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养崽吃瓜日常[九零]》
1. 第1章
1995年8月28日,周一,艳阳高照。
轰轰轰——
一辆看起来就重的红色摩托车,穿过老城区错乱交织的小巷后,停在了锦市第一棉纺厂家属院大门前。
林子君将抱在怀里的铝制饭盒,和遮阳伞一并递给她弟的同时,另一只手扶住对方的肩膀,腿脚利索地一抬一跨,从摩托车后座下了去。
就收个伞的空挡,他姐已经四平八稳地站他身后,整理坐摩托车被吹乱的头发,林子文竖起大拇指,别的孕妇月份一大,走路都恼火,他姐不一样,快生了也能追着他打二里地。
但刘家人不是他,林子文不免担心,“要不还是回去?把娃生了再算账?”
“来都来了,不出口气,我憋死了,还生啥娃。”林子君笑笑地拍他肩膀,让他放宽心,一切按原计划,交代完,挺着个大肚子往里走。
林子文看了下手表时间,只犹豫了两三秒,就发动摩托车去附近找电话亭了,事关重大,必须跟家里人招呼一声,不然出事,他爹他妈得剥了他皮。
“比我先发动,离了婚才怀上,骗傻子啊,锤子的早产!我看你像早产,小脑没发育全,蹦出来恶心人!婚前就跟人勾搭上了,还死皮赖脸招我干嘛?刘世生,刘畜生,你这是骗婚!你个王八蛋!说话啊你!哑了还是聋了?”林子君气势拿得足,双手叉后腰上,两脚微微挪开,每骂一句,挺起的箩筐大肚就戳刘世生的脸一下,刘世生节节败退快从板凳上栽下去。
“林子君,没完了!搞清楚了,你和世生离婚了,和这个家八竿子打不着,他俩口子的事轮不着你管!”林子君刁钻泼辣,进门后,没个儿媳妇样,婆婆立规矩不成反被压,让曹志芬受尽左邻右舍的指点,后来她儿子在外面找了女人,东窗事发,看到林子君差点气流产,曹志芬别提多痛快。
“死老太婆,你又算哪根葱,这儿没你插话的份,别逼我大嘴巴子抽你!”林子君嗓门比曹志芬大,响在刘长生头顶,吼得他脑瓜子疼,一脸烦躁地开口:“离婚那会儿就劝你,别把那十万块拿回去,留家里一块做生意,你非要盖什么破农家乐,还做拆迁白日梦呢?现在好了,钱花完了,又想来我这儿捞钱,林子君,我看你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狗!”
林子君二话不说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刘世生的眼镜歪向一边,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根手指印。
刘世生扶正眼镜后,深吸了两口气,抬起头看向林子君,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你看看你,从头到脚有媳妇的样吗?动不动就打自己丈夫,我是个男人,我不要面子啊,以为离婚了,吃了教训,会有长进,狗改不了吃屎。”
林子君薅住刘世生的头发,把人拖下凳子后,坐到他肚子上,照着他的脸左巴掌右拳头,破口大骂,“管不住下、半、身的狗东西,自己在外面乱搞,到头来成了我的错?你个狗杂种,有娘生没娘教,我教你,我就是你妈,还要啥媳妇样!”
那个时候林子君才怀孕,刘世生嘴上说对她好,第二天被她捉奸在床,已经够渣了吧,没想到王琴先生孩子,也就说比她早怀孕,两人不知道好多久了。
“当初要不是我带你们一家做生意,棉纺厂倒闭那会儿,你们老刘家一个跑不掉,全得排着队上街要饭去,再造之恩,知不知道!我是你媳妇吗?我是你祖宗!拿我赚的钱搞破鞋!我让你搞破鞋!我打死你!
以为林子君怀孕了,脾气会好点,没想到直接疯了,曹志芬都吓傻了,看着儿子被打成猪头,不敢动一下,最后在刘世生的呼救声中去拉林子君,也被反手抽了两嘴巴子。
从医院回来的刘建军和他闺女刘世秀推门进来,看到林子君摁着曹志芬母子俩打,刘建军赶紧叫刘世秀把人拉开。
刘世秀一伸手,林子君把人推地上,刘建军气得心口疼,指着她的手发抖,“林子君,谁家儿媳妇像你一样,婆婆和小姑子也敢打!还打自己的丈夫!”
林子君打红了眼,抄起鸡毛掸子往刘建军的小腿上抽,“谁是你儿媳妇?我是你家祖宗,教训不肖子孙怎么了?你个老不死的,一听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无子,就张罗给儿子找小三生孙子,你家有皇位要继承?有几个钱就飘了,是谁带你们做生意赚的钱?一帮子忘恩负义的家伙,好啊,想把钱留给孙子,我助人为乐,帮你们一把,都给我死!”
刘建军父女分散了林子君一部分战斗力,刘世生和曹志芬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把人拉住,多少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稍有不慎一尸两命,所以不敢下死手。
林子君一边挣扎一边用脚踹,刘建军又挨了几下,气得面色狰狞地喊,“打她肚子!”
儿子离婚时,以为林子君会把孩子流掉,毕竟她还年轻,生个拖油瓶,以后不好再嫁,没想到对方居然偷偷留了下来,眼看就要生了,万一孩子随她妈,是个不安分的,还不得跟他孙子抢东西。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刘世生捏紧拳头,像看仇人似的看着林子君的肚子,危险就在下一秒,院门外这时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冲进来,为首的男人穿短衬衫警服,平日里嬉笑的眉眼,此时此刻充满了戾气,边走上前边脱衣服。
警服扔到刘建军的脸上,光着膀子,一个转身,刘世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林宏满,“……警察打人了?”
林宏满揪住刘世生的衣领子,将人提起来,用力地拍他的脸:“狗眼看清楚了,我没穿警服,现在不是警察,是子君的父亲,全家欺负一个孕妇,你们可真有能耐啊,我打死你都算轻的!”
脸上好几道抓痕的曹志芬去拉林宏满:“亲家公,你倒看看,到底谁欺负谁?是你闺女先动的手。”
林宏满另一只胳膊也搭上来一只细手,手指慢慢地收紧,林子君发颤地喊他:“爸……爸……我肚子疼……”
腹部好像有一把刀片在绞她的肉,疼得林子君汗珠大颗大颗地从太阳穴滴下,脸庞惨白,看着就吓人。
一股血水从裤腿渗出,脚边很快凝成一滩,林宏满将人打横抱起,急急冲出门,“老大,快快快,小妹要生了,开车去医院!”
上了面包车,林子君躺在后座,强撑地伸着脖子找林子文,林子文惶惶地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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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林子君抓住他的衣服,艰难地张开嘴问:“我的,辣卤呢?”
生完孩子就该坐月子了,到时候一个月不能吃辣,林子君平日里无辣不欢,必须最后享受一把。
“……”林子文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一只辣卤鸡脚,喂到他姐的嘴边。
*
“放轻松,注意呼吸,孩子已经出来一个头了,姑娘再加把劲儿!你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最棒的妈妈!”
“啊!不要生了!疼死我了!医生,我要刨!划一刀,求求你了!刘畜生你个死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林子君凄惨的叫声从产房传出来,过道上的林家人坐立不安,要么蹲地上,要么来回走,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林宏满红着眼眶地拉住钱春花的手,喜极而泣,“生了,老钱,咱闺女生了!”
其他人也大松一口气。
医生剪断脐带,双手托着新生儿,抱给林子君看:“恭喜,是个漂亮的小闺女。”
林子君看着孩子,眼睛红了又红,这是她怀胎十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才迎来的小生命,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初次见面,心情都是无比澎湃和感动的。
“辛苦医生了。”林子君虚弱地伸出一根手指过去,小家伙有感应似的用小手抓住她,柔软温暖的触感让林子君一下哭了出来,所有的遭罪都是值得的,医生用毛巾擦她脸上的眼泪和汗水,“好了,刚生了娃可不兴哭。”
转到推床上,医生将裹好抱被的孩子,放到林子君怀里,原本哼哼唧唧的小家伙,一挨到她就立马安静了,林子君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用下巴蹭了蹭闺女湿漉漉的头发。
产房门打开,林家人蜂拥上去,将推床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医生情况,钱春花看到林子君和孩子都睡着了,连忙让他们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母女平安,大家放心。”医生压着声音告诉他们。
一听是外孙女,林宏满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握住医生的手连连表示感谢,林子君怀孕后,每次产检都是她爸作陪,医生早就习惯了。
别家重男轻女,最典型的就是林子君的前夫家,得了孙子,公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林家不一样,把闺女当金疙瘩。
看着跟着推床走的林家人,除了钱春花,一溜烟的男同志,大大小小,总共七人,医生问身边的护士:“没把林子君和王琴安排住一块吧?”
“王琴生的儿子,她公公稀奇,给她换成了单人间,住的301,林子君住311,两家水火不容,挨着肯定有的闹,”小护士摇头,“没一个省心的,听说林子君发动前跟刘家人干仗了,你说她胆子多大,都快生了,还敢乱来。”
“多做事,少八卦,”医生看了眼护士,停顿两秒后,“娘的,刘家人连孕妇也打!”
王琴生产那天,林子君来医院闹过一回,刘家那点糟心事,医院上下谁不知道,私底下都喊刘世生“刘世美”,有点小钱就乱搞男女关系,至于王琴知三当三,也不是啥好货色,而刘家其他人都是“帮凶”,亏得林子君不是软包子,不然早被欺负死了。
2. 第2章
林家大儿媳和二儿媳一进病房,看到公公不耐烦地轰着围在小床前的众人,二儿媳赵雪梅撇了撇嘴,拉着李红小声地说闲话:“大嫂,不是我心眼小,爸就是偏向小妹,我俩给老林家添了四个大胖孙子,也没见爸这么稀罕过。”
李红拍拍她的手背,“小妹过得不容易,爸多顾着她一点,很正常,你呀,别多想了。”
赵雪梅悻悻然地抽回手,觉得李红跟林家人一样,脑子都让驴踢了,就林子君还过得不容易?
从小公婆就疼她,脾性养得刁钻古怪,她嫁进林家后,林子君没少因为她娘家的事呛她,以致公婆防贼地防着她,好不容易等到林子君嫁人,两年不到又离婚回来了,还踩狗屎运分到了十万块钱!
离婚就能分到十万,她能离八百回!
林子君拿到钱,在公婆的小楼边,围盖了一圈农家乐,另外承包了两片果园,她怀着孕,在家休养,凡事请人打理,六月份枇杷成熟,接着七月份的桃园,听说卖了不少钱,还有月月进账的鱼塘,收入虽然抵不上她和丈夫做生意,但林子君住在公婆家,吃穿用度不花一分钱,再想到农家乐马上运营起来,小姑子日子会越过越好,赵雪梅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如果不是丈夫坚持,一直打她的传呼,林子君生娃,她来都不想来,赵雪梅找了个空位坐下后,两手抱胸,将头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李红带了红枣糖水粥过来,等林子君睡醒,她和钱春花把人扶起来,在小姑子后腰垫上枕头,盛出一碗粥,婆婆接过去喂,李红插不上手,去看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外甥女。
“年年长得像子君,真好看。”李红说这话,绝不是为讨公婆欢心,而是发自肺腑,她见过不少新生儿,小脸都是又红又皱,但小外甥女又白又嫩,眼睛闭上,双眼皮也很明显,睫毛更是浓密卷翘,像他们同事从港市托人买回来的洋娃娃。
李红一直想要个闺女,越看小家伙越喜欢,从包里拿出一对银镯子,小心翼翼地给戴上。
九十年代初人均工资三五百,李红这一出手一个月工资,赵雪梅在心里冷笑,呵,打肿脸充胖子,还说不想讨公婆欢心,文化人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不就惦记着公婆拆迁了,还能分点给他们家。
就那鸟不拉屎的破地,要拆五年前就拆了,所以说还是她弟脑子灵光,去年她闹分家,让她只要钱,不然她和丈夫也开不了自己的炒货店。
“要像刘世生,爸妈能气死。”赵雪梅阴阳怪气接一句。
“上厕所吃完没擦嘴,嘴巴这么臭,”林子君不惯着她,喝了红枣糖水粥,恢复了精神,也有力气说话了,“都是嫂子,我生娃,大嫂又是带饭又是送镯子,你呢?两手空空几个意思?你生时杰和时峰的时候,我可都表心意送东西了,瞧你抠搜样,二哥这年来也没少赚,都让你搬给娘家弟弟了吧,李强到底是你弟还是你儿子?就这败家娘们,二哥你不离婚留着干嘛?”
林子君住的三人间,不过只住了她一个人,一屋子的自家人,这脸丢不大,赵雪梅更多是生气,“有你这么做妹妹的,怂恿自己哥哥离婚,离婚了,时杰时峰怎么办?后妈能有亲妈好?亏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再说了,那些钱不是白送,小强赚了钱会还我的。”
林子君离婚后回西桃村,赵雪梅心里不平衡,第二天就把两儿子送过去,钱春花问她要生活费,她装聋作哑拖到今天,一分钱没给不说,对孩子也不上心,好几个月来看一次,啥东西不带给儿子带,还要顺走一车“土特产”。
还有脸说自己亲妈,为这事,赵雪梅每次回去,林子君都和她掐架,已经骂腻了,“就李强那二流子,搞大小姑娘肚子,抱娃回来让你养差不多,还赚钱?真是一个敢吹一个敢信,早晚把你卖了还帮人数钱。”
“林子君,你咒小强!”赵雪梅很会抓重点,只关心自己的弟弟。
林子君无视她的发怒,去拉钱春花:“妈,二嫂,她气我!我头好疼,心跳好快,不行了——”
“都是女人,生过孩子,最知道月子里不能受气,老二,还不快把你媳妇领走。”钱春花扶林子君躺下后,拿起床头柜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给闺女扇着风。
今年的秋老虎异常凶悍。
母亲下了逐客令,林子祥拉李红,赵雪梅不乐意地甩开他,对上半眯着眼的林宏满,心跳突地加快半拍。
赵雪梅最怕当片儿警的公公,眼神闪躲地转回去,林子君冲她贱兮兮地一笑,她气炸了,重重地甩上病房门离开,把熟睡中的小时年吵醒,林宏满火冒三丈高,连林子祥一并大骂后,从小床上抱起外孙女。
两只手僵硬,小心地托举,像搂了个炸药包,埋头轻声哄道:“二伯母吓到我们小年年了对不对?乖,不怕,姥爷打她!二伯母坏坏~”
林子君提前给娃取好了名字,男孩女孩都叫林时年,没有别的寓意,就觉得好听。
林宏满哄不好外孙女,急得满头大汗,把小时年抱给林子君,“怎么越哭越凶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小时年一到林子君怀里,从哇哇大哭变成小声哼哼,眼睛都没睁开地用小脑袋拱了拱。
“?”林子君没有经验,跟她爹一样手足无措,两只手举到半空,腾出地儿后,小时年拱得更欢了,林子君眨眨眼睛,她生了个小猪崽。
“多半饿了。”钱春花让丈夫他们先出去,留下大儿媳帮闺女开奶,林子君性子大咧,钱春花又是亲妈,平时和大嫂走得也近,便没什么不好意思,两只手枕头脑后,由着李红掀开病号服,先露出左边乳、、房。
钱春花将小时年放回她的怀里,小家伙闻到奶、、香,不用姥姥帮忙,就自己精准地找到乳、、头,用力地嘬了两口后,停下来,小嘴一撇,要哭不哭的样子,可委屈了。
“哎呦,小乖乖没喝到是不是?不哭不哭,我们换一个喝好不好?”钱春花边哄边调转小时年,让她嘬林子君右边的乳、、房。
终于喝上奶,小时年叼住乳。。头不撒嘴,猛嘬猛喝起来,满足地小手挥挥。
“小乖乖喝开心了,”钱春花欢喜地抬起头,看到自己闺女哭了,愣了一下,失笑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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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喂母乳,和自己孩子连接上更加亲密的桥梁,是不是很神奇?很感动是不是?”
“母亲大人~”林子君泪眼汪汪,声音发颤,“我要疼死了——”
以为生产已经够痛了,没想到开奶更痛,怀里的小人儿吸的不是奶,而是她的骨髓,她的灵魂。
钱春花拿出手帕擦她的眼泪,“说好月子里不哭,都忘了?好了,明天妈回去给你煲开、奶的汤,奶、水够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林子君吸吸鼻子,抽抽搭搭,一双大眼睛跟水洗过一样的亮堂,提要求:“我要吃猪蹄。”
钱春花哭笑不得,“你这大馋丫头。”
小时年吃饱喝足后,又呼呼地睡着了,李红将她抱回小床上,钱春花帮林子君按摩左、乳、房,“这只也让小年年喝过了,也算开奶了,奶、水不出的话,明天涨奶更疼。”
已经很疼了,林子君嗷嗷直叫,在心里感叹为人母太伟大了。
惨叫再传来,门外的林时北忍不住地问他爸林子瑞,“爸,小姑又在生妹妹了吗?”
老二家的小儿子林时峰高兴得手舞足蹈,“小姑加油,再多生几个妹妹,这样就可以把小年年给我了,小年年真的太可爱了。”
“不行,我要小年年,”林时北也喜欢长得跟白面馒头似的小时年,“抱回我家,我给她喂饭吃。”
“男子汉,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要小年年。”林时峰握拳吹气,势必拿下这局赢得妹妹归,“大哥,二哥,你们做裁判。”
孩子们划拳,林宏满把小儿子叫到一边骂:“上午咋回事?你姐都快生了,你让她去刘家闹,刘家是什么地儿,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亏我们赶得及时,不然那帮黑屁、眼的混蛋肯定能把你姐欺负死,一尸两命,我打不死你!”
一想到冲进去,看到他姐被刘家人控制住,林子文就心有余悸,“姐说她一个人能应付,也跟我约定好了,时间到了,她没出来,就让我去找她,我又想着姐怀的是刘家的种,他们心再黑也不至于下死手。”
林宏满一巴掌呼他后脑勺,没好气,“我看你书都读牛、屁、眼了,他们要能顾及小年年,干得出那些缺德事。”
“爸,这事怪不得小妹和子文,谁让刘世生那个王八蛋不做人,居然婚前就跟王琴有一腿,结婚后两人也一直有来往,把小妹骗惨了,不让她出口气,她非得把自己憋坏了,孩子都生不出来,”林子瑞瞪着大眼,越说越来气,眉毛竖起来,“换我,我拿刀砍死那一家。”
林宏满两眼一黑,扶着额头,“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幸亏你考上报社编辑,不然对这社会没一点好处。”
数落完大儿子,林宏满眼冒火光,“刘世生那个狗杂种,这么骗小妹,我一枪崩了他。”
林子祥连忙摁住他爹,“爸,冷静。”
他爸是片儿警,真的有枪。
“爸,姐把刘家人打得不轻,他们会不会追究?”林子文担心。
林宏满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是他们先不义,敢追究,老子跟他们拼命!”
3. 第3章
“林子君心肠太黑了,下手这么重,看把你们都打成啥样了,世生,还疼吗?过来些,我瞅瞅。”王琴心疼地直掉眼泪,伸手去拉刘世生。
刘世生不着痕迹地侧开身,似乎不太想靠近王琴,但嘴上还是哄道:“擦过药了,已经不疼了,你昨天才生的孩子,别哭了,不然小护士看到,又该念叨我了。”
王琴自己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刘建军,“爸,世生都跟她离婚了,她还找上门打人,简直欺人太甚,我们报警抓她吧。”
“他爸就是警察,报警有啥用,”刘建军逗逗怀里的孙子,郁闷的心情好了些,“再说了,林宏满在的派出所就管我们服装店那片,要是把他得罪彻底了,以后隔三差五找麻烦,咱家还做不做生意了?不做生意哪里来钱,望龙吃什么喝什么?”
刘建军稀罕地捏孙子的小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乖孙子,爷一定给你赚好多钱,小望龙一辈子都花不完。”
刘世秀泡好奶粉,回头看到祖孙俩小眼睛同框,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虽然她哥也是小眼睛,但怎么看侄子都更像她爸。
曹志芬见闺女盯着丈夫和孙子看,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奶瓶,“泡好了赶紧喂,等会儿凉了,小望龙喝了拉肚子,这也没你啥事了,赶紧回家早点睡,明天还要看店。”
刘世秀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最后看了眼自己老爹和侄子,跟她哥和嫂子打了招呼离开。
刘建军亲自给孙子喂奶,曹志芬掂了掂暖水壶,叫上刘世生去水房打水,接水的时候,她拉着儿子问:“刚怎么别扭上了?跟王琴又吵架了?”
刘世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思索再三,跟自己妈道出心事,带着责怪,“发动前,我就说不陪产了,你们非让我进去,好了,现在一看到王琴,我脑子里全是血糊糊的一片,她张嘴说话,跟血盆大口要吃我一样,憷得慌,靠太近,我怕吐出来。
曹志芬不以为然,“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有啥憷得慌,你也不要为这事急,过些日子就好了,还有千万别跟你爸提半个字,王琴生了儿子,是老刘家的大功臣,你这会儿嫌弃她,他非得骂死你不可。”
刘世生觉得好笑,阴阳怪气:“那是我儿子,又不是他老刘家的种……”
“哎呦,小祖宗,这话你也敢说,”曹志芬拍他一下,看了看四周,凑近了小声又道,“刘建军这些年待你怎么样?你自个儿摸着良心说,不比你那短命鬼亲爹强,既然他认下了你这个儿子,现在又把你儿子当宝贝,以后老刘家的东西不都得是你和小望龙的,那赔钱丫头能分走一个子儿,我曹志芬跟他们老刘家姓。”
“林子君去年拿走了十万,家里还能剩几个子儿?”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刘世生至今想不明白,刘建军宁可赔出去十万,也要他和林子君离婚娶王琴进门,到底是没什么。
就因为算命先生说王琴怀的是儿子,林子君命中无子,这么草率。
“至少还有十万,”曹志芬给刘世生透了个底,“不然能给小望龙喝最好的六鹿奶粉让王琴住单间,我打听过了,林子君住的三人间,多挤得慌。”
还有十万!刘世生没想到这么多,其实从林子君和他离婚,家里生意大不如从前,刘世生埋怨林子君,“她要不离婚,肯定能赚更多。”
刘世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离婚后,很少跟林子君碰面,上次还是三个月前,那会儿她肚子还不大,胸围也不像今天这么膨胀,快生了倒更有韵味了,胖成猪的王琴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要是脾气能改改,复婚也不是不可以。
刘世生猥琐地笑起来,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呲牙咧嘴,算了算了,等老头子把钱过到他手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必要为个悍妇把命搭上。
“你说林子君干嘛把孩子留下来?不会想拿孩子威胁你复婚吧?儿子,你听妈一句劝,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咱吃一堑长一智可要把持住了。”曹志芬不想回到受儿媳妇拿捏的苦日子了。
“当初不是道听途说西桃村要拆迁,就她那脾气,我能追求她?西桃村是不可能拆迁了,管她跪地上求我还是给我生孩子,我都不会答应复婚。”刘世生信誓旦旦。
*
林子君生产很顺利,没侧切也没撕裂,以为第二天能下床随意溜达,不成想一觉睡醒,身上疼得像被车压过一样,即便如此,还是趁林宏满把娃抱走的空隙,颤颤巍巍地一路扶着墙去护士前台咨询:“您好,请问我今天可以吃炸鸡喝可乐吗?”
她弟答应了她,生完娃请她吃肯德基。
肯德基在这个年代可是稀奇玩意,洋气又好吃。
来查房的医生路过听到这话,失笑地摇头,“最好出了月子再吃,特别是冰可乐。”
意思是可以吃炸鸡,不喝冰可乐就行,林子君顿时喜笑颜开,问:“医生,我身上怎么这么疼啊?”
医生一脸往事不堪回首,“在产床上挣得那样厉害,能不疼吗?”
林子君想起昨天在产房,要不是医生和三个护士合力,她早就跳下产床撂担子不生了,简直比过年猪还难摁。
进了病房,护士把林子君扶上床,医生拉好帘子后,查看一番后,“恢复不错,恶露排得也顺畅,后天出院问题不大。”
林子君提上裤子,“这么快出院啊。”
听出失落,医生又笑,“住上瘾了?”
“嘿嘿嘿……热闹太多了,我还没看够。”林子君直言不讳,闺女儿媳生完娃,婆婆妈妈来陪护,一言不合就掐起来,一激动就爆大瓜,根本吃不完。
整个妇科都在聊她和刘世生,结果人家根本没放心上,医生不由感叹林子君心态好。
小床上没看到小时年,医生就问林子君,“你闺女呢?”小家伙长得太漂亮了,每次查房都想多瞧几眼。
“我爸抱出去显摆了。”林子君说。
医生下意识看向护士,护士也紧张起来,王琴公公这两天也抱着孙子到处炫耀,两人冤家路窄碰上,肯定要干起来。
医护人员走后,林子君去卫生间上完厕所,对镜将散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扎起来,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完全露出来,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一笑,流里流气,“嘿,美女你好。”
虽然怀孕后才发现丈夫出轨,但及时止损逃离了火坑,并因祸得福得了个天使宝宝。
整个孕期能吃能睡,没受一点罪,每次产检很顺利,孩子也长得好,皮薄馅大,一直到生,林子君体重就涨了十斤,小时年六斤半,再除去羊水胎盘那些,不用上称,就知道已经恢复到孕前体重。
林子君侧过身,挺起胸膛的同时,用手托住□□往上掂了掂,嘿嘿,至少大了两个罩杯。
至于松垮下来的小蛮腰,林子君不甚在意,反正她年轻,用不了多久就能紧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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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镜子搔首弄姿,臭美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喊“打起来了!快去看热闹!”
林子君眼睛一亮,忍着浑身酸痛,穿着拖鞋哒哒哒往外跑,拉住比她先到的围观群众,“什么情况?哪家打起来了?”
刘建军从一号病房炫耀到六号病房,正在给人看孙子的小鸡、鸡的时候,林宏满抱着小时年正好路过,他探头看了眼:“丑不拉几,跟猴子样,还有脸抱出来,换我偷偷送动物园了。”
“谁家孩子生出来不这样,过些日子长开就好了。”刘建军看林宏满也抱着娃,“我不信你外孙能好到哪去。”
正中林宏满下怀,笑哈哈地抱着小时年走了进去,将俩孩子放一块,一个又红又皱,一个又白又嫩,高低立判。
六号病房的家属产妇全围过来,无一不感叹小时年长得漂亮,林宏满得意洋洋地看刘建军。
“再好看还不是赔钱丫头,我们小望龙才是刘家长孙,”刘建军瞥林宏满一眼,带着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打啥馊主意,费尽心思把孩子生下来,不就为了跟望龙分家产吗?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老刘家绝不可能认下她,她这辈子都别想进族谱。”
众人星星眼,暗暗搓手:有情况!
“我呗!谁稀罕进刘家族谱,我们林家没族谱咋地?还分家产,要不是子君张罗,就你们家那几个子儿,早就坐吃山空了,忘恩负义之辈,小时年才稀得认你们,今儿个把话撂这,小时年姓林,跟刘家一毛钱关系没有!”
“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别过两天就求上门,想把孩子户口上城里,窝在小村庄能有什么未来,像她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一辈子的地,小村姑……哎呦!谁打我!”
一只塑料拖鞋从他后脑勺掉地上,刘建军转头看到笑盈盈的林子君,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抱着娃走到林子君跟前,正要开口让她道歉,人群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直接把他挤开,呲着个大牙,“姐!姐!你在这干嘛呢?妈到处找你!嘿嘿嘿……”
林子君不知道她弟在傻乐呵啥?“找我干嘛?”
林子文拉着林子君往回走,“我们西桃村马上要拆迁了,嘿嘿嘿……”
林子君:!!!???嘿嘿嘿……
西桃村,名不见经传,他们没听说过,但拆迁!!!谁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锦市作为川省的省会,为保证公共利益、优化城市规划、建设基础设施等,近几年开展了一系列拆迁改造项目,造就了多少一夜暴富的拆迁户。
众人由震惊到羡慕,只有刘建军一脸不信:“吹牛吧,西桃村要拆早就拆了,一大家子串通好在我面前演戏,不就想让我承认这小丫头片子嘛,不可能,绝不可能!”
林子君看他像智障,都不带搭理地折返回去,从她爸手里接过小时年,再叫上她爸一块回病房。
见一行人走得急,刘建军愈发预感不妙,抱着孙子下楼打电话了解情况,棉纺厂关闭后,厂长去了市政府上班,刘建军为方便办事,逢年过节都会提东西过去,关系算熟络。
“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拆迁办明天就到西桃村丈量做评估,老刘,世生糊涂啊,怎么跟林子君闹到离婚那一步了呢?要是不离,西桃村拆迁,以林家对林子君的偏袒,他多少也能分到一笔,最少一百万。”
一百万!!!
刘建军浑身无力,电话筒也握不住,从手里脱落。
4. 第4章
刘建军挂完电话,精神恍惚地往住院部走,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一百万!
去年林子君闹离婚,分走一大半家底后,他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才终于又攒到十来万,在棉纺厂家属院数一数二条件好,西桃村拆迁随便分一笔就是一百万,是他们的十倍!还是不劳而获!
刘建军羡慕嫉妒到眼红,听说林子君回西桃村后,第一件事就是围盖农家乐,然后还承包了果园和鱼塘,他们一家茶余饭后地笑她做拆迁白日梦,那钱肯定打水漂。
没想到,西桃村真的拆迁了。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怎么就砸林子君那种人头上了?刘建军想不通,多么希望搞错了。
这会儿再看怀里的小望龙,刘建军直皱眉,怎么跟猴子样啊,太丑了。
*
锦市划为四城一新,北城区是老城区,省人民政府和省人大所在地,也是锦市的商业金融中心,南城区为政治军事中心,西城区有西南最大的交通枢纽,东城区有大学城,去年成立的高新区为新城区,已经形成了科技研发核心地带。
西桃村位于北城区和东城区的交界处,五年前传拆迁那会儿,家家户户加紧建新楼,两三年时间,三四层的小楼房遍地是,然而城市规划一路往南,拆了一大片新建高新区,没有一点改动老城区的迹象。
拆迁梦碎一地,村里人心灰意冷,新建的楼房也不装修了,反正年轻人都进城务工了,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将就住原来的房子。
林子君和刘世生离婚后,回娘家盖农家乐,除了家里人,谁也不看好,劝她不如在城里买房子。
林子君却坚持,在她看来,西桃村果树成林,有山有水,环境优美,就算不拆迁,以后旅游跟上,她的农家乐也不愁客源,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然一直到今天,农家乐还没正式营业,只果园和鱼塘有进账,和她花出去的十万差太多,但是,他们村要拆迁了!
林子君满脑富婆两个字,可能是心情好,乳腺特别畅通,小时年吃一边就吃饱了,这会儿靠在她臂弯里,小爪子去抓她胸前的头发,一摸到就弯着眼睛笑了。
林子文低头瞥到,大吃一惊:“笑了,居然会笑!”
林子君可骄傲了,“不光会笑,还会撒尿拉屎呢。”
“她是小,又不是傻。”钱春花嫌弃地瞪了眼姐弟俩,接过小外孙,笑眯眯地逗她,“家里要拆了,我们小年年也高兴对不对?”
林宏满凑过去,伸出食指让小时年抓住,他轻轻地晃了晃,“我们小年年一定是散财童子转世。”
林子君赞同道:“怀上年年发现刘世生出轨,离婚拿到钱回村盖了农家乐,年年一出生,拆迁通知下来。”
林子君思索一阵,和家人商量,“反正还没上户口,要不改个名字?叫旺财。”
“你才狗!你全家都狗!”林宏满第一个不同意。
声音太大,就在耳边,吓小时年一哆嗦,小嘴一撇,委屈地要哭,林宏满连忙哄道:“小乖乖,姥爷没骂你,说你妈……好好好,不说她,小机灵鬼,这么小就知道护自己妈了。”
“不愧是我闺女。”林子君往床头一靠,柜子上有削好皮用开水烫过的苹果,她用牙签叉了一块送嘴里,优哉游哉地吃起来。
除了老二林子祥两口子,林家人都在场,虽然没人再提拆迁,但每个人脸上都闪闪发亮,跟贴了金箔似的,高兴着呢。
哺乳期饿得快,林子君吃完苹果还是肚子空空,钱春花给她带了猪蹄汤,打开保温盅,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馋得林子君狂咽口水。
钱春花将汤里的猪蹄挑到小碗里,支起架在护栏两旁的简易小桌,让林子君先把肉吃了,“营养主要在肉里,光喝汤可不行。”
林子君无肉不欢,正合她心意,夹起一块肥美鲜嫩的猪蹄啃起来,“二哥他们知道消息了吗?”
“打过电话了,说把店关了就过来。”李红用勺子撇去猪蹄汤表面多余的油脂,她生过两个孩子,经验比小姑子多,刚生产完,喝脂肪含量高的汤水会堵塞乳腺,喝多了也容易发胖。
小姑子正值最爱美的年纪,怀孕没长肉,要是坐个月子胖一圈,还不得难受死。
虽然林子君已经结婚又离婚还生了孩子,但在李红眼里,她仍然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林子君啃完两块猪蹄,林子祥两口子赶了过来,赵雪梅抢在前面地冲进病房,一张脸快笑脸了,“子君——”
喊得要多亲热多亲热。
所有人转头看她,各个表情复杂。
“昨儿个实在对不住,来得太匆忙,没给小年年带啥东西,这两罐奶粉是我今天一大早去百货商场买的,你看看,六鹿奶粉,电视台都有播广告,大牌子,花了我不少钱。”赵雪梅端着奶粉罐,翻来覆去给林子君看,恨不得立马打开,让她亲自尝一口,好货呢。
“我奶水够,年年用不着喝奶粉。”林子君看了一眼,继续啃碗里剩下的猪蹄。
“没事儿,先留着,万一哪天用得着呢。”赵雪梅讪讪地收起,将两罐奶粉放到床头柜上后,一个劲地给丈夫使眼色。
林子祥咳嗽了两声,终于开口:“小妹,出院后,赶紧把年年的户口上了,刘世生婚前就和王琴搅一块,孩子比你还早怀上,他们一家子都知道,合起伙地瞒着你,没一个好东西,当初还想让你打掉孩子,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指不定哪天就能借孩子的由头,让你分他们拆迁款。”
“?”我让你说这事了?咸吃萝卜淡操心!赵雪梅暗骂丈夫没用的东西,还得自己出马,正要接过话头,林子君先她一步,“二哥放心,我抠搜得很,谁也别想从我身上占半点便宜,你说是吧?二嫂。”
赵雪梅皮笑肉不笑,让林时杰把弟弟们带出去玩,开门见山道:“村里要拆迁了,小妹名下的那份,我不敢多想,但爸妈那栋楼总能拿出来大伙一块分吧?”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林子瑞两口子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林宏满和钱春花、林子文。
林子君离婚回西桃村,赵雪梅当天就赶了回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个时候还没分家,觉得小姑子吃公婆,就跟她掏腰包养着一样,心里极度不平衡,闹了几回,林宏满烦了,便依了她把家给分了。
家里有房有地,还有他们老两口大半辈子的积蓄,林宏满当时征求了他们意见怎么分,除了老二媳妇,其他人都表示一切由林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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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安排。
最后老二家分到了三万块钱,老大家分到一个果园和一块地,老三分到一个鱼塘和老房子的宅基地,老幺还在上大学,暂定家里那栋楼留给他,不过现在还在林宏满名下。
一拆迁,家里人都分到了赔偿,就他们二房连根毛也没有,赵雪梅满心满眼不乐意。
李红将撇去油脂的猪蹄汤放到小桌子上,淡淡地瞥了一眼赵雪梅,“分家那会儿,是你坚持只要钱,旁人劝你,你一个字听不进去,现在要拆迁了,你后悔有什么用,每份证件都盖了大红公章,还有村长和所长作证。”
林子君喝了汤接话:“当初你拿到钱,盘下一间店面卖炒货,加上自己有个小作坊,成本低利润高,可赚了不少,没见你拿过一分钱孝顺爸妈,还把俩儿子塞过去,生活费也不给,现在居然有脸打爸妈那栋楼的主意,又不是属蛇,既要又要还要,这么贪心。”
“亏得我在派出所上班,分家办得合规合法,就算你闹翻天,这事儿也没商量,该谁的就是谁的。”本来拆迁,家里孩子就老二没有份,林宏满和老伴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拆迁款下来分他们一部分,但经赵雪梅这一闹,林宏满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赵雪梅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给再多也不够她贴补娘家弟弟,不如私下对时杰时峰两孩子好些。
见所有人态度坚决,赵雪梅心里拔凉,林家四兄妹,林子瑞两口子在市里上班,工作虽然体面,却是死工资,林子君一个离异女人,林子文还在念书更不用说了,就数他们家条件最好那会儿,每次回婆家也没得过好脸色,现在他们一个个成拆迁暴发户了,她沦落至条件最差的那个,以后还不指定怎么苛待她。
还有脸说她自私自利,明明他们才是天下最冷血的一家子,光顾着自己好,连亲儿子亲兄弟亲孙子也不肯搭把手。
越想越气,赵雪梅拎起床头柜上的两罐奶粉,扭头就走,并拽走了丈夫和俩儿子,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妈,我不走,我还没看够小年年呢。”林时峰吵闹。
赵雪梅骂骂咧咧:“缺心眼吧你,她抢走了你爷你奶,你爷你奶现在就喜欢她一个,不管你们死活了,还看啥看?以后就当你爷和你奶死了,知道没……”
“老二倒血霉了,摊上这么个媳妇。”钱春花生气。
“老二自己也有问题,赵雪梅什么样一人,他比谁都清楚,还舍不得离婚,怪谁?最可怜的是俩孩子。”林宏满捏捏鼻梁骨,深吸一口气,“好了,不说他两口子,影响心情。”
刘家人没找上门,自家人开始争了,看着吧,等拆迁款下来,后面扯皮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林宏满眉头越皱越紧。
*
刘建军打电话把刘世生喊到医院,单人间病房门一关,只有他们自家人,说话方便。
“听说没有?西桃村要拆了。”刘建军毫无铺垫,张嘴就扔给刘世生一颗地雷,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反倒是曹志芬先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去拽刘建军,“不可能,绝不可能,要拆早拆了。”
“我跟在市政府上班的厂长打过电话了。”刘建军没好气地甩开老伴,见儿子发愣,推他一把,“怎么想?你倒说说啊。”
5. 第5章
刘世生仍一声不吭,曹志芬着急地又去拽他,“还能咋想?赶紧把孩子认回来呗,怎么说也是咱老刘家的种,最好和林子君复婚,她名下的赔偿款就都是咱的了。”
“妈,你说这话也太让人寒心了,”王琴哭哭啼啼,表示不同意,“我才给老刘家添下一男丁,你就要把我扫地出门,到底钱更重要还是孙子更重要?”
林子君的暴脾气,刘世生真的受够了,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复婚,除非我死,不然想都别想。”
不就两个臭钱吗?他们家又不是没有,男人的面子更重要。
一听这话,王琴停下抽搭,眼睛泛着光地看向刘世生,就知道丈夫只爱她一个人。
“厂长说但凡你没离婚,至少能分一百万。”刘建军再开口。
一百万!刘世生呼吸一滞,离婚后,林子君把户口迁回西桃村,十万块全用在盖农家乐和承包果园,至于名下还有没有土地那些,刘世生不是很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林子君的赔偿款肯定不止一百万,可能三四百万!!!
王琴将丈夫的动摇看在眼底,带着哭腔地喊他:“世生,你不能这样对我。”
刘建军坐到王琴的病床边,语重心长地劝道,“小琴,世生和林子君复婚,只是为了钱,等钱一到手,林子君母女有多远滚多远,到时候你再风风光光地嫁进门,那些拆迁款够你和小望龙花一辈子。”
王琴想了想,妥协地谈条件:“离婚可以,前提小望龙得跟我。”
公公重男轻女,小望龙就是他的命根子,只要儿子在手里,她不愁回不了刘家,而丈夫打心底反感林子君,就算复婚,两人也走不长远。
见人同意,刘建军喜出望外,笑哈哈地拍大腿,“好,明天你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是不是太着急了?万一林子君不肯回来。”换位思考,王琴不免忧心。
刘家条件放在七八十年代确实还不错,公公是锦市第一棉纺厂的老职工,分的是家属院最好的房子,三室两厅前后还带院子,进入九十年代,棉纺厂收益逐年下降,林子君前脚和刘世生结婚,厂子后脚就宣布破产,除了刘世生,一家老小全没了生计来源,这时候林子君站了出来,带他们做服装生意,后来刘世生也把附中的教书工作辞了。
没了体制内约束,加上赚了点钱,刘世生开始不瞒林子君的暴脾气,找她的次数愈发频繁,直到被林子君捉奸在床。
同为女人,王琴看得出来,林子君那天心已经死了,不光是对表里不一的枕边人,还有她真情真意相待的公婆和小姑子。
现在西桃村要拆迁了,刘世生厚着脸皮要复合,生来要强,眼里容不了一点沙子的林子君不一定能答应。
“天下父母心,当妈的最在意自己的孩子,那丫头身上流着老刘家的血,林子君肯定想孩子认祖归宗。”林子君没流掉孩子,刘建军此前多有怨言,现在只觉得老天爷都站他们这边,不然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了。
“林子君嘴上不说,心里装的都是你,不然昨天能那么生气,挺着大肚子也要来找你,还不是因为嫉妒小琴。”曹志芬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虽说眼睛小了些,但戴了眼镜,完全看不出来,斯斯文文的样子,上中专那会儿就特招小姑娘喜欢。
“不管怎么样,诚意要拿出来,”刘建军还是那句话,“明天你们先去把离婚办了。”
刘世生扶了扶眼镜,看了眼王琴,勉强答应:“行吧。”
就算不和林子君复合,他也能趁机把王琴甩掉,现在一看到她那张脸,他就胃难受。
至于儿子,王琴想带走就带走呗,只要能把闺女争回来,分个一两百万的拆迁款,他还愁找不到更年轻更漂亮的媳妇,到时候再生个儿子,刘建军那边也能应付过去。
在座几人各怀鬼胎,小床上的小望龙尿了,难受,哇哇大哭也没人管。
*
而这边,小时年一哼唧,林宏满立马翻出纸尿裤给老伴,林子君正在吃开水温过的香蕉,伸长脖子问,“什么东西?”
“专家新研发的纸尿裤,就是你们小时候用的尿布,不过一次性的,更安全无害,小女娃在这方面最要注意了。”闺女生产前,钱春花就被老伴拉去母婴店,店员手把手地教了她半天,回家又在老伴的监督下练习了几天,眼下钱春花的手法已经相当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把纸尿裤给小时年换上了。
自己生了四个孩子,又帮两个儿媳带过四个娃,拢共经手八个,实战经验丰富,刚出生两天的小时年,在她手里跟玩儿似的,怎么捣鼓也不哭不哼,甚至很享受。
“哎呦,轻点啊你,别把胳膊拽折了,”林宏满紧张得不敢看,头转向一边后,又忍不住地往回瞟,“哎呦呦——”
也是神奇,他捧在手里,外孙女都要哭的。
钱春花要烦死了,吼他,“闭嘴。”
对方手握“人质”,林宏满只得乖乖照做,动手闭嘴。
老俩口时常斗嘴,林子君见怪不怪,晃了晃手里的香蕉,可怜巴巴地控诉道,“给外孙女用那么贵的纸尿裤,给亲闺女吃屎粑粑味的水果,太偏心了。”
“香蕉烫过后就是有怪味,你才生产完,吃冷东西容易拉肚子,对牙齿也不好,别以为年轻不当回事,老了有你后悔的时候,而且喂母乳更要注意,可能影响到孩子。”换完纸尿裤,小时年清爽了两分钟,又小声地哼唧起来,钱春花将她抱给林子君喂奶。
林宏满不方便在场,拎了暖壶出门打水,林子君瞅了眼,赶紧把剩下的怪味香蕉塞嘴里,扔掉皮,边拍手边找毛巾,“妈,我的奶要爆了!”
“……”钱春花看她掀衣服,赶紧把帘子拉上,“咋回事?堵奶了?”
“堵啥堵,不要太畅通,奶水又多,一不留神就往外冒,”林子君用毛巾擦拭溢出来的乳、汁,苦恼道,“特别是听到年年哼唧,根本控制不住,自动开闸放奶。”
“说明你和小年年心有灵犀。”钱春花安抚闺女,压低声音补一句,“奶水多总比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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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病房的产妇就是奶水少,她婆婆一个劲地说她这个当妈的不称职,连自己娃都喂不饱。
林子君躺到床上,侧过身喂奶,一想到半个小时前,隔壁病房爆发的婆媳大战,她就憋不住笑。
住院真的太有意思了,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热闹看。
*
夜里凌晨两点多喂完奶,林子君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临床有产妇住进来,强撑着掀开眼皮,看到家属把产妇抬上病床,没过会儿,就有护士进来按肚子。
每按一次,产妇的脸就要扭曲一次,两只手死命地抓住护栏,看着就疼,产妇为不让自己叫出来,一直紧咬着嘴唇。
果然生孩子没有不疼的,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林子君一时没了睡意。
“早跟你说了顺产好,你偏不信,非要在肚子上划一刀,这下好了吧,白遭这些罪不说,还多花那些冤枉钱,”儿媳妇已经疼得要死,婆婆不但不安慰鼓励,还凑跟前说风凉话,“为个丫头片子太不值了,赶紧把身体养好怀二胎,一定要生儿子才行。”
按压完产妇肚子,护士帮忙盖好薄被,“婶子,剖腹产后至少十八个月才可以再尝试怀孕,不然身体受不住。”
小老太冷哼一声,“现在年轻人就是矫情,不就生个孩子嘛,跟谁没生过,我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干活,活到这把岁数,身体还不是好得很。”
林子君瞅了眼角落里的男人,媳妇挨说,他一言不发,跟死人没两样,她打抱不平地开口:“这么好的身体不生儿子多浪费,一个两个三四个,老母猪生多少你生多少呗。”
“你个小姑娘讲话咋这难听?我催生二胎还不是为她好,没儿子让人瞧不起,没儿子让人欺负。”
“谁欺负她?就你欺负她!还为她好?不知道现在计划生育多严,就会嘴巴叨叨,到时候你出罚款?三千五千!孩子生出来,你帮她喂养教育?一天到晚就是生生生,生闺女不够,必须生儿子,闺女挖你家祖坟了?你不也是女人,这么看不起自己,活着多没意思,赶紧死去吧!”林子君做出邀请的动作,把小老太气得摇摇欲坠,她儿子连忙伸手去扶。
护士和产妇一脸崇拜地看着林子君。
小老太说不过林子君,就找钱春花评理,“你闺女太没大没小了,你也不说两句?”
“我闺女才生了娃,路见不平不说两句,乳腺堵了,你赔得起吗?”钱春花拉上隔间帘子,让林子君快睡觉,别气坏自己身子。
隔天林子君在卫生间洗漱,听到小婴儿啼哭,出去一看临床产妇挣扎地起身去抱小床上的孩子。
“医生刚不是交代了,术后当天只能床上活动,快躺好了。”林子君将产妇摁回去,把孩子抱给她喂奶,见她嘴唇干裂爆皮,就想倒杯水给她喝,拎起床边的暖水壶,居然是空的。
林子君恶狠狠开骂:“死老太婆死哪去了?早上还跟你男人说,让他放心去上班,她一定把你伺候好了,你男人前脚一走,她后脚撒没了影,老不死的!”
6. 第6章
林子君回自己病床,倒了一杯水,她爸从家里另外带了一只暖水壶来医院,专门用来装温开水,这样她想喝水随时就能喝。
医院的暖水壶装的热水,用来兑冷水给她洗漱。
喂奶躺着不方便喝水,林子君就用勺子喂她。
“谢谢你。”产妇红着眼睛感谢。
“月子里千万别哭,他们不心疼你的身体,你要自己心疼自己。”林子君揩了揩她的眼角,顺手帮她整理了脸侧的碎发。
产妇抿着嘴点头,等情绪缓和了些,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瑶,在一中教书,你呢?”
看小家伙吃得差不多,林子君把孩子抱回小床,“我叫林子君,住在郊区的村里。”
林子君帮张瑶翻完身,又帮她进行简单的肢体活动,医生说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你是老师的话,计划生育执行更严格,生二胎,只怕不光要交罚款,工作也可能保不住吧?”
“婆婆让我把工作辞了,专心待家里相夫教子。”张瑶心里是很不愿意的,毕竟千辛万苦才进的一中。
“死老太婆就是眼皮子浅,一中可是我们锦市最好的高中,师资队伍更是全省数一数二,”林子君表情无比真诚,“你能进一中,可见多优秀。”
一双杏仁眼又明又亮,仿佛在夸她“你最棒”,叫张瑶怪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脸,“昨晚多谢你替我说话。”
“顺嘴的事,”林子君给张瑶盖好薄被,蹬掉拖鞋,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主要还是你婆婆太奇葩了,我不说她两句,心里憋得慌,难受了谁也不能难受了自己。”
“真好,”张瑶眼露羡慕,“不像我嘴笨,每次一吵架,话没说两句,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明明我也不想哭,也没觉得多委屈。”
“然后他们就说你动不动就哭?”林子君认识的人里面也有这种体质,平时没感觉,吵架最吃亏。
张瑶重重地点头,每次吵架后都懊恼,觉得没发挥好。
“我教你一招,”林子君上半身往前倾,脖子伸得老长,对她说:“来来来,有本事把我眼珠子抠下来,我就不哭了。”
贱嗖嗖的那样,张瑶看傻了眼。
林子君噗嗤笑出声,“跟你开玩笑,你这种情况其实最好解决了,绝不多说一句话,上去照着脸就挠、抓、抽,多来几次,看她还敢不敢发疯,记住一句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发动那天还把前夫一家给揍了,那叫一个爽快!”
张瑶抿嘴:“那我……下次也试试。”
林子君着急:“你这样不行,不够坚决,要抱以誓死的决心……”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也不愧是老师,活学活用,小老太一回病房就开始数落,张瑶不等她叨叨完,抄起床头的水杯扔过去。
她本来只是想吓唬对方一下,结果躺床上不好控制方向,水杯直接砸小老太身上,疼倒是不见得多疼,但是,足以震慑到她婆婆,小老太一脸不可置信,受尽她拿捏的儿媳妇居然还手了!
小老太自己把水杯捡起来,对张瑶的态度也友善起来,很明显,就一个欺善怕恶的主儿。
钱春花看林子君偷笑,“我就说张老师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原来是你个死丫头在背后撺掇,不愧是咱闺女,干得好,同是女同志,何苦为难女同志。”
林子君嘿嘿傻笑,低头瞅小时年,还在咕噜咕噜进食,“妈,你说她巴掌大这么能吃是随谁了啊?”
“你说随谁?”钱春花无力吐槽,“也不知道谁一天吃八顿还跟我喊饿死了。”
林子君心虚地又嘿嘿嘿,伸手戳小时年软乎乎的脸蛋,“还好你妈马上就是富婆了,不然咋养得起你哦。”
小时年听懂似的,小脸往林子君怀里钻,吃得更带劲了。
*
林子君出院,林家除了二房一家子都来了,林子君在她妈的三令五申下,八月底哪怕热得起痱子也全身武装,月子帽和长衣长裤,一样不能少。
林宏满问村里做生意的亲戚借了面包车,车子平时用来拉货,拆掉了后排座位,铺上软垫,林子君一上车就躺下来了,小时年依偎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其他人挤在前排和副驾驶,林宏满启动面包车往西桃村驶,路上林子文将拆迁进展跟林子君简单地说了说,光是拆迁赔偿这块,就一大堆专业名词,比如安置费、人头费、转租费……听得林子君脑袋都大了。
“别念了,头要炸了,”林子君一不想动脑,二信得过自己弟弟,“还是先说说我能拿到多少钱吧。”
林子君和林子文虽然是双生,但长得却不怎么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林子君因为不喜欢一成不变,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念书,而是跟着她二哥学做生意,亲戚都说她离经叛道,早晚吃大亏,而林子文跟她截然相反,从小循规蹈矩惯了,埋头苦读,考上锦市大学,马上升大三了。
自从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住到村里,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在读大学生之一,林子文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帮着村干部做会议纪要和统计数据,才因此对拆迁赔偿这块稍稍了解一些,不然也跟村里大多人一样,一问三不知。
“具体赔偿多少,要等拆迁办测量评估后才知道。”林子文这些天随身背个包,里面装的笔记本,一旦有老乡咨询,他就拿出来翻翻,今天也带来了,翻开后,扭头问他姐,“拆迁赔偿可以要现金,也可以要房子,姐你要哪个?”
“成年人不做选择,可不可以两个都要?”
“可以,爸和大哥也都要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法同出一辙。
林子君问他爸和大哥:“你们丈量评估结束了?麻不麻烦?”
一提这事,林宏满就有话说了,“村长刚通知完丈量,村头和村尾那几家就打起来了,都想先丈量先签合同先拿到钱,乌烟瘴气,热闹得很,所里出了几趟警,在所长和村长的组织下,大伙才同意抽签丈量,我抽到第三个,你大哥抽到第五个,昨儿个正好把你大哥家量完。”
没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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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热闹,林子君浑身上下不得劲,不过好在马上到家了,拆迁才开了个头,压轴大戏还在后头呢,“两天量了五家?看来丈量还挺麻烦。”
林子文跟她解释:“量完房子和地,拆迁办还要核对材料,无误后,跟户主签合同,村里好多人看不懂,拆迁办又把律师找来逐一讲解,这一来二去,可不得费好些时间,尤其是第一家,还跟拆迁办讨价还价,想要按照更高价格赔偿,他们一家就花了一天时间。”
林子君失笑,“当菜市场买五花肉呢,还讨价还价上了,有钱赔就不错了。”说到底占了国家的便宜。
“人之常情,没钱想要钱,有钱了,就想要更多,”林宏满又说,“早上子文去找村长了,说是给你留了个八号,顺利的话,下午就能轮上,回去把证件都找出来,丈量的时候,我和你一块。”
“不用那么麻烦,爸您代表我就可以了。”
“亲兄弟明算账,既然分家了,你的就是你的,我和你妈绝不掺和,免得旁人说闲话。”老大和老幺不在意,但传到赵雪梅那里,到时候又有的闹,林宏满光想想就头疼。
西桃村不大,总共就二十二户人,百分八十姓林,家家户户都带点亲戚关系,一进村,林子君透过玻璃窗,看到围坐着的大妈大婶,每个人笑得脸都快烂了。
林二婶眼尖,认出林子君,立马起身跑过去,招呼林宏满停下,钱春花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林二婶笑眯眯地一头钻进来,冲着后座喊:“子君生完娃回来了?听你爸说是个闺女,恭喜恭喜,当妈的长得好,小丫头肯定也乖着呢。”
“你爸他们该和你说了吧,咱村要拆迁了,你家去年才建的农家乐和承包的果园,那要多得多少赔偿款哦,啧~家业那么大,你就一个闺女,没个儿子继承多亏,要不二婶子给你介绍个对象?趁年轻赶紧再生一个男娃,就我娘家外甥,你也见过,人老好了,先处一处怎么样?”林二婶算盘珠子崩人一脸。
林子君笑嘻嘻,相当热情:“哦哦,就那又高又瘦说话还风趣的帅小伙?”
林二婶眨眨眼睛,哪个帅小伙?
林子君话锋一转,“其实吧,二婶子,我这个人要求不高,帅不帅不重要,最重要是为人,必须老实。”
林二婶大舒一口气,笑哈哈,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老实得很。”
林子君又略作思索后:“老实归老实,但不能无趣,更不能憨憨搓搓,八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所以会说话很重要,但也不能满嘴跑火车,虚头巴脑的男人,我可看不上,至于学历方面,我一高中生,不好要求太多,就希望他能像徐志摩那样浪漫,没事儿可以写两首情诗给我,但决不能像徐志摩那样处处留情,在外拈花惹草,我已经伤透心了。”
“徐志摩谁呀?哪个村的?”林二婶插一句。
林子君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尊重我,任何事都要以我为先。”
林二婶给绕糊涂了:“最重要的不是老实吗?”
林子君噗嗤笑出声。
7. 第7章
“二婶子,小姑娘啥心思,你还不知道,最在意的肯定还是长相,你不也说我长得好嘛,当然要找模样相当的,不然不就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到时候村里人又要在背后说二婶子了,都乡里乡亲的,我□□不黑,可不忍心,二婶子,啥时候安排我和你那一表人才的外甥见面啊?”
骂谁□□黑呢,林二婶嘴角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她去哪儿给他找一表人才的外甥?
“她二婶,我们赶时间,有事到家里说。”钱春花直接上手,推开林二婶的头,摇上车窗,听到对方嘟嘟囔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要求这么高。
钱春花再把车窗摇下来,一口老痰呸到林二婶的身上,斜楞她眼:“死老太婆,嘴吃屎了,这么臭!”
“哎呦喂,我的新衣服啊!”林二婶气得直跳脚,拍身上的老痰,糊到手上,嫌脏地鬼叫个不停,“啊啊啊啊啊!钱春花你给我下来,赔我新衣服!”
钱春花懒得搭理,让老伴开车,林宏满猛踩油门喷出尾气,呛得追车的林二婶直咳。
就她那老光棍外甥还想介绍给他们闺女,呵呵,去年林子君离婚回来,林二婶可没少乱嚼舌根,说她脾气暴躁,不可能有男人受得了她,那会儿有人想给她外甥和林子君做媒,她还觉得离异揣着娃的林子君配不上,现在上杆子地贴过来,摆明了,眼红他们闺女的拆迁款,阿猫阿狗都想分一杯羹。
“我看那婆娘是大河里洗煤,闲着没事干了,自家糟心事还没解决,一天净整些有的没的。”林宏满骂骂咧咧。
“爸,二婶子家啥糟心事啊?”林子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脸雀跃,“快说来听听。”
“就一家子分赃不均,连吵好几天了,昨夜里林子才报的警,林子萍把林子才两口子都打了,你二伯和那死婆娘心疼坏了,放话不给老大那家子分一分钱,林子萍气得不行,找了根麻绳上吊,就那样,你二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林子萍心灰意冷,冲进灶房拿了刀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林子君唏嘘感叹,“想萍姐年轻那会儿多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对谁都笑眯眯的,这还不到三十,就让林二伯老两口快逼成疯婆子了。”
林二伯在外没本事,回家就土皇帝,稍不顺心,不是骂就是砸,林二婶嫁给他后,日子过得不容易,却也不反抗,在她眼里,只要丈夫不打她,就算对她好了。
土皇帝不得生个儿子继承皇位?偏偏林二婶一连生了四个闺女,第五个终于抱上儿子,老俩口从小当眼珠子似疼,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幺儿。
林子萍在家排行老大,打记事起,林二婶给她洗脑长姐如母,可以不管妹妹,但必须顾着弟弟,以致其他闺女到了年纪都嫁人,逃出这个“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唯有林子萍被留下来,帮她说了个外地男人上门,要他们一辈子给家里当牛做马,先是出钱供林子才上学,后来出彩礼给他说媳妇,有了孩子也送回来带,一条龙就差送入土。
“一开始你二伯要了三套房,林子萍林子才和老俩口一家一套,剩下的全要拆迁款,听说还有四百万,分给嫁出去的三个闺女一人三十万,林子萍和林子才一人五十万,其他的就先放你二伯他们那里,都谈好了,谁想到林子才小俩口昨儿个回来接你二伯去市里,鬼鬼祟祟,明显不对劲,林子萍不放人,你二伯索性也不瞒了,直接告诉她,要给林子才再买一套房子,林子萍当时就炸了,说你二伯偏心,她不同意。”林宏满叹气,“不同意又有啥用,他们家又没分开,房产土地宅基地都在你二伯名下,林子才小俩口就用这拿捏林子萍,林子萍说不过才动的手。”
“太偏心了!林子才结婚后,一直在市里上班,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都是萍姐俩口子照顾二伯和二婶子,家里的楼房也是萍姐俩口子省吃俭用盖起来的,东边的果园和地里的庄稼,林子才小俩口一天没伺候过,现在拆了,大头倒成他们的了,萍姐气得过才有鬼。”七八十年代农村重男轻女现象严重,像他们家这种“重女轻男”可以说凤毛麟角,林子君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
不过他爸他妈再偏向她,也不会像林二伯老俩口那么绝,总的来说还是很公平的。
车子停在院门前的空地上,林宏满让林子君先别下车,招呼林子文,“你姐刚生产完,气血虚,天气又热,容易出汗,你背她上楼,我先去把车还了,顺道看看拆迁办丈量到哪家了。”
别看林子文瘦弱,实则一身腱子肉,背起他姐,不费吹灰之力,林子君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地趴在弟弟的背上,扒着车门追问他爸:“最后萍姐那边怎么说?”
“在村长和所长的见证下,你二伯把家分了,林子萍可以多得两套安置房和十万的拆迁款。”
“分了也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以后不用管二伯和二婶子,让林子才小俩口伺候。”这么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宏满摇头:“这才哪跟哪,刚开始呢,看着吧,等林子才给你二伯手上的钱诓骗完了,那小俩口保准不出三天就把人扫地出门,到时候你二伯他们指定回去找林子萍。”
“好了,说完没有?这么大的太阳赶紧进屋,还有你还快去还车,一天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整个西桃村七大姑八大婆都没你父女俩舌头长。”钱春花忍不住念叨,闺女啥都好,就爱八卦这一点随了她爸,太恼火了。
进了家门,钱春花突然想到一事,放慢脚步,等到林子君,她拉住闺女咬耳朵:“那天我去菜市场买猪蹄,看到你二伯进了一家发廊。”
菜市场那边有好几家发廊,里面的洗头妹都是一些小年轻,每天浓妆艳抹地坐在门口招揽生意,而且只对男同志笑,不带搭理女同志。
其中门道,不言而喻。
林子君激动地竖起耳朵:“!然后呢然后呢?”
“用脚指头都猜得到,死不正经的老逼登,”看外孙女打了个哈欠,钱春花轻轻地晃着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能有啥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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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子君赞同道。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林子文,林子文艰难地咽口水,我可没招惹你们啊。
吃过中午饭,林子君和小时年在二楼房间睡觉,睡梦中听到俩侄子在楼下院子里喊她:“小姑!小姑!拆迁办的人来了!”
哟!
林子君眼睛一下睁开,紧接着林子文上楼敲门进来,见外甥女睡得正香,用气音跟他姐说:“爸让我背你下去。”
“我来看小时年。”钱春花紧跟着进屋,说话跟平时一样,没有刻意压着嗓音,并让林子文以后不用太小声,不然给娃养成不好的睡觉习惯,稍有风吹草动就醒,受罪的只有大人。
林子君麻利地穿戴好,趴到弟弟的背上,林子文起身后,钱春花拉住闺女:“记得垫隔奶棉。”
从小林子君就比林子文脸皮厚,尤其是经历过光溜溜大小便都不能自控的顺产后,她的厚脸皮较以往更上一层楼,面不改色地托了托胸部,“垫了双层,肯定漏不了。”
未经人事,甚至对象都没处过的林子文,听到两人说话,羞得一张脸通红,梗着脖子背他姐下楼。
月子里不能吹风,林宏满提前关上了一楼堂屋的大门,窗前的软席全拉上去,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坐在圆桌前,抬头看到下楼的林子君笑得灿烂的脸,比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日光还要亮。
换他家拆迁他也这么笑,人之常情,这些天住在村里更是习以为常。
林子文将林子君放到板凳上,她自来熟地跟工作人员打招呼,并解释自己为什么裹得跟粽子一样,“刚生完娃,见笑了。”
负责检查资料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翻开户口本,“林子君,林时年?”
“林时年是我闺女,八月二十八号出的生,就是拆迁通知下来的前一天,昨天上的户,是不能作为拆迁人口算吗?”依仗林宏满在派出所上班,小时年才能这么快上户,并拿到户口本,虽说走了关系,但合规合矩,按理说不该有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小伙子抬起头,问得含蓄:“家里就你们两个人?”
“哦,你说我闺女她爸啊,”林子君单手撑着下巴,指尖轻叩脸颊,“前不久人没了,就剩我母女俩了。”
小伙子本想安慰两句,转念想到对方家里马上就拆迁了,几百万的赔偿款到手。
男人一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林子君实现了两个,比多少男人都幸运。
核实完材料,工作人员要量农家乐,让无关人员先出去,林宏满求情:“我闺女才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最不能劳累了,这里外来回跑,着实遭不住。”
林子君笑咧咧:“祖传仆人用着放心。”
林子文一脸老实地点头附和。
林宏满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棉花,往林子文耳朵里一塞,“保准一个字听不到,同志就通融一下吧。”
工作人员:“……”
这家跟别家有点不一样。
8. 第8章
量完房子,林子文累瘫了,也小心放下他姐,林子君倒杯凉茶给他,转头跟拆迁办的人说:“我名下还有一处老宅基地,我在月子里,不方便出门,可以让我爸替我走一趟吗?”
工作人员翻看材料,“村东头那片桃园和枇杷园也是你的?还有村里那个最大的鱼塘?”
小伙子进拆迁办上班一年多,头回碰到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户主,名下还这么多房产和土地,寡妇一夜变富婆,而他干一辈子也赚不到别人一个零头,说不羡慕都是骗人的。
小伙子偷瞄林子君,大眼睛小嘴巴,五官跟画似的,长得可真好看,状态也好,完全看不出来生过孩子,要是有机会进一步接触一下就好了。
打工太累了,他不想努力了。
不过对方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林子君不能出门,林宏满只能替她走一趟,这一出一进花了两个多小时,主要是老宅基地在村尾,果园和鱼塘一个在东边一个西边,没一处挨得近,丈量完,拆迁办统计好后,把合同拿给林子君。
林子君一页一页地看得仔细,农家乐和老宅基地加起来,占地面积一共八百平,可以置换相同面积的安置房,安置房有五十平规格的套一、八十平规格的套二、一百平规格的套三,过几天全村丈量完后自主选房,超出置换面积需要补钱,农家乐的餐厅和小卖部可以置换五十平的商铺,林子君打算用来开果蔬店,小区楼下生意应该会不错。
房屋价值补偿、搬迁补偿、停产停业损失补偿、搬迁奖励、附属物补偿……专业名目好几页,林子君一目十行,重点关注列出的赔偿款,一项一项加起来。
农家乐赔偿比不上自建房,但含了一排住宿,面积比一般农家乐大不少,再加上她承包了村里最大的两个果园,还有她爸妈分给她的大鱼塘,赔偿款自然水涨船高,计算机按得噼里啪啦冒青烟,最后得出一千零八十八万的现金赔偿。
1088万!!!
林子君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其中还没包含安置费,每个月两百块,她和闺女一共四百,抵九十年代普通工人一个人的工资,林子君却无所谓,发不发都可以,怎么感觉自己飘了呢?
嘿嘿嘿,林子君龇着大牙笑个不停,她成千万富婆了,不应该飘一下吗?
签完合同,送走拆迁办,林子君拧她弟的胳膊肉,林子文疼得嗷嗷叫,林子君笑得更欢了,不是做梦啊,“赔偿款多久到账?”
他还在念书,赔偿款都在他爸手里,除了这几天比往年暑假忙了些,延迟了回校时间,林子文对家里拆迁并无多大感触,“第二天就能到账。”
但他真心替他姐高兴,有了这笔钱,只要他姐不乱花,她和小外甥女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林子君喜滋滋地收好合同,林宏满送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回来,一打开大门,院子里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都在问:“子君,拿了多少赔偿款啊?”
林宏满拦着他们,“刚生完孩子,吹不了风,出月子再说。”
尽管一个字没透露,但家家户户都拆迁,大抵数字猜得出来,林子君到手的拆迁款肯定能排进村里前三。
林子瑞夫妇又请了一天假回来,等家里人都进了堂屋,林宏满赶紧把大门关上,“一个个跟苍蝇样,闻着味儿就来了。”
“我现在可是香饽饽,谁不想叮俩口。”古往今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她手里攥这么多钱,貌美又年轻的小富婆,一步到位走上人生巅峰。
太爽了!
小姑子才二十出头,就手握几百上千万,说不羡慕都是骗人的,但李红知足常乐,更何况托了小姑子的福,他们一家才能分到这么多。
分家后,丈夫受小姑子影响,向村里申请了一块新宅基地盖农家乐,虽然只盖到一半,但也多分了不少。
所以,李红更多是感激林子君。
“问过拆迁办主任了,安置房在禾丽小区,还有一年,也就是明年八月份就能交房。”李红问林子君,“我和你哥商量好了,下周去香城小区买几套房子,爸妈也想买几套,你要不要也一块?”
“香城小区靠近城东,离市中心是远了些,但据说政府新规划的1号地铁线会经过那里,不过这个消息也还不确定,我是听办公室的记者同事无意提了一嘴。”林子瑞把事情跟林子君说清楚。
之前林子君做服装生意就在城东,对那片还算熟悉,“我记得那边有一片工厂,就算地铁修不过去,房子也好出租,下周我还没出月子,这样吧,你们选房的时候,先帮我捎个三十套,小面积更好出租,那就十五套套一,十套套二,五套套三。”
“三十套会不会太多了?”李红和丈夫都在体制内上班,做事主打一个稳妥谨慎,说白了不像林子君敢闯敢拼,商量到半夜才下定决心在香城小区多买两套,小姑子一开口就是三十套,李红问她要不要再去别处看看。
林子君摆手,“不看了,要不想着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我都想直接买一栋,既然用来出租,最好还是买在一块,方便以后出租管理。”
说到出租管理,三十套房子,就她一个人,跑断腿也忙不过来,所以还是打算请人帮忙,她负责收房租就好了。
其实只要对方信得过,房租都可以代收,林子君接手,单纯为了体验一下当包租婆的快乐。
每个月麻袋去出租房转一圈,说不定还有热闹可以看。
李红和林子瑞对视一眼,“要不我们也买二十套?”
从跟着小姑子盖农家乐多赚了一大笔赔偿款后,李红对林子君的“高瞻远瞩”无条件信任了。
林子瑞想了想也同意,“买了香城小区,剩下的钱就全存进银行吃利息。”
“选一家利息更高的银行。”上了年纪最喜欢这种风险低的投资,林宏满也和老伴商量过了,他们获赔的拆迁款没有闺女高,只有三百万,给还在念书的小儿子留一百万,一百万用来买房投资,一百万存银行。
百年后,安置房和投资房平分给小儿子和外孙女。
“子文,到时候帮姐去你们学校的家属院看看,我想给年年买一套学区房。”锦市大学在全国都能排上号,附属幼儿园初小和高中部升学率也高,把闺女的户口迁过去,这样孩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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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考学,她能省不少心。
林子君对闺女要求不高,上学成绩不求名列前茅,只要别倒数就行,她不想被请家长。
“我们辅导员的表哥去年硕士毕业后,在中文系教古典文学,上学期期末就在家属区买了一套,去学校我就找辅导员打听一下。”林子文他们班的辅导员也是锦市大学毕业,比他高三届,在校的时候,就和他玩得好,有次林子君去学校给林子文送衣服还见到过,特别爱笑,印象很深。
“落实了,我请你们吃大餐。”林子君道,“我还想在市中心再买两套,一套给爸妈住,我和年年住一套,大哥,你抽空帮我多留意一下,两套房最好相邻,面积一百五左右就行。”
一听闺女要给自己和老伴买房,林宏满立马拒绝,“市中心的大房子多贵,七八十万一套,好小区能上百万,家里拆迁了,我和你妈先租房住,等安置房下来,我们就搬过去,哪怕不住安置房,不是还有香城小区吗?我和你妈一把年纪了,住哪儿不是住,要你花那冤枉钱。”
林子君对刘家人睚眦必报,恨不得他们去死,但并不代表她没良心,父母从小就疼她,分家也顾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有条件了,她当然要让父母过得更好。
林子君使出杀手锏,“那行吧,我一个人也能把年年照顾好。”
“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照顾小年年?”外人说不得他闺女半句不是,但他自己可以嫌弃,林宏满心疼自己外孙女,“啥也不会的小废物,小年年跟着你受罪死了。”
为了外孙女,林宏满只能妥协:“行吧,买两套,不过提前说好了,房子记自己名下,我和你妈帮你带孩子,给你做饭打扫卫生,就当交房租,不占你们任何人便宜。”
有二老做邻居,林子君就能彻底躺平了,还可以从他爸那里听八卦,这小日子光是想想都美,林子君忍不住笑出声,嘿嘿嘿。
“还是子君有想法。”李红夸道。
像她和丈夫在市里上班,每个月工资就三五百,一年收入四五千,干到退休才二三十万,刨开花销,一辈子攒个七八万就顶天了,甚至比不上村里种瓜果蔬菜卖的乡亲,收成好的时候一年能有一两万的收入。
西桃村一拆迁,家家户户至少分到上百万的赔偿款,一两万和上百万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而且是一夜到账。
这段时间他们常请假回来,闲着没事儿在村里转悠,看到不少人家买车买房,女同志们买金镯子金链子,小年轻拿钱去赌……
等赔偿款都分发到账,村里只会更乌烟瘴气。
小姑子就有主意多了,不急不躁,凡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要是手上有多余的钱,她也想在市中心买一套大房子,和小姑子公公婆婆做邻居。
林子君眯着眼笑笑,其实从拆迁通知下来后,她晚上睡觉前不干别的事,就想怎么花钱了。
当然想过投资点别的项目,苦于一没熟人二又不懂,再多钱也不够亏,更何况她就一千万,又不是一千个亿。
市中心一套房一百万,一千万也就够买十套,这么一想,林子君突然觉得自己好穷,哈哈哈哈哈……
9. 第9章
香城小区的出租房和市中心的自住房,还有锦市大学的学区房,就要花出去四百万,留八十万装修,存五百万赚利息,最后一百万作为流动资金。
嚯!
就说她穷嘛,哈哈哈哈哈……
*
签完合同,一个星期内搬走,在安置房下来前,拆迁办每个月往户主的账号里,汇入周转安置费用以租房,每人两百,人头多的家庭一个月能多出一两千,几乎能抵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以九十年代的租房行情,三室两厅一个月才三四百,一两千能住大平层和小别墅了,即便如此,村民也不会租房,而是选择买房,毕竟不差钱,安置费进自己口袋不香吗?
林子瑞夫妇在市里有一套两室的单位房,提议让家里人先搬过去住段时间,然后再慢慢选房买房,用他的话来说,房子又不是大白菜也不是买衣服,操之过急不得。
林子君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家里人多,住一块不方便,特别是她还没出月子,“爸和大哥去市中心看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林宏满怕她无聊,把一楼堂屋的电视机搬她房间,锦市卫视在复播《神雕仙侣》,每天四集连播,林子君不能出门,守着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林时北兄弟俩也爱看。
小时年一饿,钱春花就把俩孙子赶出去,“又看了两个小区,还是觉得芙蓉雅苑各方面都要更好,但太贵了,打折下来,一套也要个百来万,最小规格一百六十平的套房剩得也不多了,没什么可选,只能买一百八十平的四室两厅,我和你爸就两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要不你和小时年买芙蓉雅苑,我和你爸在隔壁小区看一套就行了?”
“一分钱一分货,芙蓉雅苑不管环境还是设施,哪怕放在整个锦市都排得号,有钱人才扎堆地买那个小区。”林子君劝钱春花,“妈,我们也是有钱人了,该享受就享受。”
是这个道理,但就是肉疼,钱春花碎碎念,“哎呦,你二伯也买的是芙蓉雅苑,和林子才一家都住进去了,一个两个把钱都花完了,看你们还怎么享受。”
林子君眼睛一下就亮了。
芙蓉雅苑的房子又大又贵,原本她也有点犹豫,才托他爸和他哥多看几个小区,但听到林二伯一家选了那个小区,当即拍案做了决定,“就芙蓉雅苑了,又是现房又装修好了,过两天咱就搬过去。”
和林二伯住一个小区,方便跟进后续发展。
“当真要买啊?”钱春花苦口婆心,“要不再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林子君嫌她妈挡住她看电视,偏着头把脖子伸得老长,“就十八楼来两套,明天我去把钱交了。”
钱春花让到床边继续劝了几句,林子君敷衍地点头嗯嗯哦哦,看人一个字没听进去,钱春花懒得管了,她这闺女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转头说她:“天天看天天看,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看完这集把电视关了啊……哎呦,这狗东西,小流氓,他要干嘛!小龙女,快起来跑啊!”
“点穴了,跑不了,她以为是过儿。”
“妈呀,脱衣服了,快快快,把电视关了!”
林子君看她妈站起身要关电视,把人喊住,“妈,年年吃饱了。”
钱春花从愤慨的剧情里回过神,俯身从林子君怀里抱走小时年,竖抱地让她趴在自己肩上,空掌地从下往上轻轻叩击小时年的背部,很快小家伙就打出一声响亮的奶嗝。
钱春花将小时年重新放回床上,挨着她妈,林子君换了个舒服地姿势靠在床头,继续看电视的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给闺女。
小时年很好打发,玩一会儿手指就能自己睡着。
“小姑,我们可以进来了吗?”林时北兄弟敲门问,得到允许后,挤进来,刚扑到林子君床边的小板凳上,钱春花就把电视关了,兄弟俩顿时鬼哭狼嚎,小老太没好气楞一眼,“叫魂儿啊,妹妹要睡觉了。”
兄弟俩立马闭嘴,转过身趴在床边,没电视看,就看妹妹,丝毫不觉扫兴,林时南今年五岁,伸出手悬空抓抓,撅起嘴逗小时年:“妹妹,嘬嘬嘬嘬嘬嘬……”
林时北拍他一下,“逗狗呢。”
林时南虚心请教:“那怎么逗?”
林时北挑眉,一副很有自信地“看我的”表情,“妹妹,溜溜溜溜溜溜……”
钱春花一人给一巴掌,“遛猪啊。”
林时北挠挠后脑勺,理直气壮,“妹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就跟小猪仔一个样。
小时年玩了一会儿妈妈的手指,困了,打了个小哈欠,循着味儿,往林子君怀里拱,林子君将她揽进臂弯,小家伙闭上眼就睡着了。
钱春花看着外孙女香香软软的小睡脸,说教两个孙子,“你们懂什么?小婴儿月子里就是要吃了睡睡了吃才长得好。”
小老太经手带了八个娃,就数小时年最乖了,除了饿得慌会哼唧两声,其他时候都跟小天使一样,简直就是来报恩的。
“小姑又不是小婴儿,为啥也吃了睡睡了吃?还能每天看电视!”林时南最羡慕他小姑每天可以看那么久的电视,不像他和哥哥只能偷偷看一会儿,他妈回来摸到电视机发烫就揍他们。
“你们小姑刚生了娃,这身子就跟小婴儿一样,补好了才能恢复元气,好了,别吵她们母女俩了,都下楼玩去。”钱春花一手拽一个往门口走,叮嘱林子君,“夜里喂奶没睡好,趁小年年睡觉,你也赶紧眯会儿,做好饭,给你送房间里来,晚上喝鸡汤。”
农家乐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还剩十多只跑地老母鸡,钱春花每天给林子君炖一只,连吃了三天开始腻了,听到“鸡汤”两个字,林子君打了个饱嗝,央求小老太另外帮她蒸两条鲫鱼。
林子君喜欢吃鲫鱼,处理塘里的鱼产品时,林宏满给她留了一大盆,钱春花清蒸、红烧、凉拌变着花儿地做给她吃。
门合上后,林子君躺到床上,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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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天太热,还是刚生产完身体虚,一动出了一头的汗,她伸手去按床头柜上的台式电风扇,到一半,转了个方向拿起底座边上的蒲扇。
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风力小得几乎没什么感觉,但闻闻怀里小人儿的小手小脸小脑袋,奶味中带着一点点酸味,心情慢慢地静下来,居然就不那么热了。
没过会儿,林子君也睡着了。
“小姑!小姑!”林时南急匆匆地进屋喊,林子君睡得迷迷糊糊地挥手,“先放柜子上,等下起来吃。”
“不是,小姑,”林时南抓住她的手臂晃,试图把人叫醒,“小姑父他们来了,爷问你要不要见一面?”
“刘畜牲?”林子君倏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床拉开门,正好钱春花送饭上来,侧身进了屋,拿起枕边的月子帽给她,“有气发出来,千万别窝心里,办完事立马回来吃饭,鸡汤凉了不好喝。”
林子君听话地戴上帽子,眯着眼冲她妈笑了笑,她从来就不是个内耗的人。
傍晚时分,出现一大片火烧云,像一副油画从天而降,笼着林子君的农家乐,仿佛镀了一层金似的,折射在刘家人眼里直冒金光。
一进西桃村,就有人跟他们说,林子君获赔了上千万的拆迁款。
上千万!!!他们想过三四百万,甚至六七百万,但从没想过能有千万!
曹志芬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激动地狂咽口水,推搡刘世生,“我的妈呀,千万有八个零!八个零!也太多有钱了吧!儿子,等会儿见到林子君,你就把离婚证拿出来,像你爸说的那样,咱先把态度端正了,然后拿林时年打感情牌,当妈的最心疼自己孩子。”
“呦呦呦,这不是老婆怀着孕,在外面乱搞,被捉、奸在床的刘老师吗?都跟子君离婚了,跑来我们西桃村干嘛?狗男人!”林子萍回村搬东西,远远瞥到刘家人,立马跟了过来,她声尖嗓门大,一喊引来不少村民围观,搬家明天也可以,但热闹错过就没了。
“啧啧啧,俗话说得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子君没钱的时候,一家子合伙把人踹了,现在成富婆了就贴过来,人不要脸真天下无敌啊,黑心肝烂屁、眼,人在做天在看,小心明儿个青天老爷打雷劈死你们几个!”和家里人闹掰后,林子萍解放了天性,现在强得可怕,谁都敢骂两句。
刘世生骂不过,支吾了半天,就挤出几个你字,脸色窘迫地看向他妈。
曹志芬站出来跟林子萍争论:“再怎么说,子君都是老刘家的媳妇,小时年也是我儿子的闺女,血浓于水知不知道?子君才二十出头,不知人心险恶,我们不帮着她,赔偿款迟早让娘家人骗完,到时候她找谁哭去?”
“还不是为她好,房子马上就要拆了,我们接她和孩子回去,也有个住的地方,总比流落街头得好。”曹志芬装模作样地揩了揩眼角,“小时年才出生几天,巴掌大的小人儿,光是想到她没地方住,我心里头就抽着疼。”
10. 第10章
别说林子萍觉得好笑,连她妈林二婶也笑出了声,“可别疼了,子君现在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没地儿住,这几天在看芙蓉雅苑的房子呢,还要买两套,一套自己住,一套给她爸妈住。”
又是芙蓉雅苑,林子萍斜了一眼林二婶,林二婶心虚地不敢对视。
曹志芬不知道芙蓉雅苑,但刘世生听人说过,是锦市名声在外的富人区,一套房动辄上百万,林子君居然买两套,还给她爸妈住一套!
太败家了!再有钱,照她这花法,不出一年就回到解放前。
刘世生肉疼,仿佛林子君花他的钱。
曹志芬眼红,要是儿子没跟林子君离婚,住新房就是她和自己老伴,怎么也轮不到林宏满和钱春花。
林二婶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吧,说句公道话,要不是去年离婚那会儿,子君从你们家分到那十万块,她今年也拿不了这么多拆迁款。”
“可不是嘛,她婶子说得太对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曹志芬再同意不过了,“亏得我们给她本钱,不然就他家这点破房子,怎么赔得了一千万,子君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做不出过河拆桥的缺德事,更何况她还惦记着和世生的夫妻情,不然也不会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
要是只有林子君自个儿,她肯定不会搭理刘家人,但现在多出了个孩子,这事就很难预料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为了孩子忍气吞声是常有的事。
周围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时林家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林宏满探出一个头问刘家人:“你们谁先进来?”
曹志芬和刘建国同时看向刘世生,刘世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掏出兜里的小红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上去。
林二婶眼尖地认出他手里的离婚证,急忙跟曹志芬打听:“哎呦,你儿子又离婚了?”
“不离婚,怎么有脸来接子君和孩子?”曹志芬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就像只要刘世生把离婚证拿出来,林子君就会乖乖地抱着孩子跟他们走。
谁想——不到十分钟,刘世生就被林宏满扔了出来,左右脸上五根手指印,嘴角挂着血丝,鼻梁上的眼镜歪向一边,衬衣领口的扣子被扯掉了,脖子上可见明显的挠痕,进去前怎么人模狗样出来就怎么狼狈不堪。
刘建国不信邪,造反了她,随即第二个进去,没想到更快出来,就五分钟,脸上又红又肿,也挨了两巴掌,曹志芬不想挨打,缩着脖子往后退,刘建国父子一人一句怂恿她,不要拆迁款了?一千万呢!八个零!
曹志芬立马心动了,挤出笑脸往门里挤,热情地挥手跟林子君打招呼:“子君,妈来看你和孩子了,说好了,打了他们就不能打我了。”
林子君笑盈盈地抬起头,揉着手腕活动筋骨。
大门关上,杀猪的惨叫下一秒传出来,来看热闹的村民伸长脖子,恨不得在墙上钻出个洞,曹志芬再出来时头发比鸡窝还乱,脸上巴掌印手指印,甚至牙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耍泼:“杀人啦!救命呀!林子君你个没良心的,我们老刘家对你可不薄……”
围观群众连刘建国和刘世生刷地转头看她,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世生,你媳妇要打死你妈了,你就这么看着啊?”曹志芬扒拉刘世生的裤腿,刘世生冷漠,指自己的脸,“我也挨打了。”
“是不是没给林子君看离婚证?”
“给撕了。”
“是不是没跟她提孩子的事?”
“一喊名字一巴掌。”
曹志芬这才终于确定,林子君就是个冷血的,用孩子拿捏她不可能,既然不在乎,为什么又要生下来?
为虐待孩子,一泄心头恨?!
越想越觉得林子君可怕。
曹志芬喊刘世生报警,“她打人,就是犯法,让公安给她抓进去关起来。”
亲妈犯了事,争到孩子的抚养权,就不愁分不到拆迁款,这馊主意打得隔着肚皮都闻到了味儿,林子萍上去劈头盖脸开骂:“啊呸!当初要死要活逼着子君流孩子,现在小时年出生了又想抢回去,不就为了拆迁款吗?都当别人傻子啊!人家公安不是吃白饭的!就这小心思,鬼迷日眼,能看不出?”
“林子君打我们了!这就是证据!”曹志芬指着自己一家三口,再指向看热闹的村民,“你们就是人证,林宏满是片警,他更是知法犯法,我要告他们全家!”
“你们一家子来抢孩子,大伙亲眼所见,都是人证,”林子萍扭头问众人,“对吧?乡亲们。”
所有人点头附和,同住一个村,又都是姓林,就算平时闹不愉快掐架,关键时候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你们合伙欺负人!”林子君脾气不好,跟村里人的关系处得很一般,今儿个突然维护上,还能为什么?都惦记着一千万的拆迁款呗!曹志芬看所有人都像要抢她钱的贼。
得到大伙的支持,林子萍底气更足,抄起院角的锄头,“知道子君去年啥感受了吧?我们还是无亲无故的生人,那时候子君把你们当家人,你们怎么对她?人在做天在看,让你们赶走子君和小时年,西桃村拆迁了,后悔了吧!哈!可惜没有后悔药吃!狼心狗肺的人渣,赶紧给我们滚!”
刘家人不想走,但看热闹的村民一窝蜂地围上来,阵仗大不说,好几个更是凶神恶煞,要吃人似的,再不敢多做停留,灰头土脸,跑得比兔子还快。
为谢乡亲们赔偿,林子君托他爸给每家送一只跑地鸡,这样家里就剩一盆鲫鱼了,她也终于可以换个口味不用天天喝鸡汤了,然后连续喝了一周的鲫鱼汤又开始想鸡汤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
出院后,为方便照顾大人和孩子,钱春花搬到了闺女的房间,夜里两小时醒一次,林子君不靠谱,喂奶不带醒,还要她帮忙撩衣服,不然她的小乖乖能饿得晕头转向,小脑袋到处乱拱。
等外孙女吃饱后,钱春花拍嗝换纸尿裤,忙得脚不沾地,林子君睡得跟猪沉,去买芙蓉雅苑房子的路上,聊到小孩儿喝夜奶,林子君突然问她妈:“年年没出月子就不喝夜奶没问题吧?”
钱春花沉默好一会儿后,低下头鼓励怀里的外孙女,“你妈是指望不上了,咱快些长大,自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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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丰衣足食啊。”
林子君:“?”
没听懂。
“车就不下去了,在车上转一圈,看看小区的环境和设施。”林子瑞为陪林子君买房,特意请了一天,还问单位借了公车,林宏满上午要去所里处理案子,下午和货车司机约好搬家,今晚上直接住进芙蓉雅苑,这样林子君就不用来回折腾。
林子君先前只听他爸和他哥说芙蓉雅苑不错,今儿个自己过来感受了一番,是哪看哪好,隔着车窗也闻到空气里钱的味道,简直沁人心脾。
售房部经理提前等在单元楼下,林子君一下车,一大捧妖艳的红玫瑰递上来,祝贺她喜得千金。
林子君闻闻花香,笑笑地回道:“同喜同喜。”
经理不可否认,两套房一旦签成,今年业绩就能再上一台阶,财神爷肯定要哄好了,领着林子君他们上18楼,一路笑得见牙不见眼,夸她选的楼层好,遇8发发发,一十八就要发。
这话谁不爱听,林子君也不例外,双手抱拳:“呈大哥吉言。”
大平层,一梯两户,都买下来,这层就只有他们一家住,林子君满意地点头,进门后,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映入眼帘,金灿灿的阳光铺在地板上,薄如蝉翼的白纱窗帘被风带起,雾蒙蒙,特别有意境。
林子君脑子里有了画面:冬天的时候,窝在窗前的摇摇椅上晒太阳,看着小时年坐在地毯上玩玩具,小日子一定很惬意。
“不好意思,忘关窗了。”经理抱歉地赶紧把窗户关上。
都是人精,看破不说破,林子君一笑而过,也不掩饰内心喜欢,站到落地窗前,俯瞰大半个锦市,白天感受省会繁华,夜里欣赏万家灯火。
“这套房朝向无可挑剔,四个房间采光都好,特别是主卧和客厅,太阳从早晒到晚,”经理热切介绍,“主卧还有个小阳台也能俯瞰锦市。”
林子君捏着下巴,“嗯,不错。”
“林小姐,我带您看看其他房间,四室两厅,一厨一书,都是装修好了的,您要是不喜欢,还能找人改动。”
林子君一圈看下来,不打算大改,添置家具的时候,风格往简洁温馨靠拢就行了,除了沙发、电视机、洗衣机那些大件,林子君现在最想买的就是摇摇椅,嗯,买两把,隔壁也放一把。
然后就是一些小配件,比如地毯、花瓶、挂画、抱枕和毛绒玩具……
越规划越多东西要买,林子君迫不及待地想出月子,带上娃去逛街各种买买买了。
两套房一次性全款,可以打内部价七五折,总共一百八十八万,比林子君预想的便宜了十来万,正好够她买一辆车。
拆迁款陆续入账后,除了买房,村里人买的最多的就是车,基本一户一辆,人多的家庭三四辆不止,别人搬家都用小轿车,就他们家还在借面包车租货车。
林子君想买车,不是为攀比,主要还是有车去哪都更方便,这一琢磨又有事干了,那就是考驾照。
没钱的时候,忙着赚钱,现在有钱了,以为可以躺平了,没想到比以前更忙了,忙着花钱,哈哈哈哈哈……
11. 第11章
办完手续,林子君请林子瑞和钱春花去附近的人民广场吃大餐,有钱了,三个人点了两份全家桶。
钱春花担心浪费,碎碎念吃不完,直到林子君一个人干完了一份,小老太咽咽口水:“知道的你在坐月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坐完牢出来。”
下午林子瑞回西桃村搬东西,林子君她们回芙蓉雅苑。
即买即住是芙蓉雅苑最大卖点之一,开售之初房子就已经晾了小半年,安全健康有保障,销售经理再三保证,签订合同前给他们看了一沓环保合格证书。
毕竟带娃入住,这方面必须重视。
钱春花一进门就忙活起来,她从家里带了几块抹布,林子君在月子里不能碰冷水,也不能过度劳累,钱春花让她负责照看小时年,她来打扫卫生,风风火火穿梭于各个房间。
林子君插不上手,索性等她妈擦完客厅地板,抱着小时年往地上一趟,睡起了午觉。
钱春花从主卧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幕:穿着连体小肚兜的小时年,小胳膊小短腿胖嘟嘟,跟藕节似的,趴在她妈的胸口上,她妈托住她的小屁股,以防她不小心滚下去,下巴抵在小时年的头顶,初秋的日头透过白纱窗帘笼着母女俩,温情极了。
“哪都能睡,也不怕着凉。”钱春花嘴上嘀咕,还不是舍不得把人叫醒,“算了,睡一会儿问题不大。”
转身进了厨房,听到林子君在梦里嘿嘿地傻笑,钱春花扭头看一眼,跟着笑。
她闺女总算熬出头了。
原先家里的家具,林宏满全拉过来了,先放在他们那套房,留给香城小区以后租房用,芙蓉雅苑只配了衣柜和床架,现买了两个床垫铺上去,再套上以前的床上用品,足以应付两天再慢慢添置。
李红下班过来,带了两套锅碗瓢盆,以及包饺子的食材,晚上准备吃饺子,林子瑞给林子祥打电话,让他们一家子也过来,林子祥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雪梅就抢过电话推脱生意忙,不像他们有钱人那么闲。
林子瑞找林宏满说这事,林宏满气到直骂:“爱来不来,有本事一辈子别往来了,没出息的东西。”
“爸骂谁呢?”林子君站在门口,笑咧咧地探进半个身子。
林宏满立马挤出笑,摆摆手,“没事儿,忙你的吧。”
林子君哦了一声,继续背着手,跟大爷似的,在屋里瞎溜达,经过李红和钱春花包饺子的厨房,和林时北兄弟照看妹妹的客厅,仿佛在巡视自己打下的江山。
闺女一走,林宏满收起笑脸,交代林子瑞别跟他妹提老二一家,“气坏身子,那两口子不心疼,老子心疼。”
林宏满扒着门框,追随着林子君的身影,见人鬼鬼祟祟地钻进浴室,纳闷道,“老大,你妹干嘛呢?跟贼似的。”
林子瑞跟着瞅了眼,扭头和他爸对视上,父子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拔腿跑去厨房喊人。
钱春花一听林子君偷摸进浴室,来不及洗手,就冲了过去,推开门,林子君正在放水,听到动静,僵笑地回头。
“干嘛呢干嘛呢?”钱春花不由分说地上前关掉水龙头,“跟你说多少遍了,月子里不能随便洗头,不然老了有你头痛的。”
“妈,大夏天一个月不洗头,我这头还要不要了?”上次洗头还是发动前两天,生完孩子又每天戴帽子,出那么多汗捂在里面,感觉都长虱子了,痒死她了,还臭,林子君这两天帽子都不敢摘。
“不信,您闻闻,”林子君深吸一口气,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扯掉月子帽,将头往钱春花跟前凑,“这味儿快赶上陈年老粪了。”
钱春花嘴硬:“哪有这么夸张,没味儿啊……呕——”
林子君:“……”
受伤地看着她,委屈巴巴。
“好了,给你烧一锅艾草水,也帮小年年洗个艾草水澡。”钱春花妥协。
林子君欢天喜地,一把抱住钱春花,并在她脸上大声地啵了一口:“就知道世上只有母亲大人好了,爱死你啦!”
“都当妈的人了,咋还跟小孩一样。”钱春花边嫌弃地念叨边笑得合不拢嘴,天下父母都一样,在他们眼里,孩子再大也是孩子。
新房配了很大的浴缸,林子君想泡个澡,被钱春花严令禁止,“伤口还没愈合,冲澡就行了,泡什么澡,瞎折腾!再讨价还价,头也别洗了。”
林子君不敢再说一个字,等她妈兑好艾草水端进来,她弓着身站在浴缸前面,没有水瓢,钱春花用海碗舀水从她头上浇下去,温热的湿润感浸透头皮直抵灵魂,舒爽得林子君打了个激灵,活过来了!
洗完头,钱春花要帮外孙女洗澡,将林子君交给丈夫,让他赶紧把他闺女头发吹干,林宏满执行力强,拿起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嗡嗡嗡声回荡在整个浴室。
刚睡醒就被抓去洗澡的小时年本来有点哼唧,听到吹风机声,先是怔愣了一下,接着好奇地探出头张望。
软乎乎地趴在钱春花的臂弯里,随着林宏满手里的吹风机挪动小脑袋,林宏满觉得太神奇了,“居然喜欢听吹风机的声儿,哎呀,抬头了!小时年抬头了!”
“月子还没出,抬啥头?”钱春花给外孙女洗澡,没有给闺女洗头粗鲁,用手代替海碗,边往小时年身上浇水边帮她轻轻地搓揉,尽量让她舒服些。
“真的!我刚看到了,”林宏满兴奋,举高手里的吹风机,“快看快看,抬头了!”
确实,小时年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肉脖子正在奋力地往上仰,看得钱春花提心吊胆,急忙制止林宏满,“别逗了,小乖乖的脖子要扭断了。”
通常情况下,新生儿要两个月才能抬头,小时年还没出月子就抬头,既是惊喜也是惊吓。
带孩子就是这么矛盾,希望她长快一些,又担心出现异常。
林子君吹完头发,正好小时年也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连体小肚兜,白嫩的皮肤让热水蒸得粉嘟嘟,像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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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了的水蜜桃,看得人心软软,对着林子君深伸出小胖手要抱抱。
“小宝贝,来,妈妈抱抱。”林子君搓搓手。
“想以后腰痛啊,抱什么抱,出月子再说。”作为过来人,钱春花最知道把月子做好对女人多重要。
把外孙哄睡后,钱春花重回战场,见老大媳妇已经包好饺子,嘀咕地念道:“老幺怎么还没到?老头子打没打电话啊?”
就这时门铃响了,林子君去开门,外面站着林子文和他的辅导员,林子君多看了眼小伙子。
孙江澈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姐你好,我过来给亲戚送点东西,没想到这么巧你也住这个小区。”
说着,拎给林子君一瓶红酒,“借花献佛,祝贺姐乔迁之喜,日子越多越火红。”
林子君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多谢孙老师,今天才搬过来有点乱,改天再邀请您来家里做客。”
“姐客气了,”孙江澈用手肘碰了碰林子文,“我和子文亲如兄弟,他姐就是我姐,我那亲戚就住楼上,以后有的机会碰面,下回再聊。”
送走孙江澈,林子君和林子文一前一后进屋,钱春花端着一盆饺子从厨房出来,“谁呢?说这么久。”
“子文他们班的辅导员,孙老师。”林子君闻到饺子香,肚子咕咕直叫,等不及地伸手去拿,被她妈一巴掌拍开,“洗手!”
姐弟俩往卫生间走,林子君随口问了句:“孙老师哪个亲戚住这边?”
“先前跟你提过,他表哥,顾老师。”林子文也是刚刚在大门口碰到孙江澈才知道顾老师买了芙蓉雅苑的房子。
“你们顾老师不是住家属院吗?”新房开通了天然气,林子文洗完手,正好放完冷水,林子君就能洗热水,比原先在西桃村烧电方便太多了,以后洗澡想洗多久就洗多久。
“顾老师不教我们,他教古典文学,”林子文读的是工程学专业,顾老师是中文系老师。
林子文给他姐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把毛巾挂回去,补充一句:“顾老师有课才住在家属院那边。”
林子君柳叶眉和语调同步往上一挑,“富二代?”
锦市大学的老师工资并不高,靠他自己,毕业一年,别说芙蓉雅苑,就是家属院的房子,也不可能买得起。
“应该是吧,”林子文看他姐很有兴趣的样子,“要我回去打听一下?”
林子君笑出声,摆手道:“随便八卦一下,打听他干嘛?又不认识,对了,家属院的房子问得怎么样了?”
“顾老师说他也不清楚,房子都是家里人帮忙购置的,我另外再找人问问。”
“辛苦了。”林子君当时没多想,是第二天起床洗脸的时候,把这事又过了一遍,才觉得那个顾老师貌似不太好相处,表弟的学生求上门,也不肯帮忙问两句。
林子君抹了一把脸,笑笑地耸耸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好不好相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12. 第12章
林宏满一有时间就拿着林子君的清单往家具家电城跑,等她出月子,新房的东西已经添置得差不多,她最喜欢客厅的大彩电,配上VCD机,以后在家就能看电影了。
还有厨房的大冰箱,比只能急冻的冰柜更好用,蔬菜水果放好几天跟新鲜的一样,逛超市买足了可以吃一周。
国庆节那天,林子君终于重获自由,她约好大哥和她爸去香城小区买房,起床洗漱完,看还有时间,就洗了个头,九点门铃响了,林子君边往门口走边扎头发,在脑后绾了个低丸子。
产后头发掉得厉害,林子君不敢绑太紧,低丸子松松垮垮,脸侧落下一些碎发,看起来慵懒中带着一丝风情。
钱春花看到她却说:“邋里邋遢,出门也不知道打扮。”
“我都洗头了,还没打扮,老同志要求太高了,”林子君低头换鞋,一双旧运动鞋,搭配高腰牛仔裤,上衣是一件满大街的白衬衣,钱春花越看越嫌弃,“年纪轻轻死气沉沉。”
边说边把她的衬衣下摆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小蛮腰若隐若现,前凸后翘的身段也完全显露出来,钱春花很满意:“这才有个人样嘛。”
林子君往下拽拽衣服,“我去买房又不是相亲。”
“你呀,从小就这样,一点不讲究,”钱春花忍不住说她,“你看村里拆了,哪家小姑娘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连你二婶子都去烫头了。”
林子君笑咧咧地挽住她妈,往电梯口走,“二婶他们不也买了芙蓉雅苑吗?哪栋几楼啊?要不晚上去串个门?”
“前些个我和你爸在小区碰到过,闲聊了两句,才知道这边的房子记在你二伯名下。”
“不是说给林子才买的吗?”
“经子萍那么一闹,你二伯多留了个心眼。”
“二伯去发廊的事情,二婶发现没有?”林子君最关心的是这个。
“不太清楚,反正我点她了。”钱春花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时林宏满在后面喊她俩,林子君头也不回,“爸帮我把门带上。”
“没觉得少了点啥?”林宏满语气带着不满。
林子君拍了拍挎在身上的小包,“证件都拿了……”
话到一半,林子君想起自己闺女,“哎呀,年年还在屋里睡觉。”
林宏满抱着外孙女走上来,没好气地瞪她们母女,“娃都能忘。”
林子君心虚地不敢说话,林宏满接着说钱春花:“一天天念我爱八卦,我看你也差不多,大哥不说二哥。”
见小老太要发火,林子君赶紧拉住,“妈,电梯来了,先进去。”
电梯从楼上下来,角落里静立了个男人,林子君被她爸挤了一下,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肘,她忙道了一声歉。
男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林子君匆匆瞥了眼,对方个子很高,比一米八的林子文还要冒出两三厘米,留着当下最流行的四六偏分,鼻梁高挺,眼神冷厉,嘴唇很薄,抿成直线,似乎不太好相处。
但,有一说一,长得非常不错。
林子君正要再瞄一眼,就听到她妈反说她爸:“能有你八卦!一听我说林宏富去发廊,是谁每天下班都绕过去瞅一眼,雷打不动,到底是去逮林宏富还是去找洗头妹,我还想问呢。”
林子君拉她爸的衣服,“爸不是吧,小心染病。”
“哪都有你,一边凉快去,”林宏满把外孙女往怀里带了带,捂住她的小耳朵,“当孩子的面,瞎说啥呢?我老片儿警了,能干那知法犯法的事!”
钱春花冷笑道,“哼,男人,自从村里拆了,有钱了,你们姓林的往发廊那边跑的还少吗,你比我清楚。”
林子君眨眨眼睛,“大哥你也去发廊找洗头妹了?”
林子瑞一脸慌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叫你嫂子听到,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叮——
电梯到了,林子瑞抢先夺门而出,林子君看他这样,更好奇,伸长脖子:“到底去没?”
林宏满和钱春花跟着出去,电梯门眼看要合上,一只手从林子君身后伸出来挡了一下,那手非常赏心悦目,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像艺术品。
电梯门再打开。
男人从后面走出来,经过林子君身边,她下意识地抬头,两人视线对上。
“我不姓林,没去过发廊。”说完,男人收回视线,迈开大长腿出了电梯。
林子君挑眉,小声嘀咕,“果然谁也拒绝不了听八卦。”
林子君一家子从单元楼出来,在往小区大门口走的路上,一辆大奔从他们身边缓慢驶过,林子君一眼认出开车的男人,就是刚在电梯里打了个照面的邻居。
虽然不懂车,但大奔的标志,林子君还是认识,等车驶离,她问林子瑞:“那款车多少钱?看着不错。”
林子瑞最近有买车的打算,上周末去了车展,对车型比他妹了解,更何况是一辆豪车。
九十年代,街头车辆数量并不多,豪车更是寥寥无几。
“大奔560SEL,售价七十万左右,加上各种税拿到手至少要这个数。”林子瑞比了一根手指头。
林子君啧了一声,觉得太夸张了,一辆车一百万,比芙蓉雅苑的房子还贵,再有钱,她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车。
那邻居不像穷讲究的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家里太有钱了,一百万不算什么。
像他们这种暴发户跟人家真豪门根本比不了,不过暴发户有暴发户的过活,也更容易满足。
林子君将碎发拢到耳后,露出莹玉的侧脸,她笑得眉眼弯弯:“爸!妈!大哥!走了,买房去了!”
倒车镜里,年轻女人整理头发时,带起衣摆,露出一节小蛮腰,盈盈一握,白得发亮。
顾云舟多看了眼。
香城小区去芙蓉雅苑,打车半个小时,坐公交要转三趟车,绕路,两小时。
林子君母女和钱春花打的一辆车,林宏满和林子瑞坐的另一车辆,到的时候,李红正在训孩子,左右开弓,一手揪一只耳朵,平时皮得跟泼猴转世的俩臭小子,这会儿格外乖巧安静。
处了十来年,家里人都知道李红的脾性,温温柔柔不轻易发火,一旦点着特别可怕。
“爷,奶,救命呀!”林时南还是太年轻了,见着自己的爷和奶,以为救星来了。
“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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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股味儿啊?是不是小年年拉了?”林宏满俯身去嗅小时年的屁股,钱春花也吸了吸鼻子,笃定道,“没拉,不过也该换纸尿裤了,子君,我和你爸去找个地方收拾小年年,等会儿在售楼部集合。”
老俩口赶紧溜,林子君憋着笑,“没拿纸尿裤呢。”
林宏满快步折回来,连母婴包一把拽走,林时南又喊他救命,林宏满随即提声盖过:“老婆子等等我啊!”
爷奶跑路了,林时南喊他小姑,林子君东瞅瞅西瞧瞧,也装作很忙地和林子瑞说话,“大哥不去劝劝?”
“你嫂子打红眼了,我去劝,连我一块揍。”林子瑞连连摆手,表示才不趟这摊浑水,沉默片刻后补了一句:“其实吧,你嫂子结婚前不这样,多少受了点你影响。”
“哈,怪我咯,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子君往路边一蹲,林子瑞看了眼自己媳妇,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也要蹲地上,被林子君拉住裤腿往后扒。
林子君伸着脖子,眯着眼睛,看他们右前方马路。
林子瑞退后两步,跟着看过去,就一些不认识的路人,并没看出什么特别。
“大哥看到没有?”林子君带着些许兴奋,和不可思议,“刘建军和王琴。”
“刘家的服装店就在香城小区背后,看到他俩很正常吧?”嘴上这么说,但从他妹的反应来看,肯定不会正常,林子瑞一脸懊恼,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我看见……”
林子瑞竖起耳朵。
关键时候,李红招呼他俩,“走了,都十点了,别让经理等久了。”
林子君拍她哥的肩膀,“回头再说。”
林子瑞:“……”
往售楼部走,林子君又回头瞅了眼对面马路,刘建军重男轻女,稀奇他的大胖孙子,她想得通,可是,怎么连孙子他妈也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
看来刘建军让刘世生和王琴离婚,不完全是惦记她的拆迁款,而是老爷子想取代儿子的位置。
爷爷变爸爸,爸爸变哥哥,儿子变弟弟,刘家人真会玩啊。
售楼经理领着林家人看房,介绍周边配套设施的时候,一再强调隔壁就是工业区,学校医院也离得近,作为投资租房最合适不过,从头到尾一个字没提地铁规划。
林子君和林子瑞对视上,地产开发商都不知道的话,多半是记者同事听岔了。
不过即便地铁不经过这里,香城小区总体来说也很不错,位处城东边缘,但楼下有公交直达市中心,打车半个小时,交通算得上便利,最重要的一点,香城小区和芙蓉雅苑一样,房子都装修好了,不用再花钱折腾,把家具搬进去就能开始出租,可以省下一大笔装修费。
价格方面,因为林子君买得多,经理给出了内部优惠价,一千二一平,比林子君预想的一千四五便宜了不少,加上省下的装修费,林子君在原先的计划上多买了五套,也就是二十套套一,十套套二,五套套三。
“我要三十五套。”林子君对经理说,风轻云淡的语气。
在经理听来却是轰隆一声,眼睛炸到生平最大。
不是三套,也不是五套,甚至不是十套,而是三十五套!!!
13. 第13章
“林小姐一个人购置三十五套?!”刚聊的时候,林子君说打算买个二三十套,经理以为是他们一家人,就已经被惊喜到小心脏突突直跳,没想到是一个人!经理一个劲地摸脑瓜子,天上掉馅饼了!
砸懵了!
林子瑞和李红商量了几分钟也决定多买两套,林宏满和钱春花计划不变,还是原先的十套。
跟高层的芙蓉雅苑不一样,香城小区只有十二层,每一层六户,一栋总共七十二套房,这一家就要买六十七套,还差五套就整整一栋楼,经理顿觉口干舌燥。
林宏满试探:“是不是我们把剩下的五套都买了还能便宜?”
经理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当然可以谈。”
一栋楼都是一家的房产,剩下五套确实不好卖,不如打包一块卖了,两方又讨价还价了半个小时,最后选剩下的五套以一千一平成交。
价格谈拢,经理带他们去售楼部选房,现场还有其他人购房,和售房员三五扎堆,一屋子聊得闹麻麻。
“我先带客人去贵宾会议室,合同整理好赶紧送过来。”经理依着前台边缘,声音洪亮交代两名文员,“果盘糕点多准备两盘,茶水要好茶。”
听到“贵宾会议室”五个字,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见林家人打扮稀疏平常,也就没当回事地继续说着话,直到文员问经理准备几栋几楼几号房的合同。
经理轻咳一声,润润嗓子,声音再拔高:“八栋楼所有房。”
现场安静了几秒后,一片倒吸凉气,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啊。
他们掏光家底也就只能买一套,这家人直接买一栋楼,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选房签完合同,林子君去隔壁会议室喂奶,一出门被人喊住,她回头一看,怔住了。
“萍姐?!!!”
林子萍底子不差,只是在西桃村的时候没打扮,每天粗布麻衣,黑灰深蓝,现在分家了,有钱了,烫了头发,画个小妆,穿着紧身的鱼尾裙,像从杂志上走下来的时髦女郎,跟以前判若两人。
“萍姐,你这大变活人呐!”林子君一手抱着小时年,一手去拉林子萍,“走,萍姐,进去说话,我要憋不住了。”
林子萍一脸懵:“啥憋不住?”
进了屋,林子君反手关上门,坐下后,转过身去,撩起衣服开始喂奶。
都是过来人,林子萍没觉得不自在,看着林子君喂奶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她比林子君大不了几岁,算一块长大,一晃眼假小子也当妈了。
林子萍记事起就羡慕林子君,同为女孩子,父母对她从不偏心,她安慰自己运气不好,投胎到重男轻女的家庭。
给家里人当牛做马,单纯地以为只要尽心尽力,父母和弟弟他们总能念得她的好,结果呢,一片真心喂了狗,她像抹布一样被扔了。
林子萍这才幡然醒悟,她要为自己活,开始一点一点地改变自己,到今天,但凡碰到以前认识的人,无不惊呼认不出她,这让林子萍很有成就感。
当然也有人眼红酸她:“结婚当妈的人了还瞎折腾什么劲儿。”
林子萍一准怼回去,不把对方说哭决不罢休,爱人先爱己,女人无论什么身份,首先她是她自己。
林子君喂完奶,抱起小时年拍奶嗝,再次打量林子萍,“萍姐,你这也太漂亮了吧,至少年轻了十岁。”
常年操劳,林子萍还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得有四十,一捣腾,现在瞅着就二十出头。
“就你会说话,”林子萍从鼓鼓囊囊的包里,拿出一只没用过的口红送给林子君,“这颜色适合你,涂上比我漂亮。”
林子君将打了奶嗝的小时年,横抱在臂弯里,托住她的小屁股,腾出一只手接过口红,“谢了,萍姐。”
林子萍看她不仅抱娃抱得好,哄睡的时候也有模有样,半扎马步,身子左右轻轻摇晃,不像老一辈哄娃睡觉,恨不得把娃的脑浆晃出来,“有个当妈样了。”
新生儿软得没骨头似的,一开始林子君跟她爸一样,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抱起来,也像抱个地雷,后来在钱春花的调教下,再经过多次模拟训练,她才有今天这番成就。
林子君抱小时年给林子萍看,傻笑道:“嘿嘿嘿,萍姐,这玩意儿居然是我生出来的,敢信不?”
“你是很好,是最棒的妈妈。”林子君和刘世生那点事,西桃村人人皆知,林子君决定生下小时年,顶着多大的压力,鼓足多大的勇气,林子萍想都不敢想。
林子君又嘿嘿地笑了笑,“萍姐你也来买房?”
林子萍开诚布公道:“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买这边,但刚看你们买了一栋,我也想买十套。”
她分到手的钱不多,还要留一笔去广州,不然高低再多买几套。
林子萍相信林子君的眼光。
“可以啊,等下介绍接待我们的经理给你,拿内部优惠价一千二应该没问题。”林子君热心肠。
和售房员聊了半天,最大限度只能让到一千四,现在一千二就能拿下,林子萍非常感激,“买完房,我就出发去趟广州,回来准备自己开一家美容店,到时候送你一张至尊会员卡,保准把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捯饬得比跟天仙还美。”
这一个月来林子萍跑遍了锦市大大小小的美容店,就一个直观感受,化妆品哪怕贵得要死,愿意为之买单也大有人在。
果然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
林子萍自己就是一活招牌,林子君很心动,“美容院很有前景,要有投资需要,萍姐记得找我。”
听她这一说,林子萍更有干劲了,一口应下,“有钱一块赚。”
“走吧,萍姐,我先带你去找经理。”林子君抱着睡着了的小时年和林子萍往外走,林子萍突然想起一事,“刚在大堂我看到刘建军了,身边站了个年轻女人,关系看着不一般,你说老头子是不是也在外面找情人了?”
林子君激动地拉住林子萍,“我就说没看错,是刘建军和王琴,萍姐你快说说,他俩看着怎么关系不一般了?”
“倒没动手动脚,不过那女人撒娇了,死老头还哄她呢,等一下,王琴?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呐?”林子萍吃惊地张大嘴巴,“哎,刘世生搞的那破鞋不就叫王琴吗?俩人离婚了,老头子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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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清楚。”林子君摇头。
林子萍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还走近听了一嘴,本来王琴也想买这,但看你买了一整栋,酸得哦,拽着老头子就去别的小区了。”
办完手续,林子君提走一礼品袋,里面装的全是钥匙,随着走动,叮当作响,特别悦耳。
和林子萍分开时,被问大哥大号码,林子君这才想起来,作为富婆的她还没买电话。
林子萍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大板砖”,建议林子君,“大哥大太占地方了,我一个包装它就够了,你还是买二哥大吧,就是天地通,比大哥大小很多,而且价格只有大哥大的一半,啥都好,就一点不好,二哥大只能打出不能被叫,你要配合寻呼机使用。”
平时她住芙蓉雅苑,不能天天跑香城小区,给租客留个联系方式很有必要,林子萍手里的大板砖,林子君看着就沉,决定买二哥大,这样租客也不用花钱给她打电话,“等你从广州回来,我们再碰头商量美容院的事情。”
“好,下回再留号码。”林子萍和等在路边的林宏满他们打了招呼走了。
钱春花目送林子萍踩着高跟鞋离开,又嫌弃上地念叨林子君,“好好跟子萍学学,捯饬一下自己。”
“知道了,”林子君搭上钱春花的肩膀,推着往前走,“忙过这段时间就捯饬。”
“你村长还是书记,天天有啥可忙的?”钱春花担心闺女吃了爱情的苦,就不再相信男人,当然她也不是非要她再婚什么的,只是希望她遇到合适的可以考虑,毕竟还年轻。
“下午不说好去银行吗?”她妈啥心思,林子君能不知道,不过她现在有钱有娃,还要男人干嘛?伺候吗?她脑子又没毛病。
“哎呦,对对对,这是正事,那么多钱晚存一天少赚老些了。”钱春花说风就是雨,说去银行马上就要去,一刻等不了,林子君不慌不忙要去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饭,以前在这边做生意,她常去,店面虽小,也只是些家常菜,但味道正宗,香辣鲜香,特别下饭。
林子君越想越馋,口水快流出来,一个劲儿地抿嘴。
钱春花瞅她馋嘴样,“吃吃吃,就知道吃,不刚吃了盒饭嘛。”
他们一家就买了一栋楼,加上林子萍那里十套,让经理赚了个盆丰钵满,到饭点,自觉地掏腰包买了盒饭招待,知道林子君刚出月子,多加了一份乌鸡汤。
“这不想吃点有味儿的东西。”吃了一个月的清汤寡水,林子君快淡出鸟蛋了。
“没味儿的也没见你少吃,”钱春花嘴硬心软,催道,“赶紧的吧,吃完去银行。”
林宏满看了下手表,“下午要回所里值班,就不去银行那边了,老钱,把小年年看好了,别让你闺女搞丢了。”
林子君挠挠鼻子,她可是亲妈好吗?
李红也说不去了,他们家派一个代表,她先带俩孩子回家,免得等会儿又在银行追着孩子打,他俩不要面子,她还要。
一家子分成三拨离开,林子君带老妈和大哥去川菜馆,过了饭点,店里人少,上菜特快,老板娘闲下来坐隔壁桌和林子君唠嗑。
14. 第14章
“就说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原来生娃去了,小闺女长得可真俊啊,”老板娘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眼珠子一转扫过钱春花和林子瑞,“这是姥姥和舅舅吧?嗯,小闺女会长哦,随了娘家这边,不然随婆家,就亏大发了。”
几句话把一桌子人哄眉开眼笑,钱春花直接坐到隔壁,全方位展示自己小外孙。
小时年不认生,老板娘一逗她,她就挥舞着小手,笑个不停,看得对方心软软,再说不出其他话,一直夸她可爱。
太久没吃辣,林子君战斗力大不如从前,边吃边斯哈,嘴唇肿了一圈,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子瑞劝她:“这么难受就别吃了。”
“斯……一点不难受……哈……一点不辣……斯……”林子君让她哥给倒果汁,一杯下肚后,继续挑拣面前的葱葱鲫鱼吃。
她最喜欢吃这道菜里面的配菜,葱段姜丝小米辣裹上汤汁,吃进嘴里像点着一把火,轰隆——蔓延至全身,浑身血液沸腾。
“还要喂奶,吃这么辣没关系吗?”林子瑞担心,“你也刚出月子,身子受得住不?”
“让她吃吧,憋一个多月了,再不吃就憋坏了,”林子君无辣不欢,钱春花最知道了,“别说吃东西影响母乳,她是人,又不是奶牛,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孩子喝奶粉。”
“还是女人最心疼女人了,”老板娘思绪一转,热切地拉住钱春花,“大姐可还有没结婚的儿子?”
瞧人三观多正,肯定是个好婆婆。
钱春花眼睛亮了:“妹子有闺女?”
林子文考上大学后,钱春花一直催他处对象,发现小儿子好像读书读傻了,男女关系一窍不通,她快急死了。
和老板娘一拍即合,钱春花这趟没白来,从川菜馆出来,一行人打车去银行,工作人员一听要存几百万,行长亲自出来办理业务。
香城小区买房花了三百万,芙蓉雅苑花了两百万,这就划出去小五百万,按原先规划,存一份五百万的定期吃利息,一千一百八十八万剩下两百万,用来买锦市大学那边的学区房,和装修安置房以及买车,有余肯定有余,只是不多了,好在每个月还有两笔固定收入——银行利息和香城小区的房租,只要她不败家,完全够她母女俩花了。
林子君出月子后,钱春花晚上没再住这边,通常情况下,把娃哄睡了,等林子君洗漱完,她就回隔壁。
而林宏满每天下班要过来看小时年,不然整宿睡不着,今天也不例外,林子君帮她爸开门,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怎么这么晚?”
“临时出了个警,耽误了点时间。”林宏满换了拖鞋,直奔主卧,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走到小时年的婴儿床边,趴在护栏上,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满脸慈爱地打量小外孙的睡脸。
忙活了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消除得干干净净。
受其感染,林子君趴到对面的护栏上,稀罕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就像看银行存折一样。
“闹钟定好了没?”林宏满检查完床头柜上的闹钟,仍不放心,一再叮嘱林子君,“闹钟响了就起来喂奶,别又摁掉了继续睡,饿到我的小乖乖……要不还是让你妈过来吧,你也能睡个好觉。”
林宏满很纠结,既想媳妇喘口气也想闺女能睡好,还想小外孙吃饱饱。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呀,就别操心了,我能顾好您的小乖乖。”林子君保证。
要是有个人搭把手就好了,哎,一说这事,林宏满就来气,和对闺女的愧疚,当初刘世生追求林子君,他还帮忙说话,没想到对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渣,把他闺女害惨了。
以后他一定对她们母女加倍好,林宏满给小时年掖了小被子往外走,“你猜我晚上出警碰到了谁?你宏贵叔。”
林子君带上房间门,“宏贵叔一家不是去旅游了吗?小婶说子强要带他们去澳门玩,怎么才两天就回来了?”
俩孩子自己住,林宏满每晚检查一遍窗户有没有关好,听见身后动静,想起闺女小时候也喜欢跟着他,像一条小尾巴,一晃长大了,闺女都有闺女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子强那臭小子啥德行,你还不知道,拆迁前就不务正业,东一榔头西一棒椎,三十好几还问他妈要饭钱,你宏贵叔他们也一味地惯着他,换我早断绝关系了,要多远滚多远。”
“拿到赔偿款后,林子强整天跟着狐朋狗友混一块,吃喝嫖。、赌样样不拉,听人说澳门赌钱来得快,就哄着你宏贵叔他们过去旅游,一夜输光了家里所有钱,回来打起安置房的注意,想提前卖了再去澳门赌,你宏贵叔不同意,林子强居然跟老俩口动起手来,你小婶这会儿还在医院住着。”
都是八卦,林子君今天听得没平时兴奋,更多是唏嘘感叹,教育孩子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只能慢慢摸索,和孩子一起成长。
离开前,林宏满提醒闺女明天要早起,带小时年去医院打预防针,他也请好假了,和她们一块去。
*
钱春花做好早饭端上桌,林宏满抱着小时年正在客厅晒太阳,窗户没关,小风吹起白纱窗帘,她没好气地念叨:“入秋早上冷,赶紧把窗户关上,别给小乖乖吹病了。”
“这不早上空气好嘛,小乖乖多吸点氧也能长得更好,”林宏满一边反驳一边老实地关上窗户,“所以说,还是村里好,都不用下楼,迈出门就是天然氧吧,城里的房子像住笼子里,造孽哦,我们小乖乖成金丝雀了。”
“知足吧,金丝雀多金贵,”钱春花翻了个白眼,转头又喊上林子君,“林子君,都几点了?赶紧给我起来,吃完饭,还要带小时年打针,忘了!?干啥事都拖拖拉拉,和你爸一德行。”
“起来了~”林子君打开房门出来,又钻进了卫生间。
钱春花盛出三碗粥,晾在饭桌上,“你屋里不是有厕所吗?”
“她不出来晃一眼,你不得跟那炮仗一样,冲进去把她炸了。”林宏满帮说。
“一个两个有理了,我上辈子欠你父女俩!”钱春花自己先吃,喝了碗粥,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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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鸡蛋,就起身收拾东西去了。
自从小时年出生后,每次出门跟打仗一样,往母婴包里塞纸尿裤、换洗衣物、卫生纸……
打包完,马不停蹄地给小时年换了个新的纸尿裤,林宏满和林子君也正好吃完饭,钱春花让丈夫把碗收进厨房,她回来再洗。
林宏满往厕所跑,“我先蹲个号。”
“就你懒人屎尿多,”钱春花骂骂咧咧,看到林子君收碗,出声阻止:“放那,我来弄,赶紧回屋捯饬一下,披头散发跟鬼一样。”
七点起床,九点才出门,钱春花要炸了,林宏满和林子君大气不敢喘一口,到医院儿保科,父女俩自觉地取号排队交钱,钱春花抱着小时年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四周都是带娃来打针的家长,闲着没事儿,你看看我的孩子,我看看你的孩子,在模样乖巧的小时年获得一众夸赞后,钱春花的心情终于放晴。
半个小时后,小护士打开儿保室门喊:“8号,林时年。”
钱春花把孩子交给她妈,跟着一块进去,医生先给小时年测了身高体重,坐回办公桌前,翻开健康手册,记录检查数据:“一个月长了四斤,身高也长了四厘米,喂养得不错。”
林子君抱起小时年坐过去,“医生,你看她这胳膊和腿,一节一节,多像腊肠,会不会太胖了?”
医生忍不住伸手摸摸,“不胖,白白肉肉,多可爱。”
小护士也说,“太可爱了,尤其是她的头发,比我的还多,又长又卷,像洋娃娃。”
仿佛听懂对方夸她,小时年转过头冲着小护士笑。
小护士惊呼:“啊啊啊,小可爱对我笑呢!”
医生立马制止,“小声点,别吓到小朋友了。”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林子君抱歉地笑了笑,林子君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医生从冷藏柜里拿出疫苗,给林子君查看无误后,一边准备针药一边交代:“打完针,二十四小时内不能洗澡,避免感染,多休息多喝水,出现轻度发烧不适,注意观察,一旦严重及时就诊。”
咚咚咚——
林宏满在外面等着急了,敲门探头,小心翼翼,“医生,我也想进来,可以吗?”
得到允许后,林宏满走了过去,看到医生手里的针筒,一端细细的针尖,眼眶瞬间就红了。
钱春花用胳膊肘戳他,“给我憋住了,不准哭。”
想起闺女小时候打针,每次丈夫哭得最凶,一晃这把年纪,还这死尿性。
“你看小乖乖还对医生笑呢,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太可怜了。”林宏满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等她知道,多半跟她妈一样,比过年猪都难摁。”一个人根本搞不定,这也是不管丈夫再丢人也让他一同去的最主要原因,钱春花摇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医生用棉签沾上酒精,在小时年的胳膊上打圈擦拭,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小时年转过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
哎,有点不对劲——
15. 第15章
“小朋友不怕,阿姨轻轻的,不会弄痛你。”医生温柔地哄道。
小时年大眼睛忽闪,不知道痛是什么?能吃吗?她抿抿小嘴。
林子君以为她紧张,往怀里带了带,鼓励她:“小时年最勇敢了对不对?”
小时年点点小脑袋,好像在说:对呀对呀,小时年是最勇敢的宝贝了。
医生趁她注意力在别处,一针扎进去。
小时年怔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在她妈怀里扭动起来:“咔咔咔……啊哈……哇……”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奶呼呼的哼唧,更叫人于心不忍,林宏满蹲到地上,拉住小时年的手,哭得浑身颤抖。
医生抽走针筒,林子君摁住止血棉签,搂住小时年轻抚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好了。”
小时年瞬间止哭,泪汪汪的大眼睛环顾一圈,就这?结束了?惹得大人又心疼又好笑,医生忍不住地摸摸她的脸。
林宏满还在哭,钱春花让他别嚎了,林宏满抽抽搭搭,这时,一只小胖手伸过来,在他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
挨了一针,还安慰他,太乖了太懂事了!林宏满抱过小时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给她煲汤喝。
“医生,年年这两天喝奶特别爱放屁,是不是肠胃不好?”闺女放的屁倒不臭,就是动静大,突突突突像机关枪,每次吓林子君一跳。
“新生儿肠胃功能不健全,母乳喂养时,如果衔接不当吸入过多的空气,新生儿就会发生胀气现象,特别是二三月份,放屁说明在排气,这是好事,要是全憋在肚子里,小孩难受,整宿整宿哭闹,大人跟着遭罪。”医生很负责,以防万一,教了林子君孩子出现胀气该怎么按摩缓解,情况严重务必及时就医。
林子君边认真学边感叹养娃太不容易了。
“疫苗本记得装好了,下次打针还带过来,其他就没什么事儿了,出去先别走,观察半个小时再走。”医生交代完,拉小时年的小手手,温柔地笑道,“林时年小朋友,下次再见哦。”
小时年七秒记忆,已经记不得医生刚刚扎过她,咧着小嘴,笑得眉眼弯弯地回应对方。
林子君抱起小时年离开,前面的林宏满一开门,就有人从外面挤进来,居然老熟人,王琴和抱着孩子的刘建军。
“着什么急?还没叫号,外面等着。”小护士维护秩序,“唉,说你们呢,别挡门口,先让人出去。”
刘建军和王琴老实地退到一侧,林宏满从闺女那抱走小外孙,抬头挺胸地往外走,经过刘建军面前,斜楞一眼,特傲娇。
刘建军也看了眼林宏满怀里的小时年,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单看他家小望龙,有眼睛有鼻子,挺好看,现在再看,眼睛怎么那么小?嘴巴怎么那么大?还有脑袋也大好多!
刘建军安慰自己,小望龙还没长开!头大说明更聪明!
最重要的是,林时年一赔钱丫头,再好看,养大了,还不是便宜婆家。
这么一想,刘建军心里才舒服了些。
坐到过道的长椅上,林宏满等刘家人进了儿保室,小声唠道,“闺女,刘世生和他爹长得不像,反倒他儿子跟他爹像得很,至少六七分。”
昨天亲眼看到,林子萍也应征了,刘建军和王琴关系不一般,现在她爸也这么说,林子君不由地发散思维想到更远,难道那孩子……不会吧?!
林子君心里顿时被猫挠过一样,好想把娃送去做亲子鉴定,她出钱都行。
“我找人打听了,王琴和刘世生离婚后,还住在棉纺厂家属院,曹志芬每天过去伺候她坐月子,摆明了,合着伙骗你的钱呢。”林宏满知道林子君爱恨名分,但担心她为了孩子委屈自己,“闺女,咱可不兴吃回头草啊。”
林子君还在琢磨刘世生三人的关系,没太注意听他爸说话,半天没回应,林宏满扭头看她干嘛,另一道熟悉的身影率先撞进他的视线,对方急匆匆地冲进儿保室,林宏满倒吸一口凉气:“斯——那不是刘世生吗?”
林子君跟着看过去,晚了一步,已经进门了,钱春花犯嘀咕:“妈妈带孩子做儿保,要么奶奶要么爸爸一块来,很少见爷爷这么积极,刘建国那老逼登果然重男轻女。”
爸爸也来了!有好戏看了!
林子君往儿保室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小护士喊:“唉,你们干嘛?这是医院,别动手呀,小心孩子!”
儿保室门没关,刘世生正在抢孩子,刘建军不肯给他,医护人员在劝,王琴在旁边哭。
林宏满抱着小时年,和钱春花也跑过来,其他带孩子来打疫苗的家长,全都听到动静围到门口。
刚刚还着急哄娃的家长们,现在:少哭一会儿多哭一会儿又不会掉块肉,看完热闹再哄。
“爸,你干嘛呢?这是我儿子,我带他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怎么了?”刘世生之前没怀疑过刘望龙是不是他的种,直到今天有个朋友去服装店找他说事,无意提了一嘴,在香城小区看到王琴和一个老男人去买房。
刘世生相信王琴对自己的感情,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越听朋友描述,刘世生越觉得不对劲,那老男人好像是他爸。
他爸重男轻女,从他结婚后,一直想抱大胖孙子,重视给刘家添一男丁的王琴,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那朋友说俩人勾肩搭背,另外香城小区的房子可不便宜,他爸偷摸给王琴在那买房,小面积几万,大面积十来万,还不得花掉他们家所有积蓄,再大的功臣也不至于这么奖励。
为把事情弄清楚,刘世生火烧屁股追过来,说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是为了试探,没想到他爸死活不同意,反应这么大。
此地无银三百两,刘世生比刘建国和王琴更慌,要是猜测应验了,儿子不是他亲出,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做人了。
“我看你就是有钱烧得慌,做个亲子鉴定多贵,孩子刚出生,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得是,就不知道省着点用。”刘建军稳住心神,反将一军,以一副过来人经验多的姿态说教。
王琴不行,压根不敢和刘世生对视,明显做贼心虚,刘世生心下已有判定,死婆娘就是和死老头有一腿,生下野种让他喜当爹!
刘世生三观尽毁,更接受不了,以为王琴爱死了他,结果和死老头搞一起,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他还比不过一个死老头!
刘世生杀人的心都有了,恶狠狠地瞪着王琴,眼角余光瞥到挤在门口看热闹的林子君。
脑子终于清醒了些,理智紧跟着也回来了:他当这么多人面把事情闹大,揭穿刘建军和王琴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下是站住了理,群众会帮他谴责二人,但又有什么用,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家丑不外扬,更不能让林子君围观他的不堪。
刘世生做了几个深呼吸,转身穿过看热闹的人群离开了。
王琴傻眼了,连哭都忘了,一头雾水地看向刘建军,刘建军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刘世生发什么疯。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小护士关上儿保室的门,热闹看一半没了下文,真叫人抓心挠肺,林子君想把刘世生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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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看完,刚好过观察时间,一行人从医院出来,林宏满把小时年还给林子君,“我回所里了,你们下午什么安排?”
“去商场吃个饭,再把电话买了。”林子君捏着下巴还在想,那孩子到底谁的种啊?
“我帮你留意,有消息,第一时间跟你说。”见人心不在焉,林宏满警告林子君,“千万别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为了看热闹和刘世生复婚搬回棉纺厂。”
林子君故作着急地抹脸,“这么明显吗?写哪儿了,我擦掉。”
看出闺女开玩笑,林宏满配合地凶她:“腿给你打断!”
和老爷子分开,林子君带上娃带上妈去商场吃饱喝足后,先把二哥大买了,本来想买三部,给小老太和老爷子一人一部,但小老太坚决不要,她又不上班,天天搁家里,新家的座机完全够用了。
至于老伴,所里配了寻呼机,那玩意儿小,别在腰上也不觉得累赘,反倒二哥大太夸张了,不方便出警。
林子君只好作罢,领小老太去买衣服,钱春花先试了两身,林子君觉得这家风格很适合她,就趁她回试衣间换衣服的空挡,一手抱着娃一手指着架子上衣服,“这件,那件,还有那件。”
售卖员笑眯眯地问:“给您打包起来吗?”
林子君淡定地摆手,“那三件不要,其他全部装起来。”
售卖员:!!!搞批发呢!财神爷啊!
钱春花出来听到闺女说的话,急忙把人拉到一边,“我一个人哪穿得了这么多。”
“不多,每天换一身,也就小半个月,”林子君挑眉,宽慰她妈,“暴发户都这么买衣服,咱要合群。”
钱春花想了想,咬牙决定,“那行,等会儿也给你多买几身。”
林子君抱住她妈的手臂,“母亲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靠在她臂弯里的小时年,受其影响,也伸出小胖手扒住她姥姥,一大一小齐刷刷地冲她笑得灿烂,哄得钱春花心都化了,一改往日俭朴作风,不光给闺女买,还给小时年买了一堆。
买完衣服,三人又去金店逛了一圈,坐月子这段时间,家里人没少搭把手,为表感谢,林子君给所有人买了礼物,都是保值的金首饰。
钱春花嘴上念她铺张浪费,然而,上了年纪的人哪有不喜欢金子的,钱春花也不例外,金镯子一戴上,整个人精神焕发,偷咬了好几口,看看是不是真的。
真的!百年后和老头子的大金表一块留给小外孙。
购物完打车回芙蓉雅苑,林子君给小时年喂了奶,出门去驾校报名,早点考下驾照,把车买了,去哪儿都方便。
所以说人的欲望无休止,没拆迁前,去哪能有公交车坐,林子君就觉得很好了,现在出门打车也满足不了。
转念又一想,有钱不花,死了百搭,林子君笑了起来,有好日子,干嘛不过呢。
另一边,刘世生离开医院后没回店里,直接回家了,往床上一躺,曹志芬从里屋出来,“今儿怎么回这么早?就你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刘世生一声不吭,曹志芬察觉不对劲,走上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哪儿不舒服吗?”
刘世生不耐烦地背过身,一把拉过薄被蒙住头,曹志芬给他倒了一杯水,端手里,坐床边继续问:“儿子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跟妈说说,憋心里伤身。”
“问你男人去。”刘世生闷声吼她。
曹志芬沉默良久,久到刘世生以为她走了的时候,耳边悠悠地飘来一句:“你都知道了?”
16. 第16章
他妈什么意思?什么叫他都知道了?所以他妈也知道?
轰——刘世生脑子一坨浆糊,好半天恢复思考,他拉下被子问他妈:“小妹也知道?”
曹志芬点完头解释:“一开始她也不知道,是前两天突然问我。”
“问你什么?”刘世生眼皮跳个不停,他扶了扶鼻梁上歪向一边的眼镜。
“她看小望龙更像你爸,威胁我不告诉她真相就去问你。”曹志芬觉得自己也委屈,“儿子,妈实在没办法,才跟你妹说了,不然我打死也不会告诉她。”
刘世生觉得好笑,太好笑了,但他笑不出来,笔挺挺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林子君当初抓住他婚内出轨回家大闹时发现全家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心情。
全世界都背叛了他,那种孤立无助和愤怒。
“儿子,你听妈说,妈也没想到,死老头这么大岁数还能生儿子,就那天,小望龙生出来的第二天,死老头把亲子鉴定报告拿回来,我人都吓傻了,我说他骂他打他,他跟我保证一定不让你知道这事儿,小望龙就是你儿子,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你和小望龙的……”
刘世生眼皮动了动,“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不太清楚。”曹志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她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得再明白也没用。
“好好想想。”刘世生突然伸手抓住曹志芬,力气大,疼得曹志芬往回缩,挣扎了好几下无济于事,手腕像是被一块生铁箍住了,对上刘世生的眼睛,哪怕隔着镜片,她也感觉到了凶狠。
她儿子从小就懂事,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前夫嗜酒如命,酒后喜怒无常,经常打她,为了保命,曹志芬也不会选择离婚。
离婚后,曹志芬经人介绍认识了棉纺厂的刘建军,处了三个月扯证那天,儿子找到她,被他亲爸打得鼻青脸肿,曹志芬当时别提多心疼,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又怕刘建军不能接受,好在老天爷可怜他们母子,刘建军主动提出让儿子改姓刘,以后就是他们老刘家的孩子。
重组家庭后,曹志芬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害怕前夫找过来,直到听人说对方早就喝酒摔死了,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这些年,她儿子对她很孝顺,几乎没跟她红过脸,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和和前夫发酒疯的样子太像了,原本已经尘封的痛苦过往被唤醒,曹志芬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打好几个激灵,端手里的杯中水洒出来,溅到刘世生的镜片上。
刘世生这才松开曹志芬,从床上坐起来,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用被角擦拭水渍的同时,抬头看向他妈。
那一瞬,曹志芬看到了自己的前夫,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从床边跌坐到地上。
刘世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好一会儿,勾起嘴角呵地一声笑,吓得曹志芬汗毛倒立,她前夫就是这样,不喝酒的时候,斯斯文文,人畜无害,一旦喝多就是索命的厉鬼。
“在我和林子君离婚前,他们就搞上了,你一直都知道?”
曹志芬连连摆手否认,“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怀疑也没告诉我?”
“儿子,你也知道,你爸想要个自己的种,是我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给他生了个赔钱丫头,要是我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爸肯定会赶我们母子走的,你先冷静下来,换个角度想,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在外小望龙是你的儿子,死老头重男轻女,好东西留给小野种,到时候不都是你的,你妹一分钱拿不到,真的,我也是为你好。”
从小到大,刘世生最讨厌的就是他妈的这句话:我也是为你好。
离婚把他丢给酒鬼,不管他死活是为他好。
现在帮死老头给他戴绿帽子也是为了他好。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妈!真他妈是亲妈啊!刘世生戴上眼镜,恢复如常,温文尔雅,但比那种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坏人的可怕多了。
曹志芬已经吓得呆若木鸡。
刘世生嘴角嵌着笑意,抽走她手里的玻璃杯,狠狠砸他妈头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中午刘家饭桌上,刘建军问曹志芬脑袋怎么破了?曹志芬打哈哈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刘建军没再多问,转头通知刘世生王琴明天搬回来。
和刘世生离婚后,王琴搬出了刘家,但刘建军在棉纺厂家属院给她另租了一套,离得不远,方便曹志芬照顾她坐月子。
对贱女人和死老头来说,曹志芬就是免费的老妈子,不用白不用。
曹志芬又不傻,她能不知道,看儿子要发作,她连忙摁住提醒:家里的钱财都捏在死老头手里。
“她搬回来,我搬出去。”看俩人在他眼皮子下乱搞,刘世生没他妈那么大度。
刘世生已经知道他和王琴的关系,不过他不挑破,刘建军就继续装糊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搬出去前,先和王琴复婚。”
他答应了王琴,不给买房就让她回来。
儿媳妇搞起来更有意思?刘世生没见过这么龌龊的死老头,恶心得吃不下饭,啪地筷子摔桌上。
刘建军小得跟条缝似的眼睛眯起来。
曹志芬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明天就去扯证,家属院那套房子不是租了小半年吗,小琴搬回来,空着也空着,世生想过去住段时间就让他过去住呗,正好小琴生产撕裂缝了针,要多养几个月,过不了夫妻生活。”
王琴生完娃,刘世生就开始嫌弃她了,现在知道她和死老头的关系,更觉得她脏,别说过夫妻生活,看都不想看到她。
继子搬出去,正合刘建军心意,笑眯了地要喝两盅,让曹志芬去拿酒回来,给刘世生也倒了一杯。
受生父影响,刘世生最烦喝酒,加上他酒量一般,平时基本不喝,这些曹志芬都知道,却一个劲劝,刘世生只能硬着头皮和刘建军喝了二两后,醉醺醺地连路都走不稳还要出门,曹志芬拦他,刘世生执意要去看自己儿子,曹志芬拗不过,送他到租的房子门口,亲眼看见王琴把人扶进去了,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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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晚饭后,林子君一个人带闺女下楼散步,推的是钱春花白天买的婴儿车,真的别说,一分钱一分货,大品牌的婴儿车就是不一样,不像他们小时候躺的那种竹藤婴儿车,连个轮子也没有,孩子只能放在里面躺着或坐着,现在的婴儿车可以推着到处溜达。
在小区转了一圈,林子君买了一根老冰棍,找了个凉亭坐下来休息,初秋夜里小风阵阵,林子君拢了拢衣领,一口老冰棍下肚,打了个寒颤。
“冷死了冷死了。”林子君冷得直跺脚,继续往嘴里塞,钱都花了,不能浪费。
小时年乖巧地躺在婴儿车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妈吃东西,馋了,就啃自己的小胖手。
林子君俯身过去,趴在婴儿车的扶手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年年,这玩意叫冰棍,大人才能吃,小孩子吃了会变狗狗哦。”
小时年还太小,听不懂,也回应不了,但每次林子君和她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地和她聊天,分享身边发生的一切。
事后想想忍不住笑,好像一个傻子。
嗦完冰棍,林子君抻了个懒腰,看到一对打得火热的小情侣,啃完嘴,不满足地往小树林钻,林子君不由感叹年轻真好,起身推婴儿车,“走咯,回家找姥姥了。”
从凉亭出来,远远瞅见小区大门口围了不少人,其中大妈大爷最多,这架势,还用说,肯定有热闹看。
八卦雷达自动触发,林子君心情激动,加快脚步,推着婴儿车跑过去,妈妈带宝兜风了!躺车里的小时年格外兴奋,伸着小胖手挥舞,小短腿呼呼乱蹬。
顾云舟开车进小区,经过人群扎堆处,瞥了眼收回视线之余,看到林子君风风火火赶来,如早上见到那般眉眼飞扬,活力满满,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顾云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停好车后,原本该进单元楼的脚掉转了个头,往小区大门口走。
林子君将婴儿车停到边上,抱起小时年,随便拉了个小卷毛大妈问:“婶子,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了?”
没想小卷毛大妈还是熟人,林二婶一瞅见林子君,略显紧张地摆手,“你咋来了?赶快回去!”
“我咋不能来?到底什么事?”林子君更好奇了,脖子伸得老长地往里看,三五个小区安保人员,正和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拉扯,虽然只看到男人的背影,林子君还是一眼认出,刘世生!
他怎么跑这来了?家里那档子事搞明白了?林子君更关心刘望龙到底谁的种。
林二婶用手挡住嘴巴,凑近林子君小声说:“马尿喝多了,醉得跟鬼样,不知道怎么进的小区,保安发现了要赶他走,那是又哭又闹,说他媳妇住这边,他也算业主,骂保安是狗,瞧不起他,还往人身上吐,啧啧,太恶心了,子君,你没跟他复婚吧?”
林子君正要回话,一道刺耳的尖叫忽然响起来,引得所有人回头,一对小年轻情侣连滚带爬地从小树林钻出来,昏黄的路灯下,小伙子吓得一张脸惨白,小姑娘吓得直掉眼泪,躲在她对象后面,舌头打结地哭喊道:“来……来人啊……死……死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