样看似轻飘飘的一捏，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女生的手掌直达大脑，让她在瞬间软了腿，用力一只手去掰那细白的手腕。 “啊！疼！别、别捏！”女生跪在地上，满脸痛苦与惊骇，她从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她是谁？从前在学校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这样对待过。女生之间的打闹看似寻常，实则有很多阴损的招数。抓头发、扇耳光甚至烫烟头这些她不是没干过，她的叔叔是教导主任，有的时候就算抓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哪里让她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愤恨地抬头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抬起的下巴被一双手捏住，那股力道让她的下巴顷刻间就红了一片，她甚至有一种下颌骨被捏碎的错觉。眼前的女生低头看她，那张长着柔弱五官的脸上此时就算不笑，也显得温婉动人，仿佛壁画中悲悯人间的仙女。 前提是忽略掉她的眼睛。 但没人能忽略她的眼睛，她此时低垂目光打量着跪地的女生，眼底的阴森与残忍让人毛骨悚然。她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响在耳畔：“滚，在我没有反悔之前。” 女生如蒙大赦，她忙不迭地点头：“我滚，我这就滚！”她扶住洗手池站起往外冲去，幅度过大没有站稳，差点一个趔趄倒下。余光瞥见后方微微转过的侧脸，惊骇交加，连磕破了手也顾不得，慌不择路地冲向外面。 “嗒、嗒、嗒”唐婉茹一步步走到厕所隔间前，轻轻一脚踢开半掩着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砰——”第二间，仍旧空空如也。 她轻笑一声，没有再一间一间地推门，而是站在原地朝里面一排隔间道：“出来。” 没有动静。 她举起手，手掌朝上，指尖一根根弯起合在掌心，动作漂亮地如同一朵收拢花瓣的千瓣莲。下一秒，所有隔间的门在瞬间被巨力打开。 “啊！——”最里面的隔间发出一阵惊惧的叫声。唐婉茹缓步走到隔间门口，望着里面缩成一团的人，语气平静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有怪物！有怪物吃人！别过来，别吃我！”捂着耳朵的女生闭眼大喊，十几分钟前见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恐惧又恶心到极致的感受让她的心脏到现在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有一只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头顶，那手柔软又冰冷，让她混沌的头脑在片刻间稍微清醒了些。她睁眼看着蹲在眼前的女生，她充满鼓励的笑让她仿佛有了些许的力气。 “刚、刚才我回宿舍，我来例假了，回去那卫生间......”她的开头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唐婉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不耐。女生稍微镇定了些，继续道：“我......我住在403，我看到隔壁405开着门，我以为她们忘记关了，就想帮她们关掉。但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她似是无法忍受脑海中的画面，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泪花：“我以为是什么小动物踩到了树枝，或者是撕碎了衣服，我就开门进去看了一眼，看到......看到刘小燕她们寝室的人，不，是怪物，他们寝室的怪物正在脱身上的人皮！” 她再也压不住眼中的泪意，握住眼前人的手：“那是我的好朋友，吴玲！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被蛇妖吃掉了，还被扒了皮穿在身上！”她嚎啕大哭，心底的恐惧、对逝去好友的同情与愧意在一瞬间将她淹没，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约定过，要考同一所大学，要一起办婚礼，要让彼此的小孩结娃娃亲，要当世界上关系最好的亲家，做一辈子的好闺蜜。 但那一刻，她连惊叫都不敢，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慌不择路地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她想过要向同学、老师求助，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有很多人看来的目光都透着怪异，就好像寝室里那蛇妖眼中黄色的竖瞳，充满冰冷和杀意。 她还想说什么，但张口的瞬间后颈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黑，紧绷的身体一软，靠在了墙角。在陷入昏迷前，她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人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唐婉茹走出厕所，几乎在同一时间，学校上空被一块巨大的方形光幕包裹，光幕在绿色和红色之间变幻了一下，最终定格在红色。 下一秒，一阵高亢的惊叫从远处操场上响起。 “啪嗒——”走廊中间一间教室的门打开，王老师探出头看向外面，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收回的目光和唐婉茹对个正着，正要开口唤人过来询问，就听到身后的教室里传来了动静。 “同学，你不舒服吗？” “喂，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发抖？” 王老师回头看去，就见教室中间有一个男生低着头站在那里，他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身体好像在痉挛似地一抽一抽。每抽动一下，整个身体就剧烈地一抖。旁边的同学见状有的想上前搀扶，有的却有些害怕地朝后退去。 第55章 难陀蛇妖（3） 王老师眉心一跳，担心这同学可能有先天疾病，担忧地朝他走去，边走边问道：“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去医务室。”还没等她靠近，那男生直直垂下的脑袋向左侧一歪，一双泛着黄光的眼睛斜眼看向众人。他的脖子上犹如迅速浮现出一层鳞片，一层层黑色鳞片翻涌的画面在场众人只有在科幻片中才看见过，惊得所有人齐齐向后退去。 那鳞片蔓延至全脸，他的头上同时长出了黑色的尖刺，一根根尖端竖在空中闪着锋利的光。他仰天嚎叫一声，露出一排尖锐的獠牙，犬牙交错间有一条蛇类独有的长长蛇信吐出，向众人昭示着他的身份， “啊！——” 一声尖叫彻底划破平静的校园，一时间学校各处都几乎同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救命啊有怪物！” 教室里瞬间乱成一团，有靠窗的同学见势不妙，打开窗户往外面的走廊跳去，还有人被吓懵在原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老师一把抱住愣在教室中间尖叫的女生，捂住她的嘴将她推进了讲台下方的空隙，她自己则蹲下堵在空隙口，屏息不敢发出声响。就在这时，她听见教室外传来脚步声，侧头看去，就见刚刚在外面的女生正一无所觉地路过门口，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从这里逃散出去的人群发出的动静。 原本准备朝这边走来的怪物听到脚步声，转动竖瞳看向了女生，他眼中的仇恨一闪而过，张嘴就朝她扑去！ “小心！”王老师的提醒刚喊出口，就见那女生好似被这声音喊得微微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原本冲势凶猛的蛇妖没有完全撞上她，而是从她身前冲过，朝着走廊的围栏撞去。 不知道是不是工程偷工减料，原本应该将怪物撞得倒退的围栏好像完全没有起到阻拦的作用，做好了反扑准备的蛇妖向前冲的势头竟然丝毫未减，张大嘴巴尖叫着直接从走廊飞出去，从3楼重重地砸下！但这还没完，只听“噗”的一声，一楼围着花坛一圈的铁栅栏在一瞬间直接穿透了蛇妖的脑袋，给它的太阳穴来了个对穿，血淋淋的尖端站着一些白色的粘液，从太阳穴的另一端冒出头，竖在原地固执地指向天空。 这一层只有两个竞赛班在上课，此时另一间教室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用凳子堵上，在走廊上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快再多拿点凳子来！把门堵死，别让任何人进来。” 整栋教学楼的活人跑的跑、躲得躲，在走廊外徘徊的只有剩下的已经露出本相的蛇妖，它们分成两拨，分别朝着3楼和1楼聚集。 唐婉茹倚着栏杆朝下看了一眼蛇妖聚集的方向，下一秒掀起眼皮朝着顶楼看去，乌泱泱的瞳孔一间间扫过顶楼的教室，而后锁定在其中的一间。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刺骨阴冷地仿佛像冬日里的寒风，顺着她抬脚上楼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唰——”林七夜挥刀斩掉蛇妖的头颅，鲜血洒了一地，还有一些他收刀的动作溅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拭去，握刀继续向楼上冲。 “七夜，你等等我，不要自己冲在最前面，太危险了！”李毅飞跟在他身后喊，林七夜从操场上一路冲过来不知斩杀了多少蛇妖，他好像不知疲倦似地拼命地往教学楼冲。 这时，通讯器里响起了冷轩的声音：“七夜，3楼左转第二间，不对劲。” “收到。”林七夜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率先冲进了3楼第一间教室。门开着，里面只有几个学生躲在桌子下面，讲台后躲着一位老师。 林七夜飞快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想找的人，目光锁定讲台后的老师焦急地问道：“唐婉茹在哪里？”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也有禁墟，一定、一定不会出事的。 王老师扶着讲台站起来，她想到刚才独自一人从门口走过的女生，那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她三言两语说完唐婉茹的去向，林七夜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出事。她那么善良，一定是不忍看见别人受伤，出去救人了。他打起精神飞快转身跑向了第二间教室。第二间教室的门锁着，他推了推，里面好像被人用东西堵住了。 李毅飞见状朝里大喊：“快！开门！里面有难陀蛇妖！” 门内堵门的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慌。随即有人慌张的否定喊道“哪有！外面才全都是！”如果......如果里面有蛇妖，那他们不是自己把出口堵死了。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而在他们身后，原本去拿凳子的一个男生放下了手中的凳子，站在那里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他的身形在晃动中逐渐变大，窗外太阳照进来，将他放大好多倍的影子笼罩在堵门的几人身上。几个人抬头愣愣地看向墙上狰狞的影子，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齐齐回头看去。 “完了！”他们在心里异口同声。 只见身后的人已经彻底蜕变成了蛇妖的样子，它头上长着鱼类的鳍，那鳍仿佛是它的外生脊柱，从头顶一直连接到蛇尾。对上他们的目光时，蛇尾兴奋地摆动，将他身旁的凳子轻而易举地扫向了半空，砸在墙壁上碎成几份。 就在怪物正朝着他们走来时，躲在角落里的女生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在瞬间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怪物的耳朵一阵抖动，转身朝着女生扑来。 女生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可以清晰看见怪物近在咫尺的獠牙和上面腥臭的口水，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撕扯啃咬的时候，一只脚踢中了怪物的太阳穴，将它踢得撞在了黑板上。她抬眼看去，是班里不爱说话的那个学霸——安卿鱼。 怪物从地上爬起，凶狠地回头盯着安卿鱼，满是鳞片的爪子以成年人几倍的力道拍在了安卿鱼胸口，将他整个拍到了墙上。安卿鱼身后的墙面肉眼可见地出现几道裂缝。 第56章 难陀蛇妖（4） “啪嗒”他胸前口袋里的精致小巧的手术刀掉落在地面。他一把抓起，在蛇妖扑上来又被身后的墙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将手术刀扎进蛇妖的太阳穴。手术刀整根没入蛇妖的头颅，它在地上抽动几下，不再动弹。 同一时间，林七夜用消防斧砸开了教室的大门，他冲进来看到倒地的蛇妖，有些惊讶地看向安卿鱼。安卿鱼与他对视，挑了挑眉，镜片上的光芒一闪而过。 林七夜转身朝外走去，安卿鱼走在他身旁，李毅飞扶着受惊的同学跟在他们身后。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旁的人，主动开口：“你叫林七夜？” 林七夜看他一眼：“你认识我？” 安卿鱼勾起嘴角：“我在操场上见过你，那时候你的眼睛在发光。”但说到认识，应该在更早之前。 林七夜飞快和他解释几句当下的情况，安卿鱼了然，正想要问什么，就见林七夜抬手按住了通讯器，似是在听什么。按理说这个距离即便耳力再好也听不见这种明显是特殊配备的通讯器里的声音，但安卿鱼的瞳孔在他刻意低垂的眼帘下泛起幽光，那光芒是蓝色的，蓝的纯粹而圣洁，如同自然界美丽的深海奇观——蓝眼泪。 随着光芒亮起，安卿鱼清楚听到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刘小燕去了楼顶，应该是音乐教室。”刘小燕，传说中的难陀蛇妖本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解剖......安卿鱼的瞳孔微颤，想到脑海中的场景，心中难掩激动。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但......有点奇怪，教室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清楚，窗户里只有一团漆黑。” 音乐教室内，刘小燕、吴淑洁和蒋倩三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靠在墙角。蛇妖出现时他们正在5楼等待上课，上课铃响起没多久，教室外面响起了震天的喊声。那节课的老师一直没来，班里有些同学坐不住了，便相互簇拥着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刘小燕和吴淑洁是同桌，蒋倩坐在她们后排，三人的座位都离门口很近。蒋倩被走廊上突然响起的玻璃破碎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探头看出去，正好对上近在眼前一张脸，那脸上满是鳞片，嘴里伸出的蛇信在蒋倩的脸蛋上舔了一下，留下湿滑又腥臭难闻口水。 蒋倩只觉得恶心和窒息从鼻尖直冲脑门，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的，喉咙中冲出的尖叫几乎要将声带撕裂，推开桌子闭眼往后门冲去。刘小燕被她推来的桌子撞到背上，但也顾不得疼痛，抓起好朋友的手追了出去。 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想往高处跑，但往往忽略了高处没有退路，才是真正的绝境。但他们尚且幸运，顶楼的音乐教室没人上课，又恰好开着门，才让他们顺利地躲了进来。 “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刘小燕侧头小声询问身边的吴淑洁。吴淑洁害怕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微卷的长发盖住她脸，显得无助又可怜。 “没有啊。”她轻声回答。 “你不要一惊一乍......等下，我好像也听到了，是皮鞋的声音，好像朝着我们这里走来了。你们说是不是老师来救我们了？！”蒋倩有些兴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想到可能是有人来救他们了，眼底又亮的惊人。这样的眼神和脸色出现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和扭曲。 “你怎么知道外面来的不是怪物？”吴淑洁小声提醒。 蒋倩瞪她一眼：“还用的找你提醒！”真是不会说话，光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不长脑袋，平时成绩也不怎么样。刚才如果不是她拉着她们朝上跑，她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现在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哼，李毅飞真是没什么眼光。 “你们别吵了，嘘，先听听看声音吧。”刘小燕劝道。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外面有人轻声道：“有人吗？” 是道女声。门内的几人面面相觑，这声音很有特色，轻柔地仿佛猫用细嫩的爪子在胸口抓挠了一下。但很陌生，刘小燕冲着另外两人摇摇头，表示她不认识声音的主人。吴淑洁也沉默着摇头，蒋倩却皱起了眉。她听过这个声音，虽然只有一次，但印象深刻。可那人应该远在临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听岔了，于是她也摇摇头。 “要开门吗？”刘小燕用口型问道。 “别了吧，我们又不认识她，万一真的是蛇妖变得呢！”蒋倩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可门外的人仿佛听到了一般，又敲了3下门，哀求道：“开开门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刘小燕有些于心不忍，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蛇妖，把她一个女生关在外面，万一被蛇妖袭击了，她们就是见死不救。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被吴淑洁一把拽住了手。 蒋倩直接高声回道：“你走吧，我们不会开门的，自己躲到别的地方去。”她突如其来一喊将另外两人吓了一跳，刘小燕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她这样站在长时间门口，万一引来了蛇妖不是要害死我们吗？！蒋倩理直气壮。 门外的声音好像也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会儿，略带啜泣地问道：“是......蒋倩吗？” 刘小燕看向蒋倩的目光变了变，眼底浮现出不认同：“你不是说你不认识？”蒋倩平时乐于助人，很喜欢帮助班级里的同学，很有当班长的风范。但没想到碰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她简直像变了个人，完全只顾着自己，刚才一路尖叫差点引来蛇妖就算了，现在生死关头碰到认识的同学求助竟然能假装不认识。 蒋倩被她眼中的质疑气的恼怒不已：“我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别人认识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哀求声还在继续，甚至远远地传来了蛇妖嘶吼的声音。门内三人的表情变了变，刘小燕忍不住一把将两人推开，几步走到门前要去开门。 第57章 友谊地久天长（1） “不许开！”蒋倩抓住她的手呵斥道：“外面有蛇妖，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吴淑洁也挡在门前拦住她劝道：“小燕，旁边还有别的教室，让她去躲别的教室吧。” 刘小燕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到门外的人继续说：“蒋倩，我是唐婉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曾经一个在班的......” “竟然真的是唐婉茹......你不是在临江吗？为什么出现会在这里？”就在蒋倩愣神的一瞬间，刘小燕一把推开吴淑洁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女生看见门开了而瞬间亮起的双眼，让刘小燕觉得做这一切救人是值得的，至少，可以证明她能做的其实比身为班长的蒋倩更好。 唐婉茹单手握住门框，看似轻飘飘的一推，实则门后的吴淑洁和反应过来的蒋倩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那种无法撼动的力量将抵住门的她们推的一个趔趄。唐婉茹走了进来，然后在三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关上了门。 “咔嗒”门锁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在本就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看似惭愧地躲到刘小燕身后的吴淑洁浑身一抖，刘小燕赶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让她安心靠着。 “竟然真的是你，唐婉茹。”蒋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 “是我，我来沧南参加化学竞赛。”唐婉茹的话算是回答了她前面问的问题，但蒋倩听到这话脸色又有些不太好，她身为班长，化学成绩却一般，没有能够参加竞赛。但眼前这个人在临江一中的时候分明只空有一副外表...... 但无论如何，有新人的加入为原本如孤岛般的音乐教室注入了些许活力，原本紧绷着神经时刻关注外面的刘小燕也放松下来，开始问唐婉茹外面的情况。 唐婉茹听到这个问题，眉头轻蹙好像是害怕极了一般，一边说一边朝刘小燕靠去。她眼含泪光，神情也的确足够楚楚可怜，让原本就同为女生的刘小燕起了怜悯之心，见她靠过来也没有拒绝，反而是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她看不见的是，唐婉茹将下巴轻搭在她肩膀，鼻子似是不经意地碰到的耳后，轻嗅了一下，沉下了脸色。 还不等她站直身体，她的眼睛却和身后的吴淑洁对个正着。她们离得太近了，一个从刘小燕的肩膀处探头朝下，一个躲在刘小燕的背后正好抬起了脑袋，两张脸的距离几乎不及一个手掌。 唐婉茹的声音有些哽咽，显得她胆小又无助，但她的表情却和此刻的声音一点不搭。她的眼睛精准地“抓”住了吴淑洁的视线，贪婪狡诈的眼神打量着她。这近在咫尺的打量让吴淑洁觉得头皮在瞬间炸起，她看见唐婉茹甚至嘴角扬起了一个笑，但她的声音同时泫然欲泣：“我...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外面有很多蛇妖。” 吴淑洁在瞬间低下了头，紧闭上双眼。 身后蒋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哭什么哭，烦死了，能不能别哭了！你刚才说外面都是蛇妖，那你是怎么从蛇妖群里跑出来的？有没有老师来救我们？”蒋倩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最讨厌这种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人。 “我......”唐婉茹刚开了头，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的眼睛亮了亮：“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刘小燕点点头，几人一同看向了关的严丝合缝的门。 “拜托，这次一定要来个有用的......”蒋倩喃喃念到，刘小燕皱眉怒瞪了她一眼。蒋倩被这眼神气的开口就要骂，就听门被敲响。 “叩叩叩叩”四声。 蒋倩被吸引了注意力，觉得这敲门的方法有些奇怪，但她一时想不出哪里奇怪。 “有人吗？”门外的人轻声问，又是一个女生。 蒋倩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一眼门锁确认是锁死的，直接喊道：“走远点，别来这里，我们是不会开门的！”门外的人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又敲了四声，然后像是蹲下来将嘴巴凑到门锁外，低声祈求：“开开门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吴淑洁听着这熟悉的话，飞快地瞥了唐婉茹一眼。 唐婉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迟疑地看向门外，表情有些踌躇，像是想到什么但不能确认。她看向了蒋倩，斟酌后试探地问道：“这声音是不是......叶蓉？” 吴淑洁的瞳孔受惊似的缩了缩。 叶蓉......叶蓉？！蒋倩重复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在恍然间回过神，她的表情抖动了一下，厉声呵斥道：“什么叶蓉，你在乱说什么！” 唐婉茹似是被她的声音吓到，害怕地将头靠回刘小燕肩膀。刘小燕将手放在她背上，是安抚也是保护，她有些疑惑地轻声问：“叶蓉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外面的女生好像听到了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飞快又短促地拍了拍门：“蒋倩，蒋倩是你吗？我是叶蓉啊，蒋倩！蒋倩快救我！！！”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地拍门，急促的拍击声犹如鼓点般砸在门内所有人的心头。 “蒋倩！蒋倩快救我！！！”蒋倩被这句话吓的一个激灵，这句曾在深夜寝室中听到的凄厉哀求，是她这一年来每每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声音如附骨之蛆，即便她逃到了远离临江的沧南，也时常萦绕在耳畔。她心里知道，促使她离开临江的不仅是这声音里渗人的凄惨，还有她心里的歉意。 她在心虚。她和老师、父母说在叶蓉出事的那晚，她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过叶蓉的声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其实根本就没睡，而是一直在被窝里刷手机。听到叶蓉惨叫的那瞬间她下意识想爬起来去看，但或许是起身的时候看到寝室里一片黑漆漆的，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静，又或许是被那声音叫的有些害怕，以及......她和叶蓉其实也没那么熟……总之她没有作声，反而是在叶蓉的惨叫声中用被子牢牢地捂住了耳朵。 第58章 友谊地久天长（2） “砰砰砰砰！”门外的声音愈发加重了力道，刘小燕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开门。蒋倩被她的动作拉回了心神，慌忙拦住她：“不许去！谁也不许开门！” “蒋倩，你怎么会这样？门外是你认识的人啊！”刘小燕不可置信地问。 “人？不是人！她不是人！叶蓉已经死了！”蒋倩捂住脸声嘶力竭地喊，不知道是在提醒刘小燕还是在提醒她自己。 “死了？”刘晓燕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唐婉茹求证。蒋倩也看向唐婉茹，催促她做出肯定的回答。 唐婉茹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蒋倩，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包含了很多含义，但此时最明显的就是不认同。刘晓燕立即又转头看向了蒋倩。 蒋倩被唐婉茹的动作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恼怒地吼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后退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她不是早就......”她下半句话还没说完，被眼前的刘晓燕抬手止住。刘晓燕看着唐婉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说。” 唐婉茹似是有些踌躇，她为难地看一眼蒋倩，又看一眼门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对蒋倩道：“蒋倩，你是不是还在生叶蓉的气……” 蒋倩被这句话气的差点撅过去，她大步走向唐婉茹，边走边呵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明明知道叶蓉分明……分明已经死了！”她又惊又怒，不知道唐婉茹为什么明知叶蓉已死却还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没等她靠近，一个人站在唐婉茹面前拦住了她，是刘小燕。 “够了，蒋倩。”刘小燕严肃地看着她，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审视与厌恶，她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蒋倩，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胆小，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需要相互团结的时刻这样地——自私。刚才唐同学在外面求救，你说不认识又担心是蛇妖，结果呢？现在又有一个你认识的同学在外面求救，你竟然为了不开门，撒谎说人家已经死了？！你真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知道什么？！分明是这个女人在撒谎，叶蓉真的已经死了！！”蒋倩气极，挥开刘小燕就要上前抓唐婉茹。 “你够了！谁在撒谎我还是分得清的！这里撒谎的只有你！自私自利不顾同学安危的也只有你！”刘小燕挡在唐婉茹身前，丝毫不让：“是不是只要遇到危险，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同学！你这样让别人怎么信任你？！” 蒋倩被刘小燕眼底的鄙夷和排斥震得愣在原地，这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嬉笑打闹，但她此时却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怀疑她。蒋倩的膝盖不受控制地颤动，不是害怕，而是心绪起伏剧烈到无法控制的痉挛。她转头看吴淑洁事不关己地低着头，再看唐婉茹一脸无辜地站在刘小燕身后。 她只觉得心头的憋闷、委屈、愤怒与害怕在一瞬间汇聚在一起，如同某一根绷紧到临界的弦，“啵”的一声彻底断成两半。门外的敲门声仿佛在一瞬间变成指甲在抓挠铁片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好像被放大了数十倍，缠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她终于被彻底击溃，崩溃地放声大喊：“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都讨厌我！没有人，没有人保护我！你、你们就是想我死！”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高喊道：“叶蓉已经死了，我证明给你看！” 音乐教室的门被“唰”地拉开，一阵风灌入，将门内的几人吹的眯起了眼睛。但那股风只是突然而至，又在下一个瞬间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 蒋倩睁开双眼，门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正午的阳光照进来一部分，另一部分被围栏挡住，在地面上形成泾渭分明的阴阳两面。 蒋倩愣在原地，她下意识探出头左右张望，走廊两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刚才的那股劲就这样卸下去，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愣。她回过头看向刘小燕，张口说道：“外面没有——”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的刘小燕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她朝门口冲过来的同时伸出手似乎想要来抓她，可她的嘴巴张开还未来得及出声，蒋倩只觉得腰部一紧，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腰上缠了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一股巨力拉扯着她的腰部将她整个人拽向半空！ 她的视野几经变幻，从刘小燕恐惧的脸到音乐教室的门牌，再到走廊粉了白漆有些蜘蛛网的天花板，最后对上一双充满恶意的黄色竖瞳。那双竖瞳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停顿了几秒，在她升起侥幸的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包住了她的脑袋！ 唐婉茹侧头着看了一眼吴淑洁。 刘小燕听着外面远远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起了抖。“她、她......”她的牙齿上下磕碰了半天，只能迸出重复的音节。她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花，空荡荡的门被风吹的晃动了几下，像在嘲笑她的无知与莽撞。 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她的质疑，主动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啊啊啊！！——”刘小燕尖叫出声，高频率的叫声在整层回响，这声音本该传至老远，但无形的音波却在走廊的尽头被阻隔，如同海浪撞击在坚硬的礁石上，只得无奈退回。 一只手捂住了刘小燕的嘴，她睁开朦胧的泪眼看去，是唐婉茹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抬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刘小燕抽噎了一下，忍住哭意看向她。 第59章 友谊地久天长（3） “有东西过来了。”唐婉茹轻声说道，说话间，她快速将门关上。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的声音响起，仔细听甚至可以感受到鳞片收缩间摩擦地面的响动。 就在此时，“叩叩叩叩”又是四声敲门声响起。 唐婉茹像是被这声音所惊，抬脚快步靠近了吴淑洁，她伸出手想要去挽住吴淑洁，却被吴淑洁大力挥开。唐婉茹倒退了几步，看似有些伤心的低着头叹了口气。刘小燕立即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仍在伤心害怕的情绪中，还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了眼吴淑洁：“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团结，小洁。” 吴淑洁没理会刘小燕，她惊疑不定地皱起了眉头，刚才外面将蒋倩吃掉的的确是她终于赶到的同伴，但此时通过共享视野可以看到，外面分明什么人都没有，哪来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门外的人很有耐心，每一次敲门后中间的间隔足以让里面的人有几个充足的深呼吸。 吴淑洁眼底的黄光一闪而过，她的同伴此时就在门口，它来回扫视，整条走廊空空荡荡，只有音乐室的大门紧闭。没有风、没有任何东西碰触过门，这扇门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动静。 “我听说......”唐婉茹犹豫着开口：“有句话叫做‘鬼敲四声莫开门’，门敲四声的有可能不是人。” 刘小燕被这句话吓的僵在原地，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将悲伤与愧疚淹没，即便外头青天白日，她却觉得此时身处的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空间。“你....你别吓我......”她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外的动静再次传来，这次却不是敲门声，而是一道人声，一道熟悉的女声。 “小燕，我是蒋倩，快开门！有蛇妖......有蛇妖过来了，快开门救救我！” 刘小燕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一把将吴淑洁和唐婉茹拉到身前，躲在她们后面瑟瑟发抖道：“真的…真的是蒋倩吗？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人回答她。 吴淑洁紧盯着大门，眼中黄光交错闪烁，眉心中间是皱起的深深沟壑。唐婉茹则转头看向吴淑洁，在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比其它蛇妖浓郁数倍的腥臭时，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我去开门。”吴淑洁沉声说道， “别去！不许去！谁也不许开门！”刘小燕死死拉住她的手。蒋倩已经死了，外面的要么是蛇妖，要么…就是鬼！ 吴淑洁深吸一口气，恨恨地瞪了这个蠢货一眼，要不是得留着她当挡箭牌……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道：“小燕，别担心。你躲到桌子后面去，不会有事的。我倒要看看，外面的到底是人是鬼。”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有用意地看了眼唐婉茹。 但刘小燕此时完全听不进她说的话，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二学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在她面前死去，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熟悉的好朋友。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唯一让她有些安慰的是另一个好朋友还在身边。刚才吴淑洁的话她只断断续续听进去两个字：人、鬼。 “人？不是人！她不是人！蒋倩已经死了！”她大喊。丝毫没有察觉她的这句话和蒋倩生前谈及叶蓉时说的一模一样。 唐婉茹忍不住轻笑一声。 门外的人好像被这句话伤到了，它很明显地抽噎了一声，一边拍门一边哀求：“救救我吧，请你开门救救我，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但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吴淑洁，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正是当年它的同伴被一口口生吞前听到的话。她愤怒又畏惧地看了唐婉茹一眼，又是这样，又是和上次一样搞这些吓唬人的把戏。她想必是觉得别人的恐惧和愤怒看起来很有趣吧，只可惜这次她的同伴就在外面，外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她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好等到那些守夜人过来将她杀死。只可惜......哼，这一次，她终究是棋差一招。 吴淑洁用力扯开刘小燕的手，力道大到能将她掀倒在地，但她又在刘小燕没站稳时扶住了她，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抵至身前，几步推到门前命令道：“你来开门。”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冷，态度也很强硬，但刘小燕却没有第一时间反抗，因为在平时两人相处，她已习惯了吴淑洁做主导。 她们同住一个寝室，吴淑洁刚来的时候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是刘小燕见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待着，主动和她搭话。相处的时间久了，两人便渐渐地熟悉起来，成为了彼此的好朋友。外人绝对想不到，吴淑洁看着腼腆害羞，其实性格非常霸道。 但刘小燕实在很是羡慕她，她长得很好看，与自己普通的样貌天差地别。而且她似乎天生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寝室里另外3个女生本来在背后嘲笑过她阴郁木讷，但却在短短几天转变了态度，全都非常听吴淑洁的话。在一次吴淑洁去她家做客后，妈妈更是时常提起她，让刘小燕经常邀请她来家里玩。 所以即便在两人相处中吴淑洁常常对她表现出颐指气使或者不耐烦，刘小燕也愿意和她一起玩。她要和好看的、强大的人做朋友。 “小洁......我......我不敢开门，求求你，别开门行不行？”刘小燕扭过头看着吴淑洁哀求道，她眼里都是泪水，此时身边的朋友是她唯一的依靠。 “是啊，外面那么危险，我们还是待在里面更加安全。”唐婉茹不知何时走到了吴淑洁背后，她靠的很近，几乎贴在吴淑洁的背上。吴淑洁感觉到森冷的呼吸在脖颈间缠绕，她想干什么？她在瞬间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那四排锋利的牙齿，以及从手掌到手臂被撕扯啃咬的剧痛。她打了个冷战，她必须出去，否则如果她现在死了，他们的计划就...... 第60章 皆是局中人 她再顾不得刘小燕，几乎就在下一秒，搭在刘小燕肩膀上的手长出了尖锐的黑色指甲，吴淑洁一只手将她用力向后扯去，一只手飞快地去扭动门锁。通过共享视野，她看到同伴面前的门锁也在转动，这让她信心大增。 刘小燕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几乎被捏碎，一脸茫然地被吴淑洁拽到身后，眼看着她将门打开，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拉她，就被吴淑洁嫌恶的目光看的一愣。 吴淑洁最后看一眼这个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就让她做点最后得贡献吧，她将刘小燕狠狠推向站在最后面一动不动的唐婉茹：“滚开，你这个蠢货！” 她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空空如也。没有她的同伴，没有蒋倩，也没有光，门外一片黑暗。 在共享视野中，同伴面前音乐教室的门也已被打开，里面亦没有她，没有刘小燕甚至唐婉茹。她的同伴走进教室四周环顾，突然被玻璃折射的光线闪了一下眼睛。它瞳孔紧缩成针状，下意识看向了窗户，而在窗户的倒影里，除了看见它自己以外，还看见了一个“同伴”。 那“同伴”趴在它的背上，长长的蛇尾缠住它的腰，它的一只爪子覆在它的眼睛上，将它的两只眼睛遮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耷拉着垂在它肩膀上，小臂下半部分几乎全部消失，森森的白骨连着筋膜在空中晃动。 它此刻已经顾不上想为什么被遮住了眼睛，它还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而是这只“同伴”究竟这样趴在它背上遮了多久。它侧头看看空荡荡的肩膀，再抬眼看看倒影里一动不动的同伴。 吴淑洁的视线跟着它移动，从倒影中那个熟悉“同伴”的脸上转到旁边刷的雪白的墙壁、肩膀上密集排列的鳞片，再到身后摆的整整齐齐的桌椅，最后是正后方干干净净的黑板，它的视野以不可挽回的力道被很狠转了180度！ 眼前一黑。 “不！！！”吴淑洁觉得那种无力反抗的脖子被扭转拧断的感觉，通过视野共享而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失声大叫，眼底的害怕与仇恨交织。她飞快转过身，身体在瞬间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难陀蛇妖的形态，嘶吼一声就要朝着唐婉茹扑来！ 刘小燕被吓得连连后退，但见下一秒，吴淑洁背后黑漆漆的空间里伸出了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那条尾巴圈住了她的躯干，那几乎就是她作为人身时腰部的位置，没等她反应，一把将她扯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令人心悸的咀嚼声再次传来。 刘小燕被这熟悉的场景吓得完完全全愣在原地，这几乎是重复上演的屠杀让她有一种陷入怪圈无法逃脱之感，她的心跳剧烈地几乎要从嗓子里冲出来。 “啊啊啊啊！——”比方才更加高亢的尖叫短暂地持续了几秒，随后变为了“嗬嗬嗬”的气音，这次声音终于穿透了这层楼里那道看不见的阻隔，响彻整栋教学楼。， 此时，正在林七夜身边的李毅飞脚步一顿。林七夜和安卿鱼对视一眼，飞快朝楼上冲来。他们此时刚到5楼，几乎就在冷轩察觉音乐教室有异没多久，这阵恐惧到极致的尖叫让几人有了不好的预感。林七夜想到独自一人离开的唐婉茹，心中焦急万分。 刘小燕急促地呼吸几下，两眼一黑倒在了身后面无表情的唐婉茹的脚边。唐婉茹任她直直地倒在地上，身体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教室外的一望无垠的黑色褪去，露出外面走廊原本的样子，一切显得宁静又平和。但教室内却静的有些可怕，唐婉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原本不笑的时候都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完全被顶平，眼底闪过怒意。 “竟然不是本体......”被蛇妖愚弄的愤怒让她原本因为了蛇妖本体准备的剧情的完美落幕而产生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吴淑洁被吞噬之后所吸收的能量只有其它蛇妖的2-3倍，这完全不是本体应有的能量。 她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圆溜溜的眼珠，他们大而圆，瞳孔竖直如猫，中间的花纹黄黑相交，显得繁复又诡异。她随手将两颗眼珠丢在了地上，原本应该滚圆的眼珠完全违背了物理知识，静静地停在她的脚边。 “视野共享？”她樱花般粉嫩的唇瓣轻轻吐出几个字。话落，抬脚踩了上去。 “噗呲——” 李毅飞突然像是很不舒服地捂住了眼睛，靠在楼道边停了下来。林七夜回身看到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朝他喊道：“你没事吧？眼睛怎么了？” 李毅飞用手揉了揉眼睛，闭眼回答：“没事，刚才不小心有灰尘飘进去了。”他再睁眼抬头，眼睛果然没什么事，只是眼白处有些微微泛红。 “那就好，小心点，在后面别跟的太近了。”林七夜嘱咐道，然后几个箭步冲上了楼。 安卿鱼看他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地跟上林七夜。 红黄色液体飞溅，湿滑、柔软又黏腻的东西被捻碎的声音在教室里清晰异常。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教室里，她黑色的小皮鞋上沾染了一些不明物，被她毫不在意地在地板上蹭蹭。远处传来飞快靠近的脚步声，她走到刘小燕身边坐下，将她的头抬起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合上了眼睛。 “婉茹！” 大门敞开着，林七夜不用撞门就看到了音乐教室里靠在墙角的两个女生，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一个正搂着情报里的难陀蛇妖本体，他的心脏停了半拍，下意识要冲过去将她拉开。但后知后觉的精神感知让他恍然发现刘小燕根本不是蛇妖，他一边继续快步走向唐婉茹，一边向通讯器那端的陈牧野报告情况。 “队长，我的精神感知里，刘小燕并不是蛇妖。” “应该和你的境界有关，蛇妖本体是池境，而本体是池境，但驱魔枪可以无视境界。” 第61章 消失的蛇妖本体 “我知道了。” 林七夜伸手将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意识的唐婉茹快速又小心地揽进怀里，然后抱起她飞快后退，一边对安卿鱼道：“驱魔枪对普通人无害。” 安卿鱼会意，看了一眼被抱着的唐婉茹，抬手毫不留情地朝着真正昏迷的刘小燕开了一枪。 “砰——” 透明的子弹穿透刘小燕的身体，然后消失在空气中。仰面躺在地上的刘小燕没有任何变化。 “队长，驱魔枪对刘小燕没有用。”林七夜一边说着，一边将唐婉茹放下，一只脚曲膝半跪着，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他担忧地看着她，既为无法确认蛇妖本体而担忧，又在同时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刘小燕不是，要不然失去意识的唐婉茹很可能会被......，他不敢深想，只是不断在内心重复：还好....还好......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136小队所有人俱是一惊。 “理论上是不能离开宿主......”陈牧野喃喃道。 李毅飞大声道：“不可能，我看到了，就是她变成了蛇妖！” 唐婉茹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哦，原来这位老熟人还没死，她淡淡地想。她没有转头去看李毅飞，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既然这么喜欢藏，那就一直藏着好了。无论本体在这个李毅飞或是别的什么人身上，只要她见一只杀一只，见一对杀一双看，何愁找不到蛇妖本体。 “婉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七夜在一旁轻声问，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好。 唐婉茹秀眉轻蹙，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难受的样子。林七夜看的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她揉一揉，又不敢唐突。 安卿鱼正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听见唐婉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小燕是蛇妖？” 林七夜将她身体扶正，闻言解释道：“李毅飞曾见过她变成蛇妖，但驱魔枪对她没有作用......” “撒谎。” “撒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一道是唐婉茹，她脸色苍白，还停在额头上的手指近乎透明，她的声音虚弱但斩钉截铁，还带着点为朋友愤愤不平的义愤填膺。只可惜她却没往那个躺着的“朋友”那看过一眼。 还有一道来自安卿鱼，他声音笃定，带着些许兴奋，仿佛经过反复推敲后终于分析出了一道复杂难解的题真正的答案。 他话音刚落，抬起手枪对准李毅飞，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开了一枪。 “砰！”李毅飞的表情还停留在惊讶和不可置信，下一秒光弹没入他的眉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光弹没有从他的后脑勺穿出，而是消失不见。 李毅飞的印堂抽搐了一下。下一秒，整张脸上的肉，包括他的身体都开始痉挛起来。几乎在一瞬间，他的身体膨胀了3-4倍，皮肤下方浮现出排列地紧实的银灰色鳞片，下肢转换成了长长的银色蛇尾。 它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安卿鱼：“你怎么知道是我？” 安卿鱼推了推镜框，镜面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一道亮光，那亮光一闪而过，最终消失在他眼角的泪痣边。 “之前只是怀疑，但在被提前排除了错误答案后——”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唐婉茹，然后继续道：“现在的才是唯一正解。” 蛇妖本体冲他嘶吼一声，摆动尾巴快速朝前冲来，但却不是朝着安卿鱼的方向，而是唐婉茹。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它怎么会离开平静生活着的临江，又怎么会遇到古神教会，被迫卷入到这场风波中。所有人都是赢家，只有它，只有它即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但即便是死，它也要拉着她垫背，为它那些被残忍虐杀的子嗣报仇！ “唰”一到道刀光闪过，林七夜在星夜舞者加持下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挡在唐婉茹身前，斩出了毫不留情的一刀。地面上、空气中隐隐有金色的符阵闪现，林七夜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唐婉茹曾经见过的那些古朴的纹路。但他的表情却与之前他们二人独处时完全不同，庄严肃穆地完全符合一个神明代理人的身份，之前的害羞与温顺都荡然无存。 唐婉茹盯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难陀蛇妖的表情地永远停留在了不甘心。刀光闪过，它的身体一分为二，上半身顺着刀势倒向了一边，下半身伫立在原地，腰腹间血如泉涌，将周围染的鲜红一片。最终僵直的尾巴摆动了一下，好像在无意识地在地面尝试摸索着失去的上半身，可惜终是未果，只得轰然倒下。 安卿鱼看着难陀蛇妖瞪圆了未合上的双眼，瞳孔颤了颤，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如果可以解剖，了解它的脑部组织和细胞结构......他突然对上了另一双有些兴奋的双眼。 唐婉茹和他对视一眼，冲他展开一个无害的笑。 ...... 陈牧野看着独自一人走到车边的林七夜，挑眉道：“我以为你会送她回去。” 林七夜摇头：“她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他坐到后座，有些心不在焉。前排的陈牧野与吴湘南对视一眼。 突然，陈牧野的电话响起。 “陈队，难陀蛇妖的身体不见了。” “什么？我们的人撤离的时候它分明还在现场。是不是被谁藏起来了？”陈牧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不知道，我们已经搜过一遍了，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我知道了，你们再仔细查一下现场的监控，尽量找吧......”不一定能找的回来。陈牧野看了一眼后座一言未发的林七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唐婉茹和你说了她待会要去做什么吗？” “没有。”林七夜看着窗外，他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第62章 消失的安卿鱼 “奶奶您好，请问安卿鱼是住在这里吗？” 原本正抓着扶手缓慢上楼的老人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她家租出去的房子门口站了一个姑娘。她身材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逆着灯光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哦，你找小安啊，你是他的同学吧，他是住在这儿。”她颤巍巍迈上最后一节台阶，走到房门口站定。 她的手上托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拌面，正是准备拿过来给安卿鱼吃的。 “奶奶，您这是？”唐婉茹的目光落在那碗面上，随即又轻轻地落在眼前的老人身上。 “哦，这是给小安的，他租在我家，今天正好我孙子想吃番茄鸡蛋面，我就多做了一份拿来给他。他这是......还没回来？” 老人伸手拍了拍门，没有发现唐婉茹原本静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因为她的话而移开。 “里面没人。”唐婉茹轻声说。 “不应该啊......”老人喃喃道，以往这个时候小安应该都回来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面，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钥匙。 “咔哒”锁孔转动，门被朝里推开。 里面是空间紧凑的一室户，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卫分布在进门的两侧，房间内还放了一张书桌正对着窗台。房间内很整洁，即便陈设已有些老旧，也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主人很注意卫生，也很爱护家具。 老人走进房间，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子上，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桌子正中间的一张纸、一支笔、一个钥匙和一个信封。 “这.....这是”老人拿起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李奶奶收，房租已交情，钥匙归还，另外你的亲孙子会爱上学习的。如果有人来找我，请帮我转告她，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请不要心急，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这......这多的都够买下我的房子了。”老人看着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又不知所措地转身看向唐婉茹：“姑娘，小安这应该是......应该是走了。” 唐婉茹从刚才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在门没开的时候就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呼吸、心跳声都没有。此时她终于抬脚迈入了这间房间，走到老人跟前拿过了纸条。她一眼看完了上面的字，将纸条攥在手心里。 半个小时前，她将林七夜送出校门后就立即回到了音乐教室，当时教室周围已用警戒线围住，负责善后的人员还未到达，现场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到蛇妖本体的尸体边，却突然察觉不对。只见原本完整的上半身此时从脖颈处被切断，蛇妖的头颅不知所踪。 断口处的痕迹可以说是凹凸不平又光滑。说它凹凸不平是因为可以看的出脖子不是被一刀切断的，而是经过与刀刃的多次摩擦，所以切口并不整齐。但说它光滑，则是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段流畅的切口，那切口平整又利落。这痕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一点一点，连割带磨地将蛇妖的头给扯了下来。 唐婉茹几乎在瞬间想到了安卿鱼。 从被蛇妖本体和子嗣糊弄，到现在晚来一步错失了蛇妖头颅，唐婉茹在这一天的经历终于打破了她多年来的事事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之感。她感受到了一种很久未体会过的情绪——愤怒。这是一种比生气更强烈的情绪，让她在某一瞬间脱离了多年来愈发坚硬完美，却毫无人气的外壳，也让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她想的要复杂、有趣的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她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谨慎、不够有经验，她只会觉得是这些诡异、这些人太阴险、太狡诈、太能隐藏。 不过没关系，只要让他们都消失，就好了。 她在有人到来之前将教室内剩余的本体吞噬，趴在窗台上感受了一番体内愈发凝实的力量，身影一晃便离开了教室。 等负责处理善后事宜的人走进教室时，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漆黑的蛇尾从窗边一闪而过，那尾巴上似乎有一部分鳞片是金色的，组合成一个古老又神秘的纹路。他下意识惊得后退一步，以为难陀蛇妖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但眼前的画面瞬间即逝，快的让他又觉得只是错觉。 待他看清教室里空空如也时，方才慌忙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租房的！你给我出来！” 一个小男孩大叫着闯入了出租屋，他手里捧着一台电脑，屏幕打开着，电脑桌面上一条可爱的蓝色小鱼一闪而过，电脑变成了蓝屏，之后就跳出了许多个视频，全是网课补习班的教学视频。 小男孩见状气的还想张嘴大叫，正好对上了屋里人转过来的视线。他奶奶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捏着什么皱巴巴的东西，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那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无关乎外表、性别和年龄，而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恐惧。 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 他紧紧闭上嘴巴，看向自己的奶奶。他的奶奶一无所觉，一点都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大姐姐此刻看着他的表情丝毫算不上友善。 老人看着孙子没像往常般脾气上来就吵闹不休，略松了口气。她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只留下这唯一的孙子与她相依为命。她看着尚不懂事的孙子，想将他父母的那一份爱也一同补偿给他，可谓是有求必应。但这也让他的脾气日益见长，也不好好学习，成天沉迷在游戏里。她和小安说起过几次这孩子不爱学习，没想到小安临走前还特地为她孙子考虑...... 哎，小安一向是个体贴的孩子......这信上的话，看着也不像是写给关系一般的同学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小情侣闹了矛盾，竟然留了封信就走了。 第63章 知道真相的林七夜 “姑娘，小安这......可能、可能就是在气头上，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自己回来了。你们年纪轻，有的时候情绪上来了可能会彼此说些重话，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两个人要相处下去啊，最重要的是相互体谅。” 唐婉茹回过身冲老人笑笑，说道：“好的，奶奶，我不生气。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和他沟通。” 她说完，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交给老人。她手中的纸崭新平整，不见任何褶皱。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看她。 唐婉茹低头对上他的视线，冲他展开一个微笑。小男孩冲到奶奶身边，一把抱住奶奶的腰，将头埋在她肚子上。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唐婉茹冲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走下楼，此时刚入夜不久，小区门口正有许多人下班回家，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正巧一个转弯消失在了转角。 安卿鱼回过头，推了一下镜框，轻笑一声。还好，差一点就...... 前排的司机见他终于转过了原本一直朝后看脑袋，好奇地问：“小伙子，后面有你的朋友吗？”他明明是一个人拎着箱子在小区门口打车的啊。 “还不是。” 差一点，还好他动作够快，要不然......安卿鱼脑海中想象着一个迷你版三头身的唐婉茹，在原地气到跳脚的画面，不由地“噗嗤”笑出了声。 等下一次见面，等下一次，他一定再不会如此被动。 林七夜看着眼前显示的精神面板，眯了眯眼睛。 “说吧。” 他看着眼前笼中的蛇妖本体。 “是古神教会找上了我们，要求我们找到神明代理人。我们无法拒绝，也无法对抗......” 蛇妖本体低下头喃喃道。 “还有呢？”林七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还有什么？” “最后明明是安卿鱼戳穿了你，你的目标为什么是她？”林七夜的语调平缓，显得很有耐心。 “她......哼”难陀蛇妖握住囚笼的栏杆，语气中满是杀意与不甘心。 林七夜的眸色渐深，难陀蛇妖蛇妖看着坐在高台上的人，只觉得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它笼罩。 它低下头，想起之前眼前人将那个女人护在身后的场景，那个毒辣的女人如往常一般装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冷眼看着所有人在危险来临时为她冲锋陷阵......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绝不是他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小白花.......那说不定会很有趣。 它抬起头，轻笑一声，直直看向林七夜：“你该不会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善良无辜的天使吧？” 骤然增加的压力让它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 但它没有犹豫，反而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沧南，我本来——呵，我本来可是在遥远的临江。” 林七夜手指重重地按在座椅扶手上。 难陀蛇妖声音里难掩恨意：“因为.......因为我的子嗣，几乎被她全部虐杀干净！哈哈哈哈！！我的子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不是我逃得快......”它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将脸凑近笼子边缘，双眼盯紧林七夜：“你以为她是出于什么见鬼的正义？哈哈哈哈哈，她是为了吞噬我们获得更多的力量！而这，就是她加入守夜人的原因。” 林七夜的瞳孔震动，他和蛇妖本体对视。 蛇妖看着他的眼神，笑意扩大，它冷不丁说道：“她是有意放我离开临江的。” 林七夜睫毛颤了颤。 “为了能够让我避开临江守夜人小队，为了让我繁衍更多的子嗣——供她吞噬。” 林七夜呼吸一窒。 他几乎不可避免地想到唐婉茹今天没有缘由的离开，前几天雨夜的突然告别，想到赵空城再三的提醒，陈牧野的欲言又止...... 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原来她竟然真的一点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她明明知道难陀蛇妖会有多危险，还是放它来了沧南。这里有他的亲人，还有一无所知的他。她竟然连他的生死也全然不在意。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任由座椅化为虚幻的碎屑。 第二日。 “旅客们，你们好，由沧南开往临江方向的高723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有乘坐高7238次列车的旅客请到1号口检票进站，列车停靠在1站台。” 林七夜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唐婉茹却没有动，行李箱“砰”地一声撞在她身上。 林七夜反应过来，连忙将行李箱向后拉，抬起她的手臂看看有没有被撞伤。唐婉茹抽回手，转身看向他。 “你今天怎么了？”她轻声问。 “没......没什么”林七夜下意识垂下眼帘，不和她对视。 略带凉意的拇指与食指捏住他的下巴，无视他的不情愿，将他的下巴抬起。 林七夜仍旧的眼眸颤了颤，仍旧固执地低垂着，不肯看对面的人。 唐婉茹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大厅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打量了他一会儿。实际上她今天心情实在说不上好，以往柔弱的语调里有了些冷淡：“你不开心，为什么？” 林七夜对上了她的眼睛，他竟然不敢确认她眼中此刻的情绪到底有什么：疑惑、关心、生气还是不耐烦？ 他不说话。 唐婉茹的手从他的下巴慢慢滑下，指尖轻轻又缠绵地划过他脖颈间的青筋，在他的喉头流连了一会儿，绕到了他的脖颈后。 林七夜在她的手指绕在喉头的时候身体有些轻颤，但仍不发一言。 唐婉茹轻轻叹了口气，将另一只手也绕到他脖子后面，两只手交叉环住他，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从下向上去看他的表情。 第64章 回到临江 “怎么了吗？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这个表情实在令人又怜又爱，林七夜静静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李毅飞说你是故意放蛇妖本体到沧南的，对吗？” 原来如此。 唐婉茹看着林七夜的眼睛，他们的姿势暧昧无比，引得周围的人不断地偷偷打量这对养眼的“情侣”。但两人相交的视线里却没有任何甜蜜。 唐婉茹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已经死了的李毅飞是如何同林七夜说话的，而是眼前的人竟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她的表情完全没有秘密突然被揭穿时的不知所措与愧疚，而是无辜地看着他，眼底甚至还有粼粼的泪光，她的眼珠注视着他，没有半分游移。 “对啊，怎么了？” 她没有掩饰或反驳，就这样承认了。她的神情坦然无比，竟丝毫不觉的这样有错。林七夜垂在两侧手紧握成拳。 “你不觉得这样有错，对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在他心中一直是美丽又善良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冷漠又无情的模样？是，因为各自的经历，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各种复杂的人性，所以懂得自我保护，很难像赵空城那样愿意为了其他人而牺牲。 在从赵空城那些隐约透露的信息中推断出她是守夜人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感到诧异外，其实是有些自豪的。她成为了他一开始不敢成为的人——那种他佩服，却不愿意成为的，榜样。 此刻两极反转的落差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隐秘喜欢的，是她，还是他想象中的她。 唐婉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了些，将他的耳朵贴近自己，轻声对他道：“那你一定听说过我的脾气不好吧，那不是传言，是事实。” 说完松开环着他的双手，那双曾轻柔拂过他脸颊的手放在他的身前，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因为她的话怔愣在原地的他推开。 “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她说完这句话，拉过行李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林七夜的瞳孔放大，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被冷冰冰的闸机口挡住了身体。 “你好，送人不能进入站台哦，请不要挡在检票口。” 他反应过来，愣愣地朝旁边走了两步，双眼又不受控制地去追随那个身影，却见她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婉茹！” 唐婉茹循声望去，就见站在人群中的沈青竹。他的身高远远超过了周围的人，身材挺拔，肩膀宽阔，站在人群中也醒目无比。他今天戴了一个鸭舌帽，将那一头时常张扬翘起的头发压住，发丝温顺地被帽子驯服，但他的气质却因为这帽子多添了几分神秘，引得在一旁等人的小女生们不住地侧头去看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 唐婉茹朝他走去，还没有等她走几步，沈青竹已经穿过人群上前来，他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虚虚地笼在她身后，将周围拥挤的人群隔开。 “在沧南的这几天怎么样？” “还可以，只是没有吃到想吃的特产，有点可惜。”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再去。” 再去？不，短期内她不想见到某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你的脸怎么了？”唐婉茹看着沈青竹特意压低的帽檐下，带了些伤口的脸。特别是鼻梁那里，有一道清晰的划痕，正好在那颗痣的旁边。 沈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抬起的手上也有一些伤口。唐婉茹抓住他的手，看了看他手背上的伤痕。 “这些是前几天出任务......不小心弄的。” “这里也是吗？”唐婉茹的手指点在他的鼻梁上，在那颗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青竹乖乖垂下头任她摸，专注又害羞地看着她，小声回了个“嗯。” 两天后。 “滴滴、滴滴”无人的客厅里，通讯器亮起又熄灭。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走出来一个裹着浴巾的身影，她还有些湿润的手拿起了通讯器，看到上面发来的信息，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又将通讯器丢回了桌子上。 “啪嗒”通讯器和桌面磕碰发出响声，好在是采用特殊工艺制作，即便屏幕直接朝下与实木桌面硬碰硬，也没有一丝损伤。即便长时间没有回复，屏幕也仍旧亮着没有熄灭，上面的信息自顾自地在更新： 【一天后准备出发参加新兵集训。】 【集训地点在上京，本次集训所有临江市守夜人预备队成员全体务必参加，不可缺席，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 【集训地点临时更改为沧南市，务必准时报到。】 “沧南......”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唐婉茹拿起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唐婉茹没有去看未接来电，而是打开了和沈青竹的聊天界面，他想必也已经收到消息了，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发了消息。 【太好了，你上次没有吃到的沧南特产，这次可以有机会吃到了，没想到集训地点竟然正好在沧南。】 唐婉茹打字回复：【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这时一个电话进来，她看了一眼熟悉的号码，轻点一下拒绝，然后设置拉入了黑名单。 林七夜听到电话那头“嘟嘟嘟”的被挂断的声音，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给她打电话，那天她说完不要再联系后，他回去想了很久，晚上忍不住点开聊天软件想要给她发信息。 发出【在吗】两个字的下一秒，信息旁边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拨通了她的电话。没有人接。 一连两天都没有人接。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她是不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又或者手机掉了。但旁侧敲击赵空城听说她已经安全回去后，他颓然地发现她只是不想接他的电话。 第65章 新兵集训（1） 即便在得知真相的当下，他脑海中的的确确涌现过要逃避远离的念头，但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内心一直没有想过至此与她断绝来往。 只可惜在这一段朦胧的感情中他始终不是做主导的那个角色，原来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坐在一旁的陈牧野与病床上的赵空城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去问，在他们看来，这对林七夜来说其实是好事。快刀斩乱麻，以后他一定会遇到他喜欢的，真正善良的女孩子。 “咳、队长，以往的新兵集训不是都在上京吗？为什么这次要安排在沧南？”赵空城扯开话题。 “不知道，听说是高层临时决定的。七夜，这次在集训营里你会遇到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新兵，他们当中有的可能会被淘汰，有的会留下来成为真正的守夜人。你要加油了，这次的新兵训练可不会简单，我听说有好几个新兵都是高危禁墟。”陈牧野回答道。 “嗯，好的。”林七夜点头。她应该也会去吧？ 袁罡看着手中的档案，有几个人的名字被描红，在沧南那一栏，只写了一个名字“林七夜”，名字旁边还写了个大大的“凶”字。 但在名字旁写了字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名字旁写了个“噬”字。袁罡见过这个名字，在临江市的档案里。这个唐婉茹的能力比较特殊，而且目前组织对她的能力了解程度一般，有待发掘。 “你们到底想搞什么？” “你别多问。”邵平歌回答道：“这些少年仔啊，可不简单，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此去啊恐怕是凶多吉少！” 古神教会里。 几个人各自坐在圆桌边。为首的蒙面人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照片上有两个人，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教室里，一个男生单膝跪着，一个女生靠在他的腿上。男生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教室里的某个方向，眼中隐隐有金光乍现，脸颊两侧浮现正在发光的纹路。 女生眯着双眼似乎是刚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无法辨认焦距，但看着照片的人却莫名觉得她似乎是在看着这个方向，看着这个躲在教室外拍摄的镜头的方向。 “让守夜人先找到了他，我很抱歉。” “至于这一位......有很大可能与明日香和隼人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们的内应在守夜人内部的数据库里找到过她的资料，她的禁墟序列号是036，无限吞噬。但关于这种禁墟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我们并不清楚其具体的能力。” “吞噬......?有意思，既然排名那么靠前，就一定不是简单的能力。吞噬什么呢？诡异？能量？还是别的什么......我想我们有必要主动接触一下这位——柔弱却有着强大禁墟的女士。” 新兵集训营，袁罡也在看着唐婉茹的个人信息。他可以理解平歌为什么特意标注那个林七夜，因为他是神明代理人，而且是序列号003的天使之王米迦勒。但这个唐婉茹——资料中有几段关于她的经历记载，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猜测，而且她的能力又很特殊，不是一种具象化的东西，这一点到和关于米迦勒能力的记载有些类似——奇迹。 “报告总教官，临江来的新兵到了。” 袁罡抬起头看向电子屏，其他正坐在监控室里或工作或闲聊的教官闻言也都看了过来。他们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神明代理人的兴奋中缓过劲来，此时看到袁罡正色的表情，便都再次聚了过来，有些不甚在意地看着屏幕。 临江来的是一辆小型巴士，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个一脸兴奋的少年，他背着包下来以后在原地蹦跶几下，好像是坐了太久的车脚有些麻。随后他兴冲冲地冲到大门前，看着高耸的大门与哨塔，转过身掏口袋，可能是想要找手机合影。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机在出发前就被没收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嗤——没见识的新兵蛋子。”监控室的教官们见到此景在心里哼笑两声。 此时小巴上已经陆续下来了几个人，最后一个下来的少年在这群人中身量最高，表情看着也最桀骜不驯，但他此刻鼻梁上贴着的卡通创可贴却一下子就将他周身又酷又拽的气势给卸了个大半。原本教官们还在想着“这一看就是个刺头”，但看到这创口贴之后，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多半是个不怎么成熟的刺头”。就这创口贴，品味和小女生有什么区别？ 李亮和李贾看着沈青竹下车后都没顾上看周围，转身就将手臂递过去给身后下车的人扶着，心里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沈哥几天前唐婉茹回来后，脸上就多了这个创可贴。这几天过去鼻子上那道出任务时的划伤已经早就好了，但他还一直贴着，刚才在车上还让唐婉茹给他换一个继续贴。 沈青竹的胳膊上搭上了一只细腻洁白的手，紧接着一个女生走下了车。 纵使已经在档案里看到过她的照片，袁罡也不得不惊叹一句真人比照片里的更加令人惊艳。监控室里有轻微的抽气声，有人喃喃道：“乖乖，这是这几届里长得最好的女兵了吧。” 镜头里的女生像是好奇般地抬眼打量四周，她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每个或明显、或隐藏着的摄像头，然后看向那个脸上贴着创口贴的男生，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出来接人的教官将他们分别送到各自的寝室楼下。唐婉茹和沈青竹他们告别，独自一人上了楼。 这次训练营的地点是临时更改到沧南的，仓促之下只能征用原本位于沧南市南面山区里的军营。在对防御、监控以及训练设施做了翻新和布置后，便安排新兵住进了原本就有的宿舍楼。但因为原本的军营里的人不算多，这栋楼虽然不是新建的，但却是第一次使用。 第66章 新兵集训（2） 楼里没有电梯，唐婉茹的宿舍被分配在了4楼，她提着行李箱毫不费力地向上走。路过2楼的时候碰到一个正端着水盆朝外走的红发女生，双方点头算打过招呼。 可能因为新兵中女生不多，到了唐婉茹的时候，正好是她一个人单独分配到一间寝室。而且3楼及以下的房间恰好两人一间全部住满，等到了4楼，就只有她这一间寝室被收拾出来住人。整个四楼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训练营的条件算不上好，整层楼只有一个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卫生间分成了洗漱区和厕所区。洗漱区正对着走廊，墙上贴着一块巨大的玻璃，玻璃下面是一排水龙头，流出的水汇聚在下方长条形巨大的水槽中一起流入下水口。 厕所区位于洗漱区的左侧，地面、墙上都贴着白色的瓷砖。由于建造的比较早，这里配备的还是那种蹲式厕所，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用，且营区的卫生要求比外面的要高出很多，因此也还算干净。 唐婉茹拉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第2间宿舍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没有动，躲在其它寝室里在暗中观察的人也没有动。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原本准备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手收回，虚握成拳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而后才再次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身后观察的人暗自皱眉，里面有人？ 唐婉茹关上门，将外面的视线隔绝。她打量着寝室的布置，寝室里陈设简单，两张木质的双层床分别一左一右靠在两侧的墙壁上，正对着大门的阳台上是一个简单的洗手池和一排晾衣架。 阳台外面正对着的是男生寝室，凭她的视力，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正对面4楼寝室里正在谈话的两人。一个至今躺在她手机黑名单里的人，还有一个胖子。 她不感兴趣地挪开目光。 四楼一间是一个光头，正在窗边敲木鱼。他周身隐约有红黑色的怨气若隐若现，那怨气中似乎有无数双手伸出来想将他进去。 还不待她细看，此时三楼的一扇窗户被从内打开，李贾正探出头朝楼下看去。他感受到上方的视线，抬头对上唐婉茹目光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将身后正在换衣服的沈青竹吓了一跳。 沈青竹对上看见正杵着下巴在阳台上的她，瞬间涨红了脸转过身，同时急急忙忙将已经掀起来到胸口的白色背心拉下去，盖住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肉和精瘦的腰。 唐婉茹如今经过强化的身体，已经远远超越了往昔，不可同日而语。即便隔得老远，她也可以看到沈青竹红的滴血的耳尖和紧张中有些颤抖的双手。 唐婉茹轻盈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李贾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关窗，如果不关，沈哥此时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的也不能换衣服；如果关上，不知道沈哥之后又会不会生气。 好在这时宿舍外传来的哨声和广播声拯救了他。 “所有新兵，立刻换上军装到训练场集合，马上！谁敢慢吞吞的，看老子操练不死你！” 唐婉茹看向身后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摆放在床上的衣服，还有孤零零停在门边的行李箱，再看一眼楼下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往训练场赶去的新兵。周身黑气涌现，几乎在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房间，还有一部分从门缝向外延伸出去。下一秒，房间内的黑气消失，站在原地的唐婉茹已经穿上了崭新的迷彩服。 她将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低马尾，然后戴上帽子，对着半空整理了一下碎发，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寝室内，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都被拿出来摆放在寝室里。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空空的行李箱到了角落。行李箱滚轮转动的声音很轻，但在已经没有其它人的4楼还是有些清晰。 走廊对面的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 训练场上。 “广深有好多好玩嘅，以後你嚟玩，我做东，带你游遍广深，食晒美食~！唉，七夜，你在看什么啊？”百里涂明此时正和林七夜朝着训练场走去，林七夜突然站住脚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百里涂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亮。 “哇，靓女啊！”他用胳膊肘撞撞林七夜：“七夜，你认识啊？” 林七夜“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加快脚步朝着训练场走去。 百里涂明再朝那边看一眼，只见刚才那个女生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她身边有一个眉目英挺、身姿挺拔的男生正侧头看着她，他头上的帽子是反着戴的，帽檐朝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叛逆劲，鼻梁上贴着一个古惑仔气质的ok绷。 他再看一眼前方林七夜有些沉默的背影，识趣地没再说话。 “立正！——” 新兵整齐列队站好，看台上站成一排的教官中有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国字脸教官走出来，严肃地看着下方。 “各位好，我是这次集训的总教官，袁罡。” ...... 唐婉茹没有刻意去听上面的人在说什么，而是目光一一扫过他身后站着的教官。会是谁呢？那个躲在对面寝室的人，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在她离开后走进她的寝室......不过，她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 “你们现在就是废物、是垃圾！就你们现在的状态，遇到敌人，一招都撑不了！” “我不信。” 唐婉茹听到熟悉的嗓音，侧过头看向身旁举起手的人。 沈青竹抬头看向看台，他声音很平静，但话里的内容却充满挑衅，在这个所有新兵都静默听训的时刻，他直接打断了教官的话。 林七夜回过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袁罡面不改色地停下，看向这一轮集训营里第一个敢跟他唱反调的刺头。 “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沈青竹。” 沈青竹嘴里嚼着口香糖，语调慵懒地回答道。 第67章 新兵集训（3） “好，好好！还有谁不服？!” 这下台下的新兵全都炸开了锅，纷纷嚷嚷着不服。 袁罡也看着下方吵闹的人群，也不生气，而是将对讲机放在嘴边，轻声说了一句：“下场吧。” 万里无云的天空几乎在一瞬间就聚起了层层叠叠的云朵。空旷的操场上刮起了一阵大风。 “快看！天上有人！”有新兵指着天空大喊道。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云中俯冲下5道身影！几人犹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直直地砸向地面，周围席卷的狂风将很大一部分新兵吹得东倒西歪。 李贾和李亮摇晃着相互扶住彼此，站定后却发现平时一直娇娇弱弱的唐婉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风中，如果不是她身后飞扬的头发，她此刻闲适的表情根本不像和他们身处在同一空间。 天空中落下的5人呈“A”字形排开，待他们站定，众人才发现他们每人脸上都戴着一个白底的花纹面具。有的画着一朵蔷薇，有的是一张鬼脸，还有天平和漩涡。为首那人的面具上的纹路是一个红色的“王”字，与眼眶处覆盖的薄膜颜色相呼应，将整个面具衬得愈发诡异。谁也不知道面具下他的眼睛在看向哪里。 底下的新兵被这股气势所震，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结果那5人中左侧戴着紫色漩涡面具的一人腿一软坐倒在地，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他是来搞笑的吗？！” 但大家都没发现，原本站在看台上的教官们已经没了踪影，这时广播中传来袁罡的声音。 “全体新兵注意！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特殊小队——假面。他们会将自身境界压制到盏境，你们240位新兵，......只要能揭下中任意一人的面具，就算你们赢，可以即可结业。否则就得百分百服从管理，听懂了吗？” 台下的众人瞬间又不服地叫喊起来，当中不乏有些吐槽“假面”这个名字取的太中二的。这群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且能站在这里，自然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自然不会轻易屈服于旁人。 “婉茹，我们等下......”沈青竹凑近唐婉茹耳边，低声说了待会的计划。 百里涂明看着林七夜此刻的表情打了个抖。 唐婉茹看着看台上方那个带着“王”字面具的人，刚才有一瞬间他身体周围似乎出现过流动的光线，那光线里面有些许碎片如星光般闪烁，唐婉茹在那些一闪而过的碎片上看到了不同的画面，不同的景色，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 她低垂下眼眸，想到了天欢曾经提到过的一个神明，宙神——稷泽。看来在不同的世界里都有专门掌管时间的神明，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能力是否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看我不把你打个稀巴烂......” “碰！” 叫嚣的人话还没说完，脸上被一颗急速飞来的石子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 “已经开始了。”“王”字面具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他收回手。身侧刚刚跪倒在地的“漩涡”站出来，双手灵活而迅速地合十结印，空中突然出现了数个巨大的紫色漩涡，从漩涡中砸落有4人合抱那么粗的石柱，在瞬间将训练场砸的一片狼藉。 那个带着蔷薇花面具的唯一的女生向上高高跃起，手中把玩的粉色小锤子挂件在顷刻间放大了到有一人高，她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重力的变化，挥动锤子轻松地砸向众人！ “现在才跑，晚啦！” 这两招几乎在瞬间灭掉了一半新兵。 “别留手，打爆他们。”王面淡淡地开口，面具下的眼睛看着几批新兵已经朝着不同方向奔逃，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在场剩下的新兵不多，唐婉茹早就被沈青竹带着朝宿舍楼的方向跑去，身后还跟着李贾、李亮等数十个新兵。 林七夜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转身和百里涂明朝着武器库跑去。 百里涂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林七夜问道：“七夜，我们不带你的朋友一起吗？” 林七夜在飞快地跑动间呼吸仍旧保持平稳：“她现在不会和我们走的。” ...... “轰隆隆——！”武器库那边爆炸的声音惊天动地，宿舍楼里的众人对视一眼。 “他们等下应该就会过来了。” 沈青竹沉着地指挥众人各司其职，他自己则站在走廊2楼的正中间。 “沈哥，那个光头还是坐着不肯动。” “哼。随便他。” 沈青竹丢了一颗口香糖在嘴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唐婉茹，表情里带了些温柔，语调也和前一秒的无所谓完全不一样。 “交给我。” 唐婉茹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战意，笑着点点头。在下巴落下的同时，身体周围突兀地浮现出汹涌的黑色雾气，在走廊里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原地。 沈青竹瞳孔微缩，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能力。 “啊！有人来了！” “小心，他会隐身！” “唰——”刀刃破空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楼下传来的动静让众人立即开始警戒起来。 但是没用。 他们根本看不到敌人。4楼在楼道、各个窗口戒备的人在短短几秒间接连倒下，只剩沈青竹站在原地没动。 “啵~”他嚼着口香糖的嘴里突然吐出了一个彩色的气泡，气泡在一瞬间变大，将整个走廊全部囊括在内。隐身的月鬼感觉到一阵窒息，他手上动作不停，直直地朝着站着的人刺去。 泛着寒光的刀尖被两根手指挡下，再难向前。 月鬼显出身形，对上少年含笑的目光。 “你也许感觉不到什么，但他们将会在十秒内窒息而死。现在，摘下面具。五、四、三......” 月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没想到仅是一次新兵集训，他就能下如此狠手。他颤抖着双手主动伸向了自己的面具...... 第68章 神明代理人之战（1） “去你丫的！” 空中出现了一把粉色的巨大锤子，蔷薇挥舞着锤子毫不留情地向下砸下！ “砰！！！” 沈青竹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随着被暴力击碎的墙面碎片一起朝着楼下掉去。在半空的他脸上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肆意地笑了一声，大喊道：“兄弟们，别演了，快撤。” 月鬼回头看一眼四肢并用快速爬起来的已经“窒息”的众人，有几个还摸了一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白沫”，恼怒地喊道：“你敢阴我？！” 沈青竹爽朗的大笑起来，露出整齐的8颗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阴的就是你！”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耀眼的火光在顷刻间燃爆了宿舍楼，没来得及出来的月鬼只得飞快地从被蔷薇砸出的破了一个大洞的墙面跟着跳出。还没等他落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他的周围响起。 就在火光即将把他包围之际，蔷薇再次出现在半空，巨锤当空朝着沈青竹砸下！ 沈青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迎面而来，他死死地托住巨锤，嘴唇紧抿一声不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就在他的膝盖即将因为上方的力量而重重砸向地面之时，一缕黑色的雾气出现，绕过他坚实的臂膀覆上了锤子的底面。 锤子的力量骤然一轻。 拿着锤柄的蔷薇感受到一股不容撼动的力量牢牢地托住了锤子，接着那力量没停，猛然加大将锤子从下往上掀翻，朝着空中迸射而去。 蔷薇眼疾手快控制着锤子缩小，将那股恐怖的力道缓解，她掂量了下缩在掌心的迷你版锤子，看向了宿舍楼顶。 假面小队的其余几人也朝着那上面看去。只见楼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新兵作战服的女兵，她的帽檐丫的很低，如果不是身后飞扬的头发，这么远的距离根本雌雄难辨。 但一个女兵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她是什么禁墟？ 蔷薇想到了方才在武器库对上过几招的有着一头张扬红发的女兵，那浑然天成的刀法下蕴含的力量与刚才黑雾中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比。 “难怪袁罡要找我们，这帮小兔崽子，确实很棘手。” 沈青竹站直身体，他没有去擦嘴角留下的鲜血，而是朝着身后的楼顶上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接着转过身，就带着这样的笑容打了一个响指，声音中难掩甜蜜的得意：“将军了，假面。” 月鬼难以忍受地搓了搓胳膊，发出了一声嫌弃的感叹：“咦~~~” 数十位新兵发动禁墟，带着尖锐钢刺的围墙自假面小队的周围平地而起，将他们牢牢包围在中央。四周宿舍楼的阳台上全部架起了机枪，枪口对准假面小队的众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他们射去！ 漩涡迅速结印，紫色光罩将假面小队笼罩在其中，为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开辟一个安全的空间。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很快漩涡的发际间就出现了晶莹的汗珠。 “队长，别耍酷啦，我快坚持不住了。” 随着沈青竹射出的两枚火箭弹，整个紫色光罩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漩涡整个人也随之晃动一下，而后迅速站稳咬牙坚持着。 王面面具后的眼睛看了一眼顶楼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拇指轻轻拨开了刀鞘。 “嗡——”一阵轻吟，他的刀微微出鞘，刀刃泛着的寒光照亮了周围。 与此同时，他上前一步，一阵难以言喻的停滞感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从宿舍楼中间的空地上，到d区整片宿舍，再到更远的武器库，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动物包括风都全部停滞。 除了楼顶那个人，她伸出手，扯开了束缚住一头乌丝的发带。那白色的发带无风自动，在空气中飘扬的犹如一条从云端被抽出的云锦，薄雾为线，美轮美奂。她双手握着发带，右臂抬起，左臂低垂横放在身前，指尖微翘，笑意盈盈地看向下方。 果然，王面叹息一声。袁罡提醒的没错，除了神明代理人外，这个新兵也不能大意。他在一瞬间挥出几道刀光，刀光组成一个光阵朝着唐婉茹而去。那速度在王面看来是正常的刀速，而在时间的加持下，这已经是快到极致无法捕捉的速度。 唐婉茹没有躲闪，不是来不及，而是下一秒她整个身体如同一团烟雾般散开，刀光划破烟雾后向着周围的建筑而去，以破空之力将四周的一切，停在半空的子弹、伫立在周围的铜墙铁壁、正在着火的宿舍楼全部拦腰砍断！ 那股力量犹如将四维的空间以二维的角度截出一个横截面，周遭的一切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啊啊啊啊！——”监控室中对应着新兵们活动状态的监测屏幕在一瞬间黑了一大片。数十名新兵几乎全部淘汰。 沈青竹只觉得有一缕轻盈的绸缎在他身前一闪而过，那绸缎的边缘甚至轻柔地触碰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在他周围2米范围内仿佛是一圈真空地带，地面的平整与入目周遭的狼藉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下意识转身去看身后，却见身后的唐婉茹早已不见。 在所有人回神的短短几秒间，唐婉茹已经和王面过了十几招。 王面在刚才看见唐婉茹消散的身体在刀光后再次凝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是轻敌了，他的身影如闪电般快速靠近这个新兵，手中的刀势如破竹地砍向她的要害。 “铿——”一阵金属碰撞声传来，他的刀与她轻盈的薄纱相击，刀锋凌厉，薄纱也毫不示弱，在触碰到刀刃后甚至如灵动的白蛇般迅速缠绕上来。王面眼神一凛，抽刀后退跃至半空，同时在再次运用神墟在空中同时挥舞出数百道刀罡。密集的刀罡形成一个包围圈，朝着唐婉茹包裹而去！ 第69章 神明代理人之战（2） 唐婉茹松开手中的薄纱，双手在胸前合拢、手掌分开、指尖轻触形成一个三角，而后尾指相扣，其它手指打开，宛如一朵漂亮的兰花。随着她的手势，漂浮在空中的薄纱开始围绕她转动起来，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一个白色的泡泡将她包围在当中，抵挡着刀罡的每一次猛烈撞击。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王面发现周围的建筑和人突然消失了，他们此刻正身处在一个寂静黑暗的空间中，四周黑色的雾气涌动，看不到边界。 唐婉茹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王面。 “我猜，你是想留着精神力给后面的人用。” 王面面具后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看着她没说话。他无声地再次将手中的刀放在胸前，刀尖朝上与手臂呈直角。无形的时间停滞感随着他的凝神再次汇聚，他的刀此时就如同是钟表上的指针，在他的意念下控制着时间。 但这次唐婉茹没有再等他再次发动神墟，在她的空间里，她才是一切的主宰。王面身体在一瞬间无法动弹，他的背上靠上来一具柔弱无骨的身体，他握住刀柄的手被另一只细腻柔软的手覆上，在他震惊的瞳孔中，对面的唐婉茹已经在原地消失，他听到她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 “但我，想要先赢。”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条柔软的手臂绕至他身前，苍白又带着凉意的指腹捏住了面具的下沿。 “咔哒”那一副诡异又冷漠的面具被摘下，露出面具后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露出那张脸的他与戴上面具时所展现出来气质截然不同。英挺浓密的眉毛下，竟然是一双带了些钝感可爱的狗狗眼。 托着面具的手顿了顿，“噗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王面那双带着些震惊的眼睛黯了黯，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得有些委屈。 但身后站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毫不怜惜地笑问道：“你在面具上写一个王字是为了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威猛一些吗？” 这句话换成是假面小队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听到都能被当场点爆，但王面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平静地问：“你也是神明代理人？” 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里已是肯定的意味。 “唔，算是吧。”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神。 果然王面下一个问题就紧接着到来：“你是什么神的代理人？” 虚空之神？诡计之神？不，都不像。 “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能赢了另一个神明代理人，我就告诉你真相。”唐婉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你输了，就要答应帮我办一件事。” 他又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唐婉茹自顾自地说完，随意地将面具重新按回他脸上，然后在他背上用力一推！ 王面只觉得周围突然变亮，朝前两步稳住失去平衡的身体。他回头看，周围一片是被他的刀罡破坏后的废墟，距离他用弋鸢挥出的第一刀才仅仅只过去几息。天平扶了他一下，脸上有些好奇。 “队长，你刚刚怎么了？” 王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月鬼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 “捏~怎、么、了，我就说他们也不简单吧，刚才队长发出的刀罡竟然没有伤到那个楼顶上的女生，还被她救下了一个新兵，队长肯定是受到打击了。” 王面抬头看去，那个不知来历的神明代理人正用那根薄纱当做发带，将散落的头发重新缠起。对面那个军帽反戴的刺头正围着她说些什么，有些担忧地拉住她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受伤。他移开目光。 “走吧，该来的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假面小队几人跃跃欲试。王面提醒道：“小心，别轻敌。” ...... “你真的没有受伤？”沈青竹有些不放心的再三确认。 “放心吧，没有。”唐婉茹摇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轻缓地摇晃，浅笑着的脸庞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沈青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可不好说哦。”唐婉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同一时间她背后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中伸出一只手抓向她的肩膀！沈青竹瞳孔一缩，只见唐婉茹整个身体被扣着向后倒去！ “放开她！” 沈青竹大惊，他抬手挥出一道强劲的火势朝着漩涡虚空中而去，一只手飞快地伸去想要抓住唐婉茹的手。却见唐婉茹向后倒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成一个弧度，单手撑地，两条笔直的长腿高高抬起朝后踢去！ “哎呀！”漩涡中传来吃痛的叫声，刚探出来的身体被凌空而来的一脚狠狠地踢了回去！ 唐婉茹一个后空翻站定起身，侧头朝后看，风将她的秀发吹得飘扬在空中，鬓角有些散乱。她回头的动作看似寻常，实则凌厉的眼神让漩涡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紫色漩涡在瞬间在空中闭合。 沈青竹松了口气，看向漩涡闭合的方向咬了咬后槽牙，发动气闽将周围全部笼罩，抬手打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响指。一条火龙冲天而起朝着半空中渐远的一个个漩涡穿透而去！ “看老子不把你点爆！” ......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几个地方接连不断地传来。 监控室里的众人看的目不转睛，所有教官都没有想到，一群新兵竟然真的能够压制住同在盏境的假面小队。 “啊，不会吧，他摘下了王面的假面......” “新兵居然赢了！......” “两个神明代理人的对决，真是精彩绝伦......” “每个新兵的能力都很强，但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刺头旁边的女兵一直没有动手......” “糟糕......那个禁墟031失去控制了！” 众人教官急忙放大那一块监控区域，只见林七夜和王面已经赶到了现场，林七夜手中的封禁之卷如天女散花般洒落，利落地将曹渊裹成了一个粽子。 袁罡赶到的时候，只听到曹渊口中喃喃：“我是一个罪人......” 第70章 半夜来访的黑衣人（1） 袁罡知道曹渊的情况，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他目之所及，假面小队的所有人和剩余的新兵都在这里，他看向王面脸上只剩一半的面具，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王面的目光正看着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是因为今天运动量太大身体吃不消，脸色有些苍白的坐在墙边。她看着并没有受伤，但那个下巴上留着血迹，背上的衣服被烧出一个黑洞的刺头正蹲在她身边轻声在和她说些什么。他挑了挑眉，又去看林七夜，就见林七夜抱着曹渊眉眼低垂，没有看任何人。 袁罡轻咳一声走上前，才注意到林七夜隐藏在低垂睫毛下的眼睛正看向一侧，他顺着目光看去，是那个坐着的女生身前的一块空地。空地？袁罡看着今天在明面上基本没出过手的唐婉茹，想到她之前踢向漩涡时惊人的反应力与灵敏的身法，微微皱起了眉。 “咳咳，各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打断了现场有些奇怪的沉默。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 袁罡轻咳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 月凉如水，今天的月亮如一把半掩的玉弓，被静静的悬挂在天空中。经过了一天辛苦的战斗，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女生宿舍的4楼一片寂静，唯一住着人的寝室里此时也已经关上了灯。 “吱呀——”402的门缓缓打开，原本只是轻微的动静在此时死寂一片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清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原本沉睡的虫鼠被这点响动吵醒，发出不安的躁动。 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在住着人的401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朝左侧看去，月光从楼道边的窗户里照进来，洒在走廊的地面上，即便楼道里没有开灯，每个台阶此时也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他又朝右侧看去，那是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面也隐隐透出些光亮，那是厕所里靠近天花板的那排窗户透进来的零星月光，那月光照亮了厕所间，也照亮了正对着走廊的洗漱台的镜面。此时他看过去，镜子里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而那条走廊的尽头，也有一个黑影站在门前，正扭头与他对望......他不知为何，感觉今夜的温度有些冷。 他将头靠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他又屏息等了一会儿，走廊里静的只剩他自己特意放轻的喘息。 他掏出一串钥匙小心插入锁孔。 “咔哒。”锁被顺利的打开，里面没有反锁。 黑衣人在心底冷笑一声：哼，毕竟是个新兵，竟然连丁点防备意识都没有。看来他今天的任务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他向里推开门，门内很黑，甚至没有走廊上亮堂，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这新兵睡觉喜欢把窗帘拉的这么严实。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夜视镜，熟练地将它固定在脸上。戴上的一瞬间，他眼前就不再是漆黑一片了，所有室内的布局在绿光中变得清晰可见。他向前方看去，正对着他的就是遮挡了一切的厚重窗帘，房间两边是两张床，只有一张上铺了床垫，上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没人？ 他警觉起来下意识朝四周张望，房门边是书桌和衣柜，衣柜上方是她今天带来的黑色行李箱，整间房间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难道在阳台？ 他试探着向前走去，走到窗帘边轻轻地拉开一点缝隙准备抬头出去张望，但下一秒对上一双的眼睛！ 他“噔噔噔”地倒退几步，强忍着没有被吓得叫出声，在原地平复了情绪后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帘后的墙壁。只见那被拉开的一部分窗帘后是一张惨白的人脸，但仔细看去，那其实是一幅人像画。 那幅画乍一看是黑白的，但仔细辨别可以发现那其实是因为画的颜色过于单一，而且在夜视的情况下，本就不容易辨别出色彩——就比如那女孩粉色的双马尾。 她的脸色惨白，穿了一件和脸一样白的衣服站在一架黑漆漆的钢琴边，沉默地注视着画外的人，画中的场景像是在某个舞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带着夜视镜的关系，黑衣人只觉得那女孩的瞳孔有些小，和常人不太一样。 但他没有走近细看，只是站在寝室中间与那画中的人对视，只觉得画中黑暗的钢琴和舞台几乎要与寝室的墙壁融为一体，他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女孩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任何一秒从画中冲出来。 他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幅画上移开，开始搜索起房间的其他角落，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觉得即便转过了身，身后阴森的目光仍然在注视着他。 “哗啦啦——”突然，他听到了外面洗手间里有响动。 难怪寝室里没找到人，说不定是在刚才他没注意的时候去了洗手间。他快步朝外走去，心里那股子不发言语的紧张与焦虑不由地散了些。 他小心拉开寝室门，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望去。夜视镜中，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走廊尽头的一切，只见洗漱台上的镜子里，也有一个戴着夜视镜的人从房间探出头与他沉默地对望。 那是他在镜子里的倒影。 他见怪不怪地往前走，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清晰又缓慢的脚步声。 他走到洗漱台面前，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又看一眼镜子，将头转向了左侧的厕所区。刚刚的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他慢慢走近。 从厕所右上方的窗户洒落进来的月光带着冬日的凉意，落在厕所里贴着的白色瓷砖上，冷白中透着点蓝。蹲坑式厕所没有门，只有前面的一堵堵半人高的矮墙将每一间隔开。此时这一堵堵泛着冷光的墙犹如墓园中一座座崭新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等待有人来访。 第71章 层层递“近” 黑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本能地不想走进去，但他想到给他下达命令那人的喜怒无常，咬了咬牙还是抬脚往里走。 “咯吱、咯吱”鞋底与瓷砖发出摩擦声，像是在提醒着一座座“墓碑”的主人——有人来了。 第一间没有，第二间没有，第三间、第四间......他两个箭步走到最里面，没有，里面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她在哪里？难道......是发现了他，躲起来了？ 她会躲在哪里？黑衣人边往外走边想，其它寝室？不，不会，一来她没有钥匙，二来他一直在402监视，她根本不会有时间去撬其它寝室的门。难道她还在阳台的某个死角躲着？ 黑衣人想着，快步往外走。路过洗漱台的时候他用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接着转身朝着401寝室走去......不对！走到一半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刚刚镜子里的他......并不是从厕所区出来的姿势，而是......笔直站在洗漱台面前！ 一股寒意瞬间从背后涌起，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缓慢转身......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有一个人在和他对视，黑衣人刚要松一口气，视线下移的瞬间头皮一阵发麻！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两脚齐平的站着，而他此时.......是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的转身动作！ 镜子里的......不是他！ 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从戎几十年，他不是没有见过各种离奇诡谲的事情，但那最后都有一个来源，或诡异，或怪物，那些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切切实实可以追究源头的东西。 但他看着此刻镜子里的“他”，“他”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衣，头戴护目镜，手中是一把寒光乍现的匕首。 突然，“他”动了。好像是发现他终于察觉到了“他”，“他”停止了这敷衍的伪装，不再静静地站着，而是朝前走了一步。 黑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镜子里的“他”好像觉得这很有趣，僵硬的面部缓缓扯开一个笑，露出里面尖锐的一排黑色利齿。“嘿嘿”“他”笑了一声，抬脚飞快地朝着镜子的这头冲来！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镜子里的走廊中间冲到了洗漱台前，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破镜而出！ 不能和他对上！黑衣人脑中的警铃大作，他转身看了一眼前方的走廊，两侧宿舍房门紧闭，钥匙串成一串在口袋里，他根本来不及找，402的房门也被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此时只有401的门是开着，像是最后的逃生通道。 但他没有朝401跑去。 他直觉地排斥再次见到副画，他看向明亮的楼道，只要冲下去，即便是跳窗他也可以在闹出响动之前全身而退。 近了......近了！他冲到楼道口，余光不受控制地瞥一眼 401 半开着的门，和里面那幅画里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再次对上了片刻的视线......感受到房内比走廊外更加湿冷的空气，他扭过头拼命地朝着楼下跑。几乎就在他跑下一个台阶的同时，厕所那边发出了“哗啦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地面，“咚咚咚”的奔跑声在迅速朝着楼道口靠近！ 黑衣人单手撑着楼梯扶手，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地往下跳，转眼间就跳到了下一层。紧张之中的他直到脚落下地面才反应过来，楼道里的应急灯一直没亮，此时下一层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心里涌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侧头朝着3楼的走廊尽头看去，目之所及让他心中一阵骇然！ 只见3楼洗手间的镜子里同样站着一个“他”，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和他对望！ “他”的位置甚至比刚才在4楼的时候离镜子更近了些。 黑衣人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他鬓角的冷汗在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但他已经顾不及擦了，因为3楼镜子里的“他”也动了，双腿用力向后一蹬，高高跃起，直接破镜而来！ 跑！！！ 他抓住扶手直接下滑，落地的时候因为太快而崴了一下脚，但不知道是不是此时高涨的肾上腺素让他忽略了那钻心的疼痛，在背后的追逐声中他几乎是直接跳到了2楼。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巨大的绝望再次将他包裹。 只见2楼的镜子里，仍旧站着那个“他”。这次“他”离得更近了，直接站在了洗手台前，双手撑在下方的水笼头上，脸紧紧地贴在镜子前正在看着他。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可以这么大，嘴角边缘直达颧骨，上下唇中间露出的除了像是涂了墨汁般黑的牙齿，还有脸颊上带着青紫色脉络的骨骼。“他”可能是在2楼等了一会儿了，此时见到他下来，终于忍不住兴奋地嘶吼了一声，用头狠狠撞向镜子！ “砰！”镜子应声而随，散落的玻璃如雪花般消散在空气中，这次黑衣人终于看清了镜子后的世界。 那是一个望不到边界的空间，里面是一片浓到极致的黑，连夜视镜也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黑衣人来不及多看，只是这抬眼间，那镜子里出来的“他”已经到了走廊中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彻底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 黑衣人看着那口中锋利的獠牙以及伸出的长长的舌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只要能到1楼，他就能彻底逃离这栋诡异的宿舍楼，逃离这一层又一层该死的镜子！ 他拼了命地直接朝台阶下跳去，“咚！”重重的落地声在楼道内异常清晰。 1楼！楼梯右侧就是大门！他全力向前冲，却在转角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前方墙壁上一个大大的“4”。 转角处不是平坦的道路，而是继续向下的楼梯。他颤抖着握住扶手，探出头朝下望，下面是看不见底的，一层又一层的楼梯...... 第72章 训练日常（1） 黑衣人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但身后接连不断的嘶吼和脚步声又让他在瞬间回过神。情急之下他只能再一次向下冲去。 冲到下一层时，他意料之中又再次看见了同样的走廊，同样的镜子，以及......已经从镜子里出来正站在走廊中间的“他”！ 那个“他”在黑衣人脚步落地的同时像一只巨型的蜥蜴般弹射而起，顷刻间已到了眼前，那长长的舌头与他几乎擦肩而过，舌头上的倒刺尖利无比，他毫不怀疑只要脸被那舌头舔上一下，就能生生刮下他一层皮。 来不及了！多年游走在生死间的判断让他摒弃思考凭着直觉继续向下跳！ 但在看见楼梯口窗外的月亮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楼上的脚步声在叠加，每下一层，“他”变会多一个，而且和他的距离一次比一次更近，这规律简单地连几岁稚童都可以看的出来......不能再下了，刚才的“他”已经站在了走廊中间，如果再往下...... 他向下跃去的动作在空中一转，双腿蹬在楼梯扶手上，闭眼朝着楼梯间的玻璃狠狠撞去！ “哗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听来犹如天籁。他在空中卷曲身体，两只手护住头部做好下落的准备...... 可想象之中从高处落下的感觉并未出现，他的双脚几乎在下一瞬就踩实了地面。他骤然睁眼，被眼前的场景震在惊在原地忘了起身......这里是......401寝室！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现在是寝室的阳台。此时阳台的玻璃外，那一轮冷冰冰的月亮和走廊外的一模一样，就像一把高悬在他头顶的镰刀。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旁边墙壁上的那幅画，只一对视，他的眼睛仿佛就像被无形的东西粘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夜视镜中，画中人白到发绿的脸好像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她身边的黑暗缓缓向外蔓延，如同渴望无限生长的藤蔓、攀爬、吸附、吞噬、转化。 整个401寝室在顷刻间被黑色侵袭。 下一秒，画中伸出了两只细长的手，它们死死扣住了画的边框，指尖甚至嵌入了一旁的墙壁中。那手上的皮肤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般显得皱巴巴的，但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深褐色的水泡，手指间还能看见透明的拉丝。 那可不是什么被烫伤的水泡，黑衣人心里清楚，那是尸体在腐败过程中被细菌分解后形成的尸泡。如他所料，在那双手伸出来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克制不住地呕了一下。这一呕，他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他心里一松，急忙转身朝寝室大门冲去，正握住门把手准备一把将门拉开...... “叩叩叩”门被敲了3声。 黑衣人的动作一顿。这时外面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应该已经熟睡了吧？哼，毕竟是个新兵，竟然连丁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黑衣人僵在了原地。 外面的是谁？那声音......分明是他的声音！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后面正往画框外爬的腐尸，抓住了门把手却不敢转动，直到这时，锁孔处传来金属撬动的声音。 “咔哒。” 不能让“他”进来！ 黑衣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想也不想地将门反锁，双手牢牢地握住把手不让它转动。 门外一时间没了动静。 黑衣人僵在原地，仿佛可以想象门板后的有个“东西”正和他一样站着，一脸恶意地看着大门。 身后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股难闻的尸臭肆意地在房内蔓延，他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抵住门，缓缓回头看去。 正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双马尾眼珠中那细小的瞳孔如同灵活的弹珠般在眼眶内转了一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慢慢展开了一个满意的笑。 “啊啊啊啊啊啊！！——” ...... 清晨，一声尖锐的起床号声划破寂静。 “都给我起床！5分钟内训练场集合！迟到的人今天不用吃早饭了！” 新兵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听到后半句话立即清醒过来，慌乱地穿衣，有的甚至顾不上洗脸，抓起帽子就往外面冲。 5分钟内，大部分新兵已经列队站好在训练场地上，还有剩下的一些也已经在路上跑着。 “迟到的赶紧进队，等下结束后全给我绕操场跑10圈，跑不完不用吃饭。”台上的教官看着陆续跑入队伍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底下响起一片哀嚎声，教官怒斥道：“叫一声加10圈！” 新兵们顿时也不敢再抱怨，闭紧了嘴巴。 “今天我们将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包括力量训练、速度训练和反应力训练......”随着教官的口令，训练开始了，新兵们在教官的指挥下开始了艰苦的训练。 “哎，老吴，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旁边站着的教官中，有一位拍了拍旁边一直笔直站不动的教官。 “该不是昨晚想了一整夜怎么训练这些刺头吧，老吴这我可得说你了，这都多少届了，你这心态可得抓紧调整过来，不能每次看见新兵都眼睛放光啊！” 话题中心的老吴扯扯嘴角，有些僵硬地冲他们笑笑。 ...... “七、七夜，我跑不动了......” “加油胖子，你可以的。” 百里涂明气喘吁吁，脚步渐渐慢下，从队伍前方掉到了中后段，林七夜不得不放在原地跑几下等他。他们已经跑了18圈，即便拥有禁墟，许多人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更何况是像胖子这样没有禁墟的。 “哎，我真的不行.....呼，我跑不完的......”百里涂明哭丧着脸艰难地迈动双腿。 “你不想吃早饭了吗？我听说今天早上有好吃的。”林七夜面不改色地骗他，他哪有什么时间去打听今天食堂吃什么。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哎七夜，你看......”百里涂明突然声音放轻，拿手肘撞了撞林七夜示意他朝旁边看。 不用他提醒林七夜也看到了，是唐婉茹刚才从他们身边跑过。 第73章 训练日常（2） 许是平时注意锻炼，唐婉茹的体力并不如外表一般柔柔弱弱，此时她只是脸色微红，鼻尖有些隐约的汗水，但这并没有让她显得狼狈，可能是美人与生俱来的特性，反而让她更加生动鲜明，光彩夺目。 队伍里已经有很多新兵在偷偷瞧她，但随即被一个人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沈青竹跑到她身侧，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 林七夜垂下眼眸，听到百里涂明在旁边喃喃道：“七夜你的眼光还真不错......” 林七夜没说话，快步向前跑去，丢下百里涂明在原地哀嚎。 …… “我们要战胜神秘，靠的是什么？” 正午时分，训练场上的新兵们席地而坐，听着演武台上教官的训话。沈青竹有些心不在焉，他感受着有些冰冷的地面，侧头去看唐婉茹。 她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血色，还不如早上跑步的时候显得有气色，他指尖动了一下，克制住自己想要用手背贴上去试试温度的想法。 “啧”他皱眉。 “下面的那个，你来说，对就是你，帽子戴反的那个。”台上的教官指着沈青竹。 沈青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禁墟。” 教官嗤笑一声：“禁墟？禁墟只能代表你一部分的实力，但并不能成为你全部的依仗，除非你的禁墟非常强。你的禁墟是什么？” “气闽。” 是序列068 的高危禁墟，教官一噎，手指在空中灵活一转指向了另一个人。 唐婉茹伸手托了托压的有些低的帽檐，抬起头看向教官。 她轻缓柔和中带一点磁性的嗓音让在冷风中有些坐立难安的众人精神震了震，仿佛寒冬中一丝温暖的春风，又如同山野间破开冰面的温泉，而她的回答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靠的是耐心。”耐心才是一个猎人的必修课，静待时机，等待原本的狩猎者在慌乱中失去方向。那，就是猎人与猎物身份对调的时刻。 耐心？在场的大部分人心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靠耐心能够打败神秘？教官忍不住想嗤笑一声，但看唐婉茹一双眼水汪汪的，仿佛说出了正确答案等待被夸奖的样子，稍微放缓声音训斥道：“错。只有提升自身的实力和战斗技巧，才能让你在强大的神秘前有获胜的机会。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说一说冷兵器......” 教官边说，边抽出旁边兵器架上放着的直刀，给台下的众人演示起了刀法。横劈、侧砍，刀势凶猛刚劲，挥动间破空声连绵不绝，台下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后收刀入鞘，看向一众新兵。 “现在，我就找几个人来演示演示。” 他在人群中随意搜索一番，手指点了点坐在正当中的林七夜，正想用这个新兵杀鸡儆猴好好展现一番刀法，结果林七夜师承陈牧野，又有赵空城从旁指导，刀法早就今非昔比。没过几招就一刀将教官的刀柄砍成两半。 他暗叹没有选对人，这次仔细筛选了一遍，将体型突出的百里涂明喊了上来，却不曾想正好选中的是百里世家的公子，全身多到数不清的禁物让他再三受挫。他挥了挥手将百里涂明赶下去，痛定思痛，决定一定要挑一个真正的软柿子。 他的目光从最后排那个光头上移开，那个红发女兵应该刀术不会太好，但要论这些人里最安全的那个选项......他和沈青竹对上了眼，然后落在了他的身旁。 “你，那个号称要用耐心打败神秘的新兵，上来让我看看你的刀法。” 唐婉茹站起身。 “我替她。” “我替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底下的新兵见这情形，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林七夜和沈青竹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暗涌流动，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直到台上传来教官的声音，两人才同时看向上方。 教官看着一同站起来的两人简直要气笑了。一个是刚刚上场才把他的刀打断的，一个是高危禁墟的刺头，都是他首先排除的人选。 想英雄救美？做梦。 “都给我坐下！碰到神秘的时候你们能替她吗？这里的每一个新兵都必须有独立作战的能力，如果只能依靠他人保护，那么现在就给我离开集训营！” 唐婉茹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听到这种莫名的指责，恐怕早就红了眼眶。她看也没看站起来的两人，从容地走向了演武台。她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木刀，转身面向教官，手握着刀垂在一侧，刀尖点地。 这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 “看好了！” 教官率先发动攻击，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向唐婉茹当头砍来！ 底下的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即便知道唐婉茹的能力应该很强，但没有亲眼见过的林七夜和沈清竹还是忍不住猛地再次站起来。 “铿——” 木制刀刃相撞竟然发出了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教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兵竟然能直接不带技巧地接下他的正面一击。他正了正神色，转动刀柄转变角度，以更快地速度再次朝着唐婉茹砍去。 “砰砰！”“砰砰！”教官的每一刀凶猛地仿佛要将空气都劈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挥舞间已经出现了残影，快到下方的大部分新兵已经看不清他的动作了。 但唐婉茹的动作大家却是可以看清的，她不慌不忙，手中的刀如流水一般连贯，动作虽然缓慢，每一次挥刀都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教官的攻势。 教官开始感到一丝焦躁，原本的五分力变成了七分、十分，出刀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更快。终于，在一记重击后唐婉茹因为承受的力量过大没有抵挡住攻势，手腕后移了一分露出了破绽，教官眼睛一亮，抓住时机没有任何防御地向前一步劈向她的肩膀！ 第74章 训练日常（3） 这个距离没有人来得及救她。但好在，她从来不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她勾起嘴角，耐心的猎人终于等来了最恰当的时机。 她任凭教官的刀直直砍下，没有挥刀尝试抵挡，左手成爪快如闪电地扣住了教官的脖子！ 教官的刀面在她的肩膀上方悬停住，距离她只有几厘米。而她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教官咽喉。台下的人可能感受不到，但台上的教官可以感觉到那冷冰冰的手指正贴着他的喉管外的皮肤，他几乎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外人眼里一个少女将葱白的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少女眼神灵动狡洁，凭借智慧与灵敏获胜。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是一股森然的寒意，那三根手指犹如毒舌的獠牙，在猎物的命门旁蓄势待发，是咬碎还是撕烂全凭她心意。 “不好意思教官，我忘记要用刀了。”她收回了手，抱歉一笑，仿佛对仍然肩膀上的锋利的刀无知无觉。 是相信他还是太自信？ 那种被当成猎物打量的感觉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教官回过神，收回刀。他轻咳一声看向下方。 “今天的演示就到这里，大家先原地休息。” 唐婉茹在众人或惊叹或诧异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位置。 “天呐，没看出来她的刀法这么厉害！”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和教官打成平手......你们说她是不是和莫莉一样从小就练刀？” “有可能，真没想到咱们这届女兵都是高手......我感觉自己压力又大了点。” “你有什么好有压力的，有压力的应该是那两个人。” “嘶——刚刚真是修罗场啊，我都感觉他们俩对视的时候一连串的电火花......” 话题越来越偏。 林七夜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唐婉茹，他仍旧维持着刚才站着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在她走到近前时张了张嘴，但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因为唐婉茹就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他一下子卸了力气，站在那里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百里涂明不怕死地偷偷从下方觑他表情，在看见他眼中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时怔了怔。 ...... 傍晚，训练了一天的新兵拖着双腿前往食堂。 一名士兵到了望塔换岗，他看着战友一直往一个方向看。他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瞅瞅，见是一群正列队走向食堂的新兵，遂拍了拍战友的肩膀。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新兵？” “不，不是看他们。” 战友摇摇头，还不待士兵继续问，战友自顾自嘟哝了一句“是没什么好看的。”便边摇头边和他交接换岗。 士兵等他走后又往食堂的方向看一眼，那里已经没有新兵了，只看到距离食堂不远的操场上有个教官正在缓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士兵见没什么异常，便不再关注开始放哨。 食堂里此时却炸开了锅。 “什么？竟然让我们吃这个？！” “馒头、咸菜和生肉？！这谁吃的下去啊！” “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训练了一天就让我们吃这个！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只见食堂里每一排座位上整齐地摆放着饭盆，里面分别装着馒头和生肉，每个人的座位上还有一小碟咸菜。 百里涂明从小衣食无忧，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他嫌弃地看着眼前的食物。训练了一天的他早就肚子空空，对肉类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七夜......这生肉怎么吃......” 林七夜沉默地拿起一个馒头，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干吃起来。 百里涂明看他这一下午都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头去看那位让他这样的罪魁祸首，就见对方也已经开始吃了。而她吃的是.....生肉。 那是百里涂明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茹毛饮血”和“细嚼慢咽”两个词连在一起。 只见那个女人用筷子夹起一块带血的牛排，微微张口，似乎完全没有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不带丝毫犹豫地咬下。她的牙齿不知道是怎么长得，明明齿如含贝，却能毫不费力地咬下一块牛肉。 她咀嚼着口中的牛肉，粉色的双唇因为沾染了血色而变得嫣红，两侧唇边还有因为牛排太大咬合的时候沾上的血。那块血淋淋的新鲜肉块在她的口中被细细品味，像在吃一道绵软细腻的甜品。 她一旁本该对食堂准备这样的饭菜反对叫嚣的刺头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抱怨什么。 整个食堂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百里涂明发现大家也在用目光打量着那边。有人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唐婉茹一旁看着就不好惹的沈青竹，又闭上了嘴巴。 后厨准备已久的张叔听着如同往届新生一样的抱怨渐渐平息，有些诧异地探出了头。 这时，食堂外走进来5个身影。 “是假面小队！” “他们怎么来了......” 张叔快步走出迎上了几人。 “来来来，坐这边，今天张叔我啊，刻意准备了几个拿手菜。” “太好了张叔，我早就饿了！” 假面小队几人摘下面具，天平看见圆桌上放着一大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迫不及待地坐下来准备开动。 王面朝新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站起来朝林七夜挥手。 “七夜，过来一起吃......唐”他将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看一眼唐婉茹的方向，见她神情自若地咬着生肉，自顾自地在吃，没有分半分目光给这边。他张嘴想喊，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莫名的、隐晦的委屈，那生肉能比张叔这里的还好吃吗，竟然完全不往这边看。 瞥见月鬼看过来好奇的眼神，他坐下没再说什么。 ...... 身边的人突然失去意识地向后倒去，唐婉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伸出左手轻松地托住了他的后颈。她放下筷子，看向四周，所有新兵几乎在瞬间毫无挣扎地突然失去意识。 第75章 津南山集训（1） 她低头，沈青竹此时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抗地被她单手托着，喉结因为头向后仰而更显突出，她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会儿……背后托着他的手沿着他肩颈的肌肉曲线移动到肩膀，将毫无知觉的他虚虚搂着，然后摆正身体朝前重新趴回桌面。 她站起来看向那边还在吃东西的假面小队。王面站在那里，他的脚边是昏倒的林七夜。 在场清醒着的人一时间都没想到唐婉茹竟然没晕，她竟然一点都没碰正常人会优先吃的食物。 “你……”王面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眼神游移，但下一秒又勇敢地看回来。 “你怎么没吃？”张叔补上了后半句。 “队长你为什么脸红？”与此同时天平的声音响起：“是这个麻辣鸡翅太辣了吗？队长你该不会还和之前一样被辣哭吧哈哈哈哈！” 这个白痴，蔷薇暗自吐槽，转头看向漩涡想要确认什么，就见漩涡还在埋头苦吃。 …… 蔷薇捏紧拳头忍了忍，撇开眼去看月鬼，月鬼和她对视。 【他们之前认识吗？】蔷薇用眼神问。 月鬼摇头。 【那…难道是昨天？可是他们应该只吃了一招吧？队长一招就被“拿下”了？！】蔷薇挑起了眉。 月鬼还是摇头。 蔷薇叹了口气，算了，估计月鬼也不知道什么。她夹起一块鸡翅放到月鬼碗里。月鬼看看碗里的鸡翅，再看看她。 “蔷薇姐，我也觉得这个太辣啦~” 他和刚才一样摇摇头。 蔷薇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他们都是小辣鸡。 她看向月鬼，轻声说：“吃下去，乖，别逼我揍你。” 月鬼委屈地拿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鸡翅，在蔷薇“和善”的目光中放入了嘴里。 “……你吃饱了吗？”王面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吃饱了。”唐婉茹目光扫过进入食堂的各位教练，在其中一位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不知是在回答张叔还是回答王面。 “这是新兵都会经历的项目，为了后面的山林训练做准备。”王面继续说道。 张叔合上张开一大半的嘴巴。 “哦，原来是这样。可惜我就只能自己走过去了。”唐婉茹说道，她的语气里可惜的情绪。 那你想怎么去？张叔心想，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咸菜，要不你现在吃点？ 那你想怎么去？王面眼里有些迷茫，他看一眼在场昏迷中被教官抱起的新兵，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闪动了一下，又不敢看她了。 蔷薇在旁边操心地叹了口气。 …… 沈青竹从来没睡的那么沉过，他难得的没有做梦，而是在黑暗中回归了生命之初的宁静。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那里有每次午夜梦回都无法嗅到的馨香。 他感受到额间的发丝被一只手拨开，他克制地放缓呼吸，不想让手的主人察觉到他已经清醒。 唐婉茹低头看着靠在腿上的人眼皮下滚动的眼珠，没有拆穿他，目光下移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刚才将他的头放在腿上就是为了看的清楚些，这里，就是气闽出来的地方吗？ 在她的手指触碰到之前，一阵响亮的哨声响起，惊的附近树林的鸟都飞起。 她在沈青竹睁眼前移开手，对上远处林七夜的视线。 林七夜先一步垂下眼，转头看向别处。 他们现在身处山林，新兵们都被换上了作战服，背着负重躺在在树林旁的洼地里。 丛林中飞起了上百架无人机，从里面传出嘹亮的广播声。 “各位新兵早上好啊，今天是我们的特殊训练日。”袁罡的声音从当中传来。 “在明天天亮之前，你们需要穿越这片山脉，规则如下：一、不能以任何方式攻击无人机；二、被标记弹射中5次即被淘汰，被淘汰者将面临残酷的惩罚；三......请各位准备好：四、三、二、一，津南山极限训练计时开始！”广播话音落下，无人机从空中射下无数彩色的标记弹。 人群在一瞬间乱了起来，沈青竹为了躲避飞速而来的大量标记弹和唐婉茹分开，随后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冲散。所有人在慌乱中已经身中数弹，更有人被当场淘汰。大家不择路地朝着丛林中飞奔，沈青竹甩开李贾和李亮拽着他的手回头去看，原地早已没有了唐婉茹的身影。 “沈哥快走！” “先走吧沈哥，再下去我们都得淘汰了！” “是啊，唐姐这么厉害一定已经先我们一步了！” 唐婉茹的确先走了一步，但不是为了赢得这个什么极限训练，她对这种比赛的输赢没有一点兴趣。 津南山的禁物不知为何并没有对她的能力产生影响，她脚边黑雾散去，露出一个人形身影。如果当时夜闯女生寝室的黑衣人还在，一定觉得她非常熟悉。明日香面无表情地站在唐婉茹身旁，皮肤惨白不见当日的腐败迹象。 唐婉茹将身上的负重脱下丢给它，操控着它往山林深处而去，而她自己则远远地跟在它的身后。如果她的“线人”给的消息属实，估计很快会有古神教会的人主动送上门。 …… 监控室内。 “老吴，调一下几个重点关注新兵的监控。老吴？咦老吴人呢？” “厕所去了，说是肚子不太舒服。” “看这不是来了，老吴，你……哇！你是不是屎拉身上了，怎么一股味儿。” 一名教官看见吴教官本想拍一拍他肩膀的手收回来捂住了鼻子。虽然他们都是糙汉子，但也得有最起码的卫生吧，老吴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吗，怎么最近身上一直有味道，而且这两天越来越臭了。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洗澡了？” “有味吗？还好吧。” 吴教官抬起胳膊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他有些迷迷糊糊地回想是不是最近没洗澡，但有些记不清……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 第76章 津南山集训（2） 最近他的记忆总是片段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去了洗手间，前两天夜里也是突然发现自己在3号女生寝室楼的公共洗手间。他记得自己当时明明是有任务在身，可任务目标在4楼，他为什么出现在1楼？ 他当时本想着立即上4楼看看，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心里只觉得很压抑，一想到要上楼，就仿佛完全喘不过气，肚子也疼的要命，后来就……后来的记忆就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教官宿舍了。 他的肚子……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衣服下缠着的厚厚的一层布料。那是……绷带？他一怔。 “你肚子还不舒服啊？”身旁的教官见他摸肚子，以为他真的吃坏肚子了，便关心道：“不舒服就去申请休息吧。老吴？老吴你怎么了？” 说话的教官此时站在吴教官身后，没有看见他的正脸，只看到他的头朝飞快地一边歪了一下，又迅速回正，歪一下、再回正，好像在抽筋一样。 吴教官的确是在抽筋。他的整张脸皮在控制不住地抽搐，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又似乎是他肉体内自己的灵魂在挣扎着想要脱困而出。 “没……没事。”吴教官平静下来不再抽搐，低声回复了句，就朝里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教官走到他身侧，见他安静地看着屏幕，脸上也没有痛苦的神色，便放心走开了。 ...... 林七夜飞快地在树林里穿越，只见前方突然一阵空旷，是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飞扑上前，拉住了即将从掉落瀑布的百里涂明。 “莫莉！莫莉掉下去了！”百里涂明焦急地喊。 “下面是深潭，她不会有事的。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我和莫莉找到一辆车，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是吗......可是我看她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小心！快跑！” 紧随其后的无人机没有给两人更多的交流时间，无数的标记弹急射而出，两人只能匆忙躲避。 这样的躲避在津南山的各个角落上演。 几个小时后。 “现在还剩多少个。” “还有5个。” “惩罚继续。” 袁罡看着监控屏幕道。被淘汰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在特殊禁物的作用下说着自己内心最糗的事。 “你们都仰慕那个刺头沈青竹，为什么？” “高一那年，我弟弟李贾爱去网吧打游戏，惹恼了学校里的一群小混混，他们就天天在放学路上刁难、勒索他。他们一次比一次过分，呵，你们一定想象不到还在上学的学生能做出多残忍的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校园霸凌的人才知道，不明缘由、不顾后果的纯粹恶意才是最可怕的。有一次他们还把嫂……把唐婉茹也堵在巷子里，如果不是沈哥......是沈哥救了我们，后果不堪设想。沈哥就事事这样，一直罩着我们，我们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喜欢他......” 林七夜逃跑的脚步一顿，任由两颗标记弹打在自己身上。他握紧了拳头，继续向前冲。前方道路崎岖，树木林立，而黑夜中在“星夜舞者”的作用下他仍然能够辨清方向。但这次眼见着前方一棵树挡住了道路，他却没有丝毫地闪避，直直迎上去。 “轰！——”一拳，大树被拳头拦腰轰成两半。他一脚踩在断成两半的树干上，力道之重在上面直接印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树干周围都有了明显的裂纹。 远处的无人机捕捉到动静，都一窝蜂地朝这边疾驰。林七夜丝毫不惧，继续朝前跑去，黑夜里只有风中传来他的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你还经历了这些，那群该死的混蛋......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你......在哪里？” ...... “报告教官，现在还剩4个新兵。” “报告，032号郑中在主峰被迫绕行6公里，预估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报告，019号莫莉在环峰的溪水中被发现，已失去意识，但无生命危险。” “报告，013号唐婉茹一直徘徊在竹林迷宫附近，推测已经迷失方向。” “报告，012号林七夜持续超终点前进。” 袁罡看着眼前显示定位的电子屏，特别是林七夜的定位有诧异和也有惊喜。 “即便是黑夜，也能准确找到方向，无限向着终点靠近，看来我们可以到终点等他了。不过唐婉茹怎么会去了最北面的竹林……” 突然，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无数个红色警告标识，袁罡一惊。与此同时观测组的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林七夜定位消失！” “快！马上调动所有无人机！” 袁罡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 等袁罡赶到的时候，一切已差不多尘埃落定，林七夜满身是伤地站在矿区中，但他表情坚定，抬眼观察了一番，朝着一个方向继续疾驰。 袁罡眸中欣慰之色闪过，看来这一届将会有一个真正抵达终点的新兵。 他抬起通讯器吩咐道：“所有人在终点集合。” 这时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报告总教官，另两位新兵已带回，但唐婉茹……我们一直没找到她，她的定位一直在活动，但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我们无法捕捉拦截。” 袁罡皱起了眉。 “不对劲。” “不对劲。” 唐婉茹抬头，周围的景色如像素般变幻，化为虚幻又逐渐凝实。这是……投影？ 这时的她身处一座巨大的殿宇中，四周再无半点山林间的痕迹。脚下手指尽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在这场虚实的变幻中得以侥幸脱身，他躲在人群身后，害怕又怨毒地朝着她看。 唐婉茹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似乎毫不在意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跑了，她看了会儿殿宇正中间的三座神像，然后才将目光分给下面的人。 第77章 死神来了（1） 神像下最中间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一个老者、一个青年，一个一头银发脸上却无一丝皱纹的人。在他们周围身后，以及台阶下分散站着许多身披黑衣斗篷的人。他们当中的有些举起了手，有些只是站着看向她。刚才在竹林迷宫想要攻击她的那个人就躲在他们中间，被一个人搀扶着。 坐在正中间的老者脸色不太好，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欢迎来到古神教会，唐婉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加入——或者……”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被邀请的。”唐婉茹直接打断他的话，意有所指地看向三座神像上标记弹的痕迹。枪法差的这么明显，看来是那个黑名单里的假病友。 老者张口欲答，但唐婉茹没等他，继续道：“你们总共派出2个人来专门找我的茬.......” “这只是简单的测试。”老者强调。 “那么礼尚往来，你们也应该通过我的测试——才有资格向我发出邀请。”唐婉茹自顾自地说完，温婉纯良的脸上露出明晃晃的不屑。 老者沉下了脸色，另一边坐着的银发男人却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在场站着的众人一阵哗然，有人愤愤放下了举着的手，有人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唐婉茹没有在意众人的表情或动作，她竖起一根手指，脸上浮现出笑意：“第一个测试，叫做——“死神来了”。每个人自一出生的命就是既定的，天赋、与生俱来的体魄和内在真实的本我，但运却是在一直变动的，周围的环境、看似公平的时间，还有——你们的选择。接下来，我们来猜猜在场所有人当中，下一个被死神选中的，是谁？”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者彻底沉了脸色。 “一共3次机会，三局两胜，每一次你们可以出一个人。”唐婉茹从头到尾没被他影响，她喜欢由自己掌握节奏。 “我看你是想死！”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怒吼一声，他的口音让唐婉茹想到了在游泳馆和大礼堂交到的两个朋友。而他也如她所料，他叫铁雄，与明日香和隼人同在美杜莎的手下，禁墟序列356——巨力。 自从知道明日香和隼人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害死的，他就发誓要为曾经的队友报仇，此时怒上心头，看着上面的人没有阻止，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胆敢挑衅古神教会，连同前面跑掉的神明代理人的那一份，这个女人将承受双倍的后果！ 他开启禁墟仰面怒吼一声，整个人如同一颗飞速射出的炮弹，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朝着唐婉茹砸来！ 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看唐婉茹是否能抵挡住这一击，有的已经在期待这个胆敢冒犯古神教会的女人被一拳打死的惨状。 坐着的三人则想看看她的禁墟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之前派去试探的2人中，1人至今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1人与她在竹林相遇的瞬间就被制服，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身后的。 唐婉茹没有用禁墟，这个投影一定有时间限制，而以她目前的能力，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都杀光，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为了弥补肉体孱弱的先天条件，她曾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一次次地训练，一点点的进步。天欢能教给她的东西很多，但她清楚，只有真正融会贯通，才是自己的能力。禁墟甚至神墟是别人赐予的，只有境界、经验和技巧才是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后退一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毫无防备地等待着敌人的攻击，向她疾驰而来的身影在某一瞬间与那个失去耐心的教官重合，她微微张开手指，袖口寒芒闪动。 就是现在！ “扑哧！——”锋利的匕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在瞬间狠狠地扎进了铁雄的眼睛，并在他巨大的力量冲击下，他的身体以一个无法停止或缓冲的状态继续向前，让匕首直接从眼眶刺入了额骨，再穿透额骨直直戳进额叶！ 铁雄瞪大了眼睛，拳头从唐婉茹的脖子边擦过，带起的罡风让她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她“啧”了一声，在铁雄的大手带着生命最后的挣扎朝她挥来之前，握住刀柄用力一转！ 铁雄整个人剧烈抽搐了一下，脱力地垂下了手。 在某种程度上是铁雄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了自己。除了眼睛，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而谁都没有料到本该因参加集训而被收走所有武器的唐婉茹竟然不知何时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是在吴教官失忆的期间，提前“特意”埋在指定地点的。可惜到如今也只有唐婉茹知道来龙去脉了。 唐婉茹抬起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手中微微用力，将匕首整根拔出。匕首的尖端混合着脑浆，带着那颗瞪得滚圆的眼珠彻底与铁雄分离...... “啵——” 就像夏天开启啤酒瓶盖的声音。 “呕！——”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然后用力捂住嘴。 唐婉茹一只手抓住眼球，将它从匕首上拔下，握在手心里把玩着捏了捏，然后举起刚才握住匕首的手看了看，虎口一片血肉模糊。 她舔了舔后槽牙，毫不在意地冲对面笑笑，继续握着匕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痛。 “我猜是他。看，你们输了。第二轮开始，你们选谁？”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一切结束后再说出答案本身就是一种犯规，而更令在场的信徒愤怒的是，她在问“选谁”的时候，就像是在征询下一个让谁去死一样。 白发老人还未抬起的手被一人按住，他看过去，呓语冲他一笑：“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她的能力——值得被耐心对待。”他站起来看着唐婉茹，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伸出手一指人群中那个恶狠狠看着唐婉茹的人——那是刚才埋伏在竹林迷宫的信徒。 第78章 死神来了（2） “我猜下一个，是他。” 人群有一瞬间的骚动，那人惊恐地看着呓语，似乎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呓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 他的认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思维层面的转变，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死。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黑了一瞬，脖子上从刚才就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痒意犹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他本能地去挠，那里有个伤口，伤口上是一圈红肿泛着黑色的齿痕。是被刚才在竹林按照定位追逐的那个女人咬的——那个背着唐婉茹的负重，脸部轮廓有些莫名熟悉的女人。 抓心挠肺的痒意让他将伤口几下挠的皮开肉绽也未停止，他的眼白在顷刻间爬满血丝，黑色的瞳孔浑浊起来，好像被搅浑的灰色污水。 “嗬......嗬嗬”他的脖子抽了抽，带动整个头朝飞快地朝一边歪了一下，又迅速回正，歪一下、再回正。 “你怎么......啊啊啊啊啊！！”原本扶着他的人在呓语说完那句话后就松开了手后退几步，有些不忍地等着他自裁。但就在他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自己的心脏时，他的脑袋突然一转，张开嘴巴一口咬掉了身边人的咽喉！ “噗！——”那人喉头喷涌而出的血就像花园里刚刚安装好在做初次调试的喷泉，将周围所有看着这个方向的人淋了满脸的鲜血。 周围的人群在静止了一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有几个离的近的甚至嘴里全是喷进来的同伴的血。就在刚才，身旁曾经一起出过任务的同伴，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毫无预兆地被另一个同伴咬掉了喉咙。 即使相互之间没什么情谊，这种场景冲击也非常人能接受。那几个口含鲜血的人当中，有人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随即被难以抑制地反胃感淹没。 “呕！呕！——” 有人直接吐了出来，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血腥味中多了刺鼻的酸臭。 在有人反应过来要制服咬人的信徒时，他已经完整地执行了呓语的命令。只见他手握尖刀飞快地扎进自己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胸口喷出的血丝毫不比对面的人少，但在他还在重复挥刀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躺在地上抽动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唐婉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又错了。” 她笑了一声，然后似乎是觉得这样当面指出别人的错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捂了下嘴巴，脸上甚至还有泛起些薄红。 至于这是害羞尴尬的红还是兴奋开心的红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全场一片寂静。 只有胸口插着刀的信徒还在地上轻微地生理性抽搐，就像砧板上刚宰杀完还新鲜的肉。脖颈间的伤口的位置早就被挠的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身体里散出一丝黑气。 呓语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扯起嘴角，他伸出手鼓起了掌。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格外清晰。 “不错不错，你赢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控制了他的，我记得你的禁墟并不是精神控制类的？你身上带了什么有趣的禁物？” 唐婉茹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 “第二个测试我也想好了，只可惜你们今天来不及参加了。下一次等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哦~”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知心姐姐在哄着几岁的稚童。 她将呓语忽略了个彻底的举动让坐在正中间正忍着怒意的老者嗤笑了一声。 呓语放平了嘴角。 唐婉茹说完前一句话后，身形的投影逐渐开始变得透明，这是投影的时间快要到了。她脸上的笑消失，面无表情神情变化快的令人咋舌。只听她一字一句道：“不然别张口闭口地让我做选择，凭你们，也配？” 话落，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殿内许久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站在呓语身旁的吕良恭敬地对呓语道：“大人，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将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呓语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美杜莎看到眼吕良眼底隐藏的欲望，了然地笑了笑。 ...... 林七夜原本朝着终点奔跑的脚步停下，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头顶有一只蝙蝠盘旋几圈后远去，他双眼一亮，调转方向朝着北面而去。 远远跟着他的袁罡见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凭林七夜之前几乎是直线朝着终点前进的方向感，他不可能突然会迷失方向并且直接转了将近 90 度，而他此时去的方向正是竹林迷宫。 这时耳机里传来声音。 “总教官，我们找到唐婉茹了。” ...... 林七夜根据蝙蝠与萤虫指引找到唐婉茹的时候，她正坐在溪水边的大石上。 她面朝着溪水，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朝向竹林。她正在用沾湿的布条处理着手上的伤口，但从林七夜的角度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她垂着头......只穿了紧身黑色作战背心的背影。 背上和手臂露出来的肌肤让今夜如雪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林七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随即他又听到了蝙蝠的传讯，知道已经有人在朝着这边来了，天空中也有无人机悬停在半空。他正准备出声，唐婉茹已经微微侧过了头。 她的头发有些湿，可能是用溪水洗脸的时候弄湿的，原本梳的整齐的麻花辫此时有些松散地垂在一侧，与鬓角打湿的发纠缠在一起。侧过头的时候有几缕贴在脸颊边，乌黑带着湿意的头发将她本就柔和的五官衬得愈发楚楚可怜。 还激起一种......令人想将她囚禁在世人永远无法触及之地的渴望。 “你不去终点，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嗓音很独特，声线柔和又带一点磁性，就像有一条细细的蛇从心尖爬过，激起一阵战栗。此时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让林七夜从刚刚的怔愣中回神。 他下意识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第79章 难哄 “我担心你有危险，就来看看。”林七夜低声说。 “我没有危险，你可以走了。”唐婉茹将伤口边沿的血擦干净，语气自然地回答道。 作战服的布料是特殊材质，可以很好地遮掩血迹，此时用来擦伤口也能很轻易地将血迹吸收干净。唐婉茹很满意，她将作战服的袖子撕下，里外翻折当成绷带用来缠伤口，多余的部分丢进了溪水里。 林七夜虽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他的视力却可以看清夜色里澄澈的溪水中流淌着缕缕猩红。 “你受伤了？！” 他再顾不得其它，快步上前，果然见她一只手上缠着布条，此时正用另一只手拿着一端，另一端咬在嘴里准备打结。 他快速又轻柔地将她手中的布条拿过来，又轻轻去扯她咬着的那端。 没扯动。 他下意识去看，就见那一截黑色的布条在她的贝齿间，她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与布条轻触......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然将布条想象成了他当时用来缠眼的黑色缎带......他的手指微动，想要触碰那抹如花瓣般粉色的渴望，在不知何时达到了顶峰。 【有人来了。】 蝙蝠的信号犹如一记惊雷将他震醒，他仓皇回神，就见到她冷淡地微微侧脸的动作。 他心里有些冷，这种感觉和当初发现她真实性格的冷不一样，那时的冷除了有被欺骗和忽视的伤心，还有......连他自己都是后来才察觉的，被特殊对待的、隐秘的欢喜。 可现在，只有被丢下的不知所措。 他清楚的知道，他不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了。 强忍下眼中的酸涩，他抿了抿嘴，脱下自己的作战服将她整个笼住，再将她受伤的那只手拉过来。待看清上面狰狞的伤口，他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只见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上，从虎口到掌心皮开肉绽，仿佛是遭受了什么难以抵挡的裹挟着巨大力量的钝器袭击，伤口周围淤青泛紫，有部分组织至已经坏死。 这绝不是普通的外力导致的，是有人伤了她。 他替她重新缠好，沉声问道：“是谁伤了你？” 他的语调远不如手上的动作沉稳。 “死人。” 她冷淡的声音传来，因为说话松开了一直咬着的布条，被他眼疾手快地接过，在手上打了个结。 林七夜的睫毛颤了颤，对于这个答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预判。他突然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就像是作茧自缚。 这个世界本就那么危险，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受伤，他又怎么能要求她在保护自己之前去考虑别人的安危。 那不是喜欢，是自私。 那也不是善良，是天真无知。 她有自己的选择，他应该尊重，而不是将自己喜欢的样子强加在她身上。 林七夜转过身蹲下，两手微微张开示意唐婉茹趴到他背上。 “我是手受伤，不是脚。”身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但也很痛，不是吗？我猜你痛的时候也不喜欢走路。”林七夜很有耐心地蹲着。 许久，就在躲在暗处的袁罡忍不住再一次抬手看表的时候，林七夜背上趴上一具柔软的身体。 他咧开嘴角，但是忍住没有笑出声，只是稳稳背起身后的人，快步向前跑去。 终点永远只有一个，如果她不再愿意朝前走了，那么剩下的路就由他来走完。 ....... “哗啦啦——”百里涂明有些兴奋地站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围坐着泡温泉的新兵被浇了一脸的水。 新兵们想到衣柜里放着的名表还有他附近趴在岸边正在被推拿的本次集训第一名，忍了忍，没有起身给这个胖子一点教训。 “所以你们和好了？”百里涂明凑到林七夜身旁，额头的毛巾滑落下来掉进水中，他捡起来挤干水，然后给林七夜擦擦额头上隐约的汗珠。 站在林七夜身后曹渊正在给他推拿，闻言手上一下没收住力道，重重地按在了肩井穴和大椎穴上。 “嗯！......” 林七夜没忍住闷哼出声。 刚走入浴池泡澡的沈青竹听到动静回过头，见状有些诧异，自言自语道：“真有这么舒服？”他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最近有些酸胀的肩胛骨，但想到要趴着像一条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拿捏，又移开了视线。 “哼，但我沈青竹的身体，绝对，不会允许男人触碰。”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覆在了他的线条分明的背脊上。曹渊用力一按，沈青竹在霎时间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与舒爽之感。但他强忍住没出声，就算比赛输了，在这种时候他也绝不会输给林七夜。 ...... “还没有。”林七夜回答道，他神情倒是也不显得失落，反而有一种早就知道结果的平静。 “可你把她背到终点耶，你们两个并列第一，她就没有说些什么吗？她一点都不感动？” “是我自己想多和她独处一会儿。她本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林七夜说着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完了，没救了。百里涂明想。 “噉我就只能祝你好运啦！”百里涂明感叹，哎，原来就算是神明代理人也追不到喜欢的人。况且那边还有个劲敌，他看了一眼沈青竹的方向。还是莫莉好，虽然没有那~么温柔，但是直接、帅气，还没有人敢追，让他无形当中省了不少心。 ...... “要不我给你擦擦吧？”莫莉看着眼前雪白一片的背脊，征求道。 唐婉茹趴在池边，空气中弥漫的湿热让她的脸颊泛起薄红，背脊有一半露在外面。她的背很薄，穿着衣服的时候显得瘦弱，但此时没有遮挡的情况下才知道她背上的骨头并没有瘦的凸出来，反而完美地隐藏在恰到好处的肉感下。脊柱线条流畅，越向下，背脊间的沟壑越明显，从腰部继续延伸，隐没在水中。 第80章 放假（1） 莫莉瞧了一眼，不敢再继续朝水中看。她本来是来看看这个在在刀术课上战胜教官，又在津南山极限训练中和神明代理人一同得到第一的新兵有什么过人之处，走到近处看见这一幅画面只觉得心跳加快，脸上也开始热了起来。 唐婉茹将缠着绷带的手放在岸边，趴着的身体微微侧了侧，看向来人。 弥漫的雾气中她带着湿意的眼神穿透雾气落在人心上，整个人慵懒且毫无防备地就那样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远远看去简直......简直就像她曾经看到过的一本大夏的神话故事里，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化形成人的白蛇。 难怪这么多新兵偷偷喜欢她，茉莉想。 莫莉看一眼她受伤的手，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不我给你擦擦吧？” 唐婉茹正要摇头拒绝，两人便都听见了远处男生澡堂接二连三的叫喊声。 “死胖子，我看你是找打！” “别呀拽哥！按压环跳穴真的很舒服，你相信我吧！” 莫莉一愣，随即撇撇嘴，哼，怎么哪里都是这个百里涂明。 唐婉茹听着那熟悉的嗓音里不易察觉的害羞与不知所措，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莫莉听到声音看向她，就见她的舌头正好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虽然仅仅只是一眼，但茉莉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给她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温柔的气质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野性，猩红的舌头与粉色的唇瓣......如果不是真实接触过，她真的会以为她是传说中的蛇妖化成了人型。 而且她真的很强，这种强不是体现在体魄上，而是心态上，她看的出来，她身上有一种只忠于自己的无畏......要是能和她分到同一个寝室就好了。 ....... 训练的日子在所有人的汗水与坚持中飞逝如箭，一转眼时间就接近了农历新年。 这一日，训练场上，新兵们与教官的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训练场前方巨大的数字屏上，显示着新兵们胜利后食堂下一阶段可以提供的伙食。 “各位兄弟，经过万分努力，我们已经非常非常，非常接近下一阶段的伙食目标！为了鸡腿，加油！！” 百里涂明振臂高呼，所有没有参赛的新兵在不同个比赛项目周围一同呐喊。 “加油！加油！” “加油！哎，你们说，新年会放假吗？” “想什么呢，封闭式训练，怎么可能放假！” “哎，我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了......” ...... “哎，老吴，你不过去那边看看吗？”一名教官走到在人群外的吴教官身边。吴若彤裹着厚厚的军大衣，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地看向人群。 “不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低沉，没什么情绪。 “好吧，你身体刚好就注意多休息，前段时间发烧愣是自己硬扛过去，如果不是听说你请假了我都不知道。”他拍拍老吴的肩膀，见他今天穿的厚实，脸色仍旧苍白，想来是还没好全，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提醒他让他去洗个澡了。虽然天气冷，但是仍然可以闻到老吴身上有一股隐约挥之不去的臭味。 这时，训练营里另一位教官也走了过来。 “老吴，我有事找你。”李耀光教官说道。 “那行，那你们先聊吧，我先过去了。”站在一旁的教官见状，正好找机会离开，再待下去，他可能要忍不住干呕了。 “你跟我来。”李耀光对老吴道。 站在训练场附近正在看比赛的唐婉茹朝身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身旁的新兵见状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饿了。”唐婉茹摇头笑道。 “是快到饭点了，没关系，等他们赢了我们就能吃好吃的了。” “嗯。” ...... 两位教官走到教官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其它人。李耀光关上门，转身闻到因为封闭的环境而愈发浓郁的臭味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回事？”他皱眉，没等对方说话，继续指责道：“今天136小队的人来了，你为什么没有及时传消息？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对面的人仍旧维持着进门的姿势，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吴若彤！你什么意思，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要违背教会的命令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计划失败，我们可能都会死！”他还有父母，还有亲人在古神教会的手上，绝不能死在这里。 背对着他的人闻言动了一下，他两只手缓缓伸到身前，在解衣服上的扣子，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李耀光没有听清，他向前走了一步：“你在说什么？” “我说......” 对面的人将扣子彻底解开，提着领子将大衣摊开，落下。 一股无法掩盖的恶臭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大衣下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有些消瘦，完全不见往日的健硕，随着衣服落下，露出他的里面穿的背脊和......从胸口下方缠至腰腹的厚厚绷带。那绷带下的身形明显已经不正常，特别是腹部，那里细得仿佛只剩下脊椎骨。 李耀光站在原地怔愣地注视着那与上半身的完全不协调的腹部轮廓，直到那人解开绷带转过了身。 他的整个腹部空荡荡的，胸腔以下的内脏全部消失一空，只余一颗心脏在跳动。不，也许不是跳动，心脏周围包裹着的黑色雾气，就像一只手，手掌张开、握起，张开、握起，让它被动地扩张与收缩。 吴若彤此时终于听清了他的口中在呢喃着的话，他说：“可是我早就已经死了。” 原来那股味道，是尸臭。 ...... “砰！”重物撞击在门上的声音让远处正走过来的两位士兵警惕地停下脚步，他们对视一眼，放轻了动作，快速又轻巧地靠近这间办公室。 还没等他们凝神去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吱呀”一声，大门直接打开，走出来一名教官。两名士兵看到来人，登时站直，敬了一个军礼。 教官冲他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其中有个士兵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吴教官，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放假（2） “哦，没什么，我们俩好久没有切磋了，刚才忍不住过了几招。”他说话间，另一位李教官走了出来，只见他抬手捂住脖子，似乎是刚才扭到了，有些不舒服地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怎么说呢，士兵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有些矛盾。如果他遇到过神秘，就可以发现那眼神中有神秘食人的渴望以及人在求生时的绝望。 但此刻他没有多想，只是和同伴敬了个军礼，便离开了。 ...... “所有士兵注意，集训暂时中止，所有学院必须马上撤离集训营，不得有误。”突然响起的广播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新兵们还以为听错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过年还真的放假了？” “放多久啊？” “应该也不会很久吧，毕竟还要训练呢！” 人群中议论声响起，近日来训练出的服从性让他们即使不解，也整齐列队，快速向着寝室楼跑去。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人都收拾好了行李，排队停在一辆辆大巴车前。 “所有人允许携带武器，但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使用。听明白了吗？”负责带队离开训练营的教官声音很严肃。 林七夜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武器，再看一眼远处袁罡身边竟然还有陈牧野和红樱，他直觉这次放假也许不简单，在和陈牧野和红樱打过招呼后，他回到了队伍中，按照顺序上了车。 虽然在车外需要排队，但上了车大家还是和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林七夜朝里看去，只见唐婉茹一个人正坐在最后排的车窗边，两手搭在窗沿朝外看。他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那是教官办公楼的方向。 他抬脚想要朝她走去，却见有一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坐在了她身旁——是莫莉。 站在他身后的百里涂明夸张地叹了口气。 林七夜听到他在背后小声叨叨：“点解呀，莫莉点解最近老是和她在一起......” 林七夜还没说什么，唐婉茹前排的座位上又坐了一个人，是沈青竹。只见他坐下后还回过头从包里拿出口香糖递给她， 唐婉茹摇摇头。 沈青竹想了想，把口香糖的包装拆开，再递给她。 等了片刻，唐婉茹接了过去。 林七夜垂下眼帘思考了片刻，走过去坐在了沈青竹的邻座。沈青竹听到动静看过来，见到是他，隐晦地朝后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大巴在山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在开出集训营的隔离口后，一阵从头到脚的轻松感袭来，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突破了！” “我到了池境！” 前面开车的教官笑呵呵地道：“集训营里有禁物可以压制精神力，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此时突然解开，精神力会剧烈反弹，从而轻松冲破境界的枷锁。这是给你们所有新兵的福利！” 所有人兴奋地欢呼起来，前后的大巴车中都传出了庆祝的呐喊。 唐婉茹闭眼感受了一番体内比进集训营前凝实了一些的雾气，对这个在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反应。 她的肉身强度的确有所增加，但......太少了，集训营里能吃的东西太少了，这点增长对于吞噬的力量来说简直杯水车薪。希望这次放假，之前放出去的鱼饵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沈哥！太好了，我和我弟都突破了！” 沈青竹前方坐着的李贾和李亮回过头，和他分享突破的喜悦。沈青竹也很高兴，他转头也想和唐婉茹分享，他的境界也......转过身的时候嘴角却渐渐落下。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代表着负面情绪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她此刻并没有高兴。 沈青竹微微皱起了眉。 林七夜大概猜到些什么，依之前难陀蛇妖所说，结合她的能力，想必她这么久都没有吞噬任何神秘...... 前排的两人都沉默着，莫莉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她低声问唐婉茹：“你放假准备去哪里？” 前面两人竖起耳朵。 “刺啦——”此时一阵刺耳的电流音传过，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了下去，许多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喂喂喂——”百里涂明作为一个暖场达人，自然不会让这已经活跃起来的气氛归于沉寂，只见他走到驾驶座旁边，抽出大巴车里配备的麦克风。他一只手打在栏杆上，一只脚曲起打在另一只脚的一边，姿势标准的和旅行团里的导游一模一样。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呢，就为大家献歌一曲，尤其是献给我的，我们的莫莉小姐~！” 前排所有新兵的目光霎时间顺着百里涂明手指的方向汇聚到了后排莫莉的身上。 “莫莉！” “莫莉！莫莉！” 众目睽睽之下平时习惯了低调的莫莉只觉得如坐针毡，她恼怒地瞪了百里涂明一眼。 可惜百里涂明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却没有接收到她眼神中的涵义。他以为莫莉那是害羞嗔怪的眼神，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拖着长长的麦克风的线边唱边走来了后排。 “当我遇到你，什么东西让我着了迷......” 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里的时候，唐婉茹看着窗外远处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只见遥远的天际有六颗圆柱形状的物体在飞快靠近。 来了。从刚才被“吃”掉的教练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古神教会会有大动作，这想必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只是没想到离开了集训营还是追来了。 “哗啦啦！——”清脆的玻璃声让百里涂明的声音一怔，也让本就朝着这边看的众人瞬间集中了注意力。 第82章 地铁（1） 只见他们印象中文静温柔、只有刀术“还可以”的“营花”直接坐着抬起了腿，一脚将大巴车上特殊材质的玻璃踹了个粉碎。随后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伸出去扒住车窗，双腿一蹬直接跳出了窗外！ 林七夜和沈青竹反应极快地站起来，此时已经有人顺着这个方向看到了窗外快速逼近的导弹。 “导弹！！！” “救命啊！！” “趴下！敌袭！” 不行，她在外面。沈青竹和林七夜对视一眼，正准备发动禁墟。就见车顶上方“嗖嗖嗖”飞出去三支带着火光的箭。 带着熊熊天火的箭以势如破竹的速度朝着其中三枚导弹射去！ 三支箭精准地射中了导弹，被击中的导弹在爆炸前撞向了身旁的一颗。“轰隆隆！！——”几乎是连锁反应，六枚导弹在空中接连爆炸，天空中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球。整个山林因为爆炸产生的震动而微微轻颤，山顶的石块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看着其中有一些巨大的石块就要掉下来砸中路上行驶的大巴！ “嗖！”又几支飞箭射出，疾驰的箭几乎在瞬间就将巨石射了个对穿，燃烧着的火光将飞散开来的石块烧了个精光。 几辆急刹的大巴车此时在山路上终于依次停下，前面轿车里的陈牧野闪身出现在山路上，他抬头和车顶上没什么表情的唐婉茹对视一眼，心知这次如果不是她，新兵们估计就危险了。他感激地冲她点点头，还想要说什么，就见唐婉茹似是没看见一般直接跳下了车顶。 陈牧野想要脱口而出的感谢和疑问只得咽了回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唐婉茹的禁墟......好像和箭没什么关系吧？ “婉茹，你有没有事？” “婉茹，你有没有事？” 两道焦急的声音响起，林七夜和沈青竹对视一眼，又撇开头，各自走到她身边。 唐婉茹没有说话，她在感受刚才释放禁墟时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在战斗中用自身释放曾经吞噬掉的猎物的禁墟，那种感觉有些奇妙，就像拿着一把新的武器，不怎么趁手，使用起来的方式也不得要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因为境界不够吗？川境不行，那......海境呢？吞噬神秘和一般禁墟作用小的话......那神明代理人，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七夜，林七夜下意识冲她扬起一个微笑。 百里涂明暗子“啧”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听莫莉有些好奇地问道：“婉茹，刚刚那个箭，是禁物吗？” 唐婉茹点点头。 “厉害，没想到你刀术和箭术都这么强，下次有空，我们可不可以切磋一番......” 百里涂明以他号称“禁物博物馆”的百里集团继承人身份发誓，刚刚那个绝对不是禁物，他太熟悉禁物了，禁物不是这个感觉。 但他只是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 “乘客们，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本次列车为1号线，终点站沧南北站。请乘客们有序候车，上下车当心缝隙，请注意脚下安全。门灯闪烁时，请勿上下车。” 地铁门开启，到站的乘客纷纷下车。待前面的人走完后，最后的那人慢悠悠地跨步下来。只见一条白皙的长腿跨出车门，及膝的白色超高跟长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让本就不矮的身高瞬间就拔高了一大截，在人群中分外明显。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她只穿了一条白色超短裙，上面一件搭配的浅蓝色毛衣与最外面披着的长款羽绒服是同一色系，让温暖又清冷这样矛盾的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完美地融合。 唐婉茹背着毛茸茸的小巧斜挎包，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回复手机里的消息，斜挎包的金属链子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只放假4天，也来不及回临江，我搜了一些沧南当地的特色景点，你想去逛逛吗？】手机那边发来一条消息。 唐婉茹嘴里含着一颗甜滋滋的彩虹糖，手指灵巧地打字回复：【我不想。我有自己的安排，你带其他人去吧。】 那边沉默半响，显示一直是“正在输入”的状态，而后发过来一句话：【你是不是去找之前没吃到的特产了，要我陪你去吗？】 唐婉茹挑挑眉，快速地回了一个：【不要。】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晚点我来找你。】 殊不知这句话让手机那头的人顿时满心欢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七夜看着发出去的信息旁边仍旧鲜明的红色感叹号，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身旁坐着保护他的红樱和吴湘南几人，想要说出去逛一逛，但嘴巴长了张，看见吴湘南昨晚一夜没睡疲惫的神色，还是闭上了。 唐婉茹就这样看着手机低头走路，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地铁站的施工区。这个地铁站建的很早，设施比较老旧，这段时间正好将一半的区域封锁，装修一下迎接新年，这两天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此时可能施工人员才刚离开，里面的灯光还未熄灭，但也只照亮部分区域，毕竟是底下，周围没有灯的地方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唐婉茹好像很好奇里面有什么，抬手掀开外围广告纸的一脚，头一低钻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人见状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笑。他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出来，挑眉也跟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空旷。至少吕良是这样想的。 目之所及全都是已经装修好的带有城市宣传标语的墙面，不显脏的大理石地砖，以及天花板上格式形状的吸顶灯。 整个区域只有吕良站的这块区域和中间通往地下的地铁运行区域亮着灯。他被强光刺的微微眯起眼打量周围，但收效甚微。四周的明暗对比太大了，站在强光照射的地方只能看见四周深不可见的黑暗。 他沉下了脸，随即又扬起一个笑，饶有意味地说道：“发现了吗？” 第83章 地铁（2） 他一步迈入黑暗，精神力让他这个境界的人已经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即便不能等同于在白昼，但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看的清楚的。 “那你可得躲好哦，狡猾的小白兔~我可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你一点教训了呢~！” 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红色三角眼镜，插进衣服前方的口袋里，抬脚往里走去。他没有离光源太远，而是围绕着中心附近转了一个圈，没有看到人，只有墙上沉默的巨幅广告海报在与他对望。 海报上是前一阵子很火的电影，并不是贺岁档，估计是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最新的海报。电影是冒险题材的，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在地铁站遇到了从地心中逃出来的怪物的事情。 吕良看过这部电影，电影最后的留有悬念的结局之前在网上引起过一波小范围的讨论，有人说小男孩最后从地铁铁轨中看到的光是连通到外界的路，也有人说那路是通向地心的，那就是怪物出来的地方。 如果除去最后的悬疑式结局，这部电影是百分百的冒险加动作题材，但此时站在这空无一人的地铁站里，吕良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晦气。 周围太过安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听不见施工范围之外，地铁站里的嘈杂声了。 “装神弄鬼。” 他冷笑一声，直接催动禁墟，丝毫不介意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外面的关注，行动已经开始了，这些人也活不久。 绿色的藤蔓顺着绿光的指引迅速地蔓延整个大厅，藤蔓尖端深深地扎根进墙体内，将崭新的地面和墙面破开一道道口子。但这些藤蔓在触碰到下一层地铁运行区域的通道口时却停了下来，任凭吕良如何催动精神力，它都无法向下蔓延。 一定是某种禁物，他想。缓慢地朝着通道口走去。 入眼的是左右两步停滞的电梯，和中间用来步行的楼梯，再往下是明亮的等待区和两侧的铁轨区。 还没等他动作，“滋”一声，两侧的电梯自动开始自动运行起来，就好像有人触动了感应装置，站在电梯上缓缓下行。 他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抬脚从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下面很空旷，两侧的铁轨中没有停放地铁，从这里向前看，延伸出去黑洞洞的轨道中隐约传来风声。吕良四下张望，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 不经意间朝着铁轨深处看去，突然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在铁轨正中央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吕良的目光随即忍不住在她笔直的双腿上打量，最后留恋地停在胸前，他舔了舔嘴巴，冲她狞笑一声：“小妹妹，让哥哥来告诉你和我们古神教会作对的下场。” 唐婉茹笑着朝他勾勾指头。 吕良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可没忘记之前她在投影的时候就能将另一名信徒变成那狂化吃人的疯子，那具信徒的尸体至今还被教会储存，却一直没有从他被已抓烂的伤口中找出具体原因。 他谨慎地站在原地，再次调动精神力催动禁墟，好在这一次的精神力没有如同刚才一般无法催动，他心里松了口气，强大的精神力催动之下，绿色的雾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疯狂的藤蔓肆意生长，它们扭曲着，缠绕着，迅速向着隧道中的唐婉茹袭去。 唐婉茹灵活地在空中弹跳几下，一下子跳到了隧道的上方，像一只蜘蛛一般牢牢吸附在岩壁。还没等吕良嘲笑她做无用功，下一秒，只见她的掌心浮动一圈波纹，一具狰狞的鬼脸出现，被她的掌心一下子按在了岩壁上。 一瞬间周遭的空间仿佛都被颠倒错乱，吕良因为重力方向的改变，不受控制地朝下落去。而他的脚下早已从坚硬的大理石变成了一片空洞幽深的铁轨隧道！ 但他毕竟是川境强者，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利用禁墟划破周遭的墙壁，绿色的藤蔓将他包裹住，牢牢地挂在隧道边缘。 “鬼面相地！”他瞳孔收缩，不，不可能，这是鬼面王的禁墟，序列176鬼面相地，为什么她会用？！ “答对了，有奖。”半空中踩在天花板上的唐婉茹给他鼓了三下掌，第三下掌声落下，空间骤然再次转换！ 吕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楼梯台阶，这一次整个地下通道与正常空间呈现90度角，墙壁成了地面，楼梯成了上下颠倒的方向。 吕良从“地上”站起，目光阴冷地看着站在墙壁上一脸笑意的唐婉茹。 “你找死！”他猛地从地上跃起，周身绿色的藤蔓快速地生长，一部分将他牢牢包裹护在空中，另一部分狠狠地朝唐婉茹刺去！ 唐婉茹一只手飞快地抓住刺向胸前的藤蔓，轻轻地一拉！ 吕良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周遭的藤蔓被对面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拽的向前，连带着被藤蔓护住的他也整个被往前拉！电光火石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 “序列356巨力！原来这就是你的禁墟，无限吞噬！你可以将他人的禁墟吞噬作为自己的！”他一边疯狂调动精神力让藤蔓松开自己，一边喃喃道：“绝不可以，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给呓语大人！绝不可以，绝不可以被她吞噬！” 他掉头就朝下跑——那是出去的方向，明明是川境，明明可以尝试先将她杀死再回去，但他不知为何，此时斗志已削减了大半，或者是这个消息太重要，又或者是他已经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能确定她身上有多少禁墟，亦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空间再次调转，这次调回了正常方向，他在原地稳住身形，一面惊疑不定地看着上方的楼梯台阶，一面发动禁墟，无数绿色的藤蔓从地面、墙壁、天花板上涌出，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朝着唐婉茹包裹而去，誓要将她缠绕，再用尖端扎进她的血肉中绞杀。 第84章 地铁（3） 唐婉茹周围突然弥漫出一层浓厚的黑雾，靠近的藤蔓无一不干瘪枯萎，失去生机。但吕良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上面不知何时已经一片黑暗，那股黑暗像是潮水般顺着台阶向下流动，快速着吞食着周围的一切。 他想要向上冲，但是又不敢。 身后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他可以感受到藤蔓已经被吞噬殆尽，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放手一搏！他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回身跃起，恼怒地挥刀闪电般地冲向唐婉茹，凌厉的刀面上反射出他决定殊死一搏的决心和同归于尽的坚定。 “唰！”刀尖的绿芒刺破黑雾，他的瞳孔中在瞬间涌现出希望，下一秒，黑雾就像碰到了什么天敌般向后退散，露出后面唐婉茹那张绝美动人的脸。 她眼中似是有惊愕，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反应极快地仰面朝后倒去，白皙如玉的双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让吕良眼前一花，但他这次没有怜香惜玉，手中的刀没有停顿地朝前刺去。 “噗——”刀尖刺破了羽绒服，带起了一片片洁白的羽毛，如同天使被斩伤了翅膀，在绝望中无力地挣扎。 吕良嘴角正要扬起，下一秒，被鬼面相地控制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他不受控制地朝下倒去，正巧落入了那蔓延至楼梯口的黑暗中！ 那浓稠的黑暗犹如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屏蔽一切视觉、听觉，连记忆都仿佛在远去......突然，“砰”一声，吕良从浓雾中跌出，他迅速撑起身看向周围......这里是......刚才进来的施工区。 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通往地体运行区域的通道口仍旧是漆黑一片。而施工区外面则还是有中心点着的几盏灯光，甚至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嘈杂声。 他原本朝前的脚尖略有迟疑，在重新下去杀了那个女人和先离开再做打算的两个选项中游移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快速地冲到外围用来遮挡施工的广告纸边，掀起一角矮身钻了出去。 他没有看见身后的巨幅电影海报中，那个原本背过身看向隧道尽头的亮光的男孩微微转过了头，朝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 地铁站里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今天人很多，临近年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吕良一边大力推开身边的人，一边快步朝外走去，被他推开的人有的发出抱怨声，但看一眼他凶悍的外表，大部分只能敢怒不敢言咽了下去。 今天出去的路好长啊。 吕良在心里莫名感叹了一下，他感叹完，自己愣了一下，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方空旷的大厅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人，远处的闸机亮着绿灯，但他已经走了许久，还没有到。 他缓缓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热闹的地铁，嘈杂的人群，抱怨和嬉闹声就像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如同放到一半的电影，被人“咔哒”一下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的大厅非常明亮，无比明亮，但他却觉得比刚才经历的浓郁黑暗更加可怕。 他一声不响地转身，朝着出口夺命狂奔！ 近了，近了，闸机口就在眼前，还有隐约可以看见的，那通往地面的电梯上从外面洒进来的光。 “沙沙沙”有什么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控制着不回头去看，只是向前夺命狂奔。 突然，电梯口处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就好像外面有一片浓到抹不开的云雾遮住了太阳，让这里仅剩的阳光也荡然无存。 他一下子刹住脚步。 “啪嗒。” 近在眼前的闸机处上方的灯突然熄灭。那周围的区域就像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与灯光笼罩的区域仿佛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啪嗒。”第二盏灯熄灭。 令人窒息的黑暗以一种压迫之态在朝着这个方向蔓延，吕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啪嗒”第三盏。吕良忍不住后退到最中心的位置，那里头顶有一盏巨大的吸顶灯， 很快，第四盏、第五盏，被关闭的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靠近吕良所在的位置。他一步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睁大眼睛调动精神力去看那黑暗中有什么，但毫无用处。顽强抵抗的藤蔓和绿色的雾气节节败退，仿佛那黑暗中有着一只可怕的黑色巨兽，在侵吞着周围的一切活物。 接连不断的灯几乎在瞬间熄灭，似乎是那躲在黑暗中的未知在垂涎地朝着吕良靠近。 终于，地铁站里只剩下了他头顶唯一的一盏灯，而他身后，赫然就是地铁站的施工区域。兜兜转转，他竟又回到了这里。 四周浓稠的黑暗让头顶原本中等亮度的灯光仿佛如强光一般有些刺眼，但却是吕良此时唯一依仗。他的禁墟每当探进黑暗中，就再也没了感应。他看看周围，又看看身后的广告布，在最后的黑暗袭来之前，心一横，一把挥开广告布。 巨幅的遮挡物被他轻松地撤下挥到空中，露出之后安静的施工区。那里面此时亮着几盏灯，比外面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吕良一脚踏入，色厉内荏地大喊：“小妹妹，装神弄鬼的来捉弄哥哥有意思吗？不如让哥哥来给你缝一缝你被划破的羽绒衣？” 他在激她，像让她因为怒意而显出身形先出手，这样总好过在继续耗在这个出不去的地方。而如他所愿，她果然出现了。 只见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幅巨大的广告海报前，身上的羽绒衣完好无损。 “你的主人可能就是看中了你这点，嘴臭又没用，所以想送你来试试水，”说罢她好似拿他没办法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但谁让我有耐心呢，送上门来的，宁可捣碎踩烂了，也不能便宜别人呀。” 说罢，她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了吕良面前，一只手扣住了吕良的上半张脸。 第85章 试探 吕良的四肢全都被黑色雾气包裹，动弹不得，他愤怒又恐惧地挣扎，想要挣开眼前这人的手。 当然没用。不仅如此，她的手指还在慢慢收拢，食指和中指正好放在他的眼皮上......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骨头与血肉被挤压的声音传来，吕良痛苦却骂不出声，因为他的嘴巴不知又是谁的两根食指勾住最两端，缓缓地朝着旁边拉...... “呃呃呃啊啊啊啊！”惊恐又痛苦的声音传出老远，可传到地铁正常运行区域，却变成了轻缓又细微的声音。 “妈妈，有人在叫。”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抬头摇了摇妈妈的手，抬头轻声道。 她的妈妈仔细听了听，实在无法从吵闹的环境中辨别具体的声响。 “可能是有人在唱歌，你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不是教过你吗，只用“啊”唱歌。” 小女孩闻言歪了歪脑袋，可是那个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开心唱歌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害怕。”她抖了一下，抱紧了妈妈的大腿。 很快，头上传来的温柔安抚让她镇定下来，将这个插曲转眼抛之脑后，又蹦蹦跳跳地牵着妈妈的手向外走去。 ...... 同一时间，津南山训练营内。 “袁总教官让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待会有什么事说吧。” “老李、老吴，你们怎么不说话？” 这时大门被打开，袁罡走了进来。他定定地站在众人身前，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为什么？” 他淡淡地问。 站在最前面的李耀光维持着敬礼的动作，没有说话。 “李耀光，12月7日，你父母的银行账户中，分别汇入了两笔来历不明的金额，另外，津南山集训前，发信塔检测你曾经频繁向一个域外单位进行夜间通讯。” “王贵、吴若彤，你们也是为了钱？想不到一座小小的训练营里竟然被那群人安插了3个暗桩。” 王贵做出防备的姿势，眼见事态败露，他看了吴若彤和李耀光一眼。只见他们俩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他不甘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扎进袁罡的面门。 袁罡脸上金光闪烁，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次来的匕首掐住，手一甩，将王贵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海境强者的一击让王贵当下便晕了过去，被赶上来的士兵架住拖走。 袁罡看向站着没动的两人。 “怎么，你们难道还在等救援？” 他说罢，指尖掐断的匕首尖端朝着他们其中一人射去。 “噗呲——”匕首直直地插入那人的胸膛，那人一点反抗挣扎都没有，直挺挺地朝后倒下，脑袋与地板撞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在场众人见状一愣，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就算再放弃抵抗，本能生理性的挣扎仍是有的，但吴若彤却...... 站在袁罡身后的韩栗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查看，他是不是和“他”一样也......但这毫无反应的特征也完全不像之前那种嗜血又渴望鲜肉的...... 袁罡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一动不动的李耀光的身上，果然不出所料，李耀光和吴若彤一样，毫无挣扎地倒下，眼神紧闭四肢僵硬。袁罡垂下眼眸，没有当场查看情况，而是挥了挥手，让手下的新兵将尸体拖了下去。 “还有，对吧？”袁罡缓缓转过了身，看向身后注视着几人离去的韩栗。 韩栗见袁罡的目光中已全是了然之色，也不再狡辩，反而是低头笑了起来。从他嘴里同时出现了两个人的声音：“古神教会呓语，携手刀术冠军韩栗，向袁总教官切磋讨教。” ...... “查出来什么了吗？” 一片废墟之中，袁罡站在原地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身上还可以看见几道清晰的伤痕。 “报告，发现吴若彤的......肚子已经完全...被掏空，还有李耀光，从脖颈到胸前有大面积的...咬痕，经...经确认，齿痕和吴若彤的有近 99% 的相似。已有研究员将他们的尸体解剖，发现......根据尸体上的尸斑与内部腐坏程度，发现他们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 袁罡皱眉沉思，这两人都已经背叛守夜人加入古神教会，按照古神教会的行事风格，就算是弃子，也会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但这次两人显然不是如此。况且这种控尸的能力他闻所未闻，结合韩栗当时的反应可以推测，古神教会也不知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当前可以判断的是，这个暗中的人并没有针对守夜人的敌意，要不然“他”大可操纵这些腐尸给基地内部造成混乱，从而为古神教会对林七夜下手提供便利。但“他”没有，那至少说明“他”并不想林七夜落到古神教会手里。 这个人会是谁？守夜人？还是...... ...... “拽哥，你都笑了一个下午了，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要是再这样笑下去，我死也不会和你睡一间房的。”百里涂明用手肘撞撞曹渊，趁沈青竹不注意把自己的牌给他看一眼。 曹渊充满正义感地摇头。 “死胖子，你懂什么，再敢出老千小心我把你的牌烧了。”手机震动了一下，沈青竹快速点开。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快速地打字回复。 【好！我】 【嗯？】 ......他打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删删减减，隔了一会儿才发送出去。 【梦蝶香情人酒店】 【哦。】 这个看不出语气的字让他顿时有些焦急。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林七夜拜托我照顾一下百里涂明，我们只是暂时在这里落个脚。】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沈青竹顿了顿，想到在面馆遇到林七夜一行，林七夜提出要和他做交易，让他保护百里涂明。他一开始想拒绝，守夜人新兵的津贴足够他和兄弟们生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将交易的内容改为抵消之前津南山集训林七夜对唐婉茹的救助之情。 这是要求，也是试探。 而林七夜果然没答应。 第86章 原来，是蛇啊 他也不强求，而是主动提出要帮助百里涂明，反正他放假 4 天也没什么地方去。 【因为他在津南山救过你，我听说了，是他背你到终点的......但那个时候我早就主动投降了。】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唐婉茹几乎可以看到这句话之后的未尽之言，她微微皱眉，没有立即回复。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消息又再次小心翼翼地传来： 【我说这个不是想要表示什么，也不是想要给你压力，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如果帮忙可以抵消一点人情，我希望你可以不用因为这个而做一些本不想做的选择，而且百里涂明好歹也算是战友，我也不想见死不救。】 良久，唐婉茹发过去一句话【我临时有事，就不去找你了，好好玩。】 她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他递给他那颗彩虹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风中隐约传来一句话：“算了，还是去找别的好吃的。” ...... 啪嗒，沈青竹的手机落在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顾不上别的，焦急地看着屏幕上的字。不来了是什么意思，她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气他自作主张还是......气他试探林七夜？ “拽哥，你点解噉样啊，一脸难看的表情？”百里涂明凑上来看沈青竹突然变化的脸色，哦豁，男人嘅心真系海底针噉，有得捉摸，刚才还一脸要同初恋见面的表情，现在就像老婆和别人跑了一样。 沈青竹正准备推开他凑近的脸，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他和曹渊都推出了房间。 “哎拽哥，你不是恼羞成怒......” 百里涂明还没说完，巨大的火花将房间整个点燃，“轰隆隆——”强烈的爆炸声让整条街道都随之震颤。 三人刚在街道上站稳，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就迅速地朝着他们逼近。 “海境......” 幸好她没来。 ...... 唐婉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林七夜家附近，这几次古神教会的行动都是冲林七夜来的，既然这次派了小虫子来找她，那么林七夜这里就一定也会有。再不济，他本身也......毕竟是神明代理人。 但她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在穿过一个附近的公园时闻到了一股冰冷的、独属于蛇类的味道，那味道远胜于难陀蛇妖，是远胜于那种潮湿和腥臭的强大，如此的迷人。 她脚尖轻转，朝着公园内部走去。公园里早已枯萎的花坛边坐着一个身影，她绿色的长发搭在肩头，卷曲又蓬松，就像一条条蜿蜒扭曲的蛇。此时她听到动静，也转过了身，和唐婉茹对上视线。 她的眼中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即刻升腾而起的恶意与贪婪。 “小妹妹，既然吕良没得手，那你就来做我的信徒吧，姐姐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美杜莎说着，伸出长长的蛇信舔了一圈唇周，抬脚朝着唐婉茹走来。 信徒？唐婉茹嚼着这两个字，原来这里有个神明代理人，那可真是，太巧了。 唐婉茹白色轻薄的羽绒衣被风吹的微微扬起，她微微歪头看向来人，笑盈盈地道：“原来，是蛇啊。” ....... 林七夜在家附近遇上了狂蝎小队，在与几人一番鏖战后，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在周围公园的空地边坐下，接通了手中一直在想的电话。 “喂，姨妈。” “小七啊，姨妈没打搅你吧？我看你那么久没接电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刚才在和战友聊天，没看到手机。” “大过年的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你怎么样，在部队一切还好吗？” “都好，姨妈。我都挺好的。” 林七夜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血。 “那就好，那就好。小七啊，你在部队里有没有交新朋友啊，部队里有没有女兵？哦对了你们教官凶不凶啊？......”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一阵，好歹是将满肚子的思念之心抒发了一些。林七夜和姨妈还有弟弟告别后，挂了电话。双手撑着身后的石头就要站起，却突然一愣。 他将双手放在眼前，即便在黑夜里，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只手上沾满的粘腻鲜血，还有......似乎是什么器官的部分组织。 他动作迅速地站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身后的石头上是一滩半凝固的血迹，里面还有......一条，不，是半条已经死透了的蛇的上半身。 那条蛇约莫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么长，两根手指粗，莹绿色的蛇皮此时暗淡无光。它似乎是被人生生撕扯成了两半，脊骨断裂，周边的皮肉参差不齐。 他抬头看去，头上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查看周围的环境。石头上、树丛里、地面都有隐隐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 血迹一路延伸到公园的中心，他缓了口气，放轻脚步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打斗的痕迹越明显。石头铺就的路上，鲜血的痕迹连绵不断，好像有人拿着拖把沾了鲜血一路往里拖过去——这是伤者被拖拽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刚给家里打过电话，知道姨妈和小晋都安全在家，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冷静。 前方的石凳上有大片大片的鲜血、头发，以及一些白色的乳状物。它们凝固在石凳靠近路面的一侧尖端。 林七夜几乎可以想象那个被拖拽的人半路清醒后，被前面的人发现，抓住“它”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石凳上砸的场景。 他眼尖地在凳子边的地上又发现了几条小蛇，僵死的身体缠绕成一团，如同电线一般。 这一定是某个禁墟，有什么禁墟是和蛇有关的......美杜莎？ 前面是公园的中心湖，有一条小路直达中心湖的一座小亭子。他快步向前，在月光的倒影下，清晰地看见亭子当中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侧着坐在地上，双脚并拢放在身体的一边，正低头朝水里看，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头发，似乎——是在梳头？ 第87章 贪吃的蛇 那人的背影太过熟悉，曾经多次出现在他遥不可及的梦里。 但即便有亭子周围的围栏遮挡，她下半身的异常仍然将林七夜震在原地。那哪是什么双腿，那分明是……如腰粗的、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尾巴！ 她惬意地靠在亭子边，犹如上次在津南山在竹林见到她一样，但等她回过头，却与当日楚楚可怜的气质截然不同。 只见风吹起她披散着的长发，露出她满脸的愉悦与肆意。她的尾巴惬意地在地面摇摆，周身弥散着黑色的雾气，隐约间有金色的光芒时隐时现，那是她尾巴上的一些金色鳞片。 如果之前是山间迷路的精灵，那么现在就是深海食人的海妖。也有可能是真的刚吃过人，因为她嘴巴两侧都有血迹，有一边的血迹更多，不是向下流的，而是向着脸颊的方向扩散。就好比人吃西瓜，啃食瓜瓤的时候沾到的汁水。 她朝着林七夜妖异地一笑。 “来。” 林七夜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但他没有停留，仍旧迈步走近，双脚绕过她的蛇尾蹲在她身旁查看情况。 “你......吞噬了什么？” 唐婉茹一直在打量他的神色，在他蹲下来的时候更是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在他身后盘踞的蛇尾微微形成一个包围圈。 “一个要杀我的.....人。”她的眼中几乎是零帧续泪，眼眶微红，满满的泪水因为眼睛大，蓄满了饱满的一颗才眼中落下来。 “啪嗒”晶莹的泪珠砸落在地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林七夜听的分明。他只觉的那泪滴似乎是直接砸在了他的心上，完全不知道在他身后，将近两米长的尾巴的尖端已经高高翘起，黑色的尖端泛着幽光。 “是美杜莎吗？”所以腿才变成了蛇尾。他修长的手指擦过她嘴角的血迹，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将她的嘴角和脸颊一点点擦干净。 “嗯。”她将头靠到他肩膀，似是委屈般环住他的脖颈。 林七夜被她主动的靠近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僵了一下，才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唐婉茹脸色没有丝毫的委屈之色，而是犹未尽兴地轻嗅他的耳后脖颈，柔软的指尖变得坚硬无比。 “婉茹，不要害怕，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他认真地承诺。 这熟悉的句话让原本准备扎入他后心的指尖微微一顿。五年前她曾经在镜中向着童年的自己做过一样的承诺。想到那个头发枯黄，身上满是伤痕，眼神中是害怕与信赖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更暗了些。 能保护我的永远只有我自己。她无声地说。黑色的雾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孔洞，犹如深渊露出的一角。 “你是不是一次性吞噬了超过自己承载的范围，才会不受控制地露出尾巴？”林七夜的声音轻轻传来。 有些兴奋摆动的尾巴微微一顿。 “我能怎么帮你，我的血有用吗？或许神明代理人的血可以镇压吞噬下去的其他血液？”至少喝他的血应该不会长出尾巴。 唐婉茹倒是想试试，但绝不是浅尝即止。况且她吞的也不是什么其它普通人的血，而是另一位神明代理人。而且这尾巴也不是林七夜想象的因为美杜莎才长出的尾巴。 但两人此时都听到了在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林七夜皱眉道：“估计是来找我的人，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将唐婉茹扶正，看着她垂下的眼帘轻声说：“你先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躲什么，难道这几个人还杀不了么。唐婉茹没有动。 林七夜几乎在下一秒都猜到了她的意思，但来找他的也有可能是守夜人，他不想她和守夜人起冲突，更不想伤害守夜人。他抽出腰间的刀，“唰”一声伴随着寒芒闪过，他手腕上就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下流。 他将手腕凑到唐婉茹面前，冲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喝吧。” ...... “七夜，七夜你哪里？” “七夜弟弟！” 吴湘南和红樱顺着定位的方向一路找来，他们刚刚结束和韩少云的战斗，看到林七夜的定位显示一直停在他家附近，没有再动。他们有些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古神教会近期动作不断，难保不是用调虎离山之计拖住他们，然后对林七夜下手。 “红缨姐，湘南哥，我在这。” 林七夜的声音从公园深处传来。吴湘南和红樱对视一眼，他去公园里面干什么，只有在门口才能看到他的家。 朝里走的路上，地上的血迹和蛇的尸体让两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根据拷问，对落在他们手里的信徒曾说过，本次行动的成员中也有一位神明代理人——美杜莎的神明代理人，蛇女。 二人在公园中心的亭子旁找到了林七夜，他站在小路上朝他们挥手。 待两人走近，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七夜，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他身后的女生微微探出头，洁白的面庞上有两朵像是因害羞而起的红晕。她披散着的柔软的长发随着微风拂动，轻轻缠在林七夜的手臂衣袖上。 “我没事，是古神教会的人，已经解决了。我今天本来和婉茹约好了出来逛逛，都怪我没注意时间，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林七夜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自觉的用一只手朝后拢住，将唐婉茹牢牢护在身后。 也不知道他想保护的到底是谁。 吴湘南和红樱对视一眼，一人抬头看看天色，一人低头看看手表，好一个没有注意时间，再晚一点太阳都要出来提醒你了。 吴湘南轻咳一声：“那个，没事就好。七夜啊，今天是除夕，喊你的朋友们都来吃个饭吧，毕竟他们今年都没办法回家，大家一起也热闹。” 林七夜闻言一怔，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微微侧头无声地询问身后人的意见。 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摇了摇。 他心底叹了口气。 “湘南哥，婉茹就不去了，她今天已经约了人。” 第88章 蜕变 “伴随着热情澎湃的歌声，沐浴着繁花似锦的春光，我们要和这极不平凡的一年说声再见了。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感谢每个大夏人在过去一年所有的努力和付出，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时代的英雄。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三、二、一！” “新年好！” “新年好！” “砰！砰！砰！”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将黑夜装饰的璀璨夺目。 漆黑的酒店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外面烟花闪烁的光芒从白色的窗帘中透进来，将房间内照的五光十色。 外面喜庆的气氛却半点没有传递到房内。 唐婉茹满头是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滚强忍耐着痛苦。她浑身时而冷如冰霜，时而滚烫如岩浆。身体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充斥着巨大的能量，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似乎在一遍遍冲击着全身的筋脉骨骼。 她的身体正在在经历一场蜕变。 这场蜕变如天欢所说，是她从一个普通的人类变成更高维度的生物所必须经历的。她的手臂上此时已经覆上了一层鳞片，指甲变得锋利无比。她掀起衣裳，可以看到鳞片已经蔓延至胸口。 然而这样的变化持续了三个小时，仿佛就陷入了瓶颈。鳞片不再继续蔓延，反而是已经变成蛇尾的长腿逐渐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身体上的鳞片渐渐退却，最终消失无踪。 吞噬的还不够。黑暗中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叹息。 房间内一时间弥漫着低气压。 空调控制面板上显示的当前温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25、24、22...... 放在桌子上的绿植在顷刻间被吸干了水分，枝干上的绿叶枯萎飘落，散了一地。地板和墙壁上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唐婉茹一掌拍在柜子上，木制的床头柜在顷刻间四分五裂，而她的手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仿佛只是轻轻拍碎了一块豆腐。 唐婉茹看着自己的手，被强化过的肉身竟然能到这个程度，如果现在的她碰上之前禁墟是巨力的信徒，或许不必在交手当中完全避其锋芒，即便力量不可比拟，也尚且有一搏之力。 腾蛇属阴土，生金、克水。土位于五行的中央，象征着承载和中心，是其他四行（木、火、金、水）的基础，也能够平衡五行之间的关系。 但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当前的能力，她可以感受到，现在的自己距离海境只有一步之遥，若她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或是经历一次完整的蜕变，说不定可以更加完全的使用土元素的力量。届时虽不能移山填海，修改山川河流之势，但操控沙石，在陆地杀人于无形定不在话下。 地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她看了一眼，没去理。她现在心情不好，谁也不想看到。 ...... “拽哥，嗝——你那个，响指，真的太帅了，有点像我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百里涂明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去搂沈清竹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掀开。他稳住自己因为酒精而摇晃的身体，把头凑到沈清竹面前去看他的表情。 “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曹渊看着比平时更加迟钝的胖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清竹看着发出去迟迟后未收到回复的消息，心中隐约有些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一把推开百里涂明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出去一下。” “你是去找她吗？”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是林七夜。他们都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不用去了，她今天也遇到了古神教会，需要好好修养。”林七夜继续说道。 在座的其它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陈牧野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今天湘南和红樱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们找到林七夜的时候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但是并没有发现古神教会的人的尸体。 结合唐婉茹的禁墟，对于古神教会那人最终的下场他几乎可以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不管是神秘还是敌人，唐婉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避之不及的态度，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吞噬这些对她是有利的。 那么她在集训营的期间是怎么忍住不......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袁罡提到的那两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叛徒。 如果是她的话，的确很有可能。 要告诉袁罡吗？他在脑中快速地分析着这件事情的利与弊。死掉的那两个都是跟了袁罡很多年的，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若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唐婉茹与古神教会无关，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局——被关入斋戒所。但这样一来七夜就......而且他也不觉得唐婉茹会加入古神教会。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那她受伤了？”沈清竹被这个消息一惊，他眉头紧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不行，必须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一只手横在他身前，是林七夜。 “她需要休息。”他重复道。 “我只是在外面看看，不会打扰她。况且见不见我由她决定。”沈青竹强调后半句。 百里涂明和曹渊见状不对，赶紧一个抱住一个拉开距离。 百里涂明这时酒醒了一些，反应极快：“拽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哎哎哎你先听我说完，我感觉哈，依她的性格，多半、大概率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 他顿了顿，发现那两人听到这句话都动作顿了顿，心里更有底了，于是继续道：“凭胖胖我多年和小姐姐们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像她这样的性格最喜欢的男生类型一定是——”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有三道声音开口问道。 嗯？百里涂明、沈青竹和林七夜看过去，见曹渊一脸好奇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 三人在心里叹一口气，百里涂明不仅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连 136 小队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咳咳，一定是——听话小狗。” 第89章 考核（1） 吴湘南嘴角抽抽，凑到赵空城旁边小声道：“这小胖子是不是在骂我们七夜？” 赵空城有些迟疑：“不会吧，我们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敢吧。” 陈牧野扫过136小队其他几人茫然的视线，和唯一清明的司小南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林七夜和沈青竹沉默下来，都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曹渊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新年的钟声犹如快捷键的按钮，一旦敲下，后面的时间便仿佛上了倍速般，一晃而过。新兵们在假期结束后的前一天晚上都早早地回到了集训营，准备接下来的训练。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好像有几个教官不见了。” “是啊，估计和之前放假那天的导弹有关系吧。” 唐婉茹气色极佳地站在列队中，身旁的莫莉有些好奇地感叹：“放假果然养人，你出去一趟气色都好多了，咦？甚至还长高了一些。”莫莉对比一下唐婉茹与她自己的身高，惊叹道。 “放假吃的太好了，如果可以经常放假就好了。” “那是不太可能了，估计后面就是真正的封闭式训练直到结束。不过我听说，结业前还有一次考核。” “考核？” “是的，所有人会按照考核的排名来决定结业后的去向。不同城市的守夜人小队对于新兵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人口较多的会更难近。当然最难的莫过于特殊小队了。” “哦，原来是这样。”简直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全体注意！”教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场所有新兵不再交头接耳，整齐地跟着教官的指示开始训练。 重复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每天清晨随着床号起身，体能、极限、理论、战术、格斗、射击......每一项训练都让新兵的一天过的很充实，如此往复，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凌晨。 天还蒙蒙亮，几名教官推着两个装着黑色立方体的推车进入了女生寝室楼。此时天空中高悬的一轮弯月仍旧挂着，天色昏暗看不清晰。因此他们都没发现，当靠近女生寝室的时候，滚轮的响动惊动了本就浅眠的人。 只要他们此刻抬头，就能看见在黑暗中如同巨兽一般的3号女生寝室楼4楼的窗台上，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他们。 唐婉茹的视线从几个教官身上划过，落在了那两个黑色立方体上面。 考核吗？ ...... 5点，男生寝室。 三十多个清醒着的男生集中在一起，为首的林七夜和其他人说了有关考核的猜测，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有人问。 林七夜作为双神代理人，加之在训练营中的优秀表现，理所当然地成为大多数人的领头羊。他从窗户去看对面寝室，3号寝室楼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包括4楼阳台。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3号楼肯定出事了。”沈青竹道，他同样神情严肃。 他和林七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先去拿武器。” 众人向着仓库快速跑去，路上没有其它人，待到仓库后，沈青竹看着眼前两道厚重高耸的金属大门，毫不犹豫使用禁墟将它们炸成碎片。 众人刚将武器取出，就听见从食堂方向传来的尖叫声。那尖叫声无比凄厉，声音的主人仿佛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众人对视一眼：“先去哪里？” “去寝室。”沈青竹毫不犹豫地说，他拿着武器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林七夜面上闪过挣扎，还是做出了决定：“去食堂。食堂有情况，说不定是我们搞清楚事情的关键。现在贸贸然去女生寝室，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直接送人头。而且她的能力很强......不一定会陷入被动。” 但等众人到了食堂外，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是演戏？”在场立即有人问道。 下一秒，入目的画面让众人怔在原地。食堂里遍布蛛丝，白色的蛛丝整片整片地覆盖在大厅的各个角落，混乱不堪的场面让人毫不怀疑，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斗。 “你们看！那是人？！”有人眼尖地看到蛛网较多的角落里有一团类似人形的身影。 “怎么回事？死人了？！” “那是......2 楼的王利？是王利！王利死了！这不是考核！”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原先以为是考试，大家还能冷静分析，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怎么还能冷静的下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遇到过神秘，此时完全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沈青竹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就算不是考核，她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他得先搞清楚情况才能有对策，不能贸贸然去，这里还有他的兄弟......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推开食堂的玻璃大门率先走了进去，曹渊、沈青竹跟在他的身后。 另一边，女生寝室楼。 “呜呜——”躲在房间里的女兵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在刚刚，朝夕相伴的室友在她的面前，被那个怪物一刀砍断了头。她向前飞扑阻止的身体还没站稳，便被溅了一脸的鲜血，如果不是空间正好转换......她吞下即将崩溃的情绪，隐忍地捏紧拳头。 “那是猎音者。” “你知道？那它的弱点是什么？我要去杀了它！” “嘘——禁声。” 在场有一名女兵站了出来，她指尖发出一抹微光，房里的所有人只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如果把这里的人比喻成一条单独的电路，那么此刻就像是有一条线将所有的电路并联起来。 【这是？】 【大家好，我叫张小小，这是我的精神链接，大家可以在这里用意识自由地交流，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说话发出的声音而招来神秘。】 第90章 考核（2） 【太好了，那我们商量一下战术吧，大家有谁和神秘对上过？我只看到一片刀光，还没来得及抵挡，周围的空间就在一瞬间转换来到了这里。】 【我见过。那是一个......无头的神秘，手上拿着一把斩首大刀.......我差点就被劈成两半......如果不是唐婉茹突然出现......不过她好厉害，她竟然追着猎音者在打，只可惜这里的空间被不断的转换，要不然我们的仇说不定当时就能报了。】 【这只猎音者至少有川境，竟然有人能单独对战它吗？】 【我们之中只有她也许有这个实力，只可惜这空间变换的毫无规律，我们只能盲目碰运气。】 【不，它有规律。】 【阿梓？你可以找到它的规律吗？】 【可以，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大家的帮助】 ....... 3号女生寝室楼的一间宿舍内。 唐婉茹稳住因为空间突然转换而晃动的身形。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尝试着用手直接去接了那柄斩首刀，没想到刀锋与掌心相交竟然只在掌心中划破浅浅的白痕。要知道集训营里有压制境界的禁物，而她目前的实力不过池境，竟然能硬扛川境神秘的一击。 真是，太好了。 她眼底闪着微光，那么久没有遇到过神秘，正好可以拿来练练手，希望这次可以玩的久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她看向本该是阳光与绿意的窗外此时一片混沌，好似这个房间被隔绝到了一个一直在变换的空间中。 就好像一个魔方一样。 而且刚刚她正想将手插进那个无头神秘脖子的切面里，去看一看那里面是不是还躲着一个脑袋——就像鬼面王一样，结果刚伸出手，周身的空间一阵扭曲，就被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她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转移空间人的意图——“它”想要保护那只无头神秘。 她轻笑一声，走到门边，如玉的手搭在门板上，五指微微张开。 你不是想保护它吗？她对着空荡荡无人的寝室轻声说着。 下一秒，“吱——”一声尖锐的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响起，门板上已经留下5道深深的划痕。 远处突然响起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并且那声音在迅速的逼近，几乎是转眼就已经到了门边。 “哐当！”门板被一把刀给直接洞穿，刀身抽回，无头男在门外凑到孔洞边查看，好像他真的有个头似的。 “噗嗤——”它脖子的断口处被插进了一截钢管，那是双人床用来固定上下铺的。 还不等它反应过来，又是“噗嗤”一声，那根钢管又抽了出来，带出大片的血肉。无头男尖叫一声——也不知道它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它恼怒地举起刀就继续朝门砍。 “哐、哐、哐”一下、两下、三下，这扇门不知道为什么和别的门不太一样，其它门一踹就变形了，但这一扇仿佛被增加了厚度，只能在门板上砍出一个个洞，没人注意到那被看破的门板夹层中有厚厚的土。 唐婉茹靠在门板旁的墙上，侧头看着被砸的巨响的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的回响在整个楼道中。 无头男被这近在身旁的声音刺激的越发狂暴，身上的能量在瞬间猛涨，只用一刀就将大门劈成了两半。 ...... 监控室里，有的教官看到这场景摇了摇头。 “明明知道声音会刺激到猎音者，还特意发出声音，判断能力减1分。” “别急，先看看再说。而且依照她刚才和神秘的对招，她的身体强度非常强悍，一般来说这个境界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精神力来强化肉身的。” “把她的训练资料拿来给我看看。”看了屏幕许久的袁罡沉声说道。 “好的总教官。” …… 女生寝室楼的其它寝室内。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笑声。” “听到了……是唐婉茹吗？她在故意吸引怪物吗？” “不管是不是，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尽快和她汇合。” …… 门后没人。 无头男谨慎地将刀先伸进来，左右挥砍几下，没有碰到阻力。它抬脚走入，四周环顾，只在左侧一张上铺的围栏上看到一条白色的薄纱，那条发带正因为空间中不知道何时刮起的风而在空中飘动。 就像在向它招手一样。 它注视了一会儿，发现这就是那个门后人类头上绑着的发带。 他走上前，抬起手就要用力一扯！ 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的教官都为它捏了一把汗。 无他，只因从他们的视野可以看见，唐婉茹并不是被空间转换离开了房间，而是无声地蹲在房内门框的上方，抱着双膝贴在墙面。她没有穿鞋，踮着脚尖踩在细细的门框上，仿佛没有重力的约束。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她静静地注视着无头男的后心，如同看着进入笼子的猎物。 就在无头男抓住那条白色发带的同时，发带如同有生命般，灵活地顺着它的动作缠上它的手臂，将他的一只手牢牢地捆绑住。 不等它拿刀斩向发带，背上突然跳上了一个人。唐婉茹修长的双腿紧紧地缠住它的腰腹，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量让无头男的五脏六腑仿佛要被挤压出胸腔！ 无头男反应极快地改变刀势，凌厉的刀锋朝后劈去！唐婉茹顺势用空着的双手相互交叠抓住它的小臂，松开箍住它身体的双腿，在下落的同时转过身，双手狠狠地向下一掰！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传来，无头男的手几乎向后翻折了180度！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都在无声的情况下进行，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但两条手都被固定，容不得它动弹丝毫。 还没完，与它背对背的唐婉茹抱着它的手臂缓缓地弯下了腰...... 一时间无头男和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切的教官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她......这是在做什么？练习负重？ 直到“咯吱”一声轻响，头顶天花板吊着的电风扇不知何时开始转了起来...... 第91章 考核（3） 这一丁点的响动也让无头男，也就是猎音者在一瞬间增强了自身的能力，它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唐婉茹强撑着没有动，经过强化的肉身叠加禁墟巨力让她勉强能够维持住这个姿势一段时间。 她压低身体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却满含笑意：“你的头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没的？” 下一秒。 “唰！” “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无头男的整个脖颈被迫迎上了正在飞速旋转的电风扇！ 它拼命地挣扎，可越挣扎，与电风扇接触的面积就越大，扇叶此时犹如刀剑，一片片地挥砍向它的脖颈、肩膀，飞溅的血液和肉块碎末洒满了墙壁、天花板、床铺，以及寝室的各个角落。 这间寝室在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监控室里有的教官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屏息看着这一切。 袁罡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突然，监控画面雪花一闪，下一瞬间唐婉茹的背上已经空空如也。是无头男被空间转换走了。 唐婉茹直起身，因为刚才无头男在上方，她的身上几乎没有沾到任何血迹。 她就这样一袭白色睡衣站在宛若凶案现场的寝室里，犹如不小心闯入地狱的天使。 如果不是通过监控亲眼看到，在场的教官绝不会想到这个人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刚才给她的判断能力打分的教官默默地将个负1划掉，他的笔尖在情绪控制和行动效率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在任务完成度那里减了5分。 ...... 林七夜和沈青竹顿住，只见前方笔直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在一瞬间转了一个弯，走廊的尽头变成了一间宿舍，而身后的楼梯朝上移动，从下方转上来是一间寝室，寝室的阳台朝着走廊。 这种空间变化的方式让林七夜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看见过类似的，但那个名词就在嘴边却无法脱口而出。 身侧的曹渊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听上去不算轻。” 几人对视一眼。 “去看看。” ...... 空荡荡的走廊上，从一间房间中伸出一双沾着血的脚。唐婉茹就这样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哼着歌，慢慢地将那条“发带”缠绕在手腕上。 缠着发带的那只手上攥着一根钢筋，一边走一边在走廊的墙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但等直到她走到走廊的尽头，那个沉重的脚步声仍未传来。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走到突兀地位于两间寝室中间的楼梯旁，举起手中的钢管用力地朝着楼梯扶手砸去！ “哐哐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将整条楼道砸的震天响！ 在她身后的一间寝室迅速被移开，然后变成另一条走廊，走廊上赫然就是那无头男。 而在另一处空间的林七夜和沈青竹几人看着无头男突然消失，松了口气。 他们刚才赶到的时候，这只无头男刚从地上爬起，它拿刀的手向外翻折，明显是断了。脖子断裂处皮开肉绽，甚至右侧的肩膀也鲜血淋漓，这些伤势像是刚刚造成的。它站起身后想用另一只手去捂伤口，在碰上伤口的时候却明显是疼的一抽，随即它恼怒地砸向周围，将周围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但即便如此，它也很强，就在李少光挥刀斩向它的时候，它几乎是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李少光身后。 它的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没有断裂的手上，一阵刀光闪过，李少光被拦腰斩断。 就在他们准备合力攻击之时，却听到了一阵剧烈的敲击声，而无头男做了一个“仰头”的姿势，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 走廊上的无头男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唐婉茹的身后，就在它准备将眼前这个人类像之前那个一样斩成两半的时候，它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监控室中的袁罡站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原来这就是吞噬禁墟的样子。 那个黑洞犹如一只潜伏的怪兽，在无头男身后蓄势待发。 真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里的蝉其实是黄雀放出的诱饵。 就在无头男未受伤的手举起了斩首刀之时，它似是心有所感地朝后“看”去，和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对个正着，那黑洞犹如怪兽的巨口，以捕猎般的姿态一口将无头男整个吞了下去！ 监控室中所有教官都“腾”地站起！ “......吞......吞掉了？！” “怎么可能，就这样一下？！那可是川境的猎音者！而且那么大的声音下猎音者的能力已经被强化数倍！” 袁罡沉默良久，开口道：“她是故意用声音引它来的，如果不是这种强度的音量，猎音者根本不敢再来找她。她以身为饵，再用吞噬禁墟将猎音者吞噬在没有声音的黑暗里。” 他将手上的资料递给身旁的教官：“这份训练资料没有用了。” 他沉着脸看向屏幕继续道：“她隐藏了实力。” ...... 原本正在转动的走廊慢了半拍，转到一半停了下来，僵持了几秒后，“砰”地一声，像是有人在泄愤般用力地转回到原位，然后开始更加快速地转动起来，身处女生寝室楼的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强烈的晕眩感让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唐婉茹每走一步，周围的场景就变化一次，她对这种毫无攻击能力但又消耗耐心的手段没什么兴趣，意兴阑珊地一把将手上的钢筋丢在一旁。钢筋“哐当”一声砸在地面，滚了几圈停在了角落。 她在原地抱膝坐下，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坐着不动了。 “她…….这是躺平了？”一名教官有些不确定地问身旁的人。 “该不会在等别人破解魔方的规律吧。”身旁的教官猜测道。 第92章 津南山救援（1） 袁罡低头在表格上唐婉茹的能力评分旁打了个问号，淡淡道：“她在藏拙。”吞噬禁墟的能力应该不止如此，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根据她之前战斗时的观察能力来看，她绝对已经知道这里改变空间的方式和魔方一样。 但她没有继续，要么就是没能力突破空间阻隔找到魔方核心，要么，就是她的方式会暴露更多她的能力。 而答案显然是后者。 但袁罡只猜对了一半，唐婉茹的确有很多种方式找到魔方，甚至周围墙体中隐隐的土元素也在她的感知中。但她向来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子，此时其他分布在这栋楼里的新兵一定也在寻找规律，而川境的神秘在全是盏境和池境的新兵营里一定不会投放很多。让她把所有事都做完了便宜其他人？绝无可能。 没有了猎音者的寝室楼的危险大大降低，唐婉茹坐着等了没多久，周围的空间就陡然开始变化，这次变化不再是违背常理地将寝室放在楼道尽头，而是所有的一切回到了它们本该的位置上。 终于有人消灭了那只改变空间的神秘。 空间隔离的枷锁被打破，外界的虫鸣鸟叫再次传进耳中，埋伏着的众人发现猎音者迟迟未出现，才知道原来它也被消灭了。 沈清竹找到唐婉茹的时候，她正坐在走廊上，低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迅速跑到她身边蹲下，待看到她脚上的鲜血时瞳孔缩了缩。 “受伤了吗？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唐婉茹抬起头，湿漉漉地眼珠看着他，说话的声音糯糯的：“没有，不是我的血，是路上踩到的。” 沈清竹松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道：“怎么不穿鞋。” “来不及。”她轻声回道。 她的脚很白，指甲是漂亮的肉粉色，上面涂了透明的护甲油，在光照下泛着盈盈的水润光泽。 沈清竹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地多看了几眼。 他的目光有些炙热，被盯住的圆润脚趾微微缩了一下。 沈清竹急忙移开了目光。他轻咳一声，征询道：“地上凉，我背......”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柔软已经扑入怀中，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唐婉茹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把我抱回去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沈青竹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转身朝4楼走去。他的心跳的很快，脸很热，连带着脖子也很热。 唐婉茹靠在他肩头听了一会儿心跳，又拿凉凉的额头去贴他的侧颈，让他本就机械的步伐差点走岔绊一跤。 沈青竹稳了稳心神，正要转过转角上楼就碰到了从楼下上来的百里涂明。 “拽哥！你有没有看到七夜？” “没有。刚才被转到不同的地方了。” “那你赶紧和我去一趟仓库，我看到蜘蛛朝着仓库那边去了！” 沈青竹脚步一顿。 仓库离食堂很近，当时他和林七夜来寝室楼这边，留下李亮还有李贾跟着大部队在附近搜索，如果他们去仓库就会碰到那只川境的蜘蛛！ 他稍一犹豫，还是将唐婉茹放了下来，脱下外套给她垫在地上，蹲下来和她快速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唐婉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沈青竹转身一眨眼身形就消失在楼道间。 百里涂明暗松了一口气：差点七夜兄的家就要被偷了，还好有他。 唐婉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青竹离去的方向，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到站在几级台阶下的百里涂明身上。 百里涂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站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却冷的发寒。 他冲她扯出一个笑，内心里在疯狂地呼喊着林七夜：七夜兄，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吧。 唐婉茹没有表情地看着，直到百里涂明嘴角的笑渐渐挂不住了，才移开目光，光着的脚在底下垫着的衣服上擦擦，而后毫不在意地光脚上了楼。 ......这场考核最终在仓库那边的爆炸声传来没多久后落下了帷幕。 一辆辆吉普车急速驶来，而后停在路边，上面下来了消失已久的教官。 袁罡站在最前方扫过众人，高声道：“我宣布‘狂欢日’演戏到此结束！” 刚从仓库和宿舍楼出来的被困住的新兵一阵哗然，他们无法相信这仅仅是一场演习，毕竟他们亲眼看到战友牺牲。 袁罡适时地为众人解惑，告诉众人那些被杀的新兵只是早就准备好的道具，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一场演习更加逼真。 第二天的时候，公告墙上就公布了每位新兵在本次演习中的成绩以及新兵集训的总成绩。 百里涂明看着手机中显示的数字和排名脸色不好看：“我的总分怎么只有74分......排名185？” 曹渊看着手机里的名单，名单最上方是林七夜95分，排名第一。第二是沈青竹92分，而他是91，排第三。继续往下看，在第十的位置看到了唐婉茹的名字，84分。 “她怎么只有84分，演习的时候她可是杀了一只川境猎音者。”百里涂明有些奇怪。 林七夜若有所思，虽然婉茹平时的表现一直维持在平均水平之上，但演习这次教官们一定可以推断出她的能力远超平时，为什么她的分数排名只有第十......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百里涂明的话打断了林七夜的思路，他继续道：“七夜你不是去上京小队就是去特殊小队了，我们几个估计是在一线城市。哎，时间过的真快，真不想和你们分开。” 淮海市。 天平走到一间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队长，今年的集训营排名出来了。” 王面正低着头看着手机中的排名信息，闻言点头表示：“我已经知道了。” “队长，林七夜排名第1，我们要不要向上级申请，把他调过来？” “不用。” “为什么？” “他这种罕见的天才，注定是要自己组建一支特殊小队的。” “如果他来不了的话，队长你为什么还盯着这个排名一直看，这个里面有你想要招揽的人吗？” 王面的视线停留在某一个不太靠前的名单上，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说着，他将手机屏幕熄灭，抬头看向窗外。今天外面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中只有几片云彩，就像朦胧的薄纱一样。 他看的有些出神。 第93章 津南山救援（2） 天空中的乌云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缓缓从天边蔓延开，朝着津南山笼罩而来。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在整个训练营上方响起。 “全体集合！” 不出3分钟，所有新兵在训练场整齐列队集合。 洪教官拿着手上的调令，按照排名逐一宣布着新兵接下来的去向。 “郑钟，调入武东市117号小队！” ...... “莫莉，调入姑苏市017号小队！” “百里涂明，调入广深市010号小队！” ...... “唐婉茹，调入苏南市008号小队！” ...... “曹渊，调入淮海市007号小队！” “沈青竹，调入上京是006号小队！” “林七夜，调入沧南市136号小队！” 底下的众人一片哗然，大家看向林七夜，明明他是第一名，为什么会被留在沧南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线小城市？ 在一片喧哗质疑声中，林七夜反而没有什么不满，留在沧南就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只是......他看向安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唐婉茹，他们......就要分开了吗？ “报告！” “讲。” “我不服！为什么林七夜排在第一，只能留在沧南！”上京市和苏南市的距离有沧南和苏南的5倍多，这个结果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不公平。 “这是守夜人高层安排的，我们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有过疑问，但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军人，军人要做的就是服从！” 沈青竹眉头皱起，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大颗雨滴从天空落下，一滴、两滴，几乎就是顷刻间，天空中密集的雨滴汇聚成磅礴的雨势轰然砸下！噼里啪啦的雨声一时间改盖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与此同时，训练场的地面开始隐隐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如区别于云层中的惊雷，带着被土壤覆盖的沉闷与广阔。 唐婉茹默不作声地闭上双眼，剔除对周围的一切感知，调动精神力灌入地下。她的精神力随着土块与砂石的翻滚而波动着向外扩散，越靠近山里，那股震动的频率就越强。 她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刚才在地底感应到的震感来自两个距离很近的方向，其中一处的波动其实非常规律，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但由于境界的原因，无法确认那一处的震源里有什么。 她缓缓皱起了眉。 这时，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在不远处停下。袁罡从当中快步走下，看着众人高声喊道：“十分钟前，因地震影响，津南山附近发生大规模泥石流！周围六个村庄遇难，初步估计，遇难者有近两百人！已经有大量救援队出发，但是距离津南山最近的就是我们，时间就是生命。现在，所有人，上车！” ...... 一辆辆军用皮卡急速地驶出训练营，朝着津南山的方向前进。 洪教官一边分发军用大衣等物资，一边给众人分配任务。 “山路崎岖，车子进不去，接下来需要大家步行前进。所有人分为8个小组，每个小组前往指定地点进行抢险救援。其中1号小队的任务最重，需要穿越山脉前往津南山最腹地的村庄。林七夜，你是1号小队的队长。” “是。” “1号小队的其他8人分别是沈青竹、百里涂明、莫莉、邓伟、李贾、李亮......。” 名单里没有唐婉茹。 林七夜和沈青竹同时看向正在低头扣衣服扣子的她。 这次行动是对抗天灾，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除非是人类的顶尖强者，否则谁也不能拍胸脯保证一定安全。 唐婉茹似是有些出神，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教官继续分配的小队：“2号小队队长：李少光。队员：曹渊、唐婉茹、陈行......” “这次你们所面对的，不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灾难，我希望所有人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唐婉茹看了站在人群中的教官一眼，拍了拍坐在她身旁的沈青竹的手臂。 沈青竹立即低头看向她。 【我有点担心你。】她用唇语说道。 沈青竹怔了怔，觉得外面的狂风暴雨和车里的颠簸都远去了，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俯下身轻声对她说：“别担心。” 唐婉茹没有说话，而是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翻过来，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样东西，然后将他的手合上。 【替我好好保管它。】她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沈青竹感受着手心的凉意，那是一串手镯，他未曾见她戴过。不过他点头保证：“好。” 百里涂明凑到林七夜耳边小声道：“七夜，那该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 林七夜转过来看向他，百里涂明在那样的眼神下浑身一抖，嘴巴比脑子还快：“那肯定是什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她肯定是心急如焚想去救援，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找个人拿着。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小组的，不然七夜你一路保护她，一定能让她对你回心转意的！你说是不是，曹渊？” 百里涂明撞了一下身旁沉默的曹渊。 “啊？哦，是的。” “我说你怎么了今天，从刚刚分配队伍就一直神不守舍的，我知道你担心七夜和我，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百里涂明拍了拍胸脯。有他的禁物在，一定可以让七夜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林七夜看向曹渊，轻声说道：“曹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曹渊本就坐的笔直的身体一瞬间更加端正，他期待地看着林七夜：“你说。” “我想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林七夜眼神中的认真让曹渊震了震。他点头，郑重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 第94章 津南山救援（3） 车辆在泥泞的山路间盘旋，越往里，道路上堆积的泥土与砂石就越多，其中甚至不乏有比人高的巨石伫立在其中。 车里新兵的数量随着一个个小队的下车而减少，天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洪教官看着外面的道路，对比着手中的电子地图，沉声开口：“前面即将到2号村庄，2号小队准备下车。” 曹渊第一个站起身，他下车前冲林七夜点点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2号小队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跳下车，唐婉茹也起身朝外走去，路过林七夜的时候被林七夜拉住，他抬头看她：“一切小心。” 唐婉茹点点头，然后走到边沿，轻巧地往下跳，黑色的军靴溅开了一滩泥泞。她转过身，伸出手朝里挥挥，脸上是一贯浅浅的笑。 林七夜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里慌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 “这边。”曹渊放下夜视镜，指了一个方向，身后的小队成员沉默地跟上。他们已经行进了将近8个小时，当中没有休息过一次，连平时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唐婉茹也没有放慢脚步。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黑暗中的村庄犹如蛰伏在深山里的恐怖巨兽，而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没有听到村庄里传来任何动静。 就像里面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一样。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 曹渊捏紧了拳头，这样的死寂他曾经深刻地体会过一次，今天再次见到，记忆深处的愧疚与痛苦差点将他一瞬间埋没。 他稳了稳心神，看一眼手中的指南针，沉声开口道：“我们现在在村庄的南面，所有人两两分组，按照东、西、北三个方向呈s形曲线搜索，最后在背面回合。仔细搜索，一定不要漏下可能得幸存者。如果发现不对，立即喊人！” “是！” “唐婉茹，你和我一组。” “好。” ...... 这个村庄有一条石板铺就得大路呈十字形贯通连接南北两个东西方向，大路上此时静悄悄的，只有月光洒在路面，让灰色的石板呈现出一抹冰冷的蓝白。 道路两边的房舍有的大门敞开，有的紧闭，有的甚至整个房屋和院落都被泥土掩埋。这些房子里都没有任何声响。两人在寂静中快速行进，进入一间间地去搜寻。 “这样太慢了。”唐婉茹道：“我们分开找会快一些。” “可是如果有危险......”曹渊有些迟疑，他也想快点救人。 “如果有危险，我们离得这么近，只要任何一方大喊，另一方也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赶到。”“好。” 曹渊说完，转头向着左侧紧闭的房屋而去，他几乎不用蓄力便高高跃起，转眼间消失在了院墙之后。 唐婉茹则转身，看向了右侧敞开着的大门。 这里的房屋建筑比较统一，应该是在同一段时间一起修建的，红瓦白墙，墙壁上贴的是白色长方形瓷砖贴，窗户玻璃则是蓝色的。此时院落中正对着大路的铁皮大门开着，站在外面也可以看到房屋的大门也是一样敞开的。 站在外面看去，整间屋子就像一个张大嘴巴的脑袋，两扇窗户是眼睛，黑洞洞的门是嘴巴。 唐婉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房屋背面的泥沙将朝后的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投不进一丝光亮。 “呜呜呜......” 唐婉茹仰头看向楼上，是上面隐隐传来的哭声。 左侧是上楼的台阶，水泥铺就的台阶被砌在整栋楼的外部，进来就可以看到。她抬脚往上走。 来到二楼，哭声越发明显了，就在阳台最里间的房间里。她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在第一间房朝着走廊的窗户旁停住了脚步，转身朝里打量。 月光在她的背后洒进窗户里，从她的角度看不清里面，但里面却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的动作。 “叮——”一根银色的尖针从窗户中射出，轻松地穿透玻璃直直朝着她的眼睛射去！ 唐婉茹圆圆的黑色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竖瞳，一缕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在她眼前浮现，将靠近的银针包裹消融。 “嗤——”就像是滚烫的金属被放进了冰冷的水中，银针在顷刻间被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哗啦啦——”整间窗户玻璃碎裂地声音这才迟迟地传来。 而在窗户之后，无数的银针朝着唐婉茹飞射而来！ 这时，一直绑在她手腕的薄纱无风自动，自发地在她面前散开，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碰声，银针被悉数拦下。 声音停止，薄纱散开，本该在薄纱之后的唐婉茹却没了身影。 “人呢？”一道男声传来。 “不知道，应该就在附近，一定是躲起来了。”稚嫩的声音回应，语气里有着与声线不符的阴冷。 “哼，她以为能躲得掉？探查可是我的拿手活。”那道男声话落，缓缓走向窗户的方向。此时外面雨已经停了，月光将四周的室外的一切照的清晰。 他没有贸然探出头，而是在窗户边轻嗅几下，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人的味道。他觉醒禁墟之前是一名猎人，追踪与捕猎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特定的气味，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与每个人自身的味道组合，代表着这个人独一无二的标志。 窗外没有人。他抬头出去，只看到地面上留着刚才用来阻挡银针的薄纱。 他眼神一亮，能够挡住飞速的银针，这一定是一件防护类的禁物，是个好宝贝。 他再次左右看看，确定走廊上没人，然后探出窗户伸手去捡地上的薄纱。 下一秒，弯下的身体天旋地转，他重重地砸在了天花板上。 身后的另一人因为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灵活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站稳。 男人站起身快速后退，两人背靠背看着陡然变幻的空间场景，心中俱是一凛。这里仍然是在房屋内部，但此时地板在上，天花板在下，上下颠倒，房间内的家具以及瓶瓶罐罐全都砸落碎裂。 第95章 呓语分身 原本在阳台外的那缕薄纱从走廊变成天花板的地面缓缓飘落，待落到地面，刚才消失的唐婉茹赫然就站在原地。 “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薄纱灵活地游动在她的周围，变成长长的一条从后轻轻地挽在她的手臂上。 她表情失望地上下打量一番两人，叹了口气道：“怎么只来了两个，是看不起我吗？” “嘿嘿，女娃娃，你该不会真以为只有我们俩吧，告诉你，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埋骨地。”男人咧开嘴冲她露出一个森然的笑，语气笃定道。 “别和她多说。”他身侧站着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光头男人，明明是中年人的长相，但发出的声音却宛若稚童。看来刚才楼上的哭声就是他发出的。 “哦？看来今天来的人当中，有着让你们望尘莫及的实力。”唐婉茹了解地点点头。 “哼，别急，我会提着你的头去见他的！”话落，猎人与光头男同时身形快如闪电地朝着唐婉茹冲来！ 唐婉茹在原地没动。下一秒，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他们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袭白色连衣裙，头上扎着粉色双马尾，男的头发中染着一抹绿色，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半张脸血肉模糊。这两人俱是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凭空出现的身影让原本冲到跟前的两人脚步一顿，在他们迟疑的瞬间，唐婉茹的手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形，洁白修长的手指犹如一朵轻盈的兰花，稳稳停在身前。 只见她唇瓣微张，含着笑意轻飘飘道：“杀了。” ...... 曹渊在进入小院的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埋伏，他没有拔刀，硬是凭借着自身的战斗技巧和对面的1个川境对打了起来。 曹渊，不能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拔刀，要速战速决，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 紧固的空间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下一秒，一双手将空间撕裂了一个缝隙。原本稳固的空间开始崩坏，倒转的重力回到了原始的位置。 唐婉茹快速后退，落在院落中稳住身形看向屋顶上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脸上还戴着一副银色面具。他轻笑一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头银发。 “好久不见，唐婉茹。” 唐婉茹眯眼，笃定道破来人的身份：“呓语。” 屋顶的人点头，没有给砖头泥土下压着的两具残肢半分眼神，他有些惋惜地冲唐婉茹道：“因为你太狡猾了，所以只能由我这具分身亲自来了。只可惜你不愿意加入古神教会，今后就只能和这个村子上的人一起埋葬在这里了。” 唐婉茹今天的预感得到印证，但她没有慌张，也未露惧意，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呓语，眼底甚至有着隐藏得极深的兴奋。 呓语的精神力笼罩周围的空间，一股属于海境的极致威压朝着唐婉茹当头盖来，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半空，下一瞬间出现在了唐婉茹身后，手中两把弯刀交叉朝着唐婉茹的后脖颈切下！ “叮——”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锦雾绫自发护体，在她后方笼罩住周身。呓语眼底浮现一丝诧异，这是什么禁物，他从未见过，竟然能跨境界抵挡海境强者的一击。 但他没有停顿，刀身旋转如同一轮弯月从他掌心飞射出绕向唐婉茹前方，而他的手则迅速抓向了这件禁物。 薄纱入手，薄如蝉翼，又似天边的云彩般琢磨不透，顷刻间就从他掌心散开，变成一团云雾后汇聚到唐婉茹身旁。 而唐婉茹此时已经转过身，手直接抓着那两柄刀的刀锋，特殊材质的刀竟然没将她的手砍成两半，反而只有少量的鲜血留下。 呓语低声呢喃：“有意思。” 他看向周围，此时周围的事物不知何时已全部消失，天空中的月亮也没了踪影，只有寂静的黑。 呓语抬起手，想要像刚才破开鬼面相地一般撕碎这里的空间，但他凝聚了十成的精神力，才发现空间只是有微微的扭曲，待到他的力量卸去又瞬间恢复如初。 “只困住我，可不够。”他说道。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上的花纹开始变幻，在空中飞快拆解，变成了数十把尖锐的弯刀。 “嗖嗖嗖！”弯刀齐刷刷朝着唐婉茹飞射而来，每一柄刀都只有手掌大小，尖锐的刀锋泛着森然，以刁钻诡异的角度朝着唐婉茹周身各处要害割去！ 而他本人的身形快如闪电，一眨眼出现在了唐婉茹的头顶上方，手中寒芒乍现，朝着唐婉茹头顶刺下！ 唐婉茹现在还不到海境，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只来得及向后撤一步，无视周围所有的弯刀，抬头对上呓语充满杀意的眼睛。 只一刹那，呓语感觉到自己的眼珠有些不受控制地滞缓......那是石化？！来自蛇女的石化！他只停顿了一瞬，就立刻用海境的力量强行破开神墟，但就是这一瞬，对于唐婉茹来说已经足够。 她的手已经抱住了呓语的脑袋，两人目光相对，她的手掌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下一秒，尖锐的指甲以远超常人的力量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太阳穴！ 呓语的瞳孔剧烈颤抖，这种极致的痛处让他清醒的同时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他大力挥开唐婉茹的手并用尖刀朝着唐婉茹脖子的大动脉刺去时，唐婉茹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肩，将他死死固定在身前，下一秒，伴随着手中的尖刀刺入肉体之感传来的，是空中飞旋而至的他自己射出的弯刀。 “唰唰唰！” 倒地的呓语只觉得浑身都被冰冷的刀锋扎入，犹如被凌迟。而在他侧躺着的唐婉茹周身却只有数十道浅浅的血口。 她的身体强化程度绝不是只是川境，他强忍着剧痛想要起身，就对上了她的盈盈目光。 第96章 彻底蜕变 她脖子上的鲜血早已将身上的衣服染红，但她此刻竟然在笑。 “谢谢你。”她说。 没有你，海境的壁垒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突破。 然后她趴着的身体没动，两条柔软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瞬间反向抬起，掌心握着最开始接住的那两把弯刀，狠狠地再次扎入了他的太阳穴！ “噗嗤——”他第一次体会到刀身进入脑中的那种冰冷，接着她握着两把刀，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双手被割破的痛处，握住刀锋狠狠一转！ 呓语整个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想伸手握住之前扎入唐婉茹脖颈的刀，伸出的手却被一股巨力挥开，他两眼充血，模糊地看过去，只看到一条满是鳞片的尾巴，那条尾巴挥开他的手后没有离开，反而顺着他的胸口向上，冰冷地绕住了他的脖颈。 下一秒，那尾巴猛然用力一绞，他只觉得一瞬间被切断了与空气的联系，脖颈中的血液反向奔涌向大脑，一瞬间撑爆了他的所有意识。 ...... 黑雾散去，残破的院中只剩下了唐婉茹一人。 她的脸色此刻苍白无比，鲜血在地面上汇聚了一滩，她捂着脖子坐起，眼睛在正常的黑色瞳孔与带着金色花纹的竖瞳之间来回转换。 渐渐地，脖子上的血液止住，但她却仿佛更加虚弱了，衣领处的皮肤上已然全都覆上了鳞片，而且那鳞片在迅速向上蔓延，将她的脖子包裹住，包括原先有伤口的那一处。她撑在地面的双手狠狠抓紧了地面，将坚硬的水泥地抓出了道道裂纹。 “刺啦——” ...... 林七夜正在林间奔逃，恍惚间听见了一阵清鸣从山间传来。他的心脏不知为何跳的有些快，就像是失控了一般，那种看见唐婉茹下车之时的心悸再次涌来，他内心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身旁的山脉突然大幅倾斜，树林、溪流......周遭的一切全都开始倾斜，半座津南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上下对调翻了个身！ ....... 唐婉茹在极致的痛苦中晕厥又清醒，那种蜕变的痛苦就像是将她本身属于人类的血肉一寸寸剔除，筋骨打断，又再次修复，一点点重新拼凑回去。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过了好多好多年，又似乎仅仅只是一瞬。 汹涌的黑雾在她周身弥漫，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片刻后自发地散开，露出中间已经失去意识的她。锦雾绫从原本透明的薄纱变成如同云锦般朦胧的白，覆盖并缠绕住她因为蜕变时而失去衣物包裹的身体。 月色下那一抹泛着流光的白将她本就白皙的身体衬托的更加如玉般光洁，曾经的伤痕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宛若新生。 皎皎明月，莹莹玉骨，犹如长于浩瀚星辰穹宇间的仙女，穿越过空间与时间的壁垒，来到人间。 突然，地面的开始再次震动起来，这次震动远超之前，整片津南山的大地都在剧烈晃动，强震之下，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贯穿了整条街道。 而裂缝延伸出来的裂纹蔓延至这间院落，唐婉茹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让她整个身体失去支撑瞬间下落！ 就在她毫无知觉地跌落深渊地缝之时，一条手臂将她整个搂住，那条手臂的黑如焦炭，又隐隐遍布血痕，上面涌动的煞气让它看起来狰狞可怖无比，犹如血肉之下有无数恶鬼在尖叫着要挣脱。 “砰！”两人从高空直接坠下，在落地之前唐婉茹被调转至上方，落下时的冲击力连带着自身的重力将身下焦黑的胸膛砸的窒息一瞬，又恢复如常。 就在那冲天的煞气即将翻腾而起的时候，曹渊死死地控制着即将挥刀而起的手，脸在正常与诡异之间几经转变，最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他刚才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唐婉茹落下深渊，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多想抽出了系在腰间的刀，下一秒变成黑王将她牢牢接住，要是不转变，两人只怕会直接摔死在这深渊之中。 可能是这一次他一直在极力地控制着精神力，转变的不是很彻底，所以经过一番挣扎靠着自己摆脱了黑王的状态。 他苍白着脸脱力地躺在地上，眼神从半空缓缓移向了自己胸前靠着的人。 她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着，仿佛不知道刚刚经历过怎样的危险。他的目光从她头顶的发旋移到她的额头、睫毛、鼻尖再到嘴唇。 她睡着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平时那股看着温婉但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紧抿着的嘴唇有一种往常掩藏在平淡表情下的执拗。 他没动，就这样看着，长又浓密的睫毛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突然，唐婉茹眉头微微蹙起，双眼微微睁开，金色的竖瞳收缩一下，再一眨眼，变成了原本的黑色，只是那黑色中透着盈盈金光，不细看不易察觉。 她手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待手掌摸索触碰到温热光滑的“地面”时才发现不对，她身下躺着一个人。 她撑起上半身看着眼前光着胸膛的曹渊，发现自己身上仅仅只有薄纱包裹，抬手就给了一眨不眨和她对视的曹渊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深谷回荡。 攻击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看什么看，臭和尚。” 唐婉茹迅速爬起来背过身，从黑雾中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曹渊愣愣地捂住自己的脸，他脸颊上被筛出来的几粒小雀斑周围泛起红晕，懵懵地低声道：“我又不是真的和尚......” 第97章 第二分身 他的脸上被兜头罩上一件衣服，他拿起衣服，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因为转换成黑王，这时身上未着寸缕。 他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朝着耳朵和脖子传递，可惜一头长发早已被剃掉，无法为他遮掩一二。 他迅速转过身，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这是......连衣裙？ 他犹豫纠结片刻，认命地将脑袋套进了领子里。 穿完后他一边低头打量刚好遮住膝盖的红色“长裙”，面向墙壁安静地等待身后人的吩咐。 但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 “你没事吧？”曹渊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就在这时，一股属于海境强者的威压陡然爆发！ 强烈恐怖的精神力如排山倒海般从他的身后向周围扩散，他赶紧回头，只见唐婉茹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周身黑雾涌动，她神情痛苦，皮肤上隐隐有裂纹出现，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从身体中挣脱而出。 下一秒，她用脑袋直直地朝着周围的山壁砸去！ 曹渊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将手垫在她的额前。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后，她的额前完好无损，但他的手背上却已经鲜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 “你怎么样？”曹渊扶住她急切问道。 唐婉茹被这一撞有片刻的清醒，她明明已经彻底蜕化完全，为什么又会.......难道是呓语的本体境界太高，即使是海境的分身依然不能被她跨境界吸收吗？ 是她想的简单了，川与海之间的差距怎可与池和川、盏和池之间相提并论。 好在她提前有准备。知道古神教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这次泥石流又恰好在津南山，时间正好发生在他们结业之前。这一切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多想。 下车前她将灵蛇钏交给沈青竹，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里面有一具她的分身，所以即便这具身体真的爆体而亡，她也尚有机会重头再来。 届时......她定要将那些罪魁祸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 但现在......她低下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然后抬起头看向曹渊：“你会把我从这里带回去的，对吗？” 曹渊郑重点头：“我会的，我保证。” 唐婉茹似是欣慰又感动地点头，晶莹的泪花在她眼中打转，让她本就楚楚可怜的神情更加惹人怜爱。 她注视着曹渊，软软开口：“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我刚才的变化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为什么昏迷，你就说发现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昏迷？！”曹渊有些焦急，他还欲开口，有些干燥的唇上被覆上了一根柔软白皙的手指。 他一怔。 “你刚刚说自己不是和尚，我听到了。所以你可以为我撒一个谎吗？”唐婉茹说完这句话，盛在眼中的泪珠似是挣脱了束缚般落下。 “啪嗒”一颗滚圆的泪珠如易碎的水晶般砸落在地，但曹渊只觉得仿佛听见“咚”的一声，犹如巨大的鼓锤狠狠敲在他心头。 他焦急地不知道怎么办，他......他答应过七夜，一定要保护好她。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这一句话让他忘记了思考，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却见下一秒，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眼睛一闭倒在他胸前。 ....... “沈青竹！！！” 洪教官双目充血，悲伤又愤怒地朝着悬崖下方的岩浆咆哮：“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 声音沿着岩壁荡开，传出去老远。但沈青竹却听不到了。 炙热的岩浆将他整个包裹住，他浑身的血肉几乎在顷刻间被融化。 那炽热的温度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燃烧殆尽。他感到自己的皮肉已消失，骨骼正在融化。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涌起了曾经记忆中的许多画面：第一次走出孤儿院，第一次在兄弟们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第一次翻开课本，第一次打工，第一次使用禁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她下车前担忧地望向自己，他还让她别担心，却没想到自己就要食言了。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那窒息的黑暗时，胸口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那股凉意在一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将他的灵魂从滚烫的岩浆中摘了出来。 此时无人看见，他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那个臂环周围氤氲起无数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碰上炽热的岩浆时消散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一部分仍然顽固地围绕在臂环周围，顺便将沈青竹包裹其中。 臂环上盘踞着一条作为装饰的金色小蛇，它那红宝石做的眼睛闪过一阵亮光。 这亮光仿佛为它注入了活力，让它在一瞬间从死物变成一条灵动的、生机勃勃的小蛇。 小蛇绕着沈青竹已经碳化的胸膛爬行，沿着他极度微弱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上，从下巴绕过他的嘴唇，盘踞在他的鼻梁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良久，就在沈青竹的呼吸减弱之时，身着黑色鳞片的小蛇终于顺着鼻梁爬上了眉心。 小蛇轻轻地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脑袋搭在沈青竹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澎湃的能量注入他尚且停留在身体里的灵魂中，将本预消散的生机收拢回他的身体，将他周身的死气震开驱散。 这股能量与四周的土地形成共鸣，无数的土元素向着这一片远离人烟的地下空间汇聚。 五行之中的土承载着另外四行平衡运行的基础，象征着稳定、中心和统一，是万物生长和稳定的基础，代表着生化万物的特性，是气血生化之源。 沈青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碳化的骨骼重新生长，失去的血肉在迅速恢复，但与此同时，金色小蛇那双红色剔透的眼珠在慢慢变浅，直至变成淡淡的透明粉色。 它缓慢地爬行至沈青竹的脖颈，绕着脖颈转了一圈，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圈，方才闭上了双眼。 ...... 大量的搜救人员来了又失望离开，日月交替，转眼间一天过去。 寂静无人的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长发的身影从虚无中走来。 第98章 禁墟失控（1） 呓语低头注视着经过各种仪器探测与挖掘后的一片狼藉的土地喃喃自语。 “两具投影的灵魂都被磨灭，而且都找不到踪迹。从第二具死后开始，我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这里，到底发生了什......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 他话说到一半，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挥舞双臂想要扭动起来。 “啪——”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找到是谁动的手脚，我一定要将他的灵魂磨灭！” 突然，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侧耳倾听起来。 片刻后，地底隐约的震动间歇性地再次传来。 “难道这里有炎脉地龙？” 他伸手在对着地面，在虚空中一抓，一具被土壤包裹着的人型从地底深处瞬间破土而出。 他手指一挥，那包裹着他身躯的有些坚硬的突然在顷刻间碎裂开来。 呓语打量片刻，笑道：“是个好苗子，虽然没有双神代理人，有你加入也不错。” 他对上地上躺着的沈青竹刚清醒过来的目光。 “你有两个选择，成为信徒，或者死。” 沈青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空荡荡的一片，他正要坐起身，脖子一动方觉颈间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着，他眸色深了深，却没有伸手去摸。 他想到了百里涂明给他的回天玉，决定赌一把。 他抬头看向呓语，回答道：“我愿意成为信徒。” ...... “对不起，七夜。” 曹渊没有对上林七夜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昏迷不醒？”林七夜站在医院病房的走廊外，他刚回到集训营就听说2号小队有一名队员遭遇袭击陷入昏迷。 直到确认是唐婉茹，心中那股一直不好的预感终于尘埃落地。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唐婉茹至今未醒，并且还不允许人探望。 “我们遇到了袭击，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曹渊一字一句道。 林七夜瞳孔微缩，他自己在津南山尚且遭遇到了3名川境1名海境的追杀，最后甚至呓语的分身也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让我去看看她。”他对门口看守的士兵沉声道。 士兵还想阻拦，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众人看去，只见是消失许久的袁罡。 “总教官！” “总教官！” 袁罡点头示意，然后看向林七夜。他没有斥责，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林七夜道：“你跟我来。” 说完直接打开房门走入了病房，林七夜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林七夜目光一闪，这门应该是某种隔绝类的禁物，在外面无法感受到内部的任何动静和声音。 而当人进入后方才发现，这里的空间布局与医院的其它房间不太一样，周围墙壁是特殊材质的金属做的，没有窗户，只有房间中心放着一张床，旁边是一些检测仪器。 而床的周围有一层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的隔绝罩。 如果说整间房间是牢笼，那么床就是牢笼中的镣铐。 林七夜没有看别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周身黑气弥漫，即使昏睡着，她仍然紧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那么脆弱又无助。 林七夜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如刀绞。 如果他当时可以和洪教官争取将她安排在1号小队，即便......即便他们也面临着那么多的危险，但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握紧拳头。 袁罡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等他主动问，而是喊来了站在房间角落的几名正在看报告的研究员。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袁罡问。 正中间一名最年长研究员摇头，他是今天临时被总部调过来的，因为这名新兵的情况太过诡异。 “她虽然昏迷，但是仍然在使用禁墟。不，或许应该说，可能正因为昏迷，所以才无法控制禁墟。”他说着，吩咐助手拿过来一盆花。 有人穿着防护服将那个玻璃罩的结界打开一个小小的口，然后将那盆花放了进去。 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在碰到黑气的一瞬间枯萎，就像视频里的特效一样，从充满生机的鲜红色变得灰白，然后凋零。 整盆花朵死去就是一眨眼的事。 “原来她的吞噬禁墟竟然可以吞噬生命力......”袁罡若有所思，难怪当初要藏拙。这样的能力太过逆天，一旦暴露，必定遭受古神教会的觊觎。 他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七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但只要人活着，尚且还有一线机会......”他想到至今未找到尸骨的沈青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如果不是和曹渊一起，她甚至还不能安全被送回来。” 当时2号小队的人在约定的村庄北门看到疯魔曹渊的时候都是齐齐一惊，他们当中没有人有能力将疯魔曹渊控制住。 众人正犹豫着合力拼尽全力一试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看到他背后竟然背着一个人。 不，或许不能说背着，而是拿着布带绑在了背上。 疯魔曹渊看到众人，拿刀的手一紧，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嗜血的笑，但又强行忍住。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死死地克制住自己，僵硬地一步一步转过身，方才让众人看到他背后失去意识的唐婉茹。 2号小队所有人大惊，正当众人猜想这是不是疯魔曹渊吸引他们上前的陷阱时，只见他手指的指骨发出咔咔声，就像有两个人在他身体里角逐，争夺手的控制权。 “哐当”他手中握着的刀终于落地，他僵硬着身体，深深喘息，最终逐渐变回了正常的状态，随即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别靠近！”他喊道，止住了众人想来帮忙的脚步。 “立即呼叫支援，让他们带隔离禁墟的防护用具来。”他一字一句道。 ....... 第99章 禁墟失控（2） 林七夜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 半晌，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伸出手一把撸起袖子，冲着那名研究员急切地问道：“要不要试试我的血？我是双神代理人，我的血说不定可以压制她不受控制的禁墟。” 袁罡眉头瞬间皱起，这是什么说法，就算成功，这对于林七夜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在研究员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种方式闻所未闻，而且她是禁墟失控，又不是缺血。如果有血就能压制禁墟，那神明代理人做任务不是洒洒血就好了。” 他见林七夜仍然坚持要一试的样子，叹了口气，吩咐助手取了他的一管血，将那些血液依他所言涂抹在唐婉茹的唇边。 她苍白的嘴唇在鲜血的覆盖下是恢复了些血色，但也仅仅是表面，周围的黑雾半点没有散去的迹象。 林七夜有些茫然地放下胳膊，上次......不是有用吗？ “上面已经决定，会将唐婉茹送去斋戒所。” 袁罡的话让林七夜猛地回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为了救人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这里，他们竟然还要把她送到斋戒所？！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斋戒所是用来关押有禁墟的罪犯的地方，但那里也是整个大厦压制禁墟最绝对的地方。而且，那里有大夏对禁墟失控研究最顶尖的医生，只有在那里，她才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多久能好？”林七夜低声问道，他转头看向唐婉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若是稍一闭眼她就会消失。 但他此时的精神力已然到了极限，从出任务到回到集训营，他的精神维持着一直高强度的集中，也未曾合过眼。此刻的打击让他在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手脚冰凉无力。 “具体的时间不能确定。”袁罡语气中有些迟疑，听在林七夜的耳中有些模糊。 他将手贴在玻璃上，身旁的研究员正要阻拦，被袁罡抬手制止。 林七夜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行睁着眼隔着玻璃描绘着她睡着的样子。 等我来接你。他在心底说完，一阵强烈的刺痛与晕眩感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七夜！” 袁罡眼疾手快接住他朝后仰倒的身体，目光幽深地看向玻璃内。 他没有告诉林七夜的是，将唐婉茹送入斋戒所是治疗，也是监视。他最近查到些蛛丝马迹，之前有放哨轮岗的士兵说，曾见过叛入古神教会的教官吴若彤出现过异常举动，比如长时间在角落观察食堂门口、训练场还有.....女生寝室。 提到女生寝室，他不得不联想到唐婉茹在考核日的狠辣手段，再结合吴若彤尸体的惨状，那件事说不定和她有关。 ...... “隔离治疗？她的情况那么严重吗？”百里涂明惊讶地看向林七夜。 林七夜沉默地点点头。 坐在一旁的曹渊紧皱眉头，他看着林七夜低落的神色，愧疚开口：“对不起，七夜。都怪我，如果不是当时分开检查，说不定......” “不，即使当时你们两个一起，也是一样的结果......甚至还可能更差。还好有你把她带回来，曹渊，谢谢你。” 林七夜真诚地看着曹渊。 一旁的百里涂明听到“带回来”这几个字，低下了头。沈清竹的......身体一直没有找到，无数的探测设备检查的结果都是已经没有生命气息，地底太深也无法进行挖掘工作。 那个面冷心善的少年，永远无法被带回来了。 他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扯开话题问道：“那她是在沧南治疗吗？还是去上京？” “斋戒所。”林七夜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斋戒所？！” “斋戒所？！” 百里涂明好奇的声音与曹源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曹，你知道那个地方？”百里涂明看向曹渊。 曹渊点头，周身气压有些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曾经在那里呆过，如果不是主持将我带到九华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七夜闻言也看向他。 “那里无法使用禁墟，而且里面大部分是穷凶极恶的能力强大的罪犯，犯了大错被除名的守夜人，以及——信徒。” ...... “信徒大人，这边请。” 厚重的金属门打开，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呼出去的水蒸气凝结了肉眼可见的白雾，足以见这间冷冻库中的温度已经低到极致。 但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仿佛丝毫未察觉的寒冷，他插兜走进房内，冷淡开口：“都在这里了？” 躬着身体的人急忙回答：“是的，这一批都是最近刚送过来的。” “可以了，你下去吧。”男人看了一圈笼子，说道。 “是。” 金属门关上。 领路人与门外的站着送货的人窃窃私语。 “这位新晋的信徒大人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 “是啊，不愧是最近呓语大人最看重的新人。就是不知道他要这么多新鲜的神秘尸体干什么。” “嘿嘿嘿，估计是什么大人物的癖好吧，管他干什么呢，咱兄弟俩正好借这个机会讨好这位新的信徒大人。” “说的是，还不是因为咱俩保密工作做的好，这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咦？这大门怎么打不开了？” “别急，我来试试。” ....... 冷冻库内，沈青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颈间。待摸到那一动不动的冰凉时心里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还在生气呢？” 无人回应。 他又道：“我不是故意不让你吃的，我只是担心你吃那么多会吃坏肚子......你看看这些，这里有这么多，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只见他脖子上的蛇形项链动了动，蛇头放开咬着的蛇尾，从锁骨间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凑到衣领口看向外面。 第100章 是你吗 它剔透的粉色眼睛看了看房间内众多的神秘尸体，微微亮了亮。 下一秒，只见它从手指粗细的小蛇变为和人腰两倍粗的巨蟒，那巨蟒的头呈三角形，身体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黑鳞，宛如一颗颗黑色的宝石，通体漆黑如墨。它长约十米，游动间犹如一条黑色的溪流。 只见它游到尸体前，张口突出一阵黑色的雾气，只听“嗤——”的一声，那些神秘的尸体表面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在瞬间化为焦炭，只余下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仍旧保留着。而这些被留下的地方都泛着各色幽光。 它张开口，那些幽光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自动汇聚到空中，被它吸入腹中。 “噗嗤——”沈青竹忍不住笑了一下。 蛇头立即看向他。 沈青竹马上端正表情，他可不想又被它冷落几个月。 ...... 当初他发现颈间有异物的时候，因为呓语在场，他没有表露出异样。等到独自一人时才发现有一条蛇形的项链串在他颈间。 这条项链上面的蛇太过熟悉，与唐婉茹送给他的手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手镯上的蛇眼是睁开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而这一条是紧闭着的......他正皱眉思索，就发现它竟然动了！ 它的脑袋晃了晃，似乎是刚刚睡醒，睁开了眼睛。 那是水晶般的粉色，就像被水冲淡的红。 鳞片上的寒意让他想到了在岩浆中时，那股从胸口游走到眉宇间的冰凉，正是这股冰凉让他原本要散去的意识回笼，那种骨骼与血肉生长的痒痛感让他毕生难忘。 是它救了他。 是她救了他。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攀附至衣领间朝外看的小蛇，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它的脑袋。这应该是某种珍稀的、防身类的禁物。 “以后，就叫你小茹，好吗？” “还好有你，和胖子的回天玉，不然......我一定会给兄弟们报仇的。” ...... 但之后作为信徒出任务时他才发现这条蛇绝不只是禁物这么简单。 那一天在任务完成撤离时，它毫无预兆地、以闪电般的速度一下子窜了出去，盘上了走在他正前方一位毫无防备的信徒的脖子上。 它细长的身躯爆发出了令人想象的力量，在一瞬间绞碎了那名信徒的脖子。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的“咔咔”声传来，它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前，将那人因为窒息控制不住仰头而凸起的咽喉一口咬断。 犹如水管的阀门被扯断，大量喷射出的鲜血浇了因为声响而回头的另一名信徒满脸，还没等他动作，沈青竹反应极快地打了一个响指，信徒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他震惊地死死瞪向沈青竹。 就在他强撑着准备发动禁墟之时，已经进食完毕的小蛇从前一名信徒断开的脖颈间抬起了头。 它张开口，一团黑雾从它口中弥漫而出，下一秒，信徒痛苦地捂着眼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他的声音被困在真空中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捂着已经是一片血洞的双眼哀嚎。 小蛇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游到他身边，在他难熬在地上翻滚时，用那黑色的尖锐尾巴，“噗嗤”一声，将他的手掌连同眼眶刺了个对穿。 …… 待它进食完，从那人的后颈爬出来的时候，正对上沈青竹的目光。 沈青竹在它的眼中看到了无辜与冷漠。 这眼神太过熟悉，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人。 “是你吗？”他单膝跪下，伸出温热的手掌让它爬上来。 它细长的蛇尾摆动，慢悠悠地从攀至他的指尖，它路过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弯曲的血痕。 它的身体上因为进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痕迹，沈青竹见状，抬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擦干净。一边擦，一边去看它的表情。 但他实在没有能力在一条蛇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只看到那双粉色的眼睛，好像变得红了些。 他若有所思，小心地将它用重新放在肩头，见它自发地绕成一个圈闭上了眼睛，便再没了动静。 他皱眉思考了一阵，又自嘲地笑笑。 怎么可能是她，玄幻小说看太多了吧，沈青竹。 …… 那次的事情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他出任务时，无论是任务对象，一起出任务的信徒，甚至还有一些神秘，只要它感兴趣，全都来者不拒。它的体型也从拇指般粗细变成了如今他两手勉强才能环抱住。 这当中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它强行吞下了一只重伤的海境神秘。 一同出任务的信徒羡慕对他道：“你养的宠物还挺有用的，是在哪里抓的？” 沈清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它口中的食物还未完全咽下，转头一口咬断了那名信徒的脖子。 沈清竹对着信徒快速冰冷的身体暗叹一声，自觉对着现场的一片狼藉开始善后。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类似于吐气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只见它身前多了一些东西......是它将刚才吞下去的“食物”吐了出来。 ......它吃的太饱了。 沈清竹对此下了定论，足以见刚刚它并不是对那信徒“感兴趣”，而是他说的话惹恼了它。 ......它太聪明了，聪明的简直像个人。 从那之后，沈清竹开始控制它的食量。在阻止它几次后，终于有一次将它惹恼了，狠狠用尾巴抽向他的脑袋，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估计要顶着猪头好几天，到时候可能连面具都带不上了。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从那时便开始了，直到现在，经过他锲而不舍的尝试，它才又对他的话有些许回应。 沈清竹微微松了一口气，老实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一向桀骜不驯的眉眼中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和与纵容。 金属门外，走廊的尽头。 尝试打开大门许久未果后，古神教会的两个成员正准备直接暴力开门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 他们回头看去，只见是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信徒大人的宠物。 第101章 斋戒所 它沿着走廊慢悠悠地爬过来，细细长长的一条小蛇，黑色的身体与走廊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鳞片偶尔反射出头顶的灯光，以及它那标志性的粉红色眼睛，他们根本无法发现它。 他们曾经听说过这条小蛇，那位信徒大人非常宠爱它，时常将它带在身边，时不时还会喂些小零嘴儿。而且这小蛇极通人性，听说连呓语大人都曾夸赞过它聪明。 这不，只见那小蛇游到他们面前，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看。 真可爱，两人同时想道。 “嘬嘬嘬”其中一人伸出手，两根手指捏起，模仿遛狗的动作，想要逗逗它。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闹了，正事儿要紧，先出去再说。小心信徒大人待会儿揍你。” 那人只能讪讪放下手，转过身准备用禁墟破门。 两人都没看到，身后那条肚子鼓鼓的小蛇吐了吐猩红的蛇信，眼中满是冰冷。 ...... 过了一会儿，一直紧闭的大门从内打开，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独自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隔着衣服整理了一下衣领。 但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只见他穿在里面的一件圆领黑色t恤的领子正在缓缓下滑，好像里面坠了什么重物一般。他只能伸手再理了理，最后干脆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领子，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离开了这间偏僻的仓库。 而在他身后，仓库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门口的角落，有两截断裂的手指，上面遍布狰狞的血泡，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 3个月后，斋戒所。 “嘀嘀嘀——”急促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正在值班的医护人员一怔，急忙看向墙上挂着的监控大屏。 只见那个大屏被分成A、B两块主要区域，而这两块主要区域当中又各自分成十几个监控画面。其中最大的两块监控画面分别对应着两间房间。 一间内空无一人，而另一间躺着一位沉睡着的少女。 在她身旁的检测仪器上，原本平静的、有规律的波动开始剧烈起伏起来，一时间房间内所有的监测设备都发出了警报。 “快通知李医生，病人可能要清醒了。” 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拿起桌面上的对讲机，沉稳地说道，半点没有因这些吵闹又急促的电子音而慌乱。 白色的走廊尽头响起来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为首的一名医生迈着大跨步向这里走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脑电波已经非常接近清醒的状态了。”值班医生冷静回答。 “好，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看看。”李医生转头对着身后的助理吩咐，身后几名助理纷纷点头应是。 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病床上躺着的少女正好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便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除了周围的仪器，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天花板、墙面和地板之间在强光下甚至看不见转折的缝隙，一切显得干净又整洁，似乎能让一切阴暗无所遁形。 她眯了眯眼睛，这些设施让她想起了记忆当中的一些，不太舒服的场景。 她缓缓看向了窗边沉默站着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这里是哪？” 这里的医生都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是因为出任务而受伤导致禁墟失去控制的守夜人，因此先入为主地对她抱有善意。有一个女助手见她苍白的双唇，温和地替她解答，语气轻缓：“这里是斋戒所。” 她的眸子一动不动，黑黑的瞳孔静静地注视几人：“为什么我用不了自己的禁墟了？” “整间斋戒所都是禁止使用禁墟的，你之前禁墟失控被送过来，之后就好好调理，等修养好了就能出去了。” ...... 李医生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情绪。 他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不对劲。从她的微表情甚至看不出丝毫的内心情绪，一些正常人会有的情绪反应，在她这里都被压制住了，甚至有的时候表情和说出来的话中的含义是相反的。 就像刚才，她明明看上去只是简单地在问为什么不能使用禁墟，但仔细想想却让人不寒而栗。她醒来不过几十秒，就已经在没有任何肢体动作的情况下尝试过使用禁墟了。 她想干什么？ 李医生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保持着温和的笑，尽可能地向病人释放善意来减缓他们刚到了陌生地方的焦虑情绪。 “你们要‘治疗’我多久？” “虽然你已经醒了，但是为了防止后遗症，还需要观察1年才能确定能不能出去。” 后遗症？她是什么情况自己非常清楚，这可不是对待病人的态度，他们这是打算囚禁她。唐婉茹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好。” 李医生嘴角的笑却渐渐落了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他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啪嗒。”白色的大门被合上，唐婉茹躺着没有动，慢慢闭上了眼。 她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禁墟，但精神力被大幅度地压制了，这种强度的压制，让她根本无法大规模地使用吞噬之力。但，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会儿手掌和手背，满意地笑了笑。 ...... “喂？”上京某间办公室里，一个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 “袁总教官，是我。唐婉茹已经醒了。”李医生的声音响起。 “情况怎么样？” “如果你说的是禁墟的控制，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的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但......她的情绪的确如你所说，有些不太对劲。我需要再观察一下。” “好，依你的判断来，放手去做。” 第102章 你是神经病吗？ 翌日。 唐婉茹正坐在床上发呆，就见到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女护工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对她说道：“今天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去活动了，我是B号院区的护工，今天由我来带你去固定的活动场所。” 唐婉茹跟着她绕过弯曲的回廊，走到一个门口。那门的材质看着像玻璃般透明，但精神力却无法穿透。 唐婉茹正打量着这道门，就见护工对着上方的摄像头掏出了工作证。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声音从喇叭处传来：“工号，请回答今日暗语，秉灯人今天最想吃什么？” “好吃到嘎嘎叫的咸奶油奥利奥和榴莲啵啵双拼戚风蛋糕盒子。” 护工说完，悄悄瞥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唐婉茹，见她只是站着，没有投来意想中诧异与好奇的目光，心里有些失望。 “暗语通过，请进入。” 透明门应声打开。 护工站在门口，对着唐婉茹摆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一边嘱咐道： “外面是露天的活动场地，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记得在下午2点之前回到这里。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请注意安全，这一片区域是与罪犯共用的，如果遇到危险，请立即大声呼叫，警卫队将及时赶到。” 唐婉茹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走进了大门。 透明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她抬眼看去，周围是至少有十几层楼那么高的高墙，墙体的材质看上去很特殊，应该是用特殊材料制造的。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哨台，那黑洞洞的圆形孔洞后面不知道是眼睛还是枪口。 这些墙就这样将露天的场地围成了这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地，她抬起头仅能看到偶尔飘过这一片区域的云，再远一点的就看不到了。 真是让人窒息。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铺就的环形跑道将整个活动场绕了一圈，中间连接着不同的活动空间。 斋戒所里按照性别分成两个区域，因此此时露天活动场上只有各自相熟的女囚犯成堆地凑在一起。 唐婉茹穿着白底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在一群囚犯间分外明显。 就像一只闯入了狼群的迷途的羔羊。至少在场的囚犯都是这么想的。 这里没有人会因为性别而小看任何一名女囚犯，恰恰相反，能够被关到斋戒所的女囚犯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远甚至超于普通的男囚犯。 这里没有“弱不禁风”，只有“弱肉强食。” 但此时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人，最主要她还不是囚犯。 靠近这道门的两名囚犯对视一眼，当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点点头，朝着唐婉茹走去。 她很高，约莫有近1米8的样子，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头在脑后，身上的肌肉很扎实，看着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笔直地朝唐婉茹走来，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喂，你是新来的神经病吗？” 这话里的嘲讽和挑衅能把一个正常的人当场气的跳脚。 但唐婉茹没有，她扫了一眼有意无意打量着这里的其他人，等到对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想要上前推她一把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 “知道我是神经病，还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想死了吗？” 她的音量不高，一贯柔柔的语气让远一点的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一副好脾气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说出来的话能将对面丸子头的脾气一下子点炸。 那人本预推她肩膀的手方向一变，带着重重的力道挥向她的脸！ 监控室里的李医生等人见状，屏息等待着唐婉茹的反应。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而又清脆的耳光先一步打在了丸子头脸上，将她整张脸打的歪向一侧，身体也朝着那一侧踉跄了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被打红的脸，牙齿隐隐作痛，舌尖甚至舔到一丝血腥。 “你找死！” 她举起拳头就朝唐婉茹的脸上挥去，带着十成十的力道。她的禁墟本就是力量系，虽然禁墟被压制，但平时一直以来都锻炼，身体的强度能比这里许多失去禁墟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太多。 但她小看了唐婉茹，或者说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她没想过留手。她的拳头甚至比丸子头更早地挥出，在抽了她一巴掌之后，她完全没有停手先看一看对方反应的打算。 “嘭！”的一拳重重砸在了丸子头的胸口，着力点巧妙又不讲武德，让丸子头在一瞬间双手捂住左胸佝偻下身躯。但还没等她缓过这阵钻心又令人尴尬的痛感，她脑袋后的丸子被一只瘦弱的手抓住。那力道让她有一种头皮都被撕裂的错觉。 丸子头被迫抬起头，就在她以为要被这个精神病人抓着头发羞辱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撕扯感传来，她整个人被唐婉茹从后拖着头发朝墙边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唐婉茹几步将她拖到那扇透明门边，监控室的众人以为她要按响门铃呼叫警卫队时，她又再一次没有按常理出牌。 只见她就这样抓着丸子头的头发，又快又准地朝着透明门砸去。 “嘭嘭嘭！”一连快速地被砸了好几下，门上已经有了血迹。 “快！警卫队快将人拉开！”李医生反应极快地按动了桌面的一个按钮呼叫警卫队。 而就在这时，在露天广场上的众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有几个迅速朝着唐婉茹这边跑来。 但还没等他们靠近，透明门及时打开，训练有素的警卫上前将唐婉茹与丸子头隔开。跑过来的一脸凶神恶煞的几人也没有再向前。 唐婉茹没有丝毫抵抗地放开了手，丸子头的脑袋软软的垂下早就失去了意识，被身旁的警卫架住才没有倒在地上。 “哼，算她走运。”远远看着这里的，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女子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真正幸运的是谁。 第103章 斋戒所女囚（1） “盯着那边的动静，只要她一出现，立刻将她带来见我。” “是，余姐。” ...... 唐婉茹被警卫队翻折双手扣住，她没有反抗，即便脸被抵在透明的门框上，也表现的非常符合旁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柔弱的羔羊。 如果在场的人没有看到她之前动手的样子的话。 她被警卫队带走，重新关进了那间病房。 没过一会儿，李医生走了进来。 他挥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助理有些担忧地开口： “医生，是不是要......”他看了一眼床边专门用来捆绑病人用的手铐。 李医生摆摆手，没有说话。众人依次退了出去。 李医生表情温和，并不严肃，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在椅子上坐下，和唐婉茹保持着一个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既不会表现出压迫，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我想你应该知道，斋戒所是不允许打架斗殴的。”他直接指出问题所在，没有拐弯抹角。 唐婉茹点点头，既没有辩解说是别人先动的手，也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 这恰恰是最难沟通的，李医生内心叹了口气。从她被带进来到现在，表现非常顺从。 但这种顺从和她刚才毫无征兆地动手表现的反差太大了，这一类人的心理防线其实非常高，极难突破。 他们在受到欺压的时候不会以一个弱者的姿态，通过向他人倾诉和抱怨得到心里安慰，也不自怨自怜，觉得自己要是做的更好，说不定会换来比现在好的结果。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不受外界的观念约束，往往通过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解决问题。 与他们敞开心扉沟通甚至影响他们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李医生没有再多浪费什么时间，只是道： “这几天你就在房间里活动，等冷静下来再评估是否可以外出。” 他说完起身走出去，话中被称为“不冷静”的唐婉茹冷静地看着他出门，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 门在李医生身后被关上，他皱眉朝办公室走去。 看来出门也不是她的弱点，看来不能用这个作为突破口和她谈。他边走内心边想着接下来的方案。 监控屏幕上，透明门上的血迹已经被保洁擦除，没有人注意到，所有飞溅的血迹圆头都指向一个中心，这意味着刚才砸门的着力点全部都是同一个。 ...... 3天后，食堂。 “余姐，那人来了。” 说话的是一脸精明谄媚的短发女子，被她称作余姐的人此时正坐在整间食堂位置最好的地方。 余姐的全名叫做余华，约莫40-50岁，长脸、短发，外突的颧骨是每个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面部特征。 第二眼就是她的眼睛。她的两只眼皮耷拉着，形成不怎么对称的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往往微微低着脸，眼珠朝着斜上方盯着人看，让眼白更加突出。 她的禁墟并不是什么攻击类的强大禁墟，而是一种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改变面部长相的禁墟，名为千面。 这种禁墟能造成的影响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 余华用在了“捷径”上。 她在家排行第二，父亲早逝，早早地便辍学跟着母亲回家务农。在20出头的年纪认识了第1任丈夫，育有1女。 但丈夫因偷窃被抓，为了生计，她去城里打工，然后结识了第2任丈夫，两人生下一名男婴。 但两人都不是什么勤劳吃苦的人，先不说余华没有离婚，光是乡下的女儿她都没尽到抚养的责任。两个想走捷径的父母看着在襁褓中的儿子，竟然一拍即合将儿子卖了。 不用付出任何劳动而来的丰厚的“报酬”犹如一只潘多拉的魔盒，将余华内心的欲望彻底点燃。 而她原本没什么用处的禁墟，为她之后三十年的拐卖儿童的生涯如虎添翼。 每每行动，她会先变化自己面部的骨骼形状，确保没有留下个人特征。 直到当年被拐卖的、曾经亲眼见过她改变长相的儿童长大了报案，这件案件才被归为守夜人小队处理，最终将她抓获。 而她成为斋戒所女囚的领头人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天生的蛮力或者打架技巧，而是对环境的适应和观察，以及对人心的把控。 她也不是一进来就当大姐大的，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她非常擅长观察人和环境，人心的欲望就是她做事情最好的利器。 心要狠，手要稳是她一贯的行为准则。 此时她睁着一双三角眼阴冷地打量着唐婉茹。下午那个力气大的女囚是她的人，人傻、听话、好掌控。 那天被打了以后在床上躺了好久，今天才能爬起来正常行走。额头还肿着，淤青也没消，此时看到唐婉茹进来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神看向了余姐。 “把她带过来。”余姐对身边的人缓缓说道。 身边的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朝着唐婉茹走去，走到她面前后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餐盘，前后将她包围起来。 “我们余姐让你过去一趟。” 为首的一名女囚道。 唐婉茹欣然点头，跟着他们来到了余华所在的位置。 没等余华说话，她直接在余华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余华脸色微沉，但没发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餐盘移开，阴冷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打转。 【这长相，如果在外面，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甚至可以卖的比男孩贵好几倍。可惜了。】余华想。 “你前几天打伤的，是我的人。”余华开口道。 “那她那么没用，是不是像你？”唐婉茹脸上只有单纯的好奇。 余华冷笑一声，不知死活。她拐卖的时候曾经耳濡目染，知道了太多对付这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年轻女人的方法，这种人被拐卖之后往往过的也最惨。 既然这一片监狱里只有女人，那来个乐子让大家有些娱乐活动也挺好。 她看了一眼墙边的监控，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第104章 斋戒所女囚（2） 身旁的人立即会意伸手去扯唐婉茹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唐婉茹竟然完全没有反抗。她顺从地站起来，跟着身边的4个人往外走。 之前被打的丸子头也在其中，她阴狠地笑了一声，对接下来的施虐和暴力充满期待。余华却微微皱起了眉。 几人很快消失在食堂的监控范围，唐婉茹被他们抓着胳膊朝女厕走去。 厕所还算干净面积不大，里面有3个隔间，和一个简单的洗手台。 唐婉茹被一把推进了厕所，那4人当中的1人没跟进来，而是在门口望风。 丸子头将门反锁后转过了身，和另外2人一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她的额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把她衣服脱了。”丸子头一边说一边观察唐婉茹的表情：“脱了再打。” 往隐私处和最痛的地方打，羞辱和疼痛双管齐下。 另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已经在想象那种折磨人的感觉能带来多大的快乐。 当唐婉茹没有如她们所愿地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只见她坐在还算干净的洗手台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 “妈的，我让你笑！”丸子头冲上来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她抓住了手，一把拖到面前。 唐婉茹从上方低头打量着她，丸子头被她那犹如在打量一块烂肉的目光吓到了，厉声大喊着后面两人：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后面两人正要冲上来，只听“咔嚓”一声，丸子头惨叫一声，被捏住的那只手的手掌从掌心向外被翻折成一个拳头的形状——整个手掌的骨骼已然全部断裂，再不成型。 与此同时，未等丸子头的另一只手抬起，唐婉茹一直在洗手台轻轻摇晃的两条腿抬起，膝盖夹住了她的脸颊。 钝痛感从她的颧骨传来，她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下巴无法合上。她的上半张脸迅速充血，但被膝盖夹住的地方却因为受力，皮肉微微泛白。 唐婉茹笑着看向冲到眼前的两人，膝盖一夹，比刚才手掌骨断裂时更加沉闷一些的碎裂声传来。 丸子头的眼白全都遍布了血丝，鲜血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缓缓流出。她举起的另一只手无力的垂下。 唐婉茹极快地松开她，两条腿没有放下，而是维持着抬起的姿势伸直了膝盖，绷直小腿，一左一右正好踹在朝她袭来的两个人胸口。 “嘭”“嘭”两声，两人被分别踹进了身后的两间厕所隔间中。 唐婉茹径直走向了右边的隔间，关上了隔间门。 她微微附身抓起了正在捂着胸口喘息的女人，打开了马桶盖子。 在女人震惊并恐惧的目光中，不顾她的剧烈挣扎，将她的脑袋塞进了冲水马桶中！ “嗝嗝......啊嗝...”沉浸水中的气泡音响起，那女人被迫喝下去许多水，再顾不上胸前的疼痛，双手撑着马桶座拼命地使劲，奋力地要将头抬起。 但压在她脑袋上的手如有千斤，纹丝不动。 唐婉茹既没有辱骂抱怨，也没有问她们这些待了许久的人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她只是沉默地看看那名女囚将马桶中的水喝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按了一下冲水键。 更多的水流让本就呛水的女囚挣扎的力度先是更加疯狂的变大，然后慢慢变小，最终归于平静。 唐婉茹松开按住她脑袋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另一间的女囚正缓过了气扶着隔板往外走，那间紧闭的隔间内传来的吞咽、挣扎和冲水声让她内心的恐惧与焦急达到了顶峰。 快点，快点站起来，一定要出去，出去告诉余姐，找更多的人再来收拾她。 她抚着胸口走出隔间的第一眼，对上了是丸子头侧趴着朝这边看的流血的双眼，她别开目光，从丸子头扭曲的手掌旁跨过。 就在这时，“吱呀——”身后的隔间门打开了，而厕所的门已然在眼前。 她以身平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一只手抬起转向门把手。 下一秒，脚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没站稳踉跄着朝旁边歪了几步。还不等她站稳，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从她的后背摸到她的肩膀，指甲微尖有些锋利，看上去保养的很好。就是这样一只手牢牢地将她固定在原地，而她自己伸在半空的手距离门把手几乎只有 1 厘米的距离。 她的指尖在空中颤抖着拼命向前，却发现这1厘米在此时犹如天堑。 她的另一边肩膀上同时受力，她转过头，就看见唐婉茹正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侧头与她面对面。 “你要抛下同伴吗？” 唐婉茹声音轻轻传来，厕所里这时安静极了，只有地面上的血腥味和隔间里抽水马桶蓄水的声音在回应唐婉茹的话。 女囚正要张口，就被重重地向后扯了一下肩膀，然后被不容抗拒的力量飞快地拖回了隔间中。 隔间门被关闭前，她又再一次对上了丸子头流血的眼睛，那眼睛中除了绝望，还有一抹有同伴陪她一起死的快意。 刚刚绊她一脚的是她！ 这是她脑海中最后出现的念头。 ...... 过了一会儿，厕所的隔间打开，唐婉茹从中出来向着门口走去。 她迈过地上一动不动的丸子头，将手伸向门把手。 但开门的声音久久未传来。 一个声音突然在丸子头的耳侧响起，犹如一道惊雷，让她颈侧背后的寒毛全部竖起： “你该不会以为，神经病不知道考完试要检查一遍的道理吧？” ...... “咔哒”厕所门打开，早在门口等的不耐烦的女囚转过身正要说什么，却在看到门后站着的人时瞪大了眼睛。 “你......”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把拉进了厕所。 过了一会儿，她一个人低着头走了出来，慢慢走进了食堂。 食堂里这时没几个人了，只有余姐和她的几个心腹还在。 “人呢？” “晕倒了，为了防止她逃跑，其他人在里面看着。” 第105章 斋戒所女囚（3） 余姐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低头汇报的人，要求道： “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鬓角湿漉漉的挂着几颗汗珠。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余姐冷声问。 那人闻言慢慢抬手擦了擦，有些迟钝地回答： “太久没锻炼了，刚才进去搭了把手。” 余姐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见她表情没有闪躲，只是有些木愣，便没有再怀疑。 “丢在那吧，明天继续。” 余姐站起身，率先走出了食堂。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她余光瞥了眼转角的厕所。厕所的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嘻嘻。” “谁？！”余姐闻声迅速抬头朝头顶看去。 食堂顶部统一刷的是白漆，天花板上此时一盏吊灯在孤零零的挂着。 跟在后面的几人见状也抬头朝上看去，没有任何发现。 “你们没有听到声音吗？”余姐沉声问。 “......什么声音？”她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当中一人绕着楼梯口周围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回头答道： “没声音，余姐。” 和她的回答一同传进余姐耳中的，是头顶有什么轻巧的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 那东西应该是球状的，因为掉落了之后还“咚咚咚”地在地面弹了几下才趋于平静。 楼上有东西。余姐在心里下了结论。 这座食堂一共2层，原本1楼和2楼都是给囚犯用的，但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斋戒所才被分成男女两个区域，这一片被划分为女囚专用的区域。 不再需要给那么多囚犯提供餐食，楼上便空置了下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她身后的几人看余姐仍是在原地没动，面面相觑。 “咚咚咚、咚咚”那声音又开始了，这一次它滚动的距离更加长了一些，好像是从楼上的大厅一路往外滚，朝下落在水泥铺就的楼梯上。 “咚咚咚”地继续边弹跳边朝下滚。 余姐跟着声音的轨迹将目光投向了左侧的楼梯，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她转移。 在众人的注视下，楼梯上白墙的转角处，突然滚出了一颗皮球。 那颗皮球是橙色的，外面绕着球体刷有红色和绿色的各色条纹。这种样式在现在很少见，是许多年前小朋友们喜欢的款式。 余姐看着那颗球，脸色阴沉。 自从这小球出现，楼上滚动的声音就消失了。 就好像那面转角的墙后正躲着一个人，它就是发出这些声音的始作俑者。 “那里有人吗？”这个问题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但他们又立即否决，因为楼梯下方是一扇铁质拉门，那拉门上面的锁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说明已经许久没有人开过这扇门了。 那楼上的是谁？ 众人心中升起一种错觉，就好像那面墙后的“人”也正在打量着他们一样，随时有可能从后面冲出来。 至于冲出来做什么，没有人想去深想。 “余姐，我们走吧。” 余姐最后看了那里一眼，带头转身下了楼。 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那颗球刚才几乎是一下子将她拉进了回忆中。 她在怀着儿子的时候路过过一家文具店，那里面就有这样的小球。她曾经想过以后的孩子是不是也会需要这种东西，但她那时没有钱，而且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但她后来真的买了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是为了别人的儿子。 那个小男孩和她儿子差不多大，平时父母不在家，都是爷爷奶奶在照顾。周围邻居没有和他同龄的，比他大的都已经在上小学了。 他每天就自己在院子里玩，玩泥巴、捡树叶、抓小虫子。他的世界简单而纯粹。 余姐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次去买菜的路上，他小小的手抓着奶奶的衣摆，另一只手想要帮奶奶提东西。 余姐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热心的、喜欢小孩的大妈，主动帮他奶奶提东西，还弯下身捏了捏他的小手，又去摸摸他光滑的小下巴，将他逗得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后来的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进行着，拉近距离，送东西，让平时没有机会和妈妈接触的小男孩抛下了天性中的害羞，主动接近她，喊她“姨姨。” 他喊她的最后一句，也是“姨姨。” 那时她将他卖到了山里，将他握的紧紧的小手掰开放在了那对无法生育的夫妇的手里，对他说： “你先在这里玩，姨姨把皮球也放在这里给你保管，过一会儿姨姨就来接你回家。” 他懵懂地点点头，听话地松开了手。眼里虽然还噙着泪，却坚强地没有掉下来，满满的都是对她的信任。 后来......在很多年后再次路过那座村庄的时候，她听另一户买家提起了他。 彼时小小的他早就成了村子后山头的一座小小的坟包。她知道原因，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父母外出打工赚钱想要给他做手术。 她将这个从他奶奶口中听到的消息瞒了下来，没有告诉买家。 “余姐，余姐？你怎么了？” 周围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余姐一下子回过神。 此时已经快要熄灯了，牢房里的几人都已经在床上准备休息。余姐在爬向上铺的梯子前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此时已是深冬，下铺的女囚见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余姐说了一声，利索地爬上了床。 斋戒所不在北方，冬天也没有什么供暖设备，好在被子还算厚，只要包裹的严实也不会觉得冷。 余姐将被子两端折在身下，又将脚那边的被子朝里折，裹成了不漏风的长方形，没多久被子里便暖了起来。余姐缩在里面只露出半张脸，舒服地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啪啪。” 半夜，她的被子上突然被人拍了两下。 余姐一下子睁开双眼。 牢房里黑漆漆的，只有外面照进来的些许月光。 第106章 阳火 所有人都在熟睡，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向下推了推遮住了半张脸的被子，眯起眼睛朝着被子上方看去，上面什么都没有。 “咯吱~” 床板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人坐在了她床边。可她是上铺，旁边还有围栏，怎么可能有人能坐在她旁边？ 正当她心跳加速时，“唔~好吃。”下铺的女囚说着梦话翻了个身，床板又再次动了一下。 余姐微微放松下来。原来是下面的人闹出的动静。 她闭上眼。 又瞬间睁开。 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沉默地与她对望。 她再次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有个人正趴在被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想要睁开眼看个究竟，但又害怕自己的胡思乱想成真。 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晚上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几十年来她从未见过鬼，如果真的有，早就应该来找她了。 她再一次睁开眼。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彻底放了心，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子上又被人拍了两下。 这一次比刚才重一些，好像是在抱怨方才她没有给予足够多的反应。 她立即醒了，但没有马上睁眼，而是用耳朵在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但让她失望的是，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反而是眼皮上有些发痒，好像是有什么毛发碰到了她的眼皮。 她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正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眼白，黑色的瞳孔扩散到了整个眼球，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见她睁开了眼，也没有移开。 近到它的睫毛与她的已经相触，近到余姐的余光甚至看不到周围的东西，但凡她转动一下眼珠，可能都和它碰上。 余姐的眼珠连带着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在她上方的“人”没有动，至少视野范围内它的整颗眼珠都没有动。 她的心脏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在一点点缓缓捏紧。 她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双手用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 “不！” 身上压力骤减，被子被掀开，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余姐，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心跳慢了半拍，她转头看向床沿，只见牢房里另3个人都围在了她床边，各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看她。 余姐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迅速看了一眼被子上、牢房周围和天花板，都没有可疑的身影，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那东西你们没看到吗？”她沉声问。 床边静静看着她的3个脑袋齐齐摇了摇头。 “刚才余姐你突然喊了一声，把我们都惊醒了，我们就看到你坐在床上闭着眼手在乱挥。余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睡在她下铺的那个女囚问道。 闭着眼？余姐皱眉，难道刚刚自己在梦游？可是那种近在眼前的冷意分明如此真实...... “那你们......”她正要问刚才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动静，再次对上床边那几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脑袋时却顿住了。 她即将出口的话在一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们三人的眼睛有些不正常......黑色的瞳仁有些“过于”大了点。 而且她们的身高并不一致，可此刻趴在上铺边，竟然都只是正正好地露出了一颗脑袋。 “我们......怎么了？” 睡在她下铺的人见她没有继续说话，再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余姐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撑着床铺向后靠。但她身后就是墙壁，再怎么向后也无法离得更远。 地上站着的三人见了她的动作，彼此对望了一眼，竟然同时开始笑起来。 余姐顿时浑身的寒毛竖起，她几乎是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飞快地朝着隔壁的另一张床爬去。 她一边爬一边回头看，只见黑灯瞎火的牢房里，那三个人头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盯着她，却没有跟着她来到这边。 现在她所在的床铺更加靠近房门，她的眼珠飞快地扫过下方的门锁，在那三道目光中，尝试着将脚向下探。 那三人没有动，脸上原本的诡异的笑容却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脸显得阴狠异常。 知道她们可能随时都会冲过来，余姐心一横，直接往下跳。 这点高度对于长期逃亡的她来说没什么，只是冬天冰凉的地砖让她没有穿鞋的脚忍不住缩了缩。 但她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身后注视着的目光让她在如芒在背，几乎是落下的同时就伸出手打开了门。 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为了方便监狱看守人员巡逻，走廊上的灯全都亮着，不像牢房里完全熄灭。 余姐仿佛从灯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她跑出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 牢房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里面几个女囚没有追出来，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难道她们怕光？ 这个猜想让余姐的心绪定了定，她决定先到1楼找到值班室里的狱警，总之不能一个人在这空旷的楼道中待着。 她快速朝前方步跑去，整条走廊只有脚掌踩在地面发出的“啪嗒、啪嗒”声。 那声音连贯又密集，与她脚底的节奏重合又渐渐分离。 她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就听到那“啪嗒、啪嗒”声又多响了两下，方才跟着停下。 有人在她身后！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汇聚到了心脏，心率在一瞬间达到了峰值。她强忍着没有回头。 此时已经是半夜，她曾经听那些偏远村落里的老人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有3盏阳火，头顶一盏，两边肩膀各一盏。阳火可保身体不受普通阴邪侵袭。 肩膀上的两盏容易熄灭，但头顶的阳火是全身精血与先天之气所在，通常不会轻易熄灭。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半夜阴气强盛之时，主动回过头。 那对于阴邪来说等同于邀请，意味着亲自将头顶的阳火吹灭。 第107章 地狱 余华不信那些，也不信因果。但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心里却仿佛有个人在告诉她：千万别回头。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啪嗒” “啪嗒” 又是两个脚步声。 她心里的猜测被落实，却愈发没了把握。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余......余姐”身后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好像含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口齿不清： “余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余姐没有回答，她反应极快地肩膀一矮躲过了再次她肩膀的手，身形极快地朝前跑去！ 可就在冲楼道的前一秒她奔跑的脚步却猛然一停，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旧向前冲了两步才堪堪急刹住。 只见她正前方，从转角的楼道中滚出来一颗皮球。 那颗她白天在食堂见过的，一模一样的皮球。 她头皮发麻，甚至不顾上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强行停在那颗球前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楼道口那面白色的墙壁上，一双青紫色的小手正扒在墙上。 她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只小手，只见那小手的手背上有着冬天干枯开裂的血痕，指甲缝里还有黑色的泥巴。 她以为她早应该忘记了那么久之前的细节，但到现在才发现那只手她几乎一眼便能认出来是谁的。 是那个信任她、依恋她、会张开手期待她拥抱的、会安静坐在一旁眼巴巴等待大人关注的小男孩。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但想到身后的危机，又强忍着恐惧再次向前，一脚迈过了那颗皮球。脚掌落地，但身后跟随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种有东西紧贴背后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她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转角处的那只小手，余华咬咬牙正准备继续向前，脚后跟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她下意识低下头，就看到刚才跨过的那颗皮球从身后咕噜噜地滚了过来，碰了一下她的脚后跟。 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墙角处的那只小手已经不见了，那面墙壁雪白一片，刚才那一抹青紫好像是她心中的错觉。 再低头，脚边的皮球也不见了。 她的眼珠慌乱地乱转，既不敢转身，也不敢走到楼梯转角查看。 突然，她看到了走廊尽头、楼梯转角处的窗户。 那面窗户很新，被擦的很干净，几乎可以反射出这条走廊的所有情形。可就在她看清窗户里自己的倒影时，这一夜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玩弄的心率终于彻底失控。 只见镜子里，那个脸白到发青的小孩正坐在她的肩膀上，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头发，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见她的目光终于和它对上，调皮地用一只手捂住小嘴笑了笑，飞快地捂住了咧开嘴时露出的一排尖牙。 “嘻嘻。” 笑声和白天在食堂听到的一模一样。 “姨......姨姨”它慢吞吞地说着话，尖尖的牙齿上下磕碰，口齿不清： “你怎么......没回来接我？” 这时的声音又变成了刚才在她背后的拍她肩膀的那个东西的声音。 原来，一直是它。 一股热意从裤裆处传来，余华浑身僵硬，眼珠盯着窗户无法挪动半分。头顶的声音继续传来： “姨姨说谎骗人，要......要下拔舌地狱。” 她的下颚被掰开，一只小手伸进了她的口中，血液混着泥土的腥臭在嘴里漫开，下一秒，她的舌头被拉出了口腔，那只拽着舌头的手带着绝不松懈的决心，狠狠一拔！ 舌根生生撕裂的剧痛传来，余华忍不住痛叫出声： “呃啊啊啊啊啊！” “啪嗒”那条长长的舌头被甩到了地上，一路迸溅出的血液在地面洒出大片痕迹。 “姨姨......”它用手将她张开的、满是鲜血的嘴合上，冲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脑袋压低凑近她，继续说： “姨姨卖......卖小孩，要下刀锯地狱。” 刀锯地狱，受刑者会被脱光衣服，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锯锯毙。 它犹豫了一下，四周张望一圈。 “可、可是，现在没......没有地狱。” 它有些无助地摊摊小手，求助地看向窗户里的她。却在对上她目光之时，像是做恶作剧前忍不住笑场般又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就是你的地狱。” ....... 翌日清晨。 阳光如同往日般准时地到达斋戒所每一处没有遮蔽的角落。监控室的值班人员站起身，捶了捶睡得有些酸涩的胳膊，来回晃动了一下手臂。 “昨晚没情况吧？” 交接的同事日常询问。 “没有，一切正常，我还睡得特别香。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说来听听。”同事有些好奇。 “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清，然后走的特别累，那种感觉就像要在梦里彻底睡过去一样。” “在梦里睡过去？”同事哈哈一笑，“那你这一觉睡得是够香的。唔？今天有几个囚犯起的还挺早。” “现在？这才4点啊。”值班人员看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有些惊讶。 “你看这”同事将对着女囚寝室阳台一侧的摄像头放大，“这几个寝室的都站在阳台上呢。” “她们......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这样站成一排？” “估计是在看日出吧。女囚又不是精神病院，只要不犯事，管她们干嘛。而且今天的日出很漂亮，对吗？” 值班的人看向窗外，被刺眼的阳光照的忍不住眯了眯眼，抬起手遮住那股灼热感，敷衍地点点头。 “还行吧。就是有点太亮了。” 第108章 越狱（1） “唐婉茹情况怎么样？” 李医生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助理。 “一切正常，除了昨天中午在食堂呆的时间久了些，下午回来以后看了一会儿书，晚上很早就休息了，夜里也没什么异常。” 助理一边说，一边递上观察报告。 “看的什么书？”李医生问道，病人虽然不能与外界联系，通常会看些书打发时光。 “哦，是图书馆里一些之前大夏的神话集和小说，像《山海经》、《封神榜》什么的。” 李医生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继续观察她和囚犯相处的过程，特别是出现冲突的时候，要对她的行为进行细致的观察。这包括她的言行举止、习惯、反应方式，然后做一个心理侧写报告给我。” “好的。” ...... 露天活动场地。 透明门缓缓打开，一身病号服的唐婉茹走了出来。 在活动场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余姐那帮人。这里虽然有小团体，却不代表每个人都会成为团体中的一分子。除了余姐她们以外，仍旧有其他零散的囚犯因为能力弱、受欺负、孤僻等各种原因未被团体接纳。 信徒第七席也是这些零散囚犯中的一员。 此时她带着些幸灾乐祸打量着这个据说昨天在食堂被单独“留下来照顾”过的精神病人，没想到她今天仍然敢出现。既然是精神病医院出来的，那么有九成是和那个吴老狗一样的守夜人。 只见唐婉茹走到露天场地旁的空着的凳子上坐下。而距离她不远的就是余姐那伙人。 第七席看到此抬起一个兴致中夹带着恶意的笑，微微移动视线去看余姐。但看着看着，她嘴角的笑缓缓落下。 不对劲。 其实这股不对劲的感觉在她今天早晨坐在囚犯统一的教室中就隐隐察觉到了，她当时只觉得违和，却不知道这股违和感究竟来自哪里。 但此时看着余姐她们，她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只见她们所有人犹如没有看到唐婉茹般，仍然在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有的在各自聊着天，有的在缓缓做一些伸展运动，有的只是静静地坐着。 而人群中的余姐也是如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的脖子前倾，背微微佝偻。那姿势就好像背上还背了一个人。 太平静了，平静地异常。他们每个人都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但又似乎每个人只是在重复着和往常一样的动作。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第七席下意识抬头看向墙边的监控和哨塔，然后再低下头看向周围的女囚。只见她这抬头再低头的瞬间，余姐和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青天白日的，她竟无端觉得有些冷。 露天活动场好像不再是放松心情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而是一座逃不出去的养蛊器皿。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无数刀剑舔血的日子让她对于危机有着敏锐的直觉。 她转头看向几个有些好奇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的女囚，主动走向了她们。 “你们......你们冷不冷”她本想提余姐那些人有些不对劲，但话到嘴边却改成了寻常的搭话： “我有些不太舒服，你们能不能陪我去找一下狱警，我想先回去休息。” 她捂着肚子有些哀求地看向那几个女囚，女囚中有人不屑，有人无动于衷，但也有人对她还有些许同伴情谊，毕竟第七席很早就被抓进斋戒所了，与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多年的一些女囚也算相熟。 “我陪你去吧。”一名女囚说着站出来，微微搀扶住她的手臂，两人一同往通往牢狱的门走去。 她在进入那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余姐那些人中有一部分仍然在原地盯着她看，有些却慢吞吞地走向她刚刚去找的那几个女囚。 此时露天活动场的太阳正大，却正好被周围高耸的围墙遮挡，整片场地上竟然只有角落一处无人的角落被洒落些许的阳光。 在大门关上彻底遮挡住她的目光之前，只有唐婉茹仍然背对着她，自顾自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草坪。 ...... “你有哪里不舒服？”监狱的医生看着眼前被狱警带过来的女囚犯。 “刚才外面天气有些冷，我可能是着凉了，肚子有点疼。”第七席随口找了个理由。 “给你一副感冒药，这里吃完以后回去躺一下就好了。”医生了然地点点头，估计这就是个想要偷懒不参加下午劳动改造的囚犯。这一招在他这里可行不通。 “躺半个小时就可以了，不耽误下午的改造。”医生和狱警嘱咐道。 狱警点头，将第七席送回她住着的牢房，锁好房门才转身离开。 第七席在此时只有她一人的牢房中来回踱步，不知道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 直觉告诉她现在要远离人多的地方，放眼整个监狱，现在人最少的只有牢房了，这也是她借口不舒服回来的原因。 可惜她现在禁墟被压制，无论有多高的境界此时也只是个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法付诸于行动。 这时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将原本正当空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天色一下子变暗了下来。 “这天气看着是要下雨呀。”值班看着监控的狱警看看窗外的天色，感受着突然降下来的温度打了个冷战。 “阿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出一旁纸盒里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将纸揉成一团，坐在凳子上模仿着投篮的姿势想要投进纸篓却失败了，只得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 刚要丢了纸转身，却突然看着纸篓中的一堆纸停下了动作。 只见那些纸虽然被捏成一团，但隐隐可以发现当中有些血色。他皱起了眉。 ...... 哨塔。 负责站岗的狱警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快要接近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他拿出对讲机提醒守在门口的狱警。 “注意一下时间，差不多可以开门了。” 第109章 越狱（2） “收到。”门内的狱警回答道，他看了看身旁的同伴：“他还没回来？” “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就我们两个也够了。” “好吧。” 狱警将胸前的卡在大门处刷了一下，抬头看向监视器。 “核验通过。” “滴”一声，实心铁门缓缓升起。 待到铁门完全打开，两名狱警看向门外已经站了一片的女囚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还不用喊，这么自觉就过来了。 “按照顺序排队跟我走。” 说话的狱警说着走到走廊最前方，准备待会带队。另一名狱警则站到走廊一侧，让女囚们依次进入大门 大门缓缓关上，女囚们却站在走廊上排成一列没有动。 “走啊。”站在队伍一旁的狱警冲前方喊道，用警棍在墙壁上敲了敲。 他的同僚没有回应，整齐排着队的女囚也无一人回头。 狱警皱了皱眉，正要走到最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就对上了离他最近的女囚的目光。 那目光中无半点畏惧和抵触，只有满满的贪婪与......饥饿！ 他刚反应过来，迎面便被那女囚一口咬住了鼻子！ “啊啊啊啊！” 将第七席送去牢房后往回走的狱警停住了脚步。 在他前方约有2个转角的回廊处传来的凄惨尖叫让他深深皱紧了眉。他警惕地拿起对讲机道： “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应，只有一些微弱的类似于咀嚼的声音传来。 这时，“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声在整条回廊中突然响起，代表着红色的警戒灯开始闪烁，将整间回廊照的通红。头顶的喇叭中传来斋戒所控制中心的声音： “注意注意！有囚犯袭击狱警，1号小队与2号小队狱警立即前往露天活动场外部通道。所有在那片区域的工作人员立即离开。若无法立即离开区域，请即刻找封闭的房间躲避。重复：所有......” 拿着通讯器独自站在回廊中的狱警皱了皱眉，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特别棘手的事。想到有两支小队即将赶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前面的转角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拔出手枪对准转角，厉声喝道： “谁在哪里，举起手来！” 转角处伸出了一只手，那熟悉的狱警制服的衣袖让他微微松了口气。但他没有放下枪，仍旧指着那一处： “出来！” 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他彻底放松下来，放下举着枪的手，快步朝着同僚走来，边走边皱眉问道： “你的通讯器呢？刚才我喊你们怎么没有回应？他呢......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苍白？” 他抛出了一连串的疑惑，他的同僚站在原地没有动，嘴巴嗫嚅几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不清。 向同僚走去的狱警没有看见，同僚的脚后跟已经积累了一滩的血，而他衣服的后摆还在不断地向下滴血。他的后脖颈乃至一部分被墙体挡住的侧颈上，全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牙印，牙印当中渗出丝丝黑气。 ...... 控制中心里。 “什么情况？”代理狱长谢宇快步走了进来。 “报告，是女囚区域发生了动乱，袭击了警员。”下属回答道。 “调出之前的监控给我看看。”谢宇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男囚犯区域不敢大规模闹市，女囚犯区域倒是先反了。 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只见中午时分露天活动场的大门打开，所有女囚依次进入到室内。画面调转，监狱内部的女囚站着一排后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然后分别朝着两名警员一拥而上。 两名警员很快被埋没在人群下，让人看不清他们的具体状况。 随后很快有两名女囚分别抽出了给警员配备的警棍，没几下就将所有监控砸烂，监控画面就此停止。 “她们怎么敢的？”要知道在镇墟碑的压制下她们此时全都是普通人。谢宇想不明白，但他刚才仔细看了一眼人群，发现第七席不在里面。 难道是呓语大人有其它的任务交给她去做？但这第七席怎么不提前和他打个招呼，他也好配合。 好在这两天陈夫子不在斋戒所，好像听说是去了一个叫沧南的小县城。 谢宇只安排了1号和2号小队前往支援，一是想要尽量给第七席拖延时间，二也是觉得就算是女囚集体暴动，也翻不了天，毕竟都是一群普通人而已，碰到热武器还不束手就擒。 ...... 第七席在牢房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本该来给她开门放她出去吃午饭的狱警却迟迟未来。 外面的天色此时阴沉沉的，她透过牢房门外的铁栏朝外面看，走廊上静悄悄的，整栋楼此时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中那种不安感愈发严重。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急速奔跑的脚步声。她尽量凑出脑袋看向外面，只见是管理整栋宿舍楼的狱警快速从楼下跑上来。 她飞快地跑过这一层牢房，看到这一间里面竟然有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恍然想起刚才似乎是有人带着一名女囚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第七席看着狱警身上的血迹沉声问。 “在里面躲好。”狱警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吩咐后继续朝前跑去。但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第七席所在的房间。 这栋房门根本挡不住那些东西，她心里很肯定，将这个囚犯留在这里和让她等死没什么两样。 正在她心中天人交战之际，楼下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狱警心一横，掏出腰间的一串钥匙开始飞快找第七席所在的房间所对应的那一把。 “哒哒哒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拿着钥匙的手开始抖了起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那些东西的鼻子上仿佛装了什么探测器，可以单凭着嗅觉找到人躲藏的地方，而且热武器对他们根本没用。她正要将钥匙放回口袋先逃跑，只听“噗呲”一声，她只觉得胸口一凉。 第110章 越狱（3） 她诧异地低头看去，只见胸口正插着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那是第七席刚才去医务室的时候趁人没有注意拿的。 第七席另一只手用力地抓住钥匙串，然后握着刀的手往后狠狠抽出！ 刀锋抽出的瞬间带出了大片的血迹，第七席顺利地将刀收回，而狱警被力道带过来的身体却撞在了牢房的围栏上。 她瞪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在第七席冷漠的眼神中缓缓倒下。 第七席看着手中见了血的刀，内心的兴奋让她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看这形势，外面一定是出事了，现在就是越狱的最好时机。她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指甲，眼中满是欣赏。自从被抓到这个斋戒所，她连最爱的红色指甲油都没法涂了。 但走廊尽头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醉，她快速拿起那把刚才早就看到但故意没提醒狱警牢房的钥匙，细长的手臂钻过栏杆轻松地绕了出去。 转动钥匙，只听“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自由了！ 她迅速推开门，没想到下一秒一股凌冽的寒意直冲面门，她凭借直觉矮身一躲，在地上迅速地滚了一圈。还没等她停下来扭头查看，身后带着血腥的手掌就重重地朝她的背上抓来！ “刺啦！”囚服在瞬间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连带着她的背上都被划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袭击她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三名女囚犯。她们一人站在走廊上，一人吸附在墙壁上，还有一人竟然整个人翻折像一只蜘蛛一样趴在天花板上。 她们正满脸垂涎地盯着她背上涌出的汩汩鲜血，不带停顿地呈包抄之势张嘴朝她飞扑而来！ ...... “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这里......有.....怪@%&”通讯器里显示传来求救声，但随后响起了一阵刺啦的电流声，通讯器对面再也没了动静。 指挥中心的谢宇看着不断被黑屏的监控画面，内心全是不可置信。 这真的是七席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现在女囚区域什么情况？” “报告，所有通道上的监控画面已经被毁坏，目前派往的2支小队也已全部失去联系。” “哨塔那边什么情况？” “哨塔尚未发现任何异常。” “派3号和4号小队和我一起进去。” “代理狱长！这样太危险了，您何不抽调男区监狱的警力？” 还不是时候，谢宇想，男区监狱还不能乱，不然教会的计划很可能会受到影响。他装作思考了一番，回答道： “不行，男区的精神病院据说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万一人手不够出什么状况到时候两边都会顾不上。” 说罢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 第七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移动的泥土和石块。直到脚上传来的拖拉感和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才让她反应过来她正在被拖着前行，在一个隧道里。 她第一反应不是挣开脚上的束缚，而是颤抖着抹上了自己的脸。 手指触碰脸颊的一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害怕地在脸颊上一阵摩挲，指尖触及之处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一大块豁口。 那是，刚才被咬下肉的位置。 不，不，不！她的脸！！她奋力地开始挣扎起来，甚至不管不顾地想要尖叫，即便知道这是在离开的路上，但她此时最想要的不是出去，而是要一面镜子，要医生！ 但她的两只脚仿佛被钢筋牢牢束缚一般，任凭她如何扭动挣扎，只能控制着腰部和上半身片刻地离开地面，又重重的砸下，滑稽地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啊啊啊啊！”她奋力地尖叫起来，却发现任凭她如何叫喊，前面托着她在行走的人都完全不在意。 她的心凉了下来，一阵叫喊过后感到有些缺氧地大口呼吸，但周围的氧气似乎不够充足，前方微弱的光亮照亮的窄小的山洞让她感受到极度的压抑与窒息。 这是在多深的地底？ 唐婉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微微的光，其实她根本不需要照明，手上拿着的手电筒是为了让身后拖着的第七席看清周围，才从走廊上躺着的那个狱警腰间拿的。 这是一处人工挖掘的通道，是她在吞噬了余姐后才知道的。 她们一整个寝室的人挖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从地底绕过周围坚硬厚重的铁墙逃出去。只可惜挖了一半，再没有机会出去了。 至于这个第七席，她被关进这个地方也有古神教会的一部分功劳，当然不会让第七席就这样简单的死去。 唐婉茹拽着手中的绳子，一边用少量的精神力引导周围的土元素，让未完成的通道向着笔直的方向前进，前方的泥土砂石不断挪动，自动空出一条容1人通过的小路。 第七席早已血肉模糊的背部被一块坚硬的石块划过，痛的忍不住开始痉挛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七席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很傻，做这些当然是为了越狱，但她着实没想到一个守夜人竟然会无差别地攻击身边所有人，要知道除了女囚，监狱里还有许多狱警。 前面的脚步没有停，她穿着拖鞋却在这样崎岖的隧道中如履平地。 第七席深吸一口气，不死心地继续问：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 前面的人停下，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冷意让第七席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连火辣辣的背部都暂时失去了感知。 她绝不是为了救自己才带自己出去的，第七席无比肯定。跟着这个人出去会比待在监狱里更惨。 “你这样越狱就不怕被守夜人通缉吗？而且我们一出去可能就会被抓住。”第七席竭力维持着镇定，现在她真的不想出去了，她宁愿等到计划实施的那一天再趁乱出去。 “他们暂时没工夫管这些。”唐婉茹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就像第一天来的时候和丸子头说自己是神经病一样。 第111章 越狱（4） 唐婉茹感受着头顶上方愈发稀少的土元素，在那些土元素上却是另一种元素，那种元素对土元素并无压制或抵抗，反而被土元素所克制。 她勾起一个满意的笑，终于一步步走回到第七席身边，蹲下身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说道： “但我们，还有一些账要算。” ...... “呼叫指挥中心，我是谢宇。” “指挥中心收到，代理狱长您怎么样。” 怎么样？谢宇正要说话，却见掩体之后有一道身影慢慢走出来，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他屏住呼吸，尽量压低身体，静静地等待着那道身影过去。在他脚边是一条手臂，手臂的主人并不在这里，而是被那群怪物拖走了。 那是跟着他出来的小队的一员，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他拉到身前挡住怪物的攻击，却被整个扯入了黑暗中，只余下一条被咬断的手臂。 【吗的】他无声地骂了一句，看着周围的狼藉，耳麦里的声音在焦急的询问着： “代理狱长您还在吗？” “代理狱长您怎么样了？” “代理狱长，听到请回答。” 谢宇倒是想回答，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噤声才能保命。 在他带队过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女囚区域内部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场景。不仅仅是通往露天活动场的通道上，改造区、教育区、医疗区甚至牢房那边已经大面积沦陷。 他带着小队从指挥中心一路走来，没有碰到过人，只有墙上飞溅的血迹，以及路上偶尔的拖拽痕迹。而周围的监控都已被破坏，有的是被砸坏的，有的是被子弹射坏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 在他遇到那群怪物之前，他尚且有信心可以用火力压制。可真到了遇上之后他才发现，本被压制了禁墟成为普通人的囚犯变成了另一种怪物。 她们力气很大，速度极快，根本不用靠四肢行走，而是如同蜘蛛、壁虎一般沿着墙壁爬行，而他们的身体可以像蛇蚓般弯曲成人类完全无法达到的角度，灵敏又轻松地躲过子弹的攻击。 但最棘手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们根本无法被热武器杀死。密集的火力扫射在她们身上，只会让她们的皮肉绽放出黑色的血花，却无法让她们的进攻停下。 一旦被她们抓住，等待的就是被生生撕碎和啃食。 谢宇闭了闭眼，汗水顺着额角流入他的眼中，他不敢抬手拭去以免引起动静，只能闭上一只眼让汗水自己自己顺着睫毛滴落。另一只眼睛仍然死死睁着看着那道身影。 这些东西的五感太灵敏了，简直就像把听觉和嗅觉放大了百倍。他此时蹲在医疗区护士台下，台面上摆着一盆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茉莉，将他的气味隐藏。 过了半晌，那个身影渐渐远离，他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再次返回，方才拿起了对讲机： “立即调用男囚区域的士兵，再抽调哨塔的部分士兵支援。所有人配备重型热武器。” “......收到。” ...... 男囚犯劳改区。 正在接受思想教育的囚犯听到外面跑过几阵一连串的脚步声。 几名坐在窗边的男囚犯对视一眼。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已经有3批警卫过去了，而且手上拿着全都是重型武器。” “难道是有囚犯闹事？”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谁敢闹事。在外面再牛的境界进来也是孙子。” “那总不可能是演习吧？” “我还越狱呢，管他呢，谁知道这些高层在想些什么。” ...... 精神病院隔离病房内。 一名士兵推门而入，李医生和袁罡同时回头看向他。 “报告！女囚区域发生动乱。刚才收到代理狱长通知，斋戒所当前进入一级警戒状态。精神病院通往女囚区域的大门已全部封死，外部已增派了重兵把守。请两位暂时不要离开这间病房，待确认事态平息后再离开。” 袁罡与李医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说说具体情况。”袁罡严肃开口。 士兵一五一十将目前谢宇传回的情况汇报给袁罡。袁罡皱眉，女囚的这种特征他曾经在新兵集训营那两名叛变加入古神教会的教官身上见过，其中一人胸腔之下腹部之中全都空空如也，竟然也是硬生生地挺了几个月不死。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身旁的李医生道： “那名女病人在哪里？” 士兵一愣，女病人？女囚那边已经全部混乱了，哪有人会在那么多囚犯之中去单独找一个女病人。 “暂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他如实回答。 李医生眉头紧紧皱起，他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什么，快速地对身边的助手问： “小刘呢？” 小刘是他的另一名助手，是之前他嘱咐让其密切关注唐婉茹的行为，做心理侧写的那一位。 助理小声开口： “他今天在病院的女囚区域值班......” 李医生一时间没说话，在场众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通过通讯器联系，那小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罡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直视李医生的眼睛问道： “你怀疑是她？” 李医生点头又摇头。他到现在始终没有搞明白在禁墟被压制的情况下唐婉茹是如何达到目的的。 不过这也正常，神墟和禁墟的不同只有神明代理人才清楚，但被关进斋戒所的神明代理人除了唐婉茹只有目前躺在这个房间里昏迷不醒的林七夜了。而且他们到现在都只以为唐婉茹只是个超高危禁墟拥有者。 李医生沉声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袁罡的问题：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我发现她的心理有很大的问题。首先，她对他人的感受和需要缺乏同情心，她的行事作风高度理性和残暴，根据你之前提供的资料，这些现象很大可能都源自于她的童年创伤......我可以确定她想要离开这里，但我不确定这一切是她的手笔。” 第112章 你们食言了 “可能性有80%。”袁罡说道，“我在新兵训练营里碰到过类似的这种东西......”他大致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你怎么确定这次不是古神教会？”李医生问道。 袁罡一愣，缓缓说道：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 源自第一印象产生的直觉，在最初见她时，那股温柔慈悲的面孔下第一次流露出的、毫不遮掩的残忍与狠辣。 ...... 激烈的枪声过后，一阵硝烟弥漫中，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惕地盯着对面。 只见那些打不死的怪物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全然不见刚才的凶残与嗜血。 起初士兵们从监狱的几个入口潜入，在火力的压制下，以牺牲了一部分人为代价将发现的怪物朝着露天活动场方向逼退。 这群东西根本打不死，以最大的火力下就算四肢炸得粉碎，也仍旧可以顶着满是弹孔的脸，张开狰狞的血口不顾一切地朝着周围的活物咬来。 这阵扫射持续了有整整5分钟。 为首的第4小队队长等了一会儿，举在空中捏紧示意等候的拳头缓缓放下。 他挥了挥手，带队朝着那些怪物走去。 只见她们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满是黑血囚服下的四肢僵直，没有任何抽动的痕迹，面容平静地甚至带了点安详。 瞄准的红点在女囚的面部停留了1分钟，第4小队的队长方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报告，医疗区已清除危胁。” ...... 过了一会儿，接二连三的汇报声在通讯器的那头响起。 “报告，改造区已清除威胁。” “报告，牢房已解除威胁。” ...... “什么声音！”第4小队队长听着通讯器中的声音，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了护士台附近有响动。 他迅速举起枪靠近，其他士兵也根据指挥从各个方向包抄过去。 他们率先看到的是一只被咬得残破不堪的手臂，那手臂上赫然穿着警卫的制服。手臂白的发青，显然那手臂的主人已经停止了心跳。 就在此时，护士台下方传来了一声求若游丝的声音： “是......是我。” 第4小队的队长听出了这是代理狱长的声音，急忙上前，他手上的枪却仍然举着未放下。 直到他看见谢宇清醒又苍白的脸，方才放下心来。 “您没事吧？”他说着快速上前扶住谢宇的身体。 谢宇缓缓摇头，背在身后手腕缩了缩，用手指将袖子拉的更低些，盖住了手臂上狰狞发黑的伤口。 ...... 深海。 在一处从未有人踏足的海底岩壁上，坚硬的岩石犹如变成了一种缓缓流动的液体般朝着周围移动，露出一个半径约1米的豁口。 在那个豁口形成的瞬间，巨大的压强让大量的海水冲着洞穴中倒灌，海底一时间竟然出现了漩涡。许久之后，一双手从洞内探出，在奔涌的水流中牢牢扣住两边的岩石，在海水强大的阻力中慢慢向外攀爬。 但这还不够，只见其中一只手伸至空中，张开的手掌狠狠握成一个拳！ 霎时间，海底地面犹如地震般开始翻腾。无数的石块开始向上撬动，原本幽深的海底世界在一瞬间翻涌起来！ 地面翻动引起露出的凹陷，让周围的水流不再单一冲向那一处洞穴，而是将目标汇聚到了这一片所有露出的缝隙中。 海平面上隐隐呈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洞穴中的唐婉茹犹如一支离弦的飞箭般从海底弹射而出，逆着水流朝着远处急速前行。 而她身后远远地吊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那人被绑着脚，在海底随着水流晃动，毫无知觉地被带离了这片区域。 随着与斋戒所的距离逐渐增加，唐婉茹可以感受到被压制的禁墟在逐渐被解开。盏境、池境、川境、海境！ 但这还远远没有停止，因为被解禁的不止是她，还有被她吞噬的所有女囚的禁墟。在她扬起的嘴角中，她的境界仍然在不断上升，海境初期、中期，直到.....海境巅峰！ 只差半步，就可以进入无量。 唐婉茹停在水中，满意地看着皮肤下一闪而过的金色纹路，她身形变动，腰部以下逐渐变幻，病号服被一条巨大的蛇尾撑破，碎裂在水中。 约有15米的蛇尾犹如深海中的巨兽，周围闻着血腥味靠近的大型鱼类纷纷一甩尾巴，掉头快速朝着远处游去。 斋戒所最高处的哨塔，士兵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刚刚那是......深海巨蛇？可是斋戒所附近的海域分明有特制的声呐，生物应该无法靠近啊。他又再一次举起望远镜看，海平面幽深蔚蓝，再无任何痕迹。 ...... 几个小时后。 “叩叩叩。”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正在和袁罡还有李医生讨论的谢宇沉声说道。 一身制服的士兵走进办公室，向在座几位汇报起搜救进度： “女囚监狱所有区域的威胁均已全部清除。经尸体辨认，除1名女囚和1名精神病人外，所有女囚均在本次动乱中死亡。此外，今日在地面区域巡逻、值班的人员也已......全部遇袭身亡。” 办公室里一时有些安静。 “那名女囚是谁？”谢宇问。 “是信徒第七席。” 李医生艰难地开口问道： “精神病院的女院区呢？” “......所有地面人员，全部遇袭身亡。”顿了顿，士兵补充道： “另外，我们在精神病院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纸条。这张纸条被贴在办公室门口。” 士兵递过来纸条。只见上面到没有大家想象当中的血字威胁，而是用圆珠笔简简单单地一句话：你们食言了。 笔锋流畅柔和，可见写字人当时的心态平静，甚至是有些舒适和愉悦的。 “这是？”谢宇皱眉接过字条，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谁食言？食什么言了？这是谁写的？ “这是给我的。”袁罡从他手中取过纸条，紧紧握在手中。 他想到了当初在沧南市精神病院中对唐婉茹的承诺。 “秩序意味着界限，在这个界限里，我将给你权限范围内最大的自由。” 第113章 废弃别墅 他目光闪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当初决定将唐婉茹关在斋戒所的举动是否正确，如果......如果当时问过陈牧野的意见，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李医生： “你觉得她现在的危险性有多大？” “我不能确定。”李医生摇头。 袁罡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要先向上面汇报。”他站起身，直接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谢宇满脸惊疑不定，难道是第七席写的？她写这个干嘛？ ...... 古神教会。 呓语坐在王座上听着下方的汇报。突然有信徒走进来，在台阶下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呓语大人，信徒......第七席回来了。” 呓语诧异地挑起了眉，就见第七席穿着信徒特质的黑袍走了进来。 第七席在台阶下方跪下，虔诚地对呓语膜拜，语气中全是侥幸： “信徒第七席拜见呓语大人，我......我终于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她抬起头，眼中除了泪水外，全是见到呓语时发自内心的喜悦。 “哦？和我说说看你是独自一人从有镇墟碑压制的斋戒所里逃出来的？”呓语疑惑中带着好奇地看着她，没想到这颗被关进斋戒所的废棋竟然能自己出来。 “起因是一个精神病人突然发病......” 第七席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从趁着混乱从宿舍里逃出来，再到通过早就探查到的一名女囚挖掘的隧道，然后在深海历经几番波折与风险终于回到了这里。 沈青竹低头听着，他的脸被斗篷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些许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在心中感叹这名信徒的运气真是好，竟然正好碰到精神病人发疯，加上斋戒所被不知名的病毒感染，所有囚徒失去理智才让她逃了出来。 “回来了就好，接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呓语在上方满意地道，当下正好是要用人的时候。 沈青竹脖子上缠绕着的小蛇突然吐了吐蛇信，冰凉的蛇信触碰到沈青竹的脖子，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膈到了小蛇，随后被小蛇用身体用力地绞了一下。 沈青竹：...... .......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曹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喂，老曹！”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曹渊将耳朵离远了些。 “干嘛？”曹渊淡淡道。 “沧南出事了！”百里涂明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什么？！”曹渊瞳孔微缩，他捏紧了手机：“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我也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今天早上整个沧南都成了废墟......” “那七夜呢？！”曹渊急着打断他。 “七夜没事，我听说是被高层关起来了。但是不清楚关去了哪里。” 曹渊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担心又随之而来。他皱眉不解，为什么守夜人高层要将七夜关起来？ 不等他问，百里涂明的声音继续传来： “被关押的地点目前我还没有查到消息，你说......会不会和唐婉茹一样也被关去了斋戒所？” 斋戒所？曹渊拧眉。 “总之，我会先向着这个方向去找。如果真的是斋戒所的话，我们就把他们一起救出来！”百里涂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曹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就像那晚的一样地皎洁美丽。他郑重回答：“好。” ...... “逃了2个，还都抓不到？！” 上京市守夜人高层的某间会议室中，几个人看向袁罡。 袁罡沉默着将自己的推测道出： “我怀疑，这场动乱是精神病人策划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逃的不是还有一个古神教会的吗？那个精神病人只是一个集训营的新兵，能翻起什么浪花。”坐在会议桌靠前的一位高层疑惑道。 “不止这些，刚刚拿到了斋戒所所有女囚的尸检报告，”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报告纷发传阅，“所有女囚的报告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们的后脑勺颅底都有一块骨头缺失。经解剖发现，他们的大脑全部都被破坏过，尚且不确定是否有组织缺失。” “那这又和你的推测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位高层仍然不解。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古神教会的那个第七席，没有这个能力。”袁罡回答。 “那你怎么确认，这名精......新兵，有这个能力？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次新兵集训的前几名？”这时，坐在首座的人终于缓缓开口。他是守夜人第五届总司令——叶梵。 袁罡沉默一会儿，回答道：“所以我只是推测，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集训营的事，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接受处罚。” “那就让灵媒小队来负责吧。”最开始开口的高层道，灵媒小队是专门负责追杀国内超高危恶性超能者的。 叶梵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先不对外公布。”他抬手制止身旁欲言又止的高层，“这件事情我们也有疏忽，毕竟她当时的禁墟失控是因津南山救援引起的。至于后面的安排，我再看看。”这样的能力如果可以加入特殊小队...... ...... 一个月后。 临唐市北郊，东安街道42号废弃庄园。 七号信徒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姿态妖娆地敲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废弃的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怎么才来？”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相貌普通中带着阴沉，是信徒第三席。 “我身上的伤才刚好，还一路替你们引开追踪，你还嫌我来得晚？！”第七席柳眉倒竖，红唇微启毫不客气地还击。 【没用的东西】第三席在心里想着，却没有当面说什么，而是转过了身。 第114章 小“狗”当家（1） “唰——”第七席一把展开小巧精致的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小声问： “东西到了吗？” 第三席一个侧步躲开她凑过来的脑袋： “到了，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这个第七席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说话很喜欢凑到人耳边，呼出的气经常让他脖子上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果然去监狱待了那么多年更疯了。 “带我看看吧，我还挺好奇的。”第七席站在原地笑笑，没有再次上前。 第三席点头，这次本就是第七席去制造动乱引开视线，他和第一席才能顺利地将东西带回来。 两人来到别墅的地下室旁，一靠近，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气直直地渗透进骨髓。 第七席在踏入那昏暗的台阶前，明显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已变成了白雾状。这可不是普通地下室应该有的温度。 两人沿着台阶逐级向下，越向下走光线就越少，温度也逐层降低，到了第三层，只有一盏简易照明的白炽灯。 第三层出乎意料的大，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祭坛，除此之外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第七席的目光从祭坛移开，绕着整个第三层看了一圈。 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封闭中有些发霉的味道随风散开。 第七席的眼珠突然一转，朝向了一面墙壁。 墙壁上有一幅巨型海报突兀地挂在那里，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七席转身看了第三席一眼。 第三席对上她眼中的好奇，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第七席也没再追问，转而开始打量起祭坛。 祭坛表面平整光滑，上面是由不规则的几何与弧线勾勒成的，造型诡异的图案。只是祭坛右上角明显少了些砖石，让祭坛缺了一块。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第七席问。 “分头行动。”第三席说道：“你在这里守着祭坛，我要去取一样东西，把那个缺口补全。” “我一个人守着吗？”第七席此时面向祭坛，背对着第三席站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嘴角高高地翘起。 “对，你一个人。”第三席也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此刻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么，你去哪里？”第七席转过身看向第三席，仿佛在担心他回不来。 “广深。”去百里集团取一样曾经任务的报酬。 ...... 晚上7点，一阵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中传出。 那香味并不是寻常人家饭菜的香味，而是一股浓浓的、夹着着一些血腥味的肉香。对于人来说，香则香矣，深吸一口却可能会被那股隐藏在其中的血腥味刺激地想要干呕。 但好在这里是郊区，这一片小区因为开发商携款逃离，而成了废弃的烂尾房。曾经广告打的铺天盖地的林中庄园，也成了如今荒无人烟之地。 那股香气在客厅里积累，浓郁地要将破败的窗帘和陈旧的沙发也浸染上这味道。香气顺着敞开着的地下室入口逐渐向下，缓缓地蔓延到了地下三层。 墙面上那张巨大的海报突然无风自动，掀起的一角暴露了遮盖着的巨大的圆形洞穴。洞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半晌，探出了一只闪着寒芒的尖锐利爪。 第七席正在灶台前搅拌着咕嘟嘟冒着泡的浓汤，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时不时抬头欣赏下窗外的月色。她背对着厨房门口，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正站着一只体型庞大的恶犬。 那只恶犬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又看看毫无所觉地沉浸在烹饪乐趣中的第七席，迈开爪子一步步朝她走去。 水蒸气氤氲在窗户玻璃上，将原本倒映着第七席脸上表情的玻璃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让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乌黑的眼睛和血一般鲜红的嘴唇。 在灯光的照射下，第七席和身后逐渐向她靠近的恶犬的影子均被投在了墙上。 但那只被香味吸引了全部心神的恶犬却没有看见，在它影子之后，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影子在向它靠近。 不断靠近的三个影子组成了诡异的一幕，犹如大鱼吃小鱼。 突然，一阵风吹过，恶犬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影子反应极快地朝后掠去，恶犬凭着直觉“汪汪！”地叫了两声，虽然它没有看到东西，但凭本能察觉到了危机。 叫完后它才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人在，正要向外跑去，就听身后哐当一声，汤锅被一股脑地砸在了地上。 它顿时气的回头就冲惊讶的第七席“汪汪汪”骂了几声。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第七席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 恶犬冲她龇牙，它在考虑是不是要让这个信徒的肉代替刚才被她打翻的那一锅鲜美的肉汤。但想到第三席的嘱托，又只能悻悻作罢。 而且听到第七席问的这句话，心里有些心虚。它此刻应该在下面看着祭坛的。 但转念一想，第三席只是让它看好祭坛，又没有说不能在第七席面前出现，又将刚才的心虚压下。 正当它抬脚准备回到地下室时。 “叩叩叩”，大门被敲了三下。 恶犬和第七席同时看向大门。 现在虽然是晚饭时间，但这一片区域早已废弃，别说是住宅，就是周围的路灯也已经年久失修，全都报废了。 因此虽然才7点，可外面早已漆黑一片，这个时间照理来说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一片走动。 “叩叩叩”，又是三下，敲门的人很有耐心，声音不紧不慢。 第七席看看恶犬，又看看大门的方向。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应该先顾哪边。 忽然，她看到了恶犬脖子上的圆环，那圆环上的花纹和第三席大拇指上的戒指一模一样。她诧异地开口： “你是第三席的狗吗？” 第115章 小“狗”当家（2） 恶犬冲她再次龇了龇牙，随后发出了“嘤唔”一声呜咽，算是默认。 第七席此时才像是松懈了下来，擦干净手，抬脚跨过了地上的汤汁肉块，朝外走去。 直到她走到门口，门都没有再次被敲响。 她警惕地捏紧手中的扇子，恶犬在她后面看着这边，没有靠近。 破旧的大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背上背着巨大的画板包，手里还拿着一根登山杖，看到大门被打开，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好，我是来这附近写生的，因为天气太晚了实在看不清回去的路，可以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吗？” 第七席背对着恶犬，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却透露着怀疑和排斥，拒绝道： “不行，我们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说着她就要关门。 恶犬的眼珠一转，“汪”了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见它人性化地冲第七席点点头，示意她放人进来。 第七席皱眉看它，眼里满是不赞同，但还是在恶犬逐渐皱起鼻子露出狰狞的獠牙威胁后妥协了。 她状似嫌麻烦地轻啧一声，将还未合上的门开的更大一些，后退一步让出道来，冲着外面的人笑笑： “刚才开玩笑的，请进。” 门外的女人似乎完全不介意之前的小插曲，感激地朝她点点头，又歪头瞧了瞧后面状似安静乖巧的恶犬，背着包进了门。 “你先坐一下，我正在煮汤。”第七席简单寒暄了句，转身就快步朝厨房走去。 “哐当”厨房的门被关上。客厅里一下子只剩下女人和恶犬。 女人放下背后的包，坐在了沙发上。 直到她走进来，恶犬才发现这个女人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细胳膊细腿的看着没什么嚼劲。但好在皮肉看上去很嫩，应该很鲜美。 女人此时正背对着它在包里翻找些什么，恶犬脚步轻缓地向它靠近，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有一些口涎顺着牙齿滴落在地。 客厅的灯光将恶犬投在墙面的影子缓缓放大，墙壁上，它的嘴巴似乎大到能一口吞下那个毫无防备的女人。 可在它后方，刚才比它更大的那颗脑袋又在它背后隐隐浮现，它的嘴中也露出的四颗尖牙，甚至每一颗都有恶犬体积的一半那么大。 一条细长的舌头灵敏地伸出，舌头的顶端分叉成两条，在空中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嗅着什么...... 恶犬再一次警觉地回头，背后仍旧空空如也，墙面上也没有什么痕迹，只有它和那个女人的影子......等等，她的影子为什么在它背后？！ 它猛地回头，就见刚才在包里找东西的女人正一脸笑盈盈地从上方俯视着她。灯光从她背后落下，她的脸完全被遮在了阴影中。 她低着头，影子将恶犬完全笼罩。 恶犬在一瞬间被那股近在咫尺的恶意刺激的寒毛竖起，张口就要朝她咬去。 却见女人朝后一仰，手上的登山杖已经早有准备地横向卡在了恶犬的后槽牙，将它狰狞的头死死抵在了原地。 但这只恶犬并不是一条真正的狗，而是信徒第一席，克莱茵境风脉地龙。 只见它周身的威压骤然增强，惊人的咬合力将那个登山杖咬的粉碎，而后后退一蹬，用力朝着女人扑来！ 女人被克莱茵境的威压震地顿了一瞬，片刻边回过神飞快地朝着身旁一滚，躲开了恶犬的扑咬。 “你想把这里暴露吗？”她站起来的瞬间只说了这句话。 第一席一愣，一时间有些踌躇。地下室里的祭坛事关呓语大人的后续计划，如果现在和这个女人打起来——它已经发现这个女人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只是一个它平时可以随意碾死的海境，但这里如果闹出动静，它能够在守夜人发现之前将下面的祭坛转移走吗？......如果不能，那呓语大人...... 它打了个哆嗦。那个愚蠢的第七席怎么还不出来！ “汪汪！汪！”它开始狂吠起来，希望引起厨房里第七席的注意力。 但厨房门纹丝不动，好像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它死死盯着女人，见她站在原地没有逃跑，顿时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就朝她飞扑过去，即便不恢复本体，它也能将这小小海境拿下！ 它的身形高高跃起，快如闪电，张口就要朝女人的头咬去。就听“乒呤乓啷”一阵动静从厨房中传来，接着就听见第七席传来一声惨叫，它下意识分神用余光看了眼那个方向。 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身前的女人手中寒芒一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刀剑直直朝着信徒一号的狗鼻子割去。 信徒一号刚回过神，空气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了一下它的前肢，让它在空中得以紧急转身，堪堪躲过了那足以削掉它鼻子的一刀。 可饶是如此，它的鼻尖仍然被削掉了一小块，鲜血在空中飞溅。 鼻子是它最敏感的器官，也是因此不像身体的其它部位一样皮糙肉厚。它疼得打了个哆嗦，脑袋甩了甩鼻头挂着的鲜血，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鼻尖。 血腥味加上疼痛刺激地它更加狂暴，它身上的青纹闪现，像是想要变回本体，又忍住了。 它对着半空吼了一声，别墅的所有窗户被一阵突然刮起的强风吹的全部打开，“哐哐哐”地撞击这墙壁。大门也发出了一阵金属的吱嘎声，仿佛门外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门，下一秒就要将门撞开。 它的周围形成了一股小型飓风，客厅里的所有家具被吹的漂浮在空中，相互撞击最终砸向墙壁，摔得支离破碎。周围的阻挡物减少，于它来说行动更加便利，女人也减少了躲避的空间。 但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因为这股风叫做魂罡风，真正的作用是将对方的精神力吹出身体从而达到遏制禁墟的目的，这是风脉地龙特有的技能。 第116章 小“狗”当家（3） 但令第一席诧异的是，当风吹到女人身上时，她胸前的半空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个透明的七彩屏障，那屏障从原本的巴掌大小迅速变大了数倍护在她身前。 那屏障的形状就好像......像一块被放大了的鳞片？！ 女人垂眸看向了胸口，那是......在她达到海境之时，天欢给她的一块鳞片。 鳞片的根部为蓝色，边缘为白色，中间有金色花纹。 在光线的照射下，那金色的花纹犹如活过来了一般缓缓流动，美轮美奂。 当时她还问天欢这是不是她的鳞片，就听天欢轻笑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鳞片的来源： “这可不是我的鳞片，这是我从一条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龙胸前撕下来的。他曾经仗着我对他的喜欢伤害我，那我就要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这是龙身上最坚硬的鳞片，可以抵御邪祟不侵。” 她看这块鳞片的目光犹如在看它的主人，冰冷厌恶，再没有丝毫的喜爱。在消失前她用过来人的语气告诫道： “你也不要像我，小婉茹，直到被伤害了才知道反击。轻易付出自己的喜欢，只会给那些人伤害你的机会。” ...... 唐婉茹看着此时浮现在空中的鳞片很是满意，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条那样的龙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浪费他身上任何一块鳞片。 所有的思绪都只在一瞬间，第一席见魂罡风被抵挡，也只是有些诧异。 它有些垂涎地看着空中闪烁流光的鳞片，目光转向唐婉茹时更添了几分恶意，即便魂罡风不管用，单凭两个境界的差距它也能将这个女人碾死。 就着这股风，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唐婉茹袭来，这属于克莱茵境界的速度加上风本身的速度，让她根本来不及闪避。 她的背上被第一席狠狠地拍了一道，尖利的爪子划开衣服，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痕。 第一席张口欲咬，就先对上了唐婉茹的眼睛。 在与那一双黑到极致的瞳仁对上的瞬间，第一席只觉得眼睛似乎被固定住了，头脑有一瞬间的发懵，对周围的事物的感知都变得迟钝和缓慢起来。 在它的视野里，以唐婉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仿佛在慢慢变得灰白，犹如被石化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唐婉茹手中银光一闪，竟又多出了一只被削的锋利的笔，迅猛地插进了第一席原本张大的嘴中！ 海境的美杜莎石化神墟在面对克莱茵时大大缩短了持续的时间，但此时堵的就是时间。 唐婉茹伸出的手丝毫没有犹豫和停顿，毫无畏惧地直直伸进了上下两排锋利的獠牙间，穿过腥臭的舌头直达它的咽喉。 手背的柔软和笔尖的锋利形成了一种极度的反差，第一席挣脱石化禁墟的瞬间张口欲咬，但唐婉茹的泛着银光的笔尖终于先行到达！ “噗嗤！——” 笔尖刺穿喉舌，一把插进了第一席的咽喉！ 第一席原本欲合拢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张开，恶心与直达脑部的痛意袭来，让它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 它身上的青纹再次闪烁起来，四肢已经变大并变出了鳞片，眼见着就要化为龙形。 耳畔又传来犹如恶魔的低语： “你要将呓语的心血暴露给守夜人吗？” 这样一句话犹如一句魔咒，让它变到一半的身躯又强行控制。 下一秒，唐婉茹没有预兆了狠狠拔出了那支笔！ “吼！”第一席感到恶心又痛苦，它咆哮了一声，忍不住在原地呕了一会儿血，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唐婉茹。 因为追逐，此时他们在客厅中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对调，第一席位于靠近门口的一方，而唐婉茹则位于更靠近地下室的一方。 唐婉茹将手搭在墙壁上，在第一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道： “你不是怕被别人知道吗？”她笑的肆意，一字一句念道： “万象频动。” 这是她在斋戒所吞噬的一个女囚的禁墟。只见此时她手掌所触的墙面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这股震颤很快连通了天花板和地面，然后整栋别墅随之开始震动。墙面的开始出现裂痕，天花板上开始掉落大颗的粉尘甚至是部分泥块。 第一席凶狠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她......她怎么可以反过来用这个威胁它？！ 它气的狂吠一声，身形如闪电般快速朝她冲来。 但地板碎裂的速度比它更加快，只见唐婉茹踩着的地面瞬间被震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整个人直直地朝下方掉落。 “巨力。”随着她的轻念，原本只是在重力作用下向下落的身影，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犹如一柄锋利的长剑，轻而易举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口子，几乎没有停留地下到了第二层，又通过第二层到了第三层。 “嘭！”巨大的声响从地底传来，在第一席的视野中，唐婉茹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朝着祭坛射去。 在掉到祭坛的一瞬间，只见她一只腿后撤，一只腿屈膝，手握成拳如同天空中极速坠落的流星，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祭坛上！ “嘭！！”巨大的力量从她的手上传递到祭坛表面，一个拳印深深地印在了祭坛表面。 第一席目眦欲裂。 在下一秒，以她为中心，一道道裂缝朝着周围延展，原本完好平整的祭坛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有些砖块甚至微微翘起，上面的图案变得有些不规则。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可以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到惊惧交加的表情。 它落到地面的第一时间不是朝着唐婉茹攻击，而是低头去看祭坛的裂缝，盲目地在落地点附近查看来查看去，毫无作用地低头嗅嗅，尾巴不知所措地向下夹紧，贴近身体。 “傻狗。”它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它反应过来凶狠地回过头，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怎么办，你把这里搞砸了。”唐婉茹笑的幸灾乐祸。 第一席简直要气到爆炸，它要将这个人的撕成碎片！ 第117章 小“狗”当家（4） 它伏下身就要变回原型，又听到对面悠悠说了一句： “本来就裂开了，变成原型踩下去就要碎了。” 它一僵，低头看爪下，果然原本的裂缝又扩大了些。 它缩回了爪子，身形下蹲，后腿蓄力准备朝着唐婉茹扑去，就见她嘴巴微张似乎又要说什么。 它不要听！ “看后面。” 它不看！ 它锋利的獠牙上混合着腥臭的唾液和它刚才喉头被刺出的鲜血，犹如一颗炮弹般冲向唐婉茹。 突然，半空中因为兴奋而高高翘起尾巴被一只手抓住，一股力量从它尾巴根传来，将它朝着运动轨迹相反的方向，用力向后拽去。 尾巴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第一席反应极快地挥动尾巴想要甩开，咬向唐婉茹的动作丝毫未减速。 它眼中闪过嗜血的笑，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面前这张可恨的脸皮撕咬下来大快朵颐的场景。 “砰！！”一个重物从楼上直接掉下来砸在地上。 “救我......”第一席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转头过去看。那是第七席的声音，她没死？ 在它迅速冷漠地回头时，面前的人发生了变化。 “看清楚我是谁？”她说。 不仅发出的声音不一样，连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化。 它一下子停在了半空。 因为现在站在它面前的赫然是第七席，她表情痛苦，一张脸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 只见她垂在两侧的手背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见碎裂的森森白骨，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而出。第一席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刚才熬煮的肉块香。 那熟悉的血腥味香得它莫名地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它再次转头去看刚才那人掉落下来的位置，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劲！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但它很快就有了决断，不管是哪个，全都杀了就好。 就在它准备先将面前这个咬死之时，突然瞥见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 在昏暗的灯光下，它的影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阴影。那阴影盘踞在它身后，遮盖了它周围的大部分的影子。 它瞳孔微缩，一瞬间抬起了头。 正对上一条巨大的蛇头。 那条蛇的眼睛狭长，光是布满花纹的瞳仁就有它脑袋那么大。黄黑色的花纹相交，组成一种奇妙又诡异的图案。 那条蛇盘踞在它后方，蛇头高高地立起，自上而下俯视着它，不知道已经这样在后面看了它多久。 此时与它朝上看的目光对个正着，吐了吐猩红的蛇信。 它在对上那瞳孔之时，那种被石化的晕眩感再次袭来，恍惚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蛇信发出的，一股浓烈又熟悉的血腥味——和骨头汤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在它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时，一条冷冰冰的尾巴缠上了它，从它的腰腹一路缠遍全身，而后骤然缩紧！ 巨大的力量通过蛇尾传递到它腰腹、胸腔乃至脖颈的血管和骨骼。 “咔咔咔”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剧烈的疼痛下，第一席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即将爆裂。 它的气管被挤压，让它无法呼吸，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如同一个被气球般爆炸开来。 第一席克莱茵级别的实力在这股极致的痛意下猛然爆发，它开始扭动身体奋力挣脱。 它再顾不上什么祭坛不祭坛，它要变回本体，将这条该死的小蛇绞成肉块！ 地下室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强大的风力犹如带了刀子，将大蛇身上割的血肉翻飞。 但大蛇纹丝不动，即便身体被划开了道道血口子，潺潺鲜血流下，它仍旧坚持着未放松半分。 恍惚间，第一席看见对面的“第七席”又变成了那个狡猾女人的样貌，她静静地看着它，白衣下浮现道道血痕。 第一席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瞳孔开始朝上翻。 大蛇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又绞的更紧了些。 第一席猛然一僵，许久后彻底停止了挣扎。 又过了一会儿，大蛇才缓缓松开力道，但它并未将第一席放下。下一秒，那条冰冷的蛇尾直接贯穿了第一席的太阳穴。 “扑通。” 第一席的身体像一个破娃娃一般被丢在了地上，周围已不见了大蛇的踪影。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第七席像一个影子般静静地站在阴影中。 唐婉茹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身体上的伤势，而是蹲下身从风脉地龙的脑子里取出了一颗闪亮的蓝绿色光团。 她思考片刻，又将光团一分为二。一半收入掌心，然后用指尖在自己手腕上毫不留情地划了一下。 汩汩鲜血与她掌心的另一半光球混合，红色的血液融入光团中，浸染了光团原本的剔透，让光团变成了紫色。 她将紫色的光团放回到风脉地龙的脑中。 在达到海境后，她的控尸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在川境时，只有被她全部吞噬后，才能召唤出与原身一致的灵体，且召唤出的灵体脸色僵硬如行尸，一眼就能瞧出异常。 如果是部分被她吞噬的，则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分神控制，超出她心念可控制的距离后，原本体质好的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体质差的，则会在瞬间暴毙腐败。 若是被感染，则会被血液内流淌的阴邪之力肆意操纵，最后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嗜血怪物。 在到达海境后则不同。 就像第七席，虽然被感染，但她的外表已经全然与活人无异，可以不用时刻分神控制，甚至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让她维持生前的思维方式与习惯。 她看着脚下的风脉地龙，虽然吞噬它之后，她的能力必然会有大幅的增加，但她今天原本的目的并不是它，留着它，说不定后面还有用。 她抬脚从它脑袋上跨过，走到了第七席身旁。第七席身前背了一个包，赫然就是唐婉茹之前背在身上的画板包。 她取过包，从中拿出了准备好的笔。 第118章 祭坛 那是一支大号的毛笔，雪白柔软的笔头配上红色的笔杆，是她下午特意去买的。 她伸出手腕，原本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她再次重新划开，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鲜血顺着手腕流淌到笔尖。 她的身上同时涌出了大量浓稠的黑色雾气，将被鲜血染红的笔头又染成了黑色。 早在第七席“看”到这个祭坛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好好利用。 凡是祭坛，必定需要献祭出某样东西才能召唤出符文所对应的事物。 而古神教会费尽心思弄来的祭坛，必定是召唤某个强大的存在，比如神秘或者，神明。 由此可以推断，他们必定要付出足以召唤出目标的某种东西。而这些东西本身一定包含着巨大的能量。 她需要能量。 虽然她现在距离无量境只差一步，可这一步确是从川境到海境的成百上千倍不止。无量境的精神力与海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这小小的一步犹如天堑。 她低头回忆思索了片刻，在祭坛上快速地画起来。 而在制定计划之时，她就想好了通过什么阵法来转移这些能量。 天欢曾经教过她各种复杂庞大的阵法，但那些都不适合这里。 这里只适合最简单的。 先在原先祭坛上图案的基础上勾勒出额外的部分，然后组成一个覆盖在祭坛之上的，让人无法从满是裂痕的祭坛上分辨出来的阵法——聚灵阵。 以自身鲜血为引，将他人赋予祭坛的能量转换大部分给自身。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冲击无量的捷径。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已完成了大半。 在她身后，倒地的风脉地龙头上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头骨，长出新的血肉。原本停滞的血液在脉搏的跳动下重新流淌，它的四肢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睁开时，在那眼皮下方、眼珠之上的肉色瞬膜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血丝。 就在这时，唐婉茹的眸中黄光一闪。 在进入这栋房子前，她以房子为中心，在周围百米内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留了一颗难陀蛇妖的眼珠。 以难陀蛇妖视野共享的能力，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此时，东面正有几人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那几人中，有一个穿着背心背着锄头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手指遥遥地指着这一栋别墅的方向，然后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圈。 他应该是听到了别墅里之前发出的巨大声响。 站在他身后的几人身披红色斗篷，腰间别着一把直刀。 他们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边，然后其中一人对着刚才指路的男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就见男人突然两眼发直，然后转身远远地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朝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到的更早。 只见此时本应该在广深的第三席出现在了别墅一楼。 他瞥了一眼客厅里的狼藉，在看到正中间地面上的大洞时瞳孔缩了缩，朝着洞中纵身一跃便俯冲而下。 唐婉茹快速完成最后一笔，非但未躲起来，反而直接冲着洞口朝上跃去。 第三席没想到在跳下的过程中就看见了不速之客，他冷笑一声抬手间就是杀招，就听见对面的人飞快地说了一句： “守夜人来了，我去帮你引开他们。” 他的瞳孔微缩，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 只这片刻的犹豫，那人已经跃至一楼，瞬间消失在了大厅中。 他落地的同时便听到了上方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而祭坛上如蛛网般的裂缝让他差点心脏骤停。 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踹向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第七席，见她醒来后先是一边痛呼一边去捂脸上狰狞的伤口，恼怒地斥责道： “没用的东西！” 他转向在祭坛上嗅来嗅去的第一席，强忍着怒意道： “这个据点不安全了，我们换地方。” 第一席点点头，变回本体的瞬间又不小心踩了几脚祭坛已经碎裂的部位。 第三席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当作没看到，心中在盘算着这次从百里家拿来的修补用的东西到底够不够用...... “站住！” 008小队只一眼便瞧见了从那栋废弃别墅中突然冲出来的人。 队长黎虹大喝一声，无量境的威压在一瞬间涌向那个人。 与此同时，配合默契的几名队员呈扇形朝着周围几个方向急速掠去，准备将那人包抄。 所有人的禁墟同时发动，朝着那一道白衣身影袭去。 却见周围的草丛中，树林里，甚至在房屋的墙面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只五彩斑斓的、巨大的眼睛。 那些眼睛同时睁开注视着众人。它们目之所及，原本空旷的整片区域内竖起了道道高墙，那些高墙纵横交错，顷刻间将众人分散在了一座庞大的迷宫中。 而迷宫围墙的最上方，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风将她的衣摆轻轻吹起，连同她披散着的、没有任何发饰的长发。 她余光看了眼自己被吹乱的头发，想到曾多次召唤都没有出现的锦雾绫，指尖轻轻摩挲，眼中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当中的情绪。 她看了一眼众人，没有说什么，转身跃下了高墙，身影消失在迷宫后。 美杜莎的迷宫并没有困住008小队多久，还不待众人将迷宫中关键的三只眼睛全部找出，迷宫便渐渐消散。 刚刚困在迷宫中的众人自然听到了别墅中传来的异响，对视一眼，没有再去追那个白衣女子，而是纷纷冲进了别墅，在地下三层发现一条幽深而又巨大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巷道。 一场守夜人与信徒之间的追逐战正在展开...... 第119章 无题 广深市。 一间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房间内。 房里没有人，屋内漆黑一片。 寂静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展示柜被陈列在房内，就像黑暗中沉默着站着的矮人，让本该空旷的空间变得拥挤而局促。 在最靠近里面的展柜中，放着一条白色薄纱。 此时，薄纱无风自动，在展柜内缓缓飘起，用力地撞向了困住“它”的那层看似脆弱的透明“玻璃罩”。 “砰。”撞击声轻微又朦胧，“玻璃罩”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屋顶上方对着这一区域的监控红灯闪烁。 监控室内，两位安保人员看着这一画面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个禁物又自己动了，这个月里都有好多次了吧？” “至少十几次吧，月初那几天更频繁一点。不过除了最开始那一次直接把保险罩给撞碎了，后面换了保险罩就好多了，撞击力度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幸好那一次正巧碰到董事长在巡视，要不然怎么可能把它从那么高的天上拽回来，而且它的速度还那么快。” “对啊！哎，不过你说......这个禁物是不是有主人啊？要不然它为什么会自己往外飞？” “嘘，小声点！就算有主人，现在放在百里家，那说明它的主人要么没有资格再拥有这件禁物，要么就......你懂的，董事长有权有势，又手段滔天，这个房间里那么多的禁物，你能保证来路都干净吗？......看破别说破吧，新人。” ...... 上京市。 守夜人总部会议室里，几个高层看着手中的报告，对于接下来的议题产生了分歧。 有一位高层率先打破沉默：“008小队看到的那个人已经确认了就是唐婉茹，而那栋别墅下面的确有古神教会的人遗留的痕迹。虽然没有追到古神教会，但这个唐婉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就这样，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她并没有攻击008小队，他们的报告中明确了这一点。如果她是古神教会的人，她为什么不攻击？”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从她当时的精神力看来她现在应该是海境，008的队长黎虹是无量，而且几个队员中也有海境的，怎么打？换成是你，你不逃？” “话虽如此，她应该是他们这一届新兵中第一个达到海境的吧，现在双神代理人都还在昏迷，我记得她最后的排名也没有很靠前？没想到我们都看走眼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她在走之前用迷宫困住了008小队，古神教会一定来不及逃走！” ...... 几位高层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各执一词，都无法说服彼此。 坐在最中间的叶梵一言不发。 终于，等众人停歇看向他时，他问了一个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到的问题：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她的禁墟会是迷宫吗？” “这有什么，可能是古神教会给她逃跑用的禁物吧。”一位高层不以为然。 “嘶——你这么一说，008小队提到了迷宫出现的时候周围有很多双巨大的眼睛......那该不会是......美杜莎的神墟？！可美杜莎的代理人我记得当初在沧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啊？”另一位高层诧异道。 “那应该就是她禁墟真正的能力，无限吞噬——不仅可以吞噬能量，还可以吞噬别人的禁墟，甚至——是神墟。”叶梵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可神墟不是神明赐予的，不可被剥夺的吗？”在座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梵，甚至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叶梵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百年以来大夏的神明代理人屈指可数，虽然一开始有人想通过刺杀来抢夺神墟失败过，但我们对神明代理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刚才有位高层说的没错，他们都看走眼了。他继续说道： “如果她的禁墟可以吞噬神墟......那么，她能力的成长空间将会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一旦她将这种能力用到其他神明代理人身上......将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但凡她加入任何一个组织，都可能让所有势力重新洗牌......” 在座所有高层对视一眼，终于达成共识： “绝不能让她落到古神教会或者其它势力手里。” 角落里一位与百里集团关系较好的高层轻轻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 水汽朦胧的一间浴室中。 只听“哗啦啦”一声，一个脑袋从浴缸平静的水面中抬起。 湿漉漉的咖色短发随着水珠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全都向后拨去。但没过几秒，几缕发丝又倔强地缓缓搭回了前额，为它们主人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添一份凌厉。 沈青竹靠在浴缸里闭眼静默了半刻，又睁开眼睛去看一旁被放置在干干净净的白色毯子上的那条蛇形项链。 只见那项链上的蛇眸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他担忧地叹了口气，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从几天前开始，它莫名地抽动了几下后就有些奄奄的。 沈青竹一开始以为它是因为什么闹脾气——最初的时候他经常容易惹它生气：它不喜欢别人碰，除非它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主动来蹭他；它不喜欢阳光、不喜欢太热但也不能太冷；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一切违背它意愿的东西。 后来的相处中，沈青竹渐渐有些摸清了它的脾气。 怎么说呢，虽然它有些霸道，但在沈青竹看来还是蛮可爱的，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唐婉茹送他的。 它这几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他用指尖轻轻地去触碰它的时候，就见它好像是伤口被碰疼了一般，抽搐了一下瑟缩着躲开，他就不敢再碰了。 但它的身体上分明一丝伤痕都没有。 沈青竹拨了拨额间的碎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小茹。”他突然开口唤道，口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试探。 第120章 小鱼来救 “滴滴滴。” 墙壁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沈青竹移开目光，看向了电话的方向。 半晌，他见那电话半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叹了口气从水中站起身。 他迈出浴缸，一连串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笔直的大腿流下，将踩着的白色毯子打湿。 他一边将浴巾围在腰间，一边还在分神想，如果小茹看到他胆敢将它放到浴室里，定是又要生气的，说不定还会咬他。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见脖子和锁骨处还有一两处微红的咬痕。 他走向墙边接起了电话： “喂？”拽拽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烦躁。 “有任务。需要你去.......” 沈青竹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毯子上的小蛇。 只见它悠悠转醒，红粉色的眼眸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将脑袋转了转，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 沈青竹淡淡应道。这次出任务，说不定有它喜欢吃的东西，到时候应该会精神点吧？ ...... 唐婉茹觉得肩胛骨又痒又疼。 自从吞噬了那颗克莱因境的风脉地龙脑子中的半颗光团，她总觉的背上像是有一种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的感觉。 她此时躺在一家民宿的房间内，身上本就没有好全的伤势被这股痒意与痛意折磨变得严重起来，头昏沉沉的有些发热。 她前几天受伤后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再变换面容，而临唐的那只守夜人小队一定会将那件事情上报，到时候经过面容比对，守夜人很快就能确认那是她。 她深知守夜人必将对她展开搜寻，古神教会亦是如此。 可是他们一时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朝着守夜人最多的上京方向一路北上。 在路过这座叫做苏南的城市时，可能是因为对名字的熟悉——毕竟她当时在那个集训营本来会被分配到这座城市，再加上身体的变化迫使她必须要找个地方休息，她利用禁墟微微改变了面容，住进了这家僻静的民宿。 这里离沧南已经很近了，万一追兵太多，她还可以去沧南找林七夜帮忙，他大概率不会拒绝。只是来的路上她听说了沧南覆灭的传闻，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余力可以为她所用。 “......就是这里，就是这间房。”朦胧间，唐婉茹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轻微说话声。 她突然睁开了眼。 外面有人。她闭上眼睛，感知到走廊外有至少3个人在朝着这间房靠近，为首的那个人境界不在她之下。在他们当中，有一人是之前给她办理住宿的民宿老板。 她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 她所住的这间房位于2楼，此时有2个人站在楼下，偶尔抬头向窗户打量。而对面的楼房上，隐约也有股气息传来，应该也有人埋伏在那里。 她被人包围了。 她坐回到床上，白皙的脚尖一点一点地点着地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民宿老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好，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了，前天有一位房客说他的戒指落在了房间里，昨天负责收拾房间的阿姨说没有看到，可以请您帮忙确认一下衣柜里是否有吗？” 唐婉茹没有说话。 此时房内。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唐婉茹抬头看向透风管道口。 白色的天花板被打开了一部分，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站直身体，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沾染了一些通风管道里的灰尘，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他在唐婉茹的目光中拍拍衣摆，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反射出房间里漂亮的水晶灯散发出的光。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我来救你。” 安卿鱼说完这句话，就在等着对面人的反应。无论是生气或者...他都接受......毕竟他之前还和她抢了难陀蛇妖的头颅。 但下一刻，只见那安静坐在床上的人突然双眼一闭向前倒去。 他急忙上前接住，将她软软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 此时她仰着头失去意识地靠在他胸前，白皙的脸颊上因为发烧而泛起滚烫的红晕。他的视线忍不住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手臂上有一道道已经开始结痂的血痕，他瞳孔微缩，从这些血痕的形状和密集程度看，她衣服下的其它部位应该也有这样的伤。 是谁？外面这群人吗？ 他眼中闪过冰冷，但此时的情形他们并不占优势，只能按捺下情绪。 他用手指拨开她垂在脸上的发丝，然后避开她身上的伤将她抱起。 此时房门又被敲了两下，外面的声音仍旧保持着礼貌： “或许可以请您开一下门吗？我们的客服可以进来帮忙找的。” 仍是没有回应。 站在外面的苏南市小队队长皱起了眉。他有些为难，之前接到守夜人内部的特殊搜捕令，他就觉得唐婉茹这个名字很熟悉。直到看到高级机密档案中的照片他才和人对上了号。 这是当时本该被安排到他们小队的新兵。 这份来自总部的特殊搜捕令中写道需要以和缓、非强硬的方式找到唐婉茹并将她带回上京，不要引起矛盾或冲突。 这就有些奇怪了，看上去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本以为这事会和自己无关，没想到在附近做任务的小队成员竟然恰巧看到有一个身形长相都很相似的一个女人走进了这间民宿。 他此时有些为难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犹豫了片刻，还是示意民宿老板用备用房卡开门。 突然，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苏南市小队队长立即反应过来，拿出通讯器呼叫守在外面的队员： “注意警戒！目标可能跳窗逃了！” “收到。2楼窗台的玻璃碎了，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从窗户中窜出来，正朝着南面去了。” 此时面前的房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苏南市小队队长快速地在房内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躲藏的痕迹。他又趴在窗口朝外看，见玻璃碎裂的方向是朝外的，地上掉了几件染血的衣物。 第121章 蝴蝶的翅膀（1） 他对着对讲机那头快速说道： “全体注意，目标可能变成其它形态逃跑了，注意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生物！” 而后掉头快速朝着外面冲去。 半晌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消防通道门再次打开。 ...... 一条阴暗隐蔽的隧道入口，安卿鱼抱着唐婉茹在布满了苔藓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打量了一会儿她安静的睡颜，方才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醒着。” 怀中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唐婉茹当然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彻底失去意识，虽然她有些发烧，但还没有到不能行动的地步。 只是既然有人愿意帮忙，她欣然接受便是了。 她虽然睁开了眼，但仍旧没有动，安卿鱼的手也稳稳地抱着她没有松开。 “你为什么救我？” 唐婉茹的声音因为嗓子干涩有些沙哑，她的目光落在安卿鱼精致的下巴上，然后向下移到他的脖颈。 如果掐住这里的话，他能坚持多久？ 安卿鱼对上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还没有忘记难陀蛇妖那件事。 他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为了赎罪。”他当然不会说为了抵消上一次的事，那样说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哦？”唐婉茹不置可否，她又看向他的下巴，这次不止是看，还用手指捏住轻轻摩挲。 安卿鱼的瞳孔在她手指触碰到自己下巴的瞬间收缩了一下，他克制地移开目光，顺从地任由她拿捏，只是轻声道： “我需要输入指纹才能进去。” 唐婉茹又“哦”了一声。她完全没有要下地的意思，而是在安卿鱼诧异的目光中，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抬起上半身将重量压到他的肩膀和胸膛上。 安卿鱼原本揽在她背后的左手缓缓松开，只用右臂托着她的双腿。 这点力道对于他根本不算什么，他稳稳地将她托住，左手在一扇门的某个区域划拉了一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银色电子屏出现。 他没有去管唐婉茹扭头看着他在屏幕上输入密码的目光，只是嘴角噙着笑慢慢地、将密码一个一个输入上去。 电子屏核验密码后，并没有消失，而是从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圆形光圈，他将脸凑到光圈面前，光圈自动识别了他的面部、瞳孔信息。 但这还没完，这一切采集完成后，电子屏中又出现了一道题。 那道题是一道非常复杂的数学题，而且在题目的正上方还有倒计时： “5、4、3、2......回答正确。” 唐婉茹原本微翘的嘴角缓缓拉平。 电子大门“滴”一声打开。安卿鱼忍着笑意，抱着她走了进去。 大门里面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干净又明亮的通道。 这里很空旷，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扇封闭的门，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安卿鱼走到最后倒数第二道门前停了下来，转动把手打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间实验室。头顶的白炽灯散发出充足的光源，将里面的布局照的一清二楚。 从门口就可以看到许多仪器摆放在当中，电子设备、装着各种试剂的玻璃器皿、金属器具还有消毒防护装备一应俱全。 安卿鱼将她放在了最里面摆放的一间实验床上。 床上已经被提前铺了一层干净的白布，隔绝了金属床带来的冰冷。 唐婉茹看着转身去找东西的安卿鱼的背影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卿鱼拿着医用的消毒水和干净的纱布转过来，一边小心给她消毒，一边回答道： “一种可以在整个城市活动但不被人注意的小东西，你可能不会喜欢。如果你在沧南，我能更早找到你。” “嘶——”消毒水刺激到了她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疼痛。 “抱歉，稍微再忍忍。”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小风扇对着几个比较大的伤口吹风，一边吹一边解释道： “局部降温可以减少神经末梢的敏感性，减轻疼痛感。” 他镜片下的眼睛很是专注，好像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唐婉茹眼中闪过探究与了然，她突然抓住安卿鱼的手，闭着眼似是难耐地闷哼了一声。 “嗯……” 安卿鱼拿着镊子的手一顿，镊子的尖端一松，夹着的消毒棉花落在了床上。 可他顾不上这些，眉头皱起担忧地看向唐婉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婉茹拉过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靠进他怀中。她的手指轻轻地、似是不经意地搭在了他手腕上青色的血管上。 而她的背面，从肩膀到背部中段，就只有睡裙的两条吊带挂着，根本遮不住什么。 安卿鱼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全是她雪白的背，以及两边肩胛骨上浮现的，如同花纹般的血管。 白色与红色撞击在一起，令注视着这一美景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安卿鱼的瞳孔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他的心跳的很快，远胜过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的兴奋与新颖。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心底的感觉，只知道眼前之人比尸体更让他着迷。当然，要是......要是她也愿意让他解剖研究一下就更好了。 眼前的背脊突然瑟缩了一下，仿佛是被那炙热的目光灼伤。 安卿鱼回过神，推了推眼镜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观察起肩胛骨上那诡异的血管起来。 “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是身体自身的血管。”他边说着，边用没有被抓着的一只手去轻轻触碰其中一条，另一只被唐婉茹抓住的手反手与唐婉茹相握。 他清晰地感受到血管中传来的，与唐婉茹身体中的脉搏同频的跳动。 “这是你自己身体内的组织。”他判断道。 手指沿着血管的走势微微移动，而后站起身对比起左右两边的图案。 “这是多出来的血管，从远处看......仿佛像肩胛骨处要长出某种组织。”他说的没错，唐婉茹曾在镜中看过自己的背部。 第122章 蝴蝶的翅膀（2） 当时两侧的血管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远远看去，就像印在背上的两只蝴蝶翅膀。 安卿鱼有些犹豫地凑近，小声征询她的意见： “如果你愿意让我解剖，我应该可以弄清楚......” 他之后的话消失在嘴里，因为转过身的唐婉茹一把抽掉了他脸上的眼镜。 他的眼睛忍不住闭了闭，才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 “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她的眼睛很黑，但里面反射出了他有些泛着蓝灰色光的瞳孔。她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瓣上，接着说道： “我怕疼，我不喜欢听那个。” 然后用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问： “好吗？” 好的。他失神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样的距离，没有镜片的阻挡，反而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气氛。 但没等他把回答说出口，唐婉茹已经再次转过了身，慵懒地吩咐道： “那就快帮我搞定它，自从这个出现，背上又疼又痒，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让原本抱怨的话都带着一股甜意。 安卿鱼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再去拿被随意搁置在一边的，片刻不离身的眼镜。 一个小时后，安卿鱼精准地用禁墟将唐婉茹的肩胛骨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膜来缓解她的不适感，又确保她不会被寒气侵蚀而受冻。 完成这一切后的他眨了眨有些泛红干涩的眼睛，抬起头时才发现唐婉茹已经睡着了。 这一次是真的睡着。她的脸搭在手背上，眉眼舒展，神情惬意，好像正在美梦中。 安卿鱼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凑到了她的脸颊边，薄唇凑近她的脸庞，一触即分。 ...... 一天后。 唐婉茹终于从沉沉的睡意中清醒，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蒙在了眼睛上。她抬手拿下，发现是一个用来阻隔光源的眼罩。 骤然拿掉的那一刻，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的有些刺眼。 她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身上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血痂脱落，只剩下丝丝红痕。 她环视一圈，实验室内没有人。 她将被子掀开，双腿放下床，脚踩进自己的拖鞋里站起了身。 这间实验室里有些冷，她随手拿过披在椅子上的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白大褂有些长，原本安卿鱼穿着刚过膝盖的长度，此刻套在她身上已经快到了脚踝。 她走到一个玻璃缸前，朝里看去。 玻璃缸内铺了一层厚厚的干净木屑，里面养着几只干净的小白鼠。此时感觉到她凑近，里面原本在休憩的小白鼠纷纷吓得朝玻璃缸的最里侧躲去，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种可以在整个城市活动但不被人注意的小东西。】她想起安卿鱼之前说过的话，原来说的是这个。 看来这些小白鼠应该也吃过难陀蛇妖的眼睛，若是这样，为什么她不能共享它们的视野...... 她摸着自己的眼眶若有所思，一定是加入了什么别的东西将他们之间的感应阻隔。 她走到那台巨大的显示屏边，上面闪动的是一串她看不懂的字符。 她没有勉强自己，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桌上放着的一些纸张和笔记本。 “你醒了，比我预计的更早一些。” 一道声音从门边传来，她转头看去，只见安卿鱼正走进门，他的手上还提着一袋散发着香味的包子和豆浆。 他转身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虽然有营养试剂，但那个你可能吃不习惯。所以出去买了早饭。哦对了，衣服在......“ 后面的话在看到那穿着他的衣服，正靠在他平时做记录的桌子旁看着他的人时，哑然失语。 那件普通的白大褂此时穿在她的身上就仿佛是有了魔力一般，让他挪不开眼神。她手上拿着他平时做实验的记录本，但最吸引他的，是她带着眼镜的样子，和那镜片后的眼神。 她此刻的样子全然是他平时做实验时的模样，但他却无法抑制住心脏的剧烈跳动。她清冷的目光在镜片后投射过来，白大褂包裹住那件白色的真丝睡衣。 冷静与慵懒、理智与肆意两两冲撞，糅杂在一起，矛盾的气质让人着迷。 而她穿着他的衣服，让他不受控制地将自己想象成那件衣服，正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犹如抱着自己的伴身。 唐婉茹却只是打量了他一眼，便毫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记录本。她翻过一页，随意开口: “我不喜欢吃那个。” 安卿鱼在心里记下，默默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背上的花纹，你有什么办法吗？”唐婉茹问道。 安卿鱼下意识想要推一推脸上的眼镜，手指触及脸旁才发现摸了个空，他顿了顿说道： “从脉络的布局来看，那应该是为了长出翅膀而额外多出的血管。”他看着唐婉茹毫无波动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必定是清楚这一点的，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 “但因为能量不足的原因，它们并没有顺利长成——我说的长成不是直接长出翅膀来。因为我检查过了，你肩胛骨那里并没有多出什么骨骼。只是这花纹的图案像是缺失的，等到花纹补齐缺失的部分，应该能够幻化可以收放自如的翅膀。这就像一刻画在骨骼上的禁物，或者魔法阵，可以凭借精神力在需要的时候幻化出来。” 说完这些，他有些难掩内心的好奇。这样的能力他并没有在任何一个拥有禁墟的人身上见过。而如果不局限于人类的范围，那么会幻化出翅膀的神话生物，《山海经》里就记载了很多。比如应龙、辟邪、当扈......还有腾蛇。 她和哪一种有关？ “有别的能量可以代替吗？”唐婉茹打断他的沉思。 “没有，必须是相同属性的能量。之前的那另一半不行吗？”安卿鱼没有问她是怎么将能量吸收转化的，想必问了她也不会说。但如果可以有另一半能量，那对翅膀应该能够顺利长出。 “不行，留着它还有用。”唐婉茹想了想，摇摇头。撇开这个话题不谈，主动问起了沧南的情况： “我之前听人说，沧南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安卿鱼听到这句话，神情有些肃穆。他点点头，和唐婉茹说起了沧南的那一场覆灭。 第123章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七夜从那之后就不见了。”安卿鱼说道，一边说一边去观察唐婉茹的表情。 但他没有看出来什么变化，她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没有焦急和关心，平静地仿佛在听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的故事。 安卿鱼不知怎么的，心有点沉。他本应该高兴的，但如果七夜都没能让她有半点异常，那......如果是他呢？ “原来是外神来了沧南。”没想到津南山之后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谎言之神，一个来自北欧的神明......迷雾后的世界看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广阔。 “你不好奇他去哪了吗？”安卿鱼忍不住问。 “守夜人高层应该自有安排。我好奇有什么用？”唐婉茹淡淡地反问。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他......他不是喜欢你吗？”安卿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唐婉茹“噗嗤”笑了一声，她将那本书放回桌子上，径直走向安卿鱼。安卿鱼的目光随着她的不断靠近而变化，从认真探究变成茫然和惊讶。 最后他被唐婉茹一把将推倒在他身后的椅子上。 直到听到她问出的那句话，而彻底怔愣在原地。 因为她说：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安卿鱼的瞳孔放大。 他看着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唐婉茹的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凳子上的他： “你什么时候和林七夜关系这么好了？” “我......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安卿鱼眼中蓝光一闪，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 “那看来，真的是个很大的人情呢。”唐婉茹说着，捏住他下巴的手微微松开，在安卿鱼放松下来的下一秒用指尖拨弄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结。 安卿鱼浑身一颤。 “那你......想让我帮忙救他吗？”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犹如恶魔低语。 想让她帮忙救吗？从对守夜人的了解程度上，她比他对守夜人熟悉太多，毕竟她也是新兵集训营的一员。如果她能加入，凭她的反应和能力一定能帮上忙。 但她如此冷情的性格，如果真的帮忙，代表着林七夜在她心中定是有不小的分量。 他还没有回答，耳边软软的嗓音伴着风再次传入他的耳畔： “嫉妒，可是七宗罪之一哦。” 安卿鱼闭了闭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准备去找他，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的身体改造非一朝一夕的事，只有改造完毕后才有能力去找林七夜。 但重点是：“在这段时间内，我可能顾不上你。” 唐婉茹身体站直，和他拉开距离，边笑着边往实验床走去。 她的声音里这次没有蛊惑，反而一种像是在和普通朋友开玩笑一般的调笑： “哎呀，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可比我重要多了呢。那就先帮我解决背后的麻烦吧，小鱼。” 安卿鱼原本听到前一句话而焦急的心情，在听到她对他最后的称呼时突然又转换成窃喜。 他心中苦笑一声。从早晨到现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的心情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随着她的一言一行而变幻，由不得自己。 唐婉茹背对着他坐着，放松地摊开双手。 安卿鱼站在她背后迟疑了片刻，伸手替她脱下了白大褂。 背后冰凉的触感传来，唐婉茹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昨天引走他们的诱饵被追上时，他们没有下杀招。” 安卿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仔细地观察着她背后的情况，血管表面原本有些红肿的皮肤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平稳下来。而她身上的伤痕，单看手臂上的，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哦？”唐婉茹想了想，这么看来守夜人追她估计不只是单纯因为斋戒所的事。 能让人中途改变态度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利可图。 她的音调一转，单薄的背影显得柔弱又无助： “如果你知道他们之前把我关在了哪里......” 她话还没说完，安卿鱼身上的气压骤然降低，他的眸色渐深： “他们把你关起来？” “嗯。” 唐婉茹的表情说变就变，她回过神看向他的时候，眼眶里俨然已经噙着泪水。她双手撑在床板上，抬头看着安卿鱼： “他们说我是神经病，你说，我像神经病吗？” 安卿鱼摇头。 当然不像。她只是活的比任何人都肆意。不像他，为了自己解剖尸体的爱好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唐婉茹笑了一下。她的眼泪都还要落未落，嘴角却牵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神奇的是，这样两种极端的情绪特征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时，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就像夏天的太阳雨，明媚与温柔并济。 “所以我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之前骂我的人也知道错了，是她们主动帮我逃出来的。至于守夜人，或许他们只是把我抓回去再关起来......”她的脑袋歪了歪，像是在不确定的猜测，神色间却无丝毫的害怕。 “不如你加入守夜人，去帮我弄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好不好？”唐婉茹看着安卿鱼柔声道。 加入守夜人吗？那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自由地解剖研究，可能连某些实验都会被限制。 但那样却可以帮助她打探出守夜人的计划，提前预知他们的行动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而且……她想必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地下空洞吧。像她这样的性格，更加适合肆意地、光明正大的活着。 安卿鱼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即做出什么承诺，而是看着她问道：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她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了。 “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唐婉茹刚才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在回答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语气里没什么愤怒。 安卿鱼不知道她丢了什么东西，但仅凭之前在难陀蛇妖事件中她的处事作风，他就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24章 红眼航班（1） “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去。”安卿鱼认真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唐婉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又摸了摸他的下巴，安卿鱼没有躲开。 ...... 第125章 红眼航班（2） “砰、砰砰”唐婉茹坐在位子上，感受着背靠的椅子上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被踹的力道。 她坐着没动，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神色，只是在邻座担忧的目光中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侧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一片漆黑，此时已接近午夜十二点，从玻璃窗外看出去，只能看到机翼上的红色灯光在一闪一闪，照亮了上面印着的航班号。 “砰！”又是一脚。 说来也巧，唐婉茹的座位正好在老张的前排。自从他坐下开始，便接连不断地用脚来踹唐婉茹的座椅后背。 “要不要我帮你叫一下空姐？”唐婉茹的邻座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在外地读大学。正值放假，这次是放假准备回家一趟。 唐婉茹看着她电脑中的视频录播课，感觉距离自己上一次坐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日子，仿佛已经过了许久。 但她并不后悔，她的每一步选择都是当下最适合自己的。变强并没有错，如果为了安宁和平静而放弃变强，那才是将选择权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譬如现在。 唐婉茹冲邻座的女生摇摇头，示意没关系，而后站起身走向了机舱尾部的厕所。 在路过老张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手指虚虚握着，仿佛在拿着一个杯子，然后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 老张一瞬间被点爆了怒意。他看着唐婉茹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等了一分钟后跟了上去。 在他离开之前，身旁坐着的同伴淡淡地嘱咐道： “动静小一点。” “知道了。” 老张走到飞机的尾部，这里与服务于尾舱的厨房仅仅隔了一道帘子。 他看了眼两边厕所的指示灯，均显示无人。 他狐疑地打开门查看，里面空空如也。 此时尾部的乘客似乎都已陷入了梦乡，机舱里一片安静。 老张眼睛一转，想到了之前出声帮腔的空姐，猛地拉开了蓝色的帘子。 只是厨房里也没有人。 “去哪了？”他喃喃自语，眼睛不住地在周围打转，思考着哪里可以藏人。 客机里此时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里亮着暖光。当帘子掀开的时候，泄出来的光照亮了尾舱的方寸之地。 还是没有人。 老张仔细查看了每一处，他在一条单独的过道上徘徊，甚至蹲下身去看里面的某个乘客的膝盖下有没有藏人。 “吗的，见鬼了，人呢？”他嘴里骂骂咧咧，看了一圈找不到人正准备回去。 视线不经意的一转，又陡然转回去。 刚才那个......是什么？是太晚眼花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窗户外面印着......一张人脸？ 他转回去的时候，那扇窗户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老张皱眉，直接跨过睡梦中的乘客的腿，凑近窗户去看。 贴近窗户，外面如墨汁般漆黑，只有前方机翼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偶尔照亮周围。 人也有趋光性，特别是在周围漆黑的时候。 老张盯着那红光看了一会儿，就在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红光熄灭，他正对上了窗外突然出现的一张脸！ 老张被吓得向后弹去，心脏就像在一瞬间被紧紧地捏了一下，全身的血液朝着那里涌去，又多又猛烈，让它周围的血管犹如被撑爆一般刺痛。 红灯亮起，窗外什么都没有。 老张站在靠着过道与最中间位置的地方，死死盯着那扇窗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而坐在位置上的闭目的乘客连半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刚才后退的时候还踩了坐在过道的乘客一脚，怎么可能没反应？ 他转头去看闭着眼睛的乘客，粗鲁地用手推了推。 一动不动，而且手掌接触的时候，只觉得衣服下裹着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热量，冰冷而又僵硬。 他迟疑着正准备将手探向乘客的脖颈，突然，封闭的机舱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出了一声响动。那好像是不小心碰到柜子时，上面的器皿发出的碰撞声。 机舱里怎么会有风？难道是空调的风力突然调大了？老张没有多想，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看来还真躲在里面。 他看了眼乘客，又看向厨房，最终还是快速地两手撑着前后的椅子，腹部用力抬起双腿跃了过去，掀开帘子快速走进了厨房。 厨房很小，其实只是供空乘为乘客加热餐食、准备饮料用的，除了柜子就只有垃圾收集箱。 老张走到柜子旁准备打开查看，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了什么东西挪动的拖行的声响。 他朝上面看去，只见正上方有一个通风口，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爬高一点凑上去细看，突然觉得有一滴水珠落在了脸上。 他抬手一擦，指尖一片猩红。 这是......血？ 他皱眉看着指尖。还没等他抬头再查看，一滴、两滴、三滴......就像久未使用的淋雨喷头重新通上了水管。 “嘭！” 巨大的冲击力冲破了通风口的阀门，迎面而来的鲜血如同暴雨般将老张淋得满身都是。 就像刚才被浇了满头的果汁一样。 “叮铃铃——” 墙壁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机舱内回荡。 老张正在慌张地躲避喷洒下来的鲜血，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后退，却正好踩中了地上湿漉漉的血液，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滑向地面。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根金属叉子正巧卡在了墙壁和柜子的细缝间，三根尖锐的叉齿直直地对着他眼睛的方向，眼见就要在他倒下时扎入他的眼睛！ 他虽然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却仍旧可以应付。 自从加入古神教会，他面临过太多场厮杀，哪一次不是凶险异常？ 眼前这个在他看来，顶多是雕虫小技。 第126章 劫机（1） 他心里冷哼一声，他的禁墟是序列214的肌体重组，自由地压缩和重组自身的肌肉组织，让身体的力量与强度达到一个可怕的水平。 他正要调动起身体内的精神力时，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精神力就像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他在心中呐喊，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声音的。 只可惜没有人扶住他。 “噗嗤！”叉齿没有任何停顿，如约而至。 “啊啊啊啊啊！” ...... 老张的同伴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 他又看了一眼厕所的方向，见那边仍旧关着门，忍不住“啧”了一声，嘟囔道： “怎么这么久，进去之后到现在都有15分钟了。” 刚刚喝了太多水，他都有点想上厕所了。 他站起身，打开上方的行李架，将那个黑色的箱子取出来抱在胸前，准备带着箱子去上厕所。 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肩膀上被按上了一只手，一下子将他按得做了回去。 他回头一看，见是老张，抱怨道： “你怎么去那么久？” “浪费了点时间。”老张含糊道。 同伴“啧”了一声，伸出手递到老张跟前： “拿来吧。” 老张一愣，问道： “什么东西？” 同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睨了他一眼，摊开的手掌晃了晃： “得了吧，还和我装。你不是最喜欢拍了吗，每次不管情愿不情愿都会拍下来。以前又不是没给我看过，进去这么久肯定是拍了不少东西吧，快给我看看！” 老张顿了一下，一把拍开同伴的手。在对方眉毛高高挑起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是说这趟货很重要，要低调吗？现在大庭广众看这个，等下被人发现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看着同伴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而后冲他招招手： “跟我来，去厕所看。” 同伴有些不乐意，两个大男人去厕所像什么话。但想到前排那女人的尸体不知道处理干净没有，这时候还能过去检查一下，遂站起身，跟在老张后面进了厕所。 “啪嗒。”厕所门在外面乘客诧异的目光中关上，老张将手机递给同伴，而后转身锁门。 同伴拿着已经解锁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他自己的脸，以为是老张或者他自己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照相功能。 正要退出界面，就见老张转过了头。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脸都在屏幕里，他自己的脸部周围有四个黄色的直角，组成一个正方形将他的脸框在其中——那是手机自带的人脸识别功能。 但老张的没有。 老张的脸和厕所的门一样，被摄像头识别成了周围的景物。 同伴嗤笑一声，一只手将手机举到和眼睛齐平，一只手搭在老张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你看，你的脸都没有被识别出来，果然还是我长得更加帅一点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拍拍老张的肩膀，自以为幽默地调侃道： “看来手机觉得你不是人啊！” 老张只是将脑袋凑的离他更近一些，好像是为了否认同伴的说话，面朝着摄像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是吗？” 屏幕中两人在同一个平面和高度，但是仍然只有同伴一个人的脸被识别出来。 同伴看着屏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股凉意涌上心头。老张一动不动地对着手机维持着他的笑，同伴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移开目光看向老张，就见老张转向他的脸，冲他吹了口气。 他的第一个感觉是冰冷，那股气不知怎么的竟然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犹如一阵风般刮过。 他回过神，看向老张的眼睛，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摸进来以后被放在洗手台上的黑箱子。 摸到了，正要一拽，没拽动。 他皱眉，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想要再确认一下，一转头就见老张的一只手按在了箱子上。 “你干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手机拍不出来我，你就怕了？”老张直接点破他心中所想。 “怕什么怕，破手机功能太差识别错误很正常，有什么好怕的。”同伴有些心虚的开口，他感觉老张的气场有些不对。 他这句话说完，老张却没有说话，而是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手也没有移开半分。 他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知道，是手机识别错误？” 同伴的瞳孔微微放大，错愕地盯着他。 ....... “我们要进去看一下吗？已经过了很久了。”飞机上，在前面几排中，有三个人正在低声交流。 “不行，万一打草惊蛇，再要找她就难了。”另一人摇头表示不赞同。 “你怎么确认就一定是她，我感觉她和任务发布的照片上长的不太一样啊？”第三人提出疑问。 “高层发布的任务中有提示目标可能变幻自己的长相，甚至表示其他形态。前几天苏南市小队上报过发现疑似她的踪迹，但是最终没有抓到人。这趟航班就是从苏南出发的，而且她长得和照片上至少有7成像，如果不是她，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在等等？” “嗯，再等等。一旦有动静，我们立即进去支援。” “好。” ...... 凌晨1点。 “嘭！” 一声巨大的响动将众人从睡梦中吵醒。 “怎么回事？谁啊？” “吵死了，大家都在睡觉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没有素质啊！” 机舱里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响起，空乘也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走过来查看。 声音是从尾舱发出的，只见尾舱左侧厕所的整块门板被踹掉，此刻正嵌入对面右侧的厕所门内，门板的碎屑散落一地。 在门板的前方站着两个人。 登机时目睹了推搡事件的几名乘客立即认出了他们，正是之前一脸凶相要打人的“老张”和他的同伴。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趴着一个人，生死不知。因为是面朝里趴着，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从身形看去，应该是之前将果汁倒在那老张头顶的女生。 坐在唐婉茹身旁的女大学生正要惊叫，就听老张暴喝一声： “劫机！！” 第127章 劫机（2） 这一声比刚才的响动更加能让人清醒，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带着孩子的家长紧紧捂住了身边孩子的嘴，止住了他们的啼哭。 正站在过道上朝这边走过来的空姐顿住了脚步，迟疑着想要后退。 “所有人，全都给老子站到过道上。” 众人一片寂静，但没人有动作，因为老张手上没有枪，也没有什么别的武器。 老张嗤笑一声，抬起手放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重重一拔！ 一阵刺耳的钢筋弯折断裂声响起，只见被固定在地上的椅子直接被老张单手拔起，而后直接朝着前方人群中砸去。 “啊啊啊啊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坐在位置上避闪不及的众人看着空中以极大速度被丢过来的椅子，只能极力压低身体试图躲过撞击。 椅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直直砸向坐在位置上正看着这边的两名乘客。 其中一名乘客站起身，他的手上涌起一道炽目的火焰，立即就要抬起手，却被另一人压住。 另一人飞快地说了句： “我来。”就见他盯着飞射而来的椅子，那椅子当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分解，在它从空中飞至他们身前之前，所有的结构已经分崩离析。 而椅子当中的金属更是变成了液体的形态，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在那人面前凝聚起一道光滑坚固的金属盾牌，将椅子的木屑与其他碎片全部挡下。 尖叫声停歇。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凝聚金属墙的人凝重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老张： “你是古神教会的人。” “答对了。”老张拍了拍手掌，突然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了空姐。 而他身后的同伴将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提起来，扣住了她的脖子。 “别乱动。”老张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站着的3个人。 “怎么办，好像真的是她。”三人中的一人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但是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别急，既然她也落在了他们手里，证明这次古神教会来的人不可小觑。从刚刚的精神力来看，至少有海境。”另一人回答道，他握紧拳，将掌心的火焰紧紧包裹住，不泄露半分。 为首的一人将金属盾牌握在手中，看向对面的眼神闪烁不定： “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他定了定神，直视老张的眼睛问道： “你想干什么？” 老张朝地上“呸”了一声，手指伸出来遥遥地指向他们： “老子早就察觉到飞机上有人在暗中观察，果然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守夜人。想干什么？你们不想老子好过，那就让这里所有人给老子陪葬！”他大吼一声，眼看着就要发动禁墟，身体周围涌现出不详的血色红光。 “慢着！这里都是普通人，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次应该是带着任务的吧？任务失败的话，就算你们侥幸或者回去，想必也会受到惩罚。” 拿着金属盾牌的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老张的同伴脚边的黑箱子。同伴皱起了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恐惧之色。 老张眼珠转了转，扯起一边的嘴角，讽刺地看向对面： “不想让他们死，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为首的守夜人问道。 “条件就是，你，在这里打个洞，跳下去。”老张冷冷说道。 “你做梦！”另一名守夜人举起火球就要朝着老张砸去。 只见老张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将空姐挡在身前，被他握着脖子的空姐整张脸通红，似乎很快就要喘不过气。 “慢着！”拿着金属盾的守夜人喊道。 他深吸一口气，穿过过道缓缓走到了舱尾。 ...... 地面塔台。 第128章 西津 “哼，去死吧！”老张一把丢开空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守夜人冲去！ 守夜人反应极快地后退，却见老张在空中一转，片刻没有停留地朝着飞机外跳去！ 与此同时，还不等守夜人反应过来去抓，他的同伴将手中不知生死的人一把丢向了风口的方向，趁着在一旁刚稳住身形的人去抓住那人的间隙，抓住箱子也朝外跳去！ 两人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瞬间与飞机拉开了的距离，几乎片刻功夫消失在了黑暗中。 另外两名守夜人已经来到了风口附近，接住人质的守夜人焦急地看向臂弯中没有动静的人。 待掀开头发，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分明是刚刚跳下去的“老张！” 糟糕，上当了。 ...... 黑夜中两道身影在急速下坠，一道身影的四肢被风吹的来回晃动，就像商场在节日时在门口用气吹起的巨大假人。而另一道身影则仰面闭目，张开双手，神情放松地任凭身体下坠。 “扑通！”巨大的落水声伴随着无数的水花响彻了整片河面，惊的周围的鱼群四处逃散。 但落下的只有一道身影。或者说是一道身影和一个黑箱子。 那身影缓缓沉入黝黑的水中，半晌，江面掀起层层波纹，犹如有什么巨大的鱼类摆动着尾巴缓缓游过。 没过多久，多架直升机飞至江面上空，强力探照灯比太阳更早地抵达了这片区域。笔直的光束打通空中的黑暗，直达水下十几米。 但直升机盘旋了许久，仍旧没有什么发现，最终只能继续沿着江面向前方搜进。 ...... 上京市。 守夜人总部的电话响起，叶梵听完电话那头的陈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搜寻。如果有发现，先不要贸然行动，第一时间向上汇报。” 而后挂断了电话。 左青站在一旁，刚才叶梵开的是免提，因此他也听得清晰。 他皱眉有些不理解： “如果她不想被我们找到，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千面改变自己的长相呢？” “我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叶梵说道：“第一，她想要告诉我们，她来了上京。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一举动表达出来的是示威。第二，她想将我们的注意力从苏南市转移。我们在苏南市发现过她，如果她不出现，那么我们一定还会在那边加大搜寻力度，但她不想这么做。那里应该有什么她想保护的秘密。” “我明白了，所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特意将自己的五官变成与原本有七分相似，吸引守夜人的注意，同时又让他们不好第一时间确认，而是需要再观察——而这，就给了她彻底离开搜寻范围的机会。”左青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难怪她要坐飞机。永定河流贯穿途径上京的几个城市，而这几个城市下面的县城更是繁多，她这一跳，根本不知道会被水冲到哪里，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真正来了上京。” 叶梵的指尖在桌子上轻点，他定定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大夏地图，喃喃道： “从斋戒所一路到了临唐，而后又北上，这个方向并不是完全的直线。上京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吗？” 左青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一闪而过，他立即抓住这种感觉，斟酌着开口： “她在新兵集训营的狂欢日中，单凭手中的一条发带便缠住了一只川境的神秘，后来经过判断那是一件禁物。而之后......她被关进斋戒所后，因为斋戒所的特殊性，所有禁物被收缴统一保管。她会不会是为了这件禁物来的？” “那件禁物在哪里？”叶梵问道。 “应该在禁物管理部的统一收藏库里。”左青这次回答的很快：“所有被各种渠道收缴的禁物都在那里统一保管。” “等下你去看一下，这件禁物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她千里迢迢过来。”叶梵嘱咐道。 “好。” ...... 凌晨4点，西津市。 早晨的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势渐浓，大颗的雨珠击打在江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无数银针在水面上跳跃，编织出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寂静的江边公园里面暂时没有什么人。 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早起的人早早地来到公园晨练了跑步的跑步，打太极的打太极，跳舞的跳舞......但今天气象台播报了有中雨，因此本该热闹的江边公园反而冷清了下来。 靠近岸边的江面上有个人从水中露出了头，她站起身缓缓朝着岸边走去。 她刚从江里出来，全身都是湿的，但因为下着雨，倒一时分不清她身上的是江水还是雨水了。 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脚下是大颗的石子铺就的路面，正对面是高出江面约有5-6米的墙体，石子路的尽头就有台阶可以上去。 右侧是一座横跨江两岸的桥，桥上的路灯还没有完全熄灭，此时桥上依稀可见偶尔经过的车辆穿行。 远远地，正有辆电瓶车朝着这边驶来。 唐婉茹沿着台阶爬上了公园。她的脚下正是公园的沿江跑道，跑道边每隔一长段距离就有设有休息亭供路人休息。这些亭子造型各异，甚至一度成为了西津市的地标。 此时在她右前方有几个人正在里面睡得四仰八叉。 她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去，只要穿过这片绿化带，就可以到马路上，到时就有标识可以知道这是哪里。 亭子里睡在椅子上的其中一人被飘进来的雨滴打在了脸上，他动了动，睁开了有些困意的眼睛。 这一睁眼，一瞬间将他的困意全部驱散。 只见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鬼啊！！！”一声尖叫划破天空，成功地将他的几个同伴唤醒。 朝外走的唐婉茹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 大桥上正准备转弯的电瓶车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公园的方向。 第129章 我叫周平 唐婉茹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对面几人，朦胧的雨中，她一身白衣，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身上湿漉漉地在往下滴水。 周围一时间安静的只听得见雨声。 这个场景让还没酒醒仍旧有些恍惚的几个人打了个激灵，其中有胆小的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 唐婉茹现在没有用千面禁墟变幻自己的脸，那个禁墟维持的时间不长，此时她从江中出来，刚好过了之前变换成老张的时间。 她轻声道： “过来。” 这样轻的声音本该被雨声遮盖，但此时的众人竟然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声音的来源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 众人一时间吓得再一次发出了尖叫声，有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冲进了雨幕沿着跑道逃向远处跑去。但有人胆小，也有人胆子大。毕竟如果全是胆小鬼，也不敢一晚上睡在江边的公园。 此时有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站了出来，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没说话，但下一瞬间，那人从原地凭空消失，再一眨眼已经出现在了问话人的面前。 问话人此时才看清“女鬼”的长相。 虽然她浑身湿透地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可怕，但光这张脸就让人害怕不起来。 “这里是哪里？”她问道。 “美女，加个好友吧？”问话的男子同时开口，他的手已经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 唐婉茹没有回答，而是捏住了他的手背。 “啊！痛痛痛！” “喀哒”一声脆响，男人的手臂被向后翻折到背上，他痛呼一声，掌心握着的手机掉落在地。 唐婉茹按着他的手抵住他的背，一字一句开口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现在我问，你答。” 男人身后的几人见状，对视一眼朝前走去。 ...... 刚才骑着电瓶车的人将车头一拐，朝向了公园的方向。 他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朝着公园内走来。 穿过茂密的树林，他先看到了江边跑道旁造型各异的休息亭。 其中一间亭子造型古朴，亭子的顶端用黑色的瓦片覆盖，外墙仿造了古代木墙的样式，外面还种了几棵仿真的竹子。 刚刚的两声尖叫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此时亭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有几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还有一个人背对着这个方向，正蹲在倒地的其中一人身旁似乎是在查看他的情况。 他走近，还没有说话，就见蹲着的那人似是听到了动静，站起来转过了身。 他在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的眉眼与周遭的建筑，让他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不是穿越到过去或未来，而是穿越进了他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中。 而她既不是容色绝丽、古灵精怪的黄蓉，也不是明眸皓齿、柔而不弱的穆念慈，她是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的王语嫣。 温婉如玉成绝代,语笑嫣然千里外。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现实，还是在那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书中江湖。 唐婉茹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鞋子从躺着的人的手背上移开。她看着来人，亦没有先开口。 来人身形高大，穿着带着古风的黑色布衣，腰间系着的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结实的腰部曲线。他的头发微长，用一根布条绑起垂在脖颈后。 他的五官分开来看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合在一起却出乎意料的和谐与舒服。不似林七夜的俊美，也不像沈清竹的锋利，他有一种仿佛是山间清泉般纯净，又如冬日暖阳般温暖。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干净、纯粹，没有任何杂质。 但这个人竟然能在她没有半点察觉的前提下走到她的身后，可见他的境界一定不止高出她一星半点。 是克莱因，还是......人类天花板？ 气氛就这样一下子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唐婉茹打破沉默： “你是来找他们的吗？” 她眼神瞥了一眼周围躺着的几个人。 那人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到周围的情况后反应过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莫名地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道： “......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敢再看向她，而是转向了一边，盯着地上的红色沥青跑道。 唐婉茹上前几步走到距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这是一个对于陌生人来说安全的距离。 “那你有什么事吗？” 他又停顿了一阵，才小声道： “......没有。” 他刚刚已经匆匆看过了，那几个人只是晕厥，没有什么大碍。他有点想问她是不是他们的朋友，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不善与人交流的他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开头。 唐婉茹又走近了一步。 他身体一怔，下意识想要退后，却又强忍着克制住本能。只是正对着人的那只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婉茹笑了一声，又朝前走了一步。 那声音和不断靠近的距离让对面社恐的人彻底无法掩盖自己的慌张，他猛地后退一步，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马上转过头，匆匆地说了一句： “我还有事。” 转头就朝外快步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等等。” 他的心绪波动，不知道是紧张更多还是莫名其妙的欣喜更多。 他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快点朝外走去，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骑上车远离和人对话的尴尬；另一个让他先站在原地等一会儿，至少先听听她想说什么。 他听从了第二个，并且缓缓转过了身，看她朝他走来。 “刚刚没来得及问，我叫唐婉茹，婉若回鸾的婉，茹古涵今的茹。你叫什么名字？”她走到他跟前，比刚才的距离更近一些。 他的指尖微微攥紧，回答道： “我叫周平。” 睫毛颤了颤，复又补充道： “平凡的平。” 第130章 主动出击 唐婉茹的眼泪说来就来，那泪水含在眼眶中，仿佛只要再眨一下眼就能顺着睫毛颗颗滚落。 而除了显而易见的楚楚可怜，还带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或者说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已经表露出来的狡黠。 “周平，我......刚来这里，我没有地方去，你能帮帮我吗？” 周平澄澈的目光捕捉到那抹狡黠，他移开眼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停在路边电瓶车。 只要坐上去转动钥匙，就能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她...... 唐婉茹察觉到他的迟疑，松开提着的黑箱子，任凭箱子直接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她两只手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被冻狠了，身体有些微微打颤，连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开始泛白。 周平眉头微微蹙起，正准备答应，就见眼前的人直接两眼一闭，双腿一软就要倒下。 周平纠结地看着她就要倒向地面......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屈膝伸出手接住了她。 毕竟剑圣的反应和速度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但他的脸也当即就红了。 周平从来没有和别人，或者说和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以往从小到大受到的恶意让他下意识排斥与旁人交流和接触，更别提是这种等同于拥抱的距离......简直是前所未有。 比起和人相处，他更喜欢安静的孤独。 如果不是心底的正义和莫名的不忍心，提醒着他不能将失去意识的她丢在这种僻静的公园，他可能早就已经逃离此地了。 而他也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这么软。原来小说里写的柔弱无骨就是这个意思。 既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放松，就像是捧着一朵云，稍一不慎就会散去。 “你没事吧？你醒醒。”周平小声对她说道。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周平犹豫片刻，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三个数字。 “喂，是派出所吗？滨江公园这里有一.......唔唔唔，没、没事了。嗯，真的没事了。” 他低头，对上怀中人的目光，又看向她刚才捂他嘴巴的手，讷讷道： “你醒了。”他的嘴巴刚刚是不是碰到她的掌心了？ 唐婉茹没有说话，她抬头打量他片刻，在周平下意识想要将身体后撤之时，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又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只手分明没有用力，但周平却感觉仿若千斤，硬生生地止住了他想要后退站起身的动作。 唐婉茹拨弄了一下他衣襟上的口子，求助地看着他： “我没有地方住，你知道哪里有比较安全又僻静的小区吗？” 周平被她靠住那一侧的肩膀连带到脖子都变得有些敏感起来，他身子微微朝后挪了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马路对面房产中介公司巨大的牌面。 ...... “哟~阿平，这是带女朋友回家啊？” 乐福小区门口，一位阿姨看到走在青年身边的少女，笑着揶揄道。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周平带着女朋友回家了，不行，这个消息一定得告诉附近的好姐妹们。】 她直接无视了周平瞬间爆红的脸和有些着急表示否定的手势，还有在旁边一身正装脖子上还挂着胸牌的房产中介，笑着走近打量起唐婉茹。 “哎呀，这姑娘长得可真俊！阿平你好福气啊，这下你三舅可省心了~” “阿姨，您说笑了，我是来这里租房子的。”唐婉茹笑着摇头。 周平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 “周平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周平一下子僵在原地，脑子里一下子只有“还不是”这三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场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但他们对此均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房产中介内心想着刚才这两人进门的场景，暗自腹诽道：还说不是合租，女朋友问哪个小区安全系数高，他怎么就说自己住的小区。呵呵果然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阿姨心里则笑开了花：原来阿平是还没追上，啧啧啧，没看出来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套。男人哼，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周平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社交危机。 他一边感受着另外两人并不隐晦的打量的目光，一边在内心反复斟酌她说句话的意思。 但看着唐婉茹面上既没有害羞，也没有期待，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方又垂下眼睛，盯着地上没有再说话。 ...... 三舅土菜馆。 周平走进后厨，和往常一样穿上围裙开始洗碗。 三舅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周平，见他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刷盘子。 三舅将目光转向了案板上等待洗切的菜，想了想刚才从来店里吃饭的邻居那里听到的传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阿平啊，我听说......你今天带、咳，“帮助”一位小姑娘找房子啦？”他了解外甥的性子，到嘴边的“带”字硬生生地改成了“帮助。” 周平洗碗的动作没停，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和平时一样，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三舅用余光偷偷打量他，在心里总结。 “我街坊们都说了，小姑娘长的特别好，就这半天的功夫，已经都传遍了。远的不说，就住咱们楼上的，你张姨，正准备给他儿子撮合介绍对象呢。” 周平拿着抹布的手微微一顿，刚挤到碗里的洗洁精被水一下子冲掉了大部分。 【哟呵，有戏。】三舅心如明镜。他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我说你啊，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就是这个性子太闷了点，不够主动。你看了那么多小说，那书里就没写要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写了，段誉还是个中翘楚。】周平在心里回答。但他不喜欢那样，他就想当大侠，当剑客。 “哪个大侠连喜欢的人也不敢追？”三舅简直就像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招激将法将他的退路堵死。 周平将擦干的碗叠起来放好，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身后传来三舅斩钉截铁的总结： “总之，主动出击，就是成功的一半。” 第131章 谣言 唐婉茹关上门，将手中的黑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也许是因为腾蛇的属性，自从她独自和这箱子待在一个空间时，总能感受到其中若有似无的阴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腾蛇属阴，但这箱子中的阴气中却夹杂着一种难以抑制暴力与疯狂。 她不喜欢。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见面却清晰知道对方隐藏性格的，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异性相吸，只有同性相斥。一方想要吞噬另一方来增加自己的能量。 她把手搭在箱子上，用手指摩挲着箱子的边缘，白色的手指与黑色的箱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没有盲目地去打开箱子。 她现在还没有到无量境，也不喜欢贪功冒进。蛇类擅长的永远是蛰伏，在让猎物一击毙命之前，她需要做一些准备。 她没有什么背景，既没有加入任何强大的阵营，身边原本也没有什么更高境界的人来帮助她。 但现在，她的目光滑到手机屏幕上新增的联系人信息，也许，就快要有一个了。 ...... 【春日限定，特惠来袭】 巨大的横幅挂在小区马路对面的超市外，动感十足的洗脑歌曲配合着广播中叫卖折扣的录音循环播放，路过的人无不被吸引注意。 唐婉茹去超市中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后提着东西大包小包的准备回小区。 她买的东西太多，一次性带不回去，得分几次才能拿完。 好在超市工作人员通情达理，看看她细瘦的手臂，又看看她双手各自提着一整袋装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好心地答应帮她看一会儿，让她待会再来拿剩下的。 从结账到走到超市门口，她已经拒绝了3、4个试图帮她提东西的好心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周平也提着两个袋子，从超市右侧不远处的一个弄堂中走出来，正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他肯定看到她了。 唐婉茹眯了眯眼，不然他不会立即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只可惜他微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想假装没看见？ 唐婉茹挑了挑眉，将一只手上提着的大袋子抱至胸前，巨大的袋子高出她一个脑袋，遮挡住了她正面所有的视线，而她环抱着袋子的双手上还挂着一个另一个分量不轻的袋子。 她当然没有直接朝前走。 她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也比任何人都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是以现在的身体强度，就算被车撞到顶多是轻伤也不行。 她只是停住脚步，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在身后一位刚刚被拒绝的人见状走过来，想要再次提出帮忙前，有一个人先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 视野前的遮挡物消失后，她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只见周平毫不费力地提着俩人的袋子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和她对视一眼又飞快看向地面。 “我帮你。” 他说完，却没有马上转身，而是站在原地。 他在等她的回应。 唐婉茹心里笑了一声，眼中却全是单纯的感激。她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道： “谢谢你，麻烦你了。只是我还有几个袋子，我本来准备分次来拿的，我现在再回去拿......” “不必。”周平看一眼她勒出了红痕的手指，低声说：“等下我帮你拿。” “嗯，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犹如一个细长的钩子，轻轻地在人心头刮了一下。 不痛，但很痒。 至少站在她身后准备来帮忙的男人是这么觉得的。他想开口提出帮忙去提剩下的袋子，顺便可以知道前面这个超级符合他品味的大美人到底住在哪里。 毕竟——他看了眼周平，长相虽然比他“稍微”帅一点，但是穿着嘛，呵，简直普通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和他没法比。他给周平按了一个普通男人的标签，然后正了正衣领，露出手腕上锃亮的手表。 可他刚一开口：“咳、美女......” 就见看着就柔弱的美人似乎是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一般，身体轻颤了一下，回头快速看向声源的同时仓皇后退一步，结果却脚没站稳差点摔到那普通男人的怀里。 那普通男人双手提着重物，却及时地伸出结实的手臂让她扶住，待她站稳后，方才将目光转向了他。 男人无法用简单的词汇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在那眼神中，他和路上的一只蚂蚁、街边的一个石凳没什么区别。 男人一下子被点燃了怒火，同时心里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胆怯。他眉毛倒竖，色厉内荏，张口就想地斥道： “你他妈看什么......” 但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那美人被他一嗓子吓得转身就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他和那人俱是一顿。 只见美人用手臂虚虚环住那人的腰身，轻声劝道： “算了吧，别吵架。” 一句话让两个即将产生冲突的男人哑火。 周平全身紧绷，特别是腰，那里被两条软软的手臂环住的触感让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周平又再次看了一眼男人，这一眼中隐约的杀意让男人背脊一凉。 他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目送两人离开，眼底却闪过恼怒。 周平第二次回来超市拿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再看见那个男人。 他提着所有的袋子回到小区，神情丝毫不见疲累，气息平稳地踩着台阶朝着六楼而去。 而在5楼的时候，他碰到了正在开门的三舅。 三舅停下转动钥匙的动作，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其中有个袋子里还装着一个特大号的金色翅膀形状的靠枕...... 三舅一脸诧异的目光在那只靠枕与周平之间游移。 “眼光不错。”半晌，三舅缓缓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的。”不等周平说话，三舅接着说道： “但我是说你小子眼光真不错，刚刚那姑娘下楼倒垃圾，我见到了......难怪你小子今天连小说都没看。”他走过来拍了拍周平的肩膀，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侄子，加油！三舅支持你！” 第132章 梦里梦外 “谢谢你帮我把东西送上来。”唐婉茹笑着接过周平手里的袋子，转身朝内走去。 她没有关门，这间房子已经空置了一段时间，站在门口的周平可以清晰地看到桌子和窗台上的灰尘。 桌子上已经大包小包的放了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整理。 这间房子的主人很喜欢看书，装修的时候在客厅的整面墙上都做了书柜。出租后，放置在最顶端的一些书可能因为不好拿，所以留在了那里。 周平看到她正背对着门踮起脚尖去够书架上的书。首先注意的是她的手臂，她的皮肤很白，伸长手臂的时候牵动了衣服的布料，又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 周平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可他也没走，房子的打扫显然是一件大工程，而他恰好擅长这个。 “要不要我帮你。”他站在门口，在征询得她的同意前没有进门。 他没有第一时间等到回应，等他有些踌躇地抬起头，就见到唐婉茹站在原地看着他，她脸上挂着笑，这个笑容比之前看到的多了点真实。 “你人真好呀，周平。” ...... 唐婉茹就这样在乐福小区住了下来。 但他们的关系却没有更近一步，因为周平开始躲着她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有周平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夜里，他在收拾完房子回家后，做了一个梦。 一开始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他站在她家门口，看到她背对着她，抬头看向书架的顶层，那里放着一本书。 她踮起脚尖，修长的手臂伸向书脊，肌肤胜雪，衣料起伏，紧贴着她婀娜的腰身与玲珑有致曲线。 从这里看，就像一块绸缎里包裹了一条刚刚修炼成人的白蛇。 周平没有移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觉得局促和紧张。而下一秒，他直接出现在了她身后，替她接住了那本即将砸落下来的书。 他看了一眼封面，是《射雕英雄传》。 “这是你最喜欢看的书吗？” 身前的她已经转过了身，他们离得很近，近的就像她在他的怀里。 而她真就软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甚至像在小区门口时那样，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他没有退后，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怔怔地看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轻轻地晃动手臂，声音比白天更像加轻柔婉转。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这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回荡，让他耳根麻了又软，软了又麻。 周平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张了张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回答道： “不是。”现在不是了。 他的双手缓缓地抬起，尝试着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低下了头。 他的眼睛剔透如镜，凑近她的脸，他想要看清她那如墨般的黑眸里到底有什么。 但还没等他看清，只觉得嘴唇一软。 他的眼睛放大，再也无法集中心绪去看她的眼睛里的情绪，而是被那片黑色拉着沉沦，就要迷失在其中。 但没过多久，就感觉她朝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没有回过神，双手仍然握着她的肩膀没有放开。 就见她又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问道： “我......我刚刚只是脚崴了，你、你在干什么呢......” “你在干什么呢？”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周平一下子睁开眼，正对上三舅的目光。 只见三舅正将他的房门推开一半，指了指桌子上一直在响的闹铃，打了个哈欠： “快起来吧，闹铃都响了半天了，今天要早点去菜市场进货。” 周平坐起来，望向墙壁，又被那雪白刺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 从那天开始，周平便开始下意识避开唐婉茹。 早上他出门很早，因为有时要陪三舅去进货。现在就算不进货，他也会早早地到店里干活。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会把碗多洗几遍，或者把桌子多擦几遍。 又或者是躲在后厨看武侠小说。 有时也看《天龙八部》。在第十二章《从此醉》的纸张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和卷曲的痕迹，那是用指尖反复翻阅摩挲而成的。 晚上他也收拾到很晚才回去，避开了所有和她接触的机会。 以他人类天花板的境界，要避开一个人并不难。 难的是他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要避开。 唐婉茹观察了几天，也没有再主动去找周平，而是就这样日复一日平静地生活、修炼。 她对猎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三个月后。 清晨，三舅土菜馆，周平正在后厨切菜，三舅走了进来。 “阿平，今天就不要在后厨了。” 周平闻言放下手中的菜刀，收拾干净案板就要出去帮忙。 “哎哎哎，不是让你出去端菜......咳咳，今天呢，三舅有别的事要让你去做。” 三舅拍了拍周平的后背，推着他走出了厨房的后门，避开了后厨里另两个帮工的视线。 没办法，他的外甥他知道，面子薄，在人前说这事不好意思。 后门关上，在洗碗的一个帮工用胳膊肘碰碰旁边在和面粉的，放低声音问道： “哎，你说，三舅把阿平叫出去说啥呢？” “不知道，但是我略有些头绪。” “啧，别在这给我吊胃口，快说！” “你知道前段时间搬到隔壁乐福小区的那个大美女不？” “知道，我听说了，但没见过，怎么啦？” “自从她搬进来开始，陆陆续续不知道有多少阿姨想要给她相亲介绍对象，听说一开始都被拒绝了，说是暂时不想谈恋爱。不过啊，最近听说松口了，愿意先见见看。” “哦，那和这有啥关系？” “哎，你不知道，那美女就是阿平带来租房子的，说是来西津的路上差点出了意外，是咱们阿平见义勇为救了人家。后来还有人看到阿平忙前忙后帮人家搬家呢。 本来大家都以为两人要成了，连三舅那几天都一副“给闺女找到上门女婿”的表情，乐得没边。结果没想到，这之后两人就没什么后续了......” “那三舅这次是想给他们相亲？阿平会去吗，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去。”门外，周平听完三舅的话，果然拒绝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也清晰。 第133章 梦外梦里 这个闷葫芦，三舅心想。 “你要是不去，你刘姨就要介绍别的小伙子了啊。我可听说了，已经有很多人在和她打听了。要不是她来店里光顾了几十年，你舅舅我和她也算老相识，又费了劲好说歹说，你能排第一个？” 周平还是不说话。 可三舅是谁，他看着周平长大，自然有办法锯开这个闷葫芦的嘴。 “哎，那算了。我这就去回绝掉吧。我听说咱们小区对面那超市老板的儿子在外面自己开了家公司，这两天回老家过他姥姥的大寿，说是想要早点娶个媳妇，带回大城市一起生活。 我估计，你不去，下一个就是他了。到时候，人家唐姑娘说不定就离开西津了。” 三舅说着，一边来开门往里走。他边走，边在心里默念：五、四、三...... 一只手握住了门框，横在了他胸前。 周平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用力，门框表面微不可察的出现几道裂痕。 他松开手，低声道：“我去。” 三舅转头看他：“不勉强？” “......不勉强。”周平回答。 三舅背着双手一边朝里走，一边在心里默唱：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 ....... 下午，西津市甜品店。 周平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在店里靠墙最里侧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原本因旁边经过的人偶尔飘来的目光而坐立不安的心情，都变得有些麻木。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蛋糕。 那个蛋糕上有一个装扮可爱的玩偶，他本来不想买这种样式的。那玩偶有一双黄色的翅膀，和她上次买的抱枕很像。 她应该会喜欢吧。 “先生，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服务员走过来问道。这位客人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快1个小时了，他面前的饮料已经喝光。 “还没有。”再等等，她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 邻座两个女生见状，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拿出手机开始给对方发信息。 【肯定是被人放鸽子了。】 【还挺帅的，这么乖地坐这里等了这么久，哎，真可怜。】 【你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是个机会？】 【试试就试试。】 其中一人站起身，走到周平旁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好，能加个好友吗？” 周平感觉到人靠近，正感觉愈发的不自在，想要拒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好，能让一下吗？” 唐婉茹拉开凳子坐下，女生见状，又看周平没有拒绝，撇了撇嘴感觉有些丢脸，拉着朋友换了个远一点的位置。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唐婉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将近3个月不见，他的气息比之前更沉稳了。 今天也该为这三个月的等待收网了。敌退我追，敌进我退，方为诱敌上上策。 周平抬起眼睛看向唐婉茹，在对上她那双深邃的黑眸时，有片刻的游移，复又稳了稳心神看了回去。 将近3个月不见，她仍旧和他记忆中的一样美。不，应该说是更美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披散的长发间隐约可见金色的流苏耳饰微微晃动。 墨发红唇，动人心魄。 周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嘴唇上，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在他脑中反复变换、交织，他有些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直到听到那句话：“我要离开西津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他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唐婉茹嘴角带着笑，她的笑里全是感激。她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其实之前......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一样，对我...所以我也...咳、让你看笑话了，如果我之前冒犯了你，请你原谅我。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和你告别。” 她说“所以我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天是为了告别？周平脑子里嗡嗡的，他的心跳很快，就像之前被压制的动力在此刻终于解开了束缚，肆无忌惮地狂跳起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焦急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额角也渗出了隐隐的汗珠。 “我、我没有......我不是......” 他见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急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也没有松开。 周平深吸一口气。 “我、我也......喜欢你。”他的脸到耳根是前所未有的红，声音却充满了坚定，也再没有移开目光。 唐婉茹的脸也红了起来，她的手指蜷缩一下，似是被他灼热的手心烫到。 她害羞的低下头，眸中满是笑意。 上钩了。 周平看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有些焦急地握了握她的手。 “那你......还走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周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桌子上的蛋糕。那蛋糕上的玩偶举着一把弓，弓上搭了一只尖头是爱心的箭。 她的手缓缓从他的手中抽出，力道很轻，却让周平无法阻止。 正当周平觉得胸腔那颗跳动的心脏似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寒意慢慢入侵之时，就见唐婉茹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用抽出的那只手的食指，在那玩偶的箭尖一抹。 那颗如指甲盖大小的爱心被她托在手指上，慢慢送进红唇。 她红唇轻抿，将那颗爱心吃掉了。 “不走了。” 这三个字犹如豁免之词，让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刑犯重见天日。 ....... 小剧场： 周平晚上又做梦了。 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还是下午的甜品店。她的手指在蛋糕上一抹，那颗爱心便完整地落入了她的指尖。 她抬起手指，慢慢靠近红唇，但却没有放入唇间。 他正有些着急，就见她红唇微张，粉色娇嫩的舌头从贝齿间伸出来，将那颗爱心卷入舌尖。 ...... 周平“腾”地坐起身，在寂静的房间里喘着粗气。 窗外一轮月亮高悬在当空，将他脸上的害羞与慌乱照的无所遁形。 第134章 林七夜苏醒 翌日一早。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唐婉茹打开门，不出所料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人。 周平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柔软芳香扑了个满怀。 空气中浓郁起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趁她没注意轻轻嗅了嗅，她真香。 他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生涩、又稳稳将她搂住，带着她往里走。 “我给你买了早饭，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袋子打开，里面有小笼、生煎、酥油饼，都是热乎乎的，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唐婉茹看了一圈，随手指了一样，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周平低下头。 周平听话照做。 她环住周平的脖子，暖暖的气息靠近，甜腻又带点早上刚起的沙哑嗓音像猫爪一样，在他心头挠了挠痒。 “真好，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这是给你这个第一天上岗的男朋友的小小奖励。” 她说着，凑近周平的唇间，轻轻地啄了一下。 周平垂着脖子看着她不敢动。 就在他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感觉唇上又被碰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臂牢牢地将她圈起。 ...... 3个月后。 卧室中。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所有光线，室内一片漆黑。 沈青竹正在熟睡。他这几天已经接连做了好多个棘手的任务，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他做间谍做的越发得心应手，在任务中给古神教会的人暗中下黑手，也与小蛇配合默契，一个负责杀，一个负责毁尸灭迹。 本打算好好休息一天，没想到昨夜接到呓语的命令让他尽快回去，只得在倒头睡下前设个闹铃。 比闹铃更早到的是冰冰凉的触感。 天气有些热，虽然开了空调，但沈青竹体质极佳，身体就像一个火炉一样散发着源源不绝的热意。 此时他赤着上半身仰躺在床上，一条薄毯只盖住了腹部。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也这么热，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连腹部仅剩的被子也因为动作朝下滑去，露出坚实的腹肌和一半肚脐。 突然，一股凉意从手臂上传来。 那股凉意在夏天很是令人舒适，他没动，任由它沿着胳膊往上，一路蔓延到了肩膀。 它在肩膀停顿了片刻，对比了一下颈间和胸腹间可以让它盘成一团的空间大小，还是选择了后者。 它一路蜿蜒地朝着胸口而去，细细的鳞片收缩着与底下的肌肤摩擦，在胸口处没有停歇，继续往下的时候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去路。 “嗯......小茹......别闹......”沈青竹本来有些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间感觉那股熟悉的触觉爬上身体还没什么反应，以为它会和平时一样盘在他颈间或是上臂，没想到它到了胸口还没停止，这才将他从迷离间唤醒。 他低头看一眼胸前的小蛇，经过这半年的调养和进补，它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眼睛宛若红色的宝石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它此时的体形娇小，是刚见它时和那串手镯长不多的宽度。它只有在进食的时候，才会恢复成庞大的体积。 沈青竹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 小蛇身上的鳞片中，有相当一部分从黑色蜕变成了金色，那些金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而黑色的却犹如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洞，将照在它身上的光全部吞噬。 两种极端的光与暗随着它爬行的动作交错。 “今天醒的这么早？”沈青竹揉了揉睡得蓬松的头发，低头对着小蛇说话。 小蛇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在原地慢悠悠盘成一团。 就在这时，手机的闹铃响了。他拿过来按掉，准备起床。 却见小蛇一动不动盘着，红色的眸子微微合上一副准备打个盹的样子。 沈青竹拿它没办法，只得静等片刻，待它差不多睡着了，才用指腹轻轻地抬起它的脑袋，再用手掌托住它的身体，将它放到枕边。 他掀开薄毯，放轻动静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 古神教会。 披着黑袍的沈青竹穿过幽暗的长廊，穹顶上垂下的灯光照亮了他冷漠的唇角。 吱呀—— 厚重的教堂大门被推开，他走了进去，对着坐在王座上的呓语躬身： “【信徒】第十五席沈青竹，听从呓语大人的调遣。” 站在大厅中的两个黑袍人分别是第二席和第五席，他们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最近愈发风头无两的信徒。听说只要他出任务，就鲜少有失手，而且他手段干净果断，几乎不留痕迹，很是得呓语大人的器重。 上方的呓语已经向沈青竹介绍完这两位黑袍人，正双眸眯起看向虚空：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斋戒所，前【灵媒】小队副队长吴通玄。” ...... 斋戒所。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研究室内响起，所有人俱是一愣，瞬间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碌了起来。 李医生快步走进监控室，只见监控大屏上，其中一个最大的画面中央是一个闭目的少年，他的眼皮颤动，眉头微皱似是很不安。 下一秒，他睁开了散发着金芒的双眼。 周围的医疗设备在一瞬间发出了嗡鸣，监控画面有片刻的暂停，随即又恢复正常。 “姨妈、阿晋......婉茹......”他口中喃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金芒已经不见踪影。他沉默地扫过周围，再看到自己身上熟悉的束缚带后皱起了眉。 他下意识想要调动身上的至暗神墟，却发现神墟如同被镇压了一般，无法释放到体外。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四肢也有些僵硬地不协调。 这是在哪里？他睡了多久？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李医生走了进来。 “......李医生？” 第135章 男囚安卿鱼 “是我，你先坐下。”李医生搀扶住正扶着墙站起的林七夜，让他坐回到床上。 “李医生，我...”林七夜话还没说完，李医生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刚醒，不要说太多的话，先喝杯水。”他招呼助手将水递过来给林七夜。 “别急，我慢慢和你说。这里是斋戒所里的精神病院......”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林七夜准备喝水的动作一顿。 “这里是斋戒所？！那...”她也在这里。他将杯子放在一旁就要站起来。 “哎你等等，先坐，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李医生有些纳闷，继续说道：“你已经昏迷了半年多了，现在刚醒，需要静养。” 半年？！林七夜还没从这个睡了半年的消息中回过神，就见李医生拿出了手中的病例，将他的病情念了一遍： “病患林七夜，长时间处于精神游离状态，双目无神......” 林七夜皱眉听着，见他念完正要问些什么，就听到李医生总结道： “所以，你虽然醒了，但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一年。” 一年？！他没有先反驳，而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病人，叫唐婉茹？她是半年前进来的，和我一样从新兵集训营出来的。我能先见见她吗？” 李医生一时没有说话。 他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害怕中夹杂着难以理解，他看着林七夜问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的。林七夜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之前答应过要来斋戒所接她。” “那你不用接了，因为她已经出去了。”李医生回答道。 出去了？林七夜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阵失落。没想到他昏睡的这半年和她正好错过了。他正想问可不可以让他先给她打个电话，就听李医生继续说道： “不过不是正常出去的——她越狱了。” ...... 夜晚。 林七夜躺在床上思索。 在这个地方和小白鼠一样被关一年，对他来说就是浪费光阴。之前他本来是想着如果可以陪着婉茹一起，那待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没想到她已经出去了，那他继续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不知道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危险，守夜人会不会追捕她，毕竟她越狱的方式......白天李医生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脑海： 她将整个女囚监狱毁于一旦，所有女囚、当日在场的护工和警卫，除了逃出去的一名信徒，无一幸免...... 林七夜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黑暗中依旧泛着灰色的天花板，抬起手腕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 翌日。 “户外活动时间到了，跟我来吧。”一名护工打开了林七夜的房门，带他出了病房。 他眯着眼睛，随着护工穿过错综复杂的过道，仔细记下着这里的地形。突然，他看到了右边一侧空荡荡的房间。 那个房间外部采用了单面的巨大落地玻璃，站在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内部有一个和林七夜那里一模一样的金属立方体。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工作人员，里面的仪器整整齐齐地摆着，像是刚刚装好没有被使用过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林七夜指了指房间问护工。 “哦，这里啊。”护工开口就先叹了口气：“这里和你的房间一样，是用来关押极度危险的精神病人的地方，只不过之前内部已经全部损坏，现在经过了翻修，还没有投入使用。” “损坏？” “是啊，你刚来，应该没听说半年前女囚暴动的事吧？”护工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幸好当时代理狱长及时下令，将斋戒所内所有通往女囚区域和精神病院这一半区域的大门全部封死，要不然...... 哎，我听那天负责清理现场的人说，当时现场真是惨不忍睹，满地的断肢残骸......听清洁部的人说，他们所有人清理了三天三夜才将血渍擦干净。 本来斋戒所是将男囚和女囚分开管理的，现在好了，也不用分开了，因为没有女囚了。”护工自觉讲了个冷笑话，却见林七夜的表情有些凝重。 越是闹得大，这件事守夜人高层越不会善了。林七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看着这样的环境，他心里清楚她为何会发怒。这里和之前沧南市的精神病院太像了，甚至比那里还要幽闭，没什么人气。 ...... 广深市。 百里涂明思索着刚打听到的消息，看着窗外的灯火。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屏幕，按下通话键： “喂？老曹。” “七夜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我正想给打电话和你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我也不知道好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按顺序来。” “七夜被关进斋戒所了。” “......这是好消息？” “这是好消息之前的坏消息，好消息是我终于查到了斋戒所的位置。老曹，我们干票大的吧！” “先等等，你还没有说最后一个。” “我就是受了最后一个的启发，老曹，你敢相信吗，唐婉茹她越狱啦！” ...... 沧南市。 地下空洞中，最里面的一间房内。 房中放置的其中一块金属棺材板突然砰地一声飞射而出，汹涌的寒气从棺椁中四散出来。 安卿鱼赤身从中走出，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大褂穿上。 他看着电脑中的数据，满意地点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索起接下来的计划。 “加入守夜人么......” ...... 红樱接到报告，与温祈墨驱车前往东城区新建的工厂。她一脚踹开了门，却在成片的鼠潮中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你？”红樱一愣。 “红樱队长，很抱歉，只有用这种办法，才有机会见到你们。”安卿鱼解开灰色的兜帽，朝着红樱露出笑容。 “你找我们干什么？” “我想找林七夜，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在哪？” “他在斋戒所，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在里面接受治疗。” “原来如此。”原来之前，他们也是这样把她关起来的。“红樱队长，我是‘盗秘者。’”他伸出了两只手，“按照守夜人调条例，我需要被抓起来，押送到斋戒所。” “你......是为了七夜？”红樱问道。 “是。”但不全是，“我欠他一个人情。我想，我应该可以在那里帮到他。”顺便弄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红樱和温祈墨对视一眼，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恶性超能者安卿鱼，你被捕了。” 第134章 剑意 西津市。 伴随着锅铲碰撞发出的声响，一阵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中散发出来。 周平正在炒菜。 他一只手握着锅柄，一只手拿着铲子，时不时颠个勺掌控着火候，适量地又放入一些调料，样子认真又专注。 但这份专注很快被打断。 一双手从身后环过来，摸过他的腰，又缓缓移到他的腹前，然后手指相扣搭着不动了。 没让他等多久，后背被抵上了一个脑袋。 周平鼻尖有些汗珠，他抿了抿嘴，侧头轻声道： “快烧好了，可以洗手准备吃饭了。” 身后的人却没有马上放过他。 她用脸蹭着他的背，手指调皮地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周平急忙空出一只手来握住她。 他深吸一口气，劝道： “你一早上没吃饭，现在都快中午了，饿了吧？” “那你早上怎么不来？”身后的人连软绵绵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睡懒觉到中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平好脾气地继续说道： “我早上敲门了你没应，到了中午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所以......才用你上次给我的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他虽然在说早上来过了，但重点却是在解释自己现在为何出现在她的家。 说着他关了火，转过身准备先劝她先去客厅等着。 待到转过来看见她后却呼吸一窒，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唐婉茹只穿了件睡裙，真丝的材质犹如牛奶般在阳光下流动。只是领子有点低，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大片的肌肤。 周平看着窗外的天空，哑着嗓子道： “先去把衣服穿上吧，今天天气虽然......热，但、但是也要小心着凉。” “可是......我没穿鞋。” 周平见她光着双脚，急忙想去给她拿鞋子，只见唐婉茹轻巧地跳起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两只脚缠住了他的腰。 周平措不及防下意识用手臂去托她，不让她掉下去。 他低头对上她狡黠又得意的目光，到底没忍住，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 两人吃完饭，周平却没有立即收拾碗筷，而是让唐婉茹先等一下。 他将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如果不是这个盒子是长条形的，唐婉茹可能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 “给你。”周平将礼盒推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唐婉茹将手按在上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让我先猜一猜？” 周平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他顺着她的话：“那、那你先猜一猜。”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三舅就经常感叹自家外甥好好的七尺男儿在女友面前竟然变成了小媳妇。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现在是对女朋友句句有回应。 最最让三舅纳闷的是，两人相处了几个月，现在牵个手，他都还要害羞。 这要不是他自己养大的，他都以为报错了性别。 ...... “我猜......是簪子？”唐婉茹的手放在盒子上面，感受着里面传来的能量波动，笑意更深。 “嗯。打开看看。” 盒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支小巧的深棕色木簪。那支木簪的材质很特别，不像是普通的木头，内里散发的香味在盒子打开的一瞬蔓延开来。 木簪上雕了精巧的花纹，不，那不是花纹，倒像是......一对翅膀？ 那对翅膀的顶端分别在木簪的两侧，然后绕着木簪一圈，在尾端转换了位置。就像一双包拢着的双翼，随时准备展翅高飞，很是精巧用心。 但唐婉茹关注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那纹路中蕴含的森然剑意。 她摸了摸簪子，没有说话。 “喜欢吗？”周平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平时似乎对其他东西都是淡淡的。 “嗯，喜欢。”唐婉茹将簪子拿出来，递给周平，示意他给她戴上。 周平走到她身后，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他没有像第一次给她梳头时那样手忙脚乱，也没有用自己私底下练过千百次梳头来邀功，只是默默地替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用簪子固定住。 “其实，我知道你也有禁墟。”他一边梳头，一边低声道：“虽然平日里不见你用，但能够不用设备地在水里游很久，又在公园里将一群人打趴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唐婉茹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只见周平走到她面前俯身与她平视，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但好在，我也有禁墟，我可以保护你。” “保护我？”唐婉茹念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反问。 “对。这根簪子里有我封存的十道剑意，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周平点头。 这根簪子他准备了足足三月，光是练雕刻就练废了不少木头。 “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唐婉茹状似好奇地问。 “超克莱因。” “难道那你就是传说中的人类五大天花板之一？”唐婉茹凑近他。 “我不太知道那个”周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 “我只知道他们叫我——剑圣。” 原来那簪子上的是，人类天花板强者的剑意。 唐婉茹似是崇拜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高兴与感动，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我男朋友可真厉害。” 对付箱子里东西的武器——终于，拿到了。 第135章 叶梵来访（1） 周平脚步轻快地走出小区，朝着三舅的菜馆走去。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和悲凄的哀嚎，他停下脚步看去。 只见对面热闹的超市撤掉了平时挂着的喜庆横幅，连一直放着音乐的广播也没有再响起。一群人在超市门口排成一队，他们或穿着白衣，或穿着黑衣，神情肃穆。 超市老板的妻子被人搀扶着站在队伍里，老板则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中抱着一个黑白相框。 周平有片刻的怔愣。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清晰看见相框里的人。那是——半年前和他在超市门口发生争执的男人。 那男人常年在外，因此他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家超市老板的儿子。 而三舅之前说的，要安排和她相亲的，应该也是他。 没想到他...... 周边的议论声隐隐传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老李他们儿子本来是早就要回大城市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半年了还没回去。他们都说他是准备回来继承超市了，没想到七天前突然发现他倒在巷子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了。” 周围一片惊呼。 “嘶——真的啊，是被人杀了？那凶手抓到了吗？” “奇就奇怪在这里，送去医院以后啊，听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解剖的时候才发现心脏.....碎了！” “啊？没有伤痕，心脏碎了？！你别吓我啊，这大白天的。” “哎，我还能骗你，我姐姐的同事的老公的同学在咱们区派出所上班，他亲眼见的鉴定报告。” “那......那这是到底啥原因啊？” “不知道，本来那片区域之前是监控死角，现在都安上了摄像头。哎，但这估计啊也没啥用。因为我听说啊......这个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啊？那这怎么办，我以后都不敢从那边走了！” “是啊是啊......” ...... 周平垂下了眼睛。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七天前的那个晚上...... 他学了甜品，在家里做了以后想拿上去给她尝尝。在门口敲了许久却没人应答，他正有些疑惑，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这么晚，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看着她手中拿着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瓶红酒？ 她看到他也不惊讶，而是开心地伸出手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去接他手中的甜品。 “太好了，这个酒的甜度配甜品正好。” 然后他就被拉着喝了两杯，鲜红的液体倒入倒杯中的那一刻，他透过那些透明的红色看见了她眼中少许的喜爱。 那时他没多想，现在忽然却有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这附近可以买酒的地方......只有对面的超市了吧。 她......真的只是去买酒的吗？ ...... 是夜。 唐婉茹把玩着手中的簪子，看了一眼被放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黑箱子。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开它了，只是......这里距离他太近了，如果就这样打开，一定会被他察觉，到时候徒增变故。 再等等吧。 ...... 三日后。 “我知道了，照你说的去做吧。我还有事，先挂了。”叶梵一边挂断电话，一边对司机说： “在老地方停下吧。” “好的，叶司令。” 黑色低调的越野在路边停下，叶梵在路边整整衣领，朝着三舅土菜馆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通过临街的落地玻璃看到了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面朝着来路的方向，在.....和人聊天？！ 叶梵挑挑眉，周平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他是一个典型的社恐，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 而且堂堂人类天花板，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勉强的了他。 可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长时间地看着对方的脸，满脸认真听着对方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给回应？ 他忍不住看了眼太阳出来的方向，又将目光放在了正背对着这边和周平说话的人身上。 毫无疑问那是个女人，她有一头光泽整齐的乌黑长发。此时全部披散下来，差不多快接近腰部。 说话间她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口盘子中做工精致不符合土菜馆风格的草莓蛋糕，然后放入嘴中抿了一小口，好像是不太符合口味，没有在再吃。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叶梵目瞪口呆，周平竟然伸出手，将那女人因为低头而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重新挽回到她耳后！ 而那个女人竟然举着勺子挖了更大的一块，直接喂给了周平...... 而原本叶梵以为会立即离开的周平竟然没有犹豫，顺从地吃下了。 ......他还一边脸红一边笑！ 叶梵发誓他的梦里连外神入侵都有，但是这样的画面真的想都没想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现实中见到了。 原本他还在想等周平年纪再大一点没有那么抗拒和人交流后，在守夜人队伍中介绍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出色的女孩子给他认识，也许熟悉起来之后也能培养起感情。 却没想到仅仅是半年没见，他竟然开窍了。 叶梵平复了一下面上惊讶的表情，走进店内。 “周平。”他笑着打招呼。 周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和以前一样打了个招呼： “叶梵。” 然后和以前一样很快移开了视线。 叶梵：...... 他清了清嗓子，习惯性地主动打开话题： “这位是......”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因为背对着他的那人轻笑一声转过了头。 叶梵的瞳孔微缩，她是......唐婉茹？！ 他控制住面部表情，不动声色地问完整句话：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他在问周平。可周平还没说话，就见唐婉茹站起身，走到了周平身边。 虽然叶梵没有释放精神力，但他也是人类天花板级别的强者。可唐婉茹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只见她的手搭在了周平的肩膀上，亲昵地倚靠在他身边，而周平没有丝毫的闪躲，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 “我们是——比朋友更亲密一点的关系。”她回答了叶梵的问题，然后用拇指与食指比了个“一点”的动作。 然后不等叶梵回答，她搂住了周平的肩膀问他： “阿平，这位是谁呀？” 她虽然在问周平，眼睛却看着叶梵，里面的目光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是叶梵，是守夜人的总司令。” 唐婉茹“噗嗤”笑了声，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叶司令，久仰大名。我叫唐婉茹，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第136章 叶梵来访（2） 叶梵表情严肃，他没想到她竟然半点不想隐瞒，她想做什么？ “我想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叶梵看向周平。 周平感受到了在场的气氛变化，皱起了眉头。 他站起身挡在唐婉茹身前，看向叶梵： “你想做什么？” 叶梵快要被他气笑了，这句话应该是他问吧。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摊牌：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 他话还没说完，周平身后先响起了一阵小声的抽泣。 周平急忙转过身，只见唐婉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说出的话明明是事实但意思却天差地别，让叶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禁墟吗？因为我用了一次以后，就昏迷了。” 她抬头看着周平，泪眼朦胧： “等我醒来时，就发现他们把我关进了斋戒所。” 周平心疼地将她搂紧，沉下脸色看向叶梵。 “不是这么简单，关进斋戒所是因为她禁墟失控了......”叶梵及时说出原因，却听唐婉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害怕，却似鼓起勇气般对着周平继续道： “他们都欺负我，把我当成神经病人关起来......还、还把我和犯人关在一起。” 周平一怔，随即怒意犹如彻底被激活的火山再无法克制。 他将唐婉茹挡在身后，周遭剑意涌动，桌子上的碗碟与外面的落地玻璃在瞬间崩碎，激起了行人的一阵尖叫。 “你疯了，这里都是普通人！”叶梵低吼一声，如山岳般的精神力将周平的剑意围在中间，不让其四散出去。 而唐婉茹的虽然仍在啜泣，精致的脸上也满是泪痕，嘴角却轻轻勾起弧度。 她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完全是两个极端，她靠在周平的肩头，嘴里说着害怕，朝向叶梵的脸却带着冰冷的笑意。 叶梵看着她的表情，心彻底沉了下去。 周平也听到了周围的尖叫声，他克制地压抑住怒火，沉声道： “找个地方。” 叶梵正有此意，他看了眼唐婉茹，对着周平说道： “她就不用去了吧，我们的境界打起来容易伤到她。”他要找机会单独和周平谈谈。 周平犹豫一瞬，看向唐婉茹： “想要去还是待在这里？” 叶梵以为唐婉茹会提出要一起，毕竟如果她在现场，可以随时反驳他所说的话，凭周平对她的在意，很可能更相信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靠在周平身前，几缕发丝沾着泪珠，贴在脸颊上，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你去吧，我等你。” 短短几个字，让周平的周遭汹涌的剑意瞬间平息下来。 “嗯。”他轻声应答，手指将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从脸颊上拨开。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叶梵暗叹一声，内心愈发焦急，早知如此，他半年之前就应该来一次，也不会让他如今陷得如此之深。 ...... 西津市郊外。 以叶梵与周平的速度，不足片刻便抵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周平，你听我说...”叶梵刚一开口，一道森然的剑气便直冲着他而来！ 叶梵立即朝后退去，周身闪现佛光，与那股剑意碰撞后各自消弭。 只见周平手掌一翻，龙象剑便握在了手中。 剑间闪过寒芒，他没有丝毫犹豫，执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剑芒，那些剑芒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如流星般直直朝着叶梵砸去！ “嘭！”叶梵前方出现了一只金色的虚幻大手，想要将剑芒挡下。 但大手碰到剑芒之后，却被那锋利的剑意刺的满是裂痕，仅仅挡下一部分后便消散一空。 “周平！冷静下来听我说！” 叶梵一边大声喊道，一边用调动精神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金钟罩。 但下一秒，周平已经跃至高空，他手指在剑身划过，那柄龙象剑仿佛被主人强烈的战意所激发，整柄剑迸发出强大到要斩尽一切的气势，狠狠朝着叶梵劈来！ 这个疯子！叶梵暗骂一句，不再一味抵挡。他大喝一声，身前凭空出现了比刚才更加巨大的金色大手。 那大手有别于刚才摊开成掌，紧握成拳，迎面朝着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意轰去！ “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西津市都感受到了源自郊区的巨大震感。 “地震了吗？！”“怎么回事？导弹还是空袭？！” 大量的警车与消防出动，军用直升机盘旋升起，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而在现场，周围的那片高耸的山被余波波及，山脚被震碎了一大片，原本平缓的坡度变成了如悬崖般的直角。 烟尘消散，叶梵所站之处变成了一个犹如被导弹轰炸后形成的深坑。他轻咳一声，看向站在远处气息轻喘的周平。 “再这样下去住在这周边的人怎么办！” 周平握剑的手一顿，没有再动作，但他眼中的杀意仍未消退。 “你先听我说，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连话都不能让我说完吗？”叶梵道。 “你们伤害她，没什么可说的。”周平认真道。 “你知不知道，她越狱的时候干了什么？她一手策划了斋戒所的女囚暴乱，所有女囚无一生还！”其实叶梵并非是为女囚感到同情，而是从今天见面到现在，周平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唐婉茹对周平的影响太大了。 “他们欺负她，就该死。”周平认真回答。 “那么那些警卫和护工呢？甚至还有一名是一直协助治疗的助理医生，他们就该死吗？”叶梵看着周平的眼睛。 “周平，看着我回答，你还记得自己学剑的初衷吗？” 周平没有说话。叶梵也不等他回答，一字一句说道： “剑心通明，惩恶扬善。剑圣，你还记得你身后的万万人吗？” 周平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叶梵眸色渐深，他不是对唐婉茹有意见，也不是觉得杀伐果断有什么错。 只是周平，只有周平，绝不可以。 第137章 周平，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因为周平的禁墟是序列333的琉璃赤子心，他是当世人类天花板之首，是最有希望打破从人到神的那层界限的人。 而他的心越纯净，领悟能力就越强。 叶梵叹了口气，大夏无神，周平是最大的希望。 于公，他作为守夜人的总司令，绝不允许这份绝境中的希望半途夭折。 于私，他与周平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绝不忍心看着他毁了自己的前途和道心。 叶梵眼神一凛，唐婉茹绝非善类，她不适合周平。 他看着周平，将唐婉茹曾经的经历，从家庭、学校、再到集训营，简单如实地说了一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周平，你把她想象成了谁？” ...... 夜晚，乐福小区。 周平沉默地站在唐婉茹家门口，手在半空举了许久却没有敲下去。 没等他有所动作，眼前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唐婉茹正站在里面看着他。 “我...”周平只说了一个字，就见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他有没有伤你？”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又有些担忧地抱怨：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周平嘴巴张了张，却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他的手垂在两侧，破天荒地没有去回抱她。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耳朵。他常听人说耳根子软的人容易听得进别人的劝说，是真的吗？ 唐婉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松开了他。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儿，唐婉茹伸手去牵住周平： “进来说吧。” 周平顺着她的力道走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时候发出的吱呀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响了很久。 她进门后就松开了周平的手，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手指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盆栽中的花瓣。 周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半晌没有开口。 “你听叶梵说什么了。”她背对着他没有转身，语气没什么波动，听不出喜怒。 “斋戒所，还有之前的一些事。”周平轻声道。 “哦？那他是不是说我很坏，不是好人？”唐婉茹问道。 周平没说话。 唐婉茹也不在意，她将盆栽中开的正好的玉兰整朵摘下，然后一片片撕下花瓣，一时间花瓣洒满了窗台。 她又毫不犹豫地去摘第二朵，似乎是顺便问道： “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周平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只见唐婉茹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 “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 周平瞳孔震动，他没想到她竟然因为这个就想让叶梵死。他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艰难开口，嗓音沙哑地道：“为什么？” 唐婉茹笑一声：“什么为什么？” 她缓步朝他走近，走到他跟前后，将捏碎花瓣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凑近他说道： “为什么想杀他，为什么这么坏......还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周平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了叶梵说过的话：你怎么确定她真的喜欢你？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过去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他的睫毛颤了颤，就像在颤抖的蝴蝶翅膀。 唐婉茹揽住他的脖子，悄声在他耳边问道： “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周平终于忍不住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唐婉茹却忽然用力一把将他推到了墙角。 她按着周平的胸口将他抵在墙上，周平移开目光不去与她相视，却被她捏着下巴被迫转了回来。 她的手有些用力，周平的下巴上一下子就出现了红痕。 周平怕伤到她，不敢推开，但他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下意识地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壳子里，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周平一怔，想要躲开，却又被她搂住了脖子。 她似乎被他一味的躲避惹恼了，重重地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下，一下子就将他咬破了皮，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而后她似乎觉得刚才太用力了，带着抚慰的意味，在那处破了的地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指在他的脖颈后游移。 周平知道不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双唇紧闭，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却感觉唇瓣上被一个更柔软湿润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身体一颤，内心的防御决堤，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凑过去，一点点地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是一瞬。 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推开，整个人撞回到了墙上。那股力道对他来说没什么，不疼，却足以让他清醒。 他睁开眼，看见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看来你是喜欢我的。也是，虽然我的心不好看，但我长得好看呀。” 她摸了摸他嫣红一片的嘴唇，有些不理解地问： “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要求别的呢？”她说着，手指慢慢地滑向他的胸口，将手掌贴在他的胸膛前，感受他还未平息的剧烈心跳： “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谁的替代品？”她说着，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有些委屈。 “没、没有......”周平想要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最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是觉得她就像从小说中走进了现实的王语嫣...... 但相处久了之后，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强势之处，心中也早就没有将小说里人物的形象按在她身上。 他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错觉中清醒。 她只是她。 虽然她柔弱，但在他们的相处中，主动权一直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周平哑着嗓子开口：“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像之前那样......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为了他？唐婉茹在心里笑了一声，她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但她面上不显：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把我交给叶梵吗？”她问道。 “不会。”周平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如果我要伤害他呢？你也会阻止我吗？”她追问道。 周平没有说话。 第138章 落荒而逃的周平 “是不会，还是不允许？”唐婉茹摸了摸他的下巴，指尖在泛红的地方微微刮了一下。 周平还是没说话，并且移开了目光。 “回答我。”她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脖颈处，轻轻地在他的颈间来回摩挲。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别......嗯...”周平话说到一半，短促地停顿了一瞬，声音一下变得破碎又飘忽。 他不受控制的仰起头，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紧裤子两侧，眼睛的余光看向了埋在他颈间的唐婉茹的头顶。 他的脖子“腾”地一片通红，喉结一阵阵的酥麻刺疼，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秒，随着他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的喉结又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又疼又痒。 “......”他说不出话。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推开这个可能造成失控的根源，但他抬起的手举到了身前，却横过了手臂放在自己的嘴边，堵住了再次发出的呜咽。 唐婉茹笑了一声。 她抬起头，移开距离看着周平的表情。 明明是她处于下方，但却仿佛正在高处俯视着他。 “不知道？”她重复地嚼着这几个字。 ....... 周平在江边站了一夜。 昨夜他在她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我给你时间想清楚。”她说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没有问周平，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他坚持的道义重要。 这种问题只有身处弱势想要祈求施舍一点的人才会问。因为如果他的回答是前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叶梵就只是一根导火索而已。 周平看着她中的情绪，不敢再与她的目光对视，匆匆推门离开。 他也没有回家，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路上。 他心里茫然与无措交织，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天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如果...如果叶梵没有来，他还可以刻意忽略那些偶尔发现的不合理的事，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但现在叶梵来了，还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开摆在他面前......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个画面： 超市老板儿子的黑白照片，平时她眼中偶尔露出的，与一贯的温柔截然相反的冷漠与强势，还有最开始他发现她的时候，江边亭子里那群全部失去意识的人...... 叶梵问他：“周平，你是要当所有人的剑圣，还是她一个人的剑圣。” 她问他：“周平，在你心里，谁可以排在我前面。” 他一直想当所有人的剑圣，但现在他却犹豫了；他想将她保护在身后，却发现剑尖所指的前方与本心可能无法共存。 ...... 周平走后，唐婉茹眼底的情绪一下子收了干净。 她看着被关上的门，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笑。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与她眼底的笑意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怪诞。 她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就像一只披着件圣洁神袍的嗜血妖魔。 什么伤害，什么保护，都只是在力量不对等下的掠夺与施舍。 是躲在角落里听从别人的摆布，还是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她走到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他最近爱看的小说，利落地撕掉了中间留白较多的的一页，拿笔在空白处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段话，末了还用笔沾了点杯子里的水，在最后一句的末尾滴了一滴“眼泪”。 她满意地看看手中的纸，待水滴将墨迹晕开干透后，把纸放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离开的时机终于到了，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增嫌隙。 有进有退才算是张弛有度，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只会让人不懂得珍惜。 周平，让我看看，你最终能不能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 “我们要派人埋伏在周围吗？”办公室里，左青看着叶梵问道。 “不用。”叶梵摇头。在西津，一旦与唐婉茹发生冲突，势必会惊动周平。届时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是将他推向“万劫不复”。 “可是万一她乘机离开了，到时候就不好找了......”左青皱眉道，他们这半年完全失去了她的踪迹，如果不是叶司令去找周平，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就在紧邻上京的西津市。 叶梵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一边是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可以吞噬掉神墟的特殊禁墟拥有者，一边是当下大夏不可或缺的最强战力...... 他时常面对艰难的抉择，也从不后悔每一次的决定。 但这一次，他真的不能确定自己当下的选择是否正确...... “叮铃铃——”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梵接起电话：“喂？......什么？！” ...... 1个小时前。 “前面，就是斋戒所所在的岛屿了。”第五席指着前方的陆地，转头看着身旁的沈青竹疑惑地问道： “新人，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这是呓语大人交代的。”沈青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拉高了衣领，平静地回答。 他一直站在第二席和第五席身后。在这两人刚刚面朝前方的时候，小茹对着他们吐了好几次蛇信了。 它将脑袋搭在领子上，一脸专注地看着第二席和第五席的背影。 显而易见，它饿了。 相处了这么久，沈青竹不用猜也知道它想要干什么，他垂下了眼眸，安抚地摸了摸领口，示意它再等等。 几人穿上潜水服，游了约莫300米的距离，终于抵达了目标中那片黑色的礁石组成的岛屿。 却没想到在上岸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两道身影。 经过一番试探，双方大打出手，但因此处已经属于斋戒所的范围，在镇墟碑的作用下，他们无法使用禁墟，顶多算是身体强悍的普通人。 最终，他们被对方层出不穷的禁物打败，被绳子绑成了一堆无法再动弹。 第二席和第五席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恼怒地咒骂道： “别让老子再碰到他们，只要老子解开禁墟...哼，第十五席，你怎么不说话？” 第139章 斋戒所暴乱序章 沈青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他靠向一侧的大树，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放轻松点吧。” 第二席皱眉：“什么意思？” 沈青竹的领口动了动，一个小小的蛇头探出了脑袋。 它压垮了竖领，从沈青竹的衣领口朝外爬。 第五席看到那条黑蛇的时候眼睛一亮： “哈哈！我怎么把你的蛇忘了，太好了！快让它爬过来把这该死的绳子咬断。” 早就听说这位很受呓语大人器重的十五席养了一条蛇当宠物，平时宝贝的很，轻易不让人见。 但凡见过那蛇的人都夸它很有灵性，能听的懂一些简单的话。 之前第五席都觉得那是别人为了拍十五席的马屁故意夸大了，直到亲眼见到这条蛇，他才发觉它是真的很聪明。 只见此时它沿着十五席的手臂一路下游，然后手腕处停下。 它竖起了蛇头，眼珠在他和第二席来回打量。 好像在考虑应该先救谁。 “哟，听得懂人话不？”第五席冲着它示意了一下自己绑在一起的双手。 原本看向第二席的蛇扭过头看向了他。 “哈哈，你看它真的听得懂！”第五席朝着第二席笑起来。 第二席没说话，当那条蛇看向他的时候，他莫名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此刻见它转过了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着那条小蛇朝第五席游去，再看一眼一声不吭的十五席，感觉有些不对： 如果这么通人性，为什么不先帮自己的主人解开绳子？ 小蛇此时已经爬上了第五席竖起的膝盖，停在膝上歪头盯着他看。 “哈哈，还怪可爱的，回头我也要养一......嗬、嗬嗬”第五席话还没说完，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低下头，看着洞穿自己喉管的蛇尾，嘴巴张了张，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召回你的蛇！”第二席朝着沈青竹大吼，但他也清楚此时唤回蛇根本来不及了。 第五席只有立即恢复禁墟才有可能活命，但前提是他能在喉咙破了一个大洞的情况下，在深海中游300米...... “它饿了，让它吃吧。”沈青竹淡淡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纵容与宠溺。 就像家长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唯恐它受饿挨冻，巴不得它多吃点才好。 “你疯了！你竟然敢背叛呓语大人的命令！”第二席在地上疯狂挣扎起来。 但那个胖子不知道是怎么绑的绳结，他越挣扎，就绑的越紧。 直到后来他从一开始的坐着变成了侧卧在地无法起身，而这个过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小蛇吃掉了第五席的眼睛，再从那个窟窿中钻进了他的脑子！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第五席死不瞑目的另一只眼珠动了动。 但那不是他活过来了在转动眼珠，而是那只瞪圆的眼珠被一个蛇头挤出了它原本的位置。 第二席原本精疲力竭在原地喘息的身形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就像一条被抛到岸边缺水的鱼。 他眼看着那条小蛇从第五席的另一只眼眶中爬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啊！！！！——” 斋戒所外围了望台。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阵叫声？”一名狱警问道。 “你听错了吧，这里的海浪很大，而且崖壁有很多空洞，风吹过的时候能够发出类似人的叫声。你才刚来还不了解，等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另一名狱警耸了耸肩，见怪不怪。 那名狱警还想再问，却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力：“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 斋戒所办公区域。 “......陨石？”代理狱长谢宇反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面朝被窗帘遮盖的严丝合缝的窗户，背对着身后汇报情况的狱警。 “是的，大概率是人为造成的。”狱警回答道。 谢宇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按住，在狱警看不见的地方，那只被按住的手表面的皮肤已经全部发黑。 在衣下，甚至大半的胸膛都已经犹如碳化般。 在他的衣领处，从肩膀蔓延上来的黑色还没有大面积铺开，而是沿着他的血管一路攀升到了脖颈，并有不断向上的趋势。 “知道了，通知军方吧。从现在起，进入一级防御状态，抽调三分之二的警力，去支援所外的防卫力量。”他稳了稳心神，轻声吩咐道。 “是。”狱警退出了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狱警松了口气。 房间里真的是味道太重了，大量的香味浓郁的花摆满了整个房间，其中甚至夹杂着浓烈的香水味。 他暗自吐槽，也不知道代理狱长是怎么回事，从几个月前，就突然增加了这个喜好。办公室也从一开始的简单整洁变成了香味熏天的花棚。 之前就听其他的护工和狱警私底下吐槽过，他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今天一见，才觉得他们形容的还太保守了。 怎么说呢，一盆两盆的还好，像这样摆的密密麻麻没有站脚的地方，他觉得代理狱长的这个爱好让人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房内。 谢宇缓缓转过了身。 他僵硬了伸出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是一条新买的围巾，他翻开桌子上放着的镜子，在看到那些黑色的血线时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些血线是如何从手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的，他仍然不能适应。 如果不是他自身境界高，身体素质强，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套上了围巾，遮住自己的脖子，在内心第一万次告诉自己：再等等，谢宇，马上就要进行到最终阶段了，只要任务完成，呓语大人一定能解决这些东西的。 第140章 斋戒所暴乱（1） “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斋戒所。所有囚犯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所有人立刻回到牢房中。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回到牢房中。” 大量的狱警拿着枪支从各个角落出现，急促地驱赶囚犯尽快回到牢房。 “情况有些不对劲。”林七夜皱眉和安卿鱼对视一眼，嘱咐道： “小心点，注意随机应变。” 安卿鱼点点头，快步跑回了牢房。 牢房的门被锁上，房间内的几个囚犯来回踱步： “今年真的邪门了，之前是女囚暴乱，这才安稳了多久，又来陨石了。” “是啊，上一次这样大规模兴师动众的还是半年前......啧啧啧，当时我还觉得没什么，直到隔着高墙都能听到那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叫声让我后来三天都睡不着觉。” “哎，你们说，这次会不会和之前女囚暴动有关？” “应该不会吧，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陨石吗？” “管他是不是，吗的，反正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神经病了。” 安卿鱼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囚犯们的对话，若有所思......按照她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留了后手。 ...... “你说什么？在门口抓到了两个要劫狱的人？” “是的，代狱长，而且奇怪的是，让他们投降的时候，他们非常配合......”电话那头大概形容了一下抓到的两人，然后等着谢宇的决定。 “把他们送过来。”谢宇稳住情绪平静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他难掩激动地站起身，僵硬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那两人一定是信徒，他想。只是做事也太大意了，如果不是他时刻留意着，到时候可能不仅坏了计划，就连他也...... 再快点，一定要再快点才好。 他想着，脖子忍不住难耐地抽动了一下。 ...... 百里涂明和曹渊被带到了办公室门口，狱警敲了敲门。 片刻后。 “进来。”里面低沉的声音传来。 狱警早有准备地在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浓烈到刺鼻的香味如约而至，但他提前屏住了呼吸，通过嘴巴小口小口地换气。 而没有准备的百里涂明和曹渊同时被呛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想要退出房门，就被狱警用力推了进来。 “你下去吧。”谢宇淡淡道。 狱警心中一喜，随即又一忧。犯人毕竟有两个，不能使用禁墟的情况下代理狱长能搞得定吗？听说他从半年前开始身体就不太好。 但他看着代理狱长坐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让他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他依言退下，关上了房门。 百里涂明和曹渊对视一眼，有些莫名的忐忑。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百里涂明和曹渊不明所以，但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对方继续。 “你们知不知道，一旦失败，会......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他语气忍不住加重，说话的中途忍不住剧烈喘息，肺部淤积的痰如同老旧的风箱，一下一下地拉着生命的绝唱。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收敛了情绪。 “你们去旁边这个小房间里等着，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行动了。到时候就拜托二位了。”谢宇伸手指着办公室内的休息室。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过身，百里涂明与曹渊有些摸不清当下的情况，只得走进了休息室，关上了房门。 他们没有看到，在他们关上房门的下一秒，谢宇的眼珠仿佛不受大脑控制，有自我意识一般齐齐的朝着房门看去。 他的两颗眼珠都已经严重偏离了人类可以转动的“正常范畴”，贪婪的注视着他们的方向，许久才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僵硬地站起，颤巍巍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中心控制室。 ...... 休息室内，曹渊在关上门的同时反手锁住了房门。 “你怎么了？这样锁住他会不会起疑？”百里涂明有些奇怪地看着曹渊的动作问道。 “有点不对劲。”曹渊皱着眉，他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在那浓烈的花香之下的一缕令人恶心的腐臭。他补充道： “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我都觉得呢个人有啲问题。他刚刚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代理狱长应该说的。”百里涂明点头附和。 “不仅是他说的话......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死气。”曹渊回忆思索了片刻，确定了自己的结论：“他的身体应该发生了某种变异，安全起见，我们需要和他保持距离。” “死气？喂和尚你讲嘅好惊人嘅啊，我只有在僵尸电影里听过这样的说法。” ...... “嗡——” 整个斋戒所的照明灯光全部熄灭。 “什么情况？断电了？” “怎么可能？全大厦断电斋戒所也不会断电！” “吗的，可别真的是神经病搞得鬼吧！” ...... 不光是囚犯，就连狱警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头顶的灯。 也立即有狱警察觉到情况不对，带了一队人朝着控制中心快速跑去。 “里面情况怎么样？”其他狱警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对着对讲机问道。 对讲机里传来了急促的奔跑与喘息声，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我们到控制中心门口了......门没关，果然是有人进去了。” “小心点，可能人还在里面。” “嗯。” 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些轻缓的脚步声，然后是推门的声音。 控制室内。 强力手电筒的灯光同时从各个角度照了进来，照亮了一片漆黑的控制室内的每个角落。 但其实也不用照清每个角落，因为最中间赫然就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他的背影太过熟悉，在场的狱警几乎人人都能认出来那是谁——代理狱长，谢宇。 “代理狱长？”有人轻声喊了一句。 第141章 斋戒所暴乱（2） 谢宇一动不动，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他脖子上滑稽地还围了个和季节完全不相符的围巾。 领头的狱警忍不住上前一步。 下一秒，他落下的脚一不小心打滑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人一把扶住。 狱警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脚下，终于明白了从进门开始闻到的那股令人恶心的腐臭味来自哪里。 他的脚边有一团碎肉。 说是碎肉，其实只能从皮肉中依稀露出的黄色脂肪层来勉强分辨出它的成分，而它的“皮肤”和“皮肤”下方的“肌肉”已经变成了焦黑色。 这种黑色，是只有在死亡的3-7天后，腐败气体进入皮下组织才会出现的皮肤变黑现象。 这些碎肉是哪里来的？狱警皱眉思索。 在手电筒的强光中，在那团碎肉周围的地板上，遍布着一滴滴或集中、或分散的黑色液体。 他手电筒的光也顺着那些液体的轨迹移动，很快又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面积更大的一团血肉组织。 狱警的瞳孔微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些痕迹所指的最终方向是.....代理狱长的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同伴正在朝着代理狱长走去。 他反应过来，立即将手电筒灯光打过去，同时喊道： “别过去！” 而因为他的声音转过身的，除了他的两个同伴，还有之前站着一动不动的代理狱长。 他看着代理狱长的那张脸，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两个同伴顺着他恐惧的目光也转向了谢宇。 房间里所有的光束重新汇集到了中间那人的身上，或者更具体一点，在他的脸上。 只见谢宇的脸上分布着约有普通吸管那么粗的，一条条盘根错节的血管。那些血管中清晰可见的黑色血液。 汩汩的血液流动间，犹如爬行中的蚯蚓，从他的围巾中因为转身而露出的肌肤开始一路向上延伸，突兀又肆意地遍布在他脸上的每块肌肤。 就连眼睛也没有放过。 因为他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分不清瞳孔与眼白，只有大面积的黑，与覆盖在黑上的浑浊血色。 “吼——”一阵只有属于野兽的咆哮声响起。 谢宇冲着来人的方向张开了嘴，那嘴里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排尖锐的獠牙。 “快跑！！！”最开始发现不对的狱警冲着他的两个有些愣神的同伴大喊。 “砰砰砰砰砰！”枪械的扫射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过了一会儿，方才彻底停息。 ...... “控制中心里情况怎么样？”对讲机的另一端有人问道。 没人回应。 “有人在吗？你们怎么样了，是否需要支援，听到请回答。”对讲机那边顿了一会儿又再次询问。 还是没人回应。 在周边的几个狱警分队的队长看着手里的对讲机，陷入了沉思。 “还有没有在控制中心附近的小队，立即过去看一下。”其中一名队长问道。 “不行，不能去。”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另一名队长的声音。 还没等在听的所有人问为什么，这名队长的有些沉重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仅不能过去，还要将控制中心通往各处的路口彻底封锁！大家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因为...我是负责半年前女囚清缴行动的幸存者。”他深吸一口气，在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刚刚控制中心那边传来的奇怪声音，与半年前女囚暴动时我听到过的非常像——我想，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正当狱警们商量着从各自去往哪几个方向关闭通道时，在斋戒所内的囚犯突然感到了自己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明显松动了一下。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更强烈的精神松动传来。 所有囚犯面面相觑，随即欢呼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冲！杀出这里！老子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 一扇扇牢房门在顷刻间被轰碎，囚犯们兴奋地冲出来，朝着斋戒所的大门蜂拥而去！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狱警们的注意，他们再也来不及去封锁控制中心，而是朝着暴乱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黑暗的控制中心里缓缓走出了几个人。 他们在一片死寂的廊道中僵硬地走了一会儿，在听到动静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飞快地看向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下一秒，他们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 斋戒所最深处。 被解开禁墟压制的林七夜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精神病院。 不对劲。 他谨慎地倚靠在墙角的视觉盲区，听着远处越来越大的动静。 这里是斋戒所最深处，按理说所有囚犯在恢复精神力之后应该朝着斋戒所外围去，毕竟四周的高墙根本不可能翻越出去。 但响声却离这边越来越近了......怎么回事？ 那些响声里只有最初的时候响起过几阵连续又密集的枪声，后来就只有人的惨叫与嘶吼。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怪物”。 他皱眉调动精神力，感知前方的情况。待他在脑海中“看见”前方的场景时，整个人一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大群囚犯正朝着这个方向夺命狂奔。 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时不时回头看向后方。 而在他们的后方，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狱警？ 只见那些狱警不仅未持枪械，甚至有的四肢着地，像一只蜘蛛般朝着人群的方向奔来！ 当然不是所有的囚犯都只是一味的逃跑，其实大部分囚犯第一时间会调动禁墟反抗。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群没有禁墟的狱警竟然杀不死。 无论是攻击他们的心脏、还是大脑，他们都像一群不知疲倦的怪物一般朝着人扑来。 或者说他们就是怪物。 因为即便是打断了四肢，他们仍然会毫不停顿地用翻折过来的脚踝爬向目标，狰狞的脸上满是对食物的垂涎。 第142章 斋戒所暴乱（3） 他们想把所有人吃掉。 而最先抵抗的那群囚犯已经被一个个扑倒在地，正在遭受这群怪物疯狂的啃食。 只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人跑到了林七夜所躲藏的位置附近。 那个囚犯看向了最显眼的关闭着的精神病院大门，眼中闪过希冀，他扑到门旁大力地拍打着大门： “开门！开门！放我进去！把我关起来！！” 他的呼喊引起了精神病院内部不知情况的护工的注意。 那名护工走向透明材质的门口，皱眉看向穿着囚服在敲门的人。 那人看见护工，更加奋力地敲着门。 精神病院的门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连人工智能系统也和囚犯区用的不是同一个。 因为半年前的暴动，这里的一切防护都变得更加谨慎与小心，因为没有人可以预判一个精神病人会在下一秒干出什么事情来。 敲门的囚犯满怀希冀，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想被关起来，他卑微地祈求道：“开门，求你快开开门吧！” 护工有些迟疑，但他也没有开门的权限。于是他掏出了对讲机联系精神病院的中心： “喂？这里有......” 那边的声音有些低，他将对讲机放到耳边听了会，神情有些古怪，而后朝着囚犯摇摇头： “我开不了，而且病院刚刚通知，整间院区即刻起全部封锁。” 那个囚犯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用力砸了一下门，恶狠狠地威胁道： “快开门！不然等老子进来第一个就先弄死你！” 就这会的功夫，已经有一批囚犯跑到了这里，见状也纷纷冲过来撞门。 “开门啊！快开门！怪物要来了！” “救命！求求你们开门吧！” 有祈求的，也有祈求不成，像最初那个囚犯一样威胁的。 生死面前，众生百态。 林七夜一顿，精神力感知范围内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安卿鱼。 此时他周身几处重要的位置均包裹着厚厚的冰层，那些坚冰帮他抵挡住好几次致命的攻击。 林七夜在他路过墙角的时候快速地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反应及时的安卿鱼看到熟悉的脸收回了手中的丝线。 林七夜刚想问一问具体情况，就见安卿鱼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拉着他看向了那些正在被啃咬的囚犯。 他在心里默数：1、2、3…数到8的时候，趴在囚犯身上的狱警停下了动作，好像对眼前的食物失去了兴趣。 安卿鱼没有停，继续数到：9、10、11…当他数到第十七的时候，仰面躺着被开膛破肚的囚犯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在下一秒，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站起！ 就好像有一个新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四肢不协调地摆动反转，已经浑浊的瞳孔重新有了焦点。 然后它的头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正在聚集着敲门的囚犯们，它张开了嘴，嘶吼一声朝着囚犯们扑去！ 一时间各色禁墟汇聚交织，哀求声、嚎叫声与咒骂声混合在一起，碧蓝的天空下是一片血色的人间炼狱。 这种嗜血的疯狂会传染。 林七夜与安卿鱼对视一眼，他小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相信安卿鱼在生物领域充实的知识储备。 安卿鱼沉吟片刻：“应该是某种可以通过血液传播的毒素，导致他们的基因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变异。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这种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毒素是人为研制提炼出的产物，还是某个禁墟的能力。”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好。” …… 代理狱长办公室。 曹渊和百里涂明先是听到了外面走廊里奔跑的动静，然后才察觉到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有所松动。 “出事了。”曹渊肯定道。 百里涂明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有些不解：“那个代理狱长之前说等半个小时，这才过去十几分钟......”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对，但我们不走正门。我们走那边。”曹渊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伸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 第四席和第六席朝着精神病院的方向而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一路上沿途的断肢残骸让两人不以为然。 毕竟“将心比心”，再结合他们对那些囚徒的了解，重获禁墟后势必会找狱警实施报复，就想他们现在要去找韩金龙报复一样。 直到越来越多的血迹与身体组织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即便被血迹染红，仍然能发现许多的囚服残破的衣角。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待到他们走近，只见精神病院的大门前围满了人。所有人都扒在玻璃门口上。而从他们所在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走到人群后。 第六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看什么？” 就是这句话，让现场原本安静的诡异的气氛一变，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了头。 而他们身后的玻璃门里，瘫倒在地上目睹了大门差点碎裂的护工心中一喜：太好了，有人吸引了这群怪物的注意力。 可第四席和第六席就没那么高兴了。 因为当他们看清了所有人的样子时——心里就将这些样貌可怖的与怪物划上了等号。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响起，所有人疯狂地转身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第四席和第六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已经偷偷跑远的林七夜和安卿鱼暗道一句“糟糕”，林七夜抓住准备加速的安卿鱼，默念一句：“夜色闪烁。”下一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在数百米开外。 一场斋戒所内的生死狂奔正在每个角落展开。 第143章 斋戒所暴乱（4） 斋戒所大门哨塔。 “还是联系不上吗？”哨塔负责人问。 正拿着对讲机的人摇摇头：“里面完全没有回应。” “还有多久可以恢复人工智能？”负责人转向另一个正在电脑前飞速打着代码的程序员。 “估计还要10分钟，这次的病毒程序是完全针对我们设计的，设计者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漏洞在哪里......”说话的人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定是核心人员中出现了叛徒。”负责人皱眉沉思，但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待会的应对方案。 从陨石到人工智能被黑，再到斋戒所内部所有狱警失去联系，这一切一环扣着一环。而这么紧密的涉及，背后的人一定所图不小。 他们待会儿一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时刻注意距离大门500米内的所有监控，一旦有身影出现，立即报告。” “是。” “另外，所有人员配备热武器，包括后方工作人员。”负责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半年之前的那次暴动中，被影响的除了斋戒所内部，还有一名哨塔的狱警。 那是暴动刚结束的第二天，一名在暴动前一天负责在哨塔值班的狱警的身体出现了类似之前女囚的症状。 幸好当时人工智能自动识别到了他躲在角落阴影里的异常举动。当时斋戒所的高层也很是谨，慎迅速筹备并调动了大量的警力才将这个隐患消弭。 而负责人正是之前那名行动的指挥之一。 后来那个人据说是被关押在研究中心内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从刚才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判断，有很大的概率发生了和半年前一样的暴乱。 片刻后。 “距离大门500米内发现2个人。”时刻注视着监视器的狱警突然站起来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看向监视屏幕。 只见两道身影飞快地从镜头前闪过，正快速地朝着大门方向冲来。 他们一人穿着囚服，一人穿着病号服，奔跑的时候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看了眼屏幕。他的面部被放大，只见他的脸上和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任何异常的面部表情与身体特征。 负责人按下扩音器，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又有两个人出现。这两个人都穿着囚服，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 “里面的人注意，禁止靠近大门，立即退回牢房区域。若再靠近，将......”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后来跑来的两人配合默契地一个突然朝着守在大门前的狱警们发动攻击，一个将手隔空朝着所有武器枪械一抓，大片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瞬间组成了一道尖锐钢锥，流星般冲向斋戒所大门。 林七夜眼神一紧，一抹夜色攀附在了所有金属之上，减缓了金属的攻势。 但这远远没用。眼看着金属钢锥就要将斋戒所的大门冲破时，时间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四周的一切停止，斋戒所高墙内所有人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而他们周围的环境突然变换，就像看电视换台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与过渡地将四周的高墙与草坪变成了一片汪洋的大海。 与此同时，一大群穿着病号服的人出现在了监控区域。 控制人员立即将他们的脸部放大，一条条狰狞的黑线与鲜血遍布整张脸。 负责人瞳孔骤缩，立即命令：“开火！”然后又补充：“避开那个穿着病号服和他身边的人。” “哒哒哒哒！——”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疾驰中的男囚们而去，一时间血液四溅，斋戒所的高墙内响起了野兽嘹亮的嘶吼声。 但怪物们只是被强大的火力暂时止住了脚步，半点没有退却的意思。它们的身体被子弹打中，肉块与内脏爆裂开来，又被解除了压制的精神力一遍遍修复。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 就在这时，林七夜、安卿鱼还有驻守在大门前的狱警们的眼神同时恢复了晴明。 他们被吴老狗从那个逼真的梦境中推出。林七夜、安卿鱼听到动静转身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追上来的，被火力挡住的怪物们。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斋戒所的火力储备可能不够他们坚持等到外援。”安卿鱼推了推眼睛开口道。 林七夜点头，他刚刚在跑的时候一直用精神力分神观察这样后面，而安卿鱼也不动声色地在路上沿途留下陷阱。 他将丝线紧紧地扎进左右两侧的墙壁中，有高有低。高的大约在普通男性脖子的高度，低的则在脚踝。 在那群怪物极速奔跑追逐时，这些横在空中的不起眼的丝线就如同是收割生命的机器，将他们一一斩落。 虽然有些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怪物还是会快速地爬起来，自动修复完伤口后继续追逐。但有些的伤口修复比其他的明显需要更多的时间，并且有极少数被瞬间毙命。 “弱点在大脑与脊椎。”安卿鱼道：“只要彻底切断他们的神经控制中枢，将他们的大脑与身体分离，他们就无法在立即用精神力恢复身体。 而且当身体里的仅存精神力远远不够完全恢复躯体时，他们就会因为缺少某些部分而失去之前的战斗能力，在下一次受到攻击时，就再也没有修复的机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七夜抽出直刀，再次使用夜色闪烁出现在了最边缘一个没有被火力集中扫射的怪物身边，挥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唰——”泛着冷光的刀面将怪物的头与身体分成了两部分。他的头在空中顺着刀的力道斜向上飞起，鲜血在半空中喷射而出，将地面染的鲜红。 他的头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下来后眼睛仍然死死看着林七夜的方向，没有任何害怕。 随即他的头部以下，被割掉的部分在精神力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白色的骨骼、青紫色的脉络与红色的血肉一层层地相互连接包裹，形成完整的组织。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已经长出了上半身。 他贪婪地盯着林七夜，在身体生长的过程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用新长出的皮肉在地上疯狂爬动，一心想要朝着林七夜扑来。 林七夜走到他面前，又是一刀。 头颅和肩膀再次分离。 但这次洒出的鲜血明显没有之前多了。 第144章 斋戒所暴乱（5） “这个方法管用。”林七夜道。 可是这里的怪物数量太多了，他和安卿鱼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一个个将他们连续不间断地砍断头颅。 而且他们也要考虑高塔上射来的子弹，毕竟如果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被误伤。可若是停止射击，那他们将面对所有囚犯的再次围攻。 林七夜皱眉沉思，好在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出现： “七夜，我来帮你了！” 远处飞来一把金色的巨剑，那剑上面有两个身影挤在一起，正飞速朝着这边而来。 林七夜的眼睛一亮。 ...... 斋戒所外的树林里，沈青竹从口袋里掏出一直准备的干净手帕，将刚刚去海里游了一圈的小蛇小心擦干，一边看向斋戒所的方向。 就在刚才，斋戒所的大门内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动静，枪击声与嘶吼声响彻整片上空。 沈青竹早就知道斋戒所内部一定有内应。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里应外合，由第二席和第五席在外面吸引火力，里面的人乘机将任务目标击杀。 但现在第二席和第五席死了，里面的动乱依旧发生并且已经逼近到了大门，那就说明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有两手准备，要么，就是斋戒所里发生了别的计划之外的情况。 就在这时，掌心的懒洋洋被伺候着的小蛇动了动，抬头看向了天空。 沈青竹察觉到它的动静，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只见斋戒所的上空，一道迷离的幻光凭空出现，这道幻光犹如一团连接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真实的世界内打开了一扇门，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狼狈地从中走出。 沈青竹瞳孔微缩。 小蛇看着天空那个人，突然吐了吐蛇信。 下一秒，原本刚被百里涂明的一化三千中砍下头颅，正再次快速凝聚出身体的囚犯们浑身一僵，齐齐地停止了动作。 他们犹如失去了生机的木偶，恢复到一半或更多的身体停下了挣扎，眼中的黑色尽数褪去，只留下代表着死亡的浑浊。 百里涂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禁物：“我竟然噉厉害......老曹！没想到吧哈哈胖子我一招就能制服上百个川境甚至是海境的怪物！” 曹渊看着那些倒地彻底失去生机的囚犯，皱起了眉，他并不觉得这些囚犯是被胖子杀死的。 林七夜和安卿鱼亦如此，他们知道这些怪物绝不是因为被禁物的一次击杀而死亡，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着他们。 没有人看见，每个囚犯的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涌出。而在那些黑气之中，各色的光点闪烁交织。 黑气夹带着光点不断向下，最后在地底深处汇聚成一条光影交错的河流，向着斋戒所外奔腾而去！ 沈青竹见掌心的小蛇突然爬向了地面，正有些诧异。就见下一秒，它周围的泥土下涌现出无数的光团，那些光团在触碰到它的鳞片时，被那些黑色的鳞片自动吸收。 沈青竹发现，每吸收一定数量的光团后，黑色的鳞片就会如同融合了无数的色彩般，最终呈现出闪亮的金色。 原来它一直在吸收能量蜕变。沈青竹在一瞬间明白了小蛇的举动。之前每次摄入的数量不多，导致他只知道它每过一段时间，身上的金色鳞片就会多一点，但不知道是怎么蜕变的。 直到现在亲眼所见。 那这些光团也是......他看向了斋戒所的方向，也只有那里会有这么多的数量了，看来这次任务，也不全是坏处。 片刻后，光芒散去，一条金灿灿的小蛇停在空中片刻，方才缓缓落回了地面。 它的身上只有几块鳞片是黑色，其它的鳞片全都变成了金色。这下再也没有人可以说它是条小黑蛇了。 小蛇顺着沈青竹伸过来的手掌爬到了他的肩头，它脑袋一抬，目光仍旧盯着天空处。 轰——！ 数十块陨石从天空中再次滑落，陨石周围燃烧着摩擦产生的火焰，精准无情地砸向斋戒所。 真实噩梦，星陨浩劫。 但下一秒，火光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同时，天空中七根银色的巨柱突然从云层中急速下坠，密集的雷光萦绕在柱子的周围，像是七道天罚降临人间。 小蛇的目光在那几根柱子上瞟过，仍然紧紧追着那个穿着燕尾服的身影，只见那人身形一晃，从高空中下落的同时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沈青竹眼疾手快地将小蛇放进了衣领中。 呓语落在小树林附近，也没问另外两名信徒任务执行的如何，快速地吩咐了一句：“计划放弃，通知所有人撤离。”便立即再次撕裂了空间，眨眼消失在原地。 小蛇从衣领中探出了头，盯着他消失的位置，有些意犹未尽的吐了吐蛇信。 这时，它的脑袋上突然传来一道温热。 它转头看去，只见沈青竹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它的脑袋，他安抚地说道： “我知道你很想吃他，但是要再等等。到时候，我一定将他送到你面前，让你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好不好？” 小蛇的尾巴摆动了一下，转开了脑袋。 就在这时，一道空间裂缝在礁石边打开，第二席和第四席的身影快速从中走出。 沈青竹立即掩住了眼中的情绪，站起来走到他们身旁，微微鞠躬： “晚辈沈青竹，恭迎二位前辈凯旋而归。” 第四席和第六席同时皱起眉，他们不认识沈青竹。 两人朝着四周看来一圈，没有看见等待中的人，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晚辈沈青竹，是信徒第十五席。” “我刚刚看见呓语大人落在你附附近，他有下达什么撤退命令吗？”第四席问道。 沈青竹点了点头：“呓语大人说，这次刺杀吴通玄的任务已经结束......” 第四席见他对答如流，心底的防备稍稍散去些。 毕竟如果不是信徒，是无法清楚地知道他们本次任务计划的。更何况刚才呓语大人的确是落在这里，若是假冒的信徒，呓语大人一定早就动手将他杀了。 第六席看着沈青竹衣领中有一条盯着他们看的小蛇，嗤笑了声：“这畜生看着倒是机敏。” 沈青竹面具下的表情一冷，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第四席见状，用手肘碰了碰第六席，示意他别乱说话。 “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还是你区区一个十五席敢对我有什么意见？” 第145章 斋戒所暴乱（6） 如果第二席和第五席在，一定会在给第四席和第六席介绍沈青竹的时候附带一句“这是呓语大人身边的大红人。” 但他们俩现在双双暴毙，尸体还被沉入了海底，自然不会告诉第四席和第六席这个消息，因此两人并不觉得这个新人有什么特别的。 再说在斋戒所被关多年的两人刚逃出那个没有禁墟的牢笼，自有一种“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激昂心情，满心满眼都是自由与疯狂，哪有什么心思去在意一个新人。 第六席还在那里继续嘲笑：“这个难道不是畜生，而是你养的小情人？哈哈哈哈哈一条小蛇连给老子塞牙缝都不够！” 沈青竹眼神冰冷，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领口一轻，一条金芒在他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刺向了第六席。 第六席的反应也很快，无量境界的精神力波动在瞬间展开，堪堪避开了小蛇的攻击，但他的脸颊被划破了一道血口，没人察觉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在伤口自行愈合的之前全部钻进了血肉中。 第六席摸了摸脸上已经只剩一道红痕的伤口，感觉有些痒，他随意挠了挠没有在意。但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感受到了在他眼里只是一只畜生的挑衅。 他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以极快的身形伸手朝着小蛇抓去：“找死！” 但在他身后，强大的火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冲来，同时他的周围迅速形成了一片被浓缩到极致的火光包围圈，将他追逐的动作拦下片刻。 第四席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沈青竹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金属盾牌，挡住大部分火光的同时喊道：“别打了！难道你们想把里面的人引出来吗？灵媒小队可能还没走！吴通玄也还在里面！” 第六席抓向小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止：“让老子先把这畜生炖了煮蛇汤再说！” 沈青竹的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疑，他快速地打了个响指，第六席只觉得身体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下一秒，极致的爆炸被压缩在了他身体的周围。 “轰！！——” 强烈又炙热的气浪蒸发了周围的空气中的所有水分，第四席急速朝外围躲了躲，方才避过了刚才的爆炸余波。 他神情有些复杂第看向沈青竹，对于这个能力卓绝的新人起了忌惮。要知道，他和第四席现在已经恢复到无量的境界，远不是眼前这个海境初期的人可以比的。 但刚才要不是他躲得快...... 虽然第六席嘴有些快，但他们毕竟一起在斋戒所十几年。这新人竟然一声不吭就下杀手，这等心性和手段...... 本该来接应的第二席和第五席又正好不在，这也太巧合了......他心中渐起了防备心。 就在这时，斋戒所上空传来了动静，数十架无人机正盘旋着翅膀飞快朝着这边靠近。 爆炸的烟尘散去，第六席顶着被烧伤的，有些焦黑的脸出现。 第四席见他身上没什么伤，又听着无人机靠近的声响，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动手的好时机，便按捺下心中拷问的想法，冷声开口道：“赶紧走吧。” 哼，等着路上再将这个新人...... 沈青竹将回来的小蛇放进了自己的衣服中，没有再动手。 第六席脸上的一片片的烧伤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他出乎意料地没说什么。 待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第四席才侧头看向了第六席，想要和他商量着将身后的沈青竹拿下。 但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第六席一直在挠脸，他脸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时被他重新挠烂。 而他好像不知疼痛，仍然在那些深可见骨的血肉上继续挠。 第四席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第六席含糊地回答：“脸上有点痒。” 这可不是有点痒的挠法。第四席皱眉，该不会是这个新人做了什么手脚吧？ 突然打来的一个浪让船身晃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向远处的看不见边际的大海，希望脚下踩着的船能够再快一些，毕竟他也许久没有见过陆地了。 为了呓语大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第六席再抬起的脸上，眼眶中已经全被黑色占据，焦黑痕迹下他的脸与那些囚犯别无二致。 ...... 叶梵是在海上孤独漂泊的一艘船上找到林七夜他们的。 叶梵在和林七夜交谈一番后，说服了他成为第五特殊小队预备队长。 “你可以自己挑选你的队员。”叶梵道，他相信林七夜的眼光，也愿意给予他绝对的权利。 林七夜看着身旁陪他出生入死的伙伴，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另一个原本应该也出现在这里的人。 “叶司令，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 “你问。”叶梵的语气很是和蔼，他很欣赏林七夜，甚至觉得他未来很可能会是守夜人的新生代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战力。 “你们找到唐婉茹了吗？” 这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寂静，一时间周围只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林七夜没有问叶梵他们有没有去找，也没有问他们准备怎么办，还是问他们有没有找到。 叶梵心中一时间数个想法闪过，要知道他一天前还在西津劝说周平，没想到来了这么远的海上又听到人提起了她的名字。 叶梵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他们是同一届新生集训营的，而且林七夜和唐婉茹小时候在同一家精神病院，算是病友了，认识熟悉一点也没什么。 他缓缓开口说道：“找过，但是还没有结果。” 第146章 琉璃赤子心 叶梵的话说的很有技巧，他们是找过唐婉茹，但是找到之后没敢派人盯着，估计很快就会再次失去她的踪迹。 安卿鱼镜片后的眸子闪了闪。 “你们找她，想要干什么？”林七夜问道。 叶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反问林七夜：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后的斋戒所再问这句话？ 但他到底没说出口，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只要让唐婉茹加入守夜人，就可以不再追究的的意思： “其实我们也不是想对她做什么，我们也很看重她的能力，希望可以重新让她加入守夜人。但斋戒所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想她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说的很含糊，这种结果既可以是皆大欢喜，也可以是别的，但是总体来说他还是在表达出一个积极的信号。 林七夜没有再说什么。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挡住了唇边的冷笑。 ...... 唐婉茹失踪了。 周平在江边吹了一整晚的冷风，但还是在到点的时候去平时的早餐店买了早饭。 她不喜欢吃东西，有的时候一整天中只有想起来才吃一点，所以他时刻记着要提醒她按时吃饭。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得将早餐挂在了门上后，敲了敲门，便快速地离开了。 他一整个白天在后厨浑浑噩噩，碗碟砸碎了好几个，送菜也送错了桌子，被三舅教训了一顿也一声不吭。 三舅看着完全变了个人，没有平时半点精气神的侄子，又想到他昨天晚上夜不归宿，心中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家里是不是要尽快办喜事了？ 他知道周平脸皮薄，便将他拉到后厨，不动声色地试探：“你昨晚打回来个电话便一整夜没回来，和小茹出去啦？” 周平沉默着摇头。 “那......你们一直在家里？” 周平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他后来自己一个人在江边，也不知道她后来是不是还在生气，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和三舅快速说了句：“我去看看她。”就快速朝外跑去。 “哎哎～”三舅还没喊住他，就见人已经跑了个没影，气的三舅跳脚大骂：“你个瓜娃子！有了媳妇忘了舅！” 说完他还暗自琢磨了一下，先点头再摇头是什么意思。 ...... 6楼那间熟悉的门把手上还挂着他早上买来的早饭。周平不知怎地，心里涌起些不好的预感。 他敲了敲门，过了半晌，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低声喊道：“婉茹，你在吗？” 没人回应。 周平心里一急，稍一用力打开了门。 空荡荡的室内让他怔在原地。 倒不是说里面的家具和布置不见了，而是所有关于她的摆设已经消失无踪，那些承载着他们两人一点一滴填满这间屋子的回忆，全部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微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迎风摆动的白纱将窗台边散落的玉兰花瓣全部扫落在地，昭示着某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中间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 周平走过去，拿起那张边缘裁剪的并不整齐的纸，上面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瞳孔一缩。 【周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他拿剑从未有过的手指破天荒地有些颤抖，他继续往下看。 【我们认识的这短短半年里，有很多快乐值得永远珍藏。虽然最后不能在一起，但旅途的风景同样值得铭记。 人生短短三万天，再多的痛苦与不甘，都会被时间磨灭，最终留在回忆里的，只会剩下快乐与释然。 如果在很多年后，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希望在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拥有了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也会自豪地向别人介绍你——大夏剑圣周平，平安顺遂的平。 再见，我的前男友。 ——婉茹】 周平看着最后明显是沾着泪迹的字，内心愧疚与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想当她旅途中的风景，更不愿成为她记忆里的释怀。如果他不能成神，那么他这一生最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到三万天。 时光如同握不住沙粒在指尖不断地流走，但他还在因为一些事让她伤心。 视野内，周遭的景色如同在褪色般变得灰白，那张小说里做旧的磨皮纸仿佛穿越了时光，带着孤独地他独自前往那个孤独的结局。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让人彻夜难眠，失去所爱，世界会变得灰白死寂。 他无法想象再见之时，已经有另一个人可以理所应当地站在她的身边，以保护者的姿态名正言顺将她护在怀中。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周平轻轻地捏着手中的信，另一只手却没有克制住力道将桌子的一角捏成粉碎。 昨夜在江边他想了一夜，他一直想成为所有人的剑圣，也一直在大夏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但在他心底，没有人可以排在她前面。 这两者并不完全矛盾，矛盾的是他想要两全其美的内心。 他们的关系一直是她在做主导，但这何尝不是他内心所求所盼？孰轻孰重，早已分明。 琉璃赤子心，不仅是心灵纯净，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这个世界，更是心似琉璃，情若赤子。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为了内心所想一往无前，不惜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他不能失去她，他要去找她。 第147章 无量 “什么？你要去找她？”叶梵刚回到西津就来找周平，但土菜馆里没有他的身影，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在哪里。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周平竟然要离开西津。 “不行，西津没有守夜人小队驻守，你离开了以后，这样密集的人口一定会产生大量的神秘，到时候怎么办？” “那你就设立小队驻守，我可以等你一天。”周平认真说道。 叶梵一噎，他现在已经到了听到唐婉茹的名字会应激的程度：【你为什么非要找她？她这样走了不正好吗？】他心里这么想，但没问出口。 “一天时间来不及，而且最重要的是，凭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找不到她。”叶梵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给他分析起来。 “你看，你只有一个人，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如果你自己去找，万一刚好和她错过了，那不是白白耽误时间吗？”叶梵有理有据，眼前仿佛都已经出现了周平一个人在城市的角落独自找人的身影。 “我可以找路无为。”周平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 叶梵又一噎。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否定道：“不行。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的。” 叶梵煞有其事地说道，听着像是在为周平考虑：“她离开，表示短时间内并不想看到你。”叶梵看着周平紧抿的有些泛白的双唇，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从你和她相处下来，你觉得她会喜欢有人可以随时洞察她的去向吗？” 周平沉默着没有说话。 叶梵没想到唐婉茹对周平的影响会这么大，他内心纠结了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你先给她一点冷静的时间，等过段时间她消气了再去见她。我会通知守夜人的各个分队，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一旦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先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这是让我留在西津的交换吗？”周平淡淡问道。 叶梵一愣，没想到他会直接道破他内心的想法。 西津紧邻上京，人口也不小，若有剑圣坐镇，周围临近的几个城市都可以安稳，不需要派驻过多的守夜人。 守夜人的数量短时间也不够成立几个新的驻守小队。 但他没想到周平会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在此之前，守护西津一直都是剑圣义不容辞之事。 但现在，他将另一件事放在了这之前，也意味着他将那个人放在了万万人之前。 “周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梵沉声道。 “我知道。”周平直视叶梵：“但我先是周平，才是剑圣。” ...... 河东西郊的一处洞穴。 四周泥石突然开始震颤，黑褐色的大地如同吞噬的巨兽，将深扎进泥土汲取养分的植物吞进去半截，开始反向摄取能量。 茂密的树林中此时正在上演一场沉默的祭奠，大片的树林在顷刻间枯萎败落，化作最原始的尘埃回到了大地的怀抱。 不仅如此，原本在周围蜿蜒湍急的河流都尽数干涸，被泥土吸干了所有生机。 片刻后，巨大的能量波动从洞穴中传出，一股浩瀚磅礴之力裹挟着恐怖的能量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周围高空中的飞鸟与林间的野兽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四周逃散。 有几只鸟落在了大部队之后，它们拼命地振翅高飞，身后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那个黑洞霸道的地撕裂空间，好像将那一片空间内原本四维的立体世界强行降成了二维，犹如将一张蔚蓝色的、画满白色云朵的纸撕开了一个洞。 一只白净如玉的双手从黑洞中弹出，精准无误地抓住了要飞走的鸟，在它来不及开始挣扎前，一把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另外几只鸟受惊地逃开。 唐婉茹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中有一丝金色的流光闪过，为原本黑色幽暗的眼眸增添了一份神秘。 她看着手中已经停止挣扎的小鸟，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小鸟凭借动物的感受到了那只手中力量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它捏成齑粉，它趴在掌心瑟瑟发抖，认命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但原本分布在空气中恐怖的精神力陡然一收，顷刻间消失不见，连抚在它脑袋上的手掌也轻柔无比，就像它最初诞生时，感受到来自蛋壳外的母亲温暖柔软的身躯。 它站起身，主动用脑袋蹭了蹭那只手，然后被放飞回了空中。 唐婉茹看着自己的手，感受体内澎湃的精神力：“无量境，原来就是这个感觉。” 那种几乎接近无穷的浩瀚，让她有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毕竟在1个月前，她在两个人类天花板的身旁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连和他们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她看向了身旁的黑箱子。 这半年里，她日夜用吞噬之力吸取当中逸散的阴气，但里面的阴气仿佛无穷尽般，任凭她如何吸取，仍然未见不足之相。 但她海境巅峰的境界却因为这些阴气助力，打破了跨境界的那道枷锁，得以顺利进阶无量。 所以就算叶梵没来，她也会准备找个机会离开。 但既然叶梵来了，便正好当一当那自以为可以掌控者一切的棋子，做一回棒打鸳鸯的恶人。 到了无量之后，她才体会到了那种与海景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差距。 她将手放在黑箱子上，那恐怖的、属于无量境的吞噬之力疯狂地开始吸收其中的阴气。原本寻常人无法见到的、充盈的阴气在狂暴的吞噬中出现了微微的停滞。 唐婉茹笑了笑，原来临界点在这里。她轻轻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她的肩头。 她摸了摸黑色的箱子表面，如同情人间的亲昵与缠绵：“你是不是被困在里面很久了，别怕，我来救你。” 话落，手中的簪子干脆利落地扎进了箱子的表面。 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箱子中传来，那声音中有诧异、怨毒与不可置信。 仿佛是没想到这个谨慎到只敢每天一点一点吸收阴气的人，竟然在瞬间变脸。 阴气汹涌肆虐，裹挟着恐怖的杀机与怒火朝着唐婉茹直直扑来。 唐婉茹却没有躲开，反而闭上了眼，任由那些阴气冲进她的身体，急速地填补着她刚提升境界后的空缺。 肆意冲撞的阴气在进入身体的刹那犹如泥牛入海，再也无法离开。 半晌后，唐婉茹微微喘息着睁开了眼，她感受一番身体内的变化，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忽然，她手中紧握着的簪子丝毫没有犹豫地狠狠一转，又刺入了一大截。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如约而至，唐婉茹感受着周围再次狂暴地涌动出的阴气，享受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 第148章 路西法的指骨 七天后。 感受到周遭的阴气再无法凝聚，唐婉茹睁开了双眼。 她身前的黑箱子已经被簪子深深地扎进了底部，破口周围全是灰白色的裂纹，甚至最中心的一些部分已经化成了尘埃。 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在剑圣的最强剑意留存下来的。 而那支被细致雕刻的簪子，此时已经出现了三道裂痕。 唐婉茹毫不在意地将簪子拔出，看了眼表面如蛛网般开裂的箱子，用手指敲了敲。 箱子没有动静，仿佛之前发出尖叫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 唐婉茹笑了一声，将簪子对准了锁扣，再一次又快又准地扎了进去。 “吱咯咯咯——” 箱子里面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于金属的硬物摩擦声，这声音刺耳又尖利，饱含了恐惧与憎恨。 光凭想象，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只怪物在有限的空间内蜷缩着打颤的身体，来避开一次次刺向它的利刃。 唐婉茹被这样的声音逗得笑出了声。 尖叫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你不是前两天还说要让我当你的代理人吗？怎么连这点考验都受不住？”唐婉茹对着 箱子说道。 箱子里没有反应，让唐婉茹仿佛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唐婉茹再次狠狠搅动了一下簪子，箱子里终于传来了求饶：“啊！！！别！......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让你无条件成为我的神明代理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句话你几天前就说过了。”唐婉茹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我、我，我还可以告诉你成神的捷径。”那道声音带着诱惑。 “哦？”唐婉茹像是提起了点兴趣，将簪子拔出了一点，但没完全拔出：“说说看。” 那声音一顿，没敢问她为什么不把簪子全部拔出来。这几天的经历对它来说是从未体会过的酷刑。 它本属于地狱，也享受待在地狱的感觉，但这几天让它真切地感觉到了作为被伤害那一方的痛苦，痛彻骨髓。 “只要得到神明本源，就有了成神的资格。”它说道，带着蛊惑：“是要你愿意放了我，我就给你一部分我的本源之力…啊！” 它被突然搅动的簪子打断了想说的话，刻骨之痛苦让它只能发出惨叫，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唐婉茹看着手中的箱子问道。 …这个疯子！她扎这一下竟然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箱子里的东西喘息着，它被折磨的力量所剩无几，但却连始作俑者的面都没见到！ “…当然不是。”它强忍着怒意回答道。 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定将今日之痛成百上千倍地还给你。 “那就是说，只要有了神明的本源，人人都可以成为神明咯？”唐婉茹状似天真地问道。 箱子里的东西暗自冷笑一声，哼，就算你拿到了，普通人的身体也无法承载，只会让你爆体而亡。 它仿佛是看见了那个鲜血四溅的场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但它刚笑出来，就立即噤声。 一股恐怖的死寂在空间内蔓延。 只听唐婉茹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我不喜欢你笑，怎么这几天还没学乖？” 箱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开始颤栗，它刚想开口讨饶，一股清澈的透明液体顺着簪子扎出来的缝隙流淌进箱子。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 在被那些液体碰到的瞬间，盒子里的东西表面“哧”的一声冒起了烟。 犹如滚烫的烙铁被投入了冰水中。 它的惨叫声中满是绝望，在山洞中响彻了许久。 唐婉茹一边拿着一盏玉瓶倾倒当中的“水”，一边“好心”给它解释： “这是别人送我的，叫做弱水。据说可以洗涤心灵，让人变得至纯至善，我看你笑的那么开心，就好心帮你一把，送你——早登极乐。” 直到箱子内再无任何响动传出，唐婉茹才收起了瓶子。 她拿着簪子又伸进去搅动了一圈，再也没有任何惨叫声响起。 她捏了一下箱子的锁扣，特殊材质的锁在她手指中瞬间崩碎成数块。 打开盒子，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截手指骨。这是堕天使洛西法的指骨。 原本黑色的骨头此时犹如被烫熟了一般变得发白，她捏起来看看，心中有了些想法。 也许是时候再准备一点武器了。 …… 提到武器，自她升至无量后，对锦雾绫的感应加深了一层。 通过那层感应，她大致分辨出了锦雾绫所在的方位，那里不是上京，而是——广深。 “百里集团，禁物博物馆？” …… 古神教会。 满身伤痕的沈清竹蹒跚着走进了教堂...... “什么？！全都死了？”呓语重重地一拍扶手。 “是的.....第二席在进入斋戒所的范围后，因为不明原因地变得狂躁，第五席在与他拼死相搏中被活活咬死......如果不是第五席拦住了他，恐怕我也不能逃脱。 后来，第四席和第六席两位前辈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正好遇上了赶回来的陈夫子......如果不是第四系大人拼着战死也要拖住他，我根本无法跳海逃脱...... 在海中的这些天，九死一生，想必是四位前辈的保佑，才让我安全回来。” 沈清竹说着，眼中流下了眼泪。 呓语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想到短短的半年时间，前十的信徒只剩下了4个...... 但好在，他看重的种子还在。 “从今往后，你就担任第十席的位置。对了，你的蛇呢？” 沈清竹眼神一厉，但他克制住低着头没动，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回答道：“它两天在海中恢复了些野性，变得难以管教，我便教训了它一顿，将它关了起来收收性子。” 呓语点头。本来他是想着若是那小蛇足够通人性，成长起来以后说不定可以收为信徒，就像第一席和第三席一样，和第十席配合默契，到时候战力定可以翻倍。 但没想到这小蛇仍旧是野性难驯，若是现在收为信徒，也是鸡同鸭讲，白白占了名额。 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第149章 办公室有鬼 广深市。 今天是百里集团每季度一次的招聘日，大楼第四十层人事部外面的走廊中早早地坐了一排候选人。 “下一个，唐心。”穿着职业套装的人事助理走到翘首以盼的一群候选人身前喊道。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普通的女生闻言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低声应道：“我就是。”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跟我来吧。” “好、好的。” 女生拿起包跟着助理进了门。 房间内坐着三个面试官，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一个长相和蔼面带笑意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头发秃顶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 青年见到来人是个唯唯诺诺、连清秀也算不上的女生，顿时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机一边发信息一边敷衍地走个过场：“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各位面试官好，我、我叫唐心。毕业于临江大学，有、有半年多的工作经历……” 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她没什么特色的身材，摸了摸没几缕头发的脑袋对身旁的女人说道：“高总监，我们部门要求一向比较高，她毕业的学校虽然不错，但是看着不像是能吃苦的啊。” 被叫做高总的女人在内心嗤笑一声，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看不上人家的长相。 她看着坐在对面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人，心中鄙夷的同时心中的打算却和身旁的两人完全不一样。 她从一个助理一步步在百里集团爬到人事部总监这个位置的，太清楚长得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重要了。 她当初年轻的时候也自诩是百里集团的门面之一，从一个前台被董事长看重，一路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这几年，眼看着年年都有长相出众的新人进来，董事长年纪大了，也逐渐把心思放到了二少爷身上，她的话在这些高层眼里是越来越做不得数了。 所以她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最喜欢长相一般、家世普通、性格木讷又好拿捏的女下属。 这种人才愿意为她干活，任她发泄脾气不敢还口。 “我们人事部有一个助理的岗位现在有空缺，你有这个信心吗？”高总监“耐心”地等着对面的人说完，仰起一个天衣无缝的和善笑容。 殊不知对面的人恰是最擅长做表面功夫的，见她这样笑，也露出一个害羞又天真的笑容，眼底满是崇拜与信任。 “我、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很好。”高总监表现的像一个体贴下属的伯乐，“今天下午你就可以来人事部报到了。” 秃头男人见状撇了撇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嘲笑道：也不知道这个能在女魔头手下坚持多久。 ...... 时间走向下午6点。 百丽集团的夜晚仍旧灯火通明，很多业务部门都没有下班。 直到晚上8点，其他楼层的灯才陆陆续续地熄灭。 高总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她倒不是在加班，而是每天早上10点多才进公司，晚上特意走的晚些，可以让人看到她的“敬业”。 而且她不光自己不走，也不想让属下走，否则轻则讽刺发落一顿，重则接下来的连续一周每天都有到凌晨都处理不完的“工作”。 “那个谁，唐心是吧，你进来一下。” 人事部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的唐心被叫住了脚步。 走廊上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只留了几盏照明，办公室大部分的灯也已经关闭。 “我叫你呢！你没听到吗？！”高总监板下了脸，在没有几人的办公室里对着唐心喊到：“你是耳朵生了什么病吗？听不到别人说话？” 其他部门的几人见状，急忙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 唐心缓缓转过了身，慢慢走进了房间。 “哗啦——”几张纸迎面被撒落在地，“你写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有让你这么写吗？刚才我叫你你没听到吗？啊？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才走过来？你是走不动路......” 高总监边骂边写东西，头也没抬。 良久，没人回应。 她愈发气急地抬起了头，眼中因为怒意充斥着红血丝。但下一秒，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面前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她一下子站起了身，前后来回扫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她进来了呀？ 此时40楼整层都已经黑下来，只有她这间办公室亮着光，就像漆黑大海中的孤岛。 她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平时经常自己一个人加班，为的就是避开家里相看两厌的丈夫。 当然，如果能让偶尔过来巡视的董事长看到这里亮着灯，重新想起她，就更好了。 但今天的办公室出奇的安静。 她打开门，外面也早已没有人。 真是.......见鬼了？！她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心中强忍着恐惧，她随手拿起了挂在门边的包，想要立即离开。她低着头，穿过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工位，朝着电梯厅快步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路过那些工位的时候，总有一种有人正坐在位置上看她的错觉。 刚走几步，她突然听到了有人在敲击键盘的声音。 “噼里啪啦。”那个声音里透露着打字人的心烦，郁闷和憋屈。 “该死的高敏！”有一道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她突然回头。 但身后寂静一片，一台台方方正正的显示器此时犹如一块块黑色小墓碑，沉默地伫立在桌面。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不远处座位上的键盘有几个按钮突兀地凹下去一部分，就像有人按在上面，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那几个键盘才缓缓地回到了原位。 她立即转过头，飞快地往前走。 “不能急，越这种时候越不能急。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做什么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样。”她心里念叨着，拽着包的指尖有些泛白 快到了，只要转过这个转角，就可以走到电梯间。 转角是一间杂物室，平时都是关着门的，是她安排给保洁阿姨的“工位”。 但她刚一走过转角，心脏便猛地一缩。 只见杂物室的门微微打开，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开灯。 不会的，这个时候保洁应该听话地关好门，毕竟她在大庭广众下骂过她这门这样开着上不得台面。 她心里不可控制地涌起一些恐惧，正想低头快步走过。 但人就是这样，心里越害怕，越是有止不住的好奇。她在路过的时候，余光忍不住看了一眼杂物间。 广深的夜晚灯光璀璨，那些灯光从杂物间的窗外照进来，照出了一个正站在房中间朝着门槛的黑色轮廓。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它血红色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啊！......有”怪物！剩下的话被一只从房门内伸出来的血手捂住，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高敏恐惧的目光中按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点了点头。 “不要叫，我听到了。”它说。 一阵仓促的尖叫声过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楼道中正在巡逻的保安问身旁的同事：“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同事说着，继续慢悠悠地朝前走。 “那我们不去看看吗？”保安有些好奇。 “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撞破了贵人的好事，明天饭碗都没了！”同事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推着保安朝电梯走去，不忘嘱咐道：“在百里集团有一句七字箴言，你可以要记好了，那就是少看、少问、少说话！” 第150章 百里集团 翌日一早。 百里集团。 “高总监早。” “高总监您来啦。” 一路上见到高敏进来公司的人无不有些发愣，毕竟这个女魔头可从来没在准点进入过办公室。 “高敏”今天戴着一副墨镜，与众人点头后一言不发地进入了办公室。 “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谁知道，估计又去做医美了，那墨镜后面估计正在翻着白眼看我们呢。” “哼，如果不是和董事长关系近…” ...... 关上门，高敏在位置上坐下。她左右看看，摘下来墨镜，拿起抽屉里的一块镜子照了起来。 “看来这张脸还挺好用的。”房间里的她打量自己半晌，嗤笑道。 但她说话的音调并不是高敏的，而是昨天上了半天班后就递了辞呈的“唐心”。 进入到无量后的千面禁墟，已经可以让唐婉茹轻易幻化成曾经见过的人的长相，这样的变化是从改变骨骼与肌肉形态发生的，并不是幻觉，因此就算是克莱因级别的强者也无法察觉。 只可惜千面维持的时间不久，否则这张脸还能做许多事。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叩响。 “进来。” 门打开，一个助理站在门口恭敬道：“高总监，集团会议到时间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唐婉茹顶着高敏的脸站起身朝外走去，助理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到电梯厅，助理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楼层按钮：66楼。 助理见“高总监”看着自己，以为她是忘记了集团会议临时更改了楼层，便解释道：“因为景少爷最近开始全方面接管集团的事务，比较忙，所以这次的集团会议地点统一改到了他那一层。” 唐婉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根据在新兵训练营了解到的，百里家应该只有百里涂明一个孩子，这个景少爷只是一个养子，竟然能接管集团的所有事务......一定和百里辛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绝不是单纯的养子这么简单。 电梯门打开，66楼的环境映入眼帘。 三位衣着得体的前台正冲着电梯里出来的高管依次微笑颔首。 “高总监早。” “高敏”颔首，朝着会议室走去。 地面的瓷砖洁白明亮，光可鉴人。过道两侧的墙壁上整齐地挂着许多幅名画，这些画的风格内敛、颜色保守，却有一股锐意与傲慢隐藏其中。 推开玻璃门，她在会议室中放着自己铭牌的位置上坐下。 可以容纳50多人的会议室中此时已经陆陆续续地坐了一些人，她的位置不算靠前。 “哟，高总监，今天来得这么早啊。”邻座的一位高管冲她打了个招呼。 唐婉茹瞥了一眼座位上的牌子，李金光，在人事部的档案中见过，是百里集团在上京市的负责人。 “比不得李总，百忙之中还从上京飞过来参会。”她皮笑肉不笑，和平时的高敏如出一辙。 “哈哈，那是，毕竟是景少爷召开的会议，就算再远我都一定会参加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深青色领带，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径直走到中间的主位坐下，拿过身旁秘书递来的会议议程，一言不发地看了起来。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他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秘书连忙冲着第一位发言的分公司负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站起来开始汇报。 唐婉茹分心听着，目光在众人之前的铭牌上转了一圈，和档案中的资料一一对上号。 “怎么，我们高总监看起来好像不太感兴趣，难道是有什么别的高见？”主位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唐婉茹看过去，只见百里景抱着双臂坐在位置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想必是对这个妄想成为自己小妈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景少爷说笑了，在景少爷的决策下，百里集团定能更上一层楼。” 百里景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父亲的一个玩物而已。 百里家族一向利益为先，这个女人在集团数十年，人脉和关系网不可小觑，暂时还动不了，但等父亲退下来以后......哼。 会议持续了2个小时方才结束。 跟在百里景身后的保镖打开门，先和门外的看守的保镖确认安全，才让百里景走出去。 唐婉茹看着他前呼后拥的背影，低头转了一圈手中的笔，随意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圆。 ...... 晚上8点。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百里景闭上了有些干涩的眼睛，取下眼镜在鼻梁上轻轻揉捏，试图缓解一些疲惫。 他看了一眼时间，按下了桌子上的电话。 只等待了两秒，对方便很快接起：“景少爷。” “嗯，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百里景仰靠在舒服的皮质办公椅上懒洋洋地问道。 “回禀少爷，已经全都吩咐好了，去接小太爷......百里涂明的飞机已经出发。” 百里景沉默片刻，方才阴森森地开口：“别让我再听见你再喊出那三个字。” “是......是！遵命，景少爷。” 百里景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夜景痛快地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这个自以为是的挡箭牌要消失了。” 他畅快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代替百里涂明加入第五特殊小队，利用守夜人最大的赞助商和禁物博物馆的拥有者身份正式加入守夜人高层， 父辈无法完成的使命，将在他的身上实现，他将带给百里家族无上荣光！ “滴滴滴”桌面的电话突然响起。 百里景被这扫兴的铃声打断，但破天荒地没有生气，而是平静问道：“什么事？” “景少爷，人事部的高总监在门口，说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让她进来。” “是。” 第151章 禁物博物馆 办公室的门打开，穿着得体的“高敏”走了进来。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周围，这间办公室布置豪华，想得到与想不到的珍贵藏品与摆设用奇妙的方式搭配在一起，完美地体现了设计师的品味。 想进来这里可不容易，光是上到这一层，就经过了提交申请、虹膜识别和搜身一道道检查。最终只有在这位百里集团未来的掌舵人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能被允许进入他的办公室，若是他临时不高兴了，就只有原路返回。 “要是你是来这里发呆的，现在就可以滚了。”没有其他人在，百里景的嚣张与不屑毫不收敛。 “当然不是。”“高敏”毫不介意地一笑，将对周围事物的欣赏目光移到了百里景身上，渐渐变得贪婪。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百里景沉下了脸。 “你的眼睛呢？还想要吗？”“高敏”认真地问。 说完她没有等百里景回答：“还是给你留一只吧。毕竟不能亲眼看着百里集团的覆灭，也会是一种遗憾。”她说完，像是感同身受般叹了口气。 “你找......”死这个字还没说出来，百里景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眼前“高敏”脸上的五官在光影间变换，脸还是那张脸，但五官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是高敏。】这个念头刚升起，百里景飞快地要去按警报器。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牢牢地钳住。 那只看上去软若无骨，此刻握住他的手腕却如有千斤力。 “咔嚓”一声，他的左手手腕应声而断。 他想痛呼却无法出声，因为那个人的另一只手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所有的呼喊都堵在了喉咙里。 百里景冷汗直流，他快速地出拳，身侧的右手上一枚玉扳指在瞬间变成了一副拳套，带着恐怖的力量朝着眼前的女人挥去。 唐婉茹松开他已经断裂的左手，用看似绵软的掌心，如同一块海绵般将那股拳套携带的力量包裹其中，连碰撞的声响都未发出半分。 百里景眼神一厉，手套在顷刻间又变成了一柄长剑，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即便百里景不改变动作，那把剑的剑身也可以将对面的人刺个对穿。 只可惜他错估了形势。 那只捏着他拳头的手掌微微用力，一股难以抵抗的震颤从她的掌心传出。 是万象频动！百里涂明的眼神中闪着不可置信，原先这人接下他的拳头，他以为她的禁墟是巨力，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禁墟序列076的超高危禁墟。 他变了一半的手套在剧烈地震颤中碎裂，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成了飞扬的碎屑。 连同一起震碎的还有他的手骨。 百里景目眦欲裂，他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打颤声。 但那股震动在震碎了玉手套后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此时正沿着他的手背一路朝上传递。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大量的血丝顺着震动一点点从眼眶周围扩散至整只眼球，最后朝着整个瞳孔包裹而去。 “哟哟哟，我们的景少爷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难道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唐婉茹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他如同橡皮泥般被揉成一团的手。 然后将掌心贴在了他的眼睛上。 ...... 百里集团第101层。 “叮——”电梯门打开，有一个人从中走出。 监控室内的安保人员看了一眼那人，发现来人是百里景。 “景少爷怎么这么晚来这一层？” “谁知道，可能是想拿什么藏品吧。” “哎，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养子竟然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禁物对他来说只是放在家里摆设。” “谁说不是呢，人比人气死人啊！” ...... 门后是一条宽阔的灰色长廊，地面上铺着的灰色瓷砖透露着优雅与低调，与墙壁的颜色相得益彰，将这里衬托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高级感。 长廊的两侧有许多房间，这些房间此时全部关着门，每间房间的门口都装有特殊的密码识别装置。 【倒是和住下水道的那位有点像。】“百里景”想如是想道。 “他”沿着通道走了几分钟，在尽头的那扇门面前停下。门口金属装置感应到有人来，自动弹出了虹膜验证器。 此时门内。 在一个透明展台上，锦雾绫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到来，开始凶猛地撞击玻璃罩，这一次的撞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透明的“玻璃”表面出现了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缝。 监控室里的众人见状，皱起了眉，正要发出警报，就见“百里景”朝着监控器的方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景少爷说不定董事长专门派来处理这个禁物的，董事长真是料事如神。”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百里景”的面孔缓缓地变化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 是千面禁墟失效了。 唐婉茹将手放到了墙壁上，一股震动传至墙体内。 下一秒，监控器画面突然出现了一片雪花。 门外，唐婉茹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对准了验证器。 “滴——” “核验通过。”虹膜识别扫描到了匕首尖端插着的眼珠上，一阵绿光闪过，大门自动打开。 屏幕中的雪花转瞬即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紧闭着的大门已经打开，虹膜验证器亮起了绿色的灯，显示验证成功。 看来断指暂时用不上了，唐婉茹拍了拍西装裤的口袋。 “咔咔咔”随着房门打开，屋顶的灯光依次自动打开，照亮了房内密密麻麻的展示柜。 “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一条白色的丝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唐婉茹飞来。 在监控室众人无不替“景少爷”捏了一把汗。 却见“景少爷”抬起了手，那条丝带的两头自发地缠上“他”的手臂，中间部分无风自动，悬浮起来护在“他”的身后。 安保队队长微微皱起了眉，在一片感叹“景少爷如此厉害”的谄媚中，用手指对着屏幕里的“百里景”的“身上”比划了一下高度，有些疑惑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景少爷的身高好像不太对？” 第152章 你的禁物我喜欢 “有吗？你看错了吧？”周围的安保人员问道。 但也有人附和：“好像是的。”他正要拿着手比划一番，就见101层的所有监控屏幕突然一黑。 “糟糕！”安保队长察觉不对，立即按下了桌面最中间的一个红色按钮。 霎时间，整栋百里集团的所有通道、电梯、房门全部强制暂停或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员再使用。 走廊上的红色警示灯亮起。 “警报，警报，有不明身份者入侵，接下来大楼将进行全面封锁。”广播声响彻整间大楼。 安保队立即出动，乘特殊直达电梯前往101层。 只需不到3分钟，他们就可以抵达“百里景”所在的位置。 另一边。 唐婉茹在突然响起的广播的警报声中没有丝毫慌乱，她看着密密麻麻的展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粗略地数了数，这个房间内至少有300多件禁物。 走到最靠前的展台前，每个展台右下角都摆放着里面禁物的介绍。 【潮汐手套，内侧附带序列356的禁墟巨力，挥拳时可产生500-3000公斤重的巨力......】 一排排摆放着的禁物，从“无害”禁墟到“低位”、“危险”和“高危”，百里家禁物博物馆果然名副其实。 “看来这次，也算不虚此行了。” 唐婉茹看着那些透明玻璃罩，退到了墙角，从衣服内侧掏出了一把精巧的折叠式复合弓。 手指一勾，三只带着天火的箭以可怕的速度，裹挟着恐怖的力量朝着展示柜所在的三个方向飞去！ “砰砰砰砰！”在新兵集训营时便足以摧毁导弹的天火之箭轻易地穿越一个个展示柜，犹入无人之境，一连串的爆破之音响起。 同时，又是“嗖嗖嗖”几声，又有几支箭矢从不同角度射入密集的展示柜间。 一时之间，阵阵碎裂声与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几息之间展示厅内的大部分展示柜已经破碎，现场一片狼藉。 唐婉茹走在破碎的展示柜间，挑挑拣拣，将感兴趣的拿起，如若有展示柜侥幸未碎裂，则一拳轰出，轻而易举地将展示柜中的藏品拿出，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身后的门没关，唐婉茹转过身的一瞬间面容再次变换。 冲到近前的安保队员们透过半开着的门看到了满地的碎屑和残破的展示柜，以及站在门后，正静静看着他们的“百里景”。 安保队长的瞳孔因为门内的场景而剧烈收缩，但他扣着扳机的手却不敢按下，因为面前的.....分明就是百里景！ 难道是监视器的角度不对，所以显示的身高有差距？ 但周围碎裂一地的展示柜又是怎么回事？ 他脑中千万种想法一闪而过，而在他犹豫的瞬间，他看到“景少爷”手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安保队长只觉得那阵白光无比刺眼，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他身后，不知该如何行事的队员们也接连倒下。 唐婉茹走到安保队长的身旁，捡起了他别在腰间的对讲机，打开通话：“监控室。” “......你是谁？你不是队长。”留守在监控室中负责处理恢复监控的安保队员皱眉问道，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话音刚落，101层的监视屏幕突然恢复，安保队员看去，只见“景少爷”正站在房门口，房门紧闭，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取消警戒状态，然后过来将这群废物拖走。” “景少爷”看着头顶的监控，淡淡吩咐道。 安保队员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他下意识看向了那个可以直接拨通董事长助理的按钮...... 本来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按下的，这是他们上岗培训的第一门必修课，也是之前的前辈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铁律...... 但队长说刚才他并不确定刚才有没有看清楚，或者是监控拍摄的角度有问题，毕竟“景少爷”一路通过了人脸与虹膜识别。 若是最后闹出了个大乌龙，得罪了这位百里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那他们安保队所有人都会在董事长寿宴结束后丢掉饭碗。 ……可相反，若是他这次可以得到“景少爷”的青睐，那这安保队长的位置，是不是也可以换他来坐坐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监控视频中，“景少爷”沉下了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灯光的原因，在监控屏幕中，他的眼睛反射着灰白色的光，就好像两块冰冷的石头...... 安保人员下意识挪开了目光，他不知道这个举动救了自己一命，否则下一刻他就会变成一块石头。 他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解除警报状态，对着对讲机恭敬道：“好的景少爷。我这就派人过来。” ...... 一番折腾后，一众昏迷的安保队员被抬到了安保室。 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在寂静的房间内蔓延。 “百里景”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看向了在他面前站成几排不敢抬头的所有安保队员，他们当中有些是固定驻守在重要关卡的，有些则是刚才被派去控制其它出入口的。 “百里景”数了一遍人数，确认和集团内部的人事档案中全部对上后，淡淡开口： “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是，遵命，景少爷。如果不是刚才队长说您的身高看上去有些误差，也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刚才负责接听对讲机的队员站在最前方谄媚笑道。 “可是刚才明明101层的监视器都出现了问题，而且到现在最里面那间房间的监视器也还没有恢复......”站在角落里新来的安保队员小声嘀咕，立即被他旁边站着的人用力杵了一肘子。 “你很好，你叫...李斌是吧。”“百里景”看了眼面前人的胸牌。 李斌大喜过望，急忙点头称是。 “李斌，安保队的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吗？”“百里景”状似随意地问道。 “是的，因为董事长的寿宴明天就要召开，所以人事部通知安保部这一周都不能再进行轮休。 所有人要驻守在集团，以防特殊事件发生。”李斌为了确认，还特意看了一圈，恭敬地回答。 “很好，今天这件事情是给你们的一个警钟，你们要知道，谁才是这个集团未来的主人。”“百里景”看着众人，声音中透着强硬与霸道： “现在，抬起来头来。” 第153章 你的门锁记得换 所有人依言抬起头，对上了一阵耀眼的白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席卷了他们的脑海，在那束白光之中，他们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其它，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响起： 【人事部真不是人啊，连续几天的加班让我们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盹，再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景少爷，好在景少爷体谅我们没有辛苦，并未责怪。 不仅如此，景少爷还将最重要的101层安保交给了自己的警卫队，以此来减少我们的工作量。景少爷真是个好人啊......】 唐婉茹走到监控器前，将101那一整层的全部监视记录全部删除，并取消了其它人的登录权限。 她掌心握着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这是她刚才挑选的一个禁物，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制造梦境，消除目标的记忆。 可惜这禁物的持续时间非常有限，目标从在看到水晶球之后的3天内会逐渐恢复记忆。 而且如果目标的精神力越强，恢复所需的时间越短。 “百里辛，你拿走我一样，我便要你百样还。” …… 两天后。 百里涂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按下了门铃。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是一个温婉的中年女人。 “妈！”百里涂明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连日的奔波与几次命悬一线的凶险让他再见到母亲之时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倾诉。 他正想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菁，是谁来啦？” 那道声音沉稳有力，那是他的父亲——百里辛。 “爸…”百里涂明张口欲言，搂着他的妇人先行开口，她欣慰地拍了拍百里涂明的后背： “老爷，是涂明回来给你过寿了！” 百里涂明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是啊，今天是父亲的生辰，他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不能让那些事情破坏了气氛。 “回来了就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再出发。小菁，给涂明再做份早饭。” “好。” 片刻后，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被端了上来，百里涂明看着盘中精致的早餐，忍不住大口吞咽。 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还是妈妈对他好。 吃完早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前往会场。 …… 百里集团66层办公室。 “景少爷，一切已经准备好了，重要的客人全部都已经抵达，老爷和夫人还有...百里涂明也已经到了。”一身黑衣制服的李斌低头恭敬地说道。 “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背影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问道：“我让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已经办好了。但是景少爷，这个时候把主楼全面封锁...是不是有点不太妥？”李斌有些犹豫，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种宾客往来的时候封锁出口，万一有宾客问起来... “嗯？” 但坐在那里的人只是发出这简单的一个字，就吓得李斌立即忙不迭将身子弯的更低了，再不敢多说什么。 房内寂静了良久，就在李斌以为自己今天也会和这几天人事部总监高敏一样“失踪”之时，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如蒙大赦，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他擦了擦满是冷汗的额角无声地苦笑。自从两天前景少爷突然出现在安保部门之后，他就被百里少爷看重调到了身边。 起初他以为自己翻身的日子终于要来了，连安保队长也羡慕他能够成为未来集团掌舵人身边的红人，但这几天下来，他方才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这四个字。 百里景很少说话，也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不容许被人违逆，也不在乎手下人的死活。 他是一个冷酷又霸道的暴君，所以即便在他身边工作，也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66层的按钮。 ...... “有礼物要给我们？”林七夜疑惑地问道。 自称是百里家管家的男人点头：“是的，请跟我来。” 随即他转过身，带着林七夜等4人朝着一处隐蔽的电梯走去。 通过一系列身份识别，男人按下了101层的按钮。电梯快速上行，几乎是十几秒的时间，就停了下来。 “叮——” 电梯门打开，露出走廊上低调奢华的装修。男人对林七夜等人露出一个自豪的微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几人走了约莫有5分钟的时间，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男人将眼睛对准门口弹出的虹膜识别器，待绿色的指示灯亮起，在大门缓缓打开的同时转过身，再次对着林七夜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眼中的自豪之意更浓，准备看一看这些穷鬼待会儿惊讶又羡慕的表情。 咔、咔、咔随着大门的打开，头顶的灯光依次投射而下。 ……林七夜几人看着门后的场景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林七夜有些犹豫地开口。 “是禁物。”男人及时接口，他扬起的嘴角中露出八颗牙： “这些，是我们百里家族收藏的部分禁物，除了十二件超高危禁物被老爷单独存放，其他的禁物都在这里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等待对面的抽气声。 对面也的确发出了抽气声。 “……这些都是胖胖的家底啊……”曹渊喃喃，双手在胸前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第154章 百里涂明的身世 男人听完更满意了。 【呵，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到大场面连佛号都念出来了。】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这场面蛮壮观的，属实罕见。” 【哼，平时你就算想见也见不到。】男人心想。 “这个该不会是时下最特殊的收藏方式吧？”迦蓝有些犹豫地问道，毕竟这里只有她和时代脱节很久了。 “当然。”男人自信地回答，他边说边转身： “这是现在大夏最顶尖的设计师经过精心的设计......” 他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房中，目光在那些破碎的展示柜和被丢在地上的禁物上扫过，一圈又一圈。在屋顶的水晶灯的照耀下，只觉得这间屋子像是在不断缩小，从视野中远去...... “噗通” 男人两眼一翻，一声仰面直挺挺地倒下。 身后的4个人中只有林七夜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但也只是一个动作，因为他的脚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手距离男人至少还有1米的距离。 最后任由男人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 “哎。”林七夜看着屋内扶额叹了口气：“看来胖胖要破财了。” …… “小景人呢？”百里辛对着迎上来的安保人员问道，这两天百里景一直没回家，说在集团处理事情。 “景少爷刚刚还在核对宾客到访情况，现在应该准备过来了。”李斌恭敬回道。 站在身边的妇人闻言露出一个慈爱又欣慰的笑。百里涂明见状眼睛黯了黯。 突然，百里辛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见来电是派去招待林七夜等人的管家的号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百里涂明，走到一边抬手按了接听。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百里辛紧紧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什么叫做被盗了？！” 他的音量因为消息太过突然没有克制，里面饱含的怒意让周围的人侧目。 百里涂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想要过去，就被他的母亲拉住了手。 “走，我们去休息室，让你爸安心处理事情。” “...好。” 百里辛深吸一口气，走到更加僻静的地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立即叫安保队长来见我。” “那这边还要继续吗......”管家看着身后正在屋外“参观”的第五特殊小队，压低了声音。 “斩白还在吗？” “还在的，斩白一直放在另一间房中，未被破坏。” “那你问我做什么？难道是需要我亲自去送？”百里辛冷冷道。 “是是，我知道了老爷。”管家忙不迭开口，唯恐成为百里辛的出气筒。 挂断电话，管家对屋外不肯进来的几人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们老爷本身就是守夜人的高层，对于未来的第五特殊小队寄予厚望。 因此，他让我带你们到这里来，每人可以自由选择一件禁物，作为我百里家赠予各自的礼物。” “在这一堆里面选吗？”伽蓝天真地开口。 男人脸上的面具差点碎裂，他强忍着崩溃点点头：“委屈各位了，百里家近日......遭贼，此事我们之后会调查清楚。 这里还剩下一百多件，诸位还是可以有选择的空间的。” “阿弥陀佛，遭逢巨变还能慷慨解囊，百里家真是大气。”曹渊感慨。 男人尴尬地笑笑，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恢复点自信：“凭我们老爷的地位和能力，即便丢失了许多禁物，还是能够重新攒回来的。” 对于百里家而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一些禁物，还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是胖胖的父亲，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林七夜道。 “林队长，老爷亲自为您准备了一件禁物......请随我来。” ...... “嘭”安保队长刚走进百里辛的办公室，迎面而来的一脚将他踢了个踉跄，他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跌坐到了地上。 “董事长......”安保队长不敢还手，只是畏惧中带着不解地看向百里辛。 百里辛将手机里管家发来的101层的图片抵在安保队长面前，阴森森地开口问道：“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公司安全的？” 安保队长瞳孔骤缩，他看着图片中的狼藉，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这...这不是.....景少爷说101层交给他管理！老爷，老爷真的不是我们没有去看，是景少爷看我们连日加班太累了，说要给我们减轻工作......” “哦？是吗？”百里辛眸中全是怀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绝不是什么会体恤下属的人。 “叫他来见我。”百里辛命令道。 “是，是！”安保队长连滚带爬地起来，冲出了门。 ...... 隔壁房间。 百里涂明捂着腹部坐在沙发中，满脸苍白，身体时不时有一阵剧烈的抽搐。 “妈、妈妈......”他嘴里轻声喊着，对面的妇人却恍若未闻，正在欣赏手上的珠宝。 “为、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百里涂明心中全是委屈与痛苦，他的眼前因为剧痛已经出现了灰白色。 从进到屋子后接过母亲递给他的一杯水开始，事情就朝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那杯水喝下肚后，他的腹部没过多久就感到一阵抽搐，那种感觉愈演愈烈，不是普通的肠胃蠕动，而是像整个肠胃在药物的刺激下搅合在了一起。 那是他的身体在挣扎，在求救。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见母亲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开始欣赏起自己手上的指甲与珠宝。 刚才母亲看向他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那是一种陌生、憎恶和鄙夷的眼神。 不像一个母亲在看儿子，反而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在俯视一个低贱的奴仆。 百里涂明将手伸进口袋中想要打开自在空间，却发现精神力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完全没有反应。 没有精神力，就用不了禁物。 对面的妇人冷笑一声：“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也不想想今天吃过什么？” 百里涂明想到早上她端来的丰盛早餐：“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闭上你的嘴，凭你也配喊我？真令人恶心。你也不看看自己，哪一点像我和老爷？” 她在百里涂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继续道： “哼，看在你快死了，现在告诉也无妨。 小景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你，只是我和老爷为了替小景挡去外界一切暗杀与试探的——挡箭牌。” 第155章 百里辛的寿宴 “咔哒。” 房门突然被打开，百里辛走了进来。 “小景不见了。”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随即他和百里涂明重新燃起希望的目光对上，又没有片刻停顿地移开。 百里涂明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来。 “什么？！”方才一脸厌恶的妇人瞬间转变了神色，她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百里辛身边。 “那怎么办，是不是有人绑架了他？他会不会有危险？”她这时才真正像一个母亲，脸上流露出对孩子的担心做不了假。 百里涂明自嘲地想：以前怎么从来没发觉，还是说即使看到了一些不寻常，内心也下意识地去逃避装作看不见？ “应该会有人联系我们，先耐心等等。”百里辛道。 “老爷，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妇人哭哭啼啼地抓住百里辛的手祈求： “不管他们是要钱还是要禁物，一定要让小景安安全全地回来啊。” 百里辛点头，他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光从101层的情况看，对方的目的可能不止是禁物那么简单……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百里辛问道。 “老爷，时间差不多了，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门外传来总管家常康盛的声音。 “知道了。”百里辛答道，嘱咐面前还在啼哭的妇人： “收拾好你自己，别让人看了笑话。”而后看向倒在地上嘴角淌着血眼中含泪的百里涂明：“尽快处理干净。” 说完整了整衣领，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走了出去。 “是。” 身后的夫人满脸的担忧与愤怒。 担忧是亲生儿子不见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无灾无病地养到这么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要让她如何承受丧子之痛。 愤怒则是今天百里辛本来会借着寿宴宣布百里景的身份，正式确定他百里集团继承人的地位。 但现在百里景不在，以百里辛的性子，定不会在今晚宣布此事了。 而这件事一天没定下来，她百里集团继承人母亲的身份，就多一分风险。 她看一眼倒地不起的挡箭牌，幸好刚才她先下手为强，否则百里辛一定会阻止……他刚才就是进来确认的。 她从包里掏出粉饼盒，将脸上的泪痕遮掩，然后再没看百里涂明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百里涂明的眼神逐渐涣散。 …… 百里集团一楼。 “叮——”电梯门打开。 僻静的一楼大厅此时只有几个安保处的守卫，他们听到声音看向了声源处，只看见一个熟悉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刚刚那个......是不是景少爷？” “好像是的！快！你快拦住景少爷，你立即通知队长就说景少爷找到了！” 其中两个安保人员立即向着大门冲去，同时大喊到：“景少爷！景少爷等等我们！董事长让您立即去166层！” 但前面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到，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眨眼便出了大门。 随后他从手中拿出了一个遥控器，边朝外走边对着身后一按。 百里集团主楼光洁的大门闪过一阵蓝光，在一瞬间从原本状似玻璃的材质变成了不投一丝光的灰色金属，犹如一道墙般，再找不到一丝缝隙。 ...... 166层会场。 全场的灯光突然黑了下来，高昂的音乐声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臂弯里挽着一位美妇人，在光束的追逐下，缓慢朝着会场中心走来。 他走到最中间的台上站定，拿起了侍者地上来的酒杯，向全场举杯示意：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场寿宴。” 他和台下的众多目光对视，缓缓说去了自己一路创业的艰辛： “我百里辛白手起家，历时三十五年，终于将百里集团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安卿鱼眯了眯眼，他看着台上两鬓泛白的中年男人和驻颜有术的妇人，他们的长相和百里胖胖没有半点相似。 “胖胖怎么一直没有出现？”曹渊好奇问道。 林七夜皱起了眉。 百里辛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堆，台下的记者手中的笔快的就要飞起来。 他满意地看着台下众人崇拜的眼神，大客户与合作伙伴们投来信赖的目光，适时地将百里集团的未来展望作为演讲的结尾： “我相信在未来，百里集团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哔——”一阵刺耳的高频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百里辛被打断，皱眉转头看向控制台。 音响师急得满头是汗，正想说什么，就听又是一声刺耳的嗡鸣。 这一阵嗡鸣特别长，好像是故意等到所有人都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后，方才停下。 这时，在背后充当背景板的巨大屏幕从原本星空璀璨的画面变成了雪花，然后镜头一黑，逐渐变亮。 众人看去，只见画面里垂头坐着一个男人。 他的脸上满是血痕，一只眼皮合着，另一只眼皮已然消失，只剩个窟窿，血红色的眼眶让在场穿着华服的女士一阵尖叫。 百里辛瞳孔骤缩，在他身旁的妇人更是发出了凄厉的哭声。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屏幕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男人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 他看向屏幕，在看到百里辛时眼睛一亮，朝着摄像崩溃地大喊：“爸！妈！救我！！！” 第156章 是她 百里辛旁边的妇人被这一声叫的仿佛是受到了刺激，撒开百里辛的手就要往前冲，但被百里辛拦住：“啊啊啊，小景，是我的小景，老爷！是谁把我们的儿子伤成了这样！你一定要帮儿子报仇啊！” 百里辛还没有回答，屏幕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你们的儿子？这不是你们养子吗？” 她刚一出声，在场有几个人就同时变了脸色。 林七夜的眼中光芒乍现，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认真。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低头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笑。 曹渊专注地看着巨大的屏幕，表情怔愣地喃喃：“......是她？” 站在角落里的沈青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金色的蛇形项链，目光灼灼：“是她。” 自他身旁的第九席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你认识？” “认识。”林七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回答身后伽蓝的疑问。 虽然那张金丝纹路的面具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但仅凭声音他就可以确认是她。 只见那人将漆黑如瀑的长发绑成了一条垂落在身后的麻花辫，一条白色发带与发丝交织在一起，余下的部分在空中微微飘扬。 林七夜的嘴角也随着那丝带而向上勾起。 “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成为我们小队的一份子。”即便她不是守夜人。 林七夜说着，好像隔着屏幕在与那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对望。 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摄像头，不知道在看着谁。 可能某个人，可能是所有人。 然而她的动作却和带笑的语气毫不相关。 只见她的手狠狠地捏住百里景的肩膀，一阵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她将脑袋靠近百里景，同他并排看着屏幕，口中轻声道：“我在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我？” 如果不是她手上的动作与百里景痛苦的表情，两人此刻的姿势看上去更像是好朋友，她的语气也像是在亲密的抱怨。 百里景的痛呼声唤醒了在场发愣的众人，百里辛阴沉着脸，一把捏住身旁人的手，让激动的妇人保持冷静：“......他是我的养子，胜似亲子。” “胜似......”她饶有兴趣地嚼着这两个字，声音里满是笑意：“可是他却说是你们唯一的亲儿子，让我饶他一命呢。” 她的手缓缓地从百里景的肩膀移到了他的脖子，目光也随之转过去：“难道是你在骗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加重，反而更加轻飘飘的，但百里景却开始浑身打起了摆子。 “我真的是，我是百里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放过我吧。 如果我死了，这件事就不能挽回了。”百里景一边求饶，一边求助地看向屏幕。 “父亲、母亲......”他眼里全是泪水和血丝，充满了祈求。 百里辛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妇人已经哽咽出声：“老爷，救救小景吧，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百里辛阻拦不及，安静的大厅内已经一片哗然。 听到妇人亲口承认的众人忍不住将目光在百里景与百里辛夫妇之间打量，如果从长相上看，的确像是有血缘关系的。 林七夜几人彻底冷下了脸，他们想到了早就回到广深但至今未出现的百里涂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我怎么听说百里家的继承人叫做百里涂明？” “我也是，早年前我还想见百里家的那位小太爷，但都被回绝了，他好像一直很忙。” “我们集团和百里集团的合作一直是和景少爷洽谈的，景少爷能力出众，是个商业上的奇才。” “嘶——难道百里景才是百里辛的亲生儿子？” ...... 周围的议论与猜测让百里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公布百里景身份的方式。 这种被迫承认的方式让他无法提前做准备，引导舆论朝着有利百里集团的方向发展。 但迫使他妥协的不止是言论，还有屏幕中的人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根长针。 那根针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冰冷又尖锐的光。 她拿着长针对准百里景的脖颈上，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尖头刺入！ “啊啊啊啊啊啊！”百里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而百里辛身旁的妇人也跟着大叫，祈求道：“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百里辛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任何犹豫或威胁，直接发难，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阻止道：“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唯一的亲儿子。” 他叹气一声，朝着身后众人解释：“‘百里景’就是我为了历练犬子，给他套上的一个身份。自始自终，我百里家都没有所谓的养子，他就是我唯一的儿子，百里涂明。” 台下，认识真正百里涂明的人变了脸色，有的和身旁的人提出质疑，有的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还有的忍不住要出声反驳...... 但所有的质疑和交谈声却被屏幕中人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直接她干脆利落地将已经快要没入半根的针拔出，在百里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抓起百里景的手掌放在屏幕前，笑着说道：“早说嘛，害我还要再三确认，真是浪费时间。” “你知道就好，快把我的儿子安全送回来，我们还能饶过你一命，否则百里集团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百里辛身旁的妇人恶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屏幕中银光一闪，一根手指伴随着飞溅的血液直直地朝着摄像头飞来。 手指在撞到摄像头后被弹回掉落到了桌面，滚了几圈出了屏幕的范围，只留下一团血印在摄像头上，证明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她捂住嘴巴看着屏幕中痛苦大喊的儿子，腿一软就要跪坐在地。 她以为身旁的百里辛会扶一下，没想到百里辛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表情中带着嫌恶。 “蠢货。” 第157章 百里家倒计时（1） 百里辛淡淡的一句话将女人的满腔悲愤与怒意堵在了心头。 他看向屏幕，沉声开口：“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这个人如此必是有所求，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对面的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听说今天，和百里家关系好的名流都来到了现场。” 百里辛闻言朝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随时用那间禁物将所有人传送离开。 管家点头称是，就见旁边神色一脸慌张的安保队队长跑了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管家脸色一变。 果然，就听屏幕中的人继续道：“那想必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可以将百里家一网打尽了。” 众人哗然，已经有人在找黑暗中寻找逃生通道的标识了。 “把灯打开！” 人群中有人在喊。 立即有侍者去开灯，但按了几次开关毫无反应。 黑暗制造出的压抑让恐惧翻倍。 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朝外走去，就见百里辛抬手朝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冲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催动了手中的禁物。 他手中一阵白光闪过，本该转移到别处的人群仍然站在原地。 百里辛一怔，皱起了眉。 管家快步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安保队长说他想起来了，两天前抢劫101层的…就是景少爷！” 百里辛眼神一厉，他当然不是怀疑自己的儿子，而是没想到有人竟然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甚至连面部识别与虹膜验证都无法检查出来。 那她岂不是可以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这种能力如果在关键的时候，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管家继续道：“所以藏品中那件与无界空域类似的禁物，应该也在她手中。” 那就是他们无法用手中禁物转移人群的原因，因为他们原定的转移地点不在主楼。 管家话刚说完，就听屏幕中的人张开双臂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百里辛的最后一场寿宴。 在这里，你们将有幸亲生经历百里家的最后1小时。在那开始之前，我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为在场的各位与百里家的这段孽缘画上句号。 现在，让我们先从百里辛的当成养子养大的亲生儿子——百里涂明开始。” 她说着，一脸笑意地靠近了惊恐着尖叫后退的百里景...... ...... 会场的角落里看着屏幕中场景的第九席咂了咂嘴，佩服地看向沈青竹：“你刚才说她是你的青梅竹马？” 不愧是能和信徒做朋友的女人，光从现在的情形看，甚至古神教会里大部分信徒的手段远不及她凶残。 “我可没有说‘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沈青竹纠正他的措辞，摸着颈间的项链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止不住的甜蜜。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她了。如果梦里不算的话。 即使有她送的小蛇陪伴，他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想念。 甚至在看着小蛇的时候，他会更想她。 曾经有信徒在背后骂他，说他将一条小蛇当成了主人伺候，那蛇围在他颈间的样子，如同在他脖颈上拴了一条狗链子。 第九席看着沈青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眼中浓烈的爱恋再也藏不住，像恨不得下一刻就变成她手中的刀，她手指之处便是他刀剑所向，与她时刻相伴，与她亲密无间。 ...... 安卿鱼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大门，此时躁动的人群再也无法被安抚，受不了恐惧的人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一副想要和百里家彻底撇清关系，再也不来往的表情。 安卿鱼没有动，经历过斋戒所的暴乱，也和她单独相处过，他知道她刚才的话绝对不止是说说这么简单。 现在一静胜过一动。 但他没有去出声阻止那些正朝外跑去的人，相反，他看向那些背影的眼中带着满意。 毕竟实验中需要有试验品去试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们不走吗？而且，她......我们也在这里，她为什么还......”迦蓝欲言又止，她想说既然认识，为什么要连同他们也一起关起来......她难道完全不在乎林七夜他们的安危吗？ 而且就她对守夜人的了解，屏幕中人短短几句简短的对话已经透露了对方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当守夜人吗？ 适合加入他们第五特殊小队吗？ 但她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队伍里的另外三人早在屏幕中那人出现的时候，就诡异地陷入了沉默下来。 她刚才仔细观察了一番，即便到现在，他们的眼中也没有出现愤怒与抗拒，连平时最不愿动手杀生的曹渊，都刻意避开了目光没有去看屏幕里此刻发生的场景。 林七夜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此举定是有她的理由，也知道此时她绝对听不进去一句劝。 比起不忍，他心里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他们已经有1年多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有过这样长时间的分别。 她一个人在斋戒所，在外面躲避守夜人的这段时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而且，他莫名地，不想在这里，不想在身旁这些人面前与她发生争执。 他举剑指向百里辛，阴沉地问道：“百里胖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百里集团一楼。 “叮——”电梯门黄色的灯光亮起，屏幕上的出现了一个“1”。 故意借机守在楼下不愿意上去挨骂的李斌，和几个安保队员同时看向了电梯。 这个时间点，上面的宴会应该真是交杯换盏宾主尽欢的时刻，是谁下来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人。 她的四肢好像不是很协调，走路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没办法很好控制身体一般。 李斌在看到她面孔的瞬间瞳孔一缩，她是...... “高总监？”身旁的一个安保人员出声喊道。 她身影一顿，猛地转过了头看向这边。 第158章 百里家倒计时（2） 166层，整个会场乱成了一团。 百里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林七夜的质问，而是看向屏幕中正在折磨他亲生儿子的人。 他挥手拂开了看到此幕在一旁崩溃尖叫的妇人，再次冷声问道：“我印象中从未听过你的声音，你到底和我百里家有什么仇？为什么非要致我儿子于死地？” 可惜对面的人完全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而是坐在凳子上杵着下巴看着脚边一点一点朝外爬行的百里景，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嗬呃——”百里景口中吐出鲜血，连痛呼都发不出声。 百里辛呼吸一窒，他从商多年，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从未有过如此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刻。 他声音一低，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妥协：“只要你愿意放了我儿子，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你也知道，我百里家在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守夜人的荣誉高层。想必你一定很清楚守夜人在大夏的地位。” 他顿了顿，恩威并施：“小景是我唯一的儿子，只要你放了他，百里家不仅既往不咎，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荣誉高层......听起来你在守夜人当中地位不低啊。”对面的人意味不明的笑笑，在百里辛略放下心，神色中带了些微不可察的骄傲时补充道： “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百里辛一怔。 ...... “叮——” 一楼大厅的电梯口再次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电梯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一群穿着华丽的宾客。他们此时在电梯里挤成了一堆，一部电梯内容纳了至少不下15个人。 这些是最早一批逃出来的宾客。 他们当时像无头苍蝇一样的逃出来，一出会场就看到电梯口正好有一部电梯等在那里。 电梯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像是等候多时。 他们一股脑地涌了进去，仿佛只要晚一秒会场里的那个疯子就会从屏幕中爬出来，将他们永远困在这里。 电梯一路顺利地下到一楼，中途没有在任何楼层停靠。仿佛整栋大楼除了166层，其他楼层一个人都没有。 这为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分恐怖。 他们在一层层地“掉落”，即便电梯里的灯光明亮无比，他们也能感受到电梯外那种空荡寂静的漆黑。 就如同从人间一步步跌落地狱。 每一层楼的外面都是未知与恐惧，真正165层的提心吊胆。 现在终于下到了一楼，听见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寂静的电梯中方才传来几声抱怨。 毕竟以他们的地位，从未和别人如此挤过电梯。 人靠着人，呼吸连着呼吸。他们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箱子，在因所有人的紧张而变得稀薄的空气中被运往不知名的地方。 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快快快，外面的人先出去，这里太挤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挤在电梯最里面的一个人朝外喊道。 站在他旁边的几人也连声应和。 但站在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最外面一排的人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全都停止了抱怨。 直到。 “啊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响起——是刚才最后挤上来的穿着长裙的女生。 她拼命地扒拉着人群朝内挤。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站在她内侧的一人猝不及防被她拽出了外面，还有些不明所以，结果转眼间就看到了令他惊恐至极的画面。 一楼大厅从前台到展示区、休息区，最后再回到大门边，一片血迹斑。满地的断肢残骸，椅子、桌子全都被掀翻在地，地面上还有大量的碎屑和玻璃。 一楼仿佛刚经历完一场恐怖袭击。 但最令他惊恐的是，前台站着一排人，正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这边。 他们身上穿着安保队的制服，满脸血污地站在狼藉里，表情呆滞。瞳孔中大面积眼白的正中间，那一粒类似于瞳孔的小黑点却灵活地有些诡异。 “你干什么啊！”有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被那个女生推到了外面，他抱怨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准备朝大门走去。 但正是这一声仿佛刺激到了那群“安保队员。”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突然嘶吼一声，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猎豹一般灵活地朝着这里冲来。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瞳孔收缩。他惊恐地后退几步回到电梯中，越过人群拼命地去按电梯门的关闭键。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他对上那个拍完肩膀又在查看袖口的人有些茫然的目光，然后再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安保队长对上。 他的眼中闪过愧疚、惊恐与决然，然后更加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在电梯就要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大口地喘了一下气。 还好。他想：还好有一个人在外面可以挡住片刻。 但只听“嘭”的一声，一只手掌突兀地出现在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之中，原本关上的电梯门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再次缓缓打开。 这时不明所以的众人与他才完全看清了外面那个“人”的全貌。 “啊啊啊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响彻一楼。 连同第二部电梯到达的提示音也被尖叫声掩盖。 第二部电梯里的宾客一愣，谨慎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这部电梯里的人不多，是之前跑出来没有挤上，或者是挤上了又因为体示超重被推出来的。 里面的人在看清外面场景的一瞬间，各自惊恐地死死捂住了嘴巴。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快速退回了电梯。其中一人飞快地按下关门键，另一人突发奇想按下了165，那是寿宴开始之前他们待着的会客厅的位置。 电梯门合上，直到上方屏幕显示的数字从1跳到了2、3......他们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那些...是什么？”有一个人小声问，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不知道，但是它们穿着安保队的衣服。”另一人回答。 “还好我没有挤上另一部电梯，里面的人应该全都...了吧。”这道声音里全是庆幸，还有一些微微的、隐藏的很深的，幸灾乐祸。 第159章 百里家倒计时（3） 他之前本来已经挤上去了，但是却因为后面又挤进来一个长裙女生，电梯提示了超重。结果他一时不察被那个女生推了出去。 活该。他心想着，拍了拍站在电梯门前背对着众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刚才最先发现异常，也是最早出去查看的。 “别害怕，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接下来就在165，安心等待救援就好了。” “......嗯。一定会有救援的，对吧？”那男人说着，转过身前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刚出去的时候，差点被隔壁突然飞溅出来的血喷个满身，幸好他躲得快，只是脸上被溅到了几滴。 溅在眼睛里的那一滴有点痒，擦的时候感觉视野中红红的一片。 待会先去洗手间洗干净吧，怪脏的。他想。 ...... 166层。 林七夜几人与010小队已经战成了一团，各色的禁墟五光十色地交织在一起。 就在刚才，百里景的母亲因百里景的死而受到了刺激，面对林七夜的再次追问时，在百里辛开口之前面色狰狞地提起了养子的死。 “他刚刚死了，就在寿宴开始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作为一个挡箭牌的使命。”她眼中满是快意与痛恨。 为这个养子死在她儿子之前，再也无法取代儿子的地位而感到快意。 为仍旧有人在关心他而感到痛恨。因为除了她，没人为她儿子的死而真正伤心，就连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此刻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他一定在想着再生一个就好了吧。她冷冷地想，毕竟有很多人愿意为他生个孩子，比如——那个人事部总监高敏。 而百里辛的毫无波澜也彻底激怒了林七夜。 “全体拔刀！”他大喊一声，第五特殊小队齐刷刷地抽出了直刀。 而驻守广深的010小队早就被百里家的金钱腐蚀。一不做二不休，抽出武器挡在了百里辛的身前。 对于屏幕中的人来说，在这一刻，才是演员与观众的的角色互换。 整个会场仿佛成了一个舞台，而她正姿势慵懒地坐在高脚凳中，脚踩着血泊，耐心地观看着这一场表演。 ...... 管家常康盛在林七夜拔刀之前再次转动了手中的圆盘，一阵白光闪过，他和剩余没有逃走的宾客们一同被传至了位于165层的候客厅。同时，他用禁墟在第一时间将宾客们的记忆抹去。 候客厅里的装修也是无比豪华，不比会场差一星半点。宾客们从白光中醒来，茫然地看向周围，刚才...他们好像刚刚从...不对，他们刚刚一直在会客厅等着。 “都这个点了寿宴还没开始吗？”一位宾客看了眼手表。 “请诸位稍等片刻，董事长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耽误一点时间。”常康盛脸上没有任何破绽，笑容可掬地说道。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片祥和，没有人注意到在电梯间，其中一部电梯上方屏幕的显示数字一路上升，最终停在了165。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双满是鲜血的手率先伸出，重重地扒在了门边！ ...... 第九席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道：“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有人不仅先搅了局，还直接替我们杀了百里涂明，接着又让两个守夜人小队自相残杀，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连环计啊！ 哎，你怎么带上了面具？不上去和青梅竹马叙叙旧吗？” 沈青竹眼底不舍与挣扎闪过，但脑海中闪过兄弟被提在空中的头颅，和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他闭了闭眼，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道，既是在回答第九席，也是在回答自己。 另一边。 在其他队员拖住010小队之时，林七夜毫不犹豫地跃至半空，手握直刀重重地斩向了高台上的百里辛！ 可突然，他的身形像是被某种诡异力量控制，被强行定格在了半空中。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叹息，那道叹息中的无奈与沧桑阻隔出一道在他这个境界无法跨越的高墙，将他刀中的力道直接反弹回他自身！ “砰砰！”他整个人被直接掀飞，一连撞碎了两根巨柱，从破碎的落地窗口飞出大楼之时又被外面红色的光幕反弹回来。 “砰！” 他捂着胸口站起，看向百里辛的目光充满了凝重。 战斗中的安卿鱼见状分心看了一眼屏幕，见屏幕中的人毫无动静，从她的肢体语言来看，连半分担忧和心疼也无。 他垂下眼眸，身体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刚才被困在丝线牢笼中的010队员射出的致命一击。 “战斗中还敢分神，果然是命大。”010队员口中满是不甘：“就看下次你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不用下次。”安卿鱼摸了摸脸颊上开始渗血的刀伤，感受到屏幕中那人移过来的目光，忍不住嘴角上扬：“现在就可以专心致志地送你们上路。” ...... 唐婉茹看着百里辛身边凭空出现的十二道身影挑了挑眉，但更让感兴趣的是林七夜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实体，而是虚影。 那道虚影出现的一刹那，远非人类可以发出的境界威压席卷整个会场。唐婉茹虽然不在现场，感受不到那股威压。但光从对面那十二个禁物使齐齐后退一步，便可以看出这个虚影绝不简单。 果然，那道虚影与林七夜缓缓融合...... 林七夜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直至垂挂至腰间。他英俊的五官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施加了魔法，整体轮廓变得柔和。 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此刻站在会场中间满脸坚定的，分明是一位少女。或者说，一位女神。 “有意思......”唐婉茹轻声呢喃。她也曾细细描绘过他在施展炽天使神墟状态下，满是神秘图腾的脸。 那张脸和现在的完全不同。 “哐当。”一只黑色的箱子被林七夜放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虽然大小不同，但那只箱子的材质与唐婉茹之前从古神教会中抢过来的箱子一模一样。 “你还有多少秘密......”唐婉茹看着林七夜此刻漂亮到极致的脸蛋，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细细描绘起他的脸。 “......是我不知道的。”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心。 第162章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秘密 大量的蟒蛇从黑箱子内爬出，偌大的会场几乎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蛇海，数不尽的蛇尾消在了通风管道之间。 百里辛一惊，急忙对十二禁物使吩咐道：“先清理巨蟒！不能让他们蔓延下去！” 十二禁物使顿时改变了目标，转而向附近的巨蟒出手。 ...... 楼上一片酣战，殊不知楼下本该一片祥和的气氛此时静的可怕。 巨蟒用尾巴轻而易举地绞断了的通风管道围栏。165层楼梯口处的天花板，犹如瀑布下起了“蛇雨。” 最先下来的巨蟒顺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路向前爬行，在路过电梯口的时候，看见了从其中一部电梯内延伸出来的血脚印。 电梯门此时已经关闭，它在那些血脚印旁吐了吐蛇信，顺着脚印的方向爬向了正对面那间最大的会客厅。 只听“吱呀”一声，巨蟒用蛇头顶开了半掩着的大门。 “啪嗒”一滴鲜血从门把手上滑落，滴在了蛇头上。 “嘶嘶——” 巨蟒抬起头，对上了上方嗜血的眼睛。 ...... “嗖——！” “轰——！！” 一道金色的光柱洞穿了厚重的楼板，朝上贯穿出主楼顶层，刺入夜空，朝下洞穿了层层的钢筋水泥，将165连同之下的十几层全部打通！ 林七夜和三位禁物使打的难舍难分，连沈青竹和第九席也加入了战局。 唐婉茹看着屏幕上其中一个监控画面中，那个嘴角、脖颈和衣领口带着血渍，脸上戴着一副猪八戒面具沉默地站在电梯里的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看来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她站起来，一下子关掉了视频。 166会场内的众人被突然黑下来的屏幕弄地分神停顿了片刻，方才又反应过来迎上对方的攻击。 “她想要干什么？”林七夜对着虚空一按，大片的星辰虚影在他背后亮起，大片的流星自他身后虚幻的夜空中飞出，朝着黄道十二宫之一的狮子——克莱因境的强者飞速疾驰而去！ 而狮子亦是毫无惧色，他的身形直接撞上了星辰虚影，手中剑光斩落，直接将星辰彻底斩碎，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林七夜集中注意力对付起眼前的敌人，再无法分神想其它，但心中却不可控制地涌起担忧。 他和她相识的时间比所有人都久，虽然之前不了解，但是后来在知道她真实性格之后，也仔细地回顾了相处中的点滴。 她既然说了要百里家覆灭，就绝不会中途停止。 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人。 安卿鱼想到最初跑出去的那些人，从他们出去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但外面任何代表救援的鸣笛声也未曾响起，代表了那些人一个都没有逃出去。 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纵容的笑，还好这只是一具分身。 ...... “嘭！”一道身影从顶楼跃下，将身下的巨蟒压成了一片蛇饼。 “嘿嘿嘿嘿......”他傻笑着站起，在看见眼前的红色光幕时，眼中的破坏欲让他无法克制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刀间缭绕的黑色煞气如同可以侵蚀一切，他用力一挥，凌厉可怖的力量顺着刀锋就要砸向光幕！ “曹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的刀突然停在了半空。 两种表情在他的脸上交替出现，带着疯狂的笑意与渴望又克制的痴迷。 他周身涌动的煞气仿佛被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控制着，有一部分竟然破天荒地被反向吸回了身体。 但手中的刀仿佛有种魔力，让他恢复一半人类肌肤的脸又蔓延上黑色。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快速背过身，妄图用后背遮住那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曹渊。”又是一声。 “唰”一声，他的刀被直直地插入了地面，他艰难地开口： “嗯......嘿嘿嘿.....你、你怎么在这、这里......”他握着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刀拔起，插入身后人渐渐靠近的身体中，但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连骨头碎裂的痛意传来也未能撼动半分。 快走。他在内心说：别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想来看看你。”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 他眼神怔怔地看着虚空前方，嘴唇嗫嚅着没有出声。周身的煞气停滞了一瞬，随即被更加疯狂地收回体内。 他身上的黑色褪去，但仍没有转过头。 因为此时身上未着寸缕。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她说。 他垂下眼眸，原本有些红晕的脸涌上了苍白与愧疚。 “对、对不起，都怪我，才让你进了斋戒所......” “我不怪你。”她打断他的自责，手掌抚上了红色的光幕。 曹渊的背靠着光幕，即便没有被真实触碰，但这种距离的接近让他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津南山的那个地底裂缝中。 他的心跳的很快，结实的背部牢牢地贴在光幕上。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凑近他的耳朵，隔着光幕在他身边说。 “什么？”曹渊侧头，对上她狡黠的眼睛，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不能打开这个光幕。”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这是属于我们俩之间的第二个秘密，好吗？” 此时在无界空域内，能够破开空间的就只有封魔状态下的曹渊了，这也是唐婉茹关掉视频等在这里的原因。 曹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看着她点头，郑重地说：“好。” 上次要答应她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谁能想到再见面已经是一年以后。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亲口对她说出这个字了。 第163章 消失的曹渊（1） 主会场。 “咔哒——！” 一面墙上，裂纹迅速蔓延，一脸鼻青脸肿失去意识的010小队队长韦修明的身体深嵌在墙体中。 随着裂缝逐渐增大，只听“轰隆”一声，墙体彻底崩塌，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将他掩埋在其中。 “解决了？”安卿鱼问。 “嗯。”迦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问道：“曹渊呢？” 刚才刚和安卿鱼一起解决010小队其它成员的曹渊被一条巨蟒吸引，追至顶楼然后掉了下去。 安卿鱼知道他在黑王状态下的身体强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所以没有过多的担心。 但他在下面待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久了？ 安卿鱼眼中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急速飞奔至窗边朝下看去。 他眼中蓝灰色的光芒闪烁，透过云层看向下方。 什么都没有。 一楼门口只有一团被砸烂的蛇，除此之外并没有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迦蓝站在他身后问，有些奇怪地一起看向下方。 “没什么。”安卿鱼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道：“曹渊应该马上就上来了。” 他说完，边转头率先跑向了林七夜。伽蓝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再看一眼空荡荡的下方，才转过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 片刻后，接连的爆炸声在166层响起，迦蓝凭借着【不朽】硬生生扛住了百里辛手中那柄十二个超高危禁物之一的金色长枪，百里胖胖利用【乾坤逆乱】与林七夜配合默契地将长枪收入囊中。 “你们！”百里辛擦去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看着众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 他用拇指挑开瓶盖，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从瓶口喷出，瞬间席卷了半个会场。 百里辛随即手掌轻抬，黑色火焰在他身后化作了一个两米高的火焰恶魔。 安卿鱼皱眉看着那黑色火焰，某种蓝光闪过。 “曹渊怎么还没上来？”他喃喃道。他的火焰可比眼前这恶魔的火焰高级多了，一定能够轻松压制住它。 但比曹渊上来的更快的是别的东西。 只听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会场内的众人齐齐朝着外面看去。 最先出现在大门口的身影让百里辛瞳孔骤缩。他紧皱眉头盯着那个熟悉的人。 他是常康盛。 只见此时他的手断了一只，手臂处挂着的皮肉末端，仅剩细细的一层皮连接着半截手腕，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悠，仿佛随时都能被甩出去。 但他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痛苦，整个人匍匐在地，用仅剩的手和两条腿支撑着身体，灵活地在瞬息间爬到了会场门口。 他的眼睛诡异又贪婪地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嘴巴里克制不住地流出涎水，抬起头发出了一阵尖锐高亢的叫声。 在他身后瞬间涌出了数不尽的“人”，他们中大部分衣着华丽，手上戴着着名贵的腕表，身上挂着华丽的珠宝。 百里辛的手颤抖起来，这些全都是......是和百里集团的股东与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 “叮叮——”清脆又舒缓的钟声在会场内响起，时间走到了正午十二点。 这是他为百里景正式成为百里家继承人准备的惊喜，在这一刻，他本来准备宣布将百里集团百分之十二的股份交给他。 但在此刻，这钟声在他听来却恍若丧钟。 百里辛瞬间想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说的话。 她说：这是百里家最后的一小时。 下一秒，地面、墙皮上、甚至天花板上“吸附”着的“宾客”，以及与从黑箱子中爬出的蟒蛇无比相似的、被啃得露出一截截骨头的巨蟒，全部犹如打开了在生物本内中的某个开关，嘶吼着疯狂朝着会场内铺来。 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响彻百里集团的上空。 在黑暗角落里的第九席速度极快地拉着沈青竹就要后退，却发现那些那些东西在靠近他们周围时一顿，便迅速转变了方向。 第九席将惊讶的目光转向了沈青竹，才发现他此时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在他衣领间，一条小蛇的脑袋探出，红宝石般璀璨的瞳孔在没有灯光照到的角落亦是熠熠生辉。 沈青竹一怔，低头看着小蛇，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它的脑袋。 ...... “吼！——”周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的恶魔狂吼一声，朝着迎面而来的怪物扑去！ 火焰犹如凶狠的火蛇，在一瞬间缠上了怪物的身躯，属于普通人的身躯在顷刻间被碳化，苍白的皮肤转变为焦炭。 但怪物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它们仿佛不知疲惫与疼痛般，用焦黑的身躯前赴后继地扑向恶魔，用身体将他埋在下面，撕咬啃食声与惨叫声连绵不绝。 百里辛被吓得急忙后退，他看向另一边正在灵活躲避的第五小队，妄图在这一刻说服他们先达成统一战线将这些怪物解决了再说其它。 但在看见林七夜几人脸上的表情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咽了回去。 林七夜虽然也皱着眉，但他看向怪物的眼神只有惊讶，没有疑惑。 百里辛从商多年从未看走过眼，他瞬间便确认，林七夜认识这些怪物。 不止如此，在他看见林七夜眼底的惊讶转变为了然与不忍时，便知道林七夜不仅认识怪物，还认识制造了这一切的人。 再看向林七夜身旁站着的那个人，他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的漠然和眼中的“果然如此”刺痛了百里辛的眼睛。 他们都认识那个视频中的人，哼，难怪刚才看着他儿子受尽折磨却一言不发。 林七夜对着皱眉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百里胖胖齐声道：“胖胖，一化三千！” 百里胖胖“嗯”了一声，正要催动禁物斩断怪物们的头颅，就听安卿鱼按住了他的肩膀： “再等等。” 林七夜和百里胖胖顺着安卿鱼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被包裹在怪物堆下的恶魔渐渐停止了叫声。 百里辛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林七夜几人灵活的身手与默契的攻击，他的叹息之墙刚才已经被林七夜打碎，手中只有一件普通的禁物撑开屏障堪堪挡住飞扑过来的怪物。 他看着屏障表面的裂痕，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第164章 消失的曹渊（2） 没了儿子还能再生，没了禁物还能再收集，没了客户与合作伙伴还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与百里集团合作。 他百里辛的命，比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更重要。 他冷笑一声，一脚将身旁的妇人踹出了屏障，用她吸引了一部分怪物的注意力来换取屏障更久的坚持时间。 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最后一件收藏——一颗染血的头盖骨。 “化为尘土吧......”他低语一声，看向众人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 左青赶到百里集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狼狈不堪的百里辛靠在地面看着林七夜等人，原本万念俱灰的目光在看到左青身影的一瞬间又燃起了神彩。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举起仅剩的手臂指着对面的几人：“枉你们拼尽全力地想杀我，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着左青走近，听完他述说的罪证后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左青眉头微皱：“百里辛，你以为你干的那些烂事可以永远被遮掩住吗？你知不知道斋戒所......你已经大难临头了！” 百里辛嗤笑一声：“只要你们一天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就还是守夜人的荣誉高层，我们俩...... ”他指了指自己，又重重指了指左青：“平级！你根本没有权利逮捕我！” 真当他百里辛是吓大的，只要今天能让他平安回去，他日他定有东山再起一雪前耻的机会，届时在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百里辛伸出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林七夜等人：“第五预备队，无故屠杀百里集团的人，破坏集团设施，击杀在场宾客未遂，并且，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和绑架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有......嗬、嗬嗬” 他话还未说完，在众人还未从怒火中回过神的时候，在百里辛面前的一滩“灰烬”中，突然冲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身体表面的火焰已经熄灭，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与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百里辛，连左青都没来得及反应。 那是刚才百里辛从瓶中放出的火焰恶魔。而此刻的它仿佛已经彻底不再需要火焰的助力，在众人看不见的黑色皮肤表面，恐怖的黑色雾气遍布全身。 百里辛张大的嘴巴只能发出一些气音，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疼痛，还是他的喉咙此时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挣扎着朝左青伸手，却见左青眼中闪过异色，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左青见过斋戒所后期的档案，知道在半年内发生的两场暴动中的罪魁祸首，也当然了解这个东西有多恐怖。 果然是她。他心中暗叹一声，没想到心底的猜想还是成真了。 自从唐婉茹从西津消失，守夜人就再次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们给所有的特殊小队都下达了“特殊”任务，如果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她，不要主动攻击，也不要打草惊蛇，立即主动上报。 之前翻找斋戒所收缴禁物的档案资料中，他们发现她的禁物并没有如资料中所记载的保管在档案室里。 如果不是和新兵训练营的资料做过比对，他们甚至怀疑到底这件禁物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时任禁物保管处的负责人与百里家关系匪浅，想必那件禁物最终是落到了百里家的手里。 他暗叹一声，在周围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抽出直刀，干脆利落地同时削掉了百里辛和恶魔的脑袋。 两个脑袋刚落地，一个还咬着另一个没有松口，还没滚几圈，就被左青吩咐手下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他对上身后几人的目光，神情自若地笑笑：“我也不是那么迂腐不化，荣誉高层是荣誉高层，怪物是怪物，我分的清。” 了解过那种怪物的可怕，与其等百里辛彻底变异后动手，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更为稳妥，这也是叶司令额外的嘱托，毕竟广深可不是一座孤零零的海岛。 在林七夜几人后方的安卿鱼眼中闪过了然。 原来如此，他一直以为那些怪物就是她留的后手，没想到最后的黑焰恶魔才是她的最后一环。 想必百里景这个儿子已经把他老子的一切都供了个底朝天。 她知道百里辛一定会将【挽歌】作为必杀技放出，在那之前，能够杀死黑焰恶魔的曹渊离奇不见，而突然出现的怪物们表面上是朝着恶魔攻击，实际是将恶魔转化的同时，用变异的身体组成肉墙，将恶魔保护在其中，成为杀死百里辛的最后一击。 别人看不清楚，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那些黑雾想必是在怪物化成齑粉的时候涌进恶魔身体的。 雾气保护住了恶魔的身体，大量的灰烬又将他的身体掩埋在其中，如果不是它主动出来攻击，一时间很难被人发觉。 真是环环相扣。 她说要将百里家一网打尽，就绝不留余地。 甚至左青的到来可能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是看着百里辛变成怪物为祸人口密集的广深，还是在那之前亲手杀死这位荣誉高层......她早知道守夜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如果不是百里胖胖命大死而复生......只是不知道百里胖胖要死的时候，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呢？ “叮咚——”166层电梯门打开。 已经恢复正常的曹渊走了出来。 “你刚才去哪里了？”林七夜好奇地问。 “我在楼下遇到了和斋戒所里一样的怪物，杀他们费了点时间。”曹渊平静的说道，眼神却没有和林七夜对视，而是落在了不远处百里辛的尸体上。 “不对。”安卿鱼和角落里的原本准备出手的沈青竹同时想。 他刚才明明是黑王状态，如果是经历了和怪物的战斗，绝不可能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除非他自己主动控制。 但他为什么要主动控制自己，他担心伤害到谁？ 第165章 消失的曹渊（3） 十几分钟之前。 曹渊穿越大厅，在里面捡了件外套。他穿的时候还有些害羞地朝身后看了看，对上身后那人含笑的眼神，愈发着急地想加快手上的动作。 但越着急越出错，只听“撕拉——”一声，手劲一下子没有控制住，不小心将布料撕扯出了一个洞。 他顿了顿，在一阵肆意又轻快的笑声中快速又找了一件还算完整的。 他环视一圈，没有哪一刻觉得百里集团的设计师是如此的糟糕透顶，竟然把一个大厅设计的这样宽敞，没有丝毫隐蔽性。 就算真把楼上的禁物收藏室设计的和被抢劫过没什么两样，他都只会同情百里胖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情自己。 他扭扭捏捏地从一个一人高的盆栽后出来，拉了拉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 他觉得这样衣衫不整再次见面的场景真就如同命运特地开的玩笑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两人上一次单独相处的场景。 他红着脸低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味顺从地听她的话，一拳打碎了大厅另一面的落地玻璃，走到那一边和她说话。 “这么久没见了，和我说说你们的经历吧。”她站在光幕后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心。 “我、我加入了淮海守夜人小队，本来打算在确认斋戒所的位置后，和胖胖一起把你和七夜救出来...... 对、对不起，虽然我也被关在那里过，但是出来的时候被蒙上了眼，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他说到这里，没有抬头去看她的表情，而是顿了顿继续： “后来知道你已经先逃出去了......和七夜出来后，我们遇到了叶司令，他让我们组建第五特殊小队......我们去了安塔县，在那里发现了酆都。” “......酆都？”唐婉茹重复道。 “嗯，七夜说那只是酆都的碎片，曾经完整的酆都被四个外神合力打碎，他们各自取走了五块碎片，只剩安塔县的最后一小片，导致这么多年酆都都无法自动运行，内里阴气聚集，日积月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而在里面停留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凶残的厉鬼......” “哦？哪几位神明？”她状似好奇地问。 “奥西里斯、哈迪斯、阎摩以及......路西法。” 原来如此。 唐婉茹想着前段时间第一席传来的，关于第二座祭坛的消息，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截指骨，她想，她知道突破到克莱因的契机在哪里了。 说不定，还能去够一够那层遥不可及的人类天花板。 ...... 不知道她会不会遇到危险，曹渊低头沉思，没有去注意身旁安卿鱼的目光。 林七夜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左青突然严肃的语气打断：“第五特殊小队预备队。” 林七夜几人一怔，立即反射性地站直身体，就像当初在新兵训练营一样。 “你们在市区范围无故引发大规模袭击，击杀百里集团人员，摧毁大量建筑，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但他随即话音一转。 “但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你们的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为正当防卫，由于事件仅限在百里集团内，并未造成社会性影响...... 经高层综合考虑后，做出以下惩罚：即刻前往淮海接受综合教育，结业后才能恢复特殊小队行动权利。” 左青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我有问题。”百里胖胖举起手。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百里辛和百里景已死，你已经自动继承了百里家族......”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然后将呆滞的目光转向百里胖胖。 百里胖胖愣在原地，他这就......成为大夏最大集团的掌舵者了？ 还有那座丰富的禁物收藏馆......有些东西可是连他都眼馋很久了。 “嘿嘿嘿......”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没有看见旁边林七夜等人复杂的眼色。 林七夜看着满脸只剩下单纯欢喜的百里胖胖，那座禁物博物馆可能以后只能叫收藏馆了，毕竟近半数都已经...... 可他又不忍心去责怪她，因此看向胖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歉意。 “但如果你加入了特殊小队，就没有时间管理百里集团，这样庞大的集团一旦倒下，将会有大量的普通人失业......”左青话说了一半，等着百里胖胖自动上钩。 果然。 “可是我不懂得怎么管理集团。” 左青故作犹豫地沉吟片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最佳方案说出： “你可以申请让守夜人介入管理，但我们会抽取一部分作为管理佣金。另外，守 夜人将会对禁物博物馆里的每一件禁物进行编号登记，防止流入恶性超能者手中......” “没问题。”百里涂明高兴道，这样的安排于他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林七夜几人对视一眼，看着相谈甚欢的左青和百里胖胖，没忍心将101层的情况说出。 这个“惊喜”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发现吧。 ...... 第166章 综合教育 两位美女扫兴地撇撇嘴走开，第九席见状，挥开身边围着的人，站起来坐到了沈青竹身旁。 “兄弟，你这样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我们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发泄渠道，容易出心理问题。 你这一天到晚除了做任务，就是捧着自己的蛇什么也不干，这样很容易憋出毛病的。”第九席语重心长。 “我不需要发泄。” “每个人都需要发泄，没人能够一直像个被拉直的弹簧一样，你知道守夜人为什么团队作战吗？因为他们可以一起分担压力，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和一群人，是不一样的。” 沈青竹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的第九席只是好心。 如果没有小茹，他的确就是像他说的一个人。 “你不懂。”沈青竹平静地对第九席道。 小茹在他心里，不是宠物，而是伙伴，是家人。 他不是一个人。 ...... 深夜。 淮海市的一处郊区仓库。 早已到达的林七夜等人已经睡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剑匣缓步走进仓库。 他左右查看一番，见到墙面和地上的灰尘却没有按照平时的习惯第一时间去清理，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我到了。” “...你这么晚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个身影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对面顿了顿，主动开口道： “我知道了，目前还没有确认她离开广深后的去向，不过我们会尽快找到她的。” 那身影孤独地站立在月光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挂断电话，打开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明显在匆忙中拍下的、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场景是一个布置地华丽又昏暗的会场，照片中心的聚光灯下站着一对夫妻，两人正诧异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屏幕。 那屏幕中站着一个头戴面具的人，金色的面具包裹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长相。 他的手指在那张面具的位置蹭了蹭。 那就是她。 那双他无比熟悉的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与正在看照片的他遥遥相望。 【周平。】 他仿佛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正要应答，仿佛又听见她继续说：“我已经找到了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不会的。 ...... 翌日。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林七夜打开门，见曹渊表情古怪地站在门口，见他出来先是左右看看，然后小声说：“七夜，这里闹鬼了。” “什么？！”林七夜在一瞬间清醒。 他跟着曹渊走到厨房，发现真如同曹渊说的，整个厨房焕然一新，原本的油渍和污垢全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两人一路向外走去，沿途的地面、墙壁上的灰尘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林七夜小时候曾听姨妈说过睡前故事，据说是大夏很早之前口口相传的童话故事。 里面的主人公叫“田螺姑娘”，每次出现都会将所住房子打扫地无比干净，是个心地善良心里有活的精灵，也因此备受当时的人喜欢。 姨妈还告诉他以后也要像田螺姑娘一样勤快，才会有女孩子喜欢。 ......这不是鬼吧？毕竟连山海经里的神秘都有了，多一个神话传说的精灵也没什么奇怪的。 直到两人在外面的空地上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背影。 彼时他正拿着拖把在拖地，听到动静转过来看向两人。 双方都没有先说话。那人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们好。” ...... 片刻后。 林七夜几人站成一排，几双眼睛犹如聚光灯般在对面的男人身上上下扫射。 “请问您是？”林七夜问道。 “我叫周平。”他补充了一句：“平安的平。” ...... 几人经过一番交流，方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大夏剑圣，人类五位天花板之一。 林七夜没想到叶梵竟然能请得动不是守夜人的这位人类巅峰来给他们上课。 林七夜有些好奇，叶梵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请动周平来给他们上课。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因为他答应要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是找切磋的对手吗？ 周平对面的五人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周平站在山巅拔剑与人对决的画面了：一道剑芒闪过，对面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平轻轻擦拭着剑身，眼里全是对剑的痴迷。 几人正要感叹一句：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就听周平轻声说：“是我的未婚妻。” ......这几个字在瞬间打碎了他们先前的想象，但脑海中的画面并未消失： 获胜的周平回到家，发现未婚妻因为他的冷落而决定离开他。 周平站在大雪纷飞中伸出手向前呼唤，但他对面的女人却决绝地朝着反方向的深山中走去，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留下身后的周平抱着剑慢慢地变成一块望妻石。 如果叶梵在这里，不知道会先给第五特殊小队每人一拳，让他们清醒一下，还是反驳并吐槽周平自我攻略的进度条： “不是前女友吗？怎么就变成未婚妻了？” ...... 古神教会。 呓语满意地看着台下的沈青竹和第九席。 “你们表现的很好。接下来，我需要你们去一趟临唐市。第三席和第七席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等我的本体处理完这边的事，也会赶过去。” 沈青竹垂下的眼中眸光一闪：本体.......也要来吗？ 第167章 修复祭坛 临唐市。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入郊区一座破败的庄园。 沈青竹和第九席走入别墅，看着眼中破败的场景惊讶的对视一眼。 “这里能住人吗？” “这里本来就不是住人的。”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慵懒女人正站在一扇古老门户之前，她手中握着一柄画扇遮住如血般鲜艳的红唇。 她的目光落在沈青竹身上的时候闪了闪，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了第九席。 “第七席，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像鬼一样？”第九席无奈地开口。 “你怕鬼？”第七席问道，她的一半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还不等第九席说什么，她率先转过身朝里走，边走边道：“跟上吧。” 客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一个是二十出头一脸“别惹我”表情的年轻人。 “第三席、第十二席。”第九席主动打过招呼，顺便也向沈青竹介绍了眼前二人的身份。 那年轻人，也就是第十二席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沈清竹，目光挑衅。 沈清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毫不在意，像是直接无视了这个人。 第十二席见状眼中涌起危险的光。 第三席没有管现场几人打机锋，对着第九席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都跟我来吧。” 他转过身，走向了客厅一角。 那里盖着一块灰扑扑的长毛地毯，与周围的风格非常符合。 他将手放进地毯中摸索一阵，一用力，一根粗长的链条被拉了出来。 只听“嘎吱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门洞，门洞下方延伸出一条窄小的台阶，蜿蜒着通往幽深的地下。 第三席率先朝着地下走去，众人依次跟上。 台阶两旁空荡荡的，没有灯，仅有的光源是第三席拿着的一只手电筒。 沈清竹走在最后，尽管前面有光，四周的黑暗仍让他有一种此时正走向地狱的错觉。 一个小脑袋轻轻地从衣领处探出来，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沈清竹的目光柔了柔，只觉得周围的寒冷都褪去了些。 走了约莫有将近40级台阶，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第三席伸手一挥，头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沈清竹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祭坛微愣。 祭坛的右上角缺了一角，那里连接着一些黄色的不明物体。 但整个祭坛最令人注意的是它表面遍布的裂纹，和用不知道什么燃料勾勒出的一道道黑色线条。 神奇的是，他竟然觉得这些黑色线条与裂纹有种奇异的和谐，仿佛当中蕴含着某种韵律，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要沉醉在其中。 身边第九席的突然出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第九席看向第三席。 第三席先是打量了一番沈清竹衣领处的小蛇，方才回答到：“这是冥神祭坛，来源于迷雾之外。 ......因为一些原因成了如今模样，我们的任务就是将自身的精神力灌入祭坛之中，将其彻底唤醒。” “这么简单的任务要我们这么多人来完成？”第九席不解。 第三席嗤笑一声：“这是神性物品，原本只有神力才能催动，现在祭坛破损，又要用精神力代替神力，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即便我们轮流朝内灌入，也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沈清竹脖间微痒，感觉到小茹的尾巴翘起来晃了晃。 他一愣，它只有偶尔高兴的时候才会有这个举动......它在高兴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月我们要在这个鬼地方度过？”第十二席的脸色不好看。 “这是呓语大人的命令。”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多言。 众人各自散开打量起祭坛，沈清竹观察着周围，轻轻打了个响指，掌心便出现了一团小火苗。 那火苗在空中摆动......有风？ 他皱眉朝着火苗偏移的反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风的来源竟然是一面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布，将整面墙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但黑布的一角却在微微晃动。 沈清竹拉着黑布一扯，黑布滑落，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大洞。 那个大洞深得看不清内部的深度和广度，只能凭借从洞内隐隐传出的风声来窥探它的一角。 沈清竹凑近去看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狩猎者注视时引起的战栗，是生物的天性。 “嘶嘶——”肩膀上的小蛇突然吐了吐蛇信。 那种被注视感觉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快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想将掌心的火焰放进洞里去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回头，是第三席。 第三席将他拉得离洞口远一些，方才看着大洞开口告诫道：”新人，好奇心太强不是件好事。” 沈清竹挑了挑眉，摊开手后退，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三席看了洞口许久，方才倒退着离开。 众人朝上走去，第三席走在最后。 “呼——”一阵风声吹过，第三席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他皱着眉，用手电筒照了一圈黑漆漆的四周。 自从经历了祭坛被毁的那件事后，他时常会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但每每回头，都找不到那股视线的来源。 他本来以为守夜人，但很快又否决了。 因为那群人到现在还将目标放在当时那个地底隧道延伸出去的方向，完全没想到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将祭坛带离临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永远不知道，祭坛就放在距离42号废弃庄园一墙之隔的，43号别墅地下室。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找到修补祭坛的材料，将碎裂的部分重新补齐。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将祭坛修复，只等开启的那日，他将让这个世界从此因古神教会而颤抖。 但这段时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那种感觉只有待在别墅时才有，而这里往往只有第七席和......第一席。 他下意识将第七席划去，她还没那个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周围而不被发现。 ......那就只有第一席。 说起来，从祭坛被毁的那日开始，第一席就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第168章 出发安塔县 比如说它以往平日里很少离开地下洞穴，只有偶尔才会到外面透透气。 因为比起当一条狗，它更喜欢维持原形。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和第七席一同对敌培养出了感情，他有好几次来送材料的时候，都看见一人一狗和谐地待在一起。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看到第七席在煮东西，而第一席就蹲在她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走近锅子掀开看了一眼，当场就差点恶心地吐出来。 那是一锅浓稠的骨汤，厚重的汤底与血沫混合在汤里，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 但第一席显然很喜欢，它看着那碗肉汤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最喜欢的东西。 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兽类喜爱血肉很正常。 直到有一次他正在修补祭坛，一转身才发现第一席不知道在身边蹲了多久。 第一席见他看过来时还直愣愣地盯着他，齿缝间的唾液顺着张开的嘴角滴落...... “你怎么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将正在回忆中的第三席吓了一跳。 他反应极快地抬起手电筒照过去，只见第七席正站在上面几个台阶俯视着他看。 其他人早已走到了地下室的出口处。 他的手电筒光照过去的时候正好照着第七席的下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脸上的轮廓倒影是从下往上的，这种和白天在地面完全相反的光线倒影，让此时的她有一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不同于往日的妖异妩媚，倒显得有些怪异狰狞。 她笑着抬起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上方的两只硕大的眼睛。 她的眼睛本就不小，再加上化了妆，两只眼睛此刻看上去大的有些突兀了。 第三席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此刻她被扇子挡住的嘴是不是和第一席张的一样大，正在流着口水？ 这个念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语气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第三席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下意识越过她去看其他人，见他们都已经在陆陆续续地上了地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感觉。 “没什么。”他移开目光，同时将手电筒从她的脸上移开，快步越过她说道：“快走吧。” 走出没几步，他鬼使神差地快速回头看了眼，就见第七席紧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他转过身还冲他笑了笑。 他没有将手电筒再照过去，即使她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 夜晚。 独自在房内的沈青竹正坐在床头仔细回忆着白天的细节。 他观察过其他人看到祭坛时的表情，只有惊讶，没有恍惚或是沉醉。 但他靠近的时候，身体分明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祭坛传递到自己的身体。 他皱眉思索着，但此时不是再去查看的时机，只有等待明天轮到他输入精神力的时候再仔细探查一番。 ...... 绿皮火车行进间，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哐铛哐铛”的声响。 夜色已深，车厢内的众人在这低沉又节奏轻缓的声音中进入了梦乡。 本欲入睡的路宇睁开了眼。 他感觉到了下铺翻身的动静。一开始他没在意，可随后他听到了穿拖鞋时，塑料的鞋底与火车地板摩擦的声音。 那个声音走了两步，然后站在了窗前。 一秒、两秒......他在黑暗中警惕地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一个胡子拉碴的下巴。 是睡在下铺的男人。 只见他的脑袋正凑到了上铺，两只手正欲举起朝着上铺的被子里伸去。 路宇没有犹豫，一脚踹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将他踹了一个趔趄，倒向对面的下铺。 “哎哟~”对面下铺睡着的是男人的妻子，不知何时她已经穿好鞋准备站起，被丈夫向后倒来的背脊一压，又跌坐了回去。 路宇的脚往外一蹬，身体便从窄小的中铺翻了出来。 “你怎么踢人呢......”女人的抱怨声响起，但被她有意识地压低。 丝毫不知道她丈夫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路宇朝后看了一眼，见上铺的女生已经坐起了身，脸色平静地像是没有察觉到刚才差点发生什么。 天生的正义感和保护欲涌上心头，他丝毫没有压低音量：“你们刚才准备干什么？偷东西吗？” “哎哎你小声一点别乱说......你再乱说我可要告你诽谤了啊！”女人眼睛一转，抚着丈夫的胸口一副担心他伤势的样子：“我丈夫刚才起床给我拿点吃的，就被你无缘无故踹了一脚，这要是被踢伤了，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她说着期期艾艾地哭起来，那男人也顺势捂着胸口哼哼唧唧。 路宇才刚从新兵营毕业，说白了就是社会经验为0的一个菜鸟，此时被两人厚颜无耻倒打一耙给气得脸色发红。 他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上铺那个长相文静的女生轻声劝道：“要不就算了吧，我想这位大哥可能是睡迷糊了，以为还在自己家里呢。” 路宇看着她竟然像是真的这么想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歇了要找乘警的想法。 只是暗自想着接下来一路自己得多提醒看顾了，免得这女生受了欺负还不知道。 对面的夫妻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男人笑嘻嘻地道：“哎呀妹子你说的对，我就是睡得太沉了，这半梦半醒的我认错了人。” 女人推他一把，朝着上铺的女生露出了一个自来熟的笑：“谢谢你了妹子，还是你善解人意~” 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缓缓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应该的。” 卧铺外走道上微弱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在墙上的影子放的无限大。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那影子的手慢慢伸长、伸长，从卧铺中间的桌子底下向对面延伸，攀附上对床的床脚金属架，然后在雪白的墙面...... 一把抓住了夫妻俩倚靠在一起的影子！ 第169章 有问题的阵法 又是一天过去。 沈青竹关上房门，确认房内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将小蛇拿了出来。 他对它一直照料的很用心，甚至自斋戒所回来之后还仔细数过它身上仅存的黑鳞数量。 此时灯光下的小蛇浑身金光闪闪，乍一看似乎和白天没什么变化，但他细心地发现它身上的黑鳞又少了一块。 它最近没有额外“加餐”，按理说仅一天的时间内，是不会有如此变化的。 但沈青竹隐约可以猜到一些原因，因为他自己也感同身受。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转变。 白天最开始向祭坛输入精神力的时候，身体内的精神力是正常流失的。 但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从祭坛反哺回来的一股强大的能量！那股能量没花多久时间便填满了原本有些匮乏的精神海，甚至在之后有隐隐溢出来的迹象。 那种充盈之感并非如水般柔和，而是有些强横地主动扩张他的精神承载力，让他险些失控。 他当时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第九席，却见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异常。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开始出现一种精神力耗损带来的苍白。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沈青竹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 直到现在他仍然能够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灌入到自己的身体，但强度要比待在祭坛旁时少了许多。 他决定等到明天再验证心中的某个猜测。 现在他们所有人被分成了3组，日以继夜地向祭坛注入精神力。 他和第九席一组，第七席和第十二席一组，第三席和一直未曾出现的第一席一组。 想到第七席，他总觉得她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翌日清晨。 沈青竹走入地下室。他来的比较早，此时还没到交接的时间，因此第九席还没有到。 听到他的动静，正在输入精神力的两人回过头。 只见第十二席经过一晚不间断地输入精神力，此时面色憔悴无比。 而第七席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盖了太厚的粉底，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鲜红的嘴唇仍然异常夺目。 第十二席看到沈青竹，冷嗤了一声。在他看来，沈青竹这个第十席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他比自己更早加入古神教会，现在自己才应该是第十席。 他看着沈青竹刻意伪装成有些憔悴的脸色，轻蔑道：“第十席，短短一日精神力的消耗就让你如此憔悴，接下来的几个月，你该不会顶不住吧？” “不劳你费心。”沈青竹淡淡道。 “哼，我不过是担心你耽误了呓语大人的计划......不过，”他话锋一转，不怀好意道：“你的这条蛇想必也有些境界，不如就拿来杀了将它的精神力灌入祭坛吧。” 早就听闻第十席对这条小蛇宝贝的很，正好可以借此欣赏一下他痛苦不舍的表情。 第十二席顺道还补充了一句：“一切都是为了呓语大人，你应该不会不愿意吧。” 他对着面色阴沉下来的沈青竹扬起一个挑衅的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一声不响的第七席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第十二席想要讽刺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感觉胸口一凉。 他看着对面同样面露震惊的沈青竹，然后怔怔地低下头。 只见一只手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膛，那只手保养得宜，上面涂着比心脏更加鲜艳的血红色指甲油。 此时他的心脏被那五只手指紧紧地捏着，连带出的红蓝色血管还在心脏的跳动下向全身传输着血液。 “为......为什么？”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第七席。 第七席勾起一个笑，缓缓张开嘴。 就在第十二席和沈青竹都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她一伸头迅猛地一口咬向了第十二席的脖颈！ 与此同时，她握着心脏的手紧紧地一捏，汹涌的血液从心脏中涌出，部分撒落在地上，部分顺着与身体连接着的血管涌向第十二席的身躯——特别是脖子。 第七席开始大口吞咽起鲜血来。 此时的场景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一个饥渴的人将吸管插入纸盒牛奶后，用力挤压外壳来让更多的牛奶顺着吸力进入吸管，不用过多吮吸，却事半功倍。 沈青竹的拇指与中指合拢，指节上的戒指有隐隐的火星闪动。他警惕地看着对面荒唐的一幕，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第七席很快结束了进食。 她从倒在她怀里已经没有动静的第十二席脖颈间抬起头，舔了舔鲜红的唇角，将第十二席丢在了地上。 她朝着沈青竹的方向微微躬身。 “你这是......”沈青竹皱眉，他不明白第七席这是什么意思。 但突然，他余光瞥见了立在肩头的小蛇。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红色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沈青竹如有所悟。 他转头看向祭坛。 那上面由黑色线条组成的某种古老阵法此时在他的眼中仿佛有了生命般开始缓缓蠕动，变换间露出了祭坛表面比昨天更多的裂纹。 果然如此。 昨天他走的时候，特地留意了祭坛上的裂痕，和今天对比起来，昨天在黑色线条处的几处分明是平坦且完整的。 这个阵法有问题。它们在吸收信徒精神力的同时，在反向吸收祭坛的力量！ 在第七席今天动手之前，他只是猜测是自己和小蛇的某种共同体质特性，让他们可以吸收阵法中的力量。毕竟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当时在津南山就已经化为焦炭了，是小蛇救了他，所以身体的变化一定和小蛇有关。 但现在第七席的举动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一切......是她的手笔。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第七席直起了身，重新恢复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她身边躺在地上的第十二席胸口的大洞不知何时已经闭合，正僵硬地站起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衣盖住了衬衫上的鲜血和大洞，低头跟在了第七席身后。 此时他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快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目不斜视地与第七席和第十二席擦肩而过。 第九席走到他身边站定，低声问：“没吵架吧？” 沈青竹摇头，回头了眼第七席和第十二席的背影，只见这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原本四肢有些僵硬的第十二席走路的姿势已与常人无异。 他又看了一眼肩膀上已经盘成一团闭上眼的小蛇，垂下了眼眸。 第170章 地底裂缝 “嗡——”绿皮火车在嗡鸣声中缓缓停靠在站台。 列车门打开，里面的温暖的空气在遇上火车外零下的温度时，在瞬间凝聚成细小的白雾飘散在空中，仿佛是在向这片已覆满寒霜的大地注入生机与活力。 “需要我帮你拿吗？”路宇好心对着身旁的人道。 女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路大哥。”没有犹豫地递过了包。 “哎不用不用，反正也是正好顺路。”路宇挠挠头，一手接过了她的包背在一侧肩膀上。 两人边聊着天边朝外走去。 在出了火车站后，路宇根据手机上的信息，顺利找到了上面派来接送驻守新兵的面包车。 他冲司机师傅打了声招呼，然后喊身旁的女生一起坐上了车。 他是今年刚从集训营毕业的新兵，因为最终考核表现不理想，被分配到了远在大夏边境的安塔县。 此刻看着车窗外茂密的丛林与皑皑白雪，以及只有极少人烟的小规模县城，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但他看到身旁瘦弱的女生，眼中闪过了同情与佩服。 同情她花一样的年纪却要耗费在这种荒无人烟的边境。 佩服她明明考去了大城市，为了家里的亲人却心甘情愿回到小小的县城。 他拍了拍前排司机师傅的肩膀拜托道：“师傅，等下麻烦绕一下路，到林外的......高兴旅馆，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见女生点点头，方才重复道：“到高兴旅馆停一下。” “好嘞。”前排司机热情应了声。 “谢谢路大哥，谢谢师傅。”女生感激道，她的大半张脸埋在书包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在无人看见的、被书包遮盖住的那部分脸上，肌肤与骨骼缓缓变化，原本有些干燥的微黄的皮肤变得雪白细腻，比较平坦的鼻梁也被骨骼撑起了棱角。 但随即这些变化又再次消失，经此几次后，方才维持住了原本的面容。 “哎，没事。不过啊小唐，你以后出门在外真的要多点心眼了，再碰到像火车上那俩人一样的人，一定要远离知道吗？” “知道了。”‘小唐’乖巧点头。 路宇看着她一脸懵懂叹了口气。 ...... 此时，两人之前下来的绿皮火车上。 “都醒醒，已经到终点站了，该下车了。”乘务员挨个车厢检查，发现有一节车厢上有两人还在昏睡。 她走上去摇了摇，见那两人睁开眼睛，浑浑噩噩地站起身，什么东西都没收拾的就往外走。 “哎，你们的行李。” 她拿起两人的行李就要追上去，却见前头两人已经恍若未闻地走下了车。 “喂——”她正要呼叫站台外的工作人员，就见那一男一女在下了车的瞬间相继重重地栽倒在地，头直接砸在了站台上，血液与白色的脑浆飞溅，在地面上瞬间晕开一滩痕迹。 乘务人员惊呼一声，连忙拿起对讲机联系列车长并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这里有人昏过去了！”她边喊边丢下行李朝着车门冲去。 待她冲到门口，看着面前朝下趴在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两人，在看到他们僵直勾起的脚踝时呼吸一滞。 对讲机中响起了列车长连声的询问，她站在原地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怎么样了，还是昏迷吗？血止住了没有？” “没醒......可能已经......”她有些欲言又止，看向这两人口鼻周围的空气——那里分明已无半分雾气。 ...... 天色暗了下来。 “车子只能开到这里了，这一段得自己走进去了。”司机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人道。 小唐闻言应了声，随即抱着自己的包下了车。 “进去吧，注意安全。”路宇冲她挥挥手。 小唐也冲他挥了挥手，再次冲两人道了声谢，方才转身朝着通往前方的小路走去，小路尽头是隐约可见的建筑群与零星的灯火。 见她走远，路宇方才对司机道：“我们走吧师傅。” 汽车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一路绝尘朝着更深的山林驶去。 小唐听着身后的声音消失，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了那张在守夜人所有特殊小队搜寻任务中的脸。 她周身的黑雾涌动，幻化成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罩住，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几个小时后，迷雾边境。 唐婉茹低头看着脚下地面大片的裂纹，再对比了一番手中曹渊画的地图，拔出了插在发间的簪子，然后在手上重重划了一刀。 汩汩鲜血从掌心冒出，她手握成拳，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用力地挤压自己的掌心。任由鲜血滴落在地。 带着丝丝缕缕黑色雾气的鲜血中偶尔闪过几缕银色剑芒，她蹲下身，指尖插入泥土，耐心地一点一点在地上刻画着什么。 许久之后她方才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满是泥污与血迹的手，再拿出背包里的纱布，将掌心包起。 在她脚下，一座混合着鲜血的繁复无比的大阵在成形的刹那涌出一片黑色的血雾，隐隐仿佛还能听到剑鸣。而后大阵随着血迹彻底沉入了泥土中，消失无踪。 她走到裂缝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第171章 酆都 此时夜色已深，深山老林中仅剩天上那一轮月亮充作唯一的光源。但那月亮现在也被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变得朦胧昏暗，就好像银盘表面长出了一圈毛边。 如果是在百年前的大夏，生活在山中有经验的老人在看到这样的‘毛月亮’，就不会选择进山。 因为民间有谚语“月晕午时风”，意思是在‘毛月亮’出现之后，天气将发生变化。 且在古代，相传‘毛月亮’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吉凶，每当这样的现象出现时，意味当夜的阴气深重，是孤魂野鬼出没的时刻，古人会因此避免出门。 唐婉茹就是乘着这样的月色进入了地底，她在山壁间急速下坠，越往下，大大小小的坑洞越是密集。 地底很深，也很黑，到最后几乎没有任何光。 她在这样的黑暗中缓缓闭上了双眼，然后再次睁开。 一双满是奇异纹路的竖瞳在漆黑的地底亮起，同时，山壁间尖锐的石块在瞬间消失，整个山壁变得平坦。而地底坚硬的地面却变得柔软，如同雨林中的沼泽，比水池更能减缓力量带来的冲击。 “噗通。”一个身影掉落进了泥潭，在陷入的刹那，那泥潭又缓缓变回了干燥的泥土，犹如一双大手将落在其中的人托回到了地面。 唐婉茹站起身，她的身上未沾半粒泥土，整个人清爽的如同方才只是从清风中走了一遭般。 那双竖瞳在黑夜中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裂谷的一侧走去。 她步履轻巧敏捷，黑夜在她眼中亮如白昼。 约莫走了5分钟就到了一处绝壁的尽头。在那里山壁上的一处角落，出现了如曹渊所说的一个洞。 洞口的岩石上有数十道剑痕，她伸手摸了摸，确认了那是百里胖胖的【摇光】留下的痕迹。 绝壁的尽头此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裂洞，那应该就是李德阳用万象频动震出来的。 唐婉茹转身钻入洞内，顺着地上残存的血液痕迹一路向前。 漆黑的山洞里寂静无比，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慢慢地，不知道是因为回声还是四周的黑暗让人产生的错觉，仿佛有另一道脚步声加入其中。 唐婉茹在黑暗里勾起了嘴角。 待两侧的岩壁消失，周围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座空旷的地下空间，前方不远处，是一面通体黑色，散发着乌光的墙壁。 而在墙壁的正中央，赫然是一座而古老的青铜巨门。 这座门上有一块牌匾，当时林七夜他们来的时候，这块牌匾尚且蒙尘。 但此刻，它上面那层积累了百年的尘埃已经消散，露出了后面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酆都。 大门此刻紧闭着，门上两个巨大的铜环泛着冷光。 唐婉茹没有走上去敲门，而是站在原地转过了身。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排纸人。 曹渊早就提前和她说过酆都中的禁忌与凶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他口中守护酆都的阴兵纸人。 见她转过身，那些纸人们的脸上用简笔画出的五官果然开始扭曲，每一处五官开始极速向着唐婉茹的模样靠拢，眼睛、鼻子、嘴巴......它们变得越来越像她。 而在唐婉茹的视野中，她身体中涌出了丝丝缕缕的红色的血线，这些血线正朝着那些纸人蔓延。只等纸人长成她的模样，再吸收了她的血肉便可彻底变成她。 唐婉茹张开双臂，闭上眼，任由体内的血线流出，仿佛在对眼前狰狞可怖的纸人表示臣服。 然而这些纸人却没有发现，血线里除了眼前这个活人的阳气，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其中，这些黑气如同附骨之蛆，无人可将其从血线中分离。 又或者它们本身就是血线产生的。 黑气缠绕上纸人的身体，只听“嗤——”的一声，一滴如同不小心溅上的墨汁在纸人苍白的身体上绽放。 墨汁如同在水中一般迅速晕开，顷刻间如同蛛网脉络般攀附至纸人的全身！ 所有纸人在这一刻停止了脸上的变化，它们此时已经各自完整地变换出了唐婉茹的某一部分五官，有的甚至与她本人无限接近。 但它们原本带着恶意与痛快的笑容却戛然而止。 在唐婉茹的对面，无数个纸人用着与她相似的五官，露出了痛苦到极致的表情。 而它们对边的唐婉茹始终嘴角含笑，她睁开眼，欣赏着对面无数个“自己”脸上的表情，竟然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害怕或是不忍。 这顷刻间逆转的形势最终以纸人全都化为灰烬为结尾。 唐婉茹的血线自动松开了纸片碎屑，如同无数根细小的触手重新回到了唐婉茹的体内，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阴凉之气。 她享受地舒了口气。 这些阴气精纯无比，非百年内可积攒成。而是当年巫族仅剩的一位祖巫后土娘娘化身六道轮回之后，幽冥为维持轮回秩序，以撒豆成兵之术辅以冥纸之上，吸收幽冥界无数的阴气、死气与怨气汇聚而成的阴兵。 在百年前的那场神明浩劫之前，它们可以自由地穿梭在阴阳两界，维护生死秩序。 这批纸人消失之后，酆都之内，有一位闭目正在打坐的神明突然睁开了眼睛。 “咦？” “叩叩叩叩。” 一只手抓起铜环敲击着大门，接近三十多米高的青铜巨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座古朴寂静的城市。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红墙黑瓦，白色的灯笼悬在檐下无风自动。 恍惚间依稀能够听见行人的吆喝呐喊声，仿佛在同一空间的另一维度里，这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唐婉茹一脚迈入大门，街道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路两旁一扇扇紧闭的木门吱呀作响，那一盏盏灯笼更是晃动的厉害。 在唐婉茹的视野中，街上原本正或行走、或交谈的路人全部停下了动作，一张张苍白的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们有的穿着深色宽袍大袖，头戴冠帽，脚蹬布履；有的梳着双髻，色彩斑斓的襦裙与那头上的步摇相呼应；还有的着中山装，外搭西服外套，头发全部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唐婉茹身上的阳气随着风吹散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它们不由自主地仰头深嗅了一下，本就直勾勾的目光变得愈发贪婪。 自从酆都分裂成碎片，它们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长达百年的滞留让它们身上的阴气与怨气累积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程度，这些能量转化为它们身上汹涌的鬼气，已经让城中的大部分鬼都成为了厉鬼。 要不是前段时间酆都大帝回归，这整个酆都早就变成了一座厉鬼之城。 现在有大帝坐镇，才将汹涌的鬼气勉强压下。 第172章 交易 厉鬼无法入六道轮回，等待它们的从来只有两种结局：一是被渡化后放弃心中怨气，再入轮回，二是被永远被镇压直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天。 而吞吃活物、吸收阳气，是厉鬼的本能。 此时出现的唐婉茹对它们而言就像在沙漠中迷失了几天几夜滴水未沾的旅人，突然见发现了一汩甘甜清泉。 它们垂涎地盯着她，仰天长啸一声朝她扑来！ 密密麻麻的厉鬼从各个角度朝着唐婉茹俯冲包围而来，不过片刻已经将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茧。 在茧内的最里面一层，它们却被一层薄薄的彩色鳞片阻隔在外。 它们疯狂地撞击、啃咬起鳞片，意图撕开鳞片的一角冲进去将眼前这个活人吸食殆尽，最好连同肉沫都一滴不落地嚼碎吞下。 外层源源不断的厉鬼扑在茧上，汹涌恐怖的鬼气凝聚在这一处上空，为酆都城内其它隐约有所察觉的厉鬼指明了方向。 而远处的街道上，成百上千的纸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这里，它们的身体飞起，‘手’和‘脚’如风筝的尾巴般煽动，密集地又犹如成群结队的蝗虫，正从远处快速飞掠而来。 但行至一半，只听一声轻吟响起。 在原地不断壮大的‘人’茧周围荡起一阵强烈的气流，最外层的厉鬼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和贪婪转至疑惑，最后变得惊恐！ 它们拼命地想要朝外远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和身体均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紧紧吸附在‘人’茧表面。 他们体内的阴气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引力牵引出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人’茧中心而去。 远处赶来的厉鬼见次情形脚步一顿，本欲停下看清形势却发现那茧中竟然逸散出大片的灰色粉尘。 粉尘如同随着茧中空隙飘至空中，犹如在那巨大的茧外覆盖了一层灰色薄纱。 停在远处犹豫不决的厉鬼伸出苍白的手接住了些许落下的粉尘，指尖一撵，鼻尖轻轻一嗅，脸色忽然大变！ “不好，快跑！”它话还未说完，只觉得那茧中突然传来一股吸力，那股吸力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抓向了欲向远处遁走的厉鬼！ 片刻前，在‘人’茧的最中心。 紧贴在护心鳞外层的那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已将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惊恐，体内的阴气被吸食地一干二净。 它们的原本凝实的鬼体在这过程中中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只见唐婉茹抬起双手，轻轻一拍。 无形的气浪穿透了那层彩色光膜，带起震动余波让这些‘干花’在顷刻间化为了粉尘。 稍微靠外层的厉鬼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觉得前方的阻力顿时一轻，遮挡在身前的鬼影已经彻底消散在眼前。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便将他们重重一吸！ ...... “住手！”只听酆都正上方的那座宏伟宫殿中传来一阵雄浑的男声，一股强横的帝威伴随着宫殿中射出的金光骤然降临。 随着这一声落下，从主动变成被迫汇聚在一起的‘人’茧“嘭”地散开，聚集的厉鬼纷纷趁着这一刻四散逃窜。 片刻间，酆都这一处真正变成了空无一‘人’。 七彩光膜主动护住了站在中心的人，将那股威压隔绝在外。 只见中间那人轻笑一声，抬起双手将头顶的兜帽拨下，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帝宫之中一个身影一步踏出，眨眼间便到了那人前方。 只见酆都大帝头戴紫金冠立于半空，宽广的帝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沉重的珠帘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唐婉茹主动撤去了护心鳞。她在原地行了一礼，双手举过头顶，掌心中是一节泛着冷光的指骨。 “我来和您做个交易。” 酆都大帝看着那截指骨表情一凝。 他当然能够察觉到那上面属于外神的气息，而那气息之中蕴含的阴暗堕落之意让他在一瞬间猜到了那截指骨主人的身份——代表西方的地狱之神，堕天使路西法。 也是夺走酆都碎片的外神之一。 “你想要什么？”他沉声问道。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无需过多的铺垫。唐婉茹抬起头，表情中没有算计与贪婪，反而如同济世渡人的天使。 连她说的话听上去也全是为人着想之意。 “我想为您去除酆都中这百年累积的阴气。” 她说的好听，但在场两人都知道这阴气对她大有裨益，可助她境界再上一层楼。 “你修炼的是何道？”酆都大帝问道。自古以来用阴气修炼者，均体质异于常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日积月累中迷失本心。 但如若修炼至高境界，或多或少行事作风都会受阴气影响。 “我只是这众生中的一个，想在这乱世中立足活命。”唐婉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将手中的筹码娓娓道来： “这酆都之中阴气累积百年，众多厉鬼无法入轮回，我虽境界微弱，却也愿尽份绵薄之力，为大家争得一条生路。”远处的厉鬼闻言，纷纷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这指骨的主人本是欲想将我收作代理人，而我体质有异，有幸得人类强者相助，方才侥幸躲过一劫。 我听朋友说了前段时间在酆都所经历之事，方才特意送来这指骨。我愿将此物献给大帝，大帝再以血肉寻踪之法找到其本体，定可早日夺回酆都碎片。” 她说话很有技巧，先是示弱，然后言明此举目的并非为了自身，而是为了酆都之中他所掌管的‘万万人’。 又不着痕迹地点明自己有人类强者相助，在大夏，能够帮助她杀死指骨当中神明残念的比是人类天花板的强者，是大夏的希望。 然后才说起自己得知消息的来源，最重要的是表明身份——她是林七夜他们的朋友。 层层递进，环环相扣。 若是她换一种表达顺序，先将路西法指骨对酆都的重要之处点出，反而会引起酆都大帝的警惕，达不到如此效果。 酆都大帝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追问。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方式，那就请回吧，我可以当今日无事发生。”大帝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尘埃。 “那只是我情急之下的保命之法，若有大帝控制城中厉鬼，必然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无法控制。”唐婉茹垂下眼帘。 她说完这话，空气便陷入了寂静。 唐婉茹安静的等待，丝毫没有任何局促与不安。 许久之后，上方传来酆都大帝的声音：“你需要多久？” 第173章 你认识唐婉茹吗 两个月后。 “七夜，七夜！” 百里胖胖摇晃着沙发上闭目的林七夜：“醒醒，我们到了。” 林七夜的意识回归，坐起身拿出了包里的资料。 “根据资料中显示的情况，008小队一共有六位成员，一位无量、五位海境......” 车辆缓缓停靠在临唐郊区的路边。 这里是一个开发区，但周围没什么人烟，只有零星几个简单的店面。 几人寻着标记找到了008小队的驻地——昼光侦探事务所。 几人推门而入，在一楼喊了半天，也不见楼上有人应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封闭了许久未曾通风的霉味，还有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周平面色一变：“不好！” ...... “......所以说，是信徒第一席杀了你们所有人？”林七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他对面飘着一位白裙少女，膝盖之下全部透明。她叫江洱，是008小队的遇害者。 江洱点点头，‘站’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她的身旁是008小队被撕扯啃咬后的残破尸体。 “又是信徒。”林七夜捏紧了拳头，要是他们再早来十几天...... “第一席......是一条狗？”曹渊皱眉道。 “听描述，那应该是一条风脉巨龙。”一旁一直沉默的周平突然开口：“地龙，是在所有‘神秘’中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它们的种族天赋极度靠前......” 他正说着，却见电视机里的雪花突然密集起来，一阵尖锐的高频音波刺向了众人的耳朵。 只听江洱的声音从中传来：“地龙......原来是它！” 众人一愣，不明白江洱为什么突然开始激动起来，看她的样子，显然发现了其它关键线索。 江洱努力平复下心绪，将自己的发现道出：“如果是它，那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说起了一年前008小队在临唐的发现： “那天我们接到通知，有人听见北郊东安街道42号的废弃庄园中传出了巨大的动静。因为那附近一般没什么人，所以发现的人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后来这件事转接到了我们，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果然听见别墅中接二连三的巨响。还没等我们靠近查看，就见那栋废弃别墅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虽然天色已黑，但那人穿着白裙，依稀可以分辨是个女人。我们正准备从各个方向将她包围，就见墙面、地上、甚至树干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只彩色巨眼。 在那些巨眼出现的下一瞬，一座庞大的迷宫拔地而起，将我们困在了其中......” 江洱说着，众人专注地在听，没人注意到林七夜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他悄悄放缓呼吸，听着江洱继续： “她将我们困住后，却并未动手，而是从高高的围墙处跃了下去，但在她跃下去前，她转过身看了我们一眼。” 林七夜心神一紧，眼睛盯住了江洱的表情。 只可惜当时天色太黑，我们看不清她的脸......” 林七夜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 “......后来我们冲出迷宫，我和一名队员去追寻她的踪迹，队长他们四人冲入了别墅。只可惜没有抓到人，只在地下室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和洞中一闪而过的一条覆着鳞片的长长尾巴。 队长他们当即去追，却在转眼间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那个洞内里并不平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凿开的，幽暗密闭，隐隐有风声传出。 后来我们小队顺着那个洞一路继续搜寻，在当中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岔路口，有的通向城市的下水道，有的通向了铁路隧道。 可即便如何寻找，都再也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但如果是地龙，那一切都有了解释。无论是洞口大小、表面痕迹、甚至是它的习性...... 只怪我当时没有抓到那个逃跑的女人，否则我们一定可以问出真相，早做准备！” “林七夜。”江洱忽然喊了林七夜一声。 林七夜的睫毛颤了颤，视线对上江洱后又微微偏移，只是江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未曾发现。 “怎么了？”林七夜问道。 “你认识唐婉茹吗？”江洱问道。 这句话一出，林七夜呼吸一窒。而周平的眼中则闪过一道光。 他和林七夜同时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江洱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就是唐婉茹！” 在场所有第五特殊小队的人全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周平心头一震。 林七夜则是心沉入了谷底。 “......你怎么就确认......”曹渊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就听江洱说道：“没过几天，队长就收到了守夜人内部的特殊搜捕令。 在这份档案中，附带了她的照片，我们才知道原来她来到临唐之前一直被关在斋戒所。后来我看了她之前的资料，才发现她竟然和你是同一届毕业的新兵。你们认识吗？她真的加入了古神教会吗？” “当然没有。”林七夜正了正神色，将当时唐婉茹禁墟失控的事情缓缓道出。 原来如此。周平怔怔听着，原来她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关进斋戒所的。 原来如此。安卿鱼极力掩下眼底的情绪，原来这就是她一路逃亡的原因。 第174章 反向献祭（1） 安卿鱼死死抠住自己的掌心，她被当成精神病关在那座压制禁墟的监狱里。从海上一路逃出来后，被迫与古神教会周旋。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全是伤狼狈地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甚至连发着高烧也不敢放松心神。 他们怎么敢...... “原来如此。不过，若那条狗就是风脉地龙的话，说明古神教会根本没有离开临唐，他们一定还有什么谋划！ 她当时的确是从别墅中逃出来的，想必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她在哪吗？”江洱听完林七夜的叙述，又想到那条风脉地龙的恐怖之处，直觉告诉她古神教会此次的计划并不简单。 “我......我也不知道。”林七夜没有注意到周平迅速转过来的目光，只是摇摇头，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曹渊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只是对着那几具尸体念了声佛号。 百里胖胖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总之，我们先把这里处理一下，然后把情况汇报给高层。”林七夜定了定心神说道。江洱说的不错，既然古神教会的第一席没有离开，甚至还特地来先...处理了008小队，那就证明他们的计划一定不能被守夜人发现，他们在拖延时间。 江洱失望地低下头，在屋子的角落呜咽出声。 她看着队友们残破冰冷的身躯，再看看自己那具早已僵硬的身体，痛苦与不甘涌上心头，最终只能化为无尽的悲伤。 迦蓝见状走上前与她说了什么，然后在江洱诧异的目光中带她走到了安卿鱼的身旁，说道：“不用担心，在这方面，他是行家.....卿鱼你说是不是，卿鱼？” 迦蓝见安卿鱼垂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连站在他身旁叫他也没有反应，只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唰——”她的手在触碰到安卿鱼肩膀之时被迅速地钳住，幸好迦蓝拥有不朽，否则手骨此时一定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捏伤。 安卿鱼迅速回神放开了手。 “卿鱼你怎么了？”迦蓝揉了揉自己的手掌，有些奇怪地问道。 窗外的太阳反射在安卿鱼的镜片上，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后退一步，推了推眼睛，脸上浮现出如往常一样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一时间有些出神，放心，迦蓝姐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专业的。” ...... 郊区地下室冷冻库。 “卿鱼，你有把握吗？需要多久的时间？”林七夜问道。 “3个小时左右，只需要将她的大脑冰冻保鲜，她的通灵场就能一直运转，禁墟自然就不会消失。”安卿鱼说着，将手术刀放在了江洱的脖子上。 “......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迦蓝一把将他的刀隔开，将江洱的身体拦在身后。 “用冰霜将她的大脑单独封存。”安卿鱼道。 “不能完整保存整具身体吗？迦蓝皱眉。 “......可以是可以。”安卿鱼捏了捏眉心，虽然知道唐婉茹的能力很强，但此刻仍然忍不住担心她。 她当时离开的时候说要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现在拿到了吗？古神教会仍然留在临唐，她是否知道，与虎谋皮又是否能全身而退？ 他此时迫切地想要召唤“鱼种“探查她的消息，但是这又需要时间......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再给我一些时间。”安卿鱼道。 他不知道，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也同样心不在焉，不然不会只有迦蓝反应过来拦住他的刀。 林七夜点点头，又问道：“你的鼠潮能调过来吗？” “这里距离沧南太远了，短时间内调不过来。”安卿鱼摇头，“我只能在这里重新布置。” ...... 临唐庄园，地下。 “小沈，休息一下吧。”第九席从沈青竹身旁走过，面色很是苍白。 沈青竹收回手，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压制自己的境界。 这两个多月以来，所有人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给祭坛灌入精神力。 得益于那座祭坛上诡异的阵法，反向抽取出的能量日以继夜地涌入沈青竹的身体，将他的境界从海境一路推升至无量。 在他的视野中，祭坛表面的裂纹与两个月前相比接近翻倍。 他仔细记录观察过这些裂缝生成的时间和频率，知道这样的效果绝不是仅凭他和小蛇就能达成的——她也在吸收这祭坛中的力量。 这也是他这两个月一直没有尝试着向外传递消息的原因。 临唐不算小，必有一支实力强悍的守夜人小队驻守。如果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她的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他控制住体内强悍饱满的力量，装出一副精力透支的模样跟在第九席身后。 他们顺着楼梯上楼，在门口遇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第七席和第十二席。 “哎，年纪轻轻的怎么脸色比我还差。”第九席看着第十二席苍白的脸色，小声嘀咕了一句。 走在他身后的沈青竹闻言眸光一闪，没有接话。 第十二席......早就已经死了。 他不知道第七席是用何种方式控制了第十二席的尸体，甚至让他保留了生前的性格与习惯。但他知道，第十二席的灵魂早已消亡。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有数次单独碰到过第七席和第十二席。 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第七席就会收起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他，或者说是对小蛇恭敬无比。 而在她身旁的第十二席则仿佛是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双眸空洞地站在一旁，眼中只有一片死寂。 对于第七席的态度，他从一开始的警惕和猜疑，慢慢转为习惯。 “啧，真不想和那个女人出去逛街。”第九席轻声抱怨，“你不知道，和她出去采购，真是比在这里当奴隶还累。” 沈青竹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有些佝偻的第九席，又越过他看到了第七席眼中一闪而过的血色。 他脚步一顿。 “等等。”他喊住正朝前走的第九席，在第九席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慢慢说道，“我替你去。” 第175章 两手准备 与林七夜他们分头行动的百里胖胖与曹渊走进了一家商场。 百里胖胖走到超市导购员身旁开始套近乎：“大姐，我和我朋友是刚来临唐市玩的，听说最近临唐经常有地震......” 站在他身旁的曹渊原本正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在虚空没落到实处。 【她应该早已经到安塔县了吧......】他心想着，正要移开的目光突然一顿，瞬间转了回去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 那是......沈青竹？ “不是，我是说临唐市发生的怪事，不是你们家的怪事.......老曹，老曹你在看什么呢？”另一边正在滔滔不绝的百里胖胖发现无法套出些什么话，正准备转移阵地，就发现曹渊正在盯着一个方向。 “我好像看到拽哥了。”曹渊说着，抬脚朝那边走去。 “跟我走。”沈青竹低声说道，推开第七席手中装了一半的购物车，快步朝外走去。 第七席身形一顿，眼神诡异地一顿，眼珠正要朝后挪去，忽然手臂一紧。她转回眼珠对上沈青竹沉沉的目光：“我说，跟我走。” 第七席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划到他脖颈间一动不动的金色蛇环，恭敬地垂下了头。 ...... “你好，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两个人？”曹渊拦住货架旁的导购问道。 导购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有些凶神恶煞的人，皱起眉回道：“你问这个干什......是有的，朝那边去了。”他的话在看到百里胖胖递过来的手表时转了个弯，欣喜地接过手表指了个方向。 曹渊和百里胖胖朝外跑去，却见超市门口人来人往，已不见了沈青竹的身影。 ...... 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空无一人的巷道里。 “还有多久可以完成？”沈青竹问道。雨滴打湿了他的头发，从他的鬓角一路滑落，没入衣领。 第七席站在阴影里躬身道：“快了。还在等一个人来完成最后一步。” “等人？”沈青竹皱眉。他一直以为最终的计划是吸收所有祭坛里所有的力量，但现在却还想要等一个人。 最后一步是什么？难道是......呓语？ 他神色变换，复杂地看着第七席。 这几日她盯着第九席的时间越来越久，在第九席看不见的地方，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对食物的渴望。 她需要进食。就像当时吃掉第十二席一样，那不仅仅是因为第十二席冒犯了小蛇，而是因为她本身也需要食用新鲜的血肉补充能量。 如果刚才他没有喊住第九席，这次出来第九席一定会有危险。 虽然第七席是婉茹的人，但......但第九席他、他不应该就这样成为局中的牺牲品...... 而且刚才在超市，如果他没有阻止第七席，她说不定已经对百里胖胖和曹渊下手了...... 不管是为了他们的安危还是为了不让她的计划提前直接暴露给守夜人，他都必须阻止。 只是曹渊他们来了，林七夜一定也来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不对第三席和第一席下手？”沈青竹问。 第七席笑了一声：“那条虫子，主人自有安排。”随后低头不再言语。 【她说“那条”，用的是单数。】沈青竹皱眉，她指的是谁？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就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低头一看，对上了小蛇刚醒来红彤彤的眼睛。 他的神色柔和下来，用袖子擦去流到脖子上的雨水，伸出手掌遮在它的上方：“知道了，就回去了。” ...... “你们要的监控调出来了。”超市工作人员将监控放大，对着林七夜四人说道。 林七夜四人站在电脑前，紧紧地盯着屏幕。 “停下。”曹渊突然对着工作人员喊停，指着一处监控屏幕，“把这里放大。” 工作人员依言操作。 只见画面中，沈青竹和一位身材火辣的女人正推着车采购生活用品。 “真是拽哥？”百里胖胖表情古怪起来，“他这是傍上富婆了？” “他们买的都是生活用品，而且看份额，不像是两个人的用量。”林七夜若有所思。 突然，画面里的沈青竹动作一顿，然后快步朝外走去。那女人在原地停顿了一秒，而后在沈青竹回头时快步跟上。 林七夜的眉头皱起，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你好，帮我找一辆车，车牌号是临A42x8。” 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响起：“喂？北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林七夜对上队里其余几人的目光：“他们上的那辆车最后拍到的记录是在北郊。这和最近的三次地震的震源方向吻合。” “可是北郊这么大......”百里胖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曹渊朝着监控中的某一处一指，只见沈青竹走之前口袋里似乎掉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圆圆的，掉在地上的时候瞬间滚进了货架的缝隙间。 几人对视一眼，迅速跑向了那一片货架间翻找。 “在这里。”曹渊捡起了一枚戒指，“这是【断魂刀】？” 他翻转戒指，忽然瞥见戒指中写了一排字：“北郊，东安街道43号废弃庄园，祭坛。” 那是一排极小的字，笔锋凌厉，不像是用刀刻的，倒像是将利用空气作刃切割而成。 “没想到拽哥的禁墟现在这么厉害了。”百里胖胖感叹道，“他给我们通风报信，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他没有被呓语的灵魂契约束缚，胖胖，你的回天玉立大功了。” ...... “您既然不想让守夜人知道这里，为何又主动将地址暴露？”第七席一边奉上干净的毛巾，一边轻松地驾驶着疾驰的车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只眼睛注视着道路前方，一只眼睛歪向沈青竹。 沈青竹用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小蛇的身体，闻言头也不抬：“既然已经发现，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祭坛。 呓语本体要来，光凭你我......”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我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多年仇恨能否得报，成败在此一举。 第176章 反向献祭（2） 安全屋。 安卿鱼若有所思：“这么说，他一直作为卧底潜伏在古神教会？” “嗯，他一定是为了兄弟报仇。”百里胖胖肯定道。 “没想到古神教会竟然将直接藏在了当时发现他们那栋别墅的隔壁，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洞上.......”江洱叹了一口气。 周平站起身朝外走去。 “剑圣前辈？”林七夜察觉到了周平的异样追出来，“您怎么了？” “我去看看。”周平说着，直接朝外走去。 她在那里出现过，虽然是一年前，但说不定会有什么痕迹。 万一、万一她也在呢？ 他这样想着，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等下去，手掌在空中摊开。 颂——！ 一道剑意闪过，周平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客厅里的众人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对视了一眼。 “我怎么感觉......剑圣前辈好像很着急？”百里胖胖狐疑道。 “不是你感觉，他确实很着急。”安卿鱼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半空笃定道。 他看一眼周围的已经站起来的几人：“我们也过去吧。” 第177章 再次修复的祭坛 临唐。 一道巨大的青影掠过天空，双翅用力挥动，卷起的风沙遮天蔽日，转眼间就遁走数百米。 呓语虚弱地站在风脉地龙之上，七窍淌血，警惕地环顾四周。 四周除了翻滚的云层再无其他。 但他眼中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他命令脚下的风脉地龙：“回头，跟他拼了！” 他说的是周平，刚刚他用噩梦强行吞掉了来自周平的一缕剑气，身体遭受了极大的反噬。 他脚下本该受灵魂契约控制听从命令的风脉地龙却一时间没有反应，而是一味地超前极速飞行。 呓语没有看到，风脉地龙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的时候，隐藏在眼皮下方、眼珠之上的一条条黑色的血丝在瞬间撑开了肉色瞬膜。 它的眼中已无眼白的部分，而是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叫你回去！你听见没有！”呓语重重地一脚踩下，风脉地龙身形一顿，好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调转身形朝来路飞去。 对面几道连续的剑鸣掠过天际，劈散天空中厚重的云层，直接朝着一人一龙劈来！ “吼——！”风脉地龙大吼一声，周身青色的狂风肆虐，似乎正准备汇聚起来挡住剑气。 但下一秒，只见它浑身一阵抽搐，身形急剧缩小，直接从空中落下！ 而它口中发出的龙吟却没有停止，而是朝着上方反应过来稳住身形的呓语冲去！ “轰——！” 【魂罡风】从下方将呓语的衣摆吹起，正面而来来不及遮挡的剑气瞬间在呓语的身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竟敢！”呓语不可置信地望着跌下云层的风脉地龙，“不可能，怎么可能挣脱契约......”但现下来不及让他多想，他的相当一部分精神力已被魂罡风强行催散，当下只得拼命催动保命手段撕裂空间离开此地。 周平看着面前消失的呓语，又看着下方在地上砸成一团脑浆迸裂的风脉地龙，身形一闪朝着呓语追去。 地上那条恐怖狰狞的烈犬微弱地喘息着，四肢微微抽搐，脑中爆开的一粒暗淡的蓝绿色光团混杂在白色的脑浆中。 它躺在花坛的角落，周围或有野猫和老鼠经过，听到动静本想靠近，但生物畏惧的本能却让它们远离此地。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捡起了那颗光团，然后那人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将地上的尸体啃食殆尽。 片刻后，他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边沾上的血渍，露出了第十二席那张眼神空洞的脸。 ...... 庄园里。 沈青竹和第七席从掩体之后出来，就看见面前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庄园。 刚刚那条狗变成地龙升天的一幕他看的很清楚，他看着第七席毫不惊讶的表情眯了眯眼，正想问什么，就听身后汽车内的收音机突然开启，里面突然传出了一段杂乱的声音。 “滋滋滋......今日天气阴，有时有小雨，偏东风......东风已至，特工拽哥当然记得，他在舞厅二楼买下了炸......嘭！.....滋滋滋” 沈青竹正皱眉走近去听，就见一只手覆在了收音机的面板上，徒手将面板捏爆。 第七席的皮肤坚韧的超出想象，只见她一把将整个收音机扯出，手上没有任何伤痕。 “走吧，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她说着，朝着废墟走去。 沈青竹在原地暗叹一声，快步跟上。 他眸光闪动，想到刚才呓语出现又骑着地龙消失的画面。 【那想必就是他的本体了，刚才收音机的异常想必就是林七夜他们发出的信号。】越是关键时刻他越能稳住心态，他摸了摸口袋中的小蛇：“快了。” ...... “信号被彻底切断了。”江洱睁开眼对身旁的几人说道。 “是和拽哥一起的那个女人。”百里胖胖放下望远镜。 “那我再试试庄园里别的...”江洱正想继续，被安卿鱼打断。 “先别试了，那个女人既然直接捏碎了收音机，证明她心中已有怀疑。我们现在如果再尝试联系，只会让拽哥陷入危险。” “卿鱼说的对。而且我总觉得......拽哥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先别轻举妄动。”林七夜皱眉。 不管是从监控中看到的画面，还是刚才看到的场景，他都觉得拽哥对这个人的态度有些过于亲近了。 ...... 第七席没有管倒在一旁不知生死的第三席，而是纵身跃到了地下室。 眼前是一片已经彻底裂成几瓣的祭坛。 她看了一圈主要破损的地方，没有迟疑，直接闪身到了地面。拎起第三席的衣领，重新跳了回来。 第三席被直接扔在了地上，第七席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正准备探出手... “你们刚才去哪了？”第九席的声音突然从上方响起。他咳嗽几声，从一楼废墟中站起身。 第七席眼珠一转正准备动手，就听第三席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三席看到赶来的沈青竹、第七席和第九席。 “第十二席呢？”第三席看了一圈问道。 “不知道，没看到人。”第九席走到祭坛旁回答道。 “现在怎么办？”沈青竹指了指破碎的祭坛。 第三席从衣服最里层拿出了一个瓶子，将瓶中仅剩的黄褐色液体倒在了祭坛之上。那些不明物体扭动起来，向着中央的裂缝涌动...... “这座祭坛本就是坏的，现在只不过更严重了些。”第三席缓缓道。沈青竹意味不明地看了第七席一眼。 忽然，所有人听见了一道龙吟响起，第三席还以为是风脉地龙和呓语大人回来了，心中一喜。 但抬头却听“嘭！”地一声巨响，祭坛中央多出了五道人影。 烟尘散去，露出他们脸上一张张西游面具，身旁还飘着一个透明的人影。 第178章 请君入瓮 第三席正准备让几人撤退，却见第七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后方。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跑什么？” 在所有人没出手之前，江洱已经率先飞出，一头撞入了站在人群边的第七席的身体。 第七席向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糟了！】沈青竹心想。 果然，只见江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第七席的身体。 “她......”江洱怔愣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第七席手中的扇子一挥，一排尖锐的骨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众人飞去。 “叮叮叮！”林七夜的直刀变换方向挡住骨刺，骨刺撞击刀面带来的巨大的力道让他接连后退。 被弹飞的钉子深深地扎入了墙体水泥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渗出。 林七夜冷哼一声，发动至暗侵蚀，将墙壁间被黑暗包裹的钉子与钢筋都被拔出，在他身前汇聚。下一秒，恐怖的能量包裹着泛着尖锐光芒的金属直接朝着对面呼啸而出！ 但它们在半空中却突然减慢了速度，犹如进入了肉眼不可见的浓稠水潭。只见在第三席身后，九道旋涡缓缓张开...... “九阴？”安卿鱼眯起眼睛。 ...... 呓语到的时候，狂暴的飓风正在席卷整片北郊，大量的泥土砖石拔地而起，在空中与树木席卷成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手底下的信徒正和守夜人打的不可开交。强烈的爆炸带起的冲天火光昭示着战场的焦灼。 沈青竹内心焦灼万分，他一边看着天空中规模越来越大的【大风灾】，一面看着表情冷静的第七席。 他现在还不能出手反水，如果现在出手，那呓语一旦回来，之前的潜伏都会功亏一篑。 但大风灾一旦扩散，整个临唐都将...... 正在他纠结迟疑之际，黑王曹渊飞快地朝着他冲来，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绚烂光芒在第七席、第九席和沈青竹周身绽放！ 沈青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里是......噩梦空间？”第九席看着周围，在看到最上方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时表情一喜：“呓语大人！” 突然消失的三个对手让林七夜等人一愣，失去帮手的第三席却冷笑出声： “呓语大人回来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他狂吼一声，调动身体内所有的精神力。 【就算拼上他的性命，他也要为呓语大人争取充足的时间！】 ....... 噩梦空间内。 呓语看着脚下的祭坛，脸色阴沉下来。 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这座祭坛竟然到现在还缺少那么多精神力，这让他如何在剑圣回来之前开启祭坛，引导冥神降世！ 这些废物！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就算牺牲看中的好苗子，也必须开启祭坛。 呓语眸色沉沉地看向对面的三人，落在沈青竹身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沉静了下来。 “第九席，你上来。” 听到呓语喊自己，第九席缓步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呓语大人，我愿意献出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只要能完成达成大人的愿望，我愿意付出生命。” 呓语视线一转，将目光放到了第七席脸上。 她此时脸上满是刚才打斗的伤痕与灰尘，但她此时看向呓语的目光灼灼，就像在看着自己的信仰。 她的精神力不比第九席少，甚至更多。 反正他们两个呓语都会放在沈青竹之前牺牲，谁先谁后没有区别。只要最后能够给他看中的好苗子留下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呓语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神色，看着第七席越过有些怔愣的第九席上前。 沈青竹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脖子上一松，一直安静的小蛇已经从衣下游动到了他的肩膀，再从手臂一路往下，最后盘绕在了他的手背上。 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沈青竹早已可以从它的行动中推测出它的意图了。 他垂下眼眸。 “呓语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第七席单膝跪在呓语的王座之前，眼中有种奇异的光，像...... “哦？你说。”呓语嘴角微微上扬。 “我想得到您的最后一个拥抱。”第七席轻声说道。 【呵，愚蠢的女人。】呓语在心里冷笑，比改变认知更可怕的是付出自己的真心。 他看了她片刻，纡尊降贵地点点头。 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肩膀，第七席将下巴轻轻搭在呓语的肩膀，凑近他的耳后深嗅了一口。 然后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但那声音不是第七席的，而是唐婉茹的。 就如同一年前津南山的那个夜晚，她用刀扎入他太阳穴之前说的一样。 站在王座下的沈青竹和第九席原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呓语有些不耐烦的神色。突然，呓语表情一变，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惊怒！ 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第七席一口狠狠咬在了呓语的脖子上！ “噗——！”颈动脉破裂造成大量鲜血喷射而出。 “嘭——！” 呓语反应极快地一拳重重砸在了第七席的胸口，那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在触及第七席的时候就像一杆重锤砸在了她的胸腔，瞬间让她的肋骨塌陷大片。 但第七席纹丝不动，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呓语的第二拳即至，这一拳直接将第七席的胸口贯穿，拳头上混合着内脏与血沫出现在她的背后。 她仍旧在大口大口地吮吸着，眼中是浓烈的食欲。 大量的失血让呓语的视线一阵模糊，他闷哼一声，刚才平复下去的剑伤再也无法压制。 第七席尖锐的牙齿死死地咬住呓语脖子上的血肉，强大的咬合力让呓语根本无法甩开。 在那双沾满鲜血的白手套捏住她头颅之时，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混合着血沫刺激着呓语的神经。 第179章 反向献祭（3） 呓语本欲将她的头直接捏爆，但他发现她在禁墟的加持下，身体的坚硬程度远非现在身受重伤的他可以破坏，他强忍着剧痛，紧紧抓着那颗头颅用力一拔！ “啊啊啊啊啊！——”满天的血花瞬间洒满王座，倒飞出去的第七席嘴里还噙着大块的血肉。 “该死...该死！......原来是你......”呓语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想要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却发现使不上力。 在场只有第九席一脸诧异不明所以。 呓语现在的状态，是真正意义上的油尽灯枯，很难再施展一次逃生的能力。 而在他对面的第七席转动了一番碎裂的腿骨，即便有一根断裂的骨刺穿破皮肤刺了出来，她也恍若未觉。 它将口中咀嚼之物三两下咽下后，再次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透过她胸口的大洞，呓语还能看到第九席和沈青竹震惊的脸。 “你们两个，替我杀了她......”如果没有被周平所伤，他何须如此狼狈！ “是。”沈青竹与第九席点了点头，包围住第七席。 他此时背对着呓语，在与第七席的目光交汇时又移到了身旁的第九席身上停顿了片刻。 下一秒，第七席出乎意料地直接朝着身后的第九席极速扑去，第九席后退应对之时，沈青竹将全部的精神力汇聚在手掌，将手中之物朝着身后一掷！ 一道金芒闪过，一条手指粗的小蛇犹如离弦之箭狠狠刺入呓语的眼睛。 “啊啊啊啊！！”呓语捂着脖子上伤口的手飞快地抓向那条钻入眼睛的蛇尾。 但他的手套与蛇尾相触却异常丝滑，一手未握住，那条蛇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眶之中！ 呓语痛苦大喊，他克制不住地滑落座椅，在地上痛得打滚。 沈青竹漠然看着他挣扎扭动的身躯，看着他眼眶凸起，皮下除了青筋还有一晃而过的小蛇身形。 小蛇进入他的大脑中自在地如同鱼入大海，在头骨中快速穿梭，引得呓语将头狠狠砸向桌椅，妄图将它砸成两半。 第九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在了原地，差点没来得及挡住第七席欲在他手臂上咬下的一口。幸得沈青竹反应迅速地一拦，将第七席与第九席分开。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挡，第七席却像是回光返照结束了一般，一头栽在了祭坛边，黑色的血液顺着她胸口的破洞流出，沿着祭坛缓缓流动。 沈青竹直觉有什么不对，就听身后被他拉开时没有挣扎的第九席指着呓语的方向结结巴巴道： “他......他被它......” 沈青竹在第九席脑后重重一敲，带他昏过去后才回头看去。 只见小蛇不知何时已钻出了呓语的身体，身形变成了长约十几丈，蛇身约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金色巨蟒。 他只来得及看到巨蟒仰头张开的口中，有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绷得笔直，指尖拼命向上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但最后徒劳地消失在巨蟒口中。 巨蟒的眼中闪烁着一片腥红，吐了吐蛇信后对上了沈青竹的目光。 ...... 咔哒。 破碎声在空间中回荡，周围的虚空片片崩碎，在一阵空间扭曲后，沈青竹和昏迷的第九席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沈青竹只觉得一阵失重感传来，才发现自己脚下的祭坛不知何时已经升至半空， 第三席眉头一皱，感觉到灵魂深处的那个契约正在悄然化开...... “这怎么可能......呓语大人死了？！”他看着沈青竹和第九席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们怎么没事？！” 沈青竹没有说话，而是打了个响指，天空中肆虐的大风一顿，瞬间消失在原地。 看到这清醒第三席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癫狂地看着所有人，大吼道：“你们既然是卧底！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我活不了，也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他说着，身形一闪跃至半空。 “快拦住他！”林七夜察觉他的意图大喊一声。 所有人闻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天空，但还是差了一步，只见第三席眼中含着必死的决心，直直地撞向了祭坛！ “砰！”血花四溅。 鲜血覆上之前在祭坛上铺开的黑色痕迹，沿着黑色液体的路径再次晕染整个祭坛。 下一秒，一股恐怖的黑色光柱突然从祭坛顶端射出，将天空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周围的温度突然开始降低，天空中的云层在此刻仿佛变成了镜面，有一座一比一复制临唐的城池出现在云端，与临唐两两相对。 一股死气从云中之城倾斜而下，天空中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那座云中城就要倾倒下来，彻底覆灭整个临唐。 “遭了......最终还是将他召唤来了大夏，埃及冥神——奥西里斯......”不知何时醒来的第九席喃喃道。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外衣，头戴王冠的身影从光柱中走出。他留着胡须，手持曲柄杖，皮肤像是干枯腐败后被又岁月再次风干，黑中透着些许绿意，却无一丝生机。 强大的神明威压席卷大地！ 就在此时，天空中一道银色的球体凭空出现，六道圆环环绕在球体表面，另一道法则波动骤然降临！ 奥西里斯皱眉望去，只见一道头戴紫金冠，身披黑袍的身影从虚幻中浮现，仿佛已在此恭候多时。 林七夜等人一愣。他们都认识酆都大帝，但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距离安塔夏几千里外的临唐。 “酆都大帝......”奥西里斯也是明显一惊，他皱眉看着对面：“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的能力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吧？” “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我不来，这场献祭怎么开始？”酆都大帝淡淡道。 献祭？众人一愣。 只见酆都大帝手一挥，祭坛上第三席的血迹竟然又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第三席的血迹，而是被第三席血迹覆盖住的黑色血迹在流动。 【那是......第七席的血和祭坛上原本就有的那些黑色墨迹！】在场只有沈青竹清楚内情，他眼中的闪过了然。 第180章 人类天花板 只见那些黑色的线条不断变化，交汇的部分又逐渐分割，而一些分离的部分又相互聚合，万般变幻下，那座祭坛上原本的大阵竟然在顷刻间衍变成另一座完全不同的复杂阵形！ 一股澎湃的力量从那变换后的阵法中传来，一根根黑色的链条凭空出现，犹如触手般在刹那间死死缠住了奥西里斯！ 与此同时，在那座天空中灰色的倒影之城中，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如同逐渐伸长的藤蔓，又如同一根根新生的血管，以不可抵挡的力量向着那座死寂的城池蔓延蚕食！ 当这些黑色的细线入侵之时，奥西里斯就感觉到自己对于幽冥死界的控制权正在飞快丧失，不仅如此，奥西里斯甚至感觉除了利用酆都碎片炼制的那一部分失去控制之外，融合了他本身的埃及冥界法则的一部分也在被快速吞噬。 “不，不！”奥西里斯完全没想到好不容易来到大夏，结果祭坛上竟然提前被布置了陷阱。 但当下来不及纠结祭坛，擒贼先擒王，他全力挣脱一只手上的束缚，抬起曲柄杖狠狠朝着酆都大帝挥去！ 那曲柄杖中汹涌出的大量源自幽冥的死气如同滚滚奔腾的长河，又如同天空中突然划破的一道口子，当中浓烈滚烫的黑色液体如同翻滚的海浪，以浩荡之力朝着酆都大帝压去！ 酆都大帝心念移动，一枚巨大的银色圆环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那枚圆环没有任何停顿地径直朝着死气而去。 本以为会有惊天动地碰撞声传来的众人却突然发现，那枚圆环竟仿佛如同久旱逢甘雨一般，眨眼间将那幽冥死气吸收殆尽。 此时，一阵清脆的剑鸣响彻天空。 只见周平手持龙象剑，凌空只踏出了一步，身形瞬间已经到了奥西里斯身前。 龙象剑裹挟着纯粹的剑意直冲奥西里斯的面门！ 奥西里斯从刚才死气被吸收的惊疑与恼怒中回神，看着眼前的人类闪过轻蔑，汇聚神力于干瘪的指尖对上龙象剑：“一介凡人，也妄图弑......啊啊啊！！！” 那股幽冥神力刚触达龙象，只见奥西里斯浑身一颤，痛苦地收手抓向自己的胸口。 而他的胸前此时不知何时已被一条黑色的锁链洞穿，那条锁链尖端如同有意识一般在空中晃动，像极了从母体中汲取养肥后破体而出的幼虫！ 奥西里斯手中汇聚的神力在顷刻间将那条锁链震成灰飞，但下一秒，又有无数的锁链从幽冥死城中倒挂而出，如同飞蛾扑火般密密麻麻地嵌入奥西里斯的皮肤中。 他原本黑色干枯的皮肤上在弥漫出大量的死气，另一只手奋力地挣扎，终于恢复自由，可身上此时已经千疮百孔。 蚁多咬死象，原本拥有全盛时期神力的神明在如此恐怖的吸食中如同落入蚁穴的拼命挣扎飞鸟，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一点一点耗光所有的力气。 更何况酆都大帝手中的六道轮回圆环在吸收他的死气后没有片刻停留地没入了上方那座幽冥死界..... “啊！......”奥西里斯的吼声还未散开便戛然而止。 只见那银盘一转，如同回旋镖一般直接从后方切去了他的头颅，而后在空中盘旋后飞回了酆都大帝的手中。 天空中那座灰色的城池因为因为失去了神力操控而寸寸崩碎，化为灰色的的死气四散开来。 酆都大帝黑袍一挥，大部分死气主动飘向了他背后的酆都虚影之中，而有少部分则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酆都大帝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远方虚空。 “没想到这才是她的最后一步。”酆都大帝喃喃道。 寻常人只会想到用相克或温养之物来缓慢调节体内过多的阴气，但她却剑走偏锋，用这具备神力的死气来克制阴气。 前者其实是后者在世间衍化出的一种，但幽冥死界的死气当中蕴含的神力却可压制来自酆都厉鬼的阴气，而且不会与阴气产生巨大的排斥。 说来讽刺，古神教会机关算尽，献祭信徒妄图让冥神奥西里斯进入大夏，却未曾想到，奥西里斯才是被计划好献祭的那一个。 “也好，如此一来，大夏又可以多一位人类天花板级别的战力了。” 酆都大帝根本不会去考虑唐婉茹能不能突破心关这种事，在他看来，有如此心性与城府的人，早就在成长之路上突破过千万次心关了。 ...... 安塔县深处密林。 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自地底裂缝中冲天而起，顷刻间将地表震出了更多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那股能量所及之处，周遭的一切犹如被蒸发了一般，在瞬间消弭于无形。 旁边树林中大片的飞鸟振翅竭力朝天空飞去，泥土内的虫蚁爬出巢穴四处逃散。 好在这股能量波动只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在下一秒，就像是电影在高潮时刻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的波动在瞬间化为无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在地缝之内，有一个黑色的圆点突兀地从出现在半空中。 这片空间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合拢在中间，将一个三维立体空间压扁折叠成一幅二维水彩画，并在画中心用墨汁滴下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如同缩小版的黑洞一般，毫无节制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物质甚至包括时间。 随着吞噬的东西越来越多，它逐渐变大。但在一切尚未失控之前，一只白皙的手掌包裹住了它。 第181章 一颗蛋 唐婉茹看着手中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不在一个维度的黑点，掌心合拢，将它收回了体内。 当时在她触及到克莱因至人类天花板的那层阻隔时，发现那看似薄薄一层的阻隔却犹如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材质，即便是体内充盈着克莱因巅峰级别的精神力，在对上它时，却仿佛一个无法直立行走的幼童撞上了一面由世界上最顶尖科技打造的防弹玻璃。 任凭幼童如何拼命地推搡、撞击也无法撼动半分。 在那时，她常年被黑雾笼罩的神识内，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骤然降临。 滚滚黑雾如同深海旋涡，以神识中那个幼小的她为中心不断汇聚、压缩......最终成为一颗不透一丝光线的黑色圆珠。 那颗圆珠自空中缓缓落下，轻盈地如同一戳即破的肥皂泡泡。 那个许久未见的、小小的她将双手并拢，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那颗乖巧落在掌心的圆珠，然后转头对神识之外的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接着举起手，将珠子朝着顶端那层阻隔用力掷出！ 那颗汇聚了她和她心血的珠子，在她们的注视中，拼尽一切冲向了那道悬于她们头顶的，巍然不动的边界！ 在两者相触的瞬间，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就凭你，也想成为人类天花板？” “当今人类五大顶尖强者皆为男子，你一介女流，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后方，竟然妄图跻身强者之列，简直是痴心妄想！” “通过吞噬别人来获得的成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捷径！” “你这样步步为营，就不怕到头来落得身边连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吗？” “人类大多止步于克莱因，这是秩序，是规则，是天意！” “顺应天意，才是正道！”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恼怒，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既然天意让我不开心，那我就逆天而行。” “咔擦——” 恍惚中依稀传来了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那层挡在面前的‘透明玻璃’终于片片崩碎。 那颗黑色圆珠顺势冲出了身体，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像是刚刚被释放出牢笼的凶残猛兽，眨眼间便席卷周围几公里。 在它造成的动静蔓延开来之前，她睁开眼，握住了它。 她周身攀升到顶点的气势浑然一变，仿佛在达到了另一个层级后突然卸去了那一身的凌冽与锋芒毕露，转而变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安塔县防护林中。 在收音机旁的路宇被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高频音给刺激地一把捂住了耳朵，他正皱眉要去关掉收音机，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 ...... 临唐。 乌云消散，天光乍泄。 “死了？”百里胖胖拿手遮挡了一下从云层中投向大地的烈阳，眯眼看着天空中消散的城池与神明。 “应该是，毕竟酆都大帝出手了。”林七夜感慨道，“没想到他老人家早就准备，怪不得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 沈青竹回想着之前第七席最后的献祭，以及那些祭坛上延伸出来的黑色细线，眸色中闪过些什么，但又瞬间隐去。 他看向身旁的第九席：“你也是卧底？” 林七夜几人闻言也看过来。 第九席笑着点点头：“我和你一样，不然你以为你那么多次露馅，是谁给你圆过去的？” 沈青竹讪笑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还好刚才将他打晕了。 “你也是守夜人吗？”林七夜问道。 第九席摇头：“不是，这个世界很大，可不只有守夜人一个组织。” “你来自大夏之外？”安卿鱼眯起眼，他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卧底应该是从迷雾中来的，因为他说的是“世界”而不是大夏。 第九席有些诧异他的反应力，冲他比了一个肯定的大拇指：“不错，我来自‘上邪’，我们穿梭于迷雾中，有的时候会与大夏有一些合作。” 众人恍然，原来迷雾中真的还有幸存者。 “拽哥......”这时，百里胖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又顺着百里胖胖的视线，放到了沈青竹的身上，一时间脸色均变得有些古怪。 “你这是......有了？”百里胖胖憋了憋，还是忍不住问道。 刚说完就被曹渊拍了一下后背。 百里胖胖一个趔趄，但反应快速地抓住了林七夜，拉着他背后的衣服稳住身形后瞪了曹渊一眼。 林七夜摸了摸差点差点被勒到窒息的脖子叹了口气。 沈青竹低头看向腹部。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灰色卫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配上一头微翘的凌乱短发，非常符合往日一贯酷帅的气质。 只可惜此时腹部明显鼓起，看上去竟如同怀胎数月一般。 但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是正前方卫衣口袋中放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 沈青竹稳了稳心神，将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约有橄榄球那么大的......蛋。 百里胖胖松了一口气。 安卿鱼眼中蓝灰色的光芒一闪，随即推了推镜片遮住了眼中的异样。 “这是？”林七夜好奇地看着那金光闪闪的蛋。 整个蛋是金色的，仿佛是黄金做的一般，当中隐约可见同色的纹路如水波遍布整个蛋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婉茹给我的，在津南山的时候。”沈青竹一手环抱着蛋，一手小心翼翼地在蛋壳上摸了摸，眼底透露着满满的珍视与喜爱。 “它是......那个手串？”林七夜想起记忆中的画面，盯着那颗蛋缓缓问道。 她下车之前送给过他一串手镯。 沈青竹点头：“它是一条小蛇，我给它起名字叫小茹。” 他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的神情有些异样。 “蛇？”林七夜唇齿相抵，在口中念着这个字，掩下了眸中的深思。 【又是蛇。她曾在临江与沧南都吞噬过难陀蛇妖，在那个新年夜里，她还曾露出过巨大的蛇尾。当时他以为那是因为她吞噬了超过承载范围的美杜莎代理人才......现在想想，蛇出现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而在安卿鱼的视野里，那蛋壳在他面前如透明玻璃一般，他在清晰地看见了那蛋中蜷缩之物时，难得地怔愣在了原地。 而不远处，正朝这里走来的周平停下了脚步。 第182章 沈青竹归队 安塔县。 唐婉茹的身影凭空闪现在地表裂缝旁。 她径直走到两个月前绘制的那座大阵旁。 这座阵法是她为自己留的后手，若是此前酆都之行遇到危险，这就是她用来保命的底牌。 这座阵法以她的鲜血为引，集阴气与腾蛇吞噬之力为一体，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变成一处可不断吞噬周围一切的无尽深渊。 以剑圣留下的剑意为引，以吞噬之力养吞噬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若她有危险，届时......不过眼下这阵法是用不上了，她正要俯身按向阵眼，突然身形一顿，看向了远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隐约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下微微晃动的小草发出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牢牢盯住那一片天空。 可能是许久，也可能仅是一瞬，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线。 那就像飞机穿过云层时，在云中留下的飞机尾迹。 下一秒，那条长长的、横断整片天空的线垂直向下延伸，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从九天落下的银河，洁白的云如瀑布般飞流直下；又像有人正拿着一把刀，将这块以云层为表面，大地为糕体，在这两者当中的世间万物为夹心的“蛋糕”，对半切开。 唐婉茹站直身体，收回了本欲解开阵法的手。 在“蛋糕”被切开的下一秒，一阵恐怖的强风席卷向整片大地。 “轰！！！——” 狂风呼啸，山林动荡。 大片大片的土地乃至巨石被瞬间卷上天空，周围林中不乏有参天古木都在顷刻间被连根拔起。 而那极远处在视野内如同手指般渺小的村庄上方，大量的屋顶被直接掀飞至天空，隐约甚至可以看见狂风中如破布娃娃般的人影一闪而过，依稀仿佛能听见惨叫声。 唐婉茹的身前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迎面而来的强风阻隔在外，眯眼打量着天空。 “古神教会......原来还留了一手。” 护林局内。 就在路宇以为刚才是因为某种电磁波干扰了收音机时，突然，一阵比之前更加汹涌的尖锐爆鸣声响起。那刺耳的声音在瞬间夺走了他的听觉，让他短暂地出现了失聪。 他只觉得地面似乎开始摇晃，猝不及防下他没有站稳，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如同海浪般翻滚开裂的地面，轰然倒塌的墙面，焦急向他跑来的陈涵，和远处迅速向这里蔓延的，深不见底的裂缝。 .......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破了沉寂。 周平站在原地没动，任凭电话铃声在口袋中不断着急地催促也没有接起。 在众人转过来带些疑惑的视线中，他的目光在那颗蛋与沈青竹之间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拿出了电话转身朝远处走去。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答：“......我知道了。” 林七夜看着周平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转过头，看向沈青竹： “拽哥，欢迎回来。” 沈青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蛋，然后看向对面几人。 百里胖胖正满脸兴奋地看着他，林七夜、曹渊、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一个穿着蓝色汉服的女生和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白色灵体，他们的脸上也俱是笑意。 在沈青竹的视野中，他们周围的场景仿佛正在褪色，时间似乎倒带回了集训营的时候...... “沈哥，以后我们会不会变得像教练那样厉害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竹猛然回头，对上了李贾满是期待的眼睛。 “你小子想的美，抓紧训练吧！”李亮走上前来‘友好’地拍了拍弟弟的头，“不过沈哥，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比教练更厉害的人！就像......就像假面队长那样！”他冲沈青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像王面那样厉害......沈青竹怔怔地想，他不是设想过自己的未来。 那个时候的他心中满是对以后怀揣着满满的憧憬与自信，直到那次津南山救援，现实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那一次的教训太惨烈，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看见月光下躺在山头的那个奄奄一息的李亮、断了一条腿的邓伟，还有......被信徒捏在手里的、死不瞑目的李贾的头颅。 那样一场场的噩梦，支撑着他在古神教会忍辱负重，在呓语手下伏低做小，挺过一次次生死危机。 还有...... 他低下头，周围的一切又再次恢复了色彩，他轻柔地摸了摸那颗蛋。 还有小茹。 在卧底的任务中，为了更快地向上爬，去接触到更多的机密，他手中并不是没有染上过无辜的鲜血。 越到后来，越是麻木。 他曾刻意回避去想大仇得报后是否还要回到守夜人，直到现在呓语已死，一起经历过那段美好时光的战友没有芥蒂地欢迎他的加入...... 虽然他和七夜其实......算是情敌，但为了小茹，为了他曾经的梦想，为了......她，他要重新回到光明之下。 “林七夜，我有一个请求。”沈青竹下定决心，对上了林七夜的眼睛。 “你说。” “小茹它......它虽然是只一条小蛇，但一直以神秘为食。”沈青竹刻意不去提及小蛇食谱上的其他东西，有些事情不必让别人知道，“我需要用神秘来喂养它。” 这件事必须走了明路，才能保证小茹的安全。 方才它吞噬完呓语后，从巨大的本体中爆发出刺目的光，每一块鳞片下面仿佛都有烈日在灼烧，它难受地在空中或扭曲身体，或盘成一团。 而在那片光芒中，无法靠近的沈青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痛苦地发出嘶鸣。 它很痛。 他听懂了，但无能为力。 只能满是自责与愧疚地看着它承受着痛苦，每分每秒都仿佛被延长了数倍。不知过了多久，它周身的金光才渐渐褪去，它又变回了往日里小小的一条。 第183章 蛋内的小孩 他正要冲上前接住它，就见它鳞片内流出的血快速地结痂，大量的血痂将它的身体连同脑袋全部包裹住后仍未停歇，直至变成一个巨大的茧。 而后，刚才从它身体上掉落的一些鳞片浮至半空，仿佛被融化了一般变为金色的液体，那液体包裹住血痂，在表面均匀流动后缓缓停止，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浑圆的蛋。 直到那时呓语的噩梦空间方才碎裂。 他不知道它要保持这样的形态多久，但他必须为它的以后打算。 沈青竹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小蛇以神秘为食时林七夜眸中闪过的异色。 【太像了，到底是巧合还是......难道当时她将手镯给沈青竹，不是因为担心沈青竹，而是......那这条小蛇，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七夜目光柔和地落在蛋上：“好，我答应。”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它。 沈青竹微笑着看向林七夜：“林七夜......不，现在应该叫你林队长，守夜人沈青竹，申请归队。” ...... 一架直升机停在安全屋上空盘旋片刻后落下。 机舱门打开的瞬间，一个披着暗红色斗篷的身影跃下机舱，快步走向林七夜几人。 “叶司令。”林七夜等人冲着叶梵行了个军礼。 叶梵冲他们点点头，然后转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周平：“事出紧急，我们立刻出发。” 周平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回到被沈青竹捧在手心的那个蛋上。 叶梵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诧异，但时间紧急，他来不及细问，正想说什么，就听百里胖胖在一旁问道： “叶司令，北边究竟出什么事了？” 叶梵叹了口气，简单概括道：“十五分钟前，古神教会在田禾市启动了第二座祭坛。” “还有第二座？！”百里胖胖惊呼。 “田禾市......那不就是安塔县所属的城市，那是酆都？！”曹渊猛地站起身，皱眉问道。 百里胖胖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叶梵点头：“第二座祭坛是风神祭坛，是为召唤出埃及九柱神之一的风神——休。”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林七夜问道。 “暂时没有，这件事涉及外神，现在大夏神明除了酆都大帝外，都在修复天庭本源不便出手，所以我才来找周平。”叶梵看着有些出神的周平，皱起了眉，“周平？” 周平转头看向他，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 叶梵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发现周平对外界的共情似乎少了很多。 他们心底都清楚，是因为那个人对他造成了影响。 但叶梵转念一想刚刚得到的消息，心中的忧虑散去了些。 至少这次行动，周平必定会全力以赴。 ...... 第五特殊小队决定稍作休整便前往淮海。 众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 “我去买包烟。”沈青竹说着走出了房间，离开安全屋后独自朝着两条街外的小超市走去。 他在超市的柜台前随手指了一下，然后沉默着付了钱，离开超市后点着烟走进了旁边的一侧小巷子。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透明的空气结界出现巷子内。 他看着夹在指尖的香烟燃烧，并未放入口中吸上一口。 “出来吧。”他淡淡道。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子的阴影中——是第十二席。 沈青竹皱眉看着他的样子。 第十二席的嘴角有些红色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吃西瓜的时候不小心沾上没有擦干净的西瓜汁。他微微喘息着，似乎是刚跑完长跑，急需足够的氧气来缓解有些急促的呼吸。 他直愣愣地盯着沈青竹的口袋，是那颗蛋的位置。 沈青竹掌心燃起一簇火苗，警惕地与他保持距离。 ...... “叩叩叩。” “进来吧。” 林七夜将手中的木筷郑重地收入怀中，那是周平在临走之前留给他们小队的，里面封存着他的一道剑气，在关键时刻也许能救下大家的性命。 “队长，江洱想和我们一起走。”百里胖胖走进房间对林七夜开心地说道。 “江洱如果愿意加入，当然是好事。”林七夜点头，然后带着征询地看向房间内的其他人。 安卿鱼和迦蓝均表示同意。 “老曹？”林七夜喊了一声正靠在窗边皱眉看着外面出神的曹渊。 曹渊回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没意见。” 他的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这是一个人心神不宁的表现。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安卿鱼站在角落里看着他，脑海中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开始倒放。 【是......从叶梵说出第二座祭坛的位置开始的，不，不仅如此......或者更早......是从江洱问七夜是否知道她在哪里开始的。所以，她在酆都吗？】 安卿鱼想到叶梵说的话，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曹渊。 就在此时，沈青竹推门进来。 安卿鱼下意识看了眼，然后脚步猛地顿在原地。 “哇，拽哥，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吸烟有害健康哦。”百里胖胖走到他旁边动作夸张地挥了挥空气逗他。 沈青竹一只手插在袋子里，闻言嗤笑一声：“胖胖，等你长大了就会喜欢的。” 百里胖胖被他气的跳脚，其他几人见状笑着加入，都开始调笑起百里胖胖。 一时间房里的气氛热闹了起来，洋溢着一股属于少年人独有的活力与朝气。 林七夜看着在一旁沉默的曹渊有些担忧，但终究没有多问。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当他愿意主动与大家分享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 没人注意到，退回到角落里的安卿鱼正专注地看着沈青竹的口袋，他放在一侧的手原本有些微微的颤抖，但又被他极力克制住。 第184章 我来带她回家 他的眼中闪动的蓝灰色悉数被他压下，在他的视野里，穿透那层灰色的棉质卫衣，在那不明物质的蛋壳包裹之下，之前惊鸿一瞥蜷缩着的婴孩此时正将小脸转向了外面。 在她掌心，有一块淡蓝色的剔透晶石正由蛋壳外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蓝色印记向内汇聚成型。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赫然就是缩小版的唐婉茹！ ...... 北境上空的一架飞机内。 周平看着下方消失了一半的城市皱起了眉。 广阔的大地之上，整片陆地被一条黑线拦腰砍成两半，一半尚存只是已经空无一人，而另一半只剩下近千米的深渊。 “风神休出世后，将靠近迷雾的这一半城市挖走，带着里面的人、房屋、山川还有河流，所有的一切遁入迷雾。另一半的居民已经被疏散了。” 周平看着地面整齐的切口没有说话。 “休是埃及九柱神之一，他带着挖走的那一半，应该是去往太阳城......天庭没有修复好之前，大夏诸神无法离开大夏，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叶梵看着周平沉默没说话，顿了顿将自己刚得知的消息一并道出， “另外，我刚收到消息，唐婉茹可能也在酆都。” 周平蓦地转头看他。 叶梵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亮起的光，那样的明亮、耀眼，又充满希望。 “除了闭关的关在，我已经让路无为和陈夫子往这里赶......”叶梵看着那束光，一字一句将后面的话说完。 “我去吧。”周平道， “你一个人？这可能会是陷阱......” “她在那里，我就必须去。”周平认真道，“而且那上面还有上万条人命。既然总要有人去踩那个陷阱，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况且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我，不是吗？” 叶梵陷入了沉默，他的确在权衡之后选定了周平。 古神教会这次分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关在、陈夫子与路无为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离开，因为大夏接下来很可能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但如果放任田禾一半的人被埃及神带走，等待那些人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炼狱。 周平就是唯一适合的那个人，这也是当他正巧得知唐婉茹在城中的消息时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原因。若是她在，他一定会去。” 周平背着剑匣转身朝外走去，机舱门缓缓打开，洁白的云海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霞光满天，熠熠生辉。 “希望下次，你可以直接点，不用拐弯抹角。”周平侧头对叶梵说道，然后顿了顿“如果我没回来的话，也请帮我和三舅带句话，就说，”他突然笑了一下，在这一刻终于带了点属于这个年纪的洒脱与不羁。 “说我带着她侄媳妇私奔了。” 说完，一道剑芒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万丈光芒中。 就像飞蛾扑火。 叶梵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 大夏境外。 在遍布着死寂的迷雾中，有一座被幽光笼罩的城市正在半空中缓缓向前移动。 一道披着青白色衣袍的身影站在城市上空，无尽的风暴在他周围环绕。他皱眉看着脚下的城市，在又一次尝试用罡风击破那层幽光失败后，终于暂时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想法。 他没有发现，在城市最边缘荒无人烟的裂缝之下，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剑芒隐入了城市中，唐婉茹若有所感，摸了摸袖中的发簪，看了眼剑芒消失的方向，而后又将目光放回到了那悬浮于空中的神明身上。 她的眼底渐渐染上了笑意。 ...... 城市之内。 所有的电力系统已经瘫痪，整座城市没有任何光亮。 不仅如此，城市内的温度极低。因为之前那道将大地劈成两半的罡风不止摧毁了城市的所有基础设施，其中附带的神明之力也几乎将城中所有普通人的灵魂吹散。 被吹散了灵魂的人如同待宰的羔羊，倒在冰冷的街道、房屋残骸下，身体自发的高烧正在燃尽他们生命的余温。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在前往太阳城的路上。 “陈涵前辈，这里还有人！”路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另一道人影闻言飞快朝着他跑去，然后与他各自将倒地的两名路人扛起背到肩膀上，缓步朝着一栋商场的地下一层走去。 地下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几团篝火在燃烧，空气中静只听见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从几团火光照耀中依稀可见室内密密麻麻地躺了许多人。 “陈涵前辈，您没事吧？”路宇看着陈涵动用精神力治疗刚刚搬回来的路人，他的脸色随着精神力的流失愈发苍白。 陈海摇了摇头，靠墙坐下，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卷烟，就着篝火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口。他在路宇不认同的神色中解释道：“这是军用的，能提神。” 路宇缓了神色。 两人正围着火说话，只听地下车口传来了一道声响。 “......你是？”陈涵看着走近的人影，皱眉问道。 那道黑暗中的人影在火光下现出了身形。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布衣，背上背着一个剑匣。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样的境地，那人纯粹到毫无杂质的目光，可能会让陈涵以为自己遇到了远离尘世，隐居山林的世外剑客。 “我叫周平，来找一个人。也是来帮你们的。” “你也是守夜人？” “不是。” 陈涵回过神认真道：“我是驻守安塔县的守夜人332小队队长陈涵，这位是我的队友路宇。现在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帮你找人，但如果你还有余力，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先将外面昏迷的路人搬进来。” 周平的目光在室内躺着的一张张面孔上扫过，没有发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心中愈发焦急。 但他知道此时当务之急是要让城市尽快停止向太阳城继续移动。 越早回到大夏，越能保障包括她在内所有人的安全。 不然若是等更多的埃及神明前来，只怕就算拼上他的性命也...... “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他一拍剑匣，身后流光划过，下一秒已经出现在街道上空。 他凌空而立，看向底下目瞪口呆的两人。 “如果你们见到一个叫唐婉茹的姑娘，请帮我转告她，就说周平来带她回家了。” “你要去干什么？！”光凭他此刻展现的实力，陈涵已对眼前之人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 “斩神。” 第185章 我想要一双翅膀 天空中那道青色的剑芒孤身闯入风暴之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声随之在城市的上空响起，仿佛要将整片空间都震碎了一般。 光影与尘埃碰撞，剑鸣与风声交织，汇聚成一场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碰撞后，那道剑芒最终占了上风，化作一道长虹飞向最高空。 “嗡——” 龙象剑发出一声清鸣，剑尖朝上直指天穹，剑身旋转，清开周遭迷雾，让城市移动的趋势一顿。 大片的沙石与建筑残骸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冲了好多米，激起大量尘埃。 龙象剑停止旋转，在一道强大的精神力灌入其中后，剑尖“唰”地一声调转了90度，维持与大地平行的角度，带着整座城市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身处地下室的两名守夜人看不清云层之上的龙象剑，但地面上的建筑因为城市改变轨迹产生的晃动，以及靠着的墙面传来的发向推背感，让他们心中一松。 但下一刻，看着从空中落下后踉跄几步才站稳的周平，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 另一边，那道周身席卷着罡风的身影在离开城市边缘的前一秒顿住了身形。 因为他的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光幕。 那光幕中表面有黑色的雾气闪动，他甚至还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了耳熟的剑鸣。 休脸色有些难看，身形缓缓落在了地面。 光幕前，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既然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不是太可惜了” “你是谁？”休问道，他此时身上遍布着剑痕，就连衣袍都碎成了几段，看着狼狈无比。 “问的好，不过你已经不必知道了。” 对面的人说着，身形凭空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休的身后。 “嘭！”休反应极快地伸出手接下从后方袭来重重的一拳，狂暴的神力汇聚他在掌心，眼看就要将手中包裹的拳头捏个粉碎，突然，他余光突然瞥见面前黑袍人袖中银光一闪而过，他敏捷地侧身后退，方才堪堪避开了原本刺向腹部的一道寒芒。 但这一避也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对面反击，因此在感受到掌心传来一阵阴气刺骨的寒意时放开手，已晚了一步。 休向后闪退数十米，抬起手掌一看，掌心有一道伤口，伤口周围隐隐泛黑。 如果在和周平对打之前，他也许不会在意这些人类蝼蚁造成的伤口，但现在......身上被剑所伤之处仍然有翻腾不熄的剑意在不断搅动，他强忍着痛意，冥冥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忍下心中的怒火与难堪，转身准备逃离。 “想逃？”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后，他回头，正对上那黑袍人面容。 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晒过太阳。 “你这个蝼蚁！” 狂暴的飓风伴随着休直击她面门的一掌轰出，当中凌冽的罡风仿佛要将对面之人的灵魂彻底吹散！ “颂——”一道熟悉的剑意迎面而上，剑芒与风暴再次相汇，澎湃的能量冲击响彻天地，上将天空中的云层全部击穿，下至地底深处那些未见天日的洞穴空隙，巨大的能量让本就没什么支撑的地形彻底塌陷，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自两人脚下延伸，与本就存在的地面裂缝汇聚相连。 裂缝周围一片颜色稍深一些的泥土中，淡淡的黑气自地面蒸腾而起。 休后退数十步，口中涌出腥甜。 黑袍人直接倒飞而出，直到飞出近百米方才停下。 她刚稳住身形，口中便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鲜血。 感觉到掌心的伤口突然涌起阵阵难耐的痒意，休抬手一看，只见整片掌心已被黑色覆盖，。 “区区蝼蚁，没有法则之力，也想弑神？真是痴心妄想！”休带着恼怒嘲笑一番，死死握紧掌心，眼中杀机必现。 “是吗？”黑袍人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唇边的血，“如果境界跌落呢？比如从主神到次神，再到次神之下......你会变成什么？到那个时候，还需要法则之力吗？” 休脸色一变，刚才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你说什.....你！” 一阵恐怖的吸力突然自脚下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他所踏的地面浮起了一个繁复诡异的图形，这种阵法他从未见过，但当中散发的大量阴寒之气他才刚刚体会过一次。 他闪身就要离开这片区域，却发现犹如深陷沼泽般，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脚。 而那阵吸力不仅将他的脚掌牢牢吸在地面，连他体内的神力都在被快速地吸收。 “这、这是什么？！啊！”泛黑的掌心被地面猛地被突然出现的黑气铁链贯穿，接着铁链如同镣铐般将他的手死死地钉在地面。而掌心与大阵表面就像两块磁性相异的磁极，紧紧贴合在一起。 源源不断的神力顺着掌心被吸入地面阵法，换来的是更加强大的恐怖吸力。 “不！不！不可能！！” 他一边喊着，一边想用罡风吹散头顶笼罩过来的黑雾。他身上全是剑伤，而那些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甫一沾上，就疯狂地朝着他的血肉里钻。 “你要干什么？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神力本源，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突然，他觉得腰间一紧，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传来，巨大的绞合力似乎能将他的内脏挤爆。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低头一看，然后拼命地用手去掰开缠在他腰间的东西。 恐怖的罡风如同世间最尖锐的刀，将缠住他的蛇身瞬间割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只是那蛇身纹丝不动，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痛处。 随着神力的流失，他的境界正在不断跌落，而与此相反，对面那个人周身的气势却在不断攀升。 在最后的意识消散之前，他听见那个人说：“我想要一双翅膀，一双能够迎风翱翔的翅膀。” 第186章 展翅高飞 迷雾之中。 太阳城。 由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金色四棱锥建筑群组成的城市悬浮于天空。 而最上方的穹顶之上，一颗高悬的烈日如火球般在熊熊燃烧。这里便是百年前那座沙漠中辉煌一时的国度的众神之乡，太阳城。 太阳城最中心是一座圆形广场，广场周围屹立着九根光柱。 突然，其中一座绘制着青色风纹的光柱从顶端突然裂开，那些崩碎的光芒一眨眼便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寻不到痕迹。 “嗯？”象征着太阳的神柱之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另外四座光柱上同时出现了四道身影，全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继续寸寸向下崩碎的青色光柱。 “难道是休......”有一位神明犹豫着开口。 他们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好在片刻之后，在众神瞩目之下，那光柱最终停止了崩碎之势。 只见其下三分之一的底座部分完好无损，但上方遍布裂痕。光柱周围明显小了一圈，另有一道巨大的裂缝贯穿其中。 太阳神柱上的神明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 “难道是奥林匹斯或者阿斯加德插手了？” ...... 迷雾中正在移动的半座田禾市内。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嘹亮的清鸣，那声音不似来自飞鸟，亦或走兽，而似乎是一种从未在此间现世过的亘古之音。 清越悠扬，响彻九天。 在这座城市中清醒着的三人闻声同时望向天空，只见头顶层层叠叠的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庞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只可惜那道身影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就连原本凝聚的云层，也被风吹得四散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那是......龙？”陈涵回想着刚才那蜿蜒的轮廓，虽然隐匿于云间，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光凭一晃而过看到的部分就可以推测那是一条长约百丈的巨大生物。 就他所知，有这种身形又可以在天空翱翔的只有龙。 周平皱眉摇头。 以他的目力，除了看到身躯，还可以望见那连接于脊背之上的，两对巨大的青色翅膀。那翅膀如琉璃般晶莹，在漫天霞光中缓缓伸展。 翼展如虹，无垠无际。 那不是龙，那是......周平骤然想到山海经中有一种神话生物与它有诸多共性。 “是腾蛇。” 他欲升至高空看清楚，却被体内肆虐的神明之力搅动得气血翻滚，转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 “噗——”蕴含着神明之力的鲜血喷射而出，溅在了那道从天空中降临、由巨大身影凝聚而成的人身上。 唐婉茹毫不在意地拔出匕首，然后再次狠狠刺入！ 滚烫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将泥土染上一层鲜红后，又被黑色的土壤尽数吸收。 她用指尖抹了一把脸颊上的鲜血，然后放入唇中细细品尝。 浓厚的神力在她的舌尖化开，仿佛世间最甘甜的琼浆，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瞬间点燃了她的四肢百骸。 “多亏了我们剑圣的这舍命一战......”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轻笑，随即蹲下将掌心轻轻贴向地面。 嗡——！！ 地面上那座巨大的阵法缓缓收缩，直到缩小到刚好将那躺倒在阵中的神明笼罩其中。 至于阵法外多出来的部分，那些最先渗入土壤的，属于她的黑色血液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与大地剥离，以水滴状悬浮于半空，汇聚成一条随风飘荡的黑色丝带。 仔细看去，那‘丝带’上隐隐泛着青光，似乎有无数晶莹剔透的青色水滴点缀在其中，犹如天幕上流转的极光，绚丽又神秘。 ‘丝带’围绕在唐婉茹缓缓转动，从中分流出数道细小的血液支流，带着那些青光回到了她的体内。 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 “嗯？” 她猛地睁开眼，将视线放在了阵法内周身开始弥漫死气的休身上。 他身下的阵法仍然在不断运行，他的身体隐隐有溃散的征兆。但这不是唐婉茹诧异的原因。 她皱眉感受了一番体内吞噬而来的神力，然后猛地收回掌心，强行停止了阵法的继续运行。 【不对劲。】 被她吞噬的神力之中只包含了少许的法则之力，而随着休身体的溃散，其中更多的法则之力仿佛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在他破败的皮囊下内横冲直撞，妄图逸散逃出。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现在的她能够及时控制并吸收这些一股脑涌出的法则之力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届时天地间法则变动，说不定不仅会提前引起各方神国的警惕，还会平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唐婉茹从来没有做事先便宜别人的打算。 电光石火间，她心念一转，反向将精神力灌入大地之中。 得益于环境之便，浓厚的土元素汇聚起的生机之力勉强止住了休继续溃散的趋势。 这也是为什么在太阳城中那座风神柱没有彻底崩碎的原因。 “那就先留着你，换下一条更大的鱼。”待到她吸收足够多的神力去打破那层壁垒...... 她将手掌轻轻贴在休的额头上，然后抬头看向了远方。 ...... 太阳城。 太阳神柱之上的身影注视着风神光柱，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奥西里斯葬身在大夏法则之下，休又差点......但好在，看样子他应该是渡过了危机，正在回来的路上......但稳妥起见，赛特，你直接带上阿蒙去路上接应休，拿到酆都碎片后立即开启国运诅咒。 泰芙奴特，盖布，奴特，艾西斯，你们四个联手攻击大夏边境，防止他们派出更多的人来支援。” “谨遵太阳圣旨。” 几位神明同时领命。 “酆都碎片是破坏轮回法则与复活奥西里斯的关键，这一次，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虚影散发出的强大威压覆盖了整片中心广场，“大夏，我们势在必得。” ...... 上京市。 守夜人总部。 叶梵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众人继续，然后走出会议室接通了电话。 “喂？” “叶司令，我是林七夜。请问剑圣前辈去了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他的预知......他，可能会死。” 第187章 援兵已至 “你说什么？！”曹渊猛地站起身，头“嘭”地一声重重地撞上了车顶。 “嘶——”百里胖胖见状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头顶也隐隐作痛，“老曹，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从临唐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不过七夜，剑圣前辈他、他可是能够比肩神明的存在，怎么会......” “迷雾之外的情况，本就超出所有人的掌控。若是单挑，剑圣前辈想必能全身而退，但若是对方早有其它埋伏，只怕......”坐在一旁的安卿鱼分析道。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看着他一人去孤身犯险？”百里胖胖忍不住焦急，毕竟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没人能够无动于衷。 “以我们的实力......”安卿鱼正要回答，就听曹渊突然出声打断。 “七夜，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无比严肃。 “你说。”林七夜看向他。 “婉茹，可能在酆都。” 他的话音落下，车厢里一片寂静。 安卿鱼和沈青竹瞬间转过来紧紧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空气太过稀薄，林七夜只觉得此刻心跳得无比的快。 “你......说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你为什么不早说？！”沈青竹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 曹渊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仿佛正在忏悔的罪人。 【对不起，本来说好的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但我不能对你的安危坐视不理。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出事。】 ...... 迷雾。 路宇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周平，眼中浮现起担忧：“陈涵前辈，我怎么感觉......剑圣前辈的气色越来越差了。” 陈涵叹息一声：“方才我已经检查过，他体内有一道神力正在四处肆虐。原本在大战结束后，他最好立即静养调息。 然而，他一直忙着在外面找人，又帮我们抬回了这么多幸存者，结果错过了调理的最佳时机，白白让那些神力损伤了脏腑……” “那我们现在？”路宇看着刚才救回来的三个孩子，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他们是在一处坍塌的学校废墟中发现他们的，除了他们，其他的孩子都已经...... “哥哥，我有点害怕。”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小的男孩看了眼停车场阴暗的角落，又听到外面呼呼刮过的风声，心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别怕，这个剑圣哥哥刚才已经把坏人打跑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回家了。”路宇安慰道。 “可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另一个小女孩问道，她睫毛有些湿，应该是刚才又偷偷哭过。 路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的确，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家。周围是熟悉的街道、学校，家人和朋友也都在这里，只是他们此刻都已陷入昏迷，无法动弹。孩子们无法想象，一座城市是如何被一分为二，而其中一半竟陷入了迷雾之中…… 即便最终能够安全抵达，以目前的人员伤亡情况来看，许多人可能已经无家可归。 “呜呜呜，我想要妈妈......”小女孩见路宇不回答，再也克制不住哭腔。 “别哭别哭，”路宇一边笨拙地给她抹去眼泪，一边出声安慰，“等天亮了，我们就陪你去找妈妈。” 待回到大夏，离开迷雾，天就会亮了。 小女孩抽噎道：“可是天黑已经了好久好久，妈妈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危险？”她被救进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昏迷的人群中找过了，妈妈不在里面。 “不会的。”一直没说话的周平睁开了眼，他眼中带着血丝，声音却坚定而温和，“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坚持着，等着我们带他们回家。” “剑圣哥哥的家人也不见了吗？”小女孩被他眼中的信念感染，止住了哭泣。 “嗯，我惹她生气了，她......不愿见我。”周平垂下眼眸。 “剑圣哥哥不要担心，我也经常惹妈妈生气，但是只要我乖乖认错，妈妈就会原谅我啦。妈妈说过，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不理你哒！” “是吗？”周平神情有些恍惚，缓缓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 那张纸被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已经泛起了些许毛边，仿佛被人千百次地抚摸过。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却没有打开，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 【最终留在回忆里的，只会剩下快乐与释然。】 【希望在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拥有了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如果爱消失了呢？ “轰隆隆——！！” 一道惊雷划过天空，滚滚的雷声在城市上空回荡，久久不息。 众人猛地抬起了头。 ...... 片刻前，迷雾中。 滚滚黄沙如海啸般朝着移动中的城市追击而来。 在那黄沙之中，一张狰狞的巨脸若隐若现，它张着巨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城市吞下，令其永远埋葬在这无尽的沙海之中。 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城市中疾驰而出，犹如一股强劲的飓风，冲向了黄沙的最上方。 悬浮于黄沙之上的赛特见到来人，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 “休，你这是？” 不怪他如此诧异，因为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此时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狼狈。 “咳、我没事，只是被一个人类偷袭了。” 听上去气息还算平稳，身上的外伤虽然多，但基本不深。 赛特的表情中带了点微妙的嘲讽：“人类？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竟然被一个人类伤成这样？简直丢我们的脸。” 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眸色沉沉地盯了赛特片刻，然后移开了目光：“我说了，只是偷袭。而且你怎么就确定，你不会比我更狼狈呢？” 第188章 两败俱伤 赛特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休，而是转向阿蒙：“开始吧。” 阿蒙应了一声，抬起掌间权杖，他并未张口，但一阵晦涩难懂的语调自他腹腔中响起，仿佛那里面有一个人正在念念有词。 休站在他们身后，盯着两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灼热。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穿透黄沙，空中又出现一道人影。 他两手空空，没有带任何武器。长发被风吹散了几缕在额前，却遮不住眉眼间的俊朗与纯粹。 他的目光在面前三位神明的身上一一扫过，在对上站在最后的休时有微微的停顿。 “大夏周平，请诸神让道！” “休，这就是偷袭你的那个蝼蚁？”赛特盯着眼前的人类缓缓开口。 休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要帮我报仇吗？” 赛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挫折竟然让一向不可一世的他变得如此胆怯懦弱。 他看向周平：“区区人类，好大的口气！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给我们开路！” 他抬手一挥，周平脚下的黄沙突然大量凹陷，那张恐怖的人脸赫然调转了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着周平咬来！ 周平身形一闪，整个人登时急速飞掠而起，同时转身朝着人脸凌空一指，汹涌的剑意如同急速坠落的流星朝着黄沙人脸砸去！ “砰砰砰砰！” 剑气入体，飞溅的沙粒如同一朵朵被石头激起的浪花。 黄沙人脸发出了阵阵野兽般的惨叫，竟一时间近不得半分。 赛特冷哼一声，整个人化作飞沙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周平上方。 他张开手掌，无尽的黄沙从虚空汇聚而来，在高空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猛然朝着周平拍下！ 霎时间，沙土如厚重的云层遮掩了整片天空，那巨掌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伴随着神明的威压，朝着下方狠狠压来，仿佛要将周平那笔挺的脊梁一寸寸碾碎！ 周平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沙粒，每一粒黄沙都清晰可见。 冰冷、阴森，那股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吞没，成为埋葬他的坟前之土。 但他未后退半分。 即便上方的厚重巨掌与下方狰狞的人脸都在不断朝他靠近。 他以手指为剑尖，以手臂为剑柄，从头顶上方开始在身前缓缓画出一个圆。 他的动作极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每一寸移动都在与天地共鸣。手臂每划过一分，原本停留的位置便会凭空凝出一柄寒气森然的剑。 待他画完一整个圆，他的周身已分布了数十把剑，剑尖朝外将他护在中心，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仿佛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将敌人尽数斩灭。 周平双手掐动剑诀，猛地朝前推出。 数十道寒芒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朝周围急射而出！ 剑气如虹，带着无可匹敌的锋锐之意，将周遭的黄沙划开道道可怖的伤口。凡是与剑意接触的沙粒，无不消弭于无形。 手掌与人脸彻底崩碎，散落成漫天沙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赛特脸色难看，一转头恰巧对上休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火上心头。 “赛特，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吧？”休带着讽刺的声音传来。 赛特一噎，本欲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到此为止了！” 赛特冷冷看着周平。他将权杖置于头顶，身体内涌现出比刚才数以万计的黄沙，这些黄沙在他身前组成一个足有近千米高的狮身人面巨兽。 巨兽仰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它抬起巨大的前爪，猛然跺向地面。刹那间，下方的城市地动山摇。 它盯着周平，如山岳般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极快速度朝他冲来。 周平用剑意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但那股恐怖的冲击实在巨大，且组成那巨兽的黄沙并非寻常沙粒，而是由赛特身体的一部分组成，这头怪兽相当于他的半个分身。 周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咳咳咳......” “哼，人类终究是人类，卑贱的低等生物也妄想伤害神明？真是愚昧的蝼蚁！”赛特冷笑一声，瞬间出现在周平身后，猛地一掌朝他拍出！ 周平以攻为守，转身放弃抵挡身后的巨兽，汹涌的剑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与赛特的掌心直接对上！ “嘭！！！”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响起，巨大的能量让周围的一切化为齑粉，包括身后的那只巨兽。 周平与赛特同时倒飞出去。 剑气顺着掌心进入赛特的身体，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利刃，携带着狂暴的能量一路破开赛特的经脉。 他的掌心在瞬间浮现出了如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痕顺着掌心继续向上，从手臂迅速地蔓延至肩膀。 赛特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肩膀，汇聚神力筑起一道坚实的墙，将那道剑意强行阻拦，才没有让它顺着血管直达心脏。 “噗——”他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朝着休大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还不待他说完，休的身体如同闪电般飞出，朝着如陨石般坠落的周平冲去，沿途掀起的飓风又将赛特吹得倒退数步。 “......咳、咳咳！”赛特一时不察，刚刚稳住的气血又汹涌上来，“蠢、蠢货......”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刺耳的音爆声自远方响起，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他抬头看去，七道戴着面具的身影稳稳立在半空。 “那是......” “你......你是？”周平瞳孔收缩。 他的身体在重重地砸向巨坑之前，被朝着他飞速冲来的休搂进了怀里。 休的速度快得仿佛撕裂了时间，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瞬间已到了眼前。 休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膝盖。低头对上他的目光时，扬起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微笑。那张面庞光芒闪烁，最后化作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嘘。”她说。 第189章 剑圣成神 【千面】禁墟到时间了。 自从唐婉茹的境界升至人类天花板，这个禁墟终于开始显现出它独特的能力。 她如今不仅可以更长时间地变成别人的模样，更能将周身的气势同样转变成与那人别无二致。 只不过休毕竟是神明，她能模拟的时间有限，不然她也不会在迷雾中等待太阳城的“支援”。 一片飞舞的风沙之中，她与他的身形被彻底笼罩。 她单膝跪地，把他的身体放在地上，然后将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腿上。 她在他的注视中从怀中掏出了他当时送的簪子，然后看也不看地朝后飞射而出。 一时间剑意与飓风不断碰撞，仿佛两人正在里面斗的不可开交。 周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任凭风沙将他的眼睛吹红。他担心一闭上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他张了张嘴，但因为她刚才示意噤声，所以听话地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柔软的手指抬起，那人眼含笑意，低下头直接覆上了他的唇。 周平的瞳孔放大，他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人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裹。 顶天立地的剑圣此刻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唇上的触感温热又柔软，还带着他朝思暮想的香甜。 正当他所有的感知都汇聚到此时，那只扣住他下巴的手指留恋地划过他的下颌，沿着他的颈侧摩挲，然后移至耳畔。等他的耳朵红的如要滴血一般，方才将指尖深深没入他的发间。 周平只觉得一股颤栗直击天灵。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胸前剧烈地起伏，琉璃色的光芒穿透肌肤表面。他的耳畔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唐婉茹抬起头，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轻笑了一下。 然后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突然低下头在他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 周平彻底噤声。 “怎么一点都没有进步，我的前男友。”她的声音响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气色刚好一些的周平听到最后几个字，嘴唇又是一白。 唐婉茹没管他的脸色，看向他散发着光芒的胸前，手指解开他衣领上的扣子，将衣服朝下一扯。 坚实的胸膛里，一颗心脏正在散发着璀璨的光。 【琉璃赤子心】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那片肌肤，那颗心脏跳动得愈发急促。 “砰砰、砰砰。” 她笑了一下，周平觉得她听见了。 他攥紧手指，微微侧过脑袋看向一边：“你......你是不是已经有别的......” 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嗯？为什么这么说？”唐婉茹摩挲着他的胸膛，圆润无害的指甲偶尔闪过冷冽的光。 “你曾经送给别人一个.......蛋。”他自己可能也觉得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说完以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哦，那个啊，”唐婉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个自有用处，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她说的毫不留情。 周平也没有生气。他长长的睫毛上粘了些沙粒，眼睛因为进了沙子而有些湿润。他就这样仰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真是又乖又可怜。只可惜头顶的买家铁石心肠，不轻易收送上门的东西。 “你想好了吗？”她问。 他们都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 她曾经问过他，在他心里，谁可以排在她前面。 他当时的犹豫让他失去了她，但现在他不会再犹豫了。 “我......” 他眼中亮起光正要开口，就被一根手指按住了唇瓣。 “机会是需要自己争取的。”唐婉茹缓缓说道： “周平，等你能够真正站在我身边时，我才会再考虑这件事。而现在，我需要你，”她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道， “打破那层枷锁，让天上那个叫我们蝼蚁的家伙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先帮我走一走那成神之路吧，周平。 让我看看，在那层禁锢背后，究竟有什么在潜伏窥伺，亦或者暗藏杀机。 周平怔怔地看着她，此时才发觉刚才她吻下来时那股甜蜜中包裹着的滚烫早已流入他的肺腑，那蕴含着神力的血液飞快地修复着他重伤的身躯， 他的周身仿佛被浸泡在了温泉里，暖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那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她说她需要他。】 【她需要他。】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在咆哮。 她掌心下的琉璃心脏越来越亮，越亮越亮。 “咔擦——”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声轻响。 周平身体内，精神力中，那道束缚了人类百余年的基因枷锁终于碎裂！ 周平的眼神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在这一刻，他仿佛透过天空看见了无垠的宇宙，洞穿那些无序又有序的物质，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透彻。 在那更高维度的空间中，一道道法则编织着世界的一切。所有的无序实则已早有定数，所有的有序其实均暗藏玄机。 然而，所有的法则都已被不同的地域，或者说是不同的体系划分。 而掌控这些法则的，只有世间的至高生灵——神明。 难怪他们说人类是蝼蚁，难怪他们不把这城中的上万条生命放在眼里。 因为在他们眼里，人类根本不值一提。 巨象会在乎自己一脚踩死多少只蚂蚁吗？蓝鲸会担心自己游动间拍散多少海藻吗？ 它们不会，神明也不会。 而这世间法则那么多，却早被瓜分完毕，没有一条留给人类。 人类成神，难如创造法则。 那他就创造一条法则！ 一条为了打破枷锁，为了从底层挣脱，为了所有人的未来，为了让那些将他们当成蝼蚁的家伙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为了能够真正站在她身边的，法则。 一剑光寒十九州。 “剑来！——” 第190章 化道 天地之间，风云骤变。 一股澎湃的剑意冲天而起！ 悬浮于城市头顶的龙象猛地调转剑身，从天空急速向下俯冲，犹如一道惊雷自云端劈向人间。 “锵——！”天空中响起一道比雷声更震耳欲聋的剑鸣。 周平伸手随意一握，龙象剑便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将剑平举于身前，指尖在剑身上划过，浩瀚的精神力伴随着那一缕玄妙至极的剑意灌入其中。 龙象剑嗡鸣一声，发出的寒芒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注视着虚空，在那虚无缥缈的大道上猛地一斩！ 天地间传来某种金属交鸣的声响，清脆而凌厉，带着两者互不相让的决绝。 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锋锐之意，瞬间穿透了战场的喧嚣，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林七夜等人正奋力抵挡着被阿蒙召唤出的无数只神秘。在那道剑鸣响起的瞬间，所有的神秘生物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慑，动作微微一滞。 林七夜抓住这短暂的间隙，手中的直刀猛然挥出，将一只克莱因级别的红色穿山甲劈成两半。 “老师......” 正与赛特缠斗的黑夜女神倪克斯猛然抬头，轻盈的黑纱在空中飞舞，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诧异。 赛特也停下了攻势，黄沙在他周身缓缓流动，眼中满是凝重。 “这是......新的法则？” 几大神国的至高神同时看向了大夏的方向。 “做的不错。”唐婉茹在周平耳边低喃，而后面容与身形在眨眼间变回了休的模样。 还未等周平从她突然的变换中回神，唐婉茹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掌心放于自己胸口。 周平先是一惊，而后脸色一红正要抽出，就见唐婉茹冲他扬起了嘴角。 “嘭！——” 一道身影猛地倒飞而出，如同离弦之箭穿透道道云层，然后重重落在了黄沙之中。 “休！”赛特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惊惧愈甚。 他并不是有多关心休，而是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害怕。 那个拿剑的男人在尚未成神之时便可与他们一战，现在他掌握了法则之力，便有了真正的斩神之力！ 赛特身形一闪，来到了休的身前。 倪克斯见状飞速闪身回到了林七夜身边，为他震慑住那些蜂拥而至的神秘。 “你怎么样？”赛特蹲下身去查看休的伤势， 他想看看这新的法则之力有多强悍，休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被攻击的，从他受伤的程度可以大致推断出这道法则能够对神明造成的伤害上限。 “咳咳......赛、赛特”休捂着胸口想要坐起，手肘一软，又要倒下。 赛特皱眉扶住他。 眼下阿蒙还在对大夏国运施加诅咒，脱不开手。而对面不仅有突然出现的黑夜女神，还有一个新的法则拥有者，如果休不能继续，那岂不是要他以一敌二？ 他握着休肩膀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眼中划过鄙夷与恼怒，又被他强压下。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我......”休看着赛特，他的脸色无比苍白，气息比刚才明显弱了许多。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很轻，刚说了一个字就仿佛喘不过气一般，颤抖着抿唇忍受痛意。 他捂着伤口的手有些颤抖，前胸衣襟上是一大滩带着青色光点的血迹。 赛特没什么耐心，伸手就要直接撕开那团浸透血渍的布料，亲自查看他的伤势。 突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从远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那个总是沉默的拿剑男人突然响起的、包含怒意的声音：“你找死！” 一道恐怖的剑意带着凌厉至极的杀意径直朝着赛特斩来！ 赛特骤然转身，手中权杖飘至身前，他双手合拢时骨节爆响，，左右手十指交握、翻折，极快地打出一道手诀。 他的身体再次溢出大量的黄沙，随着他的手诀向外推出，那些黄沙在空中汇聚成一柄权杖。 那柄权杖与他身前的权杖完全相同，只是大了数百倍，权杖上镶嵌宝石的位置此时是由一颗颗沙粒组成的恐怖人面。 “轰——！！！”权尖对剑芒！ 两道恐怖的神明威压碰撞在一起，巨大的能量波动仿佛能直接撕裂虚空，白到耀眼的光吞噬了中心的一切，惊天动地的声响在此刻仿佛被消音了一般，只给周围的人留下了视觉感官。 黑夜女神倪克斯及时用夜色将林七夜等人笼罩在其中。 没有人看到，躲在赛特身后的休唇角微微勾起。 因为那柄权杖在剑之前可谓是——不堪一击。 黄沙化作的权杖从顶端开始节节崩碎，那些碎裂的部分甚至连沙粒都未曾留下。 “砰砰砰砰砰！”权杖彻底化为齑粉，但剑意未曾停歇，仍旧锐不可当！ 没有时间给赛特再次凝聚黄沙了。 赛特大吼一声，将神力汇于掌心，直接以神明之躯与其对上。 “我就不信，你一个刚刚拥有法则的人类还能伤我的神明之躯——啊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挡在身前的双手被同时爆开，两只手臂在瞬间化为血沫飞溅！ 他被那股恐怖的冲击直接撞飞，“嘭”地一声砸落在休身旁。 “噗——”赛特伤上加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奄奄一息’的休看了他一眼，伸出染血的手掌将他扶起。 “咳、咳咳你怎么样？”休缓缓问道，手掌扣住在他伤口作势想帮他恢复，黑色的血液伴随着神力涌入赛特的身体。 赛特看都没看休一眼。他死死盯着周平，眼中尽是滔天的杀意。 “该死的人类！！”从未体会过的极致痛意与败给人类的羞恼同时涌上心头，赛特狂吼道，“我堂堂九柱——” 他的声音一顿。 只见周平的肩头突然爆开一小团血雾，这团血雾在空中化为丝丝缕缕的白线消散在空气中，仿佛是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周平眉头微皱。 赛特见到此景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肉体凡胎，即便拥有了法则，也是以命相抵，不过是飞蛾扑火哈哈哈哈.......” 他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抬手挥开休的手掌，重新站了起来。 “母亲，这是......” 站在林七夜身前为他震慑控制住所有神秘的倪克斯眉头微微皱起，而后轻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已经是神明，但身体仍旧是人类。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法则之力，每动用一次法则，就会加速肉身化道......” “怎么会这样......” ...... 无人注意的到，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第191章 阴谋与阳谋 “迦蓝，给周平前辈用【不朽】。”林七夜皱眉道。 迦蓝点头，飞至周平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背上。 赛特张开双手，黄沙一个个海底旋涡般在他的身体周围流转。随着神力的输出，他浑身的血液加速流转，有几缕黑色顺着顺着脉络一闪而过，快速地延伸向他的颈间和胸膛。 “休，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只要再撑一会儿，等这个蝼蚁化道，局势就会从二对二变成二对一。他们的赢面很大，而且到时候这新的法则......赛特的眼中划过贪婪。 但他没得到回应。 赛特转过头，只见休坐在地上，正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又怎么了？！”他简直要被这个废物气笑了。 休的眸子动了动，冰冷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从空中挪开，依次扫过在场几个神明：赛特、倪克斯、还有周平。 赛特的眼神中全是恼怒与不解；倪克斯瞳孔微缩，轻轻皱起了眉；周平专注又认真地看着他。 “呵——”他轻笑出声。 原来这才是人类与天生神明之间的鸿沟。 原来那人类成神之路背后，是必死的阳谋。 历经艰难与考验，人类最顶尖的心性与战力，成神的结局竟然是成为大道的养料。 什么天花板，那不过是成为养料的一道门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到底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赛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休该不会是吓到疯魔了吧？ “要不是我已经......”休看着自己的掌心，缓缓捏紧了拳头，细碎的鳞片在手指皮肤上一闪而过。 他站起身，黑洞洞的眼珠对上赛特：“还有2个，一人一个。” 赛特以为他说的是对面的周平与倪克斯，又见他表情平稳语气正常，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对面。 “可以。你去对付没有实体的黑夜女神，我来让这个人类尽快化......咳、咳咳......你、你竟然......” 赛特的身形猛地一震，茫然地低下头。 三根白玉般的手指自他后颈刺入，从两条锁骨中间洞穿而出。 滚烫的鲜血撒落在黄沙之上。 “怎、怎么会......”赛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身后的不是休，他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赛特掌心一翻，周遭的黄沙旋涡就要朝着身后袭去。 休的手掌突然抽出，五指扣住赛特脊椎猛地一扯！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还没传远，他的整条脊柱就全部被扯出体外！ 与此同时，从他胸前和颈间突然冲出的数条黑色丝线，犹如一副悬浮的外置骨架，从身后将他隐隐包裹在其中，仿佛有一个巨人正在身后环抱住他。 然后，一点一点的，将他体内的血液、神力与灵魂挤出体外！ “啊啊啊啊啊啊！”痛苦至极的嚎叫响彻天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倪克斯紧紧皱起眉。 “母亲，他们这......该不会是献祭吧？”林七夜问道。 倪克斯摇头：“不......那应该不是休。” 她刚才只是觉得休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朝着赛特出手。 此时她看着那从赛特体内被强制挤出的神血，心中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惧。 不是同为神明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惨烈死状有些兔死狐悲，而是她觉得，从这一刻开始，自诞生起掌管着法则的天地间至高生灵，可能会从云端跌落，然后被强行塞入到某条食物链当中。 安卿鱼看着那熟悉的黑色丝线，微微眯起了眼。 这一幕与临唐祭坛简直异曲同工。 【是她。】他将目光落在了休身上。 片刻后，哀嚎声渐歇。沙尘散落，飓风骤停，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的赛特犹如一具空壳，骨肉中的血液被尽数抽干，融入进身后愈发庞大的黑色丝线中。只余头颅还维持着神志。 “你、你是什么时候进入到休的身体的？”他的四肢无力地软倒，头颅被身后的休捧在掌心。 休将他的头转过来，笑着对他摇头：“嗯～错啦，从一开始就是我啊。” 他用着休的声音，语气却与休截然不同，柔软甜腻，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背脊发寒。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缓缓变化，皮肤、轮廓、骨架甚至头发泛起了光。光芒散去，出现在第五特殊小队眼前的是一道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黑色的长发束起，发顶盘旋着蛇鳞纹路的鎏金发冠，白色的发带如同垂耳发髻般坠在两侧，发带尾端长长的落在身后，无风自动。 她还是惯常的一袭白裙，腰上缠着两条交缠的金色细蛇，一条近乎透明的青色披帛挂在两臂间，迎风漂浮间如同一双羽翼肆意地舒展。 她摸着手上与当时送给沈青竹的一模一样的手钏，转向众人，缓缓一笑。 “好久不见。” “婉茹。”五道声音同时响起。 周平抬脚就想朝她走去，就听身后的迦蓝闷哼一声。只见她的唇角流出鲜血，身体一晃便坐倒在地。 迦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苍白。她缓了一会儿，抬起头，面带歉意地看着周平的手臂上又爆出了一团血雾。 第192章 肉身成神 “老师！迦蓝！”林七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的回了神，身形闪至两人身边。 “你们没事吧？”他扶住迦蓝的后背。 迦蓝摇摇头，“抱歉七夜，我的境界还不能抵抗法则之力。” “老师......”林七夜看向周平，将自身的底牌通通想了一遍，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于是转头看向倪克斯：“母亲，你有什么办法吗？” 倪克斯摇头叹了口气。 “交给我吧。”唐婉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前，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她伸出了白皙的掌心。 “婉茹你......”林七夜正想说什么，就见周平已将手放在了她的掌心上，然后将她的掌心包裹住。 林七夜的声音一顿，他怔怔地转头看向周平，就见平时沉默又不喜与人交流的老师此刻的目光竟一刻也未从婉茹身上离开过半分。 他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他们是否认识，但看见周平消失了一半的肩膀，突然没了问出口的勇气。 他的指节紧紧攥起，幸好迦蓝拥有不朽才没有因此受伤。 “七夜？”迦蓝感觉有些不对，皱眉转头看向林七夜有些苍白的脸色。 ......接着她发现，不仅是七夜如此，小队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曹渊低头看着空无一物只剩尘埃的地面。 安卿鱼沉默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镜片在黑夜偶尔折射出冰冷的光。 沈青竹的手放在衣服口袋中，皱眉紧紧盯着那两人交握的手，他的眼中有挣扎与怒火，但最终只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迦蓝暗自想着，然后就与神情复杂的江洱对上了视线。 【她就是唐婉茹。】她看懂了江洱眼中的信息。 她一怔。 婉茹，他们刚才叫她婉茹。原来她就是唐婉茹。 七夜他们每到一座城市，都会暗自找寻她的痕迹。她曾经无意间听七夜和卿鱼提起过，“用‘鱼饵‘扩大搜索面积”、“动静小点，不能被守夜人察觉”。 她曾在一次聊天时带着好奇问起过她，在七夜和曹渊他们的描述中，她是一个性格很好又勇敢乐观的女孩。她记得那时没说话的安卿鱼只是笑了一声。 在临唐听到了江洱的描述后，她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多了一层神秘。 直到几天前曹渊坦露了他们在淮海的相遇，她才知道原来那天她就在百里集团外。她竟然看着曾经的同袍深入险境。 她当时不认同地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七夜几人神色如常，并未因此感到伤心，反而一副外面安全她本该如此样子，便突然咽下了口中的话。 而此刻，见到她谈笑间果决残暴的手法，不禁心底微寒。 ‘勇敢乐观’是看出来了，但是性格很好......? “不用担心。”唐婉茹那双乌黑的眼珠扫过了在场众人，包括站在林七夜身旁隐隐护在他身前的倪克斯和有些怔愣的迦蓝， “我会救他的。” 她说着，拿起周平的手放在了赛特的头颅上。 赛特仿佛明白过来什么，惊恐至极地看着她。 “......你、你要......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 他尖叫着，试图扭动头颅避开。 “嘘——别担心，”唐婉茹温柔地摸摸着他的头， “休已经帮你试过了。” 她捏着周平的指尖点向赛特的眉心，一缕金色的恐怖能量被她牵引着从赛特头颅内强行取出。 赛特的神情痛苦且扭曲，在那股能量被彻底抽出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一般，双眼睁大，再没了任何气息。 而那缕能量中，隐约可见有一个金色的灵魂在其中挣扎，抗拒着想要逃离。 那张脸与赛特别无二致。 唐婉茹伸手抓住了那股能量。 【那是......黄沙本源。她竟然可以强行掠夺本源。】倪克斯瞳孔骤缩，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灰色的雾气从唐婉茹的掌心弥漫而出，犹如一座囚牢，将那灵魂束缚在其中，然后一点一点地缩小面积，彻底吞噬。 如果酆都大帝在此便可认出，那是当时从冥界死城当中吸食的那部分死气。 而被剔除了灵魂的本源犹如恢复了最原始的灵动与活泼，扭动着想要挣脱那双手离开这一方天地，回归自由。 唐婉茹周身的气势突然一变，一股仿佛能令人压抑的、吞噬一切的黑色雾气从她体内涌出，强行包裹住那缕能量，将它猛地拍入了周平手掌。 周平闷哼一声，强忍着没有倒退，原本刺痛的心脏在转瞬间被一股柔和之力包裹。 那股力量不断地修复他剧烈跳动着、散发着极致光芒的心脏，那些被光芒灼伤的部分正在缓缓愈合。 “咚咚、咚咚”它的跳动变得沉稳且有规律，焕发生机。 与此同时，周平的身后凝聚出一个由黑色雾气组成的身影。那身影通体漆黑，丝丝缕缕的黑线穿梭在其中，这一场景与当时吞噬赛特之时极其相似，迦蓝忍不住想上前一步。 只见自那些雾气的外围涌出汩汩鲜血，那些鲜血当中带着点黄沙特有的金色。大量的鲜血汇聚在一起，犹如一道金红色的光圈。 鲜血当中蕴含着的强大神力，让周围的黄沙突然躁动起来。 一粒粒沙粒自地面浮起，夜空仿佛被覆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又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特大的沙尘暴。 那个黑雾组成的身影从背后抱住了周平，金红色的血液随着‘它’的动作悉数涌入周平的体内。 周平的身体被一个黑金色的巨茧包裹在其中。 在茧内，他那本就缺失了一部分的肩膀，此时继续爆开成血雾的趋势突然一停。 那些爆开飘散在空中的缕缕白丝被他体内的一股强大引力重新吸了回来，与他身体中的某种能量结合、凝实，重新组成他的细胞、组织、血肉与骨骼。 这样的变化不仅仅发生在已经化道的那些部分，连同尚且完好的躯体也在发生着肉眼不可见的转变。 神血为祭，本源铸金身。 脱胎换骨，肉身成神。 第193章 返程大夏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倪克斯看着唐婉茹认真说道。 “哦？我以为你会想和他做交易。”唐婉茹未语先笑，声音里似乎透着些惊讶。 倪克斯看了一眼破茧而出后站在唐婉茹身旁的周平，心中对他们的关系明了了几分。 况且在他们的关系中，谁为主心，谁为从属，一目了然。 但她还是依言转身看向了周平。 “我需要一柄剑。” ...... 半日后，迷雾。 夜幕小队的几位成员和陈涵以及路宇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 “所以，黑夜女神就和剑圣前辈一起去奥林匹斯了？”路宇问道，“那你们的那个同伴呢？” “她......说还有别的事，就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林七夜拨弄了一下身前的篝火， 路宇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看到坐在一旁的百里胖胖冲他做了个“别问了”的口型，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七夜的眼中倒映着火光，有些出神。 他本想问问她的近况与这一年多的经历，但从她展现出超过克莱因的实力之时，他突然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她成长了许多，而他先是在斋戒所昏迷了半年，到现在也才是海境。 她一定经历了许多的磨难与挫折，才能成长到如今远超同辈的水平。 但她的笑容一如当初，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她还是记忆中那个她。 “七夜。”她在他的犹豫和踌躇中主动走到他身前，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之前在淮海没有去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永远不会。 她从黄沙中走来的样子与多年前在沧南火车站的那一幕重合。 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走到他跟前时，让他有一种周围人都变成黑白色的错觉。 “抱、抱歉......”而他说的话一如当初。 抱歉没有阻止他们将你关进斋戒所。 抱歉没有早点去找你。 抱歉说过要保护你，但食言了。 抱歉刚刚竟然......有那么一刻，嫉妒到想毁了眼前的一切。 幸好。 幸好你来抱我了。 我不会怪你，正如当初我在心底承诺的，如果你不愿意再继续朝前走了，那么剩下的路就由我来走完。 林七夜缓缓抱住她，闭上了眼睛。 仿佛仅仅是一瞬，她松开了手。然后依次拥抱了沈青竹、曹渊，甚至还有安卿鱼。 沈青竹与她相处过很久的一段时间没什么奇怪的，但曹渊和卿鱼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 “唰——”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一只神秘的身体，安卿鱼低垂着眼在，一层层地解剖着身前躺着的一具克莱因级别的神秘。 从粗糙的表皮到富含毛细血管的真皮，再到淡黄色柔软的脂肪层，然后细细地切开肌肉，看清楚下面分布的骨骼与器官。 他眼中灰蓝色的光芒不停地闪烁，一具又一具的揭破后的神秘尸体被丢在一旁。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进行了许久，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如此轻的敲门声却在瞬间打断了他的动作，他手中的手术刀重重地一划。 “谁？”他微微侧脸，眼神看向大门。 “是我，卿鱼。你已经在里面好久了，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江洱的声音传来。 其实她可以无视物理的阻隔直接穿门而入，但她从不会如此。安卿鱼平时虽然看着很好说话，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莫名的害怕。 “不了，谢谢。”安卿鱼回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没有时间吃东西，也不想吃东西。 这些神秘解剖完应该能够让他的境界向前一大步。他必须加快速度，这样才能追得上她的脚步。 如果他只是一个海境，还谈什么帮她探察守夜人的动向，还怎么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救她，还如何......站在阳光下喜欢她。 可她刚刚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他了，即使他们在外人面前毫无交集，即使应该已经是她过去式的剑圣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们都不懂她，只有他，只有他知道她真正的身份，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有他们才是一类人。 他低头加快动作。 快点，再快一点...... ...... “老曹，你站在这里看什么？”百里胖胖走到曹渊身后，他们身前是道巨大的地底裂缝。 “没什么。”曹渊闭了闭眼。 “这片裂缝就是当时我们落到酆都的入口吧，哎，一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百里胖胖低头朝里面看了眼，感叹道。 “是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时在津南山，他们也是掉落到了地底裂缝当中。 而且她还没穿......曹渊想到此处，脸颊微微泛红。 也幸好此时仍在迷雾中，除了篝火边有些许的亮光，周围仍旧一片漆黑。在这样的夜色保护下，百里胖胖才没有一眼看出来。 “那这也没这么好看吧，有必要盯着这么久嘛？”百里胖胖有些不解的嘟囔。 他感觉这些少男的心思真矛盾，有时非常好懂，有时又无比难猜。 就像之前唐婉茹挨个给了他们一个拥抱后，百里胖胖原本也准备张开手应一下景。 倒不是他有什么心思，而是他看连曹渊和安卿鱼都这样了，那他作为一起从新兵训练营出来的战友，第五特殊小队的开心团宠，也得表示表示。 毕竟之前与唐婉茹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也没有过什么纠葛。至于百里集团......其实他还得谢谢她替他了结了百里景和百里辛。 谁知道他刚张开手，就见唐婉茹直觉略过他走向了沈青竹。 他当时觉得尴尬极了，真的。 特别还是在周围几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 第194章 带王字面具的男人 金色的蛋摇晃了一下。 “知道啦，这就给你。”沈青竹用平时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温柔语调，轻声对着面前的蛋说道。 他调动体内的精神力，炙热的火焰将他手中从神秘身躯中挖出的晶状体烧的成了一团流淌的液体。 那液体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是调制后的甜酒，颜色通透又充满神秘。 他将那些液体送入一口锅中，与里面已经积攒了的一部分混合。 锅中液体的高度在飞速降低，金色的蛋被安稳地放在正中央，时不时地摇晃一下，仿佛在催促他加快速度。 沈青竹用勺子将液体舀起，淋在蛋壳身上，看着那些五光十色的液体一点点被吸收。 “也不知道，再见她还需要多久......你要快快长大，我才可以带你早点去找她。” 明明今天才见过面，却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只是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不敢主动去和她说话。 因为津南山一行，他几乎葬身山腹，是她给的小蛇保护了他。 此后他潜伏在古神教会一直没有机会去探寻她的消息，谁曾想她却被关进了斋戒所，此后音讯全无...... 直到临唐一行加入了夜幕小队，他才得知了她此前的经历。他本想第一时间离开小队去找她的。可林七夜的话打动了他。 夜幕他们也一直在找她，人海茫茫，一个人的力量始终不如一群人的力量。 夜幕小队会经常去不同的城市出任务，容易接触到当地驻守的守夜人小队或者普通人，更容易得知她的踪迹。 可到了今天......在看见在剑圣前辈那样自若地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定有什么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眼中有了另一个人。 但好在占的不多。 她走到他面前准备抱他的时候，手刚伸到半空就被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夜幕小队的几人，还有那位打破人类天花板的首位成神之人。 他沈青竹不比任何人差。他一定会成为最后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她最信任的人。 就比如说现在。 他温柔地摸摸蛋壳，轻声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因为她说，小蛇中有她曾经的一缕神念。 蛋身晃了晃，仿佛是在回应他。 ....... 迷雾，高空。 “我没想到你会直接和我走。”倪克斯道。她以为周平会给她一把注入过剑意的剑，没想到周平竟然选择让龙象带那座城的人回去。 应该是那个人的决定...... 周平沉默了片刻，直到倪克斯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后才缓缓说道：“你是七夜的母亲，我作为他的老师，能帮的忙我自然会帮。而且作为交易，你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他指的是黑夜女神从衣裙上撕下的一大片黑纱。 其实他原本的确没打算亲自去奥林匹斯。 但婉茹说的对，黑夜女神回归复仇，作为第二梯队的神国奥林匹斯一定会掀起巨大的动荡。 他与黑夜女神一同前往，既可以在第一时间探察到奥林匹斯的动向，也可以在熟人的帮助下少走些弯路。 最重要的是婉茹尚未到神境，却可以用吞噬之力掠夺其他神明的神力本源，用来给人类重塑肉身。 这个能力太过逆天，一旦泄露出去，可能会为她带去灭顶之灾。 虽然倪克斯承诺过不会泄露消息，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有时就算她不说，别人可能也有其他方法读取她的记忆。 要不是倪克斯与七夜关系匪浅......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绝不会让她置身陷阱。 周平垂下眼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光。 ...... 一块七彩鳞片悬停在半空，鳞片之下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光照，将里面的人与周围浓稠的迷雾中隔开的同时，照亮前方的道路。 唐婉茹独自走到一栋破败不堪的建筑中。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所社区医院，历经百年，原本白色的外墙早在岁月与风沙的侵蚀之下风化了一部分，露出当中垒砌的砖石与水泥。 因为迷雾，医院门口人迹罕至的台阶上连苔藓都已绝迹。 她径直穿过门诊大厅，来到了一楼角落的药房之中。 这里的保存尚且完好，只是经过了百年，里面的药品都已经无法使用。 她推开门。 “吱呀——”一声，金属材质的门已经生锈，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她走过一排排药架，来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一个身影仿佛一尊雕塑般静坐在那里。 她走到那身影跟前，蹲下身端详着他。 “休，你一定也想回太阳城吧？” ...... 东海，迷雾。 “这里离大夏应该不远了。”安卿鱼站在城市边缘的高楼上缓缓道。 之前上百具神秘的尸体已经解剖完毕，他周身的气势变得愈发深不可测。 “总算可以回去了。”百里胖胖伸了个懒腰，城市的电力系统尚未恢复，平时连一点消遣都没有，这几天队里的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闷，只有江洱和迦蓝可以陪他偶尔说说话。 林七夜正坐在楼顶眺望着远方，突然，他眯了眯眼，站起身。 “七夜，怎么了，是不是看到陆地了？”百里胖胖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是，我看到海面上有一条小船，船上好像站着一个人。”林七夜皱眉。 一个人？在迷雾里？这场景怎么想怎么古怪。 随着龙象剑的飞速疾驰，悬浮的城市正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不太对劲，我们过去看看，你继续和路宇守着，龙象剑会一直朝大夏境内飞去的。不用等我们，我们会自己赶上来的。”林七夜对着一旁的陈涵说道，然后示意小队成员，几人一同离开了酆都法则，朝着那艘小船飞去。 离得近了，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他穿着灰色的斗篷，腰间挎着一柄长刀，一动不动地站在船上，面朝着林七夜等人飞来的方向。 他的脸上是一副熟悉的王字面具。 第195章 时间漩涡 “王面？”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那人。 不会错的，不仅是王字面具，还有别在他腰间那柄弋鸢。 可是王面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假面小队在附近做任务？ 那人没有回答，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犹如一尊磐石般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对面的几人，手放在刀柄之上，缓缓拔出了弋鸢。 刹那间，时间定格。 浪花边缘的水滴清晰地倒映着此刻的场景： 在那艘小船上，带着王字面具的男人提刀跃起，刀身反射出凌冽的寒光，朝着一动不动的七人划去！ “嘭！”一道金属碰撞声响起，只见那七人当中的一人突然身形一闪，拦在其余几人身前，徒手接下了王面的攻击。 她后退几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弓，箭在弦上，直视前方。 “你想干什么？” “挽救亿万生灵的性命。”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但今天我在这里，你休想伤害他们分毫！” “是吗？如果我一定要呢？”面具后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眨眼间出现在了迦蓝身后。 迦蓝瞳孔一缩，迅速转身格挡。 “嘭！”两人现在的境界差距远不是一个【不朽】可以弥补的。 迦蓝整个人倒飞出去。 她身形在空中一转，在手中的弓箭朝着身后的酆都防护罩一射，借用防护罩反向的冲击力勉强止住了继续朝后飞的趋势。 而闪身至六人身前的人已经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不！！！——”迦蓝惊恐地喊道，可惜她的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带着面具的那人挥刀而下！ 突然，那人的动作一停。 弋鸢斩出的刀芒在中途消散。 面具后的视线落在了沈青竹身前的一动一动的口袋上。 那只口袋不是很大，装了一个圆滚滚的蛋，此时蛋身露了一半在外面。 它似乎没有受到时间停滞的影响，蹭了蹭口袋想要出来。 可平时会第一时间接住它的那双手却许久都未出现，柔软的布料让它在晃动间一不小心就掉了出来。 下方就是幽深海面，一旦落入海中就不容易再找寻了，而且海中不知是否有什么高境界的神秘...... 带着面具的人下意识上前伸出手接住了那颗蛋，而后怔在了原地。 他在这上面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你怎么在这里......” 只这片刻停顿的功夫，迦蓝已经再次飞挡在六人身前。 她再次将弓箭对准对面的人，箭弦拉满，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你休想伤害我的同伴！”她怒吼道。 “同伴......真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那人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轻声呢喃道，“但如果现在动手，你是不是就不会......罢了。” 他说着，看着手中捧着的那颗蛋，头也不抬地单手再次挥出一刀。 这一刀蕴含的恐怖能量比之前那一刀要强上百倍，迦蓝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抵挡，在一瞬间就被震飞。 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刀光因此不再是笔直的，而是犹如回旋镖一般，从后方袭向了迦蓝。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与酆都相反的方向飞射而出，沿途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点，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随后，那人将弋鸢猛地挥出，笔直地刺入海面......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海底的弋鸢表面升起，在瞬间形成了巨大的漩涡。那漩涡裹挟住海面上悬空的六道身影，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牢牢抓住，拖向了深渊。 他空出来的手正准备摸一摸手中的蛋，却见那蛋突然摆动了一下，在他来不及拿稳之前，犹如一个小型炮弹般冲向了海底。 它本是朝着熟悉的气味游去的，但强大的漩涡冲刷下，一股沾染了大量神秘血液与气息的味道萦绕在海水中。 它瞬间掉了个头，朝着那个方向冲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漩涡中。 “竟然选择和他一起......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杀了他。” 海面上过了许久，传来一声叹息。 ...... 大夏。 淮海。 王面突然皱眉看向了远方。 “怎么了队长？”旋涡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王面，有些好奇地问道，“看见熟人啦？” “没有吧。”天平第一时间朝王面所看的方向望过去，扫视了一遍人群后肯定道，“没有熟人。” “你怎么知道，万一是队长认识的呢？”旋涡反驳道，“我看队长这个表情就是看见熟人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队长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万一队长就是看到美女挪不开眼了呢？”天平一手指向对面。 他们现在位于海边公路旁，对面的沙滩上随处可见靓丽的身影。 “我......”王面想要说什么，被旋涡打断： “我就知道，队长皱皱眉我都知道他是肚子饿了还是吃坏了肚子，而且他哪有心情看什么沙滩美女，他满心满眼都在找唐唔唔唔——” 他的嘴巴被一只手强行捂住。 “别乱说。”王面低声道。 “队长，你说高层之前发布那条通缉令到底是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唐婉茹到底干了什么让他们这样畏手畏脚的？”天平直接问道。 “......我也不知道。”堵住一个没堵住第二个，没想到他直接大咧咧地说出来了......王面顿了顿，方才回答。 “捏～不要强硬～要和缓～当时在集训营我就说她不简单吧，高层这明显就是既有所求，又不想得罪人......啊！轻点轻点、蔷薇姐......”月鬼说到一半，被蔷薇一把捏住了耳朵。 “再给我夹着嗓子说话，小心我揍你。”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196章 不能用禁墟的地方 “哗啦啦——”海浪拍抚过沙滩，海水的尾端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泡沫，如同漂亮的蕾丝裙，在退回海中之前与金色的沙粒融为一体。 安卿鱼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鼻梁上的眼镜早就不知所踪，他一边坐起身一边眯眼打量着周围，脑海中回想并分析着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在通往大夏的海域之上，他们遇到了在一叶孤舟上带着王字面具的男人。 七夜、曹渊、百里和青竹都喊他“王面”，说明他们都是认识这个人的。 而他们几人的社交圈只有在之前的新兵训练营时是重合的。 根据那个“王面”身上的装扮，他一定是守夜人。从他出刀时的境界威压可以判断，他的境界远高于他们。 所以他要么是当时的教官，要么就是特殊小队。 据他所知特殊小队当中恰好有一只叫作“假面”小队，名字正好是与面具相关的...... 当时“王面”将手搭在刀柄上后，他的所有感官和意识都陷入了停滞......所以那个王面拥有的应该是时间类的禁墟，或者说是神墟。 一个特殊小队的时间神墟拥有者，特地将他们送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对未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的目标是所有人，还是......只有他？ 他皱眉思考着，一边站起身准备找一找周围是否有小队成员的踪迹。 在转身时，他突然顿住了动作。 只见身后的沙滩上，有一个无比眼熟的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蛋壳有一半都嵌进了沙子里。 他瞳孔微缩，下意识想用【唯一正解】去看一眼蛋壳中的情形。 可下一秒，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有一种正在被窥视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他眼中的灰蓝色立即消失，静静地站立在原地，手术刀不知何时已从衣袖滑落到了手中。 那股带着强大威压的目光在附近停留片刻，在扫过沙滩上的那颗蛋时，安卿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指紧握着手术刀，内心的警觉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刚才就观察过周围，沙滩后方就是一处树林，可以隐蔽身形，若有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用冰丝卷起它躲到那林中...... 但好在那道目光没在蛋上多加停留，并且无任何停顿地扫过了他。 安卿鱼微微松了口气。 直到感受到目光消失，他才蹲下身，抱起蛋快步消失在海岸边。 ...... 安卿鱼的衣服都已经被海水浸湿，滴滴答答地不断朝下滴着水。 周围的温度不算高，体感的温度差不多在5度左右，而且现在是白天，夜晚的温度只会更低，他看了一眼怀中一动不动的蛋，眼底闪过担忧。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找到林中的一处空地，将蛋小心地放在细软的沙堆中，脱下白大褂，仔细地将其拧干。 然后用白大褂将蛋仔细地包裹在其中。 他此刻身上仅剩一件黑色t恤，好在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对温度的适应能力远超常人，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会轻易感到寒冷。 他抱起蛋，朝着林外依稀可见的公路走去。 ...... 公路旁果然有指示牌，但待他看到那蓝底白字的指示牌时微微一愣，然后皱起了眉。 只见那上面写着一串类似符号的文字“かんかいどうろ”[公路出口]，一撇一捺隐约可见大夏文字的笔锋，但似乎是简写或者某种变体。 【这些文字的样式......这里是樱花国？可那不是早在百年前就消失了吗？】 他忽然想到了王面的能力，时间神墟......他这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百年之前的樱花国？ “滴滴滴——”一阵鸣笛声响起。 他回过头，看见一辆小面包车从远处驶来。 他后退一步抱着蛋背过身，那辆小面包车“嗖”的一声疾驰而过，仿佛只要他再晚一秒就会从他身上碾过。 他摸了摸怀中的蛋，看向那辆车的车牌，只见那上面写着“富山599,20-25”。而车牌上方隐约可见一些深褐色的痕迹，似乎是从后备箱处留下的。 正当他准备沿着公路继续走的时候，那辆已开出几百米远的车突然一个急刹，在路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下。 而后只听油门轰鸣声再次响起，那辆车竟然笔直向后倒了回来。 “吱——”寂静的公路上，刺耳的刹车声再度打破宁静。 车辆在安卿鱼身旁停下。 车窗降下，坐在车窗边一个闻着花臂嘴里叼着烟的大汉先是伸出头朝前后望了望，然后看向安卿鱼。 “ここに君だけかな？”[你一个人吗？] 安卿鱼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车内。 除了司机外，加上副座这辆车内一共坐了4个人。 后排最中间坐着的那个人脸上带了明显的瘀伤，手还被绳子绑着，看起来和其他几人不是一伙的，应该是被绑架来的。 那人身旁坐着两个壮汉，此时正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安卿鱼。 “あなたが抱えているのは何ですか？”[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安卿鱼还是没有说话。 他打量着车里的装饰与驾驶座前面的仪表盘，看样子这里的技术并不落后，如果是百年之前，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技术才是。 副座上眯了眯眼，手指夹着香烟在车边弹了弹，朝身后吩咐了一句：“彼を引き上げてください。”[把他抓上来] 车门猛地打开，两个坐在后排的壮汉冲出来，各自抓着安卿鱼的一边肩膀，将他强行推入了车内。 安卿鱼抱着手中的蛋，没有挣扎。 车内开着暖气，比外面要适宜许多，他怀里的蛋扭了扭，被盖着的白大褂掩去了动作。 安卿鱼被按到后排的中间，与那个被绑着的人坐在一起，两名壮汉各自从两边上车，将他们挤在中间。 车辆启动，朝着公路尽头驶去。 “あなたが抱えているのは何ですか？”[你手里抱着什么]坐在右侧的其中一名大汉说着就伸手抓向了安卿鱼怀里的白大褂。 第197章 找到落脚点 “吱——砰！” 小面包车在公路上开出去没多久，突然紧急刹车，同时车头一转，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车头部分凹陷，前面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过了一会儿，安卿鱼打开车门。 他的背上背了个黑色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他看向车内唯一还清醒着的人，然后用手指了指其他人，再指了指一旁的小树林。 车内那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哆哆嗦嗦地点点头。 安卿鱼抽出旁边一人攥在手中的刀，对着中年男人手起刀落—— 捆住他的绳子被一刀斩断。 刀口整齐，干净利落。 中年男人抖的更厉害了，他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将歪倒在车上没了动静的人一个个拖下了车，拉进了一旁的小树林。 安卿鱼则走到车前，打开了引擎盖。 “嗞——”一阵烟冒出，安卿鱼用手扇了扇，挽起袖子，背着包埋头查看起车况。 即便不用禁墟，修车这点事对他来说也不算难。 在将所有人都丢进了小树林后，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蹲在原地观望安卿鱼片刻，然后蹑手蹑脚地朝后退去。 他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度假村，应该就在树林的后方。 【只要逃进树林，应该就不容易被找到了。】他踮起脚跟，尽量减少踩到枯枝落叶时发出的声音。 走出一段距离，见对方没反应，中年男人心中一喜，准备撒腿狂奔。 然而在落脚的一瞬间—— “唰！”一块玻璃从身后飞来，直直地插在他前方的泥土中，距离脚尖仅约莫一寸。 这是一块小碎落的前挡风玻璃，呈三角形，最尖端的那一头深深地埋入泥土，露在地面外的那部分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中年男人脚步猛地一顿，被那玻璃反射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然后在上面看见了自己惊惧交加的苍白面庞。 他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听着从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不敢动弹半分。 “お愿いします、私を杀さないでください！”[求求你，别杀我！]他匍匐在地，不住地哀求。 头顶传来一道淡漠的嗓音，这是这个男人自上车后到现在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他说的话中年男人完全听不懂。 “我知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不过还是提前通知你一声：如果你再逃，下一次玻璃射穿的就不是泥土了。” 他此时的语气全然不见平时的温和，只有冰冷与强硬，让人不寒而栗。 ...... 面包车开了约莫1个多小时，驶进了一座偏远的小镇。 小镇里建筑已有些年代了，石板铺就的路面不太平整，面包车在行驶中止不住地颠簸。 开车的中年男人畏惧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见他没有露出什么明显不悦的表情，在心底松了口气。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面包车拐进了一个小巷，在巷子里第二栋楼前停下。 这是一栋比较老旧的传统楼房，约莫有两层，院子外面有一圈1米高的围墙，遮挡不了什么，站在外面就可以将院子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中年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有些暗淡的金属钥匙，插入锁孔后用力转了转，方才打开了门。 庭院内杂草丛生，一副枯败凄凉的景象。 中年男人似乎对这副场景没什么感觉，走到里面打开了大门，对着安卿鱼讨好地笑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手掌朝上对着门内，弯腰对安卿鱼做了个“请”的动作。 安卿鱼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见状讪笑了一下，抬脚先行走了进去。 里面是设计风格统一的原木装修，从硬装来看用的材质还不错，不过只摆了一些简单的家具，看上去有些不太协调。 从玄关进入，正对门就是客厅，客厅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欣赏到外面庭院的“风景”，另一侧分别是厨房与卫生间。 正中间摆了一张比较简陋的布艺沙发，沙发对面放了一台尺寸不大的电视机。 客厅后半部分被通往二楼的楼梯占据，上面两间房间此时房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まず upstairs（楼上）に上がって、身支度を整え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请让我先上楼梳洗一下。]男人看着安卿鱼，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楼上。 安卿鱼听了一路的调频收音，已经能够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了，因此在听到男人此话后，简单点了点头，转身打开了电视。 男人如蒙大赦，点点头便上了楼。 他的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打破了二楼的寂静。 他的身体突然一僵，犹豫再三，还是咬牙继续上了楼。 安卿鱼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朝着电视机旁摆着的一张照片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全家福，里面的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在照片中，中年大叔抱手里抱着一个约3-4岁左右的小女孩。另一边紧挨着他们的是一位长相温婉的中年女人。 三人站在游乐园门口，除了女人与小女孩的脸色有些苍白外，其它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与和谐。 ....... 夜晚。 中年大叔——据他介绍自己叫佐伯刚雄，在他的热情招待下，安卿鱼吃了一点厨房里还未吃完的方便面，早早地便回了房间。 这是一间儿童房，应该床头柜上摆放的照片，应该就是全家福里里那个小女孩的。 从房内的装饰可以看出布置者的用心与对她的疼爱。 佐伯刚雄本来还客气地想请安卿鱼睡隔壁大一点的房间，被他拒绝后也不敢勉强，唯唯诺诺地回了房。 安卿鱼之前在沧南上学的时候在外面租房子住，后来又住过地下隧道，他房子的要求并不高。 而且房内的床比较大，足够他勉强躺平。 他先将背包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床上，然后拉开了拉链。 金光闪闪地蛋立即露出了头。 它晃了晃。 如果沈青竹在这里，立即就能反应过来它这是饿了——或者说是馋了。 但安卿鱼这才和它近距离接触一天，毕竟从前沈青竹鲜少在他们面前将它拿出来，所以安卿鱼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明白它的意思。 他见它一直晃觉得有些不明所以，想用唯一正解看一看里面又担心暴露位置为它带来危险，只得耐心地等它晃完停下。 蛋慢慢停下。 安卿鱼见状摸了摸蛋壳，真诚地对着它夸了一句：“真棒。” 第198章 恐惧与贪欲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安卿鱼将蛋放回背包中，又将拉链拉好，方才去开了门。 佐伯刚雄站在门口笑地一脸谄媚：“车堵住了巷子，需要挪开，请您给我一下车钥匙。” 安卿鱼闻言注视了他片刻，直到他的额头爬上涔涔冷汗后，才缓缓点头。 佐伯刚雄内心一喜，正要鞠躬感谢，余光却被房里突然一闪而过的金光吸引。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逐那束光，待看清光源时，瞳孔微缩，猛地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极力控制住了表情。 只见床上放了一只黑色的背包，那背包的拉链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部分，露出里面一颗巨大的金蛋。 ......那是金的蛋！ 他就知道面前的男人不简单。 他直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接过钥匙下了楼。 房门关上。 安卿鱼回头，一眼便看到了不知何时蹭开了拉链的蛋。 他无奈又宠溺地笑笑，走过去将它捧出来，放在了软软的被子上。 他回想着刚才佐伯刚雄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情绪，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 “哒哒哒......嗡嗡——”钥匙一转，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声，佐伯刚雄轻踩油门，面包车缓慢地驶进了巷子深处。 此时夜已深，老旧的巷子里并没有路灯。 唯一的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却衬的两侧的围墙愈发黑暗。 就连一院之隔的房屋内偶尔亮起的灯光，都仿佛被中间的黑暗阻隔，遥远到触不可及。 他将车开到巷子的最里面停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他眸光闪动，眼里满是纠结。 其实拿车钥匙只是一个借口，他回来的时候是故意停在巷子中间的。 巷子里还住了2户人家，他们家里也都有车，到时势必会需要他将车挪开——这样他就有了一个逃走的机会。 那个男人手段很辣，防备心又很强，钥匙自下车后就一直被他放在口袋里，他本以为会费些口舌，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只是......真的要现在走吗？ 他原本是想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然后将车卖了抵一些钱......但现在，想到刚才看到的那颗金蛋，他表情犹豫，手紧紧地攥着车钥匙，内心天人交战。 要是将那颗金蛋卖了，他不仅可以还清所有的赌债，还将拥有大量的本金，到时候再不会被赌场拒之门外...... 他内心犹豫不决，一边是那个男人白天在车上干脆果决的手段，一边是房中温暖灯光下那颗闪闪发光的金蛋。 贪欲战胜了恐惧。 他拔出钥匙准备下车，手去拉车门的时候却看见一道身影走进了巷子。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就着微弱的月光，也能看清那个人的大致模样。 那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手中提着一个公文包，臂弯里夹了一束花，正低头一边走一边在包里找钥匙。 他的手一顿。 他认识这个人，她叫理子，是他多年的邻居，也是他的妻子结衣从小到大的好闺蜜。 自从结衣......过世之后，她曾几次登门，想要问清楚当时发生意外的细节，言语间俱是怀疑。 她在质疑他说的话，并且想要追根究底。 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一个打了鸡血般的女人，只得弯腰躲在驾驶座下面，等着她进门。 “哐当——” 院子的大门关上，脚步声渐渐消失。 他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在碰到身上的淤青时忍不住龇牙咧嘴。 “嘶——那些该死的催债鬼，下手可真重啊。”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眼，见四周无人，便准备打开车门。 可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理子刚才拿着的那束花。那是风信子，是——结衣最爱的花，象征着治愈与希望。 ......说起来，今天应该是她去世的第七天吧。 他再次犹豫起来，想着是否先在车里将就一夜，等到明天再回去，到时候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应该问题不大，毕竟那个男人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 之前他极力邀请那个男人住在大房间不是没有原因的，那里面有许多她的东西，药、衣服、还有柜子上摆放的照片。 那是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那里面的她，面色虽然一如既往的苍白，但好在有光鲜亮丽的衣服衬托，替她增添了几分活力与贵气。 今天上楼一打开房门，他就看见了那张照片，它在阴影里正对着房门。 他当时心脏猛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向楼下。 因为在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她正站在那里的错觉...... 他本想让那个男人睡在大房间，他睡小房间。但男人仅用一句简单的拒绝却让他彻底断了再次劝说的勇气。 他在车里纠结半天，犹豫着是否要下车，恍然间瞥见了仪表盘上几滴鲜血。 他的身形猛地一顿，这才想起车里白天也刚刚发生过不好的事，随即再没有迟疑地下了车。 【如果我不回去，他一定会起疑，到时候金蛋可能就不好拿了。】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在脑海中回想着的那颗金蛋散发出的光，连漆黑的前路也仿佛被照亮。 贪欲再次战胜了恐惧。 ...... 安卿鱼拉上窗帘。 他绕着房内扫视了一圈，在对上照片里那个女孩苍白的脸色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拉开了床头柜。 里面是摆放整齐的药盒。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名词太专业，他现在还看不懂。 他拆开一盒未拆封过的，打开当中的药品说明书。 里面密密麻麻的字犹如天书，但他却在当中找到了一些关键字： 遗传、治疗......与心脏。 第199章 获得与失去 佐伯刚雄确认自己是在梦里。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女儿。 那应该是她刚出生半年的时候，小小的身体却仍旧只有他的手臂那么长，连哭声都不像别的小孩那般嘹亮，只会在襁褓里小声抽噎，像一只未足月的小猫。 他甚至一度担心自己只要一眨眼她可能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既不敢用力怕伤了他，又怕没抱紧将她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从净土回家的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短也最长的路。 坐在回去的车厢里，他时不时低头看她，将她不那么红润的小脸露出来一点给结衣看。 “你看，她多可爱。” 结衣的眼神盛满爱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了幸福的余生。 “老婆，”佐伯刚雄温柔地说，“我们就叫她希美吧。” “希望和美丽，是个好名字。”希望她长成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孩。 佐伯刚雄笑着点头，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含义，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一直快乐地美好下去。 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这份的期盼和愿望呢？ 也许是在鬼使神差地一脚踏入那座奢华如宫殿般的赌场开始吧。 眼前的场景一转，从拥挤的新干线变成了一栋装饰奢华的建筑，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红光。 就好像进去就立马能实现财富自由一样。 他当时心里只有一道声音：走进去试试吧，万一真的运气好，说不定美希以后的治疗费就有着落了。 美希和结衣一样，都患有遗传性心脏病。 在他追求结衣的时候，结衣就告诉过他，她未来可能不会生小孩，因为她不想将病痛带给下一代。 但医学在进步，又加上他再三的请求，承诺努力赚钱一定会治好她们的病，一家人一定会热闹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结衣还是心软答应了。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突如其来的失业与每月固定的双倍治疗费用，让原本在小镇还算殷实的家庭日渐潦倒。 结衣出去找了份收入不高的工作，他们又变卖了家里的家具和所有值钱的一切，才勉强够支付治疗的费用与日常花销。 好在那天幸运女神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一次。短短1个下午的时间，他就用本金赚回了美希3个月的治疗费。 那天晚上他面色红润地回到家，在结衣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拍着胸脯向小美希保证道：“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小美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他还记得那天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被家里终于结束了连日的压抑气氛所感染，眼底缀满了星光。 可惜他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当好奇、兴奋和自信转变为沉迷、焦虑与偏执时，他就已经走不出来了。 他甚至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结衣不会知道，当他又一次因为希美突然发烧而不得不从赌桌上离开时，对她说出了多过分的话。 他说：“你怎么老是生病。” 言语中只有责怪，没有心疼。 他再也不是那个期盼美希健康快乐长大的爸爸了，他希望她听话、少打搅他。 小小的美希额头滚烫地躺在床上，她不喜欢生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生病。 从前妈妈和她说现在生病是为了提前把以后的要生的病全部生完，这样等她和长到妈妈一样高的以后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但现在听到爸爸这么说，她不敢说话，只是用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 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离开的。 当时小赢了一把的他正在乘胜追击，看到家中的来电时接起来只说了个“喂”字，便在旁人的催促下将正在接通中的电话直接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里，这一次他竟然同时听到了赌桌上和电话里面传来的美希的声音，她说： 【爸爸，我头很疼。】 “佐伯刚雄，到你了。” 【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我吃了药，但是好像没有用。】 “大还是小啊？” 【妈妈在开会，打不通电话。理子阿姨好像也不在家。】 “跟不跟，跟就放筹码！” 【爸爸，你在听吗？......】 “跟！跟！全押上！” ...... 那一天，天黑的特别早。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挽留与诀别已经结束。 美希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永远不会再受病痛的折磨，也再也不会打搅到他了。 他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心里有些空，还有些愧疚、害怕、以及......轻松。 梦中的场景和现实并不完全一样，至少走廊上冷白的灯光没有梦里那么昏黄，他看向结衣，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愤怒与失望，但比现实中看上去，更多了一层僵硬与扭曲。 就像那天晚上他失手将她推下楼后，她倒在地上的表情一样。 “嘎吱、嘎吱、嘎吱......”她当时从楼梯上滚落的时候，木制的楼梯发出了一阵比平时更急促的声响，听着就像有人在上面跑一样。 她下意识护住脑袋，膝盖却在砸到楼梯边缘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身体的剧痛与极大的情绪起伏让她的心脏猛地一阵收缩，她伸手朝着口袋摸去，却没有摸到随身携带的药瓶。 扭头一看，那个熟悉的药瓶在她跌下楼间已滚到了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她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可仅仅爬了不到半米，就因为无法呼吸而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他，并未向他求助，而是冰冷又憎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爬去。 这一眼也将他本欲下楼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站在二楼，静静地看着她挣扎、尝试、抽搐，然后慢慢停止了呼吸。 梦中的画面猛地一黑。 再亮起，他已经站在了美希的房门前。 门半掩着，透出房内温暖又柔和的灯光。 美希的照片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她笑得灿烂夺目。 在她照片旁，有一颗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颗蛋意料之中地延续了这场梦境的荒诞，竟然朝门口挪动了一点距离。 然后对着他，晃了晃。 第200章 梦中梦 佐伯刚雄睁开眼。 天还没亮，房里一片漆黑。 就是有些太黑了，黑到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埋进了厚重的沙堆里一样。 而且还冷。 房里没开暖气，他坐起身准备打开床头灯，将手伸出被子时的冰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怎么记得我是开着灯睡觉的......】他在心中嘀咕着，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房间的门缝，正有光从外面透进来。 【那个男人起床了？怎么起的这么早......该不会是准备带着金蛋跑路吧！】他心中一咯噔，瞬间清醒过来。 他收回了准备开灯的手，决定偷偷走到房门边先听一听动静。 还不等他下床，门缝透过来的光突然有了变化，一道阴影出现在了光里——有人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难道他准备要杀人灭口？】他的身体一抖，下床的动作一顿。 他警惕地看着门，目光在周围搜寻趁手的武器。可房内的大件只有床铺和小矮凳，最尖锐的不过是此刻被他倒扣在抽屉里的，结衣照片的相框。 他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自救的办法，却发现门口的那道人影许久未动。 既没有硬闯，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佐伯刚雄皱起了眉，他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仿佛门外的那人正透过木门盯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这一盯就盯了好久。 直到天色微亮，房内的光线由暗转明，门外的人仍未离开。 佐伯刚雄心中的恐惧没有被光亮驱散，而是转向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害怕与恐惧。 但他不敢去想，更不敢说，他用被子包裹住身体，僵直着身子紧盯着门口。 直到窗外传来“嘎吱”一声。 两间房的朝向呈直角，可以相互看到彼此的窗户。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隔壁房间的窗帘被拉开，那个男人在看着外面的景色，仿佛是刚刚起床。 而在他余光之中，房门口的那道身影还在那里！ 站在他房门口许久的不是那个男人，那是谁？！ 难道是......结衣吗？ 他的手臂、背脊乃至脖颈都迅速地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佐伯刚雄剧烈地抖了一下。 他求助地看向窗外，期盼那个男人能朝这个方向看一眼，只要他发现异常后过来，结衣......就会离开了吧？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向了这边。 佐伯刚雄不敢下床，也不敢叫喊，只是一味地举起手臂朝他挥舞示意。 男人缓缓皱起了眉，好像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佐伯刚雄心中一阵欣喜。 男人转身离开窗台。 佐伯刚雄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焦灼，直到听见隔壁房间房门打开的声音。 “吱呀——” 劫后余生之感充斥着佐伯刚雄的内心。他看向门口，房门处的那道阴影仍然存在。他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一僵。 “咚咚咚。”门又被敲了三下。 佐伯刚雄的笑容已经从脸上消失，他眼神中带着猜测与怀疑。 【现在外面敲门的......是谁？】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耳朵贴向门板想去听外面的声音...... 一道有些僵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爸爸，你在听吗？” ...... “啊啊啊啊啊！——”佐伯刚雄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浑身全是湿哒哒的汗水。 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就着明亮的床头灯看向了房门口。 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没有放松警惕，直接下床几步跑向床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他背靠着窗户，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让他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他靠了一会儿，眼神紧盯着门口，慢慢平息了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跳。 【原来，是梦中梦。】 他正这样想着。 “咚咚咚。” 又是三声。 他的心脏突然一阵抽搐，仿佛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被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痛感刺的眼前一黑，好在他一把抓住了窗台的边缘，才没有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扑向床头柜，一把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一些药。 【心绞痛、心绞痛......对，是吃这个！】他找出之前结衣吃的一种，哆哆嗦嗦地倒了两粒，囫囵吞枣地干吞下去。 抽屉里此时有些凌乱的药盒旁，结衣的照片倒扣朝下，在阴影里依旧笑颜如花。 “呼哧呼哧呼哧——” 佐伯刚雄喘着气尽力平缓呼吸，一点一点地从那种痛意中脱离。 “你怎么了？”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是那个男人。 佐伯刚雄彻底松了口气。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他回答道。 噩梦？门外的安卿鱼眸光一闪，看向不知何时从房内跑出，立在佐伯刚雄门口的蛋，俯下身将它抱起，转身下了楼。 ...... 佐伯刚雄过了许久才从房内出来，他脚步有些虚浮，紧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向下。 安卿鱼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的内容很杂，主要以新闻为主，但也会时不时切换到其它频道：体育、科技、影视......甚至动画片。 佐伯刚雄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地落在他身旁那个黑色的包上。 他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还好。”安卿鱼回答道，语调听起来有些许的蹩脚。 佐伯刚雄正想说些什么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就听到巷子外的街道上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他身形一顿，长时间被催债锻炼出的反应力让他下意识蹲下身，快步躲到了窗台下方。 他露出点脑袋朝外望，果然瞧见了气势汹汹的一帮人。 为首的那个人他认识，是富山有名的一个赌场的二把手，叫做翔太。 【糟了，他们找来了。】 他心中快速闪过多个想法，是立即投降，还是从二楼翻墙逃出去，亦或是......他眼神突然一亮，看了安卿鱼一眼。 “砰砰砰！！”房屋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 外面的几人已直接翻过了院墙，一边敲一边大喊道： “开门！佐伯刚雄！我知道你在里面！给老子开门！！” 佐伯刚雄深吸一口气，眼神看向安卿鱼征询他的意见。 安卿鱼颔首。 第201章 不会说话的蛋很想说话 “翔太，翔太！先等等，请给我一句解释的机会，看在我们之前是同乡的份上。” 佐伯刚雄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闭眼大喊。 一把斧头悬停在他的额头上方三寸。 “哼，好，你说。” “伊藤不是我杀的，是坐在客厅里的那个男人，他身手很好，但是听不懂我们的语言，我是被他挟持的，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比篮球还大的实心金蛋！”佐伯刚雄用的是富山这边的方言，他一口气说完长长的一句话后，屏息等待对方的反应。 “金蛋？”翔太用富山的方言重复道，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收回了斧头。 佐伯刚雄松了一口气。 他见翔太的脸色仍旧阴沉，忙不迭将昨天车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结尾又着重强调了安卿鱼的身手。 “所以，你觉得我们这里8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翔太盯着佐伯刚雄问道。 佐伯刚雄脸色僵了僵。他想点头，但又不敢。 要不是凭他一个人想要偷到蛋太难了，这些人又正好上门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他怎么会将这个发财的机会拱手相让。 “我是为了保险起见......翔太，如果你们拿到了金蛋，我的那笔债务是不是可以......免掉了？”他不敢提分赃，因为眼前8人眼中的贪婪已显露无疑，但凡他显露点贪欲，那么最后难保不会被灭口。 翔太盯了他半晌，又看向里面坐着一言不发的安卿鱼，敷衍地点了点头，冷不丁问道：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不会不会！”佐伯刚雄连连摆手，“我哪敢啊。如果您不相信，伊藤的车钥匙我可以先当作抵押。” 一辆小面包车对他们来说不值钱，但是对佐伯刚雄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资产。不知道安卿鱼是忘了还是怎么，昨天竟然忘记将钥匙收回去了。 翔太嗤笑一声：“那么，晚上12点，我会过来拿金蛋。如果你敢骗我，佐伯刚雄，我知道你在老家的母亲已经79岁了，你跑的了，她跑的了吗？” 佐伯刚雄有些腿软的扶着门框，讨好地朝着翔太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 一群人离去后，他松了口气关上门。 一回头就对上了安卿鱼的目光。 【第二关来了，只要过了这一关，晚上出手的事就可以交给翔太了。】佐伯刚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们是附近的混混，经常会上门来敲诈。但、但是你是不用担心，我和他们说我真的没有钱，所以他们已经走了。”佐伯刚雄将心中的腹稿一股脑地说完，然后忐忑地看向安卿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卿鱼的确没听懂他们说的话，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最近非常受小孩子喜爱的动画片。 他身旁的背包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一颗圆滚滚的金蛋露了一截在外面。 佐伯刚雄看的眼睛都直了。 ...... 冬天的夜晚来到很早。 两人简单吃了一些家里剩下的面包，便各自早早地回了房间。 深夜，23点45分。 格外安静的房子里传来“吱呀”一声。 佐伯刚雄在黑暗中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谨慎地朝另一间房张望。 虽然没开灯，但他特意提前地在黑暗中适应了一段时间，又在上楼前将一楼的窗帘全部拉开，因此就着月光也能大致看清屋内的情况。 另一间房里毫无动静。 佐伯刚雄松了口气，关上房门，鬼鬼祟祟地下了楼。 他背靠大门蹲下，在黑暗中观察着二楼的动静，像一只忠心狗又似一条贪婪的狈。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抬起来看一眼，然后转身打开了门。 8道身影鱼贯而入。 令佐伯刚雄有些失望的是，翔太没有带更多的人，这让他总觉得计划少了几分保险。 但他也理解，如果他是翔太，也不会愿意让更多的人来瓜分利益。 他冲翔太指了指二楼靠里的一侧房间，然后在他掌心塞了一把他今天在柜子里找出来的备用钥匙。 翔太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另外7人拿着武器上了楼。 “嘎吱、嘎吱、嘎吱......”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急的佐伯刚雄连连摆手让他们放轻动作。 他的鬓角与额头渗出许多汗，为了让他们注意到而幅度夸张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翔太在黑暗中笑了一下，眼中划过一道杀意。 不管有没有金蛋，佐伯刚雄都得死。如果没有，他就要为了高额的负债搭上命。如果有，他也不会留个外人活着出去泄露消息。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 “怎么现在才来。”房内传来一声中文，翔太等人却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拿着砍刀就冲了上去—— 佐伯刚雄也没听懂，接着就听楼上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紧接着是金属刀管的激烈碰撞声与拳脚相交的沉闷闷响。 “巴嘎......”这是翔太的声音。 然后， “砰砰——” 最后以两声枪响作为一切的结尾。 佐伯刚雄被吓得发抖，连忙躲在了沙发后面将自己缩成一团。 房内。 安卿鱼看着满地狼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正当他准备到楼下先将后患一并处理干净时，却发现角落里的书包动了一下，拉链又被蹭开了一截。 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的蛋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可惜越急越错，它顶了半天，愣是只将拉链顶开了一小部分。 安卿鱼快步走过去，小心将手放到蛋壳上，将它微微朝里推了推，方才打开了拉链。 它被推到里面的时候甚至还不满地在原地蹦蹦，发现他主动将拉链打开了，才快乐地从包里出来。 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快乐。 因为它竟一点也不嫌弃已经无法下脚的地面，毫不在意地在地板上滚了一圈，然后幅度很大的晃了晃。 一缕缕寻常人看不见的黑色雾气从翔太几人身上升起，被蛋身吸收殆尽。 安卿鱼虽然无法使用禁墟，却可以感受到刚才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冷风吹过。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习惯性地想要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却摸了个空。 他克制住想要使用禁墟的欲望，看着蛋没有说话。 然后就见它又大力地晃了晃。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想。 【还怪可爱的。】 第202章 破壳而出 佐伯刚雄在黑暗中继续等了一会儿，楼上迟迟再未传来任何动静，而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头昏沉沉的，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竟然在等待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的他又来到了赌场，这次他背上背了个黑色大包。很沉，但是让他很安心。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熟悉地和旁人打了个招呼落座。 “佐伯刚雄，买大还是买小？” “大！”他想到身后的金蛋，底气十足地喊了声。 这一声动静很大，直接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又急忙看了眼楼上。 楼上一片漆黑与死寂。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哪一方输了......等等，难道是......两方同归于尽？】 如果是这样，那简直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他搓搓手臂，赶走围绕在周身的凉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凌晨2点了。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他给自己打气，然后摸黑上了楼。 在踏上最上面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发现......他的房门竟然微微敞开了一条缝。 【不会吧......我明明是关上门才下楼的。】他皱眉看向那条缝隙，门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 “呼——” 楼下吹上来一阵风，将那条缝隙又吹大了些。 他的脚好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再上前半分。 那条缝隙宛若无底的深渊，仿佛就算从旁边经过都能将人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呼——”又是一阵风。 “嘎吱——” 房门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声响，这声响若不是发生在当下，没人会将它与门联系在一起，反而会觉得是有什么东西躲在门后怪叫了一声。 佐伯刚雄的脑海中闪过梦中在赌场肆意挥霍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坚定了目光，抬脚向前走去。 只需4步，他就可越过房门对应的范围。 【一、二、三——】 紧张感让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而越是害怕，他的目光却越是不受控制地朝门内看去...... 直到和门后的那双眼睛对上视线！ 【四。】 那是结衣！......不、不是，那是她的照片。 佐伯刚雄的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大口喘气。 【她的照片我不是放在抽屉里了吗？怎么......等等，那张照片，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他的眼睛瞪的很大，死死地盯着房中。 窗帘被吹得微微晃动，月光照进房间，照片中的结衣在光影中仿佛渐渐变了表情。 她的笑容不再，眼神冰冷又憎恶地看着他，就像那天摔下楼梯后在地上爬行的生命中最后几秒一样。 佐伯刚雄与那目光对上，踉跄地倒退几步，他的心脏好像骤然间被放到了冰水里，他甚至还在隐约间听到了“嗤——”的一声。 他觉得一阵眼前一黑，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视线从房门移到了天花板，然后是扶手、台阶...... 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体上的疼痛，以及楼梯发出的声响。 他下意识护住脑袋，膝盖却在砸到楼梯边缘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整个人仰面倒在了楼梯转角处。 身体的剧痛与极大的情绪起伏让他的心脏猛地一阵收缩。 一阵强烈的恶心与窒息感同时袭来，他颤抖着摸向口袋。 万幸，那瓶药还在口袋里，没有滚落出去。 他旋开瓶盖，倒了几粒在嘴中急忙咽下。 正在此时。 “嘎吱——”又是一声。 他维持着仰面的姿势朝声源望去，从楼梯扶手的缝隙间看到一只撑在了台阶上的苍白手臂。 接着是第二只。 然后在黑暗中，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正朝着楼下望来。 他觉得身体有些发冷，晕眩感并没有随着药效减缓，反而愈演愈烈。 他甚至在模糊中依稀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接着铃声一停，手机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接起，里面传出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佐伯刚雄，到你啦！” 他和那团黑色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那张在厚重发丝掩盖下的熟悉面庞让他手脚冰凉，并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张脸对着他扬起一个久违的笑，笑容里没有温情与幸福，只有当时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憎恶和......令人恐惧的贪婪。 然后，手脚并用地朝他爬来！ “嘎吱、嘎吱、嘎吱......” 木制楼梯发出了一阵比平时更急促的声响，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惊叫，最后归于死寂。 ...... 阴气散去，从小房间内走出的安卿鱼隐约见到了从佐伯刚雄体内逸出的一缕黑气。 那缕黑气在出现的一瞬间便被牵引着朝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飞去，但在下一秒，另一股引力突然出现，强势地将它拉回到地面，朝着......二楼的方向而来。 那股本就不浓郁的黑气被两股力量相互拉扯，变得愈发暗淡。 最终还是第二股力量获胜，黑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即便本能地挣脱着想要远离，还是被金蛋一点一点地吸收殆尽。 金蛋似乎是对今晚的‘伙食’比较满意，在安卿鱼伸手过来摸它的时候也愿意立着不动地给摸。 结果就在安卿鱼的手搭在蛋壳上时—— “咔嚓。” 安卿鱼身体一僵，一下子收回了手。 可是来不及了，一道裂缝从他手掌触碰到的位置开始向外延伸，接着是两道、三道...... 越来越多的缝隙出现，原本表面光滑的蛋满是裂纹。 突然，一片蛋壳碎片掉落下来，从里面射出一道光。那道光并不炙热，也不阴冷，有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平和。 安卿鱼紧紧盯着那处，心跳得厉害。 “砰——！”一只小小的、粉嫩的拳头正从缝隙处探出来。 然后又缩了回去。 安卿鱼耐心地等待片刻，不敢去干预它破壳的过程。 他想凑到缝隙去看里面的情况，又发现缝隙处被堵上了，似乎是被它的脚底板。 它蹬了几下，裂缝逐渐扩大。与此同时，只听“梆梆”两下，蛋壳的旁边两侧也被从内破开两个洞。 【力气挺大，性子还有点急。】安卿鱼想着，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意。 他刚这么想着，就见蛋壳中的攻势先是一停，然后整个蛋壳直接裂成无数碎片飞出。 中间那个罪魁祸首果然长得如他曾经用【唯一正解】透视看到过的一样。 她躺在一堆金灿灿的碎片中间，仿佛受到了全天下最大的委屈，张开没长牙的嘴巴，眼睛一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203章 这是你的孩子吗 清晨，阳光明媚。 巷子里响起了邻居们的窃窃私语。 “你昨天晚上听到他们家的动静了吗？” “听到了，哎，这一家就没有安生过，估计是佐伯刚雄在外面欠下了赌债又讨上门了。” “这次可能更严重，我昨天晚上还听到了——枪声呢！” “啊？！那他肯定是欠了不少的钱，惹到了大人物了。前天白天我看他开车回来的时候还回来一个少年，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除了枪声，我还听到了小孩的啼哭声呢！” “怎么可能，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小孩，他们家希美不是已经——” 理子正将垃圾送去附近的集中收理点，闻言停下了脚步。 她昨晚加班到凌晨才回到家，倒是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 不过她昨晚做了个美梦。 她梦见佐伯刚雄那个混蛋最终死在了赌场上，死因是心脏病。 虽然知道那只是梦，但她还是很解气。她想，如果佐伯刚雄的死因真的和结衣的一样，那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惩罚了吧。 “嘘——门开了门开了，先看看情况。”邻居们默契地停止交谈，状似在一起各自闲聊着别的事情，实则目光都隐晦地看向了佐伯刚雄家的门。 理子也朝着那边看去。 门内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他很高，约莫有1米9。亚麻色的细碎短发下是一双浅色到剔透的眼眸。 “嘶——”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 【好漂亮的少年。】理子怔怔地想，而后见从那少年手中抱着的粉色小碎花布包里伸出了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伸出来抓了抓，只来得及抓到一团空气，便被少年温柔地抓住，小心地塞回了布包里。 他反手关上门，犹豫了一下朝众人走来。 “请问，”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婴儿用品店怎么走？” 围观的邻居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纷纷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来。 “哎哟，你是新来的吧，我们小镇没有那个店，如果需要的话得开车到距离小镇大约5公里左右的商场去买。” “小伙子，你和佐伯刚雄是什么关系呀，你为什么住在他家？” “这小孩多大了，是你的孩子吗？” ......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听着未发一言。 理子不知道为什么，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发言。 “我知道怎么去那边，我带你去吧。”她说着，走到男生身前。 安卿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正想说什么，怀中襁褓里的小孩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 “好的，麻烦你了。”他笑着点头，然后递过来一串车钥匙，“你会开车吗？” 理子一愣，原本以为他会让她抱小孩，毕竟他一个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擅长并乐于带小孩的。 她点头接过钥匙。 等上车开了一段距离，她才发现这少年虽然明显不熟悉照顾小孩，但是却格外的有耐心。 是确确实实看的出来真心喜欢孩子的。 车内有暖气，安卿鱼便将布包打开了一些，让很有些活泼好动的小东西出来透透气。 她身上穿的，是他从柜子里找到的童装，大概适合3-4岁左右的小朋友，因此有些大。他将两侧的袖子当做衣带给她在身前缠了一圈，防止掉下来。 “噗嗤——”理子见到小孩穿的如此不伦不类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为了去给她买合适的衣服吗？” 安卿鱼握住她从领口伸出来的小手晃了晃，低头在粉粉的小拳头上亲了一下，见她不躲反而将手凑的更近一些，被她逗笑，然后才想起回答理子的问题：“是的，用的到的都买一些。” 理子不经意看到他温柔的笑脸，有些发愣，她随即转过视线，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个之前邻居们关心的问题： “这是你的孩子吗？” 舒服地躺在他腿上的小孩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安卿鱼看到这个笑容，眼眸闪过深思。 当时在看到她破壳而出的第一眼，他就直觉有些不对。或者说他其实在之前的相处中隐隐有些察觉，但都没有多想。 她的性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当初在蛋中之时，沈青竹说她只是一条由手串所化成的小蛇时，他只信了一半。 他相信她的由来，但却不相信她仅仅只是一条小蛇。 婉茹不会做没用的事，这一点他非常确认。 所以这条小蛇要么还有别的尚未发现的用处，要么，她其实就是她的一具分身。 而之后在蛋壳中看到与婉茹相似的脸时他更加确认了这点。 但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却发现小茹的性格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至少这样的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安卿鱼有些出神地看着。 而且他发现不仅是笑容，连偶尔的调皮与可爱让人完全无法将她与婉茹联系在一起。 “嗨～嗨～”理子见安卿鱼像是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回过神，笑着转移话题： “应该还要买一些奶粉吧？不然小孩子会容易饿。不过说起来她真的好乖哦，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哭......” 安卿鱼眼中眸光一闪。 【不，她们还是有相同的地方的。】他想到了昨夜的那一幕。 【她们都一样的果决，并且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为达目的，绝不手软。】 他的目光和她相触，柔和了下来。 【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分身，我都不会让你去经历那些她曾经遭受过的不公与伤害，我要让你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是她的哥哥。”安卿鱼回答了理子的前一个问题，然后理了理小孩被布蹭乱的头发， “她不需要‘乖’，想哭就可以哭，想笑也随时可以笑。一切她开心就好。” 【不需要被规则定义、被世人眼光束缚，当一个开心的小孩。】 第204章 理子的表白 自那天的帮助之后，理子与安卿鱼开始逐渐熟悉起来。 她会时不时上门主动帮一些小忙，毕竟安卿鱼作为一个新手‘奶爸’，一开始并不能在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但好在他学习领悟的能力很快，没过多久，就连理子都感叹：安先生一定是世界上最细心、全能，最能照顾小宝宝的哥哥了。 一个月后。 这天安卿鱼正在给小茹穿袜子。 小茹坐在床上，两只小脚伸出床沿，脚丫子快乐地一晃一晃，嘴里还在咿咿呜呜地唱着昨晚看的动画片里的歌。 安卿鱼笑着听她哼唧，一只手拿起面料柔软的袜子，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脚丫准备给她套进去。 但他握住脚的一瞬间就察觉有些不对。 他皱起眉，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发现她的脚竟然比昨天明显大了一些。 都说平时一直接触容易忽视身边细微的变化，可这次的变化实在有些明显。 他又用手掌对比了一下，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小茹可能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玩，用脚用力蹬了蹬他的手掌作为回应，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安卿鱼笑着顺势逗她，他“哎哟”了一声装作吃痛，然后手掌夹着她的胳肢窝将她放倒。 【和床的宽度对比，身高也明显高了一截。】 他想着，回忆起理子前几日不经意间说的话：“小茹长得比希美要快多了，真是个健康的宝宝。” 她的经验也不多，以为健康的小孩都是以这个速度长大的。 但实则不然，安卿鱼看着倒在床上后张牙舞爪的小孩，她扑腾了一会儿很快便掌握了技巧，晃动之间一个用力便翻过了身，趴在了软软的被子上。 她也没有向人求助，歇了一会儿手脚同时一用力，竟然将小胸脯微微撑起，四肢并用向前爬行。 一开始还爬的比较慢，像只刚出生的小乌龟。 但三分钟后她的动作就变得灵巧，小手小脚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速度上升了一大截。 【正常人类的婴儿3-4个月才会翻身，6-7个月才能自主爬行。】安卿鱼思索着。 单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她的生长速度已经在普通小孩的3倍到7倍之间。 可能还会更快，毕竟她不是人类，不能以人类的水准来衡量。 【这里不能继续再待了。】安卿鱼下定了决心。 要趁其他人没有发现她的特殊之前离开。 其实他早就有了后续的规划，只不过为了让她有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才一直没有选择离开小镇。 翔太他们的失踪，赌场那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内部有变故，才迟迟没有派人过来查看。 现在走也许正是好时机。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柔地将爬的有些累的小茹抱起。姿势熟练地用臂膀托着她的脑袋和背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哄着入睡。 “爱睡觉的宝宝长得高......” 小茹虽累却仍然精力旺盛，一点都不想睡觉。 但她很聪明，不会平白浪费自己的力气挣扎。 她伸出小手对着安卿鱼隔空抓了抓。 安卿鱼会意地停下，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小手。 然后她的小手又对着房门抓了抓。 【原来是想下去。】安卿鱼笑了一声，然后随手拿起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顺从地抱她下楼。 果然刚走下楼梯，就见她的小手又隔空“抓”向了大门，这是想去院子里玩的意思。 安卿鱼想到一个月前被他处理在院子里的东西，握住她的小手，替她转移了注意力，朝着客厅正中央放着的玩具气垫走去。 “叮咚——”刚走了没几步，门铃就被按响。 这个时候来的只有理子了。果然，理子的声音随之响起：“安先生，我是理子。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拿着小孩玩具的理子心情很好地关上自家院门，转身朝着安卿鱼所住的房屋走去。 “理子——” 理子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回过了头。只见几位邻居大婶正聚在一起，笑着朝她招手。 小镇上的人彼此都很熟悉，她们几乎是看着理子长大的。 理子走过去，对上几人含笑的目光，不知为何，脸颊有些微红。 几位阿姨的视线在她手上提着的玩具袋上扫过，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向理子开口问道： “理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家的小伙子？” ...... “我们要离开小镇了。”这是安卿鱼在理子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理子一怔，急忙问道：“为什么？是哪里住的不适应吗？和周围的邻居有误会还是......？” “都不是。”安卿鱼摇头，他最近隐隐已经察觉到了理子的异样，但他不准备说破，想要为眼前这个最先对他们付出了善意的人保留体面。 “我们不是这里人，家人都在等我们回去。” “家人吗......”那的确是个无法抗拒的理由，理子想。但她随即又想到了邻居们的鼓励，还是想要做最后的尝试： “那个......安先生，其实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的安卿鱼继续道： “除了家人，还有我喜欢的人，她也在等我。” 虽然目前可能不是等他，而是为了等......安卿鱼的目光看向一旁正躺着用手指拨弄着新玩具的小茹。 这些最开始她喜欢的玩具，现在也已经被她厌倦了。 安卿鱼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理子的心上，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半晌，她才回过神，有些生态地着急站起身，低头匆忙地说了句“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便急匆匆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安卿鱼叹了口气，而后被一只玩具砸中了脑门。 他转头看去，就见小茹对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她的嘴里露出了两颗白白的乳牙，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果。 安卿鱼作势被打倒，捂着额头倒在沙发上发出“痛呼。” 就见小茹丢了手里的另一个玩具，灵巧地翻过身朝他爬来。 她熟练地拉着他的领子手脚并用向上爬，推开他捂在脑门上的手，见那里的确有些红了，凑过去轻轻地吹了吹。 “呼呼——” 安卿鱼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托住她有些不稳的背脊，抱起来拍拍。 “谢谢宝宝。” 第205章 悲喜不相通 半个月后，京都。 郊区一幢别墅内。 笃笃笃—— “进。”一道桀骜不羁的男声响起。 外面的人得到允许，推门依次走进。 4个黑衣人站成两排，朝着房内坐着男人深深鞠躬：“副组长，京都的几家场馆已经交接完毕，等待您的亲临指示。” “咔嚓”男人点起手中的打火机，专注地看着火光没有说话。 下面的黑衣人见状继续汇报道： “另外您下令寻找到金蛋，目前收到消息，据说富山一支小组中有一名成员曾经和家人提及过......” “哦？”男人终于有了反应，目光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当即觉得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压力，他赶紧将后面的话说完，同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只是那个小组属于前段时间叛变被清除的分支，所以得到的信息不多。目、目前据说那个小组的所有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估计已经.......” 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果然，上方的压力在此时骤然增加。 “那就继续去找。从他们失踪前去过的地方逐个排查，不计代价找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一定要找到金蛋的下落，明白了吗？” “是。那京都的场馆那边，您何时过去......” “嗯？” “是，明白了。我会安排人过去交接的。” 几个黑衣人齐刷刷地鞠躬，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男人站起身看向窗外。 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绿意盎然，与蓝色的湖水相映衬，犹如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位置，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可不是光凭金钱就能买到的。 但他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被美丽的景色所感染，反而愈发的低沉。 “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此时的声音里再无往日的不可一世。 若是黑杀组的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他们身手不凡、不苟言笑的副组长竟然会露出这样表情。 沈青竹自来到这个与大夏的语言和文化完全不同的樱花国后，很是度过了一段焦灼与忐忑的时间。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醒来后发现装在口袋中的小茹不见了。 他在第一时间搜索了周边，既没有发现它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他当时以为她落在了海里，潜入海中找寻了很久都没找到踪迹。 直到冰冷的海水让他那因焦虑而混乱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他才开始理智地分析。 小茹并非毫无自保能力，那么她的离开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遇到了实力远超于她的强者，被强行带走了；另一种则是她自己主动离开的。 他宁愿是第二种，最起码她暂时不会遇到危险。 【但若是第一种......】 他光是这么想着，心底的杀意就无法再克制。 “嘭！”手中的打火机被他捏爆，金属外壳变形扭曲，炽热的火球在他掌心剧烈燃烧， 却都无法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静静地等待火焰熄灭，对于身体强度的增加毫无惊讶。 从临唐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自身体质的变化。这种变化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他推测，这种变化最初应该发生在津南山，随后不断地积累，直到达到某个关键拐点，从量变达完成到质变的飞跃。 祭坛就是那个拐点...... 因为她，即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无法随意使用禁墟，他也有了自保的手段。 他从沿海一路找到京都，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当地势力的争斗。他一开始装成哑巴，只通过听和观察，一点一点地从黑杀组的编外人员变成现在总部的副组长。 他学习他们的语言，尽可能地坐到更高的位置上，让更多人为他寻找她。 仅仅1个半月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大致听懂他们的语言了，发号一些简单的命令并不在话下。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他的手下，寻求他的庇护。 只可惜，他真正想保护的人此时却不在身边。 “小茹，你究竟在哪里......”沈青竹靠着墙壁坐倒在地上，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带着无法抑制自责与脆弱。 “嗯嗯——”小奶音在角落响起。 客厅正中间蒙着眼睛的安卿鱼身体一转，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小茹躲好，我来抓你咯。”他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听见角落里传来小孩的笑声。 她笑完后还知道要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小的身体灵活地“呲溜”一下躲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只可惜脚上穿的宝宝鞋自动暴露了她的动向，“叽叽叽叽”地留下了一路的背景音。 “嗯嗯——”她从沙发后面探出一脑袋，朝笔直向着原来方向走去的安卿鱼示意。 安卿鱼闭着的眼中划过笑意，故意走错了方向，他的前方是正巧是房门，再往前继续走就会撞到门框一角。 果然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她急促地“嗯嗯”两声，然后一连串的“叽叽叽叽”又响起，他的一条腿很快就被两只小手抱住。 他顺势弯下身将她抱起，笑着扯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 “抓到咯～” 他笑的很开心，实际上整间房子的大小和方位都清晰地记在他脑中，包括刚才走了几米，和她所在的方位呈几度角，都如同标有精确数字的平面图，刻画在脑海里。 他只是喜欢看她关心自己的样子。 果然，小孩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她立即张开嘴朝他咬去。 她最近开始长下门牙了，一点点白色的米粒从粉色的牙龈里冒出来，总是会忍不住咬东西。 安卿鱼脸颊边已经有一个浅浅的牙印还未消下去，他将脸转到另一边让她咬，谁知道她小身板一扭，又是一口咬在同样的位置。 她的力度其实不大，只是在玩闹，用上下门牙磨一磨一点也不痛。 安卿鱼任由她咬了一会儿，她就自己卸了力气，自己开解自己般拍了拍小胸脯，然后又看看他脸上有些红红的印记，有些担忧地用小手摸摸。 “不疼。”安卿鱼帮她拆开了跑动中有些松散的羊角辫，温柔地单手给她拆开，然后顺了顺她的头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王冠发卡，将她的刘海别在一侧，然后真诚道： “嗯～我们小茹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的宝宝。” 小孩被一下子逗得笑弯了眼睛。 第206章 京都拍卖会场 太阳之城。 六道身影闭目盘膝，正在恢复国运。 没过多久。 “咳咳、咳......”其中一道身影强撑着喷出一口鲜血。 位于最高的太阳神柱上的虚影睁开眼看向他：“修，你的伤势如何了？” 那道身影捂着胸口缓了缓，方才慢慢回答道：“不太好......” 虚影虽然皱了皱眉，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实际上一个多月前，当修一身是伤地回来之时，他就检查了他的情况。 当时修的周身几乎全部围绕着死气，体内的神力与神血流失了大半。他能回到太阳城，凭借的是体内的法则之力。 否则早在路上就已肉身崩溃，法则重回天地间。 他耗费神力助他暂时摆脱了即将达到临界点的伤势，方才知道了酆都事情的始末。 据修所说，塞托被突然出现的倪克斯与大夏天花板合力斩灭，而幸好他以速度见长，方才捡回一命。 至于阿蒙，在放出了神秘后就前往诅咒大夏国运，至于结果如何......现在他们也知道了。 在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毕竟损失了两位神明又被斩了三层国运，对神国是巨大的打击。 “你先自行调养吧。”过了一会儿，虚影缓缓开口。 “是。”修回答道，身形化为虚幻消失在神柱之中。 太阳城外，迷雾之中。 一座废弃的商场内，唐婉茹睁开了眼睛。 她伸出手掌，满意地看着掌心凭空出现的一小团暴戾气肆虐的青色飓风。 与此同时，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出现了一颗蓝绿色光团——那是来自风脉地龙体内的禁墟魂罡风。 她将掌心缓缓相合，蓝绿色的光团犹如遇到了天敌，挣扎着不愿意向前。 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只手对它来说与孙悟空对上五指山无异，即便本能与天性驱使它逃离，它仍旧无法摆脱与青色的飓风强行融合的命运。 两者在空中撕裂、碰撞，然后逐渐合二为一，形成一股青绿色的飓风。 这股飓风不仅蕴含着纯粹的风之本源法则，更融合了魂罡风的特性，使其威力倍增。 在这股飓风的笼罩范围内，所有境界不及她的对手，不仅精神力将被直接吹散，短时间无法凝聚，其灵魂也面临被吹离身体的风险。 “接下来，只需静待时机。” ...... 3个月后。 京都。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在一座恢弘的庄园前缓缓停下。 “先生，到拍卖会场了。”前排的司机轻声说道。 坐在后面的安卿鱼点点头，将怀里熟睡的小孩手中攥着的小玩具轻轻抽出来。 小孩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空气，然后继续沉入了梦乡。 见她睡得沉，安卿鱼轻声开口道：“再等等吧。” 他们今天来是为了拍下京都市郊的那块地，将公司的总部搬迁至京都。 从离开小镇后，安卿鱼带着小茹用翔太那些人身上的钱辗转了4座城市。 在连续搞垮了4家赌场后，他用一部分钱买了新的身份，然后在一座海边的一座城市度过了一段安逸快乐的时光。 小茹现在看上去已经和3岁的小孩没什么差别了。不过这段时间他发现她的生长速度正在减缓，而且这种减缓的趋势在不断地加剧。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所以决定提前来京都，一方面是继续寻找其他队员，一方面是探查那座在当地人眼中的圣地——净土，看看能否得到有关这个地方的更多信息。 他开了一家物流公司，再以成立分公司的名义在各地成立仓储中心。 他在所有的运输车辆上全都安装了特定的监视器，意图将眼线遍布所有有人生存的地方。 他看中京都郊区那块地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里虽然算作郊区，但其实距离净土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尚未投入开发，所以人迹罕至。 为免有心人察觉，小茹不能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但若是在人烟稀少，甚至只有他们居住的郊区，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况且，他也喜欢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所以今天这块地，他势在必得。 拍卖会场， “今天拍卖的土地，还需要副组长您多多帮助。”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厅二楼一间装修别致的雅间内，在两侧身穿黑衣的黑杀组成员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冲着坐在上首的人谄媚恭维道， “副组长您不愧是受大组长器重的人，年纪轻轻就可以管理京都的全部组内事务，相信假以时日，您一定可以......” “那么，你能付出些什么？”沈青竹直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他穿着一袭黑衣，眉宇间俱是冷淡，眼底的不耐也未曾遮掩。 站在下首的浅仓健与井守裕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副组长最近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中年男人一噎，没想到这位最近风头无两的黑杀组副组长竟然这么直接，没半点迂回。 但沈青竹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如果不是他，黑杀组说不定到现在也只是二线，远远达不到如今能与风寂和寒川两大势力抗衡的地步。 有传闻说他将是未来黑杀组大组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念及此，中年男子也不觉得被冒犯了，而是将筹码在原定的基础上又上涨了30%。 他想以此表达自己的诚意，以及对这位未来黑杀组组长的投靠之心。 沈青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他们的交易就是在今天用黑杀组的名义以低价拍下京都市郊的那块地，然后在转让给眼前这位中年男人。 以黑杀组如今在京都的地位，只要他们出价，现场没几个人敢参与竞争。 中年男人在得到地之后，不仅会支付本次委托的费用，还承诺将经营收入的10%上交给黑杀组，作为他们日后经营的保护费用。 见沈青竹点头，中年男人不由得内心雀跃，已经开始幻想日后自己大展宏图的场景了。 浅仓健收到沈青竹示意，引导着中年男人朝外走去，边走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渡边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那块地呢？” 中年男人闻言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最近真的很倒霉。 我有4家在不同城市的赌场接连倒闭，损失总计超过了9亿。 痛定思痛，我决定将其余偏远城市的赌场全部关闭，集中力量将赌场开在包括京都在内的几个主要城市。” 第207章 冤家路窄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不过赌场倒闭的原因和你决定更改赌场地址有什么关系吗？” “有！怎么没有......我的4家赌场都是被人直接赌垮的，而且还都是同一个人！后来我请了当地的势力去帮我讨回公道，但都没有成功，那个人之后就消失了...... 我痛定思痛后，决定将赌场整合到大型城市，我相信只要有风祭...黑杀组在的地方，一定可以保护好我们商户的利益的......哈哈”中年男人干笑着在结尾拍了个马屁。 浅仓健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风祭”两个字，他敷衍着点点头，倒是对那个以一己之力搞垮4家赌场还能从当地势力的围剿中脱身的人比较感兴趣，如果可以拉拢这样的人进入黑杀组，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他将中年男子送到二楼楼梯转角，假笑道：“那就不送了，慢走。” “好的好的，那这次就麻烦你们了。”中年男人笑着转身抓着扶手有些艰难地跨下台阶，却在迈下第一节台阶时停住了脚步。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下方正走进大厅的人。 那人穿着休闲，与周围盛装出席，衣着考究的人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独特淡定的气质。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正抱着一个在熟睡的孩子。 倒不是会场里没有年纪更小的孩子，但大部分人会让助理带着直接去有专人看顾的休息间，免得影响了应酬。 中年男人看着那熟悉的组合，虽然孩子看上去不是同一个，但那男人的脸他就算化成灰、不，是就算那男人的脸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猛地一拍扶手，坚硬的大理石让他的手掌瞬间通红。 ...他握成拳头气势汹汹地正要喊住那人，就见大厅中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已经笑脸迎了上去。 那人他认得，是本次拍卖会的经理，是出了名的会见风使舵、看菜下碟。 【这男人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他另眼相看？】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而是叫住了一位正朝楼上走来的侍者。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中年男人问道。 这里每位侍者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关于客人的身份与喜好均牢记在心。 “这位是一家大型物流公司的社长安先生，他的物流公司虽然成立的时间不久，但已经几乎遍布所有的城市。”侍者见中年男子虽然面色不好，但衣着考究，便谨慎回答道。 “他这次是为了什么来的？”中年男人问道。 他决定让他今天白跑一趟，然后再从他的物流公司下手。 侍者一顿，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见状，摘下了手腕上的表，放到了他端着的餐盘上。 侍者犹豫片刻，在利益的驱使下遵从了本心，反正就算他不说，一会儿拍卖开始中年男人也会知道。 “他看中了城郊的那一块地。” ......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莅临本次拍卖会。” 现场响起了还算热烈的掌声。 早就醒来的小茹坐在安卿鱼腿上，有模有样地盘起小腿，每只手上都拿了一块小熊饼干。 她每天的饭量几乎是寻常小朋友的3-4倍，每天下午睡醒的小零食是必不可少的。 此刻见到大家都在拍手，她就把手里的饼干先放在碟子里，学着鼓起了掌。 “噗嗤——”一旁的一对夫妻笑出了声，对着安卿鱼夸赞道：“您的妹妹真可爱。” 安卿鱼将她嘴角沾上的碎屑仔细地擦干净，方才回了句：“多谢夸奖。” 这对夫妻对小茹这样好看的小孩实在是喜爱，又希望和安卿鱼拉近关系，于是对视一眼邀请道：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的女儿今天也来了，她已经快5岁了，很喜欢交新朋友。我们可以让两位小朋友一起认识一下？也算多一个同龄朋友。” “同龄”这个词的确打动了安卿鱼，小茹长到这么大一直没有与同龄人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但他一向尊重她的想法，不会将自己认为对的强加给她。于是征求她的意见道： “想要去休息室玩吗？那里有一些和小茹一样大的小朋友，但可能会有些吵。如果小茹想去我们就一起去，不想去的话也没有关系。” 腿上这个坐着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对和她一样大的宝宝没什么兴趣，因为安卿鱼在她眼里和同龄人没什么两样。 他陪她一起玩，一起闹，从来没有拿过什么长辈的姿态，也完全不会用说教或者是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 但他又关心她，也时刻会照顾她。 他在她眼里就像两种身份的集合体。一起玩耍的时候，就是一个个子比她高一点点的小朋友，其它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温柔的，比她年龄大一点点的大哥哥。 是玩伴，也是依靠。 旁边的夫妻有些遗憾，但也没多劝，而此时拍卖会场的气氛已渐入佳境。 “请允许我为大介绍下一件拍品——位于京都市郊的私人土地，起拍价1亿，每次加拍不得少于1000万。” 现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坐在稍后排的一名男子已经率先举起了手中的牌。 “1亿1千万1次” 拍卖师刚喊完第一句，又有一人举起了拍。 “1亿3千万！” ...... 安卿鱼对这块地提前做过调查，知道市值差不多在3.2亿左右，会场上的竞拍价预计在2.5亿之上就会慢下来，所以现在并不急着竞拍。 结果下一秒，前排有一名黑衣人举起了牌子，直接将价格从1.5亿升到了2.5亿。 “2.5亿！这位先生举牌2.5亿，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 会场上许久没有人有动静。 安卿鱼微微皱眉。 在场坐着的一些人明明一看就是准备充分来的，资金足够充裕。 但自从那个黑衣人举牌之后，他们面上就带了些许的恐惧之色，全都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的牌子。 他想了想，随即了然。举牌的那个应该就是当地较强的那几家势力之一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即便对方是恶势力，他也有的是手段可以让他们在第二天销声匿迹。 他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3亿！这位先生出3亿，还有没有更高的？” 浅仓健闻言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见是一名陌生面孔的男子，抬手叫来了手下： “去查查他是谁。”随即跟着举起了牌子。 “3.1亿！3.1亿出现了，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拍卖师激动地喊着。 手下俯身到浅仓健身旁，轻声说了安卿鱼的来历，以及之前那中年男子的失态。 【难道他们有什么过节......总不会那么巧他就是那个赢了9亿回去的人吧。】浅仓健摇摇头，对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但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3.5亿！3.5亿出现了！这位先生出3.5亿！” 浅仓健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喂，副组长......” 第208章 相见 “安先生，我们黑杀组想请您上楼一聚。” 这轮仅有两方参与竞拍的拍卖很快结束，最终这块土地被安卿鱼以3.5亿的价格拿下。 浅仓健没有跟着继续加价，一是价格已高于市值，即便最终拍下也失去了找黑杀组出面的意义。 二是他也想让这位刚来京都不知水深的安先生少亏一些，毕竟这块地最终还是会回到黑杀组的手上。 安卿鱼抱起已经有些坐不住的小孩，轻轻拍拍她的背，示意马上就好。 小茹眨巴着眼睛，看向站在近前凶神恶煞的几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套装，有的人身上还纹了狰狞的纹身，从衣服下方一路延伸到了脖子。 她的眼里只有好奇，没半点害怕。一边看还一边从碟子里又拿起一块小熊饼干。 “咔嚓”一口咬掉了小熊的脑袋。 …… “请进。”几位黑衣人将安卿鱼送到了二楼一间房门口，其中一位黑衣人抬手示意。 安卿鱼抱着孩子走进了房间。 刚一坐下，怀里的小孩就开始扭动身体，小手小脚在半空拼命地划，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来走走。 【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乌龟。】坐在对面的浅仓健想。 安卿鱼顺着她的心意将她放下。她已经在会场坐了半个多小时了，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房中此时只有一人坐在对面，就算动起手来，也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安卿鱼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把妖怪都感化了我们就回家。”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暗号，妖怪指的是坏人，感化当然不是真的感化，而是某种物理意义上的超度。 他们约定过，每当提到这句话的时候，小茹需要躲远一点避免受伤。 小茹点点头，在原地快乐地蹦蹦。 “叽叽。”今天安卿鱼给她穿的宝宝鞋样式是蓝色小鲨鱼。 行走间，如同两条鲨鱼在海中欢快游弋，每一步都溅起清脆的“叽叽”声。 她朝着安卿鱼座椅背后的空地走去。 那里有一座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浮雕，雕的是一条通体金色的巨蛇，蛇的眼睛上还镶嵌了2颗红色宝石。 小茹在墙前站定，好奇地抬头打量。 身后不远处传来浅仓健的声音：“安先生，实不相瞒，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聊一聊郊区的那块地......” “叽叽。”小茹靠墙踮起脚，想要将手中只剩下身体的小熊饼干塞到蛇口中。 只可惜距离太远，试了一次就放弃了。 墙后，独自坐在房内的沈青竹一边闭眼休息，一边等浅仓健的信号。 这种级别的谈判根本不用他的出面，他所要做的就是等。等浅仓健发出了谈判失败的信号，他再出手。 门外浮雕的蛇口中有一处通风孔，即使坐在房内，也足以听到浅仓健发出的信号。 那个被带进来的人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只有浅仓健的声音隐隐传入传入沈青竹耳中。 “我们愿意出2.5亿从你的手上买下这块地......” “叽叽叽叽” 沈青竹微微皱起眉。 “如果你不卖，以我们黑杀组在京都的实力，以后你在这里建造的物流公司恐怕不好经营。” “叽叽叽叽叽” 沈青竹睁开了眼睛，那道奇怪的声音就在墙后，而且没有任何要停歇的意思。 “你要知道，想要在京都生存，离不开我们黑杀组的保护。” “叽叽、叽——” 沈青竹站起身，正要走过去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就听“砰”一声，这间房的暗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沈青竹听着浅仓健恍若未觉地继续在说着话，气得笑了一下，抬脚朝外走去。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 “咔哒。” 暗门的门锁被触动，门被缓缓打推开。 沈青竹眼神一凝，站在原地望着门的方向，随时准备出手。 首先伸进门的是一根长长的植物枝干，这应该是取自会客厅里的那处盆景，他认得。 这里的负责人今天特地给他介绍过，据说是比较特别的品种，不太好养活。 这家拍卖公司其实是黑杀组的产业，这间房子是特意为他留的——包裹墙面的浮雕，那是在翻新之后浅仓健询问了他的喜好后让设计师设计的。 他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毕竟除了睹物思人外没什么别的用处。而且他也不打算在这里长久待下去，只等找到了小茹，还有其他人...... “叽叽。”一只小脚探了进来。 沈青竹看着那只造型奇特的鞋子，挑了挑眉。 然后是一只小手扒住了门板，白白的手背上有四个圆圆的凹陷，胖乎乎的，像是四个小小的酒窝。 沈青竹嗤笑一声，走过去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 他几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他整个人猛地愣在了原地。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小孩，从她的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巴，每一个细节都与他刻在心底的那张脸一一对应，他几乎是一眼就确定了她和婉茹的关系。 【是小茹。】即便没有看过她破壳而出的模样，但凭她和婉茹的关系，以及他对小茹破壳之后可能会化形的猜测，让他在当下就确定了小孩的身份。 他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小孩拿着枝干戳戳他的下巴，大喊一声： “妖怪！” 不远处的安卿鱼猛地回过头。 他在浅仓健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闪至了暗门前，正准备将小茹揽入怀中，却发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弯腰将小孩抱起，无视了她手中尖锐的枝干。 枝干的尖端将沈青竹的脖子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紧紧地将小孩抱在怀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副组长！”浅仓健喊了一声。 沈青竹抬起头，与安卿鱼对上了目光。 第209章 不相识 小茹舔了舔被溅到血的嘴角，觉得味道有点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个人。 她第一时间没有推开沈青竹，反而将小脑袋凑到被他被划破的脖子处嗅嗅。 “卿鱼。”近在眼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小茹好奇的捏捏，发现和哥哥的一样。 “拽哥。”身后的安卿鱼道。 小茹听见安卿鱼的声音，转过头看他，张开手示意要抱。 安卿鱼正想上前，就听沈青竹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茹，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茹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又转过脑袋看他。 只见沈青竹眼眶微红，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眼神专注而又脆弱。 小茹虽然感觉他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沈青竹对她来说仍然属于陌生人，她可不吃这套。 她两条手臂高高举起，做势就要开始挣扎。 却见沈青竹非常自然地顺势握住她的小胳膊，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以前是蛇形的时候就喜欢环在脖子上，这点他非常清楚。 他还知道她喜欢神秘身体里挖出的晶体。当时入海前他的另一侧口袋里就装了一些，本来是准备给她当零嘴的，没想到却在这时候用上。 一直以来他都将这些东西时刻带在身边，只盼着找到她的时候，她立即就能吃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蓝色的晶体，递到她面前。 “看看这是什么？” 小茹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了晶体之上。 她一只小手还搂着沈青竹的脖子，另一只小手从他掌心拿起了晶体。 她回头看向安卿鱼，用紧紧包住晶体的手指着沈青竹道： “坏蛋。” 她全然不顾自己还在“坏蛋”的怀里，手里还拿着“坏蛋”刚给的贿赂。 安卿鱼看了一眼沈青竹的脸色，忍着笑意蹲下身对她道： “他不是坏蛋，他也是小茹的哥哥，没出生前时候他还抱过你，记得吗？” 小茹不假思索地摇头。 浅仓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心中充满洒脱不羁，充满男子气概的副组长此时犹如失去了孩子的妈妈，又像是被丈夫抛弃的妻子，一触即碎，我见犹怜。 沈青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将小茹送回到了安卿鱼怀里，看着安卿鱼道：“我们聊聊。” “好。” 沈青竹递给浅仓健一个眼色，让他出去看好门别人让进来。 ...... “副组长出手了吗？需要我们进去收拾残局吗？”门外的井守裕见独自走出门神情有些呆滞的浅仓健问道。 “......不用。”浅仓健回答道，他随即想到些什么，将井守拉到一旁，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你觉得副组长......会不会喜欢男人？” 井守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浅仓健一开始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过了一会儿见他许久不说话，一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不是你想的那样。”浅仓健无奈叹了口气，他顿了顿，方才斟酌着继续说道：“我是说，我们认识副组长那么久，一路从若众（普通成员）走到今天，不是没有漂亮的女人冲副组长献殷勤，你看他有过半点回应吗？” “这......倒是没有。你现在这么说，难道里面那个物流公司的老板......？” “他们应该认识，”浅仓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再加上合理的推测“而且是旧情复燃。” ...... 房内。 “原来那个那个翔太是遇上了你，”沈青竹在心中叹了口气。后来他派人去富山追查，但线索到了一个小镇就断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虽然在说这句话，目光却一直看着坐在安卿鱼怀里正在自己和自己玩的小孩。 “我本就是打算在京都成立物流公司，以此为据点去扩大范围查找你们的下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你找到过其他人吗？”沈青竹问道。 安卿鱼摇头：“目前只遇到了你，我想大家应该是被海浪冲到了不同的地方。接下来，我相信以我们俩个的力量，一定能加大搜索力度。” 沈青竹点头，他见小茹玩着玩着张大了嘴巴，要将晶体直接吞下去，不禁露出了笑意。 她以前还是小蛇的时候，就喜欢吞东西。 但到嘴的晶体被安卿鱼拦下。 “她喜欢吃这个，给她吃。”沈青竹见状立即道。 安卿鱼叹了口气：“这块晶体足够我研制出更多补充能量的药剂给她......不是我不让她吃，”他摸摸小孩的头安抚她， “这段时间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但却连一只神秘都没有找到。 我身上带的大部分都已经在之前她吃完了。 但这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她身体原本的生长速度是人类的好多倍，但现在由于无法补充能量，这种速度正在减缓。 我将之前剩下的全部研制成了药剂，定期给她摄入，才让她勉强可以维持继续生长......到现在，她每天需要吃比同龄小孩多2到3倍的食物。” 安卿鱼摸了摸她圆滚滚的小肚子，眼底全是心疼。 小茹自豪地挺了挺肚子。 “我这里还有。”沈青竹立即将剩余的晶体全都拿出来。 小茹看看那一堆晶体又看看沈青竹，眼睛里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闪一样。 “抱抱好不好？”沈青竹非常有眼色地朝她伸出了手。 小茹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同意。 她坐在原地等着沈青竹快步走过来将她抱起，两条腿熟练地一缩，让没抱过小孩的沈青竹有些无措。 安卿鱼笑着耐心教他正确抱小孩的姿势，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毕竟是曾经待在一起那么久，即便没有了化形之前的记忆，潜意识还是不排斥他的接触。】他看着小茹自来熟地坐在沈青竹腿上，毫无陌生与不习惯，眼底闪过暗色。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我旁侧敲击地问过其他人，在他们这里似乎也有神明代理人。 那些人被统一称为神谕使，也许他们会清楚这个地方的情况。”沈青竹道， “我也听说过，只不过至今还未曾见过，不清楚他们具体的境界。”安卿鱼点点头， “所以我来京都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潜入净土。” 第210章 净土 两人正在说着之后的安排，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高亢的男声：“我要见副组长。” 是那赌场老板。 他在外面观察了许久，发现安卿鱼带着孩子进去后许久都未出来，而浅仓健却在中途出门，并守在了门口——这意味着副组长还在里面。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难道是越过他达成了合作？】 赌场老板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就要见沈青竹。 安卿鱼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反应过来，外面的一定是原本打算请黑杀组出面拍下地皮的人。 他眼中闪过冰冷，冲沈青竹微微颔首。 “让他进来吧。”沈青竹对门外的浅仓健道。 赌场老板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沈青竹腿上眉开眼笑的小孩。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两人果然是已经搭上线了，不然堂堂副组长怎么会如此亲昵地对待一个小孩。 “副组长，我们的约定......”赌场老板试探性地开口。 “约定作废，而且从今往后，安先生各地的物流公司，都由黑杀组保护。”沈青竹直截了当地掐灭了他心底最后的希望。 “......副组长，如果是钱的问题......”赌场老板尝试寻找突破口。 他的家族拥有全樱花国最多的赌场，与各种大小势力之间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本不应该如此放低姿态—— 如果不是黑杀组近半年突然崛起，而家族又让他务必与这位副组长搞好关系的话。 “和钱没有关系，如果你今后再找安先生的麻烦，就是与我为敌。”沈青竹淡淡道。 “副组长！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赌徒赔上自己的信誉！ 我们之前可是先约定好的，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四处行骗的赌徒毁坏自己的信誉吗！” 赌场老板气得直接将安卿鱼搞垮他4家赌场的事情直接道出，连看着沈青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压迫。 想在这条道上混，信誉可是很重要的。 沈青竹不置可否，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其它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直到赌场老板在离开前习惯性地放了句狠话： “副组长既然决定了，我也多说无益。 至于这位‘安先生’，哼，你会见识到惹到我们田中家的后果的。 趁现在，带着你的妹妹，多享受一下团聚的时光吧。” 他这句话有很多含义，也是道上惯用的话术，带上家属的意图也是让敌人投鼠忌器。 可惜他提错了人。 安卿鱼眼中的冰冷凝为实质，他推了推镜片，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坐在沈青竹腿上的小茹不明所以。 她尚且还听不懂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听到对面的人提到了自己，但是语气怪怪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凶。 小孩子的感觉最灵敏，语气和表情比话术更能让他们察觉到大人们的真正情绪。 她捏起小拳头朝中年男子大步离开的背影隔空挥了挥，气鼓鼓地大喊一声：“坏蛋！” 中年男人嗤笑着正要拉开门，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他心脏蓦地重重一跳。 就听背后沈青竹冷淡的声音传来：“我让你走了吗？” 安卿鱼抽出手术刀站起了身。 ...... 过了一会儿，房门从内被打开。 “把里面收拾干净。”沈青竹道。 井守裕和浅仓健连忙应是。 “先去我那里吧，接下来等郊区完工了之后再说。”沈青竹对着安卿鱼说道。 安卿鱼点点头，他们目前住在酒店，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浅仓健看了一眼井守裕，用表情来诠释对自己观察入微的认可： 【你看，还不是旧情复燃？都邀请一起住了，能是普通朋友吗？】 井守裕欲言又止。 沈青竹看他一眼：“有什么事情就说。” “副组长，这个赌场老板是田中家族的直系血脉，是现任家主最小的儿子，接下来田中那边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我们可能要提前做准备了。” ...... “睡着了？”沈青竹问。 “嗯，刚睡下，我看她在路上就开始揉眼睛了，能坚持到现在，今天已经算是精力旺盛了。”安卿鱼一边说一边小心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的沈青竹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她每天要睡多久？”沈青竹问道，以前小茹还是蛇形的时候也爱睡觉，但除了偶尔的情况，基本上不会睡特别久。 “有的时候将近 12个小时。”安卿鱼叹了口气，“虽然小孩子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但她的时间过于长了，长得像是——为了减少能量的消耗而陷入睡眠。” 沈青竹陷入沉默。 安卿鱼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的晶体我会用于进一步的研究，制造出来的药剂应该能用很长时间了。” ...... 田中家果然开始了报复。 他们先是去找了黑杀组的大组长，妄图通过大组长向沈青竹施压。 可沈青竹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如今说着一口流利的樱花国语，完全不是一个光有武力却无谋略的人形兵器。 如今为了日后能早日进入净土，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尽快进入到黑杀组的核心层，以此来获得更多调配人手的权利。 大组长年事已高，但眼光毒辣。 在一个未来能给黑杀组带来更多可能的继承人与可有可无的钱袋子之间，自然知道哪个更值得选择。 田中家因此只得另寻他法。 另一边，在安卿鱼管理下愈发庞大的物流网络几乎变成了无数可移动的‘天眼’，替他探查各处的动向。 而关于净土，经过深入调查，他们发现用常规手段完全无法潜入。 即便是怀孕被送往净土的孕妇，在进入之前也会进行全身扫描，排除所有电子设备。 据回来的人所说，净土由一台叫做羽津人工智能进行控制。 从目前看，这台人工智能似乎拥有极高的智慧，不仅能同时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还能在关键时刻自主做出决策。 “要是可以找到江洱，一切应该会简单许多。”安卿鱼道， “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胖胖的消息。”江洱的棺材被放在了百里胖胖的乾坤袋中。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水彩笔在画板上画画。 他们三人此时趴在厚厚的地毯上，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画板，旁边还有一盒颜色多到分不出具体色号的水彩笔盒。 小茹趴在中间，五根手指笨拙地直接包住了笔杆，笔走龙蛇，嘴里还念念有词：“太阳，吃。” 第211章 噩梦空间 “饿了吗？”沈青竹凑到她跟前问道，见她摇头，方才对安卿鱼道：“那就直接暴力破除吧。” 他挑眉，“我就不信那个大飞盘毫无破绽。” “我观察过，那个飞盘的材质很特别，而且外面不仅布署了自动防御装置，还有先进的镭射炮。 在人工智能的控制下，就算是克莱因，想要闯进去也不容易。” 安卿鱼在纸上画了个迷你版净土，然后在表面画了许多个红点充当炮口。 “如果真有那么坚不可摧，他们何必装那些。”沈青竹在旁边画了个粉色的问号。 他的黑色水笔刚才被小茹换掉了。 “你说的对，一定有武器可以破开净土，他们防的是人。”安卿鱼立即反应过来，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可以能够有这样的力量？” “你有没有听说过樱花国曾经的两大神明派系，天津与国津？”沈青竹回忆起集训营中教官的介绍。 两大派系的神明原本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但之后位于高天原的天津神系却试图征服人间，从而与国津神爆发大战，最终这场战争以国津神的失败告终。 “国津神曾打造过九柄拥有神力的刀，这些刀被民众视为禁忌，因为神谕使宣称，这些刀是灾祸的象征，所以叫他们——祸津九刀。 他们怕祸津九刀。”沈青竹推测道。 他在小茹画的太阳旁加了一条金色的小蛇。只可惜他画工一般，金色的线条看上去像一条绳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外面街道上的那些悬赏通缉就可以解释的通了，那里面应该有人就是祸津九刀的拥有者。”安卿鱼在太阳下画了一排火柴人。 小茹立即给他们加上了彩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和同款卡姿兰大眼睛。 “画的真棒～”安卿鱼摸摸她脑袋夸奖道。 小茹快乐地蹬蹬脚，扭头看向沈青竹。 “没有人比你画的更好了。”沈青竹认真地说道，还连续给她画了好几朵不那么规整的小红花。 “不一定要从那些人中去找，我两天前和黑杀组的大组长见过一次，他和我说了一些寒川家与风祭家的秘闻。” “看来大组长的位置你应该十拿九稳了，不然这些秘辛不会让你知道。”安卿鱼在其中一个梳着爆炸头的火柴人脑袋上画了一个王冠。 沈青竹笑了声，平淡地说出接下来的重磅炸弹：“寒川家有一把祸津刀。” 他用那只粉色的笔在火柴人手上延伸出去一截，画了一把看上去像是菜刀的祸津刀。 “什么时候去取？”安卿鱼问道。 “不用我们自己去，”沈青竹意有所指， “最近田中家不是很着急吗？那就让他们去找寒川，然后让寒川家的人自己来找我们。” ...... 太阳之城。 比非图匍匐在滚烫的石砖上一言不发。 太阳神柱之上的虚影显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所以，你这一年来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王之宝库的消息。” “......是，请神明降罪。” 还不等他说完，澎湃的神明威压已经如同泰山压顶般朝他席来，比非图闷哼一声，紧咬着牙关不敢发出痛呼。 “哼，这些神明代理人真是没什么作用。”生命女神艾塞丝冷哼一声，“我挑选的那个连高天原的入口都没找到，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在人圈被悬赏通缉。” 太阳神柱上的虚影许久未说话，他的视线在比非图头顶打量片刻，像是在衡量他的价值。 比非图的额间渗出了汗珠，他感觉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直到有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这么说来，王之宝库的位置应该很是隐蔽，凭一人的力量很难办到。倒不如......”青色的神柱上光芒一闪，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的修凭空出现在神柱之上，他看一眼低头不语的比非图，在众神的视线中将话继续说下去， “倒不如让别人帮我们找。” “呵，你是不是修养坏脑子了，让别人帮我们找，那宝库还关我们什么事？！”艾塞丝冷笑着说道。 修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扇子，黄金材质的扇面宽大，上面还装饰着各类宝石。他缓缓地摇着扇子，看也未看艾塞丝一眼。 “你继续说。”太阳神柱上的虚影说道。 “我听说各国代理人会举行一年一次的聚会，用于交流各自的信息。倒不如让他将有关于王之宝库的线索真假参半地放出一部分去，引起那些代理人的注意。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根据线索去找，而我们只要在提供的线索地提前埋伏，就知道有哪些代理人，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神明感兴趣。 而这些神明之中，必定会有人了解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也许，那就是找到王之宝库的关键。”修的扇子送出缕缕微风，明晃晃的各色宝石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下愈发璀璨夺目。 无人察觉，那缕缕微风中有着细小的黑色丝线，顺着风的方向弥漫自太阳城的每个角落。 “哼，果然论阴险，还得是你。”艾塞丝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但感受到上方太阳神柱上传来的压力，还是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就按你说的去办。”虚影说道，然后看向跪在地上逃过一劫的比非图，“你听懂了吗？如果这次办不好，那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是，感谢神明，我一定完成任务。”比非图虔诚地再次跪拜后，身影消失在太阳光芒中。 太阳之城外。 比非图脸色阴郁，浓重的杀气在眼中一闪而过。他朝身后瞥了一眼，然后选定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过了片刻，他冷淡的脸色逐渐开始凝重起来。 因为他发现，周围的景色陡然变化，从满天的迷雾变成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青翠的山峰与溪流潺潺组合在一起，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谁在装神弄鬼？”比非图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大喝一声。 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好，欢迎来到我的噩梦空间。” 第212章 寒川司 一辆黑色越野车正在公路上行驶，雨水像是一条条失去重心的水幕，从车窗上滑落而下。 沿途流下的水滴中折射出一个个微观的小世界，让小茹看得目不转睛。 她用手指指车窗，然后看向安卿鱼，脆生生地说道：“雨生小宝宝啦。” 安卿鱼笑着点头，然后问她：“雨滴里面还有更小的世界，小茹想看看吗？” 小茹点点头。 安卿鱼道：“那下次哥哥用显微镜给小茹看雨滴里面的世界。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解剖看到隐藏在背后的规则，小茹如果感兴趣......” 不知为何，安卿鱼最近总是见缝插针地想要引起她对生物与化学的兴趣，特别见她对此没有表现出厌恶，更是让他觉得有一线希望。 毕竟唐婉茹曾经说过不让他提这些东西。 “安先生，后面有辆车在跟着我们。”井守裕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循循善诱。 安卿鱼朝后看了一眼，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应该是寒川家的人。找个路口出去，然后绕去人少的地方。” 司机闻言猛踩油门。 井守裕难掩杀意：“他们果然趁着副组长正在举行继任仪式的时候下手了。” 副组长离开前将他留下，为的就是保护小茹小姐的安全。 “按照计划进行。”安卿鱼的语气镇定。 “是。” 越野车在一条十字路口突然右转，直接驶上跨江大桥。 在旁边直行道上的几辆车没反应过来，狂按喇叭示意前面等红绿灯的车立即朝前开。 可此时上方正是红灯，前排的司机愤怒地摇下车窗朝后喊道： “你不会看指示灯吗？！” 按着喇叭的其中一辆车中伸出了一把枪。 前排司机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默不作声地启动车辆朝前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几辆黑色轿车飞快朝着右边的大桥追去。 如雾般的雨幕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前方20米之外的情况。所有的车辆既不敢开的很快以免追尾，又不能慢下来掉队。 最前面一辆追击车的副驾驶上，一个男人拿起对讲机，对着之前正好在右转道及时追上去的同伴道： “告诉我你们现在的位置。” 对面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了半晌，才有声音传来：“下桥后向前2个路口，然后右转。” 那声音有些模糊，听的不是很清晰。 男人皱起眉，他好像隐约间还听到了小孩的笑声。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男人谨慎问道。 “还可以吧，这边的......不错，你待会......到了。”对方的回答断断续续。 男人察觉到有些异常，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什么，急忙冲司机喊道：“停车！”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车辆在路上持续滑行了一段距离，尖锐的刹车声穿透雨幕。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砰砰”几声响起，汽车的方向猛地变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推了一把，彻底失去了平衡。 “轰”车辆不受控制地撞向了两侧的护栏，将护栏撞出一个缺口后由剩余的动能推着继续朝外。 好在司机反应及时，猛地挂挡，用力转过方向盘，勉强稳住了车辆的平衡。 这辆车此时已经有半截悬浮在桥外，桥下是滔滔江水。 男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未松口气，只听又是“砰砰砰”几声，在他们之后的车辆接连爆胎。 失去控制的几辆车纷纷在撞在一起，然后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冲来。 停留在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后面几辆车中同伴惊恐的表情。 安卿鱼用枪抵住最开始右转跟上来的其中一人，将对讲机丢还给他。 “现在，按照我说的，打给你们老大。” ...... 京都某处。 井先生拿着对讲机，走过华丽复古的长廊，敲响了尽头的一间房门。 “什么事？”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浴袍的中年男子捏着红酒杯转身走到沙发上。 “少主，我们派去消灭京都那家物流公司的人出事了。”井先生恭敬道。 “哦？就是那个田中家委托的单子？怎么，那么多的人手连一个开公司的毛头小子都拿不下？”中年男子抿了一口红酒，舒服地靠在躺椅上。 井先生鞠躬未说话。 “黑杀组给他留了多少人？”他想了想，又问道。 “据我们观察，应该只留了不到十人。”井先生回答道。 “不到十人都完不成任务？呵，有点意思。”他不怒反笑，并没有为手下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反而摸着下巴开始考虑提价， “告诉田中家，这一单要加钱——至少3倍。对了，黑杀组那边怎么样了？” “回少爷，那位副组长已经正式继任。”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在祸津刀的力量面前，这些都只是蝼蚁，不值一提。 总有一日，我们寒川家才是这个国度真正的王。” “滋滋滋——”电流声从对讲机中响起，井先生看了一眼，然后打开了通话。 “你是寒川司？”对讲机那头响起一道声音。 “是我。怎么？”中年男子冷声道。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如果你是想买自己的命，那不好意思，晚了。毕竟在我们这一道，最讲信誉。” “是吗？那如果我拥有可以让人恢复年轻，突破人类寿命极限的药呢？” ...... “你是说，小茹的蛋壳和蛋液有让普通人恢复年轻的药？”沈青竹皱眉问道，如果是这样，那小茹很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用修复细胞损伤更为恰当。我在当中提取到了一种成分，他们对普通人有一定强化身体的功效，甚至能够帮助他们突破身体的极限，类似于——温和版的鬼神引。”安卿鱼回答道。 “你准备用这个将寒川司吸引过来？” “不错，他到了现在仍然只是寒川家的少主，重要决策仍然要听命于寒川祭礼。 你看大夏史书里活了40多岁的太子，面对皇帝是什么心态，差不多就可以猜出他的想法了。” 第213章 以命换药 几日后，京都。 一辆加长版黑色轿车驶进了一处僻静的庄园，后面还跟着十几辆轿车。车内坐着荷枪实弹的寒川家成员。 “少主，这里是黑杀组新任大组长的居所，那位安先生将地点约在这里，想必是想借着黑杀组的地盘对我们进行震慑。”井先生对着寒川司道， “我们不如先将此事告知老家主......” 寒川司抬起手止住了井先生的话，他看着这位陪伴了他数十年的管家，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防备——毕竟这可是爷爷派来的人。 “不必，不管是他们发来过来的视频还是少量的药物，我都已经找人核验过，视频是真的。药物的成份因为药量太少无法提取，但在可以观察到的效果仍然显着。 既然如此，我就来先会会这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安先生。” 之前他们没有对这个人有过过多的关注，直到那通电话后，他们才发现这位安先生名下产业可不仅仅止于物流运输。自他到京都之后，已经先后并购了数家生物医药公司。 更有探子打探到，京都郊区的那块地皮，地面上建造的虽然是物流公司，但地下却造有一间生物实验室。 里面的成员身份至今保密，谁也不知道那间实验室有多大的规模，里面成员几何。 “一切听少爷的，请少爷今日务必小心。”井先生陪伴了寒川司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清他眼中的想法。他有些心寒，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少爷的安危。 不过又想到身后跟着那么多人，心中的紧张褪去少许。 他们的车停在了庄园门后，所有人都下了车，车队将庄园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寒川司看着眼前的建筑，白墙黑瓦，竹林环伺，不像是传统的樱花国风格，心中冷笑：到底是乡巴佬，不知道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品味。 他抬脚往里走，井先生跟在身侧。身后的成员正准备跟着进入，却被门口的浅仓健拦了下来。 “你们什么意思？”井先生冷声问道。 浅仓健笑了笑，面对乌泱泱的一群人任然从容回答道：“请见谅，寒川先生。这里毕竟是我们大组长的居所，各位不管是人数还是装扮，都不太合适。”他示意其他黑杀组成员稍安勿躁。 井先生皱眉正欲说些什么，被寒川司止住。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浅仓健，如果不是东西还没到手，他此刻一定让这个人尝尝胆敢阻拦他的后果，不过现在，他装作大度地挥挥手： “是我考虑不周，来见大组长自然不能无礼。”他对着井先生道：“除了试验的，让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然后看向浅仓健，“还请带路。” 浅仓健朝他礼貌地鞠躬，然后带着他们走进了庄园。 入门是一座精致的照壁，上面雕刻着一副巨蛇雕像，每片蛇鳞都立体清晰，一对眼睛灵动鲜活，整条蛇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翱翔苍穹。 寒川司被那蛇瞳注视着，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将目光下意识移向别处，在看见地面铺就的青石板时，在内心鄙夷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用长着青苔的石头铺路。 他到处打量着，好像这样就能将刚才那种诡异之感从心底挥散。 路过一处池塘，又穿过回廊，方才到了正厅。 两道身影已经在正厅沙发上坐着，似乎正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但也只是似乎，因为寒川司走进后才发现，那两人中间还坐了个小孩，此时两人正在......给那小孩扎辫子？ 【真是失礼！】寒川司心想，然后假笑着迈步走了进去。 “哈哈，大组长、安先生，两位青年才俊，久仰大名啊！”寒川司主动寒暄道。 安卿鱼给小茹扎好一侧的羊角辫，给了沈青竹一个胜利的眼神，然后转身看向寒川司，抬手请他一旁坐下。 “寒川家主幸会，请喝茶。”安卿鱼举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下。 寒川司握着杯盏放到嘴边，做了个假动作，然后冲着给小茹梳完另一边辫子，将她抱下凳子的沈青竹道：“大组长和安先生的关系看来真像传闻般好啊，连安先生的妹妹都如此照顾。” 沈青竹对小茹轻声道：“你自己先去玩，哥哥一会儿就好了。” 见她点头跑开，方才直起身回应寒川司。 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今天请寒川家主过来，是来商讨神药之事的。” 他将被随意放在一旁的箱子提起，摆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输入密码后，箱子打开，一股冷气瞬间冒了出来。 寒川司上前，挥开烟雾后发现里面是3根排列整齐的试管，那试管当中的药剂看上去与安卿鱼之前寄过来的完全一样。 但他并不放心，而是对着身旁的手下招了招。那位跟着他和井先生一同进来的手下走上前。 寒川司看向安卿鱼和沈青竹：“不介意我先验验吧？” “请自便。” 两人看着那位井先生小心地取出其中一支试剂，用随身携带的注射装置将药剂打入了手下体内。 那名手下浑身一颤，捂住胸口猛地跪倒在地，他的嘴唇紧抿，身体微微抽搐。片刻后，在寒川司兴奋的目光中站起了身。 他抬起头，样貌与此前有了明显的变化。皮肤更加细腻，鬓角的几缕银丝也已消失，连眼神也褪去了浑浊，变得清明如少年。 可他在此前分明是个与寒川司年纪相近的中年人！ 寒川司强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将箱子合上，把手掌贴在箱子上暗示所有权，看向安卿鱼道：“开一个价格吧。” 安卿鱼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道：“那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第214章 黑绳的新刀主 等寒川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摸向腰间的刀柄，正要用力拔出，一股从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松开了手。 他抬起手掌，只见掌心一片黑色正在向外蔓延，最中间的部分依然溃烂腐败，剧痛难忍。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寒川司抓着自己的手腕，在井先生的搀扶下勉强站住身形。 安卿鱼笑着看了眼桌上的杯盏。 “不！不可能，我没喝......是茶杯！可你分明也拿了！”寒川司不可置信。 “可我没有去碰那只箱子。”安卿鱼补充道，“这上面两种药物结合才是巨毒。” 寒川司反应过来，是啊，刚才拿出箱子的人是黑杀组大组长，而他却半点没碰过茶水。怪他百密一疏......不喝他们的茶、用自己的人试验来验真伪，却没想到同时触碰到茶杯与箱子才会有危险。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分明已经取消了杀他的计划，虽然在拿到药研制出成分后，他势必会将他斩草除根，但至少现在表面上，他自认为已经无可指责。 “想要得到祸津刀，又不惊动同在京都的神谕使，只有请你这位寒川司的少主自己上门了。”安卿鱼难得有耐心给他解释完，同时手中银光一闪。 把手背在身后正预发出求救信号的井先生只觉得手腕一凉，下一刻，剧痛袭来，两只手从腕部被齐齐斩断！ 而沈青竹在此期间已经迈步出了厅堂，朝着大门而去。 “大组长。”站在门口的浅仓健见沈青竹来了，朝他鞠躬行礼。 “动手吧。” 寒川家的人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大组长，为首的人正要问自家少爷的情况，就见那大组长张开手臂，一身流云羽织随着微风摆动。 而后，铺天盖地的子弹朝着他们袭来！ “不！少爷他......！” “砰砰砰！！” “跑！快报告组长！...啊！” “砰砰砰砰！！”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寂静。 转角处“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沈青竹听到动静，含笑着转过身，一把将不知何时跑来的小茹抱起。 宽大的黑色袖袍将粉色的一小只盖的严严实实。 “小茹不是要玩躲猫猫吗？怎么没有躲起来。” “躲了，数了10下，哥哥没找到，我赢了。”小茹理直气壮。 “小茹真厉害。怎么了，喜欢这个吗？”沈青竹见怀里的小孩扭头去看浅仓健手中的武器。 浅仓健见状赶紧将手中的武器奉上。 沈青竹对准远处的树叶为她演示了一遍，小茹迫不及待地伸出两只手要来拿。 但上手后才发现那微烫的手柄两只手一起才勉强能包裹住，可惜手指太短了够不到扳机。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没关系，等小茹长大了就好了。”沈青竹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那小茹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呢？”她趴在沈青竹怀里，抬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毫无杂质，只有疑惑与期盼。 沈青竹心头一顿，在那样目光下，他完全无法说出任何不确定的保证。 即便是善意的欺骗，也是谎言。 在京都的这几个月，虽然注射了优化后的药剂，她的生长速度仍然在逐渐减缓。 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比半年前长大了1岁左右。 她不是人类，却因为困在这里，得不到能量的补充，生长速度被硬生生压制，正朝着人类的速度靠近。 按照这个趋势再这样下去，也许在将来，她将会比人类生长的更加缓慢。 沈青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哥哥不能保证要多久，但是哥哥能保证，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帮小茹长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卿鱼哥哥也是。” 安卿鱼将寒川司腰间的祸津刀拿起，想要抽出，却发现刀刃与刀鞘宛若焊死了一般，完全无法拔出。 【难怪寒川司说就算拿到了祸津刀也是无用功。】 他皱眉打量着这柄刀，刀身通体漆黑，刀柄粗犷古朴，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要在下一刻冲出桎梏，铺面而来。 沈青竹在此时抱着小茹进来，见地上了无生机的三人，挥了挥手让人拖出去。 小茹看见安卿鱼手中的刀，以为是新玩具，好奇地要伸手去拿。 安卿鱼想到小茹身体特殊，与沈青竹对视一眼，并未阻拦，而是护在她身旁。 小茹两只白胖的小手如刚才握枪一般包裹住了刀柄，她鼓起脸颊，猛地用力！ “唰——！”祸津刀竟然被直接拔出。 银色的寒光在周围墙面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尊巨大石像的投影，将整面墙壁都笼罩在了阴影中。 那石像双手握着一柄巨大的黑色刀刃，双臂环绕，刀身竖于胸前，庄严肃穆。 而小茹握着刀就像握着一件轻巧的塑料玩具，她兴奋地叫一声，扭动身体想要从沈青竹怀里下来，到地上好好挥舞一番。 这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安卿鱼与沈青竹对视一眼，不由地陷入沉思。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让小茹参与到攻入净土的计划中去。就算她能够拔出祸津刀，此事也需寻找别的方法。 刚这么想着，就见这小的将那把刀彻底当成了玩具，“唰唰唰”地乱挥几下，仰头的时候注意力又被天花板上多出来的刀魂投影所吸引，脚下步子一乱，左脚绊右脚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 还好离得最近的沈青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后背托住，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回怀里，才让她没有翻个四脚朝天。 小茹既没有摔倒，也没有被磕碰到，心很大地“嘿嘿嘿”笑了一起来，把担惊受怕的两人逗的无可奈何。 她玩腻了新得的玩具，现在对墙壁上的投影更加感兴趣，自然而然地朝着沈青竹手中一递。 沈青竹如同平时接玩具一般接了过来。 入手微沉，刀身猛地颤动了一下却并没有避开，或是自发地回到刀鞘中。 沈青竹一顿，看向墙上仍然显现的投影，然后对上了安卿鱼诧异的视线。 “你......被祸津刀认可了？” 第214章 猛鬼级通缉犯 2个月后。 “轰！——”巨大的波动响彻整个京都上空。 安卿鱼拿着站在窗边，拿着望远镜看向那个屹立于云端之上的神秘圆盘。 在圆盘之上，有几道身影在剧烈地碰撞，因能量波动而溅起光芒如同同时有几只无形的手，正拿着彩色的笔在夜空中涂涂画画。 小茹也拿着一个迷你版望远镜，一边看一边在纸上乱画。 沈青竹打量了一会儿，发现那其中几人正在围攻当中的一人。 那人大喊一声，他虽然在高空，声音却仿佛有种力量能够传递很远。 “你们这些恶魔，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他抽出腰间的三把刀，其中一道金色的刀光迷幻又绚丽，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他无视对面散发着强悍境界威压的几人和地面上无数支对准他的枪口，眼底是必死的决心。 “哼，不敬神明，找死。”对面一人冷冷说道。 “就你们，也配自称神明，你们连地狱的恶鬼都不如，今天我就要你们付出代价！”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朝着对面扑去，仿佛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上方的激战正式爆发，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响起。 底下在园区内一栋特殊材料建成的建筑内，安卿鱼和沈青竹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上方的战场上。 “那应该就是神谕使了吧，来到这里这么久，今天总算见到了。看起来，他们的实力应该在克莱因境。”安卿鱼皱眉道。 “那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沈青竹看着那道身影即便是以攻为守，毫不顾忌自身的伤势，也明显不是那几人的对手。 好在他手上的刀似乎有一定迷幻的作用，能让对手的攻击落不到实处。 沈青竹想了想，拿了件连帽衣便转身朝外走去。 “带上面具。”安卿鱼提醒道。 “知道了。”沈青竹应了一声，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原地。 【即便是无量，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也已经超脱了人类的体能极限】安卿鱼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之前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拔出黑绳，微微眯起了眼睛。 【也许，并不是得到了刀魂的认可也不一定。】 “哥哥。”小茹嫩嫩的声音响起。 安卿鱼的目光立即柔和下来，他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小茹应道：“哥哥在呢，怎么啦？” “饿。”小茹眼巴巴地看着他。 安卿鱼摸一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她才刚刚吃过饭不久。 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心疼地看着她，和她打着商量：“那我们再喝点彩虹糖水好不好？” 为了让她减少对融合多种成分的药剂的排斥，他特意改善了味道，还给他们取名叫“彩虹糖水。” 小茹摇摇头，突然有些委屈地搂住他的脖子，瘪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这可把安卿鱼吓坏了，她自出生起，就很少哭过，随便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安卿鱼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是有些烫，立即想将她抱起去测一下体温。 “感觉吃不饱，肚子又很饱，头还不舒服。”小茹将额头贴在他颈侧，哼哼唧唧地撒娇。 她其实没有很不舒服，只不过馋了而已。至于头疼，却是真实的感受。 这几日她一直会看到朦胧的迷雾，雾的中心是一座耀眼的城池，那里散发出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 安卿鱼知道她一直靠比普通小孩几倍的食物摄入来填补能量的空缺，此刻听到她稚嫩的嗓音说着身体的不适，心中涌起的怜惜让他恨不得能够代替她受这份痛苦。 净土之外。 “呛——！” 柚梨黑哲转身抵挡住白袍神谕使的一击，却没发现在一旁一直未出手的红袍神谕使突然举起双臂，两团炽热的火球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柚梨黑哲的后背袭去。 柚梨黑哲感受到身后的迫人的高温，凭借多年的战斗技巧迅速侧身翻滚，险险避开了那两团炽热的火球。 同时将手中的刀朝前一挥，刀身在空中自动旋转，如同飞舞的银月，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红袍神谕使的咽喉。 红袍神谕使冷笑一声，左眼光芒收缩，巨大的火幕在他身前展开，如同一块岩浆盾牌将刀抵挡回去。 与此同时，那两团火球绕着柚梨黑哲旋转，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周围形成一道火网，将他包裹在其中不得逃离。 “爆！”红袍神谕猛然握紧掌心，低喝一声。 火网立即收缩，像狂暴的巨兽般向内挤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火柱，眼看着就要将柚梨黑哲的身影彻底吞没。 “啪——！” 一道清脆的响指声在空中回荡，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空气被瞬间抽空。 来势汹汹的火焰在瞬间被熄灭。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道带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了重伤的柚梨黑哲身旁。 净土之上的所有监控瞬间锁定了他，各神谕使的眼球中心白色的光环出现。 “正在进行人脸扫描，无法识别面部信息，扫描失败，目标无法捕捉。”净土内的人工智能羽津正在将结果同步给各神谕使。 但是神谕使已经顾不上了，那人抓着柚梨黑哲，身形如电，几乎在瞬间就突出了包围圈。 神谕使正欲上前追，就见此时，一截巨大无比的黑色刀锋突然从天而降，像是一座摩天大楼，重重地斩在了净土边缘，也顺便阻拦住了神谕使的脚步。 被摩擦而出的火花在圆盘表面迸发，净土的边缘竟然被这一刀硬生生地削下了一角！ 整个京都都为之震撼！ “警告！警告！【净土】受损率0.5%，检测到引擎发生故障，无法自主修复，请立即前往清理残余金属碎片。” 等那尊巨大的黑色石像消失，那人早已带着柚梨黑哲跃入了滔滔江水中，不见了踪迹。 “该死！” “......经身形比对，刚才持有【黑绳】的人并非【猛鬼】级通缉犯寒川司，根据现有信息，无法确认持有者身份。” “......立即下令追击。”红袍神谕恶狠狠地道，他决不允许刚才那种可以轻易消灭火的力量出现。 一时间，京都甚至包括整个樱花国的所有电子设备全都在同一时间被净土控制。 “紧急播报一则抓捕通知。 恶人：未知，【猛鬼】级通缉犯，悬赏円，目击者举报悬赏円。” 新闻上贴了一张一人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照片。 第215章 柚梨黑哲 小茹听到动静，抬起了埋在安卿鱼颈间的小脑袋，指着电视里喊：“哥哥。” 安卿鱼刚才给她量了体温，发现还在正常范围，稍微放下心，闻言和她开起玩笑： “哥哥出去赚钱给小茹买好吃的了。” 小茹听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嘴巴，指着那幅画上五彩斑斓的线团道： “好吃的。” “嗯？”安卿鱼从来不会把她的话当成童言童语糊弄过去，而是抱着她走到窗边那幅画前问道：“哪里？” “这里、这里......”她手指像是点菜一样，飞快地在那些线条上点点，然后又指向渐晴的天空，快乐地说道，“那里！” “叮。” 客厅中，一面原本洁白无瑕的墙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墙面的颜色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抹去一般，迅速褪去了原本的洁白。 光滑的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蓝光，随后，整面墙壁仿佛被唤醒了一般，显露出其真实的模样——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亮起，中央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电梯门。 电子门中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两人。 “哥哥去游泳了。”小茹的声音打断了安卿鱼的思考，他转身前看了一眼渐渐关闭舱门的飞盘，以及那几道服饰颜色各异的人影，掩住了眸中异色。 “这就是你妹妹？”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嗯。”沈青竹一把扯下滴水的外套，将凌乱的头发朝后拨了拨，冲小茹眨眨眼。 拿下毛巾后，仍然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再次翘起，垂回到额前。 小茹被他一逗，笑得东倒西歪。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柚梨黑哲。” “久仰大名。”安卿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 片刻后。 “我没想到【黑绳】竟然在你们手里。”柚梨黑哲端着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寒川司拿着并不能发挥它的价值。”安卿鱼对着他举杯，“而我们的目的却是一样的。” “说真的，我挺佩服你们的，作为外来者还能将小孩保护得这么好，如果我的儿子也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就好了。”柚梨黑哲叹了口气。 他看着五头身的小孩梳着整齐的羊角辫，无忧无虑在拼积木，看见他也一点都不怕生。 “你们把她养的很好。”如果泷白也......不，无论泷白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他的孩子。 “如果我们的计划顺利，相信你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的。” ...... 蔚蓝的天空下，汹涌的海浪拍击在黑色的礁石表面，浪花翻涌，涛声回荡。 海面之上，有一道黑色身影被卡在了礁石之中。 哗——！ 随着一朵浪花拍过，那黑色的身影与海面上另一道向他靠近的，穿着破烂和服的小女孩一起被拍回了岸上。 “咳咳、咳”小女孩吐出被呛进去的海水，走到黑色身影边观察。 那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少年，他双眸紧闭，胸前毫无起伏。 就在她以为这只是一具尸体时，那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京都。 净土上空。 “检测到微弱的精神力反应，判定为触动神怒的入侵者遗留，危害等级分析中......” 巨大的飞盘底端，一架银色的胶囊弹射而出，在空中划过炽热的弧线，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在底下一栋建筑中，隐秘的摄像头记录并传输着这一幕。 “不是冲我们来的。”安卿鱼透过监控看着胶囊舱离开的方向说道。 他话音刚落。 “嗖嗖——” 又是两艘胶囊飞射而出。 “现在是了。”他看着瞬间消失在画面中的银色船舱，“有两个神谕使一起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沈 青竹将手中的【黑绳】插回刀鞘，闻言笑了声：“还真看的起我。” “毕竟如果我引动祸津刀的力量，只会惹来更多。”柚梨黑哲站在一旁无奈地说道。 片刻后，在重重保护的地下室里，小茹突然抬头看向了上方。 与此同时，站在楼顶的沈青竹也若有所感地眯眼眺望。 果然没过多久，两架银色胶囊舱便停在了一座烟雾弥漫的郊区化工厂的上空。 两道身影从胶囊舱中走出，一人身穿红袍，周身环绕着炽热的火焰，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火神；另一人身穿黑袍，巨大的袖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看来不用你出手了。”安卿鱼看着出来的两人，对柚梨黑哲说道。 后者闻言耸了耸肩。 沈青竹仍旧穿着那身黑色连帽衣，不过脸上的面具换了一个，是小茹最近喜欢的粉色小猪。 他站在天台中央，【黑绳】他面前插入地面半寸。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搭在刀柄上，静静地看着来人。 红袍神谕使火灾瞳孔中红色的光圈收缩，人工智能羽津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面部扫描中......扫描失败。体型配对中......配对成功，确认为【黑绳】新任刀主。” 火灾面色阴沉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张面具上搞怪的猪脸在他看来犹如在嘲笑他一般。 他冷哼一声：“故弄玄虚，任凭你换多少张面具，今天全国的新闻联播上都会播出你那张蔑视神明的脸。” “我就在猜，今天你这个手下败将一定会来。”沈青竹不接他的话，反而轻笑了一声，伸出大拇指，将指尖转向地面：“库鲁斯。” 火灾恼怒道：“病灾。” 黑袍神谕使病灾周身的长袍突然鼓荡起来，墨绿色的雾气以他为中心翻滚而出！ 雾气中是病灾身上的病毒结晶，能在极短时间内入侵人的免疫系统，只要在雾气中待过超一分钟，身体就会因病痛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但比那团绿色雾气更快到来的是从化工厂的烟囱里冒出的滚滚紫色浓烟。 此时的风向为西南，紫色的浓烟在楼顶强大的风力下，从沈青竹的后方席卷而来，以压倒性的气势直扑病灾与火灾！ 第216章 首战神谕使 而那团紫色的烟雾在触碰到病灾时并未散去，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紧紧缠绕在他的周身，如同一团紫云封锁住他周围的气体。 仔细看去，那团紫色的烟雾中有一条条极细的黑线在游走，炎炎烈日下，一股阴冷之意陡然出现，直击灵魂深处。 神谕使的身体经过改造，本不该感觉到冷意，但是那股寒气仿佛来自灵魂深处，让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火灾见状，双手一挥，火龙如巨蛇般朝着沈青竹扑去。 【他就不信，上次一定是这个入侵者侥幸，这世上绝无人能凭空战胜火！】 “啪——” 又是一个简短而又清脆的响指，火蛇在空中直接消失。 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火灾的脸上。 一股窥视感从天空中投射而下，沈青竹站在原地没动。 果然几乎是瞬间，那道压迫的视线就被分散，转移到了旁边。 化工厂地下，成百上千只小白鼠正沿着下水道通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站在阴影中的安卿鱼收起了精神力，但在小白鼠身上的精神力却并未立即散去，而是随着他们的足迹延展至四面八方。 那视线不得不被迫分成了数道，数十道，但仍然不够，小白鼠的身上的精神力散去后，他们并没有停止移动，而是遵从生物本能不断地奔跑。 那道视线只得临时选择一部分跟随远去...... “又上当了，看来智商不太高。”安卿鱼低声呢喃。 “你在发什么呆！他只是个人类！”病灾大喊一声，直接冲向了沈青竹。 火灾反应过来，是啊，就算他有特殊能力，但他仍旧是普通的身体，抵不过他的一击。 两人的身形快如闪电，裹挟着恐怖的力道朝着沈青竹冲去。 “来的好。”沈青竹单手举起黑绳抵在背后，挡住了病灾的一击，同时身形一转直接挥拳迎上了火灾带着恐怖力道的一拳。 拳与拳猛地碰撞，巨大的力道让两人同时后退。 火灾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明显变形露出一截金属趾骨的手，上面还依稀闪动着电火花。 而对面的沈青竹只是挥了挥有些发红的拳头，扭动骨节时发出“咯嘣咯嘣”的脆香。 “不...不可能！”火灾大喊。 “到我了。”沈青竹慵懒的声音传来。 他的话音刚落，身形在瞬间消失在原地。 “警告！警告！检测到周围异常能量波动，成分分析中......分析失败。光线分析中......发现引力透镜效应，推测为暗物质。” “什么？”准备从背后偷袭的病灾回过神，那股刻进骨子里的寒意让他破天荒颤抖起来。 “慢走不送。”突然出现在火灾身后的沈青竹道。 火灾惊恐地瞪大眼睛，但还来不及转身，一把漆黑的刀已经从后向前斩来。 黑色的刀芒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势。 “唰——！” 刀芒闪过，沈青竹转身朝着病灾冲去。 留在原地的火灾两只眼球像是各自有各自的意识一般上下转动，最后集中在鼻梁中间缓缓出现的血痕上。 血痕慢慢扩大，延展至整张脸。而后他的上半张脸如同电影中被单独放慢了的半截画面，与下半张脸的运动轨迹脱离，直至完全分开。 “4号神谕使失去固有灵魂链接，‘羽津’系统开启临时智能操控，自主反击模块调动中......” 安卿鱼瞳孔一缩，在火灾的身体凝聚出巨大的能量波动之前，刻骨的寒意沿着他的手掌从地面扩散，顷刻间将火灾要爆裂的身体冻成了块。 与此同时，那股被引到远方的目光再次汇聚到这栋楼顶。 安卿鱼立即撤销了精神力，维持住姿势一动不动。 “啪嗒、啪嗒”大小不一的冰块散落到了地面。 沈青竹看一眼身后的场景，原本转向病灾头颅的刀身一转，在他抬手攻击时顺势斩落了他的手臂。 刀身在穿透手臂时传来与砍向头颅时同样的滞缓感。 “原来全身都不是原装的。”沈青竹说道，矮身避过病灾踢来的一腿，手掌一翻抓住他的小腿用力一扯！ 病灾的髋关节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病灾仿佛不知疼痛地用另一条腿狠狠朝着沈青竹踢去。 “哼，还敢来。”沈青竹没有闪躲，反而将【黑绳】朝着病灾的脚掌刺去。 “嗤——” 如同撕裂薄纸般尖锐而短暂，黑绳以难以抵挡的速度与力量将病灾的脚掌钉进了地面的钢筋水泥中！ 沈青竹的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一道沉闷的爆裂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他竟硬生生地将病灾的另一条腿同时撕了下来！ 病灾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此刻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仅剩一条胳膊还能活动，连身体都无法抬起。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将他淹没，他挥舞着手臂趴着拼命向银色胶囊移动。 【只要回去，只要回到净土，就可以重新再造身体，这点屈辱都只是暂时的！】 一只靴子踩上了他的后背。 “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病灾的手臂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铁钳般的手指向后抓去。 “别让他死了。”安卿鱼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病灾，在看见他瞳孔不断涌现的黑色光圈时，声音里已难掩兴奋。 “知道了。” 沈青竹附身反扣住病灾，将他三下五除二绑成了一个粽子。 “哒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 病灾感觉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哒哒、哒哒”脚步声逐渐朝着他靠近。 明明听上去是没什么力量，甚至连重心都不算稳的脚步声，病灾却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爬上了脖颈。 “哒哒”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下。 有一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他的头皮乃至耳朵的部分都感觉微微发麻。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一刻不敢抬起头。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小小的鞋子，那上面印着一只粉色的卡通小猪，看上去和那个黑衣人戴的面具是一对。 病灾的目光缓缓朝上——然后与一个突然蹲下来看他的小孩对上了目光。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俯视着看他的时候，里面看不见任何亮光。 如同身上那些越缠越紧，越扎越深的黑色丝线，冰凉又纯粹。 他的时间在那些冰凉中迅速倒流： 百年来在人间播撒疾病，那种谈笑间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意； 变成神谕使后，看着曾经的同族、如今的蝼蚁逐渐死去，而自己可以通过更换身体获得无限永生的庆幸。 还有彻底成为神明的渴望。 这样的渴望让他肆无忌惮地在那个婴儿身上注入各种药剂，任其在濒死的状态下备受折磨。 然后画面倒退回了百年前。 他又变回了百年前净土集团那个叱咤风云的董事。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变成人类！我是神！” 病灾双眼放空，在属于他的这场噩梦中惊恐地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褪去，他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里面的纯粹与那个被关在暗无天日牢笼中的孩子一样。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217章 岁的猛鬼级通缉犯 净土。 黄袍神谕使正朝着净土深处的监狱走去。 一闪闪充满科技感的大门在扫描到他眼中的黄色光圈时自动打开，他最终走到了一扇巨大的黑色监狱大门前。 他的眼中光芒再次闪动起来，可这时整条通道上却突然亮起了红光。 “警报，警报，检测到4号神谕使突然前失去灵魂链接，自动引爆装置已被启动，复制程序已经启动，预计101小时后行记忆数据传输与备份恢复完成。” 黄袍神谕使猛地皱起眉：“怎么回事？羽津。” 人工智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半个小时前净土检测到祸津刀【黑绳】发出的能量波动，4号与6号神谕使一同前往击杀刀主。” “那6号现在呢？” “6号神谕使重伤，当前不知所踪。另外，6号神谕使最后发回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名未在净土登记的孩子，初步判定为入侵者。” “孩子？”黄袍神谕使若有所思，“把照片发给我。” 他说着，左眼的光圈在瞳孔中转了一圈半，厚重的大门才自动打开。 他迈步走入了牢房中。 牢房中央，一道身影被囚禁在半空，无数根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其中有两条从他的锁骨中贯穿而过。 那道身影紧闭的双眼在听到动静时睁开，看向来人：“滚。” 他声音沙哑，嘴唇干裂满是血痕。 黄袍神谕使不为所动，这么久以来，这一位入侵者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都不肯透露同伙的信息，嘴上功夫也丝毫不落半分。 “曹渊，半个小时前，横滨海岸和越城发现了疑似入侵者的痕迹，我们截下了他们的照片......告诉我，你认识他们吗？ 曹渊转头，在看到墙上投影的第一张照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尽量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向第二张...... “叮当叮当”铁链的撞击声突然响起，他乘着黄袍神谕使不备一拳猛地击打在他的胸前。 黄袍神谕使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打的直接飞出，在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凹坑。 他表情阴狠地看着曹渊，见他即便锁骨处满是鲜血，也要冲过来杀了他的疯狂表情，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像一条狗一样被关在这里，用命积攒的力气却不能伤我分毫，痛苦吧？”他笑着从墙壁中站起来，走向曹渊。 只是这次却保持了一定距离。 “不用担心，你的同伴很快就会来陪你。特别是这个小孩，笑起来很可爱呢。”黄袍神谕意有所指地舔了舔嘴唇。 曹渊猛地抬起头，盯着黄袍神谕使的眼中全是杀意：“我一定会杀了你！” “哼，你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连下辈子都没有的蝼蚁。”黄袍神谕使不屑一顾地转身，走出了监狱。 漆黑的牢房中，曹渊看着照片投影。 那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仰视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看上去约莫4-5岁，她蹲下身看着镜头，上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嘴角正挂着灿烂的笑。 曹渊对上她的眼睛。 “婉茹......”或许是直觉，或许是旁观者清，只需一眼，她的笑容就与曹渊脑海中的笑容重合， “你看到我这样，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 横滨。 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悬停半空，骤然向着天空倒卷，化为一条狰狞的水龙盘踞在一位雨宫晴辉的身后。 他低沉开口：“【水龙天幕】。” 那道水龙便呼啸而出，直冲白袍神谕使，后者急忙抵挡。 巨大的水龙化为满天的雨幕将他包裹在其中。 “走。”雨宫晴辉拉着林七夜就要离去，却见十字路口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新的照片， “恶人：未知姓名，【猛鬼】级通缉犯，悬赏円，目击者举报悬赏円。” 林七夜身形猛地一顿。 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喃喃道：“怎么会，不可能，她没有回大夏，为什么也在这里......难道是她的分身？” 他们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难陀蛇妖、美杜莎......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与蛇有关的信息了。所以当沈青竹提及蛇蛋时，他就觉得有些异常。 后来他独自去上京最大的图书馆中搜寻了一些资料，再凭借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第五特殊小队队长的权限，在守夜人档案中查到了一些信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呓语尚未成神，仍可以拥有分身。红颜达到一定境界，也可化为人形。而她喜欢吞吃蛇的能力，与山海经上记载的腾蛇非常像...... 那何不做个大胆的假设，那条小蛇就是她的分身，而她，就是腾蛇化为人形呢？】 “你还在愣着干什么？！”雨宫晴辉皱眉，趁着白袍神谕使身前的雨幕未消散，一把拉过发呆的林七夜离开了原地。 ...... “小茹上电视了。”小茹手指着车窗外的液晶电子大屏道，她坐在儿童安全座椅里开心的晃晃腿。 柚梨黑哲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给病灾将她的照片传回去的机会？”虽然遮了脸，但这样做的目的他不太明白。 “为了找到我们的同伴。”安卿鱼回答道，对神谕使的研究也许有帮助，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寻找其他人尽快离开这里也同样紧迫。 他和沈青竹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外人，而小茹则不同，她几乎不会单独出去。 遮住她的半张脸，之前参加过拍卖会的人无法认出她，但七夜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我需要4天的时间来研究病灾的身体，以及他的体内与净土人工智能的联系。”安卿鱼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他看了一眼柚梨黑哲，冷不丁问道： “你还有个女儿吧。” 柚梨黑哲一愣，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女儿柚梨奈见面了。 “怎么了？”他问道，对安卿鱼了解他的过去一点都不惊讶。 毕竟光凭他之前环环相扣的计划，他一定不会放任一个不知道过去的人留在身边。 “就算她没有王血，也难保神谕使不会拿她做要挟。毕竟现在火灾和病灾都死了，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柚梨黑哲深深皱起眉。 安卿鱼不等他开口，继续道：“这一周你先安顿好女儿，一周后计划照常进行。” 第218章 神谕使抓捕计划 4天后。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一脸疲惫的安卿鱼从中走出来，他闭眼揉着眼睛，还未走几步，就被一双手抱住了膝盖。 他眼中荡起笑意，蹲下身将眼巴巴看着他的一小只抱起。 “这几天有没有不舒服？”安卿鱼问道。 小茹摇摇头，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安卿鱼目光一柔，自她破壳后，他们从来没有分别过那么久的时间。 “有结果了吗？”在一旁抱着双臂的沈青竹问道。 这几天小茹和他一起不知道有多自在，她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生活，熟悉程度比这个半路插进来的多千百倍。 安卿鱼点头。 “和想的一样，全身所有的组织都经过改造，甚至看上去唯一正常的心脏，都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当中提取出的物质与神秘身体内发现的晶体组成相似，产生的能量相当于一只克莱因进别的神秘。” “相当于小茹只能多7枚克莱因晶核？”沈青竹问道。 “也许不止。”安卿鱼摇头，“结合他们的身体组成与之前火灾被斩首后的自爆程序，【净土】对他们的身体应该有相当大的控制权——净土的自主等级高于神谕使。 反过来想，如果你是净土，当你拥有可合成、仅有部分自主权、又可以随时销毁的武器时，你会做什么？” “备份。”沈青竹快速吐出两个字。他的眼神亮起，“那小茹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晶核。只要我们在过程中给【净土】留有充分复制时间。” 如果林七夜此时在这里，一定会感慨，沈青竹如今的想法竟与当年唐婉茹释放南陀蛇妖离开临江的初衷不谋而合。 “如果我们占领净土，甚至可以从中找到复制这种能量的方法。”安卿鱼的瞳孔无法控制地颤抖，他感觉到一扇崭新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七位神谕使各自拥有着不同的能力，并且都克莱因级。如果将这些能量转化，是否意味着有更多种类的能力产生？ 他脑海中一时涌现出了许多种可能，连成千丝万缕的想法让他沉迷在其中。 直到一双软软的手盖上了他的眼睛。 安卿鱼一愣，瞬间回过神。 他的怀里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哥哥休息一下~” 他回过神，眨了眨泛着一些血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触碰到温暖又柔软的掌心，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感觉心都要化了一般。 沈青竹移开了目光，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次啦次啦——”柚梨黑哲口袋中的对讲机响起电流声。 正在说话的柚梨黑哲立即一顿，和众人说了声抱歉便转身去了门外。 林七夜和雨宫晴辉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疑惑。 “你有没有发现，京介大叔这两天经常出去？”雨宫晴辉道。 林七夜点头：“前天营业的时候他也不在，而且昨天白天他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了血腥味。” “你是说他被人伤了……”雨宫晴辉皱眉。 “嗯。而且总觉得京介大叔没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修刀？我需要尽快找到我的同伴。” “两天后，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雨宫晴辉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要去哪里？” …… 深夜。 京都闹市区的一家物流仓库门口。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响起，仓库大门旁的墙面突然凹进去一块，一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脸识别器悄无声息地弹出。 京介大叔——也就是柚梨黑哲将脸对准机器。 绿灯亮起，仓库大门缓缓打开。 柚梨黑哲快步朝里走去，他一路通过层层关卡，坐电梯下到了底下4层，然后朝着一条笔直隧道的最里面走去。 厚重的大门打开，他在看清里面陈列的‘物品’时，即便心里早有准备，还是顿了顿脚步。 只见门内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各种仪器、试验器具以及药剂整齐地安放在内。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四座巨大的水槽。 那里面分别泡着4张柚梨黑哲无比熟悉的脸。 病灾、虫灾、兵灾和......火灾。 即使早有准备，在亲眼见到这一幕时柚梨黑哲的心中仍然不可抑制地涌起对那两人敬畏与些许恐惧。 在这之前，没人会想到这些神谕使会以这种方式作为结局。 病灾被同样是剧毒的紫色烟雾克制；虫灾被极度高温的火球炸得分崩离析； 心灾在他的幻境中迷失后，好像被拖入了一场更加恐怖的梦境，脸上惊恐的表情被寒冰永远定格； 兵灾来的时候面对的除了他的祸津刀外，还同时对上了这两人同样不受【刀斋心域】影响的两把刀。 火灾来的情形他没看见，但从火灾此时的表情上看，一定承受了比上次更多的屈辱与痛苦。 此时在水槽中眼神空洞的4‘人’，除了病灾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体，仅剩一颗在培养箱内跳动的心脏，其他3位仍然保留了部分躯干。 他们的头颅被包裹在深蓝色的寒冰内，左眼的眼球均已摘除，躯干泛着金属的光泽。唯独那颗泡在特殊液体中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 柚梨黑哲的目光转向火灾。 若非亲眼所见，即便早就听说过安卿鱼的推断，他仍然觉得复制神谕使这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个世界上至高如神明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只是一件可以无限复制的武器。 可直到现在，他才承认，如果没有这两人，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要被隐瞒多少个‘一百年’。 这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将儿子救出来。这些神谕使对待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待别人。 他想到这里，便开始四下张望起来，刚想出声喊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见了缠着绷带的沈青竹。 “逃了一个。”他说道，然后打量了柚梨黑哲一眼：“您的伤怎么样了？” “我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明天。” 第219章 占领净土 从未有过的惊天警报声将柚梨泷白吵醒，他皱眉坐起身，发现意识内的‘小地图’上多了3个人。 一个lv71，一个lv78，还有一个比他高一点，是lv99+。 他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比自己等级还高的人，他第一次对游戏之外的事物产生了好奇，这种好奇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那个人。 好在这三人没让他久等，房间门很快被打开。 lv73和lv79站在门口......lv99+躲在他们的身后。 “你好。”lv73对他打招呼。 “你好。”柚梨泷白的目光从两人脸上向下移去，落在他们腿间......那里正有个身影扒着大腿在后面打量他。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探出了头。 柚梨泷白有些愣神，自他有记忆起，所见到的都是大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小茹看着他雪白的长发，又看看他的脸，有些不解地抬头问安卿鱼： “哥哥，他是妖怪吗？”她一只手指着柚梨泷白，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黑色头发。 “他不是，他也是小孩。只比小茹大几岁。”安卿鱼回答道。 柚梨泷白的瞳孔闪过微光，整个【净土】的供电系统被瞬间切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对面的三个人都没有惊慌，特别是lv99+，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明亮的光，像两只小灯泡。 她朝前走了几步，跺跺脚。 房间仍然一片漆黑。 “嗯？”她稚嫩的声音充满疑问。 沈青竹闷笑，她还以为这里和家里一样也是声控灯。 下一秒灯光恢复，柚梨泷白有些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终于有神谕使之外的人可以和我交流，我有些激动......” 安卿鱼问道：“没关系，不过你既然可以断开电源，完全可以离开这间房，为什么愿意一直被关在里面？” “因为这里有我的宝藏。”柚梨泷白站起身，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木柜前拉开了抽屉，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游戏卡。 他表情中带了点炫耀。 “哇——”lv99+惊叹的声音让他炫耀的表情加深，连腰都挺得更直了。 “这些东西非常稀缺珍贵，我只要每天配合他们注射一点东西，就可以无限制地玩下去......” 沈青竹一脸复杂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柚梨泷白，这些简陋又过时的东西就像一摊敷衍至极的陷阱。 而这样的陷阱竟然让他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给小孩子树立正确的认知无比重要...... “可是你为什么，让他们休息。”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让他们一整天做这个。” 柚梨泷白有些震惊中地望着她。 “如果他们一点不休息，就可以有嗯，那～么多的，比这里多好多的卡了。” 小茹双手举起，在身前画了个大大的圆。这是她手臂伸直的最长范围。 “他们偷懒了。”她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柚梨泷白，最后下了结论。 对啊，柚梨泷白怔怔地想，神谕使说这里是这个国家科技最发达的地方，只有这里可以生产出这些游戏卡。但他只有每天注射药物的时候看见他们，而且有时候人来的都不齐。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在偷懒呢？ 震惊、不解、恍然大悟，然后转变为被欺骗的愤怒。 “咳咳......”安卿鱼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神，想着这是柚梨黑哲的多年未见的儿子，还是不要将他带得太偏比较好， “其实这里只是科技先进，游戏并不是最新的，这个国家有一个地方......” 安卿鱼简短地聚了几个游戏行业比较火爆的城市，柚梨泷白似乎有些意动。 “可是他们骗了我......” 听到他还在纠结这个，安卿鱼叹了口气，一转头却见旁边那个小的还一脸认真地点头。 柚梨泷白似乎受到了她的鼓励，继续说道：“他们骗了我，他们......” “要他们付出代价。”小茹接上，举起软绵绵的小拳头。 “对，要他们付出代价。”柚梨泷白认同地点头。 如果光看外貌，谁会想到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会听一个四、五岁小孩子的话。 安卿鱼镜片上白光一闪，缓缓道：“这样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抓他们了，还有狱灾和镜灾在外面，你的父亲正在拖住他们，他已经找了你十三年了。” 柚梨泷白一愣，眼中满是茫然： “父亲......是什么？” ...... 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爆战声在京都郊区响起，刺目的火光与浓烟交织，覆盖在整片战场上空。 平民与警察不敢靠近，只是沉默地远远看着这个方向。 就在之前，巨大的黑色刀刃从天而降，一刀划开了净土。 手持两柄祸津刀的柚梨黑哲与两位从净土中冲出的神谕使战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他落在郊区内的建筑楼顶，两名神谕使从半空俯冲而下落在屋顶之时，强大的电流贯穿他们全身，虽然身体经过改造，但仍然不受控制地在原地停顿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时间，踩着专业绝缘鞋的柚梨黑哲闪身到镜灾身后，一刀对准他后心的落下。他直接朝着心脏下死手，是因为安卿鱼他们已经在净土，只要控制了人工智能，就能及时阻断镜灾的复制。 但已经有5名神谕使失去联系，狱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镜灾在此刻死去。强大电流让他心脏差点骤停，好在反应及时，他一把推开了镜灾，却被身后的柚梨黑哲削断了手臂。 他不退反进，身形快如闪电，一拳击柚梨黑哲的胸口，却拳风一歪，被迷瞳误导了方向。 三人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狱灾心中恼怒，要不是其他神谕使都下落不明，他们怎么会被只有两把祸津刀的柚梨黑哲拖那么久！ 好在柚梨黑哲只是肉体凡胎，身体的耐久远不及他们，就在他与镜灾逐渐占据上风之时，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半空中降临。 狱灾眼中的诧异在看到来人时转为了恼怒与些许惊恐。 而柚梨黑哲看着那张与妻子神似的脸，眼中全是欣喜。 “你怎么出来了！”狱灾皱眉问道，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半空中的少年长发飘散，颜色几乎与云朵相近，几乎融为一体。 “小茹姐姐说，你们骗了我，是吗？” 第220章 遗迹中相见 林七夜和雨宫晴辉缓缓下潜，手电的光束穿过漆黑的海水，落在了底端的礁石之上。 林七夜的精神力张开到极致，接着像是感应到什么，冲雨宫晴辉比了个手势。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继续游了没一会儿，一座深不见底的海底巨坑出现在眼前。 在看见那座坑的同时，坑中突然出现一股引力，将两人下潜的速度猛地拉升！ 一阵天旋地转后，只听两道重物落地的声响传出，他们二人纷纷跌落到了一处平坦的地面。 雨宫晴辉站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与师傅说的遗迹入口能够一一对上。 他冲林七夜点了点头，两人便朝前方的洞穴走去。 走了片刻，林七夜突然拦住了他。 “等等。”他将手电筒照向墙角，那里的凹槽中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微型激光发射设备。 然后他又将手电筒朝向对应的另一面墙，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雨宫晴辉问道。 ....... “红外警报器又响了。”柚梨黑哲看着手中的电子屏。 沈青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距离之前的警报间隔时间不足一刻钟。 “有第二拨人进来了。” “我们要先去处理掉一拨吗？”柚梨黑哲问。 “不必，先去取王血之源。” 这次来遗迹是他们谈好的交易之一。 在柚梨泷白的帮助下，安卿鱼很快控制了【净土】的主系统，他们也找到了被关押在监狱中的曹渊。 虽然柚梨黑哲非常想陪在儿子身边，但取王血之源同样刻不容缓...... 在狱灾被冷冻大脑之前曾放出过威胁，如果他失去意识，那么世界上将没有人可以救柚梨泷白。 因为他们早在之前的实验中就向柚梨泷白的体内注射了低剂量的病毒。 日积月累，积少成多。 而2天前，因为神谕使再次失踪，狱灾为了以防万一，向柚梨泷白体内一次性注射了比以往更大的剂量。 现在只要停药3天，柚梨泷白将必死无疑。就算能够解毒的病灾当下立即重塑身体，也需要5天的时间。 但好在还有安卿鱼。在检查过狱灾提供的少量药剂后，安卿鱼结合对此前病灾体内能量的研究，立即开始了解药的制作。 他有把握在3天内研制出能够抑制病毒的药剂。但保险起见，如果能拿到部分王血本源，那当中强大的生命力可以为柚梨泷白争取更多的时间。 柚梨黑哲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来承载王血。他之前误打误撞吸收过部分王血，虽然九死一生，但只要在他的身体将王血彻底融合之前赶回【净土】，安卿鱼就有方法将他体内的王雪转移部分给柚梨泷白。 而沈青竹和安卿鱼也需要王血本源。 小茹如今虽然有了来自神谕使的能量，但他们如今尚未找到任何离开这个世界的头绪。 没有人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如果能有王血本源，就相当于多了一份保障。 因此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安卿鱼和曹渊留在【净土】，前者研发药剂，后者防止逃跑的镜灾随时回来突袭。 沈青竹与柚梨黑哲来遗迹找寻王血之源。 小茹也跟来了。 她听到大人说要去冒险，兴奋地整天粘着沈青竹，还主动将最近喜欢的小玩具收拾到背包里，美其名曰要做探险准备。 她甚至完全没想过大人不会带她去。 如果不是柚梨泷白说了她在‘地图’内的等级，两个、哦不，现在三个哥哥绝不会同意让她来冒险。 此时她穿着安卿鱼特制的迷你版潜水服，被沈青竹背在身后，小手小脚欢快地划动，好像还沉浸在刚才游泳的快乐中，舍不得出来。 “真是个幸运的孩子。”柚梨黑哲忍不住感叹。 她的哥哥们几乎为她提前考虑到了所有。 ...... 踏过青色的石板砖，庞大的红色鸟居出现在眼前。 越往深处走，温度就越低。 穿过一众怪异的石像，小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那是一座矮小的黑色庙宇，不高，从屋檐到墙面通体漆黑。 在这样冰冷的深海中显得有些诡异。 “里面就有我和你说过的光球，我就是碰了那个之后才拥有了王血。”柚梨黑哲再次提醒，“千万别看它，要在心中时刻提醒自己，别被迷失。” 见沈青竹颔首，他才带头迈步朝里面走去。 就在这时。 “嘀嘀嘀”警报声再次响起。 “第三波了，今天是怎么了，大家是准备在这里开派对吗？”柚梨黑哲吐槽道。 “速战速决。”沈青竹道。 两人快步走向庙宇。 ...... “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正在审问卫东的林七夜一顿，皱眉看向爆炸传来的方向。 卫东的表情比他愈发惊讶，爆炸声是从他安装定位器的方向传来的。 【糟了，哨兵有可能出事了！】 他心中焦急万分，原本刻意误导林七夜，想让他们因为听说那里只是一些黄金珠宝而放弃过去的想法顷刻间消失，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些急切： “我们还是过去看一下吧，万一有人将宝藏先行抢走就不好了。” 林七夜没等他说，让雨宫晴辉看着他，自己身形一闪已经朝着那边冲去。 “你快带我过去，那里有危险，如果没有我的提醒你朋友可能会丧命的！”卫东极力劝说道。 雨宫晴辉皱起了眉。 ...... 【近了，近了......】林七夜不知道为何心跳加快，一种似曾相识的心悸之感涌上心头。 【夜色闪烁】之下，他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荒芜的街道，鲜红的鸟居在幽暗的海底醒目又诡异。 他的精神感知范围内出现了三道身影，但他‘看’到的中间那道小小身影时，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他的心脏猛地收缩。 就在此时。 “砰！” 一道人影倒飞而出，砸在了他前方的地上。 林七夜脚步一顿，与身前挣扎着站起的人对上了视线。 “京介大叔？！” 第221章 太阳本源 林七夜冲进庙宇的时候，正好见到那道小小身影悬浮于半空。 她一只手伸出，手指牢牢地抓住一团银色的光球的一部分，好像是想要将那一部分撕扯下来。 那团银色光球表面流转的混沌之光剧烈震颤，似乎在拼命抗拒她的触碰。 而被她抓住的那部分，宛如活物般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的掌控。 两者互不相让，一时间竟然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银色光球与她的手指之间，迸发出刺目的光芒，昭示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 光球表面的混沌之光愈发浓烈，试图挣脱她的掌控，而她的手指却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即便被灼烧融化也毫不放松。 然而，这场对峙的余波却已化作实质性的威压，席卷整座庙宇。 恐怖的威压凝聚成狂暴的风暴，庙宇内部如同被飓风肆虐，器皿、石像纷纷被卷入空中，疯狂旋转后重重砸向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她的背后凭空出现了一个幽深的黑洞，阴寒之气从中倾泄而出。 那团银色光球仿佛是被这股气息刺激到了，表面加速流转的光芒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与那幽深的寒意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一暗一明，两股能量对撞，轰鸣声不绝于耳。 庙宇百年来未被岁月侵蚀的穹顶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开始崩裂，碎石与尘土如雨般坠落。 突然，那道身影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她要坚持不住了！】 林七夜将双臂挡在身前，艰难地想要尝试着冲进去，可惜只是徒劳。 在那股威压冲击之下，无人可近身半步。 就在这时，光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像是恼怒至极般，一股更为狂暴的能量从中喷涌而出，直冲对面。 “轰！！！” 比刚才恐怖数倍的爆炸轰鸣声响起，整座遗迹的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两股能量相撞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将庙宇内部照的亮如白昼，连两侧黑色的墙壁也似乎变成了白色。 那道身影如流星般倒飞而出，在即将重重砸向墙壁的瞬间，被一个人稳稳接住。 “砰！” 接住她的那人后背狠狠撞破庙宇黑墙，但恐怖的动能几乎没有被削减，反而带着两人继续向后飞退。 “砰、砰、砰、砰！”外面那些狰狞恐怖的石像群中被开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但那人没有松手，依旧死死抱住怀中的人，将她牢牢护在臂弯下。 两人一同朝着鸟居中的一面墙撞去。 林七夜眼中夜色一闪，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身侧。 他来不及说什么，一把抱住两人，闭眼撞上了鸟居之墙！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三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墙中。 一阵烟尘散去。 “咳咳、咳......”林七夜坐起身看向身旁。 只见一袭黑衣的沈青竹蜷缩着倒在一旁。 忽然，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 两人目光相对，但都来不及彼此打招呼，视线同时集中在了沈青竹怀中抱着的小小身影之上。 只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满是泪水，正抿嘴忍着哭。 触及沈青竹的目光，她瘪瘪嘴似乎是忍不住要哭了，手却先递了出去。 “哥哥，给。” 在她红彤彤掌心中的，是一小簇银色的光团。那光团的每一道光束都犹如钢针一般，将她的柔软的掌心刺地一片血肉模糊。 …… 刚才那股银色光团出现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和与之矛盾的莫名吸引。 她的身体对那股力量有着本能的抗拒，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说： “得到它。” 那道声音她有些熟悉，因为曾在梦中见过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片遍布迷雾的荒漠，那人从太阳之中向她走来，脸在光晕中模糊不清，但她却可以看见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 柚梨大叔办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办到。 她要得到它。 可那光团犹如一头不畏死的巨兽，在被撕扯下当中纯净至极的一部分后，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朝她撞击而来！ 如果不是有人将她护在怀中，那样猛烈的一击足以将本就虚弱的她砸成重伤。 她的脑袋被一双大手捂住，那个人用身体将所有的碎石与冲击挡在之外。 耳边胸腔里的心跳声与后背接连撞击声重叠，每一声都振聋发聩。 她抬头看着哥哥满是灰尘与血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周围的场景陡然变成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一个看上去比哥哥小几岁的少年蹲下身，递给了她一颗彩虹糖。 小茹也将手里的光团递出去。 她自出生以来，接收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善意。 她拥有从破壳之后的所有记忆，有时甚至也能隐隐回忆起在蛋中之时对周围的感知。 即便身体因能量汲取不足而时常感到虚弱，她也在大人的精心照顾下快乐地慢慢长大。 他们从不将她当作累赘，也从未有过抱怨，只是竭尽所能地想要给她更好的未来。 她拥有和希美相似的开头，却比希美更加幸运。 那些真诚、不计回报的付出，让她愿意回报那些给予她温暖的人。 沈青竹怔怔地看着那只手，又对上她懵懂又纯粹的眼睛。 他笑了一下，眼中有晶莹闪过，又被他垂眸掩去。 他将她的小手合拢，把小脑袋轻轻地揽进怀里。 ...... 迷雾。 太阳之城外。 深埋在风沙下的一处地下室中，唐婉茹睁开了眼睛。 “太阳本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站起身，看向了东方。 太阳之城内突然刮起了一道强风，那阵风吹过城内每一寸土地，青色的光芒几乎覆盖了整片大地。 几道神柱上方同时出现身影。 “修，你的伤势如何了？” 青色的光芒散去，阳光重新触及大地。 “快了。”青色神柱中传来回答，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 “那就好。尽快恢复，以防大夏随时反扑。” “是，谨遵太阳圣旨。” 第222章 东海之行 百里胖胖皱了皱眉。 嬉笑声持续不断地传入耳朵，他不堪其扰，被迫从沉睡中清醒。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地板。 这些材料的材质不同于平时见到的，另有一种金属科技的质感。 他茫然四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哈哈哈，嘻嘻......” 他转头看去，房门没关上，外面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进来。 他挠了挠头发，收起了放在床头的【自在空间】，穿上鞋子朝外走去。 外面是一处空旷的室内空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背影。 百里胖胖眼睛一亮，正喊道：“七夜！……” 就见林七夜转过身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百里胖胖下意识警觉起来，却见林七夜脸上带笑，飞快地转过头去。 这……看上去不太像什么危急时刻。 百里胖胖一边从他背后绕过，一边四处打量。 “老曹！” “嘻嘻嘻！” 他的声音同一道笑声同时响起。 百里胖胖先是看见了对面正金鸡独立站在椅子上的曹渊，然后目光下移，看见了笑声的源头。 曹渊没应声，只是极力放缓动静单脚向后挪。 而在他所站的椅子旁边，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孩正伸出双手朝前摸索。 她的眼罩样式很可爱，是一对卡通版的青蛙眼睛。 戴在脸上的时候，有一种正在被一只又萌又乖的小青蛙注视的感觉。 此刻她听到了百里胖胖的动静，伸出去的手抓了抓空气，然后收回来将头转向了这边。 “嘿嘿”她开心地笑了一声，似乎是为即将抓到人而提前庆祝，双手张开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走来。 百里胖胖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不多，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更是不知所措。 他求助地看向身旁的七夜，就见他已经一步跨到百里胖胖身前，蹲下身张开了双手。 蒙着眼睛的小孩子自动落入了怀抱中。 那小孩子一边笑一边去摸林七夜的脸。 【哇哦，还有竞猜环节。】百里胖胖面无表情地想。 如果不是性别颠倒，年龄不对，他还以为是古代某个皇帝和妃子们在御花园玩捉迷藏呢。 她摸了几下，和哥哥的脸不太一样，眼睛像是小猫的眼睛，中间圆两边长。 她一时间没有猜出来，一只手掀开了眼罩光明正大地偷看，旁边的人也假装没有发现。 她看到了林七夜的脸，然后将面罩又带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喊出了答案： “牛郎哥哥！” “噗！——”百里胖胖将口中的水全部喷出。 一旁的吴湘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林七夜在心底叹了口气，朝雨宫晴辉投去了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目光。 嘴里一边说着：“哇，小茹怎么这么厉害～” 一边抱着她走到一边给她套上一件小马甲。 天气转凉，再加上她之前在遗迹受的伤才刚好了些，几个做哥哥的总是担心她身体弱。 曹渊已经从吴湘南和曹渊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七夜和沈青竹在进入了鸟居之墙后，发现了极光长河以及坐在蒲团上的他。 两人正在合计如何出去之时，迦蓝、吴湘南他们就遇上了赶来的卫东和雨宫晴辉。 雨宫晴辉差点被他们联手吊打，但好在遇到了柚梨黑哲。 柚梨黑哲带着他冲进鸟居之墙来找林七夜，迦蓝等人跟着进来才发现原来绕了一圈大家都认识。 “那接下来我们准备怎么办？直接从海底回去吗？”百里胖胖问道。 “听七夜的吧。你醒的巧，要是再不醒，我就得把你背回去了。”曹渊说道，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朝着林七夜那边瞄。 准确点，是林七夜手中抱着的那个小不点。 “七夜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小孩了。”百里胖胖嘟囔着，刚才他没仔细看，此时好奇地走到七夜身旁。 只见那小孩双手举过头顶，正在挣扎着不肯穿小马甲。 “我来吧。”安卿鱼走到林七夜身旁，伸手想去接孩子。 那小孩立即身体歪了将近180度，直接朝着安卿鱼伸出手。 软软的背脊无需支撑点，光凭信念就可屹立不倒。 “不用。”林七夜道，他稳稳地托着小孩的背，耐心地哄劝着。 百里胖胖看着那小孩四肢挥舞中被迫穿上小马甲的场景，忍不住想感叹一句： 【真像个小王八啊。】 但他看看周围几人的神色，非常谨慎地没有说出口。 ...... 大夏，上京。 守夜人总部。 叶梵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示意开会的众人稍等，然后接通。 “喂？”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眼中眸光一闪。 “你确定是她吗？” “......” “我知道了，我会立刻派假面小队过去，如果你有任何发现，随时打我的电话。” 叶梵挂断手中的电话，找到手机通讯录中的一则号码，正准备拨出，余光瞥见会议室的几人，还是站起来拿着电话走出了房间。 “王面，是我。” “叶总司令，什么事？是哪里发现了高阶神秘吗？” “不是，我们的人在海南附近看到了疑似唐婉茹的人。”对面的呼吸不易察觉地一顿，然后声音如常地问道：“需要我们追击吗？” 叶梵没察觉到异常，想了想：”不必，你们只须远远跟着她就行，必要的时候，阻止她任何有可能危害到大夏的行为。“ “收到。” “别掉以轻心，”叶梵补充道，根据此前与酆都碎片一同被带走的守夜人提供的消息，她的实力应该早就高于人类天花板的初阶，现在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巅峰，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跟踪的时候务必小心。“ “是，我们会注意的。” 第223章 寻找分身 “哎，你看那边。”沙滩上，一人拍拍同伴的肩膀，指了指海边的一道身影。 同伴转过头去看见那到身影，了然地撞了撞身边的人肩，调笑着怂恿道： “背影看着不错诶，你去加个好友呗～” “可以啊，但这样太无趣了，不如我们打个赌，谁能加到好友，今天的晚饭谁买单。” “行啊，你先。”切，还真以为自己魅力大，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了不起的，昨晚在酒吧还不是被拒了。 唐婉茹站在海边。 清晨沙滩边没什么人，她闭上眼感受着风与沙的气息。 海风轻拂着她的脸颊，脚踩在柔软的沙地上，海浪一次次温柔地轻抚她的脚背。 来这里2天了，当时感应到分身消失的地点应该在大夏东南面的海域，可她从东往南一路找寻，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分身一定是在某处与外界隔绝的空间，否则她不会感应不到其具体的方位。 【会在海底吗？】她睁眼看向海面。 可水下世界何其之广，这附近的海域光是大致搜寻都花了两天的时间，根本无法细细排查。 “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口中喃喃，就听见在身后那个已经徘徊了一会儿的人接话道： “是啊，这一片的风景很美，真想永远住在这里。 不用上班，也不用和过多的人交流，每天只要去海里捉几条鱼，就可以填饱肚子了。”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念道：“捕鱼、自给自足、与世隔绝？” “没错，”身后那人看她有回应，踩着水花绕道她身前正欲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有些愣神。 他的耳朵迅速红温，连声音都变得磕绊了起来， “这、这种地方虽然是景区，但是还有很多还未开发的小渔村，风景一定更加自然。 你有没有兴趣，我、我可以给你当向导......” “哦？那你说说看，都有哪些好地方。”唐婉茹冲他鼓励一笑。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地图，这是他前几天参加旅行团时统一发放的。 他展开地图，那上面画着许多标识，特别是在海岸线上，几乎是每隔一小段就有一个代表热门景点的标注。 他学着当时导游的话术，用手指了海岸线沿途几处比较偏远的景点介绍道： “这几个地方是刚开发的，设施配套比较新。而且游客基本上都集中在景点，周围偏一些的地方基本上没什么人。” 唐婉茹看着那张地图，在海岸线最上方的那处点了点：“这里呢？” 她手指落下的地方，标注着“夕阳海岸线”几个字。 “哦这里啊，这里也是新开发的景区，那周围还有一些村落，离景点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带你去，反正我朋友有车。” “那真是麻烦你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男人摆摆手，掩住眼底的兴奋，冲着远处一直看向这边的朋友挥了挥手。 ...... “队长，他们开车走了。”天平拿下望远镜转头对坐在副座的王面道。 “跟上，但别跟太紧。” “哎，我本来还想去买个椰子糕，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不过话说她这两天时不时地消失到底去了哪里啊？昨晚也是，瞬间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月鬼叹息道，有几次他分明就隐匿在附近，但总会被莫名的风沙遮眼，一眨眼那人已消失在原地。 “而且她这几天不是盯着海面发呆，就是在四处独自乱逛，路线也没什么规律。 你们说……她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了？”蔷薇皱眉，有些迟疑地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王面看着前方在公路上飞驰的车， “但她这次主动和陌生人离开，一定有她的目的，注意别跟丢。” “好嘞，大家坐稳了，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车技！”天平一踩油门，低调的商务车灵活地穿过小路，远远跟在那车后方。 “你能不能开稳点，我晕车～”旋涡抱怨道。 “就你最麻烦，又恐高又晕车，你干脆现在就晕了吧！”蔷薇给了他一拳，旋涡抱着胳膊缩在角落，不敢再出声。 …… “你看，那就是‘夕阳海岸线’。” 车辆停下，男人和同伴指着远处喧嚣热闹的景点对唐婉茹说。 后者目光从他所指方向扫过，没什么停顿地移开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然后转向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道。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此时天空中飘起了乌云，那小道地处偏僻，两侧的杂草茂密，几乎不能称之为路。 小道蜿蜒不知通往何方，两侧的树林在乌云下显得有些阴森。 “呼——”一阵风突兀地自林中吹来，与海风的方向正好相反。 男人有些诧异但没多想，转头就见旁边的唐婉茹吸了吸鼻子。 “真臭啊。”她的声音很轻，很快被吹散在空气中。 男人没听清，以为她感兴趣。他看向那树林，那种天然的恐怖气氛有时是促进男女关系最有效的催化剂。 “你想去吗？如果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我会保护你的。” 他伸出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坚实的肌肉。 “不，多谢好意，你们可以走了，车费在后座。”唐婉茹朝他点头，然后越过他朝着小道走去。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永远别再来这个地方。” 这是作为他们带她找到线索的报答。 男人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身旁的同伴问道：“你加到好友了吗？” 不解与挫败涌上男人的心头，被朋友的话转变为恼羞成怒：“什么啊，就这么走了？” 他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头，抬脚就要跟上去。 “我劝你别过去。”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男人看过去，只见路边一辆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五男两女，清一色身材高挑，腰背挺拔，灰色的斗篷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 特别是为首那个刚才说话的男人，肩宽腰窄，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男人有些被这气势吓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想到身旁的人，还是强装镇定： “你们是谁啊！” 第224章 诡异的小渔村 林中的唐婉茹朝后看了一眼，却脚步未停，身形如风般消失在原地，只留空气中一声轻笑。 以她现在的境界，本可以悄无声息地找寻分身，但她主动现身，一则是以她如今的实力已无需隐藏躲避什么，二则是她的分身是与沈青竹他们一起消失的，想必守夜人也在寻找他们的踪迹，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王面没有和面前的人多说什么，给了身旁的天平一个眼神，天平直接出手迅速将叫嚣着的两人敲晕，丢回了车上。 几人的身形快速进入那幽深的小路中，空中唯留下一句旋涡的叹息： “真是两个傻的，我们这是在救你们啊知不知道......” 穿过密林，本就远离的喧嚣愈发稀薄，除了海浪拍打岸边的沙沙声，周围在无其它声响。 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浅滩，两侧的悬崖将中间围成了一片静谧的港湾，蔚蓝色的海水与白色的沙子仿佛从未被人从未被人踏足。 波光粼粼的海水如同绿宝石一般清可见底。 “太美了吧，队长，我们以后休假了就来这里度假吧！”旋涡感叹道，“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啊！” “能休假再说吧。”天平叹了口气，他们都多久没有过假期了。 王面看了一眼周围，没找到唐婉茹的身影，微微皱起眉。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月鬼指着悬崖下的一处洞穴。 “进去看看。”王面带着几人走近。 洞内隐约有风吹过，几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洞穴不是密闭的，顿时加快了脚步。 在洞内约莫走了半个小时，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哇！”旋涡忍不住被洞外的景色震惊，天空中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褪去，蔚蓝的天空下，群山环抱间，一个宁静祥和的渔村赫然出现在眼前。 王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队长？”天平及时问道。 王面皱眉感受了片刻，沉声说道：“这里的时间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我现在无法判断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这里会不会和唐婉茹这几天异常的举动相关？”蔷薇问。 “想必是，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其他岔路，她想必就在里面。”王面有些迟疑，他们的任务只是跟踪，这渔村不大，看着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如果他们进去，一定很容易被发现。 “那还等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旋涡道，“如果我们不进去，也不能探查到她具体要干嘛。” 王面点了点头，迈步朝着渔村内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房舍，远远地就在另一侧看见了他们要找的人。 她背对着众人站在海边，看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等假面小队的几人找地方掩藏身形，她直接转过头，目光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几人。 “怎么才来？”她嘴唇动了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在假面小队几人耳中。 王面顿了顿，闪身到了她面前。 “你知道我们在跟着你。”他用的是肯定句。 唐婉茹看着他没说话，风将她披在肩膀上的轻纱吹的飘起，浮动间恍若九天之上的神女。 此时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灰蒙蒙的海平面悄然拉开了一道口子，一抹温柔的橙黄色慢慢地从天际探出头来。 太阳在她身后，明亮的光芒仅为衬托，分不去半分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比曾经愈发耀眼了。】他想着，如果几年前的她如同白日那与天空融为一体，宁静又纯粹的月亮，那么此刻的她就如身后那一轮徐徐升起的太阳，璀璨又耀眼。 只是同样的那么遥不可及。 她看向来人轻笑道：“我知道啊，不过你们是谁啊？” 王面对上她的眼睛，一时间哑然。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正要开口，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戏谑，才恍然她不是真的没认出自己，而是在开玩笑。 “我们......”王面刚开口，旁边的旋涡大咧咧地道：“你忘了吗？沧南的时候我们还给你当过教官呢。” “哦，原来是教官啊。我还以为......”她叹了口气，没有将后面的话说下去，而是话音一转： “不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面沉默下来，他总不能说，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她吧。 “噗嗤——”对面传来一声轻笑，王面的睫毛颤了颤，她又是在戏耍他。 就如同多年前一样。 “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她声音慵懒，“只可惜......” 【可惜什么？】王面不解地看着她。 “可惜，你们这次要被叶梵害惨了。” “什么意思？”天平皱眉问道，手握在直刀之上随时准备迎接她的攻击。 唐婉茹却遥遥地指了指他们来时的山洞。 “自己试试就知道了，教官们。” 她说完，转身重新朝向了海边。 王面和队友们交换了个眼神，留下天平、蔷薇和星痕在此处看着唐婉茹，自己转身与旋涡和月鬼走向了山洞。 一直到走到山洞前，他们都没发现什么。 知道旋涡嘟囔着一脚迈入，下一秒，他的身形从山洞中走出。 他瞪大了眼睛。 王面的眉头紧紧皱起，那种刚才走出时的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里是......时间法则？！” ...... “队长，我们探查了周围，没有出口，这里就像鬼打墙一样，完全走不出去。” 片刻后，分头探索的小队成员各自回来。 “这里应该是时间法则禁锢的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某一段时间内，在法则被打破之前，里面的人无法离开。” 王面眼中凝重之色愈发浓，这座未被标注在地图中的小渔村里到底有什么是需要用时间法则禁锢的，会和她有关吗？ 他看向唐婉茹，随即又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我们怎么办，队长？”旋涡问道，“我们总不会一直被困在这段时间里了吧？” 【不，不会。】王面想，他们这些外来闯入时间法则的人，将面对比困在时间中更可怕的事——在时间闭环重新开始之时被抹杀。 “当务之急，我们先去渔村探查一下情况。我们只要找到时间法则的源头，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第225章 假面真心 “笃笃笃——” 旋涡在门上敲了几声，门内传来一声带着口音的疑问： “谁啊？” 旋涡清清嗓：“你好，我们是外地来的，想——” 眼前的门被打开，一个衣着朴素的村民看到外面几人，突然愣在了原地。 门口的几人眼中没什么恶意，长得也都挺端正的，但...... 【这斗篷看着怪怪的。】村民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在门口的8人当中，有7个都穿着相似的斗篷，这种装扮在村民的眼里和外面那些喜欢奇装异服的精神小伙划上了等号。 这时，其中一个‘精神小伙’对他说：“大哥晚上好，我们是迷路的游......” 村民还没等他说完，身子朝门后一缩就要关门。 “砰——！” 不同于门被关时发出的碰撞声，这一声更显得强硬与果决。 村民被声音吓了一跳，小心地探出头，就见门板上覆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穿灰色的斗篷，姣好的相貌也比其他几人多了一份温柔。 可她就那么轻飘飘地将手按在门上，村民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门关上。 她面上像是带笑，但眼中却看不出什么笑意，声音更是轻得像是随时会被海风吹散： “开门。” 村民面露惊恐，就要大喊出声，却见身前的人冲他微微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勾起的唇间。 村民莫名地就不敢叫了，一阵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眼前的人虽然在笑，但他就是感觉她比刚才那些人更加恐怖。 房门被打开，一行人走进了房间。 王面的目光在屋内的家具和装饰上扫过，在看到房间内的报纸时明显身体顿了顿。 他垂下眼帘，心底的猜测被证实，却仿佛有块更重的巨石压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唐婉茹，她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柔和。 【如果出不去，她要怎么办，她还那么年轻，还有旋涡、天平、他的战友们......要是他没有下令追进来......不，如果不追进来，难道要让她只身一人无声无息地被时间闭环磨灭吗......】 他的脑子一时有些乱，愧疚、自责与无措同时涌上心头。 “接下来，我问，你答，懂吗？” 唐婉茹的声音响起，唤回了他的注意。 不知道叶司令那边怎么样了，他进来之前将坐标发给过他，也许他已经派人来找了。 可是整个大夏拥有时间神墟的人只有他一个，凭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出去。 ...... 宁昌县。 夕阳海岸线。 一辆辆黑色的厢车疾驰而来，在道路中间停下。 车上下来了大量穿着制服的人员，沉默而迅速地在海岸线周围拉起警戒线。 “诶？怎么回事？怎么还封了呢？” “不知道，难道景点里出事了？” 周围的游客被工作人员疏散，不明所以外加看到这样大的阵仗引起的恐慌，让他们迅速离开了此地。 “你好，我是驻宁昌县197小队的队长，周岛。”一个男人伸出手，与给众人完分配任务后朝他走来的那人的手握在一起。 “你好，我是守夜人特别行动处处长左青。” “不是说来寻找失踪的【假面】小队吗？为什么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周岛不解地问。 左青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这件事有极大可能与他们一直在找的特殊禁墟拥有者，目前应该已达到人类天花板的唐婉茹有关吧。 他们并不想与她为敌，但谨慎一些总没错的。 而且王面发完坐标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这件事情很蹊跷，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夫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左青道。 “局势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 ...... “已经严重到超出我们的预想了。周围已经全部找过了，没有时间法则的痕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队长？”天平沉声开口。 他们此时聚在原先的那户村民家中，不大的客厅里挨挨挤挤地站了7个人。 屋内唯一坐着的那个正拿着茶杯在喝茶。 外面天色渐暗，这片不大的渔村他们已经挨家挨户搜索完毕，却都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本来还想等深夜再潜入村民家中查询，但坐着的这位说了，如果他们不去，那她就自己去，只不过到时候她会用什么手段就不好说了。 ......假面小队几人觉得有些憋屈，但听说她现在已经到了人类天花板的境界，如果队长和她打起来，不说动静太大可能误伤别人，光是在这个尚未摸清楚危机的时间闭环中，万一惊动了什么，或是万一最高战力的两人因打斗负伤，到时候出去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况且......旋涡偷偷看了眼队长，他觉得队长也不舍得对她动手，所以于情于理最后都是队长输。 “你有什么想法？”王面看着唐婉茹问道。 她白到透明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连你都破不开的时间闭环，应该蕴含了法则之力。一个时间之神不会无缘无故困住一个小渔村，这里面一定有他杀不死又忌惮的东西。 既然找不到时间法则的痕迹，不如就从这条线入手，去找一些异于寻常的事物。” 王面认同地点头。他看着她的眸中闪过复杂，思虑周详，观察入微，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王面想了想，还是将时间闭环的事情和小队众人说了。 之前不说不是担心造成恐慌，而是不想在尚未理清头绪前妄下判断。 假面小队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特殊小队，在这么多年任务中经历过的危险远超寻常守夜人。 他们从不畏死，在披上斗篷的那一刻，就有了为大夏牺牲的觉悟。 ...... “队长。”天平喊住朝外走的王面。 “怎么了？”王面回头。 众人已经各自回房休息。 夜色已深，他们一天没有休息，异常之事也尚未发生，他们必须养足精力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假面小队各自分成3组守夜，王面一人一组，主动守上半夜。 本该休息的天平却走出了房门，他走到王面身旁，望向窗外在月色笼罩下一片漆黑的海面。 “我们这次，是不是不一定能闯过这关了？” 少年心性，他们把每次的任务都当成闯关，偶尔在谈笑间提及生死，也并未觉得有多害怕。 在他们眼里，只要大家在一起，那么即便是条死路，也能笑着一起走。 假面只是为了掩盖身份方便行动，但假面之下，是七颗超越血缘羁绊，彼此信赖与扶持的滚烫真心。 第226章 渔村借宿 王面沉默片刻，然后一字一句道： “不会。我们这次一定可以闯过。”就像以前很多很多次一样。 他的声音坚定，看向天平的眼中全是认真。 他一定会将他的队员一个不落地全都带出去。 “嗯。”天平认真点头，而后随即道， “队长，你说唐婉茹她会不会已经有出去的头绪了。” 他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今天一整天她的反应都很冷静，而且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发现了这个渔村的特点。 她说他们这次被叶梵害惨了。 即便她的速度再快，也不应该比他们早到太多。那么在没有进入渔村仔细探寻的情况下，她是怎么知道时间法则的呢？ 除非......她已经触摸到了人类天花板到神明的那层界限。 她看到了法则之力。 王面心中的想法与天平差不多，而他晚上安排假面小队守夜，除了预防这里的危险外，也是担心唐婉茹直接不声不响地离开。 一旦她离开，他们将很可能错失离开的机会。 天平见王面点头，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队长，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有两个人时刻跟在她身边。”他说着，转头看向了最中间的那间房。 这间屋子只有3间房，她将屋主人赶去了别人家，然后独自霸占了最大的一间，并拒绝分享。 其实天平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没底的。 他们跟踪了唐婉茹几日，仍然对她的时不时失踪没有头绪。 而且之前在新兵训练营接触的不多，今天近距离接触下来才发现，她的性格......怎么说，就是和他们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是和外表温柔截然不同的霸道、冷静与果断。 而且她实力很强，很难说单独和她待在一起与出去寻找线索哪个风险更大。 王面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会守着这里的。” 等天平离开后，王面走到一侧靠墙坐下。 月色如水，他的目光看着中间那道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翌日。 唐婉茹打开房门的时候，目光与听到动静惊醒的王面撞个正着。 他靠坐在对面墙角，一时可能还没从睡梦中回神，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唐婉茹踱步走到他跟前，缓缓俯下身打量他。 王面不知道自己是脚麻了没有力气还是怎么的，竟然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有头因为视线的变化而慢慢仰起。 唐婉茹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是觉得他的头仰的有些吃力，伸出一根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 那根手指明明没用什么力道，王面却觉得自己的下巴像是被烫了一般，从那一处晕开的热意迅速蔓延至耳根。 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津南山集训营新兵训练的那一日，她也是这样用冰凉的指腹 捏住了他面具的下沿，轻巧地摘掉了他的面具。 那张王字面具此时正垂在他的腰间，眼睛位置的红色薄膜后仿佛藏着那一日的自己，正震惊地看着他从迷茫到顺从，再到溃不成军。 她昨天肩上挡风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垂落进他的领口，那薄纱分明有着丝毫不弱于弋鸢的坚韧，此刻却柔软地仿佛天上的云彩，又缠绵地如同渗进沙石的海水，去留全凭她的心意。 “怎么，怕我走了吗？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吗？”她的指尖移到他的额间，将那几缕遮住他眉眼的长发拂去。 王面那特征鲜明的带了些圆圆钝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唐婉茹轻笑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怎么又委屈上了。”从这个角度看，这双狗狗眼才真是恰到好处。 王面的喉结滚动几下，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忘记。】他怔怔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忘了。 他的身体一颤，才发现她的手指竟然直接伸进了他的衣领，要将里面的丝带抽出来。 细腻的指尖擦过敏感的脖子，耳根的红意成片朝下扩散。 “不要......” “唔，又不要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着，然后抽出了丝带。 颈间有片刻的空虚，凉意随着晨间的冷风灌入。 【不要离开。】他的睫毛垂下，嘴唇紧抿着不再说话。 ...... 旋涡的房门打开到一半，然后猛地合上，在关门的瞬间还记得放缓动静。 他转过身，脸上是八卦与快要溢出来的激动。 在后面的天平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我们先别出去了。”旋涡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星痕不理解，他和月鬼是最后一轮守夜的，天亮了刚到房间里来拿些洗漱的东西。 旋涡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队长被壁咚了。” “啊？！”三道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平迅速将他推开，小心又快速地打开门。他的眼睛全是好奇，还有对王面的担忧，正微微躬身小心朝外门看...... 正对上一件灰色的卫衣，视线朝上看去，是王面面无表情的脸。 “咳咳......”天平一把推开身后一起扒在门缝看的几人，轻咳一声打开门，给了假传军报的旋涡一个死亡凝视，然后尴尬地转移话题： “队长，你怎么进来啦？” 王面没说什么，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走向洗漱间。 “你们听我说！”旋涡在天平和月桂的压制下讨饶，“我真的看见了！没骗你们！” 他真的感觉冤枉，刚才出门的时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唐婉茹正靠在墙边俯身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正纳闷，就看到她前方有一个人正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放直，两只手撑在地上。 就算看不见脸，他也知道那是队长的手。 可惜唐婉茹正好挡住了队长的脸，他看不见两人的表情。 【但这个姿势......就是很像壁咚啊！难不成要叫‘地咚’嘛！】旋涡委屈地想。 第227章 失控的动物 “汪！汪汪！”一阵尖锐高亢的犬吠声突然响起。 假面小队的几人迅速从屋内走出，就见唐婉茹正蹲在屋子外的一处空地上，手从土里挖出了什么东西。 她似乎也是刚听到了动静，转身看向那条疯狂冲她咆哮的狗。 然后不带一丝迟疑地站起来朝着它走去。 众人看不清她手中握着的东西，只以为是块石头。 星痕急忙上前一步想要劝说： “你先别动手，它可能只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背对着狗，面向唐婉茹站立，丝毫没有发觉那条狗在他靠近之时，叫声愈发急促尖利。 它浑浊的涎水从齿缝间流出，长长的挂在嘴边，一双眼睛泛着腥红，眼白的血丝朝着瞳孔聚集。 它的目光已经从唐婉茹的身上转移到了离他不远的星痕身上。 唐婉茹的脚步没有因为星痕的话有一丝停顿，仿佛根本看不见挡在当中的星痕。 檀香见状，立即站到了星痕身侧。 他们俩此前没有参加过新兵集训，与唐婉茹没有过多的接触。又因为她是本次的任务对象，对她的情绪基本上都是防备和抵触。 也许是增加了一个人让唐婉茹略有忌惮，她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檀香心底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她的眼中无任何的警惕，反而噙着笑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她在等......什么？】檀香直觉有些不对，就在她下意识回头的瞬间—— 那条狂吠的狗竟不知何时撕扯下了自己被绑着的一条腿，挣开绳子扭头张嘴朝着星痕的腿咬去！ 檀香距离星痕最近，她一把推开尚未回头瞧见这一幕的星痕，就见那狗腿一蹬，顺势将长满利齿的嘴狠狠咬向檀香的手臂！ 它断肢处滚烫的鲜血在半空中洒下，腥臭的嘴近在咫尺—— “唰！”一柄刀划开空气，直接将那条狗的头颅斩落！ 头颅上狰狞的表情尚未消失，在动力的作用下高高飞起，又抛落在地，滚了两圈。 王面收回弋鸢，对着刚回过神的檀香与星痕道：“注意警惕，不要忽视这座渔村里任何的小东西。”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的唐婉茹轻声叹了口气。 【她在可惜什么......】王面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条之前绑狗用的绳子，那不是通常用来绑狗的麻绳，而是渔网上的尼龙绳。 而且，仅用绳子绑住一条腿，这显然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绑狗方式。 【是她将狗绑在这里的，她想做什么？试验？只有狗还是......加上了人？】他的目光落在唐婉茹身上，见她抛了抛手中的东西。 王面目光一凝，那根本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石头，那是......一颗眼珠！ 唐婉茹转身离开。 “三人一组进行排查，务必注意警戒。” “放心吧，队长。”身旁的天平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对着王面点头，“你也注意安全。”他是在暗示昨晚他们的计划。 王面点头，快步朝着唐婉茹离开的方向追去。 ...... 上京市，守夜人总部。 “找不到那个渔村？”叶梵的目光愈发凝重。王面在进入渔村之前给他发的定位不会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是有某种东西将他们隐藏起来了。 “陈夫子有头绪吗？” “他老人家还在摸索，但是他说这里似乎涉及到了时间法则，进去的概率不大。” 时间法则？ 叶梵眉头紧缩，大夏目前除了周平，无人触及到那一层境界。可根据之前陈涵和路宇所说，周平已经和倪克斯前往奥林匹斯，当今大夏无一人可撼动法则之力。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假面小队...... 【不对。】叶梵猛地回过神，他被渔村之事带偏了思路，假面小队是跟着唐婉茹进的渔村。 【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做。】从津南山到斋戒所，再到百里集团，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都有她影子。 叶梵叹了口气，只希望她看在假面小队曾经在津南山当过教官的情谊上，帮衬一把吧。 “说起来，从来没听假面小队提起过她，王面跟她......应该没什么矛盾吧？” ...... “你刚才是想拿星痕和檀香做试验吗？”王面看着唐婉茹的背影问道。 “是啊。”唐婉茹毫不掩饰地承认，她甚至没有转过身，而是专注地看着海面，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值得探讨的，“不是他们自愿加入的吗？” “他们只是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异常。”王面上前一步，他很想看一看此刻她的表情，但又莫名地害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哦。”唐婉茹淡淡说道，语气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王面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唐婉茹反问。 “对不起，我们打断了你的计划。”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原本一直看着海面的唐婉茹轻笑一声转过身，看着他问道： “还有呢？” “还有什么？”王面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唐婉茹一步步朝他走近，在跨过正常的安全距离后仍旧未止步，王面忍不住想要后退一步，却在她的注视下顿住了动作。 他想起了刚才早上在屋内的场景，心跳开始加速，就听唐婉茹说道： “想要我和你们共享线索，总得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你有什么线索？”王面问道，这两天的相处经验告诉他现在不是问代价的时候，否则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好在唐婉茹也没有继续和他绕弯子，她抓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了一颗圆溜溜的珠子。 王面低下头，是刚刚那颗眼球。 眼珠通体黄色，瞳孔处遍布复杂的花纹——这显然不是一颗人类的眼球。 “我可以通过这个看到一些东西。”唐婉茹说道，“昨晚这里没有蚊虫。” 她这两句话乍一听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细想之下却透露着不寻常。 这个季节，海边夜间总会有蚊子，而且这里的住宿条件简陋，首先可以排除蚊虫被药物驱散的可能。 可从昨天到现在，他不仅没见过一只蚊子，甚至夜深人静之时，也未曾听到过虫鸣。夜里唯一的声音，只有不断拍击沙石的海浪声。 “你透过它，看到了什么？”王面拿起掌心的珠子在眼前端详。 第228章 失控蔓延 “从昨晚开始，先是虫蚁，然后是蛇鼠，它们相互撕杀，同类之间亦是如此。 而现在，这种情况开始向体型较大的动物蔓延：猫、狗、甚至天上的飞鸟。” 她话音刚落，海面上有一只飞鸟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猛地朝两人扑来！ 王面毫不犹豫地跨步上前，将唐婉茹护在身后，手中的弋鸢已然出鞘，寒光一闪，直指那只发狂的飞鸟，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其斩成两段。 然而，他的动作却被一只轻轻搭上肩膀的手止住了。 “慢着。”唐婉茹道。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微张。刹那间，一股肉眼可见的小型飓风凭空而起，将那只飞鸟卷入其中。 飞鸟一边疯狂挣扎，一边仍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地面上的两人。 它的双翅拼命地扇动，即便羽毛四散，鲜血从翅根渗出也毫不停歇。 唐婉茹的五指微微合拢。 “噼里啪啦——”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飞鸟的翅膀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掰向背后，然后送到了唐婉茹面前。 她从王面掌心拿回那颗珠子。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尴尬，仿佛这一切再寻常不过。 在指尖与掌心相触的那一瞬，反而是王面的手指微颤，下意识想要握住什么，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唐婉茹捏着那颗珠子靠近飞鸟。 那只飞鸟双目赤红，看见活人靠近，愈发地疯狂起来。尖锐的鸟喙拼命地想要向前啄一啄那渴望已久的血肉。 唐婉茹扣住它的鸟喙，一点点地将眼珠塞入它的口中，动作缓慢却不容抗拒。 那飞鸟在此过程中并非毫无反抗，尖锐的鸟喙仍在疯狂地挣扎，试图挣脱她的掌控。 但王面清楚地看到，那足以撕裂血肉的鸟喙在她的手指上划过时，却未留下一丝痕迹。 那颗眼珠也并不寻常，在触及飞鸟口腔内部柔软的血肉时，竟然自动化为了缕缕黑丝，以比飞鸟更疯狂、更不可抵挡之势，迅速涌进了其体内。 飞鸟的挣扎渐渐迟缓。 它眼中的赤红未曾减少，但瞳孔的黑意却在渐渐增加。 两股力量相互抵触、排斥，像是在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唐婉茹的眼中黄光微闪，在难陀蛇妖共享视野的能力下，她眸中所见，赫然是一副诡异又恐怖的场景。 成百上千条血色蠕虫正在鸟的体内穿梭，它们吸食着它的血肉，所过之处用从血肉中汲取到的养分源源不断地繁殖出更多的蠕虫。 那飞鸟的身体已然成为一个蠕虫巢穴，它理智已失，只是凭着生物的本能，在蠕虫的驱使下攻击周围的活物，为那些寄生虫寻找下一个养料来源。 而现在，那些蠕虫围住了黑色丝线，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唐婉茹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的黄光愈发炽烈。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通过视觉共享传递至飞鸟体内，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飞鸟的每一寸血肉。 “砰——”恐怖的威压将周围的血色蠕虫碾压成飞沫。 飞鸟的体内迸开片片血雾，它的动作变得迟缓，仿佛是控制布偶的细线被斩断。 但唐婉茹并未停止， 她猛地将微拢的五指捏紧！ 飞鸟体内的黑色丝线如同海浪般朝外散开，所到之处，红色的血雾如同滚烫的如同滚烫的蒸汽般被瞬间蒸发。 她甚至依稀听见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尖叫声。 浓郁的黑色彻底占据飞鸟的瞳孔，它彻底停止了挣扎，犹如一具被定格的空壳，静静地站立在唐婉茹的掌心。 唐婉茹将手抬高，它便扇扇翅膀朝远处飞去。 “接下来，就该到人了。” 王面面色凝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接下来，整个渔村将变成人间炼狱。 “你有方法控制这些东西吗？”王面问道，他看见刚才那只鸟吞下眼珠后的变化。 唐婉茹却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嗯～这是第二个线索了。” 王面一愣，随即想起之前她说的：想要线索需要付出代价。 “你想要什么？”他认真问道，但凡他有，只要能救队友和这一村的人，他都愿意付出。 “早上你说‘没有’，没有什么？”唐婉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很随意地问道。 王面一怔，她竟然将代价用在这个问题上面。 【这对她很重要吗？】他不可避免想到了一些可能，心跳加快。 但他说到做到，因此正了正神色回答：“我是说没有忘记还欠你一件事。” “那么，后来你又说‘不要’，不要什么？” 王面有那么瞬间想要立即带上面具逃离这一处窘境，但他克制住了，反过来抓住这一次的主动权问道：“这个问题可以换取第二个线索吗？” 唐婉茹听到这句话，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眼中终于燃起了些兴趣，朝王面走了一步，说道：“可以，不过我没有方法控制这些东西，我能控制的不过是那飞鸟的尸体。 你想让这里的村民或者你的队友变成尸体吗？” 王面一顿，随即摇头。 他在原地迟疑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说的是，不要、不要离开那间房子，很危险。” 他撒谎了。 不知道唐婉茹有没有发现，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夜幕小队在哪里？” 这个问题对王面来说，显然比前两个更加容易回答：“他们在将酆都送回大夏的路上失踪了，但之后守夜人高层曾找到我，说其中一名叫迦蓝的队员从迷雾中回来后，指认了我，说是——未来的我将他们送去了不知名的海域。” “你知道他们可能会去哪片海域吗？” 王面摇头，他当时收到信息的时候也全是不解与疑惑，没有任何头绪。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所以你这几天在海南其实是为了找他们，对吗？ 是......为了找那个叫沈青竹的吗？” 唐婉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看，就算不主动去问，撒谎的小狗也会自己露出尾巴。 第229章 来自未来的弋鸢 王面被她的笑声唤回了神，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遂闭口不再言语。 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此刻的想法。 突然，两人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旋涡。 旋涡之中的空间一阵扭曲，假面小队其余几人依次从中出来，打破了现场莫名的沉默。 “队长！”天平神情严肃，首先开口说道“我们发现村子里的动物基本上全死了。” “是啊，队长，你刚刚没看见，有一只猫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张口就朝着路边站着的一个村民咬去，直接把那村民咬的皮开肉绽，怎么扯都扯不开。”旋涡接着说道。 其余几人也陆续说了刚才在渔村里的发现。 王面点头，将唐婉茹提供的线索也尽数转告众人。 “队长，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她说的？”星痕突然呛声。 她早上就在袖手旁观，现在会有这么好心分享消息？ “可她说的情况的确在渔村里发生了不是吗？”旋涡反问。 “现在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出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天平在一旁劝道。 “那我们怎么确认她不会将我们推出去当试验？”檀香对早上唐婉茹表现出的漠然深有体会。 “好了，我们现在没有出去的头绪，就像天平说的，最重要的是先离开渔村，其它的事情等之后再说。”蔷薇皱眉打断几人之间渐渐焦灼的气氛。 月鬼听着其余人的争论，每一道声音都像是擂鼓在敲击，震动产生的余波撞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耳朵生疼。 他捂住耳朵想要发泄，却强忍了下去。 唐婉茹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几人之间浓郁起来的火药味，脸上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是自在地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唰——”一股无形的时间停滞感突然出现，所有人的动作被瞬间定格。 王面看向身旁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唐婉茹。 “第三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 唐婉茹没有隐瞒：“我要去海里，海里有东西。” 难怪昨天来的时候她就在看海。 “我和你一起去。”王面说道。 ...... 旋涡看着前方在水中自在穿梭的身影，有些好奇地问王面： “队长，你是怎么从她嘴里套出话的？” “我和她做了交易，可以相互问想知道的问题。”王面将前面两人的对话简单说了一下，略去了一些他觉得‘不必’说的细节。 “所以她是为了夜幕才来的这里......那她应该不会对我们出手，毕竟如果有夜幕的消息，我们也会帮忙。”天平放下少许戒心，“这样看来，我们暂时是在同一边的。” “这下面好深。”月鬼皱眉说道。 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唐婉茹来海里探查线索，一拨守在渔村防止有其他事情发生。 刚才小队的几人说话间火气越来越大，不知不觉竟然隐隐吵了起来。 本来他们都没觉得异常，但是突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那一瞬间的寒意简直能将人从初夏带到深冬。 他们从刚才那种克制不住想要宣泄的状态中回过神，冷静了下来。 ……的确如队长所说，他们的情绪正在失控。 月鬼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睛，缓解眼底涌上来的红意：“队长，为什么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王面摇头没有多说，刚才下水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她周身有一圈彩色光膜，那光膜和她胸口挂着的鳞片颜色相似...... 也许那就是她能够避免情绪失控的原因吧。 ...... 其实护心鳞并非能够完全屏蔽渔村中那种若有似无的干扰。 或者说从踏进渔村开始，唐婉茹就能听到耳边不断响起的说话声。 那道声音最开始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起初的低语逐渐变得清晰，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语气时而温柔，时而阴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力。 她曾尝试封闭听觉，却发现那根本无济于事。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试图侵蚀她的意识。 “不过是些无聊的把戏。”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如果蛊惑有用，还要实力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最可信，将希望全部压在别人的力量和施舍上，最终只会变成一枚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 她的身形加快，顺着那股在渔村外就闻到的臭味，潜入了浑浊昏暗的深海。 王面与天空他们三人也很快跟上。 唐婉茹在海中一处停下。 她抬头看着对面，眼睛在黑暗中泛着金光。 王面从怀中取出一件禁物，那是一枚散发着蓝色幽光的晶石。他将晶石高高举起，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照亮了这一处空间。 “这是......鲸？”天平皱眉道。 只见在他们身前，浑浊的海水中有一只如山岳般的庞然大物静静悬浮着，一动不动。 如渔船般巨大的黑色鳞片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它的表面，如同坚不可破的黑色铠甲，能轻而易举地为它挡下一切攻击。 他们所有人此时悬浮在它的正前方。 那里只有一只独眼紧闭，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骤然睁开。 “其实......我有巨物恐惧症。”旋涡搓搓胳膊朝王面身后挪了挪。 天平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此时不合时宜，他真的会被气笑。 恐高、晕车、现在还有巨物恐惧症，以后就算他说他有蛇恐惧症他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月鬼朝旋涡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王面的神情有些不对。 “队长，你怎么了？” 王面皱眉看着那头巨鲸独眼下方的狰狞刀口内。 “我在那里面，感受到了弋鸢的气息。” 可弋鸢分明就在他手上，那么里面的，一定是未来的弋鸢。 他握紧手中的刀，直觉里面的情况一定超出了他现在的能力范围，否则未来的他不会重新回到这里，并落下弋鸢。 第230章 深海巨鲸 几人向着巨鲸身体中游去。 它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口腔内的空间，也有一座小型体育馆大小。 旋涡几人连连咂舌，唐婉茹却似乎没什么异色，仿佛并未对这样体积的巨兽感到恐惧。 这头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鲸，赫然就是外面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的源头。 【它分明已经死了，可尸体内壁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唐婉茹左右打量着，就见王面直接朝着巨鲸的食道向下游，假面小队的其余几人立即跟上。 她想了想，将一颗难陀蛇妖的眼珠射入了巨鲸的口腔顶部，随后才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后，口腔内恢复了黑暗，那颗黄色的眼珠便成了唯一的光源。 只见它灵活地转了一圈，瞳孔处的花纹变动，像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选定一个方向，猛地扎进了巨鲸的血肉中。 ...... 京都。 人圈。 正在沙发上自己拼积木玩的小茹突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皱眉看着【净土】资料的安卿鱼。 安卿鱼若有所觉，转头看向她，就见她眼里已经含着一包泪。 “怎么了？”安卿鱼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向她。 这个小的就扑进他怀里，将脑袋埋进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用额头顶他。 “不舒服吗？”安卿鱼皱起眉，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在客厅里的其他几人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离得最近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百里胖胖在瞬间成了焦点。 百里胖胖顿时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人在沙发坐，锅从天上来。” 他张口就想辩解刚才根本没碰到这小的，就听她哼唧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哪里不舒服？”小茹化形后照顾她最久的就是安卿鱼，他从未见她这么哭过，心中一时焦急万分，又不敢催促，只得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小茹抬起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抽噎道： “有人一直在耳朵旁边说话，”她摆摆手，“赶不走，还很啰嗦……” “说了什么？”柚梨泷白问道，他看姐姐这样难受，莫名地觉得眼睛和鼻子也有点酸，他也有点想哭。 “听不懂……好像让我拜拜”小茹抽噎了一下，非常不理解地摇了摇脑袋，才缓缓道，“哥哥把他赶跑吧~” 【哦豁，还以为会直接喊妈妈呢。】解除了嫌疑的百里胖胖木着脸想道。 “耳朵里？”安卿鱼目光一凝，眼中灰蓝色的光刚亮起，随即猛地一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样？”身旁的曹渊问道。 林七夜和沈青竹不在。 自从上邪会告知了人圈计划后，雨宫晴辉和柚梨黑哲就集中所有力量开始寻找剩下的祸津刀。沈青竹为了黑杀组的成员，也不遗余力地帮忙。 今天正好听说了第八和第九柄刀的消息，两人便同沈青竹一起前往，林七夜不放心，也一起跟了过去。 安卿鱼的瞳孔剧烈收缩，喘息着半晌没有说话。 刚才在他的视野中，有一条红线自虚空伸出而出探向小茹，在触碰她的身体后又被弹开，但那条红线锲而不舍，屡屡试探。 就在他想解析那股血线之时，那股诡异的力量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要通过他的目光来侵占他的心神。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收回了目光。 【那些红线......是什么？】他的手有些颤抖，将担忧地看着他的小茹揽进怀里，轻声道： “没事没事，不怕不怕。”对不起，哥哥没用，才会让这些该死的有机会来伤害你。 必须尽快离开了，主身在外面一定遇到了危险。 他的余光看向狱灾被关的实验室。 【东西都备份的差不多了，‘净土’也该消失了。】 ...... 小渔村。 深海。 众人最终停在了巨鲸胃壁底部的一堵肉墙前，在那肉墙之上，王面那把熟悉的弋鸢正钉在一位不知生死的老人胸前。 那老人的下半身被肉墙包裹，上半身赤裸在外，乍一看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被胃壁吞噬，还是胃壁中长出了一个他。 弋鸢的尾端，一道流光般绚烂的圆环正在徐徐旋转。 王面深深地凝视着那道圆环——那就是缠绕着渔村闭环的时间法则。 “队长，那柄刀和你的一模一样诶！”旋涡确认再三对着王面说道： “你这刀，难不成是情侣款？！” 他说完这句话，还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唐婉茹一眼。 天平深深叹了口气。 【笑笑算了。】他对自己说。 状如死尸的老人听到动静，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混进来了几只老鼠吗？” 站在最后的唐婉茹盯着他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面的声音通过精神力传递到众人耳畔： “未来的我将【弋鸳】插在了他的胸口，这老人肯定有问题……我来感知一下那道闭环中蕴藏的时间线，你们帮我拖住时间。” 话音落下，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身的神墟与老人胸口的【弋鸳】相连，迅速的翻阅着那道流光圆环中的时间线。 老人继续说道：“想活命的话，就拔下我胸前的这柄刀，等我出去之后，会好好报答你们......” 旋涡装傻充愣道：“报答？真的吗？都能报答些什么？” 老人一愣，没想到碰到一个傻子，他扯起嘴角蛊惑道： “至高无上的力量，永无止尽的寿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旋涡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吗？凭你这一条连尾巴都动不了的臭鱼？” 【哇哦，这真是顶级嘲讽了。】天平想，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把人喊成鱼，但看老人一瞬间沉下来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嘲讽精准命中了靶心。 第231章 我这一刀，未必要刺在你胸口 王面睁开双眼。 他表情凝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心境再也无法维持淡然。 他看向身后的队友，目光在唐婉茹身上顿了顿，才将从时间闭环中的看到情景向众人简要概括： “形势很严峻。红月将在不久后复苏，在这个时间闭环内的所有生物将其影响，情绪失控、自相残杀。 而这个时间闭环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阻止我们脚下这头巨鲸的复苏。”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一旦将这样一头恐怖的巨鲸放出去，将会给外界造成怎样的灾难。 王面很清楚，时间闭环的法则不是现在他一个克莱因可以对抗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时序暴徒】回到过去，阻止唐婉茹进入小渔村。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使用过2次【时序暴徒】，原本二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却已经有了白丝。 虽然平时和小队几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没觉得什么......但如今心中却莫名涌出些许......自卑。 他现在看起来，比她大了很多吧。 如果外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会不会误以为他是她的长辈呢？ 可他明明……明明本该与她年纪相仿才对。 如果使用第三次【时序暴徒】，依【假面】与她的境界产生的因果，应该会让他在瞬间变成一个两鬓斑白，身材佝偻的老人吧。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况且只要能救他的伙伴......能救她，就算让他变成那样，也没关系的。 他心甘情愿。 王面微微侧脸不去看众人，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直面那些可以预见的自卑与难堪。 “被你们发现了么……”见眼前几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因为唐婉茹之前的话而面色阴沉的老者似乎是扳回了一局，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笑道： “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不拔出这柄刀，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旋涡正欲和他呛两句，就听唐婉茹突然问了一句：“很痛苦吧？” 她的语气里满是笑意。 “......什、什么？”老者的笑容一顿，皱着眉反问道。 “这具人类的身体每三天就要重复一次死亡的过程，而你，”唐婉茹将目光从老者身上移开，看着周围的胃壁， “被困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无聊至极的戏码上演了50年。是不是比你当年死的时候更痛苦，臭鱼？”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叫它臭鱼了，如果忽略她说的内容，光凭语气，旁人可能还以为她叫的是“宝贝。” 老者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在注视着某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你找死！” 他大吼一声，被胃壁吞没一半的双手开始用力，想要从当中自己扯出，就见唐婉茹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她未发一言，一柄匕首猛地划过半空，将老者的一侧手臂连根砍下！ 老者身体一顿，但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他肩膀上快速生长出来的血肉，唐婉茹知道他在笑什么。 “婉茹小心！”身后传来王面的声音。 唐婉茹没有回头，“唰——！”又是一道寒芒。 老者的另一条手臂也飞了出去。 他的笑声越发响亮：“哈哈哈哈，蠢货，看不出我可以断臂重生吗？！ 他前一条被砍断的手臂已经长出了一半，那上面的皮肤已完全不同于人类，一条条血色的红线在在皮肤上游走，犹如鲜活的爬虫。 ——简直就是外面那只鸟身体里血虫的放大版。 “是吗？” 唐婉茹反问了一句，然后对上了他的眼睛。 老者的身体突然一顿，一股难以言喻的阻力从脑海中传出，小臂上的血色红线还在蠕动，仿佛在挣扎着想要继续生长，却被那股阻力强行喊停。 他的眼中倒映出唐婉茹那双泛着灰色光芒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考变得迟缓，目光中彩色的世界变得有些灰白，大脑中仿佛被塞入了一团浆糊，连心脏也变得迟缓而沉重。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一种惊慌与恐惧。 说话间，他的手臂彻底停止了生长。 一股灰意从肩膀蔓延，逐渐爬满整条手臂，连同那些血色红线也终于停止了蠕动。 他的两条手臂彻底变成了石头。 王面微微放松心神，却仍然站在唐婉茹身侧，握紧手中的弋鸢，以防老人随时反扑。 但唐婉茹怎么会给敌人反扑的机会？ 她一向信奉：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斩断老者的手臂，只不过是想趁着他调动力量，让那只融入巨鲸肉壁的眼珠看清楚它体内的能量来源和输送轨迹。 现在么...... 冰凉的匕首划过被石化的手臂，发出沙沙声。 那股金属与石头摩擦的凉意从手臂一路来到胸口，在另一柄弋鸢周围徘徊。 那下面被插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在源源不断地给这头怪物输送鲜血和能量。 老者见状怪笑一声：“哼，只有拔出我胸口的这柄刀，你才能彻底杀了我。怎么样，你要拔刀吗？” 【假面】小队的几人看着唐婉茹，却没有出声阻止。 这里只有她的境界高于这克莱因境的怪物，如果要离开这里必须得拔刀...... 他们总不能将自己牺牲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毕竟，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大不了之后他们站出去承担这份因果和骂名。 唐婉茹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在半空对着老者笔画一番，然后语气温柔地纠正他： “错了，我这一刀，未必要刺在你胸口。” 话音落下，她猛地一刀刺入了老者的腹部！ 汩汩的鲜血流出，红色的丝线再次蠕动，但随即一抹灰意如同附骨之蛆在伤口处蔓延，血线再次停止了生长。 “你！......”老者没说完。 “噗呲！——” 又是一刀！ …… 不过片刻，老者的身体上已布满了血色的肉瘤与被石化后的伤口。 旋涡悄悄后退了一步，躲在了王面身后。 “队长，她是不是已经被红月影响了。”他轻声问道。 毕竟以现在的场面，很难说到底谁才是反派。 第232章 误导了我，你有罪 “哗啦啦——！” “啊啊啊啊！——”石块崩碎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声响起。 老者一狠心，直接断臂求生。 他那两条被石化的手臂在瞬间分崩离析，两条黑色的粗壮触手自伤口处野蛮生长，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恐怖力量，狠狠地拍向唐婉茹的面门！ 但下一秒，那股难以摆脱的滞涩再次袭来，黑色的触手唐婉茹身前再度被石化。 唐婉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噗呲！”泛着冷冽黑芒的匕首冲着他又是一刀。 “砰！”两条触手再次被老人自己崩断，更多的触手如雨后春笋般从他身体两侧血肉中强势挤出，它们扭动着、挥舞着，齐齐向着唐婉茹扑去！ 王面的弋鸢划破空气，离唐婉茹最近的几条触手在一瞬间被连根砍断，正要上前抵挡住其余的手臂，却发现在下秒，所有的触手又再次变成了石头。 被他砍断的那几条砸落在柔软的胃壁，弹动几下，没了动静。 “噗呲！——”匕首没有停止。 老者目眦欲裂。 “啊啊啊啊啊！——” 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这些伤口对他，或者说对“它”而言微不足道，可让它憋屈的是在这个呆了多年的牢笼中再次体会到了被“困住”的感觉。 那种被束缚住手脚，即便被渺小的蝼蚁挑衅，也只能像一条尾巴都动不了的鱼，有再多的力量也挣扎无果的无力与不甘心！ 他们将它困在这里，让本可在海中徜徉的它，永远游不出这方寸之地。 曾经是神级巨兽的它，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屈辱。都怪这些蝼蚁，50年前的那只是如此，现在的这只也是如此！ 他此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两侧被石化的触手直接将他的肩膀、肋骨直到腰侧全部撑爆，身前也被石化的肉瘤占据了除了弋鸢外的所有位置。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他狂吼一声，眼中再无最开始看到‘老鼠’时的轻蔑与高高在上，以为他此时才像一只被折磨着又无法脱困的老鼠。 唐婉茹有些失望地摇头。 到这般境地仍然没有任何后手，大量的鲜血与响彻这片海域的嘶吼也未曾召来它的同类或者其它神秘......说明王面看到的未来没有错，这个时间闭环只是为了困住这头巨鲸。 这里不是分身所在，她被误导了。 她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看向此时看起来像是长在奇形怪状的石柱上的老者缓缓说道： “误导了我，你有罪。” 她再懒得浪费时间，从袖中抽出一根木簪，在空中一划—— 一道难以形容的恐怖剑意从中迸发！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声剑鸣响起，那道剑意划开空气，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扭曲起来，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剑道法则之力伴随着剑意汹涌而出—— “唰——”老者的头颅被直接斩落，化成血雾泯灭消散。 她转过身，对上身后几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布。 “怎么了？”她用布简单擦拭几下木簪，自然地放回了袖中。 在这过程中她眉眼含笑，表情日常： “怕什么，杀鱼不都是这样吗？” 在她身后，伤口狰狞的无头石像牢牢地钉在胃壁上，脖颈处再无新的血肉涌出。 王面怔怔地看着她。 【现在的她，原来已经这么强了吗？】 旋涡咽了咽口水，刚刚那道剑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当中蕴含了法则之力。 他和天平对视一眼，确认对方的想法。 【如果是法则之力，那岂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打破时间闭环出去了？】 在这一刻，烦躁、狂喜还有些许恐惧交替涌上心头，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干笑道： “唐婉、婉茹姐，原来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啊，刚刚那道……是法则之力吗？” ...... 京都。 人圈。 惊天动地的雷鸣响彻上空，整座城市的楼宇都在电光中震颤。 所有平民都瑟缩在掩体之中，透过缝隙，沉默又恐惧地注视着这令人胆寒的一幕。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短短几天内，信仰崩塌，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他们一直信奉的神谕使，那些曾经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接连被斩杀或消失。 接着，【净土】易主，新的拥有者竟然是猛鬼级通缉犯。 还没等人们从这荒诞的一幕中回过神，风祭家、黑杀组与净土同时公布了人圈的存在。 他们告诉平民，当下所用的全部能源，都来自于先祖与死去的亲友们被燃烧的亡魂。 起初没有人选择相信，但绝对的力量与血淋淋的证据摆在他们眼前，他们曾经的信仰与忠诚变成了笑话。 从始至终，他们从未拥有过选择的权利，始终只是被动接受命运的摆布。 自此，整座‘人圈’被关停了92%的通信电子设备，所有电视台全部关停，目前人圈内，只能通过收音机来传递信息。 而现在，数道恐怖的闪电划破天际，径直劈向净土的中心。 【世界末日终于要来了吗？】这个问题同时浮现在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只能不断地祈祷，向所有的一切祈祷，希望自己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 净土。 小茹被安卿鱼牢牢地护在胸前，【净土】顶端碎裂后落下的重物砸在他背上，闷哼一声，身形却丝毫没有停顿，快速地闪避至远处。 曹渊当机立断抽出直刀，一刀削掉了从顶端壁纸砸下的厚重钢筋，闪身挡在了安卿鱼身前。 百里胖胖险之又险地避开从头顶落下的雷电，脚下的太极八卦图一闪，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净土】上方。 “糟糕，那个器灵竟然要下场了！” 第234章 王面的代价 柚梨泷白皱眉看着上空。 一道恐怖的嘶吼声自云端传出，雷光将云朵晕染成渐变的浅紫色。 正当中，一头深蓝色的巨兽探头朝下望来。 他那双闪烁着电弧的眼睛来回扫视一圈，然后定在了【净土】之上。 “胖胖，那是什么怪物？”江洱的身影从【自在空间】中飘出，悬浮在百里胖胖身旁。 “那是雷兽，”百里胖胖表情凝重，随即嘱咐江洱道“你先回【自在空间】，雷为震，属阳，你是魂体，一旦触及对你伤害极大。” 江洱应了一声，身形消失。 百里胖胖比所有人更早到人圈。 在第一次动用禁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雷兽。 但在确认雷兽是一只器灵之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毕竟他的万物缴械不仅能控制法器，对器灵也一样有效。 特别是这种真身被禁锢的器灵。 那段时间，他每每使用禁墟，都会引得雷兽出现，而后他就顺手用万物缴械‘调戏’它一番。 他就喜欢看它气的跳脚又不能把他如何的样子。 但没想到，这次雷兽的真身竟然直接出现了。 ...... 一个小时前。 【净土】。 安卿鱼走进实验室。 一座座独立的封闭水槽中，神谕使们纷纷紧闭双眼，唯有一人除外——狱灾。 安卿鱼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没有片刻停留，就如同看那些完全没有意识的神谕使一样。 早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实验室开始，狱灾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脸色苍白，看着安卿鱼道： “你已经研制出解除柚梨泷白身体里毒素的药剂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安卿鱼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地操纵着电子面板。 他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多说话，除了夜幕，他其实鲜少与人主动交流。不，或者说他所有温顺的一面都展现给了那个人，其他人在他的眼里，只有能不能用来实验之分。 “我承认，我们神谕使的确输了......”狱灾的眼中闪过屈辱、恼怒，最终停留在讽刺之上。 可惜......可惜，柚梨泷白分明已经快要触及到那个层次，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说不定他们也有成神的机会...... 但现在，狱灾看着周围几个神谕使没有意识的头颅，和那颗只会跳动、再无情绪的心脏，惨烈一笑。 他们竟然落得个连小白鼠都不如的下场。 他知道没有了解毒剂的要挟，等待自己的必定是和其他神谕使一样的结局。 他情愿落在柚梨黑哲手中，至少能死个痛快。 好过在眼前这个看不清情绪的人手中，被当成一件实验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人宰割。 但他已经没得选了，他只能被动地接受。 就如同当年建立人圈时，那些被动接受的普通人一样。 “呵呵呵呵......”他突然笑了起来，看向安卿鱼的目光中满是恨意。 他将迎接死亡，但眼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些入侵者真以为凭他们几个就能代表这个世界的神权吧？等着吧，他们终将一起灭亡。 “正在执行实验体销毁程序。”实验室上方的电子播报音响起。 它所指的实验体不仅仅是实验室中的几个神谕使，还包括了【净土】提前准备的神谕使的复制体。 “正在销毁中......预计10分钟内销毁完成。” 狱灾闭上了眼睛。 “最后10秒。10、9.....” 狱灾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身体再次感到了冰冷，那是百年前改造身体后再未有过的感觉。不，那应该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刻骨寒意。 “6、5、4......” 他的眼珠不由自主地朝周围看去，在看到其他几位神谕使毫无知觉地失去生机时，那种无法摆脱的恐惧与窒息感将他包围。 不，不不！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花了那么多代价，舍弃了朋友、家人，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只为获得永生，只为成神，但现在一切都没了，一切成果付之东流！ “3、2......” 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这种被动地等待恐惧与黑暗降临的感觉......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所包裹，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停下。 “停下！停下！！”他突然大喊出声，他不想死，他不甘心！ “1。 销毁完成。” 下一秒。 “轰隆隆——！！”惊天雷鸣响彻天空。 ...... 深海。 巨鲸的体内只剩下唐婉茹与王面。 天平几人刚刚通过旋涡打开的空间传递先行一步离开了深海。 唐婉茹眸中的黄色光芒闪烁，随着难陀蛇妖的眼珠在巨鲸体内不断深入，里面的场景同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柔软又有弹性的蛇妖眼珠在遇到坚不可摧的头骨时，化成了一滩流动的黑色液体。 白色的巨大神兽骨骼虽可以抵挡硬物，但在遇到那滩黑色液体之时，却被轻而易举地染成了黑色。 那些黑色不断地向内层层渗透，到达了一片血色粘稠的组织中。 那是它的前额。 难陀蛇妖的眼珠再次汇聚成形，在拥挤又黑暗的内部快速穿梭，黑色的丝线恍若触手般延展，逐步包裹住整个大脑。 【没有？】唐婉茹微微皱起了眉。 再往前，是一层厚实的肉壁，眼珠一头扎入其中…… 不，那不是肉壁。那是外面那些血色蠕虫组成的肉墙！ 层层叠叠的蠕虫代替了原本的肉块、静脉，甚至血液，他们在里面蠕动，赫然成了一个独立运作的空间。 而在那最中间，巨鲸的那颗紧闭着的眼球，赫然是一颗红色肉瘤！ 唐婉茹睁开了眼睛，看向身旁的王面。 此前旋涡问她那木簪是不是蕴含了法则之力时，她点头称是，然后主动提出会用它破开时间闭环，让【假面】小队安全离开。 但她话音落下的刹那，王面却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因为她的另一句话通过精神力单独传到了王面的耳中： “要我救假面小队，你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第235章 你愿意当我的信徒吗 渔村。 “天平，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们先出来，我们不等队长和婉、婉茹姐吗？”月鬼有些摸不着头脑，晃了晃愈发昏沉的头。 刚才唐婉茹说能破开闭环后，他们每个人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真的可以选，谁也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随后唐婉茹说她还要找一样东西，旋涡的禁墟正好擅长此道，他提出帮忙，却被王面否决了。 王面安排他们先回渔村看看蔷薇几人的情况，说他自己留下帮忙就足够。 天平和旋涡没多说什么，拉着月鬼从空间传送离开。 “我们在海底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蔷薇姐他们怎么样了，星痕和檀香境界不高，更容易情绪失控，蔷薇姐不一定同时压得住他们。”天平抬头看着半空中渐渐浮现的红月，定了定心神， “况且巨鲸已死，唐婉茹说她要找东西，有队长在就足够了。” 月鬼理解点头：“那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吧。” ...... 海底。 “你想要什么？”王面垂下眼帘。 “你都有些什么呢？”唐婉茹绕着他转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王面的身体紧绷，不敢和她对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目光犹如实质。那目光在他的脸上移到背脊的时候，就像是清晨的那只捏住他下巴的手，也缓缓地从脸上划过背脊，引起一阵战栗。 王面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左手握紧弋鸢，右手状似不经意地放入裤带中，然后攥紧，克制住颤抖。 “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他哑声道，将弋鸢横举在胸前递出，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是当时百里集团送他的。 他不知道百里集团几年前那场动荡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 唐婉茹看着他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慢吞吞拉长了声音说道： “怎么，难道假面小队在你眼里就只值这么一柄刀吗？” “当然不是。”王面正色道，“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弋鸢之外，我也可以把我的卡给你，那里面是我加入守夜人之后的所有积蓄。至于其他，你想要的也可以尽管提。” 他顿了顿，脸色有些微红：“虽然卡里的积蓄不多，但我可以攒着还。” “给我——工资卡？”唐婉茹站在他身旁，语气古怪地重复。 王面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脸愈发红了，急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这个，我有很多。”唐婉茹打断他，手指在他递出的弋鸢上点了点。 王面的手臂沉了沉，随即想到她连拥有法则之力的禁物都有，怎么会缺这样一把序列并不靠前的武器。 他有些无措，心渐渐下沉，就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但我还缺一样的东西。” “什么？”王面终于抬头看她。 唐婉茹站在他正对面。 “噗通、噗通”王面看着她，竟然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会不会被她听见。 她抬头注视着他，将手掌伸出，轻轻地落在他心口。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在她的掌心下加速，快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 “王面。”她走近了一步，两人脚尖抵着脚尖。 “什、什么？”王面的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他强力压下想要深呼吸平复心绪的本能，心跳声充斥着他的鼓膜。他担心听不清她接下来说的话，俯身低下了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你愿意当我的信徒吗？” ...... 人圈。 “咚——！” 雷兽庞大的身体砸落在【净土】之上，整个【净土】直接朝下沉了近百米后方才稳在半空。 同样站在【净土】上方的百里胖胖松了口气，如果【净土】直接砸落到，其威力不亚于在京都投了一颗核弹，造成的余波可能会顷刻间将一半的京都直接毁灭。 安卿鱼表情凝重，早在雷兽探头之时，他就已经动用【唯一正解】分析过它的实力，它的境界绝对在人类天花板之上。 他不放心将小茹交给别人，但林七夜和沈青竹都不在，百里胖胖、曹渊还有迦蓝都不是雷兽的对手，他不能置身事外。 “lv99+……”柚梨泷白喃喃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等级高于自己的强者释放出的威力。 与他心中可可爱爱的小茹姐姐相比，这只雷兽反而更像一个真正的lv99+。 “泷白。”安卿鱼的声音响起，柚梨泷白回过头。 小茹冲他招了招小手。 ...... 雷兽猛地一爪挥出，恐怖的破空声如同音爆般响起，震得人耳膜发疼。 百里胖胖脚下黑白二气化作一张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张开，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雷兽见他竟然还敢跑，朝天狂吼一声，眼中浮现出暴怒，无尽的雷霆之力从虚空中涌出，汇聚在他的狰狞张开的巨嘴前，形成了一颗比它眼球还要大两倍的雷霆之球。 “吼——！”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那颗充斥着暴虐电弧的雷霆之球划破天际，笔直朝着百里胖胖消失的方向追击。 好在百里胖胖逃跑的方向是郊区，雷电的力量在山林中开出一条焦黑的坦途，所过之处树木、田野、山石全都化为焦炭。 “不就拔了你几次尾巴吗？！有必要这么记仇，心眼比小孩子还小！”百里胖胖骂骂咧咧，身形狼狈的躲闪。 雷兽紧紧地追逐在他身后，巨大的身形如同狸花猫般灵巧，如房屋般大小的爪子重重地拍在地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了一路。 “有完没完！”百里胖胖怒吼道，背后被身后泛着寒芒的爪子一抓，涌出一道血痕。若不是黑王状态下的曹渊及时拿刀替他挡了一下，他背上得少半层皮。 雷兽的前爪不可避免地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被黑色煞气弥漫，阻止愈合。 雷兽再次感到了严重的挑衅，仰天张口蓄力准备再次给出最强一击，数十道高达身形出现在它周围。 “这能力......也太离谱了吧！”百里胖胖看着柚梨泷白与其中一具高达合二为一，发出一声惊叹。 “锁定目标，开启高能光束炮” 柚梨泷白坐在驾驶室中，握着手柄精准地操控着高达的动作。 “发动魔法技能......【神圣之火】，火元素伤害+52” “道具选择......s级古武道具，罗刹仁王盾。” 各种颜色的光束同时在十几个高达身上闪烁。 “吼吼吼！——” 汹涌的雷光自山岳般庞大的巨兽口中如炮弹般激射而出，其中凝聚的强大雷电之力已到极致，以势不可挡的威力划开空气，朝着最中间的高达而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它也懂。 高达手握黑色盾牌，不退反进，面朝着雷兽急速冲去！ 第236章 雷兽之死 厚重的冰层覆盖了整片郊区，特别是在柚梨泷白与雷兽的附近，没有一丝杂质的冰将草地、沙石以及地面上的一切全部掩埋。 垒起的冰层最起码有1米高，站在上方时恍然有种置身于童话中冰雪王国的错觉。 冰冷、纯洁，却又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神圣。 在冰面之上，十几个高达完好无损地站在一道冰墙之后。 而在他们身前，雷兽趴在冰层之上低吼着。它的四只脚掌满是鲜血，光束炮在上面留下了四个巨大的血洞。 它想要站起来，脚掌一用力，前所未有的剧痛让它忍不住嘶鸣一声，又急忙卧下。 在它身上，数道大小不一的狰狞伤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无一不在诉说着刚才遭受的猛烈攻击。 百年以来，它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柚梨泷白没再给它喘气的机会。 【小茹姐姐说，趁它病，要它命。】 “道具选择......s级魔法道具，【亚瑟神剑】。 发动近战技能......【幻影处决】。 ...... 你服用了【十全大补汤】，攻击加+299。” 柚梨泷白的身上再次闪过各色光芒，伸手在虚空一握，一柄金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受伤的雷兽感受到这股气息，危机感促使他拼命地想要站起来抵抗。 就在此时，没有任何遮掩的伤口处被地面上突然升起的冰刺整根洞穿！ 它趴在原地嘶吼一声，眼中闪过痛苦与恨意，目光在眼前的蝼蚁身上扫过，而后抬头望向天空中汹涌的滚滚雷云。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十几个高达在瞬间闪身到了雷兽面前。它们各自手握金色长剑，带着无尽的能量，从四面八方刺向雷兽。 柚梨泷白的攻击来的太快，去的也快。 在长剑刺入的瞬间，他自身所操控的高达及时朝后褪去，余下其余的高达抱着必死的使命将长剑深深扎入雷兽的脖颈。 “吼吼吼吼——！” 雷兽发出一声震天哀嚎，体内的雷电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天空中亦豁然降下滚滚惊雷！ 所有靠近的高达在雷光中一瞬间化为飞灰。柚梨泷白的身体周围再度竖起坚硬的冰墙，将那些雷光尽数挡在之外。 惊天动地的巨响持续了片刻方才归于平静。 雷云消失，阳光穿透扬起的冰雾，照清了在最中心冰层包裹中失去生机的雷兽。 百里胖胖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曹渊，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 他知道柚梨泷白很强，是神谕使创造的人类天花板，但雷兽好歹是神兽，离成神也仅是半步之遥。 两者相搏，柚梨泷白却几乎没有受任何伤，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黑王状态的曹渊低吼一声，看着雷兽的方向也满是不解。 迦蓝低声呢喃：“难道他们也有【不朽】？” 随即她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可能，【不朽丹】世间仅有一枚，绝无可能再造。 “那是为什么？”百里胖胖不解道。 “因为冰不导电！”不远处，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 曹渊瞬间解除了黑王状态。几人循声望去去，就见安卿鱼站在不远处。 他的掌心寒霜涌动，这些冰赫然都是他的手笔。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要在一瞬间释放如此多的极致之冰，对他当前的境界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在小茹身体中含有的少量太阳法则，给了他近距离研究法则之力的机会。 在那法则之中，他隐隐察觉到了某种能量波动的规律。虽然还未研究透彻，但他自身的境界却有了显着的提升。 此刻他的境界俨然已超过了沈青竹，隐隐触摸到了克莱因的门槛。 若非如此，就算是如大海般广阔的精神力，也禁不起如此消耗。 他轻咳一声。稳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茹还在他身后，他绝不能倒下。 “哥哥受伤了。”身后小孩敏锐地戳破他想要掩盖的事实。 曹渊与百里胖胖几人连忙闪身过来，脸上全是担忧。 百里胖胖一把扶住安卿鱼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安卿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朝着担忧望着他的小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才回答道：“ 没事，只是消耗有点大，休息一下就好。” 百里胖胖松了口气。 “为什么冰不导电？”迦蓝想了想没有头绪，小声问百里胖胖。 对她一位古人来说，这样的知识有点超纲了。 只可惜她问的这一位也不是醒着上课的好学生。 百里胖胖挠挠头，看向了曹渊。 恢复正常状态的曹渊轻咳一声，正想说他也不知道，却警觉有一道视线正从下方注视着他。 他的余光看到了小茹圆溜溜的眼睛。 这......这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百里胖胖察觉到他突然的尴尬与紧张，转头果然发现那个小的正在一旁听着。 他脸皮厚，随即蹲下身直接问她： “小茹怎么知道冰不导电呢？” 小茹的目光从曹渊的身上转到他身上。 百里胖胖对上她的眼睛时，脑海中却突然回忆起了多年前的画面。 新兵考核的那天，在宿舍楼中，唐婉茹站在数级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画面。 那时明明是白天，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他却冷的发寒......就像现在一样，他注视着这双眼睛，接连不断的寒意从脚底的冰层向上传递。 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正想扯开话题，就听面前这个小的说： “书上看到的。” 声音嫩嫩的，就像懵懂的小鸟。 回忆中的画面连同身体上的寒意一瞬间消失，百里胖胖反应过来，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笑声从喉咙中泄出。 【哦，原来她也不知道。】 “那小茹可真聪明。”他表情真诚地夸奖道。 第237章 初现法相金身 渔村岸边。 “队长他们怎么还没上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旋涡闭上通红的双眼，放缓呼吸，努力平复愈发暴躁的心绪。 “他们的境界比我们都高，不会像我们这样.......你再捆紧一点。”天平难耐地闷哼一声，极力克制住想要毁灭周围一切的想法。 旋涡闻言再次将精神力灌入手中握着的香烛。 燃烧着的香烛上方顿时冒出更多浓郁凝实的青烟，将【假面】小队其余在挣扎的几人都绑的更紧了些。 “也对，”旋涡勉强笑了一声，没想到到头来他竟然是小队中除了队长之外坚持最久的那个。 他开了个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玩笑：“队长总不会把自己卖了换我们出去吧哈哈。”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相处，他们都对唐婉茹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性情乖戾，为人也并不算和善。而且和他们非亲非故，不会没有任何条件地就帮他们出去。 队长一定是留下来和她谈条件的。 “大不了，我们小队以后给她免费打工，只要不违背道义，指哪打哪我们任凭差遣。” 总好过队长把自己卖了都得还帮她数钱。 天平正想说些什么，一道恐怖的威压突然出现在半空，将正在挣扎咆哮的蔷薇、月鬼、檀香和星痕猛地压倒在地面。 几人瞪着猩红的眼睛望向上方，上半身却如同被强力胶黏在了沙土上一般，即便疯狂地扭动身体，也无法将头抬离地面半分。 幽深的海水下极快地一道巨影，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什么，王面与唐婉茹已出现在半空。 唐婉茹临空而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几人，王面站在她身后，低头看不清表情。 天空中的红月若隐若现，滚滚红意从云层中渗透而出，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队长，你看他们的定力都不足......咳咳、还得是我......”旋涡状似轻松地对王面说道，殊不知苍白的脸色早就出卖了他。 王面张口正欲说什么，海面上突然刮来一阵飓风。 这阵风来的很怪异。旋涡有些迟钝的想道：阴冷、强大，仿佛是活的一般，铺天盖地地吹过渔村的每个角落， 下一秒，虚弱感袭来，他在陷入黑暗前，看到了同样倒地的天平，和闪身到他们面前的王面。 自相残杀后奄奄一息的村民和被绑起的假面小队几人早已经先一步昏迷，失去了意识。 “他们......”王面有些担忧地开口。 他可以感受到【假面】小队几人此时的身体虚弱至极，体内暴虐的精神力像是被风吹散了般，一点都没留下。 唐婉茹手掌一翻，木簪再次出现在掌心。 她转头看向天边那道从遥远的海平面急速靠近的银色圆环，神色淡淡： “交易的内容只是救他们出去，而不是保证他们生龙活虎。况且，我可不想将自己的后背交给神志不清的人。” 话落，她一步踏出，身形如同一道闪电，径直朝着圆环冲去！ 在她身后，天空中密集又厚重的血色云雾中骤然迸射出的一道金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 下一瞬，在那金色光柱内，一道庞然巨影已然成型。 它的身影遮天蔽日，上半身高约数百长，仿佛一伸手，便能将天上星辰尽揽怀中。 下半身隐于海面波涛之下看不真切，只依稀瞥见一条巨大的黑色阴影绵延数里。 它的面容模糊不清，但能够看见的上半身，动作却与唐婉茹如出一辙。唐婉茹微微侧身，一只手在身后高高扬起，手中的木簪平凡到似乎一折就断。 光影也微微侧身，巨大的手掌中由光芒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金刺，煌煌如烈日，锋芒毕露。 “呛——！” 木簪蕴含的剑道法则直击银色圆环，金芒中的太阳法则直冲云霄！ 天地之间，云雾、潮汐、阳光、空气均瞬间凝滞。 “咔嚓——” 一道玻璃碎裂声响起。 那道银色圆环在旋转中片片崩碎，散落的碎片如光点般消散在空气中。 而天空之上，那如同眼球般的血色月亮在被金芒扎入之时，像是吃痛般猛地一阵剧烈收缩，随即扭动挣扎起来。 还不等它反击，时间闭环的破碎让这处空间的时间与外界时间交汇。 而它所停留的那段时间被加速快进，一眨眼就带着它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 云开雾散，阳光重临人间。 陈夫子猛地抬起头，眯眼看向远处。 马车上的童子会意挥鞭，马车踏海而去，身后的守夜人急忙跟上。 他们绕过一处悬崖绝壁，停在了一座不知何时出现的渔村前。 渔村之内一片狼藉。 数十具村民的尸骸散落在各处，屋舍砖瓦倾覆在地。 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村口石墩旁那几道被绑着的灰袍身影。 “那是......【假面】！” 左青急忙带人上前，在发现他们尚有气息只是昏厥后松了口气。 他挨个检查了一圈，却未发现队长王面的身影。 正欲回头询问陈夫子，却发现他站在原地，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半空。 “夫子，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陈夫子半晌后摇了摇头：“不确定，但刚才那道气息绝不是普通人，那股威压......甚至在我之上。” 左青意识到什么，猛地上前一步：“您是说......神？！” 【是外神吗？】他皱眉思索，随即又立刻否定。 天庭本源已恢复，大夏所有关隘已初步成型，绝不可能有外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入侵。 但若是大夏神......天庭也未提前有过告知。 “难道......”他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分，但都被他强压下来，当务之急是要确认王面的安危。 就在此时，一道虚弱的咳嗽声响起。 左青回头，就与躺在担架上正悠悠转醒的旋涡对上了目光。 “处长......”旋涡虚弱地开口。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左青上前关切问道。 “还行。”旋涡回答，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左青略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队长呢？” 第238章 攻心 深海之底。 巨鲸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颗唯一的‘眼珠’猩红一片，当中已分不清瞳孔与眼白，它上下转动一圈，似乎是在‘观察’着周围。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唐婉茹闭着眼，表情淡淡，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她和王面两人此时身处巨鲸体内。 王面闻言回神，急忙收回了刚才一直朝向她的目光。 几十分钟前。 同样的地点。 王面怔怔地俯身看着眼前唐婉茹一张一合的嘴唇，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经过了好几道隔膜，朦朦胧胧地地传至耳中，听不清晰。 “你愿意成为我的......”成为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他们分明才相处了2天。 虽然在这次相见之时，心底不可抑制的欢喜将他多年来的自我说服与欺骗通通打碎，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太快了。 这样的喜欢，太不可控、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但，不愿意吗？ 不，他是愿意的。 他愿意成为她的男朋友，他愿意和她在一起，他愿意......把心交给她。 直到他听清楚后面的那两个字，信徒。 他的脸色顿时煞白。 在成为时间之神代理人的最初那段时间，王面也曾被古神教会拉拢、邀请过。 当时呓语也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他的信徒——他的回答当然是不愿意。 连时间之神都不是他的信仰，他凭什么要去信仰别人。 他有神墟、有伙伴，即便面对古神教会的追杀也丝毫不惧。 但当她问他是否愿意成为信徒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犹豫了。 不，应该说先是失望，然后转成犹豫。可具体失望什么，他说不出口。 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心跳在她的手掌下变得有些迟钝。 “为、为什么？”他轻声问。 “你不愿意？”她反问。 直觉告诉王面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否则...... “你是不是想亲我？”她身体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就着这样的姿势换了个话题。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我、我.......”他的喉结滚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落在她唇上的目光犹如被烫了一般，急忙移开视线。但对上她的目光又愈发不敢停留，最后只能堪堪落在她的耳垂上。 当年在新兵集训时，那个语调慵懒又理所应当地回答林七夜“我用我自己的武器，怎么能叫算作弊呢”的青年再也没有了当日的从容。 “我还没有准备好。”他想这么说，但知道时间由不得他再迟疑了。 正当他准备答应之时，近在眼前的馨香突然撤离，他茫然地看向她，只见她后退一步，重新回到了熟悉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她轻柔的嗓音响起，当中夹杂着笑意。 只是玩笑？王面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该怎么形容，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他说不清楚。 他只是像个会呼吸的木偶一般，被她牵引着朝前走。 “你可是我的【教官】，我怎么会把你当作是信徒。”她嗔怪地看他一眼，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本就是她亲口说出的话。 而且在提起“信徒”的时候语气亲昵，远非“教官”可比。 王面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唐婉茹本就没打算收所谓的信徒。 在呓语的分身被她吞噬之时，她就了解过所谓的契约。 这种契约其实是一种灵魂印记，签订契约的一方在另一方的体内种下灵魂印记，从而达到控制与防止背叛的目的。 唐婉茹对此嗤之以鼻。 契约能签订，就能解除。 控制者自以为掌握别人的命门，殊不知自己也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而印记一旦解除，控制者将会毫无防备地迎接不知何时何地、无法预见的、来自身旁最信任之人的致命一击。 呓语的本体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她不信任任何人，更不会相信所谓的契约，她只相信她自己。 和王面这么说，只不过是以退为进。 人都是这样，送上门的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莫及，得不到的就愈发心痒难耐。 她和他不熟，他最多就在第一阶段。 而未来的他既然能布下这一处时间法则，就一定已经成神。 一个神明，还是拥有大夏独一无二的时间法则的神明，值得她在他身上花费精力。 “那你想要什么？”王面平复心绪后缓缓问道。 只可惜她没给他冷静多久的机会。 她将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握住了他藏在口袋中的那只手。 柔软的指腹毫无停顿地伸进他的掌心，在触及那上面晶莹的汗珠时，轻轻蹭了蹭。 王面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将他的手拿出来，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僵硬和这样的举动有多暧昧。 只是抽出了刚才用来擦拭木簪的布，用干净的一面替他擦去掌心的湿意，冲他微微一笑： “有兴趣做个交易吗？教~官~” ...... 他们的交易是她破开时间闭环，救下【假面】，而王面则陪她去一趟巨鲸的‘目的地’。 在这头巨鲸的尸体里，唐婉茹没有发现任何作为神兽的特殊力量，它的特性似乎已经被红色的蠕虫同化，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生物，或者说，成为了他们的培养皿。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的眼睛是一颗肉瘤了，那是那些东西吞噬了这头巨鲸的能量核心之后，转化成的、与他们相同的能量集成，那是他们的能量槽。 巨鲸虽然是“死”的，但眼皮下的肉瘤却真的如眼珠般朝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并不是大夏，而是......樱花国。 它想去樱花国。 而她，想要它的能量。 第238章 高天原 樱花国，富岳山。 “砰——！” 足以让人心神俱震的碰撞声响起，荡起的嗡鸣响彻整片【净土】。 连远在80公里外的京都都同有震感，无数刚从雷电中回过神的平民再次提起心神。 在百里胖胖搀扶下往回走的安卿鱼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富岳山的方向。 “动静这么大，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别的状况？”百里胖胖轻声呢喃。 “这震感可不像一把祸津刀能弄出来的。”曹渊看着那片蘑菇状升腾翻涌的云雾道。 安卿鱼正想说什么，目光习惯性地先朝小孩的方向看一眼，就见她软趴趴地背对着众人埋在曹渊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一愣，现在还是白天，她很少在白天午睡。 随即他又觉得可能是刚才受了惊吓，有些累了。 没人看见，后脑勺对着众人的小孩眉头微蹙，双眼缓缓睁开。 她的瞳孔不同于平时纯粹的黑，而是赫然变成了一双金色竖瞳。 眼神中褪去了些往日的单纯与懵懂，而是恢复了少许清明。 她没有立即抬起头，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在听到有人走过来的时候又闭上了眼睛。 ...... 樱花国附近海域。 在巨鲸体内的唐婉茹睁开了眼睛。 【看来方向没错。】 她眼中含着一丝笑意，抬起手掌，掌心朝上，一团混合着血色的黑雾出现在掌间。 这团黑雾中包裹着的不仅有阴气、怨力，还有那些丝丝缕缕的、如电弧般游走在当中的血色能量。 那能量没有明显的属性，非五行之力，又不属阴、阳。 它无法形容，它“不可言状”。 【有意思。】唐婉茹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这是她吞噬了巨鲸体内的大部分能量后汇聚成的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她暂时无法看透，也无法吸收。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自身境界未到，还是方法不对，只得先放在一边。 如果有人将此刻的巨鲸解剖，就可以发现它的眼皮下，那颗肉瘤至少缩小了有数十倍，在空洞的眼眶中显得萎靡又不协调。 而在它的身体中，无数黑色丝线以不可阻挡之势遍布全身，从巨鲸的每一寸皮肉，每一条血管，每一根骨头中穿梭而过，不断地汲取着它的养分。 它们比那些血色蠕虫更加霸道，所过之处，连血色蠕虫盘踞之地也未避开，仿佛在它们看来，这些血色蠕虫与巨鲸的血肉并无区别。 轻微的压迫感传来，靠在一旁的王面猛地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巨鲸的身体在上升”，他感受着脚下胃壁的起伏站起身，对着唐婉茹道。 “嗯，看样子我们应该到了。” 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经站在了巨鲸的背脊之上。 巨鲸此时浮在水面，在距离它的海平面上空，一座庞大无比的巨门从虚幻中缓缓勾勒而出，巨大的压迫感随着它的出现扑面而来。 “难道这就是......高天原的，接引之门。”王面看着那扇门，神色恍然。 没想到他一直苦苦找寻的高天原，竟然就在这里， 因为和时间之神克罗诺斯的交易，他很早就对高天原有过研究。 根据特殊小队队长的身份，加上之前和蓝雨小队一起对抗过八岐大蛇，他在绝密档案中看到过有关高天原的信息。“这里是樱花国传说中的的众神之乡，是他们的神国。”他转头对唐婉茹道。 话音落下，一道巨响从半空传来，那道大门自动缓缓打开。 “嗡——！” 庞大的引力将巨鲸卷携至天空，然后朝着门后那片看不见的虚空而去。 站在巨鲸之上的唐婉茹在进入之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海面。 ...... 富岳山脚下。 “这就是九把祸津刀合一后的神器？”百里胖胖咋咋呼呼地道。他看着林七夜手中的刀，好奇地上前摸摸，“神光显现，显然已经有了器灵——你们从哪里找的？” “多亏了七夜。”雨宫晴辉道，他对此倒是并不奇怪，毕竟斩白的刀魂也是七夜找来的，还好有他在，否则柚梨大叔就危险了。” 毕竟造就一柄神器，并不是易事，这当中更少不了王血的献祭。如果单凭柚梨黑哲一人，自然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是七夜让我们各自绕着富岳山散开，然后分别在山脚画下奇异的图形，他说那个叫阵法。” 百里胖胖闻言朝林七夜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问道：“七夜，那阵法是做什么用的？” 林七夜看向此时中间坍塌，仅剩下碎石的土坡道：“是献祭大阵。在拔出【葬山】之时，我感受到了这山下有一具巨大的尸骸，那应该是神明的尸骸。 既然王血之躯可以献祭，那么神明的尸骸应该也可以，甚至效果会更好。所以就在山脚画了魔法阵，这才让九柄祸津刀完成合一。” “七夜，给它起个名字吧。”雨宫晴辉道。 “它由神创造，又即将覆灭神权，就叫它——神祸吧。”林七夜转头望向安卿鱼，“【净土】现在怎么样了？” “权限已经交给了卫东，他说上邪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不到10天就可抵达，到时候他们会安排【净土】的自毁程序，和人圈毁灭计划。”安卿鱼回答道。 林七夜松了口气，颠了颠怀里难得安静趴着的小朋友：“终于可以回家了。” “七夜哥哥真厉害。”小茹抬起头，学着百里胖胖竖起大拇指，在脸颊边给他比了双倍的“棒棒”。 林七夜却先是一愣。 她之前一直喊的都是“牛郎哥哥”，从来没喊过他“七夜哥哥”。 但随即想到也许是卿鱼或者胖胖教她的，遂没再多想，而是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喜悦。 很明显这次的夸奖效果比百里胖胖好了不知多少倍。 ...... 接引之门消失后恢复平静的海面再次翻滚起来，一道巨大的黑色刀身破开海水，悬停在了海面上空。 海面被切开一道深深的凹陷，中间依稀可见一面巨大的镜子侧着插入海底。 随着八道身影从镜中闪现而出，两侧的海水开始朝中间倒灌。 黑色的神祸在空中轻鸣，迅速缩小，然后朝着林七夜飞去。 林七夜一把接住刀，黑色的刀身上丝丝流转的金线在阳光的折射下游动、缩小，最终变成一颗颗极细小的闪耀光斑，让黑色的刀身看上去像是被染成了金色一样。 “这光斑是代表了’人圈‘中的所有人吗？”百里胖胖凑过来问道。 林七夜闭眼感受了一番刀身世界，摇头。 “这是神祸的意志，维护着刀身世界不受迷雾侵蚀，并同步外界的光照与潮汐。在里面的人看来，这些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星。 走吧，我们回家。“ “还是坐七夜的云舒服哈，比抱着一块木板在海里飘好太多了哈哈哈”百里胖胖坐在云端，整个人放松下来。 “青竹，你在看什么呢？”他转头看到一旁的沈青竹正盯着海面发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沈青竹回过神，语气自然地回答道。 第239章 借刀 他掩下眸中深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茹似乎有些不想离开这里。 从刚才开始，她已经有好几次隐隐地将目光投向海面。 她的这些小动作旁人或许不了解，但是他却非常熟悉。 在她还是小蛇的时候，如果想要某样东西，就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就像猛兽在狩猎之时，绝不会让猎物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 相处久了之后，他发现不仅仅是猎物，当她想要某个东西，或者想去某个地方，她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在高中和津南山训练那段时间，和婉茹算得上是朝夕相处，自然也在她脸上偶尔看到过同样的眼神。只不过婉茹的更加隐晦，极少在人前展现。 后来在酆都碎片一事后得知了她们的关系，他才惊觉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沈青竹将目光再次略过海面。 【海里有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但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在曾经临江那次抓捕难陀蛇妖的事件中，他也根据她当时的神情和行为做过类似的推测，同时也猜出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此刻更是轻车熟路地按捺下不提。 他脑海中一时间思绪纷飞，在看见林七夜怀抱中的小茹朝他看过来时，又忍不住冲她扬起一个笑。 小茹笑了起来，伸手朝他抓了抓，似乎是想到他这里来。 林七夜察觉到动静，侧过头，轻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将她逗得咯咯直笑，乖乖地趴回肩膀没有再想过来。 沈青竹的目光落在了林七夜的侧脸上，脑海中某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让他呼吸一窒。 【她今天叫他......七夜哥哥。】他垂眸沉思，终于找到了那种隐隐的违和。 自从在遗迹里遇到雨宫他们，林七夜在她印象里就是叫做“牛郎”的，虽然她很明显不知道牛郎的意思。 但卿鱼和他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纠正她，曹渊，呵，他没拍手称赞就算好的。 至于胖胖......说句不好听的，他觉得她并不太喜欢他。而且她性格里的霸道绝不会违背自己已经认定的东西。 【难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 高天原。 血色的海洋、残破的陆地、镶嵌在群山之巅的、比渔村中见到的要庞大数倍的血月......这里所见到的一切，足以颠覆外人对樱花国众神之乡的认知。 即便曾经从档案中提前了解过高天原，王面仍然被这样的场景震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头巨鲸早在他们进来之后，便沉入了那片血色海洋。自它的身形没入海水中没多久，一阵浓浓的血雾便自海面蒸腾而起。 王面见状眼底闪过诧异。 那红雾虽多，但却远远不及他想象中的那么多。 毕竟那巨鲸生前已是神境，当中能够承载的污染应该远不止如此。 那血雾很快朝着周围扩散开来。只是无人看见，在那极小的血色雾珠当中，极细的黑色丝线如蛛网般盘踞在内，随着血雾的扩散在空气中蔓延。 一阵风突兀的刮过，甚至将那些血雾吹的更远了些。 唐婉茹脚步未停，只是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周身浮现一圈彩色光膜。 王面曾在海底见过这圈光膜，此刻终于确认这就是她可以避免情绪失控的原因。 他闭了闭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在这巨大的红月之下，他的耳边传来了更多的声音，那些声音或尖叫嘶吼，或诡异呢喃，缠绕在耳边，想要淹没他的理智，控制他的心神。 他努力地忍耐着，直到熟悉的柔软再次占据他的掌心。 他猛地睁开眼。 唐婉茹美丽的面庞尽在眼前，耳边的声音瞬间消散。 他甚至一时间分不清那声音消散的原因。 是他们此刻离得够近，那彩色光膜将他笼罩在内，阻挡了红月的侵袭？还是他们此刻离得太近，他的心神被她全部占据，已经听不进那些声音。 “回神啦，王免。” 她叫他王免。 王面瞳孔微微放大，他怔怔地想，原来她知道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她只知道他的代号。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但随即想到脸上此刻没有带面具，神情定会被她悉数收入眼底，又立即收敛笑意，匆匆扭过了头。 “我们走吧。”她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看着他道。 “嗯，好。”他小心地收拢手指，将掌心的柔软包裹住。 ....... 林七夜正欲催动筋斗云返回大夏，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湘南突然对他说道：“七夜，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林七夜回头，就见吴湘南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吴副队，你说。”林七夜见状，随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脸郑重道。 吴湘南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决心，“在上邪会来毁灭人圈之前，我想问你借【神祸】一用。” 他伸手指向平静的海面上空，“高天原就位于人圈之上，除了受到接引之门的接引外，唯有九刀合一之后的祸津刀才能斩开接引之门。” 林七夜几人恍然，他们在集训营时就听说过蓝雨小队的事迹，也知道他们遇害的地点就是在高天原。 林七夜点头：“没问题，吴副队。只是没有法则之力，你要怎么斩杀神明？” 自目睹过周平与黄沙之神一役，他们自然知道没有法则之力根本不可能斩神。 “我知道，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目前无法付诸于行动。我还需要回去找【假面】小队的队长王面的帮忙。” “王面？”提到王面，林七夜也曾听王面提起过他与时间之神的交易，交易的内容正好也是到高天原取一样东西。 “没问题，吴副队。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走一趟，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第240章 诱饵 高天原。 从未有过的飓风卷携着红雾，吹遍高天原的每一处角落。 天空中的云层在风的驱使下开始堆积，将那轮红月完完整整地遮在了后面。 即便那当中的红意依旧能够透过云层渗透向大地，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种被时刻注视着的感觉仿佛真的淡去了些。 云层堆叠聚集，隐约的黑色晕染开来，漫布了整片天空。 远远望去，仿佛是天空降低了高度，离大地更近了些。 如果不是猩红的地面与偶尔出现的断臂残肢昭示着这里的与众不同，这样的场景在外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傍晚，暴风雨将至的预兆。 唐婉茹鼻尖轻嗅，顺着风中传来的气息朝一个方向前进。 王面没有多问，只是不断注意着周围，神情戒备。 他们约莫已经走了1个多小时。两人的脚程并不算慢，以他们如今的境界，不间断地快速行，路程远非常人所能及。 而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活物，除了零零散散的尸体残肢，整个高天原安静的只剩下了风声。 “有些不对劲。”王面道， “在守夜人档案中，吴湘南口述中的高天原不仅有须佐支南，还有无数的尸兽游荡在其中，他们是由死去神明体内残余的神力与死前留存的暴戾之气相融合而成的。 但现在，这里太安静了。” 正说着，他目光一凝，远远看到了一座破碎宫殿。 说是宫殿，其实只有几根粗壮的柱子立在周围，外墙已大部分坍塌。站在外面看进去，都能清晰地看见宫殿中央自天空投射下的红意。 王面将唐婉茹挡在身后，步入了宫殿之中。 里面的场景是如他们料想中的狼藉，断壁残垣、碎石遍地，仿佛在这里刚刚上演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唐婉茹的目光在周围扫过，最终落在画了壁画的四面墙上。 她走过去，用指尖沾了些壁画上的红色‘染料’，放在鼻尖轻嗅。 “血？”还是留有残余神力的血迹。 她的目光在壁画上一一扫过，而后与王面对视一眼，明白了高天原变故的原因。 “没想到蓝雨小队当年来到高天原时，这里的所有神明其实就已经被须佐支南杀光了。”王面蹙眉， “即便有八尺琼勾玉，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说不定也已经被红月感染了，或者说早就陷入疯狂了。” 唐婉茹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却将目光落在了那些被须佐支南斩落的神明之上扫过，然后一路向上，停在了那两道互相将武器刺入对方体内，从高空坠落的身影上。 【他们的身体去了哪里？代表着太阳与月亮的神明，身体中必然蕴含了太阳法则与月亮法则......根据分身标记的位置，太阳法则在高天原外面的海底，那......月亮法则呢？】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外面那轮月亮特别大？”唐婉茹突然问道。 王面一愣，随即点头，在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轮巨大的月亮，因此便回道：“是很大，而且乍一看去，就像一颗巨大的眼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婉茹若有所思，将目光落在了壁画中那道眼神猩红狂热，将手中的武器刺入象征太阳之神体内的，象征着月亮的神明——月渎命的身上。【太阳之神的身体不见了，那么月亮呢，如果他那么崇拜月亮，死后会不会把自己献祭给它？......所以，这里的月亮才会如此巨大。】 这些想法在唐婉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问王面的意见，因为凭他正直的性格，他不一定会理解她的猜测。 在某种程度上，只有疯子才能理解疯子的逻辑。 “走吧，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毕竟这里可不是风中那股尸臭的来源。 唐婉茹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 唐婉茹蓦地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王面正疑惑地问道，就见唐婉茹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身边突然涌起一阵飓风，将两人的身形包裹在其中，急速后退数十里。 在前方，有狂躁的吼声顺着风声传来，那吼声中夹杂着痛苦与愤怒，仿佛恨不得将天地撕裂。 两人对视一眼。 是须佐支南。 身旁是成片的朱红色鸟居，两人临近选了一间避入。 狂躁的声音渐渐放大，虽然听上去仍然很遥远，但不可否认他显然正在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我去引开他。”王面眸色沉了沉，松开唐婉茹的手就要冲出去。 还没等他站起身，他的手腕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他倒在一片柔软中，一脸茫然地与上方的脸对望。 “你怎么这么心急。”唐婉茹一根手指抵在他唇尖，她带他来这里，自然需要他出力。 她并不反对让他出去吸引那些东西的注意力，但就这样单纯地当一个诱饵，未免太浪费了些。 王面的一条膝盖曲起，手肘杵着地面撑起上半身，努力将头从她的腿上抬起。 他的眼神落在那张逐渐靠近的脸上，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感受着细腻的指腹从他的嘴唇上挪开，将他脸上的头发拂开。 【又是这样，又是这个动作，又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了渔村。 “其实，我有一个计划。”她说，然后凑近他的耳边，仿佛这样能够将声音放轻，又能让他听的更清楚。 那只拂开他头发的手并未离开，而是插入他的发间，将他的头微微靠向自己。 密密麻麻的颤栗从头皮向着脖颈延伸，然后是脊柱。 【不，这次也许比渔村要更加近。】王面茫然地想，听着耳边传来温柔又甜腻的声音。 “只是，这次需要你冒一些风险，你愿意吗？”她问。 热气喷在他的耳侧，将他的耳唇晕染上绯红。 王面仿佛刹那间再次回到了海底，他的另一侧耳边分明没有热气，但他似乎感受到另一个‘她’靠在他身前，在他耳边问：“王免，你愿意当我的信徒吗？” “我愿意。”他沙哑的声音冲破时间的阻隔，清晰地回答道。 第241章 两轮红月 “弟弟。” 须佐支南猛地顿住脚步。 他的双眼猩红，来回扫视着周围。 可惜周围只有阵阵风声呼啸而过，除此之外什么活物都没有。 耳边熟悉的诡异呢喃又再次响起，那些声音当中不乏他有熟悉的、曾经听过的，但更多的还是陌生又充满蛊惑的低语。 胸口挂着的八尺琼勾玉亮起微弱的光，将那些声音降至最低。 但他清楚，这件天照神留给他的神器已经帮不了他多久了。 他已经在天空中那轮红月下坚持了压抑而又孤独的50年，日积月累之下，那股诡异的力量已经逐渐渗透了他的心神，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沦为一具被操控认知的怪物。 他朝着接引之门的方向走去。 在几个小时前，他隐隐听见了接引之门开启的声音，自那之后空气中的血雾便加重了几分。 如果不是当时他正在全力抵御那些不断试图攻入他心神的低语，此时早就应该已经到了接引之门处。 他晃了晃脑袋，维持住身形，继续往前走。 一定有被污染的神进来了。 “要杀光所有被污染的神。”他轻声呢喃着，声音顺着风传出去很远...... “弟弟。”又是一声。 这一声比之前的一次要更加清楚，他彻底停住了身形，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那不远处的鸟居——那是盛放神器的地方。 “是那个人的声音！......不，怎么会，他分明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他抬起头，想要透过云层去看那一轮月亮，大吼道：“是不是你，是你在骗我！又是你！” 狂暴汹涌的神力从他的体内涌出，通过吼声震开遮盖住月亮的黑色云雾，直朝着那一轮巨大的月亮而去！ 云层之后的月亮被强大的神力冲击，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随后又被厚厚的云层再次完完整整地覆盖住。 只是这一次，那些云被风吹的更高了些，仿佛是借着神力扶摇而上，到了天空的顶端，氤氲在月亮周围。 无人看见的天空之上，朦胧的月影像是重影般，隐隐竟有种要一分为二的趋势，似乎要离开眼前的云雾范围，去看看 而那些萦绕在月亮周围的黑色云层缓缓流转，从远处看，如同一只黑色的大手，从后悄悄地，抓住了月亮。 “弟弟。”那声音愈发清晰。 须佐之男握紧天丛云剑，大吼一声，朝着鸟居冲去！ 他的脚掌重重地踏在大地之上，地面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红色的鸟居在昏暗的天空下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诡异与醒目，仿佛是连通异世界的门户，透露着诡异与不祥。 须佐之男在踏入鸟居之地的一刹那，有一种一晃而过的滞涩之感，仿佛一脚跨进了某种壁垒，连耳边一直萦绕的声音都消失了片刻。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顺势向前冲了两步后，那种滞涩之感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抬起头，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鸟居之内，然后猛然顿住了身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鸟居之中站在走廊尽头的身影，那是...... “哥哥......”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那道身影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他熟悉的笑容。 “欢迎回来，弟弟。” 欢迎回到，属于你的噩梦。 ...... 在荒芜一人的血色大地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连风都无法捕捉，云层之上的红月尚未觉察到动静，那道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王面利用时间禁墟，在高天原内飞速狂奔。 他在拼命地奔跑，周围的时间近乎停滞。 【快，快点，再快点！】他在内心对自己说，对于时间禁墟的运用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终于，在他的精神力到达极限之前，他来到了一座尸山之前。 这是一座由无数神明的残骸堆积成的庞大巨山。 那些神明的大部分躯干都在这里，他们脸上的表情或狰狞，或恐惧，全部都停留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历经50年，在这场红雾的侵蚀下，他们的尸体虽然并未腐朽，却仍然散发着令人腥臭作呕的气息。 王面看着那些神尸，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过，然后抽出了腰间的弋鸢。 刀身如同指针般再次旋转，时间停滞，他鬓角落下的汗珠也堪堪停留在了脸庞。 天上的红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月影愈发的朦胧起来，两道重叠的月亮身影正在逐渐分离。 “呼——” 一股飓风吹过，在月亮之后的黑色云雾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面，一双黑色大手从后将其一把抓住，猛地将它拖入了虚空之中！ 王面抿起苍白的唇角，一步踏出。 弋鸢在空中瞬间切割出无数刀芒，这些刀芒与他之前挥出过的刀芒的形状截然不同。 此刻的刀芒仿佛是一片片细小的叶子，每一道都长度极短，且微微弯曲，这些刀芒两两相合，凌空朝着尸山而去！ “噗嗤、噗嗤、噗嗤——” 一阵钝器割入血肉的短促声音响起，许多具尸身上紧闭的双眼已然消失，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与此同时，在血雾侵蚀和鲜血刺激的双重作用下，那些尸体当中未被刀光波及的一部分猛地睁开了眼睛，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王面的身上。 而即便是那些已然被剖去双眼的尸身，也动了动鼻子，从嗅觉辨认出了活物的方向。 他们挣扎着从尸山中爬起，疯狂地嘶吼着朝着王面而来。 王面看了一眼堆积在一旁的血色眼睛，手中紧握弋鸢，神情凝重低声道： “正好还不够，来吧，这样还能快一点。” 第241章 噩梦重临 ...... 须佐支南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太阳的光芒从云层中撒落，直直地照进他的眼中，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到处一片鸟语花香，温暖又祥和的景象。 【真暖啊，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太阳了。】他正想着，随即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成立人圈，众神退居高天原后，一直过着隐居又安稳的生活。 【这样的场景难道不是随处可见吗？】他暗自嘟囔着，然后朝着前方聚集了众多神明的山岳走去。 站在前方的普通神明感受到他的气息，纷纷回头，俯首避让。 他穿过众神，在最前方看到了两位哥哥的背影。 一道穿着金光色的袍衣，一道穿着浅银色的袍衣，均背对着他望向天空的方向。 【天空上有什么吗？】他正想着，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泛起不安。 下一秒，一轮红月突兀地出现在天空中。 没有开始，没有过程，它只是就那么直接地出现在了那里，仿佛它本就一直在那里一样。 须佐支南的瞳孔猛地放大，他怔怔地看着那轮月亮，惊恐与恨意在一瞬间填充满心神。 “哥哥小心，它......”他下意识想说什么，刚说到一半，就见原本正在看着月亮的银袍身影突然转过了脸。 他血红的眼睛与眼底的狂热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噗嗤！——” 那把银色长剑自他掌心射出，一把刺入了正毫无防备金袍人胸口。 “不！！”须佐支南大吼一声，猛地推开身旁同样眼神猩红的神明，发疯一般地要朝着金袍身影冲去。 只见那金袍身影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虽然胸口插着一柄银色长剑，但身形速度仍然丝毫不减。 他朝着须佐支南冲来，在须佐支南眼中亮起光芒之时，将胸前佩戴的勾玉和腰间的长剑一同扯下丢进他的怀中，然后一掌拍向他的肩头，将他拍向了大海。 “走！”他甚至只来得及喊这一声，便反身与追过来的银袍身影战在了一起！ 须佐支南的身体在海水的包裹下迅速下沉，厚重的海水暂时替他抵挡住了红月的侵蚀，因为他代表了海洋法则，大海是他永远的主场。 他在海水中拼命地朝上游，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海面。 那轮血色的月亮照射着海面，将岸上发生的一切背叛、厮杀与死亡照的一清二楚。 他调动海洋法则与体内的全部神力，疯狂地朝上冲去。 没发现在那深海之下，一道庞大的黑影正在下方静静地望着他。 深蓝色海水的尽头，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从海底一路延伸，直至攀附至他的周身，顺着涌动的海水侵入他的身体，又随着神力的调动在短短的时间游走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我出不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要出去！！”须佐支南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大喊，眼中流下两行血泪，眼神中只有海水之上的那轮红月。 突然，他感觉到那轮红月动了一下，突然向两边拉伸，就像细胞分裂一样，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 他的目光在其中的一轮月亮上顿住，随即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是你！！” 那一瞬间，他的杀意再也无法克制。 “上一次我阻止不了你，这一次，我一定要阻止你！我要将祸端的根源扼杀！” 他闭上猩红的双眼，将所有的法则之力汇聚在掌心，澎湃的神力最终凝缩成一道蓝色冰晶，那粒冰晶融入他手中的天丛云剑中，在他倾尽一切的神力驱动下，朝着海面上方那轮红月疾射而去！ 半分钟之前。 一轮因正在扭曲分离，而显得有些畸形的红月从一片黑色的云雾中挣脱而出。 在云雾散去的一刹那，一股炽热无比、耀眼至极的日光兜头照下。 红月根本来不及闪避，因为两者距离极近，在陆地上看去几乎是脸贴脸的程度。 它甚至在恍惚间听到了“嗤——”的一声某种皮肉被烤焦的声音。 【那是......太阳法则！】它在一瞬间回过神，迅速完成了红月的分离。 两轮月亮如同眼珠般，在退至一定距离后，惊疑不定地看向那轮太阳。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它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透着疯狂与不可置信。 但在太阳中心，分明有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他穿着熟悉的金袍，身上的太阳法则虽然有些微弱，却是货真价实。 红月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果然缓缓转过身，甚至在看向他时，还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啊啊啊啊！不可能！”疯狂彻底吞没了它的理智，它迅速地蠕动起来，仿佛又什么东西想要从中破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朝外逸散开来。 对面的金袍人叹了口气，抬起了手。 一缕缕红色的血意从他掌心汇聚而出。 红月的动作猛地一顿。 对面那人掌心的气息，分明比高天原之中的还要浓郁数十倍。 “你......难道你也......”模糊的声音从月亮中发出，它痴迷地看着那缕血色，声音中透着喜悦，“早知道这样，何不在最初就听我的......呃！” 在它说话的瞬间，只听“噗嗤——”一声，一柄冰蓝色的巨剑瞬间将它从底部到上方整个洞穿！ 蠕动的血肉猛地定格。 它僵硬地朝下‘望’去，只见脚下黑色的海洋中，有一张苍白又熟悉的面孔正死死地盯着它，犹如地狱中潜伏已久的恶鬼。 须佐支南的眼白猩红一片，但眼珠却黑的透不过光。 而在他自己看不见的身下，巨海之中，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红月像人一样浑身抽搐了一下，即便受此重击，仍旧未能将它一击毙命。 它此时已经红的像是要滴下血来，浓郁的污染从它的体内涌出，散落在这处空间的每个角落。 它看着底下燃烧了神力后已然全无抵抗的须佐支南，眼中闪过恼怒与愤恨，还有计谋即将得逞时却功亏一篑的不甘。 【只差一点，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它就可以彻底将他同化。】 第242章 屠神弩 噩梦之外。 王面浑身是伤，将尸山中取得的眼珠悉数收入唐婉茹给的禁物中。 那是一个类似于【自在空间】的储物类禁物。她在给他的时候特意嘱咐过，需要足够将这个空间内填满的眼珠。 而此刻正好填满。 他在心底松了口气，闭了闭有些猩红的眼睛，调动时间禁墟飞速往回赶。 即便已经力竭，他的速度却没比来的时候慢多少。 他双眼坚定，耳旁的发丝染上一层雪白。 气血在全身的经脉中翻腾，他要用流淌的血液调动体内残存不多的精神力，将神墟发挥到极致。 他以燃烧寿命为代价，在与时间赛跑。 在他身后，恐怖的尸山中成堆的尸体均失去了眼球，只能凭着气味扭头，将脸转向王面消失的方向，疯狂嘶吼。 堆积重叠的恐怖音波传出去很远，王面刚停下的身体因此一个踉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没有丝毫停歇，面色如常地继续再一次调动禁墟。 【快！一定要赶上！】 他拼了命地在停滞的时间中奔跑，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来到了那座红色的鸟居前。 他大口地喘着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那掌心中有一颗黄色的眼珠，是临行前她给的，和他曾经在渔村见到过的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脚迈入了鸟居之中。 仿佛是因穿过了某种空间屏障而产生的滞涩感传来，周围的风声与耳中的嘈杂俱是一停，睁开眼便来到了一处绝对寂静的空间之中。 四周黑色的雾气涌动，看不到边界。 【和当年在集训营时一模一样......】王面这样想着，就感觉到前面有一束亮光。 他顺着亮光走去，那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 墙后是看不到顶端的海水，海水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照亮了这一处的空间。 玻璃墙前站着那道他熟悉的背影。她正在静静地看着墙后的世界。 他走上前，看着她微微侧过脸，满是笑意地看向他。 蓝色的水波透过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仿佛像是海中诞生的精灵，无忧无虑，不食人间烟火。 王面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将染血的手在衣角蹭了蹭，然后才将储物禁物递了出去。 她接过禁物，然后上前一步，将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他下意识想要保持清醒，但那双手轻轻地盖住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太温暖，也许是太安静，他的意识渐渐放松，然后沉入了黑暗。 唐婉茹从他的掌心抽走了那颗难陀蛇妖的眼珠，一缕黑色的雾气从当中蒸腾而出，融入了周边的雾气里。 这颗难陀蛇妖的眼珠并不如她此前对他所说，是进入这个空间的钥匙。 而是她掌控着监视他的媒介，这媒介是他若临阵脱逃或心生其他小算盘时，她为他准备的致命一击。 让他去取神尸的眼睛并不是她最开始来高天原计划中的一部分，而是她看到了那壁画中被须佐支南所杀后堆积成山的神明，又听到他说天上的月亮像眼睛，才产生的想法。她曾听天欢提起过一种神器，不，或者说是魔器更恰当些。 神明之眼所化，遵循主人的意志，目之所及，皆能锁定。以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六大苦为弩臂，发射人间至暗的悲伤。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魔，但既然是神明之眼所化，想必以山岳那么多的数量来炼制，应该足够了吧？ ...... 红月盯着水中的须佐支南，眼中闪过决绝。 【既然他不愿，那不如将他先......】 “你在看什么呢？”身旁一道声音传来。 它抬起眼珠，正对上站在他对面的金袍人。 它正想说些什么，却猛然察觉到不对。 “你不是他！”模糊又愤怒的声音从它体内传出。 不怪它如此反应，因为面前金袍人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刚才传至耳边的分明是一道女声。 金袍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张红月熟悉的脸上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混合着温柔、平静、冷漠与狡黠，再配上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他身上的太阳法则气息分明就是真的，而那张熟悉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破绽。 “你到底是谁？！”红月怒吼道。 “你看后面。”金袍人停止了笑，一脸真诚地建议道。 红月下意识转动眼睛，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止了动作。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小伎俩？”它体内那道声音嗤笑了一下，表面狰狞的血管和碎肉开始疯狂蠕动。 “那现在呢？”金袍人在瞬间从它眼前消失，声音自它身后缓缓传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它的锁定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位置！】它诧异地转头，却正好对上一只红色的眼睛。 ......那不是另一轮红月，而是一只真正的，血红的眼睛。 它的表面光滑剔透，中间是黑色的竖瞳。那竖瞳仿佛是一个会吸收所有光的黑洞，令人只看一眼，就要迷失在当中。 那只红色的眼睛周围有一轮光圈，光圈之外朝着六个方向分别延伸出了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弩臂，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匍匐着的蜘蛛。 在这处空间里，这只眼睛要比红月大上数十倍。 它离红月很近，近的几乎要贴在一起，当中那只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红月，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这......这是......”红月中传来模糊的声音。 “噗嗤——”一道黑色的箭芒猛地从红月正中心穿透而过，溅出一片血雾，红月表面蠕动的肉球猛地一缩。那箭芒中......至少有3种法则之力！ 红色眼睛当中的竖瞳微微放大，像是在兴奋，连弩臂也兴奋地在半空跺了跺。 “不.....不不！”红月意识到什么，狂吼起来。血色雾气在周身涌动，朝着红色眼睛喷涌而去。 可那红色眼睛半点没有闪躲。 “噗嗤——” “噗嗤、噗嗤——” 无数的黑色箭芒接连不断地从它体内穿透而过，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身为神明，就算登顶至高，也完全舍弃不了肉体凡胎中诞生的七情六欲...... 第243章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砰——！！”红月在惊叫中，被无数的箭芒彻底穿成漫天的碎肉，如烟花般在空中炸开！ 当中一团浓郁的被血色包裹的力量顷刻间就要蔓延开来，却被一团黑雾笼罩在其中。 那黑雾中漂浮的血线像是嗅到了什么极致的美味般，一股脑地钻进红雾之中，沉醉地吞食起来。 当血雾散去，当中剩下的赫然是一团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混沌光球。 金袍人伸出手掌要去触摸那团光球，但那团光球似乎是本能地极力反抗，但当中狂暴的能量在触及到金袍人的手掌时，却被奇异地抚平。 “日为阳，月为阴，果然如此。” 当初分身在遗迹之中因获取太阳法则而受伤，不仅是源于法则本身对于吞噬之力的天然抗拒。 还因为腾蛇属阴，太阳法则至阳至刚，阴阳相冲，况且分身的身体尚未长成，自然不能完全压倒本源之力。 因此便只能勉强取得其中的一部分，用的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但如今这月亮法则，却与腾蛇同为阴，因此吞噬之时当即就卸了抵抗之意。 金袍人垂下眼眸，朝海面伸出手。 “嗖嗖——”两声，刚才刺穿红月后落入海中的天丛云剑与须佐支南胸口挂着的八尺琼勾玉俱自动飞到了他的掌心。 他身体朝下，朝着海中的须佐支南冲去。 在他身后，天空一片血红，一轮红月与比它大数十倍的眼睛诡异地挂在天空。 此情此景如刚才噩梦中的那一幕重合。 虚弱的须佐支南目光亮起，他张开手，想要迎接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冲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然后...... 将天丛云剑一把扎入了他的心脏！ ...... 梦境消失，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鸟居之内。 唐婉茹身着素衣，脸上的光芒闪烁片刻，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而在她身旁，躺着昏迷不醒的王面。 她的目光在他毫无防备的脖颈处扫过，然后依次落在了他鬓角的白发和下巴处未擦净的血迹上。 时间禁墟......真是好用又棘手啊，倒不如...... “王面......”她凑近他，伸手将他下巴上的血迹轻轻擦去......果然见他放在一旁的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当作没看见，然后假装虚弱地俯倒在他胸前，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胸口。 剧烈的心跳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勾起嘴角，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像是控制不住了般轻轻咳了几声。 这个笨蛋果然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将她扶起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唐婉茹顺势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嘴唇苍白。 她状似虚弱地说道：“刚才用禁墟制造出空间假象，让那两位被污染的神明自相残杀。但没想到他们在死之前爆发出的神力波动如此大，让我的梦境瞬间坍塌，我也因此......咳咳、咳......” 王面着急万分，他拍着她的背脊，不敢用力，又怕太轻了没有效果。唐婉茹缓了缓，方才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它偷过来了。” 她抬起手，洁白的掌心中是一块碧绿的勾玉。 【这是......八尺琼勾玉。】王面怔怔地看着掌心的那块玉佩，然后与她四目相对。 【原来她是为了我，才特地设计将须佐支南引入梦境的。她本可以避开，却要以身涉险。】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想问她为什么，她为他所做的已远远超过了交易的范围。 “有了它，你就可以完成与时间之神的交易了。”她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话，轻声回答道。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要帮他。 “我想，”她缓缓说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与其吞噬这好用又棘手的时间禁墟，不如将它的拥有者握在手心。 .......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回荡在天际，恐怖的神力波动自接引之门的方向倾泻而出。 接引之门瞬间坍塌。 三道身影披着不同的衣袍，凌空而立，不紧不慢地自门外踱步而来。 ....... 鸟居内的两人都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王面微微皱眉：“难道有外神来了？” 神明陨落，其散落的法则之力必将引发其他神明的争夺，这是作为特殊小队队长基本的常识。 趴在他背上的唐婉茹眨了眨眼睛，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阿免，我刚刚看到左边一间鸟居中有亮光，想必是高天原珍藏的东西，我们不如......” 王面没有迟疑，点了点头，背着她快步朝着那间鸟居走去。 ...... 片刻后。 “咚——！”一声震天巨响传来，一枚巨印轰然砸落在群山之上，数百只失去眼睛正在四处游荡尸体在瞬间被压扁，化为血雾消散在空气中。 在那巨印砸落之地，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中心呈辐射状蔓延而出，其中有一道赫然就是鸟居的方向。 两道人影飞掠而出。 一位道人反应极快地拦住他们的去路，待看清样貌，尤其是王面身上的斗篷和直刀，方才收起了威压，缓缓问道：“你是守夜人？” 挡在唐婉茹身前的王面看见道人的样子，心中的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没有放下戒备。毕竟变换容貌对于某些神明来说是易如反掌。 他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了守夜人徽章，并将那一枚尖刺对准手心，是展示身份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此刻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若是要在神明手下为婉茹争得一线生机，便只有用鬼神引将他自身的境界提至人类天花板。 “是，我是特殊小队【假面】的队长王面。您是？” “贫道玉鼎。” 第244章 信仰之力 玉鼎真人，以炼金术与炼丹术闻名，元始天尊的弟子，十二金仙之一。 “见过真人。” “嗯，速速离开这里吧。”玉鼎真人道，挥了挥拂尘准备转身离开。 “真人，请问您是否认得这样东西？”唐婉茹的声音传来。 玉鼎真人回过头，见是被那守夜人牢牢护在身后的小丫头。 他什么东西没见过，因此也并不好奇，只是看在这守夜人的份上愿意解惑：“你且拿出来看......” 他的声音顿住，连音量都在瞬间拔高：“是信仰之力？！” 而且是那么多的信仰之力。 只见唐婉茹手中托着一个透明立方体，那当中有一座微缩般的神庙。 在神庙之内，无数道闪耀着的极光长河在其中静静流淌，让整座神庙看起来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 “信仰之力......”唐婉茹缓缓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她只是感觉这东西仿佛对吞噬下去的那几道法则之力有些吸引力，但对她本身的禁墟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信仰之力可以为神明增幅法则。 成神之后，信仰之力是神明提升实力最快的捷径。若有信仰之力，则可以轻松地将自身的法则威力提升到一定境界，来代替大量修炼和沉淀的时间。 当世顶尖神系，无一不是靠着海量的信仰增幅，才能位于不败之地。此外......” 他顿了顿，“信仰之力也是修复神国本源的重要能量。” 唐婉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想必天庭即将出世，这东西对于天庭来说多多益善。 可她此时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思。 这信仰之力她并未听天欢提起过，若当真是提升神力的捷径，她为何不靠此物来提升境界？ 若真有如此效用，她又怎么会依附于他人，到头来却被那人鸠占鹊巢占了玉清宫。 况且，通过信仰之力来提升实力，不就是将弱点放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吗？ 如此一来，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反而成了可移山填海、翻云覆雨的神明最大的弱点。 捷径并非不好，只不过若这条路的终点是加重依赖，而非摆脱依赖成就自身，那不如不走这条捷径。 她相信的始终只有自己，而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看来，这信仰之力......不如用在其他地方，比如......】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护在她身前的王面身上扫过。 也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玉鼎微微有些心急，便终于主动开口道： “这位小友，这信仰之力......可否匀一些给我？” 说完，他脸上有些尴尬，毕竟成神后还没有主动问一个晚辈讨要过东西，但这又是天庭当下需要的......唐婉茹嘴唇微微抿起，捏着透明方块的手微微用力，眼中更是轻易地聚起了晶莹，一副受了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仿佛是没想到只是想请教一番，手中的宝物就要被人夺走。 玉鼎见状愈发尴尬了，主动解释道：“并非我要抢你这东西，而是如今天庭即将现世，若有信仰之力的加持，此后的战役......” 【战役？和哪里？奥林匹斯还是......太阳之城？】唐婉茹垂下了眼帘，一颗泪珠顺道滑下，深色的眸子在睫毛下看不清思绪。 只可惜玉鼎真人到这里便没再多说，而是话题一转：“我愿用东西与你交换，只要你想要的，可尽管开口提。” 他说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守夜人，想让他开口劝一劝，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任凭身后之人决断的样子。 玉鼎真人在心中忍不住埋汰：就这还特殊小队的队长，不知道人的还以为是特殊看护小队呢。 唐婉茹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妥协，她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干脆地将手中的禁物交给了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没想到她瞬间又如此果断，本欲继续开口劝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唐婉茹扬起一个笑，脸上的不舍已经收了干净，只有眼睛下意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禁物的方向挪。 她闭了闭眼，后退一步方才道：“真人，既然是天庭所需，我自当奉上。若牺牲我这小小的造化，来赢得真人与天庭更上一层的机会，我自是愿意的。” 她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刚才的眼泪，一副的确想留住信仰之力，又愿意为大我牺牲小我的样子。 众人没发现她话语当中的巧妙，用“造化”来强调自己损失的程度，又用“机会”来暗示此次天庭获得信仰之力的恰当时机。 若她一开始就轻易地将信仰之力献出，玉鼎真人可能还会觉得她眼界不长远，只看当下，这信仰之力放在她这里也只会蒙尘。 而且宝物得来的太容易，他会将更多的关注度放在宝物上，而非献上宝物的人本身。 而现在，唐婉茹的一番不舍与退让表演的恰到好处，反而让人觉得她大义。 玉鼎真人与身后的两位真人对视一眼，主动开口问道：“我们也不白占你这小辈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 他们以为她会提出想要增加实力的灵丹妙药，毕竟从刚才她的表现来看，显然也是很看重自己的实力的，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达到人类天花板巅峰。 却见唐婉茹伸手牵住了身旁之人的手腕，带着他上前一步。 她的目光认真坚定，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真人，我的朋友曾多次回溯时间，为大夏避免了大大小小的灾祸。刚才他为了救我，又再次燃烧了自己的寿元。如今......” 她侧头看向王面，目光在他发间的银丝上扫过，对上他震惊的眼神，冲他笑了笑。 “如今，我想以所有的信仰之力，换我这位朋友的寿元。” 【倒不如物尽其用，便将这信仰之力当作锁链，永远拴住他的脖子。】 她说着，缓缓鞠了一躬。 “不，我......”王面还想说什么，感觉到她摇了摇他的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三位真人暗自点头，没想到眼前这小女娃竟然能无视提升实力的诱惑，将机会直接让给自己的朋友，足以见她赤诚至善之心。 玉鼎真人捋了捋胡子，寿元丹他有的是，增加寿元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只是人类寿元有限，即便增加，也突破不了上限。且如此行事，未免有借着这些小辈不懂，以小博大。 他沉思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的太乙真人。 “师弟，我记得你那七色宝莲，应该还能用一次吧？” 第245章 王面重塑肉身 一座神国凭空出现在了高天原的上空。 它耸立于九天之上，其体积目测约有高天原的数倍。远远看去，那神国中仙气缭绕，偶尔还有仙鹤在宫阙之中飞过，俨然是一幅洞天福地的景象。 一把金色巨剑自那座神国中当空斩下，当中蕴含的神力让高天原内流淌的血色污染之力在瞬间如沸水般翻滚起来。 那些污染之力极力想向周围躲避，却在巨剑荡起的余波中尽数化为虚无。 海面上空隐匿已久的神国终于彻底显露于世间，却在瞬间被一分为二。 唐婉茹看着远处那柄在金色巨剑消失后出现的熟悉长刀，眯了眯眼。 【神祸。】 他们用从林七夜那里借来神祸斩开了高天原的接引之门，又用高天原神国剩余的本源来反哺神祸。 【好一个钱货两讫，两不相欠。不过......这招在她这里可行不通。】 她转头看向一旁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王面，主动开口道：“下次再见面，想必你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王面闻言，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他的奶奶和父亲从小就教导他要为人正直。他们常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他一直将这些教导铭记于心，在获得了时间神墟后，无论大小战役，各种因果，他在回溯时间改变未来之上从未犹豫过。 即便代价是自己的寿命。 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其实是自卑的。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愿意被人当成四十岁、甚至五六十岁的老人。 那些光阴，他分明还未认真体会。 而除了队友，也从未有人去关心过他付出的代价。 但他未曾想到，有一个人会愿意将对神明来说都无比宝贵的东西送去交换，只为了为他挣得更多的寿命。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值得吗？】 王面握紧弋鸢，努力平复酸涩的眼眶。 唐婉茹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没有好心替他遮掩过去，反而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不过，万一他们给你重塑的身体是小孩子的模样，你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哭鼻子了？” 王面不自在地侧了侧头，想要擦一擦眼角，又觉得这样太明显了。 唐婉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你以后就可以喊我姐姐了。” 王面一噎，定了定神，非常僵硬地转移话题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停留在此，是在等天尊与三位真仙处理完高天原的事。 太乙真人已承诺将带王面回天庭，使用七彩神莲为他重塑一具新的肉身。 此法不仅能弥补他之前损失的寿元，还能进一步延长他的寿命。 随着他实力的增强，若未来成神，便可避免化道的结局，真正享有神明的漫长寿命。 唐婉茹此前婉言谢绝了同去的邀请，表示另有要事在身，准备和王面道别一番后便离去。 “我还要去拿一样东西。”她冲王面眨眨眼，目光掠过远处的几位神明。 王面了然，不再多说。 那边的动静渐渐平息，王面听见太乙的传音，却没有立即过去。再重逢不知道需要等多久，就像当年新兵营一别，谁能想到一转眼便是数年。他趁着这一刻的离别专注地凝视她，仿佛要将过去和未来缺失的时光都补回来。 唐婉茹任由他看，既不催促也不躲避，就如同好友一般，坦然面对离别又及时珍惜当下。 王面解开腰间的系绳，将自己的面具递给了她。 “给我吗？”唐婉茹接过来摸了摸，却没有多问。 王面也没有多说，即便他们小队里有个默契的约定，如果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另一半，就送出自己的面具，代表着另一半也是小队的一员。 “去吧。” “嗯。”王面点点头，转身离去。 【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她送面具的含义。】 要以最好的状态，站在她面前。 ...... 目送天庭消失后，唐婉茹仍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到确认在海洋法则与风法则的感应下再无人出现，方才将目光转向了海面。 她从储物禁物中掏出了一块银色镜面，那是八咫镜的阳面，是她在收集信仰之力的神庙中发现的，被她单独放了起来。 阳光照射在镜面之上，光滑的镜面中出现了一座漆黑的庙宇。那庙宇通体漆黑，有一侧的墙面甚至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在镜中，她看到了一团比月亮法则小了一圈的混沌光球。 ...... “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卫东皱眉看向警报器。 “难道会长他们提前到了？”他喃喃道，“但也不会提前这么多吧，按照预计最快应该是大后天才到。糟了，会不会是有其他势力的人进入人圈了？！” 他立即带着潜水设备朝海边赶去。 遗迹内。 唐婉茹朝着目的地走去。 她的脚步看似慢，实则每落下一步，身形就往前瞬移了上千米，没多久就来到了那座黑色庙宇前。 庙宇中的银色光团剧烈地震动起来，似乎是被吸引，又仿佛有些畏惧，在空中徘徊不停。 只可惜来人并没有给它抉择的机会。 只见她伸出手，那团混沌的光团便不受控制被吸入她的掌心。 她并未在第一时间吸收它，而是微微用力，将它握在手心。 “怎么弄的这么脏？”她语气轻柔又宠溺，仿佛是在对着心爱的宠物小声抱怨。 随后将它猛地拍入庙宇外站在最前端的石像中。那石像表面的石块迅速剥落，露出当中狰狞可怖的怪物。 那怪物在摆脱石化状态的瞬间活了过来，正想仰天长啸庆祝新生的喜悦，却突然对上了一双散发着灰意的眼睛。 它的身体一僵，窒息感与剧痛同时袭来，几乎在瞬间再度被石化。 只可惜这次石化与之前并不相同，而是完完全全地丧失了生机。 那光团无法在石像内停留，慢慢地飘了出来。 然后又被拍入了另一具石像内，不断重复。 而每从一具石像中出来后，光团内杂乱的气息就少一些。 在它身后，越来越多的石像化为尘埃飘散在了空气中。 第246章 人圈毁灭 片刻之后，在一众废墟与尘埃中，那原本混杂着其它杂质的光球彻底恢复了纯净。 代价是在遗迹内几乎所有的石像全都化为灰飞。 卫东赶到的时候，一切已回归沉寂。 他一路沿着警报器响动的路径来到了曾经那座神庙前，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徒留一面墙屹立在原地。 “一定有人来过了。”他原本这样推测着，但在看见外围那些厚厚的尘埃时，又觉得说不定是那光团因为某种原因再次激活了石像，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太阳法则的下落不知所踪， 卫东此后将这件事上报给会长，却无人能找出具体的原因。 而这里的一切最终只能在上邪会的炮弹中彻底化为尘埃。 ...... 七日后。 上京市守夜人办公室。 “王面现在在天庭？”吴湘南皱紧眉头，沉声问道。 叶梵点点头，他也是刚从姜太公那边得知的消息，此前渔村之事后，王面就下落不明，旋涡最后的记忆只有在那红月下凌空而立的王面和......唐婉茹。 叶梵早就根据陈涵的报告推测了唐婉茹当前的境界应该已达人类天花板，但左青在渔村的报告中特别提到，陈夫子感知到渔村结界消失前的威压境界绝对在他之上。 那就意味着唐婉茹至少已经到了人类天花板巅峰。 她极可能将成为下一个周平。而且在此前，她还助周平免去了人类成神的化道之劫。 只可惜酆都那一战陈涵当时没在场，不知道当时的细节，而唯一在场的夜幕......罢了，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一问三不知。 要是可以得知她的方法，说不定大夏未来将会有更多人类成神。 只可惜她现在想必是对守夜人没什么好感了。 叶梵叹了口气，感受到吴湘南有些急迫的视线，又补充道：“他现在无法离开，据说太乙真人正在为他重塑肉身，至少需要3个月的时间来稳固新的身体。” 话落，吴湘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叶梵见状好奇问道：“你这么着急找王面做什么？” 吴湘南一时间沉默着没有立即开口，他本计划用自己的【重生】禁墟净化吸收遗迹中的太阳法则，有王面的时间神墟，他有八成把握成功。 到时再向七夜借【神祸】斩开高天原，即便最后化道，他也要为蓝雨报那血海深仇。 可现在王面无法离开天庭，三个月后人圈定已被上协会覆灭，所有的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叶梵从他的表情大致推测出了原因，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吴湘南的肩膀。 “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吴湘南刚回大夏便和【夜幕】全心投入到沉龙关战役中，不知道高天原最近发生的事。 他在吴湘南不解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开口道：“高天原已覆灭。 七天前，高天原已被天庭斩灭，里面所有的一切均已不复存在。” 吴湘南怔怔地看着他，连泪水从眼眶中落下也浑然不觉。 原来......仇人已死。 他的心中除了高兴，还有茫然与不知所措。 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在生命的终点回到蓝雨牺牲之地，与他们永远在一起，但如今......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湘南，”叶梵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认真道：“蓝雨没有死，他们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他指了指吴湘南的胸口：“只要你在，蓝雨就永远都在。” ...... 006小队驻地附近，一间出租屋门口。 叶梵看向房内。一个俊美的少年正坐在沙发上，雪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地毯上。 柚梨泷白手中抱着一本《奇奇宝宝汉语拼音大全》，正在认真跟读。 灵魂状态的江洱浮在半空中，一字一句地纠正他的发音。 而在另一半的沙发上......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孩子正在玩拼图。 叶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孩子的侧脸上。 【那双眼睛......简直太像了。】 在沉龙关时，他便察觉到【夜幕】带回的那个孩子有些异样。 只是当时战事紧迫，他无暇过多关注那个被护在怀中、戴着小猪面具的孩子。 直到回到上京，他才猛然发现，那孩子俨然就是唐婉茹的缩小版。 至于两者的关系......虽然【夜幕】说是在人圈捡到的，哼，这种话他姑且也就信一半。 只是考虑到唐婉茹如今的实力，秉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的原则，他并未多问，也让手下的人尽力将她的身份安排妥当，不去过多干涉。 房内的阅读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沙发。”江洱念道。 “撒发。”白发少年努力跟读。 “花花。”身旁的小孩一心两用，一边拼图一边捣乱，旁边的大人也不去阻止她，只是一脸笑意给她喂吃的。 “花花。”白发少年立即纠正了发音。 “啊～”嘴里糖果被小孩咬的嘎嘣脆，没一会儿便吞下去一颗，身旁的大人又立即从沙发旁一大袋五颜六色的糖果中挑出来喂给她。 叶梵的视线在那没有包装的透明袋子上一扫而过，见那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糖果，目光并未多加停留。 “你们马上就要启程去集训营了，准备带他一起过去吗？”叶梵问道，他指的是里面的白发少年。 林七夜摇头道：“他的亲人希望他能够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以他如今的境界，一直呆在神器中对他而言并不会有成长。这段时间他呆在外面，正好也能适应一下大夏的语言环境。” “好，我明白了。一会儿我会让人安排一个懂两国语言的人来带他。”叶梵道。 “多谢叶司令。” “另外那个呢，需要安排一个保姆照顾吗？” 林七夜的目光落过去时，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 他笑着道：“不用了，她还小。我们是去练兵，又不是去打仗，能够照顾好她的。” 叶梵见他神色中满是疼爱，有些诧异以他这个年纪竟然会喜欢照顾小孩子。但随即想到和这孩子长得相似的某人，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一阵担忧。 【但愿是我想多了。】他叹了口气。 第247章 帕米尔高原 三个月后。 帕米尔高原。 呼啸的军用运输机飞至高耸的雪峰上空，新兵们裹着防寒服，正在检查自己的降落伞。 “哎，要是我能和安教官家的小孩换一下就好了，真羡慕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怪不得每天都那么开心。”苏哲感叹一声。 “那你可以和安教官商量一下。”丁崇峰开口建议道。 苏哲抖了抖，连忙摆手道：“哎哎~~我可不敢，这三个月的不妙鱼饼已经让我对安教官失去了所有接近的欲望，现在只要看到他，我就没食欲、连饭都不香了。” “还有别的教官，你可以问问能不能给他们当一天儿子。”苏元‘好心’建议道。 苏哲没好气地翻一个白眼，却敢怒不敢言，只得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刚才上飞机的时候，我看教官们把小茹也带上了。 虽然包的严严实实，但小孩子来这种地方，还是很容易被冻坏的吧.......哎哎哎，我知道了，别翻白眼了苏元，我还是担心担心我自己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这最后7天的魔鬼训练。” ...... 小茹不冷，还有一点点热。 运输机里面没有宝宝椅，她被牢牢地绑在大人身前，小手小脚都只能小幅度晃动，脑袋最多只能转向侧面。 她朝坐在对面的安卿鱼伸出手。 原本正在给小队成员安排负责区域的林七夜立即声音一顿。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安卿鱼立即走过来，见她小脸微红，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果然汗涔涔的。 “太热了对吗？”他一边问，一边将安全带解开，将这个迫不及待等待降温的小孩抱到另一边坐下，随即掌心浮现出一层冰，举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 他没有将她的厚外套脱掉，毕竟飞机外的温度比室内要低很多。 被抛下的林七夜有些失望，却见这小的伸展小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压根没再朝他看一眼。 百里胖胖看了旁边眼巴巴的曹渊和没什么表情的沈青竹，用精神力小声和江洱吐槽： “你看，我说很像吧，简直就像古代的皇帝选妃，据说以前管这个叫做‘翻牌子’。” 江洱幽幽问他：“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像皇帝身旁的宫女和太监。” “......！！太什么太！”百里胖胖气急，却不敢喊出声，只得用精神力纠正她道：“难道我就不能是将军吗？” “将军不会管皇帝翻谁的牌子。”江洱一语道破重点。 “......”百里胖胖一噎，一时间无法反驳，只能和苏哲一样，悻悻闭上了嘴。 ...... 六天后。 太阳之城外。 常年不曾停息的风沙有片刻停顿，随后又立即恢复自然。 城外黄沙之下的一座商场地下室内，唐婉茹缓缓睁开了眼睛。 “终于来了。” 如果不是结合了太阳、风与黄沙三道法则，又提前见过那座天上神宫，她恐怕还不能在第一时间有所发觉。 “比非图。”她轻声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喊道。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地下室内。 他的眼睛中没有眼白，只有如墨般的黑。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婉茹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 一道光芒从她掌心散发出——那是太阳法则之力，它在瞬间让整个地下室亮如白昼。 比非图的眼中被强行加入了刺眼的白，与那团黑正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又恰到好处地压制了他此前与神明签订的契约。 同时也让他体内的太阳神墟能够自然运行。 “去将他带来。”唐婉茹淡淡道。 比非图虔诚叩首：“遵命，太阳之神。” 太阳之城内。 九道神柱之上，五道身影盘膝闭目，正在缓慢的恢复着国运。 突然，坐在最高那座太阳神柱上的虚影睁开了眼睛，看向某个方向，轻咦了一声： “大夏天尊和奥丁打起来了……怎么还混进来一个毗湿奴？天神庙难道叛向大夏一方了？” 另外几道身影纷纷睁开眼，加入了讨论。 太阳神柱之上的虚影思索良久，下了决定：“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先封锁神国，静观其变。” 众神纷纷表示赞同。 但下一瞬，一道陌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们身后：“现在才想着关门……会不会太迟了些？” 【是啊。】青色神柱上的身影闻言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都来晚了呢，平白让我多等了3个月。】 ...... 帕米尔高原。 一场席卷大半个区域的地震，骤然降临！ 高山之上的积雪在顷刻间决堤，烙印在大地上的青铜纹路随着地面的震动出现了裂纹。那裂纹越来越大，没过多久便出现了一道足以令一人通过的缺口。 浓郁的灵气从缺口溢出，正在与林七夜几人交手的大地之神盖奥的代理人安德烈身形一跃，猛地遁入其中！ “好浓郁的灵气。”林七夜眼中露出不解，但既然有外神代理人混入，他必须得进去看看。 “老曹，你去给总部传消息。卿鱼，你守在这里，如果有其他人出现，尽量拦住他们。小茹就跟曹渊先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从安卿鱼背后露出的小脑袋。 虽然柚梨泷白和他们说过小孩有lv99+，比他们所有人的等级都高，但几人总是下意识地将小孩护在身后，不会让她直面敌人。 小茹果然摇头，紧紧搂着安卿鱼的脖子表示哪也不去。 “好吧。”林七夜叹了口气，但里面的情况可能会更加危险，他不能带她一起， 几人便就此分开。 ...... 片刻后。 蹲在一旁玩雪的小茹突然停下了动作，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随即她又低下了头，手指快速地在雪堆里继续拨弄，很快完成了一幅凌乱、毫无规则的‘画作’。 她站起来跺跺脚，周围不平整的雪便被震得落在了那幅画作上。 一时间，高原上呼啸的风声似乎刮得更凶猛了些。 第248章 昆仑墟 她从裂缝口的正前方处走向坐在一旁一直望着他的安卿鱼身前，伸出还沾了些雪的手。 安卿鱼会意地拿出手帕，将她手上的雪擦干净。 然后轻声问：“有人来了吗？” 小茹点点头，冲他竖起三根手指。 虽然本应该是很严肃的场景，但安卿鱼感觉就算是自己也得非常努力才能压住上翘的嘴角。 毕竟他可不想像七夜他们一样将她惹恼。 小茹这几天不爱开口说话的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换牙了，而且换的还是上排两颗门牙。 用百里胖胖私底下的话来说，就是“小窗户漏风了”。 前几日吃零食的时候，只听一声响亮的“咯嘣”，吓得沈青竹喂零食的手都抖了一下，急忙让她张嘴看看情况。 在一旁凑上来看的百里胖胖当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嘹亮，回荡在整间教官办公室内，直到被沈青竹重重地捶了一拳方才闭嘴。 从那天开始小茹就不主动说话了，吃东西也再不要别人喂。沈青竹和林七夜几人因为曾好奇想看，也被她列入了黑名单，这几日完全不搭理他们。 安卿鱼移开视线看向远方，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果然有声音传来。 “确认是这个方向吗？我怎么记得刚才的战斗声音不在这里？”一道女声响起。 “罗盘指着的就是这个方向。”另一道男声回答道。 正说着，他们便看见了皑皑白雪中深红色的身影。 风雪之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迎风飘扬的红色斗篷在大雪中无比醒目。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不仅身上裹的厚实，连脸都被保暖面罩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孩。 “有人？”刚才说话的男人诧异道，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察觉到对方的境界波动深不可测，一时间收敛了表情。 【似乎是克莱因境的，不过没关系，我们有3个人，捏死他，我们就能进入昆仑虚了。】他改用精神力对同行的另两人道。 他根本没把那个小孩当回事，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小孩被大人放心带到这种极端的环境中，本就是一件异常的事。 而他身旁的两人在看见安卿鱼的同时，身体微不可察的一怔。 他们当然认得安卿鱼。 沧南大劫之时，他们还一起联手阻挡过冰霜巨人的攻击。 安卿鱼眼眸中灰意一闪，便瞬间解析了对面几人的身体。 两个熟人的身体都有些不正常，一个有外神的神力波动，另一个体内带了些蛇的气息。至于那个西方面孔，十有八九和刚刚逃进裂缝的人一样也是个外神代理人，在他眼中已与死人无异。 他眼眸微眯，正准备动手，就见对面其中一位熟人——司小南，转身拦在了两人中间。 她背对着安卿鱼，对那个外神代理人道：“别紧张，这位是我安插在大夏的暗桩。”说着她回头看向安卿鱼，“小安，这位是我们的同伴，他是印度的神明代理人辛格。他的目标和我们一样。” 【目标？那裂缝里面到底有什么？】安卿鱼的眼中闪过微光。 【倒是可以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不过这个外神代理人，可以先处理了。】他正欲有所动作，就感觉手被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就见小茹冲他竖起了4根手指头。 他一愣。 ...... 太阳之城。 雄浑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神国的上空。 太阳神柱上的虚影看向那悬浮于半空中的道人，沉声道：“这里是我太阳神国，而非你大夏的天庭。就算你是至高神，也不可能撼动一座神国。凭你一人，能奈我何？” “谁说，这里只有我一人？”道人话音落下，他头顶的虚无空间突然开始震颤。随着一道尖锐的爆鸣声响起，一座庞大的宫殿缓缓出现在太阳之城上空。 那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可以移动的神国，天庭。 立于下方神柱之上的几位神明心头一跳，恐慌与不可置信在众神心头蔓延。 天庭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太阳之城，而他们包括太阳神柱上的那个神明，都未曾察觉。 一道道身影如流星般自天庭内飞出，化作漫天神影，屹立在天空中俯瞰着下方。 一道接近至高的身影在最后一步踏出，立于众神之前，漠然注视着脚下的金色四棱锥，开口道：“结阵。” 无数神力瞬间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结出一道光幕。那道光幕朝着两边扩张，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座太阳之城盖在了其中。 太阳之城内的神明看着周围激荡着雄浑神力的光幕，知道对方显然已下定决心置他们于死地。 相互对视一眼，大声喊道：“杀——！！” 战争瞬间打响。 ...... 安卿鱼牵着小茹，与司小南几人走在连面群山之间。 刚才因为小茹的举动，他收敛了杀意，顺着司小南的话承认了自己的间谍的身份，在那位外神代理人辛格怀疑的目光中，带上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与几人一同进入了裂缝，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昆仑墟。 瑶池外。 浓郁的灵气弥漫在整个空间中，而在这里的最高处，一座仙宫立于云端，其中传出阵阵仙音，时不时有手托玉盘的仙女从中飞出，飘扬的红绸随风舞动，愈发显得姿态柔美，不染凡尘。 辛格感受着他们传出的仙气波动，沉下了脸色。 “如今即将面临我四大神国联手进攻，他们竟然还有心情办宴会？大夏难道已经强到有信心直面四大神国？”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之前进来的那个外神代理人想必还没被抓住，既然如此，不如闹出点动静，将这趟水搅得更混一些。】 第249章 太阳之城的地心 太阳之城。 无数道神影在城中各个角落碰撞，恐怖的神力余波激荡在城池当中，将城内的建筑轰得粉碎。 两方神明都知道这是一场殊死搏斗，因此出手间毫无顾忌，誓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且大部分都来自太阳城的神明。 主神与至高神数量上的差距让他们在战斗中毫无优势，没多久便有数位神明陨落当场。失去了对手的大夏神转头又加入到别的战斗中。 没人发现，在那些陨落神明的身下，有黑色的雾气从地底下浮出，密密麻麻地吸附在神明的尸体与地面接触的部位。 那些黑色雾气凝结成丝线，深深地钻入尸体之中，沿着血管在各处游走，将体内仍旧温热的神血吸食殆尽。 它们穿过神骨、缠绕住心脏，甚至攀附上了那根控制全身的脊柱，沿着它缓缓向上爬，直到将整根脊柱染成黑色！ 残躯之下，已然成为一具空壳。 丝线中全是汩汩流淌的神力与神血，它的表面微微起伏，仿佛像是正在吞咽的喉咙。 而神力与神血被它传至太阳之城的地下。 在无人看见的地底核心，是一个倒置的金属棱锥。锥体当中是一轮小小的青色烈阳。它正如心脏般，在锥体内微微跳动。 这是太阳之城的本源，是这座神国的核心。 而在锥体内侧，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遍布其中。那些纹路看似无序，实则却仿佛透着某种韵律，让人看一眼便要迷失其中。 层层叠叠的纹路如同一个个叠加的法阵，将那轮青色烈阳包裹在其中，将它缓缓染上了一抹黑。 外面的激战还在继续，不断有神血与神力灌入其中，让青色烈阳的光芒逐渐暗淡，那抹黑意渐渐扭转弱势，占据了上风。 “元始天尊！你大夏众神当真要毁我太阳城？！”太阳神柱之上，那道虚影死死盯着空中的道人，愠怒喝道。 “你太阳城众神，欲毁我大夏根基在先，此番贫道碎你神国本源，有何不可？”元始天尊淡淡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千朵金花在他周围无声地绽开。那些金花当中道运流转，随着金色的光芒随之勾连起太阳之城的国运。 花落一瓣，则国运弱一分。 “你！！”太阳神柱上的虚影怒极，对着身下的神柱连拍两掌。 巨大的爆裂声传出，神柱整根寸寸崩碎！ “嗡——”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响起，神柱中心的一轮烈日挣脱束缚，冲向了天空。 越往上升，它的体积就越大。 待到它升至太阳城的最高处时，已经化为了一轮横跨数十公里的烈阳。 阳光之中神力涌动，太阳城的神明在光芒的照射下神力倍增，而大夏神则犹如被烈日炙烤般，有些神力较弱的几乎在瞬间被灼伤，不得不分出神力来抵抗。 与此同时，烈阳也在灼烧着笼罩在太阳城之上的光幕。 时间一长，竟然让那光幕轻微地震颤起来。 “终于显露真身了吗？”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抬手朝着虚空一握。金花的旋转速度猛然剧增，国运的流失如同滚滚洪流冲破了堤坝，一泻千里。 太阳之城的众神几乎在瞬间感受到了自身神力的迅速流失，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境界就会跌落，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太阳之神脸色阴沉，心一横，闭上眼睛将神力探入地心...... ...... 昆仑墟内。 司小南和冷轩两人躲在一座假山后，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外面的追兵正在周围探查，随时可能发现他们。而从刚才交手的情况看，这些仙兵的实力很强，至少也有克莱因级别，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根本不是司小南几人能够对付的。 “现在怎么办？”冷轩轻声问道。 谁也不知道辛格为什么会突然发难。进来之后没多久他正准备提出要回去交差，司小南也表示同意。 大人们同意，却忽略了小孩的意见。 只见她撒开安卿鱼的手要朝着一处林子的方向走。那里甚至隐约还传来了交谈声，说什么“这一片更久一些”，“那一片还没成熟”、“三千年”、“二千年”什么的，断断续续，听的不清晰。 但可以推测那里的人一定不少。 辛格也不知是把对安卿鱼的怀疑与敌意转变到了小孩上，还是反应过了头，竟然抽出一把匕首猛地甩向了小孩！ “辛格，你疯了，你干什么？！”司小南压低声音喊道。 安卿鱼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无数丝线在瞬间交织成网，将匕首寸寸搅碎。同时发动禁墟，大面积的冰瞬间冻结了辛格所站着的地方。辛格脚步一滑，尚未及时离开地面的一只脚被彻底冻成了一坨冰。 极致的寒意透过冰块渗透进皮肤，从外到里，组织内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用不了多久，他的这只脚就会彻底废掉。 但安卿鱼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他完全不顾及是不是会引来附近仙兵仙将的注意，一心想要置辛格于死地。 “你们还不快来帮我！”极致的痛意与恐慌让辛格忍不住朝着司小南叫出了声。 “在那里！有外人进来了，快将他们抓住！”不远处的声音传来，有大量驻守在附近的仙兵正在往这里赶。 “这个蠢货！”司小南忍无可忍，准备喊安卿鱼先撤走。 却见蹲在一旁地上看着他们的小孩子突然站起了身，猛地朝冷轩扑来！ 冷轩对上了那双黑眸，敏锐地察觉到了当中的不善，但他不想伤到小孩，便想朝着一旁躲去。 可那小孩的速度竟然出乎意料的快，直接将冷轩扑倒在地，抬手就要朝着他的天灵盖抓去。 司小南反应极快地编织出一道诡计，让小孩的手抓了个空，反而碰到了冷轩挡在身前的右手臂。 小孩的保暖面罩后发出了一声轻咦，随后猛地捏紧住冷轩的手臂，抬手就要将它整根扯下！ 司小南当然不会无视冷轩被攻击，她可以看得出冷轩在尽全力挣扎，但毫无作用。她猛地朝小孩扑去，身体却在下一瞬被根根丝线束缚在半空。 她不可置信地喊道：”小安！” 身后的安卿鱼没有回答，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另一边的辛格已经被绑起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司小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安卿鱼将这么小的孩子带进这种危险的地方，显然就很不正常，以现在的情况看，他该不会......被控制了吧。 第250章 捉迷藏（1） “他们在那里！”众多仙兵的靠近反而成了及时雨，让安卿鱼瞬间放弃了继续攻击，带着小孩消失在视线里。 司小南扶起冷轩，没有去管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的辛格在原地如何疯狂地挣扎呐喊，朝着和安卿鱼相反的方向急速撤离。 “回来！快回来救我！不然我就把你们逃的方向暴露！”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说的还是咖喱味的英语，且不说众仙兵们听不懂英语，就连平时能听懂的，都恐怕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 司小南谨慎地先朝假山外看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冷轩的右手......不，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在那袖口之中，是一条状似手臂的黑色蟒蛇。它的头部分裂出五根手指，而在手背之上，长着一只小小的耳朵。 那是中庭之蛇耶梦加得的耳朵，被洛基用来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 所有声音都将经过这只耳朵传到洛基的耳里。 即便司小南是洛基的代理人，洛基对她也没有半点信任。 只要通过这只耳朵发现他们的任何异常，洛基便可心念一动，用烙印在司小南身上的主仆契约轻易夺走她的生命。 司小南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冷轩此时整条右手臂都蜷缩在袖中，肩膀与手臂连接处一片淤青。 “还可以。”他答道，那小孩子其实还来不及用全力。 司小南回想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再看了一眼那只耳朵，摸了摸鼻子，对冷轩道：“我觉得他们两个似乎是先后被控制了。” 摸鼻子是她和冷轩约好的动作，以此来向对方暗示自己此时说的是谎话。 从之前辛格突然出手，导致司小南带着诧异的怒斥，从辛格的痛呼与求助，再到司小南的那一声带着真情实意的、满是不可置信的“小安”……这一系列的对话，如果不在现场，光是通过耳朵去听，很难理清楚整件事发生的逻辑。 但如果说两人先后被控制，那就说的通了。 她摸鼻子，是因为她只是这样说，并不是真的这样想的，至少她觉得辛格是没有受控制的。 她这样说只不过为了将她和冷轩从这件事中摘出来，毕竟她在此前才说过“小安”是她安插在大夏的暗桩。 冷轩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那个小孩不简单。” 他没有摸鼻子，说的是真话。 司小南微微皱眉，摸了摸鼻子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才是那个背后控制他们两个的人？” 她其实指的是操控安卿鱼的人。 冷轩点头称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有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了假山旁的池塘里。 “噗通——”随着这一声落下，立即有在周围巡视的仙兵察觉到了动静，敏锐地朝着这边而来。 “那边有动静！我看到他们了，在假山后面！”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不好，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想也不想地分别朝向两旁飞扑。 果然下一秒，只听“嘭！”地一声，一柄泛着金光的长枪整根没入假山中，穿透厚重的石层后攻势未减，深深地钉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廊柱上。 假山应声碎裂。 “抓住他们！”仙兵们兵分两路，朝着两人冲来。司小南情急之下只能用英语大喊一句： “分开跑，在来的地方汇合！” ...... 昆仑墟入口处。 司小南先行到达，她编织诡计甩开了追兵，又故意绕了一段路后才朝着出口奔来。 可待到看清那里已站着的人时，她的心微微一沉。 特别是发现他身旁本应该是入口的地方却无半点痕迹，一颗心更是重重地坠了下去。 她皱眉停下脚步，正思考着是否要先出手制住安卿鱼。 但他随即说出口的话，让她愣在了原地。 “现在没有偷听的人了，小南姐，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了吗？” “小安，你怎么知道......你之前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的，果然刚刚将追兵引过来的也是你......” ...... 另一边。 冷轩在一片竹林中急速穿梭。 只要再绕过前面那的一座庭院，就可以回到昆仑墟的入口了。他们在进来的时候便探查过那里，里面空置已久。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没多久就穿过了大半片竹林。 突然，一抹醒目的红色从余光中一闪而过。 他脚步一顿，警觉地迅速转过了身。待看见站在一片林中的那个戴着猩红色头套的小孩时，心中不由地一紧。 不知道是不是灵气滋养的缘故，这片竹林长势格外茂密。当站在小路中看向远方的时候，周围的竹叶就如同一双双绿色的手掌，几乎将天空遮去大半。 更别提路两旁的林子深处，昏沉沉的，看不清晰。 而此时，那个小孩就站在右前方的林子里。 她个子小小的，衣服上还印着卡通图案，一只小手搭在竹子上，脸被头套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分明是竹林中唯一的亮色，却比一旁的幽深更加让人不可捉摸。 分明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却令他心中警铃大作、背脊发凉。 那一身在平时看来可爱又天真的装扮，在此时这样的环境中透着一股怪异的荒诞。 她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冷轩微微定了定神，正想说什么，一阵晕眩感突然袭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只见那只黑色的耳朵正在急速融进他的肉身之中，大片的黑意从手臂迅速地朝着他全身蔓延。 他正在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糟了。】 第251章 洛基分身 阿斯加德。 洛基闭上双眼，分出一缕分魂融进了一只黑色耳朵中。 那耳朵可以作为媒介，让分魂洞穿虚空，将自身传送至远在昆仑墟内的冷轩身上。 整个传输过程只需不过三秒的时间。洛基在心中嗤笑着司小南到现在还没什么长进，竟然伙同冷轩编织出那样可笑的谎言。 【一个小孩，能翻得起什么浪花？即便是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孩子，不是照样全都被奥林匹斯那群家伙献祭了。】 不怪他这样想，毕竟即便是神明，神力也是随着身体长大后逐渐增加的，更何况是一个人类小孩。 【还好还留了这句分身做后手，两个没用的东西，是得尝尝教训了。】 他一边想象着附身冷轩后要如何折磨他们，一边闭上眼开始倒计时。 “3。” 一阵风声传进耳中。 【他身旁有人？】洛基挑眉，难道是那群追兵？ “2。” 一道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那人应该是发现了冷轩手上的耳朵，正附身查看。 【正好，凑的近更方便直接动手。】洛基灵魂的嘴角扯开一个恶意的笑。 “1。” “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朦胧的声音传入洛基耳中，那声音好像隔着一层布，听得不太清晰，而且似乎发音还有些漏风。 不等洛基反应，一只小手抓住了那只耳朵...... 一股强悍无比的撕扯之力猛然降临！ 洛基只觉得分身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撕裂，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啊啊啊啊啊！！”他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够直接转换到冷轩的身体上。 但那只手的主人仿佛是等不及了，竟然霸道地想要将那只耳朵生生撕扯下！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手伸进了传输的空间中，抓住了洛基灵魂分身的一半，将那上半身猛地朝外抓，完全不顾下半身的速度跟不跟得上！ 洛基的灵魂感受到到了被近乎‘腰斩’的痛楚。 【还好在来之前提前编织过诡计！】他忍着极致的痛意，浑身散发出黑芒，那黑芒包裹住他的全身，让那只抓着耳朵手抓了个空。 那一秒过的特别漫长，比之前被大夏天尊问罪阿斯加德时一击毙命还要来的痛苦。 洛基发誓要将身前之人碎尸万段。 冷轩手上的耳朵完全融进了血肉中，黑意也彻底覆盖了全身...... 等他睁开眼时，原本属于冷轩的神智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与杀意。 然后他对上了一张被头套包裹住的脸。 那是一个小孩，她此时正蹲在一旁俯视着他。 红色的头套里看不清神情，见他睁开眼睛，脆生生地问道：“蛇呢？” 【她说话漏风，显然刚才就是她在对耳朵说话。】 洛基没有回答，猛地伸手抓向她的脖子！但下一秒，洛基的食指与中指被那小孩的手抓住，然后猛地一折！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这才发现那小孩的境界竟然是他所见过的人类中最高的。 而这一下的力量分明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神明。 洛基的肉身强度并不算顶尖，他猛地抽回手，同时身体诡异地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那小孩的身后。 他看着那小孩圆圆的后脑勺，又看着自己两根软弱无力显然已经断裂的左手，一边编织诡计，一边用那条遍布蛇鳞的右手朝着她的后脑抓去！ 他的掌心钻出一条细小的黑蛇，正吐着蛇信，待洛基将她的头骨捏碎后便吸光她的脑髓！ 只可惜他今天似乎并不怎么幸运。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那小孩是何时转过身的，只是感觉眼前一花，小孩已经转过了身，将目光落在了近在眼前的掌心。 她眼中闪过微光，直接朝着洛基掌心的小蛇抓去，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攻击。 洛基直觉有些不对，一抹诡计编织而出，与此同时收回右手。 因为他在那一刻察觉到了掌心小蛇的恐惧。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天敌的恐惧。 只可惜晚了。 小孩的手直接抓住了本欲缩回掌心的小蛇头颅，猛地一拽！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掌心直达心口！ 那条小蛇犹如被抽出的鱼筋般，从洛基的掌心连根拔出！同时，那小孩朝洛基的手臂一口咬下！ 一阵凄厉的惨叫在幽静的竹林中响起。 ...... 太阳之神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半空的大夏天尊，无法确定是不是对方下的手。 刚才他本欲调动太阳之城的本源来镇压这些大夏神明，但将意识探入地心才发现本源周围早就被一层黑意笼罩，连他的神力都无法轻易进入。 他不敢过多停留，毕竟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任何分心与迟疑都将让他万劫不复。 他想要开口质问，想唾弃大夏神明阴险到在其他神国本源上做手脚，但又担心这其实是其他神国的手笔，此时说出来只会让大夏知道自己的底牌又少了一张。 他咬牙暗自忍耐下，真身与天尊在空中激烈交手，数息之间，神力的碰撞如同阵阵惊雷炸响在大阵内。 在下方的太阳城众神早已露出颓势，眼见着上方至高神的交手中，大夏天尊显然更占上风，一时间心中愈发沉重，知道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两位八元神眼中浮现出决然狠意，怒吼道：“要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只见两人抬起手，指尖掐动秘法，将体内的神力汇聚挤压，然后朝着大夏神明较多的地方疾驰而去！ “不好，他们要自爆！”广成子大喝一声，手中的翻天印飞快朝着其中一位八元神镇压而去！ 但另一位八元神却没有被及时拦下。 “轰——！！”剧烈的爆炸声音响起，汹涌暴躁的神力将周围来不及闪避的众神身影瞬间吞噬，强大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战场，冲天火光中，数道大夏神明的身影从中倒飞出，倒地的同时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无法再战斗。 而自爆的那位八元神，身体却化为点点光斑，眼看着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下一秒，那些升腾着消散的光芒，以及还来不及回到大道法则之中的法则之力，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大手抓住一般，猛地一把拽进了地底！ 附近见此一幕的众神纷纷皱起了眉。 天空之上几位在上方观测着战局的大夏神中，有人轻咦了一声。 “这里不太对劲。” 第252章 捉迷藏（2） “啪嗒、啪嗒、啪嗒”轻巧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庭院中。 这座庭院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可能是由于距离中心那座空中仙殿太过遥远，附近鲜少有仙兵或仙女走动，因此显得格外冷清。 这脚步声清晰地传至庭院的各个角落。 洛基面色苍白，正死死地盯着门外。 他此时躲在一处偏殿的房间内，左手紧紧捂着右肩，努力收敛气息。 而他原本应该垂着右臂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刚才在竹林交手之时，在他的手臂被那小孩咬伤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伤口处传来，那种痛感仿佛是有某种东西钻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疯狂地一路吮吸攀附着朝上蔓延。 掌心的小蛇在被连根拔出之时便蜷缩成一团，彻底失去了动静。 他的小臂几乎是在瞬间就完全失去了知觉，而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还在朝着他的上臂乃至肩膀扩张。 可比这疼痛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藏在这具身体内分魂中的神力流失。 那道伤口仿佛像是在一只气球上戳了个洞，让在他的神力再无法被这具肉身完全包裹。灵魂内的神力好像是洪流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疯狂向外倾泻。 而同时，却有另一股力量正通过伤口钻入他的体内。 他本以为骗过凡人，现有编织的诡计已足够，却发现竟然对那小孩完全无用。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来不及编织诡计回到她出手之前！ 洛基眸中狠色一闪，左手一拳重重地轰向那小孩，趁着她伸手来抓之时，将诡计用于左手之上，让那小孩抓了个空，以此借机用左手幻化一把匕首利落地切下了自己的整条右臂！ 他的那条蛇形右臂在地上抽搐几下，五根蛇形手指犹如一滩烂泥搅成一团，然后失去了生机。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断口处逸出。 洛基用神力封住伤口，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前疾驰，没过多久便消失在了竹林中。 他本想直接去出口，让等在那里的司小南来拖住后面那个小怪物，但在穿过这座荒废的庭院时，就感觉到了小怪物急速靠近的气息。 【她来了！就在后面！】 一股凉意爬满背脊，他来不及多想，直接躲进了一侧偏房中。 以她的速度，如果他刚才直接不管不顾朝着出口冲去，那么在半路就会被她追上。 【现在只能先躲在这里，趁她不注意再逃出去。】洛基想。 他看着右臂脸色阴沉，没想到从醒来到现在短短几分钟，事情就朝着这样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原来司小南和冷轩之前没有在说谎，至少在谈及这个小孩的时候说的是真的。 她，或者说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类小孩。他可以通过灵魂感受到来自耶梦加得的恐惧，它几乎在她手上毫无反抗之力，一心只想着逃跑。 “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在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在脚步声后，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拽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洛基闭了闭眼，知道那是他的断臂。 突然，庭院中响起了小孩稚嫩的歌声。 小茹已经好几天没有畅快地说话了，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她想要唱歌给那个沉默着躲起来的观众听。“小蛇小蛇，记住我的模样， 在床底和柜子的每个角落， 我都有可能躲在那里， 只要你用心，就能发现我。” 她一边走一边唱，满是天真欢快的歌声却让庭院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洛基皱眉，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外面的天色突然黑了一瞬。 可这是秘境昆仑墟，除了昆仑墟的主人，没人能改变这里的天气。 【可能是这具身体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他这样在心底解释给自己听，心中的不祥之感却愈发浓郁。 他没看见，就在刚刚，整座庭院在一瞬间被笼罩进了另一个空间中， 如果沈青竹在这里一定会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禁墟序列018的【梦岐】，是在临唐吞噬了呓语后获得的禁墟，也是这具身体第一次使用。 这里，是以人类天花板巅峰的境界演化出来的，与庭院一模一样的噩梦空间。 而她，在恢复记忆。 ...... 太阳之城。 “这 他说完，尝试性地朝着下方金色石砖铺就的地面猛地一击。 想象当中的爆裂声并未响起，汹涌的神力在触及到地面时，仿佛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般尽数被吞并，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他微微皱起眉头，准备换更加强大的攻击术法再试试。 “不用了。”玉鼎真人拦住他，将神力凝于双眼，瞳孔泛起金光。 在他的视野中，每一寸太阳城地面均看的清清楚楚。在这样的激战下，那地面上不仅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反而似乎有一座繁复玄奥的纹路隐隐浮现。 “这气凝重。 其实不仅是所有的攻击，还包括了所有太阳城神明的神力与法则。 “到现在，对方已经死伤大半，但我却未感受到半分的法则之力回归。”身着帝袍的大夏众神之王，玉皇大帝开口道。 他的境界已接近至高，对于天地法则的感悟远非寻常神明可比。 其他几位神明神色逐渐凝重。 玉鼎真人观察了片刻，眼眸中的精光渐渐褪去，他一边在心中推演着刚才看到的阵法纹路，一边回想着刚才那八元神神力与法则被吸收的一幕。 突然，他动作一顿。 “不对，这是一座......献祭大阵。” “献祭大阵？”旁边的神明一惊，急忙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被困在阵中了？” 玉鼎真人摇摇头：“不，这座大阵的目标并非是我们，而是......”他的目光在下方太阳之城众神身上扫过，然后看向了头顶的烈阳。 第253章 捉迷藏（3） 昆仑墟入口处， “你是说冷轩手背上的耳朵不仅是洛基用来监视我们的，里面还有他的分身？！”司小南眉头紧皱，想要否定，但随即想到冷轩那条被移植成蛇形的手臂，又说不出一句否定的话。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不然很难解释小茹说我们当中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你的计划是什么？”司小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慌，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冷轩。 如果那耳朵中的确是洛基的分身，那么冷轩现在很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了，毕竟他们分开是洛基最好下手的时候。 而冷轩现在都还没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要看洛基想要的是什么。”安卿鱼道，“如果只是一探大夏虚实，一具分身未免太浪费了些。如果是我，一定会物尽其用......比如说，这里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司小南眼中闪过一道光，沉声开口道：“有一样东西他一定想要。据说昆仑墟内有能让神明触碰至高，可让凡人立地成神的昆仑秘宝。” “既然是昆仑秘宝......凭你和冷轩一定是无法拿到的，所以冷轩被他的分身占据身体是迟早的事。”安卿鱼肯定道。 司小南反应过来，苦笑一声：“是啊，可惜我没想到，只以为这次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回去就可以躲过一劫......”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安卿鱼幽深的眸光掩藏在镜片之后，看着远处那座偌大的庭院，缓缓道： “先给他上点难度。” ...... 脚步声从房门口经过。 洛基正要要松一口气，却听见那声音一停，没有再继续向前。 他迅速转头看向一侧窗户的方向，透过窗户间那层薄薄的纸，果然见一道小小的黑影停在了窗外。 她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洛基不懂如何形容在这一刻的感受，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去不断地猜测她是否会猛然回头、何时回头，这种感受极度压抑，让他觉得这期间的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过了一会儿，那身影动了。 她虽没有回过头，但是她在后退。 她在倒着走！ 洛基的心立即悬了起来，他忍着肩膀阵阵巨痛，目光在房内扫过，从一旁的雕花木柜，再到层层薄纱后若隐若现的床榻，最后落在了那木床下方的空隙间。 他眼神一凝，下定了决心......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阳光从门外洒进来，将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几乎截断了半个房间。 青天白日，却有股冷意从外面渗进骨子里。 洛基俯身趴在地板上。 他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姿态，也庆幸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到。他刚才损失了相当一部分神力，再加上肩膀上的黑气还未被完全排出体外，让他一时间无法与那个小孩直面交手。 他侧过头，从床底看向外面。 一只小脚高高抬起，迈过了门槛，轻轻地落在房内的绣花地毯上，接着是另一只脚。随着她整个人进入房间，一条黑色狰狞的长蛇手臂也被拖进了房内。 那五条代替手指的蛇此时就像麻花一样被缠在一起，早已失去了生机。而手掌心的那颗蛇头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沾满泥土的血洞。 她还在唱，一边唱一边在房内来回踱步。“小蛇小蛇，藏在角落，是不是在柜子里？” “吱呀——”一声，房内的木柜被打开，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脚步一转走向其他地方。 “是不是在花瓶里？”她继续唱，灵巧地爬上比她还高的花瓶，将脸凑进去看。 又没有。 “是不是在天花板？”她走到房间中央，抬头打量着头顶横梁的每个角落。 还是没有。 这次她没有叹气，仿佛是被接连的错误弄的有些不开心了，连歌声也渐渐阴沉下来。 “是不是在床上。”她抬脚朝着床边走来。 洛基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她走到了床边停下，鞋子上两只黑色的卡通玩偶笑嘻嘻地看着洛基。 她爬上了床，木床受力，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吱嘎”声。 然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传来了。 洛基不知道她在上面干什么，既没有唱歌，也没有下床。 整间房此时安静极了，只有外面偶尔经过的风声轻推房门。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爬上去，洛基可能还以为这间房里此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跳逐渐加快。 他看向上方漆黑的木板，想要透过那厚重的木板看见上方的情形。 “噗通、噗通、噗通”他的心跳愈发清晰，神力在掌心凝聚。 “吱嘎——” 一双脚露在床沿，一跃而下，随后朝着门外走去。 【她准备出去了？】洛基凝实着那双远去的脚，轻轻松了口气。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在床底等待片刻，要等到确定那人的气息消散才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在一张木板之隔的床上，那小孩脸朝下静静地趴在床头许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仿佛是在透过床榻打量着藏在床底的人，红色头套里的嘴角高高翘起，兴奋又诡异。 洛基等了一会儿，确认再没有声音，正准备出去，就听到脚步声又朝着这边而来。 他心中暗恨，杀意愈发浓郁。 【只要在等片刻，等他将这该死的黑雾全都排出去。】 “小蛇忘记了。”小孩的声音传来，朝着床榻走来。 洛基才察觉到她刚才出去的确是忘了带那条蛇。 她走到了床边停下，鞋子上两只黑色的卡通玩偶还是笑嘻嘻地看着洛基。 她扒住床沿，微微屈膝准备蹬脚上去，那两只玩偶的笑容微微扭曲起来。 就在洛基以为她要上床的时候..... 一个红色的头套猛地凑到床底，对上洛基瞬间瞪大的眼睛，模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抓到你咯。” 第254章 祭炼大阵 一阵短促的痛呼声后，密集的打斗声从房内传出，阵阵神力波动将房内的家具在瞬间碾成碎末。一时间，屋内一片尘土飞扬。 洛基心中怒意滔天，他知道自己被这个该死的小孩耍了，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躲在床下，故意出去一趟只是为了戏弄自己！ 好在他伤口中那诡异的黑雾基本已经被他排出，此时除了神力有损，并未有其它破绽。 他冷哼一声，周身神力狂涌，主神级的威压朝着眼前的稚童压去，抬手间极致的寒意直逼对方面门，不仅是地面，连空气中都凝结出狰狞尖锐的寒霜冰刺。 小茹头套后的眼睛却并未有一次害怕，反而划过一道亮光，那眼中的兴奋几乎要凝为实质。 “冰！” 是冰，是她找寻许久的材料之一。 她原本朝着洛基天灵盖抓去的手一收，五指摊开手腕翻动卸了力道，改为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洛基被这一掌打的倒飞出去。 “哐、哐、哐、哐！”接连数面厚重的墙壁被直接撞碎，洛基整个人砸落在倒塌的废墟之中。 “噗——咳咳、咳”他从废墟中站起，擦了擦嘴边溢出的鲜血，阴狠地盯着对面的人。 他没想到这个小孩的肉身已经强悍到这种程度。这种屈辱让他内心的狂怒冲破理智，他再也不想去管那什么昆仑秘宝，就算披上分魂泯灭，他也要将这里变成这小孩的埋骨地。 【绝不能让她成长起来。】 一抹诡计正要从他的掌心升起，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突然顿住了动作。 只见前方地面的碎石与粉尘正在缓缓升起，朝着墙面的破洞处涌去。破洞开始闭合，然后逐渐被填平，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切看似缓慢，但又似乎是发生在瞬间。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时光倒流一般，恢复成了打斗前的模样。 他心中咯噔一下。 “这里不是真实世界！” 对面的人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洛基心思如电，在瞬间已有数十个念头划过脑海，却都被他一一抹去。 他不确定【诡计】在这里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一切本就是虚假的，那么他编织的诡计永远赶不上本就虚假变幻的一切！ 【必须从这里出去。】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绝不能让这具分身毫无作用地死在这里......而且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对面的敌人是谁。 他警惕地看着对面，却发现对面那个小孩又站着不动了，只是任凭那一道道墙重新将他们隔开。 【她想干什么？】洛基看着对面那个红色头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到，她此时一定在那头套下咧嘴大笑。 她在戏耍他，又一次。洛基的脸色阴沉无比，作为诡计之神，一向都是他戏耍别人，还从未有过被别人戏耍的时候！可现在，那种憋屈与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将脚踩在了他的脸上，将堂堂诡计之神的脑袋踩入了泥潭！ “捉迷藏第三轮，再抓到......嘿嘿......就把你吃掉哦。” 小孩的声音从墙的那头传来。 洛基一声不响扭头朝身后冲去。 ...... 太阳之城。 漫天的神力在星辰大阵中飘荡，激起光幕的一阵涟漪。但当那些神力触碰到地面时，却被地面尽数吸收。 此时就连太阳之城的众神也察觉到了不对，即使他们战死，仿佛也无法离开太阳之城半步。他们神力、法则甚至是血肉似乎都被重新吸入了地下。 众神都知道地下是什么，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天空中正与天尊激战的那道虚影身上。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那虚影凌空一闪撤回攻势回到了太阳神柱之上。 元始天尊并未追击，而是眸色凝重地看向下方。 他在阵法上的造诣远高于玉鼎真人，此时看着下方隐隐浮现的法阵，忍不住掐指一算，而后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不仅被人捷足先登，还当枪使了一回。” 玉鼎真人不解问道：“师傅，此话何解？” 元始天尊道：“这光是这献祭大阵就不简单。”他的手指向地面，问道：“你可知这地底下的是什么？” “应是神国本源。”玉鼎真人思索后推测道，毕竟混战至今，尚未发现本源现世，而根据太阳之城的轮廓，地底的确是最安全又最隐蔽之处。 除非控制整座神国，不然就算至高境界的神明出手也无法轻易触碰到本源。 “神国本源是众神神力的根基，也是他们的力量来源。所有神明都与本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在我们之前，想必已有人对本源动了手脚。他利用本源与众神的联系，将众神的神力与法则尽数系于本源，其神力与法则便会如百川归海，重归本源，反哺其力量。” 听到这里，不仅是玉鼎真人，连其大夏众神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太阳神柱上的虚影。 因为只有他，才有能力、有时间准备这样的后手。 “应该不是他。”元始天尊淡淡道，刚才他们交手时，那位眼底的惊讶与不可置信不像是演的，他的目光在下方九柱神剩余的五位身上一一扫过，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只是道： “这样的大阵并非一日可完成，布阵之人一定有长时间接触大阵的机会，且一定是众神信任的，可以连同本源之力的神明。” “那师尊说的不止一道阵法，是这人还留下了什么后手吗？”一旁的广成子问道。他位于十二金仙之首，战力超群，却不擅阵法之道。 “不错，那阵法之下，还有一座大阵，是......祭炼大阵。” 第255章 洛基摊牌 “祭炼大阵？！”周围众神均狠狠皱起了眉头，玉鼎真人更是再次将神力凝聚于眼，想要尽快找出那阵法的阵眼。 “别急。”元始天尊缓缓道，“这大阵是在献祭大阵之下，将献祭后获得的神力进行熔炼，而我们这星辰大阵......”他抬头看了眼上方如同一只倒扣过来的碗的光幕，摇头叹道： “就好比那丹炉上的炉盖，将两座神国众神的神力集齐于此，催动这第二道大阵运行。” “以众神之力催动的祭炼大阵？！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元始天尊缓缓摇头：“再下方的阵法短时间内我还看不清晰，但星辰大阵本就是我大夏所布，随时可以撤离，对于我等并无危险。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不知不觉布下这样一盘棋......所以我才说，我们这回是被人当枪使了。” ...... 昆仑墟。 远处荒芜一人的庭院中闪出一道人影，正朝着这边急速奔来。 司小南定了定神，稳住了表情。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路上遇到追兵了吗？”她上前扶住来人问道，看着对面断了一条手臂的“冷轩”，眼中闪过试探。 “那个小孩果然不简单。”‘冷轩’回答道，“她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也不确定自己的诡计能否欺骗过她，当务之急...... “那我们立即出去吧。”司小南皱眉道，“先离开这里给你疗伤，反正我们已经探查出这里的情况了。” “不，外面说不定有他们的埋伏。”‘冷轩’回答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她随时都会跟出来。” 他此时侧身时刻关注着那个方向，没有注意司小南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僵硬了片刻。 【果然......小安说的对，如果他被附身了，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要拿到秘宝，所以即便到了出口，也不会出去。】 其实在这里遇见安卿鱼时，她就发现原来的出口不见了。但是小安带着她在那入口处踩了几块石头，一个一模一样的通道赫然出现。 小安说那是他们进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出口，为的就是防止进去了之后被秘境困住出不来。 没想到现在却在识别真假冷轩上派上了用场。 “好，我们先找个地方为你包扎伤口。”司小南轻声道。 ...... 竹林内。 “你想远远地跟着他们吗？”安卿鱼问道，一边蹲下身准备将地上的小孩子抱起来，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一愣。 她的眼神幽深，一时间无法看清当中的情绪，而她此时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面罩下，让他无法对其它细微的表情情形推断。 但他心中已隐隐有个猜测呼之欲出。 “你......”安卿鱼声音有些许的颤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不必，他们一定会回到出口的，不是吗？”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与平时天真懵懂截然不同的慵懒，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你是不是已经......”安卿鱼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立即止住了话头。“你会帮我的，对吗？”她问道，语气是与多年前一样的柔和与理所应当。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眼中全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果然，从与雷兽一战时，他便隐隐察觉到她有些异常。可细想之下，那些异常一直都存在，只是之前不够明显，谁都未曾发觉而已。 他相信沈青竹一定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和他一样保持沉默，未告诉其他人而已。 但现在，她的这句话相当于亲口承认了。 她恢复记忆了，她回来了，而他，才是被信任的、独一无二的那个。 他郑重点头承诺：“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为你拿来。” 只要你愿意等一等我，让我追上你的脚步。 头套后的目光静静地注视他片刻，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乖。” ...... 瑶池外。 两道身影披着可以阻隔气息的【无缘纱】，在空中一晃而过，在一处廊道后隐去身形。 这两人正是司小南与‘冷轩’，他们几乎横跨了整个秘境，抵达了昆仑墟的宫殿集群。 “刚才一路我再三确认过，没有追兵，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司小南道。 ‘冷轩’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了道：耳朵没了，洛基应该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司小南心中一凛。 【来了，如小安所料，洛基一定会试探她，为的是想要确认她和冷轩此前是否有背着他交流，而试探之后......就是表明身份。】 她稳住心神，没有回答，而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仿佛是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突然通过这种方式说话。虽然她脸上又显出了然，仿佛是对他行为的妥协。 她在地上写道：“你想说什么？” ‘冷轩’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正当司小南以为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只见他神情突然一变，脸色有些痛苦地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后颈。 “你怎么了？”司小南问道，她站起身想去查看他的情况。 “别过来。”冷轩低吼道。 他面色苍白，几乎在瞬间就已是满头大汗，他死死地按住后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 他放下手，冷笑一声看向司小南，再也没有了和她周旋的兴致，直接开口道：“你已经察觉到我是谁了，对吗？” 他死死攥着满是血迹的掌心。要逃出之前的那个空间并不容易，他为此耗费了相当一部分神力，现在这具身体里分魂的神力不足来时的一半，若是继续这样耗下去，不说拿到秘宝，这具身体很有可能会被冷轩重新抢回控制权。 况且脖子上的伤口......他回想起被那个小怪物从背后偷袭的场景，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当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像是长在了他背上一样无法被甩开。 剧烈的疼痛和一种莫名的恐怖涌上心痛，他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快逃，一定不能被她抓到，否则他将遭受神明从未经历过的恐惧...... 司小南假装怔了片刻，才脸色难看地对着他道：“洛基？！你把冷轩怎么了？！” 第256章 蟠桃园 她眼中的焦急不是假的，神情变化也无比自然。 洛基被体内阵阵剧痛搅得眼前发黑，放在之前，他一定要好好试探并敲打眼前之人一番，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命令道：“你要冷轩回来也可以，替我拿到昆仑墟那件秘宝，否则，我这具分身离开前，必定将他抹杀！” 司小南紧紧握住双拳，将一切的恨意压在心底。 她按照与安卿鱼之前的计划，一字一句回答道：“好，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 小茹循着若有似无的果香，带着安卿鱼回到了辛格被抓的地方。 她朝着之前看到的林子方向走，进入了一处果园。此时果园里没有人，更没有之前隐约的交谈声。 外面一排果树上枝叶茂密，但却没有任何果子。 “这是桃树。”安卿鱼仔细看了叶子和树干判断道，但这些树显然一般，不仅高大挺拔，枝叶繁茂，树干还上缠绕着淡淡的金色纹路， “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蟠桃园？” 他想到之前依稀听见林子里的人说什么“三千年”、“二千年”，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茹点点头，根据果香传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前方出现一片挂满了仙桃的桃树，那些仙桃有大有小，个个饱满圆润，外表泛着淡淡的金光，隐隐又透出当中粉色的仙嫩果肉，令人看一眼便觉得口齿生津，若是一口咬下去，定是鲜嫩多汁，满口生香。 “《山海经》提到过，‘东海之中度索山，山上有大桃，屈盘三千里。’据说蟠桃是天地自然诞生的奇物，拥有夺天地造化的能力，可以在不造成任何副作用的情况下提升实力。”安卿鱼道。说完，他眼中的灰意闪过，却微微皱起了眉。 “我无法解析这蟠桃的构成。” 小茹凑近了其中一个硕大的蟠桃，在鼻尖在快要触及到蟠桃外部闪烁的金色封印前停下。她轻轻嗅了嗅，若有所思道：“这里没有果香，这是假的。” 她说着继续往前走，沿途碰见结满更大果实的桃树也未驻足，直到来到一片果实稀疏的区域，才停下脚步。 “这里才是真的。”她看着周围的桃林缓缓说道，然后晃了晃安卿鱼的手。 安卿鱼的眸中褪去灰色，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递给他一个金色的袋子。 “这是储物类的禁物，等时机已到，我来破开封印，你用最快的时间收集桃子，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好。”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那“时机”指的是什么，默契地抬头看向云端。 ...... “不好！” 最高处仙宫内，王母身旁的黄裙侍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跳。 她看向瑶池某处，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颂颂颂——”五道不同颜色的虹光从瑶池各处升起，瞬间划过天空，朝着瑶池某处飞去。蟠桃园中的两人没有动手，而是心照不宣地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整个瑶池的灵气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朝着那几道流光汇聚的宫殿上空凝聚，那里瞬间卷起一道巨大的灵气旋涡，一只手掌自虚空中凝聚而出。 “看来，棋子已经拖住这里的主人了，”小茹收回视线，看向周围的桃林，“接下来，就是大家比速度的时候了。” 她的话音落下，身形一变，化成一条金色的巨蟒浮在半空。 不，或许应该叫它，腾蛇。 安卿鱼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它，从它身上金光闪闪的鳞片，再到背脊上那一双散发着青芒的巨大翅膀，最后停在它那双红宝石般璀璨深邃的眼睛上。 他的瞳孔先是缩小，然后放大，着迷地看过它的每一寸，蓝灰色的光芒在眼中绽放到极致。 【真美啊。】他由衷地感叹。 ...... 瑶池丹殿内，正在与西王母对峙的洛基看见对方脸色突然一沉，转了转眼睛，脑海中闪过那个戴着红色头套的身影，冷笑着开口：“怎么，应接不暇了？” 但他随即想到，自己此番定也是被当成了棋子，脸色又阴沉下来，狠戾地威胁道： “哼，你我都是分身，你以为我会怕你？只要我今天离开这里，明天四大神国便会联手攻破大夏边境，灭你大夏满门！” 他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司小南，便身形一闪化为闪电朝着外面冲去！ 那两人想要将他当成踏板，也不看他愿不愿意，就算分身身死，他也要将那两人拖下水！ 西王母感受着蟠桃园的结界被破，眸色冰冷，猜到是另外两只藏的很好的老鼠终于现身。但无论如何，丹殿中的秘宝都更为重要，她朝黄裙侍女点点头，随即一步踏空，朝着洛基追去。 司小南攥紧双拳，回想着洛基那眼神中的威胁，某种的恨意与怒火迸发，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又渐渐冷静下来，眼中闪过庆幸与讽刺。 【洛基，这次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司小南抬头看向黄裙侍女，一字一句道：“秘宝，我今日势在必得。” 为了救冷轩，为了杀洛基。 她彻底放开了手不再藏拙，不等几名侍女攻击，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他们当中，只听几声闷响传来，侍女接连倒地。 她的身影消失在丹殿最深处。 “哒、哒、哒”脚步声从丹殿外传来，司小南准备拿丹瓶的手一顿，转向身后，目光中出现了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身影。 “小南姐。”林七夜站在殿中，表情凝重。 ...... “砰！——” 洛基的身形猛地砸落在地上，并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朝后划出十几米，两道深刻的印痕沿途堆积起大片松软的泥土与断枝。 “咳咳、咳......”洛基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站起，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那两人的踪影。 “该死！被他们逃了。”洛基暗恨，恼怒地盯着从半空中落下的西王母。 若不是他这具分身之前已经受伤，还真以为他会怕了她？！ 第257章 与司小南的合作 帕米尔高原。 雪中的狂风有片刻的停滞，随虚空中一阵青芒闪过，又恢复了正常。 两道身影出现在昆仑墟的出口。他们脚下的雪堆中泛起点点星光，被寒风一吹，便如同火苗般缓缓熄灭。 雪堆中看似凌乱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单向传送阵，正是小茹此前蹲在入口处“涂鸦”时画的。 安卿鱼将手中的禁物递给她，里面装了十几颗蟠桃。那蟠桃即便破开封印后，也不像寻常瓜果般容易采摘，且为了防止当中的灵气逸散，他需要用冰霜将其包裹。 洛基等人来的太快，这已经是他能够摘到的极限。 小茹接过来后，从中取出三颗放入另一个储物禁物中递给他。 安卿鱼一怔，小声问道：“是给我的吗？” 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毕竟从寻找到开启封印，再到逃跑，都是她出的力，而他只是负责采摘而已。 “嗯。”她见他迟迟不伸手，又朝他递了递。 安卿鱼至去拿其中的一颗，说道：“一颗就好，我观察过了，这蟠桃当中蕴含的能量非常高，人类的身体短期内无法食用第二颗。” 他没想过存起来慢慢吃。 她直接将东西放在他掌心，“如果我记错，那个隧道里还有你的分身吧。选一具，与本体各一颗，然后一颗用来研究。” 安卿鱼听她主动提到研究，不由地想去看她的表情。她摘下头套拿在手上，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任何介意或勉强。 安卿鱼心中泛起甜意，知道是在高天原的相处让她对他有所改观了。 小茹冲安卿鱼招招手，安卿鱼会意地蹲下身与她平视。 “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开心。”她摘下他的眼镜，与他微微颤抖的目光直接相触，“谢谢你。” 安卿鱼有些害羞地“嗯”了一声，他也很开心，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因为在这段日子里，他也体会到了家的感觉。是有人思念，有人需要，有人陪伴的，家。 小茹看着眼前的人，他真是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之前她以为他只是非常聪明，喜欢做研究，但在人圈中他的种种表现绝不止是聪明那么简单。不管是对神谕使还是对太阳本源的研究成果，都向她展现了他独一无二的价值。 这样的人能为她所用，未来一定能带来更多助力和可能性。 两人这边正气氛很好地说着话，一旁的雪地中的光芒再次闪动起来。 “砰——” 一道人影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她闷哼一声以背脊抢地，手中紧紧抱着两只丹壶以防破碎。 “小南姐。”安卿鱼上前将她扶起。 司小南此时满身是伤，鲜血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伤口在低温下缓缓被冻结。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孩，目光在触及到她的脸时怔了怔，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原来你是......难怪冷轩说你并不简单。”她握紧手中的丹瓶沉声问道：“你们有把握救出冷轩的，对吗？” 安卿鱼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一旁的小茹轻声道：“是他被附身在先，我决定出手在后，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次合作。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自己。” 司小南闻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眼前之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并非一定要给自己承诺。 她没再多说，递出了手上的丹壶。“这是我在丹殿里抢的，传闻中的永生不朽丹被一分为二，只剩下了永生丹，”她晃了晃两只丹瓶，里面均传来了丹药滚动碰撞壶壁的声音，“我从另一只丹瓶中换了一颗毒丹过来。” 小茹接过丹瓶问道：“你准备骗他吃下有毒的？” 司小南点头。 “以身做饵？” 司小南没有回答，但是神情显然是默认的。 小茹轻笑了声，原本应该是孩童充满稚气的笑，在此时听来却有些阴森。 【愚蠢。】她最不喜欢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在她看来，自己的生命才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但她没有给别人讲什么大道理的习惯，也不会去问这样做的成功几率有多少，只是建议道：“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在两颗丹上都下毒？” 司小南一怔。 “只要将两颗丹中都加入致命毒素，不就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吗？而你只需要提前吃下解药不就可以了吗？” 她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拿去当赌注，去赌别人摇出骰子的大小。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将骰子全部碾碎。 司小南张了张嘴，她倒是没想过要将永生丹也投毒。 她看向安卿鱼，后者点点头，接过了丹瓶...... 片刻后。 一道黑影出现在法阵之上。他刚一落地便朝着大夏边境急速冲去。 迎面而来的狂风将他的衣摆吹起，他整个人仿佛是风雪中的猎鹰，以惊人的速度眨眼便消失在雪地间。 就这样跑了许久，前方隐约可以看到边境线。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本以为今天分身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那大夏神竟然没有追出来，沿途也没碰上任何追兵。 就在他快要接近边境线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小孩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该死！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孩！”他暗自咬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只要能进迷雾，他就有把握能甩开她。 下一秒，脖子上的伤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 洛基双腿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无力再迈开脚步，整个人却仍然维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往前扑倒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方才停下。 他听见有脚步声在一步步靠近，那双在他看来诡异又恶毒的玩偶的鞋子再一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就如同他躲在床下看到的视角一样。她是故意等在这里的，故意想要在他升起希望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抓到你咯。” 随着一声稚嫩的童声传至耳畔，一只手朝着他的天灵盖抓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风雪中。 他的灵魂仿佛被一阵强风席卷，被生生从冷轩的体内抽出，然后被聚拢在一小团巴掌大小的飓风内，飘落到了那个小孩手中。 “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一定要藏好了。”她轻声说。 第258章 太阳之城破灭 太阳之城。 神柱坍塌，城墙碎裂。 无数神力交织碰撞，最后汇聚成汹涌的神光洪流涌入地下。 太阳之神的目光在其余众神身上一一扫过，参与修复本源的只有眼前的几位主神，到底谁才是暗中对本源下手的那个，又或者说......有几个？ 他的目光中带着炙热的杀意，仿佛只要发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将那位神碎尸万段。 但他却没发现，包括几位主神在内的所有神明，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异样。也许在他们心中，只有眼前这位至高神才有能力、有时间也有足够的理由在这本源中布下这祭炼的阵法。 毕竟他们牺牲之后，只要神国本源还在，他就可以重建神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以拔除。 大夏众神发现对手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斗志，那种想要以自爆来同归于尽的气势似乎突然被卸了去，与大夏神战斗时更是变得消极与被动。 有几位已受重伤到达极限的太阳城神明更是放弃了抵抗，任由周身的神力回归本源。 原本凝聚的气势此时犹如一盘散沙，再也难以汇聚成型。 元始天尊见状捋了捋胡须，感叹道：“不仅心思缜密提前布局，还擅于攻心......有如此心计与谋略，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势力，希望与我大夏是友非敌啊。” 太阳之神看了一圈并未找到有嫌疑的神明，便将目光投向了元始天尊。 “好一个大夏，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声东击西，明面上攻打阿斯加德，实则来打我太阳之城。 没想到你们早就在之前抢我们本源之时就暗下毒手！” 他知道这种情况的概率其实很小，近乎于零。但眼下若怀疑不除，此战便真的是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元始天尊笑了一声，看破不说破，而是淡淡道：“放弃抵抗吧，你们已无胜算。” 与其争辩，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对方彻底没了士气，毕竟还要为应对此后其他神国的进攻准备战力。 就在这时。 “轰！！——” 一阵巨响传来，只见几位主神正后方的星辰大阵，突然被从外部轰出一块巨大缺口！ 一柄暗金色长枪从缺口中猛地抽出，持枪之人身形一晃消失在迷雾中。 在场众神面色俱是一变！ 那洞口对准的方向，赫然是大夏！ “守住那道缺口！”玉鼎真人反应过来，立即对着靠近缺口的大夏神大喊道。 几位主神与周围的神明面色一喜，如果可以生，谁又会选择死？ “冲出去！”天空之神大喊一声，与其他几位神明朝着缺口冲去！风神修眼中闪过阴沉，他拳头攥紧，并未当即离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场中央的太阳之神。 他的这一番神情与举动反而排除了太阳之神对他的猜忌。 毕竟留下来意味着要献祭，背后之人一定是与刚才破开大阵之人一伙的，很可能就是最开始逃出去的那几位柱神，比如说......天空之神。 太阳之神的目光中闪过狠厉，他朝修甩出一柄金色长矛。 修接住长矛，看向太阳神。 “去杀了那个叛徒。”太阳神森然开口，随后将笼罩在大阵上空的烈阳压缩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光球，以闪电般的速度移动至缺口的方向。 附近想要阻拦的大夏神急忙后撤，风神修的身前被开辟出一条由太阳神光铺就之路。 “谨遵太阳圣旨。”修领命，化为一阵风消失在缺口。 “糟了，跑出去的那几个神，往大夏西侧边境方向去了。”广成子脸上浮现焦急之色，就算他们如今内讧，但难免不会在之后向大夏报复。 现如今大夏内坐镇的神明只有西王母和姜子牙，而姜子牙远在上京，短时间根本赶不过来。 玉鼎真人眉头紧锁，思虑之后开口说道： “不用太过惊慌，大夏就算没有我们，也没有那么脆弱。派出速度快的神去追击，剩下的负责将其余太阳城神明全部剿灭。” 他看了眼下方的大阵，思忖道：“再说这背后之人既然有如此长远的筹谋，未必不会有后手。眼下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几位神此行去大夏......哼，这一路可未必太平。” 太阳之神转身看向大夏众神，眼中满是狠厉：“大夏今日毁我神国，他日定被其它神国屠戮殆尽，我等着那一天！” 说罢，他猛地双掌合十，那一轮烈阳光团再次被极致压缩，几乎转瞬间就变成了篮球般大小。其发射出的光芒已接近极致，若有主神之下的神明注视一眼，定双目失明。 就连太阳之神的眼头也流淌出了鲜血。他面色苍白，脸上的血迹让他的神情更显狰狞与疯狂。 “不好，撤掉星辰大阵！让众神后退！”元始天尊大喝一声，周围所有金花汇聚成一朵，朝着太阳之神的方向绽开巨大的花瓣。 “去死吧！”太阳之神大吼道，双手举过头顶，一柄散发着法则气息的权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握紧权杖，尖端朝着大夏众神撤退的方向猛然划下！ “嗡——” 被压缩的光团散发着恐怖的能量，在太阳法则的加持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对面疾驰而去！ “嘭！！！”光团与金花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在太阳之神倾尽所有神力灌注之下，只听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金花的几片花瓣上都出现了清晰的裂纹。 而在太阳法则之力下，裂纹仍在不断增加。 “哼。”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手中掐诀，一缕缕金色的丝线从天庭中蔓延出，在天空中凝聚成一把巨剑。 这把巨剑赫然就是当初天庭斩灭高天原的那把本源凝聚成的剑。 元始天尊手握巨剑，凌空一步踏出，直接来到了即将碎裂的金花之前，迎面朝着那光团一剑挥下！ 第259章 洗髓印 当一场足以毁灭方圆数百里的能量余波朝周围扩散之时，已撤回天庭内的大夏众神隐约间都听到了某种类似于机括启动的声音。 从能量余波中闪出的元始天尊眸色一深，终于明白了隐藏在那祭炼大阵之下的阵法到底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整座棱锥形态的太阳之城从内部开始寸寸崩碎，然后不断收缩、挤压。与此同时，虚空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揉捏拆解成了数个的零件，而后重新拼接组装，最终变成了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立方体。 而在这过程中，那能量余波仿佛变成了养料，被那一小块立方体尽数吸收。 元始天尊凝眸打量着那立方体。 其表面已然褪去了太阳之城原本的亮金色，通体深红，犹如凝固的血珈。而那血珈之内又隐隐似有神秘的图案流转，那些图案......元始天尊微微眯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那图案似乎是一张张人脸，仿佛稍一凝视久，灵魂就要被吸入其中。 立方体在原地旋转片刻，便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转瞬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欲要闪身去追的大夏神被元始天尊拦下。 “不必再追。除了太阳之神，此神国中的其他神明均已陨落。” “师尊，那神器......”玉鼎真人不知道用神器形容那立方体是否恰当，因为他刚才一瞥之下也差点心神失手，且那东西的祭炼方式委实......过于狠辣了些。 “此人不仅能隐忍，而且行事果决狠辣，心性绝非常人。我大夏如今强敌环伺，若无必要，不可轻易树敌。至于那逃走的太阳之神......”他刚才已经看到了从那魔方中延伸出去的一条线，那分明是太阳之城本源延伸出来的线，凭此线完全可以追踪到任何一个出逃的神明。 “他逃不了的。”元始天尊缓缓说道。 ...... “嗖——”一只精巧的血色立方体划过天际，转瞬间消失在漫天黄沙与迷雾中。 地下室中的唐婉茹睁开眼睛，掌心朝上，将血色立方握于手中。 她指尖轻抬，那立方体就悬空浮起，顺从地在指尖上方旋转变换，丝丝缕缕的黑雾与血色从她掌心涌出，与那立方体的表面融合交汇。 在这昏暗寂静的地下，那立方体自由地改变着形态，时而重新变回四棱锥，时而棱角弯曲朝中间聚拢成一颗球体，时而又从内向外卷开片片‘花瓣’，如同一朵绽放的血色莲花。 它在模拟着吞噬过的神国、神器乃至神明真身。 唐婉茹打量着手心的立方体，没有说话。 “看着不错，至少外观已经近乎我曾见过的‘洗髓印’，只是不知道经你改良之后的功效如何。”黑雾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天欢。 “试试就知道了。”唐婉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掌，汇聚出浓郁的黑雾。她看着那黑雾中至今无法被同化的红色血线，将其注入血色莲花中。 血色莲花的花瓣一片片收起，变成一朵花苞，而后不断地在几种形体中变换，最后变成原本的立方体形状。 那立方体表面的纹路变化，犹如螺旋般旋转展开，露出当中一枚血色晶石。 唐婉茹将晶石拿起，指尖用力一捏，晶石中的血色消退，晶石化成了粉尘随风飘散。 她感受着体内猛然暴增的精神力，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满意的笑。 “成了。”“不过此番算是让大夏众神替你背了弑神因果，而你却不费一兵一卒炼成一件魔器，不担心大夏追究你的算计吗？” “我用早已准备好的阵法炼制自己的武器，怎么能算是算计呢？” 一声轻笑在地下室内响起，黑雾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咳咳咳咳......”太阳之神在身旁之人的搀扶下坐下。 他看着掌心吐出的鲜血，惨然一笑。没想到自己一心想着吞并大夏后成为这世间顶尖的神国，却到头来被大夏众神围剿，连神国本源也不知所踪。 他的身体在与大夏天尊的一战中已然濒临极限，再无回旋余地，只盼逃出去的风神能将叛徒斩杀，好让他心中出口恶气。 至于那叛徒背后的人......无非就是那几大神国的势力。哼，他们若是团结一心，定然能压大夏一头，但若是各怀鬼胎......此后也未必能在在大夏讨得好处，且看着吧。 他看着附身跪在一旁的人，淡淡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来救我，比非图。” 被一个随手能捏死的蝼蚁所救，他的心中升不起半分感动，只有无尽的耻辱。 比非图没有抬头，声音中全是恭敬：“我是您的代理人，我比所有人都希望您安然无恙。” 这倒是事实。 “你有什么想要的。”太阳之神问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比非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主动提起了另一件事：“我最近打听到了有至少另外两拨人在探查【王之宝库】的信息。” “哦？”太阳之神来了点兴趣，若是可以拿到宝库中的......说不定他的身体还能有恢复的机会。 “他们分别来自阿斯加德与北欧。我想再放出些消息让他们主动来找我，只是......” “你想要【王之宝库】的更多信息。”太阳之神道破他的意思。 “是的。”比非图回答道。 太阳之城作为与大夏同样古老的神系，知道的东西远不是阿思加图那些神系可比的。 太阳之神审视了他片刻，在强烈的咳意与神力流逝的虚弱之感再次席卷而来时终于缓缓开口道：“相传【王之宝库】中保存着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4件至高神器，当年他就是凭着这4件神器，让苏美尔神系忌惮不已。在苏美尔神系灭亡后，本该归位的法则却......” 太阳之神话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宝库之内不允许神明进入，以你如今的实力，从那群代理人中拿到那四件至高神器也并非不可能。” “还有别的吗？”比非图匍匐在地继续恭敬问道。 “知道这些就够了。”太阳之神强硬道，至于法则并不是这些凡人配知道的事。 “好的，我明白了。”比非图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 而随着他的起身，原本被他的身体遮盖住的地面显露了出来。 风将地面的黄沙吹散，露出了其上狰狞的黑色纹路。 “这是？！”太阳之神的余光瞥见后神情猛地一怔，正要起身却是眼前一黑，视野之中只剩下比非图缓缓抬起头后，那抹定格在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260章 螳螂捕蝉 迷雾。 从星辰大阵冲出的太阳城众神如道道流星划过天际，疾驰了一段距离后，猛然停下了脚步。 生命女神艾希丝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太阳之城的方向，喃喃道：“本源碎了......” 领头的天空之神心头一沉。 即便他们这么努力地逃出来了......最终也还是难逃一死。 先给人希望，然后再让希望破灭的感受，比一开始就面临绝望更让人无法接受。 在场的众神也尽是颓色，本源碎裂之后，他们的境界将逐渐跌落，直至跌出神境，成为普通的凡人。 对于他们来说，那比让他们死了更可怕。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天空之神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大夏的方向，“既然如此，不如冲去大夏杀个痛快！” “万一大夏有神明坐镇怎么办？城内的大夏神肯定很快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被他们包围了......不过，修没有逃出来吗？”雨神问道，她和风神的关系比较近。 “大夏天庭倾巢而出，目前只有一位神明坐镇。如果你们想报复，现在去大夏正是时机。”迷雾中传来一道声音，众神立即警觉地看过去，发现是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一把暗红色长枪，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生命女神艾希丝眼眸一凝，见周围再无别的身影，沉声问道：“洛基，阿斯加德的援兵呢？” 洛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虽然大夏重视凡人，但即便你们速度再快，赶在他们追来之前也杀不了几座城池......” 说着他话音突然一顿，看向众神后方。 众神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迷雾中走出来，周围的风声猛然一静。 “修，你怎么也出来了？”生命女神道。 “怎么，只许你苟活，不让我求生？”修背在身后的手中金芒消失，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雨神闻言皱眉看向生命女神。 “你！”生命女神皱眉，周围神力威压一阵激荡。 眼看着平时就不和的两位神明又要吵起来，天空之神努伊特站出来制止：“好了，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边。我们先听听他想说什么吧。” 洛基露出一个假笑，仿佛对刚才的小插曲视而未见，他掂了掂手中的永恒之枪，对众神道：“大夏神在西侧边境设有镇国神碑，是他们为了保护凡人而设立的，只要碑碎，迷雾便可瞬间入侵大夏，到时候......至少亿万的凡人会因此丧生，你们正好可报那灭国之仇。” 众神脸上都有心动的神色，彼此对望一眼，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就听风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庭先去的是阿斯加德，阿斯加德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等洛基回答，就继续说道：“想必已经出事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你来......所以不是我们报仇，而是你和我们一起报仇。你不会只想着让我们当炮灰吧？” 他不这么说还好，本来太阳之城众神还没觉得什么，但他这么一说，便让众神觉得自己成了洛基的棋子。对于同为主神的另几位神明来说，这是严重的挑衅。 洛基脸色阴沉下来，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位能力并不出挑的风神身影。他们此前并未见过面，传闻说他阴险狡诈，看来不假。 而站在众人身后的修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他打量着洛基，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灼热。 【原来本体在这里。】 洛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面之人的目光有些熟悉，但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未多想，而是在众神怀疑与审视的目光中回答道：“阿斯加德如今乱成一团，我要回去主持大局，没有办法参战。”“不，你有。”风神不等洛基说完，快速地打断他，“你可以将永恒之枪借给我们。如果是大夏众神所铸的神碑，我不觉得凭我们几个能轻易地打破。” 随即他话音一转，意有所指道：“还是你希望，我们祭献出自己的神力和神躯......就像刚才在大阵里一样？” 此话一出，彻底忍了众怒。 另外四位主神在一瞬间变了脸色，齐齐看向洛基。风神修一挥手，他们便默契地身形一闪将洛基围在中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洛基咬牙切齿道。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何曾有过被别人算计的时候！这几日还是分身与本体接连被算计......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意思显而易见。”风神面无表情地道，“在我们五个围攻下，你只有一次出神器和编制诡计的机会，而你一旦选择其中两位攻击，剩下3位一定会将你击杀。 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将永恒之枪交出来，要么，死。” ...... 片刻后，几道身影飞速朝着大夏而去。 迷雾中传来几句模糊的交谈声。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强迫他和我们一起去攻打大夏？”其中一位次神问道。 另一位次神看着前方五道身影，轻声回答：“他一心拿我们当枪使，如果把他一起带去，还要随时提防他背后下手，不如不带。”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凭我们五位主神三位次神，难道还拿不下他吗？” “来不及的，听说他的诡计法则是出了名的难缠。而且大夏肯定已经派神追出来了，如果不是修大人在，我们根本不可能甩开他们。” 被提及的修在众神最前方催动风之法则急速飞行，他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天空之神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永恒之枪，心中闪过不甘，但想着当下还要靠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大夏边境，原本正在雪地中走着的小茹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后方。 背着冷轩的安卿鱼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眼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迷雾。 “怎么了？”安卿鱼问道。 “有外神来了，你先带着这个人回去，然后通知其他人过来。” “那你呢？”安卿鱼心中担忧，不愿意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她怎么会为了别人以身犯险，当然是保存实力躲起来了。 这具分身尚未登临神境，对付洛基一个还好，直面四个主神加三个次神，未免太过冒进了些。 更何况，她手中还暗藏一张王牌。若能巧妙运用，这场仗或许会以远超预期的速度画上句号。 至于那个打破大阵坏了她好事的洛基，她必要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我会保护好自己，别担心，快去吧。”她抬起脸，冲身旁的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第261章 黄雀在后 帕米尔高原。 喀玉什边防连外。 一排排新兵整齐地站立在风雪中，披着深红色斗篷的林七夜正在向众人公布本次考核的结果。 【夜幕】小队其余几人站在后方有些心不在焉。 “副队还没回来吗？”江洱问道。 “拽哥和老曹已经分头去找了，如果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让江洱通知我们的。”百里胖胖晃了晃手中的对讲机。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迦蓝有些担忧。 百里胖胖摇头道：“应该不会，七夜说他没有在昆仑墟的出口附近发现任何打斗痕迹，而且卿鱼带着小茹，肯定不会轻易让自己置于险地。” 他的话音刚落下，远远地便看到皑皑白雪中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百里胖胖眼睛一眯，立即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卿鱼！” 林七夜闻言，立刻止住话语，转身望去。见安卿鱼行动自如，丝毫不像受伤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松。再远远瞧见他背上还背着个人，猜想是小茹，紧绷的心神也随之彻底放松下来。 “江洱，和拽哥他们说一声，就说卿鱼找到了，让他们回来吧。”林七夜对江洱道，然后快步走向安卿鱼。 安卿鱼在雪地中急速狂奔，他的速度很快，周围一望无际的冰雪让他对冰的运用提升到了极致。 “卿......”等他跑近，众人才看见他背上背着的分明是个高大的男人。 林七夜快步上前，替喘着粗气的安卿鱼将背上的人扶下。那人原本垂着的头仰起，林七夜才发现竟然是位熟人。 “冷轩？！”是了，刚才他在昆仑墟中就在想与小南一起离开的冷轩去哪了，他急忙问道：“卿鱼，是怎么回事，小茹呢？你怎么和冷轩在一起？” 安卿鱼没时间解释冷轩的由来，而是抓住他焦急开口道：“有外神来犯，很快就要从西侧山脉进入大夏，小茹还在那里！”“什么？！” 对讲机那头的沈青竹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挂断对讲机快速地朝着边境赶去。 林七夜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快速吩咐道：“胖胖、江洱你们立即带着新兵回营地，迦蓝、卿鱼，你们两个和我走。老曹，你在中途和胖胖他们汇合，一起护送新兵回去。” 几人各自领命分头行动，对讲机那头的曹渊却迟迟未传来应答。 “老曹？老曹？”林七夜皱眉喊了一声。 对讲机亮起，那头传来呼啸的风声，曹渊的声音隐隐传来：“七夜，我离西侧很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林七夜略一沉思，目光朝新兵的方向扫过。 【这些都是大夏的未来......江洱毕竟没有实体，如果真的出事，胖胖一人未必护的住......】 “迦蓝，你和胖胖送他们回去。”他开口道。 “七夜，可是我的不朽......”迦蓝想说些什么，被林七夜抬手打断：“没有可是，这个任务同样重要，等到将他们平安送回营地后，你们再以最快的速度来和我们汇合。” ....... 一刻钟后。 迷雾边缘。 “洛基的消息没错，只要靠近这一侧就能感知到那块碑的存在。” “哼，只要毁了它，大夏边境的迷雾就能瞬间侵占大夏，到时候生灵涂炭......哈哈哈哈我已经能想象那群大夏神回来时看到这一切的表情了。”生命女神略带癫狂地笑了起来，语气阴森：“没有了信仰之力，他们被其它神国毁灭不过是时间的事，这就是他们毁我神国的代价。” “何方宵小，大言不惭。”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众神看去，只见一位披着鎏金紫纹神袍的美妇人自虚无中一步踏出，手持昆仑镜，拦在了众神面前。 “哼，凭你一个不到至高的神，还想拦住我们？”天空之神冷冷道。 “还有我们。”风雪之中，一道声音从后方传出。太阳之城众神看去，只见那大夏神明之后还露出4道披着深红色斗篷的身影。那斗篷如同鲜艳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点燃。 林七夜几人在看见站在众神之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俱是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心头微松。 看来她应该没有危险，这样的话......对面的敌人有一位算是‘自己人’。 “一群蝼蚁，就凭你们？”大地之神冷冷道，手握成拳朝着地面隔空挥出，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巨大裂缝朝着周围迅速蔓延。雪地震动，连同远处的山脉也传来轰鸣声，下一秒，滚滚白雪如同洪流般朝着山下冲去！ 与此同时，一道裂缝在朝外延伸时被中途拦截，裂缝一分为二变成弧形绕过阻碍，中间一块巨大的空地便突兀地显现了出来。 在地底愈发强烈的震动下，那块空地仍巍然不动，只可惜上面立着的一座黑色神碑却被迫显现。 “修，去毁了他们的神碑。”天空之神转头对着风神说道。 修的目光与林七夜几人短暂的交汇，随后移开。 “交给我。”他手中的黑色长枪一转，反射出幽幽冷光。 西王母冷哼一声，手中昆仑镜冲天而起，一束光从中射出，将对面众神笼罩其中。 天空之神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冷冷道：“动手。” 第262章 背后黑手＊2 除了风神外的4名主神外加3名次神同时动手，澎湃的神力撞击昆仑镜。王母立即脸色一白，眼睁睁地看着昆仑镜被掀起一角。 “她撑不了多久！”天空之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的眼中闪过得意，对着身后众神指挥道：“继续输入神力，不要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更加汹涌的神力从众神体内涌出，疯狂地撞向昆仑镜。 “咚——！！” 昆仑镜剧烈地震颤着，光柱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消融，直至消散于无形。 王母连续后退数步，接住了倒飞回来的昆仑镜。 “我们去拖住她，修，务必毁了他们的神碑.......呃！！”天空之神的话未说完，一根金色长矛直接从他背后刺入，神血沾染上金色的矛尖，从他的胸前贯穿而出。 在场众神皆是一愣。 他们看向那金色长矛，再看向手持长矛站在众神身后的修，表情从惊讶、不解再到怀疑，最后转变为愤怒。 “你！！”生命女神眼中燃起惊天怒意，正要出手，就见修将那金色长矛在天空之神身体中一转，又迅速拔出！ “呃呃啊啊！！”天空之神全身剧烈一震，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满天的神血被长矛连带而出，撒了旁边的雨神一脸。 修先发制人：“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 他毫不畏惧众神愤怒的目光，将手中的金色长矛高高举起，“这是太阳之神的圣旨，哼，我奉圣旨追出大阵，就是为了击杀这个叛徒！” 太阳城众神皆是一愣。 叛徒？他们看向倒地不起鲜血流了一地的天空之神，又将目光转向风神手中的金色长矛......那的确是至高神器——曜日天矛。 它由太阳法则碎片所化，通体金色，在顶端还镶嵌有一颗太阳精石，象征着太阳之神至高无上的力量，与太阳权杖并列为他们神国的两大至高神器。 他们从未见过那位将武器给过别人，难道真如风神所说......天空之神是叛徒？ 众神的目光渐渐迟疑起来，尤其是雨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修的身前。 “可你也不能在这当下就......”生命女神皱眉斥责，此时正是攻打大夏的关键时刻，天空之神在破除昆仑镜时并未有任何异常，现在突然没了一个战力不是对他们都不利吗？ 但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修开口打断：“你的意思是，太阳之神的旨意不是最重要的对吗？我早该想到的，叛徒说不定不止一个。” 他在众神震惊的表情中将长矛指向生命女神，“你和他走的最近，也是第二个逃出来的，你的可能性也很高。” “你疯了，你在公报私仇！”谁都知道他们俩关系不好，在这个当口在她身上扣帽子，是想给大夏神喘息的时机吗？ “是你！”生命女神恍然大悟怒吼道，“一定是你，你才是......” “唰——”一边暗红色长枪被修猛地朝王母的方向掷出，太阳城的众神并未阻拦，而是下意识将心中的疑惑减去了些，毕竟那永恒之枪具备了“百发百中”的特性，如果修是奸细，他怎么会朝王母出手。生命女神微愣，同样没想到修竟然突然又对大夏出手，他到底是哪一边的？难道是奥林匹斯？...... 他们都忘了风的特性：风向多变，风随意动，皆在风神一念之间。 王母看着迅速接近的散发着至高级神器气息的长枪，本想将同属至高的昆仑镜置于身前抵挡，却发现那枪头灵活地一个翻转，划破空气，行动间不仅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反而在风的反向推动下，眨眼间击穿了生命女神的心脏！ “唰——”枪体穿堂而过，回到了不知何时已站在大夏一侧的修的手中。 “已经忍你很久了。”修淡淡道，转动枪柄将上面的血滴抖落在白雪中。 这场变故来的太快，快到众神只能被动地看着它开始、转折然后结束......所有人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母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林七夜他们附近的修，与林七夜目光对上，眸光微闪，轻轻颔首。 反应过来的太阳城众神瞬间哗然，接连损失两位主神级战力，三位次神已是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此时天空之神的身体已化为光点，被一条带着黑色丝线缠绕住拽入了虚空。 而生命女神被永恒之枪贯穿心脏，即便她调动体内所有的生命力试图将其修复，也只是收效甚微。 毕竟永恒之枪的枪柄是由世界之树的树枝所制成，虽然其中蕴含的生命法则弱于生命女神，但上面叠加了风之法则与阿斯加德至高神奥丁的神力，其伤害足以让她无法仅靠生命法则复原，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神力流逝殆尽。 生命女神眼神中满是怨恨与后悔，其实此前在路上她就已经和天空之神暗中达成合作，等修打碎神碑后就借机将其除掉，只要吸收了永恒之枪中的生命法则，她便不会跌落神境。 此后她将会庇护天空之神，与其一同加入别的神国。 但现在......她看着那虚空中再次探出的黑色丝线，眼中的所有情绪皆褪去，只剩下惊恐。 “你才是叛徒！！”大地之神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推了一把满脸鲜血、仍在怔愣中的雨神，对着身后的几位次神道：“你们去拖住那个大夏神，我去杀了这个叛徒！” “要想动‘他’，先过我们这一关。”【夜幕】小队众人站成一排，将风神护在身后。 这一幕真是荒诞至极，让大地之神嗤笑出声：“堂堂神明，竟然躲在蝼蚁身后，那我就先灭了你们这群蝼蚁！” 他周身神力猛然爆发，迎面朝着【夜幕】小队冲来！ 身后的雨神与次神同时飞出，冲向一旁的西王母，一场混战瞬间点燃！ 与和林七夜几人交手后，大地之神才发现这群凡人并非如他想象中的简单。 他们各自的能力都出乎意料地强，且配合默契，四对一让他一时间竟然也讨不了好。就在他一边攻击一边还要提防着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修时，一道身影凭空踏出，落在了雪地之上。 霎时间，漫天的风雪被定格，连大地震动起伏间掀起的泥块也停滞在了半空。 一道披着灰色斗篷的高大身影牵着另一道矮小的红色身影从飞雪中缓缓走来。 第263章 时间之神 他没有戴面具，目光沉静地在战场中扫过，落在被【夜幕】包围的大地之神身上。 “锵——！！” 四道快到极致的刀芒矩阵在风雪中放大，瞬间斩断了大地之神的四肢。 与此同时，被他牵着的那道小小身影已经来到了沉默垂头的风神身旁，从他手中抽出了金色长矛。 感受到太阳法则的金色长矛迸发出耀眼的光。 “呼——” 风雪恢复，风神睁开了眼。 “嗖——” 永恒之枪再次从空中划过，来不及恢复的大地之神彻底没了气息。 西王母趁着敌心大乱之际，一举将雨神拿下，剩余3位次神见状欲逃，均被林七夜与王面几人联手围剿，而后被西王母逐一击杀。 一场原本漫长而激烈的鏖战，出乎意料地迅速落下帷幕。 “有没有受伤？”沈青竹闪至小茹身前，拉起她的手前后打量。 小孩听话地在原地转个了个圈，然后笑眯眯地喊他：“沈青竹。” 沈青竹的动作僵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她，等到看清她眼底的狡黠时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你......”沈青竹哑着嗓子，“你全都想起来了？” 他眼眶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对面的人点点头，然后抬手摸了摸他鼻梁上的痣。 一股酸涩瞬间涌上沈青竹的眼眶，让他的眼睛立刻有些湿润，他伸手想要摸摸对面人的头，又意识到什么收回了手，这时他听到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连忙低头想要掩饰泪意。 一只手替他轻轻拭去。 沈青竹感受着脸上的触感，又抬起了头，感觉之前在樱花国受的“委屈”与“不公”全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他朝后方瞥了一眼，眼中带了一丝炫耀的意味。 林七夜看着两人之间的熟悉与默契，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明明他们才是最早认识的......】他握着斩白的手指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的照顾，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办，要先和大家告别了，也许不久之后还会再见。” “你要去哪里？”林七夜上前一步问道。 “走之前，不如先把我瑶池的东西留下。”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西王母踏空走来，瞬间便到了众人跟前。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镜片后的眼中满是防备。他是在场唯二知道西王母在说什么的人了。 “娘娘，这当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林七夜上前一步，将正在被西王母打量的小孩拦在身后。 “好歹我也算为保下镇国神碑出了不小的力，怎么，连区区一点俗物娘娘都要和我算清楚吗？”小孩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与尴尬。她早就知道百里家的禁物未必能够阻隔蟠桃的灵气。 手中的金色长矛并未收起，她屈指一弹，一阵嗡鸣声响彻周围，一股灼热的气息锋芒毕露。西王母在那根长矛上打量片刻，然后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风神身上扫过，又想到了此前陨落的几位太阳城神明，神力皆被那诡异的黑线吸走…….这面前的小孩也许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她拦下她其实是想问清楚她是如何办到的，又是如何让一届主神任她操控的，毕竟她看上去分明只是人类。 但…….她看着眼中带着请求的林七夜和一脸防备的其他几人，心中又升起了犹豫。这些都是大夏人类的顶尖战力，若是之后与天庭有了龃龉，对大夏绝非是好事。况且此后大夏必定会面对数大神国的敌对，多了一个看不清手段的朋友，总比敌人强。 罢了。 “你走吧。”王母回答道，然后移开了目光。 小孩轻笑一声，转身朝迷雾走去，风神跟在她的身后。 这时，又有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王面？！”众人惊讶，原本有些失落站在原地的沈青竹更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想跟上。 林七夜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需要【假面】的队长帮一个小忙，先向守夜人借用一段时间。”小小的身影脚步未停，眨眼间带着另外两道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 迷雾。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多大的风险？”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面仍然忍不住开口。 “说与不说对这件事情有帮助吗？”小孩反问道。 王面一时沉默。 风声渐起，在三人即将消失在原地时，一股停滞感笼罩了整片空间。这股感觉中包含了时间法则之力，连风神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王面与身旁之人对视一眼，双方都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 “走吧，应该是他来了。” 两人朝前约莫走了几分钟，便见到不远处迷雾笼罩的雪峰山顶静静地站着一位黑衣老人。他拄着拐杖，面向悬崖，注视着连绵的雪山。 “东西带来了吧？”老人淡淡道。 王面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在她颔首后才点头回答：“是的。”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碎了一角的碧绿色玉片，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更早来找我。” “你当时在天庭重塑肉身，此后又为了稳定灵魂在昆仑墟躺了那么久，你觉得我有机会来找你吗？”老人转过了头看向王面。 他的眼中是一道头尾交织的圆环，仔细看去，那正是类似在渔村见过的时间闭环，不过当中时间法则气息的浓郁程度堪比成千上万个渔村闭环的叠加。” “你和天庭有矛盾？” “我只是不想离那位太近，这叫相互尊重。东西给我吧。” 王面攥紧手中的勾玉，深吸一口气，开口：“我要一段时间法则。” 老人眉头皱起，但他知道王面已经重塑肉身，现在的他年纪看上去就与当初被他从卡车下救下的少年一样大，甚至眉眼还要更加精致些。 以他如今的身体，的确有成神的资格。 第264章 她的计划 但老人还是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法则都已被众神分割融合，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法则可以给你了......” 突然，迷雾中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听说被献祭了所有子嗣的黑夜女神倪克斯已经回到了奥林匹斯，现下奥林匹斯分为两派，争斗不休。” 王面在听到这声音瞬间猛然回头，在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时，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婉茹......”他的呢喃才刚刚散在风中，那道身影便已经到了近前。 王面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 “咕隆隆——” 天上浓厚的云层间传来几声低沉而厚重的轰鸣。 时间之神眼睛微眯，抬头看了一眼，再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中便褪去了漫不经心。 “你是谁？” 唐婉茹没有回答，继续道：“而倪克斯之所以能与宙斯分庭抗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一位拥有剑道法则的大夏神从旁协助。”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让这位大夏神离开奥林匹斯，但与之相对的，您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一小部分时间本源。” 时间之神轻哼一声，“你尚且自顾不暇，还能有精力来管其它？”他看一眼天空意有所指。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人体内的气息狂暴，似乎有许多股截然不同的强大力量在翻涌，想要冲破桎梏。 她此时看上去似乎是人类，但境界一直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仿佛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 以他的层次与时间法则的特殊性，对天地间的共鸣与预感远非其他神明能比，此时天现异象，未尝不是一种警示。 唐婉茹轻笑一声：“时间法则果然是众多法则中极为玄奥与特殊的存在。不过我如何，自然有亲近之人替我操心，”她看一眼乖乖站在一旁的王面，时间之神见状冷哼了一声。 又听她道：“就是不知道您儿子的安危，有没有人替他操心……若是神战全面爆发，与大夏唯一剑仙结仇的奥林匹斯，会不会是大夏第一个要针对的对象呢？” 时间之神沉默许久，久到王面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听他缓缓道： “我凭什么相信那个大夏神会听你的。” 唐婉茹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指尖在簪子上滑过，一声清脆又嘹亮的剑鸣响起—— 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般，周围停滞的空间竟然在刹那间恢复了正常。 一瞬间，狂风吹散了这一片山间迷雾，让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是剑道法则和风之法则。 自看到那根簪时，时间之神就知道眼前之人与大夏剑仙必定关系匪浅。 那簪子内部的剑意一定是他本人一笔笔亲手刻画上去的，而且刻画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小心，将杀伐之意收拢在一支木簪中绝非易事。 如果不是关系亲近之人，哪个神明会做到这种程度......他看了一眼满心满眼都是身旁之人的王面，暗自叹了口气。 时间之神看了唐婉茹片刻，而后将手中的权杖放在发梢—— “唰——” 光芒一闪，一截断发已经落到了他的掌心。在断发掉落的刹那，他的脸仿佛又苍老了几分。他将手掌放到王面胸口，那些断发迅速变长变宽，犹如一条条银色丝带，将王面整个人全部包裹起来。远远看去，他仿佛变成了一只在风雪中伫立的木乃伊。 “轰隆隆——！”天空中闷雷声越发的响了，层层的乌云堆积在这处山峰的上空，像是要直接压下来一般。 唐婉茹表情平静，仿佛没有听见。身边小小的身影亦是如此。两个人此时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亲姐妹，用近乎相同的五官展现出一种完全一致的淡然与冷漠。 时间之神看着两道身影，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如何应对愈发紊乱的气息，只是略微摇头，将目光转向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时间之神以为那雷光就要在下一秒劈下时，身旁的“木乃伊”周围的银色丝带缓缓消散，变成点点星光融进了他的身体中。 王面睁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精神力，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 “这是时间本源之力，只有在你成神之时才会感受到他带来的益处。”他说完，看向唐婉茹告诫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随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迷雾中。 “婉、婉茹，我......”王面想要说些什么，被唐婉茹抬手制止。 她等他到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他增加成神的可能，而助他成神，是她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准备的后手。 “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你听，知道吗？......” ...... 迷雾。 东海。 王面站在一艘小船上，担忧地看向海面。 “轰隆隆！！——” 黑压压的乌云与深邃的海面连成一片，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充斥在这片空间内，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海面上方，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立在半空。 厚重的云层犹如一眼望不到边的巨掌，想要将下方的人永远压入海底深渊，而滚滚波涛就像是一双双手，拼命地想要将任何妄图挣扎的人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唐婉茹的身体早已经历过蜕变，对于肉身的强化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但此时在她的本体内，数道法则因为无法在同一具身体内交融，正在激烈地相互排斥。虽然此前这些排斥都被吞噬之力压下，但随着她一直压抑着自身的境界，迟迟不踏入神境，体内的能量堆积已经达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地步。 而她自身的吞噬之力本能地先行压制住那些能量，防止她爆体而亡。 顾此失彼，尚未完全被吞噬的法则开始失去控制，彼此排斥。 她的体内如今已有了五道法则，分别是：太阳法则、月亮法则、风之法则、海洋法则、黄沙法则，至于其它太阳之城神明的法则，则被她用洗髓印收于其中。 这也是她想让大夏尽快攻打太阳之城的原因。 原本承载风之法则与黄沙法则之时，她已经察觉到现如今这具身体对于法则承载的瓶颈，所以她才会借助修的身份去太阳之城寻找破解之法。 按照天欢所说，屠神弩和洗髓印分别由魔神之眼和魔神之心炼化而成。 她利用修的身份接近神国本源，在发现其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时，心里就已萌生了计划。 而高天原之行，碰巧让她有机会先尝试炼制了屠神弩。正是有了那一次的成功经验，她才真正放心着手推进后续的计划。 第265章 成神雷劫（1） 唐婉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雷云，轻笑了一声。 这么久的时间她一直将真身隐藏在风沙中黑雾弥漫的地下室而不轻易现于人前，就是因为这来自虚空的压迫感。 那种被窥视、被排斥的感觉自从她吞噬了高天原的三道法则后愈发的强烈，她甚至隐隐感受到了一股怒意，那怒意分不清方向，找不出来源，仿佛来自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又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直到—— “轰隆隆！！！——”惊天巨响在天地间回荡，方圆百里的迷雾都被这一响震散，紫色的粗壮闪电如游龙般在云层内游走，海面的天空风云变换，在那云层之中，有一条由无数电光与雷鸣幻化而成的巨龙已然成型。 它探出头，与下方巍然屹立之人对视，张开巨嘴狂吼出声：“吼吼吼吼！！” 那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怒意，是违背天道规则的怒意。 唐婉茹没有停下动作，她此时拉着分身的手，将分身内的太阳法则尽数吸入体内，而后将风之法则、黄沙法则与海洋法则送入分身之中。 分身自半空坠下，落入了王面的怀中。 接着她本体动作未停，闭上眼，运转起吞噬之力。在体内的，吞噬之力幻化出两只巨手，分别包裹住太阳法则与月亮法则，而后强制将两道能量截然相反的法则缓缓压到一起。 两道法则在疯狂地彼此排斥，刺目的法则之光不断地消散着她体内的吞噬之力，与此同时，此前体内被吞噬之力压制的能量再也无法被遏制，那道近在眼前的人类与神明的界限壁垒此时就像一张薄膜。 “啵——” 一道如同肥皂泡破裂的极细微声响起，唐婉茹周身的气势在瞬间节节攀升！ 就在这时， “轰！！！——”震耳欲聋的雷鸣响起，一道带着无尽威压与毁灭之力的雷光猛然劈下！ “婉茹！”王面担忧地在焦急喊道，却不敢上前打扰她。 她说过，他是她的最后底牌，是她能够从头再来的底气。一旦这次渡劫失败，他就需要利用【时序暴徒】回到过去，将她的分身留在大夏，绝不可带入迷雾之中。 唐婉茹的皮肤表面亮起金色的光，一枚枚细小的金色鳞片在紫色的雷光下昙花一现。 她双眼紧闭，在专注地控制着体内的两道法则。 “轰！！！”第二道雷光紧接着而下，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粗如巨柱的光芒将她的身形吞没在其中，让人看不清晰......光柱散去，她的皮肤表面已然出现了细小的金色裂痕，犹如一只破碎的瓷器娃娃。王面见状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目光不敢错开半分。 第三道、第四道接踵而至，她皮肤上的裂纹已经清晰可见，当中缓缓流淌出金色的液体，远远看去，那闭着眼的慈悲面庞上仿佛流下了道道圣洁之泪。 在她的体内，两道法则在黑雾的侵蚀之下，俨然褪去了原本的模样。 如果此刻有至高神见到她体内的场景，定然会大吃一惊。只见那法则光团就像被剥离了刺目耀眼的外壳，仅留下其内纯粹到极致的两团雾气。 那两团雾气一黑一白，在缩小了许多的黑色手掌中缓缓流淌。他们犹如被缩小了无数倍的星河，当中每一颗的排布都仿佛蕴含了某种韵律。 他们此时已经不能被称为太阳法则与月亮法则了，它们像是完成了某种蜕变，或者说是——返璞归真。是褪去了由无数岁月演变出的更复杂形态，回归了本源。 现在可以叫它们：太阳与太阴。 “轰！！！！”第五道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砸下，仿佛是被挑衅后的怒吼，又似是天地间不容置疑的审判。这道天雷不仅比前四道更加猛烈，还带着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一切生灵都化为灰烬。 一道法相金身在她身后猛然浮现。不同于王面最初见到过的那一次，这一次它的面容无比清晰，赫然就是唐婉茹的眉眼。 它闭着眼，金色的上半身立于海面之上，头顶的鎏金发冠已快没入云层间。双手掌心相对，放于胸前，仿佛虚虚地握着什么东西。 在那雷光劈下的刹那，它睁开了眼睛。 “嗡——” 无法形容的极致音波响起，周围空荡荡的海域猛然开始震颤，一股恐怖的波纹朝着周围荡漾开去，恐怖的海啸朝着陆地急速奔袭。 王面的耳朵在瞬间就溢出了鲜血，他急忙调动精神力极力抵挡，同时又将船只离远了些。 法相金身徒手抓住劈下的天雷，跳动的雷光犹如挣扎的紫色巨蟒，在它掌心拼命翻腾，想要甩开桎梏。它的手缓缓捏紧，垂眸看着那紫蟒挣扎、扭动、反抗，然后渐渐消散于天地间。 它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 王面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即便那夺目的光将他的眼睛刺得通红也没有移开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它的眼中没有愤怒与不甘，也没有恐惧与绝望。它没有因这股来自天地间试图毁灭它的力量而生出消极悲观的情绪，而是坦然地面对这一切，眼带笑意，直面苍穹！ 雷云有过瞬间的停滞，随后。 “轰轰轰轰！！！！”饱含着极致怒意与杀机的雷光轰然落下。第六道与第七道同时出现，交织成网，铺天盖地朝着唐婉茹兜下！ 第266章 成神雷劫（2） 在雷网内，金色法相双手掐诀，周身的能量疯狂涌动，身后由金光编织的披帛迅速升空，在空中暴涨成一条足以横渡长空的光绫。 “哐——”激烈的碰撞声回荡在整片海域，法相金身的下方海域陡然凹陷，如同有一柄重锤笔直砸入海面，海水朝着周遭涌去，在中间形成一个圆形的巨大凹陷。 而它原本隐于海面下的下半身长尾也露出了一部分。 那是一条足以绵阳数里的金色长尾，一片片金色的鳞片覆盖在尾巴的表面，有水滴落下，在金光的折射下绚烂无比，却无法掩盖住那长尾的半分璀璨。 这两道雷当中蕴含的能量绝非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叠加，而是通过能量的堆积，让其从量变达到了质变的程度。 雷网上的雷光爆发出烈日般耀眼的光芒，其中能量延绵不绝，时间一长，光绫之上的金光却渐渐暗淡了下去...... 直至彻底消散。 “砰！！”雷光直接砸在了法相金身之上，金身表面电弧闪烁，金光与电芒交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面紧紧皱起眉，看着那金身表面迅速出现了和真身上同样的裂纹，随着电弧钻入其中，那些裂纹不断地扩张延伸，直至遍布整具金身。 金身双手掐诀，身体上的裂纹中迸射出道道金光，她嘴角扬起，任凭裂纹扩大，用那些金光缠绕住游走的电弧。将电弧猛地拖入裂纹中！ 随着雷电之力不断在金身内积攒，它身上的光芒变得愈发刺目，如果之前可以用烈日比拟，那么现在就是比太阳要炽热数倍的即将爆炸的能量团。 下一秒，法相金身闭上了眼睛。 刺目的光芒陡然爆发！ 王面被迫闭上了眼睛。 在那极致的光芒中，法相金身同雷光一同化为了齑粉。 闭着眼的唐婉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此时，天空中的第八道酝酿已久雷光已然成形，是一条比她之前的法相金身还要长出一倍的巨大雷龙。 那条雷龙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唐婉茹的本体扑去！ 唐婉茹的身前突然出现一黑色的三角棱锥，那棱锥在空中飞快旋转，从当中绽开一片片黑色的花瓣，几乎是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朵约莫有三层楼般大小的黑色的莲花。 那莲花在绽开的同时，雷龙喷涌出来的雷光被其尽数吞没，繁复的纹路在莲花表面闪烁，再看去，雷光已然被全部被吸收。空中的雷龙受到了挑衅，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天空都为之震颤，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怒意所点燃。它张开嘴巴，这一次在口中凝聚的并非是雷电，而是带着极致灼热的雷火。 “怎么，你要毁灭自己创造的法则吗？”唐婉茹闭眼淡淡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空中那朵黑色巨莲中浮现出道道法则光晕，那些法则犹如在黑色的泥潭中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只能被缠绕着陷入到黑暗中。 雷龙怒极，口中的雷火却悄然熄灭，它狂吼一声，朝着黑色莲花疾冲而下！ “砰！”唐婉茹双手合十，体内的吞噬之力将太阳与太阴两团雾气猛地强行融合！ 虚空中那道意志终于被唐婉茹彻底激怒，在第八道雷光尚未消散之际，第九道金色天雷，宛如天际间最炽烈的怒火，从虚空中呼啸而下。它不同于之前的雷劫，那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极致的力量，仿佛汇聚了整个宇宙的愤怒与决心，要将一切破坏规则的生命彻底抹除。 是的，破坏规则。 唐婉茹不仅将太阳法则与太阴法则剥离熔炼为太阳与太阴，现在还试图将两者融合，使其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阴阳法则！ 时间之神对王面说过的话，周平早在成神之后就告诉过她。大道法则之上没有多余的法则留给人类，可人类要成神就必须要得到法则。 周平选择了自创法则，王面选择了等待机遇，而她凭借吞噬之力，走上了一条超越所有人的捷径。 可经高天原一行，她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神之所以能立于众生顶端，不仅是因为掌握法则之力，还有因为有信仰。 除了凡人成神外，世间所有的都是以神系的形式存在。以神系向众生散播信仰，从中获取信仰之力来反哺神系本源，再由本源将力量分散给不同的神明。自此，信仰不断，神力不绝。 神明天生就拥有比凡人更容易获得法则的方式，还能有源源不绝的信仰之力作为助力，让他们经过漫长的时光，仍能立于不败之地——信仰就是神的捷径。 她不想走仰仗他人信仰的捷径，但也不甘落于人后。 所以，她要创造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捷径。 阴阳为宇宙中一切事物的根本，是天地间最初的自然本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她将阴阳法则融于自身，成为她体内的‘神系本源’，两股法则交织盘旋，在体内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自此，她的身体就是她的神国。而阴阳法则流转，阴阳之力相互依存，相互转化，如同自然本源般生生不息，此后再无需借助他人的信仰之力。 而从今天起，她就是自己的信仰！ 唐婉茹睁开双眼，身体化作一道流星主动冲向那第九道金色天雷。 ...... 第267章 我亦无憾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的光，什么也看不见。 王面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巨大的海浪将整只小船掀翻，他用精神力腾空而起，抱住一动不动的分身，努力在能量余波中稳住身形，想要看清空中雷电光幕中那道单薄的身影，却只是徒然。 在这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时间之神的那句“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是什么意思。 当雷光散去，一切归于平静，半空中只剩下那一道失去意识仰头落下的身影。 王面正想冲过去接住她，此时，一股更为深邃压抑的气息代替原本的金色雷光，笼罩了这片区域。 风起云涌，乌云与海水同时翻卷，天空与海面如出现了一道如旋涡般的巨洞，那两只巨洞似一双彼此对望的眼睛，又仿佛某种通向未知的通道。 一股带着嗡鸣的沉闷低响自巨洞中传出，仿佛有千万道声音在低以吟。 而那通道间，一道比此前更庞大的电龙从中探出头，朝着那半空中的人影张口咬去！ “不！！！”王面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不断朝唐婉茹靠近的雷电巨龙......不可能的，他记得她之前明明说，天雷一共只有九道，可眼前这分明已经是第十道了！ 他催动精神力，想要将这一刻的时间静止，可在仅仅停滞的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威压猛地向他袭来。他整个人犹如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如流星般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分身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动，飞速朝着天雷下方的本体掠去。 王面刚稳住身形就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强忍住胸口的剧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不确定将那具分身吸过去的是本体还是那本不应该出现的第十道天雷。 他此刻不敢再向前，并不是害怕那股力量，而是记得唐婉茹的嘱托，知道自己如果出事，此事就再无挽回的机会。他需要保留充足的精神力来跑赢时间。 此时，唐婉茹的意识空间内。 “啪——”一盏大灯在黑暗中亮起，唐婉茹睁开眼。 这是一座舞台，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面庞。 唐婉茹站在一堆画着腮红，面无表情的小朋友中间，听着身旁传来机械又冰冷的童谣。 即使发现身体与视野都被固定无法动弹，她也没有惊慌。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之后发生的情景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戏剧化的一幕如意料中地上演。台上的另一盏大灯照向远处会场大门的方向。在那里，一个穿着红裙的纤细女人正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此时，又一盏灯“啪”地亮起，这次照亮的是观众席中的一角。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那盏本该照亮一切的大灯此时只照出了男人的半张脸。唐婉茹注视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只眼睛，那当中的暴戾与憎恶浓的快要溢出来。 她可以预见那当中的恶意会怎样施加在她的身上。 她耐心地等待着故事的主角全员依次到场，记忆中的殴打与咒骂也如约而至。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忍耐，而是一把握住了那只朝她的挥来的手。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惨痛的尖叫，一只拳头飞快地朝她砸来。她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继续用力。 “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响起，那只飞来的拳头被她拳对拳轰上——“砰！”“啊！——”一声惨叫声响起。 她面无表情的继续。 “砰、砰、砰......”惨叫声渐渐转为痛苦的低吟，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她看向手背上的淤青与黏连的血肉，抬起脚—— “你不觉得难过吗？”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人开口道，“别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有父母关心，有长辈疼爱。可你什么都没有......呵呵，连将你生出来的人都厌恶你，摒弃你，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真正爱你？” 唐婉茹一脚踩在地上之人的脸上，他却以为她恼羞成怒了，开始诡异地笑起来：“没人爱的可怜虫，你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的父母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过你......即便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也是你永远的遗憾吗吧！哈哈哈哈哈.......” 唐婉茹轻笑一声，朝着身后那面镜子看去，“你觉得难过吗？” 那镜子中映出她此时的样子，苍白瘦弱，背脊单薄，那是10岁的她自己。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镜中人的样子逐渐变化，出现了一个比她更矮小的身影。不同于记忆中营养不良的样子，她脸蛋圆圆、面色红润，穿着厚实又干净的衣服，踩着可爱的卡通雪地靴。有人给她梳了两根整齐的羊角辫，发箍扎的有些松，像是扎的人担心会太紧弄疼她的头皮......她赫然是分身现如今的样子。 她扬起一个开心的笑，然后摇摇头，那笑容里再没有眼泪与腼腆。 她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许久...... 天欢说过在他们那个世界，凡人成神需要经历雷劫。可她看过周平的成神的方式，当时并未有雷霆降下。 她从来不对未来抱有侥幸，况且她的成神之路与周平本就不同，取较难的方式，她成神之时必定也是会有雷劫，而最高的，便是天欢所说的九重雷劫。 此外，早在突破到人类天花板之时，她听到过不知何处传来的蛊惑之音。当时她就在想，突破人类极限尚且如此，成神之时也应当会有类似的考验。 毕竟唯一从人类成神的周平因为一颗琉璃赤子心，连心关都没经历过，不具备参考价值。 她知道幼年的经历是自己的破绽，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原本这具分身只是给自己留的后路，但为了这场考验，她操控分身自封记忆，如一张白纸般迎接新生。 只有当再次受到伤害时，记忆的封印才会松动。而她，将完成一次没有遗憾的报复...... 不过设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她在充满爱和包容的环境中长大。她没有被要求当一个“乖”小孩，喜怒哀乐皆出自本心。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笑，那些不公与伤害被身边的人牢牢拦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当了一回无拘无束，开心自在的小孩。 “还觉得有遗憾吗？”唐婉茹问道。 镜子里的小孩又摇摇头。 唐婉茹看向地上逐渐模糊的人影说道：“听到了吗？她不痛苦，我也不痛苦。她无憾，我亦无憾。”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的光，什么也看不见。 王面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巨大的海浪将整只小船掀翻，他用精神力腾空而起，抱住一动不动的分身，努力在能量余波中稳住身形，想要看清空中雷电光幕中那道单薄的身影，却只是徒然。 在这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时间之神的那句“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是什么意思。 当雷光散去，一切归于平静，半空中只剩下那一道失去意识仰头落下的身影。 王面正想冲过去接住她，此时，一股更为深邃压抑的气息代替原本的金色雷光，笼罩了这片区域。 风起云涌，乌云与海水同时翻卷，天空与海面如出现了一道如旋涡般的巨洞，那两只巨洞似一双彼此对望的眼睛，又仿佛某种通向未知的通道。 一股带着嗡鸣的沉闷低响自巨洞中传出，仿佛有千万道声音在低以吟。 而那通道间，一道比此前更庞大的电龙从中探出头，朝着那半空中的人影张口咬去！ “不！！！”王面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不断朝唐婉茹靠近的雷电巨龙......不可能的，他记得她之前明明说，天雷一共只有九道，可眼前这分明已经是第十道了！ 他催动精神力，想要将这一刻的时间静止，可在仅仅停滞的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威压猛地向他袭来。他整个人犹如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如流星般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分身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动，飞速朝着天雷下方的本体掠去。 王面刚稳住身形就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强忍住胸口的剧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不确定将那具分身吸过去的是本体还是那本不应该出现的第十道天雷。 他此刻不敢再向前，并不是害怕那股力量，而是记得唐婉茹的嘱托，知道自己如果出事，此事就再无挽回的机会。他需要保留充足的精神力来跑赢时间。 此时，唐婉茹的意识空间内。 “啪——”一盏大灯在黑暗中亮起，唐婉茹睁开眼。 这是一座舞台，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面庞。 唐婉茹站在一堆画着腮红，面无表情的小朋友中间，听着身旁传来机械又冰冷的童谣。 即使发现身体与视野都被固定无法动弹，她也没有惊慌。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之后发生的情景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戏剧化的一幕如意料中地上演。台上的另一盏大灯照向远处会场大门的方向。在那里，一个穿着红裙的纤细女人正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此时，又一盏灯“啪”地亮起，这次照亮的是观众席中的一角。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那盏本该照亮一切的大灯此时只照出了男人的半张脸。唐婉茹注视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只眼睛，那当中的暴戾与憎恶浓的快要溢出来。 她可以预见那当中的恶意会怎样施加在她的身上。 她耐心地等待着故事的主角全员依次到场，记忆中的殴打与咒骂也如约而至。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忍耐，而是一把握住了那只朝她的挥来的手。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惨痛的尖叫，一只拳头飞快地朝她砸来。她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继续用力。 “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响起，那只飞来的拳头被她拳对拳轰上——“砰！”“啊！——”一声惨叫声响起。 她面无表情的继续。 “砰、砰、砰......”惨叫声渐渐转为痛苦的低吟，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她看向手背上的淤青与黏连的血肉，抬起脚—— “你不觉得难过吗？”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人开口道，“别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有父母关心，有长辈疼爱。可你什么都没有......呵呵，连将你生出来的人都厌恶你，摒弃你，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真正爱你？” 唐婉茹一脚踩在地上之人的脸上，他却以为她恼羞成怒了，开始诡异地笑起来：“没人爱的可怜虫，你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的父母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过你......即便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也是你永远的遗憾吗吧！哈哈哈哈哈.......” 唐婉茹轻笑一声，朝着身后那面镜子看去，“你觉得难过吗？” 那镜子中映出她此时的样子，苍白瘦弱，背脊单薄，那是10岁的她自己。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镜中人的样子逐渐变化，出现了一个比她更矮小的身影。不同于记忆中营养不良的样子，她脸蛋圆圆、面色红润，穿着厚实又干净的衣服，踩着可爱的卡通雪地靴。有人给她梳了两根整齐的羊角辫，发箍扎的有些松，像是扎的人担心会太紧弄疼她的头皮......她赫然是分身现如今的样子。 她扬起一个开心的笑，然后摇摇头，那笑容里再没有眼泪与腼腆。 她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许久...... 天欢说过在他们那个世界，凡人成神需要经历雷劫。可她看过周平的成神的方式，当时并未有雷霆降下。 她从来不对未来抱有侥幸，况且她的成神之路与周平本就不同，取较难的方式，她成神之时必定也是会有雷劫，而最高的，便是天欢所说的九重雷劫。 此外，早在突破到人类天花板之时，她听到过不知何处传来的蛊惑之音。当时她就在想，突破人类极限尚且如此，成神之时也应当会有类似的考验。 毕竟唯一从人类成神的周平因为一颗琉璃赤子心，连心关都没经历过，不具备参考价值。 她知道幼年的经历是自己的破绽，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原本这具分身只是给自己留的后路，但为了这场考验，她操控分身自封记忆，如一张白纸般迎接新生。 只有当再次受到伤害时，记忆的封印才会松动。而她，将完成一次没有遗憾的报复...... 不过设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她在充满爱和包容的环境中长大。她没有被要求当一个“乖”小孩，喜怒哀乐皆出自本心。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笑，那些不公与伤害被身边的人牢牢拦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当了一回无拘无束，开心自在的小孩。 “还觉得有遗憾吗？”唐婉茹问道。 镜子里的小孩又摇摇头。 唐婉茹看向地上逐渐模糊的人影说道：“听到了吗？她不痛苦，我也不痛苦。她无憾，我亦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