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 第150章 武德充沛 “谢大人,您家夫人,好像点了贺大人的哑穴……” 刚才说话的武官,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告知谢清源。 可他一回头,却不见谢清源的踪影。 “咦?谢大人呢?” “早跑去他夫人身边了。” 他旁边另一武官指着孟天身边的谢清源。 “谢大人娶了如此武德充沛的夫人,真是位勇士啊!” …… 谢清源一溜烟跑到妻女身边,对着被点了哑穴着急跺脚的贺维钦作揖道: “贺大人,你别急,我儿子真不改姓,只要你答应不再纠缠此事,我就给你解开穴道,好不好?” 贺维钦吹胡子瞪眼,努力从鼻子发出声音:“唔!呜呜,唔——?” “没有,我没威胁你。” 谢清源听懂了,笑着摆手。 “这不是你念叨完我,又纠缠我家夫人,你看到啦,我家夫人也不同意,你就别麻烦了。” 贺维钦瞪圆了双眼,对着谢清源比划,“哼!呜呜——唔!” “好好好,马上给你解开。” 谢清源安抚了贺维钦,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孟天。 “夫人,开玩笑要适度,给贺大人解开哑穴吧?” 孟天没好气地斜了谢清源一眼,手上快速动作,解了贺维钦的哑穴。 贺维钦一能开口说话,深吸一口气,气愤地指着孟天和谢清源。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对朝廷命官动手,我要禀明圣上,治你们的罪!” 孟天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随你。” 谢清源连忙按下贺维钦的手,笑眯眯地说软话。 “贺大人诶!这么点小事,你要闹到陛下面前,至于吗?” “不是小事!”贺维钦怒气未消,“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说不过,就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岂不是天下大乱?” “这世上几人,能有我夫人这般能耐?不会再有人敢的啦!” 谢清源拉着贺维钦的胳膊,继续好言好语相劝。 “再说了,贺大人,你讲的那些大道理,一套又一套,说得我家夫人心烦意乱,你不懂,我们习武之人,最忌这个。 心神一乱,这肢体不受控制,不小心就碰到了你身上的穴位,不是有意的嘛!” “你!” 贺维钦更生气了,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谢清源。 “你找的什么烂借口?以为我不懂武功,会信你的鬼话?” 孟蕊跟在爹娘身后,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说她娘以不懂宫规挑衅曹太后,是为了试探,那点礼部尚书贺大人的哑穴,就是从心出发,是真的烦了贺维钦的说教。 而他爹这番漏洞百出的借口,是可以随便在大庭广众、皇宫内院里说出来的吗? 孟蕊以前以为,她爹只是在家里自由随性,没想到在正经场合,也毫无二致。 关键是,周围这些大臣,甚至贺维钦,都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谢清源还在拉扯着贺维钦说情:“贺大人,我家夫人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夫人如此大胆,就是你惯出来的!” 贺维钦正义凛然地批评谢清源。 “谢大人,你读过书,当知夫为妻纲,你夫纲不振,管束不了夫人,是你之大过,儿随母姓,有违礼法,就应该改正……” 谢清源听着贺维钦噼里啪啦的冗长说教,也好想和妻子一样,点了对方的哑穴,让他彻底闭嘴。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贺维钦这人,就是个老学究,学问做得深,人也执拗得很,就算是面对陛下,他认为正确的事,也直言不讳,始终坚持己见,陛下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若说唯一能制住他的人,只有…… “夫君,太后娘娘的寿宴即将开始,你怎的还在此处?” 清亮沉稳的女声传来,贺维钦终于停下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瑞云郡主在儿子贺知越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瑞云郡主是已故长公主独女,也就是当今陛下姑姑的女儿,二十多年前嫁给当年的状元贺维钦为妻。 她姿容婉丽,保养得宜,年近四十,却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参见瑞云郡主。”众人对着瑞云郡主行礼。 瑞云郡主抬手,“都免礼吧。” 她优雅地走到贺维钦身边,拉下贺维钦指着谢清源的手,温柔劝解: “好啦,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谢大人好不容易找回夫人,他惯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再把他的夫人骂跑了,谢大人回头,要来找你的麻烦了。” “他家夫人厉害着呢,能被我骂跑?”贺维钦不服气道,但语气已经放缓。 瑞云郡主微笑着,轻轻晃了晃贺维钦的手。 “现在整个紫宸殿的人,都在听你唠叨,开宴时间马上就到,快去做正事吧。” 贺维钦看着妻子温婉的脸,软了神色,被妻子拉着往殿内走去。 周围的人群听到马上要开宴,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贺知越对人群中的孟瑾嘚瑟地挑了挑眉,特意走过孟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状元郎,你这回,可欠我一次咯~” 孟瑾拍了拍贺知越的肩,“多谢,我都记着。”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走开。 孟瑾走到爹娘妹妹身边,无奈地解释: “我之前已经与贺大人说过,我不想改姓,但他很坚持,没想到今日还找到了母亲这里。” 孟天揉了揉额角,头都被贺维钦吵疼了,“没事,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这样烦了。” “还好阿瑾你机灵,让探花郎把瑞云郡主请过来,不然,咱们还得听他啰嗦。” 谢清源如释重负地说。 “咱们也入座吧。” 孟蕊跟着爹娘兄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终于找到机会,悄悄打开吴宁清给的纸条。 巴掌大的纸上,写着一首五言小诗: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蕊蹙着眉,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是很寻常的一张纸,除了这首诗外,再没有其他信息。 她又将诗默读了一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正待细想,听到高亢尖细的通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第151章 反面例子 孟蕊连忙将手中纸条收回袖中,跟着所有人一起行礼。 “恭迎皇上!恭迎太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庆明帝与曹太后一前一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紫宸殿正前方的金銮高台。 “众卿平身,都入座吧。” “谢陛下。” 众人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庆明帝端起金樽,朗声致辞,祝福曹太后的寿辰。 曹太后亦举杯,向庆明帝表达了感谢,并宣布寿宴开席。 乐声起,身披绫罗的舞姬轻盈步入殿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捧着菜肴,为各桌上菜。 孟蕊和父母兄长坐在一处,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前,是欣赏歌舞的佳座。 孟蕊被眼前舞姿曼妙的舞姬吸引,她第一次在宫宴中坐到这么好的位置,才知道原来宫廷歌舞如此好看。 “此舞名为凌波舞,是宫中宴会常用的舞蹈。” 孟瑾在孟蕊身边,小声介绍。 “舞者的动作,是在模仿水波流动,动作柔美,节律有度,活泼不失稳重,适合太后娘娘的寿宴。” “大哥,你懂的真多。” 孟蕊崇拜地侧头看了看孟瑾,目光再次回到跳舞的舞姬们身上。 “原来是在模仿水波流动,难怪看着会让人有种清新灵动之感。” 孟蕊以前参加宫宴,都是跟着安乐侯夫妇,在后边角落里坐着,根本看不清大殿中央在跳什么舞,沈氏还管制着她不许乱走,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过宫廷舞乐。 原来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完全不一样啊! 就连桌上相同的宫宴菜肴,与从前看起来差不多,但吃起来的味道,也有些不一样。 孟蕊想,或许是因为,这些菜端上桌时,还是热乎的。 要知道,大殿内桌席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桌,同一道菜肴,御膳房出锅后,端到紫宸殿,必然是给靠前的桌先上菜。 是以,前桌吃到的菜肴是热的,越到后面,菜越凉,孟蕊前世坐在宫宴角落里,吃到的菜肴几乎都是凉的。 孟蕊颇为唏嘘地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水晶虾仁,放入口中,嗯,真好吃! 孟瑾将孟蕊面前的酒壶拿到一边,给孟蕊的杯中倒上茶水。 “宫中果酒入口柔和顺滑,但也是会醉人的,妹妹平常极少饮酒,还是喝茶更稳妥些。” “好啊,多谢大哥。” 孟蕊接过孟瑾递过来的杯盏,轻抿一口,觉得茶水也格外好喝。 “大哥,这是什么茶?入口甘甜,一点也不苦。” “此茶名为云顶甘露,是宸元皇后最喜欢的茶。” 孟瑾平静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向孟蕊介绍。 “此茶是宸元皇后与陛下在守皇陵时研制而出,制作成本低,味甘,无苦涩,陛下喜饮,宫中妃嫔也多备着,久而久之,宴会上也开始用。” 孟蕊端着杯盏,看着清亮的茶水,想到病逝的宸元皇后,颇为唏嘘。 庆明帝被兄弟排挤陷害,打发去守皇陵,宸元皇后陪同前往。 皇陵条件艰苦,他们唯一的儿子在那里夭折,宸元皇后也病逝在了那里。 就算庆明帝登基后,给了元妻和嫡子再多荣耀封号,身边再多怀念物什,人已经不在了,又有什么用呢? 孟蕊想到,她娘亲曾透露,宸元皇后谢馨死得很惨,孟蕊怕触痛爹娘的伤心事,引发他们再次争执,不敢细问,但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 或许,宸元皇后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谋害? 可若是那样,如此爱重元妻的庆明帝,应该会手刃杀妻仇人才对,可快二十年来,皇家对外的统一说法,都是宸元皇后病逝,从未变过。 而庆明帝在宸元皇后去世后,虽表现得十分怀念妻子,但也不耽误他纳了些妃子,生了些孩子。 庆明帝后宫的妃子和孩子,与前朝相比,都算很少的了。 但孟蕊就是觉得膈应,可能因为宸元皇后出身谢家,算起来,是孟蕊的五姑姑,她为这位五姑姑感到不值。 “蕊儿,你在想什么?”孟瑾温润的声音传来,“看着茶水都能发呆。” 孟蕊将杯盏放回桌面,低着头小声说: “我就是觉得,五姑姑当年若是没有嫁到皇家,而是嫁给其他世家公子,哪怕是嫁给门第不高的秀才商户,她现在应该都还活着,也许还会像二姑姑那样,缠着要给我说亲事,和爹爹互呛吵架……” 亲戚之间的矛盾会闹心没错,但也是一种生龙活虎的热闹啊。 而不是母子皆亡的悲哀下场,就算入了皇陵,坟茔修得再恢弘,也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帝王的怀念再深情,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孟蕊说完这些话,情绪低落,忽而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她的肩头。 “蕊儿,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们活着的人,必须向前看。” 孟瑾沉稳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过去种种,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了情爱,飞蛾扑火,身死魂灭,看不到夫婿另拥他人在怀,也是一种幸运。” 孟蕊吃惊地抬头,看向孟瑾冷面如玉的脸庞,而孟瑾此时并没有在看孟蕊,他眼神晦暗,正望向高台之上。 那里,庆明帝正在接受吴贵妃敬酒。 中年帝王,身形有些微发福,但依然肩宽背厚,气势不凡,带着治国多年累积的威严。 庆明帝额头皱纹明显,目光锐利,带着难以捉摸的深沉,乌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透着些沧桑老气。 他对敬酒的吴贵妃笑了下,将杯酒一饮而尽,还将酒杯倒扣,给吴贵妃查看,孟蕊隐约听到吴贵妃娇嗔地夸赞“陛下好酒量”。 望着这一幕,孟蕊明白了孟瑾的话。 宸元皇后早逝,死在庆明帝最爱她的时候,不用亲眼见证夫君与其他女人调情生子,不会拈酸吃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蕊儿,不要沉溺于反面例子,你要向咱们母亲学习。” 孟瑾收回视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含笑对孟蕊说。 “不为情爱所困,坚定自己的目标,一往直前,让喜欢你的男子,像父亲追母亲那样,跟着你的脚步跑。” 第152章 贤妻皇后 反面例子,是指宸元皇后? 孟蕊眨了眨眼,望着孟瑾平和淡笑的侧颜。 她怎么觉得,大哥虽然面上在笑,但眼底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站在亲人的角度,孟蕊为五姑姑宸元皇后抱不平,可是在世人眼中,特别是文人的诗词文章中,全是对宸元皇后与庆明帝共患难的溢美之词。 他们把宸元皇后捧为大齐贤妻的至尊典范,并要求天下女子,都向宸元皇后看齐。 特别是文臣仕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娶一个像宸元皇后一样的贤妻,不仅与夫君同甘共苦,生儿育女,还带来了娘家的政治资源,甚至谢清源这个源源不断提供钱财的小舅子。 孟蕊探究地望着孟瑾,她的大哥考上了状元,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啊,可是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居然是反面例子,这话也说得太重了吧? “为何这样看我?”孟瑾温和询问。 孟蕊从胡乱的思绪中回神。 “我……我好奇,世人皆道姑姑是女子典范,大哥你怎么说她是反面例子呢?” 宫宴之上,孟蕊不好直言宸元皇后名讳,被旁人听了去,恐惹麻烦,但孟蕊又实在好奇,为什么孟瑾会这样说,便以姑姑指称宸元皇后,孟瑾能听懂便是。 孟瑾眸光沉了沉,“因为她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丈夫和儿子,付出了一切,是一个倔强又愚蠢的女人,蕊儿绝不可学她。” 孟蕊诧异地看着孟瑾,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越来越犀利了,言语中蕴含的深刻情感,更令孟蕊感到奇怪。 “大哥,你这样说……是见过她本人吗?” 孟瑾喉头动了动,张了张嘴,许久,才吐出一句“没有”。 孟蕊松了口气,她心底萌生的荒谬猜想,应该不会是真的。 “我是从父亲和祖父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她的事,今日听说淑妃想要插手妹妹你的婚事,一时生出了些感慨。” 孟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蕊儿,为兄会让他们,都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 孟蕊恍然大悟,随即安慰孟瑾。 “大哥,你不用太担心,娘亲已经宣布说我要招赘,这个理由好,他们不可能来给我当赘婿的。” 皇子当赘婿,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发生。 孟瑾嘴角微弯,“母亲的计策好,但你依然要小心。” “阿瑾,你们说什么?”谢清源凑过来,“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没有,孩儿正和妹妹说,父亲您深情专一,只爱母亲一人。”孟瑾张口就是夸。 谢清源刚才没听清孟瑾的话,此刻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我对你们母亲的感情,天下皆知。” “你小点声!再被贺维钦听到,又要说你夫纲不振,来啰嗦我了。” 孟天按下谢清源的肩,烦躁地对他抱怨。 “这宫宴还是老一套,没意思,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清源一听孟天召唤,忙回身,殷勤地给孟天夹菜添酒。 “娘子,且再忍耐会儿,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了多久,等各宫献完寿礼,陛下和太后应该会离场,咱们在那之后就能出门去透透气了。” 孟天不耐烦地睨了眼谢清源,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继续坐着熬时间。 相对于娘亲的烦闷,孟蕊对宫宴适应得很好,这次她坐在与之前不同的位置,觉得许多事都新鲜起来,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雅集上见过的曹湛,一改初见时潇洒不羁的模样,正直挺挺地坐在他的父亲吏部尚书曹修易身边。 吏部尚书曹修易,是曹太后的胞弟,现已年过六旬,身形瘦高,略显单薄,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明亮,显得十分精明。 不知为何,曹湛已经二十又七,父亲掌管吏部,他却一直没有走仕途。 曹湛平日里爱好游山玩水,参加诗会雅集,流连秦楼楚馆,一丝要参加科考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依家中安排,早已娶妻生子,如今儿子女儿都有好多个。 听说其嫡子已被曹尚书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许是儿子不行,开始培养孙辈了。 他们隔壁桌是户部尚书吴德勇,再旁边是礼部尚书贺维钦……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移动,突地,她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齐轩,正在她的斜对面,惊喜地望着她。 孟蕊这时也看到,齐轩是坐在其父晋国公身边的,而晋国公身边除了嫡子齐轩,还带着庶长子齐辕。 齐辕比齐轩长几岁,是晋国公的通房所生庶子,但这通房与晋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生下齐辕后,被抬为姨娘,晋国公对齐辕这个长子,也很是疼爱。 早几年,齐辕便通过科举入仕,在晋国公的多番运作下,现已进入吏部文选司做主事,是个很有前途的肥差。 今年,齐轩在科考中也榜上有名,孟蕊记不清名次了,好像是二甲二三十名的样子,不知这次晋国公会为嫡子谋一个怎样的差事? 孟蕊对齐轩略一点头,算是客气招呼后,立刻移开了视线,也忽略了齐轩失落的目光。 将紫宸殿中坐在前排的人都看了个遍,孟蕊没看到镇北王府的人,也没找见递给她纸条的吴宁清。 舞乐过后,舞姬们纷纷退场,是皇室成员和与朝臣世家的献礼环节。 庆明帝现存的儿女不多,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公主们献完寿礼后,轮到各宫主位妃嫔,再是重臣世家。 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安,为信佛的太后,送的是一尊金佛。 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萧宇,送上了价值万金的苏绣万寿图屏风。 顺嫔所出的四皇子萧宏,送的是滋补佳品百年人参。 丽嫔所出的六皇子萧定,年纪尚小,亲手抄了孝经献上。 曹太后面对孙辈的寿礼,都没有太多表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喜恶。 直到顺嫔所出的五公主萧容,说要为皇祖母献舞,曹太后才来了兴致,同意了五公主的请求。 五公主十五岁,上月刚及笄,作为庆明帝唯一的女儿,她有时比几位皇子,更得庆明帝宠爱。 观赏着五公主的舞姿,孟蕊明显觉得,五公主没有刚才的舞姬跳得好。 步伐不够轻盈,许多动作也不在鼓点上,像是临时学的舞蹈,很是一般。 孟蕊还发现,五公主跳舞时,眼神总是瞟向孟瑾,顿时警惕起来。 一舞跳毕,五公主喘着粗气,跪在大殿中央,向曹太后甜甜地撒娇: “皇祖母,容儿这舞跳得好不好?” 曹太后笑着点头,“容儿有心了,跳舞哄哀家高兴。” 五公主喜道:“既然皇祖母高兴了,那是不是可以赏赐容儿呢?” 第153章 请求赐婚 “容儿想要什么赏赐?”曹太后笑问。 庆明帝不是曹太后亲子,宫中几个皇子公主,却是曹太后看着长大的。 五公主作为其中唯一的女孩,时常陪伴曹太后膝下,曹太后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疼爱。 而且,五公主的母妃顺嫔,出身不高,其父原本只是城防营的一名守将,十六年前护驾有功,却伤重不治而亡,临终前请求庆明帝照顾其独女。 庆明帝登基后,遵守诺言,将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就是现在的顺嫔。 顺嫔没有母家支持,即使生了一位皇子又一位公主,依然只在嫔位。 在曹太后看来,顺嫔母子三人没什么威胁,她也乐得拿些金银赏赐哄着五公主。 五公主欣喜地抬起笑脸,情意绵绵地望了眼淡定自若的孟瑾,转而郑重向着曹太后叩首。 “皇祖母,容儿心悦状元郎,请您给容儿和瑾哥哥赐婚。”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色目光纷纷投向孟瑾。 紫宸殿中同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五公主想要嫁给状元郎,主动求赐婚,就算贵为公主,也太不矜持了。” “陛下只有这一位公主,平日里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这赐婚我看应该能成。” “那谢家以后与皇室的关系更近一步,越发荣耀了。” “呵呵,尚公主,说起来荣耀罢了,封个驸马都尉的闲职,以后不会再有大出息,孟瑾好不容易考到状元,我不信他会愿意。” “他不愿意又如何?陛下宠爱公主,自然是要顺着公主的意思。” …… 孟蕊的担心成真,紧张地看向身边的大哥孟瑾。 孟瑾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稍安勿躁。” 孟蕊又看向旁边的爹爹和娘亲。 谢清源安稳地坐着,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眼神闪了闪,似在期待着什么。 孟天沉着脸,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后,没看求赐婚的五公主,也没看处于赐婚漩涡中心的儿子孟瑾,而是抬头望向金銮高台之上的人。 高台上的曹太后,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划过兴味,她没有回应五公主的请求,只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便宜儿子庆明帝。 “皇帝,容儿为哀家祝寿,舞跳得好,是该赏,但儿女婚姻大事,还是该你这做父亲的来决定为好。” 曹太后将赐婚一事,轻松甩给庆明帝。 庆明帝脸色黑沉如水,死死盯着五公主,不见往日宠爱,反倒透着一丝杀意。 “小五,你今日所为,是谁教你的?”庆明帝语气严厉。 五公主不明所以,以对曹太后撒娇的口气,对庆明帝说: “父皇,没有谁教,是儿臣自己心悦于状元郎,想要以终身许之。” 庆明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你长居宫闱,何时见过孟瑾?居然说得出要许终身的浑话?” “父皇,儿臣是认真的!不是浑话!” 五公主膝行转身,对着庆明帝急切证明。 “儿臣之前出宫,在琼林宴上见过孟公子,我们意趣相投,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不信的话,您问孟公子啊!” “混账!谁准你私自出宫的?” 庆明帝怒不可遏,操起手边酒杯,砸向五公主。 “啪!” 琉璃酒杯在五公主前方一米处破碎,五公主吓得一抖。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请陛下息怒!” “父、父皇,儿臣只是想去琼林宴看看热闹……” 五公主战战兢兢地望着庆明帝,不明白为何一向宠爱她的父皇,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容儿,别说了!” 顺嫔对五公主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 “我……”五公主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她献舞求赐婚的想法,是和母妃顺嫔说过的,顺嫔也很赞同。 顺嫔还说,如此一来,不但五公主可以得到如意郎君,她的同胞哥哥四皇子,也可以得到谢家的支持,说不定能与二皇子和三皇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明明都是皇子,就因为顺嫔没有母家助力,四皇子在宫中犹如透明人,自是不甘心。 五公主觉得,赐婚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没关系,以自己在父皇和太后心中的地位,往昔得到的宠爱,就算请求赐婚不成,也无伤大雅,反正她是公主,最多丢些脸面而已,她不在意就行了。 庆明帝深沉的眸光,在殿内俯身的众臣宫妃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顺嫔身上。 “顺嫔,小五私自出宫,自请赐婚,是你教她的?” “陛下明察,臣妾对此一概不知啊!” 顺嫔花容失色,对着庆明帝跪下,磕头解释。 “容儿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请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庆明帝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威严的脸上,怒气不减。 “好个一概不知,那你便是教女无方,从今日起,褫夺你顺嫔封号,降为陈美人。” 庆明帝也不纠结顺嫔,哦不,陈美人,是否教唆了五公主,直接定了她的罪,以降位份作为处罚。 陈美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哀求:“陛下,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求陛下开恩呐!” 后宫妃子的位份,不仅仅是位份,关乎名誉、地位、月俸等等,嫔位以下的妃子,没有自己独立的宫室,所生儿女,也只能给位份高的妃嫔养育。 顺嫔从嫔位降到美人,四皇子和五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也要跟着降。 四皇子萧宏,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跟着跪下,向庆明帝求情。 “父皇,母妃纵然有错,但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些?” 他祈求地望了望冷眼旁观的曹太后。 “而且今日,还是皇祖母的寿辰,求父皇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从轻处罚吧?” 庆明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四,你也不知你妹妹的计划?” “儿臣确实不知。”四皇子叩头答道,额上冷汗直冒。 “哼!你不知,但朕知,她们这样做,大半是为了你!” 庆明帝对着四皇子厉声训斥。 “朕钦点的状元,是要为朕、为大齐江山效力的,不是选来给你们装点门庭、争权夺利的!” 第154章 聪明过头 “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啊!” 四皇子将身形压得更低,卑微得几乎要趴在地上。 争权夺利,只四个字,其蕴含之意可大可小,一旦和夺嫡挂上关系,那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五公主懵懂地望着庆明帝,表情呆滞,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赐婚而已,父皇就要给她的母妃这么重的惩罚?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要赐婚了,请您收回对母妃的惩罚吧!” 五公主惊惶无措,对着庆明帝磕头求情。 “儿臣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私自出宫了,求您了!” 庆明帝没再看她一眼,淡淡吐出对五公主的处罚: “五公主萧容,枉顾宫规,殿前失仪,罚禁足半年,让内务府派教养嬷嬷来,重新教导五公主宫规礼仪。” “父皇!” 五公主凄切地唤道,委屈的眼泪直往外冒。 她最不喜欢学规矩了,还要禁足半年,她会疯掉的! “儿臣不明白,您怎么忽然间,就不疼儿臣了?” “皇妹!”四皇子紧急制止,但为时已晚。 五公主不顾四皇子的提醒,声泪俱下都对庆明帝道: “父皇,您若是觉得儿臣不懂事,赐婚不合适,不同意就是了,为何要责罚儿臣和母妃呢?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到五公主天真中泛着傻气的话,庆明帝疲惫地闭了闭眼,“萧宏,你给她解释清楚。” “儿臣不敢枉度圣意。”四皇子萧宏小心翼翼地回答。 “朕让你说!”庆明帝加重了语气。 四皇子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直起身,怨怪地望向哭得凄凄惨惨的五公主,挑着能说的话说: “以儿臣愚见,父皇的意思是,孟公子状元之才,乃国之栋梁,应为国效力,不可耽于儿女情长,与皇妹不合适……” 四皇子越说声音越小,不敢再往下说。 但庆明帝明显不打算放过他,“还有呢?你把话说完。” “父皇息怒,儿臣愚笨不堪,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 四皇子再次跪地磕头,只求庆明帝放过。 庆明帝重重冷哼一声,“你哪里是愚笨?朕看你是聪明得太过头了!” 四皇子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五公主听到同胞兄长也被父皇严厉斥责,不敢再说话,泪水更是收不住,又畏惧父皇的怒意,只小声啜泣,看起来好不可怜。 紫宸殿内除了五公主的抽泣声,再无其他声响,无人敢在这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都低头俯身,恭敬站立。 除了曹太后和孟天。 曹太后坐在庆明帝身侧的凤座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孟天则站得笔直,神情严肃,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望向龙椅上的庆明帝,静静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庆明帝霸气稳坐龙椅之上,姿态从容威严,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他眉头皱起,显得额间的皱纹更加深刻,如炬目光与孟天的视线对视一瞬后,自然移开,又看了一眼恭敬低头的孟瑾,最终落在与己无关、正无所事事的淑妃身上。 “淑妃,你在朕身边的时间最长,你来说说,朕为何不同意给萧容和孟瑾赐婚啊?” 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的淑妃,惊异地望向庆明帝,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委婉地说: “陛下,臣妾愚钝,私以为五公主年纪尚小,还不着急婚配……” “是吗?”庆明帝目露嘲讽,“你觉得公主年纪小,倒是想要插手别家女儿的婚事了?” 淑妃心中一紧,她再愚钝也想起来,近期她唯一操心过的婚事,就是刚才在慈宁宫中,问过孟蕊几句,而陛下不同意的赐婚,也是五公主和孟瑾。 陛下发怒的关键,在于孟家! 淑妃想通之后,连忙牵着裙摆跪下,“陛下,臣妾只是关心询问几句,并没有要插手……” 庆明帝冷睨着淑妃,“没有插手最好,朕以后也不想再听到相关消息,明白否?” “臣妾明白,日后一定规行矩步,三思而行,绝不再过问此类事情。”淑妃紧张地保证。 “行了,起来吧。”庆明帝面色稍霁,抬手让淑妃起身。 “谢陛下。”淑妃忐忑不安地站起来。 淑妃心有余悸,偷偷瞧了眼庆明帝缓和的脸色,庆幸自己只是问了几句话,可以自圆其说,没有像五公主那样孤注一掷,当着众臣要求赐婚,闹得不可收拾,只能被收拾。 经此一遭,淑妃也大概想明白了,陛下看重谢清源,也看重谢清源和孟天的一双儿女,想要靠儿女婚事拉拢谢清源的人,会不为陛下所容。 庆明帝收起怒意,对曹太后温声道: “孩子们不懂事,朕需及时纠正,扰了母后的寿宴,请母后恕罪。” 曹太后温和地笑道:“不碍事,容儿被宠坏,哀家也有一部分责任,她年纪还小,日后严加管教便是,皇帝也不必太过忧心。” “母后说的是,以后还请母后多为孩子们费费心。”庆明帝客气道。 曹太后面容慈祥,“哀家自当分忧。” 母慈子孝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坐下吧,寿宴继续。”庆明帝下了令。 “谢陛下。” 殿内因圣怒站起的宫妃、群臣和家眷们,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五公主发起的这场闹剧,快要收场了。 庆明帝又对左右挥了挥手,“带五公主回宫,禁足从今日开始。” 很快,两名膀大腰粗的教养嬷嬷,立在了五公主身后。 “公主,请吧。” 五公主面露惧色,她从小到大,最烦最怕的就是学规矩,小时候撒娇卖乖,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女儿的宠爱糊弄过去,现在长大了,更不愿意再受一遍苦。 她乞求地望向庆明帝。 “父皇……求求您……” 回应她的,是庆明帝冷漠的眼神。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对着两个教养嬷嬷催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回宫!” 教养嬷嬷领命,向着五公主靠近,“五公主,请您不要为难奴婢,您若再不起身,奴婢只能得罪了。” 五公主不甘心收回视线,在教养嬷嬷要靠近的前一瞬,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 躲过教养嬷嬷,五公主使尽全身力气,疾跑到孟瑾桌前,指着孟瑾高声斥道: “孟瑾,你是不是男人? 本公主为了你,就要被父皇惩罚,你连句话都不说,太过分了!” 第155章 七罪公主 五公主将矛头直指孟瑾,激烈的言辞中,赫然把孟瑾说成是一个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伪君子。 大殿内各色目光,齐刷刷看向孟瑾。 孟瑾缓缓抬起头,嘴角泛着嘲讽,看着眼前的五公主,幽幽道: “为了我?公主受罚乃是自作自受,与在下无关,孟某没有必要说人是非。” 五公主气鼓鼓地瞪着孟瑾,“什么叫与你无关,我是为了和你成婚!” 说话间,两个教养嬷嬷已经追了上来,她们说着“得罪”,一人抓住五公主的一只胳膊,就要将她带出去。 五公主不愿意离开,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还在对着孟瑾放狠话。 “孟瑾,本公主为了你受罚,母妃为了你被降位份,你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连句话都不帮忙说,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孟瑾眸光冷漠,站起身,对着庆明帝躬身一礼。 “陛下,可否先不带走五公主,让微臣与公主把话说清楚。” “朕准了。”庆明帝深深看着孟瑾,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陛下。” 孟瑾站直身,对着满脸怨怼的五公主,神情疏离,淡然开口。 “公主殿下该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贵为大齐公主,应明白礼法之重,更该以身作则,遵守礼法。 今日您以舞为太后娘娘祝寿,本就是晚辈娱亲尽孝的分内之事,而您却以此为由,向太后娘娘索要赏赐,目的不纯,此乃其罪之一。 太后娘娘的赏赐,该由太后娘娘自行决定,您却以赐婚相求,令太后娘娘为难,此乃其罪之二……” “你胡说!”五公主气冲冲地打断孟瑾的话。 若不是她还被两个教养嬷嬷拉着,她定是要上前抓烂孟瑾给她定罪的嘴! 孟瑾泰然自若地站定,坦荡的目光扫过殿内望向他的群臣,继续说道: “琼林宴上,公主您女扮男装,假冒他人身份参宴,被我揭穿,不思悔改,反纠缠不休,逼迫得我只能提前离场,乃其罪之三。 如今太后娘娘寿宴之上,公主您又颠倒是非,谎称你我初见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想要置我于不义,但只要问询当日琼林宴上的仕人,便能得知公主的谎话有多荒谬,此其罪之四。 公主以赐婚之求,行逼婚之实,此乃其罪之五……” “住口!你给我住口!” 五公主崩溃,大声哭喊。 “孟瑾,我讨厌你!本公主再也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五公主推开身边的嬷嬷,如一头莽撞的小牛,埋头向着殿外冲去。 教养嬷嬷和伺候五公主的宫人们,连忙跟着追上。 孟瑾丝毫不为所动,还在滔滔不绝地细数五公主的罪状。 “公主,您连累母妃被罚,却不思己过,将错推到无辜之人身上,此乃其罪之六。 知错不改,蛮横无状,不思解决之道,反而一走了之,此乃其罪之七……” 见五公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再也看不到踪影,孟瑾才逐渐收了声,从容地对着庆明帝又是一礼。 “陛下见笑,此后五公主殿下,应是不会再对微臣犯糊涂了。” 庆明帝扶额,哭笑不得,“状元郎这招釜底抽薪,用得不错。” 以五公主跑走的状态看,别说是想要嫁给孟瑾,以后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孟瑾了。 “陛下谬赞,微臣惶恐。”孟瑾谦逊地对庆明帝拱了拱手,坐回了座位。 孟蕊敬佩地侧头看向孟瑾,她的大哥,也太厉害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扭转了言论,为自己恢复了清白,还让五公主主动放弃纠缠。 此时大殿内望向孟瑾的各色目光,与之前有了些许差异。 之前对孟瑾暗含情意的千金贵女们,亲眼目睹了孟瑾对五公主毫不留情的批判,眼中的情意都黯淡了不少。 之前对孟瑾诋毁不屑的高门世家子们,再看孟瑾时,眼中多了惊叹和佩服。 而本就看好孟瑾的高官重臣们,听完孟瑾犀利尖锐、字字珠玑的一番言辞,又看到庆明帝对其容忍和夸赞,更是认为孟瑾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其中,礼部尚书贺维钦最为激动欣喜,他站起来,上前对着庆明帝一礼。 “陛下,状元郎所言极是,国之礼法,多重视都不为过,皇子和公主们,必须以身作则,方能为万民表率。 臣请奏,由礼部牵头,内务府辅助,为皇子和公主们,加强礼法学习,杜绝如今日这般失礼场面再出现,请陛下准许!” 其他几部的尚书大人,纷纷侧头看向贺维钦,这老小子,真会给自己来事。 庆明帝扶额想了想,点头道: “贺爱卿所言有理,礼部拟个章程给朕过目,若没有问题,便往下推行。” “臣领旨!”贺维钦领旨行礼。 现在,轮到无端被牵扯进来的几位皇子烦忧了。 礼部尚书贺维钦念叨人的功夫,朝中无人不知,他派人来教授礼法,不但无聊至极,还耽误皇子们的正经事。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约而同地瞪向四皇子,以眼神痛斥:看你带的好妹妹,把我们全都连累了! 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更是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遍又一遍,只顾跪着,无力再应付其他皇子的眼神利箭。 贺维钦的请旨被允许,正春风得意,觉得孟瑾不但文采不俗,更是品德高尚,此等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保护好。 若日后因随母姓,使得孟瑾在官场上被人耻笑排挤,影响了官声前途,就太不值当了。 “臣还有一事请奏!” 贺维钦再次出列,对着庆明帝行礼。 隔壁其他几位尚书大人,再次纷纷看向他,眼神警惕。 庆明帝有些无奈,“贺爱卿还有何事?” 总不至于让他这个皇帝,也去重学礼法吧? 贺维钦正色道: “陛下,君臣父子,自古如此,儿随父姓,乃大齐礼法之要求,状元郎天纵奇才,国之栋梁,理应遵礼法,改随父姓。 若有无知妇人,执意阻拦,该以礼法教之,不可放任不管。” 他一边说,还指向明确地望了孟天一眼。 孟天皱着眉,恶狠狠地瞪回去。 这个难缠的老古板贺维钦,竟想让她也去学劳什子礼法,做梦! 贺维钦被孟天眼中的凶狠震慑,感觉背脊发凉,连忙转回视线,对着庆明帝请求: “请陛下下旨,令状元郎改回谢姓!” 第156章 赐封县主 庆明帝看着认死理的贺维钦,眸色深沉,眉头再度皱起,许久没有出声。 看到庆明帝的反应,贺维钦知道陛下在思考,很有经验地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贺维钦的话,孟天手握成拳,沉沉呼出一口气。 谢清源赶紧握住孟天的手,“娘子冷静,贺大人是文官,不经打的。” “在你看来,我就是个只会揍人的莽夫吗?”孟天没好气地瞪他。 谢清源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娘子你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是我最佩服、最爱重、最在乎之人。” 谢清源顿了顿,凑到孟天耳边小声提醒。 “贺维钦真不能打,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打,他在礼部多年,处事公正严明,数度担任科考的主考官,在大齐读书人心目中地位很高,谁若打了他,少不得被那群书生口诛笔伐!” “放心,我只是烦他,不会动手。” 孟天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认知,这位满腹经纶的贺大人,挨不过她五成功力的一拳。 “可是,这家伙一堆大道理啰嗦没完,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吵不过他。”孟天烦躁地说。 谢清源表示赞同,“他不但能吵,还一根筋,咱们若与他吵,不但吵不过,他还会更上劲儿,咱们先静观其变为好。” 孟天虽然不悦,但沉默地认同了谢清源的话。 孟蕊也看着大殿中央的贺大人发愁。 客观来看,贺大人是个好官,他想要大哥改姓,是要维护他所坚持的礼法。 但娘亲和大哥都明确表示过不愿意,贺大人竟越过他们,求陛下做主,这就做得有些过头了。 以娘亲勇猛的性格,以后找机会把贺大人套了麻袋打一顿,不是不可能,万一被查出来,孟贺两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正当孟蕊担忧将来可能发生的烦心事时,她身边的孟瑾,再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贺大人此言差矣!” 孟瑾对贺维钦铿锵有力道。 “学生认为,随母姓,并不违背礼法,贺大人无权要求学生更改姓氏。” 贺维钦略带惊讶的目光看向孟瑾,期待地问: “哦?状元郎,觉得本官说得不对?可是儿随父姓,自古如此,礼法使然,你倒是说说,本官哪里说得不对?” 谢清源小声对孟天耳语:“糟了,这老家伙兴奋了,他最喜欢抬杠,阿瑾硬碰上去,说不过怎么办?” “说不过就说不过,”孟天冷哼一声,“阿瑾起码敢站出来和他硬刚,比你有出息!” 谢清源委屈巴巴不再说话,但往孟天身边又靠了靠。 孟瑾绕开桌席,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贺维钦礼貌作揖。 “贺大人,既然您执意问询,那学生只能斗胆反驳,儿随父姓,并不是自古如此。” 孟瑾身姿如松,挺拔而峻峭,锋芒内敛却气势逼人,对着贺维钦不疾不徐道: “古书《山地考》中记载,西南山区,有一古老部族,延续上千年,以女子为尊,行走婚之俗,其族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且皆随母姓。 而我大齐,开国至今,不到百年,有入赘之习俗,也从未规定子女必须随父姓。 因此,学生之姓氏,合乎礼法习俗,不必更改。” 贺维钦看向孟瑾的眼神,染上欣赏,但依然不松口,“有此习俗,也只是极少数人的选择,状元郎,汝乃大家子,当知姓氏的重要。” “学生明白,但恩义承诺在前,学生不得违背。”孟瑾郑重地说。 贺维钦好奇地问:“有何恩义承诺?” 孟瑾唇边漾起淡笑,“敢问贺大人,若有一天,您在山野落难,性命垂危,有人从天而降,将您拯救出危难,您是否应该报答?” 贺维钦没有多想,直接回答: “君子立世,当善恶分明,对待救命恩人,应该报答,但应当在礼法和律法允许的范围内,不得为了报恩,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贺大人考虑全面,学生佩服。” 孟瑾微笑着夸赞,侃侃而谈。 “再问贺大人,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男子家中已有数位兄长顶立门户,他为报恩,入赘女子家中,所生子女,皆随女子姓氏,此举可有不妥?” “这……” 贺维钦很难说出有不妥之处,他也琢磨出味儿来,孟瑾说的男女,不就是他的父母谢清源和孟天吗? 这两人那点子事,当年在京城很是被议论过一阵儿,贺维钦想不知道都难。 恩义与礼法相悖时,是两难的选择。 而贺维钦所坚持的儿随父姓的礼法,在孟瑾那番说辞后,此时也显得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贺维钦明白,孟瑾给他留了脸面,希望他顺水推舟,不再纠结让孟瑾改姓。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本官也不做恶人了,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去。” 贺维钦白忙活一场,憋闷地一甩袖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哈哈哈……” 庆明帝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他隔空指着贺维钦笑道。 “贺爱卿,这朝堂之上,也有你说不过的人了。” 贺维钦此时也看清了庆明帝的态度,行礼道: “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自是人中龙凤,微臣甘拜下风。” 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状元,而贺维钦则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新状元胜过老状元,这招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庆明帝朕心甚悦,对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招了招手。 “宣旨吧。” 高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圣旨,展开后高声念道: “光禄大夫谢清源一家听旨!” 孟蕊跟随爹爹和娘亲起身,走到孟瑾身边,一家四口跪在大殿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光禄大夫谢清源之妻孟天,忠诚勇毅,智勇双全,曾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救驾有功,今特赐封其为二品诰命夫人,其女孟蕊,品行端庄,才德兼备,赐封其为瑞嘉县主,以示褒奖。 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和家人一起领旨谢恩,看到娘亲手中捧着黄澄澄的圣旨时,脑子还有些发懵。 她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封为县主了? 第157章 护驾之功 瑞嘉县主孟蕊,跟着她二品光禄大夫的爹、二品诰命夫人的娘,还有状元大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起回到座位坐定。 曹太后探究的目光扫过他们,皮笑肉不笑地问庆明帝: “哀家倒是不知,孟天还救过皇帝,是什么时候的事?” 庆明帝颇有深意地对上曹太后,笑道: “是五皇兄还在的时候,那年皇陵附近来了一帮流寇,碰巧谢爱卿带着夫人来看望,孟夫人以一当十,将流寇尽数驱散,护得朕周全,此等功绩,朕难道不该褒奖吗?” “确实应该褒奖。” 曹太后脸上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 “皇帝得天庇佑,总是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庆明帝微微笑着,对曹太后举起酒杯,“朕也祝愿母后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礼部尚书贺维钦,此时已从孟瑾拒绝改姓的失落中走出来,他一听皇帝的意思,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号召所有人: “诸位,让我等一起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殿内所有人皆起身举杯,整齐划一地向太后祝寿: “臣等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寿宴的欢喜氛围逐渐回归,丝竹声再度响起,舞姬们鱼贯而入,在大殿中跳舞暖场。 因为出了五公主献礼的不愉快,后面的献礼环节全部取消。 曹太后又坐了一会儿,以年老体乏为由,让淑妃和二皇子扶着她回慈宁宫休息。 庆明帝则在看完一曲舞蹈后,应付了几波重臣的敬酒,以醉酒为由,让吴贵妃和三皇子扶着离场。 地位最高的几位离开后,紫宸殿内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也更热络了。 长袖善舞的朝臣们,相互走动着敬酒交谈,相熟的女眷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其中不少人的话题,都围着今日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瑾。 “看到了吗?今日陛下为了状元郎训斥了五公主,对孟瑾的态度,那是比对五公主还好。” “陛下惜才,孟公子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被看重有什么不对?” “咳,他还不是沾了他爹娘的光,谢大人夫妇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谢大人从陛下还是落魄皇子时,就一路坚定追随,只忠于陛下,他的儿子,陛下肯定重用。” “说的也是,孟夫人护驾有功,被封诰命夫人不止,孟小姐也沾光,混了个县主当。” “五公主一向深受陛下宠爱,我还以为她求的赐婚能成呢,没想到不但丢了脸,还害顺嫔被贬为陈美人,啧啧。” “要我说,也是他们母子三人心太大,孟瑾就算姓孟,他也是谢大人的儿子,谢太傅的亲外孙,陛下怎么可能让谢家的势力为四皇子所用?” “这么说,四皇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能有什么机会?你当二殿下和三殿下是吃素的?” “别说了,这是你我能谈论的话题?” …… 被谈论的四皇子,扶着几欲昏倒的母妃陈美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大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众人围住恭贺的孟瑾和谢清源。 而孟蕊,早就跟着娘亲孟天,溜去了殿外透气。 晋国公带着庶长子齐辕和世子齐轩,也来向谢清源父子敬酒道贺。 齐轩敬完酒,目光在谢清源周围看过一圈,却没找到他想见之人。 他从人群中出来,开始在殿内四处寻找。 齐辕在他身后冷言冷语,“别找了,帮你问过,孟小姐不在这儿,似乎是和孟夫人一起去更衣了。” 女眷们更衣的房间,安排在殿外,齐轩听完,急急向外走去。 “世子爷不会真想给孟小姐入赘吧?” 齐辕紧赶着跟上齐轩,与齐轩并肩而行,阴阳怪气道。 “孟夫人可是当着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面都说了,孟小姐今后要招赘入府,你又当不了赘婿,不如放过人家。” 两人走到廊下无人处,齐轩骤然扭头,瞪向齐辕。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和你有什么相关?” “没什么意思,”齐辕讥讽笑道,“只是提醒世子爷,这是在宫里,别闹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听说那位孟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齐辕说完,转身就走。 齐轩上前拉住他,紧张地问:“父亲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 齐辕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看他。 “说我是庶子,可以去入赘?” 齐辕那张与齐轩相似的俊脸上,露出鄙夷的嘲讽。 “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只要有利可图,就舍得下脸去勾引小娘子,我若要娶妻,必是与相爱之人,哼!” 他甩开齐轩抓住他袖子的手,大步离开。 齐轩愣愣站在原处,春风吹散了他脸颊的酒意,去找寻孟蕊诉衷肠的心,淡了下去。 …… 此时的孟蕊,根本没有去更衣处。 她跟着孟天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偏僻宫殿。 “未央宫?” 孟蕊读着牌匾上的宫室名时,孟天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娘亲,我们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好啊?” “放心,我打听过了,这里没有人住。” 孟天淡定拉着孟蕊进门,然后熟练地关门,并落上门闩。 孟蕊有种做贼的怪异感觉,还好这未央宫中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不过,此地虽然荒凉无人,却洒扫整洁,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痕迹。 宫殿不大,与其他宫室没什么区别,唯一独特的,是院子角落的两棵梨树。 午后的春日暖阳中,两棵梨树并肩而立,枝条交织在一起,仿佛恋人交握的手指,枝丫间洁白如雪的花朵绽放,一阵风吹过,细白的花瓣簌簌落下,美得如诗如画。 “这里看起来,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孟天一边说,一边绕着宫苑打量了一圈。 “咱们在这儿待会儿,等到时间再回去,就可以直接出宫了。” 孟天最终停在两棵梨树中间,从头上拔出一支金钗,蹲下身,开始挖梨树脚下的泥土。 孟蕊看得心中一惊,“娘亲,您在做什么?” “我之前有东西埋在这儿,现在要把它挖出来。” 孟天淡定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您在宫里,在这树下埋了东西?”孟蕊震惊,“是什么?” 第158章 偏僻宫殿 孟蕊记得,按大齐宫规,皇宫内院不能随意动土,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而她威武不怕事的娘亲,就这样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蕊深刻了解了她娘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那她就只能……帮忙挖快点。 孟蕊犹豫一瞬后,果断拔下头上的发钗,蹲下身,帮着孟天一起挖土,早点挖到娘亲要找的东西,她们早点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当她们挖了锅大的一个洞,接近半米深,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时,孟天疑惑地停下了动作。 “我记得,就埋在这里的呀。” “娘亲,您是什么时候埋的?或许被人提前挖走了?”孟蕊说出猜想。 孟天抬头,遗憾望天,“二十多年前埋的,这里地处偏僻,一向来的人很少,居然也会被挖走,算了,不管了。” 孟天拉着孟蕊站起来,手掌内力翻腾,将挖出的土全部推入坑中,然后用脚踩实。 刚做完这些,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尖细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 “陛下,您饮多了酒,还是让奴才陪着您吧?” 是庆明帝身边的高公公! 接着,是庆明帝的声音。 “不用,朕自己进去待一会。” 门上传来推门声,庆明帝语气不悦。 “门怎么锁了?快把门给朕打开。” 孟蕊惊得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们这是要被皇帝抓包了? 孟天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镇定自若地对孟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搂住女儿,运用轻功飞起,瞬间就进了离她们最近的宫室躲避。 她们快速在房内检查了一圈,孟天暗自嘀咕,“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孟蕊确定房内无人后,勉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她娘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孟蕊也走了过去,很快看到外头的宫门被御前侍卫打开,一身暗色常服的庆明帝,独自走了进来。 庆明帝进来后,将门合上,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站在刚才孟天和孟蕊挖土的两棵梨树旁,抬头望着满树梨花发呆。 这两棵梨树,有什么说法吗? 孟蕊脑中快速思考,朝中皆知,庆明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他登基前,一直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难道陛下以前,就住在这偏僻的未央宫? 如此说来,也许二十多年前,娘亲与爹爹一起进宫,看望还是皇子的庆明帝,娘亲把什么东西埋藏在了梨树脚下。 而庆明帝,今日许是吃了酒,一时兴起,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怀念曾经年少岁月,抑或是,缅怀什么人? 此时,孟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梨树旁的庆明帝,希望庆明帝看完梨树后,赶紧带着门外的那群宫人侍卫们离开,千万别发现她们。 “吱哑——” 孟蕊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往身边看去,她的娘亲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 外面传来庆明帝平静的声音。 “原来是你来了。” 孟蕊猛地回头,看到她娘孟天已经走到了院中,对庆明帝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埋在梨树脚下的东西呢?” 孟蕊感到头皮发麻,那是皇帝啊,她的娘亲直来直去地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庆明帝似浑不在意,低头看向梨树脚下被翻过的泥土。 “二十多年了,早不知去哪里了。” 孟天怀疑地盯着他,“你没动过?” 一阵清风吹来,点点梨花飘落,庆明帝眉目舒展,愉悦的目光望向空中如雪花瓣,伸出手,几片雪白落入掌心。 “这两棵梨树你还记得吗?是馨儿有孕三月时,你和清源带来的种子,我们一起种下的,本以为不会发芽,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已亭亭如盖矣。” 庆明帝望着掌心的梨花花瓣,眼神怀念。 “我不喜梨花,觉得寓意不好,但馨儿喜欢,她说梨花何辜?只因为世人给它取了‘梨’这个名字,就要承担分离的罪责,不该如此。” 孟天双手抱臂,望着相互参差交织的两树梨花,歪了歪头,肯定地说: “我带来的梨树种子,是经过培育的,肯定会发芽,要是指望谢清源那个五谷不分的,绝对长不出梨树。” “哈哈哈……”庆明帝爽朗地大笑。 “陛下,您有吩咐吗?” 高公公担忧又纠结的声,从门外传来。 庆明帝停下笑声,“朕约了人,要单独谈话,你们在外面守着。” “遵旨。”高公公应答后,命令侍卫后退两步,守在门外待命。 孟蕊观察到庆明帝和孟天之间这种类似故人叙旧的氛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娘亲已经把话说开,她再躲着,反而不好。 纠结之后,孟蕊选择走了出去,来到孟天身边,对庆明帝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 “哦,蕊儿也在这里。” 庆明帝和颜悦色地望着孟蕊。 “快平身吧,无外人在场,不必多礼。” “谢陛下。”孟蕊起身,乖乖站在孟天身边,不再多言。 庆明帝心情颇好地问孟蕊: “你知道你娘来这里找什么吗?” 孟蕊当然不知道,如实摇头,“臣女不知。” “说起来,这东西,与你也有些关系。” 庆明帝指了指梨树脚下,刚才被孟天母女挖过坑的地方,温声解释。 “当年,朕还是皇子,与皇后在宫中过得不大好,馨儿查出有孕,你爹娘来看望她。 馨儿有孕后时常忧思过度,担心孩子生出来被人欺负,若是男儿还好,最怕是柔弱的闺女,在深宫中活不下去。 朕和你爹安慰的话说尽,依然无法让馨儿释怀,她长期情志不畅,对自己身体有碍,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还是你娘想出了好办法,承诺说,若馨儿生下的是女儿,便与你娘日后生下的儿子结为夫妇,有你娘这个得力靠谱的婆母在,定不会叫我们的女儿受苦。 为了让馨儿安心,她们还签了婚书,交换了信物。 因皇家不能私定婚约,那张婚书便由我们四人一起,放入木匣,埋在了这里。” 第159章 消失的婚书 听完庆明帝的话,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 她以为是娘亲私藏了什么重要之物在这里,没想到竟是陛下和父亲都知情的婚书。 不过,当年宸元皇后诞下的是皇子,娘亲生的大哥也是男子,那婚书自然是无效了。 “陛下,你和我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孟天警惕地盯着庆明帝,不满地问。 “那封婚书,是不是被你提前挖走了?” 孟天已经派人查过,这座偏僻的未央宫,自当年七皇子夫妇离宫去往皇陵后,一直无人居住。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后,七皇子登基称帝,即庆明帝,将曾经住过的未央宫,当做怀念宸元皇后之所,派人经常打扫,自己偶尔回来看看。 庆明帝没有严令禁止进入未央宫,但宫中人人都知道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除了日常来洒扫的宫人外,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以免犯了庆明帝的忌讳。 孟天认为,自己当年将那放了婚书的木匣埋得很深,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只有可能是本就知道此事的庆明帝挖出拿走了。 然而,此时的庆明帝本人,淡定地摇头否认。 “朕没有,不是朕,这么多年了,或许被攻入皇城的乱军抢走,也不一定。” “乱军抢钱抢粮,他们抢婚书作甚?” 孟天根本不信,她环顾四周,指着完好无损的宫殿屋檐。 “我来时就检查过了,这座未央宫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没有修缮的痕迹,两棵梨树完好无损,而且这里在宫中的位置偏僻,很可能当年叛军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庆明帝的目光随着孟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了一声,“那也可能是不懂事的宫人,碰巧发现后拿走的。” 孟天收回手,无奈地看着庆明帝,咬了咬牙,忍住了逼问帝王的冲动。 庆明帝自己不觉得,但孟天一看便知,庆明帝虽已身为万万人之上、能生杀予夺的帝王,可是撒谎时的习惯,还和谢清源一个样。 要不庆明帝和谢清源,能从年少一直交好到现在呢。 “算了,没了就没了吧。” 孟天不再强求,对庆明帝拱了拱手。 “陛下,在大事未定之前,我的儿子女儿,都不着急婚配,还请您管束好您的后宫,算我求您了。” “今日之事,是朕失察,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让孩子们为难之事。” 庆明帝拍着胸脯保证,笑得亲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孟蕊都看愣了,皇帝陛下在宴会上雷厉风行,私底下这么和蔼可亲的吗? 庆明帝笑眯眯地看着孟蕊,“蕊儿年纪还小,不着急婚配,以后有看中的郎君,只管来找朕,朕给你们赐婚。” “多谢陛下关心。”孟蕊规矩行礼。 庆明帝又笑着对孟天说:“蕊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以后遇到心悦的郎君,也不必一定要勉强人家入赘吧?” 孟天眉头蹙起,正想着要如何反驳,听到庆明帝继续说: “你家二郎也姓孟,可以担起孟家门楣,朕准备下旨,调他来京城,就在兵部任职,你们一家也能团聚,孟夫人以为如何?” 孟天想要反驳的话堵在喉中,她与二儿子孟瑜,确实好久未见了,庆明帝的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 当年从京城逃离时,孟瑜三岁多,对父亲谢清源和他们一路的艰辛已有记忆。 小时候生活在京城的孟瑜,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 跟随母亲从京城逃离后,不知是否因为目睹母亲一路杀戮奔逃,受了刺激,孟瑜性情大变,之后一直沉默内敛,不喜说话。 在离开京城的前两年,孟天忙着照顾还是婴儿的姜瑶,对年纪相对较大的儿子孟瑜,难免有所忽视。 有了妹妹后,孟瑜仿佛一夜长大,他很乖,也很听话,不吵不闹,还会帮母亲一起照看姜瑶。 孟天很欣慰儿子的懂事,不自觉将更多精力,放在照顾年幼体弱、又爱哭闹的姜瑶身上。 当孟天发现儿子与自己不亲时,孟瑜已经七八岁了。 小小的少年,已是在孟天的教导下,练就了一身武艺,在同龄甚至更大的孩子中,战无敌手。 农庄周边被孟瑜打了的孩子的父母们,联合找上门来,要孟天给个说法。 孟天让孟瑜赔礼道歉,孟瑜倔强得不肯认错。 孟天只能自己替他赔罪,又给各家赔钱了事。 后来,孟瑜为了救姜瑶,亲手射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两条雪狼,伤心消沉了许久。 孟天的叔父孟逐风提出,要带着孟瑜习武,出门历练,才让孟瑜的双眼重新亮起。 孟瑜一走就是五年,回来时,已是能与孟天百招之内不分输赢的高手。 按孟逐风的意思,霸天帮本是要让孟瑜继承,但孟逐风突然去世,孟瑜当时年纪还小,镇不住帮众,才先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孟天。 孟逐风去世后,霸天帮混乱过好一阵,孟天忙着整肃帮内各派势力,也不想让儿女参与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她让人送孟瑜回江州的宅子安顿,和姜瑶住在一起,兄妹俩也能有个照应。 大半年后,当孟天赶回江州才知道,孟瑜已经从家中离开,不知去向,姜瑶一问三不知,孟天花费了好大力气,查了许久才知道,孟瑜去南边参了军。 孟天对儿子孟瑜,总觉得亏欠。 特别是这次来了京城,知道了姜瑶心机深沉的真面目后,孟天再反复推敲孟瑜和姜瑶的那几次看似不大的小矛盾,顿觉细思极恐。 她依然不太敢相信,那样小的女孩子,就能有那么重的心机? …… 孟天和谢清源,都想让孟瑜来京城团聚,他们分别给孟瑜写了信,孟瑜的回信都是: 忙于练兵,不来京城。 但若是有兵部的调令,庆明帝亲下的圣旨,让孟瑜回京任职,那孟瑜应该会回来。 在孟天看来,她和谢清源的账没算完,但不能让孟瑜因此受委屈。 她也从没想过,要让父子俩形同陌路。 孟瑜既然选了从军这条路,他父亲能给的资源好处,不占白不占,先把孟瑜调回京城再说。 第160章 冷情冷性? “陛下英明!我觉得,您这个决定非常好。” 孟天态度大变,笑着恭维起庆明帝来。 “不过,我那个儿子犟得很,谢清源写信让他回京,他不愿意,劳烦陛下您费费心,编个合适的理由调他回来。” 庆明帝笑着应下,“朕会亲自过问此事,你放心。” “多谢陛下。”孟天抱拳,对着庆明帝作揖,态度比之前诚恳许多。 庆明帝和蔼地看向孟蕊。 “你二哥要回京了,你欢喜吗?” “臣女自然欢喜。”孟蕊礼貌应答,“多谢陛下费心。” “不必客气,朕与你父亲是多年至交,私下相处可随意些。” 庆明帝平易近人的样子,让孟蕊有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位不像是帝王,而只是一位与父辈交情深厚的长辈。 但她心中很清楚,帝王之尊,可以纡尊降贵,她不能恃宠而骄。 “今日寿宴上,朕看到孟瑾对你很是照顾,你们感情很好吧?”庆明帝随和地问。 孟蕊如实答道:“回陛下,兄长对臣女很照顾,臣女很敬佩兄长,我们相处得很好。” “这个孟瑾,性子冷得很,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照顾一个女子。” 庆明帝微微侧身,再次望向那两棵繁华茂盛的梨树,颇为感触地说。 “是好事啊,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冷情冷性。” 冷情冷性?孟蕊神色一凛,她大哥孟瑾是状元,以后是要做官的,皇帝给出这样的评价,可不算好事。 孟蕊忍不住为孟瑾说话: “回陛下,兄长他不是冷情冷性之人,臣女能顺利找回家,多亏了兄长出手相助,热心照顾,他还帮臣女摆脱了心怀不轨之人的纠缠,相信他以后,也会是一名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好官。” 庆明帝眼神含笑,“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看来,孟瑾确实对你很好。” “臣女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孟蕊正色道。 “嗯,朕知道孟瑾的能力,不过他有时说话做事,过于冰冷,不近人情。” 庆明帝说着孟瑾的缺点,面上却带着慈爱的笑意。 “蕊儿,你平日里有空,多陪陪他,与他多说说话,多开导他,让他改改说话的态度和方式,特别是对朕,别总冷冰冰的,可好啊?” 孟蕊诧异地眨了眨眼,大哥对陛下说话态度不好?冷冰冰的? 他们一家除了她,都这么刚的吗? “兄长对陛下您,绝无不敬之意,臣女回去便会提醒兄长,请陛下不要介意。”孟蕊恭敬道。 “很好!”庆明帝满意地点头,“不过不急,你多陪陪他,慢慢和他说,也别说是朕让你去说的,明白吗?” “请陛下放心,臣女明白。” 孟蕊知道,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不好让孟瑾知道皇帝还在意他的态度。 孟天见庆明帝得寸进尺,还想继续交代孟蕊办事,不耐烦地插话。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孟天对庆明帝说。 “陛下,宫里人多眼杂,劳烦您先带外边的人离开。” 她可不想被传出帝王与臣妻私会的谣言,干脆直接赶庆明帝先走。 庆明帝望了眼空中逐渐向西的日头,“确实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宫回府,朕先走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又不放心地对孟蕊重复交代: “一定记得,要慢慢和他说,啊?” “是,陛下,臣女一定记得。” 孟蕊觉得有些奇怪,庆明帝对大哥,似乎太在意了些。 结合之前大哥对宸元皇后的那些评价,孟蕊怀疑,大哥难道是因为陛下的多情,对陛下不满,在态度和语气上表露了出来? 等庆明帝带着门外的宫人侍卫们离开后,孟天和孟蕊没有选择从大门出去。 孟天运起轻功,带着孟蕊飞檐走壁,在孟蕊还没回过神的功夫,她们就已经跨越了两座宫殿,落脚在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娘亲,我们这样……不会被侍卫发现吗?”孟蕊担心地问。 在皇宫中飞来飞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皇宫的地形我了如指掌,以前你娘我还飞去御膳房,偷烧鸡给他们吃呢,从没被发现过。” 孟天不以为意,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环顾周围一圈,指着一条小路说。 “走这边,我记得过去是一片湖,咱们绕湖一圈回去,就说在湖边躲清静了。” 孟蕊觉得可行,她也记得那片湖,就位于御花园的深处,少有人来,当做借口正好。 母女俩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呼救的声音。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谁来救救我家小姐……” 孟蕊和孟天对视一眼,拉起裙摆,向着呼救声快跑去。 远远就看到湖水中,一个粉色纤弱的女子身影,在湖水中起起伏伏,双手不停地在水面拍打,头部已经有一半浸在水里,时起时沉,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湖岸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大声呼救。 旁边还围了几个小姐和她们的丫鬟,大多数人都呆呆地看着湖中即将沉入水里的女子。 其中,只有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赵雅娴反应过来,着急地问丫鬟中,是否有人会水。 丫鬟们纷纷摇头,赵雅娴又立刻派她们去叫人。 去叫人的丫鬟们刚离开,一名青衣公子就跑了过来。 正在呼救的丫鬟看到他,眼睛一亮,“罗少爷,您来得正好,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青衣公子罗杰裕镇定对丫鬟道:“碧莲,你别着急,我会水,马上去救纪小姐。” 他脱下外衣,就要跳入湖水中救人,却被横冲出来的赵雅娴拦住。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跳下湖去,与阿筠在水中……那什么,被这么多人看到,阿筠清白不保。” 赵雅娴目光扫过湖边几个木桩一般呆立的其他千金,纠结道。 “我已经让丫鬟去喊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阿筠,你不许去!” “赵小姐,人命关天!” 罗杰裕急切地怒吼。 “纪小姐就要坚持不住了,你此刻拦着我,难道是想害死她?” “我没有!”赵雅娴蹙眉否认。 她犹豫不决地看看水中扑腾的纪华筠,又看看去喊人的丫鬟跑走的方向,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第161章 湖中救人 “来不及了,快让开!我要去救人!” 罗杰裕推开瞻前顾后的赵雅娴,就要往湖里冲。 突然,他感到头顶一阵疾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的飞向湖中。 “娘亲,您要小心啊!” 孟蕊跟在孟天后面跑过来,她的轻功还没有练成,无法像母亲那样快速飞过去,只能站在岸边,紧张地看着孟天救人。 孟天以轻功飞跃到湖中央,伸手拉住在水中扑腾的纪华筠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将纪华筠从水中提起,甩向空中。 “天呐!阿筠——!” 赵雅娴望着被甩得数米高的纪华筠,失声尖叫。 罗杰裕早已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孟天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双脚依次点水,借力再次腾空,抓住开始下坠的纪华筠,带着她飞回了岸边。 “阿筠——!”赵雅娴尖叫着冲了过来。 孟天将昏迷的纪华筠平放在地上,警告地瞪了赵雅娴一眼。 “她还没死呢,别一惊一乍的,过来帮忙。” 赵雅娴认出孟天的身份,今日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夫人,陛下特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于是规矩行了个礼,柔声问: “见过孟夫人,阿筠,哦不,纪小姐怎么样了?她为何昏过去了?” “应该是呛了水,我救的即时,无甚大碍。” 孟天真是受不了京中的种种规矩,明明担心好友的不得了,眼前这姑娘还不忘行礼,她对赵雅娴招了招手。 “你过来,帮我把她扶起来。” “好,我马上来。” 赵雅娴听话地走过去,和孟天一起,将纪华筠从地上扶起。 其他在湖边看热闹的几位小姐,也一起围了上来。 此时,罗杰裕已经穿上外衣,想要过去查看纪华筠的情况,被孟蕊挡住。 “这位公子,我母亲自会救治落水的小姐,男女有别,请你不要再靠近了,去远处等候为好。” 孟蕊跑向湖边时,看到了赵雅娴和罗杰裕的争执,也听到了他们争吵的话。 虽然还不知落水女子的身份,但既然赵雅娴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罗杰裕下水救人,定有其用意所在,许是落水女子家中十分重视男女大防,甚至名节大过性命。 女子立世不易,孟蕊也是女子,深知其中艰难。 在落水女子家人到来前,她不会让眼前这个目的不明的男子,接近那姑娘一步。 罗杰裕也认出了孟蕊,今日陛下新封的瑞嘉县主,他讪讪收回视线,拱了拱手。 “见过县主,在下罗杰裕,家父曾在兵部尚书纪大人麾下,我从小住在永宁侯府,与华筠很熟悉,我担心她,请让我过去看看她。” “纪大人?华筠?” 孟蕊回头,看了眼被扶着坐起,但依然在昏迷的纪华筠。 “这位小姐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大人的女儿纪华筠?” “正是我家小姐。” 丫鬟碧莲走了过来,帮罗杰裕说话。 “罗少爷与我家小姐青梅竹马,对我家小姐很好的,老爷和夫人都很信任他。” 孟蕊看着碧莲,怀疑地蹙了眉,“你到底是纪小姐的丫鬟,还是罗公子的丫鬟?” “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丫鬟。”碧莲心虚地低头。 孟蕊轻笑道:“那就奇怪了,我可是听说,永宁侯夫人最重规矩,对嫡女华筠小姐的教养尤其重视,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严格教养的女儿,有什么青梅竹马?” 永宁侯夫人方若莹,出身清流文臣之家,就是之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中,责怪孟天导致她妹妹外嫁千里的那位夫人。 纪华筠落水后,湿发覆面,孟蕊一时没认出来。 既然落水女子是纪华筠,孟蕊便知道了,这个叫碧莲的丫鬟口中,没一句实话。 “别再拦着我了,华筠还昏迷着,我要去救她!” 罗杰裕伸手就要来推孟蕊。 孟蕊一个侧身,躲过罗杰裕挥来的手,在罗杰裕想要上前时,身体下蹲,一个扫堂腿,把没有防备的罗杰裕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本县主说了,你不许上前,否则,就是对本县主不敬。” 孟蕊想起来,自己现在多了个县主的名头用,于是学着厉青雪趾高气昂的样子,对罗杰裕威胁道。 “罗公子,本县主再说最后一次,你不得上前打扰纪小姐,否则,本县主真不客气了。” 罗杰裕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对孟蕊还手,但又想到对方的县主身份,和其母孟天刚才救人时展现的惊人武功,他忍下了这口气,不甘心道: “你们会凫水吗?会救溺水之人吗?” 他指着纪华筠的方向。 “在下小时生活在南方,见多了溺水之人,知道该如何救治,要让她平躺,用法子逼出呛入的水,你们怎能把她扶起,是要出事的!” 孟蕊依然挡在罗杰裕面前,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前方,孟天掌心运力,轻轻拍在被赵雅娴扶起坐着的纪华筠的背心。 “噗!” 纪华筠吐出一口水。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当水吐完后,纪华筠缓缓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 “这怎么可能?”罗杰裕不可置信地呢喃。 他还没出手,纪华筠就被救醒,那他白忙活了一场? “是你见识太少。”孟蕊淡淡道。 从孟天要赵雅娴把纪华筠扶起时,孟蕊就知道了娘亲的打算,以内力驱出呛入的水,是会武之人最方便的救人办法。 “华筠,你这是怎么了?” 一声惊叫的女声响起。 去叫人的丫鬟,终于把永宁侯夫人带了过来。 永宁侯夫人一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浑身湿透地坐在青石板地上,好不可怜。 她鼻头一酸,哭哭啼啼地要扑过来抱女儿,被孟天伸手逼退。 “方若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女儿落水不是意外,她是被人推到湖里去的!” 孟天伸手一指,对准丫鬟碧莲。 “我刚才已经询问过你女儿,以及现场的几位姑娘,从她们的说法分析来看,当时站在你女儿身后的那个丫鬟,嫌疑最大!” 第162章 目击者们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丫鬟碧莲。 永宁侯夫人一颗泪还挂在眼下,表情由心疼到错愕,又转为惊怒。 “去,把那个背主的奴才,给我抓起来!”永宁侯夫人对身边的嬷嬷下令。 身材健壮的婆子立即向着碧莲走去。 碧莲无措地往后退,连连摆手否认。 “不是的,我没有,奴婢怎敢推小姐……啊——!唔!” “闭嘴!” 婆子一手捂住碧莲的嘴,堵住她的尖叫,一边钳制住碧莲的两只手。 “皇宫重地,怎由得你如此放肆!” 世家大族里发生这种奴才背主的事,一般来说,都是要对着其他下人,杀鸡儆猴一番的,但此事发生在宫里,现下只能低调处理。 孟蕊猜测,碧莲今日被带回去,难逃一死。 “母亲,咳咳……” 纪华筠虚弱地咳嗽着,叫住永宁侯夫人。 “落入湖中之前,女儿是感觉到,有人推了我的背,咳咳……但女儿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或许不是碧莲……咳咳……” “好了,筠儿,你别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让丫鬟脱下外衣,给纪华筠披上。 “快去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才是要紧,千万别着凉,这里的事,交给母亲来解决。” 永宁侯夫人让跟随而来的心腹丫鬟,扶着纪华筠去换衣裳,又让婆子把碧莲的嘴堵了,押着不许她动。 孟天抱着手臂,沉默地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永宁侯夫人怎么处理此事。 孟蕊走到孟天身边,发现娘亲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奇怪,纪华筠被丫鬟推入湖中,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孟蕊觉得,突然出现的罗杰裕很不寻常,此地偏僻,少有人来,怎么碧莲一喊,没见其他人来救纪华筠,只有罗杰裕恰好那么快跑来,就像是算好了时间,等在附近似的。 若是丫鬟碧莲与罗杰裕联手,将纪华筠推入湖中,制造机会,让罗杰裕英雄救美,在水中肌肤相亲,再被围观的几位小姐看到,那纪华筠就算是毁了清白,按规矩,她是要嫁给罗杰裕的。 罗杰裕为了攀上高门,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真令人不耻! 孟蕊鄙夷地瞥了罗杰裕一眼,庆幸还好她们刚好在不远处,听到呼声赶过来,没让罗杰裕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得逞。 永宁侯夫人看到罗杰裕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罗杰裕?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与此事有关?” 此处只有罗杰裕一名男子,永宁侯夫人没法不多想。 “回纪夫人,我是听到了碧莲的呼救声,来救纪小姐的。”罗杰裕连忙解释,“在场之人都可为我作证。” 永宁侯夫人审视的目光,在罗杰裕和碧莲两人身上打转,显然,孟蕊想到的事,永宁侯夫人也想到了。 “雅娴,你来说下当时的情形。” 永宁侯夫人看向她最熟悉的赵雅娴。 赵雅娴的母亲,与永宁侯夫人是手帕交,两家常有走动,两家的女儿也延续了上一代的情谊,关系要好,常在一处玩。 赵雅娴回想了一下,说道: “大概小半个时辰前,我与阿筠带着丫鬟,从紫宸殿中出来透气,阿筠嫌坐在廊下无聊,碧莲就提出来花园里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这湖边。 当时我遇到李小姐她们,过去打招呼,阿筠跟在我后面,然后就听到‘噗通’一声,我一回头,就看到阿筠不见了,已经落入湖中。 我不会凫水,所以连忙问了这里其他人有没有会水的,可惜众位小姐和丫鬟们,都说不会,我心急如焚,立即让丫鬟去找人过来救阿筠,然后……” 赵雅娴看了看罗杰裕,蹙了蹙眉,继续说: “然后,罗公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来就脱了衣服,要跳进湖里救阿筠,可是之前阿筠和我抱怨过,说罗公子举止轻浮,令她不快。 我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心生警惕,当即拦住了罗公子,焦急地盼着丫鬟能快点带人过来救阿筠。 莹姨,我当时很着急,很纠结,也很害怕,我怕阿筠撑不到救她的人来,又怕罗公子心怀不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雅娴越说情绪越激动,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泪眼决堤般泪流不止,还在强忍着泪意,抽噎着说: “还、还好孟夫人从天而降,把阿、阿筠救了起来……呜呜……您可以问李小姐她们,大、大家都看到了……呜呜……” “纪夫人,我是真心想救纪小姐,没有心怀不轨!” 罗杰裕向前几步,走近永宁侯夫人,为自己辩解。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我绝不会做伤害纪小姐的事。” “退回去!我还没问你话。”永宁侯夫人忌惮地盯着罗杰裕。 身材强健的婆子挡在罗杰裕面前,“请罗公子退后,待我家夫人问话再上前。” 罗杰裕不得不又退后几步,面色阴郁。 赵雅娴还在嘤嘤哭泣,永宁侯夫人安抚地顺着她的背,双眼已看向李小姐一行人。 李小姐她们心领神会,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方才目睹的情况: “纪夫人,赵小姐说的都没错,和我看到的一样。” “对呀,我们几人结伴出来,一路说笑,就在这御花园中越走越深,然后就遇到了赵小姐和纪小姐,后面就和赵小姐说的一样了。” “我记得当时,赵小姐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碧莲喊了声湖中有鱼,也许是纪小姐探头去看湖鱼,才没有一起过来,被推下了湖。” “我倒是没有听见,不过那时纪小姐身边只有碧莲一个人,不是她推的,还能是谁?” “太可怕了,看到纪小姐在水里挣扎,我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是,罗公子是外男,去水中救纪小姐确实不合适,还好孟夫人来了,一下就把纪小姐拉了上来。” “孟夫人真是太厉害了,今天要是没有她,纪小姐真的危险了。” …… 听完这群目击者的话,永宁侯夫人的心中已经定了碧莲的罪,只是对罗杰裕是否参与其中,还不确定。 她看向救了她女儿的孟天,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说感谢,话到嘴边,却成了: “孟夫人,关于罗公子是否参与此事,你怎么看?” 第163章 恩人之子 孟天对上永宁侯夫人的视线,不关己事地摊了摊手。 “不知道啊,我光顾着救人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男子。” 孟天打量了下罗杰裕,问永宁侯夫人: “之前听你家丫鬟喊他罗公子,这位公子与你们家有些交情?” 永宁侯夫人原本尴尬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罗公子的父亲,曾是我夫君在军中时的下属,几年前在南边剿匪时,他为救我夫君,伤重不治,家中只留病弱的儿子,夫君体恤,便将罗公子带回来,养在侯府外院。” “原是如此,是救命恩人之子。” 孟天恍然大悟地点头,对永宁侯夫人认真道。 “既然是永宁侯带回来的人,不如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侯爷,要如何处置,交给他来决定,我今日初见罗公子,不了解这位罗公子为人,不好下判断的。” 永宁侯夫人没从孟天口中得到想听的话,略显失落,她眸光流转,又将目标对准了孟蕊,微笑着问: “孟小姐,你方才也在,你觉得呢?” 孟蕊故作苦恼地摸了摸头,“纪夫人,我刚才跑得慢,到湖边时,娘亲已经把纪小姐救上岸,然后,您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孟蕊看到的和永宁侯夫人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 从个人感觉判断,孟蕊偏向认为罗杰裕和碧莲合谋搞事,算计纪华筠,但她没有证据,而且孟天说要交给永宁侯来断这桩事,那她就不该插手,免得多事。 “哦,这样啊。”永宁侯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纪夫人,若无其他问题,我们要回去了。”孟天直接提出告辞。 永宁侯夫人想要留人,也没有好理由,不太情愿地向孟天道谢: “多谢孟夫人今日出手,救小女于危难,现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孟天习惯性地拱了拱手,带着孟蕊径直离开。 她们回到紫宸殿时,宫宴接近尾声,已有大臣带着家眷陆续离宫。 孟蕊正想着爹爹和大哥会在哪里等她们时,见娘亲面带不满,盯着前方人群聚集处。 那是大殿中靠前的位置,约莫一二十名大臣们聚在一起饮酒。 随着娘亲走近了些,孟蕊蓦地发现,人群的中央,正是她那已喝得面色酡红的爹爹谢清源。 而围着谢清源的人群,看官服上的纹样,是一群高阶武官。 那个正在和谢清源勾肩搭背、举杯对饮的,居然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 永宁侯府,以军武传家,纪恺也是武将出身,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肤色偏黑,年过四旬,依然身材高大魁梧,气势凌人。 此时,他正高举着一杯酒,对谢清源粗声喝道: “谢大人,再来一杯!” “喝!” 谢清源豪迈地与他的酒杯碰撞,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拍手叫好: “纪大人和谢大人,都是好酒量啊!” “确实好酒量,我等佩服至极!” “快给两位大人再满上!” …… 孟天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双眼盯着还在往嘴里灌酒的谢清源,双手紧握成拳。 孟蕊连忙提醒:“娘亲,我们是不是要和纪大人说,纪夫人和纪小姐还在御花园里等他?” “这倒是件要紧事。” 孟天眉头微松,向纪恺和谢清源走去。 谢清源第一个看到孟天,笑眯了眼。 “娘子你来啦~快,我们也喝一个!” 围观的武官们给孟天让出一条路,孟天懒得理喝醉的谢清源,直接走向纪恺。 “纪大人,这酒随时可以再喝,不过刚才,您家夫人在御花园扭了脚,走不动路,她逞强不想告诉您,我恰好遇见,想着过来与你说一声为好。” 纪华筠落水关乎女子名节,孟天不能直说,便以纪夫人的名义,将纪恺引去御花园,解决纪华筠落水的后续事宜。 一来,孟天觉得,永宁侯夫人方若莹不靠谱。 方若莹自己妹妹外嫁那么多年,居然也能怪到孟天头上,可见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让方若莹处理纪华筠落水的事,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还是让永宁侯亲自过去解决为好。 二来,孟天最烦喝醉的谢清源。 她要是不加以阻止,今日谢清源这酒要喝个没完,把一起喝酒的永宁侯支走,也好把谢清源带回去。 永宁侯纪恺一听事关夫人,当即放下酒杯,站直了身,眼中迷醉散去,对孟天感激抱拳。 “多谢孟夫人告知,我这就过去。” “纪大人慢走。” 孟天目送纪恺雷厉风行地离开,转身拿过谢清源手中酒杯。 “好了,谢大人,我们也该准备出宫回府了。” “娘子,让我再喝一杯吧。” 谢清源想重新去拿酒杯,被孟天抓住手,反剪在背后。 “我说了,不准喝,现在跟我回府。”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见状,都自觉散去。 孟蕊左顾右盼,没找见大哥孟瑾的身影。 “爹爹,大哥去哪里了?” “大哥?”谢清源醉眼迷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大哥刚刚已经出宫了呀。” 孟蕊无语,“爹爹,我说的是我大哥孟瑾,不是你的大哥。” “哦,阿瑾啊?” 谢清源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对着周围,原地转圈寻找。 “阿瑾被姓贺的老小子拽走了,让我瞧瞧,他们去哪儿了?” 像他这样找,自然不可能找到。 一名未走远的武官,听到他们父女两的对话,返回过来告诉孟蕊,孟瑾和贺大人一起去了隔壁偏殿。 孟蕊向他道了谢,带着丫鬟吟秋去偏殿找孟瑾,留下吟夏和娘亲一起照顾喝醉的爹爹。 紫宸殿的偏殿不远,几步路都走到了。 孟蕊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止贺维钦和孟瑾,还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人。 其中,一大半是着官服的文官,还有一部分,是世家公子。 人群中央,传来孟瑾和贺维钦说话的声音。 这里都是男子,孟蕊不便挤进去,只好站着外圈听了几句,似乎是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 围观的人们全都认真聆听,一副受教又期待的表情。 多听几句,孟蕊就觉得无聊得想睡觉了。 现场唯二和她一样的,除了身边的吟秋,只有不远处那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手拿册子,奋笔疾书的秦仲棋。 第164章 潜在威胁 秦仲棋靠在偏殿角落,笔走如飞。 贺维钦和孟瑾中气十足,对话声音洪亮,在角落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世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孟蕊走到秦仲棋身边,好奇地问。 秦仲棋是永安伯府世子,擅经商,在京中有不少产业,曾想拉孟蕊合伙做生意,被孟蕊婉拒。 偏殿里的其他人,都围着贺维钦和孟瑾,只有秦仲棋一个人在这里,孟蕊觉得奇怪,探头去看秦仲棋手上正在写的册子。 “你在记录他们的对话?” 孟蕊看到秦仲棋正在册子上快速记录的,正是此刻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话。 “笔记做得如此认真,是准备下场考状元?”孟蕊语带玩笑。 她记得秦仲棋说过,要专注经商,不考虑走仕途的。 “孟小姐,哦不,瑞嘉县主,好久不见,一转眼,您都是县主了,恭喜恭喜啊。” 秦仲棋略一抬头,对孟蕊笑着打了个招呼,马上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在下不考,但京中要考状元的人,可多了去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听到那两位状元如此激动人心的对谈的。” 孟蕊立即明了,秦仲棋这是要记下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谈,拿出去卖给走科举之路的读书人,他们都是秦仲棋的潜在顾客。 妙啊!居然还能这样赚钱! 孟蕊双眸一亮,礼部主管科考,贺维钦不但是礼部尚书,还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而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新科状元。 两大状元的对谈,一听就很有噱头。 读书人会对此感兴趣,不愁卖不出去。 可是,其中也存在不可忽视的问题。 孟蕊眼中的光逐渐暗下,脸色严肃起来。 “秦世子,你将我大哥说的话,记下来卖钱,不太厚道吧?” 孟蕊盯着秦仲棋册子上的白纸黑字,幽幽道。 “你若是故意改动,加上些不合适的内容,全都假作是我大哥说的,岂不是会害到我大哥?” 秦仲棋执笔的手一滞,“在商言商,我定然诚信经营,不敢随意改动的。” “一传十,十传百,你不改动,底下的人,翻抄的人,你能保证他们也不改动吗?” 说起做生意,孟蕊的脑子就转的很快,凡是影响到大哥前途的潜在威胁,都要从根源防范禁止。 “这些内容若私自发售,会存在风险,必须给我大哥和贺大人审核过才行。” “还要给贺大人审核?” 秦仲棋苦了脸。 “不要吧?他不同意,我这生意不就没得做?” 孟蕊不为所动,孟瑾高中状元,这段时间本就风头过盛,今日宫宴又出了五公主要求赐婚之事,以后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孟瑾,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秦世子,在商言商,赚钱事大,但有些钱,赚得安稳更重要。”孟蕊郑重地说。 秦仲棋讪讪道:“县主说得在理,在下受教。” 他一向长袖善舞,做事圆滑,不会为这点生意,和谢家硬碰硬。 “多谢秦世子理解,请你暂时不要将这些笔记传出去,我今日回去后,会与兄长提及此事,让兄长会和你联系。” 孟蕊与秦仲棋又小声交谈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大哥一时半会儿和贺维钦的对谈不会结束,她待在这儿也听不进去,不如先回去告知爹爹和娘亲。 孟蕊带着吟秋走出偏殿,不出几步,迎面遇上安乐侯和其子姜铭昊。 自从安乐侯带着全家,来谢府闹过一场后,孟蕊就再没见过他们,只听说姜瑶在养伤,其他一如往常,没什么新消息。 眸光快速扫过周围,她发现除了廊下几个低头侍立的宫人外,没有其他人经过。 孟蕊懒得与安乐侯府的人虚与委蛇,只当作没看到他们,径直往前走。 “孟蕊,你明明看到我们,居然不理人?你什么意思?” 被明晃晃忽视的姜铭昊,不满地跳出来,拦住孟蕊的去路。 孟蕊不想跟蠢货打交道,但现在是在宫里,既然被指出来,她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仪,免得留人话柄。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们。” 孟蕊扯了扯嘴角,对这两个人实在扯不出一丝笑意,只冷冷道。 “姜侯爷,姜公子,我向你们问安,这样可以了吗?” 说完,孟蕊抬脚就要离开。 “蕊儿,本候与你好歹做了十六年父女,铭昊与你也是多年姐弟情,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连见我们一面都烦?” 安乐侯声音哽咽,略带沧桑,饱含不舍之情。 孟蕊只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以孟蕊前世在安乐侯府受的罪,她恨不得把安乐侯府完全覆灭,让他们全家上下,都尝一尝她前世为奴为婢的痛苦悲哀。 按照谢家的实力,是完全可以把本就没落的安乐侯府打垮的。 但如今,姜瑶攀上了三皇子和吴贵妃,还和三皇子打得火热,安乐侯府明确站队三皇子,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打击安乐侯府,就是打击三皇子的势力。 孟蕊以前不太懂朝堂政治,这些日子,在爹爹和娘亲的耳濡目染下,她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接触的道理。 比如,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皇帝陛下,也不能万事皆随心意,朝堂后宫,都有许多需要兼顾斡旋之处,也有许多不得已。 比如,前朝与后宫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使孟蕊再恨安乐侯府,欲除之而后快,但因为三皇子将其纳入势力范围内,而谢家不参与夺嫡之争,就不能随意对安乐侯府出手 虽不能直接对付安乐侯府,并不意味着孟蕊还要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她行了基本的礼数,想走,就一定要走。 “喂!孟蕊!我父亲在和你说话,你走什么?” 姜铭昊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见孟蕊根本不理他,姜铭昊还想来抓孟蕊的胳膊,被吟秋拦下,连孟蕊的一片衣袖都没摸到。 吟秋身负武功,挥手一掌,就把姜铭昊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安乐侯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宝贝儿子,关心地询问姜铭昊有没有伤到。 他也不演父女情深了,指着孟蕊斥责: “不孝女!你离开侯府,越发没规矩了! 居然让人对你弟弟动手,无情无义,猖狂至极,还不快给你弟弟道歉!” 第165章 不再软弱 “姜侯爷这是说的哪家胡话?” 吟秋将孟蕊护在身后,迎上安乐侯愤怒的老脸,有条不紊地纠正。 “我家小姐只有两位兄长,从未有过弟弟,而且是姜公子对我们小姐无礼在先,奴婢为了护主,轻轻推开姜公子而已,未伤他分毫,何错之有?何需道歉?” 安乐侯当然记得,孟蕊不再是他的女儿。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形成,一看到姜铭昊被推开,安乐侯就下意识地指责孟蕊,就像以前孟蕊没照顾好姜铭昊时,被他训斥姐姐没有照顾好弟弟一样。 “十几年的姐弟亲情,你说不认就不认了?” 安乐侯厚着脸皮,放缓了语气,为自己找补。 “蕊儿,铭昊从小与你最是亲近,你从前对他的照顾,比你母亲……呃,比他母亲还要体贴,以后你们就算不住在一个府中,你们姐弟间,也可以常常走动,互相帮衬的嘛。” 想到自己从前对姜铭昊贴心贴肝的关心和照料,孟蕊就悔不当初。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让姜铭昊认为,一切都是孟蕊应该做的。 安乐侯和沈氏也觉得,姐姐照顾弟弟理所当然,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然后一脚把她踹入深渊…… 什么互相帮衬?是想让她单方面帮忙吧? 不过,孟蕊也挺好奇,他们现在想让她帮什么? 孟蕊挑挑眉,“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帮你儿子什么?” 安乐侯把姜铭昊往前送了送,舔着脸说出自己的要求。 “蕊儿,我刚才的话重了点,你别在意,听说你兄长与贺大人在偏殿对谈,你能不能帮我们引荐……” “不能!” 孟蕊毫不迟疑,打断安乐侯的话。 打大哥的主意,没得商量! 安乐侯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居然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他们两家已经把话说开,撕破了脸,他怎么好意思,来给她讲这些恶心说辞? 此时的孟蕊,不觉生气,只感到可笑,对着安乐侯讽刺地说: “他们二位都是状元之才,你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攀交情?吃喝嫖赌?还是撒泼打滚? 对了,他们正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你们听得懂吗?” 安乐侯最要脸面,为了宝贝儿子的前途,厚着脸皮来求孟蕊引荐,却被如此羞辱,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强撑着颜面,怒斥孟蕊: “孟蕊,你现在说话,怎会如此尖酸刻薄,无所顾忌?没规没矩的!哪有一点名门贵女的样子?” 孟蕊无所谓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动。 她的娘亲最不喜规矩,爹爹和大哥也让她随心而为,安乐侯的这些话,对现在的她而言,毫无伤害性。 只是不理解,安乐侯是怎么有脸,和她说出这些话的? 这一刻,孟蕊不由得反思过去的自己。 是不是她以前在安乐侯面前,表现得太逆来顺受、软弱听话了? 是不是她以前对安乐侯府里的人都太好了,让他们到现在就觉得她好拿捏? 安乐侯父子到现在还以为,可以在孟天和谢清源不在的时候,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不行! 她不能再那么软弱,不能给爹娘和大哥丢脸! “姜侯爷,姜公子,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上,你们二位的座位偏远,有些事可能没听清。” 孟蕊微微笑着,什么话能扎安乐侯父子的心,她就说什么。 “陛下在寿宴上下了圣旨,封我为瑞嘉县主,请你们以后按规矩,尊称我一声瑞嘉县主,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讲道理再多遍,他们都听不进去,但以权压人,他们听一遍就懂了。 安乐侯忡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孟蕊是在跟他们炫耀。 炫耀她在宫宴上的座位比他们靠前,炫耀她被陛下封了瑞嘉县主,炫耀她的母亲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他脸色微僵,曾经,他父亲老安乐侯还在的时候,他们安乐侯府也是风光无限,参加宫宴坐在前面,他十四岁便被封世子,春风得意。 哪像现在,被忽视,被敷衍,被安排最末的座位,他的儿子姜铭昊快十六岁了,无人关注,还没有底气请封世子。 姜铭昊更是气得咬紧了牙,他还没当上世子呢,孟蕊居然已经成了有封号的县主,那他以后不就要低孟蕊一头了? “你是县主又怎样?我爹还是侯爷呢!”姜铭昊不服气地说。 孟蕊不理他,只看着明显气势变弱的安乐侯道: “姜侯爷总是在说我没规矩?可是,陛下在封我为县主的圣旨中,夸我品行端庄,才德兼备,你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那要不要与我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说清楚啊?” 这话就是吓安乐侯的,孟蕊笃定他不敢去。 就算安乐侯脑子抽风,真敢答应,孟蕊也不怕去找庆明帝给她做主。 果然,安乐侯怕了,语气弱了下去。 “本侯从没有说过那种不敬陛下的话,你别乱说……” 孟蕊轻笑看他,“那姜侯爷你,要与本县主一起,去求见陛下吗?” “陛下日理万机,我等岂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扰?” 安乐侯连连摆手拒绝。 “时候不早了,本侯与铭昊要出宫回府了。” 说着,安乐侯拉着姜铭昊,转身就要走。 “等等。”孟蕊叫住他们,“姜侯爷,姜夫人和姜小姐没有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吗?今日一直没看到她们。” 算算时间,姜瑶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孟蕊记得,前世,姜瑶最喜欢进宫,每次进宫前都要精心装扮一番,好与三皇子相会,她这次怎会没来? “你找她们?”安乐侯警惕起来,“瑶儿的伤还没有痊愈,夫人陪着她在府中休养,你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姜小姐身子强健,她的伤应该好了,没见到她有些奇怪。” 孟蕊盯着安乐侯的脸,细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安乐侯眼神闪躲,含糊道: “瑶儿伤得很重,就是还没好,不便进宫,你别假好心地问东问西。” 姜铭昊帮腔,“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省省吧!” 姜铭昊凶了孟蕊一眼,对安乐侯催促。 “爹,咱们别理她,该回去了。” 安乐侯和姜铭昊不给孟蕊继续发问的机会,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孟蕊看着他们快速离开的背影,觉察到了一丝古怪。 安乐侯父子,好像在隐瞒什么? 孟蕊记下疑点,回去定要让爹爹好好查一查姜瑶。 这么多天没有动静,别是在憋什么大的坏招? 第166章 落水真相 孟蕊带着吟秋回到紫宸殿,与爹娘说明情况后,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孟瑾和贺维钦,在一众文官的簇拥下回来。 文官们纷纷对着孟天和谢清源恭喜,夸赞孟瑾才思敏捷,锦心绣口,能与贺维钦对谈不分伯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孟天和谢清源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就没淡下过。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相互告辞,各自出宫回府。 回府的路上,孟天和孟蕊母女俩同乘一辆马车,谢清源也想要挤上来,被孟天直接点了睡穴,扔上了另一辆马车,交给孟瑾照顾。 马车上,孟蕊将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告知了孟天,并询问道: “娘亲,姜瑶的伤,真有那么重吗?我记得您之前说,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 孟天一手托腮,思索着说: “按姜瑶的体质来说,从受伤到现在,已过半月有余,她该好了,而且还有镇北王府送去的疗伤圣药和各种补品,她应该好得更快才是,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等你爹酒醒了,让他把派出去盯着安乐侯府的人,叫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我明日就去和爹爹说。” 孟蕊主动揽下这个差事。 她想尽量避免娘亲接触姜瑶的事,免得姜瑶装可怜,让娘亲心软。 眼珠一转,孟蕊转移了话题。 “对了,娘亲,那位落水的纪小姐,后来怎么样了?纪大人为她做主了吗?” “哦,那个啊。”孟天回想了下,“听说纪恺带着家眷已经回府,他怎么处理的还不知道,不过纪华筠落水的消息没有传出来,方若莹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孟天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兴味的笑,她问孟蕊: “蕊儿,你为什么说,纪恺要给纪华筠做主?你觉得她是被丫鬟碧莲和罗杰裕联手算计了?” 孟蕊点头,如实说出心中猜测: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刚才,我碰巧遇到秦世子,他告诉我,罗杰裕仗着他父亲救过永宁侯,一直赖在永宁侯府不肯离开,永宁侯夫人提出给他置宅买地,相看婚事,他都不愿意。 罗杰裕的父亲是条好汉,但罗杰裕在永宁侯府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本事。 永宁侯碍于名声和救命之恩,对罗杰裕一直很好,这次进宫,听说也是罗杰裕求着要来见见世面,永宁侯才同意带着他进宫。 还有,秦世子说,他亲眼见过罗杰裕去纪小姐面前献殷勤,被纪小姐命人驱赶,其猥琐之心,昭然若揭。 而娘亲您将纪小姐救上岸,正在对她施救时,罗杰裕一点不顾男女之别,不为纪小姐的名声着想,要不是我拦着,他已经冲去纪小姐身边了。 当时纪小姐浑身湿透,衣裳紧贴,若隐若现,他一个外男,怎好凑过去看那般场景……” 孟蕊想到就有几分生气,对罗杰裕的行为作出总结。 “罗杰裕定是贪念永宁侯府的富贵荣华,想攀上纪小姐,当永宁侯府的女婿,可是勾引不成,他就兵行险着,策划了纪小姐落水,他再英雄救美……” 孟蕊振振有词地说着,忽然发现,娘亲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瞧,眼中却不见赞同。 “不是这样吗?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孟蕊不自信地问。 孟天不答反问:“你方才说的秦世子,是谁?” 孟蕊这才想起来,娘亲没见过秦仲棋,简略解释道: “就是永安伯世子秦仲棋,女儿与他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相识的,他没有走仕途,而是在京中经营了不少产业,对京中各家的情况很是了解,我们打过些交道。” “永安伯府?”孟天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他家老夫人不错,是个不拘泥于规矩的爽快人,可惜已经不在了。” “嗯,永安伯府近些年也有点没落,不然以秦世子的聪明劲儿,他未必不能走仕途。” 孟蕊客观地评价,略带着些惋惜。 京中这些袭爵世家高门,要想持续家族的荣耀,子孙入仕,是最稳妥的路。 而且世家公子想要做官,不是只有科考一条路,也可通过举荐等方式。 孟蕊听说,永安伯府这些年情况不太好,伯府老夫人病逝后,二房、三房闹着分了家,拿走了财产,把大半的债务留给了秦仲棋所在的大房。 秦仲棋的父亲永安伯,常年卧床养病,不能管事,一大家子的事,都落在了秦仲棋肩上。 不然,堂堂伯府世子,也不会完全醉心于商贾之术,虽然他看起来,挺沉迷其中的。 “永安伯府也没落了啊。” 孟天咂了咂嘴,突然语出惊人。 “蕊儿你觉得秦仲棋怎么样?他会愿意给你入赘吗?” “啊?”孟蕊愕然,这才哪儿到哪儿。 “娘亲,我与秦世子只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偶尔讨论些经商的消息,没有男女之情。” 孟蕊无奈地解释,努力把话题扭转回来。 “您还是给我说说,纪小姐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不好意思啊,娘亲听你总说秦世子,以为你对人家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孟天伸手摸了摸孟蕊的发顶,笑道: “那还是说纪华筠落水一事,蕊儿你的推论有一定道理,不过娘亲这里,探知到了更多信息。” 孟天压低了声音,高深莫测地说: “我若是告诉你,纪华筠,她没有溺水呢?” “她没有溺水?!”孟蕊惊呼,“怎么会?” 她亲眼看到纪华筠从湖里被救出来时,已经昏迷,后来吐出了好几口水,才转醒。 “她不但没有溺水,很可能还会凫水。” 孟天一本正经起来。 “我运用轻功,飞跃到湖面之上时,看到的纪华筠,虽双手在水面上扑腾,但也看到,她的双脚在水中有规律地压水,使她可以浮在水面,不至于沉入湖中。” 孟蕊更惊讶了,“所以您的意思是,纪华筠她会水,但在湖中假装溺水?为什么?” 既然会水,自己游回岸边便是,为何在湖中扑腾等待别人救? “不仅如此,我将她救上岸时,摸过她的脉,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是典型的习武之人的脉象。” 孟天眉眼带笑,兴致盎然地说。 “她不但没有溺水昏迷,还会武功,你觉得她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第167章 原本计划 “为了什么……” 一时间,孟蕊被这些令人诧异的消息,给说懵了。 纪华筠,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侯门贵女,是个习武之人。 这可以理解,因为她的父亲永宁侯纪恺,就是武将出身,她跟随习武强身,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她今日这番古怪的行为上。 身体强健又会凫水的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后,第一反应不是游回岸边,而是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将自己代入纪华筠的视角,试图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纪华筠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却因父亲欠人恩情,有时不得不面对来骚扰她的罗杰裕。 罗杰裕文不成,武不就,纪华筠根本看不上他,可因为罗杰裕是恩人之子,所以纪华筠不能打骂,最多只能驱赶,说不定还要被罗杰裕去永宁侯面前告状,让纪华筠挨父亲的训斥。 这样的日子,令纪华筠厌烦。 她虽被母亲娇养,但也是武将的女儿,自小习武,不是懦弱的性子。 当她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时,本可以自己游回岸边,正要往回游时,她看到了向她跑来的罗杰裕,然后突然决定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孟天。 “纪小姐她不会是……” 孟天眼神鼓励,“你认为她想要做什么?大胆说出来。” 孟蕊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太过惊悚。 但将所有信息都汇总在一起,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人被逼到一定地步,是会不管不顾的。 就像前世最后的孟蕊,眼见追求的自由无望,待如亲妹的翠柳身死,每天还要忍受厉青鸿那个混蛋的亲近,简直生不如死。 她心如死灰,自己活不活已经无所谓,只想把厉青鸿杀了报仇! 所以她为了引诱厉青鸿饮下毒酒,自己也喝了…… 纪华筠,在湖中做出溺水的假象,就是为了引诱罗杰裕前来。 她要杀了他! 纪华筠要趁罗杰裕游入湖中救她时,把罗杰裕按入湖中溺毙! 罗杰裕自小病弱,不能习武,身材也清瘦,会武功的纪华筠想要在湖中杀了他,不是件太难的事。 “纪华筠她……难道是要在湖中……溺毙罗杰裕?” 孟蕊难以置信地望着孟天,艰难地说出了这句猜想。 “可是她这样做,岂不是会被围观的小姐和丫鬟都看到?” “如果这几名围观者,从一开始,就是站在纪华筠一边的呢?” 孟天再次语出惊人。 “只要她们一致证明,罗杰裕自不量力,跳入湖中救人,体力不支,而淹死湖中,听起来并无不妥。 我在检查纪华筠的身体状况时,听到了那几个小姑娘商量的声音,她们声音很小,但我耳力好,全都听到了,她们和纪华筠就是一伙的。 还有奋力阻拦罗杰裕下水的赵雅娴,她当时的反应,有些过激,也不合常理。” 孟蕊恍然大悟,接着孟天的话说: “是啊,看到好友落水,性命堪忧,赵雅娴对罗杰裕的阻拦,太过坚决,就好像她笃定纪华筠不会有事一样。 而且,永宁侯是武将出身,家中没有那么看重女子名节,当时在场的只有一起的几位小姐丫鬟,这事只要隐瞒得好,对纪华筠没有太大影响,相比之下,纪华筠的性命重要得多。 赵雅娴不是真的担心纪华筠的名节,而是在阻止纪华筠杀人!” 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差点目睹杀人现场? 孟蕊感到背脊发冷,不自觉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这就害怕了?” 孟天调了个方向,坐到孟蕊身边,搂住女儿的肩。 “蕊儿以后不是还要去闯荡武林吗?武林中的腥风血雨,可比这恐怖多了。” “我不是害怕杀人。”孟蕊往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 前世,她跟随厉青鸿,见过尸横遍野的疆场,为活命,她了结过企图对她不轨的匪徒。 她的手上沾染过鲜血,并不为此害怕。 此刻感到不适,是因为从纪华筠的决绝中,感受到类似她前世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 纪华筠可以把罗杰裕对她的骚扰,告知父母,让永宁侯夫妇去解决,可她却选择以身为饵,下手即死,其中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她本不必如此。” 孟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能让她瞒着父母,下此狠手的,大概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孟天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慰道: “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测,不用想太多,你娘我今日冲过去,把纪华筠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她们的计划,罗杰裕没被纪华筠杀死,也算是日行一善?” “应该算吧……” 孟蕊不置可否,想着另一种可能情况。 “罗杰裕若是死在宫中御花园的湖中,永宁侯少不了麻烦,太后寿宴遇上死人,曹太后肯定不高兴……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孟蕊从娘亲的怀里坐起来,皱眉道: “纪华筠若是要用此计杀人,在自己府中实施岂不是更好把控?她为何偏偏要选在宫中御花园?” 孟天也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纪华筠是故意的,她要罗杰裕在太后寿宴当日,死在宫中,以此招来曹太后对永宁侯府的愤怒,她将永宁侯府也算了进去,抑或是,她在报复她的父母?” “很有这种可能。”孟蕊凝眉道。 不然,纪华筠为何要选在皇宫动手? 前世在安乐侯府中忍受折磨时,孟蕊有时会幻想,要是皇帝心血来潮,到安乐侯府做客,她就拼死刺杀皇帝,无论能不能成,都一口咬定是安乐侯指使,给安乐侯府安上谋害皇帝的大罪,让安乐侯府被株连九族。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象,但与纪华筠的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孟天忽然开心地大笑,“这纪家小姑娘,厉害呀!” 孟蕊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娘,“娘亲,这不是什么好事吧?您不要笑那么大声。” “怎么不是好事?” 孟天收起小声,但脸上依然带着兴奋的快意。 “这京城里,终于不再是墨守成规的一潭死水了,勇敢的姑娘们团结一致,多令人期待呀!” 第168章 诗中暗语 回到谢府时,已临近傍晚。 醉酒后又被点了睡穴的谢清源,被孟天解了穴道叫醒,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后,让人扶进卧房休息。 饭厅里,李管家已经让厨房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孟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奖李管家的贴心。 “阿忠,你真懂我,宫里那点东西,摆着好看,哪里能填饱肚子?被那个醉鬼耽误了时辰出宫,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被夸的李管家十分得意,“宫里的菜色,几十年都是那老几样,分量也不多,我就知道夫人您吃不饱,早早就让厨房备着饭菜了,不过您们确实回来得有些晚,这炖肉用小火煨着,都有些炖烂了。” “没事儿,炖耙了更好吃。” 孟天当即夹了一块油滋滋的软烂炖肉,放入嘴里,享受得眯起了眼。 “还不是怪谢清源,我一没注意,他就和人拼酒,一个人对打人家一群武将,能耐得他。” 孟蕊坐在孟天旁边的位置,听到娘亲吐槽爹爹,已经见怪不怪。 她还在想着纪华筠落水的事,没什么胃口,陪着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些清淡菜肴吃。 孟瑾没有吃菜,他似乎很渴,一直在喝水,一连喝完两杯茶水,又续了一杯后,接上孟天的话。 “母亲,父亲与纪大人他们喝酒,是为了与兵部拉近关系,在场一起喝酒的武官们,都在兵部任职,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弟以后的路好走些。” 孟天停下筷子,看向孟瑾,脸色变了变,“阿瑜的事,是你爹去和陛下说的?” “陛下日理万机,若不是父亲上心,陛下应是想不到那里去。” 孟瑾平静道,观察着孟天的表情继续说。 “父亲很关心二弟,每五日就有南边传来的书信,汇报二弟的情况,一切都好,母亲可以放心。” “知道了,阿瑾你别光喝水,也吃点儿啊。” 孟天眉眼微垂,招呼了句孟蕊和孟瑾吃菜,就没再说什么,举起筷子继续吃。 孟蕊反应过来,今日在未央宫的偏僻宫苑里,陛下说要把二哥孟瑜调回京中兵部任职,是她爹爹去向陛下请求的。 而爹爹喝醉酒,也是为了与兵部尚书纪大人他们拉近关系,为二哥以后的前程铺路。 爹爹默默地为二哥做了这许多事,娘亲会不会稍微原谅一点爹爹过去的错误呢? 孟蕊不动声色地看向娘亲,嗯……娘亲只是沉默用膳,神色淡定,并无多少变化,她看不太明白。 孟瑾也没再说话,放下杯盏,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晚膳后,孟天说要去看看谢清源,站起身离开了饭厅。 孟蕊和孟瑾目送她离开后,兄妹俩移步花厅,坐在一起说话。 孟蕊将她今日在慈宁宫中的见闻和遭遇,以及离宫前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细细说给孟瑾听。 至于纪华筠落水一事,和在未央宫遇到陛下的事,孟蕊遵照娘亲的嘱咐保密,没有告诉孟瑾。 “大哥,你说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谁的赢面更大些?” 孟蕊想到安乐侯父子的丑恶嘴脸,觉得他们支持的三皇子绝不能上位。 可是二皇子上位就好了吗? 孟蕊又想到二皇子的生母淑妃,表面客气有礼,温婉无害,但在慈宁宫暗地里指使人针对她和娘亲,实在很难说好。 孟瑾瞧着孟蕊纠结不已的小表情,笑道: “妹妹开始关心朝政大事了,说说看,你支持谁?” “我谁也不想支持。”孟蕊实话实说,“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上都对咱们家不好。” “陛下的皇子又不止他们两个,为什么只在他们之中选呢?”孟瑾明知故问。 孟蕊叹了口气,“不然还能选谁?四皇子没有强大的母家,今日又被陛下训斥,更不会有大臣支持他,六皇子年纪太小,抢不过前面的兄长。” 孟瑾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忧虑,当今陛下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再撑个一二十年都没有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他又多了几个儿子呢?” 孟蕊抬眼望向孟瑾,觉得她哥说得有一定道理。 前世,直到孟蕊自戕而死时,都是庆明帝当政,不过并没有生出新的皇子。 当时京城庆明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北地,厉青鸿高兴地开始练兵。 孟蕊那时听厉青鸿吹嘘过,庆明帝没立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斗得厉害,他准备隔山观虎斗,在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时,举兵攻入京城,来个黄雀在后,为他的祖父和妹妹报仇。 等等,祖父和妹妹? 厉青鸿那时有提过他祖父吗?孟蕊有点不太确定。 翠柳被厉青鸿害死后,孟蕊过得浑浑噩噩,许多记忆都不是很清晰。 厉青鸿的祖父厉老将军,不是在京城伤重病逝的吗?厉青鸿要报哪门子的仇? 孟蕊想不明白,也许是她记错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前世不愉快的回忆。 见孟蕊脸色不佳,孟瑾关心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大哥,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件怪事。” 孟蕊对孟瑾笑了笑,从袖中拿出那张吴宁清塞给她的纸条。 “从慈宁宫出来后,在去往紫宸殿的路上,吴小姐,就是吴贵妃的侄女吴宁清,她特意走到我身边,悄悄把这张纸条给了我,麻烦大哥帮我看看。” 孟蕊将纸条放在孟瑾面前的桌上,一首五言小诗展示在眼前。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瑾看了一眼,便笑了,“以妹妹之才学,想必早已解开这首诗中藏着的暗语了。” “解是解开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孟蕊被说中,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 “这是一首藏字诗,吴宁清把想要传递的消息,藏在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可以得出‘晓、馨、孟、稼’四个字。” 孟蕊的手指斜着滑过诗句,一一指过那四个字。 “谐音过来就是:小心孟家!” 诗句藏着的暗语并不难猜,孟蕊很快就解开了,但解开后得到的这句话,更令她困惑。 “大哥,你说吴宁清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把纸条给错人了? 小心孟家?可是我们不就姓孟吗?要我们小心自己家? 如果说的不是我们家,京中也没有哪个有名的家族,是姓孟的呀?” 第169章 小心孟家 “小妹,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为兄要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孟瑾眼角微微挑起,带着几分调侃。 “啊,抱歉。”孟蕊不好意思起来,“我有点激动了。” “蕊儿,你永远不用对我道歉。”孟瑾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孟蕊对大哥突然的温柔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孟瑾再次开口。 “小妹你解读的没有错,这首诗暗含的消息,是‘小心孟家’没错。” 孟瑾的目光再次扫过纸条上的诗句。 “吴宁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有真才实学,且言行谨慎,她既然特意来找你,塞给你这首诗,应该不至于给错人。”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深邃的眸中浮现一抹了然。 “至于孟家具体所指为何,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我认为,不必局限在京中。” “不在京中?”孟蕊琢磨道,“那范围可太大了。” 大齐幅员辽阔,有名的孟姓人家不知凡几,吴宁清只说孟家,却没有给具体方向,这要如何找? “大哥,你说,吴宁清为何会突然塞给我,这种藏着警示性暗语的诗句呢?她是在提醒我注意孟家带来的危险?” 孟蕊百思不得其解,她与吴宁清不算交好,吴宁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世,孟蕊与吴宁清只在一些宴会上见过面,吴宁清自傲清高,嫌弃孟蕊做生意满身铜臭,历来是不与她来往的。 重生之后,孟蕊与吴宁清的两次交集,一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因为画作得好,吴宁清夸过她,二是在京郊的锦溪庄,她们说过几句话,一起遭遇过刺客…… “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孟蕊忽然想起,在锦溪庄时,刺客要去抓吴宁清时,孟蕊拿起酒坛,砸了刺客,为吴宁清争取到了逃跑时间。 吴宁清获救后,好像说过,有机会,一定报答孟蕊。 这次提醒,难道就是吴宁清的报答? 孟瑾颇感兴趣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嗯……”孟蕊心情复杂,将锦溪庄帮助吴宁清的这段故事,给孟瑾讲了一遍。 孟瑾听完,神情严肃了几分,“看来,吴宁清有可能得知了什么消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特意向你预警。” “既然是预警,就不能把消息说得清楚一点吗?”孟蕊叹气,“孟家到底是指哪个孟家?” 在宫宴看过纸条后,孟蕊心中就生出许多疑问,但碍于在宫宴之上,又出了五公主求赐婚的事,许多人都明里暗里关注着他们一家。 孟蕊不好有大动作,只暗地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吴宁清在哪儿,却听说她母亲吴夫人身体不适,吴宁清陪着吴夫人先行出宫回府了。 后来,孟天被封二品诰命夫人,孟蕊被封瑞嘉县主,主动过来与她们打招呼的夫人小姐们太多,让她们疲于应付。 孟天找了个更衣的理由,带着孟蕊去了僻静的未央宫…… “蕊儿,你当时拿到纸条,没有直接问吴宁清吗?”孟瑾问。 “我也想啊,但是吴宁清刚把纸条塞给我,就有丫鬟来叫她,说是吴夫人崴了脚,让她赶紧过去。” 孟蕊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遗憾地说。 “后来,我想去找她,但在紫宸殿里没找见她,又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说是吴宁清没有参加宫宴,直接陪着吴夫人出宫了。” 孟蕊看着大哥严肃的表情,更加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提议道: “要不,我明日给吴家递拜帖,邀吴宁清见面问清楚,可以吗?” “先缓缓,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孟瑾嘴唇轻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眼眸深沉。 “蕊儿,叫走吴宁清的那个丫鬟,你确定是吴宁清的丫鬟?” “应该是吧……”孟蕊不明所以,“如果不是,吴宁清怎会跟她离开。” 孟蕊和吴宁清不熟,不会专门去记吴宁清的丫鬟是谁,不过当时那个匆匆跑来的丫鬟看着挺眼熟的,或许是之前在雅集或是锦溪庄见过。 “那丫鬟的脸,我还记得,要不,我把她画下来?” 孟瑾觉得可行,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很快,一名身着宫女服制的年轻女子,在孟蕊的笔尖勾勒下,跃然纸上。 “从她穿的这身衣服来看,应该是在吴贵妃宫里当差的二等宫女。”孟瑾确定道。 孟蕊诧异,“她是宫女?不是吴家的丫鬟?” “吴宁清是吴家嫡女,时常进宫陪伴吴贵妃左右,她在宫中住的时间长,吴贵妃把自己宫里的宫女拨给吴宁清用,也是常事。” 孟瑾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画上宫女的眼神探究,过了许久,才对孟蕊说。 “蕊儿说得很对,这件事确实古怪,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我一会儿便派人去查。” 得到大哥的肯定,孟蕊心中掀起几分激动,她放下笔,期待地问: “那大哥你要派人去查的话,是不是可以再多查一件事呢?” “和为兄客气什么?你只管说。”孟瑾眉目舒展,笑着鼓励。 孟蕊想到还在醉酒休息的爹爹,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她已经等不及想知道姜瑶的消息了。 “大哥,我想知道,姜瑶现在的伤势如何了?她近期在做什么? 娘亲说,姜瑶的伤,应该差不多好了,但我今日遇到的安乐侯却说,姜瑶伤得很重,伤还没好,就连侯夫人沈氏,也留在府中照顾姜瑶。” 孟蕊心中总感到丝丝缕缕的不安。 “她这段时间,太安静了,这不是她的性子,我担心她有小动作,所以想麻烦大哥帮忙查一查她。” 孟蕊了解姜瑶的脾性,那是个不服输的,一两次失败不会让她放弃目标,更不会自暴自弃,就怕姜瑶默不作声,又在背后策划什么阴谋,准备要对付孟蕊。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道: “别太紧张,父亲在安乐侯府安插了暗桩,近来回禀的消息一切正常,你若实在担心,为兄让人去详查姜瑶的近况,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 “嗯,多谢大哥!”孟蕊笑着道谢。 “傻丫头。”孟瑾嘴角微微上扬,“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你用不着与我客气。” 第170章 姓孟的仇家 第二日一早,孟蕊按照习惯,来到练武场习武,却不见每日指导陪伴她的娘亲。 李管家贼兮兮地站在练武场门口,兴冲冲地告诉孟蕊: “小姐,好消息,老爷昨晚,终于回到正房歇息了,且到现在,都还没被夫人赶出来哦!” 孟蕊听了,也是一喜,“所以,娘亲和爹爹,是和好了吗?” “那哪儿说得准呐,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李管家头一扬,很懂地给孟蕊解释。 “但是他俩啊,从年轻到现在,在床头吵架,就能直接在床头打起来,和不和好的,随缘吧。” 孟蕊不由好奇地问:“李管家,你认识我爹娘多少年了?” “哎呀,几十年有了,记不清咯。”李管家随口道。 “有这么多年啊。”孟蕊感叹着问,“那你知道,我爹娘他们,有没有什么姓孟的仇家吗?” “姓孟?”李管家疑惑,“夫人不就姓孟?” 孟蕊解释,“我不是说我们家的人,是说其他姓孟的人,比如我爹在各地做生意,有没有结下什么姓孟的仇家?又或是我娘江湖上得罪的人里,有没有姓孟的?” “这个嘛……” 李管家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审视地盯着孟蕊。 “小姐,你是不是听说了夫人小时候的事啊?夫人的伤疤,可千万不要提!” 娘亲小时候的伤疤? 孟蕊的秀眉随李管家的眉毛一样皱起,忽然灵光一闪。 她娘亲小时候,是住在孟家堡。 孟家堡!也是姓“孟”! “李管家,我娘亲她,与孟家堡的亲人,关系不好吗?”孟蕊怀疑地问。 李管家摆了摆手,“我打不过夫人,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李管家,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和娘亲说的。”孟蕊期待地望着他。 李管家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还是摇头。 “小姐,你今日就自己乖乖练武,啊?千万不要去打扰老爷和夫人安寝,我得赶紧去厨房看看,老爷身子骨弱,得叫厨房炖些药膳,给他好好补补。” 说完,李管家风一般地冲出练武场,转眼没了人影。 孟蕊失望地回过头,李管家不乐意继续说,她也没办法。 可是孟家堡……会是吴宁清要她小心的那个孟家吗? 孟蕊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那是她娘亲孟天的娘家,是她的外祖家啊,爹爹每年还会去探望外祖父,听说关系处得不错,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 现在只是空想,没有任何证据,孟蕊压下心中的怀疑和困惑,自顾自地开始练武。 接近午时,正院传过话来,说老爷和夫人还没起,午膳不必等他们。 孟蕊从练武场回去换过衣裳,去饭厅和孟瑾一起用午膳。 吃得差不多时,孟蕊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件事,昨日忘记告诉孟瑾。 “大哥,我昨日去偏殿找你时,遇到了秦世子,他在记录你与贺大人的对谈内容,想要拿出去售卖,我觉得不妥,建议他先拿给你们审核,得到你和贺大人同意才行,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 孟瑾放下筷子,看着孟蕊的眼神温柔,“蕊儿很关心为兄?” “你是我大哥,我当然关心,我觉得,秦世子所为实在不妥。” 孟蕊表情认真,开始细数秦仲棋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 “他记录的内容也不知对不对,若是被改动,或是有心之人利用来做手脚,于大哥的名声有碍,最好还是让他不要出售。” “蕊儿说得有理。” 孟瑾笑得如沐春风,眼底的光柔和而深邃。 “不用担心,贺大人已经严词拒绝他,私下的言论探讨,不能做生意用途,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孟蕊放下心来,但又觉得有点奇怪,“秦世子直接去找贺大人说的?” 从昨日秦仲棋的表情看起来,他很不愿意与贺维钦有牵扯的样子。 “那倒没有。” 孟瑾笑着解释。 “对谈结束时,贺大人看到正在奋笔疾书的秦世子,觉得不可思议,过去看了秦世子的册子,言明不许秦世子把记录的内容发布出去。 秦世子有过前科,他以前派人搜罗了贺大人的大量言论,制成书册《礼教八十八篇》,卖得很好,等贺大人发现书是打着他的名义卖出,严令他停止售卖时,秦世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孟蕊不由诧异,“原来《礼教八十八篇》是贺大人的言论啊,有一阵特别有名,安乐侯还花高价,给姜铭昊买过一本。” 孟蕊惊讶之余,商人的头脑运转,开始计算起来。 她记得《礼教八十八篇》出售时,以科考必备的噱头,吸引了大批读书人购买,当时一本就要一两银子。 后来此书供不应求,书的价格水涨船高,安乐侯买的那本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这么算起来,秦仲棋在书肆生意这块,大赚特赚啊! 后来这本书停售,之前的书册更是涨价不断。 “秦世子这算是得罪了贺大人吧?” 孟蕊不解地问。 “贺大人没找秦世子的麻烦吗?” 孟瑾笑着摇头,“贺大人与秦世子的父亲永安伯,是二十多年前的同科进士,当年贺大人受过永安伯恩惠,看在永安伯的面子上,贺大人只要求秦世子停售书册,没有继续追究。” “原来如此。”孟蕊颇为唏嘘,“没想到贺大人和秦世子还有这般渊源。” “好了,不说他们了,吴宁清的消息到了,你想现在看吗?” 孟瑾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在孟蕊眼前晃了晃。 “我要!”孟蕊不假思索道。 孟蕊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封里的消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原来,吴宁清在太后寿宴前两天,就入宫陪伴吴贵妃了。 但昨日,吴宁清与吴夫人一同出宫后,并没有回到吴家,目前行踪未知。 “我们的人查了宫门出入记录,确定有吴宁清的出宫记录。” 孟瑾解释道。 “但安排在吴家的暗桩确定,昨日从宫中提前回来的,只有吴夫人一人,下人们只当是吴宁清还在宫中,并未在意。” 孟蕊无法置信,“可是,吴宁清不在宫中,又没有归家,她的父母亲都不过问?” 她眸光一凛,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吴尚书和吴夫人是知道内情的,对吗?” 第171章 是孟家堡? 孟瑾眼眸微垂,点头道: “今日一早,吴家对外称,吴夫人犯了腿疾,吴宁清在家中为母侍疾,以此推掉了近半个月的所有邀约帖子。” “他们把吴宁清关在家里?” 孟蕊蹙眉摇头,立刻否定。 “不对,吴宁清没有回吴府,她被藏在了外面?” 孟瑾赞同地补充:“应该是在出宫之后、回吴府之前的这段路途之中,吴宁清被带走藏了起来。” “这么说,吴宁清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他们这样做,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她?” 孟蕊稍稍安心,虎毒不食子,吴家应该不会拿吴宁清怎样。 孟瑾颔首,“是,我们去找她,反而会将她置于不利,不如暂且放一放。” “不对啊,大哥,”孟蕊眉头拧紧,“当时在我面前,喊吴宁清离开的,是吴贵妃宫里的宫女,那此事是吴贵妃主谋?可是我觉得,吴贵妃并不想对付我们。” 孟蕊昨日见到的吴贵妃,一直在向她和娘亲示好,没有为难的意思,反而是淑妃和曹太后,不动声色地指使人,对她们发难。 “那名宫女,是吴贵妃宫里的二等宫女,在被调去伺候吴宁清之前,一直是照顾三皇子萧宇的。” 孟瑾不紧不慢地丢出更多消息。 “昨日吴夫人和吴宁清出宫后,三皇子的亲信也跟着出了宫。” 孟蕊双眸一亮,“是三皇子派那名宫女,来叫走了吴宁清?” 若不是吴贵妃,那么,只有三皇子,既能命令贵妃宫里的宫女做事,同时也能支使得动吴尚书和吴夫人。 “该不会,姜瑶也参与其中?” 孟蕊心跳加速,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瑾,等待对方回答。 三皇子和姜瑶的关系,已经抬到了明面上,三皇子帮姜瑶对付孟蕊,不是不可能。 “蕊儿真聪明!” 孟瑾轻轻揉了揉孟蕊的头,目含赞赏。 “安乐侯府的探子也传回消息,他们在外院已经三日没见过姜瑶了,而姜瑶所住的院子守卫森严,被三皇子的人围得铜墙铁桶一般,我们的人进不去,你看,这是不是也有古怪?” “姜瑶,会不会已经不在安乐侯府了?”孟蕊突发奇想。 说完,她期待地望向孟瑾,等待大哥的点拨。 孟瑾眼神明亮,带着期许鼓励,“蕊儿继续,大胆说出你的推论。” “大哥,我觉得,无论是安乐侯强调姜瑶受伤很重,还是三皇子的人严格把守姜瑶的院子,都是欲盖弥彰的行为,他们在掩盖姜瑶已经离开安乐侯府的事实。” 孟蕊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吴宁清在宫里陪伴吴贵妃,也许是在三皇子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嗯……很可能是他们要对付我的计划。 为了报那日之恩,吴宁清通过诗句给我传递消息,露出马脚,被三皇子发现。 三皇子派宫女找借口把吴宁清叫走后,在吴家的协助下,把她秘密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有机会见到她。 而姜瑶,为了对付我的计划,已经离开安乐侯府,不知去向,她要去的地方,难道就是吴宁清要我小心的孟家?” 孟蕊满腹疑团,好在已经逐渐理出了头绪。 “他们越是隐瞒,越是说明,吴宁清传递的消息,非常重要。” 小心孟家……孟蕊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她虽然对吴宁清不够熟悉,但知道吴宁清是吴家精心养育的才女,是按照未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标准培养,蕙质兰心,聪慧过人。 吴宁清通过那首五言诗传递的消息,必是能让孟蕊锁定那个她所指的孟家,而不是没有方向地大海捞针,难道说…… “大哥,吴宁清说要我小心的孟家,不会是……孟家堡吧?” 孟蕊迟疑不决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吴宁清是个聪明人,她若真心传递消息,一定是有明确指向性的,能让我们一下想到的孟姓人家,除了我们自己,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了。” 渝州孟家堡,是孟天长大的地方,也是孟天的娘家。 十六年前,孟天带着一双儿女消失后,谢清源每年都会去孟家堡一趟,拜访岳父孟家堡堡主孟剑雨,询问妻子是否有回过孟家堡,或与孟家人联系,但皆无所获。 孟蕊原本以为,娘亲是为了躲避爹爹,才不与娘家联系。 但早晨从李管家嘴里套出的那些话,让孟蕊发觉,事实或许没那么简单,娘亲和孟家堡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和谐。 “可是,就算是这样,孟家堡也不该帮姜瑶来对付我呀?”孟蕊再次陷入苦恼。 按血缘关系,孟蕊是孟家堡堡主的外孙女,姜瑶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孟天这些年没与孟家堡来往,姜瑶应该与孟家堡也没什么渊源才对。 “大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孟蕊求助地望向孟瑾,伸手扯了扯孟瑾的衣袖。 “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孟瑾垂眸看向孟蕊拉着他衣袖的手,敛眸含笑,“是,蕊儿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 “啊!姜瑶真要联合孟家堡对付我!” 孟蕊激动地站起来,大哥都这样说,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孟瑾淡定地拉着孟蕊坐下,“别紧张,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前提是,吴宁清传递的消息可信。” 孟蕊愣了愣,逐渐明白了孟瑾的话。 “大哥你是说,吴宁清也可能和三皇子、姜瑶他们联手设局骗我,一张‘小心孟家’的纸条,想要离间我们和孟家堡的关系?” 孟瑾颔首道:“有多种可能,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的可以判断真相的消息,稍安勿躁,再等等。” 对上大哥沉稳温润的脸庞,孟蕊急躁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正要应答时,瞧见娘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咦?你们都在这儿,还有饭菜吃吗?” 孟天看了眼已经收拾干净,只摆了茶水点心的饭桌,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清源追着进来,“娘子,你别急,我已经让厨房在做了,只需要等待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到。” “都怪你,磨磨蹭蹭,耽误我吃饭。” 孟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一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问孟蕊。 “刚才在门口,听见你提到孟家堡,怎么样?想好要跟为娘一起去闯荡江湖了吗?” 第172章 差强人意 “闯荡江湖?”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问。 “我们要去孟家堡闯荡吗?” 孟天吃完一块桂花糕,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顺口回答: “本不想去那里,但孟老头快病死了,说要把孟家堡传给孟繁那个窝囊废,还给我传信,让我去观礼传位大典。” 孟天狠狠咬下一口绿豆糕,愤愤道。 “呵!我倒要去看看,他们能不能顺利传位。” 谢清源殷勤地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娘子喝口水,别为了那等无用小人生气,不值当。” 孟天接过水,一口喝完,“砰”地把水杯放在桌上,“再给我满上。” “好嘞~”谢清源拿起茶壶加满水,“娘子,你稍微少吃点,咱们马上吃饭了。” “你说得好听,孟家堡是我祖父一手创下的基业,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三代,就要毁在孟繁那个一无是处的混账手里,我能吃得下饭吗?” 孟天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绿豆糕,一口吞下,气呼呼地说。 “孟老头脑子进水了?就算把孟家堡传给孟简,也比孟繁要好得多。” 说话间,李管家带着下人进来上菜。 “夫人,你刚刚说孟堡主要把孟家堡传给谁?”李管家走近孟天,好奇地问。 孟天压抑着怒气,又说了一边,“孟繁,就是苗氏的大儿子,当年被你一拳打下台阶的那个。” “哦哟~那可不得行哟!” 李管家砸吧着嘴,发出惊呼。 “那老小子当年的武功,就叫一个烂得惨不忍睹,听老爷说,现在依然是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孟家堡要是交给他,算是彻底完了。” 李管家叹息一声,颇为遗憾道: “其实当年,孟老堡主把孟家堡传给孟剑雨,我就觉得他是老糊涂了,明明孟逐风的武功人品,都在孟剑雨之上,搞不懂为何要舍本逐末?” “那还不是因为孟老头守在孟家堡,又会哄祖父开心,叔父为了精进武功,常年在外打拼,才让孟老头钻了空子。”孟天不忿地说。 谢清源见孟天越说越激动,紧张地对李管家使眼色。 “阿忠啊,菜上齐了没有?可以吃了吗?” 李管家接收到谢清源的示意,立即转换话题,指了指饭桌上的菜肴。 “老爷,夫人,菜已上齐,请用膳。” 他将一盅百合银耳莲子羹,端到孟天面前。 “夫人,尝尝这个,滋阴润肺,降火养颜,味道甘甜爽口,你一定喜欢。” 孟天“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就开始喝。 李管家又把另一盅汤,端到谢清源面前。 “老爷,这是我专门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枸杞鹿茸汤,大补哦!你多喝点,别让夫人失望。” 谢清源瞪了他一眼,“我从不让夫人失望。” 此时坐在旁边的孟蕊,面露尴尬,好想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啊。 孟天全当没听见,大口吃肉,很快将面前的几道菜一扫而光,然后端着饭碗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坐下,继续横扫饭桌。 谢清源将补汤一滴不剩地喝完后,跟上孟天的节奏,大快朵颐。 孟蕊和孟瑾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用完午膳,才开口将他们查到的事,告诉了父母。 听完吴宁清给孟蕊送消息警示“小心孟家”,姜瑶可能离开了安乐侯府,还和三皇子与孟家堡联合,想要对付孟蕊,谢清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姜瑶,小小年纪,怎么尽想着算计我们闺女,依我看,把她杀了算了。” 孟天眉头紧锁,“三皇子和孟家堡合作,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孟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图孟繁是个好控制的废物,将孟家堡收入囊中,好为夺嫡出力呗。”谢清源没好气地说。 孟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冷静道: “若是十几年前的孟家堡,确实是武林中颇具威慑的存在,但现在的孟家堡,早就不复当年实力,也就在西南地界还有点影响。 再说,二十年前孟老头就打不过我了,下面那些子孙的实力更差强人意。 三皇子收了孟家堡,用处不大,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他们会不会还想要算计娘亲?” 孟蕊蹙着眉,担忧地问。 “娘亲,您说要去孟家堡观礼传位大典,他们许是算准了您会去,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要对付您呢!” “蕊儿说得对。”谢清源表示赞同,对孟天劝道,“娘子,你这段时间就留在京城,别去孟家堡,他们再安排什么诡计,都是白搭。” “不去?”孟天坚决摇头,“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送祖父毕生心血?” 李管家颇为感触道:“要是我们关中李家拳的子孙也这么不成器,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绝对要去把掌门之位抢回来!” “阿忠,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谢清源将李管家往旁边扯了扯,自己凑到孟天跟前,情真意切地说。 “娘子,咱们放下孟家堡的事吧,阿瑜不日归京,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不好吗?” 孟天神情一动,“阿瑜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陛下着兵部发出的调令,十天前已经发出,算起来,阿瑜几天前就该接到调令,快的话,已经往京城而来。” 谢清源对上孟天质疑的双眼,不好意思道。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之前瞒着你,你不会生气吧?” “兵部的调令,用的什么原因?”孟天盯着谢清源。 谢清源挠了挠头,“应该是日常官职变动,没什么特别的。” 孟天忽然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鬓边,埋怨又无奈地看着谢清源。 “事关阿瑜前途,我又不会阻止,你该提前与我商量。” 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娘子,这有何不妥吗?” “阿瑜他……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孟天欲言又止,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孩子自从离开京城后,性情大变,沉默寡言,又十足的倔强,他如果知道,是你想把他调回京城,我怕他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谢清源一怔。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孟天呼出一口郁气,眼神骤然凌厉。 “当年乱军挥着大刀闯进家门,阿瑜吓得大哭叫爹爹救他的时候,你没有出现,是我拿着菜刀赶到,砍死了那两个乱军。 紧急之下,我不得不当着阿瑜的面杀了他们…… 逃出京城路上,还有很多次这种情况,你说为什么?” 第173章 纪家谢礼 “阿瑜……恨我……” 谢清源话音艰涩,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想到上一次与孟瑜的见面,比他高半个头的青年兵士,身姿挺拔地立在他面前,一脸冷漠地说不认识他。 “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谢清源颓丧地垂着头,脸色灰败。 孟天见不得他这样,伸手推了下他的头。 “落子无悔!谢清源,你当年既然做了选择,就该料到会有这种后果,现在做样子给谁看?我可不吃这一套。” “娘子,我……”谢清源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孟天。 孟天打断他的话,“你有空伤春悲秋,不如赶紧让人查查阿瑜的动向,他若真不愿接受你的好意,不接受兵部的调令,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谢清源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派人去查!” 孟天冷哼一声,靠坐在椅子上,依然眉头紧锁。 孟蕊想要上前劝慰,但设身处地想到当年那般场景,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爹爹。 就算是她自己,活过两世,有时也不禁会想象,如果她爹靠谱一点,前世就能发现她是他失踪的亲生女儿,她那一世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二哥虽比她幸运,没有与娘亲失散,但孩童时期受到的创伤,最难磨灭,他恨爹爹,也情有可原。 孟蕊侧头瞧向孟瑾,想要询问大哥,要不要劝劝娘亲? 她却瞧见,孟瑾眼眸低垂,深邃的眸中似弥漫着自责,紧抿的嘴唇,压抑着孟蕊看不懂的情绪。 “大哥……”孟蕊轻声唤他。 孟瑾恍若未觉,清隽的眉眼此刻正紧蹙纠葛在一起,黑眸沉沉,似乎沉浸在某些深重痛苦的回忆之中。 孟蕊想,大哥也是在为二哥担心吧……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下人禀报的声音。 “李管家,永宁侯府纪夫人和纪小姐在府外,求见咱们夫人和小姐。” “永宁侯府?”李管家望向孟天,“夫人,您想见她们吗?用不用我去把人支走?” 纪夫人和纪小姐?孟天想到,她们约莫是为了昨日纪华筠落水之事,眉头舒展了些。 “请她们去正堂,我和蕊儿一会儿就过去。” …… 正堂中,永宁侯夫人和纪华筠,与孟天和孟蕊相互见过礼后,相对而坐。 永宁侯夫人说明来意,“昨日孟夫人和孟小姐仗义相助,救了华筠性命,今日特来感谢。” 随即,永宁侯府的家丁,抬上来两个雕花黄花梨大箱子,放在正堂中央。 箱子打开,一个箱子中装着精美昂贵的珠宝首饰,另一个箱子中,则是一对玄铁铸成的双剑。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孟夫人和孟小姐笑纳。” 永宁侯夫人言语客气,特地指着玄铁双剑对孟天说。 “我知晓你不喜珠宝,便从我家老爷珍藏的武器中,求来了这对玄铁双剑,想着带双数的,是个好寓意。” 永宁侯夫人见孟天不为所动的样子,担心自己的礼物送不出去,又道: “你自用也好,送人也罢,反正都得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母亲。”纪华筠不赞同地提醒永宁侯夫人,哪有这样强制送礼的? 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她感激孟天救了女儿,但因为妹妹方若薇与谢清源的事,让她总觉得不自在。 而且当着孟天的面,也不知为什么,许多寻常说惯的场面话,有些说不出口。 此时的孟蕊,望着姿容妍丽,装扮精致到发丝的纪华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肤白如雪,细腻如玉,眼若秋水,顾盼生辉,唇似点珠,吐气如兰,华贵的锦缎长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只端庄地坐在那里,便透着高贵与优雅,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美丽典雅的女子,要是真被罗杰裕那等小人祸害,就太可惜了。 注意到孟蕊看来的目光,纪华筠唇角轻扬,笑得眉眼弯弯。 “孟小姐,你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孟蕊被抓包,不好意思地笑,“纪小姐姿容绝美,我一不小心,就挪不开眼了。” “别取笑我了,谁打扮成我这样,都会很好看。” 纪华筠提了提宽大的衣袖,有些无奈,随即礼尚往来地夸赞孟蕊。 “孟小姐才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纪小姐谬赞。”孟蕊谦虚道。 纪华筠对她温婉一笑,突然站起身,走到孟天面前,娉娉婷婷行了一礼。 “华筠多谢孟夫人昨日相救,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快请起,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孟天将纪华筠扶起,手指悄然探上纪华筠的脉搏,感受到川流不息的内力涌动,再次确认了纪华筠会武的事实。 纪华筠似害羞低头,不好意思般快速收回手。 “昨日华筠落入湖中,恍然间,望见孟夫人从天而降,水不沾衣,便将华筠救起,武艺之高超,令华筠大开眼界。” 讲到感兴趣处,纪华筠眼中忽而闪烁着振奋的光。 “敢问孟夫人,您师从何门何派?昨日救我时用的武功招式,叫什么名字?” 孟天没想到纪华筠会问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我师从孟家堡,师父是我的祖父和叔父,昨日用的招式……没有特定名字,轻功足够熟练,内力足够深厚,你一样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吗?”纪华筠突地瞪大眼,兴奋地咧开嘴笑。 “华筠!注意仪态!” 永宁侯夫人沉声提醒。 纪华筠立即收了笑,闭上嘴,板着脸,娉娉婷婷又行了一礼,转身回到永宁侯夫人身边坐好。 孟蕊惊讶于纪华筠的变脸速度,更能感受到她被她母亲压抑天性的不甘。 孟天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满地看向永宁侯夫人。 “纪夫人,华筠礼数很好,你总压着她,把她教得太乖,在外边容易被小人盯上。” “不劳孟夫人操心,我的女儿,我和我家老爷自会护好。” 永宁侯夫人挨了孟天的批评,语气也重了些。 “至于罗杰裕那等宵小之人,已经被我赶出了永宁侯府,他休想再见我家华筠一面!” 第174章 菩萨心肠 “你把罗杰裕赶走了?他不是纪大人救命恩人之子吗?” 孟天问得直白,那意思就是在问永宁侯夫人,你夫君纪大人能同意? 永宁侯夫人不服气地瞥了孟天一眼,“怎么?就许你在家称王称霸,以为本夫人是吃素的不成?” 孟天来了兴趣,“你也会武?能打得过纪大人?” “你在说什么?夫妻之间,当相敬如宾,怎可动手?” 永宁侯夫人颇为自豪地说。 “我与我家侯爷,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来,我昨日已经说通侯爷,将罗杰裕请出了府。 昨晚他们收拾好行礼,今儿上午罗杰裕已经搬走,住去了城南的院子。” “只是让他搬走而已?” 孟天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垂眸不语的纪华筠。 “那个推纪小姐入水的丫鬟呢?怎么处理的?” 永宁侯夫人神情僵了僵,露出些不悦。 她当然不想放过色胆包天的罗杰裕,但永宁侯顾及罗杰裕父亲的救命之恩,又说她们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同意惩处罗杰裕,只将人请出府去了事。 至于那个忘恩负义的丫鬟碧莲,永宁侯夫人是想直接打死,最少也是发卖出去,永宁侯对此没意见。 但碧莲突然曝出自己与罗杰裕有私情,求他们成全。 纪华筠顾念多年主仆之情,对碧莲多有不忍心,求父母亲成全碧莲和罗杰裕。 最终,永宁侯夫人抵不过女儿的央求,选择眼不见为净,把碧莲给了罗杰裕,跟随罗杰裕一起搬离了永宁侯府。 孟天等了许久,都不见永宁侯夫人回答,不由得催促: “纪夫人,你还没说完,你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全都赶出去,不就是都处理了?” 永宁侯夫人被问到痛处,含糊地回答,语气发冲。 “我们永宁侯府,以仁义治家,不会动不动就发卖、打死下人。” “是我求父亲母亲放过碧莲的。”纪华筠温温柔柔地开口,“碧莲是犯了错,但她只是一时想岔了,不是故意要害我。” 孟天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纪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 “孟夫人,您有所不知,碧莲从小被买进府,就跟着我,她只比我大一岁,对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一直对我很好。” 纪华筠雪白的小脸上,浮现几分怀念与怅惘。 “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绝路啊,再说,我被孟夫人救起,什么事也没有,不如成全了碧莲和罗公子。” “成全碧莲和罗杰裕?”孟蕊忍不住出声,“你是说,他们两个……” 纪华筠难以启齿地咬了咬唇,带着几分内疚道: “我要是早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就该早些让父母亲成全他们的,也不至于让碧莲以为罗公子移情于我,让她做了错事。” 孟蕊蹙眉,纪华筠所言,与她昨日看到的,和娘亲推论的情况,都不一样。 碧莲和罗杰裕成了一对,因为误解罗杰裕喜欢纪华筠,碧莲将纪华筠推下水,那掐准时间跑过来救人的罗杰裕,成了无辜的? “罗公子他……” 孟蕊话还没问完,纪华筠就抢答道: “罗公子昨日是想找机会见碧莲,才会在附近突然出现,他没有恶意,你们不要误会他。” 孟蕊错愕地看着她,这是抛出一个碧莲,把纪华筠与罗杰裕之间的事也都撇清了?同时也把罗杰裕身上的错都摘干净了? 纪华筠轻言软语地继续说: “我父亲昨日回府,已经严厉审问过罗公子和碧莲,以及府中相关的人,有多人可以证明碧莲与罗公子的关系。 父亲也说,男女之情难自禁,准了碧莲跟随罗公子出府过日子,我也为碧莲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归宿而高兴。” “纪小姐是真的高兴?”孟天问得耐人寻味。 纪华筠温婉一笑,“误会都已说清,又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自是真心高兴。” “我家华筠与那个罗杰裕没有半点干系,只是为陪伴多年的丫鬟得偿所愿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许久未说话的永宁侯夫人,出声为纪华筠说话。 她这番说辞,在孟天和孟蕊看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的遮掩,也更明白了纪家母女二人,今日来拜访的目的。 感谢送礼是其二,撇清与罗杰裕的关系,维护纪华筠的好名声,才是她们此行的重点。 “当然对,纪小姐应该高兴。” 孟天笑着应下。 “原来昨日种种,还有这番曲折,多亏纪夫人和纪小姐告知。” 谢家和孟家,与永宁侯府没什么仇怨和利益往来,人家的家务事,要怎么处理,孟天也懒得管。 永宁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提醒: “孟夫人,孟小姐,此事关乎我儿华筠的名声,请你们知晓就好,切勿对外传扬。” “放心吧,我们的嘴都很严。”孟天拍着胸脯保证。 孟蕊也跟着应承,“事关纪小姐名声,我与娘亲一定会严守此事。” “多谢孟夫人、孟小姐体谅,华筠拜谢。” 纪华筠对着孟天和孟蕊盈盈一拜。 孟天连忙将她扶起,“这点小事,用不着如此客气。” 之后,又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永宁侯夫人带着纪华筠起身告辞。 孟天没有留客,和孟蕊一起将她们送出二门。 回到正堂,孟天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把玄铁双剑,啧啧赞叹: “永宁侯府里有些好东西啊!挺有诚意的。” 孟蕊试着从孟天手里接过其中一把剑,却因为玄铁剑太重,差点握不住落在地上。 “哎,看来我是和这剑无缘了,还是飞镖更适合我。”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鼓励道: “女儿别泄气,人各有所长,你的飞镖已经小有所成,娘这就教你飞刀,你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好!” 孟蕊高兴地跟着孟天走向练武场,突然想到就问。 “对了,娘亲,您觉得纪小姐说的,是实话吗?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孟天停下挥动着玄铁双剑的手,想了想道: “我派去永宁侯府打探的人回的消息,和今日纪华筠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这些,都是轻而易举能查到的消息,纪华筠隐藏的事,说不定连她爹娘都不知道。” 第175章 京郊友人 孟蕊深表认同,“纪小姐深藏不露。” 就凭纪华筠那副看似玉软花柔、弱不禁风的外表,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武功。 而且,若真如孟天的推论,纪华筠原本是计划溺死罗杰裕,那丫鬟碧莲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碧莲真是罗杰裕的相好?她又为何要推纪华筠落水? 孟蕊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不过,她自己的事,更重要。 很快走到练武场,孟天拿出一盒飞刀,教授孟蕊投掷飞刀的技巧和要领,并演示掷出飞刀,对孟蕊的动作一一指导,细细纠正。 有了练习飞镖的基础在前,孟蕊很快上手飞刀的投掷,但也明显发现,投掷飞刀比飞镖的难度更大,需要更高的技巧和掌控力。 孟蕊投掷出一只飞刀,险险射中靶子的边缘,不服气地拿起下一只飞刀,继续投掷。 直练到日暮西垂时,李管家派人来喊她们去用膳,孟蕊才停止练习。 谢清源和孟瑾都外出未归,孟蕊陪着孟天用过晚膳后,母女两在府中花园散步。 “娘亲,听李管家说,您喜爱画花。” 孟蕊观察着孟天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按照您的喜好,在这园子里种满了您喜欢的花,就是想要有一天您能看到。” 因为二哥孟瑜的事,爹爹和娘亲之间刚刚破冰的关系,又有封冻的迹象,这是孟蕊不希望看到的。 “是吗?” 孟天嘴角扬着一抹轻笑,素手抚上一朵红艳月季。 “咔嚓” 红艳的花朵被她从枝头摘下,捏在手中,转着花枝看了会儿,忽然递到孟蕊眼前。 “蕊儿,我摘下的这朵花,你能把它恢复到枝头原样吗?” “这不能吧?” 孟蕊脱口而出,随即明白了孟天的意思。 覆水难收,已经改变的事和人,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娘亲……”孟蕊突地有点难过。 孟天只是轻松地笑着,手中拨弄着红艳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撒落泥土中。 “蕊儿,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需要你来从中调和,你不该给自己增加不属于你的负担。” 孟天将手中最后一片花瓣向上抛出,夜风吹来,将鲜红的花瓣吹得很远。 她拍了拍手,认真看向孟蕊。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你说过,我来京城,只是为了你。 我不会在京城久待,若是你在你父亲身边,能过得好,我便放心离开,如果不符合我的预期,我会把你带走,跟着娘过,你愿意吗?” 孟蕊怔怔与娘亲对视,“您和父亲,不能在一起吗?我想和你们都待在一起。” 满打满算,与亲生父母同时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娘亲就想要离开了吗? “曾经,我也以为我可以在京城,和你父亲一起过一辈子,嫁人生子而已嘛,其他女人可以的,我为什么不行?” 孟天仰头望向漫天星空,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来京城之前,我以为这里是花团锦簇的富贵窝,我和你父亲还能像在江湖上那样,每日吃吃喝喝,打打抱不平,只是换个地方逍遥自在。 可惜,并不是那样,森严的规矩我学了,易怒的脾气我收敛了,旁人的奚落嘲讽,我也当没听到。 但是,我没忍住拳头,揍了欺负女人的五皇子一顿,害得你父亲与家族断绝关系,让他从目高于顶的少爷,变成了看人脸色的商人。 我想,我和你父亲,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该走我的江湖路,他有他的璀璨仕途。” “娘亲……”孟蕊伸手,握住娘亲的手,直言不讳地问,“您还在为十六年前的事,生父亲的气吗?您恨他吗?” “嗯……当时是有生气的,但当我离开京城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孟天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那时在京郊的友人家坐月子,纠结过要不要带着孩子回城找谢清源,但只要一想到那些麻烦的规矩,要应付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就非常烦躁,后来索性直接离京了。” 孟蕊听着娘亲的话,想着这些时日相处了解到的娘亲的性情,十分能理解娘亲当年的选择,只不过…… “京郊的友人?” 孟蕊不是第一次听娘亲提起这位帮过她的友人,不禁好奇地问。 “娘亲,您说的这位友人是谁?她还在京城吗?” “她呀,说起来你也认识。”孟天对孟蕊卖了个关子,“她现在还住在京郊哦。” 孟蕊困惑地眨了眨眼,她认识的住在京郊的人,好像只有曾经教她作画的师父郑栩。 “当年帮您的那位友人,是郑栩大师吗?” “是啊,我这次回京,还在她那儿住了好几天呢。” 孟天又随手摘下一朵粉色的月季,一边掰着花瓣一边笑着说。 “那天你们去阿栩那儿看望她,我就在旁边的屋里,你们离开后,我一路跟随你们马车走,脚程到底比马慢了一点,晚一步才到锦溪庄。” 孟蕊诧异不已,“啊?那您那时为何不与我相认?” “那时我还在秘密调查姜瑶,要不是你遇到危险,我也没那么快和你相认。” 孟天又揪完一朵花,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孟蕊笑眯了眼。 “说起来,我准备要离京,还是要去和阿栩说一声,要不我们明日就去看看她吧?我还在她那儿寄养了一笼兔子,明天刚好烤来吃。” 孟蕊抿了抿唇,失落地问:“娘亲您准备何时离京,不能再多待些时日吗?” “不急,我要等你二哥的消息到了再决定。” 孟天丢下手中光秃秃的花杆子,伸手捏了捏孟蕊郁闷的小脸。 “蕊儿啊,你看看你,在京城呆久了,整个人跟个小老头似的,为点小事愁眉不展,你要是舍不得娘亲,就跟娘亲走呗,江湖比京城好玩多了!” 孟蕊水眸亮了亮,又纠结道:“可是我的武功不好,会不会拖累娘亲?” “你看你,又在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发愁。” 孟天干脆伸出双手,揉着孟蕊的小脸蛋,似乎这样,就能把女儿脸上的烦恼揉走。 孟蕊握住娘亲捣乱的双手,不赞同地蹙眉,“不是没发生的事,姜瑶她……” “姜瑶想算计我们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孟天松开女儿的脸,凑近她耳边,小声密谋。 “在京城,姜瑶有三皇子撑腰,涉及皇家,我们不好动她。 但她只要敢离京,踏入江湖纷争,想弄死她,容易得很!” 第176章 从小倔强 孟蕊惊讶得睁大了眼,“娘亲,您真的会杀了姜瑶?” 她还记得在京郊破庙里,娘亲对被废了武功的姜瑶面露心疼,她娘真能狠心下手,杀了曾经养了十六年的姜瑶吗? “我已经给过姜瑶最后的机会了。”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言语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 “倘若她真要作死,那我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孟蕊望着月光下,娘亲骤然凌厉的表情,这两日心中蓄积的焦虑和忧愁,忽然一扫而空。 她想要的,就是娘亲坚决的态度。 “娘亲,您何时起程?带女儿一起走吧。” 孟蕊的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绽放出如春花般明媚的笑意。 “我想与您一同闯荡江湖,也想看看,您如何教姜瑶江湖险恶。” “好!那就说定了。” …… 第二日,孟天带着孟蕊一起,去看望好友、著名女画师郑栩。 京郊,松风草庐院中,孟天熟练地将肥嫩的兔子料理干净,孟蕊和翠柳帮着支好烤架,开始烧烤野兔。 翠柳看着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馋得流口水。 孟蕊戳了戳翠柳圆乎乎的小脸,“之前不是在府中吃过烤兔肉了吗?怎么还这么馋呀?” “可是,这不一样啦~” 翠柳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天正在撒佐料的兔肉。 “夫人亲手烤的,一定很好吃。” 头戴玉冠、身着青灰道袍的郑栩,正以手掩鼻,嫌弃地看着忙碌烧烤的孟天。 “我这儿清幽风雅之地,被你糟蹋成了炙肉摊?” 郑栩话中带着不满,却丝毫没有要阻止孟天的意思,可见两人关系交好。 孟天对她嘿嘿一笑,“郑大师,炙肉摊有何不好?你这儿太清静,我给你加点烟火气呀。” 说着,孟天拿起扇子,对着烤架中扇了扇风,炭火的烟熏气息伴着烤肉鲜香扑面而来。 翠柳闻着香味更馋了,双眼盯着烤肉放光。 郑栩忙往后退,躲避着烟味,跑进了屋子里,半掩着屋门,对着孟天控诉: “当着你女儿的面,你怎么还好意思这么幼稚?真受不了你!” “我还受不了你呢,白长了年纪,依然吹毛求疵,你敢说烤好了你不吃?” 孟天停下扇风,利落地把兔肉翻了个面,对着郑栩嘚瑟。 “嘿嘿,你是不是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呀?可惜,某人是羡慕不来的~” 郑栩嘴上不饶人,“我帮你养的兔子,在我的院子里烧烤,我凭什么不吃?” “想吃就别嫌弃,过来帮忙。” 孟天对她招了招手。 “把你的毛笔拿一支来,给肉上再抹点油。” “什么?我那可是羊毫湖笔!你知道多少银子一支吗?要来给烤肉抹油?暴殄天物!” 郑栩“砰”的一下关上门,生怕孟天进来抢她的宝贝湖笔。 不过一会儿,门又被“砰”的一声打开。 郑栩拿着一支精致的毛笔出来,递给孟天,“这支用了些时日,我不要了,给你。” “给我干什么?给兔肉涂油会不会?” 孟天指挥着郑栩,拿笔沾了油,给兔肉涂抹,郑栩还真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对,就是这样,涂均匀一点。” 孟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孤冷清高的郑栩大师,手拿画笔,不是在作画,竟然在给烤肉涂油。 要是京中那些千金求画的达官显贵们看到,会被惊掉下巴? 这顿烤兔肉,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孟蕊从孟天和郑栩的对话中,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原来,当年郑栩到京城后,想知道自己画作的价值,四处寄卖,却因她无名气又是女子而被屡屡拒绝。 直到去了谢清源开的书肆,一起看店的孟天,一眼就看中郑栩画的花鸟,直接掏银子买了下来,两人自此熟识。 后来郑栩差点被不做人的前未婚夫强纳为妾,是孟天和谢清源帮了她,才让她能有现在恣意舒坦的日子过。 孟蕊也是今天才知道,娘亲当年也和郑栩学过画,画人物小像和花鸟最得真传。 “说起来,当年第一眼看到蕊儿,就觉得面善,画作得也不错,我选她做了弟子,未曾想会是你的女儿。” 郑栩瞧瞧孟蕊,又看看孟天,忽而笑道。 “孟老板,你不够努力呀,这女儿生得与你三分像,倒是七分像谢清源那厮,不然我早就认出来,好通知你了。” 郑栩与孟天在书肆相识,叫她孟老板习惯了,至今也没有改换称呼。 孟天冷哼一声,“你少马后炮了,谢清源你也认识,你要真能认出来,通知他不就行了。” “谁要理那个奸商!”郑栩嗤之以鼻。 孟蕊听着她们斗嘴,想起小时候来松风草庐参加弟子选拔的事,久远的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 “我记得当年,先生您选了三名弟子,除了我和南音,好像还有永宁侯府的纪华筠,怎么后来学画时,没见过她?” “哦,那孩子啊,她似乎是被她母亲逼着,来参加弟子选拔的。” 郑栩对纪华筠印象深刻,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可惜。 “她比你和南音只大一岁,但画技要成熟得多,可见是下了苦工的,但她不愿学画,听说在家绝食三天后,才让她母亲松口,派人送来厚礼赔罪,并没有成为我的弟子。” 孟蕊对此感到惊讶,“我记得参加先生弟子选拔时,我才十岁,那纪华筠她当年也才十一岁?就为此绝食?” 纪华筠看起来温柔乖顺,没想到小时候的她,居然敢绝食忤逆母亲。 郑栩道:“永宁侯夫人对女儿期望甚高,想将纪华筠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但那孩子十分倔强,越长大越不肯学,永宁侯夫人这两年也随她去了。” …… 日落之前,孟天一行向郑栩辞行,坐马车回城。 从城门口进城时,发现出城的那边排起了长队,便让吟秋去打听情况。 “回夫人小姐,奴婢打听到,是永宁侯府在搜捕两名私逃的奴婢。”吟秋回话道。 孟天觉得可疑,“搜捕逃奴,需要这么大阵仗?” “城门旁边的小贩,还有另一种说法。” 吟秋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以前寄住在永宁侯府的罗公子昨夜暴毙,那两名逃奴,或有谋害之嫌……” 第177章 永宁侯府 “罗杰裕死了?” 孟天不确定地问。 “确定是昨日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住的罗杰裕?” “就是他。”吟秋答道,“奴婢与好几人都确认过。”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罗杰裕昨日上午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当天晚上就死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想到前日宫宴上纪华筠的落水,她娘亲推测纪华筠想要溺死罗杰裕…… “娘亲,会不会是……” “我们先回去。” 孟天打断孟蕊的话,让车夫继续驾车回府。 刚回到谢府,谢清源就迎了上来。 “娘子,我昨日已经给南边发去消息,阿瑜的情况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就可传回,兵部和吏部我今日去确认了,他们用的普通调令,就是最寻常的那种。” 谢清源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待孟天的审判。 “我想,阿瑜应该会接受调令来京,你暂时不会离开京城吧?” “事已至此,等阿瑜的消息传来再说。” 孟天对他招了招手,两人并排往府内走去,孟蕊紧紧跟在爹娘身后。 孟天边走边问: “对了,你刚才说你去了兵部,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救命恩人之子,听说昨夜死了,纪大人今日还在兵部当值?” 谢清源略感惊讶,“娘子,你的消息真灵通,连这事都知道。” “城门口都堵人搜捕了,我能不知道吗?”孟天道,“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问我,娘子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今日去兵部一趟,可是拿到了最新鲜的小道消息,外边没几个知道的。” 谢清源为了儿子孟瑜的前途,和兵部的那几个高级别的官员,都混熟了,打听起消息来,方便得很。 他们走到正堂,各自坐下。 孟蕊喝下一口茶,就听到她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永宁侯府的事。 前日宫宴上,永宁侯在孟天的提醒下去了御花园,知道了嫡女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里的事,又听了作为目击证人的几位高门贵女的证词,认定了罗杰裕联合碧莲,想要陷害纪华筠名声,以达到攀附亲事的目的。 永宁侯夫妇请几位证人为此事保密,然后带着永宁侯府的人立刻出了宫。 回到永宁侯府后,永宁侯将所有涉事之人都审问了一遍,即使罗杰裕嘴硬不认,但碧莲几乎没有犹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还说她与罗杰裕有男女之情,请主子成全。 永宁侯夫妇最终决定,罗杰裕不能再留在永宁侯府,他们送了城南的一套两进院子和一些金银给罗杰裕,令他搬过去居住,并在纪华筠的恳求下,免了对碧莲的责罚,把碧莲送给罗杰裕做妾。 罗杰裕在永宁侯院子门外跪了一夜,也没能让永宁侯回心转意。 昨日午时前,罗杰裕和碧莲被永宁侯府的侍卫,强硬地送上马车,带着金银细软,被送去了城南的两进院子。 永宁侯夫人担心罗杰裕对纪华筠纠缠不休,除了碧莲,还多送了他两个美貌丫鬟,分别唤作碧波和碧水。 变故发生在昨日夜里,三个丫鬟一起备了好酒好菜,伺候了罗杰裕用膳后,碧波和碧水退出房间,碧莲留下伺候枕席。 碧波和碧水洗漱完,正要睡下,衣衫不整的碧莲,突然惊恐万分地闯进房中,告诉她们,罗公子好像死了。 碧莲害怕得直发抖,碧波和碧水两人,一个陪着碧莲,另一个去外院喊了罗杰裕的书童进来,四个人才敢一起去正房确认了罗杰裕的死。 之后,碧波和碧莲守在院子里,书童和碧水一起跑回永宁侯府报信。 永宁侯带着侍卫和府医赶过来时,罗杰裕已经快凉了。 府医诊断,罗杰裕死于马上风。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死法,说出去实在丢人现眼。 永宁侯认为,勾着罗杰裕行事的碧莲是罪魁祸首,当场想要让碧莲偿命。 碧莲一边哭着磕头,一边说罗杰裕好行男女之事,永宁侯府中被他勾上手的丫鬟就有好几个,纪华筠院子里还有怀了罗杰裕孩子的丫鬟。 永宁侯一听事关后院女眷名声,暂且留了碧莲性命,他让人封了罗杰裕的院子,带着碧莲这个人证,回永宁侯府查证。 总之,昨夜的永宁侯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最终查出来,永宁侯的两个姨娘院子里,各有一名丫鬟,与罗杰裕有过苟且,被姨娘发现后,找了其他由头发卖了出去。 纪华筠院子里,确实也有一个丫鬟,不但与罗杰裕搞在了一起,还搞出了身孕。 不过,那丫鬟命薄,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淹死了。 永宁侯气的在正院里来回走到了天亮,他想不通,他厚待的恩人之子,怎会是这种无耻之人? 他得知后的感觉,就像是吃了狗屎一样恶心! 天亮后,略打了个盹的永宁侯,听到了一个更让他睡不着的消息。 被关在柴房的碧莲,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最看重的嫡女纪华筠。 永宁侯立即派人在府中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 永宁侯夫人还发现,纪华筠屋中的钗环首饰华服还在,但箱笼里的金银和所有银票都不翼而飞。 意识到纪华筠可能带着碧莲和钱财跑了之后,永宁侯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永宁侯将夫人安顿好,立刻派人去府外寻找。 同时,他以抓有害人之嫌的逃奴为名,亲自去见了京兆府尹崔怀远,帮他在京城各大城门设卡,搜捕纪华筠和碧莲。 …… “你说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孟天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兵部那些官员,能知道永宁侯府这么多家事?” 谢清源讲了太多话,口干舌燥,喝下一杯茶,颇为得意地答道: “当然不都是他们说的,我只要知道了方向,就能派人去查嘛,永宁侯府昨晚动静闹得大,稍微动点心思,不难知道内情。” “做得不错。”孟天振奋地拍了拍手,“我就说,这个纪华筠,是个干大事的。” 谢清源注视着孟天,一时分不清,他的亲亲娘子,是在夸他,还是在夸纪华筠。 孟蕊还处在纪华筠逃家的震惊之中,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微嘶哑。 “难道说,罗杰裕的死,不是马上风?他是被谋杀的?” 第178章 力大无比 “罗杰裕的死因,应该没有可疑。” 谢清源沉着解释。 “除了永宁侯府的府医查验过之外,京兆府的仵作,也对罗杰裕的尸体进行了检查,确定是马上风无疑。 而且,据府医的陈述,罗杰裕自小身子骨较弱,又长期沉迷于男女之事,内里空虚,再吃了大补助兴的药,突然出事,并不是不可能。” 吃药助兴而死?孟蕊琢磨着,碧莲近身伺候罗杰裕,要给他下药,再简单不过。 前日,纪华筠想把罗杰裕骗下湖淹死不成。 昨夜,碧莲就让罗杰裕以更难堪的方式死去。 然后今早,她们两人一起逃跑了。 纪华筠和碧莲,她们其实是一伙的? 那在御花园的湖边,碧莲推纪华筠落水,也是她们商量好的,等着罗杰裕上钩? “纪小姐她们,会被抓到吗?” 孟蕊不想她们被抓到,但又担心她们两名女子在外的安全。 “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们?” 谢清源放下茶杯,对孟蕊摆了摆手,“用不着担心她俩,我听说啊,这位纪家大小姐,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她俩估计一早就跑出京城了,永宁侯在城门设卡抓人,就是无用功。” “那就好。”孟蕊放下心来。 她一时心急,忘记娘亲说过纪华筠会武了。 出门在外,必须得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不如不跑。 “你从哪里听说纪华筠会武的?” 孟天兴致勃勃地问。 “她的武功有多不俗?” 谢清源得意一笑,“我这消息可来之不易啊,与那程大人应酬了好几日,才在他喝醉后套出了话来,当然,我本意不是问纪家小姐的事,是想多了解下永宁侯府的情况而已。” 谢清源口中的程大人程金,现任兵部武选司郎中,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亲信。 程金曾经跟随纪恺征战多年,对纪恺的家事比常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据他酒后透露,纪恺的父亲老永宁侯在世时,曾是力能扛鼎的一员猛将。 纪家每隔一两代,就会出现一名力大无比的子嗣,纪恺这一辈没有出现,而在纪恺的儿女中,嫡女纪华筠,从小就展现了惊人的力气。 程金曾亲眼见过,只有五岁的纪华筠,单手拎起一只重达十斤的铁锤,足见天赋异禀。 纪恺虽遗憾继承家族天赋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但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教导纪华筠习武,不过几年,纪华筠就已能与青年男子对打不输阵。 直到纪华筠十岁那年,去宫中赴宴,二皇子见纪华筠长得玉雪可爱,伸手去摸纪华筠的脸,被小小年纪但警惕心很强的纪华筠,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直接扭脱臼了。 二皇子疼得哇哇大哭,纪华筠也跟着哭,永宁侯夫妇连忙跪下请罪。 太医为二皇子将手腕复位后,吩咐要好生养着,并确认没有后遗症。 因为双方都是年岁相同的孩子,庆明帝觉得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磕碰,所以不予追究。 淑妃给庆明帝面子,表面说着不计较,但曹家却给永宁侯府使了绊子,比如派永宁侯去南边剿匪…… 自此之后,永宁侯没有再教纪华筠武功,永宁侯夫人开始严加管教起女儿来,只让纪华筠学习琴棋书画,不准练武,更不准在人前显露,一直到现在。 “方若莹脑子有问题,纪华筠那么好的天赋,不拿来习武,竟然只让她学什么琴棋书画,太浪费了!” 孟天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去教纪华筠习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永宁侯夫妇担心触怒皇室和曹家,不得不这样做。” 谢清源靠近孟天,亲手斟了茶水,递到孟天面前。 “凡事有好有坏,曹家原本有意与纪家交好,让纪华筠做二皇子妃,想让纪家的兵权为他们所用,才让小时候的二皇子就与纪华筠亲近,但出了那事后,二皇子害怕纪华筠,死活不愿意,也算是放过了纪华筠吧。” 孟天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不爽,不忿地说: “嫁个皇子有什么好的?那么高的武功天赋,那么厉害的姑娘,他们居然想要把她折了羽翼、关进宫里?还像是恩赐一样,我呸!” “娘子别气,依我看,那位纪家小姐虽表面没有习武,但背地里,应是没有放下,而且从她此番行事来看,也很有主见。” 谢清源安抚地顺了顺孟天的背,轻声安慰。 “要不然,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丫鬟,从永宁侯府逃跑呢?” “那倒是,我摸过纪华筠的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武功不低。” 孟天嘴角扬起欣赏的笑容,赞同道。 “希望她别被抓到,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闯荡。” …… 城门设卡两日后,纪华筠和碧莲依然没被抓到,永宁侯也不想再耗下去把事闹大,城门的关卡便撤了去。 京兆府将罗杰裕之死结案,有永宁侯府府医证明罗杰裕身体病弱,又有京兆府仵作证明其死为突然病逝,京兆府尹崔怀远判断其为意外病逝,没有凶嫌。 永宁侯认可了京兆府的结案,吩咐将罗杰裕厚葬,并严令府中不得议论罗杰裕之死,对外一律称病逝。 又过了几日,永宁侯府大小姐纪华筠离京,替永宁侯夫人去云州看望姨母方若薇…… 谢清源也终于收到了南边的传信,虽比预计时间晚了几日,但总算是到了。 展信一看,谢清源傻眼,皱着眉,又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孟天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事有不妙,一把夺过谢清源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早有所料地叹息一声。 “我就说,只要阿瑜知道是你的意思,他就不会来京。” 孟天将信纸放在桌上,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孟瑾起身过去拿起信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写的什么?” 孟蕊紧张地走过去,凑到孟瑾身边,一起看向写满了字的信纸。 “怎么会这样?” 第179章 孟瑜出走 这封信,是谢清源安排在孟瑜身边的人发回的。 信上说,孟瑜发现了写信之人的身份,知道了他是谢清源安排的人,一气之下把他揍了一顿,还赶走了用来送信的信鸽,所以这封信回得迟了。 信上还说,孟瑜接到了兵部的调令,直接拒绝,说他在这里很好,不愿意回京。 孟瑜的上峰魏将军,好心劝他,不小心把谢清源安排的事说漏了嘴,孟瑜更加生气,当场辞了校尉一职,脱了官服,骑了马就走。 魏将军派去跟着的人,第二天回营禀报,说孟瑜骑马跑得飞快,他们追了快一天后跟丢了,只知道孟瑜出了城,是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直到这封信发出前,还未查到孟瑜的行踪。 ……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心急的。” 谢清源追悔莫及,苦闷地抱头叹气。 孟瑜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与他娘孟天像了个十成十,说走就走,也不留句话,谢清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儿子。 “娘子你说,我们的阿瑜会去哪儿?不管怎样,先要把他找回来呀!” 孟天微微抬眼,“你急什么?阿瑜又不是小孩子,他很小就随叔父在江湖历练,熟知江湖规矩,武功也不错,出不了事。” “叔父?孟逐风?” 谢清源陡然站起来,眼前一亮。 “阿瑜跟着叔父在江湖上历练过,那他会不会也接到了孟家堡的邀请,去看传位大典?孟家堡正好在南郡军营的西北方向,我们先去孟家堡找阿瑜吧?” 孟天斜了他一眼,也站起身,双手搭在谢清源的肩上,大力把他压下,坐回了椅子上。 “娘子,你、你要干什么?” 谢清源受宠若惊,暗爽地看了看孟天按在自己双肩上的手,对上亲亲娘子越来越近的脸,故作娇羞地低头。 “孩子们都在呢,咱们这样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啊?” 孟天松开谢清源的肩,抬手揪住了谢清源的耳朵。 “阿瑜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还想跑去孟家堡找他?你脑子不是蠢过头了,就是故意的!是想再次气跑阿瑜,让我以后都找不到他,是不是?” “不是啊!娘子!”谢清源大叫冤枉,“阿瑜也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找到他!” “那你就给老子好好待在京城,不许再出手!” 孟天发了狠,揪着谢清源的耳朵一扭,谢清源爆发痛叫。 “啊——!娘子,痛!好痛痛!” “哼!”孟天松了手,指着谢清源的鼻子立规矩: “谢清源,你给老子听着,以后任何关于阿瑜和蕊儿的事,你未经过我的同意,都不准擅自做主,你要是再敢先斩后奏,老子先斩了你!听懂没?” “听懂了!”谢清源连连点头,承诺道,“我保证,以后所有事,都听娘子你的。” 孟天收回手,后退两步,通知道: “我和蕊儿,明日起程去孟家堡,轻车简行,你们都不许跟着。” “只有你和蕊儿去?那怎么行?总要带上侍卫高手保护。”谢清源当即反对。 孟天睨了他一眼,“谢清源,你前一句话,还在保证都听我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是担心你和蕊儿……” 谢清源尴尬地挠了挠头,努力在脑中搜索能说的理由。 “娘子你武功高强,在江湖行走惯了,自是没问题,但是蕊儿一直生活在京城,要不,她就不去了吧?” “正是因为蕊儿一直住在京城,被安乐侯府养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时常为了点小事担惊受怕,我才要带她去看看外面的大山大河,见见江湖风浪。” 孟天豪迈地抬起双手,对孟蕊说。 “蕊儿别怕,有娘陪着你,等出了京城,自有我霸天帮的高手接应。” “嗯!”孟蕊信任地望着娘亲,“和娘亲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京城是天子脚下,江湖人士如无必要,很少涉足,霸天帮也一样,只要离开京城,孟天有的是能使唤的人,还需要谢清源施舍的几个侍卫? 谢清源想到孟天现在是霸天帮的帮主,一呼百应,江湖中人确实比京中侍卫,更适合去孟家堡。 但他就是怕呀! 儿子孟瑜离开了南郡军营,现在妻子又要带着女儿离开京城,万一妻子诓他,带着儿子女儿又跑得无影无踪,那他岂不是,又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随时掌握妻女的行踪。 “娘子,我不适合去,那让阿忠陪你们去吧?” 李管家一听,跃跃欲试,“是啊,夫人,带上我吧!我也想去江湖上活动活动筋骨。” “阿忠,京城之中,我只信得过你,你得留下,照顾好阿瑾。”孟天认真道。 听到孟天信任的话,李管家顿感荣耀非常,对着谢清源炫耀地晃了晃脑袋。 “我听夫人的,一定照顾好大少爷。” 谢清源不服气地问:“娘子,你只信得过阿忠,信不过我?” “有前科的人,不值得相信。”孟天直接回怼。 谢清源瞬间面色灰败,泄气低头,沉默不语。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孟瑾,突然上前,走到孟天面前,拱手作揖。 “母亲,我想和您一起去孟家堡找二弟,与二弟说清当年的事,解除与父亲之间的误会,” “你更不能去!” 孟天一口回绝,语气比怼谢清源时,缓和了一些。 “阿瑾,当年你还小,那些事与你无关,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让你的母亲和父亲失望,明白吗?” “孩儿明白。” 孟瑾没有坚持,对着孟天深深一礼后,提议道: “母亲,蕊儿跟随您出门游历是好事,不过她到底年纪小,武功才开始学,不如带上吟夏和吟秋,她们会武,既能照顾你们起居,也不会耽误行程,您觉得可以吗?” 孟天看看真诚提议的孟瑾,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谢清源,心里门儿清。 不就是想派两个丫鬟跟着,掌握她们的行踪吗?孟天无所谓。 “行,就让她们俩跟着吧。” 孟天做了决定,又回头交代孟蕊。 “蕊儿,今日收拾好重要行李,别带太多东西,咱们明日一早出发。” 第180章 出发孟家堡 五月初二早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商户孟府门口驶离。 两名骑马的男子随行,一个是中年络腮胡壮汉,另一个是白净清瘦的年轻后生。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拿出了孟府路引,给守城士兵核对。 他们一共四人,要去南边探亲,白净后生是孟家少爷,马车里坐着两位孟家女眷,络腮胡壮汉是护卫。 守城士兵核对无误后,挥挥手,放了行。 出城后,孟府四人加快了行驶速度,走了快五里地,与官道上的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熟门熟路装扮成络腮胡护卫的孟天,骑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粗声粗气地感慨: “终于出京了,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 在她身侧骑马前行的,是同样女扮男装的孟蕊,现在的身份是孟家少爷。 坐在马车前方驾车的吟夏,见周围无人,出声建议道: “小……公子,若是骑马累了,到马车里歇会儿?” 坐在马车中的吟秋,也掀起车帘,“奴婢会骑马,这风吹日晒的,您二位来马车里吧。” 虽扮演的身份不同,但哪有主子在外面骑马,她们做丫鬟的在马车里躲懒的?吟夏和吟秋都觉得不妥。 孟蕊对她们摇了摇头,沉下一口气,发出类似男子的低沉嗓音。 “不必,我喜欢骑马。” 她骑着马,跟在孟天身侧,对孟天说。 “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多久能到孟家堡?我骑马尚可,速度可以更快些。” 想到二哥孟瑜很可能去了孟家堡,孟蕊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 孟天却不慌不忙,“不急,孟家堡就在那里,又不会自己跑了,咱们慢慢走,一路玩,差不多月底能到。” “可是二哥行踪不定,咱们若是去晚了,会不会失了二哥的消息?”孟蕊不放心地问。 “如果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咱们不到场,他们拿什么唱戏?” 孟天放慢骑马的速度,悠哉游哉地从怀里摸出半个早上没吃完的饼,边吃边说。 “他们定是想让我们早点到,但咱们凭什么让他们如意?这一路上好吃的好玩的不少,只顾着赶路,而错过了路上的风景,多亏啊。” 孟蕊觉得有道理,“咱们不去,他们的戏唱不起来,二哥也会等在那里不走,对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你二哥会不会去孟家堡,不过,管他呢。” 孟天嚼着肉饼,语气轻松。 “他还有几个月就及冠了,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有本事到处跑。 上次他不打招呼跑不见,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在南郡军营找到他,问他为什么去从军,他说他愿意,不要我管,把我气得够呛。 后来我想通了,孟瑜那小子,从小就随我,倔强的性子随我,高强的武艺也随我,我也是从小不爱回家,喜欢跟着叔父在江湖闯荡。 我自个儿都是自由散漫的德性,何必要求儿子循规蹈矩呢? 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孟天几口吃完肉饼,又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地豪迈喝水。 听着娘亲对二哥的抱怨,外加精准的自我剖析,孟蕊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二哥孟瑜的形象。 高大威猛的江湖侠客,背负一柄长剑,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仿若一座高不可攀的孤峰,令人望而生畏…… 孟蕊觉得,二哥孟瑜也很不容易。 孟瑜虽然一直跟着亲生母亲孟天,但从小就经历了京城大乱,然后颠沛流离,刚过几年安稳日子,又因为姜瑶害死了他最喜欢的雪狼,心灵受创,小小年纪就坚决离开家,跟着孟逐风去闯荡江湖。 再到后来,孟逐风去世,孟瑜回到江州家中,不久后,他偷偷跑去南郡从军,因为用了本名,被亲生父亲谢清源找到…… 孟蕊记得大哥说过,二哥一开始见到爹爹,根本不认他,是爹爹伙同其上峰,逼迫二哥说出娘亲孟天的下落,这件事让二哥对爹爹有了不好的印象。 最近,二哥知晓身边有爹爹的人监视,回京城的调令,也是爹爹的手笔,以二哥孤高倔强的性子,自是受不了,直接放弃军职跑了,孟蕊不但理解,还有些同情二哥。 “娘亲,我真的好想见到二哥,咱们得想办法找到他呀。” 孟蕊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用回自己原本柔软的女子声,对着孟天半撒娇道。 这趟出门,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见到二哥孟瑜,怎能放任不管? 孟蕊骑着马,往孟天身边凑近了些,“娘亲,二哥心里有委屈,咱们找到二哥后,您别和他置气,好好和他把话解释清楚,行吗?” 孟天看着孟蕊,突地笑了出来,“蕊儿,注意你的形象,做男子时,切忌用女子声音说话,当心穿帮,还有,我是护卫老孟,记好了。” “咳咳……我知道。” 孟蕊尴尬地摸了摸脸,切换回了低沉的男子声音。 “老孟,本公子方才说的,你同意否?” 孟天煞有介事地对她拱了拱手,“公子的交代,属下必定从命。” “娘……老孟,你同意去找二哥了?”孟蕊一喜,差点喊错称呼。 孟天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胸有成竹道: “公子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把二公子引出来,等着瞧,他跑不掉!” …… 接下来的日子,孟天带着孟蕊,一路游山玩水,也让孟蕊体验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经历。 她们故意住进黑店,在黑店掌柜带着伙计想要劫财劫色时,掀桌大打一场,孟蕊的飞刀第一次见了血,伤了人,还救了好几个被劫的客商。 孟天拍着孟蕊发懵的脑袋夸赞:“干得不错,我没看错,假以时日,你的暗器定能大成。” 她们又去了土匪窝,发现只是一群可怜人后,孟天招了附近霸天帮的堂主过来,把土匪们收编,给了山寨里的老弱妇孺们稳定的安置。 经过一处大城,孟天单独带着孟蕊,潜入当地首富的宅邸账房,偷了一大袋金子,准备劫富济贫。 孟蕊一时好奇,翻看了账房里的账目,发现了这家官商勾结,私吞朝廷救灾粮的证据,直接飞鸽传书给京城的谢清源,让他想办法惩治贪官污吏。 …… 如此一路下来,走走停停一个月,才到达渝州地界。 奇怪的是,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孟家堡的传位大典,竟然还没有举办。 而到渝州城的第一天,孟天和孟蕊就听闻了一大噩耗。 孟家堡堡主孟剑雨,突然病逝! 第181章 隐瞒身份 六月初一,孟天与孟蕊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渝州城。 渝州沿江,航运发达,往来商队川流不息,让此地物阜民丰,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盛景,但也商铺林立,颇为热闹。 孟天和孟蕊的目的地孟家堡,并不在渝州城中,而是在城外二十里地之外的影山上。 影山,顾名思义,因地势高,湿气重,常年被雾气环绕,只看得清山模糊的轮廓,如黑夜中的影子一般。 相传,孟家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途经影山时,在山中悟道数日,便悟出了武功绝学混元裂空掌,自此定居影山,创立了孟家堡,一代又一代地传承到现在。 现任孟家堡堡主孟剑雨,是孟家堡第六代堡主。 孟剑雨有过两任妻子,共育有一女二子。 长女孟天,是早逝的原配妻子金氏所出。 次子孟繁,是填房苗氏所出,他武功一般,但派头十足,颇得堡主父亲看重。 幼子孟简,也是苗氏所出,武功比兄长孟繁高出不少,人也谦和有礼,在江湖中颇得人缘,不少人都觉得孟简比孟繁更当得起堡主之位。 此外,孟剑雨纳的几个小妾,皆是一无所出,人人都等着看,他要把堡主之位,传给哪一个儿子。 由于孟家堡即将举办传位大典,近期的渝州城中,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孟天在城外,便对孟蕊和吟夏吟秋交代好,她们要暂时隐瞒身份,对外只称是商户,来渝州城里做生意。 孟蕊扮演商户少东家,作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打扮,带着钱来采购布匹,运回江州售卖。 络腮胡壮汉装扮的孟天,和换上男装并佩剑的吟夏和吟秋,都是孟蕊的护卫。 一主三护卫的搭配,既合理,又让人不敢轻易挑衅。 “咱们先在城内找地方住下,待摸清楚情况,再往孟家堡去。” 孟天定好了计划,四人便一同进城,去寻找能够住宿的客栈旅店。 渝州城门的管理,比京城宽松许多,城门处值守的士兵,只瞄了一眼孟蕊拿出的路引,没有仔细核对,就放了她们进城。 孟天选了一家客栈入住,要了两间上房,孟天和孟蕊一间,吟夏和吟秋一间。 放好行李后,孟天带着孟蕊她们,去渝州最有名的酒楼醉香楼吃好的。 这是她们一路游历的习惯,每到一处,都要找到当地最有名的饭庄酒楼,好吃好喝一顿。 孟蕊发觉,自己这一路,不但胖了一圈,晒黑了些,好像还长高了点。 她如今身上的这套男装的尺寸,比离京时穿的那件,肩宽、腰围和长度,都放宽了一两寸,她扮起男人来,也越加得心应手。 跟着娘亲打了好几场架后,孟蕊觉得自己有点上瘾。 看到街上凶神恶煞的恶棍,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觉得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想看她手中的飞刀,能不能精准射中恶棍的喉咙。 娘亲在路上还教了她轻功,行路时,她常常不骑马也不坐车,就跟着娘亲的马儿后边跑,跑着跑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脚步变快了,也不觉得累,就是饭量变大,晚上睡觉更香。 这不,一进醉香楼,闻到饭菜香味,孟蕊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要是以往,她会觉得失礼,但现在,她浑不在意,只想尽快吃到美味,把自己喂饱,然后继续练武,再变得更强! 醉香楼宾客云集,已经过了饭点,在这里吃饭的人依然很多。 其中一多半的人,一看就是腰间别着刀剑的江湖侠士侠女,他们聚在一起豪爽拼酒,高谈阔论,大堂内一片喧闹。 孟蕊觉得吵闹,本想要个包间,但楼上的包间已经坐满,她们也懒得讲究,挑了大堂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直接点招牌菜。 吟夏和吟秋也不分主仆,一起坐下用膳。 渝州的菜色口味偏重,孟蕊配着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感觉只有半饱,又去盛第二碗饭。 孟天满意地看着女儿吃饭香喷喷的可爱样,强壮的身体,是练武的基础,若都是京城贵女那副软若无骨的样子,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上,是要被欺负死的。 孟蕊专心致志地吃饭,并未注意到娘亲看她的眼神,直到第二碗饭吃了一半,忽然听到醉香楼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喘着粗气的呼喊。 “大消息!孟家堡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蕊抬起头,看到一名瘦高的年轻男子,疾风般跑进醉香楼,停在了大堂中间那桌闹酒闹得最凶的江湖人士边上。 桌上一名刀疤脸魁梧男子,喝酒正起兴,看到瘦高个男子,酡红的脸一沉,不悦地斥道: “木老三,你囔囔什么?孟家堡能出什么事?他们传位大典拖了这么久,再不办,老子都想走了。” “大哥,真出事了。”木老三凑到刀疤脸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堂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望向木老三和刀疤脸。 刀疤脸听了木老三的话,倏地变脸,一副瞠目结舌的惊恐样。 酒桌上的其他几人,看到刀疤脸的反应,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刀哥,是不是传位大典开始了?堡主要传给谁?” “难道不是?那孟家堡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卖关子,快说呀!” …… 刀疤脸在吵闹声中回神,不可置信地问木老三: “你堡主死了,是孟剑雨?他真死了?” 此言一出,旁边问话的几人呆住了,大堂中熙攘的说话声也渐渐停歇,气氛仿佛骤然凝固,都在等着木老三回答。 木老三生怕没人信他,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刚从孟家堡回来,那大门上已经挂了白,说是孟堡主昨晚突然就死了,不信?你们自己去孟家堡看呐!” “砰!” 孟天手中的酒杯落地,摔成碎片,酒水在地板上晕染一片。 孟蕊看到娘亲骤然发白的嘴唇,心中一紧。 孟堡主,孟剑雨,是她娘亲的父亲,也是她的外祖父。 她还没见过他,他竟就这样死了? 第182章 父女恩仇 孟蕊看到娘亲神情不对,想要去握娘亲的手安慰,但想到她们现在的身份和外表,只得按捺下冲动,小声提醒:“其中或许有诈。” 好在她们坐在大堂的角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散播消息的木老三身上,没人注意到孟天的异样。 木老三的话,如沸水倒入油锅,让大堂中的人们沸腾,议论声越来越大。 “孟堡主去世了?要是真的,传位大典不用办了?” “我是说这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怎么一直拖着不办呢?原来是老堡主不行了,直接没了,也省事了。” “这下不用传位,直接是大公子孟繁当新堡主咯?” “孟繁?那个武功低级的二世祖,当孟家堡堡主?呵,要真这样,孟家堡要完蛋!” “就是,凭什么一定是孟繁?孟简在孟家堡的支持可比孟繁高!” …… 在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孟天神情逐渐恢复如常。 她扯了扯嘴角,对孟蕊安抚一笑。 “公子说得有理,凡事不能偏听偏信,眼见为实,先把饭吃完再说。” 孟天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吃起来。 孟蕊也继续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但心中有了事,饭菜不如之前那般香了。 饭后,孟天派吟夏和吟秋去街上打探消息,只带着孟蕊回到落脚的客栈房间。 在房间中检查了一圈,确认安全后,孟天才开口: “我们来到渝州第一天,就传出孟老头突然去世的消息,此事有古怪,或许,是为了引我去孟家堡的诱饵。” 孟蕊表示赞同,认真分析: “娘亲您是在四月底接到孟家堡传信,从京城出发,若路上不耽误,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到达孟家堡。 而传位大典本是定在五月中举办,刚好是我们正常能赶到的时间。 或许,就因为我们没来,传位大典就拖着没办,这不是巧合,是在等我们入瓮啊。” “没错,我在路上有意拖延,也是有试探他们的意思,现在看来,我们试对了。” 孟天眼中深沉,酝酿着失望与杀意。 “孟老头当真是恨得我要死,没见到我出现,居然诈死,也要引我回去,真是难为他了。” 孟蕊望着娘亲冷若冰霜的脸庞,心中一凛。 抿了抿唇,孟蕊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娘亲,孟堡主是您的父亲,他为何要针对您?之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问题一出口,孟蕊就看到,她娘亲的眼神更冷了,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寒霜,透着不容接近的疏离。 孟蕊顿时有些后悔,她不想戳到娘亲的痛处,但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她对现在情况的判断。 “娘亲,我……” “没关系,这些事,本来就该让你知道。” 孟天看着孟蕊,眼中冷意悄然褪去,嘴角轻微上扬,带着一丝宽慰和释然。 孟天告诉女儿孟蕊,她的母亲金惜月,也就是孟蕊的外祖母,是个美丽病弱的女子。 不过,孟家堡里的人都说,金惜月成亲之前,曾是武功高强的一代侠女,为了生下孟天,才落下了病根,身体开始孱弱,最终药石无医。 金惜月去世的那一年,孟天七岁,已经能够清晰地记得,父亲孟剑雨看向她时愤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的出生,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可是,男人的深情,来得刻骨铭心,去如疾风骤雨。 金惜月去世两年后,孟剑雨就娶了填房苗氏。 苗氏是怀着身孕,嫁进孟家堡的,五个月后,生下了儿子孟繁。 孟剑雨很是欢喜,把孟繁当宝贝一样宠着,与女儿孟天渐行渐远。 孟天心中虽有失落,但她从小习武,对武学的痴迷,已经大大超过对父爱的追求。 父亲不待见她,她就厚着脸皮去找祖父。 祖父发现孟天武学天赋奇高,时常过问孟天的学问和功夫,还会亲自指点,让失去父亲关爱的孟天,在孟家堡中也活得很滋润,武功更是突飞猛进,远超同龄人的水准。 十二岁那年,孟天在比试中打败了父亲孟剑雨的嫡传弟子,高兴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一脸阴沉地盯着她,不见半点为女儿成长感到欢欣。 孟天原本雀跃的心情,也倏然淡去。 也是这一年,苗氏生下了小儿子孟简。 苗氏进门后,孟剑雨没有像对待金惜月那样专一,独爱妻子一人,他还纳了其他几房小妾,雨露均沾,想要尽量多地开枝散叶。 但除了苗氏外,没有其他人诞下过子嗣,孟剑雨对苗氏更加宠爱。 于是,当苗氏提出,想要带着两个儿子,住进了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时,孟剑雨只是迟疑片刻,便点头同意。 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是孟天的母亲金惜月住过的院子。 那里,有孟天对母亲的回忆,每当练武遇到瓶颈,或是遭遇父亲的冷眼,苗氏的冷嘲热讽时,孟天都会悄悄翻墙进来,在物是人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汲取一点温暖。 苗氏母子要住进去,孟天自然不同意。 她找到父亲,据理力争,企图改变父亲的决定,但被无情拒绝。 当苗氏带着下人要搬进去时,孟天守在院子门口,死活不让人进。 就算父亲赶来,命令她滚开,孟天也不让。 十二岁的孟天,看着曾经疼爱她的父亲,护着苗氏母子的样子,觉得刺眼极了。 她挑衅地对父亲说:“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让出母亲的院子,有种你就打死我!” 孟剑雨动了怒,父女二人真就在院子门口动起手来。 即使武学天赋再高,孟天那时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不是有着数十年功力的孟剑雨的对手。 孟天输得很惨,她不但被打败,还被孟剑雨废了过去几年的武功,大病一场。 孟天觉得,那天若不是祖父及时赶到救下她,孟剑雨真会当场杀了她。 她和孟剑雨之间的父女之情,在那一天,随着她被废去的武功一样,散了个干净。 自那天后,孟天再没叫过孟剑雨父亲…… 第183章 报仇要趁早 “祖父发了话,不许苗氏母子搬进母亲的院子,我则被祖父带回去养伤。” 孟天回忆着过去,语气轻松地说。 “后来,我的伤养好了,从头开始练武,虽然很难、很痛苦,但我坚持了下来,我不但重新捡起了被他废掉的武功,还比之前更强。” 她自信一笑,明亮而坚定的双眼看向孟蕊。 “怎么样?你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娘亲最厉害。”孟蕊鼻头发酸,声音哽咽。 她好心疼小时候的娘亲,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亲? 为了一个院子,不但对亲生女儿大打出手,还废了亲生女儿的武功,真是太残忍了! 孟蕊又想到前世的自己,被安乐侯夫妇这对养父母背叛、折磨,她都受不了,恨不得拉着他们一起死,那娘亲被亲生父亲打伤,得多伤心难过啊? “怎么要哭鼻子了?为娘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忧伤的。” 孟天看着眼眶发红的孟蕊,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你从我的经历中,有学到什么?” 孟蕊微怔,试探做答:“要审时度势,知难而退?” 如果娘亲没有挑衅孟剑雨,那他们父女俩应该不会爆发冲突打起来,娘亲就不会经历被废武功的痛。 孟蕊记得,娘亲说她十几岁时就离开孟家堡,跟随叔父孟逐风闯荡江湖,想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打伤她的亲生父亲,还有挑事的苗氏母子。 听到孟蕊的回答,孟天笑道: “我当年可不这样想,无聊地躺在床上养伤时,我只想到两件事。 一是,不管多难,我一定要重新练起武功,要练到比孟剑雨更强。 总有一天,我要把孟剑雨那个以大欺小的臭老头踩在脚下,要让他哭着向我求饶。 二是,我彻底明白,这世上之人,除了自己,无人可靠。 祖父可以救我一时,不能保我一世,亲生父亲尚且要杀我,其他人,更不能全然信任。” 说这些话时,孟天看着孟蕊,嘴角微微上翘,笑得不张扬,却透着骨子里的从容和笃定,那是强者回看过去的淡然与释怀。 孟蕊眨了眨眼,这想法,确实是她娘亲的风格。 “那您这次回来,是想要痛揍孟堡主一顿?” 娘亲不认孟剑雨是父亲,那孟蕊也不认孟剑雨是亲人,只像对外人一样称呼孟堡主。 “那倒没有。” 孟天想了想,唇边笑意扩大。 “报仇雪恨,三十年太久。” 孟蕊听到这里,以为娘亲是放下了。 算算时间,娘亲十二岁被废武功,确实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 就算娘亲现在有实力打败孟剑雨,但毕竟是女儿痛揍亲生父亲,在情理和道义上都会被世人指摘。 然而,下一刻,孟天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志得意满地说: “二十多年前,老子武功大成,就回孟家堡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把孟老头打趴下,还把苗氏、孟繁和孟简几个,连同来劝架的弟子和管家,全都揍了一遍。 对了,当时你爹和阿忠都在场,我的英勇神武,他们都见证了。” 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她的娘亲哦,真是威武雌壮的大女人! “二十多年前?”孟蕊想起来,“我记得爹爹说过,他和您回孟家堡成亲,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两件事是前后发生的?” “成亲那点事嘛,我揍完了人,就顺便让孟家堡给我们准备婚事啦。” 孟天说得理所当然,她脸上弥漫的笑意,显示她对当年婚礼的满意。 “你爹虽然不靠谱,但他穿新娘装,是真好看。” “什么?”孟蕊惊呼出声,“爹爹穿新娘服,那娘亲您穿什么?” “我当然穿新郎官的衣服啊。” 孟天站起身,对着孟蕊原地转了一圈,拍着胸脯骄傲道。 “就咱这身材,这气魄,穿新郎官的衣服,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把你爹迷得不要不要的,哈哈。” “……啊?”孟蕊觉得自己要被娘亲整不会了。 即使入赘,也不用新郎新娘互换衣服。 不过想想她娘和她爹的性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配! “娘亲,等一下,衣服不是重点,重点是您打了孟家堡的人,他们还愿意给您和爹爹办婚事?” 孟蕊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能多年雄踞一方,不会是好欺负的主儿,娘亲和爹爹收拾了他们一顿,他们会以德报怨?可能吗? “他们当然要给我们办婚事啊,否则你娘我现在,就是孟家堡的堡主了。” 孟天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总算给孟蕊讲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原来,二十多年前,孟老堡主,也就是孟天的祖父,病重卧床,时日无多。 孟天和孟逐风闻讯,赶回来见孟老堡主最后一面,谢清源和李忠等人随行。 孟老堡主看着满屋儿孙们,公布了自己的传位决定。 考虑到小儿子孟逐风虽然武功最高,但更喜欢在江湖上闯荡,不愿守在孟家堡,孟老堡主决定将孟家堡堡主之位,传给大儿子孟剑雨。 孟剑雨正要应下,孟天站了出来。 她义正言辞地提出,堡主之位,应当能者居之,她的武功比孟剑雨高,她该当这个堡主。 孟剑雨气得直接动了手,要是被女儿抢了堡主之位,他颜面何存? 父女俩在多年后,再次大打出手。 但这一次,孟剑雨败了。 不到十年,孟天的武功,反超父亲孟剑雨,将孟剑雨打翻在地。 孟天用刀指着地上的父亲,让他为当年废了自己武功的事,向她道歉认错。 但孟剑雨死不开口,孟天直接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又一脚,踩断了他的腿,依然撬不开他的嘴。 孟天想到小时候受的种种委屈,气得把前来扶起孟剑雨的孟繁和孟简,都打趴在地。 就连来拉架的管家、苗氏,和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没有放过。 一同前来谢清源和李忠,不但不阻止,还帮着孟天打群架。 最后,是孟老堡主出面,孟天才罢休。 同时,孟天提出,她要在孟家堡和谢清源成亲,仪式越盛大越好,她满意了,就把堡主之位让出来。 第184章 堡主之死 “娘亲,您当孟家堡堡主,和与爹爹成婚,不冲突啊,您为何不能两样都要?” 孟蕊觉得,如果她娘当了孟家堡堡主,和她爹成亲后,一起生活中在孟家堡,也是不错的选择。 孟天则嫌弃地撇撇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只偏安一隅,不去多见世面,不与江湖上的高手过招,我的武功如何更进一层?我是不会一直待在孟家堡的。” 孟天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以当时的情况,在祖父面前,我不能真把孟老头他们都杀了。若我当了堡主,不得不经常见到这些看一眼就心烦的人,不如不当,眼不见,心不烦。” 孟天怨恨孟剑雨,但对庇佑她长大、指导她武艺的祖父十分敬重。 当年,孟老堡主已经病入膏肓,听到年过二十的大龄孙女终于要成亲,孙女婿谢清源看起来又是一表人才,孟老堡主非常高兴,督促着孟家堡所有人为他们举办婚事。 大婚当天,被孟天打伤的孟剑雨,卧床不起,苗氏和孟繁、孟简两兄弟,也躲着不参加孟天和谢清源的婚事。 孟天一点不在意,看不到他们更好。 孟天与谢清源一起拜过天地,再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的,是疼爱孟天的祖父和叔父,孟天非常满意。 婚后,孟天和谢清源在孟家堡住了半个多月,陪伴着孟老堡主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孟老堡主的葬礼过后,孟天和谢清源离开了孟家堡。 自那之后,孟天没有再回过家乡,直到现在。 听完娘亲的讲述,孟蕊终于弄明白了娘亲和孟家堡的关系和恩怨。 总结起来就是,她娘二十多年前,和她爹以及李管家一起,把孟家堡如今当家的主子们和弟子们都揍了一顿。 而当年护着她娘亲的祖父和叔父,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无论孟剑雨是真死还是假死,当年孟天一并揍过的苗氏、孟繁和孟简都还在,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有不少依然留在师门,他们可都不待见孟天。 “叩,叩叩叩。” 门上传来约定好的敲门声,是吟夏和吟秋回来了。 孟蕊起身去开门,将她们迎了进来,又谨慎地关好门。 “公子,就在刚才,孟家堡已经发出讣告,宣布了堡主孟剑雨病逝的消息。” 吟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 “孟家堡还派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堡主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 孟蕊面色凝重,“知道孟剑雨的确切死因吗?” 吟秋愁虑地望了眼孟天,答道: “外边都在传,是孟堡主的长女……当年重伤孟堡主,让孟堡主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饱受折磨,直至昨夜病故。” “呵!二十多年前受的那点伤,老头几个月就养好了,居然把他的死,怪到我头上来?真是好得很呐!” 孟天嗤笑一声,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他最好的真的死了,否则,不死,老子也要他死!” 孟蕊看向吟秋问:“能否确认他死亡的确切消息?” 吟秋皱着眉摇头,“孟家堡不好进,我们想要去孟家堡查探,只行至半程,就被孟家堡的侍卫拦下,说要有孟家堡的请帖才能继续往前,我们只好先返回。” “你们贸然过去,会不会被人盯上?”孟蕊警惕地问。 吟夏凑过来抢答: “我们是跟着好多江湖人士一起去的,他们听到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往孟家堡去祭拜,我们算是凑个热闹。 其中少数人与孟家堡是旧识,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侍卫放了他们过去,我们这些没关系的,就一同被赶了回来,算起来,又好几十人呢,应该不会被特意盯上。” 孟蕊稍稍安心,但又觉得孟家堡的做法有些奇怪。 既然只有孟家堡旧识和有请帖的能去祭拜,只发讣告即可,为何又要在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剑雨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就像是专门邀请人前去祭拜。 “他们在催促我们?” 孟蕊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孟天。 “因为我们还没去,他们急了?” 孟天眉目微凝,手中把玩着茶杯,唇边溢出冷笑,“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我吗?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 孟蕊感到危机将至,连忙阻止娘亲危险的想法。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二哥的事,日后从长计议,如何?” “别着急,他们可是给了咱们七天时间呢。” 孟天将手中茶杯扣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淡定对孟蕊说。 “天色已晚,今夜先休息,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孟蕊就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睡眼迷茫之际,习惯性地寻找娘亲的身影,却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人。 孟蕊乍然惊醒,仅剩的一点瞌睡全都散去。 她立刻穿鞋下床,在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仔细找了一圈,连床下和柜子里都看过,确定娘亲不在房中。 门上的横闩是放下的,说明娘亲没从房门出去,窗户是合上的,但孟蕊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并没有插上里侧的插销。 孟蕊大概能确定,娘亲是从窗户出去的。 出京后这一个月里,孟蕊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看到娘亲在身边,等她醒来,然后带着她一起练内功心法。 今天的情况突然不一样,让孟蕊嗅到些不寻常的意味。 娘亲就算要出门,也该和她说一声,或是留下消息给她。 孟蕊在又在房中找了一圈,把床上的被褥都翻了个遍,终于在自己怀中,找到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纸条约巴掌大小,左下方写了两行小字: “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孟蕊直觉这两句话,不是娘亲留给她的全部消息,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却没发现其他的字。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着从京城出发后,娘亲教给她的各种江湖生存技能,其中传递消息一项中,就有不少学问。 “有了!” 孟蕊将已经熄灭的油灯点燃,把纸条悬空置于油灯之上。 几息之后,纸条上原本空白之处,开始浮现字迹,呈现出孟天留给孟蕊的完整消息。 第185章 独自潜入 在火苗的加热下,药水写就的隐形字迹,逐渐显现: “为便宜行事,我已改换身份容貌,潜入孟家堡中,不日即查出真相,并将你二哥带回。 影山地势凶险,堡中人心叵测,吾儿留守城中,静候佳音。 若察觉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此信阅后即焚。勿忧,勿念。” 孟蕊确定,这是娘亲的字迹。 她将纸条上的内容熟记于心,仔细检查后,再没有发现新的字迹出现,遵照娘亲的吩咐,将纸条在油灯上点燃,烧为灰烬。 孟蕊看着桌上的黑灰,和摇曳的油灯火苗,思索着娘亲的交代。 按娘亲的意思,孟家堡危险,所以她独自潜入,不带孟蕊和吟夏吟秋,让她们在渝州城等她回来。 孟蕊想,娘亲昨日应该已经打定了主意,孟剑雨毕竟是娘亲的父亲,无论过去有多少仇怨,人若是真的死了,娘亲不会不在意。 即使孟蕊昨日提出阻止,孟天明知危险,也一定要去孟家堡探听虚实。 孟天武功高强,江湖中已少有敌手,且她从小在孟家堡长大,对那里十分熟悉,单独潜入,比带着孟蕊她们几个一起更方便安全,被发现了逃跑也更快。 为今之计,孟蕊只能暂且按照娘亲的嘱咐,在渝州城中等待,见机行事。 收拾好心情,孟蕊回到床榻上,盘腿而坐,闭上双目,开始独自练内功心法。 一个时辰后,孟蕊睁开眼,看到窗外天光已然大亮,下床洗漱好后,熟练地扮上男装,去隔壁房间找吟夏吟秋。 “父亲到哪里了?”孟蕊开门见山地问。 吟夏一愣,略显慌乱地看向吟秋。 吟秋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强作镇定道: “老爷在京城啊,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蕊对她们招了招手,让她们靠近些,一派了然地说: “从京城过来的一路上,你们每隔几天,就会与我爹传信,不用否认,我看到你们晚上偷偷出去放信鸽了。 刚开始的传信时间,约为五日一次,后来时间逐渐缩短,说明与你们相互传信的人,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缩短。 我爹离开了京城,保持着距离,坠在我们身后,是也不是?” 吟夏和吟秋面面相觑,心虚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们隐藏的秘密。 “公子,老爷也是担忧您和夫……孟护卫,所以才有此安排。” 吟秋听到孟蕊说得有理有据,心知瞒不下去,直接承认,又不放心地问。 “孟护卫……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吧?” 谢清源最是怕孟天知道他跟过来,嘱咐吟夏吟秋一定要瞒住。 “我都能察觉到的事,你们觉得她看不出来?” 孟蕊抱着手臂,淡定看着她俩。 “说吧,我爹现在到哪里了?你们上一次传信是什么时候?” 吟夏和吟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将谢清源的安排和盘托出。 原来,谢清源根本没听孟天的话留在京城,孟天和孟蕊离京的五日后,谢清源也离开了京城,远远跟在孟天一行人的后面。 刚开始,他担心被孟天发现,路上走得慢,后边加快了速度,与孟天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据吟秋推算,现在的谢清源,应该已经到达渝州之前的上一座城蓬州。 “蓬州到渝州,只有两日路程。” 孟蕊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一条线,计算着谢清源和她们之间的距离。 “你们上一次传信是昨日下午,那么今日,父亲应该能收到信,你们昨日发出的信中,写的什么内容?” 吟秋回想了一下,答道: “每次送信的内容简短,昨日传给老爷的信上,只写了我们到达渝州城,以及孟堡主突然去世的消息。” 孟蕊眸中一亮,父亲收到孟剑雨突然去世的消息,不会无动于衷,他肯定会立即动身,前往渝州城。 今日一早出发,快的话,明日晚间便能到,即使慢一些,后日也能到。 孟蕊意识到,娘亲正是知道爹爹就在后面跟着,得知孟剑雨的死讯后,一定会赶来,所以才放心地留下孟蕊,一个人去了孟家堡。 孟蕊心中一暖,早上还感觉有些空落的心,现在又多了几分底气。 “公子,孟护卫是不是因为老爷生气了?”吟秋小心翼翼地问。 孟蕊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紧张,孟护卫不会因为此事责怪你们,我倒是有事要麻烦你们。” 吟秋舒了一口气,请示孟蕊,“您有何吩咐?” “现在可以给我爹传信吗?” 孟蕊得到吟秋肯定的回答后,下了命令。 “给我爹传信,说孟护卫外出办事,请我爹隐藏身份,来客栈与我们汇合。” 吟秋没有放信鸽,而是带着孟蕊到了一处绸缎庄。 出示信物后,绸缎庄掌柜恭敬地将孟蕊一行人请到了后院,孟蕊当即明白,此处是她爹谢清源的铺子,掌柜也是她爹的手下。 孟蕊也才知道,她们从京城出发后,吟秋和吟夏几乎是一日不落地给谢清源传信。 除了用信鸽,吟夏和吟秋还通过谢清源在各地的铺子传信。 这家绸缎庄掌柜姓孙,得到孟蕊的命令,直接派人骑马出城,去给谢清源传消息。 从孙掌柜的口中,孟蕊还知道了孟家堡的不少事。 比如,这渝州城中,近半数的铺子,都是孟家堡的产业,其中也不乏她爹谢清源的手笔。 比如,孟家堡堡主死得蹊跷,之前根本没听说患病,或是身体不好的消息。 两个月前,突然传出孟堡主重病卧床,一个多月前,才宣布要办传位大典。 孟蕊让孙掌柜帮她留意孟家堡的事,找找门路,可以让她进入孟家堡,祭拜孟堡主。 从绸缎庄出来,孟蕊带着吟夏和吟秋,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与昨日相比,今日的街道要冷清一些。 不少有孟家堡标志的商铺,因为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挂了白,且关门歇业。 昨日吃饭的醉香楼也关了门,孟蕊一行人只好去别处觅食。 拐过一条街,正碰上一家宾客云集的酒楼,走近一看,就见大堂里坐着的,几乎全是带着刀剑武器的江湖人士。 孟蕊见状,本不打算进去,但她一眼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华筠? 怎么会是她? 第186章 黑衣帮帮主 孟蕊盯着纪华筠的方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不自觉走向酒楼门口。 眼尖的酒楼伙计看到富贵公子打扮的孟蕊,殷勤地上前揽客。 “哟,这个公子,咱家菜色齐全,煎炸烹炒,色香味俱全,进来尝尝啊!” 孟蕊没有理会酒楼伙计,她此刻终于看清楚,前方那个翘着腿,与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扳手腕的黑衣女子,不就是从京城跑掉的纪华筠? 若不是曾经印象深刻,孟蕊都快要认不出眼前的纪华筠了。 一身朴素的粗布黑衣,一只木簪将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绾成单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首饰,看起来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与那个冠绝京城、精致到头发丝的贵女纪华筠,完全是两个极端。 曾经绝美的小脸上灰扑扑的,不知抹了些什么,但却洋溢着得意之色。 她正与一个身形能有她三倍宽的彪形大汉,相对坐在桌前,手肘置于桌上。 纪华筠纤细白皙的素手,与大汉宽大黝黑的大掌交握在一起,正比试扳手腕。 他们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其中一名青衣剑客,对着和纪华筠比试的彪形大汉催促: “熊大魁,你在磨蹭什么?快把这小娘们解决了。” 熊大魁没空搭理剑客,他正死命用劲,尝试扳下纪华筠的手腕。 为此,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暴起青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但桌上交握的手,却纹丝未动。 “他倒是想啊。”纪华筠对着说话的剑客呲牙笑道,“可惜,他不中用。” “砰!” 纪华筠稍一用力,把熊大魁的手直接按在桌子上,轻松结束了比试。 “我赢啦~” 纪华筠开心地蹦起,为自己拍手叫好。 “我们黑衣帮赢了,愿赌服输,把请帖交出来!” 她对着被扳倒手腕的熊大魁伸出手,动了动手指,示意对方交出东西。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议论声和唏嘘声。 “这小娘们谁啊?力气比冲牛帮的熊大魁还大?” “黑衣帮是干什么的?江湖上何时冒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个人。” …… 酒楼的伙计见孟蕊一直盯着纪华筠那边看,讨好地笑着介绍: “那位墨姑娘是黑衣帮的帮主,别看她长得美,脾气可不太好,力气大的哟,小的我昨天亲眼看到她单手掀翻了一个调戏她的壮汉,可凶了!” “墨姑娘?”孟蕊掏出两块碎银子抛给伙计,问道,“这黑衣帮,是什么来头?” “多谢公子!” 伙计接住银子,更加殷勤地说。 “黑衣帮小的之前也没听过,只知道那位力气大的墨姑娘,自称是黑衣帮的帮主,她身边常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护法,瞧,就是墨姑娘身边那两位。” 孟蕊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人群中走出来穿着黑衣的一男一女,护卫在纪华筠身侧。 那女子穿着与纪华筠同款黑衣,孟蕊定睛一看,便认出这女子的模样,不就是跟着纪华筠一同逃跑的丫鬟碧莲吗? 而旁边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孟蕊,可看出他高大挺拔,黑衣包裹下的肌肉线条明显,手掌上有明显厚茧,应该是个会武的江湖人士。 “把请帖交出来。” 黑衣男子嗓音凛冽,夹杂着丝丝寒意。 他上前一步,逼近熊大魁。 输了比试的熊大魁,连忙捂住胸口,不乐意道: “扳个手腕就想拿走老子的请帖,别做梦了!” 说着,愿赌不服输的熊大魁,起身就往外跑。 “站住!” 黑衣男子上前,一把抓住熊大魁的肩,要阻止他离开。 熊大魁一个下蹲,让黑衣男子扑了个空,然后就着爬行的姿势,四脚并用冲出了酒楼。 黑衣男子很快追出去,拦住熊大魁,两人快速过起招来。 孟蕊又掏出一块银子,送给伙计,“他们在抢的,是什么请帖?” 酒楼伙计喜滋滋收下银子,向孟蕊解释: “当然是孟家堡的请帖,孟堡主突然去世,不少武林人士都想前去孟家堡祭拜,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孟家堡的,只有手握请帖的人,才能有幸进入孟家堡。” 孟蕊追问:“要怎样才能获得孟家堡的请帖?” 酒楼伙计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圈孟蕊。 从她头戴的玉冠,一身名贵丝绸的料子,到腰间挂着的价值不菲的玉佩,手指上的黄金绿宝石戒指,这样富贵的公子哥儿,在城中少见。 酒楼伙计一边看一边点头,“对您来说不难,也就是银子的事儿。” “有银子就能进孟家堡?” 孟蕊惊诧地挑眉,指着不远处为请帖大打出手的两人,不解地问酒楼伙计。 “那他们打什么?拿银子买请帖不就好了?” “公子,对您来说,银子是小事,但那黑衣帮,穿的还不如小的我,一看就是穷酸的帮派,哪能买得起请帖?” 酒楼伙计指了指与熊大魁过招的黑衣男子,又指了指追过去的纪华筠和碧莲,嫌弃地说。 “您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戴的,啥也不是,能买得起一千两银子一张请帖?” 孟蕊又惊了一下,“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 就算是金子做的请帖,也不值一千两一张,孟家堡的人怎么不去抢啊? “可不是吗?孟家堡三少爷明码标价,请帖就是一千两一张,童叟无欺。” 酒楼伙计堆起笑脸,对孟蕊巴结道。 “公子您这么个富贵人儿,一千两对您来说,那不就是小事一桩?您要是想去,小的我给您介绍门路?” 孟蕊审视地盯着他,“你是说孟家堡三少爷?孟子俊?” 孟子俊是孟家堡大爷孟繁的二儿子,在孟家堡这一辈中排行第三。 孟蕊知道,孟家堡在渝州城的商铺,大多是孟子俊在管理,但没想到,这人竟钻进了钱眼里,连祭拜祖父的请帖,都能拿来卖高价。 “公子您说笑了,小的哪儿能认识三少爷呀!” 酒楼伙计挠了挠头,有些局促。 “小的是要给您介绍……” “嗷——!” 熊大魁刺耳的痛叫声,打断了酒楼伙计的话。 孟蕊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已经被打倒在地、四仰八叉躺着的熊大魁。 而那名打败他的黑衣男子,从熊大魁怀中摸出了一张白色的请帖,放进了自己怀中。 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孟蕊看清了他的脸,蓦然呆立在原地…… 第187章 抢夺请帖 那是一张轮廓偏圆、线条硬朗的脸庞,肤色略黑,是长期浸晒阳光下的小麦色。 长眉黑浓入鬓,上扬的眉梢,透着坚毅果决的气势。 双眼明亮而坚定,带着些少年张扬的傲气。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噙着讥诮笑意的薄唇。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厚有力,黑衣将腰身收束如豹,显得整个人充满力量。 孟蕊呆呆望着他,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到娘亲的场景。 那时女扮男装的娘亲,和眼前这个黑衣男子,不知怎的,形象逐渐重合…… 太像了! 不只是容貌上的相似,更是气质上的契合。 那种张扬不可一世的傲骨,那种时不时就透出讥讽的态度,和她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孟蕊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爹爹时,爹爹夸张地把她认成祖母。 后来去承恩公府,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说她长得像祖母,孟蕊之前觉得他们夸大其词。 就算是看到长得相像的沈氏和姜瑶,孟蕊也不认为能单从容貌辨认亲缘关系。 但现在,看到这黑衣男子,孟蕊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定,这人一定和她娘亲有关。 说不定,此人就是她们正在寻找的二哥! 身边酒楼伙计絮絮叨叨说的话,孟蕊已经听不到了。 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黑衣男子。 在她身后的吟夏吟秋见状,立即跟上,扒开围观的人群,护着孟蕊,来到黑衣男子旁边。 此处,被打趴下的熊大魁,仰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气。 打败他的黑衣男子,收好了请帖,正要离开,被纪华筠拦住。 “余哥,你拿到孟家堡的请帖了?快给我看看!” 纪华筠对黑衣男子伸出手,索要请帖。 黑衣男子顿下脚步,手却不动,“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推开纪华筠的手,就要向前走。 “你什么意思?我是帮主!拿到请帖,当然要先给我!” 纪华筠嘴一抿,腿一跨,牢牢挡住黑衣男子的去路。 男子黑眸中涌现不耐烦,“我从来没说要加入你的帮派,是你一厢情愿,而且,黑衣帮?太难听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混蛋!你居然过河拆桥!” 纪华筠怒了,抬起拳头,就要往男子脸上招呼。 “等等!别打他!” 孟蕊大声阻止,几步跑到两人中间,伸手分开他们。 “你们先别打架,我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 纪华筠看到她一愣,“你哪位啊?” “在下姓余,是来此地做布匹生意的商人。” 孟蕊随口自我介绍,顺势给自己改了个姓。 她对着纪华筠拱了拱手,转身与黑衣男子套起近乎。 “这位少侠,你刚才那几下,当真是好身手哇,令人佩服!在下有幸,与你同姓,想趁此缘分,请少侠和你的朋友们喝几杯,可否赏脸一叙?” 黑衣男子上下扫视孟蕊,不给面子地拒绝:“小爷我要赶着去孟家堡,没空!” 说完,他再不停留,脚步急切地离开。 “你不许去!那请帖是我赢的!” 纪华筠急了,推开孟蕊,从后面一把抱住黑衣男子。 “不给我请帖,你也休想去!” 孟蕊被纪华筠的大力推向一边,差点摔倒,还好吟夏眼疾手快,扶住了孟蕊。 “公子,这位姑娘该不会是……纪小姐?” 吟秋反应慢了一步,因为她也发现了纪华筠的身份,一时愣神,回过神后,连忙凑到孟蕊身边,压低声音说: “纪小姐在这里,咱们要不要通知老爷,告知纪家?” “不急,你们听我吩咐……” 孟蕊安排好吟夏和吟秋的任务,再次看向前方纠缠在一起的纪华筠和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上半身,连同两条胳膊一起,被纪华筠从身后紧紧箍住,在纪华筠的大力压迫下,动弹不得。 “喂!你这个女人,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黑衣男子挣扎不开,气急败坏地怒斥。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抱男人,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我!” “要羞耻心做什么?老娘现在只要请帖!” 纪华筠不但不松手,还伸长了手,往黑衣男子衣襟里面探,去摸那张请帖。 看到这一幕,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纪华筠力气大,但没想到她的力气,能箍住一名武功不低的七尺男儿无法动弹。 这黑衣男子是不是二哥孟瑜,孟蕊还不确定,但她知道,这个在大街上拦腰抱住男人的,绝对是纪华筠啊! 那个京城名门贵女的典范,知书达理、循规蹈矩的永宁侯嫡女——纪华筠啊! 若是永宁侯夫人看到这一幕,会惊吓到晕倒吧? “阿莲,快来帮忙!” 纪华筠的手不够长,虽摸到了男子怀中的请帖,但拿不出来,只能催促一旁的碧莲。 碧莲得令,立马上前,与纪华筠一起,对黑衣男子前后夹击,上下其手。 “你们别太过分!” 黑衣男子涨红了脸,长腿一伸,勾上碧莲的脚踝,把她绊倒在地。 孟蕊看得奇怪,这人腿上功夫不差,若是往后踢上纪华筠,必能从纪华筠手中脱困。 他怎么不踢呢? “阿莲!” 纪华筠看到碧莲摔倒,担心地大喊。 “帮主,我没事。”碧莲从地上爬起,坚持不懈地又上手来掏请帖。 “喂!你们再这样,我真要不客气了!”黑衣男子动了动身体,威胁道。 他眸中锋芒乍现,给孟蕊一种他终于要动真格的感觉。 孟蕊忙让吟夏拦住碧莲,走近他们,诚恳道: “几位!在下建议,你们还是放弃那张请帖比较好。” “凭什么?”纪华筠瞪向孟蕊。 “因为依在下之见,那张请帖应非熊大魁之物,若失主找来,恐会连累到你们。” 孟蕊言辞恳切,表情认真。 “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熊大魁的请帖,很可能是抢来的。” 黑衣男子低头睨向熊大魁,熊大魁心虚地转过头,躺在地上装死。 纪华筠呛道:“抢的又如何?我抢到了,就是我的!” 孟蕊扶额,纪华筠与她抱着的黑衣男子,两人虽有矛盾,思路倒是出奇的一致。 “请帖乃孟家堡三少爷卖出,若谁抢到了是谁的,孟家堡信誉何在?” 孟蕊话音刚落,便见一队整齐划一的侍卫,自长街尽头疾跑而来。 第188章 孟家堡来人 孟蕊见状,道了句“得罪”,快速从黑衣男子怀中抽出白色请帖,丢在了地上熊大魁的手边。 不多时,那队侍卫就跑到了酒楼门口,粗看过去,能有一二十人。 领头的是一名提剑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宽厚结实,眼皮松弛地半垂着,可一走近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瞳眸中迸发出精光。 “屈老爷,这是你被人抢走的请帖吗?” 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靛蓝绸缎的富贵老头,从他身后出现,一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小跑过去捡起,激动得连连点头: “是,这就是我的请帖!多谢范统领帮我找到。” 他一扫眼,瞧见了请帖旁边正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熊大魁,更激动了。 “是他!就是他抢了我的请帖!” 屈老爷指着熊大魁,对范统领告状。 “范统领,快把他抓起来!” 熊大魁一听来人是范统领,就知道他今儿是没得跑了。 居然是孟家堡来人,早知如此,他就不抢请帖了,就算抢了请帖,他也不该来酒楼嘚瑟,引得黑衣帮觊觎,把他打成这样,想跑都跑不掉。 范统领一挥手,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上前,把熊大魁制住。 熊大魁大喊冤枉,“范统领,这请帖不是我要抢的,是他们黑衣帮……” 他想要把黑锅抛给黑衣帮,但抬头往周围一看,声音顿住,不可置信地东张西望,却不见黑衣帮三人的踪影? 刚才围观的人群,看到孟家堡的人来了,迅速散开,只剩少数几个想要看热闹到最后的看客。 “你在说黑什么?”范统领顺着熊大魁的目光看去,没发现可疑之人。 熊大魁忙道:“黑衣帮,他们刚才还在抢我的请帖来着,可是突然,人就不见了……” “范统领,您别听他胡编乱造,什么黑衣帮,闻所未闻!” 屈老爷气愤地指着熊大魁,义正言辞地指证。 “我当时看得很清楚,就是此人在巷子里拦截我,抢走了我的请帖!你们一定要严惩!” 熊大魁不甘心,凭什么他抢了别人被抓,别人抢他没事,还想再说话,被范统领下令堵了嘴,被侍卫拖着快速离开。 而此时的孟蕊,已经带着纪华筠他们躲进了酒楼二楼的包房,刚好从窗户目睹了熊大魁被孟家堡的侍卫拖走。 “赏你了。” 孟蕊将一小锭金锞子送给酒楼伙计。 刚才就是这机智的酒楼伙计,把他们带上了楼,躲过了孟家堡侍卫。 虽然抢了人请帖的是熊大魁,但孟蕊不想多事,直接扯着纪华筠和疑似孟瑜的黑衣男子跑进了酒楼,然后用银子开道,让之前一直和她说话的酒楼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包房。 酒楼伙计看到金子,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欣喜的发财之光。 “多谢公子!” 孟蕊好脾气地对他笑笑: “是本公子要谢你的帮忙,正好我们也饿了,你去给我们整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上来,再上些茶水,来壶好酒,办得好了,本公子还有赏。” “好嘞!您瞧好吧!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酒楼伙计笑眯眯地应下,出门去张罗饭菜去了。 纪华筠坐在孟蕊对面,好奇的目光一直黏在孟蕊身上。 “余公子,我看你有些眼熟啊,我们之前见过吗?” 孟蕊心中微惊,面上坦然自若,“在下觉得,墨姑娘也有些眼熟,你可曾去过京城?我们是否在京城见过?” “京城?我没去过,你估计是记错了。” 纪华筠连连摆手,立即转换了话题。 “余公子,你可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熊大魁的请帖是抢来的?又是如何快速判断,那些人是来抓抢请帖之人的?” “一点身为商贾的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孟蕊谦虚地对纪华筠拱了拱手。 纪华筠怀疑地盯着孟蕊,“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要怀疑你和来抓人的是一伙的。” 立在窗边关注楼下情况的黑衣男子也侧过头来,探究地看向孟蕊。 “好说好说,在下乐意为姑娘解惑。” 孟蕊做出害怕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解释。 “在下久闻孟堡主大名,这次来本想去孟家堡拜会,不想昨日才到此地,听闻孟堡主突然离世,我当即前往孟家堡,却在途中被孟家堡的侍卫赶了回来,是以在下知道,孟家堡进出严格,有多重关卡,没有请帖很难入内。 既然孟家堡难进,请帖价高难得,自然有人会打这请帖的主意,若是谁抢到就是谁的,所有人都去抢请帖了,谁来买呢?孟家堡这生意不就做不成了,所以,他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所以,当我从熊大魁的衣着配饰的价值断定,他肯定出不起一千两银子买请帖,便能猜到他定是抢了他人的请帖。 而突然出现的侍卫,与我昨日见过的孟家堡侍卫衣着相似,因此,我立即就能下判断,他们是来抓抢人请帖之人的,便当机立断,将你们抢过来的请帖,又还给了熊大魁。 我们既然都想进孟家堡,最好不要和孟家堡的侍卫发生冲突,这就是我带你们躲开他们的原因,满意这些解释吗?” 孟蕊终于说完,好整以暇地看向纪华筠。 “还算说得通吧。”纪华筠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扭头问窗边的黑衣男子,“你觉得呢?” 黑衣男子合上窗,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到纪华筠身边,对着孟蕊问: “你之前说,你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是什么意思?” 孟蕊但笑不语,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我也想起来了,你确实说过这句话。”纪华筠确定道。 “叩叩” 门上传来敲门声,酒楼伙计的声音传来。 “公子,小的来给您上菜咯!” “进来吧。”孟蕊应道。 房门打开,酒菜很快上齐。 “大家都饿了,先用膳吧,其他事,吃完再说。” 孟蕊招呼着所有人入座,一起用膳。 她率先端起碗筷,就要夹面前的菜。 “等等!先别吃。” 纪华筠一声急喝,伸手挡住孟蕊的筷子。 孟蕊不明所以,停下动作,看着纪华筠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银针,在每道菜上都来回戳了几下。 她这是在……银针试毒? 第189章 被识破了? “行走江湖,咱们得时刻保持警惕。” 纪华筠煞有介事地说。 她拿着手中银针,又去茶水中沾了沾,检查银针没有变色后,点了点头。 “都没问题,可以吃啦。”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多的是银针验不出的毒,白做无用功。” 他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开吃,狼吞虎咽。 “怎么没用,我们帮主之前就验出来过,救了好多人呢。”碧莲出言维护。 “等一下!饭还没验。” 纪华筠扒起黑衣男子快要埋到饭里的脸,用银针戳了戳饭粒,看到银针如常,才松开他的脸。 黑衣男子炸毛,怒瞪纪华筠。 “你烦不烦?有毒没毒,我一闻便知,不用你多事!” “我这是为了你好,万一你鼻子没闻到呢?” 纪华筠像是习惯了黑衣男子的态度,一点不在意,还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像安抚小猫小狗一样。 “吃吧吃吧,我不烦你了。”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没甚表示,又埋头干饭。 纪华筠无奈地摇摇头,端起茶杯,对孟蕊道: “余哥就这个性子,余公子别和他计较,我以茶代酒,先敬余公子一杯,感谢余公子今日帮忙。” “出门在外,相遇便是缘分,一点小事,墨姑娘不必客气。” 孟蕊也端起茶杯,碰杯后饮下茶水,招呼她用膳。 “咱们快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我们就不客气了。” 纪华筠与碧莲端着碗,开始吃起来。 孟蕊让吟夏和吟秋也一道坐下吃饭。 一边吃饭,孟蕊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纪华筠三人,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推测。 纪华筠和碧莲是一道的,而且关系很好,罗杰裕大概是被她俩合谋杀死的。 叫余哥的黑衣男子,一副很有江湖经验的样子,与孟瑜从小在江湖历练这一点,也很符合。 只是纪华筠和余哥之间的关系嘛,孟蕊看出了些意味深长来。 纪华筠和余哥比孟蕊预计的能吃很多,孟蕊又叫酒楼伙计加了几个菜,多填了一桶米饭来,才算把他们喂饱。 “嗝……” 纪华筠向后摊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呲着牙傻乐。 “真好吃,我好久没这么畅快地吃饱饭了。” 孟蕊看着纪华筠这般样子,不至于说毫无形象,起码也是不算文雅的姿势和行为,不禁问: “吃不饱饭?你们之前经常饿肚子吗?” 她的目光在纪华筠三人朴素的黑衣上来回逡巡,都穿一样的粗布黑衣,难道不只是因为帮派名叫黑衣帮,还是因为没钱? 孟蕊不由得疑惑,她记得爹爹说过,纪华筠从永宁侯府跑路时,带走了不少银票金银,不到一个月,就全花光了? “没有饿肚子。”纪华筠连忙否认,“是今日菜肴格外好吃,我不知不觉就吃得太饱。” 余哥瞥了她一眼,“打肿脸充胖子,把银子都给了别人,自己吃不饱饭,还不好意思说。” “可是那些慈幼院里的孩子们,真的很可怜啊。” 纪华筠秀眉一竖,立即反驳。 “银子没了,我还能再挣,可是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吃不饱饭,有的还在生病,不能坐视不管。”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你给的银子是不少,但他们人多,又能用多久?几个月?半年?等银子用完,该饿死的,该病死的,还是会死。”余哥语气冷漠。 纪华筠丝毫不受影响,意气风发地握拳,“我可以赚钱啊,等他们银子用完,我再赚了银子给他们,他们就能继续活下去。” “天真。” 余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半眯着眼,闲闲道: “你要怎么赚银子?又去码头给人扛货吗?一天能赚几个钱,能养活几个人?” 纪华筠认真地算起来,“我力气大,搬的多,一天有两百文呢。” 孟蕊听着他们有来有回的对话,逐渐克制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 什么情况?纪大小姐去码头扛货赚钱?她爹永宁侯听了,也会惊呆吧? 纪华筠表情苦恼,“出来才知道,外面天大地大没错,可居然有那么多可怜人,我带的钱用完也不够,要是像孟小姐那样,会做生意赚钱就好了。” “孟小姐?”余哥掀起眼帘看她,“你说的是谁?孟家堡的人?” “不是孟家堡的,只是恰好同姓的女子。” 纪华筠叹了口气,含糊地说。 “她做生意赚银子很厉害,听说两三年就把本金翻了一倍,只可惜她是被抱错的女儿,赚的钱全都落了别人家口袋。” 孟蕊眼皮跳了跳,纪华筠口中赚银子很厉害的女子,怎么和她的经历如出一辙? “墨姑娘,你说的这位厉害女子是谁?做生意当真如此厉害?”孟蕊故作好奇地问。 “呃……你应该不认识。” 纪华筠明显不想说,当即转移了话题。 “对了,余公子,你之前说有办法拿到孟家堡的请帖,是什么办法?” 孟蕊没有追问,就着纪华筠的问题回答: “这个简单,请帖可以出钱购买,在下刚好带足了银子,去买来便是。” 纪华筠双眸溢出惊喜,“你要帮我们买请帖?那请帖可是要一千两银子一张的!” “请帖虽贵,情义无价,在下愿意与几位交个朋友。” 孟蕊财大气粗地挥手,让纪华筠看到她手上夺目的宝石戒指,以展示她的财力。 “只是不知你们几位,是为何要去孟家堡?” 纪华筠喜不自胜,随口道:“孟家堡是武林名门,我就是想去凑个热闹,见见世面。” 说完,她眸中喜色淡去,谨慎地盯着孟蕊。 “你帮我们出钱买请帖,只为交朋友?不会还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坏事吧?” “墨姑娘过虑了,在下别无他求。” 孟蕊坦坦荡荡地说,目光移到余哥身上。 “余少侠,你想去孟家堡,又是为了什么呢?” 孟蕊见过娘亲画的二哥的小像,但没见过孟瑜本人,尽管这个余哥和二哥的画像相像,她也不能掉以轻心,需小心试探后,方能确认其身份。 余哥懒洋洋地抬起头,上扬的眉梢,带着几分疏离,深邃的双眼中,是明晃晃的猜疑。 “你既来问我,不如先说说你自己,为何要特意接近我们?为何要助我们去孟家堡?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第190章 坦诚相待 “什么?!” 纪华筠和碧莲同时爆发惊呼。 “她是个女的?” 孟蕊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很快反应过来,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再大点声,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 孟蕊不慌不忙地对吟秋使了个眼色,吟秋立即起身,打开房门,去走廊上查看了一番,对孟蕊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人在。 “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吟秋听命,关上房门,守在包房外。 吟夏起身,站在孟蕊身侧,将佩剑抱在怀中,无声地护卫。 “既然被识破,那我承认,我确实是女子。” 孟蕊坦然一笑,恢复了原本的女子声音。 “出门在外,江湖路险,我女扮男装做生意,会方便安全很多,不难理解吧?” “这么说倒也合理。”纪华筠还处在发现孟蕊是女子的惊讶中,“可是,你是如何做到声音也能变得像男人的?” 孟蕊笑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拆穿她的余哥。 “余少侠也懂乔装打扮,还是个行家老手?” 她谦逊询问。 “敢问余少侠,你如何看出在下女扮男装?这一路上,你是第一个识破我的。” 余哥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外表学得像,但内在的规矩礼数,制约了你的行为举止,仔细观察,不难看出端倪。” “原是如此,画虎画皮难画骨,我以后,还得再努把力。” 孟蕊笑着对余哥拱了拱手。 “余少侠拆穿了我,那你呢?你的伪装准备何时卸下?” “什么?”碧莲忍不住再次惊呼,“他难道也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个鬼呀!老子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余哥倏然坐直身子,疾声为自己正名。 他斜眼睨向孟蕊,“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伪装要卸。” “余少侠,其实你不是江湖中人,之前是在军中效力的,对吗?” 孟蕊一语中的,果然看到余哥的脸色变了,继续说道: “你方才站在窗边的姿势,是我朝军中训练用的站姿,你肤色偏黑,但额顶却又一小块尖角肤色稍淡,那是长期佩戴军帽的痕迹,还有,你用饭速度很快,也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是也不是?” 前世,孟蕊陪厉青鸿练过兵,知道军中的一些习惯,只要在言语上添油加醋一番,足以用来试探。 此时的余哥,正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孟蕊,却一言不发。 纪华筠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余哥,你曾在军中任职?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你没与我说实话,何必又要来窥探我的私事?” 余哥从孟蕊身上收回视线,目含嘲意,看向纪华筠,带着一种要曝光大家一起来的决然。 “你来自京城,是官家女,不是你自己所言从小拜入江湖门派的侠女,恐怕,你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 他扫了眼纪华筠身边的碧莲。 “阿莲不是你师妹,是你的丫鬟,没错吧?” 纪华筠和碧莲面面相觑,心虚得没有接话。 余哥冷着脸,靠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了。 孟蕊在心中直呼好家伙,他们这里三波人,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全是假话连篇。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弥漫,谁都没有再出声。 好一会儿过后,孟蕊率先打破僵局: “其实,我身边的两名护卫,也是我的丫鬟,出门在外,难免有所隐瞒,大家相互之间,都理解一下。 既然我们相遇在这里,不如大家敞开心扉,坦诚相待,诚实说说自己的事?” 她的目光快速看了一遍房中众人,清了清嗓子。 “我先说吧,我来此地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寻找兄长,一个月前我接到消息,说我那位失散多年的兄长,很可能在孟家堡,所以我就循着线索来了。 因为我听说孟家堡内不太安全,我的两名丫鬟身手一般,所以我想再请两位高手,随我一同前去,今日恰好在街上看到二位身手了得,所以起了结交之心。” 孟蕊站起身,对纪华筠三人拱了拱手。 “之前隐瞒,请各位勿怪。” 孟蕊姿态放得低,倒让也隐瞒了身份的纪华筠,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呢,确实出身京城官宦之家,曾经是个仆从簇拥伺候的大小姐,但我不喜欢那种生活,目前已经脱离了那个家庭,以后也不打算回去。” 纪华筠碰了碰余哥的胳膊,讨好地笑笑。 “余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期盼。 我想做遨游江湖的自由鸟儿,不想被困在京城后宅里,算计那些弯弯绕绕,好没意思。” 余哥扭头看她,“你一路坚持要来孟家堡,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见世面的呀!” 纪华筠脱口而出,对上余哥探究的双眸,她进而解释道。 “因为我认识一个武功好厉害的女高手,她说她的武功传自孟家堡,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厉害。” 孟蕊想起来了,纪华筠问过孟天武功师承,孟天当时提到过孟家堡,所以纪华筠就跑来了? 还真是闻风而动、身体力行的实干者。 “京城里武功传自孟家堡的女高手?” 余哥皱起眉,盯着纪华筠问。 “她叫什么名字?” 纪华筠如实答道:“孟天,你认识吗?” 余哥盯着纪华筠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 纪华筠对着他,奇怪地歪了歪头,提醒道: “我们都说完了,该你说来孟家堡的目的了,坦荡些,敞开心扉说吧。” 余哥移开视线,目光定在孟蕊脸上,语气骤然冷肃。 “我无法判断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但相识一场,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的孟家堡,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呀?”纪华筠问。 “因为,孟剑雨死了,孟家堡内不再安全。” 余哥表情仿佛凝固,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寒霜覆盖。 他声音凛冽,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第191章 分道扬镳? “血色雾气笼罩……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孟蕊低声重复,背脊发凉。 “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杀人?” 纪华筠摸了摸胳膊,也觉得不舒服,“血色雾气是什么?有毒的吗?” 余哥并不为她们解惑,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蕊。 “你不知道?刚才你也说过孟家堡不安全,所以想找我们陪你一起去。” 孟蕊想起自己是说过这话,解释道: “我觉得孟家堡不安全,是因为孟家堡里边地势凶险,大房和二房相争不断,恐会影响到我找兄长,所以想找武功高强之人同行,多重保障。” “你对孟家堡了解的还不少。”余哥意味深长道。 “地势凶险,指的是孟家堡后面的影山吗?” 说到孟家堡,纪华筠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加入话题。 “我听说,影山雾气缭绕,宛如仙境,百年前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就是途经影山时,悟出了武功绝学,才有了现在的孟家堡。 如果我能登上影山,说不定也能悟出我自己的武功绝学。” 纪华筠顿时充满雄心壮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握拳冲天,振臂高呼。 “那时,我们黑衣帮,就要称霸江湖啦!” 她身边的碧莲,立刻学着纪华筠的动作起立,朝天冲拳,喊道: “黑衣帮称霸江湖!” 孟蕊看得一愣,纪华筠原本的性情,是这么活泼跳脱的吗?孟蕊简直要怀疑纪华筠是不是被夺舍了。 余哥则是一脸淡定,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当江湖是你家开的,随便一悟,就能出一套绝学?”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几分嘲讽。 “称霸江湖?你知道真实的江湖是什么样,就敢说这可笑的话?” 纪华筠不服气道:“只是说说不行啊?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江湖,不是你追梦的地方,江湖,是刀光剑影的杀戮,是人情世故的交织,是尔虞我诈的算计……弄不好,就把小命弄丢。” 男子一双浓眉挑起,眉梢仿佛扬起一抹锋利的弧度,清洌低沉的嗓音,对着纪华筠,说着刺痛人的话语。 “你这种在富贵窝里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还是赶紧滚回京城去,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纪华筠呆住了,一腔热情瞬间被他几句话浇灭,讷讷收回手,眼神受伤。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很伤人的知道不?” 孟蕊也颇为意外,余哥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听起来,像是要赶纪华筠回京,与其分道扬镳? “实话都是伤人的。” 余哥坦荡与纪华筠对视,眸色沉沉,分外郑重。 “你若只为凑热闹,见世面,孟家堡大可不去,孟剑雨死了,剩下的那一堆,都是武功连我都不如的废物,你学不到什么。” “你说学不到就学不到啊?你很了解孟家堡吗?”纪华筠不甘心地说。 她知道余哥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好不容易才到了渝州,只差临门一脚进孟家堡,不想就这样放弃。 “如今孟家堡传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数你见过的孟天。” 余哥收回视线,淡淡望着前方虚空。 “孟天随性自在,外表强硬,实则心软,你若想精进武功,不如去求她教你几招,好过去孟家堡拿命碰壁。” 孟蕊心中一紧,此人对她娘亲的评价,一听就知是很了解她娘亲的熟人,她更觉得余哥就是她二哥孟瑜了。 纪华筠也听出了猫腻,“余哥,你也认识孟天?你和她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余哥冷漠地说。 纪华筠秀眉蹙起,“什么叫与我无关?我是帮主,你要拆伙不成?啊!你干什么?” 在纪华筠说话的功夫,余哥趁她不备,快速出手,点了纪华筠的穴道,让她整个人定在原地,不能再动。 反手间,余哥又故技重施,将纪华筠身边的碧莲也点了定身穴。 这突然的变故,让孟蕊惊得站起来。 “余少侠,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定住墨姑娘?” 纪华筠一脸不可置信,“你点我穴道作甚?快给我解开!” 碧莲也气恼地嚷嚷,“余哥,你干什么呀?不得对帮主不敬!” “你们太吵了。” 余哥皱了皱眉,不但没有为她们解开穴道,还又出手,把纪华筠和碧莲的哑穴都点上。 房中安静了,孟蕊更惊了。 这嫌吵就点人哑穴的样子,和孟天点贺维钦哑穴时的场景,也很像。 余哥转过头,视线转移到孟蕊身上,嗓音沉稳冷冽。 “我同意你刚才的提议,你帮我买去孟家堡的请帖,我护你在孟家堡周全,现在便可出发。” 他上下打量孟蕊和她身后的吟夏,目光落在她们腰间的钱袋上。 “请帖一张一千两,你带的银子够吗?” “哦,银子啊,好说好说。” 孟蕊松了一口气,不是要点她的哑穴就好。 在余哥的紧盯下,能瑞不得不解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余哥,你放心,银子肯定是够的,但一人一千两,咱们这里一共六个人,就要六千两,你给我一点时间,明日一定可以筹够银子买请帖。” “用不了六千两,她们俩不去。” 余哥指了指被点了穴、不能说也不能动的纪华筠和碧莲,算起人数。 “你带一个丫鬟就够了,加上我,一共三个人,三千两,有吗?” “三千两啊?稍等片刻,我数一数。” 孟蕊从钱袋中掏出银票,慢吞吞地数起来。 看余哥这个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了请帖进孟家堡。 但是孟蕊不想贸然进入孟家堡,她想等明日爹爹到来后,再商量对策,所以现在,她得想办法拖住很有可能是孟瑜的余哥。 “好像不太够啊,我这里只有一千多两。” 孟蕊为难地看向余哥,提出建议。 “劳烦你等等,我今晚一定能筹到足够多的银子,咱们明日便能去孟家堡。” 余哥没有回应孟蕊,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孟蕊钱袋边缘露头的一方白玉印章,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什么?” 余哥一个闪身,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孟蕊身侧,将孟蕊手中的钱袋扯了过去。 第192章 二哥孟瑜 孟蕊只觉手中一空,反应过来时,看到余哥已经从她的钱袋中,拿出了那枚精巧白玉印章,正在端详。 那是娘亲送给她的白玉印章,可以在钱庄取钱的印信! “你是从哪里得来此物?” 余哥一脸冷肃,目光沉如寒铁。 “回答我!” 孟蕊看着他,脑中快速运转,是印章被认出来了吗?她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如果眼前这人是二哥孟瑜还好,若不是二哥,甚至是姜瑶派来的故意引她上钩的人,她岂不是要落入陷阱。 “这是我娘亲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孟蕊含糊回答。 余哥凝视着孟蕊,目光似有千斤重。 “这是孟天给孟瑶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孟天又给了你?” 听到此话,孟蕊心中微松。 如果是姜瑶的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般不会主动提到姜瑶。 那么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二哥孟瑜。 “是啊,就是孟天亲手送给我的。” 孟蕊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单刀直入地问: “你不止认识孟天,还认识孟瑶,你是她们什么人?” “是我在问你。”余哥皱紧了眉头,“孟天和你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把此物给你?孟瑶呢?” 孟蕊不想再相互试探了,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的孟瑶,已经改名姜瑶,现在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她想害我为奴,所以娘亲与她断绝了关系,拿回了这枚印章,并且送给了我……” 孟蕊眼睫轻颤,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温柔期盼。 “我是孟天的亲生女儿孟蕊,我来此地,寻找我的兄长孟瑜,你……见过他吗?” “你是孟蕊……” 余哥怔怔望着孟蕊,俊朗的眉目舒展,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你来这里找我?” 听到对方承认身份,孟蕊欣喜万分,“你是孟瑜,是我二哥,对不对?” “我是孟瑜没错,但你……没必要来找我。” 化名余哥的孟瑜,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孟蕊预想的兄妹相认、激动拥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孟瑜神色淡淡,将手中的白玉印章放回了钱袋,交还到孟蕊手上。 “这是阿娘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 孟蕊拿着钱袋,迫不及待地问孟瑜: “二哥,你也收到了孟家堡的信,所以才过来的吧? 信中应该就有请帖,你为何不直接去孟家堡,反而要去买请帖呢? 孟家堡里面有什么危险?你说的血色雾气,到底是什么……唔!” 沉浸在找到亲人的兴奋中的孟蕊,猝不及防地被孟瑜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你干什么?” 吟夏刚要拔剑,就被孟瑜按下,同样点了穴道,只能闭嘴站在孟蕊身后。 孟蕊此刻心中极度震惊,难道她的推测错了? 这个人不是二哥,是冒充二哥身份的敌人? 他要对她们做什么?她要怎么办? 就在孟蕊紧张地盯着孟瑜,害怕对方伤害自己时,孟瑜将饭桌上的银票拿了起来。 孟蕊看着孟瑜细细数着银票,他数好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揣进了怀里,并将多出的银票放回桌上。 剩余的银票刚放好,孟瑜手上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又从桌上的银票中抽出了一百两,叠好后塞进袖中,就要转身离开。 “唔唔唔!” 眼看孟瑜要走,孟蕊着急地哼哼。 孟瑜回头看她,语气疏离地解释: “这一千一百两银子,算我找你借的,日后会还给你。” 见孟蕊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还在不停地哼哼,孟瑜抿了抿唇,神情严峻。 “孟家堡的危险,不在地势,而在人心,不想死的话,就绝了去孟家堡的心思。” 听见一旁的纪华筠,也在怒气冲冲地哼哼,孟瑜走到纪华筠面前,同样严厉地训道: “特别是你,什么江湖规矩都不懂,却胆大如斗,要想保住你的小命,趁早回家!” 说完,孟瑜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打开了窗户,利落地飞身跳下。 孟蕊望着孟瑜高大精壮的黑色背影,在窗台消失不见,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从此人的行为来看,他不是敌人,应该是她二哥孟瑜没错。 然后,孟蕊意识到,孟瑜把她们所有人点了穴、困在这里,拿了孟蕊的一千一百两银子,跳窗跑了? 不用想也知道,孟瑜肯定是带着银子去买请帖,他要用请帖进孟家堡。 他都说孟家堡很危险了,为什么还要去呢? 他可以去,却不让孟蕊和纪华筠去,这是什么道理? 孟蕊不由想到娘亲,留信一封,独自潜入孟家堡,这母子二人的做派,真是如出一辙。 孟蕊从窗户收回目光,刚好和看向她的纪华筠视线撞在一起。 “唔唔!”纪华筠还在努力发声。 孟蕊直直看着她,也不知她要表达什么。 她们被点了哑穴,能从鼻子发出的一点声音太小,外面守门的吟秋根本听不到。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等门外的吟秋发现不对,进来为她们解开穴道了。 好在一刻钟后,许久没有听到房内声音的吟秋,敲门询问,也无人应答,发现了情况不对后急忙开门,为所有人解开了穴道。 “孟蕊!你居然是孟蕊!” 纪华筠一能开口说话,就惊讶地指着孟蕊问。 “余哥居然是你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没空理会她,正忙着吩咐吟夏去追踪孟瑜的行踪。 “他买到请帖后,应该会立即进入孟家堡,吟夏,你试试看能否拦住他,估计你打不过他,不要强求,注意安全,我们客栈汇合。” 吟夏领命而去,吟秋则先去楼下付账。 孟蕊将桌上的银票收入钱袋放好,才看向一脸惊诧的纪华筠。 “纪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已经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碧莲跟我们回客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孟瑜是跳窗跑的,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街上有心人的注意,保险起见,先离开这里为妙。 纪华筠知道了孟蕊的真实身份,并不抗拒跟孟蕊走,她实在有太多疑问,想要知道答案了。 第193章 行侠仗义 回客栈之前,孟蕊带着纪华筠和碧莲,先去了之前的绸缎庄。 绸缎庄内没有别的客人,孟蕊与孙掌柜打过招呼,指着铺子里五颜六色的成衣,请纪华筠和碧莲挑选自己喜欢的换上。 纪华筠不太乐意,“我身上这件用料虽粗糙,但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你看不上,可我已经穿习惯了,不想换。” 碧莲也追随纪华筠道:“帮主不换,我也不换。” 孟蕊额角跳了跳,有点头疼地解释: “二位,在下没有看不上你们的劳动所得,相反,我真心敬佩你们的勇敢自强。” 她话音一转,严肃道: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自称黑衣帮,在城里闹出了动静,已经被孟家堡的人知道,你们身上的黑衣太显眼,谨慎起见,必须换身其他颜色的衣裳。” 纪华筠被说服,在孟蕊的建议下换了衣裳。 她选了一套青灰色的男装,在吟秋的巧手装扮下,不多时,便成了一名俊俏书生。 碧莲则扮成了灰衣书童的模样,跟在纪华筠身侧,很是搭配。 离开绸缎庄之前,孙掌柜私下告诉孟蕊,去孟家堡的请帖,是孟家大房的孟子俊在卖,孟家二爷孟简知道后极力反对,估计只卖今天。 孙掌柜已经派人买了两张请帖,以备不时之需,问孟蕊是否需要多买几张备着? 孟蕊摇了摇头,“不必再买,你派人多打探着孟家堡的消息即可。” 他们一家人中,孟蕊是对孟家堡最不了解的那个,武功也是最差的,不能冲动行事,贸然进入孟家堡,只会给娘亲和二哥添麻烦。 所以,她目前不需要请帖,不但她不去,还要拦着纪华筠主仆去。 等她爹谢清源明日到来,一切听爹爹的安排。 若真要去孟家堡,以她爹谢清源张扬不羁的行事风格,不需要什么请帖,直接去便是。 孟蕊听爹爹说过,他之前每一年,都会带着礼物,以女婿的身份,到孟家堡拜访,和孟家堡的人关系处的还行。 孟蕊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打探消息,除了孟家堡的消息,她更想知道二哥孟瑜的事,还有意料之外出现的纪华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离开绸缎庄,孟蕊带着纪华筠和吟秋、碧莲回到了客栈。 孟蕊让吟秋和碧莲去隔壁房间休息,自己与纪华筠单独谈话。 将房门上锁后,孟蕊带着纪华筠走到里间坐下。 “纪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孟蕊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打扮的永宁侯大小姐纪华筠,直言道。 “永宁侯为了找你们,封了城门,差点把京城找翻个儿,你知道吗?” 纪华筠撇撇嘴,“不知道,天还没亮,我就找到机会救出碧莲,城门刚开,我们就走了,等到他来找,我们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了,他追也追不上。” “你是为了救碧莲,所以要逃离京城?”孟蕊不理解,“你大可放碧莲一个人离京,你为何也要跑?” “我为什么不能跑?”纪华筠反问,“这外边多好玩啊,你不也跑出来了?” “我不是出逃,也不是来玩的。” 孟蕊板起脸来纠正。 她要劝退纪华筠去孟家堡的心思,最好是能让纪华筠主动回京,别再掺和孟家堡的事。 “罗杰裕的案子,京兆府已经定案,确定他是突发疾病猝死,无人有罪,纪小姐,你可以带着碧莲回家去了。” 见纪华筠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孟蕊劝道: “你爹娘都很在乎你,你突然离开,纪夫人担忧得晕倒,纪大人到处找关系找你,他们为了你的名声,对外只说你离京去探望姨母,你只要回去认个错,我想,他们会原谅你的。” 纪华筠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嘴角下压,透着不快,眼神鄙视地瞧着孟蕊。 “孟小姐,之前听说你凭一己之力,对抗安乐侯府的事,我还挺佩服你的,可是今日你这话,让我觉得看错你了。” 纪华筠明艳的脸上,浮起薄怒。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我道歉?罗杰裕欺辱女子,杀人灭迹,死不足惜。 我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何错之有?” 孟蕊对上纪华筠明亮的双眸,她这是承认杀了罗杰裕? 既然话说到这里,孟蕊索性问出了心中疑问。 “罗杰裕的死,是你和碧莲一起策划,他不是马上风,是你们给他用了药,对吗?” “是啊,他不是喜欢床笫之事吗?我就让他死在床上。” 纪华筠泰然自若,理所当然地说。 “不过,他最好的死法,是在御花园的湖里,可惜啊,你娘来得太快,我们没能成功。” 孟蕊有些发怔,纪华筠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承认杀人,而且和孟天推测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为了给碧芙报仇?她失足落水而死,所以你们也要让罗杰裕死在水里?” 孟蕊记得,碧芙是纪华筠院中的婢女,被罗杰裕诱骗有了身子,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而死。 “碧芙不是失足落水,她是被罗杰裕推下水杀死的。” 纪华筠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恨意。 “因为碧芙不愿意帮罗杰裕接近我,对我下迷药,罗杰裕恼羞成怒,杀了她。” 孟蕊吃了一惊,“这么严重的事,你该告诉纪大人和纪夫人。” “你以为我没说吗?” 纪华筠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查到碧芙死因可疑,我就告诉他们了,但是他们不信啊,还说是碧芙恬不知耻,没嫁人就跟了男人,死了干净。 碧芙只是一个丫鬟,入不了他们的眼,那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为了一个丫鬟,把全家都拖下水,他们还能不能那么清高?” 孟蕊终于明白,纪华筠为何会策划在曹太后寿宴那天,在宫中御花园溺死罗杰裕了。 纪华筠不只恨杀人凶手罗杰裕,她还同样痛恨不为碧芙主持公道的永宁侯夫妇。 孟蕊同情地说:“我理解你失去亲近之人的悲痛心情,可是为了她,你要在曹太后寿宴上动手,你可知道那样会……” “我知道!” 纪华筠斩钉截铁道。 “我就是要惹曹太后生气,断了永宁侯府和曹家的往来!” 第194章 不愿当棋子 “永宁侯府和曹家?” 孟蕊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 “永宁侯府有意支持二皇子?” 纪华筠嘴角勾出讥诮的弧度,“很奇怪吗?现在朝中,还有几家是不站队的?他们要站谁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当他们的贡品。” “永宁侯想将你许配给二皇子?” 孟蕊一听便明白了,政治联姻,是巩固关系的常用手段,牺牲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得到的利益,可以是无穷尽的。 纪华筠是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是最适合联姻的人选。 但纪华筠不愿意当政治联姻的棋子,她胆子会武,宁愿浪荡江湖,风餐露宿,也不愿回永宁侯府。 “孟小姐,你或许不知道,二皇子,他虽未大婚,没有正妃,但私底下的女人,就没有断过,在宫外还专门置了宅子,养着他的小后宫。” 说起二皇子,纪华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就这种恶心玩意儿,我爹娘居然想让我嫁给他,还要去争正妃的位置,光是想一想,我都要吐了。” 对二皇子萧安的荒唐事,孟蕊也略知一些,纪华筠的话,没有夸大其词。 此刻,孟蕊也不知该说什么。 纪华筠说到兴头上,还在继续吐槽。 “就因为我小时候,把萧安的手扭了一下,淑妃竟然到现在还常说我伤了他儿子,要给她儿子赔罪负责,听到就够了。 我只恨当年不懂事,只扭了萧安的手,要是当时就扭了他的脖子,哪有现在的烦心事?” 孟蕊被她的话一震,小声提醒:“杀害皇子,是重罪。” “是吗?”纪华筠不以为然,“我都想好了,我爹娘要是抓到我,逼着我嫁给萧安,我就选个时机,当着我爹娘的面宰了萧安,让他们知道逼我的下场!” 孟蕊又是一惊,上次听到这么凶残的话,还是从她娘口中。 “纪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蕊回忆着她得到的消息,和纪华筠说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听我爹说,自从你小时候,扭伤了二皇子的手腕,他就特别害怕你,不愿意与你联姻,曹家似乎也放弃了这门婚事。” “他们放弃我了?”纪华筠疑惑地问,“我没听说啊,那我娘为什么每日还逼着我装淑女?不许我摸我的剑?” 孟蕊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你该回去问纪夫人。” “除非他们有本事抓到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纪华筠信誓旦旦地说。 听她这样说,孟蕊不再劝她回京。 对纪华筠为婢女碧芙报仇的心情,孟蕊非常能感同身受。 前世,翠柳被厉青鸿命人射杀而死后,孟蕊身边的所有人都劝她,那只是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她不该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去埋怨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镇北王。 可是孟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她心中,翠柳是亲人,是同伴,翠柳的命,比厉青鸿的命重要一百倍! 杀了翠柳,厉青鸿就该偿命! 杀了碧芙的罗杰裕,也是死有余辜! 纪华筠不想嫁给二皇子,追求自由,孟蕊也觉得她没错,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把日子过好,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 “你不回京,之后打算怎么办?” 孟蕊为纪华筠以后的生活担心。 “我手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可以先给你拿去用,离开渝州城后,找个安宁的地方安顿下来,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之后也可以帮忙。” “你要帮我做生意?”纪华筠瞬间由怒转喜,“你人还怪好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孟蕊,踌躇道: “不过,几百两银子不够,你能凑一千两银子不?” “你还想买孟家堡的请帖?” 孟蕊一眼看穿纪华筠的心思,毫不迟疑地拒绝。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也没那么多银子。” “你那么会赚钱,怎么会没有银子?”纪华筠明显不信。 她往孟蕊身边凑了凑,一把搂住孟蕊的肩。 孟蕊被她手上的大力箍得浑身一紧,心中升起一股紧张,纪华筠不会和孟瑜一样,要抢她的银子吧? 就在孟蕊惊疑不定之时,她听到纪华筠放软了声音,柔柔对着她撒娇。 “孟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怕危险,人家真的好想去孟家堡见见世面,你想想办法嘛!” 孟蕊:“……”这是在对她使用美人计? 孟蕊看着纪华筠那张妍丽动人的脸,做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了她惊心动魄的美貌,顾盼生辉间,令孟蕊这个女子也禁不住为之魅惑。 动了动身子,孟蕊想要拂开纪华筠的手,但肩上的胳膊像铁做的一样,根本扒不动。 “纪小姐,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你不能去。” 孟蕊硬着语气,再次拒绝。 “再者说,我有多少银子,你也都看到了,大部分都被我二哥拿跑了,现在身上真就只有这么点。” 说着,孟蕊将身上的银票和银子,摆在面前的桌上,对纪华筠说: “一共三百两面额的银票,再加五十二两银子,你要就都拿走。” 反正银子不够,纪华筠买不到请帖,去不了孟家堡。 纪华筠扫了眼桌上的银票和银子,抿了抿唇,没说拿,也没说不拿。 孟蕊见状,再次劝道: “纪小姐,你要闯荡江湖,无可厚非,但既然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让你不要去,你与他相识,当知道他所言非虚,该相信他才是啊。” “余哥,真是你二哥?” 纪华筠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瞧着孟蕊。 “你给我说说,他真名叫什么?是哪个字?” 孟蕊不知道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不过二哥的名讳,可以告诉纪华筠。 “孟瑜,怀瑾握瑜的‘瑜’。” 纪华筠了然地点头,“孟瑾,孟瑜,嗯,我早该想到的。” 忽然,她眼珠一转,眉心蹙起,对着孟蕊又问: “对了,你再给我说说,你二哥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在京城锦衣玉食,反而在相州当乞丐?” “当乞丐?!” 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纪小姐,麻烦你说清楚,我二哥怎么会当乞丐呢?” 第195章 相识经过 从纪华筠口中,孟蕊知道了她和孟瑜的相识经过。 纪华筠带着碧莲逃离京城后,一路南下,第一个目的地是碧莲的家乡相州。 碧莲七岁被家中卖给人牙子,后来辗转被卖入京城永宁侯府,早就与家中断了联系,但对家乡相州还有记忆,想回家看看亲人,纪华筠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然而,碧莲的爹娘早已不在,只剩一个年幼的弟弟,两年前被叔叔赶出了家门。 纪华筠和碧莲,是在慈幼院找到了碧莲年仅十岁的弟弟。 男孩发着烧,瘦弱不堪,碧莲带着他去医馆看病,在抓药的功夫,男孩恍恍惚惚走上了街,差点被迎头驶来的马车撞上。 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孟瑜,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男孩,侧翻躲过马车,因此与碧莲和纪华筠相识。 纪华筠见孟瑜身手不凡,起了结交的想法,她谎称自己抱不动生病的男孩,请孟瑜帮忙把男孩送回慈幼院。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 孟瑜在慈幼院住下,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和纪华筠和碧莲一起帮慈幼院修葺房屋。 纪华筠自己出银子,为慈幼院里的孩子们治病,添置新衣。 小半个月后,纪华筠听说孟家堡要举办传位大典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去孟家堡,她只留了路费,把身上大部分银子都给了慈幼院的孩子们。 此时碧莲弟弟的病已经好了,碧莲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没什么感情,只要还活着就行,她打定主意要跟着小姐走。 纪华筠邀请孟瑜同行,孟瑜犹豫再三后,接受了邀请,和纪华筠一同前往孟家堡。 今天,是他们到达渝州城的第一天。 刚进城,他们就得知孟家堡堡主突然去世,又听人说,没有请帖进不了孟家堡。 为了进入心心念念的孟家堡,纪华筠要想办法弄到请帖,然后,她遇到了拿着请帖在酒楼大堂里炫耀的熊大魁。 熊大魁见纪华筠生得美丽,起了色心。 纪华筠以自己为赌注,忽悠熊大魁以孟家堡的请帖做押,两人比试扳手腕。 熊大魁觉得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认为自己必赢,轻易就上了勾,之后就是孟蕊看到的扳手腕比试场景…… “事情就是这样。” 纪华筠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孟蕊。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孟瑜为什么在相州当乞丐啊?” 孟蕊叹了口气,看在纪华筠告诉她这么多事的份儿上,她也如实以告。 “我二哥幼时跟随我母亲离开京城,常年混迹江湖,几年前,他去南郡从军,已任职校尉,因为我父亲自作主张,找了关系要把二哥调回京城,惹得二哥不快,二哥直接辞了官,从军营中跑了出来。 我想,他大概是为了躲避那些追查他的人,才扮作乞丐,混迹市井的吧……” 孟蕊挑了重要的部分,简略地告知纪华筠,至于父亲和二哥之间十几年的父子纠葛,没必要让纪华筠这个外人知道。 “这么说来,是谢大人的错。” 纪华筠做出总结,义愤填膺道。 “孟瑜小时候,他不尽父亲的责任,现在儿子长大了,他跑来指手画脚,随意调遣孟瑜,凭什么要听他的?” “纪小姐真乃豪爽不羁的性情中人。”孟蕊突然夸赞。 纪华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一双美眸亮晶晶地望向孟蕊,“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我没理由骗你。”孟蕊感叹道,“只是在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循规蹈矩、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名动京城的贵女,是这般鲜活跳脱的性子。” “咳,我才不想当大家闺秀呢,那都是被我爹娘逼迫束缚成的样子,我早就受够了!我就该早些从府中出来。” 纪华筠想到过去,小脸皱成一团,很是懊恼。 “我小时候,是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对我可好了,我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随我。 祖父去世后,我回到京城的爹娘身边,开始还好,后来年纪大一点,他们就处处拿家族荣辱性命约束我,好像只要我行差踏错一步,我们家就要万劫不复一样。 但凡胆子小的,都要被他们吓死。” 她扬了扬头,轻松伸展着双臂,对孟蕊咧嘴一笑。 “现在好啦,我彻底离开,以后,天高海阔,任我逍遥,是生是死,全凭本事。” 孟蕊被纪华筠快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微笑起来。 “希望纪小姐可以如愿。” “借你吉言。”纪华筠咧嘴笑得谄媚,“孟小姐,那银子……” “还是那句话,银子只有这么多,你要就都拿走。” 孟蕊指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好心提醒。 “纪小姐,我便与你直说了,你的行踪,我会为你保密,但是不久后,我父亲会到渝州,他与纪大人交情不错,他若是见到你,应是会告知你家中。” “谢大人要来?”纪华筠不见担忧,反而露出惊喜的笑。 孟蕊如实点头,“是,我父亲这两日便到,你若要离开,便赶早……” “我不走。”纪华筠毫不犹豫道。 她突然抓起孟蕊的双手,期待地问: “我想起来了,你姓孟啊,孟家堡的孟,你不敢进孟家堡,但谢大人是孟家堡的女婿,他老丈人死了,他是要去奔丧的,对不对?” 意识到纪华筠依然没有放弃去孟家堡,孟蕊顿觉无力。 “我不知道,要等我父亲到后,听他安排。” 最终,纪华筠和碧莲都没有走,孟蕊给她们开了一间上房歇息。 晚些时候,去追踪孟瑜的吟夏回来,禀报孟蕊说,没追上孟瑜,但打听到孟瑜买了请帖,已经进了孟家堡的地界。 孟蕊并不意外,二哥和娘亲一样,都是她劝不住的性子、又有她管不了的功夫,她能做的有限,接下来就是等待爹爹到来。 日落之后,孟蕊早早上床歇息。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 梦中,她身处一座雾气缭绕的山中。 血红色的雾气将她包围,让她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正当她惊惶无措时,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孟蕊从梦中惊醒,望见窗外天已经亮了,真的有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自窗外传来。 守在床边打盹的吟秋,霍然睁开眼,警惕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片刻后,吟秋欢喜地转身,对正起床穿衣的孟蕊说: “公子,老爷到了,就在楼下。” 第196章 爹爹来啦 谢清源的到来,比孟蕊预想的要快。 谢清源带来的人马,也比孟蕊以为的要多。 孟蕊快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 天光还未大亮,清晨的长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孟蕊跑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一身玄色骑装,下马向她走来的父亲谢清源,以及谢清源身后整齐排列的上百名骑兵侍卫。 “爹爹!” 一月未见的父亲突然出现在眼前,孟蕊激动地跑过去。 “您怎么提早来了?您连夜赶路了?” 以吟秋的预计,谢清源最早也是要今晚才能赶到,但现在这种情形,很明显,谢清源是连夜赶路,才会这么快到达。 谢清源乐呵呵地看着女儿,“哎呀,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公子啊?让为父好好看看。” 他拉着富家公子打扮的孟蕊,新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嗯,黑了,也壮了,你娘养孩子就是粗糙,没事儿,回去爹爹给你上好的玉颜膏,半个月就能白回来。” “爹爹,我觉得黑点儿挺好的,扮起男子来更像。” 孟蕊并不在乎自己的肤色,拉着谢清源说起正事。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客栈大堂中并没有其他客人,只看到客栈掌柜,站在柜台后面候着。 “咱们去后院说话。” 谢清源对孟蕊说完,又对客栈掌柜吩咐道。 “准备餐食和房间,安排外面的人马休整,客栈房间不够,把隔壁的别院打开。” “是,小的这就安排。”客栈掌柜应声而去。 谢清源则带着孟蕊,熟门熟路地去了客栈后院的房间。 孟蕊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住的客栈,是她爹爹的产业。 圆桌前,父女俩一起用早膳。 孟蕊一边吃,一边将近几日的情况,挑着重点报告给父亲。 首先,娘亲留信说孟家堡很危险,让孟蕊不要去,但她自己改头换面,潜入了孟家堡,且使用的身份容貌未知。 第二,孟蕊见到了二哥孟瑜,孟瑜拿走了孟蕊一千一百两银票,去买了孟家堡的请帖,和娘亲一样,独自进入了孟家堡。 第三,孟瑜是和从京城逃跑的纪华筠,一起到达渝州的,而纪华筠,也一心想要进入孟家堡。 “爹爹,你说孟家堡中,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孟蕊咬下一口饼,苦恼地问谢清源。 “娘亲和二哥都说那里很危险,让我不要去,但是他们两个,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我想拦都拦不住!” 谢清源听得津津有味,“乖女儿,咱们家,你是最乖的那个,你娘和你哥不听话,我也管不住。” “爹爹,你不也没听娘亲的话?” 孟蕊发现她爹说得对,好像他们一家人,只有她在乖乖听话。 “娘亲让你待在京城,不要跟来,你答应得好好的,我们没走几天,你就跟来了。” 谢清源吸溜完一碗肉臊面,笑着对孟蕊说: “为父也是没办法,我待在京城,日日提心吊胆,夜夜担心你们,连觉都睡不好,不得不跟着你们才能安心一点。” 听到爹爹这样说,孟蕊感同身受,开始担心起昨日分别进入孟家堡的娘亲和二哥。 “别太紧张,你娘和阿瑜武功都很好,一般人近不了他们的身。” 谢清源看出女儿的忧虑,出声安慰。 “现在是辰时初刻,需要留出些时间,让我带来的侍卫和马匹休整,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孟家堡。” 孟蕊想到爹爹带来的人马,心中安定了许多,刚想答应,突然想到娘亲和二哥的嘱咐,又迟疑了。 “爹爹,娘亲和二哥都说孟家堡有危险,不让我们去,我们去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孟蕊内心十分纠结,既担心亲人安危想要去,又怕自己做错决定。 “二哥还说,血色雾气会笼罩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他说这话时很认真,不像是假的。” “血色雾气?”谢清源来了兴趣,“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 他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想起来。 忽然,外面院子里响起吵闹声。 孟蕊听出来,是纪华筠在和守门的侍卫争吵。 她起身去开门,让侍卫把纪华筠放了进来,总是要让父亲见一面纪华筠的。 “谢大人!您终于来啦!” 纪华筠还是昨日那身书生装扮,一进门,就对着谢清源作揖行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 谢清源愣了一瞬,才勉强认出来人,“纪小姐?” “是我。”纪华筠自认不讳,“不过现在,请称呼我墨公子,近墨者黑的‘墨’。” “啊?你改姓了?”谢清源摸不清状况,求助地看向孟蕊。 孟蕊无奈道:“您可以理解为,这是纪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号。” “正是这个意思,在外行走,换个名号,更加方便。” 纪华筠直起身,笑眼弯弯,直截了当道。 “谢大人,带我一同去孟家堡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想到其父永宁侯纪恺,稍稍犹豫后,选择拒绝: “纪小姐,此行有危险,恕本官不能带你去。” “是吗?到了江湖上,您还搁这儿摆官架子?怪不得孟瑜不待见您。” 纪华筠不悦地斜眼瞧着他。 “可惜了,我这里还有些关于孟瑜的消息,看来是不能便宜你们了。” “阿瑜的什么消息?”谢清源怀疑地看向她,“你想骗我们带你去?” “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我可以先透露一点。” 纪华筠眼波流转,高深莫测地说。 “其实,孟瑜会来孟家堡,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张黑色请帖。” “黑色请帖?”孟蕊疑惑地问,“也是孟家堡的请帖?” 她记得,娘亲孟天收到的孟家堡信中,有一张红色请帖。 那是孟家堡邀请孟天去观礼传位大典的请帖,是喜事,所以请帖是红色。 而昨日熊大魁抢的那张请帖,是去祭拜已经突然去世的孟堡主孟剑雨,所以请帖是丧仪使用的白色。 可是她的二哥孟瑜,怎会收到一张来自孟家堡的黑色请帖呢? 第197章 进入孟家堡 “我之前没发现,直到昨天看到熊大魁的请帖,才想起来……” 纪华筠嘴角微扬,勾出诱惑的弧度。 “孟瑜的那张黑色请帖上,也有孟家堡的标志,我当时还翻开看过呢。” “那黑色请帖上写了什么?”孟蕊追问。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纪华筠狡黠一笑,期待地望向谢清源。 “带我去孟家堡,到地方之后,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样?” 谢清源沉吟道:“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重要,无论是什么原因去的,孟瑜都已经去了孟家堡,所以……” “我和孟瑜私定终身了!” 纪华筠大声喊出,打断谢清源的再次拒绝。 谢清源双目震惊,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孟蕊也惊愕地看向纪华筠,快速回想着昨日纪华筠和孟瑜的相处,他们像私定终身的样子吗? 迎着对面父女二人的惊讶目光,纪华筠气定神闲地说: “谢大人,我与孟瑜相识于相州,结伴同行到渝州,这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定下了终身,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查。” “我……我这……”谢清源罕见地不知如何应对,“你和阿瑜这……哎呀!我要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呀!” “您现在该想的不是和我爹娘交代,是如何让孟瑜向我交代!” 纪华筠直言正色,一本正经地对谢清源道。 “谢大人,孟瑜他现在,居然抛下我,独自去了孟家堡,我怀疑他要对我始乱终弃。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请您带我去孟家堡找他吧!”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发愁,若此事真如她所言,确实是孟瑜理亏在先。 最终,在纪华筠的强烈要求下,谢清源同意带上她,一起去孟家堡。 作为连年都来拜访岳父孟堡主的优秀女婿,谢清源要带人进孟家堡,根本用不着请帖。 谢清源往那儿一站,守着关卡的孟家堡侍卫,立马认出了谢大人,恭敬地行礼又放行,侍卫小头目还殷勤地陪伴前行,一路畅通,不多时,就到达了影山脚下,孟家堡的大门。 孟家堡依影山山势而建,远望如琼楼玉宇嵌于绝壁,布局险峻而庄严,透着一股孤高绝世的凌厉之风。 第一次来到孟家堡的孟蕊和纪华筠,都仰着头,惊叹地望着山崖上的飞檐斗拱。 “那样陡峭高峻的地方,居然能修房子,真的能住人吗?”纪华筠跃跃欲试地问。 “那是以前供在山中习武的弟子们休憩之所,已经许久不用了。” 陪同的孟家堡侍卫谄媚地上前答道。 “现在堡内之人,基本都住在山脚的府中。” 他们立在孟家堡雄伟的大门立柱前,等待孟家堡的门房入内通传。 孟蕊看着前方朱红的大门,觉得和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户的大门无甚区别,倒是大门上方中央,那牌匾中的“孟家堡”三字,笔势犀利,如剑锋劈落,让人眼前一亮。 “这大门是后来修的吗?与山上的建筑好像不是一个风格。” 孟蕊觉得,与山崖上朴素但各有特色的木屋相比,这朱红大门显得俗气了些。 在侍卫热情的讲解下,孟蕊了解到,孟家堡最早的山门并不在此处,随着孟家堡一代又一代的扩张,堡内不断向外扩建,大门也向外移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大门上的牌匾,那是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所刻,经历岁月沉浮,依然字迹苍劲,隐带锋芒。 没等多久,朱红大门打开,一名身着白色丧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几名小厮的簇拥下,快步迎了出来。 “见过谢大人!”中年男子带着小厮向谢清源行礼。 “田管家不必多礼。” 谢清源上前,将田管家扶起,两人熟悉地寒暄起来。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田管家。 来之前,她便知道田管家,此人名叫田季达,是刚去世的堡主孟剑雨接任堡主之位后,提拔的管家,据说是孟剑雨继室苗夫人那边的亲戚。 田管家年约五旬,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偏瘦而挺拔,容貌端正,鬓发微白,额上的皱纹不显颓态,反添几分威严。 他眼角还带着明显的泪痕,许是刚在灵堂上哭过,此刻与谢清源说话时,声音沙哑,面色哀伤,一副为主人离世悲痛的忠仆做派。 “从去年底入冬之后,堡主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什么用。” 田管家用衣袖摸了摸眼角的泪,伤心地说。 “小人曾提出求谢大人您请太医来看,被堡主严词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堡中还筹备传位大典呢,堡主一睡不起,突然就没了……” 田管家神情痛苦,以袖掩面,难以再说下去。 谢清源也哀伤地叹息,“确实太突然了,我若不是巡视铺子,刚好到蓬州,都赶不上见岳父大人最后一面,咱们快些进去吧。” “是小人疏忽了。” 田管家擦了擦眼角,看向谢清源身后带来的侍卫,犹豫道。 “谢大人,堡中在办丧事,您这些侍卫,不方便进入。” “田管家,我有公务在身,这些侍卫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的。” 谢清源挺起胸,对着上方虚空拱了拱手,施压道。 “岳父大人办丧事,外边来的人不少,鱼龙混杂,我若是在孟家堡有了好歹,你们怕是无法对陛下交代。” “这……”田管家犹豫不决,“您当然可以带侍卫保护,但您身后这些人也太多了,堡内住不下。” 谢清源大手一挥,“我自带小部分人进去,大部分在堡外安营扎寨,如此可好?” 田管家只能点头应好,看着谢清源一招手,前排约十名侍卫出列,跟在了谢清源身后。 常理来说,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扰,谢清源却是个跨越的例外。 他在朝中有官职,与当今皇帝交情颇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女婿,甚至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他都有参与出资经营。 这样身份贵重之人,孟家堡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更不能因为孟家堡的疏失,造成无法挽回的意外。 于是,谢清源带着孟蕊、纪华筠,和十几名侍卫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孟家堡大门。 第198章 孟家子孙 孟家堡内一片缟素,田管家引着谢清源一行,直往灵堂的方向而去。 灵堂布置在堡内正厅,白幡低垂,白烛长明,香案上供着祭品,铜炉升起袅袅青烟,檀香混着纸灰的气味,弥散在浑浊的空气里。 香案之后,是黑漆棺椁,里面静静躺着孟家堡堡主孟剑雨。 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们,伏跪于蒲团之上,手中烧着纸钱,哭声嘶哑断续。 孟蕊跟随谢清源,进入灵堂,执三炷香在灵前祭拜。 祭拜完成后,谢清源走到跪在最前方的孟繁身边,道了句“节哀顺变”。 孟蕊站在父亲身后,看着与父亲说话的孟繁,知道这是孟剑雨和苗氏的长子。 孟繁今年三十三岁,比孟天小九岁,但外表看起来,比孟天要老不止十岁。 孟繁脸型圆阔,身形臃肿,大腹便便,皮肉松垮,看起来气色虚浮,一副在酒色中浸入了味的萎靡不振样。 据说,孟繁十四岁开荤,十五岁就当了爹。 他的女人很多,生的孩子也多,但能活着养到大的很少,如今养在堡内的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孟子仁、孟子信和孟子俊。 大少爷孟子仁,为孟繁妾室所出,是孟繁的第一个孩子,现年十八岁。 二少爷孟子信,是孟繁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生母不详,现年十七岁。 三少爷孟子俊,是孟繁正妻杨氏所出,现年十六岁,已经开始逐步接手孟家堡的事务。 此时,谢清源对孟繁安慰了几句场面话,提出想再见岳父孟剑雨最后一面。 孟繁双目浑浊,为难地看向谢清源。 “姐夫,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家父已正式入棺大殓,棺盖已合,不便再行开棺,请你见谅。” “我一听到消息,就连夜骑马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谢清源做出遗憾万分、又带有一丝期待的表情。 “二弟,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岳父大人,就一眼,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还是不太好吧……” 孟繁犹豫了,他望向谢清源的身后,却没找见想找的人。 “听说你已经找到大姐,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奔丧吗?” 谢清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 “哎,夫人与岳父都是刚直倔强之人,当年你们祖父去世后,岳父大人曾放言,再不认你大姐这个女儿,也不想再见到她。 夫人一直记着岳父大人的话,她说岳父大人不想见到她,她还是不要来讨嫌,让岳父大人走得安息。” “那些都是父亲一时气话,岂能当真?” 孟繁旁边跪着的孟简,突然站起来,义正言辞道。 “父亲离世,大姐身为女儿,理当回来奔丧,她找任何理由,都没有道理!” 孟蕊看向这个形象气质比孟繁提升不止一点的孟简,突然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会支持孟简当孟家堡下任堡主了。 孟简比孟繁小三岁,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他比孟繁高出半个头,身形魁梧挺拔,可见习武之人的筋骨,容貌端正清俊,双目明亮有神,说话时透着沉稳气度。 与酒色不忌的兄长孟繁不同,孟简只娶了一妻一妾,一双儿女都还不到十岁。 孟简对着谢清源正色道: “请姐夫速速通知大姐回来,否则,她便是不孝,她以后休想再回孟家堡,我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姐姐!” 孟蕊双眸微眯,深深望向说话的孟简,此人很希望孟天回到孟家堡,他是真的孝心,还是别有所图呢? “三弟,你这话言重了。”谢清源向孟简靠近,伸手拍上他的肩安抚,“你姐姐只是一时没想通,等她想通了,自然会来的。” 孟简冷着脸,拂开谢清源的手,“父亲都去世了,现在不来,以后来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在父亲面前,别说不好听的话。”孟简的妻子蒋氏过来,拉住孟简。 孟简看了她一眼,压抑着情绪,顾自又跪下,往火盆里添纸钱。 孟繁尴尬地搓了搓手,对谢清源道: “姐夫,你别和三弟计较,父亲走了,他心情不好,我让子信先带你们去休息,等晚间事少了,咱们再说话。” 谢清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理解,没事的。” 之后,谢清源带着孟蕊一行人,跟着孟繁的次子孟子信,离开灵堂。 “姑丈,咱们还是去您常住的院子安顿?” 孟子信走在谢清源身侧,客气地问。 过去十六年来,谢清源几乎每年都来孟家堡拜访,与孟家堡晚辈的几个孩子都认识,不过说不上熟悉。 顺应着孟家堡的扩建,谢清源厚着脸皮,给自己也要了一块地,自己出钱修了一间院子,命名天源阁,每年来孟家堡,他都住天源阁。 谢清源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天源阁有打扫干净吗?” “姑丈放心,自从堡内准备传位大典以来,祖父就吩咐把您的院子打扫好,没想到……” 孟子信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面无血色。 “祖父就那样一睡不起,真是世事无常。” 孟蕊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这个孟子信。 此人身形瘦削,面色发白,有病弱之态,提起过世的堡主祖父,颇为伤心,孟蕊都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晕倒。 坊间传言,孟子信是孟繁与某个青楼妓子生的孩子,并非母不详,而是生母身份太过低贱,不被孟堡主允许进门,只带了孩子回来。 谢清源也颇为哀痛地叹息,“是啊,去年见到岳父大人时,他老人家身子还十分硬朗,没想到那一面后,竟是天人永隔,对了,子信,你给我说说,你祖父是什么病去世的?他离世之前,有什么交代?” 孟子信迷茫地摇头,“我不太清楚,前几日我也病了,在卧床休息,没有在祖父床前侍疾尽孝,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从小体弱,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没人会苛责你。” 谢清源先时安慰,然后话锋一转。 “那你祖父生病后,是谁在照顾他呢?” 第199章 三少爷之死 “父亲和叔父,都有在祖父跟前尽孝。” 孟子信的回答不偏不倚。 “大哥和三弟,还有我身体无碍的时候,也都会去照顾祖父。” 谢清源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问题,“方才在灵堂上,怎么没有看到你祖母?不若你先带我去拜见苗夫人?” 苗夫人是孟剑雨的第二任妻子,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也是孟子信这些孙辈的亲祖母。 孟子信面露难色,委婉拒绝: “祖父过世,祖母伤心过度,昨日在灵堂上哭晕了过去,今日在房中休息,父亲交代,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姑丈还是先安顿好,待祖母身体好转,再去拜见不迟。” “嗯,也好。”谢清源应道,没有坚持。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天源阁门口。 天源阁位于孟家堡的东南角,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离北边的影山较远,早晚受山中雾气影响较小。 同时,此处靠近外侧,隔一道墙就是谢清源带来的百名侍卫驻扎之地,若遇危险,侍卫可以在短时间内翻墙而入,提供保护。 孟子信走在前头,将天源阁的大门推开,引着谢清源一行走了进去。 天源阁是个两进的院子,外院有东西厢房,内院的正房修了两层楼,甚至还有单独的厨房,谢清源带进来十几个人,完全住得下。 “姑丈,您看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孟子信拘谨地站在门口,没有入内。 谢清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子信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跟个管家似的,来来来,随我进屋说话。” 谢清源勾着孟子信的肩,将瘦弱的后生拉进了堂屋,兴致勃勃地和他交谈。 “你父亲看重你,等他当上了堡主,你也跟着水涨船高,行事大气些,姑丈很看好你哦!” 孟子信垂下头,局促不安地说: “姑丈,您别拿子信开玩笑了,以我的身份,和这不中用的身子,能在堡中安稳活着,已是万幸,不敢想其他……况且堡主之位未定,不一定是我父亲……”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谢清源诧异地大声问,“下一任堡主不是你父亲,还能是谁?难道你祖父把堡主之位传给你叔父了?” 孟子信瞳眸微缩,呼吸变得急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 谢清源还要再问,孟子信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退到门口。 “姑丈,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不等谢清源说话,孟子信就惊惶失措地跑出了天源阁。 侍卫想要去阻拦孟子信,被谢清源抬手阻止,放任孟子信跑走。 孟蕊看着落荒而逃的孟子信,觉得这孟家堡内,果然处处都有古怪。 首先,渝州到孟家堡的路上,设置两道关卡就很奇怪,像是在防备什么人偷溜进来。 今天到孟家堡大门口,孟蕊也觉察出不对劲。 京中大户办丧事,都是大门打开,迎亲朋好友入门吊唁。 但孟家堡却大门紧闭,要通传才来人开门,也是近乎防备的做派。 而灵堂之上,孟蕊对哭丧的孟家子孙数了数,明显人数不足。 除了孟繁夫妇和孟简夫妇,孙辈中只有孟繁的次子孟子信,和孟简的幼子孟子伦在。 孟繁的长子孟子仁和嫡子孟子俊,和孟简的长女孟子倩都不在场。 前来吊唁的其他宾客也不多,孟蕊一行在路上,只遇到零星的两三个宾客。 听田管家说,从渝州城前来吊唁的宾客,大多当日会离开,只有亲朋至交和外地来的客人,会入住孟家堡客院,等待参加停灵七日后的出殡葬礼。 当然,刚才的孟子信也很奇怪。 语焉不详,说话只说一半,孟蕊直觉他不是真的慌乱,而是故意装出的样子,想要引导谢清源去猜疑。 直到孟子信的背影完全消失,孟蕊转头望向父亲。 谢清源神色淡淡,指挥着带来的侍卫们关上大门,分组去检查天源阁的各个房间。 穿着侍卫的黑色劲装的纪华筠,也跟着侍卫,在天源阁的房间里东瞧瞧西看看,她现在的身份,是谢清源身边的一等侍卫。 而来到孟家堡的孟蕊,不再是富家公子打扮,而是一身灰色长衫,身份是跟随谢清源巡查铺子的账房先生。 孟蕊身边只带了做侍卫装束的吟秋,吟夏和碧莲留在渝州城的客栈中没有跟来。 两刻钟后,所有房间检查完毕,全都排除了异常。 谢清源抬头望了望当空的日头,此时接近正午,他让侍卫去找田管家问问,有没有准备他们的午饭,如果没有,他们就自己做饭。 侍卫刚打开门要出去,却见迎面跑来去而复返的孟子信。 “姑丈,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子信脸色青白,像是刚见过什么极为惊恐的事物。 “子信,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谢清源道。 孟子信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神情惊骇中掺杂着哀痛。 “姑丈,我三弟子俊死了!您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孟子俊死了?”谢清源不可置信地问。 完全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回答。 孟子信确定地点头,喘气声稍稍平稳,“是真的,父亲和叔父他们都过去了,父亲让我来叫您。” 孟子俊行三,是孟繁和正妻杨氏唯一的嫡子,身份比两位兄长孟子仁和孟子信要高,通常认为是孟繁的正统继承人,他死了,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谢清源目光审视,问孟子信:“子俊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父亲召集了堡内所有宾客,所以要麻烦姑丈也过去一趟。” 孟子信语气虚弱,让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的感觉。 “好,我们这就出发。” 谢清源带上孟蕊和纪华筠,又点了几个贴身侍卫,与孟子信一起,前往孟子俊的住所。 孟蕊紧紧跟着父亲向前走,她没见过孟子俊,但她记得很清楚,去孟家堡的请帖,就是这位孟三少爷在主持售卖,一张要一千两银子,是个让孟蕊印象深刻的奸商。 而现在,这位奸商三少爷,居然死在了自己家里,真是太诡异了。 第200章 谁是凶手? 谢清源一行人赶到时,便看到孟子俊的院子内外,一片混乱。 院子里传来凄厉哀痛的女子哭嚎声,伴随着男人相互对骂,下人们战战兢兢守在院门口,阻止院外好奇张望的宾客们进入。 看到孟子信和谢清源,下人们才打开院门,放他们一行进入院中。 孟子俊作为孟繁唯一的嫡子,他住的院子不但靠近正房,位置极好,院落也十分宽敞,布置考究精致。 院子中央矗立着一棵百年梧桐树,树高过房顶,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在这正午时分,树冠挡住刺眼的阳光,投下的阴影遮住半个院落,带来一片清凉。 梧桐寓意吉祥、高贵,民间常有“栽桐引凤”的说法,孟子俊住在百年梧桐的院中,足见他的爹娘对他的无限期望。 而此刻,就在这棵百年梧桐的树荫之下,躺着孟子俊一动不动的尸体。 孟蕊快速扫过院中众人,除了刚进门的他们和侍立的下人,在场的还有孟繁及妻子杨氏,孟简及妻子蒋氏,孟繁的长子孟子仁,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的持剑中年男子。 杨氏扑在孟子俊身上,哭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持剑男子横眉怒目,站在杨氏身边,正怒不可遏地指着孟简质问: “说!是不是你杀了子俊?” 孟简一愣,随即眉头拧紧,面对杀人指控,愤怒反驳: “杨玄松,你胡说什么?子俊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儿,我作何要杀他?” 杨玄松?孟蕊想了想,此人应该就是凌剑山庄的现任帮主。 凌剑山庄与孟家堡是姻亲,孟繁的正妻杨氏,是凌剑山庄的小姐,杨玄松的亲妹。 如此算来,孟子俊是杨玄松的外甥,怪不得杨玄松要出头,但他是从何认定孟简是凶手呢? “除了你,孟家堡内,还有谁能使出这般力道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走到孟子俊身侧,蹲下身,将孟子俊单薄的里衣拉开,露出胸前黑到发紫的掌印。 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出现,周遭响起压抑的惊呼抽气声。 即使是武功初学者孟蕊,也能看出孟子俊胸前的一掌,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子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孟繁亲眼看到儿子身上的伤痕,悲从中来,怒从心起,他冲向孟简,双手拽住孟简的衣领,悲痛地逼问: “你为什么要杀了子俊?就算为了请帖的事,你们有所龃龉,但子俊已经听你的话,停了请帖的买卖,你当真为了这点小事,要他的命?” 杨玄松站起身,拔出剑,直指孟简。 “孟简,你还有什么好说?你和子俊为了请帖起争执时,我也在场。 当时你不但推了子俊,还对他放狠话,说要是不听你的话,你要让子俊好看,然后你就杀了子俊,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说了我没有!” 孟简冲着杨玄松大喝一声,然后一把推开孟繁。 “松开!此事不是我干的!” 身形臃肿的孟繁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吃痛地坐起,指着孟简怒斥: “孟简,你敢对我出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不是连我这个兄长都要一并杀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孟简面色铁青地怒吼,“一个个空口白牙,别来攀咬我!” 他的吼叫带着内力的震慑,现场骤然安静。 孟简平复下怒意,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直言正色道: “堡内会混元裂空掌的,不止我一人,当年父亲传授武功,是一并教给我们兄弟二人,孟繁,你也会这掌法,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杀了你儿子?” 孟繁一听孟简把矛头对准自己,不顾脸面地驳斥道: “我是学了这掌法,但我学艺不精,以我的内力,怎么可能打出这么厉害的一掌?” “你打不出?那你儿子呢?” 孟简指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子仁。 “子仁的武功,是他们兄弟之中最好的,父亲也教过他掌法,怎知不是他因为嫉恨,杀了他弟弟?” 孟子仁是孟繁的妾室所生,在几个兄弟中,他最年长,最高大健壮,武功修为也比两个弟弟强上许多。 听到孟简的猜疑,孟子仁打了个激灵,慌张地连连摆手否认。 “子俊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更没有嫉恨任何人,叔父你不要为了洗脱嫌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嫌疑更大!” 孟简冷嗤一声,指着孟子仁对所有人道。 “昨夜守灵,子仁和子俊在四更时一起离开,子仁他完全可以在回去的路上,趁着黑夜一掌打死子俊,然后把他挂在梧桐树上。 而我一直守在灵堂,直到天亮,在灵堂中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挂在梧桐树上?” 一直冷眼旁观争执的谢清源,目露惊讶,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望向有十几米高的梧桐树。 在浓密茂盛的树叶中,要隐藏一个死人,并不是难事,但为何要把人挂在树上? “子俊是何时死的?”谢清源问。 一直抱着孟子俊尸体哭泣的杨氏,抽泣地说: “我不知道,我想着子俊昨夜守灵辛苦,让他上午多睡一会儿,直到午膳之前,才让人去喊他,却发现他床上被子铺着,却无人在。 下人们四处寻找,才发现我的子俊……呜呜……子俊他被人杀死,吊在了自己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被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人都凉透了!我的子俊啊!我的儿啊……” 杨氏泣不成声,再次哭倒在孟子俊身上。 孟简接着杨氏的话,冷声道: “让堡内大夫来看过了,推测子俊应该是在天亮之前,就遭人毒手,然后趁着黑夜,被挂到了树上。 那么,四更天和子俊一起从灵堂离开的子仁,嫌疑最大!” 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孟子仁。 杨氏抬起头来,溢满泪水的双目,怀疑地盯着孟子仁,声音嘶哑中带着切齿恨意。 “你嫉恨我的子俊是嫡出,你和你小娘,恨不得我和子俊都死了,给你们腾地方才好!” 孟子仁声音颤抖着否认,“母亲,不是我,我没有杀子俊,昨夜从灵堂出来,我就直接回了我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孟简冷笑一声,“你都说是你院子里的下人了,他们当然会为你说话。” 杨玄松手中的长剑一转,指向孟子仁,厉声问:“你也会混元裂空掌?” “会混元裂空掌的,就一定是杀人凶手吗?” 孟子仁脚步仓皇地向后退,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慌不择言道。 “那子信也会啊,还有姑丈,对,父亲说姑丈也会,你们怎么不敢说,是姑丈杀了子俊?” 第201章 无端牵连 姑丈?孟蕊一惊,说的不就是她爹谢清源? 孟子仁是在祸水东引,居然想把黑锅推到才来孟家堡的他们身上! 孟蕊不安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表情淡定,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玩味笑意,孟蕊稳下心神,决定再看看情况。 孟子仁的话说完后,杨玄松最先有了反应。 他锐利的眼神,往孟子信和谢清源身上一扫,“孟子信和谢清源也会?” 孟子信瑟缩了下,刚一张开口,先虚弱地咳嗽两声。 “咳咳……我是跟着祖父学过掌法,但以我这个身子,也使不出混元裂空掌啊……” 杨玄松深深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突然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向着孟子信走近,“伸出手来!” “什么?”孟子信目露惶恐。 面对虎视眈眈的杨玄松,他紧张地将隐在袖中的双手背后。 杨玄松皱着眉,一把抓住孟子信的右手,就在孟子信要大呼救命时,他发现杨玄松只是在用手指探他的脉象。 片刻之后,杨玄松放开了孟子信的手。 “气血不畅,体虚心重,你的身体也没有很差,倒是内力确实不济,使不出那般力道的掌法。” 杨玄松解除了对孟子信的怀疑,又问孟子仁。 “你确定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 孟子仁缩了缩脖子,此刻有些后悔把谢清源扯进来,硬着头皮说: “我、我听父亲说过,二十多年前,姑母和姑丈回来大闹那一场时,姑丈打了父亲一掌,就是用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又看向孟繁,以眼神询问。 孟繁正被下人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扶着腰,正龇牙咧嘴叫唤。 “哎呦,我的腰……”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对上杨玄松凌厉的眼神,孟繁连忙点头。 “啊……是,我是和子仁他们说过,当年我挨过谢大人一掌,是混元裂空掌没错。” 杨玄松看着孟繁猥琐无用的窝囊样,眼神的轻蔑一闪即逝,他很快移开视线,落在谢清源身上。 “谢清源,你不是孟家堡中人,为何也会孟家堡的绝学混元裂空掌?” 无端被牵扯进来的谢清源,面对杨玄松猜忌的目光,抬头挺胸,阔步向前,在距离杨玄松两步之遥处停下脚步。 “杨掌门,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怎么就不是孟家堡的人呢?” 谢清源眉梢轻轻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眸光闪动着期待已久的得意。 “我夫人孟天,是孟家堡的大小姐,我是入赘孟家堡的姑爷,我的儿女孟姓,每年,我都来孟家堡看望岳父大人,我不是孟家堡的人,难道你这个外人是?” 孟蕊听到父亲的话,蹙了蹙眉,她怎么嗅到了一丝醋味。 再看杨玄松,整张脸像被冻住般凝固了一瞬,握剑的指节泛白,眼神中似添一抹恨意,瞪着谢清源,语气不善道: “巧言令色,天儿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才把孟家堡的绝学教给你的吧?” 孟蕊眼皮跳了跳,天儿?杨玄松是在唤孟天? 他们什么关系?怎能如此亲密称呼? “姓杨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与我家娘子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相约白首,你这老鳏夫不懂。” 谢清源不悦地睨了杨玄松一眼,继续神气地说。 “当年,我娘子以一敌百,大显神威,她需要帮手,教我一点武功,让我帮她打架,有什么问题?打赢了不就行了?” 谢清源说完,才看向旁边表情尴尬的孟繁和孟简。 他打孟繁那一掌,是二十多年前和孟天一起对抗孟剑雨的时候,顺便把来帮忙的孟繁和孟简也收拾了一顿,如今在人家面前讲这些,确实不太好。 “哈哈,不打不相识嘛,那年二弟和三弟都还小,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们一下而已哟,没下重手,别在意哈哈。” 谢清源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笑。 孟繁顾忌着谢清源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身份地位,陪笑了几声,“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孟简木着脸,冷声道:“姐夫打二哥那一掌,姑且算是‘推一下’,但对我,你可是把我踢飞了,你还记得吗?” “三弟果然是年轻,记性真好。” 谢清源挠了挠头,笑着打哈哈。 “那时情势逼人,我没办法,得保护我娘子呀。 而且,我真没下重手,想想你父亲当年,都被你姐打成什么样了? 你们还好没落她手里,要不然,也和你爹一样,躺床上养半年。” 想到当年孟天痛揍自己父亲的场景,孟简当即沉了脸,撇过头去,拒绝和谢清源对话。 “谢清源,你别岔开话题!” 杨玄松高声拉回众人的注意,质问谢清源。 “既然你承认,你二十年前就习得混元裂空掌,经过这么多年,你定然功力了得,说!是不是你昨夜杀了子俊?” 谢清源嘴角抽了抽,“杨掌门,你稍微动一动你脖子上面的脑子,孟子俊的死亡时间是在天亮之前,而我才来孟家堡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是我?” 杨玄松早有预料他会这样说,自信驳斥道: “凭你的武功,和对孟家堡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在昨夜潜入,杀人之后再离开。” 谢清源看傻子一样看着杨玄松,都懒得回答。 孟蕊听不下去了,这个杨玄松,已经将她爹预设成凶手,完全没有公正思考。 “杨掌门,无端污蔑朝廷命官,是要吃官司的。” 孟蕊大步走到父亲谢清源身边,对杨玄松拱了拱手。 “在下是谢大人手下账房,此次跟随谢大人巡查铺子。 前日,谢大人听说孟堡主过世时,我们都还在蓬州,在下跟随谢大人连夜赶路,直到今早才到渝州,绝不可能有时间提前来孟家堡。 杨掌门若有疑问,可派人去查谢大人的行踪,蓬州和渝州的城门守卫士兵都可以证明。” “呵,我倒是忘了,他在朝中当大官。” 杨玄松眉眼阴鸷,齿缝间挤出嘲讽轻笑。 “他想要杀人,何用亲自动手?直接派杀手来不就行了?” 第202章 杀人动机 孟蕊面露不悦,瞧着胡搅蛮缠的杨玄松,脑中快速思考。 此人和她爹有什么仇怨?非要故意要给她爹扣黑锅! 难道和她娘有关?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大侠长相。 “敢问杨掌门,你觉得谢大人有何动机,非要派人杀害孟三少爷?”孟蕊平静地问。 只见杨玄松表情一滞,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困惑。 他直直盯着谢清源,似乎想从谢清源的脸上,看出杀孟子俊的动机。 孟蕊泰然自若地等待了片刻,目光快速扫过在场的孟家人。 刚才还争执不休的人们,此刻听到谢清源被冤是凶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说话,他们是否一早就想好,要以此冤枉谢清源? 孟蕊见杨玄松一直未回答,知道他是想不出谢清源要杀孟子俊的动机了,又开口道: “杨掌门,杀人总要有动机,谢大人与孟三少爷之间,往日无矛盾,近日无交集,他没有动机要对三少爷动手,请你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那你说,这里谁有杀子俊的动机?”杨玄松语气很冲,“谢清源不是凶手,谁是?” “杨掌门有空冤枉谢大人,不如问问孟二夫人,她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孟蕊讽刺地看向杨玄松,将话题引到杨氏身上。 “孟三少爷是孟夫人所出嫡子,继承权高于庶子,手上又管着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 他死了,谁是能获益的人,谁就有杀人动机!比如孟夫人刚才提到的孟大少爷和孟二少爷,是不是更有机会能继承孟家堡了? 而我们谢大人能得到什么?除了平白无故地被你们冤枉,什么好处也没有,他没有任何理由杀人。” 孟蕊把话头引到了杨玄松的亲妹杨氏身上。 刚才杨氏对孟子仁母子的怀疑说得很清楚,会混元裂空掌的孟子信也有嫌疑,他们也都有杀人动机。 可是这杨玄松,一听到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就跟疯狗似的撕咬上来,完全丢了之前的冷静,仿佛认定谢清源是杀人凶手,势要让谢清源认罪一样。 “没错,我儿死了,那两个贱种受益最大!” 杨氏终于从孟子俊的尸体边站起来,转身,指着孟子仁和孟子信控诉。 “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不,或许是他们合起伙来,联手害死了子俊!” 杨氏走到杨玄松身边,声泪俱下地恳求杨玄松。 “兄长,我的子俊死得惨啊!这两个黑心肝的贱种,嫉妒子俊的优秀,想要争当孟家堡的继承人,你不可以放过他们!” 杨玄松被杨氏拉住衣袖,看着失去儿子痛哭流涕的亲妹妹,他终于把目光从谢清源身上挪开,顺着杨氏的手指,看向孟子仁和孟子信。 “不是我!” 孟子仁在杨玄松兄妹的眼神威压下,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往父亲孟繁身边靠。 “我绝不会做出残害兄弟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兄长,别听他狡辩,就是他们干的!” 杨氏脸上泪痕未干,眼眶发红,目眦欲裂,失去亲子的痛苦让她此刻只想报仇。 “你帮我杀了他们!为我的子俊报仇啊!” 说着,杨氏伸手就要去拔杨玄松腰间长剑,被杨玄松按住手阻止,“妹妹冷静!此事还没有证据,不可冲动。” 孟蕊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这杨玄松真是道貌岸然,现在知道没有证据了,刚才冤枉她爹谢清源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此时,谢清源悄悄对孟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他一起退后。 父女俩默默向后退去,带着侍卫靠近门边,将院子大舞台留给孟家人,免得等会儿打起来被波及误伤。 杨氏报仇被拦,气得推开杨玄松,赤手空拳就冲着离她最近的孟子信奔去。 孟子信吓得面无血色,拔腿就往父亲孟繁身边跑。 在杨氏追上来之前,孟子信已经躲到了孟繁身后,大喘着气求救: “父亲,母亲伤心过度,已经疯了,我和大哥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会杀了三弟,您快救救我们啊!” 孟繁见状,连忙让身边的护卫去拦住杨氏。 “快拦住夫人,别让她发疯伤人!” 嫡子孟子俊死了,他和杨氏一样伤心没错,但孟子仁和孟子信也是他亲儿子,他不能再让这两个儿子出事。 被护卫拦住去路的杨氏,看到孟繁护着两个庶子,过去那些年受过的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抬手就是一拳,把其中一个护卫打飞了出去,厉喝道: “滚开!我今天就要给我儿报仇!谁敢拦我,都去死!” 杨氏也曾是凌剑山庄的武功高手,为了两家联姻,不得不嫁给孟繁那个窝囊废。 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孟子俊可以继承孟家堡,才不枉费她多年忍耐,看着孟繁花天酒地养女人。 现在,儿子死了,杨氏的指望没了,她再也不想忍了! 几招下来,杨氏将前来拦她的护卫全都撂倒,一步步逼近孟繁父子三人。 “玄杉,快住手!” 杨玄松喊出杨氏的闺名,及时挡在杨氏面前。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他们杀子俊的证据,而且凶手,不一定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杨氏自知不是兄长杨玄松的对手,脚步顿住,逼问道: “那凶手是谁?你告诉我啊!” 杨玄松眉头拧紧,“孟家堡占地宽广,府中护卫下人上百,还有昨日参加孟堡主葬礼而来的宾客们,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 凌剑山庄和孟家堡是多年盟友,杨玄松不能让杨氏一时冲动,杀了孟繁的儿子,导致两家关系破裂。 孟子仁听到杨玄松将凶手范围扩大,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连忙帮腔: “正是啊!这院子里的,都是至亲之人,平日在一处生活,难免有小摩擦,但谁又会为了小事,下狠手杀害三弟?定是从外边来的凶手谋财害命!” 杨氏一个眼刀甩过去,孟子仁立即闭了嘴。 孟简走了过来,也对杨玄松的话表示赞同。 “这几日堡内来往人杂,昨夜住在堡内的宾客就有数十人,不能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还需调查之后,才能找到凶手。” 杨氏见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手中拳头握紧,压下怒意,冲着孟简问: “那么多人,你说要如何查?” 孟简眉心紧皱,嘴唇紧抿,深思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认为,要立即封锁孟家堡各进出口,严查昨夜四更天之后,堡内每个人的行踪,相信会有收获。” 第203章 孟杨联姻 孟简的提议得到孟繁的支持,兄弟俩达成一致,将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首先,孟家堡的所有出入口封锁,在找出凶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孟家堡; 第二,昨晚住在堡内的所有宾客,都被带去闲云堂,每人都要提供昨晚行踪; 第三,堡中的下人护卫都被盘问,需有两人互相证明昨夜行踪,才可排除嫌疑。 杨玄松和杨氏暂且同意了他们的布置,同时也提出要亲自审问孟子仁和孟子信两人。 杨玄松依然揪着谢清源不放,为了确认谢清源的行踪,派出人手去渝州城调查。 因为孟子俊突然被杀,孟家堡内严查凶手,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谢清源坦荡无畏,随他查去,带着孟蕊等人,回到自己的天源阁。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田管家派人来送过午膳,被谢清源拒之门外,直言孟家堡的三少爷都能在堡内被人害死,谁知道孟家堡的饭菜会不会被下毒。 天源阁内,谢清源指挥着侍卫,用自己带进来的食材做饭吃。 他早就想好了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天源阁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专门带了两个会做饭的侍卫进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带进来的食材种类不多,午膳用得简单,出门在外,只要能吃饱、吃得安全就行,不讲究太多。 用过午膳,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去堂屋说话。 “谢大人,那个杨掌门和你有什么仇啊?要那样针对你?” 纪华筠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提问。 “你居然还对他那么客气,要是我被人污蔑至此,我直接上去抽他一嘴巴!” 谢清源看着性情大变的纪华筠,愣了愣神。 他对纪华筠的印象,还停留在京中那个温婉规矩的大家闺秀、侯门贵女上,蓦然看到纪华筠豪放不羁的一面,挺不适应。 “纪小姐,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嘛。” 谢清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语重心长地对江湖新人解释。 “我们要留在孟家堡,就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低调行事,秘密调查,等找到我的娘子和阿瑜,便找机会离开,不掺和孟家堡的麻烦事。” “谢大人,你在朝中,可不是这种胆小逃避的做派。”纪华筠探究地盯着谢清源,“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和杨掌门有什么仇?” 谢清源心虚地移开目光,“没什么仇,你想多了。” “不对劲。”纪华筠偏头看向孟蕊,“孟小姐,我当时站得远,那个杨掌门是不是叫孟天女侠‘天儿’了?” 孟蕊也想知道杨玄松和父亲之间的恩怨,她心中已有猜想,但关乎爹娘的私事,她不好说得太白话。 “他似乎是叫了吧?”孟蕊斟酌着说,“或许他和我娘亲有旧怨,为此迁怒于父亲?” “不对!他叫得那么亲热,我觉得不是旧怨,是旧情还差不多。” 纪华筠乍然激动,很懂地点了点头。 “那种恶心的眼神,我每次打扮好看点出门,都有人那样盯着我瞧,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杨掌门,肯定是还惦记着孟女侠呢!” “他敢!” 谢清源突然怒起拍桌。 “那个老鳏夫,休想来挖我的墙脚!” 纪华筠给了孟蕊一个得意的眼神,“瞧,我猜对了吧?” 孟蕊当然也猜到了,她爹娘和杨玄松之间,指定是有些说法的,但她不会像纪华筠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惹得她爹生气。 然而,纪华筠对谢清源生气这件事毫不在意,也不怕得罪谢清源,她一心只想知道答案。 “谢大人,你熟练地用了挖墙脚这个词,来形容你和杨掌门之间的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之前是挖过杨掌门的墙脚? 而那个墙脚,就是孟天女侠,对不对?” “纪小姐!”孟蕊扯了扯纪华筠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事关长辈的情感问题,意会即可,看破不说破。 可是离开京城的纪华筠,仿佛冲破牢笼尽情释放天性的飞鸟,说话做事都透着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让孟蕊有些头疼。 好在谢清源气的是杨玄松,不是说话随心的纪华筠。 他瞥了纪华筠一眼,好脾气地说: “告诉你们也无妨,孟家堡和凌剑山庄有姻亲之约,那个姓杨的,曾是我娘子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后来我家娘子与我一见钟情,自然就没那姓杨的事了。 姓杨的后来也娶妻生子,但他的夫人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去世,留下他成了老鳏夫,没有再续娶。” “他娶妻生子了啊。”纪华筠嫌弃地撇撇嘴,“那他装什么深情?” 谢清源听她这样说,仿佛找到了同盟,“就是,他还比我和小天先成亲,小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不来,事后怪我抢了他的未婚妻,真是表里不一,又当又立!” “这么说来,孟繁和其正妻杨氏,是因为娘亲和杨玄松的婚事未成,所以这两家联姻,落到了他们身上?”孟蕊好奇地问。 谢清源点头,“孟家和杨家是祖辈交下的情分,两家联姻也是你外曾祖父那辈定下的。” 孟蕊双眼一亮,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爹爹,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今日被害的孟子俊,是孟杨两家联姻所诞生的嫡子,他身上也流着凌剑山庄杨家的血脉。 之前,凌剑山庄一直支持孟繁做孟家堡堡主,为的是将来,孟繁将堡主之位,传给嫡子孟子俊。 现在孟子俊死了,杨氏怒起要杀那两个庶子,足见她和孟繁关系不好,没了儿子,她不会支持孟繁当堡主。 凌剑山庄也没有必要理由,再支持武功差劲、不得人心的孟繁。 如果孟繁因此失去凌剑山庄的助力,那么得利之人,便毫无疑问,是众人推崇当下一任堡主的孟简了。” 孟蕊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父亲。 “这就是孟简的杀人动机。 他表面不在意,实则非常想要抢夺堡主之位,精心布局,害死孟子俊,昨夜更是安排孟子仁和孟子俊一同离开灵堂,好将嫌疑扣在孟子仁头上。 爹爹,您觉得,我这个推论如何?” 第204章 堡主之争 “嗯,有这种可能。” 谢清源听完女儿的分析,鼓励地点点头。 “堡主之位的归属,到现在悬而未决,孟繁和孟简兄弟之间,必有一番争抢。” 孟蕊困惑地问:“孟堡主不是突然去世,而是久病卧床,他病重后,没有将堡主之位传给任何一个儿子,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孟家堡下一任堡主的人选,直到今时今日,都没有定数。 孟剑雨去世之前,孟家堡宣称下一任堡主,会在传位大典上见分晓。 孟剑雨去世之后,孟家堡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堡主之位的归属。 无论是孟繁还是孟简,都很默契地对此缄口不言,即使交好的亲友私下询问,他们的统一说辞都是要先办好父亲孟剑雨的葬礼。 谢清源派人多方探查,也没有查到孟剑雨死前有传位给任何人。 据谢清源早年安插在孟家堡的探子禀报,孟剑雨去世前一天,孟繁和孟简曾一同被叫进孟剑雨的居所。 父子三人单独谈了接近一个时辰,孟繁和孟简走出房门时,面色都十分怪异。 孟剑雨去世当晚,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两样,其填房苗夫人和另一个老妾,按照大夫的吩咐,在戌时末,伺候孟剑雨喝药。 她们和往常一样,老妾端着温热的药碗,苗夫人去床榻上唤孟剑雨醒来喝药,旁边还有大夫和好几个丫鬟侍立左右。 但无论苗夫人如何叫喊拍打,床上紧闭双目的孟剑雨,就和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苗夫人战战兢兢地去探了他的鼻息,俨然没了气,连忙喊旁边的大夫过来。 经过大夫的检查,确认了孟剑雨已经去世。 那一晚,孟家堡内一片哭声。 儿孙们得到消息,接连跑来孟剑雨床前,跪倒痛哭。 之后,孟繁和孟简忙着治丧,没有不寻常的举动…… “我也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这么大的产业,不在老堡主在世时决定好继承人,难道等着死了看儿子们争抢吗?” 纪华筠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孟繁和孟简,一看就不可能兄友弟恭,他们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咱们要特别小心!” 说着,她看向孟蕊和谢清源,期望自己的判断得到认同。 却发现这父女二人,都是一脸了然的同时,面色中又带着几分凝重。 “我刚才说的,你们早就想到了?” 纪华筠凑到孟蕊身边,好奇地问。 “你们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知道他们在憋的坏招是什么了?” 孟蕊躲开纪华筠来扒拉她的手,“纪小姐,你已经进入孟家堡,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二哥身上的黑色请帖,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那个啊……”纪华筠脸色的表情骤然凝固,“时间有些久,我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份黑色请帖?” 孟蕊侧头看向纪华筠,双眸微眯。 “你为了跟来孟家堡,编造了黑色请帖的谎言,是吗?” “我没有说谎,孟瑜真有一张黑色请帖,上面印了孟家堡印记的。”纪华筠语气肯定。 谢清源眉宇微凝,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纪小姐,依据我派人查到的消息,孟家堡对外发出的请帖,只有红色和白色,没有一张是黑色的。 如今,你已经如愿进入孟家堡,没有必要继续无中生有,不管是黑色请帖,还是你和我儿孟瑜的关系,都请你和我们说实话。” 纪华筠望向郑重其事的谢清源,又看看定定注视她的孟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之前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谢清源对着这个无赖的纪华筠,有点上火,“请帖的事暂且不提,孟瑜是我儿子,他品行端正,不近女色,你却说他和你私定终身,还对你始乱终弃,我不相信。” “他就是对我私定终身、始乱终弃了呀!” 纪华筠顶着谢清源压迫的视线,理直气壮道。 “我在相州救了他,他为了报答我,加入了我的黑衣帮,成为我的手下。 按照我们黑衣帮的规矩,入帮后就要一辈子听帮主我的,这不是定了他的终身?” 纪华筠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向着谢清源走近。 “昨日,孟瑜他抢了我的请帖不说,之后还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抢了孟蕊的银子,弃我而去,这不也是始乱终弃?” 纪华筠叉着腰,站在谢清源面前,咄咄逼人地瞪着他。 “谢大人,你的好儿子,做的这些错事,实在可恶,我身为黑衣帮帮主,要对手下负责,当然要追来孟家堡,及时把他带回,让他重归正道!” 她一边正义凛然地说着,一边举起握拳的右手,放在胸前,唬得谢清源一愣。 “黑衣帮?是什么?”谢清源求助地望向孟蕊。 作为皇商,谢清源的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对江湖上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有所耳闻,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孟蕊叹气,“是纪小姐离开京城后创立的江湖帮派,纪小姐自封为帮主,她的手下是二哥和碧莲。” “具体来说,是在相州时创立的,今天刚好是我们黑衣帮成立的第十七天。”纪华筠扬起下巴,自豪地说。 谢清源顿觉满脑门子黑线,十七天前成立的只有三个人的小帮派,怪不得他不知道。 这个纪华筠,她在骄傲什么呀? 永宁侯两口子,看着挺正常的,他们生的这个女儿,怎么感觉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你说得不对,那算什么始乱终弃?纪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 谢清源缓了口气,严肃纠正。 纪华筠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少和我爹一样教训我。” 谢清源被噎了一句,更加觉得这女娃脑子不太好,放缓了语气问: “那黑色请帖,是真实存在的吗?” “都说了是真的,我亲眼见过那张黑色请帖!” 纪华筠被他两次三番的质疑,问得有些不耐烦。 “当时,我正要把孟瑜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扔掉,那张黑色请帖突然掉了下来,我刚打开看一眼,就被孟瑜抢走,扔进了火中烧没了。 请帖上面是红色的字迹,但似乎浸过水,晕染得看不清,只有最后落款,能勉强认出‘剑雨’二字。” 第205章 所谓同类 “剑雨……孟剑雨?” 谢清源和孟蕊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又默契地保持沉默。 纪华筠看到他们父女俩几乎一致的表情,皱起眉,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 “你们想到什么了?快和我也说说啊!”纪华筠干着急。 孟蕊对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二哥的请帖原是这样没的,有点惊讶罢了。” “孟剑雨是才去世的堡主名讳,他给孟瑜发请帖,有什么奇怪吗?”纪华筠追问。 常理来说,请帖用主人的名义发出,没什么问题,但纪华筠敏锐地察觉到,谢清源和孟蕊听到剑雨落款时,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 “说到阿瑜,他既是买了请帖进入孟家堡,应该会隐藏身份,潜伏在堡内的宾客中。” 谢清源没有回答纪华筠的问题,而是换了话题,询问孟蕊的意见。 “要不咱们饭后活动活动,去宾客聚集的闲云堂找阿瑜?” 孟蕊站起身,随时准备走,“如此甚好,把二哥带回来,万一他身份被发现,咱们也能护住他。” “那我也要去。” 纪华筠跟着就要一起走,却被谢清源阻止。 “纪小姐,孟家堡内已经出了人命,为了你的安全,请你待在天源阁内,不要四处走动。” 有些事,不方便告知纪华筠,但孟家堡内存在危险,是肯定的。 谢清源既然带了纪华筠来此,就必须安全地把她再带回去。 无论如何,纪华筠是永宁侯府嫡女,不能让她出意外,更不能让她损了名节,回京后被家族苛责。 纪华筠不悦地瞪向谢清源,“我会武功,可以自保,不用你们操心,再说,我来这里,就是要找孟瑜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谢清源面色沉凝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看着纪华筠,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与永宁侯关系不错,算得上是纪华筠的长辈,说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告诫。 “纪小姐,你和阿瑜之间的纠葛,我已经清楚了,等找到阿瑜,我会让他和你说清楚,请你自重名节,不要再对外说些引人误解的话。” 纪华筠眉心紧了紧,心中的不悦逐渐升腾、扩大。 谢清源这话什么意思?让孟瑜和她说清楚? 说什么?划清界限吗? 还让她自重名节?真是和她娘一样烦人! 她就是不想听到任何训诫她的话,才毅然决然离开京城的。 “谢大人,我的名节要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用不着你来管。” 纪华筠不顾形象地冲着谢清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但我不会听你的,孟瑜也不会听你的。 他不就是不愿意接受你对他的调职安排,才从军中卸职逃跑的吗?你该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对儿子孟瑜的愧疚,本就是谢清源心中难以言说的痛,现在被纪华筠如此直白的言语攻击,谢清源只觉原本心上的伤疤被再次揭开,一时间心中酸楚难耐。 而纪华筠,还在激愤地斥责谢清源的过错。 “过去十几年,你没管过孟瑜,无痛当爹,当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控制孟瑜的人生了?你凭什么要他都听你的? 你现在去找孟瑜,找到之后,要怎么做?把他带回来?他愿意跟你走吗? 他既然费尽辛苦来到孟家堡,一定有他的理由,或是有一定要完成的事,你去打扰他,去坏他的事,他只会更不想见到你!” “我……”谢清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心如刀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到妻子和他说过,孟瑜恨他,不想见到他。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想要当面见到孟瑜,正式向孟瑜解释他当年的迫不得已,并郑重道歉,争取孟瑜的原谅。 但若是他的出现,让他和孟瑜之间的嫌隙更大,适得其反,不如不见。 孟蕊看到父亲瞬间颓然的脸色,急急走过去,扶着父亲坐下。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言语如刀的纪华筠,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不满,柔声问: “纪小姐,我二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他对父亲的意见很大吗?他希望我们怎么做才会回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纪华筠,遇上孟蕊轻柔如春风的声音,瞬间泄气了几分。 “他没提过你们,但我能感受得到。” 纪华筠语气略微缓和,面上还带着些许不忿。 “我第一眼见到孟瑜,就知道他和我,是同样的人。” 孟蕊不确定地问:“你是指……你们都是离家出走的人?” “不是离家出走这种具体的事,那是一种遇到感觉,同类的感觉!” 想到孟瑜,纪华筠眸光中的戾气淡去不少,多了恬淡与期许。 “你懂吗?是同类!” 孟蕊听得云里雾里,对上纪华筠期待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她身侧的谢清源突然开口: “我懂,我遇到小天的那一日,也是这种感觉。” 谢清源捂着不断泛起绵密酸楚缩疼的心口,声音沙哑地说。 “那是一种久违的自由、畅快、无拘无束,仿佛一下子就天光大亮,带着丝丝甜蜜、欢喜,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停!” 纪华筠面色突然古怪,急忙喊停。 “谢大人你前面那段就够了,后面肉麻的部分可以不用说出来。” 孟蕊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直接提议道: “父亲,要不就带上纪小姐一起吧,二哥与纪小姐一路从相州到渝州,比和我们更熟悉些,或许见到纪小姐,二哥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也好,纪小姐便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谢清源点了头,看向纪华筠,带着几许承诺的意味,说道。 “我会尊重阿瑜的选择,不会强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纪华筠面露微讶,随即满意道: “谢大人知错能改,比我爹识趣,咱们快走吧。” 谢清源心中五味杂陈,为从前对不起孟瑜而内疚,又因纪华筠对孟瑜的维护,隐隐期待着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发展。 或许这个言辞犀利又扎心的女子,会是解开他和儿子之间心结的关键。 收拾好心情,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和几名侍卫,一起去往孟家堡的闲云堂。 第206章 寻找孟瑜 闲云堂,位于孟家堡客院东侧,昨夜住在客院中的宾客们,被召集在此处。 宾客们三五成群,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昨夜孟子俊被杀一事。 “孟三少爷死了,我看和他两个哥哥脱不开关系,孟二少爷病弱,孟大少爷最是可疑。” “不好说,孟子俊是被一掌穿心而死,孟子仁还未及冠,能有那么高深的内力?” “要论武功,孟堡主去世后,整个孟家堡中,就孟简的功夫最高,他的混元裂空掌,那叫一个厉害。” “说孟简的功夫高,那是你没见过孟逐风的厉害,还有孟家以前那个孟天,那大刀舞的叫一个威震八方。” “孟逐风?孟堡主去世,怎不见他回来奔丧?你说的孟天,不就是孟堡主的长女,怎么也不见回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二十年前孟老堡主去世的时候,他们就和孟堡主闹掰了,说什么此生不复相见,再也不回孟家堡。” “孟逐风还在世吗?我怎么听说,他前几年已经死了?” “你听错了吧?他手底下还管着霸天帮,怎么会死?” …… 谢清源一行人到时,看到闲云堂大门敞开,里面约莫有一二十人,在闹哄哄地说话。 守门的孟家堡护卫上前行礼,“谢大人,里面是等待确定昨夜行踪的宾客,您这是……” “我找二弟三弟,他们在吗?” 谢清源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对身后的侍卫招了下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立即送到了护卫手中。 带头护卫惊喜地收下,对其他几名守门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每个人都面露喜色。 孟家堡的下人护卫们都知道,这位每年来一次的谢大人,是个财神爷,出手大方,见者有份,他们都爱往他跟前凑。 “大爷和二爷不在里面。” 得了银子,带头护卫恨不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爷在主院,和大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杨掌门一起,二爷去别处找没来的宾客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过来。” 护卫口中的大爷指的是孟繁,二爷指的是孟简。 二十多年前,孟天离开孟家堡后,孟剑雨盛怒之下,对外放话自己没有孟天这个女儿,并把两个儿子的排序改为长子和次子,孟家堡内对他们的称呼一直延续至今。 只有谢清源,每次回来孟家堡,坚持不懈地叫孟繁孟简二弟三弟。 “二弟和二弟妹,是在审问子仁和子信吧?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谢清源一想便知,失去儿子的杨氏,不会轻易放过孟子仁和孟子信,现在正和杨玄松一起,审问那兄弟俩。 孟繁心疼两个儿子,担心杨氏会对他们不利,肯定要陪着一起。 不过,孟简去找没来的几名宾客,是有人因故没有过来,又或是杀人凶手就在宾客中,已经提前跑路了? 谢清源眼珠一转,有了决断,“我找三弟有事,去里面等他。” 得了好处的护卫都没有阻拦,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昂首阔步地步入闲云堂。 闲云堂中,谢清源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与他相识的几位江湖人士,过来和他打招呼。 谢清源时常仗义疏财,扶危救困,在江湖中人缘不错,又能放得下身段与人结交,很快就和人攀谈了起来。 孟蕊和纪华筠,则是在宾客中缓慢游走,寻找孟瑜的身影。 可是,她们一起走了两圈,把闲云堂中的每个宾客的脸都看遍了,也没有找到孟瑜。 纪华筠把孟蕊拉到无人的角落,小声而肯定地道: “孟瑜不在这里。” 孟蕊没有回应,眼神发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纪华筠见状,顺着孟蕊的视线看过去,是几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宾客,都长得五大三粗的,纪华筠不认识,她用手肘戳了戳孟蕊的胳膊。 “喂,你看什么呢?有你认识的人?” 孟蕊回过神来,按住纪华筠作乱的手,“别动,让我再看看。” “那几个都不会是孟瑜,我不会看错的。”纪华筠笃定道。 孟蕊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继续往之前看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顺口说: “二哥会不会乔装打扮,我们没认出来?” “他扮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纪华筠十分自信,“他不在这里,我非常肯定。” 这么确定的吗?孟蕊不置可否。 她和孟瑜昨日才第一次见面,对孟瑜说不上熟悉,只能根据孟瑜的身高体型和长相来找人,但若是孟瑜擅长乔装,变幻容貌体型,孟蕊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座闲云堂中的各色江湖人士,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孟蕊没有发现疑似孟瑜和她娘亲孟天的人。 但那个沉默坐在人群后面的青衣男子,孟蕊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脸庞,五官端正,却有着一双让孟蕊感到恐惧的眼睛。 是厉青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蕊离开京城时,厉青鸿依然闭门不出,在镇北王府中养伤。 而现在,他居然无声无息地跨越千里,和孟蕊在孟家堡撞见。 并且是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外表,昨夜已经住在了孟家堡客院。 “你在看那个坐在后面的青衣剑客?” 纪华筠好奇又疑惑的声音,从身畔传来。 “我瞧着他,也觉得有些眼熟。” 孟蕊心中一动,纪华筠认出了厉青鸿?又或是,她认识厉青鸿冒充的青衣剑客? “你认识那个人?他是谁?”孟蕊期待地问。 纪华筠摸索着下巴上粘的胡渣,思索了几息后道: “说不上认识,是昨日见过的人,就在酒楼门口,我和熊大魁扳手腕的时候,这青衣剑客好像是熊大魁的老相识,给他鼓劲儿来着。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还不确定,要再观察看看。” 此事非同小可,孟蕊没有向纪华筠说穿厉青鸿的身份,她要尽快找机会告诉父亲。 正当孟蕊要带着纪华筠走向谢清源时,闲云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孟简带着一队护卫,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进来。 见主人家到来,堂中的谈话声逐渐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简。 第207章 排查凶手 “各位!因我侄子俊被人谋害一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 孟简神情严肃,对着众人抱拳一礼。 “为了找出凶手,昨夜在孟家堡内的所有人,都需要提供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证明,以便我们排查出凶手,请各位配合。如有关于凶手的线索,也可来告知于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问题。 “孟二爷,你说要提供每人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意思是孟三少爷,是在四更天以后遇害的?” 孟简郑重回答:“是的,子俊昨夜一直守灵到四更天,才从灵堂离开,之后不久出事。” 又有人提问:“那我昨夜一直单独在客房内睡觉,无人证明呢?” 孟简答道:“诸位只需要如实提供行踪,我堡内护卫,自会去查证。” 之后,孟简又回答了宾客提出的几个问题。 趁着这个间隙,孟蕊悄悄回去找父亲,把谢清源带到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将没有在这里找到孟瑜,以及孟蕊发现青衣剑客是厉青鸿的事告知。 谢清源顺着孟蕊的手指,看向那名似乎很普通的青衣剑客,压低了声音问: “你确定吗?镇北王府内外都有我们的人,未有消息传出他离开了京城。” 镇北王厉青鸿,因养伤从北地回京城后,一直在皇帝的监视之下,谢清源作为皇帝心腹,自然也知晓。 现在,孟蕊突然指着一个陌生人,告诉谢清源,这是镇北王,谢清源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镇北王躲过皇帝的监视、私自出京,只这一点,就让谢清源心头发颤。 如果孟蕊没认错人,那厉青鸿这个手握重兵的异性王,瞒着皇帝离京,是欺君之罪。 他伪装外貌,假借身份,跑来孟家堡这个江湖门派,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确定,应该是他无疑。” 孟蕊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无比确认。 那是前世无数次逃亡被抓回后的绝望和恐惧,是对那个人厌恶至深的敏锐反应。 看到女儿眉头蹙起,面色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清源对孟蕊的判断,多了几分相信。 “看来这孟家堡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呐。” 谢清源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膀,表情逐渐凝重。 这时,一名宽厚结实的中年男子,从外面快跑进来。 孟蕊认出此人,是在渝州城酒楼外见过的范统领,那时他为一名富绅拿回被抢的请帖,并把抢请帖的熊大魁抓了起来。 范统领跑到孟简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孟简禀报: “二爷,刚才一名弟子来报,他昨夜看守山门到四更天时,看到两个人影闯入后山,他跟上去查看,被人从后面打晕,丢到杂草丛中,直到一个时辰前才醒来。” “四更天?”孟简骤然紧张,“他看清那两人的脸没有?” 范统领摇头,“他说当时太黑,没有看到脸,但可以确定打他的是个男人,而且武功很高,下手很重,被打昏之前,他从那人身上拽出了这张请帖,醒来时依然攥在手里。” 范统领拿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白色请帖,把请帖展开,指着上面姓名一栏处给孟简看。 孟简探过头,定睛一看,“余大钟?是那个不见踪影的客人?” 他刚才过来晚了,就是为了找这个人。 “回二爷,就是此人。”范统领答道,“他昨夜四更天后闯入后山,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孟简眉头紧锁,“弟子说,看到了两个人影,另一个人是谁?” “这个……还没有查到。” 范统领被问得一噎,但很快将其他查到的消息说明。 “余大钟不是咱们堡中请的客人,而是买了请帖进来的,他昨日入堡时间已晚,所以才让他在堡中住下,没想到……” 孟简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他将范统领手中的白色请帖拿了过来,反复翻看了几遍,确定是孟子俊做主卖出去的请帖,气得狠狠将请帖甩在地上。 “我早就和子俊说过,不要贪一时小利,赚不安生的钱,他非是不听!” 孟简状似痛苦,又似恼怒地扶额。 “卖个请帖,将杀人凶手放了进来,把自己置于死地,这都什么事儿啊!” 屋内的宾客们,一直关注着孟简和范统领的对话,听到杀人凶手四个字,哗然一片。 一名大胡子男人兴奋地说:“杀人凶手找着了?我们应该不用再去证明昨晚行踪了吧?”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摸着同样花白的胡须,叹息道: “那个叫余大钟的后生,我昨日傍晚见过一面,相貌堂堂,不似宵小之人,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 他旁边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金老爷子,咱们说了都不算,孟家堡要指谁是凶手,不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清逸道人,你年纪小,不要乱说话。” 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走过来,对年轻道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帮你师父念完经,赶紧回山去吧,少沾染凡尘污垢。” 清逸道人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表情痛苦的孟简,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收敛了情绪,转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现下凶手已经明了,不需要再查证行踪,我将即刻派人捉拿余大钟,一定会为我侄儿子俊报仇!” 说完,他悲愤地转向门口,就要离开。 “等等!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余大钟是凶手?我还说你是污蔑他呢!” 一道低沉怪异的男声,在人群中突兀响起。 孟简脚步一顿,皱眉回头,望向众人,“谁在说话?请站出来。” “我说的!” 一身黑衣侍卫劲装的纪华筠,背着手,昂首阔步走出人群。 她站在众宾客前方,手指着孟简,正义凛然道: “你现在的所有证据,只有一张写有余大钟名字的请帖,以此判定余大钟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草率。 也可能是余大钟掉了请帖,被凶手捡到,塞在了你那什么弟子手中,借此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这完全有可能!” 第208章 同意抓捕 谢清源看着不管不顾站出去,与孟简对峙的纪华筠,心道一声糟了。 不过一会儿没看住,纪华筠就能给他这么大“惊喜”。 他身边的孟蕊,一听纪华筠的话,瞬间明白。 姓余的男子,用买的请帖,昨日较晚进入的孟家堡,这些都对得上。 余大钟,定然就是她二哥孟瑜,进入孟家堡时用的化名。 现在的情况是,孟简要把杀害孟子俊的黑锅,扣在余大钟,也就是孟瑜头上。 孟简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二哥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他现在又在何处? 前方,孟简双眼一凛,上下扫过纪华筠的侍卫服。 “我记得你是……谢清源身边的侍卫?” 确定了身份,孟简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两分不屑。 “我孟家堡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纪华筠感受到对方轻蔑的态度,冷哼一声,冲着孟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侍卫怎么了?你冤枉别人,还不许我说句良心话了?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刚才这里好多人都说你贼喊捉贼!我是帮大家一起说。” 孟简是习武之人,耳力好,当然也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 此时被一个小侍卫说穿,他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和一个下人掰扯,转头在人群中寻找谢清源的所在。 “谢清源,你有什么话,当面与我说,让一个侍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清源与孟简的视线对上,立即挺起胸膛,带着孟蕊,从人群角落走出来,对着孟简拱了拱手,无奈地说: “三弟啊,不怪我这侍卫有疑问,你单拿一张请帖,就要定罪,这很难让人信服啊。” 谢清源悠闲地踱着步子,挡在了纪华筠之前,面向孟简,语气带着几分说教。 “你还是太年轻了,得到一点线索,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火急火燎地嚷嚷着要去报仇,这怎么能行嘛?”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将还想要上前说话的纪华筠按住,厉声提醒: “不可放肆,交给大人处理。” 纪华筠抿了抿唇,看了出头的谢清源一眼,没有再动。 孟简看向谢清源,不耐烦道:“你想要如何?” “我没想如何,只是觉得三弟年轻气盛,不可冲动行事。” 谢清源端着长辈的架子,硬是在言语上高孟简一头。 “三弟,子俊是二弟的儿子,你要做什么事,好歹要先和二弟二弟妹同个气,让他们知道多了一个嫌疑人,还有一个证人,把证人和证据摆出来,详细问明情况才是。” 谢清源对孟简已经铁青的脸色,似毫无所觉,还在继续煽动其他宾客表达意见。 “金老爷子,您德高望重,以您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该先和我二弟他们说一声不是?” 金老爷子,名金秉星,是江湖有名的锻刀世家——金家庄的前任庄主。 因为年纪大了,他前几年已经把庄主之位传给了长子,过上了四处游历的悠闲生活。 金家与孟家是姻亲关系,孟剑雨早逝的原配、孟天的亲生母亲金惜月,为金老爷子之妹。 严格论起亲戚关系,谢清源该随孟天,叫金老爷子一声舅舅。 此时的金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瞧了眼突然凑过来的谢清源,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眼珠精明一转,顺着谢清源的话说道: “老夫年纪大了,早就不管江湖事,分辨不出什么蹊跷,不过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了线索,自然该告知其父母,由父母决断。” 此话一出,得到了周围不少宾客的赞同。 孟简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不就是说他这个叔父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鉴于金老爷子的江湖地位,和人心所向,孟简不好拒绝,只道: “我这就带人去告知兄嫂。” “三弟等一下。” 谢清源拉住孟简,热情提议: “既然诸位亲朋都在这里,不如直接将二弟和二弟妹他们请过来说话,大家一起帮着分析,人多好办事嘛。” 孟简拂开谢清源的手,“这是我们孟家堡的事,不便让这么多人参与。” “现在不方便了?” 谢清源阴阳怪气起来。 “刚才你要让我们提供昨晚行踪时,挺理直气壮的,说是提供行踪,实则是把我们都当做嫌疑人调查。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随便编造个什么证据,像冤枉那个余大钟那样,冤枉我们其中的谁?” 谢清源的话,成功挑拨了在场宾客的情绪。 其中几个本来就对要提供行踪不满的宾客,对着孟简提出了抗议,要求孟家调查凶手的过程要公开透明,杜绝无辜宾客被冤枉。 孟简为了安抚他们,只能派人去把孟繁和杨氏请来闲云堂。 两刻钟后,孟繁、杨氏、杨玄松,带着孟子仁和孟子信全都到齐。 孟蕊仔细打量了下孟子仁和孟子信,见他们衣着整齐,身上没有伤痕,只是人比中午见到时要憔悴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沙哑,看来被审问的时间不短。 那个在山门被打晕的弟子,也被带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昨晚的情形重新复述了一遍,和范统领之前说的没有两样,并一口咬定那个打晕他的人,很有嫌疑。 杨氏和杨玄松还在根据弟子的陈述,详细盘问昨晚的情形。 孟子仁急不可耐地站出来,对孟繁和孟简道: “父亲,叔父,孩儿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们兄弟之间感情甚笃,兄友弟恭,三弟出事,定然是外人谋害。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三弟就是被这个叫余大钟的杀害的,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把这人抓起来呀!” 孟繁挺着肥胖的大肚子,赞同点头,“子仁说得对,得赶紧把那个祸害抓起来。” 杨氏冷笑出声,“孟繁,是不是只要凶手不是你儿子,你都高兴?” “妹妹,不可胡言!” 杨玄松对杨氏使眼色,让她保持冷静。 “虽然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断定凶手就是这个余大钟,但他逃入后山,确实很可疑,无论如何,应该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孟简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瞥向谢清源,“谢大人,我兄长他们都同意抓人,你还有何意见?” “三弟言重了,我从来没有意见,只有善意提醒。” 谢清源指了指敞开的大门外。 “已到傍晚,外面开始起雾了,影山里的雾气会越来越大,一米之外,人畜不分,你们确定要在这时,去山里抓人?” 第209章 影山起雾 顺着谢清源手指的方向,众人望见远处峰峦秀丽的影山,已经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云霞雾气缭绕,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迷离的美。 孟家堡中常说的后山,就是影山。 影山常年有雾,太阳下山后,影山及其方圆数十里内都会开始起雾。 若在夜里进入雾气弥漫、又地势陡峭险峻的影山,不但容易迷路,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很可能会掉下悬崖摔死。 从孟家堡进入影山的入口处,孟家堡常年派弟子看守,明令禁止夜里私自进山。 第一次见到此等美景的宾客们,不禁发出赞叹声。 而常年生活在孟家堡的孟繁和孟简,都明白,此时已不是适合上山抓人的时候。 他们最终决定,严格封锁堡内各出入口,今晚先在堡内搜查可疑之人,防止凶手藏在堡内,明日早上日出雾散后,再带人进入影山搜捕余大钟。 之后,聚集在闲云堂的宾客们散去,各自回房休息,客院加强护卫巡逻。 孟子仁和孟子信,依然被杨氏严重怀疑的对象。 杨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不想让这两个庶子好过,她以嫡母的名义,将孟子仁和孟子信关进祠堂思过。 孟繁因想要凌剑山庄杨家的支持,没有反对,但在祠堂外安排了自己的护卫人手,保护两个儿子的安全,也是对杨氏的防备。 谢清源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回天源阁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谢清源严肃交代她们锁好门不得外出后,他自己要出去办事。 纪华筠又想跟去,被谢清源严厉制止。 “我去找熟人打探消息,你们去了也没用,不用等我,早些歇息!” 谢清源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离开,孟蕊拉着不甘心的纪华筠进屋说话。 “晚上堡内有雾气,你我不熟悉堡内地形,若是没跟上,迷了路,反耽误事。” 孟蕊亲手给纪华筠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温声细语地劝说。 “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大概率要去影山,还有的忙。” 如果明日要搜山找余大钟,为了孟瑜的安全,孟蕊他们必须在孟家堡找到孟瑜之前,将他保护起来,绝不能让孟瑜被孟家堡的人,安上杀人的罪名。 纪华筠愁容满面,手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 “他不会杀人,至少不会无故杀人。” 纪华筠看向孟蕊,眼神坚定。 “孟瑜不是凶手!孟家堡的什么大爷二爷,一个没脑子,一个黑心肝,宾客昨晚的行踪,说不查就不查了,一张请帖就认定凶手,跟开玩笑一样。” “如果这是他们故意为之呢?” 孟蕊声音轻淡,却如一记重锤敲击在纪华筠心头。 纪华筠一把抓住孟蕊的手腕,急切地问: “都这时候了,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告诉我?快说呀!” 孟蕊定定注视着纪华筠,她能感受到,纪华筠对二哥的关心和维护是出自真心。 但纪华筠毕竟是外人,现在的性子又如此跳脱,孟蕊不能对她全盘托出,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可以告诉纪华筠的消息,简要说明。 “我娘亲孟天,和她的父亲,也就是几天前去世的孟堡主,关系很差,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都不为过,孟堡主曾经还对外宣称,要和我娘亲断绝父女关系。 原因是孟堡主在我外祖母去世后,娶了孟繁和孟简的生母苗夫人,开始忽视我娘亲,把我外祖母和娘亲的东西,拿去送给苗氏母子。 我娘亲性格要强,自然不准,两边闹得很僵。 所以,我娘亲和孟繁、孟简的关系,也很差,他们几乎不来往。 只是我父亲前些年,为了寻找我娘亲,靠着砸钱,和孟家堡维持着浅薄的关系。” 纪华筠聚精会神地听着,恍然大悟。 “我明白,这叫有后娘,就有后爹。” 她一针见血地总结道,不免感叹。 “没想到江湖门派之中,也有这种糊涂事、糊涂爹。 和孟天女侠相比,孟繁那头臃肿的猪,和孟简那条阴险的狐狸,看着就不中用,孟家堡给他们谁继承,都要完蛋!” 纪华筠眉头紧皱,一副惋惜万分的表情。 “要是孟堡主,没有和孟女侠断绝父女关系就好了。” “你想多了,孟堡主和我娘亲反目成仇,还曾大打出手。” 孟蕊斟酌着言辞,将推测的消息告诉纪华筠。 “就算孟堡主还在世,他说不定,会和其他歹人联合,骗我娘亲回来,借机对付我娘亲。 而你见过孟家堡给我二哥的请帖,说明他们还想要骗我二哥一起回来,也要对付我二哥。 孟子俊之死,很可能就是他们针对我二哥,专门做的一个局。” 孟蕊只能告诉纪华筠这么多,以她和她爹的共同推测,孟剑雨合作的歹人,或许就是从京城消失的姜瑶,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娘亲孟天手中掌控的霸天帮。 得到霸天帮的势力,对姜瑶来说,是为三皇子夺嫡增添势力,大功一件。 而对孟剑雨来说,可以为孟家堡吸纳更多力量,扩大孟家堡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孟瑜之所以也成为他们的目标,是因为孟瑜曾跟随孟逐风,在江湖中历练多年,在霸天帮中颇有声望。 以姜瑶谨慎的性格,不一次性弄死孟天和孟瑜母子二人,她很难将霸天帮收为己用。 因为孟天是霸天帮帮主这件事,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 就连孟逐风已经去世的消息,孟天为了霸天帮的稳定,也一直隐瞒着,没有对外发丧。 时至今日,也只有霸天帮内部知晓。 所以这些深层的原因,不方便告诉纪华筠,孟蕊只以关系不好为由带过。 纪华筠没有多问,她听完这些,忽然变得心情沉重,很听话地早早上床歇息。 孟蕊见她如此,也带着吟秋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饶是知道外面有侍卫守夜,屋内有吟秋陪伴,孟蕊到了新的环境,依然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孟蕊有种强烈的感觉。 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这种可怕的意识,让孟蕊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她挣扎着睁开眼,霍然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 正静静坐在点着烛火的桌前,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她…… 第210章 夜半惊魂 昏黄的烛光中,黑衣蒙面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静静伫立的雕像。 即使看到床榻上的孟蕊突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之间,黑衣人依旧岿然不动。 孟蕊感觉到,背后的寝衣已经湿透,冰凉的触感清晰,让她恍惚意识到: 此刻,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保持着睁开眼时的侧躺姿势,紧张地盯着黑衣蒙面人。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如果要杀她,早就动手了,孟蕊如此想着,如擂鼓般的心跳稍有缓和。 她面色凛然,藏在薄被下的手,已经握上了一枚飞刀,如果对方有异动,她会立即出手。 “你醒了。” 黑衣人突然开口,是沙哑的低沉男声。 “你长得……也不像她……”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落,似叹息,又似怅惘。 孟蕊确定,她从前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而且,此人声音不年轻了,露出的眼尾处,有明显的皱纹,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再看他身材魁梧,手中持剑,中气十足,是个身体康健强壮的习武之人。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孟蕊有了一点猜测。 孟蕊手中的飞刀又握紧了几分,她从床上坐起来,大着胆子问: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祖母,像父亲,你口中说的,又是谁?” 孟蕊用自己原本的女声说,毫不掩饰自己男扮女装之事。 黑衣人眯了眯眼,更加认真地注视孟蕊的脸,忽然低低笑出声。 “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生的女儿也能长得像他。” 说完,他站起身,看样子要走。 “等等!”孟蕊鼓起勇气叫住他,“你把我娘和我二哥叫来孟家堡,究竟有何阴谋?” 黑衣人收回迈出的步子,眼神疑惑回头,“二哥?你还有大哥?” 孟蕊反被他问愣了,什么意思?大哥小时候不是在孟家堡生活过一段时间吗? 黑衣人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呵呵一笑,对孟蕊道: “听说你也姓孟,应该知道,孟家的根,在影山。 有胆的话,就去影山找,你想知道一切,都在那里。” 随即,他对着紧闭的窗户挥出一掌,窗户应声打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 孟蕊连忙下床,跑到敞开的窗边,向外望去,入眼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她冷静地关上窗,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去查看地上躺着的吟秋。 吟秋被打晕了,后颈上有明显的红痕,可见黑衣人下手之重。 孟蕊拍了拍吟秋,没有反应,反复探过鼻息,确定吟秋还活着后,孟蕊给她盖上毯子保暖,自己穿戴好男装,出门去隔壁房间找父亲。 打开门,便见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也被打晕,后颈上有和吟秋一样的红痕。 探过鼻息,确认他们也还活着,孟蕊放下心,去敲父亲的房门。 “叩叩叩” 孟蕊敲门后,等待片刻,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心中升起不安,手中握着飞刀,轻轻推了推房门。 “吱哑”一声,房门直接被推开,孟蕊看着黑洞洞的屋内,整个人定在门口。 不对劲,父亲特地交代她们要锁好门睡觉,他自己不会不锁门,难道他没有回来睡觉? 孟蕊想起黑衣人说的那句“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的话,带着明晃晃的嫉妒,那人该不会对父亲出手了? 孟蕊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拿起桌上的烛火,就匆匆走向父亲的房间。 昏黄的烛火,照亮一室寂静。 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父亲不在屋内。 孟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父亲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走出谢清源房间的孟蕊,这时才发现,旁边纪华筠的房门口,守夜的两个侍卫,也瘫倒在地。 孟蕊过去检查了侍卫情况,同样是被打晕了。 她站起身,直接去推纪华筠的房门。 房门很轻易就被推开,孟蕊愣了一瞬,侧耳听见屋内隐约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孟蕊舒出一口气,拿着烛火走进房间,很快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识的纪华筠。 “醒一醒!” 孟蕊将烛台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伸手去拍纪华筠的胳膊。 纪华筠没有醒,朝床榻内侧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过去。 孟蕊十分无语,她二哥说得没错,以纪华筠这样淡薄的警惕心,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她人都站在床边了,亮着烛火,纪华筠一点察觉都没有,可见睡眠之沉。 “快醒一醒,出事了!” 孟蕊坐到床沿上,用力去扒拉纪华筠的胳膊。 谢清源晚上没有回来,内院只有孟蕊和纪华筠住,除了几个守夜的侍卫,其他侍卫一部分跟着谢清源出去办事,另一部分住在外院。 但遇上今晚黑衣人那样的高手,这些侍卫根本不顶用。 内院的侍卫连同吟秋都被打晕,孟蕊不知道外院的侍卫有没有出事,但眼前这个睡得正香的纪华筠,肯定没事。 她得先把这家伙喊起来,再一起去外院查看情况,也能多一个帮手。 “你给我醒过来!你这样,之前是怎么混江湖的?” 孟蕊不停摇晃着纪华筠的胳膊,终于听到纪华筠嘟囔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悠悠转醒。 “你干嘛?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纪华筠扒开孟蕊烦她的手,闭上眼,还想继续睡。 孟蕊真是服了,继续去扒拉纪华筠,“你别睡了,外面的侍卫都被打晕,你房门上的锁也被破坏,有人进过你房间了你知道吗?” “什么?” 纪华筠倏地坐起来,惊恐地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谁进我房间了?他没把我怎么样吧?” 孟蕊看着纪华筠衣衫完整,道:“应该没有,估计他是走错了,后面又去了我的房间。” “什么?” 纪华筠再次惊悚大叫,担心地看着孟蕊。 “那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但我房中吟秋被打晕了。”孟蕊镇定地解释情况。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还有许多人快速跑动的脚步声。 孟蕊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口,望见远处空中的薄雾,被火光染成了红色。 她转头催促纪华筠: “外面不对劲,你快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得出去看看。” 第211章 搜查刺客 孟蕊带着穿戴好侍卫服的纪华筠,一起走去外院。 外院的廊下,横七竖八躺着三名侍卫。 孟蕊很有经验地过去检查,无一例外,和内院的侍卫一样,都是被打中后颈而晕倒。 纪华筠蹲在孟蕊身边,学着孟蕊的样子,探了探其中一个昏倒侍卫的鼻息,又摸了摸另一个侍卫的脉搏,好奇地问: “他们都被打晕了,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没事?” 孟蕊没有回答,只是凝重地望向天源阁外,传来喧闹声的方向。 外面肯定有情况,父亲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父亲那边出事了? 正当孟蕊忧心如焚,犹豫着是否要出去查看时,天源阁的大门上,响起急促的拍打声。 “嘭!嘭!嘭!” “快开门!孟家堡护卫搜查刺客!” 孟蕊心中一惊,与同样被吓了一跳的纪华筠对视。 孟家堡要搜查刺客,定是有人被刺杀,而他们指明要搜天源阁,说不定又藏着什么阴谋。 孟蕊马上做出判断,她和纪华筠不能和他们对上,更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跟我走!” 孟蕊拉着纪华筠,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跑。 外面的拍门催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已经有要威胁撞门之势。 孟蕊带着纪华筠进入小厨房,关上门,转动门后的拉环,一道暗门逐渐打开。 她们刚进密室藏好,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天源阁的大门,被撞破了。 “给我仔细地搜!” 一道粗粝的命令声随之响起。 “这也太猛了。”纪华筠叹道。 孟蕊立马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们所处的密室,位于小厨房后面隔出的暗室,非常隐蔽,可以暂时躲藏,但与门口离得近,声音太大,恐会被外面搜查的孟家堡护卫听见。 就像现在,她们也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范统领,这里有三个晕倒的侍卫,是谢大人带来的人。” “范统领,内院也有晕倒的侍卫,四个在房间门口,还有一个在房间内。” 带头的是范统领?孟蕊对此人印象深刻。 下午在闲云堂,这个范统领能直接对孟简汇报,他很可能是孟简的心腹。 那么此刻,他也是听孟简的命令,来搜查刺客的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持续传来护卫的禀报声。 “范统领,除了这些侍卫,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找到谢大人。” “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这些侍卫,应该都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击打晕的。” “范统领,厢房没有发现。” “厨房也没有发现。” …… 一刻钟后,搜查终于停止。 “范统领,这里已经搜遍了,没有找到刺客。”是护卫的回禀声。 “收队,李尔和李山留下,守住天源阁的大门,有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范统领粗粝的声音再度响起。 “其余人,跟我去别处搜查刺客!” 躲在密室中的孟蕊和纪华筠,听着外面逐渐归于平静,只剩留守的两个护卫的闲谈声。 李尔:“山子,你说地上那些侍卫,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我们两个打不过怎么办?” 李山:“范统领不是说了吗?这些人颈后都挨了重击,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怕啥?” 李尔:“那就好,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咱俩留在这儿是好事。” 李山:“也是,昨晚三少爷被挂在自个儿院子的树上,今晚大少爷被挂在祠堂外头的树上,真是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李尔:“谁说不是呢?我就看了那么一眼,吓得我,现在还觉得背后发冷,阴风阵阵的……嘶——!你是谁……唔!” 李山:“放过我……嗷!” …… 纪华筠武功好,几下搞定这两个护卫,将他们点了定身穴和哑穴,一手拎着一个,轻松拖进了天源阁的内院。 另一边的孟蕊,从小厨房的密室出来后,趁着纪华筠去抓那两个护卫的功夫,她快速检查了地上晕倒的侍卫们。 好在孟家堡的护卫,只是搜查,没有对这些晕倒的侍卫做什么。 孟蕊又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见吟秋平安无事地躺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她费了大力气,才将地上的吟秋,搬到床上,然后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纪华筠一手一个,像拎着两筐鸡蛋一样轻松般,拎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回来了。 孟蕊是知道纪华筠有家传的大力气,但亲眼看着这一幕,还是感到很震撼。 纪华筠对孟蕊点了下头,提着两名护卫,进了自己房间,用床单撕成布条,把他们绑了手脚,防止他们冲破穴道逃跑。 孟蕊谨慎地将内院和外院之间的门关闭,上锁,跟在纪华筠身后也进了屋。 “两位兄弟别怕,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只要你们以实相告,绝不会伤害你们。” 孟蕊先礼后兵,对着两名孟家堡护卫拱了拱手。 “你们答应不喊叫,我就让我的朋友,解开你们身上的穴道,同意的话,请眨一下眼。” 看到两名护卫都眨了眼,孟蕊对纪华筠点了下头,纪华筠解开了两人的哑穴。 穴道一解开,其中一个叫李山的还想大叫,被纪华筠哐哐两个大嘴巴扇过去,脸红了一片,人也老实了。 据这两人交代,他们刚才之所以会来搜查刺客,是因为今晚的孟家堡,又死了人。 死者有两名。 一个是孟繁的长子,孟大少爷孟子仁。 今晚,孟子仁本应在祠堂中,和孟子信一起思过。 二更天时,孟子信犯病晕倒,被下人们抬走,孟子仁也沾了光,得以回去歇息。 但不知怎么的,本该回到自己院子睡觉的孟子仁,却在三更天时,突然被人发现挂在了祠堂外的大树上。 和三少爷孟子俊的死状,一模一样。 另一名死者,是孟简的幼子,孟五少爷孟子伦。 当下人发现孟子仁的尸体,忙着去禀报守灵的孟繁和孟简时,赫然又发现,五少爷的院子起了火。 五少爷孟子伦今年只有七岁,孟简冒着危险冲进火场,拼命把唯一的儿子救出来时,孟子伦已经没气了。 他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颈间那抹殷红的剑痕。 第212章 一波三折 乍听孟子仁和孟子伦的死讯,孟蕊和纪华筠都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来天源阁搜查刺客的范统领,就是来找杀死两个少爷的凶手。 “你们抓刺客凶手,为何要来搜查天源阁?”孟蕊问。 护卫李尔答:“因为在搜查其他院子时,巡逻的护卫看到有黑影,飞向了天源阁的方向。” 黑影?孟蕊想到她房中,夜半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那人果然就是凶手吗? “不止这个,我还听说,大少爷也是中了混元裂空掌而死的,谢大人会这种掌法,所以才要来查谢大人。”护卫李山补充道。 这两个护卫很快就吐露了个干净,但他们知道的事有限,有用的消息不多。 之后,纪华筠把他们打晕,扒下他们身上孟家堡的护卫服,和孟蕊一起换上。 “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可以在孟家堡里随意走动?” 纪华筠欣赏着护卫装扮的自己,兴奋地问。 “我们一起去抓凶手吧?把凶手抓住,那谢大人身上的嫌疑不就自动解除了?” 孟蕊白了她一眼,“抓凶手是孟家堡的事,我们现在,要利用这身护卫的衣服,逃出孟家堡再说。” “我们要逃?”纪华筠诧异地问,“你不管你爹了?” 孟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解释: “院子里的侍卫都被打倒了,凭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太被动了,先想办法出去孟家堡,带上堡外驻扎的百名侍卫,再来问孟家堡要人。” 纪华筠一听,她们是要去搬援兵杀回来,更兴奋了,立即同意和孟蕊一起走。 离开天源阁之前,她们将两个护卫藏在了柜子里,又将晕倒的吟秋,抱去小厨房的密室藏好。 原本,只需要给出信号,就能让堡外驻扎的侍卫,进入天源阁待命。 但现在知道怎么发信号的侍卫都晕倒了,孟蕊只能用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直接本人去找援兵。 孟蕊考虑过,待在天源阁,等父亲回来,以父亲的本事,肯定不会让自己沾上杀人凶手的污名,刚才的搜查刺客,也许只是一场误会。 但万一呢? 万一父亲被擒,被污蔑是杀人凶手,孟家堡的人要伤害他呢? 孟蕊不想被动等待,她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去堡外的路不远,难的是如何避开孟家堡中的人,顺利翻墙出去。 孟蕊和纪华筠走出天源阁,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队护卫朝他们迎面走来。 领头的,正是刚刚带人来搜查天源阁的范统领。 孟蕊和纪华筠连忙低下头,暗道不妙,期望对方千万不要看出她们是假冒的。 范统领远远瞧见她们,只是轻快地招了招手,“李尔,李山,归队吧,天源阁不用守了。” 孟蕊和纪华筠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慌和纠结。 她们的目标是离开孟家堡,要是跟着范统领的队伍走了,迟早会被发现冒充堡内护卫,可是不跟着走,现在就会被发现冒充身份。 范统领见她俩站着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 “犹豫什么?谢大人已经找到,没有嫌疑,你们不用继续守在这里,主院那边闹起来了,你们快随我去帮忙。” 孟蕊听到她爹找到了,心中一松,正想着是否要说明身份时,就看到身边的纪华筠,已经一脸期待地往范统领身后的队伍走去。 这家伙,准是听到主院闹起来,想跟去看热闹。 孟蕊没办法,只能随纪华筠到队伍最后,一起走向主院。 主院是历代堡主和夫人的住所,几日前孟堡主去世后,其妻苗氏依然住在这里。 苗氏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据说前日她在孟堡主的灵堂上悲伤过度晕厥,之后一直在自己房中养病。 孟蕊到孟家堡一天时间,还没见过这位苗夫人。 快到主院门口时,已经能听到主院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痛哭声。 “母亲,子伦才七岁呀!他还那么小,居然被人下了杀手,您要为子伦做主呀!” 是孟简的妻子蒋氏,正在对着婆母苗氏哭喊。 “子伦颈上的剑伤,明显就是孟繁的七宝剑所为,是孟繁,他要杀了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啊!” 孟蕊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孟简的幼子,竟是孟繁所杀?为了什么呢? 她加快了脚步,跟着队伍一起走进主院,范统领指挥他们这些护卫,站在主院的廊下待命,如果主家产生冲突,要及时出手阻止。 孟蕊按照顺序,刚好站在靠近门口的立柱旁,纪华筠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 范统领和其他侍卫的注意力,都被主院中拉扯的主家众人吸引,没有人察觉到孟蕊和纪华筠,不是原来的李尔和李山。 主院中灯火通明,十几个灯笼,将院子照得宛如白昼,孟简和妻子蒋氏,孟繁和妻子杨氏,还有老夫人苗氏,以及田管家、杨玄松等人都在。 蒋氏怀中,还抱着儿子孟子伦小小的尸体。 她将孟子伦的尸体,放在前方的地面上,指着儿子颈间的致命剑痕,对着苗氏凄厉地喊道: “母亲,您来看啊!这样独一无二的剑伤痕迹,是只有孟繁的七宝剑,才能造成的伤口,可是他居然不承认,求母亲!给我和我的孩儿做主啊!” 丫鬟婆子扶着的苗氏,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胆战心惊地去看地上躺的孩童。 “这……怎么会这样?” 苗氏年轻时生得玉容花娇,多年富贵滋养,生活顺心,又保养得宜,让五十岁的苗氏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她惊骇地拿帕子捂住嘴,害怕地问大儿子孟繁,“繁儿,你来说,这到底是不是……” “娘,不是我,孩儿有什么理由要杀子伦那么小的孩子呢?” 孟繁手足无措,肥胖的脸上,掺杂着慌乱和恐惧。 “孩儿这一晚上,除了为父亲守灵,还要忙子俊的丧事,然后下人来报,说子仁也……” 他突然哽咽,面色逐渐被悲伤覆盖,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 “哇呜——!我的子仁也被害死了!他被人一掌拍上心口,还被挂在树上,呜呜……是哪个挨千刀干的?我要杀了他!” 第213章 为子报仇 “子仁也没了?” 苗氏手捂着双眼,晃动着身子向后倒去,她身边的婆子丫鬟慌乱地喊着“老夫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娘!您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孟繁抹了一把泪,连忙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苗氏,呜呜哭诉。 “子仁被挂于祠堂外的树上,这是对我们整个孟家堡的挑衅,等找出那个凶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站在一边的杨氏,冷眼看着孟繁无能哭泣的样子,轻哼一声。 “孟繁,看来你对那个庶子是真心疼爱啊,昨日子俊被杀,都不见你哭成这样。” 孟繁肥腻的脸上挂着泪,怔愣看她,哽咽道: “夫人,子俊和子仁被害,我都很伤心,你何苦这样说我?” “呵呵,子俊死后,你为他做过什么?你有认真调查凶手吗?你去追捕那个逃往影山的疑凶吗?你没有!” 杨氏死死瞪着孟繁,发红的眼眶中,泪水已经流干,只剩彻骨的恨意。 “你忙着给你的两个庶子开脱,生怕我会趁审问害了他们,现在好了,抓不到凶手,你的儿子们,全部都要死!” “妹妹,你少说两句。”杨玄松皱眉提醒。 杨氏毫无温度的视线,斜睨向杨玄松,“兄长,我的子俊不在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连句公道话都不能为他说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不要再火上浇油。” 杨玄松一边说,一边对着杨氏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但失去了儿子的杨氏,已经不在乎什么夫妻、婆媳、兄妹关系,她推开杨玄松,上前指向一直没说话的孟简,逼问道: “孟简,你说!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子俊?混元裂空掌,只有你能使出那般力道,说啊!是不是你害了我儿子?” 杨氏扬起手,就要冲过来扑打孟简,被赶来的蒋氏挡住。 “嫂子,你干什么!” 杨氏被蒋氏阻拦,气愤地按住蒋氏的肩膀。 “是我要问你在干什么?到现在还维护他?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昨日做的那些事,都很不对劲吗?” 杨氏是习武之人,比闺秀出身的蒋氏力气大,强势揪着蒋氏转头,对上颓丧木然的孟简。 “你看看他!看看你的夫婿,他现在的表情说明什么?说明他后悔了! 是他杀了子俊和子仁,却没料到,孟繁为了报复,杀了他儿子,哈哈哈!真是太讽刺了!” “你说什么?”蒋氏惊惧交加,不可置信地看看杨氏,又看看孟简。 “弟妹啊,我俩为他们兄弟操持半生,结果呢?他们兄弟为了夺位,互相残杀,死的却是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杨氏仰天苦笑,状若疯癫。 “我是无所谓,孟繁永远不会再有儿子了,可是你呢? 年纪已大,再难生育,以后孟简当上堡主,还会和年轻漂亮的女人生儿子,哈哈哈!” 蒋氏怔愣地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兄长不会再有儿子,明明他比我夫君风流多了。” 蒋氏和孟简成亲多年,孟简只有两个通房丫鬟,和妻妾无数的孟繁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为我不会让他再有儿子,不会让其他人来挡我儿子的路。” 杨氏松开了蒋氏,坏笑着指向苗氏。 “我都是跟她学的,公公的女人不少,除了早逝的原配生的女儿,他娶了苗氏之后纳的女人,没有一个生出孩子的,此等手段,我怎能不好生学学?” “杨氏,你疯了!”孟繁也不哭了,怒视杨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孟繁对着护卫招手,“夫人丧子失智,快把她请回去安歇!” 正看戏看得入迷的孟蕊,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护卫之一,连忙跟着其他护卫一起上前,向着杨氏包围过去。 “滚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杨氏“唰”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对着他们威胁。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孟蕊停下脚步,用余光瞄向其他护卫,见大家都忌惮地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杨氏出身凌剑山庄,武功肯定不会差,孟蕊可不想去当炮灰。 见护卫们没有再动,杨氏冷笑一声,把玩着匕首,挑衅地望向苗氏和孟繁。 “婆母当真是好手段,赶走了公公原配夫人的唯一女儿孟天,断了孟天与我兄长的姻缘,又让自己蠢猪一样的儿子续上婚约,逼着我们杨家履行,让我不得不捏着鼻子嫁了孟繁这个废物,这么多年,我真是忍得好辛苦。”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没想到当年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联姻,还有这一层纠葛在里面。 原本还在为孙儿被害流泪的苗氏,脸上的伤心一滞,不敢相信地看向杨氏。 “杨氏,看来繁儿说的没错,你是真的疯了,我念你经历丧子之痛,不与你计较,快扶她回去歇息吧。” “别给我来这套!” 杨氏恨恨瞪着苗氏。 “你这个口蜜腹剑的老太婆,我和你不一样,你给那些妾室下药,我呢,只给你儿子下药,你儿子孟繁,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你听清楚了吗?” 苗氏表情微愣,扶着她的孟繁先发了飙,“毒妇,你竟然对我下药,断我子嗣?!” 孟繁想到仅有的三个儿子没了两个,此刻更加痛心。 “孟繁,我嫁给你,就是奔着让我儿子继承孟家堡来的,当然要断了你其他后路。” 杨氏哈哈笑着,张狂地说。 “不然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图你肥圆如猪,脸大如盘?还是图你花天酒地,一无是处?你怎么没点数呢?” 杨氏多年筹谋,都随着唯一儿子孟子俊被害,化为虚无,她不想让任何人好过。 “孟繁,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只剩孟子信一个儿子,他身体弱,说不定会死在你前头,到那时,孟家堡会是谁的天下?孟简掌了权,堡内安有你的地位?” 她循循善诱,逐渐露出了真实目的。 “孟简他杀了你的两个儿子,你杀了他一个儿子有什么用? 他还能再生,但你不会再有新的儿子了! 孟繁,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为你的两个儿子报仇啊!” 第214章 夫妻反目 “你这毒妇!给我儿下毒不说,竟要引得我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苗氏动了怒,保养得宜的脸上面目狰狞,她不再是那副哀戚的可怜样,指着杨氏,对周围的护卫下令。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见护卫们忌惮杨氏的武功和手中匕首,不敢上前,苗氏上前一步,大声加重筹码。 “今日谁能抓住她,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对于月钱只有一二两银子的护卫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护卫们虎视眈眈地将武器对准杨氏,缓慢包围、靠拢。 几个眼热的护卫,生怕自己落了后,与赏银无缘,急急冲到了前头。 为了不让自己的不作为太突兀,孟蕊也随大流,拔出腰间佩剑,小心谨慎地小步向前,但速度比旁人慢了许多。 她不想对杨氏出手,这个说尽挑唆言语,只想为儿子报仇的可怜女人,不该被暴力对待。 而且,孟蕊更想保存精力,应对之后的影山之行,不想花费力气为苗氏做事。 所以,当最前面的护卫,已经和杨氏打起来时,孟蕊还拿着剑,装模作样地在后面晃悠。 纪华筠也是同孟蕊一样的想法,她的肢体更灵活,装出想要进攻,但左右寻找机会,却总被他人抢先的样子。 前方,杨氏打退了两个护卫,一脚踹飞一个,趁着空隙对着杨玄松大喊。 “兄长,这就是你劝我嫁的好亲事,我都被欺负到这般田地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羞辱打杀?我们凌剑山庄的脸面何在?” 杨玄松看着杨氏和护卫们打起来,虽不担心妹妹的武功,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上前几步,对苗氏行了个晚辈礼。 “苗夫人,我妹妹只是想为子俊报仇,你让护卫围攻她,未免过分了吧?” 苗氏面色不虞,冷淡回应: “杨掌门,杨氏既嫁入了孟家堡,就是我孟家堡的人,她对丈夫下毒,对婆母不敬,疯癫若狂,不赶紧把她拿下,由得她放肆伤人不成?” 和苗氏站在一处的孟繁,挺着肥厚的大肚子,气哼哼地附和: “我待杨氏不薄,堡中事务一应交给她处理,她居然给我下药,断绝了我的子嗣,此等恶行,决不能饶恕!” “你若不在外面寻花问柳,让那些女人闹到我妹妹面前,让她难堪,她会出此下策?!” 看到苗氏母子势要将杨氏问罪的态度,杨玄松也忍不住脾气,对着孟繁指责起来。 “孟繁,你是命好,你娘赶走了孟天,让你成了孟家堡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娶到我妹妹,否则,你连我妹妹的衣角都摸不到! 你那点虚弱的武功,拿到江湖上去,谁能看得起你? 也就只能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欺负自己的妻子,还不快让那些护卫住手!” 孟繁从来都知道,杨家兄妹看不上他,杨氏对他的鄙夷和冷淡,透露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自从杨氏怀上孩子后,他们再也没有同过房,孟繁虽心有不悦,但他并不太在乎,里里外外那么多妾室红颜等着他,杨氏的那点拿乔,他没放在心上。 看在杨家的面子上,孟繁一直对杨氏礼遇有加,对杨氏所出的嫡子孟子俊,也颇为重视,吃穿用度都是兄弟之中最好的。 孟繁自认为,他已经够给杨氏面子,而现在,杨氏兄妹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当着这么多人当面数落他,真当他是软弱可欺了! “杨氏发了疯,犯了大错,理应被抓起来关着!” 孟繁发了狠,对着杨玄松硬气了起来。 “这是我的家务事,杨掌门请回避,不要插手为好。” 杨玄松的手已经握上剑柄,他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该不该为了妹妹,与孟家堡把关系搞僵。 “兄长,救我啊!” 杨氏求救的尖叫传来。 “你忘记你在爹娘面前发誓,要护我周全的吗?” 杨氏再次打退一波攻上来的护卫,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即使她武功比护卫们高出不少,但以一敌数十人,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要是被护卫抓住,落入苗氏和孟繁的手里,她绝不会好过。 杨玄松听到杨氏提到爹娘,想到当年爹娘并不愿将妹妹嫁给孟繁,但为了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同盟,为了他杨玄松能顺利继任掌门,才不得不送妹妹出嫁。 他的亲妹杨玄杉,嫁的不是孟繁这个人,而是孟家堡长子这个身份。 而如今看来,玄杉被这桩婚姻害苦了! “住手!” 杨玄松厉喝一声,飞身跃入护卫包围中心。 他将亲妹杨玄杉护在身后,双手持剑,对着护卫们挥出带有凌厉剑气的一剑。 “啊——!” 最前面的护卫首当其冲,被剑气击伤、倒地,昏死过去。 其他护卫也不好过,都不同程度被杨玄松的剑气伤到,纷纷倒下。 孟蕊和纪华筠躲在最后排的角落,拿着刀剑做样子,受到剑气的影响不大。 孟蕊更是在看到杨玄松使出招式时,眼疾手快地把激动看杨玄松挥剑的纪华筠拉到一边。 随后,她们模仿其他护卫,同时倒在了地上,做出被剑气所伤的样子。 “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假了?”纪华筠附在孟蕊耳边小声问。 孟蕊睨了她一眼,警告道:“闭嘴,别惹事。”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被杨玄松兄妹吸引,哪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个假冒的护卫? 孟蕊觉得这一趟来得挺值的,听到了孟家堡好多隐秘消息。 苗氏、孟繁、孟简,这母子三人,没一个好东西,娘亲当年在他们手上指不定吃了多少暗亏,孟蕊乐得看他们互咬。 杨玄松兄妹,也不无辜,他们为了孟家堡的势力联姻,就要承受联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看着所有护卫,都被杨玄松一剑击败,孟繁吓得躲到了母亲苗氏身后。 而杨氏兄妹,并没有看他们。 杨玄杉带有杀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孟简。 “兄长,我要杀了孟简,为我儿子俊报仇,从此之后,我与孟家堡,再无干系!” 说着,她握紧匕首,朝孟简走去。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获利最大 “杉儿,冷静些!” 杨玄松一把抓住杨玄杉握着匕首的手,阻止她继续上前。 “子俊的死疑点重重,即使孟简的混元裂空掌,在所有人中最强,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晚,子俊和孟子仁被害的时候,孟简都在灵堂,有下人为证。” “下人就不能说谎吗?” 杨玄杉想要挣脱兄长的手不得,愤愤道。 “原本我相信他的证词,怀疑孟子仁是凶手,但现在孟子仁也死了,死状还和子俊一样,获利最大的就是孟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玄松目光沉了沉,妹妹说的没错,孟繁的两个最得力的儿子都死了,孟简距离堡主之位的障碍变少,确实对他最有利。 “我不是获利最大的人。” 孟简略带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 他抬起头,一双伤痛的眼睛,定定看着杨玄杉。 “我的混元裂空掌,也不是所有人之中最强。” “会掌法的孟子仁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说谢清源是凶手?” 杨玄杉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如果不是被杨玄松拦着,她现在就要上去给孟简一刀。 “我们派出的人已经和渝州城门守兵、以及去往蓬州官道上的驿馆核实过,谢清源昨夜还在赶路,不可能是杀害子俊的凶手。” “我说的,不是谢清源。”孟简自嘲一笑,“你们总说我的混元裂空掌厉害,怎么忘了?那个连父亲都忌惮的武学天才?” 见杨氏兄妹面露迷茫,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孟简不再卖关子,直白道: “就是我们那位大姐姐啊!你们刚才不是还提到,她和杨掌门曾经的婚约吗?” 杨玄杉明白过来,“孟天?她以前的武功确实很厉害,但二十年不见,我们不知道她现在的实力。” “她那样的天赋和心性,只会更强,不会变弱。” 孟简掷地有声,每个字都透着对孟天实力的肯定和忌惮。 “我收到消息,孟天现在取代孟逐风,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她日常扮作孟逐风的模样行走江湖,不曾引人怀疑,可见她的武功,已经是与孟逐风旗鼓相当的水平。” “天儿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 杨玄松双眼惊愕地睁大,着急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我两年前还见过逐风叔父,他并无不同。” 孟简瞥向他,唇边勾起嘲讽,“三年前,孟逐风去世,孟天就已经是霸天帮的帮主了。” “怎么可能?我那时见到的孟……难道是天儿?” 杨玄松眼神发直,一脸匪夷所思。 杨玄杉不似她兄长般发愣,她认定孟简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不会因为孟简的几句话,轻易改变判断。 “孟简,你别再找理由了,就算如你所说,孟天是霸天帮的帮主,她的混元裂空掌比你厉害,那又如何?” 她冷嗤一声,发红的眼中满是怀疑。 “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是孟天用混元裂空掌,杀了我儿子?她离开孟家堡已经二十多年,有什么动机要杀人? 对了,公公去世前,我们还接到京城的消息,孟天因为救驾有功,被皇帝亲封为了二品诰命夫人,她女儿也被封为县主,她总不会还要来抢孟家堡这点三瓜两枣?” 孟天的夫婿谢清源是什么人家,谢清源这些年往孟家堡跑是为了什么,杨玄杉都很清楚。 在她看来,孟天过得很好,有儿有女,有钱有势,还有离开十几年也不变心的夫君,这是多少女人毕生所求,孟天都得到了,早已呈衰落之势的孟家堡,根本吸引不了孟天。 “嫂子,你不懂她。” 孟简轻笑着摇头,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我们这位大姐姐,从小就把孟家堡,视作是她的所有物。 她的东西,我和兄长不能摸,她娘住过的院子,我们不能住,就连祖父的院子,也被她霸占着,不让我和兄长与祖父亲近。 现在,父亲去世了,唯一能够约束孟天的长辈没了,孟天她一定会回来,拿走孟家堡的一切。 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的眼中钉,要被她除之而后快。” 孟简这番话,听得孟蕊火气上涌,她娘亲孟天,根本就不想来孟家堡,是孟家堡这些人,想方设法引诱她娘亲来。 还说她娘亲为了拿回孟家堡杀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娘亲根本看不上好吧? 孟简居然又要把杀人凶手的罪名,加到都没有出现在孟家堡的娘亲身上。 孟蕊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愤怒,她现在有些赞同杨玄杉认为孟简是凶手的观点。 因为是真凶,所以孟简要想尽办法洗脱嫌疑,一直攀咬他人。 开始冤枉谢清源,后来说是化名余大钟的孟瑜,现在又诬陷孟天,孟蕊一回想,发现孟简一直污蔑的都是她的亲人,不但可恶,还十分可疑。 躺在地上的纪华筠,忍不住凑到孟蕊耳边讲小话: “你娘挺护食啊,这个杀人动机挺激动人心的。” 孟蕊瞪了她一眼,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嘴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简那边的动静。 杨玄杉似乎有点被说动,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兄长,“孟天是那样的人吗?” 杨玄松直觉想说不是,但他又想到幼时见过的孟天,确实是个十分强势且带刺的女孩。 而且,他之前都没有察觉,自己见到的“孟逐风”,竟是孟天假扮,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对孟天的了解,是否过于浅薄? 至少孟简有一点没有说错,如果孟天想要杀人,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之前三场凶案。 “看来杨掌门,也同意我的推断。” 孟简看着杨玄松的表情,得意起来。 “如果孟天是凶手,不杀光我们这些眼中钉,她不会停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不要相互猜忌,再给敌人可乘之机。” “孟天要杀光我们?”杨玄杉不信,“你说孟天是凶手,那她人在哪儿?今晚孟家堡的护卫,把堡内都搜遍了,根本没找到孟天的踪影。” “不在堡内,就只有那个地方了” 孟简手指向黑沉沉的天空,白茫茫的雾气后,是看不清轮廓的影山……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黑夜跟踪 “你是说,天儿来了孟家堡,躲在影山中?” 杨玄松望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山峰,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不可能,夜晚影山危险,天儿武功再高,她一介女子,她……”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比孔武有力的男人,还要厉害得多。” 孟简打断杨玄松的话。 “其他人夜晚上影山有危险,但孟天是=从小生活在孟家堡,去影山,就和回自己院子一样轻松,她杀了人,躲在影山上伺机而动,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孟繁从苗氏身后走出来帮腔: “我可以作证,孟天从小脾气就怪得很,孤傲顽劣,一不高兴就躲进影山里,有一次,她连续消失了近十日。 就在父亲为此责怪母亲的时候,孟天啃着一个果子,从山里慢悠悠地下来,还说父亲不相信她的实力,大惊小怪,把父亲气得够呛。” “确实如此,那孩子从小就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胆大妄为。” 苗氏皱着眉,也跟着数落起孟天来,眉目之间浮现浓浓的怨恨。 “她才十几岁,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杀了我这个占了她娘位置的女人,连带我的一双孩儿,她都不会放过。” 苗氏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捂住自己心口,脸色逐渐泛白。 “如今,老爷不在了,她终于是要来……取我和我儿孙的性命……” 苗氏似害怕地颤抖,头一歪,眼一闭,晕倒在儿子孟繁肩头。 “娘!娘您怎么了?” 孟繁手足无措地抱住苗氏,惊慌失色地喊道。 “我娘被孟天吓得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身边的婆子丫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老夫人”,争相去扶苗氏。 一直侍立在苗氏身侧的田管家,看到苗氏发白的脸色,还有周围乱成一团的下人,紧张地大喊: “快散开,别冲撞了夫人!” 他费力地扒开丫鬟婆子,挤到苗氏身边,伸手探上苗氏的脉搏,神色一变,对孟繁说: “不好,夫人心疾犯了,大爷请让一让,让婆子们抬夫人进屋!” 孟繁外胖内虚,抱不动苗氏,田管家将他请开,让两个力壮的婆子,抬着苗氏进屋休养。 然后,田管家吩咐身旁的丫鬟,去请堡中的大夫过来。 一通忙乱之后,苗氏终于安顿下来,吃了大夫给的治心疾的药后,沉沉睡去。 因为苗氏突然发病,孟简忙着侍疾,杨玄杉在杨玄松的劝说下,暂时偃旗息鼓,一起跟着去看苗氏。 不是杨玄杉信了孟简的话,而是她知道,没有兄长杨玄松的帮助,她一个人打不过孟简,更何况孟家堡还有那么多护卫,她就算侥幸杀得了孟简,也很难逃出孟家堡。 趁着众人围着苗氏转的间隙,孟蕊和纪华筠一点一点挪到门口,然后偷偷溜出了主院。 守门的婆子看到她们出来,目露疑惑,但在看到她们身上的护卫服时,以为是院里的护卫们都要离开,直接放行。 孟蕊和纪华筠一出主院,便加快了脚步,直到远离的主院的范围,才停下来,靠在一处隐蔽的院墙角落暂歇。 “这里好像是客院附近,我们进去客院找你爹吧?”纪华筠小声提议。 孟蕊蹙眉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爹在客院?” “当然是我问出来的。” 纪华筠眉梢一挑,洋洋得意地说。 “我前面那个护卫叫张武,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你爹今晚去找金老爷子喝酒去了,喝醉了在客院找了间房住下,所以没回来。 范统领他们之前不知道,搜了天源阁之后,又去搜了客院,才确定谢大人一晚上都和金老爷子在一起,没有时间去杀人,排除了他的嫌疑。” 孟蕊听罢,终于安心,但转念一想,惊诧地看向纪华筠。 “你和其他护卫说话了?他没发现你假冒身份?” “应该没有吧?” 纪华筠歪着脑袋,想了下。 “张武人挺实诚的,他家里在渝州城开面馆,我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孟蕊扶额,“……你们都聊到家里情况了?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还没聊几句,那个老太婆就让我们去打杨氏,张武为了赏银,冲到前面去了,我看他伤得不轻。” 纪华筠遗憾咋舌。 “不然,我还能问到更多消息……” “嘘!有人过来了!” 孟蕊熟练地捂住纪华筠的嘴,拉着她蹲下。 两人屏气凝神,很快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地从旁边走过。 是孟简! 他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这个方向,不是回他自己院子的路。 孟蕊脑中浮现无数个猜想,孟简此时要去做什么?或是要去见谁? 他如果是凶手,又要去杀谁? 等到孟简走远,纪华筠迫不及待地扒下孟蕊的手。 “孟简偷偷摸摸的,肯定有鬼!咱们快跟上去瞧瞧!” 说着,纪华筠快速从怀中掏出两条黑布,把其中一条递给孟蕊。 “这是什么?”孟蕊接过黑布,就看到纪华筠把黑布蒙在了脸上。 “快带上呀!”纪华筠催促道,“话本子里夜探府邸,都要以黑巾蒙面,今天我终于可以实践一把了。” 纪华筠兴奋的表情,即使蒙着黑布,孟蕊也能看见。 她见孟蕊还不动作,直接抢过黑布,给孟蕊蒙在脸上,拉起孟蕊,就要去追孟简。 “等等!”孟蕊紧张地拽住纪华筠,“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我爹……” “时机不等人!” 纪华筠激动地打断孟蕊的话。 “我有预感,只要跟上去,我们可以解开孟简的秘密,万一被发现,我挡住,你先跑,这总够意思了吧?快走快走!” 她没再给孟蕊犹豫的机会,抓着孟蕊的胳膊,就疾步往前追。 孟蕊只觉得纪华筠抓着她的手,像铁铸般坚硬,她根本挣脱不开。 而且,纪华筠几乎是提着孟蕊在往前跑,孟蕊感觉自己的双脚只偶尔着地,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不多时,纪华筠带着孟蕊,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 她们刚刚亲眼目睹,孟简敲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而来开门的人,孟蕊认识,是见过数面的……姜瑶的丫鬟。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再遇姜瑶 孟蕊很确定,她看到的,就是姜瑶的丫鬟。 第一次见到这个丫鬟,是在京城贡院门口。 当时来找她麻烦的姜瑶,身边只带了这一个丫鬟,因其容貌美丽,给孟蕊留下了印象。 隔天,孟瑾就将这个丫鬟的来路查了出来。 青黛,三皇子身边的人,姜瑶回归安乐侯府后,三皇子把青黛送给姜瑶当丫鬟使唤,很得姜瑶看重。 姜瑶离开京城后,很可能带着丫鬟青黛一起来了孟家堡。 那么,孟简要见的人,其实就是姜瑶? 纪华筠拉着孟蕊,蹲在小院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里边的动静,却在一道屋门关上的响声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进屋去了。” 纪华筠小声对孟蕊嘀咕。 “这里什么都听不到,咱们得翻墙进去。” “等一下。”孟蕊抓住要起身的纪华筠,“你先听我说完。” 纪华筠是个局外人,她没必要牵扯进这些麻烦事里来,孟蕊要和她说清楚利害关系。 “那个开门的丫鬟,我在京城见过,她叫青黛,以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自从姜瑶认亲安乐侯府后,她就跟在姜瑶身边伺候。” 孟蕊附在纪华筠耳边,低声说。 “姜瑶与我不对付,之前,我娘亲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她恨毒了我们,如果她也在这里,很可能是要联合孟家堡的人,报复我和我娘亲。” “还有这种事?”纪华筠眼睛一亮,更兴奋了,“姜瑶的报复心这么重,活该孟天女侠看不上她。” 纪华筠说着,又要站起来。 孟蕊拉不住她,只能跟着站起,拦在她面前。 “你现在知道了,就要想好,要不要继续深入这件事?搞不好,会涉及党争夺嫡,牵连到你家……” “放心,三皇子嘛……”纪华筠对孟蕊俏皮地眨了下眼,“我爹从未考虑过,你等我先上去看看。” 纪华筠推开孟蕊,轻巧地攀上了院墙,露头往里瞧。 孟蕊无奈地看着墙上的纪华筠,思索着纪华筠刚才那句话,纪华筠身后的永宁侯府,是手握军功的百年世家,政治嗅觉灵敏。 纪华筠的父亲永宁侯,从未考虑过三皇子,是因为看不上吴家的市井出身,还是知道什么秘密消息,不看好三皇子? 这时,纪华筠已经从墙上跳回孟蕊身侧。 “人都进屋了,院子里没人,咱们可以翻进去。” 纪华筠说完,也不等孟蕊同意,直接搂住孟蕊的细腰,使用轻功,飞进了院墙。 孟蕊:“……”来都来了,那就去听听,孟简和姜瑶究竟在勾结什么阴谋。 落地后,孟蕊环视周围,发现这个院子不大,不过三米见方,院中只有一个石桌和三四个石凳,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可见这是个许久没有人打理的荒废院落。 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屋内亮着烛火,有摇摇晃晃的人影映照在窗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人讲话的声音。 纪华筠对孟蕊招了招手,孟蕊放轻了脚步跟上,和纪华筠一起蹲在屋子的窗沿下,张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是孟简低沉的男声。 “我儿子为什么会出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一道高傲的女声响起,“孟二爷,我们说好的事,望你不要曲解。” 这声音太过熟悉,孟蕊听第一句就能确定,这就是姜瑶! 她甚至能想象出姜瑶说这话时的神态,一定是高高在上又神气十足的。 接下来,是孟简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是,我们说好的,我帮你们引来孟天,你们帮我坐上堡主之位,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为什么也会被杀?” 姜瑶淡定回应,“会不会是你之前做得不干净,被孟繁发现了端倪,他报复你,所以对你儿子下手?” “不可能!”孟简一口否认,“孟繁是个只知睡在脂粉堆里的废物,他没那个本事,是不是你们……谁在外面?” 孟蕊和纪华筠同时一惊,她们已尽量屏住气息,停止所有动作,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快走!” 纪华筠拉起孟蕊的手,疾速向院墙跑去。 孟简撞门而出,对着孟蕊和纪华筠的方向,隔空拍出一掌。 为躲避掌风,孟蕊和纪华筠不得不松开手,一人躲向一边。 “你们是什么人?”孟简厉声问。 眼前两人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却用黑巾蒙面,不知是哪里的探子,混进了他孟家堡来,而且还偷听他的秘密谈话,孟简杀心已起。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没有人回答孟简。 她们为了躲避攻击,离院墙更远了,现在直接逃跑,怕是都跑不掉。 “你先走,我断后!” 纪华筠用古怪的男声,冲着孟蕊大喊,拔出腰间的护卫佩刀,就向着孟简冲去。 孟蕊没有犹豫,转身跑向院墙。 她自知武功不高,定然不是孟简的对手,爹爹说过,纪华筠武功不错,又天赋力气大,说不定能打过孟简?她不能留在这里给纪华筠拖后腿。 听着身后的打斗声,孟蕊快速爬上了院墙,她骑在墙头,忍不住回头望。 姜瑶和青黛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小院中只有缠斗在一起的纪华筠和孟简。 纪华筠一柄长刀使得熟练,如银龙破空,寒光乍现,孟简手中没有武器,只凭掌法对招,却占得优势,逼得纪华筠一步步后退。 刀光掌影间,纪华筠突然弃守为攻,双手握刀举过头顶,破空劈下一刀,凌厉的刀风逼得孟简后退,反身避开。 “铿!” 刀锋劈砍在院中石板路上,震碎石板,碎石飞溅。 果然好大的力气!孟蕊在心中赞叹。 纪华筠收回刀,挑衅地挑了挑眉,忽然,她双眼一横,再次发起攻势,刀势变劈为削,刀锋冲着孟简咽喉横抹而去。 孟简只来得及斜滑半步,右掌一翻,使出一掌,拍向刀面,震得刀面颤抖,连带纪华筠握刀的手腕也传来痛感。 纪华筠直接丢了刀,向后撤退,堪堪避过孟简左手打来的一掌。 孟蕊眼见纪华筠应对吃力,她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对准孟简的喉咙,接连掷出两枚飞刀…… 第218章 死里逃生 孟简猛地侧身,依然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他正要再度拍出一掌时,又见第二把飞刀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让他不得不撤回对纪华筠的攻击,向后躲避。 “小贼,竟敢偷袭!” 孟简对着墙头的孟蕊怒吼。 “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儿?” 他浑身贲发着杀意,蓄势隔空推出一掌。 孟蕊对纪华筠喊了声“快跑!”,自己迅速跨过腿,滑下墙头,在跳下院墙之前的一瞬间,孟蕊看到纪华筠双手举起了院中的石桌,对着孟简砸去。 “砰!” 孟简使出的混元裂空掌,打在了积满灰尘的厚重石桌上,石桌应声碎裂,裂开的小石块在掌风的冲力下四散飞溅,扬起一阵灰尘。 纪华筠趁着孟简被灰尘迷了眼,快步飞身翻越院墙,与院外等她的孟蕊汇合。 “快走!” 孟蕊和纪华筠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迈开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孟简和姜瑶说的那寥寥几句话,已经可以证实,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凶手! 而孟蕊和纪华筠,听到了孟简的亲口承认,孟简为了保密,定然要杀了她们灭口。 孟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霎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孟简已经翻过院墙,使用轻功,在后面追她们来了! “不行,我们得再快些!” 孟蕊使出刚学会不久的轻功,和奔跑结合,提高了速度。 纪华筠习武多年,轻功比孟蕊要好上许多,她抓住孟蕊的胳膊,带着孟蕊往前跑,比孟蕊一人跑得快。 但孟简的轻功,比她们多十几年功力,速度更快,要追上她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别管我,放开我,你先走!” 孟蕊拍了拍纪华筠抓着她胳膊的手。 “这样下去,谁都走不掉。” “不行,是我说要追上去看的,现在被发现,怎么能出卖你?太没江湖道义了!我不干!” 纪华筠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孟蕊的提议,抓着她再次加快速度。 “我们现在跑去客院,找你爹救命!应该有机会。” “来不及了!” 孟蕊拼命跟上纪华筠的脚步,头脑却在此刻异常冷静。 “此处离客院太远,在途中就会被他抓住,而且客院那么大,就算到了那里,我们也来不及找我爹在哪间房,若要活命,咱们只能靠自己赌一把。” “赌什么?”纪华筠问。 孟蕊指着前方路口。 “前面左转,我们进影山!” 从京城到孟家堡的一路上,孟蕊都在为进入孟家堡做准备,她背下了爹爹给的孟家堡最新舆图,以及娘亲绘制的影山地形图,就是为了进入孟家堡之后,应对不时之需。 现在,刚好用上。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位于整个孟家堡偏东北的角落,距离影山山门入口,只有百十米。 夜晚的影山迷雾浓重,方便她们躲藏,孟蕊更是在赌,孟简不敢再夜晚进入影山。 “影山?好好好!咱们就去影山!” 纪华筠不但不害怕,还激动起来。 “那个杀人凶手傍晚都不敢进影山,现在天还没亮,他肯定不敢追过来。” 山中天险,说不定可以想办法克服,但身后追杀她们的这个人,纪华筠已经确定自己打不过。 两害相权取其轻,纪华筠知道该怎么选。 孟蕊和纪华筠达成一致,一起左转,又跑了十来米,就看到山门处看守的护卫。 “快跑啊!杀害两位少爷的凶手,追过来了!” 孟蕊一边跑,一边用男声对着护卫们大喊。 山门处看守的几个孟家堡护卫,看到孟蕊和纪华筠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护卫服,面上却戴着黑巾,一时间愣愣看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领头的护卫,皱眉对着她们问:“你们是何人?摘下脸上的黑巾!” “我们是大爷院里的护卫,二爷孟简,是杀了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凶手!” 孟蕊在即将跑到山门处时,放出一记惊雷,震得几个护卫都呆住了。 而在她们身后十几米后,孟简也已经赶到,对着山门处的护卫大声下令: “给我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蕊放声大叫:“孟简是杀人凶手,他要杀人灭口啦!” 趁着护卫们呆愣的片刻,孟蕊和纪华筠冲过山门,开始向上爬台阶。 “没听到我的命令吗?快抓住他们!”孟简赶到山门处,对着护卫们怒喝。 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顺着台阶,去追孟蕊和纪华筠。 “凭你们,也想抓我?” 纪华筠松开孟蕊,转身对着追上来的侍卫一人一脚,把他们都踹飞回了山门。 她打不过孟简,但这几个小喽啰,才不是她的对手。 纪华筠拍了拍手,望向山门处站定的孟简。 孟简面色黑沉,眼含杀意地盯着她们,却没有要追上山的意思。 “孟简,你不是要追杀我们吗?怎么不追了?” 纪华筠高高站在山路的台阶上,挑衅地指向孟简。 “你来打我呀!来追我呀!怎么不敢来了?你怕了吗?” 已经爬到更高处的孟蕊,回头看向正在出言挑衅的纪华筠,和山门处站着不动的孟简。 孟简这都能忍?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在夜晚上影山。 但孟蕊不怕,因为娘亲告诉过她,影山是孟家的根,孟家诞生于影山,孟家堡的绝学来源于影山。 孟家堡初代堡主在影山悟出混元裂空掌,娘亲被废去武功后,也是在影山重拾信心,重铸筋骨,淬炼出坚强的内心。 如果孟堡主没有和娘亲断绝父女关系,如果孟蕊出生时没有被抱错,也许孟蕊也会在孟家堡长大,从小在影山上练功,成为娘亲那样的江湖侠女。 孟蕊望向拾级而上的台阶,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但她心中有影山,知道该怎样走。 “别和他废话?你还上不上山?” 孟蕊催促纪华筠,她别真把孟简刺激得上山来追杀她们。 “再不来,我先走了。” “马上就来!” 纪华筠对着孟简冷哼一声,转头跟上孟蕊的步伐。 山门处的孟简,脚步未动,只冷眼看着她们爬上山,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自寻死路!” 第219章 逃入影山 孟蕊和纪华筠,沿着上山的台阶,快步向上爬。 直到爬到腿软,实在没有力气时,孟蕊才停下,在路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稍作休息。 纪华筠跟着孟蕊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 “我们要爬到山顶吗?那里就是孟道原悟出武功绝学的地方?我到达那里,是不是也有可能悟出一套纪氏大力掌?” 孟蕊微喘着气,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方向,那里只见白茫茫的浓雾,未听见脚步声,天亮之前,孟简应该不会带人追上来。 耳边,纪华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上山后要做的事。 “悟不出武功绝学也没关系,反正我是一定要去山顶看看的。 对了,你说这山里有没有埋藏什么绝世珍宝,或是武功秘籍? 咱们要是幸运地挖到宝藏,下山就是天下首富。 要是捡到一本绝世神功,学成绝世武功下山,往后是不是可以称霸武林了?” 孟蕊呼出一口气,看着喋喋不休的纪华筠,觉得她聒噪得很。 “纪小姐,以前在京城时,我竟不知,你性子如此……额,活泼?” 孟蕊想说跳脱,犹豫之下,选了个缓和一点的词,当是委婉提醒。 没想到,这一句话,更引得纪华筠说个不停。 “孟蕊,咱们今晚一起虎口逃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别再叫‘纪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 纪华筠长臂一伸,搭上孟蕊的肩,一副姐两好的架势。 “你这人能处,我交你这个朋友,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叫我阿姊,我唤你蕊儿如何?” 孟蕊扯了扯嘴角,斜眼看向笑呵呵的纪华筠。 “纪小姐胆大如斗,功夫了得,而我只有一条命,不敢交你这样的朋友。” 今晚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想到可以往影山里躲,被孟简抓到,逃不过一个死! 关键是,孟蕊都明确表示不去跟踪孟简了,纪华筠非要去,她自己去就算了,还强制拽着孟蕊一起去。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孟蕊都感到后怕。 “哎呀,蕊儿,别这么小气嘛。” 纪华筠在孟蕊肩上蹭了蹭,声音软绵绵地撒娇。 “咱们现在不是平安无事,还听到了杀人凶手是孟简,再说,要不是我带你跟过去,你都不知道,你的死对头姜瑶,也来了孟家堡不是?” “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也不想被追杀!”孟蕊没好气地说。 她死过一次,格外珍惜自由活着的机会。 孟简是杀人凶手也好,姜瑶来孟家堡的消息也罢,虽然都重要,但与孟蕊自己的性命相比,毫无疑问,是保命最要紧! 明知危险,还往前冲,不是孟蕊的行事风格。 而纪华筠,会武功,有胆识,对江湖中的一切充满好奇心,却偏偏带着一股不谙江湖事的懵懂,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尝试,是会出问题的。 “纪小姐,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应该能让你看明白,江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孟蕊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对纪华筠说。 “天亮后,孟简一定会带人追杀上来,我们要生存下去,必须十二分小心。 你不能再抱着玩乐的心态,拿出你在京城筹谋了断罗杰裕性命的态度来。 做好准备,我们和孟简,只有一方能活。” 纪华筠逐渐收敛了笑容,她知道,孟蕊没有危言耸听。 她们知道了孟简的秘密,孟简带人上来,就是冲着要她们的命来的,而她们在影山上的消息,谢清源和天源阁的侍卫都不知道。 之后,她们很可能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只有靠自己活下去,再想办法见到谢清源。 “对不起,之前是我鲁莽了。” 纪华筠郑重向孟蕊道歉,并做出保证。 “从这一刻起,我会谨言慎行,遇到事情,尽量听取你的意见。” 得到纪华筠的承诺,孟蕊心下稍安,“不是让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只是因为我对影山的情况,比你更了解,跟着我走,活着回去的可能更大。” “嗯,我知道了。” 纪华筠答应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她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大概是跑累了,觉得头晕晕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睡一会补个觉?” “你不是累了,是这影山晚上的雾气有问题。” 孟蕊淡定地从怀中掏出荷包,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送到纪华筠手边。 “快把药丸含入口中,一会儿就好。” 纪华筠信任地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听到孟蕊继续说: “影山上的雾影草,夜间会释放轻微毒素,能致人麻痹、昏睡,严重的还会一睡不起,这药是我娘亲给我的,可以解雾气里的毒。” 纪华筠不解地问:“所以影山夜晚的危险,主要来源于山中陡峭的地势,和会让人麻痹昏睡的雾影草?孟家堡的人吃了解药,点着火把,拿着地图,不就能上山?为何孟简宁愿放过我们都不追来?” “当然不止于此。” 孟蕊缓和了神情,耐心地对她解释。 “孟家堡创立于百年之前,经历过前朝末年战乱时期。 最早的孟家堡,建于影山之上,孟家堡的人,几乎都生活在影山之中。 为了防备外敌入侵,孟家之前的好几代人,不仅在影山建了居住的房屋,还建有防御工事,包括一些至今没有拆除的机关和陷阱。 后来,随着慕名来拜师的弟子越来越多,孟家堡开始扩建山脚下的区域。 到我曾外祖父时,逐渐建起了现在山下孟家堡的雏形,后来孟堡主不断扩建,才形成了现在孟家堡的样子。” 纪华筠听得津津有味,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以前居住在影山中的孟家人,设置的机关陷阱都还在,而且数量不少? 孟简不敢追上来,除了害怕悬崖峭壁和有毒雾气,还怕这些机关陷阱?” 纪华筠想通了这些,不禁担心地问。 “不对呀,能让武功厉害的孟简忌惮的东西,肯定不好对付,要是咱们遇上了,该怎么办?” 第220章 第三个人 “所以说,我们要格外谨慎才行啊!” 孟蕊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 “快五更天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往山上走。” 纪华筠跟着站起来,忧虑道:“那些以前的机关陷阱,会不会要人命啊?” “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孟蕊嘴角噙着笑,回首望她。 “不用太担心,我娘亲告诉过我如何识别那些机关陷阱,你乖乖跟着我,别乱跑,我保证把你安全带下山。” 孟蕊没告诉纪华筠的是,她已经背下了影山的地形,和山中各处机关陷阱的位置,都是她娘亲孟天小时候,在影山中亲身验证并绘制成图的。 据说孟家堡最早也曾也有一份类似的机关图,但早些年丢失不见,所以近十几年来,很少有孟家堡的人敢独自上影山,更别说在浓雾弥漫的晚上进山了。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沿着阶梯向山上爬。 “其实上影山的路,不止这一条,还有几条隐秘的小路。” 孟蕊一边走,一边告诉纪华筠之后的计划。 “其中有通向孟家堡外的路,咱们从那里下去,绕道去找我爹,或是驻扎在堡外的侍卫也行,尽量保存实力,避免和孟简的人撞上。” 能避开的冲突和危险,孟蕊不想迎头往上碰,她们今晚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能坚持到顺利下山,和谢清源他们汇合,就是胜利,最好不要再和人打斗。 纪华筠没有意见,乖巧地跟着孟蕊爬山。 在孟蕊的带领下,她们成功避开了路上的几个机关陷阱,纪华筠因此更信赖孟蕊,孟蕊让她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 天蒙蒙亮时,她们终于爬到了山腰处。 “咦?那边怎么有那么大一块平地?”纪华筠指向山路右侧。 从山路主路,分出一条分岔而出的青石板小路,向外延伸,直到隐约可见一片宽阔平台。 纪华筠刚迈出腿,又顿住动作,侧头先问孟蕊: “我们能过去看看吗?天亮了,那边说不定可以看到山下的情况。” 孟蕊点点头,“你跟在我后面走。” 她们沿着青石板小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一面是陡峭的岩壁,另一面是看不到底的悬崖,中间这块五丈见宽的平地,仿佛从山岩中切削出来一般,地面平整坚硬,还铺设有石板。 “这里好适合练武哦!” 纪华筠跺了跺脚,很满意地面的触感,顺势打了几招拳法,觉得自己在云雾缭绕中习武,仿若修仙一般。 孟蕊环视一圈,想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以前孟家堡弟子,早晨集合习武的地方,你看崖边,还有人为修建的石栏杆。” 孟蕊和纪华筠走到石栏杆前,仔细看去,这些石栏杆饱经风霜侵蚀,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依然坚守在崖边,护卫行路人安全。 从崖边向山下眺望,入眼的依然是白茫茫的浓雾,和白雾之后的树影。 “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应该还没有追上山。”孟蕊不确定地说。 “就算来了,也没那么快追上我们。” 纪华筠随口回应着,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身后平台另一边的陡峭岩壁上。 “你看那儿,岩壁上好像有个门欸?” 孟蕊顺着纪华筠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青灰的岩壁上,似有一道石门。 走近后,孟蕊认真观察这道嵌在陡峭岩壁上的石门,石面布满风蚀的沟壑,缝隙间爬满暗绿的苔藓,门上似乎还曾刻有字符,但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分辨不出。 “门里面,会不会藏着武功秘籍?”纪华筠兴奋地搓手。 孟蕊连忙伸出手,挡住她想要上前的脚步,“别过去,我不记得这里有机关。” 奇怪,娘亲给她看的影山地形机关图上,没有标注这个位置啊。 “会不会这里没有机关?”纪华筠猜测道,“里面是住人,或是存放武器的地方?” “不知道,但我们最好不要动它。” 孟蕊转过身,挡住纪华筠还在看石门的视线。 “这里也看好了,咱们继续上路吧。” 纪华筠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好好好,都听你的。” 两人肩并肩,一起从来时的青石板小路返回。 “快走……” 一道虚弱沙哑的男声传来。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同时一顿。 “你用男声说话了吗?”孟蕊脸色微变。 纪华筠摇头,“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在催我。” “王……别去……” 又是那道男声,让孟蕊和纪华筠确定,在这附近,除了她们俩,还有第三个人! “是刚刚石门的方向,传来的声音。” 纪华筠凭借耳力,确定了声音来源,惊悚地看向孟蕊。 “该不会是石门成精,在和我们说话?我们难道是天选之人?” 孟蕊手中握着飞刀,斜眼睨了纪华筠一眼,“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戒掉所有武侠、修仙的话本子!” “话本子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戒掉?” 纪华筠不情愿地哼哼,一步当先,走在前头。 “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们又回到了峭壁的石门前,搜索过后,在石门左侧茂盛的杂草从中,找到了一名黑衣蒙面人。 孟蕊心中一颤,此人会不会是昨晚闯入她房中的那个黑衣人? 但在扒下黑衣人面上黑巾后,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 “这人一身夜行衣,装备倒是比我们齐全。” 纪华筠眼含羡慕,抓着男子的一条腿,轻而易举地把他拖出了杂草丛,平放在空地上,开始在男子身上翻找东西。 “匕首一把,暗器数枚,一包干粮,两瓶伤药,还有一张地图……” 纪华筠把搜到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拿着地图仔细看起来。 “这是孟家堡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上影山的路,还有主院的位置,是要去偷东西?” 孟蕊走过去,和纪华筠一起看向地图,“是孟家堡最新的地图,这人来历不简单。” 她又扫了一眼纪华筠搜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装伤药的小瓷瓶,倒有几分眼熟。 孟蕊仔细端详男子的脸,越看越觉得古怪。 她伸手摸向男子的脖颈间,眼睛一亮,“有了!” “撕拉——!” 孟蕊手下用力,一下扯掉了男子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认识的脸。 “竟然是他?” 第221章 可疑的信 “你认识此人?他是谁?” 纪华筠翻找东西的手一顿,期待地看向孟蕊。 孟蕊盯着男子的脸,再次确认后,没有回答纪华筠,而是默不作声地去解男子的衣服。 “哎呀,你干嘛脱他衣服?多难为情啊!” 纪华筠故作惊奇地叫嚷着,双眼越睁越大,紧紧盯着孟蕊的动作,见孟蕊动作慢,直接上手帮忙解衣。 男子五官端正,身材健壮,此时半昏迷着,嘴里虚弱地说着什么快跑、快逃的话。 在纪华筠的大力拉扯下,男子的上衣很快脱去,露出结实的肌肉,以及胸口乌黑的掌印。 “他果然受伤了,挨了一掌。” 纪华筠研究着男子胸口的掌印,忽然激动道。 “是混元裂空掌!和孟子俊身上的那个掌印很像,不过这个掌印颜色更深!” 纪华筠看向孟蕊,却发现孟蕊的目光,不在男子的胸口掌印,而是一直落在男子手臂上的文身处。 “那是……一只鸟?”纪华筠探过头去,看着文身问。 孟蕊面色沉沉,这个文身进一步说明,她没有认错。 “是鸿雁,厉青鸿身边的暗卫,都会在身上纹这个图案。” 而眼前昏迷的这个男子,孟蕊前世见过,是经常跟在厉青鸿身边的暗卫夜泽。 孟蕊记得,夜泽的武功,在厉青鸿的暗卫中排前列,能把夜泽伤成这样,对方定是武功高手。 还是会用混元裂空掌的高手……已经不难猜了。 “厉青鸿?镇北王厉青鸿?”纪华筠诧异不已,“他派暗卫来孟家堡做什么?” “不知道,但这个暗卫自己知道。” 孟蕊拿过暗卫夜泽的手腕,手指探上他的脉搏。 “他身体底子好,受的伤不至于让他昏倒,是中了山里雾气的毒,才昏迷呓语。” 孟蕊在京城,跟着李管家学过诊脉,基础的伤病她能大概诊断出来。 确定了情况,孟蕊垂眸思索了片刻,抬眼对纪华筠说: “我有办法让他自己说,待会儿你要配合我。” 孟蕊拿出昨晚用过的黑巾,给自己蒙面,让纪华筠也戴上。 然后,她用暗卫夜泽带的伤药,敷在夜泽的伤处,又从自己的小瓷瓶中,拿出一颗克制影山雾气的解药,放入夜泽口中。 一刻钟后,夜泽逐渐转醒,皱了皱眉头,即将睁开眼。 孟蕊对纪华筠使了个眼色,伸手拍了拍夜泽的肩膀,用低沉的男声喊: “夜泽,快醒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主上呢?” “主上……” 这个词似乎刺激了夜泽,他挣扎着醒过来,双眼迷蒙中,看到黑巾蒙面的孟蕊和纪华筠。 “你们……你们是谁?” 孟蕊拍了下夜泽的脸,不耐烦道: “你小子睡迷糊了?我是夜寒,主上让我来接应你们,我问你,主上去哪儿了?” “主上……对,主上和我一起进了山……” 夜泽摸着自己昏沉的头,顺着孟蕊的问话,迷迷糊糊地说。 “我们遭遇袭击,主上让我先走,一定要找到那样东西。” 找东西?孟蕊眼神一凛,厉青鸿来孟家堡,能找什么东西? 夜泽快要清醒了,直接问是什么,他肯定会觉察可疑,那么只有…… “你不用找了,我刚才已经在崖边的木屋里找到了,我们赶紧去找主上复命。” 孟蕊学着夜寒的语气,对夜泽说。 除了夜泽,前世孟蕊最常在厉青鸿身边见到的暗卫,就是夜寒了,她不知道夜寒有没有来,但现在只有试试看。 夜泽一听,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找到厉老将军的信了?” 这一动作,将夜泽和孟蕊之间的距离拉近,四目相对间,夜泽看清了孟蕊的双眼。 “不对,你不是夜寒,你是谁?” 夜泽意识到对面之人不是同伴,抬手就要攻击孟蕊。 纪华筠出手比他更快,直接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让他不能动弹。 “唰!” 纪华筠拔出夜泽的匕首,横在夜泽的颈间,威胁道: “说,你在找厉老将军的什么信?老实告诉我,否则杀了你!” 夜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不必白费力气,他对厉青鸿忠心耿耿,死都不会再说了。” 孟蕊站起身,望向天边已经露头的太阳。 “已经到卯时了吗?天就要大亮,我们不能再耽搁,得立刻赶路!” “那他怎么办?”纪华筠的匕首还指着夜泽。 孟蕊利落的一个手刀,将夜泽打晕。 “把他带去山路上放着,或许能帮我们抵挡一阵孟简的人。” 前世,暗卫夜泽没少帮着厉青鸿助纣为虐,孟蕊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今日,她用解药救了他一命,让他还她一次,很公平,是生是死,端看他自己的造化。 如果孟简带着护卫追她们,必经山路,到时这个穿着夜行衣的暗卫夜泽,定会起疑心,两边打起来,可以帮她们拖延时间。 纪华筠没有异议,对这个来孟家堡偷东西的镇北王府暗卫无感,将手中匕首收起,拎起夜泽,跟着孟蕊返回山路,把夜泽丢在路上。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路后,纪华筠忍不住问: “蕊儿,你怎么知道镇北王另外一个暗卫叫夜寒?” 孟蕊说出早已想好的回答: “我在镇北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听青城郡主提起过。” 纪华筠觉得合理,边走边与孟蕊讨论。 “厉老将军,是镇北王的祖父,你说镇北王为什么会来孟家堡,找他祖父的信啊?” “不知道,我只和青城郡主有点交情,与镇北王不熟。” 孟蕊蹙着眉,加快脚步往前走。 孟蕊只知道,厉老将军和孟老堡主是多年至交,他们不但通信,活着时还常有往来,但孟蕊不知道,厉青鸿找厉老将军的信,要做什么? 纪华筠跟上孟蕊的步伐,“说到镇北王,他居然亲自来了孟家堡,没露一点风声,他该不会是私自出京吧?我们好像又知道了一个要命的秘密。” 她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眸中却闪动着兴味的光。 孟蕊专注赶路,没有回应她,纪华筠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两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片茂密树林的入口。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孟简如果要来追杀她们灭口,或是进山寻找余大钟的行迹,此时定然已经出发。 孟蕊看着幽深阴暗的树林,根据地图,穿过这片树林,就能进入下山的小路。 正当她们要踏入树林时,听到林中传来打斗声…… 第226章 清理门户? 孟蕊说完,感到自己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虽怀疑过孟剑雨与孟子仁、孟子俊的死有关,但作为祖父的孟剑雨,默许儿子孟简,杀害两个亲孙子的行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非人伦常理所能解释。 而现在,孟剑雨明显对她们没有杀意,孟蕊和纪华筠最大的敌人,是来追杀她们的孟简。 孟蕊觉得,可以尝试挑拨孟剑雨和孟简的关系,若能成功,她和纪华筠就能脱困。 若是不能,她也能从孟剑雨的回应中,得知更多消息。 “姜瑶和孟简勾结,杀了我的两个孙子?” 孟剑雨重复着孟蕊的话,嘴角勾起,苍老的脸上浮现怪异的笑。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们亲耳听到他承认了!” 纪华筠抢过孟蕊的话,大喇喇道。 “孟简和姜瑶深夜密会,商议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的事,被我们刚好听到,所以他现在带人搜山要追杀我们。 孟堡主,您是江湖大侠,不能放过残杀您孙子的凶手啊!” “哦,原来他们是来搜捕你们的。”孟剑雨脸上的笑更显怪异。 孟蕊观察着他的反应,暗觉不妙。 知道自己亲孙子被亲儿子杀了,正常人都会表现出伤心或是愤怒的情绪。 但孟剑雨,在两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反而显露出期待和恶意,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祖父和父亲该有的神态。 孟蕊拉住还想说话的纪华筠,向木屋门口的方向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孟剑雨。 “是您指使孟简,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 “什么!”纪华筠大惊,指着孟剑雨话都说不清了,“他、他和孟简是一伙的,那我们……” “放心,老夫对杀你们没有兴趣。” 孟剑雨目露轻视,瞥了眼退到门边的孟蕊和纪华筠,兀自向着窗边走近。 “刚才还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变傻了?哎……” 孟蕊和纪华筠均是惊疑不定,她们又往门口退去,思忖着开门出去逃跑是否可行时,被孟剑雨无情打断。 “别想着逃跑,老夫不允,你们跑不掉!”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顿住,两人贴着墙壁,回看说话的孟剑雨。 “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孟蕊索性站定,直接问道。 “这木屋门上有机关,您是察觉到我们进了这处木屋,追着我们过来的吧?” 否则,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孟蕊是随机选了离得最近的一处木屋躲避,她和纪华筠才进来没多久,孟剑雨就跟着进来,而已知木屋有机关,那么身为堡主的孟剑雨,完全可以通过机关观察她们的行迹,进而追踪过来。 “唉,你这丫头,总是冤枉老夫。” 孟剑雨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悠远,向外眺望,语气轻松道。 “昨夜山里进了贼,我是听到动静来抓贼的,不料遇到了你们。 至于孟简,老夫可从没有让他**,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纪华筠不相信,“孟简杀了您的两个孙子呀!您怎么一点不见悲伤,还这么……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人,都是会死的。” 孟剑雨望着窗外,幽幽道。 “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也会看淡生**。” 这明显就是在忽悠她们! 孟蕊盯着孟剑雨的背影,不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一句是真? 纪华筠还在质疑,“怎么会呢?我若是老了,儿孙满堂,我定然是要为他们的未来筹谋,除非他们做了什么很严重的错事……” 纪华筠双眼一亮,上前一步,兴冲冲地问。 “孟堡主,是不是孟子仁和孟子俊做了错事,所以您让孟简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孟剑雨转过头,深深看了纪华筠一眼。 “嗯,这个词用得不错。” 纪华筠追问:“那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一定要杀了他们?” “太多了,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 孟剑雨又转回去,继续眺望窗外。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她们要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万一激怒了阴晴不定的孟剑雨,后果会更糟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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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路上,孟简独自一人,快步向着被护卫包围的孟繁走去。 “兄长,你没事吧?” 孟简面带关心。 “我都说让你在山下等消息了,你怎还要爬上来?” 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满头虚汗的孟繁,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事关追捕杀了我两个儿子的凶手,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孟繁喘匀了气,抬头看向孟简。 “林子里血腥气太大,你先带人去找,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过去。” 他们刚才沿着足迹,进入树林中,发现了好几具孟家堡护卫的尸体,身上都是剑伤,是武功高手所为。 同行的其他人都在林子里搜索,孟繁实在闻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才出来走远些透气。 影山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即使是大晴天,山中依然清凉阴冷。 孟繁从小就不喜欢这种湿润阴冷又黏腻的感觉,要不是为了抓住杀死儿子的凶手,不让杨玄杉那个悍妇瞧不起,他今日是真不想上山。 “阿简,你不用管我,你快回去搜捕凶手,一定要给我的子仁和子俊报仇!” 想到**害的两个儿子,孟繁心如刀割,他不中用,但这两个儿子是他的底气。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善经营,孟繁近几年过得舒坦,得父亲看重,少不了这两个儿子的功劳。 “兄长,你要报子仁和子俊的仇,那我们子伦的仇呢?” 孟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孟繁,声音寒凉。 “子伦他只有七岁,被你的七宝剑杀**,你对此,没有解释?” “阿简,你还在怀疑我不成?” 孟繁仰起头,失望地看着孟简。 “我已经与你和弟妹都解释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七宝剑,就放在我书房的架子上,昨晚我也带你们去看过。 剑依然在书房里,没有变动,无人拿走,子伦颈间的伤口,定是有人伪造七宝剑的剑锋造成,为了离间我们兄弟。” “离间?” 孟简眸光冷厉,带着鄙夷之色。 “我与你这个废物兄长,有什么值得人离间的?” 孟繁愕然张大嘴,“你说什么?你说谁废物?” “除了你,我的废物兄长,这里还有谁,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 孟简不装了,对孟繁说话的口气不再恭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根本不配和我争,堡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偏偏你有杨家支持,还有个武功不错的大儿子护着,这才能与我分庭抗礼。 现在,他们都没了,你也该去陪他们了。” 孟简话语中,已然透着杀意,他对孟繁身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护卫们听命后退,背过身去。 “你、你、你要杀我?!” 孟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堪忧。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孟简,又颤抖着手,指向转过身去的护卫,惊恐地问。 “我的护卫,为什么会听你的?” 孟简邪肆一笑,“因为他们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兄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废物,你,没有前途了。” “孟简,你混蛋!” 孟繁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慌张无措地往后逃跑。 但他体型臃肿,跑不起速度,被地上的石头一绊,扑倒在地上。 孟简只需快走,就能追上他,“孟繁,你看看你无能的样子,拿什么和我争?” “阿简,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 孟繁趴在地上,扬着摔红的半边脸,向孟简求饶。 “堡主之位,我让给你,你要什么,我都让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我需要你让给我?”孟简冷情嗤笑,“孟繁,你识相点,就自己从前面的悬崖跳下去,别让我动手。” 影山地势陡峭,悬崖随处可见。 孟繁望向前方毫无遮拦的悬崖,心中升起对死亡的恐惧。 “你饶我一命,我立刻下山,今日就离开孟家堡,孟家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孟繁一边说,一边向树林的方向望去,期盼着有人能过来救他。 孟简看出他的心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1561|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笑道: “别做梦了,跟来的那几个外人,都搜到树林深处去了,带来的护卫,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可以救你。” 孟繁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上山追凶,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阿简,弟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呀!你怎能如此无情?” 孟繁哆嗦着身体,试图以亲情唤起孟简的良知。 “你想想我们的娘,她年纪大了,要是知道我们兄弟相残,该有多伤心!” 孟简冷硬的脸色微动,“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孟繁,你杀了子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你!” “我没有杀子伦啊!”孟繁拼命解释,“你都说我是废物了,我好多年都没用过剑,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子伦?” “你不行,还可以命令手下去杀呀!”孟简对着孟繁怒吼。 孟繁有口说不清,急得给孟简跪下,“我真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说我没杀子仁和子俊,你相信吗?” 孟简这句话,让孟繁脸色唰白。 “孟简你……是你杀了子仁和子俊?” 孟繁如遭雷击,亲弟弟杀了他的两个亲儿子,是比亲弟弟要杀了自己,更无法接受的事。 “为什么?他们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繁崩溃大叫,顾不得害怕,扑上前要撕扯孟简。 孟简轻易躲开,让孟繁扑了个空。 臃肿肥胖的身体跌落在草地上,孟繁依然不放弃地扭动着、爬行着,来抓孟简的腿,嘴里反复嘟囔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 孟简不耐烦地踢出一脚,将孟繁甩开。 孟繁浑圆的身体在草地上滚动,直到撞在一块石头上,才停下来。 孟简走过去,看到孟繁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在石头上留下血迹。 他谨慎地探了孟繁的鼻息,然后徒手拎起孟繁的头,再次撞在了同一块石头上。 一下,两下…… 直到孟繁再没有气息…… 第228章 戴了绿帽? 孟繁倒下的地方,距离孟蕊所在的木屋,直线距离不到十米。 木屋中的三人,都全程目睹了孟繁被孟简残忍杀死的经过。 当孟繁往木屋方向逃命时,纪华筠就忍不住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好像要对孟繁不利,您不去救他吗?” 孟剑雨但笑不语。 当孟繁跪着求孟简放过时,纪华筠指着孟简催促孟剑雨。 “孟简不会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杀吧?孟堡主,以您的武功,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孟剑雨无动于衷。 当孟繁被孟简提着脑袋,接二连三地撞上石头致死时,纪华筠倒吸一口凉气。 “孟简杀了孟繁!他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纪华筠这次已经不敢再和孟剑雨说话了,她眼神震颤,偷瞄侧前方淡定自若地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的魁梧老人,觉得孟剑雨的样子好可怕。 都说虎毒不食子,孟剑雨虽没有出手**,但他坐视不管,任由大儿子被小儿子杀死的作为,让人感到更加残忍。 对于孟繁被害的一幕,孟蕊目不忍视,侧头避开,刚好瞥见孟剑雨脸上浮现一抹诡异又满足的笑意。 孟蕊背脊发寒,联想到孟家堡这几日发生的事,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现二哥孟瑜说过的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影山多雾气,蔓延孟家堡,夜晚尤甚。 孟蕊想到那三起**事件,都是发生在有雾的夜晚,与“血色雾气”相呼应。 可是后一句“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又是何解? 先后**的孟子俊、孟子仁,是孟繁的儿子,最小的孟子伦,是孟简的儿子。 他们都姓孟,都是孟家的孙子,是孟家子孙,按照那句话的意思,不该死的,除非…… 孟蕊只觉脑中响起“轰”的一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反过来想,不是孟家子孙,就要**,那就说明孟子俊、孟子仁和孟子伦,都不是孟家子孙。 按此推论,刚刚**的孟繁,也不是孟家子孙。 等等,这样算起来,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是谁的儿子? 孟繁的生母苗氏,偷人了? 孟蕊呆呆站立在原地,被自己的一系列发现,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的三个儿子孟子仁、孟子信、孟子俊,也都不会是孟剑雨的孙子。 孟简呢?他是孟剑雨的儿子吗? 孟简的儿子孟子伦也**,要么孟子伦不是孟简的儿子,要么孟简不是孟剑雨的儿子。 天呐!孟蕊心中的震惊还在加剧,苗氏生下的两个儿子,不会都不是孟剑雨的种吧? 所以孟剑雨要把他们都杀掉? 这会不会太骇人听闻了? 孟蕊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纪华筠关心的话语,在孟蕊耳边响起。 “是第一次看见**?害怕了?” 孟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嗯……是有点怕……” “没事的,多经历就好了。”纪华筠拍了拍孟蕊的背,似在安慰。 孟蕊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这种可怕的事,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 孟剑雨斜眼看了下孟蕊,嗓音沉沉道: “你不如你娘,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得不像个女子,难管难训,每天都在气我。” 若是之前,孟蕊听到自己的娘亲被说,定要反驳,但她现在心中藏着事,生怕一不小心开口,被孟剑雨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是孟剑雨,作为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堡主,将名声和尊严看得很重,若是传出去,他给别人养儿子,孟蕊都不敢想后果。 正当孟蕊心中忐忑不安时,又听见孟剑雨对她说: “不过,你这性子,倒是有点像你外祖母,她向来是温和的性子,从没与人红过脸。” 说这话时,孟剑雨的语气轻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对过去的怅惘。 外祖母,金惜月,孟蕊听娘亲提过,外祖母在世时,孟剑雨称得上是个好父亲。 可惜,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苗氏进门后,孟天就没过过好日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7193|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孟蕊拿不准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态度,只做出依然害怕的样子,倚在纪华筠身边,怯怯望向窗外。 草地上,孟简终于松开死透的孟繁,站起身,接过护卫递来的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鲜血,由着护卫将孟繁的尸体,扔下了悬崖。 孟蕊望着窗外远处护卫们的动作,不由担心起自己的以后。 孟剑雨看似对她温和,但其真实目的,孟蕊依然看不透。 现在,孟蕊只想等孟简一行人重回树林后,自己和纪华筠向孟剑雨告辞,远离这个可怕的人,返回孟家堡,去找爹爹他们。 正想着,孟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声,像是什么铁器转动的声音。 孟蕊和纪华筠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木屋中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完,不在屋内,似乎是来自木屋后面的岩壁中。 “哈哈!成了!” 孟剑雨激动地大笑,吓了孟蕊和纪华筠一跳。 “什么成了?”孟蕊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孟剑雨双眼迸射出精光,“试炼成了,孟瑜通过了试炼!哈哈哈!” “孟瑜他在哪里?”纪华筠急切地问。 “想见他?” 孟剑雨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你们待会儿,大喊他的名字,让他来救你们吧!” 救她们?孟蕊心头一跳,直觉没有好事。 拉着纪华筠,孟蕊就往木屋门外跑,但她们的武功,如何能跑得过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剑雨。 刚出了木屋门,还没攀上藤蔓,孟蕊就感觉背后一紧,脚下悬空,耳边传来纪华筠的尖叫。 孟剑雨蒙着面,一手一个,拎着孟蕊和纪华筠的衣领,运转轻功,飞出了木屋。 他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到了木屋前方的草地上,然后一个飞身,“嗖”的一下,瞬间消失不见。 她们被孟剑雨出卖了! 孟蕊和纪华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她们已经踩在有些扎脚的草地上,看着前方还未走远的孟简和护卫一行,默契地扭头就跑。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简带着杀意的怒喝从身后传来,孟蕊只想跑得更快…… 第229章 穷追不舍 “去树林!” 孟蕊带着纪华筠,往树林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穷追不舍的孟简,掷出两枚飞刀。 “啊!” 孟简没有停止脚步躲避飞刀,而是直接抓过身边的护卫挡刀。 “真是卑鄙无耻!” 纪华筠回头看到孟简把挡刀的护卫甩开,恨恨道。 “孟堡主和孟简这对父子,真是一样的卑鄙无耻!枉我之前还以为孟堡主是个大侠。” 父子?孟蕊在心中摇头,恐怕不是了,但卑鄙无耻是真的。 纪华筠想到把她们出卖给孟简的孟剑雨,就一肚子气。 “孟堡主说要我们喊孟瑜救命?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偏不喊!气死他!” “好,人活一口气,咱们就不听他的!” 孟蕊赞同纪华筠的话,今日就算被孟简杀死在这里,是她们技不如人,不能把二哥也拖下水。 “咱们跑快点,去树林里找人,杨玄松和杨玄杉都在那,把孟简杀死孟子俊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保我们!” 从此处往山下跑,距离太远,肯定会被孟简追上。 而树林离得近,孟蕊刚才听到孟简对孟繁说,其他人都在树林深处搜寻,找到跟来的江湖人士,她们就还有生存的希望。 “不好!孟简要追上我们了!” 纪华筠运用轻功,拉着孟蕊加快步伐。 但她们已经奔波了一夜,现在体力即将耗尽,跑不过武功更高的孟简,每一次回头看,都会惊惧地发现,孟简离她们更近了一些。 孟蕊的目光在周围快速扫过,指着侧前方路边的一块半人高的青石道: “你松开我,快些跑过去,把那块青石向右放倒!” 纪华筠不疑有他,按照孟蕊的交代,提起一口气,飞跑过去,放倒了青石。 孟蕊见状,立即向左扑倒在地。 “咻!” “咻!” “咻!” 数十支箭矢,从右边的岩壁上射出,射向右后方的孟简和护卫一行。 开启机关的纪华筠,和在左前方扑倒的孟蕊,不在箭矢的攻击范围内。 孟蕊抬起头,看到孟简再次把身边的护卫都拿来挡箭,痛呼声此起彼伏。 她连忙手脚并用,快速爬向前方的纪华筠,两人趁孟简抵抗箭矢的功夫,继续向前跑,身后还传来孟简气急败坏的质问声。 “站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影山的机关?” 没有人搭理他,孟蕊和纪华筠已经跑入树林,循着人声,向树林深处跑去。 不多时,她们看到几个正在树林里搜寻的孟家堡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孟简的人,咱们绕过他们,去找杨掌门。” 孟蕊和纪华筠放轻了脚步,没有走近那些护卫,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绕开。 然而,当她们绕过这几个护卫,继续向前跑时,侧后方传来叫喊她们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跑那边去干嘛?过来搬运尸体。” 孟蕊侧目望去,在距离她们十几米的右侧林中的地上,躺着好几具身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尸体,应该是之前在林中和黑衣暗卫打斗的南照人的尸体。 没有看到黑衣暗卫的尸体,是镇北王府的暗卫打赢了? 现在的孟蕊和纪华筠,都还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被其他护卫远远看到,认成护卫很正常,但只要走近,被人看到她们的脸,很可能会被认出不是孟家堡的护卫。 她们不能过去!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刚才喊他们的护卫,又对着她们催促叫喊。 孟蕊和纪华筠向前跑的脚步未停,为了不让护卫怀疑,孟蕊用男声对护卫喊道: “你们先忙,大爷身体不适,二爷让我们去找大夫人过去看看,你们见过大夫人吗?” 这个理由很合理,那护卫信了,还好心地给孟蕊指了方向。 “大夫人就在那边,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 孟蕊朝护卫挥了挥手,跑得更快了。 在她们身后十米开外,孟简也已经进入树林,追了上来。 孟简虽用身边的护卫挡住了箭矢,却一个不慎,腿上被飞来的箭矢划破了一道伤口。 他将腿部的伤口简单包扎,继续不停追击,远远听到孟蕊向护卫问询杨玄杉的所在,孟简立刻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 “蠢货!那两个就是让你们上山搜捕的凶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7194|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不快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孟简忍着腿痛,用轻功飞到护卫近处,对周围的所有护卫下令。 “所有人!全都给我去抓他们!” 护卫们一怔,立即领命,齐刷刷拔出刀剑,向着孟蕊和纪华筠追去。 “站住!站住!” “他们是凶手!” “快抓住他们!” ……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纪华筠咧嘴笑得欢快。 “太刺激了!我觉得我像个特别厉害的江洋大盗!他们想抓但就是抓不到我!” 孟蕊没空理会纪华筠发疯,以最快的速度跑着,视线在林中四处搜寻杨氏兄妹的踪影。 “在那边!” 孟蕊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杨玄松,惊喜不已。 “咻!” 一支箭,带着呼啸风声,从身后射来。 “小心!” 纪华筠拽着孟蕊往左侧躲入一棵树后,长箭射入树干,箭羽还在轻轻震颤。 “他们要**灭口!” 纪华筠正了神色。 “你先跑,去找人,我给你断后。” “咻!” “咻!” 箭还在不断射来。 孟蕊拉住纪华筠,“别冒险,等我一下。” 孟蕊深吸一口气,对着后面正在逼近的孟简和护卫们大喊: “孟剑雨、孟堡主还活着!他没有死!快回头!他此刻,就在你们身后!” 孟剑雨积威尚存,射箭的护卫们,被孟蕊这番**复活的言语惊住,动作一顿,其中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观望。 “趁现在!快跑!” 射来的箭停止了,孟蕊和纪华筠继续往前跑。 “混蛋!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孟简脸色铁青,催促着护卫们去追,自己忍着腿疼跟在后面。 而孟蕊和纪华筠,终于找到了杨玄松,旁边还有另几个跟来帮忙搜寻的江湖人士。 纪华筠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大声告状: “杨掌门,各位大侠,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真凶! 刚才在树林外,他还亲手杀**孟繁,我们都看见了! 他现在想要杀我们灭口!求杨掌门和大侠们救命啊!” 第230章 倒打一耙 纪华筠的声音响亮,寥寥数语,就将孟简做下的恶事,抖落了干净。 周围听到动静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纷纷围了过来。 杨玄松眉头紧皱,盯着纪华筠问: “你说什么?孟繁**?” “没错,就在树林外面不远,孟简说孟繁挡了他当堡主的路,用石头把孟繁砸**。” 纪华筠简要描述了孟繁**的经过,怕他们不信,特别强调: “尸体被丢下了悬崖,我可以带你们去看,血迹都还在呢。” 杨玄松还想问什么,杨玄杉急冲冲跑过来,一把抓住纪华筠的胳膊,急促地问: “你刚刚还说了什么?谁是杀害我儿子俊的凶手?是谁!” “是孟简!是他杀了你儿子!” 纪华筠看着突然冲过来的杨玄杉,心中一喜,连忙说。 “杨女侠,我昨晚亲耳听见,孟简和同伙商议计策时承认,是他为了孟家堡的堡主之位,杀了你儿子孟子俊,还有孟子仁,千真万确!” 当孟简带着护卫赶到时,纪华筠这句话刚好说完。 众人眼神各异,看向风尘仆仆的孟简,小声议论起来。 “孟简居然就是杀了两个侄子的真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何止,他为了当堡主,还杀了孟家大爷,太残暴了!” “我早就有所怀疑,孟子俊和孟子仁**,孟简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 杨玄杉拔出了佩剑,愤怒指向孟简,“我就知道是你!孟简,你杀了我儿!还有何话说?” “嫂子,你不要听这两个贼人胡说八道,他们才是**凶手!” 孟简不惧杨玄杉的剑,瞪着孟蕊和纪华筠,对身后的护卫下令。 “来人!快把这两个**凶手拿下!” “是!”护卫们手持武器,一步步逼近孟蕊和纪华筠。 “孟简,你才是**凶手!” 听到孟简倒打一耙的指控,纪华筠气得跳脚。 “你不但杀了你的两个亲侄子孟子俊和孟子仁,刚刚又砸**你的亲哥哥孟繁,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不快快认罪伏法!” 孟蕊则对着逼近她们的护卫们,大声疾呼: “兄弟们,你们都被孟简骗了!他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只把你们当做挡刀挡箭的靶子。 帮他一起杀了孟繁的几个护卫兄弟,全都因为他**!尸体就在树林外!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只要走出树林,就能看到!他们被孟简杀死,死不瞑目!” 树林外纪华筠开启的机关箭矢,攻击范围有限,明明退回去就可以躲过。 但孟简为了追她们,硬是不许护卫后退,还拿护卫挡箭,不把人命当回事,令人发指。 护卫们听到孟蕊的话,不自觉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小声讨论着,跟着出去的几个护卫,确实没有回来。 护卫也是人,也都怕死,当灾祸降临到同伴身上时,难免人人自危,对孟简的服从中,也会生出异心。 “你们够了!” 孟简眼神阴毒,如毒蛇吐信,凝视孟蕊和纪华筠。 “不但诬陷我杀害至亲,还污蔑我残害手下,挑拨离间,无耻至极!” “无耻的人是你!” 纪华筠忍不了一点,当即反驳。 “就是你杀了他们!你的袖口,还粘着你亲哥的鲜血呢!” 孟简心中一惊,下意识往自己的袖口看。 纪华筠得逞道:“大家快看,他承认是他**了!” “是你杀了我儿!我要你偿命!” 杨玄杉挥剑就要刺向孟简,被赶来的杨玄松挡住剑锋。 “妹妹,切勿冲动,先听听孟简怎么说。” 孟繁**,孟家堡以后几乎是孟简的天下,他们凌剑山庄要谨慎行事。 “诸位,我是被冤枉的!” 孟简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声音却十分坚定。 “是这两个贼人,杀了我的兄长和侄儿,还有我的儿子!” 他指向孟蕊和纪华筠。 “他们昨晚还想偷袭刺杀我,被我打败后,一路逃进影山,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的真凶!” 孟简说得慷慨激昂,一脸大义凛然地对着众人抱拳。 “诸位,在下昨晚遭**杀之事,早已告知,召集大家今日一起上山,就是为了抓捕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现在,他们被我逼入穷巷,狗急跳墙,竟编造毫无根据的说辞,诬陷我是凶手,根本立不住脚!” 孟简说着,逐渐露出伤心懊悔的神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6014|164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在刚才,我心中挂念在树林外休息的兄长,去找兄长说话,不料,竟看到这两个恶贼,杀了保护兄长的护卫,还要去抓兄长。 兄长为了逃避他们的魔爪,慌乱中竟然掉下了悬崖!是他们害**兄长!” 说到动情处,孟简还落下了两滴不轻弹的男儿泪。 周围响起惊讶的抽气声,有人惊呼: “竟是他们逼迫孟大爷致死?” “正是!”孟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言,“我来不及救下兄长,悔恨不已,一心只想为兄长报仇,与他们打斗起来,腿还受了伤。” 孟简伸出腿,将腿上沾了血迹的伤处给众人看,以证实自己所言的可信。 “我一路追着他们到了林中,不想被他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反诬我是凶手,简直人神共愤!” 众人被孟简的这番情绪激昂又满怀伤感的话语震慑住,加之孟简流下的眼泪,以及他从前对外展现的正直良善的人品,很难让人相信,孟简会是一个弑兄杀侄的残忍凶手。 反倒是孟蕊和纪华筠,这两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身份不明的人,看起来更加可疑。 围在周围的人群中,又是一波交头接耳的议论。 “孟二爷这话,也说得通啊,他向来仁善,不会弑兄杀侄。” “我也相信孟二爷,这两个贼人,连身份都不明说,肯定不是好东西!” “要说孟简杀其他人我信,但虎毒不食子,昨晚他亲生儿子也**,他不会是凶手。” …… 孟简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义正言辞地号召: “诸位,事实已清楚,请诸位明辨是非,切勿相信奸人谎言,与我一同,将这两个不明身份的奸邪铲除!” 护卫们将孟蕊和纪华筠包围,不少在场的江湖人士,也将手中武器都对准了她们。 “谁说我们身份不明?” 孟蕊突然开口,用的是柔婉的女声。 “你是女的?”包围的人群中,发出惊讶的嘘声。 孟蕊手心紧张得全是汗,依然故作镇定地将脸上伪装的胡须撕下,露出原本柔美白净的脸庞。 她冷淡的眉眼,扫过在场众人,沉稳从容道: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瑞嘉县主,你们岂敢动我?” 第231章 表明身份 人群中发出嗤笑: “瑞嘉县主?那是什么?” “咱们江湖之中,可不认什么县主公主。” “就是,咱们只认谁的拳头硬,谁理朝廷那帮走狗!” …… 孟蕊微微一笑,对着人群朗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家堡地处渝州,置有良田千亩、商铺数十间,均属渝州府衙管辖。” 她话锋一转,定定看向孟简。 “孟二爷,你若是动了本县主,就是挑战天家威严,朝廷定会全国通缉,捉拿你归案。 纵使你武功高强,可以逃脱朝廷重兵捉拿,但孟家堡挪不走,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管这些江湖人士如何嚣张,先拿县主和朝廷的名头威慑他们,分而化之,孟家堡护卫中,总有怕死不敢上前动手的。 孟蕊话语中,威胁意味明显,只要孟简敢动她,便是谋害县主,挑战天威,孟家堡的豪宅华屋、良田商铺,都会被朝廷查抄。 孟家堡都不存在了,这些听令于孟简的护卫,还为谁卖命?孟简又争当什么堡主? “瑞嘉县主?” 孟简紧皱着眉,盯着孟蕊的脸,神色晦暗。 “你若真是县主,为何为出现在我孟家堡的后山?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冒充身份,妄图逃脱**罪责!” 眼看孟简又给她们泼脏水,纪华筠受不了了。 “瑞嘉县主是谁,你们都不知道?” 纪华筠响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鸣,吸引众人看向她。 “瑞嘉县主,随母姓孟,名蕊,是陛下亲口认证有救驾之功的二品诰命夫人孟天女侠的女儿,她的父亲,就是谢清源谢大人啊!你们不是都见过吗?” 孟蕊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周围的孟家堡护卫和江湖人士们,都为之一震。 “她是孟天和谢清源的女儿?那不就是已故孟堡主的外孙女?” “这么算来,是孟二爷的外甥女了?孟二爷是她舅舅?” “她外祖父**,跟着父亲赶回来奔丧,也合理。” “我就说她看着有些眼熟,昨日跟在谢大人身后的是不是她?” “那她说孟二爷杀了孟大爷,岂不也可能是真的?” …… 孟蕊落落大方地站着,客气微笑,迎接周围肆意打量和指点的目光。 “我自小生活在京城,闺阁女子,规矩繁多,女扮男装,是为了出行方便,并不是有意欺瞒,请诸位见谅。” 孟蕊温温柔柔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周围的护卫们,都不自觉把手中武器往后收了收。 “本来,我跟随父亲到达孟家堡后,该表明身份,可是突然发生了孟三公子遇害之事,好生可怕,父亲还因会混元裂空掌,被怀疑是凶手。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父亲让我暂时不要对外表明身份,所以我便一直做男子装扮。” 孟蕊轻巧的几句话,就把她隐瞒身份的事,合情合理地解释了清楚,周围的人们,没有再为此质疑她。 “你真是孟天的女儿?”杨玄杉走近孟蕊,端详着孟蕊的脸。“确实有几分像谢清源。” “见过父亲和我的人,都这样说。”孟蕊淡笑道。 杨玄杉身后跟着的杨玄松,盯着孟蕊的脸,沉默不语,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请让一让,金老爷子要见县主。” 随从开道,金老爷子从人群最后走了进来。 金老爷子金秉星年事已高,不愿参与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跟着上山,只是卖孟家堡一个面子,顺便欣赏一下影山独特的风景。 所以他一直走在最后,看到护卫们围上去,也一直站在外边,直到听见他们要捉拿之人,竟自称孟天的女儿,金老爷子才动了念。 “你就是小天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金老爷子看着孟蕊,有些恍惚。 “你娘呢?她没有来?” “晚辈孟蕊,见过金老爷子。” 孟蕊对着金老爷子恭敬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是随父亲一起来的,娘亲她是否会来,我不清楚。” 娘亲隐藏身份混进孟家堡,孟蕊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说不知,以免误了娘亲的事。 算起来,金老爷子是孟天生母金惜月的兄长,孟蕊该叫他一声外舅公,但娘亲和爹爹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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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爷子挡在孟蕊前方。 “孟蕊的身份待下山后自有定论,你现在杀她作甚?” 孟简冷冷瞥了他一眼,“金老爷子,这里是孟家堡,不是金家庄,轮不到您做主,您老还是躲远些,免得被误伤。” 孟简盯着孟蕊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刃,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们,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弓箭手,全体对准那个**凶手,放箭!” 第232章 最后通牒 孟简身后七八名手持弓箭的护卫,在短暂的迟疑后,张弓拉箭,尖锐的箭头对准了孟蕊。 围在孟蕊旁侧和身后的其他护卫和江湖人士,担心受到牵连,几乎在一瞬间,全都作鸟兽散,躲去弓箭攻击范围之外。 只有纪华筠、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还站在原地。 “孟简,看来这孩子说得没错,你就是**凶手,现在恼羞成怒,要杀她灭口!” 杨玄杉站在孟蕊身侧,持剑与孟简对峙。 她已不是昨日失子哭泣崩溃的母亲,此刻的她,眉目冷冽,是要为子报仇的斗士。 孟简已经不耐烦,下了最后通牒,“嫂子,我说过了,此女才是凶手,你若质疑要信她,休怪我刀剑无情。” 杨玄杉看了眼孟蕊,冷哼一声,剑指孟简身后的弓箭手。 “孟简是连杀至亲的极恶之徒,你们这些人,还不弃暗投明!难道要继续为虎作伥吗?” 纪华筠心中一动,也跟着杨玄杉后边对护卫们喊道: “刺杀县主,意味着藐视朝廷,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孟简这种无耻小人不值得,你们现在放下武器,还可既往不咎。” 其实,纪华筠也不是很清楚,刺杀县主能不能判抄家灭族的大罪,但这些孟家堡的护卫们,就更不清楚了。 要让他们害怕,就是用更严重的后果威胁,没人不怕死,更没人不怕连累家人。 果然,护卫们犹疑不定,拉开的弓,又收了回去。 孟简察觉到护卫们的动作,回头怒吼: “他们都是骗子!没听到我的命令?现在!张弓!射箭!” “我不是骗子!孟简才是骗子!” 纪华筠用原本的女声,亮明身份。 “我叫纪华筠,我爹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我祖父曾是镇守南境的纪大将军。 你们今日敢朝我们射箭,明日朝廷的大军就会踏平孟家堡!你们都别想好活!” 此言一出,护卫们更加不敢动手。 孟家堡位处西南,与北方的京城相距甚远,大多数护卫们唯一见过的京中大官,就属谢清源了,但谢清源为人亲和好说话,又喜散财,护卫们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但曾经镇守南境二十多年的纪大将军就不同了,南边长大的小孩,多少都听说过纪大将军的威名,不少人习武,就是为了去纪家军中当兵。 孟简面色铁青,眼神冰冷中浸着浓浓杀意。 他真没想到,两个区区小贼,居然都大有来头,如此,就更留不得了! “纪大将军是你们能攀扯的?还不快动手!杀了这些满口谎话的骗子!” 孟简大声咆哮,命令护卫们动手。 但护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孟简气急,“你们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其中一个胆大的护卫开口: “二爷,她说的要是真的,我们杀了她们,那就是犯了大罪!” 其他护卫也纷纷跟着附和: “我自己**不要紧,但抄家灭族……我不能对不起家人!” “她要真是纪大将军的后人,我可不敢动手,我爹会**我的。” “是啊,我爹娘都说,如今日子好过了,都靠纪家军镇守南境。” …… 护卫们的动摇,让孟简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最先开口反驳他的护卫一掌。 “嗷——!” 护卫被遒劲的掌力打飞出去,撞上后面的几个护卫,一起跌倒在地上。 “谁人再敢有异心,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打的护卫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其他几个被撞倒的护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探被打护卫的鼻息,惊声尖叫! “啊!他、他**!” 周围的护卫们,战战兢兢地后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范统领匆匆赶到被打护卫身边,检查了护卫的情况,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给护卫吞下,对旁边吓得快要魂飞的几个护卫吩咐: “他还活着,你们几个,现在立刻抬他下山,找堡中大夫给他医治,或许能保住一命。” 那几个护卫忙不迭地答应,抬着地上的护卫就要离开。 “站住!我让你们带人走了吗!” 孟简对着他们怒吼。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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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爷子在江湖中沉浮半生,看着嚣张的孟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孟简你小子可真狠,为了上位,杀了兄长、两个侄儿和自己儿子不够,居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外甥女,老夫算是长见识了。” 金老爷子岿然不动地挡在孟蕊身前,轻蔑地看向孟简。 孟简深知自己没有退路,现在一心要置孟蕊和纪华筠于死地。 只要她们两个死了,把尸体也毁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死无对证。 再对现场的所有人封口,威逼利诱,统一说辞,没见过孟蕊和纪华筠,他们只是上山就地正法了两个潜入孟家堡杀人的贼人。 就算是谢清源,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样。 孟简很满意其他人对他的惧怕,要说服他们和他说谎,并不难,除了还挡在孟蕊前面的金老爷子。 不识趣的老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孟简一步步向着孟蕊的方向走来,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金老爷子,您若再不让开,晚辈只能得罪了……” 此刻站在金老爷子身后的孟蕊,着急地环视周围。 战战兢兢的孟家堡护卫,事不关己的江湖人士,无能为力的杨玄杉,还有审时度势、不愿出手的杨玄松…… 周围的人很多,而愿意帮她们的,只有金老爷子。 孟蕊手中握紧了最后一枚飞刀,目光重回孟简身上,观察着投掷角度,她只有一次偷袭机会,必须保证杀死孟简。 纪华筠不悦的目光,则瞪向杨玄松。 她本来以为,像杨玄松这样名扬江湖的正派大侠,只要知道了孟简残害至亲的恶事,一定会站出来伸张正义,惩恶扬善,以杨玄松的武功,足够与孟简一战。 所以她和孟蕊才历尽辛苦,跑来此地,就是为了杨玄松能出手帮她们。 纪华筠没有想到,杨玄松明知孟简作恶而不管,他居然为了讨好孟简,选择视而不见,让纪华筠大失所望。 “杨玄松,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外甥孟子俊被孟简杀了,你难道都不想为他报仇吗?” 纪华筠对着杨玄松,张口就骂,声音响彻树林。 “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妹妹被孟简打伤,你都能忍得下去? 这么没有骨气,你们凌剑山庄,趁早改名叫缩头山庄吧!” 杨玄松猛然转头,瞪向纪华筠,眼神中似燃烧着熊熊怒火,手中的剑鞘被他大力握得咯吱响,似在强忍愤怒,但脚步却未动一步。 孟简看到杨玄松的反应,生怕他变卦,要与自己作对,首要攻击目标,从金老爷子,转变为纪华筠。 “你这么有骨气,那就你先死!” 孟简挥起一掌,向纪华筠攻击而来。 纪华筠神色一凛,突然下蹲,躲过孟简的掌风,一个扫堂腿,专攻孟简下盘,手中匕首随着腿的攻击,刺向孟简因受伤而动作偏慢的那条腿。 “哗啦!” 匕首划破裤腿,在孟简粗壮的小腿上新添一道浅伤。 “找死!” 腿上的痛意,让孟简怒不可遏。 他正要自上而下拍出一掌,直袭纪华筠的头顶,忽感一丝冷风袭来,下意识向后退去,堪堪避开孟蕊射向他咽喉的飞刀。 孟简心中一惊,连忙又后退数步,对发射飞刀暗器的孟蕊充满戒备。 就差一点!孟蕊咬了咬唇,为自己没能射杀孟简而懊恼。 金老爷子看到孟蕊出手逼退孟简,颇为赞赏,“不错,小小年纪,飞刀能练到这个准头,未来可期。” “可是,我没有射中。”孟蕊身上没有飞刀了,她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纪华筠握着匕首,对准孟简,大义凛然道: “来呀!杀人凶手,我今天和你拼了!” 孟蕊也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一步退缩,在气势上不能输。 孟简看到她们如此做派,唯恐她们还有暗器和后手,一时间也没有动。 “二爷,您这样与两个小姑娘为难,未免太掉份儿!” 范统领很自然地凑到孟简身边,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晚辈,我们孟家堡的脸面往哪儿搁呀?孟老头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里跳起来削你。” “你胡说什么!”孟简凶狠地瞪他,“谁给你胆子,这样和我说话?” 随即,他发现,眼前的范统领,好像不太一样,身形似乎瘦了些,与他说话时不再卑躬屈膝,而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简惊得后退一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当然是因为,看不惯你咯~” 范统领耸耸肩,呲牙对着孟简笑了一下。 “别欺负小姑娘了,咱俩练练!” 说着,他丢了手上的剑,赤手空拳地攻向孟简。 孟简被迫接下范统领的招式,两人过了几招后,孟简逐渐落入下风。 “范勤,我命令你住手!” 孟简感觉到不对劲,范勤最是忠心,今日怎会突然和他对打? 而且范勤的武功,之前明明比自己差许多,今日为何会这样强? 孟简用了十成的功力,才能勉强抵挡住范勤的攻击。 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输的。 孟简快速向后退去,然后站定,蓄力一击,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混元裂空掌。 范统领双眼一亮,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掌。 他站在原地没动,就在掌力要袭上胸口时,左手回以一掌,与孟简右掌击在一起。 “啊——!” 双掌合击的瞬间,孟简惨叫一声,突然被震飞,向后倒去。 而范统领,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在原地,淡定地收回左手,对着倒地的孟简歪了歪头,一脸好奇样。 “孟二爷,你就是用这种力度的混元裂空掌杀人的吗?怎么觉着没啥劲呢?” 孟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吐了好几口鲜血,点了自己几处大穴,一脸震惊地看着范统领。 “你不是范勤,你究竟是谁?” “你搁这儿追杀我的女儿,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范统领冷冷瞧着孟简,目露凶光。 “对了,你还诬陷我杀人,那我现在刚好杀了你,让你的话应验。”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4章 自食恶果 “你……你是孟天?!” 孟简大惊失色,又吐出一口鲜血,虚弱而痛苦地坐在地上,满目震惊地望着范统领。 “你怎么会……成了范勤?” 听到孟天的名字,周围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范统领,指着他议论纷纷。 “范统领就是孟天?太神奇了!我刚才还和他说过话。” “要真是孟天,可有好戏看了,堡主之位归谁要不一定咯。” “孟天一个女人,要来抢堡主之位?别开玩笑了。” “女人怎么了?没见到她打得孟简毫无还手之力吗?拳头硬就行。” “你们是不知道,二十年前,孟天把她爹孟堡主都能按着打,打个孟简算什么?” …… 在议论声中,“范统领”撕去面部的伪装,露出了属于孟天的本来面容。 孟蕊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女儿孟蕊身上,关心地问: “蕊儿,你可有受伤?” 孟蕊鼻子一酸,忍着泪意摇头,“女儿没有受伤,娘亲放心。” 在看到娘亲出手打孟简时,孟蕊就已经确定,范统领是她娘亲孟天假扮的。 逃亡一夜的恐惧,终于可以在见到娘亲的这一刻,彻底放下。 她安全了! 孟天欣慰地说:“蕊儿受苦了,为娘这就帮你报仇!” 话毕,她转回头看向孟简,脸上那抹面对孟蕊时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平添三分冷戾。 孟简一对上孟天晕染杀意的双眼,少时被孟天痛揍的可怕回忆,跃然脑中。 “孟天,哦不,大、大姐姐,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是你的女儿啊!” 孟简忙不迭地解释。 “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太可疑了,所以我才误会了外甥女……” “误会?你还能说出更离谱的理由吗?” 孟天语带嘲讽,眼神威压,一步步向着孟简走近。 “若不是我就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就要被你给当做杀人凶手就地正法了!这笔账,大概只有你畏罪自杀,才能还清,你说呢?” “你要我自杀?” 孟简不可置信地惊叫,随即转换了一副哀求的嘴脸。 “大姐姐,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我是你亲弟弟呀!你怎能逼我去死?” 在旁边看得激动的纪华筠,突然插话喊道: “孟女侠,别听他的鬼话!他都能把自己亲哥哥杀了,哪里还顾及一点人伦亲情?” 孟简反驳道:“我没有杀兄长,是她们胡说八道,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更没有资格逼我去死!” “证据?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 孟天嗤笑一声,已经走到孟简面前。 “你要杀我女儿,我就要杀你,爽快些,自己动手,也能死得痛快些。” “孟天,你当真如此绝情?” 孟简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指向围观的众人,假仁假义道。 “在众位英雄豪侠面前,逼得亲弟弟自戕,你以后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孟天微眯着眼,目光扫过除孟家堡护卫之外的十几个江湖人士,今日跟着上山寻人的,除了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其他几乎都是与孟简交情好的人。 “英雄?豪侠?就凭你这些酒肉朋友也配?” 孟天只觉得可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不过都是一群无情无义又无能的看客,你要杀无辜之人,他们不管,现在你要被杀了,他们也管不着。” 被嘲讽的江湖人士们沸腾了,好几个人站出来,对着孟天指责: “我们没惹你,你凭什么这样侮辱人?” “你女儿本来就很可疑,我们两不相帮而已,有什么错?” “你一个女人,跑来争夺家产,逼死亲弟弟,要被万人唾骂!” …… 也有站出来充好人劝和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女儿分毫未伤,放过孟二爷吧。” “你们毕竟是亲姐弟,孟堡主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们骨肉相残啊!” …… 就连之前护着孟蕊的金老爷子,也对孟天劝道: “天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事实真相未明,不宜滥造杀孽,孟简毕竟是你弟弟。” 孟天听着这些人叽里呱啦的各种声音,不自觉一一看过去,神情似有松动。 就在孟天转身望向金老爷子时,孟简双眼一横,陡然泛起凶狠的光。 孟简迅速抬起手,提起体内所有内力,对着孟天的后背拍出一掌。 “娘亲小心后面!” 孟蕊惊恐大叫,对着孟天提醒。 但孟天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望向金老爷子,眉目间透着不耐烦。 “娘亲!” 孟蕊大步冲了过去,想要扑倒娘亲,避开孟简的偷袭。 迎接她的,是孟天温暖可靠的怀抱。 孟天笑着把女儿抱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他伤不到我。” 而在孟天的身后,用尽全力使出一掌偷袭的孟简,如被定住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但掌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力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孟简怔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不可思议,胸口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倒下。 “他怎么了?”孟蕊依偎在母亲怀里,后怕地问。 孟天唇边扬起一抹了然的坏笑,“他打不过我,还想搞偷袭,自食恶果,武功大抵是没了。” 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孟简,挣扎着仰头望向孟天,咬牙切齿地问: “咳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冷漠瞧了他一眼,收回谋算得逞的目光,高声对着周围所有人道: “各位都看到了,我可没再出手,是孟简卑鄙无耻,刚才想要偷袭我。 可惜啊,他武功太差,受了伤,还强行发动内力,现在遭了反噬,情况不太好呢。” 她的目光,故意扫过指责和劝诫过她的那些人,“好心”提议: “你们这么关心他,那就快来帮帮他,最好是多给他输些内力,让他少受些反噬之苦。” 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突然安静。 只有两个人过来,检查了孟简的情况,确认孟简遭功力反噬,武功尽失,却没有一人要帮他输入内力,缓解疼痛。 孟简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还在不甘心地指着孟天发狠话: “孟天你害我!你废我武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孟天想到他还有用处,点了几个孟家堡护卫,让他们把孟简绑了抬下山。 护卫们稍显犹豫后,选择听从孟天的指示,正走向孟简时,杨玄杉提剑冲了过来。 “此等残害至亲的畜生,让我直接杀了他!”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5章 不容置疑 “铿!” 孟简翻滚躲开,剑锋重击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杨玄杉一击不中,正要再次出招,被旁侧的孟天抓住手腕阻止。 “先别杀他,我还有事要问他。” “那你快问呐!”杨玄杉动了动被抓的手,孟天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开。 “现在不行。” 孟天强硬地抓着杨玄杉的手腕,认真地说。 “我要把他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 杨玄杉眼眶发红,眼神悲愤,“夜长梦多,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杀了他!” “我不同意,你打不过我。” 孟天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杨玄杉打不过她,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决定孟简的生死。 “呵呵,确实,我打不过孟简,更打不过你……” 杨玄杉苦笑一声,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长剑也脱了手,落了地。 “我这一辈子,终究还是选错了。” 孟天松开抓住她的手,“只是现在不能杀他,等事情结束,我会将孟简交给你处置。” 之前孟简追杀孟蕊的时候,杨玄杉有出手相助保护孟蕊,孟天领她这个情,愿意满足杨玄杉为子报仇的慈母心。 杨玄杉怔怔抬头,仰望孟天,笑得讽刺而悲苦。 “孟天,你是对的,你当年和我兄长说,长辈们定下的无聊婚约,没了就没了,我们自己想要过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你做到了…… 而我,被困在两家联姻的牢笼中,为了两家同盟,嫁给了无能的孟繁,忍受着他寻花问柳,为他安顿妾室,生养儿子,盼着我儿有一天能继承孟家堡。 但现在,我儿子死了,孟繁也死了,我什么都没了……” 孟天对杨玄杉的絮絮叨叨不感兴趣,她大步走向孟简,在孟简惊恐的眼神中,点了孟简的穴位,然后对旁边不敢上前的几个护卫招了招手。 “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你们动作快一点,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护卫们连忙应是,拿着准备好的绳子快步走近,在孟天的监督下,将孟简绑了一圈又一圈,手脚全身都被束缚住。 孟天看着地上被捆成蝉蛹一样的孟简,满意地点头。 “绑得不错,你们几个人换着抬他下山。” 护卫听令将孟简抬起,缓步前行,而其他几十个孟家堡护卫,还呆愣着站在原地。 他们以前听令于孟简,但刚才背叛了孟简,现在看到孟简被绑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傻站着干什么?爬了一上午的山,你们不饿呀?” 孟天看向这些护卫,无奈地命令道。 “所有人,排好队依次下山,到了堡内直接去饭堂用膳,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快走吧。” 见这些护卫还迟疑不决地站在原地,孟天不耐烦道: “怎么?你们也要和我打一架,像孟简那样被抬着下山才高兴?” 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连连否认: “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 “大小姐,我们马上就下山。” …… 护卫们开始往回走,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们,自问不想和孟天打架,默默跟在了护卫们后面。 孟天带着孟蕊和纪华筠,也准备一起下山,返回孟家堡。 一回头,孟天发现坐在地上的杨玄杉,正幽幽望着她,嘴里还在不停说着: “孟天,你是对的,当年我就不该听我爹娘的话嫁给孟繁。 我应该和你一样,去闯荡江湖苦练武艺也好,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也罢,无论结果如何,起码是自己喜欢过的生活。 不像现在,蹉跎了半辈子,武功荒废没有精进,你们谁我都打不赢,只能任由你们欺负。 我唯一的兄长,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利益,不顾兄妹之情,不帮我报仇,可笑我为了他,一直守着这样痛苦的日子……” 杨玄杉的身边,一脸难堪的杨玄松,低身想要扶起妹妹。 “玄杉,你明白的,为兄那样做,都是为了凌剑山庄。” “走开!假惺惺的,我看到你恶心!” 杨玄杉推开杨玄松伸过来的手,别过脸去。 杨玄松尴尬地收回手,站直身,求助地望向孟天。 “天儿,玄杉她使性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杨玄松,在和她娘亲套近乎! 孟蕊向前一站,挡在孟天前面,对着杨玄松语气不善道: “杨掌门,我觉得杨女侠说得没错,你是挺假的,刚才不帮忙,差点害死我们,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孟蕊这话不但说给杨玄松听,更是在提醒娘亲孟天,杨玄松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刚才差点害死她的宝贝女儿,别给他好脸! 纪华筠之前已经骂过杨玄松一次了,现在听到孟蕊提起,她忍不住跟着说: “就是,杨女侠说得对,我看见你也恶心!还敢叫孟女侠什么‘天儿’?你这个老鳏夫,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 杨玄松握紧了手中剑,横眉怒目,对着孟蕊和纪华筠露出凶相,但顾忌到孟天在场,极力忍耐着怒意。 孟天一手一个,把孟蕊和纪华筠拉到自己身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杨玄松。 “首先,我和你多年不见,关系很一般,请称呼我的名字。 第二,杨玄杉在气你没有帮她打孟简,关我何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劝她? 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矛盾,是你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别推给我,我不是你的管家。” 孟天不想再搭理杨玄松,提腿就要走,瞥见还坐在地上懊悔人生的杨玄杉,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 “杨玄杉,我明白你心中的窝囊和怨恨,以前的事改变不了,但你之后可以离开。 离开让你恶心的人,厌恶的地方,去找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我记得,你比我小七八岁,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算年轻,也不算太老,你保养得也不错,说你二十多也有人信,找个喜欢的男人,再生个孩子,不是不可能。 坐在这里自怨自艾,纯粹是浪费时间,你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往哪里走了。” 话毕,孟天没再犹豫,带着孟蕊和纪华筠,踏上返程。 杨玄杉看着孟天快步离开的背影,捡起地上的长剑,收入剑鞘,以剑触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追赶孟天而去。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6章 岩壁激战 “孟天,你等等我!” 杨玄杉追上来,跟在孟天身边问。 “你说把孟简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你要问什么?等什么人到齐?” 孟天侧头看了眼恢复斗志的杨玄杉,边走边说:“等回到孟家堡,你就知道了。” 金老爷子担忧地走过来,“天儿,孟简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你的手里,往后会为人诟病……” “老舅,我知道了,我让杨玄杉杀他,总行了吧?” 孟天打断金老爷子的话,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的说辞。 “您老下山后,就好好回去休息,颐养天年,别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母亲去世后,小时候的孟天,去金家庄住过一段时日,舅舅待她很好,但总唠叨孟天要听话,孝敬父母,与后母弟弟交好关系。 孟天不喜欢听那些没用的话,她表面答应下来,转过身该怎样还是怎样。 现在的孟天,早就过了要听人教导的年纪,更是不会听老人家无意义的唠叨,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维持。 金老爷子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脾气还是如此倔强,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孩子们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以德报怨?” 孟天毫不客气地反驳。 “您看我像那种窝囊的傻瓜吗?” “噗嗤!”纪华筠笑出了声,“金老爷子,我可以作证,孟女侠可是对着太后娘娘都不下跪的硬茬,对孟简那种无耻小人,何须再留情面?” “没错,就算是我娘亲杀了孟简,外头也只会夸赞我娘亲大义灭亲,为民除害,是大大的功绩一桩。” 孟蕊接话道,句句直戳金老爷子话中的不合理处。 “若是有人为杀人凶手孟简叫屈,那他十有八九是和孟简一样的无耻小人,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审判的,我娘亲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树林,继续向前,走上山路。 “唉,你们还小,不懂……” 金老爷子还想继续劝,却见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前面怎么不动了?” 山路不宽,但足以容纳三五人并排而行,可是现在,走在前面的孟家堡护卫都停了下来,前面定然有事发生。 孟天第一反应,是孟简,或是他的江湖朋友闹事。 她快速扒开人群,跑到孟简身边一看,孟简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疼晕了过去,护卫们尽职尽责地抬着孟简,旁边也都是孟家堡护卫。 那些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早就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不知看到了什么,俱是一脸震惊,呆若木鸡地杵着,一动不动,导致后面的人全部停下。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孟天风风火火地赶到队伍最前面,终于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右前方的岩壁上,在距离地面七八米处,建有一座悬空木屋,木屋顶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在激烈打斗。 屋顶上的青年,赤着上半身,露出遒劲结实的肌肉线条,肩部有血污,似乎受了伤。 但他的实力不受影响,面色沉静,出拳又稳又狠,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看到他狠狠两拳,砸在对手的腹部和脸部。 与青年对打的老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脸上原本蒙着黑巾,被青年拳头挥落,露出他那张令所有人震惊的脸。 站在最前面观战的江湖人士中,发出惊呼: “我不会眼花了吧?那个……那个是不是孟堡主?” 很快有人回应: “是……是吧,我觉得也像。” “可是孟堡主不是死了吗?他诈尸了?” “对呀!我们来孟家堡,就是来参加孟堡主的葬礼的呀!” …… 一阵热议惊呼后,他们看到了跑上前来的孟天,纷纷过去问她: “孟大小姐,你看那山崖木屋上的人,是你父亲孟堡主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孟堡主难道没死?” “那屋顶上的年轻后生是谁?好生厉害!” …… 孟天无暇回应这些看客的问题,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崖木屋顶上的两人。 她不但能确定,那是她假死的父亲孟剑雨,更一眼就认出,和孟剑雨激烈战斗的年轻后生,正是她的儿子孟瑜! 此时,孟蕊和纪华筠,扶着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一起赶了过来。 那些人没在孟天那里得到答案,又跑来问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您见多识广,那木屋顶上的,是不是孟堡主?他岂非诈尸了?” 金老爷子亦是双目震撼,望向岩壁上激战的两人,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那当真是孟剑雨?” 孟蕊看到这一幕,比其他人镇定得多。 她早就知道孟剑雨没死,现在看到战斗力能与孟剑雨匹敌的二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二哥平安无事,武功高深,还揭开了孟剑雨没死的事实,都是好事。 纪华筠看到孟瑜,心中一喜,又看到和孟瑜对战的孟剑雨,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啊!那个黑衣老头,就是故意出卖我们的混蛋!” 纪华筠指着孟剑雨,大声嚷嚷。 “你们方才说他是谁?孟家堡的堡主?” 多位江湖人士的目光,被纪华筠的话吸引。 一个大胡子刀客凑近了问:“纪小姐,你说谁出卖你们?能说得具体点吗?” “当然可以。” 纪华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添油加醋地把孟剑雨出卖她们的恶行说了一遍。 “我们本来在木屋里躲得好好的,孟简根本没发现我们,就是那个黑衣服老头,突然闯进木屋。 看到窗外孟简杀死孟繁,我求他去救人,他不但不去,还把我们扔出了木屋,暴露在孟简面前,害得我们差点被孟简杀死!” “有这种事?”大胡子刀客惊道,“他如果是孟堡主,会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杀死大儿子?” 人群中再次爆发热议,全是在讨论孟剑雨死没死,和人品如何的。 杨玄杉从孟剑雨没死的震惊中回神,若有所思地望向孟天。 “他们就是……你说要等的人?”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7章 死而复生的人 孟天没有回应她,一直盯着岩壁屋顶上还在激斗的两人。 “砰!” 孟瑜一击重踢,被孟剑雨躲过,直接击穿屋顶,两人从屋顶落入木屋中,继续缠斗。 而因为木屋墙壁对视线的阻挡,山路上的众人,只能听见木屋中打斗的声响,看不到打斗的场景。 孟蕊紧张地问孟天:“娘亲,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二哥?” “不用。”孟天收回视线,对孟蕊安抚地笑,“阿瑜正打得开心,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他是你儿子?!”杨玄杉惊讶地问。 她的儿子被孟简一掌打死了,孟天的儿子,却可以和孟剑雨的打斗中占上风,心中颇不是滋味,看到孟天现在淡定的表情,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孟天,你早就知道父亲死而复生?不对,他就没死!” 面对杨玄杉的质问,孟天面色沉凝,“我不知道,但有所怀疑,所以乔装进入堡内,探查真相。” “那你查到什么了?” 杨玄杉步步紧逼,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简要杀我儿子,你为什么不救他?” 孟蕊听不下去,“杨女侠慎言,我和我娘亲,两日前才到达渝州城,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孟简要做什么?”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杨玄杉说: “你一直待在孟家堡内,难道就从无察觉孟剑雨的死有可疑?” “父亲去世当晚,是婆母在照顾,我跟着众人赶到时,父亲已经断气,大夫确认他身死,我不曾怀疑……” 杨玄杉回忆着孟剑雨突然去世那晚的情形,眉头逐渐蹙起。 “半年前,父亲的身体就开始不好,大夫有说旧伤复发,有说年迈体弱,缠绵病榻许久,病情加重去世,并不奇怪。” “不奇怪吗?”孟天双手抱臂,挑眉瞧着杨玄杉,“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会在半年前突然不好?还病因不明,你若是谨慎些,该找名医来给他诊治清楚。” “我自然是提过,但父亲说不用……”杨玄杉道。 孟天目含讽刺,“他说不用,你就算了?” “父亲之命,孟家堡内谁人敢不听从?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桀骜不驯?” 杨玄杉回想着自己之前管理孟家堡大小事务,孝敬公婆,夙夜忙碌,不敢有一丝怠慢,多年忍气吞声,换来一无所有,就觉得憋屈。 “父亲不愿医治,孟繁和孟简都顺着他,我一个做儿媳的,又能如何?” 孟天看着喋喋不休抱怨的杨玄杉,只觉得她可怜。 孟家堡十几年的后宅生活,磨平了杨玄杉的棱角,当年活泼伶俐的少女,被磋磨成了憋屈哀怨的妇人。 “你若早能查清孟老头到底是不是真病了,说不定你儿子不会死。”孟天直言道。 杨玄杉惊诧得瞪大了眼,“怎么会?父亲的病,和子俊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查清,不过孟老头活着,不就说明其中大有问题吗?” 孟天扬了扬下巴,示意杨玄杉看木屋的方向。 “等阿瑜把老头抓住,带回孟家堡,把老头和孟简放在一起审问,一切就都清楚了。” “抓老头?” 杨玄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孟剑雨,表情一滞,难以置信道。 “你让你儿子,去抓他的外祖父?父亲的武功可是孟家堡最强……” 话说到一半,杨玄杉想到孟天曾经的壮举,脸色难看地收了声。 孟天二十年前就能打得过孟剑雨,刚刚看她儿子的功夫,不但能和孟剑雨战成平手,还隐隐有压制的势头,或许真能打赢。 “孟家堡偏安一隅太久了,堡内最强,又能有多厉害?” 孟天客观而平静地说。 “江湖上高手如云,层出不穷,孟家堡这些年,落后太多了……” 平心而论,孟天没觉得曾经的手下败将孟剑雨有多厉害,她能打败,她儿子就也能打败。 周围的江湖人士听到她们的对话,都难免惊讶。 孟剑雨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与孟剑雨对战的年轻人,是他的外孙孟瑜。 “孟大小姐,敢问令郎为何要与令尊打斗?祖孙相斗,他们之间有何恩怨?还是有什么误会?” 一名斯文剑客探头探脑地看着孟天,小心翼翼地问。 孟天斜睨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但见周围人都期待地望着她,孟天勾了勾唇角,故意道: “孟老头二十年前就昭告江湖,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我儿子也不是他外孙,看他不爽,打了就打了,有何不可?” 另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不赞同道: “父母一时气话,孟大小姐怎可一直记仇?血脉相连,他们终究是祖孙,你应快去把他们分开才是。” 孟天冷哼一声,“你们要当好人,就自己去劝架,讲一堆大道理,慷他人之慨,我最瞧不起你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你!孺子不可教也!”白发老者气呼呼地走开了。 孟蕊观察着白发老者,见他只是走到一边,继续望向打斗的方向,没有一丁点要去拉架的动静,撇了撇嘴,这些人呐,只会嘴上说教他人,要真自己上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经此一遭,无人再来打扰孟天,众人观望着岩壁上的木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你们觉得,孟瑜能赢得了孟堡主吗?” “那小子身上都受伤流血了,被打败是早晚的事。” “我也看他不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可能赢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堡主。” …… 纪华筠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心中为孟瑜捏了一把汗,她悄声问孟天: “孟女侠,您不出手,是有把握孟瑜能赢的,对不对?” 孟天奇怪地打量纪华筠,“你和孟瑜什么关系?你很关心他?” 纪华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挺了挺胸,自豪道: “我是他的帮主,关心手下,是我的分内事。” “什么帮主?”孟天不明所以,“孟瑜怎么成了你的手下?” 纪华筠清了清嗓子,踌躇满志地说:“您还不知道吧?我们黑……” “砰!” 岩壁上的木屋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纪华筠的话。 木屋的屋顶和墙壁轰然垮塌,只剩插入山体的几根坚硬木柱,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地板。 孟剑雨和孟瑜立于地板之上,他们手掌相击,正在比拼内力…… 第238章 逐风之死 岩壁之上,孟瑜和孟剑雨对峙其间,四掌相抵,内力对冲,互不相让。 孟剑雨咽下喉头涌起的血腥气,注视着孟瑜,目光欣赏而满意。 “臭小子,功夫不错,逐风把你教得很好。” “你没资格,和我提他!” 孟瑜棱角分明脸上,如附着一层冰霜,他眉棱如刀锋般压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深如幽潭的双眸中,透着丝丝绵绵的恨意。 “三年前,霸天帮的内部叛乱,是不是你鼓动支持?师父受伤后,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师父?你还叫他师父……哈哈哈!” 孟剑雨面露讽刺,大笑出声。 “就是因为三年前听你叫他师父,我才没发现,你居然是我孟家的种,孟逐风把你们藏得可真好啊,无论谢清源还是我,都找不到你们母子的下落。” 孟瑜加重了一分内力,打断孟剑雨的笑,气势汹汹地逼问: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师父!” 孟剑雨嘴角渗出鲜血,但他浑然不觉般,精明的双眼亮得异常,对孟瑜挑衅: “想知道孟逐风怎么死的,那就先打败我再说!” 孟剑雨使出全力,攻向孟瑜。 几十年的功力,怎么算都比还未及冠的孟瑜深厚,但孟瑜却镇定地全盘接下孟剑雨的内力,他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是你说的,那我只好打败你了。” 孟瑜眼神一凛,终于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浑厚强劲的内力,自双掌喷薄而出,直冲的孟剑雨招架不住,吐出一口老血,惊讶道: “你、你的内力……这是逐风传给你的?” “就在你和他说完话的第二天,师父不顾受伤的身体,强行将一身内力都传给了我……” 孟瑜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悲伤之色,声音隐隐颤抖。 “不仅如此,他还拒绝治伤,一直拖到伤重而亡,是你!是你逼死了他!” 孟瑜内心万千愤慨和悲痛再也压抑不住,掌中内力再次加重。 “去死吧!” “啊——!” 孟剑雨使出所有内力都抵挡不住,整个人在孟瑜强大内力的冲击下,被掀飞了出去,如一直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山路右前方的草地上。 “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孟剑雨,从空中掉在地上,须臾过后,人群中发出惊呼。 “孟、孟堡主被打败了!这怎么可能?” “天呐,他甩这么重,不会被打死了吧?” “孟瑜、孟瑜居然打败了孟剑雨,太可怕了!” …… 刚才和孟天说话的斯文剑客,想过去看孟剑雨的情况,又顾忌孟瑜而胆怯,再次试探着问孟天: “孟大小姐,那什么,孟堡主被打到了那里,您不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 孟天懒得理他,运起轻功,朝远处的孟瑜飞去。 她来孟家堡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儿子孟瑜,其他的那些破事小人,都可以与她无关。 孟蕊和纪华筠跟上孟天,也朝孟瑜的方向跑过去。 孟天飞上孟瑜所在的残破木屋站定,看到赤着上身,肩膀伤口还在流血的儿子,心疼地就要冲过去抱住孟瑜。 “阿瑜,让为娘看看你的伤。” “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孟瑜看到孟天,皱着眉,后退一步,疏离道。 “这里要垮了,先下去吧。” 他说完,转头就飞下了木屋,刚好落在跑过来的孟蕊和纪华筠面前。 “二哥!” 看到从天而降的孟瑜,孟蕊欢喜地唤他。 孟瑜下意识“嗯”了一声,看到孟蕊和纪华筠,以及她们身上穿着的孟家堡护卫服,眉头皱得更紧。 “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孟家堡吗?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那还不是为了找你!” 纪华筠气哼哼道。 “你知道我们这一晚上有多不容易吗?我们被孟简追杀,差点就死了!你看我的手,都伤到了,你还凶我们,太过分了!” 纪华筠伸出自己磨破皮的手背给孟瑜看,以证明自己的不容易。 孟瑜无语地问:“你打赢了孟简?” “没有……” 纪华筠语塞一瞬,很快想到理由。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妹妹,才没有发挥好,下次,我一定可以打败那个无耻小人!” 孟蕊忍不住拆台,“孟简被娘亲废了武功,你没有下次机会了。” “孟简被废了?”孟瑜略感惊讶。 “是啊,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 孟蕊注意到孟瑜肩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金疮药。 “二哥,你肩膀受伤了,我这里有治伤的药,可以给你敷上吗?” 虽然孟瑜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今天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彼此不熟悉,面对赤着上身的孟瑜时,孟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先客气询问。 纪华筠没有孟蕊这种困扰,她拿过孟蕊手中的药,打开闻了闻。 “嗯,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对孟瑜压了压手,示意他蹲下些。 “你太高了,蹲矮点,我好给你上药。”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 孟瑜的目光,从纪华筠手中的药瓶移开,望向远处被他打落的孟剑雨,想要过去查看。 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纪华筠大力拽住。 “你上哪儿去?还没上药呢!” “让开!”孟瑜掰开纪华筠的手。 “不让!” 纪华筠急了,大步一跨,拦在孟瑜面前。 见孟瑜还要绕过她往前冲,纪华筠一把抱住孟瑜的腰,脚下用力,把他的双脚一绊。 趁着孟瑜重心不稳,纪华筠双臂上移,伸入孟瑜腋下,稳稳抱着孟瑜下蹲,自己坐在草地上,把孟瑜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 “乖乖的别动,我给你上药!” 一旁的孟蕊,被纪华筠的大胆行径,惊得目瞪口呆。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那个能把孟剑雨打飞数米远的二哥孟瑜,真就听了纪华筠的话,乖乖躺在人姑娘腿上,任由纪华筠给他上药。 他们这种姿势,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难道纪华筠说的私定终身,都是真的? 孟天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那桀骜不羁、对亲娘都爱答不理的儿子,袒露的上半身,正躺在纪家姑娘腿上的一幕,震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们在做什么?” 第239章 私定终身? “我在给他上药啊。” 纪华筠抬头看了孟天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敷在孟瑜肩膀的伤处。 为了防止孟瑜上药中途逃跑,纪华筠近乎半搂着孟瑜的脖子,不许他乱动。 上药时,纪华筠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伤处,与孟瑜的脸越靠越近。 感受到孟瑜肌肉受药粉刺激引发战栗,纪华筠还轻轻给伤口吹气,哄小孩般安抚: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你好了没?” 孟瑜在她怀中闷声问,动作着要起身,又被纪华筠大力按住。 “别动,还没包扎呢。” 纪华筠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条洁白的丝帕手绢,包扎在孟瑜的肩部伤处,然后麻利地扶着孟瑜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瑜没穿上衣。 “你衣服怎么没了?我脱件外衣给你穿。” 她不觉害羞,直接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孟瑜急忙拒绝,慌乱地站起来就要走。 纪华筠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没好气道:“急什么?我穿的衣服多,分你一件没事的。” 她几下扯开外衣,孟瑜看到她护卫服里面还穿了一套黑色的侍卫服,才松了口气。 因为身形比男子娇小,孟蕊和纪华筠都是直接将抢来的护卫服,套在了原本的衣服外面。 纪华筠脱了一套,身上还有一套。 “纪小姐,你和二哥毕竟还未婚嫁,二哥穿我身上这件比较好。” 孟蕊阻止道,正要去脱自己身上的外衣,便看到娘亲孟天已经将一件宽敞的外衣,披在了孟瑜身上,同时制止了孟蕊和纪华筠脱衣服的行为。 “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都把衣服穿好!” 孟天走到纪华筠面前,特地帮她理了理扯乱的衣襟和腰带,严肃道。 “纪家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不能害我呀! 你娘为了你姨的事,本来就怨我,你再闹这一出,你娘又要责怪我了。” 孟天虽然不知道孟瑜和纪华筠的前尘,但她混迹江湖多年,自己也成亲生子,清楚男女相处的那些弯弯绕绕。 纪华筠给孟瑜上药,亲密成那样了,委实说不上清白。 孟瑜不但没拒绝,还乖乖听话,足以见得两人互相之间都有点意思。 但问题是,纪华筠的身份不简单。 作为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纪华筠的母亲方若莹又出身清流世家,注定了她很难自己做主婚事。 孟天在京城时,听到过一些风声,永宁侯夫妇一直没有给纪华筠定亲,除了考虑恩人之子外,更有意愿让嫡女嫁入皇家…… 那么深的水,孟天不想让自家儿子陷进去。 “孟女侠,咱们现在身在江湖,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娘管不到我的。” 纪华筠俏皮地对孟天眨了眨眼。 “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以后浪迹江湖,不再回京,我娘也怪不了你。” 她随即转身,拉住孟瑜的胳膊。 “走,我们去看看被你打败的孟堡主,还活着没有?” 孟瑜“嗯”了一声,被纪华筠带着往前走。 孟天回头看向孟蕊,紧张地问: “蕊儿,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也不是很确定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只好将大致情况讲与娘亲: “纪小姐和爹爹说,她从京城离开后,与二哥在相州相识,结伴同行到渝州,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私定终身了……” 最后一句有些难以启齿,但纪华筠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私定终身?!”孟天再度震惊,“他俩就那么迫不及待?” 孟天望着前面两人携手的身影,顿感头疼。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纪华筠那个不讲道理的娘,会怎样谴责她和她儿子,拐带人家女儿…… 孟蕊走到娘亲身边,安慰道: “这只是纪小姐的一面之词,女儿觉得,她或许是因为好奇贪玩,想跟着我们来孟家堡,夸大了事实,我们之后可以找机会问问二哥,弄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 孟天却并不乐观,她指着纪华筠拉扯孟瑜胳膊的手,认真分析: “阿瑜这些年性子冷淡,不喜人碰触,你看他,居然让那姑娘拉着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拍开她的手,我还从未见过阿瑜和女子如此亲密过。” 孟天无奈叹息一声。 “罢了,此事容后再说,咱们先跟过去看看。” 孟天和孟蕊追上去,与孟瑜和纪华筠前后脚到了人群围聚处。 人群的中央,是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孟剑雨。 孟剑雨无视围着他指指点点的众人,兀自打坐调息疗伤,直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孟天带着儿女走了进来。 “孟老头,你果然是诈死!” 孟剑雨停止疗伤,掀起眼皮,看向孟天,不悦道: “没规矩,这么多年不见,连爹都不会喊了?” 他没等孟天回答,淡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走吧,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回孟家堡再说。” 孟剑雨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山路上走。 周围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看到他,都面露惊诧,纷纷给他让路。 金老爷子看到他,忍不住上前。 “剑雨,你、你真的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剑雨对老朋友笑了笑,“你这么大年纪,还真来参加我的葬礼,没把你吓着吧?” 杨玄杉走向孟剑雨,神情凄苦。 “父亲,您知不知道,子俊被孟简杀了!孟繁也被孟简杀了!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阻止孟简杀人?” 孟剑雨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自顾自走到被护卫们抬着、绑成蝉蛹一样的孟简身边。 他伸手探了探孟简的脉象,回头对跟过来的孟天说: “这小子本事不大,心气却高,被你打服了?” 孟天冷声道:“他杀人如麻,已经被我废了,留着一口气,等他下山认罪画押。” “哦,也好,那就下山吧。” 孟剑雨没有再看孟简一眼,径直沿着山路,独自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第240章 唯二孙辈 孟家堡正堂 苗氏端坐在上首,喝下一口茶,叹出一口气,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 昨夜两个孙子被害,苗氏被激得心悸发作晕倒,上午醒来得晚,听说两个儿子,带着堡内的护卫们和江湖上的帮手,一起上影山捉拿杀害孙儿的凶手。 苗氏心有余悸,吃了药,就去佛堂为儿孙祈福,跪了小半个时辰,丫鬟来报谢大人有请。 她本不欲去见谢清源,但谢清源派了十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一起来请,态度十分强硬。 堡内的护卫几乎都跟着孟繁和孟简上了山,留下守卫的几个虾兵蟹将,挡不住谢清源的侍卫,苗氏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了正堂。 田管家当时正陪同苗氏祈福,追随苗氏一起去了正堂,侍立在苗氏身侧。 正堂中,除了苗氏和田管家,谢清源的侍卫还陆续请来了其他在堡内的孟家人,包括孟子信、蒋氏及其女孟子倩。 蒋氏昨夜丧子,一夜未眠,此时双眼已经哭肿,依然止不住落泪。 孟子信坐在旁边,不免要劝上一番。 “咳咳……婶婶,请节哀,子伦在天有灵,咳咳……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当保重身子啊。” “我的儿啊!他还那么小……呜呜……” 蒋氏看到孟子信,又想到自己被害的儿子,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九岁的孟子倩,依偎在母亲蒋氏身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孟子信瞧。 孟子信与她对视一笑,摸了摸孟子倩的头,轻声说: “四妹妹,你劝劝你娘,别太伤心了,啊?” 孟子倩懂事地点点头,“谢谢二哥哥关心。” 她转过身,伸手抱住母亲,小小的人儿缩进母亲怀中,小手轻拍着蒋氏的背,说着安慰的话语。 “阿娘别哭,弟弟不在了,您和爹爹还有我啊,我以后会比弟弟更孝敬你们的。” 蒋氏哭声一滞,突地推开女儿,神情狰狞地吼道: “你一个女孩,如何能和你弟弟相比?” 她尤记得昨夜在主院,杨氏对她说的话。 蒋氏自知不年轻了,这些年除了孟子倩和孟子伦,再没有生下孩子,往后恐怕更难有孕。 但她的夫君孟简,正值壮年,还可以再找年轻鲜嫩的女子,生下其他儿子。 到那时,没有儿子的她,年老色衰,要如何笼络住夫君,保住正妻之位? 对失去地位和爱情的恐惧,比失去儿子的痛苦,更让蒋氏焦虑。 孟子倩被亲娘的吼声吓到,“哇——”的一声,委屈地大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蒋氏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指,重重戳在女儿白皙的额头上,留下点点红印。 “昨夜让你照看弟弟,你为何不在院子里?” 蒋氏回忆着昨夜种种,焦虑与痛苦交加,口不择言地对着不敢反抗她的女儿发泄。 “你弟弟出事,你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孟子倩哭得更大声了。 “砰!” 苗氏把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裂成碎片,其中一片还蹦到蒋氏和孟子倩的脚边。 “够了!都住嘴!吵得我头疼。” 孟子倩哭声骤停,畏惧地望着苗氏,抽噎着流泪。 蒋氏看了眼苗氏,眼神晦暗中带着一丝恨意,咬了咬唇,垂头没再说话。 孟子信找了个远离苗氏和蒋氏,靠门的座位坐下,轻轻展开手中折扇,看着扇面上的仕女图发呆。 苗氏支着头,神色恹恹,目光扫过孟子信和孟子倩。 这两个,是她现在唯二活着的两个孙辈了,也是她平日最忽视的孙辈。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会做生意,孟子伦聪明伶俐,会讨苗氏开心,但他们都死了。 而活着的孟子信,是个病秧子,文不成武不就,离不开药罐,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孟子倩是个女娃,将来要嫁出去,继承不了孟家堡的家业,而且她性格木讷不讨喜,整日就知道在院子里拿着木剑练武,总让苗氏想起多年前不好的记忆,更是不喜。 听到二儿媳蒋氏的话,苗氏也不禁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两个讨厌鬼,而是那三个她看重的孙子? 真是造孽哟! 懊恼夹杂着悲伤袭来,苗氏捂住心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老夫人,您可是心口不适?” 田管家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拿出药瓶,熟练地倒出两粒棕色药丸,喂给苗氏。 苗氏吃了药,难受地闭了闭眼,“我累了,还要在这里坐多久?谢清源怎么还不出现?” 田管家看着苗氏疲惫不适的模样,连忙道: “您稍等,我去外边问问。” 田管家疾步走到门口,被两边守门的侍卫拦下,“谢大人吩咐,尔等需在此等待。” “我家老夫人身体不适,要回主院休息,请差爷行个方便。” 田管家习惯性地躬身,客气地说。 见拦路的侍卫没有退下,田管家加重了语气: “若是不行,请差爷去请示谢大人,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昨夜又犯了心悸之症,若是出事,怕是你们担待不起。” 侍卫们不动,语气冷硬道: “谢大人有令,被请入正堂人等,不得离开,请回吧。” 田管家回头看了眼正堂中捂着心口的苗氏,对不近人情的侍卫动了怒。 “这里是孟家堡!不是谢清源的谢府!他凭什么不让我们老夫人出去?我要去找他!” 田管家怒气冲冲地说着,就要往外冲。 “唰!” 侍卫手中的利剑出鞘,横在田管家的脖子前。 “再往前一步,当心刀剑无眼!” 田管家朝下看向锋利的剑锋,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往退回屋内,憋屈地回到苗氏身边。 之后,他们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田管家以为是谢清源来了,又走去门口张望。 刚看到领头之人的那张脸,田管家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得失声大叫: “鬼!鬼啊——!” 坐在靠近门边座椅上,昏昏欲睡的孟子信,被田管家的叫声吵醒。 “田管家,你失心疯了?” 田管家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爬到离他最近的孟子信身边,指着门外远远走过来的人,声音打着颤道: “诈尸了!他要来杀我了!快来人救命啊!” 第241章 掌控之下 从困倦中惊醒的孟子信,还犯着迷糊。 他顺着田管家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道越走越近的熟悉身影,瞌睡一下全醒了。 “祖父……诈尸了?” 他撑着座椅扶手站起来,望见死而复生的孟剑雨,面露惊色。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祖父……” 孟子信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看到,孟剑雨身后不远处,还连接进来了好些人。 其中,有叫他们来正堂的谢清源,有嫡母杨氏,及其兄长杨玄松,还有好些孟家堡护卫,其中几个护卫还抬着一个捆绑的男人…… 田管家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其他人,逐渐恢复理智。 想到孟剑雨没死的这个可能,他更加惊惶无措。 田管家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上惊恐之色未消,胆战心惊地往后退去。 苗氏听见动静站起来,走向田管家问:“怎么回事?” 田管家如惊弓之鸟般猛然转身,将走近的苗氏撞得后退。 “哎呦!你当心着点儿!” 苗氏被田管家撞得鼻子发酸,捂着鼻子,“啪!”的一记耳光,呼上了田管家的脸。 做了多年的堡主夫人,苗氏养尊处优、被人捧着惯了,除了面对堡主孟剑雨时要温柔小意,其他时候,她都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别说是打管家耳光,这些年惹了她不高兴被打杀的下人,也不在少数。 被打了一耳光的田管家,似乎习以为常,又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紧张地指着门外。 “怎么办?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值得你这样惊慌?” 苗氏嗔怪地瞪了眼田管家,却在看到气势汹汹跨入正堂大门的孟剑雨时,脸色大变。 “老爷你……是人是鬼啊……” 苗氏柔弱的身子骤然僵直,眼中满是惊恐,双腿不自觉地害怕后退,差点跌倒。 田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恐惧而忌惮看着孟剑雨,一起向后退去。 孟子信怔怔看着孟剑雨从他面前走过,没给他一个眼神,知道不是来找他麻烦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蒋氏看到已经躺进棺材里的孟剑雨,此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惊惧得想要尖叫。 她张开嘴,却因太过畏惧而发不出声音,战战兢兢地抱过看呆了的孟子倩,母女二人蜷缩成一团。 孟剑雨径直走向苗氏,逼得苗氏和田管家不断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我没被你们毒死,很失望吧?毒妇!” 孟剑雨一把掐住苗氏的脖子,把她抵着墙提起,双脚离地。 “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放、放开我……” 窒息的痛苦让苗氏面色狰狞,她双手抓挠着孟剑雨掐住她脖子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但无济于事。 孟剑雨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旁边的田管家,近距离看到孟剑雨,确定他有实体,是人非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孟剑雨磕头求道: “堡主,您定是误会夫人了!夫人对您一心一意,不可能毒害于您啊!先放下夫人,她身子娇弱,快受不了了!” 孟剑雨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睨向田管家,对已经被掐得双眼充血泛红、说不出话的苗氏冷声道: “看来田季达,就是你的奸夫了。” 田管家惊悚地抬头,正要否认,腹部就挨了孟剑雨一脚,被向后踢飞。 “咚!” 田管家撞到侧面的墙上,如一只被拍死的飞蛾般,无力地从墙上跌落在地。 他侧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感到喉头一腥,鲜血从嘴角溢出,还不忘艰难地澄清: “小、小人与夫人之间……清清白白,从、从无逾举,请堡、堡主明察!不、不要冤枉了夫人!” 孟剑雨阴沉着脸,嘴角勾起冷笑,手中对苗氏的脖颈加重了力道。 “他对你,还挺痴情。” 孟天和谢清源带着人走进正堂时,看到的就是脚踢田管家、手掐苗氏的孟剑雨。 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苗氏偷人,奸夫是田管家? 他们一起要毒害孟剑雨? 孟天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大步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看着近处贴墙掐着苗氏的孟剑雨,幸灾乐祸道: “孟老头,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她可是你最心爱的苗夫人,给你生了两个宝贝儿子的女人,你真舍得杀她?” 谢清源紧紧跟着孟天,此刻站在孟天身边,阴阳怪气地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我娘子说得对,您这十几年来最是宠爱苗夫人,为了让她高兴,把亲生女儿赶走,还断绝了父女关系,您这么喜欢她,随意杀了,可是会后悔的。” 他的目光绕在孟剑雨掐着苗氏脖子的手上。 “再说了,您对苗夫人那么好,她怎会毒害您?您查清楚了吗?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您当着我的面杀人,不大合适吧?” “哼!巧言令色!” 孟剑雨手上力道渐松,将已被掐得翻白眼、只剩一口气的苗氏扔在地上。 “咳咳咳……”苗氏瘫软在地,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呼吸着空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期间,抬着孟简的几个孟家堡护卫,将依然昏迷的孟简放在正堂中央。 孟天见他们脸色惊慌,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和其他孟家堡护卫一起去饭堂用膳。 趁着孟繁和孟简带着护卫们上山这半日,谢清源已经用自己带来的百名侍卫,接管了孟家堡。 可以说,现在的孟家堡,已在谢清源的掌控之下。 那些个想要跟来正堂看热闹的江湖人士,都被谢清源打发回客院休息,并安排侍卫看管。 从山上下来的人中,只有孟蕊、孟瑜、纪华筠,和金老爷子,以及杨玄松、杨玄松兄妹,被允许进入正堂。 几个孟家堡护卫离开后,谢清源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关上大门,在门外守好,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正堂的门刚关上,晕倒在正堂中央的孟简,皱了皱眉,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苗氏苍白而虚弱的脸。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2章 中毒假死?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孟简身上被绳索捆得很紧,完全无法动弹,看到苗氏脖子上明显的掐痕,焦急询问。 “是谁把您伤成这样的?” 苗氏刚刚从孟剑雨手中死里逃生,现在侧躺在地上,手臂勉力支撑起上半身,还在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呼吸。 她听见孟简的声音,虚弱地偏头看去,才发现地上这个绑得严实的男人,居然是她的小儿子孟简。 “简、简儿……咳咳咳……” 苗氏的脖子刚才被孟剑雨掐伤,一开口说话,嗓子又疼又痒,止不住地咳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娘您还好吗?快叫大夫来啊!” 孟简焦急地对着前方吼道,但坐在这个方向的孟蕊和孟瑜,只是不动声色地冷冷瞧着他。 孟简知道,他们不会帮他,他不放弃地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蒋氏,面上一喜。 “容儿,你也在这儿,快帮我把绳子解开,为母亲请大夫医治。” 蒋氏眼含热泪地看着孟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胆怯地瞄了一眼上首的方向,又开始落泪不止。 孟简这时才发现,他似乎是在孟家堡的正堂中,顺着蒋氏的眼神,他艰难地仰起头,一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孟天。 小时候,孟天还住在孟家堡时,就总找他们母子的麻烦,而在孟家堡敢对堡主夫人动粗的,只有这个混不吝的女人! “孟天,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别动我娘!” 孟简怒气冲冲,对着孟天叫喊。 “我娘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你不能伤害她!” 孟天挑眉,“你居然还是个孝子?”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孟简。 “别冤枉我,是他干的。” 孟天指了指坐在上首另一边座位的孟剑雨,懒得再和傻子说话。 孟简看到孟剑雨,神情愣怔了一瞬,心中闪过震惊、恐惧、慌乱、心虚等多重情绪,最终,他的脸上扬起见到父亲的惊喜。 “父亲,是您吗?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孟简没有注意到苗氏错愕的眼神,一个劲地向孟剑雨告孟天的状。 “父亲,您快救救孩儿吧! 孟天她一回来,就把孩儿打成重伤,把孩儿绑起来,说要杀了我,还有母亲,也被她伤到了要害,求父亲您救救我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望向孟简。 除了苗氏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没有人提醒孟简苗氏受伤的真相。 孟蕊看着颠倒黑白的孟简,她记得,孟简在山中树林就晕了过去,然后被绑起来,抬下山,中途一直没有醒来过。 所以,孟简没有看到孟剑雨被孟瑜打败的场景,也不知道苗氏是被孟剑雨掐伤的。 但即使他不知道这些,也不耽误他一睁眼,就混淆是非,污蔑孟天。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孟蕊愤愤瞪着孟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因为她知道,偷人的苗氏,和并非孟家子孙的孟简,都不为孟剑雨所容,静观其变即可。 “你要我救你?” 孟剑雨脸上浮现莫测的笑。 “你发现苗氏和田管家对我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来救救你的父亲呢?” 孟简表情凝滞,随即否认,“我不知道,母亲怎会对您下毒?不会有这种事的!” “我吃的所有药,全是过的苗氏和田管家的手,找来的大夫,也都是他们的人。” 孟剑雨幽幽说着,起身走去墙角,将被他踢得重伤的田管家拎起,提回,丢在苗氏身边。 “如果不是他们联手下毒,又有谁,能骗过老夫的眼睛?” 田管家只会一点粗浅的武功,被孟剑雨那一脚重伤脏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与、与夫人无关,都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对堡主您、您的药动了手脚,还……还给了大夫银子,让他们隐瞒您的真实病情,是我该死,不关夫人的事!” 他捂着腹部,喘着粗气,痛苦地趴在地上,毅然决然地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孟剑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鞋头挑起田管家磕在地上的下巴。 “凭你一个小小管家,就差点毒杀了我?” 田管家仰头望着孟剑雨,眼神坚定中带着恳求。 “是、是我,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剑雨收回脚,田管家的头磕在地上,他没有理会,转而盯住苗氏。 “苗氏,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对我下毒,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苗氏的情况比刚才好上许多,已经能正常呼吸,咳嗽也渐渐停歇,随着孟剑雨的突然逼近,她瑟缩着向后躲了躲,垂着头,又开始咳嗽起来,企图以此逃避问话。 “咳咳……妾身没有……咳咳……没有下毒……咳咳咳……” 孟天看着孟剑雨逼问苗氏,嘴角勾起嘲讽。 “孟老头,你当年不是说,苗氏纯洁贤惠,绝不会对人使坏吗?现在自己体会到了,滋味如何呀?” 孟剑雨猛地瞪向孟天大吼:“老子在审问,轮得到你插嘴?” 孟天拍桌而起,“你再吼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我是你老子!”孟剑雨也对孟天拍桌,“女儿家不许自称老子!” 孟天撸起袖子,想要直接干架。 问那么多有什么用?苗氏不承认下毒,他们要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她身边的谢清源,连忙拦住她。 “娘子莫急,孟堡主被下毒一案,事关孟堡主假死,需要弄清楚,给外界一个交代。” 谢清源又转头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您既然已经确定苗氏和田管家是下毒之人,只需再找到给您诊病的大夫的口供,这案子便可以定下,不需要苗氏亲口承认。” 孟剑雨沉沉盯着苗氏,他想要的,就是苗氏,这个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枕边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金老爷子不想看到孟剑雨和孟天父女争执,出言转移话题。 “剑雨,你从去年开始身体不好,那找不出缘由的病症,难道就是因为中毒?你这番假死,也是为此?”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3章 入不敷出 “你说得不错,我本无病,是这毒妇联合管家,对我下了慢性毒药,导致我的身体日渐虚弱。” 孟剑雨坐回座位,坚毅冷沉的面容,显出几分疲态。 “大夫查不出病因,我原只当是年纪大了,旧伤作祟,没当回事,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才有所怀疑……” “一个多月前?”金老爷子算着日子道,“我记得那时你给我发帖子,请我来参加传位大典。” 孟剑雨沉闷点头,“传位大典是缓兵之计,那时我只发现身体有异,并不知是被人下毒所致,便想把堡主之位传下去,卸下重担,专心养病。” 孟天半信半疑地瞥了孟剑雨一眼,“你要传位,要养病,给我和阿瑜发什么帖子?” 被点名的孟瑜,也看向孟剑雨,压抑着眼中恨意,没有言语。 等孟家堡这堆破事处理完后,他还要继续找孟剑雨算账。 “你老子我都快死了!你这个不孝女,不该回来看看吗?” 孟剑雨火冒三丈,指着孟天训斥。 “你倒好,半个月的路,走了一个月都没到,要不是老子机智,真被你熬死了!” “又不是我给你下毒,让你生病,你冲我吼什么?” 孟天最烦孟剑雨吼她,脾气上来,直接大声吼回去。 “江湖险恶,你在孟家堡土皇帝当久了,过得太安逸舒坦,丧失了最基本的警觉,被身边人算计,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都替你害臊。” 孟剑雨被孟天的话噎住,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孟天的手都气得发抖。 眼见父女二人又起争执,谢清源安抚地顺着妻子孟天的背。 “娘子别气,当时孟堡主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想要见子孙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他对身边人起疑,难辨善恶,四面楚歌,或许也有向你们求助的意思。” “向我求助?”孟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 要不是孟瑜突然出走,很可能来了孟家堡,孟天不一定会带着孟蕊过来。 一直坐在旁边,静观事态变化的杨玄杉,突然对孟剑雨开口: “父亲,您若是怀疑堡内有人害您,为何不直接调查?就算是母亲她……” 她看了一眼与田管家很可能有染的苗氏,果断改变了称呼。 “就算是苗氏和田管家沆瀣一气,您还有我们这些儿孙媳妇,都会为您差遣。” 杨玄杉觉得,孟剑雨身为堡主,发现有人要害自己,不展开调查,揪出要害他之人,反而又是要传位,又是假死脱身,十分不合常理。 “你们?” 孟剑雨嗤笑道。 “你们这些人,谁不盼着我早点死?” 杨玄杉一怔,“怎会……至少我没有。” 孟剑雨嘲讽地看着她,“你没有吗?杨氏,你一心想要你儿子继承孟家堡,我活着,不就是挡了他的路?” “子俊是您的嫡孙,本就该他继承孟家堡,谁都会这样想。” 杨玄杉没有掩藏自己的野心,直言道。 “可是,我们从没有盼着,要您去死啊!” 孟剑雨防备着她们所有人,让杨玄杉觉得委屈。 “这些年,我身为儿媳,操持堡内事务,对您恭顺孝敬,没有一日懈怠,到头来,您竟只觉得我盼着您死?” “你到底怎么想,你自己清楚。” 孟剑雨不为所动,语气冰冷。 “还有你养的好儿子,拿老夫的葬礼做噱头,对外售卖请帖,一千两一张的请帖,为了敛财,毫无廉耻,丢尽孟家堡的脸面!” 杨氏咬了咬牙,怨恨道: “子俊那也是为了孟家堡赚钱!您知道堡内每月要多少开销?您知道您和您儿子养的那些女人,每个月要花多少银子?这次葬礼又花了多少银子? 各种花销,各处打点,孟家堡就快要入不敷出了,子俊不过是用葬礼的名头赚些银子,又有什么错?” 孟剑雨不悦地皱眉,“你是怎么打理家业的?孟家堡怎会入不敷出?” 这些年,孟剑雨醉心武学,向来只管堡中大事,钱财小事,他很少过问。 孟家堡祖上留下的家产丰厚,良田商铺每月进账不少,他没想到,今日竟听说堡内入不敷出! “您不知道?”杨玄杉怀疑道,“堡内支出都是母……苗氏说了算,有些开支我觉得不妥,但她说是您的授意,子俊对外高价售卖请帖,也是苗氏准允……” 望着孟剑雨茫然中带着杀意的眼神,杨玄杉终于回过味来,诧异地看向地上的苗氏。 “那些银子该不会……都被你们贪了?” 杨玄杉突地站起来,激动地指着苗氏。 “你和田管家,贪了堡内大笔银钱,怕被父亲发现,所以对父亲下毒?” “咳咳……没那回事,你不要胡言!” 苗氏跪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极力否认。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花,眼中浸润着泪水,孤注一掷地望向孟剑雨。 “老爷,您是不是听了他人谗言,说妾身贪图堡内钱财,下毒害您?那些都是污蔑造谣,您万不可相信啊!” 苗氏一边泪眼涟涟地诉衷肠,一边跪爬到孟剑雨脚边,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抱住孟剑雨的腿,眼神怨毒地投向旁边的孟天。 “老爷,是不是大小姐回来,和您说我的坏话了?您知道的,她一向对妾身有恶意,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见孟剑雨只目光沉沉盯着自己,沉默不言,苗氏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听到苗氏的话,孟天对孟剑雨嫌恶撇嘴。 “一大把年纪了,你不会还信她撒娇卖乖这一套吧?恶心!” 苗氏不受孟天影响,将孟剑雨的腿抱得更紧,仰望着孟剑雨,眼神崇拜,嗲着嗓子说: “老爷,妾身与您相伴三十余载,为您生养两个儿子,对您一心一意,事事以您为先,绝不会害您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堂中被绑着的儿子孟简,向孟剑雨求道: “简儿是不是得罪了大小姐,才被绑成这样?孩子到底大了,这么绑着多不好看,求您允准,给简儿松绑吧。” 孟剑雨定定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喜欢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请大家收藏:()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4章 终于承认 “什、什么事?” 苗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憔悴的脸上一片迷茫。 孟剑雨脸上恶劣的笑扩大,“既是你儿子做下的事,你自己去问他。” 他扯开苗氏抱住他腿的双手,腿上略微用力,将苗氏甩了出去。 “啊!”苗氏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嗓子对孟剑雨娇嗔道: “老爷,您弄疼妾身了!” “咦——!”刚好坐在苗氏旁边椅子的纪华筠,被苗氏的语气恶心到,“大娘您贵庚啊?撒娇也要看场合吧?” 苗氏侧头看向纪华筠,对这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女子,没有印象,同时对她嫌弃自己的话,很是不快。 “你是谁?凭什么坐在这里?” “我凭什么?”说到这个,纪华筠就生气,“就凭你儿子追杀我,我坐这里找你们孟家堡要赔偿,有什么问题?” “追杀?我儿为何追杀你?” 苗氏盯着纪华筠,此人女扮男装,出言不逊,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难道我儿上山搜捕的就是你?你是杀我孙儿的凶手?” 想到这里,苗氏惊恐地后退,缩向孟简身边。 “简儿,她是不是那个凶手?为什么你们不把她抓起来?” 孟简抬眼看了看苗氏,脸色僵硬,垂眸不语。 苗氏不解地追问:“简儿,你说话呀,她到底是何人?还有你父亲说的,你做了什么事?快告诉为娘。” 面对亲生母亲,孟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启齿,他偏过头,避开苗氏的目光,继续闭口不言。 “简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苗氏伸手去摇晃孟简,指着纪华筠问。 “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杀害我几个孙儿的凶手?她为何说你追杀她?” 再次被说成是凶手的纪华筠气笑了,“你们当真是母子连心,污蔑起人来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坐在纪华筠身边的孟瑜,安抚地拍了拍纪华筠的肩,平静道: “别与这种人置气,直接告诉她,杀死她两个孙子的凶手,是她面前的儿子。” “你说什么?!” 苗氏猛地扭头,瞪向孟瑜。 “你说谁杀了我两个孙子?” 孟瑜沉静地看着她,重复道:“你的儿子孟瑜,杀了你的孙子孟子俊和孟子仁。” 苗氏的双眼骤然睁大,瞳眸震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可能!你在撒谎!” 苗氏冲孟瑜凄厉嘶喊。 “我儿怎会杀子俊和子仁?他是他们的亲叔叔啊!” 在场另一个震惊失色的人,是孟简的妻子蒋氏。 蒋氏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之前不是澄清过了,他们不是我夫君杀的,子俊被害的时候,我夫君在灵堂守灵,下人们都可以作证!” “夜晚在灵堂上的那个,是孟简的替身。” 孟简语气冷淡平直,不带一丝情绪。 “前天夜里,我亲眼看到,孟简在孟子俊回房睡觉后,悄悄潜入孟子俊的房间,片刻之后,孟简扛着孟子俊出来,把他挂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你看到他杀死了子俊!” 杨玄杉尖叫着站起来,指着孟瑜质问。 “你看到孟简进子俊的房间,为什么不去救他?” 孟简淡淡掀起眼皮,冷然的目光扫过杨玄杉,“我不认识他,为何要救?”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害死?” 只要一想到儿子的死,杨玄杉就感到悲痛欲绝。 孟简收回视线,客观描述: “我只看到孟简跟踪和进屋,他如何杀死孟子俊的,我不知道,但把孟子俊尸体挂到树上的,确实是孟简。”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瑜,“你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孟瑜无所谓他人怎么说,用手支着头休息,不予理会。 孟蕊却不能听着兄长被指责,而无动于衷。 她感谢杨玄杉在树林中出手相助,但杨玄杉不该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责怪兄长。 “杨女侠,你儿子被害,我们都理解你痛苦的心情,但此事怪不到我兄长头上,他只是恰好路过看到,顶多算是证人,而且他也无法预判,孟简进入房间是去杀人啊。” 孟蕊出声为孟瑜说话。 “再说,因我娘亲与孟家堡其他人交恶,我和我兄长之前都不敢暴露身份,恐引来苗氏母子的对付,所以,请你理解我兄长当时的处境,确实不适合出手。” 孟蕊轻言细语的用心解释,让杨玄杉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但她还是不能接受。 “你不会武功,被孟简追杀得到处跑就算了,但你哥孟瑜,他的武功多厉害呀!都能打败父亲了,他当时若是出手,一定可以制止孟简,救下我儿!” “玄杉,别说了。”杨玄松走到她身边劝说,“过去的事,已经改变不了,节哀吧。” 杨玄杉也知多说无益,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无声流泪。 杨玄松陪在她身边,目光不经意地望向闭目养神的孟瑜,思量着以现在的局势,下一任孟家堡堡主不是孟天,就是孟瑜。 一直闷头装死的孟简,听到杨玄杉的话,忽的抬起头来,盯住孟瑜。 “你就是孟瑜?你打败了我父亲?” 孟瑜睁开眼,鄙夷地低头看他,默认了他的话。 孟简的视线,从孟瑜移到孟天,最后落在孟剑雨身上,忽然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父亲,您早就做好选择了是吗?可怜我手刃至亲,白忙一场……哈哈哈……” 他身侧的苗氏闻之大惊,“简儿,你说什么手刃至亲?你真的杀了子俊和子仁?” 孟简逐渐停下笑声,神情悲哀地看向苗氏。 “娘,是我……杀了他们……” “啪!” 苗氏一耳光打在孟简脸上,厉声呵斥。 “畜生!你怎可下此狠手?” 一直趴在旁边半死不活的田管家,挣扎着翻过身,面向孟简和苗氏的方向,艰难地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简看都没看田管家一眼,只盯着苗氏,咧着嘴,笑得讽刺。 “娘,您忘了,这是您选的结果啊。” 第245章 惨痛报复 “我选的?” 苗氏怔住,愤怒地抬手,又一耳光呼上孟简的脸。 “胡说八道!我何时让你去杀人了?他们是你的亲侄子啊!” 孟简被打得脸贴地,他唇边勾起残忍的狞笑,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盯着苗氏说: “娘,死在我手上的,不止亲侄子呢。” 孟简的眼神疯狂,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您的儿子,我的亲大哥,那个被您养废的孟繁,也是死在我手上。” 苗氏整个人僵住了,“你说什么?你还杀了繁儿?” 一直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孟子信,诧异地抬起头,“我父亲……也死了?” “不会的,繁儿不会死的。” 苗氏恍然从地上爬起来,转动着身子环视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繁竟真的不在这里。 “繁儿?繁儿你在哪儿?” 苗氏无助地喊着大儿子的乳名,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走到孟子信身边,焦急地问: “子信,你父亲呢?你看到你父亲了吗?” 孟子信被她痴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看到。” 苗氏失望地退后,又跑去抓住杨玄杉,急切地问: “杨氏,你的夫君呢?繁儿怎么不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杨玄杉本就厌恶时常磋磨她的苗氏,而现在苗氏的儿子杀了她的儿子,杨玄杉更不耐烦应付苗氏,直接把苗氏推开,毫不避讳地说: “我没有夫君!你的儿子孟繁他死了!被你的儿子孟简杀死了!” “不会的!”苗氏颤抖着身子,不断摇头,“他们是兄弟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还不是因为你要护着孟简!” 杨玄杉看到苗氏这副柔弱做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们,是孟简杀了子俊和子仁,你和孟繁都不相信,还命令护卫对我出手,现在好了?你把杀人凶手放出去,又害死了孟繁,都是你的错!” 苗氏看着杨玄杉,眼神发直,口中不断重复着,“我不信,我不信,繁儿只是还没回来,你们骗我,骗我……” “孟繁被孟简用石头砸死,我们亲眼所见。”纪华筠作证,“孟简把孟繁的尸体抛下了悬崖,你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她觉得这个苗氏好奇怪,孟简都承认杀人了,她不怪孟简,反而去找杨玄杉的麻烦。 苗氏转头瞪向纪华筠,“你说谎!繁儿不会死的!” “孟繁就是死了!” 纪华筠强调了一句后,看向地上被捆绑躺着的孟简。 “孟简,你杀死你哥孟繁,不就是为了抢夺堡主之位吗?为什么要说是你母亲的选择?” 她实在好奇,难道这背后还有苗氏的手笔? 苗氏听到纪华筠的话,也回过头看向孟简,表情惨淡地乞求: “简儿,告诉母亲,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娘的好儿子,你怎么会杀了你的哥哥和侄儿呢?” 苗氏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孟简身边,突地跪坐在地上,捧起孟简的脸。 “母亲从小就教你们,要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你们几乎都不闹架,我也从没有让你要去杀人啊!你不会杀他们的,对不对?” “不对!” 孟简注视着苗氏含泪的双眼,吐出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会杀了他们,都是母亲您的选择。” 看到苗氏脸上的血色如退潮般散尽,孟简嘴角浮起报复的快感。 “母亲,从小到大,无论是武功、读书,还是品貌、私德,我都比他优秀,可是您的眼中,为什么只有孟繁那个废物? 我什么都听您的,任何时候都护着您,就连您贪孟家堡的钱贴补娘家,和田管家合伙对父亲下药,这些事我都帮您瞒下了,不然您以为,凭你们那点本事,能逃得过父亲的法眼? 可是,您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一‘死’,您就对我说,堡主之位是孟繁的,让我以后好好辅佐他。 呵呵,让我去辅助一个沉迷酒色、一无是处的废物。 让我这一辈子,都要处于孟繁和其子孙的压制之下,让我如何能忍? 堡主之位是我的!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孟简直视苗氏的眼神中,染上了浓重的恨意。 “而且,孟繁死的不冤,我杀了他的儿子,他也杀了我的儿子,我理所应当找他报仇,为我儿偿命!” 苗氏被孟简眼中的恨意吓到,松开捧住孟简脸的手,“你、你疯了!” “母亲,我没有疯,是您疯了,居然想要捧一个废物当堡主。” 孟简躺在地上,嘲讽地望着苗氏。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孟繁无能无德,但对您顺从,他当了堡主,您就能继续在孟家堡作威作福,拿孟家堡的东西去贴补娘家,而我,是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我、我没有!”苗氏心虚地不敢看其他人,一味否认,“我没有做那些事。” “母亲啊母亲,您不但贪婪,而且愚蠢。 父亲都用假死来对付我们了,您居然指望撒下娇、撒个谎能蒙混过去,真是糊涂啊。” 孟简动了动脑袋,望了眼坐在上首的孟剑雨,又定定看向旁边的孟天,凄凉地笑着说。 “孟天,你确实很强,我打不过你,甘拜下风,你要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就好了,有你这么强的人坐镇孟家堡,我绝不会和你抢堡主之位。” 第一次听到孟简的夸赞,孟天颇为意外地挑眉。 “说话这么动听,你是想求我放过你?” 孟天的目光扫过正堂中的众人,冷然道。 “你杀了人,就算我不计较,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饶过你。” 杨玄杉立即站了起来,她等的,便是手刃杀子仇人的那一刻! “嫂子不用激动,我自被你们抓了,就没想过之后还能活着。” 孟简瞄了杨玄杉一眼,继续对孟天说。 “我只求你,放我的妻子女儿一条生路,让她们离开孟家堡。” “夫君!” 蒋氏听到孟简如同交代后事的话,流着泪扑到孟简身上。 孟子倩呆呆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说话的父亲,不知所措。 孟天敛眸,不悦道:“你想多了,我与她们无冤无仇,岂会去伤害无辜妇孺?” “我知道,你从小行事,便说一不二,我只想要你一个保证。” 孟简畏惧地瞄了一眼孟剑雨,对孟天求道: “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们,求你看在她们柔弱可怜的份上,保下她们的命,我必不会叫你为难……呃!” 孟简突然痛哼一声,双目圆睁,嘴角流出鲜血,断绝了气息…… 第246章 真相大白? “夫君!” 蒋氏探过孟简的鼻息,爆发凄厉的哭喊。 苗氏看到小儿子也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心口,晕倒在地。 孟天急忙走过去,检查孟简的情况。 “他明知不可为,还要不顾反噬调动内力,引发体内严重反噬,自绝而死。” 孟天皱着眉头站起来,不理解孟简为何要这样做? “孟简死了?我还没有为子俊报仇,他怎么能死?” 杨玄杉愤怒地冲过来,提剑刺入孟简胸口,将强忍的恨意,全都发泄出来。 她拔出剑,带出淋漓的鲜血,又将剑再次刺入孟简的腹部,看到孟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接受孟简已经死去的事实。 “嫂子,我夫君已经死了,你的仇报了,求求你,给他留个全尸吧!” 蒋氏跪在杨玄杉面前,张开手臂,阻止杨玄杉再次对孟简出剑。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简的尸体,心中那股郁气,依旧难以消散。 “大伯母,求求您,不要再伤害我爹爹了!” 一只小手拉住杨玄杉的衣摆,孟子倩也学着母亲蒋氏的样子,对着杨玄杉跪下,仰着满是泪水的小脸乞求。 “我爹爹已经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再拿剑刺他了。” 看着孟子倩可怜巴巴的小脸,杨玄杉出剑的手顿住,终是缓缓收回。 谢清源叫了侍卫进来,把孟简的尸体抬走。 蒋氏和孟子倩哭哭啼啼地跟着离开,处理孟简的后事。 谢清源目送他们离开,叹了口气,回头发现倒在地上的田管家,许久未动,不知何时,也已经气绝身亡。 谢清源扒开田管家的上衣,看到了他胸腹部红紫色的脚印。 “孟堡主宝刀未老,一脚就重伤了田管家的心脉,他能撑这么久,已是极限。” 孟剑雨冷漠道:“一个吃里扒外的下人而已,死了就丢出去。” 谢清源当然不会听他的把尸体丢出去,同样叫来侍卫,把田管家的尸体抬出去安放。 轮到昏迷在地上的苗氏时,谢清源没问孟剑雨的意见,直接让侍卫把苗氏抬去厢房,又请大夫过来医治。 孟剑雨淡漠地看着侍卫抬走苗氏,没有提出异议。 自确认孟简自戕而死后,孟天一直在观察孟剑雨的表情,没有找到半点悲伤或是不忍的表情。 相反,孟天发现孟剑雨时不时嘴角微勾,显然是满意这个结果,心中不由一沉。 “现在真相大白,真凶伏法,大家累了一上午,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孟天朗声宣布。 “至于苗氏,要等她清醒后,再行处置。” 苗氏贪了孟家堡的银子,孟天不会轻易放过,贪了多少,都要给她吐出来! 孟子信一听能走,行了个礼,低着头,畏畏缩缩地溜了。 金老爷子早已疲累,唤来随从,扶着他回客院房间休息。 杨玄杉收剑入鞘,突然开口: “孟天,你真好命,这下孟家堡,是你说了算。” 孟天平静地与她对视,“不是我的命好,是我只信我自己。” 杨玄松也想上前与孟天说话,被谢清源强势挡了回去。 杨氏兄妹也离开后,孟天让侍卫把纪华筠请回天源阁休息。 此时大门紧闭的正堂中,只剩孟天、谢清源、孟瑜、孟蕊一家四口,以及孟剑雨。 “怎么又把门关上了?” 孟剑雨不动如山地坐在上首,明知故问。 “不是说真相大白,真凶伏法,你们怎么不回去休息?” “啪!” 孟天一掌拍在孟剑雨身侧的桌子上,忍无可忍道: “别再装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对话不会传出去,你给我老实交代!孟子伦是不是你杀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孟剑雨泰然自若地坐着,“孟简不是说了,孟子伦是孟繁杀的,与我何干?” 孟天站在孟剑雨面前,抱着手臂,蹙着眉对他说: “昨晚在孟子伦的院外,我与你交过手,我当时就觉得那黑衣人的武功招数很熟悉,但因发现院内走水,我一时不察,被你逃掉。 想来那时,你刚杀了孟子伦,又在院中放火后,翻墙逃出,恰巧被我碰上,是也不是?” 孟剑雨平静道:“你没有证据,况且孟子伦那孩子,也是我孙子,我没有理由杀他。” “孟子伦,不是你的亲孙子。” 孟瑜沉沉开口,语气笃定。 “这就是,你要杀死他的理由。”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孟蕊看向孟瑜,二哥都这样说了,那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孟天惊疑不定,目光在孟剑雨和孟瑜身上来回打转,再想到孟剑雨说田管家是苗氏的奸夫,答案呼之欲出,却难以启齿。 谢清源也猜了出来,他没有孟天的顾忌,短暂的震惊过后,直接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是苗氏和田管家偷情生下的孩子?这可了不得呀!” 孟剑雨脸色铁青,带着杀意的眼神睨向谢清源,没有否认。 谢清源无视孟剑雨要杀人的眼神,回想着女儿孟蕊在路上和他说,孟剑雨亲眼看到孟繁被孟简打死而不出手阻止,那就是默许了孟简杀死孟繁,那岂不是…… “啊!难道说,孟繁也不是你儿子,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孟简杀了他?” “这些都只是你们的猜测,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孟剑雨阴沉着脸,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至少在外人看来,孟子俊、孟子仁、孟繁为孟简所杀,孟子伦被孟繁杀害,孟简自戕而死,孟剑雨是被夫人下毒不得不假死逃生的受害者,他几乎没有错处。 但熟悉孟剑雨的孟天,在得到孟瑜的提醒后,已经想通了关键。 “你太可怕了!” 孟天凝望着孟剑雨,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就算他们不是你的儿孙,那也是苗氏的错,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把他们驱逐离开孟家堡即可,怎么忍心赶尽杀绝?” 她尤记得小时候,亲眼见证孟剑雨有多宝贝孟繁和孟简两个儿子,而如今,孟剑雨竟用计引得孟繁和孟简互相算计,自相残杀,最终双双殒命。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杀孟子伦了。” 第247章 谜团重重 孟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孟剑雨,一字一句道: “苗氏背叛了你,与田管家通奸,生下孟繁和孟简,他们还串通一气,下药毒害于你。 你恨极了他们,要杀死所有苗氏通奸而产生的子孙,但你不想自己名声有毁,便想到了借刀杀人。” 孟天嗓音低沉,隐含着怒意和悲凉。 “你先是用堡主之位做诱饵,激发孟简杀死了孟子俊和孟子仁。 或许在杀孟繁时,孟简犹豫了,所以你亲自下手,杀了孟子伦,嫁祸给孟繁,挑拨孟简为子报仇,杀了孟繁。 孟简临死前,应是猜到了你的所做作为,他害怕你会杀了他的女儿,所以才会求我保住他的妻女,并毫不犹豫地自戕而死。 他不只是在求我,更是在求你,让你看在他主动去死的份儿上,饶过他妻女性命。 孟堡主,我说的,对吗?” 孟天冷眼看着孟剑雨,等待着他的回应。 孟剑雨回视孟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老夫说了,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没有证据,老夫是差点被那贱妇毒杀的受害者,假死后躲上影山,没有杀任何人。” 他眼眸深沉晦暗,唇边的笑容却在扩大。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是恨他们的,不仅是因为他们要害老夫,他们更要害你,全都死了,倒也干净。” “他们害我?”孟天冷嗤道,“我这辈子被害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十二岁那年你废了我的武功,差点让我再也无法习武!是你害我!” “若不是那贱妇孽子哭闹不止,说你动手打伤了他们,我当年怎会下狠手?” 孟剑雨突然加重语气,愤恨地说。 “我是被他们蛊惑,一时怒不可遏,怕你真的杀了他们,才会……” “别找借口了!” 孟天打断他,声音冷厉。 “苗氏是有些心机,但不至于能瞒得过你,是你对我持有恶意,他们一哭一闹,你就找到了借口,是非不分地来打压训斥我。 我当年也是蠢,一听他们要搬进我娘的院子,就跑去阻拦,与你正面冲突,刚好被你找到机会,废了我的武功。” 孟天冷静自持地说着,面对孟剑雨时,眼中不带恨意,只有已经身为强者的释然。 “孟剑雨,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吗?” 孟剑雨眼神一凛,“我没有……” “你有!”孟天肯定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我感受得到!” 孟蕊站在孟天身侧,虚虚扶住娘亲,满眼心疼,又不禁疑惑。 会有亲生父母,恨自己的孩子? 谢清源站在孟天另一侧,温声劝孟剑雨: “孟堡主,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咱们坦诚一些,把话都说清楚,不好吗?” 孟剑雨敛眸否认,“我没有事瞒着你们。” “冥顽不灵!你爱说不说!” 孟天冷哼一声,转身坐回椅子,懒得再和孟剑雨说话。 儿时的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重伤废去武功的无助孩子了。 但孟瑜,势要对孟剑雨追问一个答案。 “孟剑雨,三年前,你到底对我师父说了什么?” 孟瑜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匕首,此时已经抵在了孟剑雨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冒出了血丝。 孟剑雨浑然不觉危险,眼神欣赏地望着孟瑜,答道: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大概是与我弟弟随意聊了几句家常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激动?” “怎么可能只是家常话?” 孟瑜表情凶狠,瞳眸黑沉,威胁道。 “你再不老实回答我,我能立刻杀你!” “那你就动手吧。”孟剑雨依旧淡定处之,仿佛脖子上被架上匕首的不是他一样。 孟瑜眼神一横,手上又加了两分力,怒喝道: “说!你到底和我师父说了什么!” 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孟剑雨脖子上的刀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滴。 “阿瑜,冷静些!”谢清源抓住孟瑜持刀的手,“你要知道什么,我派人帮你去查。” 孟瑜横了谢清源一眼,“当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你要去哪里查?” “阿瑜,叔父去世前嘱咐过,让我们放下那些事,不要追究孟剑雨的过错,你忘了吗?” 孟天提醒道。 三年前,孟剑雨挑拨霸天帮的内部叛乱,致孟逐风受伤,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孟天闻讯赶到时,只来得及见孟逐风最后一面。 孟逐风要求她和孟瑜,不得去找孟剑雨寻仇。 “我没忘。” 孟瑜手上力道撤回几分,匕首依然横在孟剑雨脖间, “可是,我求师父不要死,他也没有听我的话。” 孟瑜恨恨瞪着孟剑雨,对孟天说。 “阿娘,师父本来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伤,他不会死的。 是这个老家伙,和师父说了不该说的话,逼得师父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孟天半信半疑,“可是霍神医说,叔父是伤重不治。” “霍神医骗我们的!” 孟瑜咬牙切齿地解释。 “是师父要求他这样做,一年前,我去找过霍神医,我用他孙子的性命威胁他,终于让他说了真话。 师父受伤后,原本喝药养伤,一切正常,但在抓住孟剑雨,与他谈话后,师父就存了死志。 他不好好养伤,也不喝药,还把一身内力都传给我,硬是把自己拖成了重伤…… 是孟剑雨,害死了师父!” “啪!”孟天蕴含内力的一掌拍向桌子,直接把桌子拍散架。 “阿瑜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简直丧心病狂!” 她腾地站起来,悲愤地怒视孟剑雨。 “叔父知道是你和叛徒联合对付他,他念你是他兄长,好心放了你,你竟害死了他!” 别说是孟瑜了,得知真相的孟天,都想杀了孟剑雨。 而孟剑雨,神色恹恹地看着被孟天拍碎的桌子,微微叹气。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本意不是要让他去死,确实只与他说了些旧事家常,我也没有料到,他会那么想不开……” “你到底和叔父说了什么?”孟天急迫地追问,“你给我说清楚!” “我忘了。”孟剑雨淡淡一言后,便沉默不语。 孟天被他激起怒气,“你忘了?好啊!那我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第248章 并非父女 孟天说打就打,一拳头抡上孟剑雨的脸。 孟剑雨偏头躲开,谢清源连忙拉回孟瑜的手,才没让孟剑雨的脖子撞上匕首的锋刃。 “放开我!我也要揍他!” 孟瑜推开谢清源,与孟天配合,向孟剑雨攻去。 被儿子推开的谢清源,很无奈,“不是,就算是审问,也可以好好说话呀?” 谢清源阻拦不住,只能拉着女儿孟蕊,离开战斗中心,以免被误伤。 孟剑雨一手一下,格挡住孟天和孟瑜的攻击。 在他俩一起攻来时,孟剑雨连人带着椅子倒地,几个翻滚,顺势避开了两人的合击。 “叩叩叩” 突然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侍卫的禀报。 “大人,苗氏一到厢房就醒了,她不要大夫医治,一直吵嚷着要见夫人,说有要事告知,现正在大门外等候。” 孟天的动作一顿,“苗氏要见我?让她进来。” 孟瑜也不自觉地回头,看向门的方向。 正堂门打开,苗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一看到苗氏,孟剑雨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出一掌,直击苗氏而去。 “啪!” 孟瑜疾步上前,出掌对冲,拦下了要攻击苗氏的孟剑雨。 “你怕她说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吗?” 孟剑雨冷嗤一声,“她这样的毒妇,难道我不该杀?” 苗氏见状,憔悴衰败的脸上不见害怕,反而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爷啊老爷,你就是怕了,怕我说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事实,哈哈哈!” “你说什么?!” 孟天心头一颤,几步奔到苗氏面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氏看到孟天紧张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小姐,你听不懂啊?” 孟天怔怔看着苗氏,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脑门。 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她,也不是孟剑雨的孩子吗? “哈哈哈……”苗氏又大笑起来,“怎么,你不信啊?你爹他呀,真的生不出孩子的!” 孟天全身僵硬,张了张嘴,不知要如何问出口。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扶住母亲,对苗氏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孟繁和孟简,都不是孟堡主的儿子了?他们的生父,果然是田管家吗?” “简儿,确实是田季达的儿子。” 苗氏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向孟剑雨。 “繁儿嘛,是我与表哥的儿子,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但都是我的儿子。” 孟剑雨大受刺激,朝苗氏怒叱: “贱妇!我刚才就该直接杀了你!” 若不是掌力不敌孟瑜,被阻拦无法上前,孟剑雨现在就要冲过去取了苗氏性命。 “老爷,您气什么?妾身当年跟您时,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苗氏扭动了下腰肢,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对孟剑雨抛了个媚眼。 “可惜啊,您自己不争气,我被您养在外边快一年,同床的次数也有百十次,可我一直都未能有孕。 还是我那丰神俊朗的表哥厉害,一次回娘家的意外,我就怀了他的种,我的繁儿,就是那时候有的。 妾身还记得,老爷你得知我有孕时,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就安排我嫁入孟家堡哈哈哈……” 她猖狂地笑着,笑累了,又继续说: “至于简儿,是在老爷你外出时,田季达爬上了我的床,成就了几次好事,便有了身孕。 田季达毕竟是个下人,虽然对我忠心,但我不是很喜欢他。 与和表哥生下的繁儿相比,我确实没那么喜欢简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苗氏顿了顿,咳嗽了两声,以手按着心口,嚣张地瞪向孟剑雨。 “老爷啊,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后院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其他的妾室,一个都没有过身孕吗? 杨氏说我给她们下药,简直可笑,从我发现老爷你无法让我怀孕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呵呵……” “贱妇!我要杀了你!” 孟剑雨怒发冲冠,使出全部内力,震开孟瑜的控制,转身向着苗氏攻去。 “大小姐,救我啊——!” 苗氏尖叫着,向孟天身后躲。 孟天抓住苗氏的一只胳膊,运起轻功,将她带离孟剑雨的攻击范围。 孟剑雨扑了个空,转身就要追去。 孟瑜追着孟剑雨而来,挡在孟剑雨面前,再次拿出匕首对准孟剑雨的脖颈。 “别动!让她把话说完!” “一个疯婆子的话,你们也信?” 孟剑雨杀人的眼神,直逼苗氏。 “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孟剑雨的威胁,苗氏不但不怕,反而更兴奋了,“老爷,您也会害怕呀?那我就更要说完了。” 苗氏咧着嘴,带着一股疯癫的神采,拉住孟天的手,激动地说: “大小姐,老爷他生不出孩子的,他不可能是你的父亲! 你的母亲啊,呵呵,肯定和我一样,也偷人了,哈哈哈……” “闭嘴!” 孟剑雨瞪着苗氏,目眦欲裂,发出暴喝。 “休要污蔑月儿!她和你不一样!你不配提她!” 孟剑雨急于杀死苗氏,徒手抓住孟瑜横在他脖间的匕首,手中淋漓鲜血流下。 孟瑜没料到孟剑雨如此下得狠手,犹豫之际,被孟剑雨一把推开。 看到疯狂冲过来的孟剑雨,孟天挥出一掌,正中孟剑雨胸口。 “啊!”孟剑雨避无可避,被孟天打飞出去,倒在地上。 苗氏高兴得拍手叫好,“打得好!大小姐,他不是你父亲,快,杀了他!杀了他呀!” 孟天猛然回头,盯住苗氏,质问:“他不是我的父亲,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苗氏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进门晚,这我哪里知道嘛?” “你可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孟天冷声问。 苗氏连连点头,指着孟剑雨,对孟天催促:“快杀了他,杀了他!” 孟天沉着脸,往苗氏身侧走了两步,一手刀打在苗氏后颈,将她放倒在地,对谢清源道: “让侍卫把她抬走,好生看管起来。” 然后,孟天看着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孟剑雨,寻求确认。 “苗氏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的女儿,这就是你恨我、厌恶我的原因?” 第249章 孟家血脉 心惊和难堪过后,孟天逐渐接受了,她不是孟剑雨亲生女儿这件事。 联想到过去种种,她觉得,这似乎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以往几十年的许多困惑,都迎刃而解。 孟天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感到心中的负担卸下,一身轻松。 听到孟天的问话,以手支撑地面,正要起身的孟剑雨,动作一顿,仿佛卸去了浑身力气般,跌坐回了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弓着背,显得颓然而沮丧,没有开口回答孟天的问题。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苗氏曝出的惊天秘密后,反应不一。 谢清源吃惊过后,同情地望了眼孟剑雨,敢情孟剑雨膝下仅有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血脉,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谢清源又担心地走到妻子孟天身边,伸手把孟天揽入怀中安慰。 “娘子,你还有我们,不用为这等事伤心。” “你干嘛?肉麻兮兮的!” 孟天扒拉开谢清源的手,嫌弃道。 “我没伤心,你别来捣乱。” 旁边的孟蕊,见娘亲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发现爹娘不是亲生的这回事,她有经验。 当苗氏说出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时,孟蕊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算太惊讶。 孟瑜则紧皱着眉,眉宇间肃杀之气浓重,他盯着孟剑雨质问: “既然我娘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和妹妹也不是你的孙辈,你发请帖要我们回来,也是想如法炮制,杀了我们?” 孟剑雨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被孟天推开的谢清源,又热情地凑到儿子孟瑜身边,语气亲热道: “阿瑜你放心,孟家堡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非常安全,为父会保护好你们。” “就凭你?” 孟瑜的眼神带语气,都透着对谢清源明晃晃的不信任。 “你若真靠得住,妹妹昨夜就不会被孟简追杀了。” 谢清源羞愧地低下头,“昨夜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孟剑雨会闯入……” 昨夜,谢清源留在天源阁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联合起来对付一般武林高手,绝对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昨夜首先闯入的,是有数十年功力孟剑雨,那些侍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撂倒。 “其实,昨夜我也有错。” 孟蕊不想父亲和二哥之间的隔阂加深,主动站出来包揽错处。 “是我判断失误,昨夜应该躲在天源阁中等爹爹回来,不该和纪小姐贸然出去……” 在下山的路上,孟蕊和纪华筠将昨夜的经历,大致讲给了孟天和孟瑜听,谢清源也从侍卫口中知道了大概。 孟瑜看向孟蕊,嗓音放缓了些。 “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出去寻求外援,没有错,但错在实力不足,还去跟踪孟简。 要不是阿娘刚好装扮成范勤,混在搜山的队伍中,及时拦下对你们出手的孟简,后果不堪设想。” “嗯嗯,二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蕊乖巧地瞅着孟瑜,诚恳认错。 孟瑜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二哥,其实我觉得,孟堡主并不想伤害我。” 孟蕊见孟剑雨一直不说话,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 “昨夜,他闯入天源阁,把侍卫们都打晕,当时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想要杀我,轻而易举,可是,他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跳窗离开了。 还有今日早晨,在影山上时,孟堡主虽然把我和纪小姐送到孟简眼前,出卖了我们,但他的目的,并也不像是要让孟简杀了我们。 在那之前,他说二哥你突破了试炼,让我们害怕就大喊,叫你来救我们。 那时我们不知道二哥你的实力,担心连累你,所以没有喊叫,而是冲着树林跑去,想找其他人求救。 现在想来,孟堡主此举的用意,是想让我们喊来二哥,让二哥你与孟简对打。 孟堡主或许是想要进一步检验二哥你的实力,能不能配得上堡主之位。” “堡主之位?”孟瑜面露疑惑。 “二哥,你不知道吗?” 孟蕊试探着问。 “你参加的试炼,应该就是选拔孟家堡堡主的试炼。” 孟瑜眉头紧皱,瞪向孟剑雨,愤愤道: “我才不要当什么堡主! 前日夜里,这老家伙用计将我引入影山之中,进入岩壁石门之后,里面尽是些机关陷阱。 我花了一天一夜,才在今早破壁而出,刚好碰上逃跑的老家伙,追着他打上岩壁木屋,根本不知道什么堡主试炼!” “堡主试炼?” 孟天惊讶地抽气。 “孟老头,你居然让阿瑜进入了机巧堂?万一他出不来怎么办?” 孟天急匆匆走向孟瑜,前前后后地检查儿子有没有受伤。 “除了肩部,你还有哪里受伤?” 孟瑜摇着头,按下母亲的手道: “没有其他伤,那石门之后的机关虽然很多,但其中不少,历经年代久远,威力大减,我应付得来,要不是我中途在迷宫中寻路太困,睡了许久,昨日便能出来。” “那就好。” 孟天稍稍放心,随即又不禁疑惑地看向孟剑雨。 “你让阿瑜参加堡主试炼,是什么意思? 我们既不是你的血脉,也不是孟家子孙,你难道还要把堡主之位传给阿瑜不成?” “谁说你们不是孟家子孙?” 孟剑雨终于开口说话,他阴沉沉地抬起头来,直视孟天、 “孟天,你就是我的女儿!孟瑜,就是我选定的堡主继承人!” 谢清源看了一眼倒地的苗氏,困惑道: “可是,苗氏的话,不似作假,据我所知,孟堡主你的那些个妾室,甚至外边的女人,确实没有一人有孕过,莫非……” 谢清源眸色深沉地看了看妻子孟天,有些说不下去。 “莫非什么?”孟天催问,“你把话说完呀。” 孟瑜也看向谢清源,眉头快要皱成川字。 孟蕊看看当局者迷的娘亲和二哥,又看看难以启齿的父亲,索性直言道: “娘亲,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即使不是孟堡主的血脉,但可以是孟家的子孙。 女儿猜测,娘亲您的亲生父亲,也是孟家堡嫡系血脉,所以兄长,才会被孟堡主选为继承人。” 第250章 亲生父亲 “孟家堡嫡系血脉……” 孟天蹙着眉,脸色逐渐发白。 “祖父对祖母用情至深,一生只得两个儿子,那岂不是只有……” 她难以置信,话到口边,再说不下去。 孟瑜接过她的话,郑重地问: “是师父吗?他是阿娘您的亲生父亲?” 孟蕊和谢清源,也是作此猜测,孟老堡主只有孟剑雨和孟逐风两个儿子,毫无疑问,孟逐风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这也就不难解释,孟剑雨三年前的所为,他要报复孟逐风,理由充分。 “可是,叔父他从未和我透露过,他……不会是那种人……” 孟天还是觉得难以想象,她会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中,孟逐风是清风朗月、性情豪爽,一生痴迷武学,虽多年在外游历,但身边没有过女人,用不近女色来形容,毫不为过。 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会与兄长的妻子有染,还生下了她? “呵,你觉得他不是哪种人?” 孟剑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沉如水,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孟逐风这个人,从小就自私自利,凡事只图自己高兴,不管他人感受。 父亲有意让他继承孟家堡,他一句不感兴趣,就跑得无影无踪,把父亲气病。 与惜月有婚约之人,本也是他,但他这一跑,三年后才回来。 他倒是武功突飞猛进了,但惜月呢?若不在肚子大了之前嫁到孟家堡,定会为人耻笑!” 谢清源惊讶地张大了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娘子是逐风叔父的女儿?” “是又如何?我对惜月的感情,比孟逐风更深,我对惜月体贴照顾,比孟逐风待她更好,惜月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 孟剑雨阴沉的脸上,浮现几分暖意与怀念。 “我和惜月,本该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她也逐渐接受了我,可是,她身子弱,生产时遭了大罪……” 孟剑雨脸色忽变,瞪向孟天的眼中充满恨意。 “就是为了生下你!害得惜月身子更差,没过几年,她就离我而去!” 孟天怔怔看着孟剑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孟剑雨承认了,她真的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当年我娘有孕的事,叔父知道吗?你们没有人去告诉他吗?”孟天问道。 孟天认识的孟逐风,是个正直负责的人,对帮内的兄弟尚且关照有加,怎会在得知未婚妻有孕后不管不顾? “要告诉他,也得找得到他才行。” 孟剑雨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你祖父撒出去多少人手,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你两岁,他才突然回来……” “所以叔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孟天追问。 “当然不是,三年前,我告诉他了。” 孟剑雨嘴角勾起快意的弧度。 “他抓了我,问我为什么要唆使他的手下对付他? 我说,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这么多年来,凭什么他可以在外逍遥,留我在孟家堡尽孝尽责? 凭什么他的霸天帮越来越壮大,而我们孟家堡开始走下坡路? 我告诉他,惜月当年并没有变心,是因为肚子大了实在等不了,才嫁给了我。 而惜月的死,也是他的错,要不是她让惜月怀孕,经历难产,惜月不会早早病逝! 他孟逐风,凭什么活得洒脱恣意?受人尊崇? 那劳什子霸天帮,又如何能比祖宗传下来的孟家堡重要?” 孟剑雨激动地说着,眉目之间染上了几许苦涩。 “孟家堡,百年基业,鼎盛之时,是何等辉煌?决不能败在我的手里! 那时,我还不知道孟繁和孟简不是我的儿子,但看着他们一个完全不成器,一个有些能力却无法全然顶起孟家堡,我内心焦灼难安。” 孟剑雨看向已经听得呆住的孟天,苦笑道。 “我想要找到你,你小小年纪就能有那般武功修为,二十年过去,总该比孟繁和孟简强。 你确实不负我所望,可是,你比孟逐风还能躲。 谢清源利用官府的力量,都未能查到你的丝毫踪迹,我一度以为,你已经死在京城乱军中……” 孟天心乱如麻,看着苍老的孟剑雨,竟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你唆使那两个霸天帮的堂主反叛,是在报复叔……他吗?” 孟天还无法接受叫了几十年的叔父,成为父亲的事实,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报复?”孟剑雨沉重地叹息,“或许有一点,但我的本意,是要挑起内乱,毁了霸天帮,逼孟逐风回来孟家堡,重振祖宗基业。” 孟剑雨咧了咧嘴,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但只有满脸苦涩与懊悔。 “在那样做之前,我去找过他,让他回来孟家堡帮我,但他拒绝了,说他喜欢自由自在,不想要孟家堡的约束。 我听后,非常生气,他确实自由自在了一辈子,但他该尽的责任,全都是我帮他完成了,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可惜啊,我没能成功,叛乱很快被他镇压,那两个堂主被他解决后,他还抓了我。 我没想过要活,对着他,把这么多年来的所有不满和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想让他杀了我,然后回到孟家堡,承担起堡主的重担……” 孟剑雨望向孟瑜,严肃而悲凉。 “我没有骗你,我与他说的话,都是关于那些年孟家堡的事,怎么不算旧事家常? 孟逐风,他为了自己的快活自在,对不起已经离世的爹娘,对不起被他辜负的惜月,更对不起我这个累心费力的兄长,我说他几句,不应该吗?” “那他为什么会死?”孟瑜咬紧牙根,压抑着怒意,低低质问。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呵呵……” 孟剑雨讽刺而凄苦地笑起来。 “他那种死犟的性子,不愿意回孟家堡,又逃不过内心的谴责,所以选择去死。” “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孟瑜厉声否认。 “是吗?” 孟剑雨嘴角扬起一抹恶劣。 “或许是因为,我还告诉他,惜月去世前叫着他的名字,死不瞑目,而他,连惜月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参加……” 第251章 处理麻烦 “叔父没能回来参加娘的葬礼,难道不是因为你没给他送信?”孟天脱口而出。 孟天九岁那年,孟剑雨迎苗氏进门,孟逐风回来参加婚礼。 孟天不喜欢这个后娘,一个人躲上影山练武,是孟逐风找到了她。 为了安抚孟天的情绪,孟逐风和她聊了许多,其中大都是关于孟天母亲金惜月的事。 孟天问过孟逐风,为何没在金惜月的葬礼上见到他。 孟逐风当时满脸落寞,说他没有收到消息,如果当时知道,他再难再远,都会赶回来…… 如今想来,分明是孟剑雨没有让孟逐风知晓消息,故意为之。 “你知道?” 孟剑雨表情一滞,忽然放浪大笑。 “哈哈哈……我就是不告诉他!那又怎样? 凭什么惜月到最后念的、想的都是他,我对她那么好,她竟一丝对我的留恋都没有……” 孟剑雨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朝后,轰然倒地,晕死过去。 孟瑜走过去检查,发现孟剑雨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 “他确实中毒了,人还活着,要救吗?” “阿瑜,孟家堡的事还未理清,他还不能死。” 孟天疲惫地坐回椅子,没有上前。 她今日接收到了太多纷杂惊人的消息,暂时不想面对孟剑雨。 谢清源抚了抚孟天的背,走到孟瑜身边,也检查了一番孟剑雨的情况。 “咦?他这毒……” 谢清源疑惑地凑近,在孟剑雨的嘴边嗅了嗅。 “闻起来,和厉家小子身上的毒很像,难道也是亡藤之毒?” “亡藤之毒!”孟蕊一惊,随即快步跑过去。 蹲在父亲身边,孟蕊开始从怀里掏出东西。 白色的小瓷瓶,青色的小瓷瓶,纸包的药粉,最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就是这个!爹爹,这个是亡藤之毒的解药!” 孟蕊将黑色瓷瓶递到谢清源手里。 “离京之前,我专门找李管家要的。” 自从厉青鸿告诉她,她的娘亲孟天,前世也中了亡藤之毒,孟蕊就去求李管家,制作了亡藤之毒的解药,时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特别是这次来孟家堡,孟蕊担心危险,在身上预备了各式各样的药,没想到,中亡藤之毒的,竟是孟剑雨。 孟蕊不禁奇怪,“亡藤之毒稀有难得,苗氏一介后宅妇人,如何会得到?” “确实不太合理,但现在也只有先等他们醒了再说。” 谢清源让孟蕊打开门,叫来侍卫,把孟剑雨和苗氏都搬去厢房。 保险起见,他先找了大夫来给孟剑雨诊治。 寻常大夫自是看不出孟剑雨所中为何毒,只能说出孟剑雨因过度动武,情绪激动,导致毒入脏腑,情况危急。 苗氏醒来后,疯疯癫癫,无法沟通,说不清给孟剑雨下的是什么毒。 精通毒理的李管家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名医,而谢清源也不能十分确定,孟剑雨所中就是亡藤之毒。 孟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孟蕊带来的亡藤之毒解药,给孟剑雨喂了下去。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他该死!” 孟天这般说着,眼中终有不忍。 孟剑雨吃了解药,情况有所好转,大夫说,他的命保住了,但由于中毒太深,暂时醒不过来。 孟剑雨昏迷了,苗氏疯了,孟繁和孟简死了,孟家堡没有主事人,孟天和谢清源只能留下,处理堡中遗留下来的麻烦。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之前死去的那些人。 孟繁的尸身从影山崖下找回时,已是不成样子。 苗氏来看过一眼后,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更疯了,被孟天命人关了起来。 孟繁和孟简并非孟家血脉,他们以及他们的儿子们,都不能入孟家祖坟。 谢清源派人在渝州城西边的坟山上,买了一大块地,用作他们的安葬之所。 孟天主张,一切葬礼从简,给他们每个人备了一副棺材,停灵三日后,便全都送去坟山安葬。 出殡当天,苗氏的娘家人还来闹过一场。 孟天不惯着他们,也没心思顾及孟剑雨的颜面。 她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苗氏与他人有染,且两个儿子均非孟家子嗣的事实。 紧接着,她拿出清单,拍在苗氏兄长脸上,让他把这些年苗氏贪污的孟家堡银钱物什,全都还回来。 苗家自然不愿意,但谢清源叫来的渝州官差早就等着他们,抓了一批闹事凶狠的关入大牢,剩下的苗家人不闹了,乖乖交出了钱物,狠狠脱了一层皮。 葬礼过后,宾客们纷纷离开孟家堡。 孟剑雨依然未醒,但他被戴绿帽,给人养儿子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江湖。 金老爷子看望过昏迷的孟剑雨后,叹息连连。 “剑雨竟被那歹毒妇人迫害至此!一世英名尽毁,唉!” “都是他自找的。” 孟天瞅了眼床上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的孟剑雨,心情烦躁。 为了金惜月和孟逐风的名声,她将自己的身世按下,对外,她依然还是孟剑雨的女儿。 “舅父,我听苗氏说,当年我娘原本是与我逐风叔父定亲,为何他们最终没有成亲呢?”孟天状似无意地问。 “这……”金老爷子猝不及防,磕磕巴巴地说,“太久之前的事,我记不得了。” 孟天清楚地看到他心虚地低下头,心中了然。 她让伺候的下人们都出去,孟蕊去关上了门,回来站在孟天身边,对金老爷子说: “舅姥爷,我们都知道了,孟堡主亲口承认,孟逐风才是我娘亲的亲生父亲。” “你、你们……唉!”金老爷子错愕地看看孟蕊,又看看孟天,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小时候,舅父您总会劝我忍耐。” 孟天无奈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您让我忍耐孟剑雨的暴躁,忍耐苗氏的心机,忍耐孟繁和孟简的哭闹。 我一直以为是您不疼我,没想到,是您早就知道,我不是孟剑雨的亲生女儿。” “天儿,我……”金老爷子露出愧疚的神情,但不知该说什么。 “舅父,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不过,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罢了。” 孟天认真地看着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这里没有外人,请您实话告诉我,当年我娘亲,为何会怀着我,嫁给了孟剑雨?” 第252章 长辈情事 金老爷子拗不过孟天,不得不把当年的事一一告知。 四十多年前,金惜月外出游历,与孟氏兄弟江湖相遇,三人曾一同经历过凶险艰难,结为生死之交。 期间,金惜月与孟逐风互生爱恋,而沉默内敛的孟剑雨,也暗暗喜欢着金惜月。 后来,孟逐风被仇家报复,金惜月为救他挡了一刀,身受重伤,后来即使伤愈,身子也大不如前,内力尽失,几乎不能再用武功。 孟逐风对此非常内疚,跪在金老庄主面前,承诺一辈子照顾金惜月。 两人就此定下了婚事,但金老庄主有言在先,他的女儿,只嫁给未来的孟家堡堡主。 对此,孟老堡主也乐见其成,因为孟逐风的武功天赋,比孟剑雨更高,已经是孟家堡内定的下一任堡主。 事情到此,孟逐风和金惜月应该顺利成婚,但孟逐风却在这个当头,突然出走,不知所踪,派出的人,全都查不到他的踪迹。 更难办的是,金惜月在此时查出了身孕,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金老庄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逼着金惜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金惜月不肯。 后来,孟剑雨上门提亲,金惜月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了孟剑雨……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孟天听完金老爷子的讲述,提出疑问。 “叔父他即使性情豪爽,但不是不负责任之人,他在成婚之前,到底去了哪里? 是真没人找得到他,还是孟剑雨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毕竟,孟剑雨小肚鸡肠,连金惜月的葬礼,都不告诉孟逐风。 孟天完全有理由怀疑,孟剑雨使计,支走孟逐风,又不让人找到他。 “天儿,你这就错怪他了!” 金老爷子望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孟剑雨,解释道。 “当年,我们金家也有派人去寻,费了很大的力气,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 后来,我们才知道,逐风他那时得到消息,塞外有一种神药,可以根治惜月的伤,让她重拾内力,他便毫不犹豫地去了塞外。 可是,他低估了寻药途中的千难万险,原本数月的路程,竟耽搁了好几年,再回来时,惜月已经出嫁……” 孟天眉头紧锁,这是她从没听过的过往,“那药呢?叔父找到会恢复内力的药了吗?” “找到了,但你娘拒绝用药。”金老爷子答道。 “为什么?”孟天不解,“我娘若是能恢复内力,每日辅以功力调息,身子肯定会比之前康健些。” “你娘说,她已经习惯了清闲的后宅生活,不想再经历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需要恢复内力,让逐风把药拿回去。” 金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惆怅地说。 “那时,我父亲去世,我当上新任庄主,曾问过惜月,逐风已经回来,如果惜月想要与他再续前缘,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以出面,说服剑雨和离。 毕竟你是惜月和逐风的女儿,对剑雨来说,心中总有个疙瘩,但惜月拒绝了我的提议。 她说,孟逐风是自由的风,不该因为对她的感情,而被禁锢束缚。 她一直知道,逐风喜欢浪迹江湖,不喜做孟家堡的堡主,她想要他自由。 她还求我,不要告诉逐风你是他们的女儿,她想要逐风没有牵挂地做自己。” 听完金老爷子的话,孟天沉默了。 金惜月、孟剑雨、孟逐风三人,似乎都没有错,但造化弄人,走到了如今的结局。 孟天还记得,小时候母亲金惜月还在世时,孟剑雨不但对母亲温柔体贴,对她这个便宜女儿也非常好,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母亲去世后,孟剑雨开始冷待她,连装都懒得再装。 孟蕊听完长辈们的爱恨往事,唏嘘不已。 “要是外祖母能服下外祖父带回来的药,恢复内力,或许身体好了,能活得更久一些。” 那样的话,以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感情,只要金惜月活着,孟剑雨就会一直对孟天好,孟天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不会有什么苗氏算计,更不会受武功被废的痛楚。 “其实逐风带回来的药,也用在了刀刃上。” 金老爷子看向孟天。 “天儿,那年你武功被废,若不是有那神药保着,你的内力不会恢复得那么快,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功力。” 孟天颇为诧异,“您是说,那药,用在了我身上?” 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又足够努力,得以重新习得武功,没想到,其中还有亲生父母的庇佑。 “是啊,这也说得上是缘分吧。” 金老爷子脸上浮起欣慰的淡笑。 “虽然那些年,逐风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但血脉吸引,你们二人格外亲近。 后来,你跟随他离开孟家堡,去江湖闯荡,我见他待你,比寻常父亲,还要更亲厚些。” 想到孟逐风,孟天不禁泪目。 许多次遇到困难的时刻,都是这个孟天唤作“叔父”的男人,给予她帮助,陪伴她渡过低谷。 十六年前,带着孩子从京城逃出后,孟天的第一选择,也是去寻求叔父的帮助。 其实在很早以前,孟天内心已经将孟逐风,当做她的父亲了! —— 送走了金老爷子,孟天又见杨氏兄妹来辞行。 孟繁已死,杨玄杉不愿再待在孟家堡,也不想儿子孟子俊葬在渝州,她要把孟子俊带回凌剑山庄安葬。 孟天和孟蕊,将杨玄杉和杨玄松送至孟家堡大门外。 看到凌剑山庄财大气粗的十几辆马车,全都装得满满当当,孟天玩笑道: “把你的嫁妆算清楚,都带走,可别拉下什么,往后我可不认啊。” “放心吧,你这个抠门女儿,对着我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地检查收拾,不会有错。” 杨玄杉对着孟蕊努了努嘴,轻哼道。 “生怕我多拿了你们孟家堡的东西似的,想必往后比谢大人还会敛财。” 孟蕊笑着对她福了福身,“杨女侠见谅,我年纪小,做事不够灵活,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旁边的吟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送到杨玄杉手中。 杨玄杉打开一看,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头面,一看那精细华丽的做工,就知不是凡品,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望您往后的日子,都能红红火火,尽遂心意。”孟蕊真心祝福道。 杨玄杉挺喜欢这个礼物,“不错,你这丫头还想着我,比你那分毫不出的爹娘好,以后有空,可以来凌剑山庄找我。” “玄杉,不可失礼。” 杨玄松提醒着妹妹,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