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要上位》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眨眼间,一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这一个月以来,宫中倒是罕见的风平浪静,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春日的暖阳洒在宫墙内,花木愈发繁茂,桃花、梨花竞相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宫女们穿梭在宫道间,步履轻盈,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嫔妃们似乎也默契地收敛了往日的锋芒,各自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宫殿中。 阿鸢因怀着龙胎,整日待在宫中静养,偶尔在御花园散步,也是低调得很。 郭美人依旧每日去慈宁宫请安,偶尔带着大皇子在宫中走动,但举止间多了几分谨慎,显然是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不敢有丝毫逾矩。 宫中的平静让人有些不习惯,但也让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平静的表面下,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安。谁都知道,这宫中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你在照顾本宫和腹中的孩儿,倒是辛苦你了,这点子银钱是本宫的心意,杨太医你收下吧。” 在又一次杨青来给阿鸢请平安脉的时候,阿鸢浅笑着示意梓烟。 梓烟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上前双手递给杨青。 杨青微微躬身,双手接过阿鸢递来的赏钱,脸上露出一抹恭敬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锦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中一暖,随即抬起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多谢禧婕妤赏赐,娘娘如此厚待,微臣实在受之有愧。” 阿鸢坐在软榻上,神色温和,轻轻摆了摆手:“杨太医不必客气。这些日子多亏你悉心照料,本宫的身子才能养得这般好。这点心意,不过是本宫的一点谢意罢了。” 杨青闻言,连忙拱手道:“娘娘言重了,为娘娘诊脉调理,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娘娘怀有龙胎,身子金贵,微臣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鸢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赞许:“杨太医的医术,本宫是信得过的。日后还需你多多费心,本宫和腹中的孩子,可就托付给你了。” 杨青连忙点头,语气郑重:“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确保娘娘和龙胎平安无虞。” 阿鸢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梓烟送他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阿鸢想起顾朗旭。 原本是他负责照顾阿鸢的身子,可不知怎的,顾朗旭莫名摔断了腿。 阿鸢让李卓找人悄摸地出宫探查了一番,确实如此,倒是没有说谎。 经过这一个月的休养,顾朗旭倒是已经能下地了,但却不能过多走动,是以他虽然已经恢复上值,但并不出诊,每日只是在太医院做些杂活儿。 阿鸢这一个月来也适应了杨青的照顾,她月份也大了,此时不便再频繁换人照看,因此齐祯索性就直接让杨青一直照看她,直至她生产完养好身子为止。 杨青原先一直都是只负责皇上与太后的太医,深得这齐祯和太后的信任,所以阿鸢这会用得也十分放心,便安心的由他照顾。 只是想起顾朗旭,阿鸢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小时候与顾朗旭相处的时间也不少,因此可以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性格的。 他是家中长子,顾家极为看重他。 阿鸢就算对顾家心存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她年幼时也觉得顾朗旭是个翩翩公子,性格沉稳,做事进退有度。 也是因为这样,那时她的父母才会同顾家结了亲家,姐姐也是十分中意他。 想到这里,阿鸢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视掉的不对劲,那会她猛然在宫中见到他,心绪不稳根本不愿多回忆起从前的往事,更不愿与他多说几句话,自然就没问他为什么如今会到宫中当太医,后来时间久了 阿鸢也就完全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顾家十分重视顾朗旭,希望他长大以后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因而从小就给他安排了当地最好的夫子给他教学,且那时顾朗旭的课业也很不错,虽不如她哥哥,但在书院里排名也很靠前,一直是顾家的骄傲。 这种情况下,顾家怎么会愿意家中长子仅仅是进宫当个小太医? 且阿鸢曾经偷听到自己母亲与父亲私底下的对话,顾老爷也就是顾朗旭的父亲身子并不好,大夫说顾老爷往后怕是再不会再有子嗣,到时姐姐嫁过去便也不用担心会有兄弟间对家产的争抢,能省不少心思。 而在江家被灭门前顾家只得顾朗旭和他姐姐顾芷轻一儿一女。 顾朗旭可以说是顾家的独苗苗,顾家未来唯一的希望................ 阿鸢越想越觉得这很不对劲,心中一直有个感觉,她必须弄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与她、或者说是与她江家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自己惨死的家人们,阿鸢根本一点都等不得,立刻让人唤来了李卓。 “奴才参见主子。” “起来吧。”阿鸢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随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本宫之前让你撤回盯着顾朗旭的人手,你再让他们去盯着,另外,再派人探查一下顾家近些年的情况,尤其是他还有个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姐姐应当早已嫁人,去查查她夫家是什么情况,记住,悄悄地查,切不可引人注意,查到后立马禀报本宫。” 李卓听她的语气,知道这事很重要,忙下去安排去了。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李卓离开后,寝宫内恢复了宁静。阿鸢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伸手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幼学琼林》,书页微微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她轻轻翻开书页,指尖在字句间缓缓滑过,目光柔和地落在那些熟悉的文字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阿鸢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春日里的一缕微风,轻柔而温暖。 她的嗓音清亮悦耳,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每一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音调婉转,节奏舒缓,仿佛在吟唱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她念得并不快,字字句句都清晰入耳,声音在安静的寝宫内回荡,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精致的眉眼低垂,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腹中的孩子。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胎动得比较频繁。阿鸢除了每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做得最多的就是拿着些给小儿开蒙用的书念给腹中的孩儿听。 她总觉得,这样的时刻格外珍贵,仿佛能通过声音与孩子建立起某种奇妙的联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当她念书时,腹中的孩儿总是格外乖巧。原本频繁的胎动似乎也渐渐安静下来,仿佛在认真聆听母亲的声音。 阿鸢有时念得累了,也会停下片刻,轻轻抚摸着肚子,感受着那轻微的回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不禁莞尔一笑,低声呢喃:“宝宝,你是不是也喜欢听娘亲念书?”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柔,安静地依偎在她的身体里。 阿鸢继续念着书,声音依旧轻柔好听,像是山涧的溪水潺潺流过,带着一种宁静的力量。细白手指轻轻抚过书页,目光温柔,仿佛透过那些文字,看到了未来与孩子一同读书的画面。她的声音在寝宫内轻轻回荡,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而温柔。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阿鸢的声音与这宁静的午后融为一体,仿佛成了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待念得差不多了,阿鸢放下手中的书籍,正准备起身走走,到庭院中晒晒太阳,就听见门外似乎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阿鸢心中对来人有了猜测。 果然,没一会梓烟进到殿内,“主子,福婕妤来了。” 闻言,阿鸢嘴角勾起一抹喜悦,“快请进来。” 这些日子,前朝事忙,似乎是边疆起了动乱,皇上已多日不曾进后宫临幸嫔妃,只偶尔来看看她可否安好,陪她吃顿晚膳又匆匆赶回前殿办事。 如今她肚子也大了,皇后早就免了她与覃才人的请安,因此阿鸢白日里几乎无事可做。 好在有福婕妤来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儿,这也让她们二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这两天福婕妤吹了风,有些头疼,太医诊断是染了风寒,怕传染给阿鸢,福婕妤便也有好几天没来了。 福婕妤一路风风火火地走进宓岚阁,脚步轻快却有力,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仿佛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她身着一袭华贵的锦缎宫装,衣襟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袖口镶着金线,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她的脸庞圆润饱满,肤色白皙,眉眼间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显得格外亲和。 她一进殿门,便扬声道:“阿鸢,我来看你了!”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子热情,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多日的相处,福婕妤叫她阿鸢已经叫得十分顺口,她嫌一直禧婕妤禧婕妤的叫得拗口。 相应的,她也让阿鸢叫她的小名——阿颜。 越与她相处,阿鸢越发现她的性格与从前自己所认为的不同,倒是十分的...........爽朗。 若非要阿鸢形容,阿鸢只能想到这么个词。 “你来得正好,我正坐得腰酸,准备出去走走呢。”阿鸢笑道。 “等会等会,让我先歇歇。”福婕妤摆摆手,自己熟练的找地方坐了下来。 两人位份相当,又是私下见面,便也懒得讲什么礼数了。 “这天儿也不热啊,怎得你弄得满头大汗?”阿鸢瞧见她一头的汗珠,有些奇怪又有些无奈,顺手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快擦擦,别一会吹了风又头疼。” “害,我今天没坐轿子来,你是不知道,在我宫里躺了几天,骨头都躺酥了,这会好了我可不得多动动。” 正说着,梓烟端着泡好的玫瑰蜂蜜露上来。 “两位主子,请用。” “快尝尝,这是梓烟自己琢磨出的,拿蜂蜜和晒干的玫瑰花瓣调配的,可好喝了呢。” 福婕妤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大口。 “好喝!” 放下茶盏后,她纠结了一下,最后左右瞧瞧,环视了一圈殿内后,凑到阿鸢耳边轻声问道:“最近似乎都没怎么见你之前身边那个叫阿月的宫女...............” 提到阿月,阿鸢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 福婕妤注意到她的脸色,生怕她情绪不对影响到身体,忙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提她的,就是我刚在外面,瞧着她一脸无精打采地在打扫庭院,又想起你从前好像很是重视她,所以..........才.............” “阿颜,你是不知道,唉.............也怪我从前太惯着她了,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冷她一阵子磨磨她的性格也好。” 阿鸢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指尖纤细白皙,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玉器。她的唇微微抿着,唇色如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 福婕妤既然问了,阿鸢似乎也正好找到可说之人,便把这些日子因为阿月所生出的烦恼一股脑的都给她说了。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脆弱,眼眸如水,波光潋滟,却隐隐透着一丝忧虑,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心事。即便是蹙眉叹息的模样,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福婕妤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紧,赶忙轻声安慰道:“我从前就看着你把她当妹妹一样惯着 ,看着她似乎是个好的 便也对她多了几分好印象,没想到会这样............” “不过这些也都是小事,她哪值当你为她如此费心费神,左右她都在你宫中,待你生完孩子,养好了身子,再好好调教她就行了。” “嗯嗯,我知道的。” 阿鸢声音轻柔,柔柔地一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让人听得心头一颤。柔美的容貌似乎与忧愁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精致的画卷,令人既想靠近,又不敢轻易触碰。即便是烦心的模样,也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层压在天际,遮住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有一场雨落下。 阿月坐在自己的厢房里,手中捏着一根细针,正专注地绣着一件小衣裳。 她的手指灵巧,针线在布料间穿梭,绣出的花纹精致而细腻。这是她为阿鸢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她的心意。 桌上还放着一个未完工的荷包,那是她特意为阿鸢绣的。荷包上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寓意着平安吉祥。 阿月低头绣着,神情专注,但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和沉默。这些日子,她的话越来越少,仿佛有什么心事压在心里,难以言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即是珠儿细细的声音:“阿月姐姐,你在吗?” 阿月抬起头,见是珠儿,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是珠儿啊,进来吧。” 珠儿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小包点心,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阿月姐姐,我刚做完手头的活儿,想着你今日不当值,便过来找你说话。喏,这是我悄悄托人从外头买的点心,你尝尝。” 阿月接过点心,轻声道了谢:“多谢,你有心了。” 珠儿毫不在意地坐在阿月身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绣活上,眼中闪过一丝赞叹:“阿月姐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莲花绣得真好看,娘娘见了定会喜欢。” 阿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语气淡淡:“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娘娘未必看得上。” 珠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笑道:“阿月姐姐太谦虚了。娘娘平日里最信任你,连梓烟都比不上呢。” 提到梓烟,阿月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绣着,神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默。 珠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说起来,梓烟最近可是风头正盛呢。娘娘什么事都交给她办,平日里应该是交给你负责的事情,这会也都被她抢了去做。” 阿月的手指微微收紧,针尖险些刺到指尖。她抬起头,看了珠儿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警告:“珠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梓烟也是娘娘身边的人,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珠儿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阿月姐姐,我也是为你抱不平嘛。咱们宫里上下谁不知道你为娘娘尽心尽力,如今却...........” 她话未说完,阿月已经打断了她:“慎言。” 珠儿见状,连忙闭上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丝线,语气中依旧带着几分挑拨:“阿月姐姐,我只是觉得,你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娘娘如今有了梓烟,怕是早就忘了你的辛苦了。” 阿月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绣着,手中的针线却比之前快了几分。 她的心中一阵翻涌,珠儿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忽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情绪。 珠儿见阿月沉默,心中更加得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阿月姐姐,你别多想,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咱们姐妹之间,总该互相照应才是。” 阿月抬起头,对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落下。阿月的心中,也像是被这阴云笼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一会儿,阿月绣完了手上的小衣裳,正准备将那未完工的荷包拿起来继续绣的时候,范嬷嬷来了。 “范嬷嬷您好。”珠儿甜甜地问好。 她与阿月熟悉了,也知道阿月与范嬷嬷关系是很不错的,这些日子她来找阿月找得多了,与范嬷嬷也熟悉不少。 “阿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范嬷嬷看着珠儿点了点头,算是与她打招呼,随后朝阿月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 “哦哦好。”阿月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儿,跟着出去。 珠儿仍坐在原地,像是不在意似的,继续低头为阿月整理丝线。 范嬷嬷没与阿月多说什么,阿月很快就回来了,但她没有继续绣东西,而是开始收拾起来。 “嗯?阿月姐姐,你不做了吗?我刚帮你把这丝线分好。” “现在先不做了,范嬷嬷得了主子的恩典,这几日能回家看看,因此把为主子熬煮药膳的任务交给了我。” 说着,阿月却有些发愁,眉头微皱,看上去很是苦恼。 珠儿听了却是很高兴,“那不是好事吗?这样姐姐你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又多了,到时候再多与主子相处,主子心软定会待你恢复如初。”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没有独立的为主子熬煮过药膳,我怕我自己做不好,各种东西什么先放什么后放,我怕到时我会手忙脚乱,若是到时没煮好,送到主子面前,主子定然又会说我了。” 阿月垂眸盯着手上收到一半的绣盒,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扣着那做到一半的荷包,直把上头已经绣好的莲花扣得抽了丝。 闻言,珠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又在阿月发现前很快的隐了下去。 她也抿起了嘴,做出思考状。 一时间,厢房内也是沉默一片。 突然,阿月像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放下手中已经被毁掉的荷包,转而双手握住珠儿的手。 珠儿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姐、姐姐,你干嘛呢?” 阿月笑起来,面上的忧愁隐去,“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珠儿,你一定要帮我。” “姐姐你说,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太好了,那麻烦你到时候随我一起熬药膳,你来辅助我,只用在一旁帮我递递东西还有看看火候就好。” “啊?可、可我从没接触过膳房的活儿,且主子如今怀着身孕,膳房被人盯得死死的,我只是一个低等的小宫女,主子怕是不会允许我进去的。” “没事儿,待会我去与主子说,主子会同意的。” “嗯嗯,那好吧,姐姐你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珠儿点了点头答应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虽快,却也被一直盯着她的阿月给捕捉到了。 阿月没多说什么,只紧紧拉着珠儿的手,面上只有感激。 “多谢你了,珠儿。”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午后,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雨势虽已减弱,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在天际,仿佛随时会再降下一场暴雨。 郭美人刚从太后的慈宁宫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 太后如今愈发不问后宫事务,平日里几乎不出慈宁宫,今早太后抄经书,郭美人便在一旁伺候研墨,站了整整一上午,手腕酸软,双腿也隐隐作痛。 午时,太后难得开恩,允她与大皇子一同用午膳。 郭美人心中欢喜,虽知自己不能久留,但能陪儿子用膳已是莫大的恩典。 用膳后,见外头雨势未停,却仍懂事地告退,不愿多打扰太后。 回到自己宫中,郭美人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唤来一个小宫女为她按摩。 小宫女手法娴熟,力道适中,揉捏着她酸胀的手腕和双腿,让她感到一阵舒适。她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放松,随口对贴身宫女秀英说道:“你也下去歇着吧,今儿站了一上午,辛苦了。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 秀英恭敬地谢恩,退了下去。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檐角滴落的水珠声。 郭美人倚在软榻上,半闭着眼任由小宫女揉捏酸胀的手腕,镶金护甲随着她舒展手指的动作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过茜纱窗渗进来,将殿内映得似昏似暗。 “再用些力揉肩,”她懒懒开口,话音未落却见秀英跌撞着扑进殿门。小宫女被秀英惨白的脸色吓得手一抖,玉锤险些砸在郭美人膝头。 秀英快步走到郭美人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郭美人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僵住,猛地从软榻上直起身来,眼中的睡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寒光。 赤金步摇撞在檀木雕花榻栏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小宫女慌忙捡起滚落的玉锤,却被郭美人劈手摔了个茶盏:“滚出去!” 小宫女手抖着,半点不敢说话,立刻垂着头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你确定那个老虔婆出宫了?”郭美人的声音冷得像冰,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怎么现在才来与我说?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 秀英连忙跪下,声音颤抖:“娘娘恕罪!这段时间奴婢们把重心都放在珠儿身上,想着范嬷嬷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中,且现阶段还不需要她做什么,便疏忽了.............” 郭美人的眼神愈发冰冷,手指紧紧攥住软榻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老货的家人呢?如今是什么情况?” 秀英低着头,声音更加微弱:“回娘娘,外头的人..............已经跟丢了。范嬷嬷的儿子已经死了,她们怕娘娘怪罪,这才瞒了下来。是今日范嬷嬷突然出宫,她们乱了阵脚,这才不得不报上来..............” “啪!”郭美人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地。 她的脸色铁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废物!一群废物!连个老虔婆的家眷都看不住,还敢瞒我?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将殿内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秀英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她。 郭美人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的眼中满是怒火,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范嬷嬷的儿子死了?你们倒是会找借口!她儿子死了,她儿媳呢?她孙子呢?你们连个妇孺都看不住,还敢在我面前狡辩!” 秀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知错?”郭美人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若是知错,就不会等到今日才来报!范嬷嬷出宫,你们现在才告诉我,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们吗?” 她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宫殿点燃,原本因能与大皇子用午膳而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 “滚出去!”她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我查!查清楚范嬷嬷去了哪里,查清楚她的家眷到底去了哪里!若是查不出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是、、是、、奴婢这就去..............” 秀英忙从地上爬起来,差点都没站稳。 殿外雨声渐急,檐角滴水声与郭美人指尖叩击案几的声响渐渐重合。 她望着一旁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抓起妆台上的玉梳狠狠掷向菱花镜。 镜面裂开蛛网纹的瞬间,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裂痕处划出血丝。 “回来。”她盯着镜中分裂的面容,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不用去查了,拿些银子,让外头那两个婆子明天中午去庙里烧炷香,毕竟做了这等子亏心事是不是...............” 染血的指尖抚过裂痕,“然后和刘根子说,让他去处理了吧。” “主、主子................”秀英的嗓音发抖,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明明天儿不热,但她却满身大汗。 刘根子是主子一直放在宫外的人手,是太太给主子的,为主子处理过不少活儿。 “范嬷嬷这步棋已经废了,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外面的痕迹抹干净了,不然本宫就送你去陪那两个婆子。” “...............” 雨幕中传来更鼓声,郭美人转身时裙摆扫过满地碎瓷,石榴红宫装下摆浸在茶渍里,像团将凝未凝的血。 秀英退到廊下才发觉后背中衣已湿透,雨丝混着冷汗滑进脖颈,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即使口中干干,嗓子生疼,秀英也不由得使劲咽了咽喉咙。 回想起方才主子说的那些,她整个人只觉得浑身冰凉。 但秀英知道,她只能照主子说的做。 西偏殿窗纸上,郭美人执剪的身影正在修剪一盆枯死的六月雪,枝桠断裂声混着惊雷,震得她手中灯笼差点脱手。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梓烟端着朱漆描金托盘进来时,阿鸢正倚在窗边绣百子千孙被。 鎏金珐琅香炉腾起细细青烟,将菱花窗棂外灰蒙蒙的天光洇得愈发朦胧。 那碗冰糖炖雪蛤盛在霁蓝釉葵口盏里,凝脂般的胶质颤巍巍晃着琥珀色光泽。 “娘娘尝尝新贡的雪蛤,御膳房说要用隔年梅花雪水煨足三个时辰。” 梓烟将甜白瓷勺斜斜插入盏中,银勺柄上錾刻的缠枝莲纹恰好挡住窗外视线。她指尖在盏沿轻叩三下,阿鸢执绣绷的手便是一顿。 纱帐被穿堂风撩起又落下,梓烟俯身为阿鸢整理裙裾,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蚕丝:“今晨浣衣局报损了两件素绫中衣,说是被老鼠叼去了。”她将雪蛤盏推近半寸,“偏巧那野老鼠身上粘了朱砂,在库房门槛上留了爪印。” 阿鸢舀起一勺胶冻,看着晶莹的膏体在勺尖颤动:“本宫记得尚服局新制了金丝楠木捕鼠夹?”她抿下甜汤时,簪头的珍珠流苏擦过梓烟手背,“让她们摆在东南角窗下,一旁多撒些玫瑰露——最招鼠儿惦记的,可不就是香甜物什。” 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梓烟顺势将冰裂纹梅瓶转向北面。 瓶中斜插的绿萼梅原是今晨太后所赐,此刻花影恰好笼住阿鸢翕动的唇:“珠儿昨日在太医院后墙根拾到个香囊,上交到奴婢这儿了,奴婢闻着里头像是放了不少香料,香得很,怕里头有什么对您不利的东西,便没自作主张拿上来。” 阿鸢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胭脂色罗帕上绣着的并蒂莲浸了水汽,花蕊处的金线微微发暗:“嗯,东西你收好,既是拾金不昧的好事,就该赏。” 她指尖在帕角摩挲着,“你待会从本宫妆奁里挑那对刻着缠枝纹的金簪,说是本宫给她的奖赏。” 窗外忽有宫人惊呼“野猫蹿上琉璃瓦了”,梓烟快步去关窗棂。 阿鸢望着盏中晃动的影子,将最后一口雪蛤含在舌尖慢慢化开,甘甜里竟尝出几分铁锈腥气——原是唇角被银勺刮破了。 如她所预想的,鱼儿已上钩了。 阿鸢轻轻用丝帕擦拭唇角,细腻的丝绸触感让她微微蹙眉。 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沾了点点殷红,在胭脂色的罗帕上晕开一抹暗色。 她低头看着帕上的血迹,唇角泛起一丝刺痛,却只是淡淡一笑,将帕子折好收进袖中。 梓烟关好窗棂,转身时正巧瞥见阿鸢袖口露出的帕角上那抹刺眼的红,顿时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她身边,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娘娘,您的嘴角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刚才的银勺刮到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瞧瞧!”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阿鸢伸手轻轻拦住。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必了,不过是小伤,何必兴师动众?若是惊动了太医,反倒让人以为本宫身子出了什么大问题,徒增是非。” 梓烟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可是娘娘,您的身子金贵,哪怕是一点小伤也不能马虎。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奴婢可担待不起............” 阿鸢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梓烟的手背,语气温和:“皇上日理万机,已多日未进后宫,本宫又何必为这点小事烦扰他?再说了,本宫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过是唇角破了点皮,过两日就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后宫本就平静不了多久了,本宫又何必在此时将这份宁静提前打破。” 梓烟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心中虽仍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坚持。 她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娘娘说得是。那奴婢去取些药膏来,给您涂上,免得伤口发炎。” 阿鸢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声音轻柔:“去吧,记得别声张。” 烟应声退下,脚步轻缓地出了殿门。阿鸢独自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抚过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 鎏金碗中的药膳腾起袅袅白雾,阿鸢刚执起青瓷盖,忽听得殿外回廊响起杂沓脚步声。 檐下铜铃被疾风撞得乱晃,惊得阿月手中分装药包的戥子“当啷”跌在青砖地上。 “娘娘!”李卓顾不得通传,靴底还沾着碎玉兰花瓣便扑跪在珠帘外,“覃才人申时三刻用过翡翠虾饺并樱桃酪,酉时初便腹痛如绞,现下已见了红............” 阿鸢指尖一颤,药汤泼在缠枝莲纹桌布上,深褐药汁顺着金线牡丹的脉络蜿蜒而下。 她盯着那滩逐渐扩散的污渍,恍惚想起三日前太医院呈上的脉案——王充媛将覃才人这胎看得极为重要,覃才人的胎像分明比她还稳固两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阿鸢却没想到覃才人那会最先出问题。 王充媛那个蠢货,背后有王家护着,却什么都做不好,真不知道王家怎么养出这么蠢笨的女儿。 简直把她原先的计划给打乱了............. “备轿。”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了,阿鸢猛地起身,鎏金护甲刮过案几带翻银箸,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梓烟已捧着狐裘准备为她披上却突然拽住她袖口,嘴唇发白地指了指那碗被打翻的药膳。 窗外惊雷骤起,暴雨前的腥风卷着纱帐扑进来。 阿鸢瞥见药汤渗入织锦的痕迹竟泛着诡异的青紫,后颈陡然沁出冷汗。 今日才是第一天,范嬷嬷回去的第一天。 她扶着肚子后退了两步,远离那恶心的药汁,厉声道:“把这席面原样封存,李卓你亲自守着,把人也都看好了,本宫回来前,半步不许离!” 从她“冷落”阿月的第一天时,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日,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快到她差点防备不住。 阿鸢心里想得明白,同样是有孕,虽她更受宠,但对于龙胎的态度,无论是太后那还是太医院那,都是一视同仁。 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覃才人那出了大问题,消息既然都传到她这里了,太医院的人肯定比她更早知道,如今怕是一股脑的全涌去益春阁了。 若她方才饮下这药膳,定要出事,等太医院的人再过来,她只怕都凉透了。 那个贱人,简直是一分一秒都多等不了,想来个一箭双雕啊。 此时立在门口准备进来的阿月脸色也苍白如雪,“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明明她今日还没让珠儿插手帮她,特地还找了别的事将人支了出去,怎么会出问题? “主、主子,奴婢、、奴婢绝对没有害您的心思.............这药膳、、、” 这将近一个月以来,阿月都没休息好,此时更是抖得不行,头脑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利索。 阿鸢努力压下心中的那阵后怕,保持冷静,她递给阿月一个眼神。 阿月接收到那个眼神,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颤抖的身体缓缓平静,开始回忆起今日她的所有行迹,努力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阿鸢瞧她那样,知道她冷静下来了,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她是绝对信任阿月的。 肯定是有哪一步出了问题。 .............. 抬轿太监的皂靴踩过满地狼藉时,阿鸢隔着轿帘望见西边天际裂开道紫电。她抚着隆起的小腹,突然想起从前在御花园里看到的那盆六月雪——枝叶间缠着的红丝绦,在暴雨中怕是早被打成血泥了。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夜幕沉沉,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淹没在这无尽的雨幕中。 阿鸢扶着肚子,小心地从轿辇上下来,梓烟连忙撑起一把油纸伞,遮在她头顶。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裙角,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益春阁内灯火通明,檐下的宫灯在风雨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鸢刚踏入殿门,便见齐祯正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皇后坐在他身侧,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低声念着什么。 殿内的嫔妃们分列两旁,个个神色紧张,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凝重的气氛。 齐祯一见阿鸢进来,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不顾满殿嫔妃的目光,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切:“你怎么来了?下着这么大的雨,你身子要紧,何必赶过来?” 他的手掌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让阿鸢心中一暖。她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皇上,覃才人与嫔妾一样身怀有孕,嫔妾待在宫中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赶了过来。” 齐祯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心中不由得一软,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的心意朕明白,但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他说着,转头吩咐道:“来人,给禧婕妤赐座。” 宫女连忙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放在齐祯身侧。阿鸢谢过恩,小心地坐下,手轻轻抚着肚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内殿的方向。 殿内的气氛虽凝重,但覃才人那边似乎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混乱,反而安静得有些诡异。 只偶尔从里间传出些许带着痛苦的呻吟,听得人直冒冷汗。 齐祯坐回主位,眉头依旧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 皇后低声劝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覃才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无事。” 齐祯点了点头,却并未接话,目光依旧盯着内殿的方向,仿佛透过那厚重的帘幕,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就在这时,内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太医匆匆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是刚从紧张的氛围中脱身。 他扑跪在齐祯面前,声音颤抖:“皇上,覃才人情况危急,龙胎,.............龙胎已经在腹中呆不住了,必须立即接生。但...........但若再拖延,只怕母子俱危,还请皇上示下,是保大还是保小?” 齐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猛地攥紧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朕养你们这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太医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声音更加微弱:“皇上恕罪,臣等已竭尽全力,但覃才人身子虚弱,且龙胎实际尚未足月,实在是..........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齐祯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宫殿点燃,他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直直地盯着太医,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殿内的嫔妃们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皇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匆匆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同样凝重,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齐祯身上:“哀家听说覃才人出了事,特地赶来看看。” 齐祯连忙起身,扶住太后的手臂:“母后,您怎么来了?外头下着雨,路上湿滑,您该保重身子才是。” 太后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哀家听说覃才人与皇嗣情况危急,怎能不来?” 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声音陡然提高:“太医,覃才人现在如何了?” 太医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回太后,覃才人情况危急,龙胎.............龙胎怕是保不住了,臣等斗胆请皇上示下,是保大还是保小............” 太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冷厉:“荒唐!皇嗣乃国之根本,岂能轻易放弃?务必保住皇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哀家唯你们是问!” 太医连连磕头,声音颤抖:“是,是,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保住皇嗣!” 齐祯的脸色依旧阴沉,但太后的态度显然让他无法再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内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怒火与无奈。 阿鸢坐在一旁,手轻轻抚着肚子,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她看着太医匆匆退下,听着内殿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安。这宫中的风风雨雨,终究还是来了。 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仿佛在为这凝重的气氛助威。 阿鸢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里间覃才人的喊叫声愈发凄厉,仿佛要将整个益春阁的屋顶都掀翻。她的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力气,像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渐渐地却变得沙哑而破碎,仿佛每一声都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那声音透过厚重的帘幕传出来,夹杂着接生嬷嬷急促的指挥声和宫女们慌乱的脚步声,听得人心中发紧。 外间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坐在上首的三人面色沉重,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齐祯的面色沉沉,抿唇不语。太后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指尖微微发抖,口中低声念着经文,却掩不住眼中的焦虑。皇后则垂眸不语,手中的帕子已被攥得皱成一团。 嫔妃们分列两旁,个个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凝重的气氛。 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仿佛一群无声的鬼魅。 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与里间的痛苦一同呐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覃才人的喊叫声依旧没有停歇,只是愈发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最后一丝力气。 接生的宫女们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那刺目的红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连倾盆的大雨都冲不散,仿佛整个益春阁都被这股气息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嫔妃们站得久了,腿脚酸软,外间渐渐有了些细微的动静。有人轻轻挪动脚步,有人低声咳嗽,却无人敢大声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究是有人站不住了,喻才人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覃才人的月份还没到,怎么如今突然就..............” 她话未说完,便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中一紧,恨不得将刚才的话吞回去。但话已说出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嫔妾只是觉得奇怪,禧婕妤的月份明明比覃才人还要大些,怎么覃才人这会就临盆了?” 她这话虽未明说,却字字句句都带着暗示,仿佛在提醒众人,覃才人此番变故并非偶然。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众人的目光在喻才人和内殿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各怀心思。 蒋婕妤见状,也顺势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说起来,覃才人孕期时与王充媛走得很近,王充媛多有照顾她,想必对覃才人的情况最是清楚。不知王充媛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王充媛。 王充媛端站在一旁,神色淡然,仿佛并未听到蒋婕妤意有所指的话语。她手中捏着一把团扇,轻轻摇动,扇面上的牡丹花纹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的目光落在内殿的方向,面上是很镇定的:“覃才人身子一向康健,此番变故,嫔妾也是始料未及。至于其他,待覃才人顺利诞下皇嗣再说,此时嫔妾不便多言。”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承认什么,也未否认什么,却让人更加心生疑虑。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阿鸢坐在一旁,手轻轻抚着肚子,目光从内殿挪到正在说话的王充媛身上,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王充媛的话倒是让这场突然的交谈安静了下来,暂时将此时的风波压下。 这会即使这殿内最大的三人并未发话让她们闭嘴,众嫔妃也知趣的不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都保持着沉静。 窗外的雨声依旧急促,仿佛在为这凝重的气氛助威。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仿佛一群无声的鬼魅。 就在这时,内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接生嬷嬷匆匆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是刚从紧张的氛围中脱身。 她扑跪在齐祯面前,声音颤抖:“皇上,覃才人情况危急,龙胎............龙胎怕是保不住了,还请皇上示下,是保大还是保小..............” 接生嬷嬷整个人跪扑在地上,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实在不是奴婢们不尽心,而是覃才人本就是因为误食了阴毒之物,引发早产,而皇嗣本就未入盆,此时在覃才人的肚子里姿势不对,已造成难产了..............” 齐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猛地攥紧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接生嬷嬷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声音更加微弱:“皇上恕罪,奴婢等已竭尽全力,但覃才人身子虚弱,实在是.............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齐祯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宫殿点燃,他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直直地盯着接生嬷嬷,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殿内的嫔妃们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皇上。 太后见状,连忙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皇帝,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皇嗣!” 齐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务必保住皇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们是问!” 接生嬷嬷连连磕头,声音颤抖:“是,是,奴婢等定当竭尽全力,保住皇嗣!” 她说完,匆匆退下,内殿的喊叫声依旧没有停歇,只是愈发沙哑,听得人心头发麻。 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福婕妤突然嗤笑一声:“阴毒之物?宫中有孕的嫔妃并不算少,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令臣妾感到恐惧。” “皇上,臣妾请求您彻查此事!” 说着福婕妤直直地跪下,她似乎也是想到了曾经,眼眶发红。 “如今不止覃才人,禧婕妤可也还怀着皇嗣,这桩桩件件的,实在是令人感到担忧。” 突然被提起,阿鸢像是也想到了这层,她坐在一旁,手紧紧攥着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唇瓣轻轻颤抖,眼中隐隐泛着一层水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细软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指尖在那柔软的弧度上轻轻摩挲,仿佛在安抚腹中的孩子,也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齐祯,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与害怕。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几分颤抖:“皇上..........” 齐祯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感到一丝安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安抚:“别怕,有朕在。” 阿鸢点了点头,眼中却依旧带着几分不安,她的手紧紧握住齐祯的手。 齐祯的心不由得一软,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擦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水。他的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坚定:“别怕,朕会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孩子。”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如此柔情,与面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充媛略带着急的目光从内殿的方向转移回到不远处那对交握的双手,手中早就揉皱的帕子此时被主人更加用力的拉扯着,似乎是发泄心中的怒意。 她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可心中的嫉恨却如同疯长的藤蔓,迅速的缠绕着她的整个身体。 这个贱人,这种时候居然还做那副狐媚样勾引皇上! 不过王充媛此时理智尚在,知道此时不能因此坏了她原本的计划,便努力忍着,目光死死地盯回内殿。 她身后的萃欢余光瞥见面前的主子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便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被主子眼中的通红与滔天的恨意给吓了一跳,忙继续垂眸不敢发出动静,生怕惹了王充媛的注意。 萃欢这般想着,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王充媛此时需要一个能支撑住她颤抖的身体的人,便自然的将手搭到萃欢手臂上。 因着心中的不平静,她的手越掐越紧,养得纤长的指甲隔着衣袖,深深地嵌进萃欢的肉里,痛得萃欢面色发白却不敢说话。 而其余的嫔妃虽心里发酸,却也都识趣的不敢做声。 太后只转着佛珠的手顿了顿,随后也只是撇开目光,全做看不见。 皇后则连眼眸都未转,只盯着内殿的方向,面上焦急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檐角滴水声渐渐织成密网,铜盆接水的宫女换了三回,青砖地上蜿蜒的水渍仍像蛇信子般舔进殿内。 阿鸢攥着袖口的指节泛白,蜀绣裙裾被风吹得飘起,凉意顺着脚踝攀上脊背。 里间又传来铜盆坠地的巨响,她眼皮一跳,琉璃护甲在扶手雕花上划出刺耳声响。 “禧婕妤脸色这般差,不若先回宫歇着?”皇后捻着佛珠的手搭在她腕上,鎏金镂空护甲被烛火映出细碎光斑,“腹中皇嗣要紧。” 话音未落,内殿突然爆出婴啼。那声音细若游丝,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翅,颤巍巍扑棱两下就要消散。太后手中菩提串“咔”地断线,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在青砖上弹跳着发出空洞回响。 接生嬷嬷抱着锦缎襁褓出来时,裙角还在滴着血水。婴儿青白的小脸裹在杏黄绸布里,额间胎发稀疏得能看见淡紫血脉。 “恭贺皇上添位公主。”嬷嬷跪地时襁褓微敞,露出半截藕节似的胳膊,上面竟布满蛛网般的红痕。 齐祯接过襁褓的手顿了顿。烛影里小公主突然呛咳,咳声像破旧风箱扯出的气音,半点不像新生婴儿会有的声音。 太医伏在地上回禀:“公主殿下在胞宫浸了羊水腐气,需得用天山雪莲配着羊初乳............” 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出铜盆翻倒声,浣纱宫女跌撞着扑出来,裙摆浸透的血在身后拖出暗红痕迹。 “才人血崩了!”小宫女额头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稳婆说...........说胞衣碎在里头............” 殿内霎时死寂。太后腕上重新串起的佛珠又散落几颗,在满地血水中浮沉。 阿鸢忽然觉得自己腹间有些凉意,连带起的是隐隐的疼痛,低头看见月白裙裾晕开淡红痕迹——原是打翻的参茶浸透了衣料,在烛光下竟像极了血渍。 齐祯将襁褓塞给乳母:"太医院的人呢?都死在雨里了?" 外头惊雷炸响,闪电劈开雨幕的瞬间,众人看清皇帝黑沉的脸色。张院判提着药箱扑跪在地,箱角还在滴着雨水:“臣等必当竭尽..............” “竭尽什么?”太后突然抓起案上白玉镇纸砸过去,“去年福婕妤出事时也是这般说!”茶杯擦着太医官帽飞过,在柱子上撞得粉碎。 暴雨中忽然传来婴孩啼哭,这次却是阿鸢腹中绞痛难忍。 她攥住衣袖的指尖发青,额间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梓烟惊呼着要搀,却被齐祯抢先揽入怀中。 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阿鸢恍惚看见他朝服上的金线蟠龙似乎沾着血珠,龙睛处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传朕口谕——”齐祯声音像淬了冰。 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出凄厉惨叫。支摘窗被狂风吹开,暴雨裹着血腥气席卷而入。阿鸢腹中绞痛更甚,眼前忽明忽暗间,看见接生嬷嬷捧出的铜盆里,浮沉着半块暗红肉团。 雷声轰鸣中,太后捻着佛珠的手突然指向阿鸢:“快!快扶禧婕妤去暖阁!” 众人这才发现她裙后冒出丝丝血丝,一旁打泼的红参茶淌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齐祯打横抱起人时,阿鸢最后听见里间传来声呜咽般的:“覃才人殁了................” 雨更急了。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齐祯抱着阿鸢快步走进暖阁,将阿鸢轻轻放在床榻上。 阿鸢此时已经昏迷,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边的锦缎。 她的眉头紧锁,唇瓣微微颤抖,仿佛在梦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齐祯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 梓烟跪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哽咽:“娘娘,您醒醒...........太医,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阿鸢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痛苦中拉回来。 齐祯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厉如刀:“太医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若是禧婕妤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殿外的太医们听到皇帝的怒吼,慌忙提着药箱冲了进来。为首的张院判跪在床前,手指搭在阿鸢的腕上,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他收回手,颤声回禀:“皇上,禧婕妤这是中了药,导致胎气不稳,险些流产。所幸发现及时,且娘娘平日身子调理得当,此时娘娘的月份也大了,这才保住了。只是往后需得静养,万万不可再出任何差池。” 太后闻言,手中佛珠捻得更快,口中低声念着“阿弥陀佛”,脸上露出一丝庆幸:“还好,还好,这孩子命大,总算保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阿鸢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望向眼中满是怜惜。 齐祯的脸色却愈发阴沉,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冷得像冰:“朕还在这里,就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怀孕的嫔妃下药!真是胆大包天!来人,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益春阁!既然禧婕妤和覃才人接连出事,那诱发流产的药物必定还在这里!给朕查,彻查到底!”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福婕妤忽然上前一步,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皇上,臣妾方才在禧婕妤晕倒前,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起初以为是血腥味,但臣妾走在最后时,那味道却慢慢变成一股腥甜味,令人不适。不知太医可否查验,是否是因为这味道诱发了流产?” 太医闻言,连忙点头:“福婕妤所言极是。臣方才把脉,发现禧婕妤的脉象与覃才人的脉象极为相似,只是禧婕妤的身子比覃才人强健些。臣敢断定,二人是因同样的原因导致胎儿不稳。” 皇后此时面色也十分难看,她是六宫之主,今日却接连出事,且出事的还是宫中唯二有孕的嫔妃。 她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太医,立刻带人查!务必找出那诱发胎儿不稳的东西!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宫中兴风作浪!” 一直照顾阿鸢身子的杨青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皇后娘娘,臣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记载,今日这种情况,极像是腥红花与桑寄生二者混合所致。” “腥红花生于南疆,形似芍药而蕊带金线,味甜,生吃可滋阴补阳,但晒干后磨成粉,则会散发出一股类似铁锈的腥甜味,与福婕妤所描述的味道极为相似。而桑寄生是安胎药中常用的药材,可这二者若混在一起,无论是口服还是闻到味道,都会导致孕妇流产。”.[1] 福婕妤闻言,眉头紧锁:“腥红花臣妾不曾听闻,但桑寄生却是安胎药中常用的药材。臣妾有孕时也曾服用过,确实无害。如此看来,问题便出在这腥红花上了。” 梓烟听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娘娘今日中午按时用了安胎药,想必就是药中的桑寄生与这腥红花生了反应,才导致娘娘险些流产...............” 齐祯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冷厉:“查!给朕彻查!今日若不揪出这幕后之人,朕誓不罢休!” 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太医们带着宫女太监开始在殿内四处搜查。 齐祯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阿鸢苍白的脸颊,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疼惜。 此时若是有人敢直视他的面庞,便能发现齐祯的眼底不只是心疼,更有浓浓的害怕。 怕她也如同覃才人一般醒不过来。 这种情感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仿佛在为这宫中的变故低声哀叹。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仿佛一群无声的鬼魅。 阿鸢依旧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微微颤抖,仿佛在梦中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齐祯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怒火与不安。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章 第二百三十章 王德领着人将益春阁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殿内殿外一片肃杀之气。烛火摇曳,映得众人面色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闷。 时间已至亥时三刻,夜色深沉,雨势虽渐小,但寒意却愈发浓重。 嫔妃们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站过这般久?不少人腿脚酸软,身子微微打颤,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得强撑着。 皇后见状,眉头微蹙,转身向齐祯轻声请示:“皇上,夜深露重,各位妹妹们身子娇弱,恐受不住。不如让她们退到外间稍坐,也好歇息片刻。”齐祯虽未言语,但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至外间,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刚坐下不久,福婕妤忽然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起身,向皇后福身道:“皇后娘娘,嫔妾方才又闻到了那股腥甜味,虽淡,却令人不适。请娘娘允准,让王公公带着太医在这周围再仔细搜查一番。” 皇后闻言,神色一凛,立即吩咐王德带人搜查。此时,内殿内传来小公主微弱的啼哭声,像是小猫般的呜咽,听得人心头一紧。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公主被抱出来时,手臂上那一片黑青的胎记,仿佛一块烙印,令人心中五味杂陈。 覃才人已逝,公主自然需另寻他人抚养。有人心中动了心思,却又因那胎记而犹豫不决。此时无人敢触霉头提及此事,殿内一时静得可怕。 齐祯听见公主的哭声,从暖阁中走出,面色阴沉如铁。皇后连忙上前询问:“皇上,禧婕妤可好些了?”齐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鸢儿还未醒,不过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朕留了梓烟在旁照料,暂且无碍。” 皇后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禧婕妤身子要紧,皇上也需保重龙体。” 她话锋一转,提起了小公主,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覃才人也是个命苦的,斯人已逝,还请皇上节哀。只是公主尚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即便不急于为她另寻母妃,也需先选人照料。” 齐祯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小公主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缓缓开口:“追封覃才人为昭媛,赐封号‘裕’,以妃位规格择日下葬,此事交由皇后全权操办。至于公主.............暂且送到凤仪宫,由皇后代为照看。” 众人闻言,心中一片唏嘘。覃才人虽得了追封,但谁都明白,若非她丧了命,凭她平日的恩宠,断然不会得到这般殊荣。然而,用命换来的位份与死后的哀荣,又有几人愿意要? 嫔妃们神色各异,有人惋惜,有人遗憾,也有人暗自盘算。细心的人注意到,皇上说的是“暂且”由皇后照看,这意味着她们仍有抚养公主的机会。位份在三品以上的嫔妃们,心中不免动了心思。 皇后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欣喜,又似是难过。她起身行礼,声音沉稳:“臣妾定当尽心照料公主,也会妥善安排裕昭媛的后事,请皇上放心。” 众人对此并无过多情绪外露,唯独王充媛,面色铁青,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 她原以为自己与覃才人——不,如今是裕昭媛——交好,又位份足够,皇上定会将公主交予她抚养。 她虽心中嫌弃公主是个女孩,且身子虚弱,但好歹是个皇嗣,有了皇嗣傍身,地位自然不同。然而,皇上的旨意却让她大失所望。 他如此锐利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皇上怎么如此偏心! 王充媛气得眼眸都泛起了红血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咬了咬唇,正欲开口,忽然内殿传来一阵响动。 一名宫女端着铜盆从内殿走出,盆中是给裕昭媛擦身子的水。那宫女不知怎的,脚下一滑,铜盆脱手而出,水泼了一地。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一阵风掠过,那血腥味竟渐渐变成一股甜腻的腥味,刺鼻至极。嫔妃们纷纷用帕子捂住口鼻,面露难色,甚至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福婕妤同样用帕子掩住口鼻,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宫女自知闯了大祸,跪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杨青匆匆赶来,蹲下身用银针蘸了蘸地上的水,仔细查验后,神色凝重地回禀:“皇上,这水中掺了腥红花。其味道被血腥味掩盖,难怪先前未能察觉。” 齐祯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铁,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去搜,看看还有多少盆水有这东西,将碰过这些热水的所有人捆来。”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众人屏息凝神,方才才微微放松的心情顿时又崩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充媛原本因为难过与气愤而微微发红的面色顿时白了下来。 面色的转变,落在某些人眼底。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仿佛在为这宫中的变故低声哀叹。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那甜腥味虽被风吹散了些许,却仍萦绕在众人鼻尖,挥之不去。嫔妃们个个面色苍白,有的用帕子掩住口鼻,有的强忍着不适,却无人敢出声抱怨。此时出头,无异于自寻晦气。 皇后端坐在上首,面色凝重如霜。她虽心中烦乱,却不得不强打精神主持大局。她目光如炬,盯着那跪伏在地的端水宫女,声音冷厉:“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当差?今日之事,你可知罪?” 那宫女浑身发抖,额头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奴婢.............奴婢叫晓丽,是益春阁的粗使宫女............奴婢真的不知情啊!奴婢只是按嬷嬷吩咐,端水给裕昭媛擦身...............”她声音哽咽,眼泪混着冷汗滴在地上,浑身抖得不行。 太后手中珠串捻得飞快,檀木珠子相撞发出细碎声响:“去把裕昭媛贴身伺候的宫女带上来。” 不多时,阿香被带了上来。她双眼红肿如桃,脸上泪痕未干,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奴婢叩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话未说完,又哽咽起来。 皇后眉头微蹙,语气却放缓了些:“你且说说,今日裕昭媛可有什么异常?都用了些什么膳食?” 阿香抹了把眼泪,抽噎着道:“主子今日...........今日心情甚好。晨起还说要给夫人写信,说再过半月就能见着母亲了...........” 她说到这里,殿内嫔妃们纷纷露出不忍之色。 历来宫中确有惯例,有孕嫔妃在临盆前月余,可请家中母亲入宫照料。 这对深宫女子而言,无异于天大的恩典,裕昭媛盼了许久,却终究没能等到这一天。 阿香继续道:“主子用了安胎药后,才动了几筷子晚膳,就嚷着肚子疼...........”她说着又哭起来,“奴婢该死,没能照顾好主子..........” 太医此时也已查验完药渣与残羹,上前回禀:“回皇上,裕昭媛所用安胎药中确有桑寄生,但并无毒性。晚膳也查验过了,并无不妥。” 皇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既如此,那腥红花从何而来?”她目光扫过殿内众人,“今日之事,必得查个水落石出!” 齐祯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如水。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那是阿鸢前些日才送他的东西。扳指上雕着并蒂莲,寓意夫妻恩爱,子嗣绵延。可如今,他的子嗣却接连遭难。 殿外雨声渐歇,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烛火摇曳中,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悲悯,有人眼中闪过算计,更有人暗自庆幸——这深宫之中,从来就不缺落井下石之人。 太后手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茶水,茶杯倾倒,早已冷却的茶水顺延着桌子流动,她望着滴滴落到地上的水珠,摇了摇头,喃喃道:“阿弥陀佛,真是作孽啊...........”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烛火摇曳间,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墙上,仿佛一群无声的鬼魅。 王德领着人将搜出的含有腥红花的水整整齐齐地摆在院子里,水盆中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 王德回禀道:“皇上,这是从裕昭媛房内搜出的所有含有腥红花的水,均已在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阿香跪在一旁,满脸茫然。她方才一直守在裕昭媛身边,对外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求助地望向王德,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王德见状,心中不忍,低声向她解释了一番。 阿香听完,脸色更加苍白,声音颤抖:“可是.............可是在此之前,奴婢从未闻到过什么腥味。主子的发动十分突然,根本没有预兆..............” 皇后闻言,眉头紧锁,转头问太医:“裕昭媛早产的原因,是否真的与这腥红花有关?”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回皇后娘娘,就目前看来,裕昭媛最初可能只是受了外界的某种刺激,导致出血,有了早产的迹象。但情况并未严重到无法控制。然而,她被送进产房后,产房内血腥味极重,正好掩盖了腥红花的味道。因此,有人在擦拭身体的水中加入了腥红花,导致情况急剧恶化.............” 太医的话还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见齐祯便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皇、皇上............死、死人了!” 那小太监年纪尚小,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长太监见状,抬手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随即,他恭敬地跪下行礼,声音沉稳:“回皇上,偏厢房有个嬷嬷吊死了,正吊在门口,一推门就能看见。看情形是刚死不久,但人已经没了。奴才们不敢擅动,特来请示。” 那年长太监虽然脸上也带着几分惧色,但口齿还算伶俐,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楚了。 殿内众人闻言,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不少人掩住口鼻,仿佛那死人的气息已经飘了进来。 齐祯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挥了挥手,示意王德带人去处理。阿香也被带去认人,毕竟她是裕昭媛的贴身宫女,对益春阁的人事最为熟悉。 没过多久,阿香和王德等人便回来了。阿香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恍惚,仿佛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王德则捧着一个木盒,恭敬地呈到齐祯面前:“皇上,这是在那嬷嬷房中搜出的东西。” 那木盒做工精致,表面雕着缠枝花纹,乍一看像是个寻常的首饰盒。然而,打开后却发现里面装的并非全是首饰。除了几件普通的珠钗耳坠外,还有两个瓷瓶,一大一小,显得格外突兀。 齐祯目光一冷,示意太医上前查验。太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大一些的瓷瓶,打开后,发现里面几乎已经空了,只在瓶底残留着一些粉末。他倒出一点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顿时皱起:“回皇上,这是腥红花粉,且纯度极高。只需一点点,加水后便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接着,太医又拿起那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几颗白色的药丸。他仔细闻了闻,又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这是茨木丸。”.[1] 众人闻言,皆露出疑惑之色。喻才人忍不住问道:“茨木丸是什么?为何从未听说过?” 太医叹了口气,解释道:“茨木丸是一种禁药,早在武帝时期便被列为宫中禁药。此药对孕妇的伤害并不大,但服用后会出现小腹微痛、下红等似早产的症状。若用量不多,且及时休息、多喝清水,半个时辰后便能缓解。然而,此药服用后的症状与受惊吓后的不适极为相似,因此曾有人用它来伪装受惊,以此博取皇上关注。”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帝时期,曾有一位不受宠的嫔妃有孕后,多次服用茨木丸,借此引得武帝频繁探望。然而,最终因用量过大,导致皇嗣出生即为畸形,皇嗣没过几天就离世。事情败露后,武帝震怒,将她贬出宫外,并下令将茨木丸列为禁药,严禁使用。” 太医说完,向太后、皇上和皇后请罪:“臣等未能及时诊断出问题,实在失职,请皇上责罚。” 齐祯面色阴沉,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却未开口。 太后捻着佛珠,声音平静:“此事不怪你们,茨木丸已被禁多年,你们未曾见过,也是情有可原。” 殿内众人闻言,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经过。有人面露古怪之色,心中暗自揣测。毕竟,茨木丸的出现,让裕昭媛的受害者身份变得微妙起来。 这种药虽不伤身,却能制造出真实的症状,连太医也难以诊断。而裕昭媛此前并不受宠,谁能保证她不是故意服用此药,借此博取皇上关注?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虽博得了关注,却也因此遭人算计,最终丢了性命。 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得众人面色忽明忽暗,仿佛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233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齐祯的面色愈发阴沉。他坐在上首,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仿佛随时会爆发。众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然而,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蒋婕妤瞥了一眼皇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没想到查来查去,竟查到裕昭媛自己身上。这可真是..............令人不知说什么好啊。” 她的话音刚落,阿香便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声音凄切,带着哭腔:“皇上明鉴!主子绝不会做这种事!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伤害孩子?求皇上明察!” 喻才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问题都出在你们益春阁里的人身上,如今人都死了,还不是任由你怎么说都行?裕昭媛若真清白,为何那嬷嬷会吊死?为何那什么药丸还有腥红花粉会在她房中?” 阿香闻言,却是哭喊得更加凄厉,声音几乎嘶哑:“主子冤枉!主子冤枉啊!” 齐祯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猛地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阿香砸去。茶盏擦着阿香的耳边飞过,砸在地上,碎瓷四溅,茶水泼了她一头。 阿香被茶水淋得浑身湿透,额头上磕出的红痕与泪水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她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太后坐在一旁,平日里慈祥的面容此时也板得紧紧的,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平日更深了几分。她的眼中满是冷漠,声音冷得像冰:“那个老贱妇是从哪来的?茨木丸乃前朝禁药,她一个奴才,哪来的这种东西?” 太后到底是浸淫后宫几十载的人,问的还一下就到了点子上。 果然,阿香的身子猛地一僵,抬起头似乎想往某个方向望去,却又迅速低下头,嘴里只喃喃道:“主子冤枉............主子冤枉...............”她的神情恍惚,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王德见状,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盏无人用的茶盏,将冰凉的茶水泼在阿香脸上:“太后娘娘问你话呢!在这愣什么!” 冰凉的茶水让阿香打了个寒颤,似乎清醒了些。 她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颤抖:“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回太后娘娘,那嬷嬷是主子有孕后,家中送进来的人。她平日对主子极好,对龙胎也十分上心,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主子是被人陷害的!”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或许这宫女说得也没错.................茨木丸这东西,早就被禁了,连宫中的太医都未必拿得出配方。覃家不过是近几年才起来的小家族,怎么可能有这等绝密的药方?” “依本宫看,怕是那嬷嬷早就被人收买了,拿到了这药,要么蛊惑裕昭媛吃下,要么暗中给她下药。” 皇后的话意味深长,有心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某个方向瞥去。 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第234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面色忽明忽暗。王充媛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厉:“你们看本宫作甚?此事与本宫有何干系?怎么?如今没有证据,便能随意怀疑人了?” 她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倒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令那些原本怀疑她的嫔妃心中又生出一丝不确定。尤其是位份较低的嫔妃,纷纷垂下眼眸,不敢再看,生怕被牵连进去。 然而,福婕妤却丝毫不惧她那满眼的怒火,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这宫里谁不知道,这段时日你与裕昭媛走得最近?” “裕昭媛平日里谨慎得很,连自己的宫殿都少出,更别提与旁人有什么来往。唯独你,隔三差五不是去拜访她,便是邀她去你宫中。若说谁最有可能接近她身边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福婕妤的话音刚落,殿内便有人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显然认同她的说法。 王充媛见状,冷哼一声,神色间不见半分慌乱:“既然大家都知道本宫与裕昭媛走得近,那本宫若是要害她,何必如此明目张胆?更何况,如今除了那嬷嬷房中搜出的东西,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与本宫有关?你们这般胡乱攀咬,莫不是想借机陷害本宫?” 她的话虽说得理直气壮,但殿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太后坐在上首,眉头紧锁,一只手撑着额头,显然被这吵吵嚷嚷的场面闹得头晕。 齐祯见状,起身打断王充媛的话:“母后,天色已晚,您身子要紧,不如先回去歇息。此事朕与皇后会妥善处理。” 皇后也起身附和,语气恭敬:“母后,今日之事是儿臣失职,您放心,儿臣定会查明真相。您的身子最重要,先回去休息吧。” 太后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哀家老了,这些鬼把戏看了一辈子,如今实在不耐烦再看。只要哀家的皇孙平安无事,哀家便放心了。” 她说完,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众人,虽未多言,却威慑十足。 待太后离去后,皇后重新坐回主位,目光冷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阿香:“阿香,你可知罪?若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宫不客气!” 阿香浑身发抖,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开口。齐祯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既然好好问你不愿说,那就进慎刑司吧。谋害皇嗣是重罪,诛连家人,便按律法处置,一同抓进去吧!” 听到“家人”二字,阿香的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满是惊慌。就在她被人拖着准备带出去时,她终于崩溃,哭喊道:“奴婢招!奴婢都招!”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齐祯抬了抬手,示意侍卫将阿香拖回来。阿香浑身湿透,跪在地上,正准备开口,暖阁那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齐祯面色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快步朝暖阁走去。众人见他如此迅速的动作,心中不由得百般不是滋味,面色五彩纷呈。 皇后却神色如常,吩咐人看好阿香,不让她有机会自尽。 不一会儿,没等到皇上出来,众人却被叫进暖阁。 暖阁内温暖如春,阿鸢面色苍白,脸上挂着泪痕,柔弱地靠在齐祯怀里。她的声音细微,却因殿内安静,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皇上,臣妾想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害了臣妾.............” 齐祯心疼地抚过她苍白的小脸,语气温柔:“这是应该的。你被人陷害,想知晓真相是常理。只如今万事以你的身子为重,朕就让他们都进来,你也不用动,看着便是了。” 皇后也笑着附和:“是啊,万事以你的身子为重。”她说完,目光转向阿香,面色沉了下来:“阿香,你方才说要招供,现在可以说了。” 阿香颤抖着嗓音,却毫不犹豫地指向站在最远处的王充媛:“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王充媛所为!汶嬷嬷是王家送到覃家的人,说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主子...............” “王充媛还经常派人私下向汶嬷嬷打听主子的身体情况。主子都知道,却不敢多言,想着再怎么样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汶嬷嬷平日照顾得尽心,主子便也没多说什么,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会成这样!” 王充媛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前就要给阿香几巴掌,却被齐祯一个冷厉的眼神震慑住。 她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与愤怒:“皇上明鉴!这狗奴才血口喷人!臣妾从未听说过什么汶嬷嬷,更不曾私下派人打探裕昭媛的情况!臣妾若要问,都是当面问的,何须做这等偷偷摸摸之事!” 阿香却毫不退让,声音颤抖却坚定:“每次都是你宫里的小芽来问!主子撞见过好几回!” “小芽?”王充媛一愣,一时想不起宫里有这么个人。她身后的萃欢连忙凑近低声道:“娘娘,确实有个叫小芽的宫女,但一直在外围伺候,从未近身。” 王充媛闻言,立刻吩咐人去她宫中喊小芽过来对质。 然而,去的人还未踏出门,便有人匆匆来报:“皇上,延福宫死了个宫女,名叫小芽,是服毒自尽的!” “什么?!”王充媛瞳孔骤缩,猛地扯住那报信太监的衣角,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到底怎么回事?小芽怎么会死?” 那太监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回道:“奴才也不知详情,只听说小芽是服毒自尽,尸体刚被发现.............” 王充媛一时语塞,脸色灰白。她身后的萃欢也是一脸惨然,显然意识到事情不妙。 王充媛心中清楚,若此时还未意识到自己被人陷害,那她这将近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就在这时,王德带着人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刻有“王”字的令牌。 他恭敬地呈到齐祯面前:“皇上,这令牌是从汶嬷嬷房中一块掉了一半的墙砖后面找到的。奴才仔细查验过,这令牌是真的,确为王家的东西。” 小芽的死与汶嬷嬷房中搜出的令牌,几乎坐实了王充媛的罪名。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王充媛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囚犯。 第235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王充媛满脸泪痕,发髻散乱,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皇上明鉴!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回荡在暖阁内,仿佛要将这满室的烛火都震得摇曳不定。 齐祯却早已不耐烦,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冷意。他挥了挥手,声音冷得像冰:“谋害皇嗣,罪不可赦。贬为庶人,发配冷宫,即刻执行!” 王氏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她扑倒在地,手指紧紧攥住齐祯的龙纹靴,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冤枉啊!” 齐祯却一脚将她踢开,眼中没有半分怜悯:“拖下去!”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王氏的胳膊,将她往外拖去。王氏挣扎着,声音凄厉:“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殿外的雨声中。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百般复杂。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充媛,竟就这样被贬入冷宫,实在令人唏嘘。 阿香跪在一旁,身子微微发抖。齐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冷厉:“阿香,你虽揭发庶人王氏有功,但护主不力,罪不可赦。朕念在你忠心护主,便功过相抵,杖责二十,发配皇陵,为裕昭媛守墓。” 阿香闻言,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奴婢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饶奴婢一命!”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梓烟却突然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皇上,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齐祯眉头微皱,目光落在梓烟身上:“何事?” 梓烟低下头,声音颤抖:“方才从宓岚阁赶来时,主子要用的膳食里似乎被人下了东西。奴婢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皇上做主!”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齐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你说什么?” 梓烟重重磕了个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奴婢不敢妄言!方才主子要用的膳食中,确实有异样。奴婢担心有人对主子不利,特来禀报!” 齐祯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厉:“传太医!立刻去宓岚阁查验膳食!” 太医闻言,连忙提着药箱匆匆退下。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阿鸢靠在齐祯怀里,面色苍白,默默流着眼泪:“皇上.............臣妾............” “为何不早些说?” “臣妾没喝下去,且当时裕昭媛生产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臣妾怎好在那时说出来烦您的心,如今这里的事情了了.............” 齐祯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好了别说了,朕知道了。别怕,有朕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皇后坐在一旁,眉头紧锁,目光冷厉地扫过殿内众人:“今日之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实在令人心寒。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宫中兴风作浪!”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瓷碗,碗中盛着些许残羹。他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回皇上,这膳食中确实被人下了药。此药名为‘寒清散’,能令孕妇胎气不稳,甚至导致流产。” “好在禧婕妤并未吃下,否则...............” 齐祯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冷厉:“查!给朕彻查!今日若不揪出这幕后之人,朕誓不罢休!” 第236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雨势渐歇,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夜色如墨,潮湿的水汽弥漫在宫墙之间,将整个宓岚阁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烛火透过雕花窗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众人移步至宓岚阁时,面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倦色。 皇后鬓边的金凤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环视殿内,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禧婕妤的药膳,是谁负责的?” “咚”的一声闷响,阿月重重跪倒在地。她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发颤:“回皇后娘娘,是、、是奴婢.................” 皇后凤眸微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梓烟见状立即跟着跪下,颤声道:“今日确实是阿月负责熬制药膳。” 殿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 皇后身边的兰心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碎玉:“奴婢记得,药膳一向是范嬷嬷负责的。怎么今日换了人?”说着,她环顾四周,“且此时宓岚阁的奴才都跪在殿外,怎得偏不见范嬷嬷踪影?” 皇后闻言眉头皱起,扫视了一圈发现确实是这样,正想说点什么。 阿鸢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声音轻若游丝:“范嬷嬷家中............出了事..............” 一滴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这几日她做事总是魂不守舍,昨日更是哭着来求我............那模样实在可怜.............便允了她几日归家假,待处理好家中事务再回宫中,没想到、、没想到、、、” 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齐祯见状,立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面色愈发阴沉:“此事禧婕妤与朕说过,是朕允许的。” 皇后喉头一哽,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妹妹快别哭了,仔细伤着身子。” 转头却对兰心使了个眼色,“去查查今日都有谁进过小厨房。” 搜查的人很快回来复命。王德捧着个锦盒跪在殿中央:“回皇上,在珠儿房里搜出了这个。” 他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几包药粉,“太医验过了,正是寒露散。” “还有这个。”另一个太监呈上托盘,上面摆着几张银票和几件金镶玉的首饰,“都是从她床底下翻出来的。” 珠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她颤抖着去扯阿月的裙角:“阿月姐姐,你帮我说句话啊!” 那声音凄厉得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阿月却猛地甩开她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眼中含泪:“枉我这些日子对你那么信任那么好,你却、你却做出如此恶毒的背主之事,我真是眼瞎错看你了!” “你个黑心肝的,还不赶紧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珠儿捂着发红的脸颊一直哭,摇着头哭,嘴里却一个字都没说。 “阿月,平日你与珠儿关系还不错,定是知道些什么吧?” 在此时,梓烟突然开口说道,手指仿若无意的动了动。 阿月会意,立刻转向齐祯重重磕头,“皇上明鉴,奴婢是真的不知情啊...........”阿月仿若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道,“肯定就是珠儿,这些日子她总在奴婢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挑拨之语,挑拨奴婢与梓烟的关系。” “甚至挑拨奴婢对主子的一片忠心!” “珠儿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在前段时间主子被下毒过后,就开始蓄意接近奴婢,经常对奴婢嘘寒问暖的,奴婢原先以为是她关心奴婢,现在想想,看来是早就心怀不轨!” “皇上,求您一定要彻查,查出这个黑心肝的背主东西背后到底有谁!”说着阿月又哐哐地磕了几个响头。 齐祯冷笑一声,转眼看向珠儿,只见她此时已经泄了气似的瘫在地上,眼泪直流却又什么都不说。 “呵,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刑室的器材硬。” “来人,拖下去,撬不出东西,朕唯你们是问。” 齐祯目光如刀,扫过殿内众人,眼看下首众人五彩纷呈的脸色。 窗外的雨又悄悄下了起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烛火摇曳间,珠儿突然发了疯似的扑向阿鸢:“都是你!若不是你..............”话未说完就被侍卫按倒在地。 阿鸢吓得往齐祯怀里缩了缩,眼泪又涌了出来。齐祯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却冷得吓人:“还不赶紧拖下去,严加审问!” 珠儿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殿内重归寂静。皇后揉了揉太阳穴,突然问道:“范嬷嬷家中出了什么事?” 阿鸢抬起泪眼,声音细弱:"听说是她孙子病重........我原想着就放她几日假..........” “病重?”皇后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三四日前。”阿鸢怯生生地答道。 皇后与兰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疑虑。 这时,太医匆匆进来禀报:“皇上,那银票是通宝钱庄的,最近一笔是在、、在王庶人被贬前两日存的。”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齐祯猛地站起身,龙袍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盏烛火:“好,很好。”他怒极反笑,“这是要把朕当傻子耍!” 雨声又渐渐急了起来,仿佛也在为这场宫闱秘事叹息。 阿鸢虚弱地扯了扯齐祯的衣袖,往他怀里一缩再缩:“皇上..............” 齐祯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轻轻握住她的手:“没事,有朕在。”转头却对王德厉声道,“去冷宫,把王氏给朕带过来!” 皇后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突然觉得今日这深宫的夜晚,如此的漫长。 第237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冷宫的木门在风雨中吱呀作响,王晴谙跪在潮湿的地砖上,十指死死扒着门缝。 她华贵的宫装早已被泥水浸透,金线绣的牡丹花纹糊成一团,发髻散乱,珠钗歪斜地挂着,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宠妃的模样。 “本宫是冤枉的!皇上一定会还本宫清白!"”她嘶哑的嗓音像钝刀刮过青石,素日精心养护的长指甲在门板上抠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萃欢跪在她身后,衣衫同样狼狈,却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仿佛一尊泥塑。 不知过了多久。 ”哐当”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侍卫统领赵成皱眉看着扑倒在地的王氏,冷声道:“皇上有令,带王氏去宓岚阁。” 王晴谙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光彩。她踉跄着爬起来抓住赵成的胳膊:“皇上查清了对不对?本宫就说皇上不会这般狠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转向门外那些押送她的侍卫,声音尖利得像夜枭,“呸!你们这些狗奴才等着!等本宫.............” 赵成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对左右喝道:“还不快拖走!耽误了时辰谁担待得起?”两个侍卫立刻架起王晴谙的胳膊,像拖死狗般往外拽。她的绣鞋在青石板上磨出刺耳的声响,金线勾住的枯草簌簌掉落。 宓岚阁内烛火通明。当满身污秽的王晴谙被拖进来时,众嫔妃纷纷以袖掩面。 蒋婕妤的团扇“啪”地掉在地上,喻才人更是直接退到了柱子后面,满脸嫌恶。 王晴谙却浑然不觉,一见到端坐上首的齐祯就挣扎着要扑过去:“皇上!臣妾冤...........” “大胆王氏,还不跪下!”赵成一脚踹在她腿弯处。王晴谙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金砖的声音让福婕妤不自觉地抖了抖。 齐祯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寒露散,你知道多少?” 王晴谙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转瞬又变成混沌的模样。 她开始疯狂摇头,散乱的发丝粘在脸上:“臣妾不知道..........都是那些贱人害我...........”她突然注意到半倚在齐祯怀里的阿鸢,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又避开视线。 阿鸢纤细的手指正揪着齐祯的龙纹袖口。她将王晴谙那一瞬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果然是在装疯。 “简直不成体统。”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朝太医院判使了个眼色。 老太医颤巍巍地上前想给王晴谙把脉,却被她突然暴起挥开。老太医踉跄着后退,险些撞翻烛台。 “皇上明鉴。”皇后起身行礼,“王氏这般疯癫模样,怕是审不出什么。不如先让太医诊治,待她神志清醒再做审判..............”她余光瞥见齐祯阴沉的面色,话锋一转,“况且禧婕妤今日受了惊吓,也该好好将养,万不可太过劳累而影响身子。” 仿佛为了印证皇后的话,阿鸢轻轻咳嗽了两声。她苍白的小脸埋在齐祯肩头,声音细若蚊呐:“皇上.............臣妾没事的。”冰凉的手指却悄悄钻进齐祯掌心,“倒是您.............连日操劳,臣妾看着心疼...............” 齐祯冷硬的面部线条终于松动。他反手握住那只柔荑,对皇后道:“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置。两日内,朕要看到结果。”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太医好好''治''她的疯病。”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王晴谙被拖出去时,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皇上!臣妾冤枉!您............”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雨又下大了。阿鸢望着殿外漆黑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至肘间,露出内侧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是方才王晴谙扑过来时,指甲刮出的伤痕。 "怎么了?"齐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阿鸢慌忙拉下袖子,仰起脸露出温婉的笑:“臣妾只是..............有些冷。” 齐祯立即解下龙纹披风裹住她,对众人道:“都退下吧。” 待嫔妃们行礼告退后,他俯身在阿鸢耳边低语:“今日,朕好像又没保护好你们母子。” 阿鸢睫毛轻颤,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中,紧紧的依靠着他。 “可是只要您在臣妾身边,臣妾便什么也不怕了。” “只有您才是臣妾唯一的依靠。” 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怡景宫的夜色似乎比别处更沉些。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却传不进紧闭的雕花门内。殿中只点了一盏青铜缠枝灯,昏黄的光晕在鎏金屏风上投下摇曳的暗影,将郭美人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秀英屏着呼吸,指尖轻巧地拆解着主子发间的珠钗。 自打郭美人被贬了位分,大皇子又被带去慈宁宫抚养,她眼见着主子一日日消瘦下去。从前珠圆玉润的脸颊如今显出几分棱角,眼角细细的纹路在灯下愈发明显。 最教人胆寒的是那双眼——曾经含情带笑的杏眸,如今看人时总带着刀锋般的冷意,连带着那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都显出几分刻薄。 “都处理干净了吧?” 郭美人突然开口,惊得秀英手下一颤。铜盆里的水晃了晃,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 但到底是主子身边经年的心腹,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拿起一旁的檀木梳子:“主子放心,萃喜那丫头忠心,听说王庶人出事,急着去探望,失足摔下台阶............”梳齿划过如瀑青丝,“正好磕在石阶棱角上。” 铜镜中的美人唇角微勾。昏黄的灯光将她的面容照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蛰伏在暗处的兽。 秀英无意间瞥见,后颈顿时沁出一层冷汗。她急忙低头,却见梳子上缠着几根断发——主子这头发,也不似从前那般乌亮顺滑了。 在秀英回答完后,郭美人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烛光摇曳,在那张莹白的面庞上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一时间,殿内又沉寂下来,秀英也不敢吭声,只垂眸沉默地为梳着手底下的青丝。 “可惜了。”郭美人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镜面,“本宫还以为,那两个小贱种都活不下来呢。” 秀英的梳子停在半空。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窗纸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叩门。 “不过呢,也不算全无收获。”郭美人继续对着镜子自语,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死了一个贱人,另一个.............”她抚摸着铜镜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瞧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秀英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知道主子说的是谁——难产而死的裕昭媛,还有..........已进了冷宫的王氏庶人 “至于那个贱婢............”郭美人突然转头,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本宫倒要看看,皇上能护她到几时。”鎏金护甲在妆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还有那个赔钱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含混的呓语。秀英不敢接话,只默默梳理着那越来越凌乱的发丝。 忽然一阵穿堂风过,灯焰猛地一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得像两只纠缠的恶鬼。 ................. 而此时的长春宫里,喻才人正对着一盏孤灯出神。她手中攥着一个脏污的香囊——那是方才她从宓岚阁回来时,在宫道上捡到的。香囊上沾着些暗红,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腥甜。她犹豫了整晚,终究没敢呈给皇后。 “主子,该歇了。”大宫女白菊轻声提醒。 喻才人猛地回神,将香囊塞进枕下:“你说...........王庶人当真疯了吗?” 白菊脸色一变,急忙去掩窗户:“主子慎言!这宫里.............哪有什么真疯假疯之说?” “主子,您别想多了,左右此事与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今夜折腾这么一通您一定累坏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白菊边说边扶着喻才人躺下,又给她捏了捏被角。 “您不必害怕,奴婢陪着您呢。” “...............” 道理她都明白,但疑惑与不安仍旧萦绕在喻才人心头。她裹着锦被辗转反侧,一闭眼就看见王晴谙那双充血的眼睛。那眼神............哪里像个疯子?倒像是...............喻才人猛地坐起身,惊觉亵衣已被冷汗浸透。 ................. 而最煎熬的莫过于住在偏殿的黄御女。 不过她并不完全是因为晚间的事情而不安。 她缩在床角,死死盯着门缝下时而晃过的黑影——自从太后让她“照看”大皇子,这样的夜晚就成了常态。窗外又忽然传来猫叫,她浑身一抖,打翻了床头的安神茶。 夜色如墨,整个后宫都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唯有冷宫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嘶吼,像是困兽的哀鸣,又像是..........疯子的笑声。 怡景宫内,秀英终于为主子绾好寝发。郭美人对着镜子端详片刻,突然抬手打翻了胭脂盒。朱砂色的粉末洒了一地,像极了晚间沾染在禧婕妤裙摆上的血迹。 “更衣。”她冷冷道,“明日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秀英低头应诺,没敢提醒主子——太后白日里才说了让她不要再去慈宁宫这般勤快。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在廊下的黑影上。那黑影微微一动,转眼消失在夜色中。只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怡景宫一直延伸到...........慈宁宫的方向。 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次日清晨,细雨如丝,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宓岚阁的檐角滴落着晶莹的水珠,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鸢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石榴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 “主子,皇后娘娘免了今日的请安。”梓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各宫的主子们几乎都闭门不出,连御花园都静悄悄的。” 阿鸢指尖拨弄着腕间羊脂玉镯,闻言轻笑:“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目光落在廊下忙碌的小宫女身上,那丫头正踮着脚擦拭雕花栏杆,嫩黄裙裾沾了晨露也不自知。 忽听得宫墙外传来哭喊声,似是从慎刑司方向飘来。梓烟忙去掩窗,却被阿鸢止住:“开着罢,这深宫里的风,总要吹进来些才清醒。” 话音未落,李公公已带着人踏进院门。他面上堆着笑,眼角皱纹里都透着谄媚:“奴才给禧婕妤请安。皇后娘娘吩咐,各宫都要查检,还望娘娘海涵。” 阿鸢懒懒抬手,腕间玉镯滑至肘间:“公公自便便是。” 她瞧着那队宫人装模作样地翻检妆奁,连妆台暗格都未打开,心下冷笑——谁不知道皇上昨夜歇在此处?皇后这般大张旗鼓,倒像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 待李公公走后,梓烟端着甜粥进来。青瓷碗里浮着几粒枸杞,甜香里掺着淡淡药气。 阿鸢接过瓷碗,热气氤氲,映得她眉眼如画。她轻抿一口,问道:“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梓烟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提起昨夜的下毒之事,而是先说道:“皇后娘娘一早就起来了,带着人将整个后宫都查了一遍。”她压低声音,“听说查出了不少腌臜事——御膳房的管事私藏贡品,浣衣局的宫女偷窃主子的衣物,还有............” 她顿了顿,“蒋婕妤身边的红霞与侍卫私通,被当场拿住。皇后娘娘大怒,将那二人各打了四十大板,连蒋婕妤亲自去求情都不管用。” 阿鸢闻言,唇角微勾:“蒋婕妤是皇后的人,如今出了这等丑事,皇后的面子往哪搁?” 她将用完的瓷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梓烟点点头:“可不是么。若是平日里,皇后娘娘心善,说不定还会成全他们。偏生赶在这个时候............” 她偷眼看了看阿鸢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庶人王氏那边,听说疯病好了些,但仍是痴痴傻傻的,问不出什么来。皇上已经派了人去审,想来傍晚就会有结果。” 说到此处,梓烟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您明知此事背后另有其人,为何不...........” 阿鸢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从袖中抽出一条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本宫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地生下这个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成了耳语,“至于其他的...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着雨丝的凉意拂过阿鸢的面颊。她望着远处朦胧的宫墙,眼神深邃。 在这深宫之中,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干净——没有前朝的势力牵扯,没有复杂的背景关系。既然如此,又何必主动卷入这些纷争? 再说了,她的孩子又不被他人养在膝下,她急什么呢。 至于皇上那边如何查,能查出什么............. “本宫再去睡会儿。”阿鸢站起身,锦缎裙裾在青砖地上拖出细微的声响,“你看着时辰叫本宫。” 梓烟连忙上前搀扶,却在触到阿鸢冰凉的手指时心头一颤。她看着主子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后宫之中,谁不是如履薄冰? 雨势渐大,打在瓦片上发出密集的声响。阿鸢躺在锦帐中,听着外头的雨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思绪万千。 皇上若真重视她,自然会彻查到底;若是不重视............她闭上眼,不愿再想。 而此时的凤仪宫内,蒋婕妤正跪在皇后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娘娘明鉴,臣妾当真不知红霞那丫头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面色冷峻。她手中握着一串碧玉念珠,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本宫平日里待你可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你的脑子呢?!” 她将念珠拍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人!将蒋婕妤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殿外忽而又闻雷声轰鸣,仿佛在为这场闹剧助威。 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惹祸上身。 唯有宓岚阁内,阿鸢静静地睡着,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窗外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首安眠曲。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章 第二百四十章 一场闹剧最终以王庶人被赐白绫而落幕。 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充媛,如今只余一口薄棺,草草葬在了妃陵最外围的荒地上。 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却也只是唏嘘几句,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更紧要的事——二公主的去处。 雨后的御花园里,新开的芍药沾着水珠,娇艳欲滴。几位嫔妃在亭中小坐,手中的团扇半掩着唇,低声议论着近日的旨意。 “没料到居然是福昭仪得了二公主?”喻才人捏着帕子,眼中闪过一丝艳羡,“还得以晋了位份,这可真是..............” 令人羡慕。 “可不是么,”柳美人轻摇团扇,冷笑道,“白捡个公主不说,还平白升了一级。要我说啊,那病秧子似的二公主,养不养得活还两说呢。” 这哪是她们能说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忙岔开话题。谁也没注意到,假山后一抹鹅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更惊人的旨意如惊雷般炸响后宫——大皇子被记在晗昭容名下,晗昭容晋为贤妃。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郭美人心头。 那日清晨,郭美人还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秀英为她梳着发,鎏金梳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主子今日气色真好,”秀英笑着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插入发髻,“听说太后娘娘近日身子爽利了些,说不定...........”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不好了!皇上、皇上下了旨............” 郭美人手中的百子如意纹手镯“啪”地掉在地上,上好的白玉碎了成几瓣,此时却无人在意。 “不可能!”她猛地站起身,步摇上的玉坠剧烈晃动,“宇儿是本宫的儿子!他迟早会回到本宫身边的!皇上怎么能............” 她顾不得梳妆完毕,匆匆换了衣裳就往乾清宫跑去。秀英在后头追着,手中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乾清宫前,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美人请回吧。” 郭美人跪在宫门前,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求皇上开恩!宇儿是嫔妾的命啊!”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却连殿门都未能撼动分毫。 见求见皇上无果,郭美人又跌跌撞撞地往慈宁宫跑去。秀英扶着她,能感觉到主子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慈宁宫内,太后正在佛前诵经。听到通报,她手中的佛珠顿了顿,淡淡道:“让她进来。” 郭美人一进门就扑倒在地:“太后娘娘开恩!嫔妾知错了,求您别把宇儿...........” “啪!” 一叠奏折重重砸在她脸上,锋利的纸边在她脸颊划出一道血痕。郭美人愣住了,眼泪悬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看看你做的好事!”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哀家原以为你只是性子急躁,没想到竟如此歹毒!” 郭美人颤抖着拾起奏折,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她如何指使人给阿鸢下药,如何收买汶嬷嬷陷害王庶人,最后又是如何暗杀了萃喜。最底下压着的,是她父亲为她说情的折子,朱批鲜红如血:“念其父有功,暂留性命。” “太、太后娘娘,”郭美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嫔妾冤枉啊!这些都不是.......” “闭嘴!”太后猛地拍案,案上的茶盏跳了起来,“你以为哀家老糊涂了?还是觉得皇上好糊弄?”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将太后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郭美人身上。郭美人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若不是念在你是宇儿生母,”太后一字一句道,“若不是你父亲拼了老脸求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郭美人彻底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嫔妾知错了..........求太后开恩........宇儿是嫔妾的命啊.........”她的哭声嘶哑难听,像极了秋后的蝉鸣,“嫔妾愿意后半辈子吃斋念佛,只求.........只求别把宇儿给别人..........”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传哀家懿旨,郭氏品行不端,即日起禁足半年,往后不得探视大皇子。” 郭美人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秀英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太后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当郭美人浑浑噩噩地回到怡景宫时,另一道旨意已经等着她了——因惊扰太后,贬为宝林。 “宝林..........”郭美人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哈哈哈...........宝林...........” 笑声戛然而止,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秀英慌忙接住她,只见主子面色惨白,唇边溢出一丝鲜血,竟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秀英的喊声在宜景宫内回荡。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皇宫染成血色。一只乌鸦落在檐角,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在为这场闹剧画上句点。 而此时宓岚阁内,阿鸢正倚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晚霞。梓烟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鸢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后宫的风,总算要停一停了。”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五月榴花照眼明,御花园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 阿鸢扶着日渐沉重的腰身,在福昭仪的陪伴下缓步走在青石小径上。晨露未晞,打湿了她杏色的绣鞋,鞋尖上缀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昨儿夜里二公主又闹觉,”福昭仪摇着团扇,眼角眉梢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这小丫头,白日里睡得香,跟小猪仔似的打雷都不醒,夜里反倒精神了。” 阿鸢轻抚着肚子,感受着腹中孩儿的动静,温声道:“小孩子都是这般,等大些就好了。” 她忽然“哎哟”一声,原来是腹中胎儿踢了一脚,惹得福昭仪也跟着笑起来。 转过一道爬满紫藤的花墙,忽听得前方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抬眼望去,竟是贤妃带着大皇子在放纸鸢。 贤妃一袭淡青宫装,衬得她愈发清瘦,但气色却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皇子正拽着纸鸢线跑得欢,小脸红扑扑的,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拘谨。 “给贤妃娘娘请安。”阿鸢与福昭仪齐齐行礼。贤妃忙上前虚扶了一把:“禧妹妹快别多礼,你如今身子重。” 她转头看向依偎着奶娘的大皇子,柔声唤道:“宇儿,过来。” 大皇子停下玩耍的脚步,先是看了看奶娘,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他垂着小脑袋,声音细若蚊呐:“给福娘娘、禧娘娘请安。” 他虽然平日很少能见父皇后宫别的嫔妃,但抚养了二妹妹的福昭仪,还有如今宫中唯一有孕的禧婕妤他还是认识的。 说着他悄悄抬头,正对上阿鸢含笑的眼眸,又慌忙低下头去,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这孩子,”贤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太安静了些。” 随后她又望了望天空,提议道:“日头渐毒,不如到前面亭子里歇歇?” 亭中石桌上已备好了清茶点心。贤妃亲自为阿鸢斟了杯红枣茶:“这是太医配的,最是补气血。” 她望着不远处玩耍的大皇子,眼中满是怜惜:“这孩子对谁都这般生分,今日天气好,本宫才想着多带他出来走走............” 说着贤妃又叹了口气,“唉,都怪本宫从前成天呆在自个儿的寝殿内不出门,对宇儿不甚了解,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娘娘对大皇子的用心,嫔妾等人都看在眼里,大皇子现在虽小,但也是个懂事孩子,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明白您对他的好的。”眼瞧着贤妃心情低落下来,福婕妤安慰道。 阿鸢浅啜一口茶,只觉得腹中孩儿又踢了几下。 她正欲开口,忽见大皇子扔了纸鸢,猛地朝她冲来。 范嬷嬷眼疾手快,一个侧身挡在阿鸢身前,却还是被撞得踉跄了一下。阿鸢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随即身下一热。 阿鸢被吓得不敢动弹,整个人僵在那,缓慢的垂头看向自己身下。 只见原本青色的衣裙慢慢被淡粉色的羊水染成深色。 “来人呐!禧婕妤发动了!”福昭仪的尖叫声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 贤妃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她一把拽住还想往前冲的大皇子,厉声喝道:" “宇儿!你做什么!” 大皇子被这一喝,突然“哇”地哭出声来:“母妃..........我要母妃...........” “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都怪你!还我母妃!还我母妃!” 他挣扎着还要往阿鸢那边扑,却被贤妃死死抱住。 阿鸢疼得冷汗涔涔,指甲深深掐进范嬷嬷的手臂。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抬来步辇,将她小心翼翼扶上去。 福昭仪急得团团转,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医,一边让人速速通知皇上。 “快!快回宓岚阁!”范嬷嬷的声音都在发抖,“小心些,别颠着娘娘!” 步辇匆匆穿过御花园,惊起一群栖在花丛中的蝴蝶。阿鸢咬着唇,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恍惚间,她听见贤妃在身后吩咐:“把大皇子带回宫,好生看管!”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第242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宓岚阁内早已乱作一团。太医、稳婆、宫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变成血水端出来。 齐祯匆匆赶来时,正听见阿鸢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他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皇上!”皇后迎上来,“您当心脚下,禧婕妤她...............” “让开!”齐祯一把推开阻拦的宫人,连带着无视了皇后的话语,径直往内室闯去。却被稳婆拦在门外:“皇上,这产房污秽,皇上您万万不可进去,祖宗规矩.............” “滚!”听着里头的叫声,齐祯双目赤红,哪还顾得上什么祖宗不祖宗的,“禧婕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内室里,阿鸢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死死攥着床幔,指节泛白。稳婆在一旁焦急地喊着:“娘娘,再使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打在琉璃瓦上,炸裂的声音听得令人心惊。 “啊——!”阿鸢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随即,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雨幕。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稳婆抱着孩子稳步出来报喜。 齐祯却没顾得上细看就一个箭步冲进去,只见阿鸢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见他进来,她勉强扯出一抹笑,眼眶却忍不住红了,泪珠一滴滴落下:“皇上...........我们的孩儿............” 话音未落,她突然面色一变,身下似乎又涌出一股热流。 一旁的梓烟满头大汗,目光一瞥,鲜红的血逐渐蔓延开。 “娘娘怎么还出那么多血?!” 有经验的稳婆惊叫:“不好!娘娘血崩了!” 顿时血腥味混着药香弥漫。阿鸢身下的锦褥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渍在杏黄色缎面上洇开,宛如一朵朵妖冶的彼岸花。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唯有散落在她脸颊旁边的床幔嫣红似血。 “再取参汤来!快!”院判的嗓音嘶哑,手中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他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花白的鬓角。 齐祯又退回到屏风外,双拳紧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透过素纱屏风,他能看见太医们忙碌的身影,听见铜盆碰撞的声响,还有...............阿鸢越来越微弱的呻吟。 “皇上,您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您且休..............”王德捧着茶盏上前,却被齐祯一把挥开。茶盏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滚!都给朕滚出去!”帝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中猩红一片,“救不活禧婕妤,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内室里,阿鸢的意识已然已经开始模糊。她似乎看见娘和爹爹站在云端朝她招手,看见小时候家中庭院里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娘娘!您坚持住啊!”范嬷嬷含着泪掐她的人中,“小皇子还等着您呢!” 孩子!她的孩子! 阿鸢的眼睫颤了颤,挣扎着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感觉有人在往她嘴里灌药,苦涩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枕畔。 “血止不住啊!”年轻的太医声音发颤,手中沾血的纱布已经堆成小山。 张院判一咬牙:“取艾绒来!”他转头对范嬷嬷道:“按住娘娘,会疼。” 炙热的艾绒贴在穴位上时,阿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那声音像刀子般扎进齐祯心里,他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屏风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他的阿鸢像破败的布偶般瘫在床上,身下全是血,太医们的手上、衣袍上也都是血...那么多血,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抽干。 “鸢儿.............”齐祯跪在床前,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曾经他握着这双手一同散步,看遍美景,如今却冷得像冰。 帝王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答应过朕...........要一直陪着朕的...........” 恍惚中,阿鸢听见有人在唤她。 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痛苦。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血红............. “脉象稳住了!”张院判突然高呼,“快,先前准备的药汤,给娘娘喝下去!” 齐祯亲自接过药碗,含了一口,俯身渡进阿鸢口中。苦涩的药汁混着帝王的泪水,一点点渗入她干裂的唇。 “皇上...........”阿鸢终于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朕在这里,朕在这里...........”齐祯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声音哽咽,“别怕,朕在这儿.........” 窗外,暴雨如注。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帝王泪流满面的脸。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在此刻也不过是个害怕失去心爱之人的普通男子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长舒一口气:“血止住了.............” 齐祯这才发现,自己的龙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雨声中,隐约传来远处钟楼的报时声。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章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宓岚阁内烛火昏暗,沉水香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殿内萦绕。 阿鸢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又重新拼凑起来一般。锦帐上绣着的百子图在烛光下微微晃动,那些嬉戏的孩童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晃出一片虚影。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平坦的小腹,那里还隐隐作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御花园里的大皇子,突如其来的冲撞,撕心裂肺的阵痛............ 孩子!她的孩子呢? 阿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干得像是着了火,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来.......来人...........” 恰在此时,珠帘轻响。 阿月端着铜盆进来,见阿鸢醒了,手中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绣着缠枝莲的地毯。 “姐姐!”阿月扑到床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您可算醒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紧紧攥着阿鸢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阿鸢勉强扯出一抹笑,抬手为阿月拭泪。她的手腕纤细得惊人,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 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阿月却哭得更凶了:"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她想去抚摸阿鸢苍白的脸颊,又突然想起太医的嘱咐,“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等等...........”阿鸢想拦住她,却见那丫头已经提着裙摆飞奔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阿鸢望着帐顶出神,一天一夜..........她竟昏睡了两天?那她的孩子............. 正胡思乱想着,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鸢以为是太医来了,勉强撑起身子,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皇上..........”她惊呼一声,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齐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别动!”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隐隐发颤。 他身上的龙袍皱皱巴巴,眼下两片青黑,显然是多日未休息好。 阿鸢这才发现,皇上竟连朝冠都没戴,几缕发丝散乱地垂在额前。她从未见过齐祯这般模样,一时怔住了。 “还疼吗?”齐祯在床沿坐下,指尖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那双手即使在战场上握剑都不曾抖过,此刻却微微发颤。 阿鸢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孩子..........咱们的孩子..........." “很好,很好。”齐祯连忙安抚她,“乳母刚喂过奶,正睡着。”提起小皇子,他顿了顿,语气总算轻松了些,“是个很健壮的小皇子。” 亲耳听见皇上所说的,阿鸢心头涌上一股喜悦,这份情感直冲鼻腔,阿鸢眼眶发红,眼眸中水波盈盈。 “莫哭,是好事儿呢。听话啊,你在月子里,哭了对眼睛不好。”齐祯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忙轻拍她后背,大掌抚摸过她的眼角,声音柔得不可思议。 “是、是我失态了............”阿鸢垂下眼眸,很是不好意思,然而嘴角却挂着满满的笑容。 “那孩子呢,我、、臣妾想看看他。” “你醒来前他刚睡着,待过会儿他醒了,再让乳母再抱过来,往后有的是时间看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对了,朕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说着齐祯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缕细软的胎发,用红绳系着。“朕让人剪了些,想保存起来。”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放心,太医都说咱们的孩子壮实得很。”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那缕胎发上,泛着淡淡的金色。 阿鸢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傻姑娘,说好了不能哭的。”齐祯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却不想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你给朕生了个健康的皇子,是大功一件。” 阿鸢这才注意到,殿内多了不少赏赐。紫檀架子上摆着金玉如意,案几上堆着绫罗绸缎,连她素日里用的铜镜都换成了嵌宝石的银镜。但这些都比不上眼前人眼中的柔情让她心安。 齐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西域进贡的雪莲丸,最是补气血。” 他亲自倒了温水,扶起阿鸢喂她服下。阿鸢靠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莫名让人安心。 “皇上............”她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齐祯知道她想说什么,面色骤然阴沉下来:“那孩子被郭氏教坏了。”他冷哼一声,“朕已命人严加管教。” 阿鸢垂下眼眸,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想起御花园里那个明明请安时怯生生的孩子,却突然发了疯似的撞向她,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也是尊贵的皇子,再如何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阿鸢知晓这其中的轻重缓急,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便也不愿在此时就此事多说什么了。 “别想这些了。”齐祯轻轻将她放回枕上,为她掖好被角,“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子养好。”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朕要去上朝了,晚些再来看你。” 阿鸢目送齐祯离去,阳光在他离去的背影上镀了一层金边。她轻轻抚摸着那缕胎发,内心的喜悦之情似乎从心脏涌向全身。 她从今往后就又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不再是这世上的孤家寡人 第244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暖阳透过茜纱窗棂,在宓岚阁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阿鸢倚在缠枝牡丹纹的锦缎靠枕上,怀中抱着裹在杏黄襁褓中的小皇子。殿内焚着安神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鎏金博山炉上盘旋。 自打诞下皇子后,齐祯日日都要来瞧上一眼,有时批完奏折已是深夜,仍要踏着月色过来。这般恩宠,莫说后宫妃嫔,就连太后都忍不住侧目。 “娘娘,该进药了。”阿月捧着掐丝珐琅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近,见阿鸢正用指尖轻点皇子粉嫩的面颊,不由抿唇笑道:“小殿下今日精神真好。” 阿鸢抬眸时眼角还漾着未散的笑意。自三日前艰难产子,她苍白的面色终于透出些血色,鸦羽般的鬓发衬得肌肤如新雪初霁。 “先放在那儿吧。”她声音轻柔,生怕惊扰了怀中婴孩。 殿外忽起一阵窸窣声,接着是宫人们整齐的请安。阿鸢还未及反应,珠帘已被打起,王德捧着明黄圣旨躬身而入,身后跟着两列手捧锦盒的小太监。 “奴才给德妃娘娘道喜了。”王德隔着云母屏风行礼,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恭敬。 阳光将屏风上的花鸟纹投射在青玉砖上,阿鸢望着那晃动的光影,一时竟怔住了。 她以为最多只能到昭仪。 阿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着主子稍稍直起身子。阿鸢这才觉出心跳如擂,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襁褓的一角。小皇子似有所感,发出幼猫般的哼唧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禧婕妤,柔嘉成性,淑慎持躬.............”王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阿鸢却只听得耳边嗡鸣。 直到“晋封德妃”四字清晰入耳,她才觉眼眶发热,垂首时一滴泪正落在皇子眉心。 待宣旨完毕,王德又命人呈上各色赏赐。织金妆花缎、羊脂玉如意、嵌宝累丝金凤钗等各种精美昂贵在紫檀托盘上熠熠生辉,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对赤金打造的婴孩镯子,镯身錾着精细的缠枝莲纹,内侧刻着“长乐未央”四字。 “皇上特意嘱咐,这镯子待小殿下满月时戴。”王德说着又呈上个锦匣,“这是西北新贡的雪蛤膏,最是养人。” 阿鸢让阿月接过,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哽咽:“劳烦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恩典。” 王德刚退下不久,乳母便抱着小皇子坐在一旁喂奶。阿鸢倚在榻上,望着婴孩贪婪吮吸的模样,不由莞尔。 微风挟着海棠香拂过她的鬓角,檐下铁马叮咚,竟比乐坊的丝竹更悦耳。 待小皇子吃饱喝足后又回到了阿鸢怀里。 “娘娘您瞧,小殿下的眉眼越发像皇上了。”阿月笑着递过绞干的帕子。 阿鸢轻轻擦拭孩子嘴角的奶渍,果然见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已显出几分齐祯的神韵。 小皇子吃饱了也不睡,睁着琉璃般的眸子与母亲对视,忽然咧开无牙的小嘴,发出“咿咿呀呀”之声。 阿鸢心头蓦地一软,正待逗弄,忽听外间宫人齐声问安。她还未抬头,熟悉的龙涎香已混着暖风扑面而来。 “朕的皇儿今日可乖?”齐祯大步流星走到榻前,玄色常服上银线绣的云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他先是俯身吻了吻阿鸢的额角,继而伸手轻抚婴孩的面颊,动作轻柔得不像执掌生杀的帝王。 阿鸢仰头望他,眸中春水盈盈:“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话音未落,齐祯已挨着她坐下,顺势将母子二人揽入怀中。小皇子被挤在父母之间,非但不恼,反而兴奋地挥舞起藕节似的小胳膊。 “刚批完南边的折子,想着你们娘俩便来了。”齐祯说着捏了捏阿鸢的指尖,“手怎么还这样凉?”不等回答,宽厚的大掌便捂上,"暖着些。" 阿鸢抿唇轻笑,忽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王公公方才来过了。” “嗯。”齐祯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卷着她一缕青丝把玩,“喜欢吗?” “德妃.............”阿鸢轻声念着这两个字,眼底泛起涟漪,“臣妾入宫时日最短,何德何能............” 德妃位列四妃,再往上便是贵妃,而如今后宫中没有贵妃,德妃便是皇后之下第一人。 “朕说你有,你便有。”齐祯打断她的话,“你有功,为朕生下如此健康伶俐的皇儿,当得德妃之位.............” 齐祯没说的是,他原想直接将阿鸢册封为贵妃,被太后知道后给劝了下来。 “哀家知道你喜欢那孩子,她性子柔顺,人也懂事,更别提如今还生下了二皇子,不说你,便是哀家看了也是欢喜的,你想给她最好的,哀家能理解............” “可皇儿你有没有想过,她入宫时日最短,前朝又无支持之人,生下二皇子之前已是屡遭惊险,如今她生下二皇子,又得你如此重视,已是烈火烹油,若再得如此高位.............” “...............” 母子间的谈话不为外人所知,太后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但齐祯只愿往后退一步。 太后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能让步已是不易,便也默认了。 阿鸢自是不知这一切的,这会倚靠在男人宽大的胸怀之中,思索着如何谢恩。 齐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像是猜到了她所想,忽然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垂,“待你出了月子,再好生谢恩不迟。” 低低的笑声引起胸腔的振动,靠在他怀里的阿鸢自然感受到了,也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 白嫩的耳尖顿时烧了起来,羞恼地瞪他一眼:“混......混说什么呢,孩子还在呢..........” 齐祯低笑,看了眼已然熟睡的婴孩:“这小子倒是识趣。” 眼看着怀中女人愈发羞红的神情。 他赶紧示意乳母将孩子抱走。 待殿内只剩二人,他才正色道:“朕已拟好了名字。” 阿鸢抬眸望他,脸上潮红未退。 “齐珩。”齐祯执起她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珩者,美玉也。” 阿鸢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眉眼间尽是温柔:“珩儿...........是个好名字。” “臣妾很喜欢,相信咱们的皇儿也会喜欢的,臣妾就替珩儿多谢他父皇了” 齐祯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女子眸中漾起一泓春水,那眼底的光亮得惊人,像是揉碎了满天的星辰撒进去似的。 她的眼尾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动人的弧度,长睫轻颤间,似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却又被满溢的笑意化开。 那双杏眸直直望进齐祯的眼底,目光柔软得能掐出水来,里头盛着的欢喜多得几乎要溢出来。 齐祯忽然将人揽得更紧:“朕的珩儿,朕的鸢儿,都是朕最珍视的。” 第245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宓岚阁内,鎏金香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起。阿鸢倚在绣着百子图的锦缎靠枕上,指尖轻轻抚过案几上堆叠的礼单。窗外春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微蹙的眉间。 “娘娘,李妃娘娘的贺礼到了。”梓烟捧着朱漆托盘轻手轻脚地进来。 托盘上摆着鎏金匣子,里头躺着支千年老参,参须根根分明,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旁边还堆着各色锦盒,隐约可见里头珠光宝气。 阿鸢目光在那株老参上停留片刻,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哪是贺礼,分明是赎罪的供品。她伸手抚过参须,触手微凉,倒像是李妃素日里那双总也暖不起来的纤纤玉手。 “把这些药材都送回去吧。”阿鸢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柳絮,“告诉李妃姐姐,心意本宫领了,本宫知道与她无关。她素来身子不好,这些珍贵的药材合该留着自己用。” 梓烟刚要应声,珠帘忽地被挑起。福昭仪穿着杏色宫装款款而入,鬓边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这是在做什么?”,说着她瞥了眼托盘,“李妃既送来,收着便是。” 阿鸢摇摇头,示意梓烟退下。待殿内只剩二人,她才轻声道:“她心里不踏实,我又何苦收这烫手的山芋?” 福昭仪挨着床沿坐下,顺手替阿鸢掖了掖被角。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眉眼愈发鲜活。 ”也是............对了,阿鸢你可知道,那日生产时,皇上急得连龙辇都等不及,一路跑着来的宓岚阁?”她忽然压低声音,“你是没瞧见,皇上当时眼睛都是红的,活像要杀人似的。” 阿鸢指尖一颤,茶盏里的水面荡开细微的涟漪。她想起那日朦胧中看见的身影,玄色龙袍上沾着血迹,却原来不是幻觉。 “还有那郭御女.............”福昭仪忽然冷笑,“也不知是怎么教养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害人。” 想起那日大皇子的举动,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紧,指节都泛了白。 “郭御女?”阿鸢一怔,“不是宝林么?” “你昏睡时,皇上又降了她的位份。” 福昭仪凑近些,身上茉莉香粉的味道淡淡传来,语气带着些许嘲弄“从敬妃到美人到宝林,再到御女,满宫里谁像她那样,一降再降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那日审出来的事才叫人心惊。大皇子身边的乳母竟是郭氏的人,日日给那孩子灌迷魂汤............” 这迷魂汤自然不是什么真的能吃的东西,而是一些耳边话。 无非就是什么“只有郭氏才是你唯一的母亲”“新的弟弟妹妹会抢走你的位置”.............诸如此类的洗脑之言。 大皇子年岁不大,对于这种话语自然是不会做出辨别的,只会本能的听进去,印到脑子里,而后生出仇恨。 阿鸢有些失神。 “最可恨的是...........”福昭仪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那黑心肝的贱婢,竟连姐姐未出世的孩子都算计上了。说什么''等小皇子出生,你这大皇子就当不成了''这样的疯话...........”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窗外树叶簌簌作响。 阿鸢望着晃动的珠帘,恍惚间又看见那日向她冲来的小小身影。大皇子当时眼中的恐惧与恨意,现在想来竟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那贱婢已经............”福昭仪比了个手势,金镯子碰在床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换了个干净。太后特意派了严厉嬷嬷去管教,听说往后三月每日要抄够十遍《孝经》。” 金贵的皇子自然是打骂不得的,对于年纪尚小的皇子,也确实只能抄抄书作为惩罚。 阿鸢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去端茶盏。瓷杯温热,却暖不了她突然发凉的指尖。 “除此之外,皇上还让他每日到佛前跪满一个时辰,说是磨练他的性子.............”福昭仪忽然停下,疑惑地看向阿鸢,“阿鸢你怎么都没什么反应的?” 茶汤映出阿鸢平静的面容。她缓缓放下茶盏,青瓷底碰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极轻的“嗒”的一声。 “太后与皇上既已处置妥当,我若是再多说反倒显得咄咄逼人了。” 福昭仪眨眨眼,忽然会意:“你说得是..........” “那孩子终究是皇上的骨肉。”阿鸢望向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艳,“也是珩儿的兄长。”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本宫若揪着不放,反倒落了下乘。”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阿鸢素白的脸上投下窗棂的阴影。 福昭仪望着她沉静的侧颜,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刚生完孩子的女子,比初见时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还是你想得周到。”福昭仪终于展颜一笑,顺手从果盘里拈了颗蜜饯,“那咱们也就不说他们了............二皇子今日可乖?” 话题转得巧妙,殿内凝滞的空气顿时活络起来。阿鸢唇角微扬,正要答话,忽听外间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阴霾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246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十日前齐祯下旨,因德妃生育有功,将关雎宫赐予德妃。 旨意一下,阿鸢身边的人都忙活起来,终于赶在三天前将东西全部整理好迁了宫。 齐祯本没想着那么着急的让阿鸢迁宫,甚至都有些后悔这么早的下旨,怕因此折腾得阿鸢不能好好休息。 还是阿鸢不想自己儿子的满月礼只能挤在这狭小的宓岚阁,且她如今已是德妃,身边又添了好些宫人,加上照顾孩子的人,一大堆人呢,哪用她操心什么。 如此劝说下,齐祯才勉强答应,他又再三叮嘱阿鸢不可劳神费力,又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敲打宫人不许让主子费心。 关雎宫靠近乾清宫,且比起原先宓岚阁的长信宫宽大华美不少,自从齐祯登基后还没人住过,齐祯早有念头想让阿鸢搬迁来此,奈何太久没人居住了,需要时间修缮,刚好赶上阿鸢生产前修缮完成,如此齐祯甚至不需要再想别的理由,直接将关雎宫赐给了阿鸢。 ............. 关雎宫朱漆大门前,八对鎏金铜钉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寅时三刻,尚仪局的女官们已捧着金盆玉盏在殿外候着,盆中温水蒸腾起袅袅白雾,混着檐下悬挂的艾草清香,在晨光中氤氲开来。 阿鸢端坐在椒房殿的妆台前,铜镜映出她丰润的面庞。司饰女官正为她绾起凌云髻,金丝累凤衔珠步摇垂下的东珠轻轻晃动,在她额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娘娘今日气色极好,”阿月捧着缠枝莲纹的妆奁轻声道,“看来这关雎宫确实养人,娘娘自从迁了宫后气色是一日比一日的好。” 镜中人杏眼含春,因着产后丰腴,原本尖俏的下巴圆润了些,倒更添几分雍容气度。胭脂色的织金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的羊脂玉禁步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外间忽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齐祯身着明黄龙袍大步而入。 他目光在阿鸢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朕的德妃今日格外明艳。”说着从乳母怀中接过裹在杏黄襁褓里的齐珩,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孩鼻尖,“珩儿可准备好了?” 小皇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忽然咧开无牙的小嘴,发出“咿呀咿呀”之声。 齐祯朗声大笑,玄色龙纹靴踏过猩红地毡,携着母子二人往正殿而去。 殿内早已设好紫檀香案,皇后着正红色翟衣端坐上首,一旁的太后也精神极好,见帝妃入内,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众妃嫔按位次分立两侧,目光却都不由自主落在阿鸢怀中那个金尊玉贵的小人儿身上。 齐祯环视殿内,目光在众嫔妃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太后身上,温声道:“母后,今日是珩儿满月之喜,也算是德妃迁宫之喜。” 他抬手示意内侍捧上一个紫檀木匣,“朕思虑多时,想趁此时特为此子择一佳名。”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皇后抚弄护甲的动作都微微一顿。齐祯缓缓打开木匣,取出一方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精心雕刻着一个“珩”字。 “二皇子生于仲夏,恰逢万物旺盛之时。”齐祯将玉佩悬于指尖,温润的玉色在阳光下流转,“珩者,美玉也。《说文》有云:''珩,佩上玉也''。朕愿二皇子如玉之温润,如珩之贵重。” 他亲自将玉佩系在齐珩的襁褓上,指尖在婴孩娇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抚:“如此,二皇子赐名齐珩。” 众妃闻言俱是一怔,几个低位嫔妃忍不住交换眼色——大皇子作为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其当年可是周岁才得赐名,这般差别,着实耐人寻味。 皇后笑意未减,柔声道:“是个好名字。珩者,佩玉也,可见皇上期许之深。” 说着她微微倾身,鎏金护甲在阳光下闪过一道流光,“让本宫仔细瞧瞧这孩子。” 阿鸢正要上前,皇后却抬手制止:“不必上前,本宫近日染了风寒,还是远观为好。” 她转头示意女官呈上贺礼,一柄赤金长命锁在锦盒中熠熠生辉。 太后倒是迫不及待地招手:“快抱来给哀家瞧瞧!” 接过齐珩时,老人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小皇子也不认生,小手抓着太后衣襟上的珍珠流苏,逗得太后连声道:“好个机灵的孩子!赏!” 全福老人捧着鎏金盆上前,开始唱诵祝词。盆中温水浮着艾叶与桃枝,老夫人苍老的手指蘸了水,在齐珩额前画了个福字。 小小个人儿非但不哭闹,反而咧嘴笑起来,满殿女眷见状都跟着掩唇轻笑。 礼成后,阿鸢抱着熟睡的齐珩退后,经过皇后身侧时,她敏锐地注意到对方护甲在袖中微微发颤。 阿鸢心尖一颤,却只是收回眼神,没有别的动作。 殿外乐声渐起,宴席正要开始,齐祯却道:“爱妃与珩儿且去歇着。” 他指尖在阿鸢掌心轻轻一挠,低声道:“晚些朕来看你们。” .............. 暮色四合时,福昭仪的轿辇缓缓行过御花园的石径。 月色被云层遮掩,只余宫灯在风中明明灭灭。抬轿的太监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主子假寐。 “公主到底比不上皇子..............” “..........二公主那会哪有这般排场.........” 假山后飘来的只言片语让福昭仪倏地攥紧了帕子。她抬手示意停轿,翡翠镯子磕在轿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母妃也不同,德妃受宠而福昭仪...........” 话音未落,福昭仪已冷笑出声。 随行的小太监会意,箭步上前揪出两个躲在太湖石后的宫女。 那二人见是正主,顿时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好个没规矩的贱婢!”福昭仪凤眼微眯,指尖抚过轿帘上的流苏,“今日二皇子大喜,本宫不想见血。” 她转头对一旁的嬷嬷道:“掌嘴二十,关进柴房。明日...........”她忽然勾起唇角,“送去给德妃娘娘发落。” 两个宫女还要哭求,早有太监用汗巾堵了她们的嘴。福昭仪望着被拖走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夜风拂过她鬓边的金累丝蝴蝶簪,振翅欲飞的蝶翼在月光下泛着不明的光。 第248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寅时三刻,整个皇宫尚且笼罩在朦胧晨雾中。 齐祯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身边熟睡的人儿。 鎏金香炉里的安神香将将燃尽,余韵在帐幔间消散,连同帐内缠绵的气息一同带走。 齐祯刚系好中衣带子,忽闻身后珠帘轻响。 “皇上..........”阿鸢揉着惺忪睡眼支起身子,杏色寝衣滑落肩头,露出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青丝散乱地铺在枕上,衬得人肤若凝脂。 齐祯拂开王德准备给他系腰带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榻前,掌心按住她单薄的肩头:“躺着。” 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阿鸢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又躺回枕头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竟当真又阖上眼。 齐祯失笑,带着玉扳指的拇指在她睡得泛红的脸颊上轻轻一蹭,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身离去。 外间王德捧着玉带候了多时,见主子出来,忙上前伺候。 正系着蹀躞带呢,忽听内室传来软糯的嘟囔:“........皇上..........”王德手一抖,险些将玉带摔了。 齐祯却眉眼舒展,低声道:“由她睡去。”又对守在门边的阿月嘱咐:“告诉你们娘娘,这一个月仍不必去给皇后请安,她身子还未恢复好,朕会派人告知皇后。” 日上三竿时,阿鸢才被透进纱窗的阳光唤醒。她猛地坐起,惊得腕上金镯撞在床柱上叮当作响。 “什么时辰了?怎的不叫醒本宫?” 阿月闻声进来,捧着温水笑道:“主子且放心,是皇上特意吩咐让您睡到自然醒的。还说已派人去坤宁宫告假,说您身子还未恢复好呢,这一个月都不必晨昏定省了。” 阿鸢这才松了紧绷的肩线,就着阿月的手抿了口温水,喉间的干渴稍解,又听阿月道:“福昭仪辰时来过,见您未醒便回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待您醒后再说。” “快,派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福昭仪那.........阿月你赶紧来帮我梳洗............” 阿鸢闻言忙下床走到梳妆台前,让阿月给她梳洗打扮。 刚收拾好呢,外间就已传来环佩叮当的响声。 福昭仪穿着一袭藕荷色宫装款款而入,身后两个嬷嬷正押着蓬头垢面的宫女。 “阿鸢你可算醒了。” 福昭仪带着笑容走进来,但目光瞥见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宫女后,冷笑道:“昨夜抓到两个嚼舌根的贱婢,特地带给姐姐发落。” 阿鸢眸光一凛。但见那两个宫女面颊红肿,显是已经挨过掌嘴。 其中一人抬头偷觑,正对上阿鸢冰冷的视线,顿时瘫软在地。 福昭仪熟稔的找了她平常坐的椅子坐了下来,随后将昨夜她遇到的事讲给阿鸢听。 越听,阿鸢脸色越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阿鸢指尖轻叩案几,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连皇嗣都敢编排,是觉得本宫刚晋妃位,治不了你们?” 福昭仪捻着帕子补充:“两个贱婢,要我看,分明是要挑拨你我姐妹情谊。” 说着福昭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依我看,该送去慎刑司拔了嘴里那条不安分的舌头...........” “不妥。”阿鸢忽然展颜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眸间闪烁着冷光,“这等以下犯上之事,理当由皇后娘娘定夺。” 说着,她转向阿月,“备轿,本宫亲自将人送去凤仪宫。” 福昭仪先是一怔,继而会意——这是要借皇后之手立威。 她抚掌笑道:“确实,还是阿鸢你思虑周全。正好也让六宫看看,妄议皇嗣是什么下场。” “涉及到二公主,我自然也要随你一同前往。” 阿鸢颔首,“那阿颜你稍等我一会,我换个衣裳。” 说着阿鸢起身进入内室。 既然要见皇后,那方才匆匆换上的衣服就不妥了。 阿鸢起身更衣,铜镜中映出她沉静的面容。 今日这一出,既是震慑宫人,也是试探。那两个宫女背后是否有人指使,送到坤宁宫自见分晓。 “对了,备些莲子羹。”她忽然吩咐,“天气炎热,皇后娘娘近日操劳,该好生补养才是。” 美人面上唇边笑意浅浅,笑意却只浮于表面。 第249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凤仪宫的牡丹开得正盛,皇后执金剪的手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阿鸢与福昭仪踏着青石小径而来时,正见那鎏金剪子"咔嚓"一声,将朵胭脂色的芍药齐根剪断。 残花落在青砖上,溅起几滴露水。 “竟有此事?”皇后转身时,眉头微蹙,护甲在花枝上刮出细微的声响。 她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阿鸢沉静的面容上。 福昭仪向前半步:“臣妾亲耳所闻,不敢胡说,那两个贱婢竟敢妄议皇嗣尊卑。” 她袖中的帕子被攥出褶皱,腕间翡翠镯子碰在鎏金护甲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阿鸢适时福身,鬓边步摇纹丝不动:“皇嗣一事,事关天家威严,若放任不管,那未来岂不是人人都可私下议论,届时只怕...........” 阿鸢语意未尽,皇后凤眸一闪,挑了挑眉,阿鸢接触到她的目光并未如同往日一般迅速垂眸。 “.............臣妾不敢擅自处置。”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却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皇后忽然轻笑,指尖抚过案上残花:“既如此,那便各打三十板子,发配浣衣局。” 她转向阿鸢,忽然伸手替她扶正了鬓角珠花,"德妃以为如何?" “娘娘圣明。”阿鸢垂眸,露出段雪白的颈子。 回宫路上,福昭仪的轿辇与阿鸢并行。 透过纱帘,可见她正捻着串蜜蜡佛珠,十八子在她指尖流转,映着阳光像团跳动的火。 “阿鸢你瞧见没?” 福昭仪忽然凑近,“皇后剪的那株芍药,是去年番邦进贡的''醉贵妃''。”她轻笑,“一株值千金呢,开得正艳,可惜这么一剪子下去。” 阿鸢抚着腕间玉镯:“花开花落自有定时,强求不得。” 两人相视一笑,轿辇转过朱红宫墙,惊起飞檐上停驻的雀鸟。 .............. 福昭仪回到寝宫时,二公主刚睡醒。 乳母抱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进来,孩子脚腕上金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母妃抱抱,我们乐乐今日可乖?”福昭仪接过孩子,指尖点了点她鼻尖。 乐乐是福昭仪私下为二公主起的小名,寓意希望她未来都能快快乐乐。 二公主“咯咯”笑着,小手抓住她鬓边的流苏。 宫女小六捧着铜盆进来,见主子这般模样,欲言又止。 铜盆放在紫檀架子上时,发出“咚”的轻响。 “憋着不难受?” 福昭仪头也不抬,专注地逗弄怀中小儿。 二公主正抓着个布老虎,藕节似的小腿欢快地蹬着。 小六绞着帕子:“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 福昭仪忽然抬头,眼底的笑意褪去,露出几分凌厉,“你是觉得本宫该去撕了那些贱婢的嘴?还是该找德妃讨个公道?”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案上宣纸哗啦作响。 小六吓得跪倒在地,却见主子又恢复了温柔神色,正握着二公主的小手教她拍掌。 “我们乐乐今日学会拍手了呢。”福昭仪亲了亲孩子发顶,忽然道:“起来吧,去把本宫妆奁底层那个螺钿盒子取来。” 盒中躺着条葫芦项链,是上好的和田玉。福昭仪将它戴在二公主身上:“只愿我们乐乐岁岁平安。” ............. 暮色渐沉时,殿外梓烟捧着食盒求见。 福昭仪正倚在窗边看书,见是玫瑰酥、茯苓糕并几样时新点心,唇角微扬:“本宫很喜欢,替我多谢你们主子。” 待梓烟退下,小六盯着那碟晶莹剔透的荷花糖蒸栗粉糕,喉头动了动。 福昭仪捏了块糕递给她,“德妃宫里的手艺,连皇上都夸赞的。” 小六接过糕点,却听主子忽然道:”你今日想问的,本宫都知道。” 福昭仪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这深宫里的日子长着呢,总要有个能说话的人。” 她指尖抚过书页,那是本《女则》,书角却卷着边,显是常被翻阅。“德妃待人以诚,本宫...........” 话音渐低,化作一声叹息。 她承认一开始接近她,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人非草木,她对她的好她也都记在心中。 晚风送来阵阵花香,混着糕点甜腻的气息。福昭仪忽然轻笑:“这栗粉糕,还是去年本宫随口提过爱吃的。” 她捻起一块放入口中,甜香顿时盈满口腔。 瞧瞧,她总那么细心,叫她如何能对她生出怨恨之心呢。 小六怔怔望着主子侧脸,只见夕阳余晖为她镀上金边,眼角似有晶莹闪过。 再细看时,福昭仪已恢复平常模样,正吩咐宫人将剩下的糕点好生收着,明日给二公主配牛乳吃。 晚风拂过,惊起枝头栖鸟。 暮色中的皇宫各处都渐渐亮起灯火,远远望去,宛若一片群星。 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章 第二百五十章 又是一年春。 春日的御花园里,垂柳抽出嫩黄的新芽,海棠绽开胭脂色的花瓣。 微风拂过太池,荡起粼粼波光,惊起几只白鹭。 阿鸢命宫人在桃树下铺开嫩黄色的软毯,上头摆着精巧的木制玩具与各种布偶。 齐珩半月前就已经学会爬行,这会正是对此好奇心最浓烈的时候,不爱人抱,就喜欢自己爬。 阿鸢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早早的就让人备下了各种绵软又带有厚度的地毯,铺在齐珩平日里常玩的地方,不止如此,还又多准备了几块以备在外玩耍时能铺上。 齐珩穿着杏红肚兜,正撅着屁股在毯上爬行,胖乎乎的小手抓起木雕小马就往嘴里塞。 “哎哟我的小祖宗!”乳母章氏连忙夺下,换来小皇子不满的“啊啊”声。 不远处,福昭仪扶着蹒跚学步的乐乐,小丫头脚上金铃叮当作响,像只笨拙的雏鸟。 “姐姐这毯子倒是精巧。” 福昭仪捻着帕子拭去乐乐额头的汗珠,“我们乐乐最近在学走路,我没你细心,准备这些地毯,乐乐昨日在昭阳宫摔了跤,膝盖都青了。” 说着她也累了,把乐乐交给乳母让她们带着一同到一旁玩去。 她自己则是坐在阿鸢对面,用帕子轻擦自己额头上刚冒出的汗珠。 “这天也开始热起来了。” 阿鸢执起青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江南新贡的云锦,我让尚衣局絮了三层棉,保证那地毯软绵而不失厚度,珩儿在上面爬也不怕硌脚。” “待会回去我让人送几块过去给你,你在乐乐常玩的地方铺上,小孩子皮肉娇嫩得很,可不能再摔着了。” “那就多谢你了,我便不和你客气了。” “咱们之间就不说这些了。”阿鸢笑道。 说着瞥了眼正在啃布老虎的齐珩,啧了一声,“这孩子见什么咬什么,寻常布料可经不住。” 茶香氤氲间,福昭仪忽然压低声音:“听说礼部已拟好秀女名册,凤仪宫这几日灯火通明到三更天呢。” 她指尖在石桌上画了个圈,“还有太后娘娘亲自挑了十二名闺秀。” 茶盏在阿鸢手中微微一滞,水面荡起细纹。 她望向不远处嬉戏的孩子们,齐珩正把七巧板往乐乐跟前推,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皇上登基也有三年了,按照惯例是该选秀了,祖宗规矩不可废。”她轻声道,“倒是辛苦皇后娘娘了.................” “那可不,这也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皇后娘娘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脾气都不太好了,听闻凤仪宫的人这会走路都是跑着的,生怕哪耽误了惹娘娘生气.............” 话音未落,忽闻“哇”的一声啼哭。 只见乐乐跌坐在毯子上,布老虎滚出老远。乳母吓得脸色煞白,刚要请罪,福昭仪已抱起女儿轻拍后背:“乖乐乐不哭,母妃在这儿呢。” 有地毯垫着,小丫头倒是没摔着,但也被吓着了,抽抽搭搭的,躲在福昭仪怀里,在不肯下来。 这时原本在一旁安安静静玩七巧板的齐珩突然抓起一块木块,一边挥舞着小胖手臂,一边“哇哇哇”的叫。 口水还随着叫声往下落。 “瞧瞧我们小皇子。”章乳母笑着替小主子擦口水,“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姐姐,知道拿玩具哄姐姐。” 阿鸢瞧他那着急的模样,也噗呲的笑了出来,将儿子抱起来走到窝在福昭仪怀里瘪着嘴抹眼泪的乐乐身边。 果然齐珩不挥舞手了,只一把把手中的东西往乐乐那塞,边塞边“呀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 乐乐也确实没再哭了,接过齐珩递来的七巧板,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就咧开了嘴。 一行人看到这两小活宝的相处,都不禁笑了起来。 其中福昭仪笑得最大声,整个人笑得发抖,连带着怀里的乐乐都跟着抖,乐乐见自己母妃笑,她也跟着笑,白胖的小脸跟着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阿鸢将儿子搂在怀里,见他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心都化了,忍不住亲了亲那粉嫩的脸蛋。 春风拂过树梢,抖落几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母子俩的发间。 .............. 假山后的柳美人攥紧了帕子。 她今日特意换了嫩绿纱裙,发间只簪了支银蝴蝶,原想到御花园里走走,想着指不定还能偶遇圣驾,却撞见这般和乐景象。 那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转身时绣鞋狠狠碾过一地落花。 “主子慢些...............”宫女小跑着跟上,见柳美人眼眶发红,吓得不敢多言。 途径梨香宫,里头传来悠扬的琴声,柳美人突然驻足冷笑:“弹得这般用力,也不怕断了弦。” “难听得要命,弹再大声又有什么用,也没人听。” 回到妙云阁,她将鎏金簪子重重掷在妆台上。 铜镜映出她姣好的面容,眼角却好似生了细纹。 “我是十七岁入东宫,如今.............” 她猛地掐断话头,指尖在檀木桌面上刮出浅痕。 宫女秋丽战战兢兢地奉上香茶:“主子何不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听说福昭仪当初不就是主动去找她的...............” “你懂什么!” 柳美人突然扬手,茶盏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她从没得宠过,她入宫时就是个才人,而我在东宫之时..............” 她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颓然坐下,“这张脸..............” 她抚过自己精致的眉眼,“皇上当年夸过的,说像江南烟雨里的杏花。” 柳美人也算是得宠过的,在东宫之时。 起码一月里能分到个三四日。 皇上登基之后,她被封为五品美人,本以为她的大好未来就在眼前,可没想到却一日不如一日。 在美人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三年,没有丝毫变动,就连曾经的宠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一月能见一次皇上都是万幸。 “除了初一十五,偶尔皇上陪其他皇子公主用膳,其余的大半时间都去关雎宫,剩下的那天把两天才分到旁处..............” 话语间颇为怨怼,不知是怨皇上还是怨德妃。 秋丽忙捂住柳美人的嘴。 “主子,隔墙有耳。” 柳美人仿若泄了气一般,恹恹地垂眸,一手撑着脸颊。 “秋丽,你是一路跟我过来的,最是了解我..............” “眼看着新人又快入宫了,倒是、倒是我只怕更无人问津了..............” 说着一滴泪划过面颊。 秋丽则是沉默着,她实际上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看着主子这样,她也不好受,但此时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就这么沉默的过了一会,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主子,您就算不愿去与德妃请安,那还有那么多娘娘呢,您多去走动,自然会入了皇上的眼............” 突然,她瞧见柳美人眼中燃起奇异的光亮。 “你刚才说得有些道理,我不能坐以待毙,起码、起码要让皇上多看我几眼,待我也怀上皇嗣,一切会好很多的...........” 她抓住秋丽的双手,满眼期待。 第251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选秀的消息如石子投入静潭,前朝与后宫激起层层涟漪。 尚宫局连日来脚步匆匆,连带着关雎宫的宫女们都比平日多几分躁动。 阿鸢跪坐在窗边理香,青玉香押在云母盘上轻叩,将沉香末细细压成莲花状。 窗外春光正好,却照不进她微蹙的眉间。 “主子,此次选秀,共有六位小主被选入宫中,且六位小主的名单定下了。”阿月捧着茶进来,见主子没应声,又轻声道:“听说太后娘娘亲自点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还有阳华郡主的独女云安县主............” 银针押“叮”地碰在鎏金炉沿上。 阿鸢指尖微顿,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理香:“本宫知道了。” 香灰簌簌落下,在她月白的袖口染上几点灰痕。 她觉得有些心闷。 ................ 暮色四合时,齐祯踏着满庭花香而来。 才过垂花门,便听见内殿传来稚嫩的笑声。 透过珠帘望去,阿鸢正与齐珩在榻上玩积木,齐珩胖乎乎的手抓着檀木块,摇摇晃晃往母亲怀里塞。 “皇上............”阿鸢刚要起身,肩头已被温热的手掌按住。 “朕说了,私下就不必多礼了。” 齐祯顺势坐在她身旁,玄色龙袍扫落几块积木。 齐珩见状立刻“啊啊”叫着往父亲膝头爬,小手精准地抓住龙袍上的金线云纹。 齐祯大笑着将儿子举高,小皇子兴奋得手舞足蹈,藕节似的腿在空中乱蹬。 阿鸢忙伸手虚扶,却见齐祯已稳稳将孩子搂在怀中,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凤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小子愈发沉了。” 齐祯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转头对阿鸢道:“你瞧他这劲儿,倒像是要骑马似的。” 说着将齐珩架在肩头,在殿内踱起步来。小皇子乐得咯咯直笑,口水都滴在龙袍上。 阿鸢望着眼前景象,唇角不自觉扬起。 自齐珩出生,这般温馨场景几乎日日上演。 他虽然还小,但认人倒是一绝,平日如果是乳母或宫人照顾,他就严肃得很,小脸板板的,但若是阿鸢抱他与他玩,他就笑呵呵的,还可爱往她怀里钻。 阿颜来看到都忍不住惊呼阿鸢会生,生了个那么机灵的小鬼,小小年纪却知道谁是母妃。 若是齐祯也在,齐珩也爱往他怀里钻,尤其是喜欢他把自己抱起来走来走去,齐祯只要见到儿子都会抱他,每次被抱起来走的时候,齐珩都高兴得哇哇大叫。 阿鸢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儿子虽然也爱粘她,但抱他起来时他却不会那么兴奋。 有次阿鸢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这个疑惑,齐祯听了闷笑,抱着儿子举高高,一下一下的,整个殿内都能听到齐珩清脆的笑声。 过后他们二人谈话时,齐祯猜测是他把儿子抱起来时会很高,而这小子就喜欢被人抱高高的。 阿鸢盯着眼前玩闹的父子俩,唇间带着几分浅笑 有时午夜梦回,她恍惚觉得这便是民间最寻常的天伦之乐。直到今日新人消息的传来,才惊觉这不过是镜花水月。 闹了小半时辰,齐珩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 乳母抱着睡熟的齐珩退下后,殿内骤然安静。 齐祯刚要去搂阿鸢,却见她手中茶盏一倾,碧色茶汤泼在杏色裙裾上,晕开一片深色。 “臣妾去更衣...............” 阿鸢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 齐祯身上龙涎香混着幼儿的奶香扑面而来,惊得她手中茶盏滚落在地。 “正好朕也要沐浴。”齐祯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耳尖发红。 “与朕一同。” 阿鸢挣扎着要下地,却被他照着臀尖轻拍一记:“再动?” 汤池水汽氤氲,水花溅落满地,本该正经的沐浴到底成了荒唐。 待回到寝殿,阿鸢早已精疲力竭,蜷在锦被里像只餍足的猫儿。 齐祯从身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忽然道:“今日为何蹙眉?” 阿鸢身子一僵,不知如何回答,干脆闭着眼装睡。 黑暗中只听见更漏滴答,混合着彼此心跳。 “朕知道你没睡。” 齐祯忽然将她翻转过来,四目相对时,她长睫颤如蝶翼,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阿鸢自己要装不下去了,眼皮剧烈颤动,最后她也认命的睁开眼,与男人对视。 她轻声说道:“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因为选秀?” 齐祯指尖抚过她微红的眼角,阿鸢别过脸去,却被他捏住下巴转回来。 烛光里,她看见男人眸中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眼中水光潋滟,哪有半点平日的端庄。 “臣妾是明白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祖宗规矩向来如此...............” 她今儿想了一下午,想明白了自己在阿月说到秀女时为何会觉得胸闷不舒服。 原是她生了嫉妒之心。 自从生下齐珩后,她过得太舒心了,后宫中太后与皇后对她和颜悦色,底下的嫔妃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更别说几乎是对她独宠的皇上。 阿鸢有些恍惚,她发现自己在这样顺心的日子里忘记了在成为嫔妃前她的想法;又成为嫔妃后,最初她也自诩看得清醒,但真正在这腻人的独宠里,她清醒的沉沦。 皇上几乎每日的到来,她与儿子会在宫里迎接他,他们一起陪着儿子玩,一起说话聊天,一起看书,一起做尽亲密事........... 仿佛就像一个真正的一家三口。 明知不可为而忍不住生出期盼。 却在轰轰烈烈的选秀中再一次被浇了一盆冷水。 阿鸢慌乱地别开眼眸,却觉得额上忽然落下温热触感。 齐珍的唇久久停留在那里,烫得她眼眶发热。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没入锦枕消失不见。 "信朕。"他声音沙哑,指腹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朕不会让你失望。" 沉溺于此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 窗外春雨悄然而至,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