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离婚[娱乐圈]》
1. 荒野求生第一天
“姜风铃,你不录就给我滚蛋!”
零壹耳边仍旧是爆炸带来的轰鸣声,滚滚热浪袭来,震得她站不住脚,快要倒下之际,手掌居然触碰到了光滑的瓷面。
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撑在一面镜子前。
银白短发不在,一头海藻般卷曲的乌色长发配上眼尾晕成一滩的墨块,有种笨拙的美丽。
下一瞬,她的睫毛快速颤动如同系统加载。
——原身姜风铃,因离婚欠下五千万债务,迫不得已重回娱乐圈赚钱,却因极差的口碑,被各大综艺及剧组劝退,只有《荒野30天》综艺愿意请她录制。
几个合同画面的闪回,零壹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
完成综艺录制,扣除公司抽成,她可以拿到五十万的酬劳。
零壹下意识地摸向耳后,居然没有芯片接口。
……这怎么可能?
容不得她思考,砸门声在继续,“姜风铃,我再通知你一遍,你的护肤品不可能带上岛,节目组最后给你一分钟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录!”
【作精消停了两年又重出江湖咯】
【神经啊谁来荒野求生带化妆品护肤品的,什么傻杯】
【闹了两个小时烦死了,开始求生了tt我】
张导看着直播间持续上涨的热度,按下心中狂喜,准备继续砸门放狠话。
零壹突然开门,闪过半个身位,张导差点脸磕进盥洗池。
他手上还攥着卷成棍状的台本纸,给自己壮士气,一抬眼,竟然愣住了。
浓妆艳抹的姜风铃卸了妆,披肩长发也被她扎成高马尾。
莹润圆钝的眼眸被水汽浸出三分釉光,湿漉漉的睫毛在顶灯下洇出毛茸茸的光晕。
只一眼。
张导似乎觉得,错的是他。
“抱歉,还录的。”
退出录制,按照合同她需要付五倍的违约金。
她赔不起,也需要这五十万来还债,尽管杯水车薪。
一听说可以继续录了,其他嘉宾憋着火气,立马背着包下船。
等零壹从卫生间出来,沙发上只剩下一个生存背包了。
她背上包,跟着大部队上了岛。
看着其他人的背影,她又摸了摸耳后,再次确认没有芯片接口。
零壹敢肯定,她是穿越了。
基地的科技做不到这么逼真的后现代全息拟态。
更何况,以她的体能,不至于背个包就呼吸紊乱。
这具身体不够强壮。
看来,跟着她一起穿越的,只有脑域芯片。
无所谓,以后她的代号就是姜风铃了。
天边覆着一层薄薄的云,丝丝缕缕地漂浮着,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将茂密的树影铺在地上。
在姜风铃到达营地前,其他嘉宾已经开始念口播了——
“感谢Verano集团赞助本次节目,这个岛是Verano旗下的开发项目,我们将有幸体验未开发且原生态‘荒野求生’!感谢Verano!”
“一年后,在保留原生态的基础上,这里会被改造成度假村,屏幕前的你现在参与节目,给这座美丽的海岛取名吧,有机会受邀当第一批体验游客哦!”
“让我们一起喊出口号!”
“荒野无界,勇者无敌!”
姜风铃的脚刚刚踏进营地,他们的口号就喊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暗戳戳排挤她。
除了她,姜风铃右边的人也没有喊口号。
他甚至移了一大步,特意拉开和姜风铃的距离,丝毫没有掩盖对她的厌恶。
鲜明且直白的态度,让姜风铃抬头看了他一眼。
海风掀起他浅蓝色冲锋衣的下摆,暗银绳结锁住松垮布料,将长款冲锋衣模糊的身形骤然切割——
是客观审美下的完美比例。
西式雕塑感框住的骨相里,点漆的眼眸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咸湿的空气裹挟着沉香掠过姜风铃的鼻尖,她不偏不倚地站在他的影子里。
嗡嗡的无人机绕着他飞,直播间里也在好奇这是哪号人物。
【不是说三男三女吗,谁家关系户啊节目官宣压根没他,3秒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啊啊啊!!是他啊!夏润则!上周米兰时装秀的压轴新秀模特!!】
【上热搜那个吧,压轴镜面写大字的走秀?是外国人吧,怎么来参加国内节目啊】
【人家混血,可是正儿八经中国国籍】
张导一个眼神示意,又派过去一个机位拍夏润则。
接着,他开始做节目介绍——
“欢迎我们的七位嘉宾,作为探险家,参加为期三十天的荒野求生。”
“出于安全和节目性质,节目组配备了急救团队,还会解决大家的上厕所和洗澡需求,并且承包整个录制的垃圾分类。”
刚才做口播的于尧立刻鼓掌,捧场道:“不愧是节目组,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也要记得爱护环境!”
于尧年纪最大,是整个七人团的老大哥,娱乐圈的老前辈。
按道理说,他这个年纪的人,不会选这么辛苦的赚钱方式。
可他有三个孩子要养,年前投资的电影血扑,还好之前在微博里立下“爱徒步爱运动”的人设,是被节目组以高价敲定的首个节目嘉宾。
张导跟着鼓掌:“那就请各位老师打开自己的初始背包,开启求生之旅吧——”
男性嘉宾的第一反应不是开背包,而是解开束缚的腰带。
“哎呀,又不是你们女孩子要收腰,节目组也真是的。”
老大哥的话不能掉在地上,“于老师快看,我们作为探险家,胸口还别了支笔呢。”
那人直接拿着那支笔,极具喜感得摆起POSE。
他们知道直播间观众爱看什么,没人把节目当求生,都当综艺。
说实话,姜风铃实在不明白这档综艺为什么要叫《荒野30天》。
在她看来,真正的“求生”,应该是那种危机四伏、资源匮乏的绝境,而不是眼前这片丰饶的土地。
这座岛屿植被繁茂,背靠大海,资源丰富得不像话。
别说三十天,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在这里住上几年。
与废土时代下漫天黄沙、怪物频出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像是天堂。
她盘着腿坐在地上,仔细查看背包里的物资。
剪刀、打火机、防雨布、睡袋、五个罐头、三瓶500ml饮用水,还有一堆石头。
又抬眼看了眼别人,很好,只有她这个倒霉鬼背的是石头,其他人都是棉花。
难怪之前背不动呢,敢情是把最重的留给她了。
刚才的喜感POSE没能掀起直播间的热度浪潮,姜风铃包里的石头做到了。
【恶有恶报具象化了家人们,谁让她磨磨唧唧作来作去的】
【卧槽我新来的,这是不是姜风铃吗?????】
【前面的,是姜风铃,新节目大家都是新来的2333】
【惊!她不是傍上总裁了吗怎么来参加综艺啊??老公破产了啊??】
【真假的小心人家发律师函】
【溜了溜了没证据,两年前八组里看见的,没人有印象嘛敢情互联网真就两年换次网友啊#白眼】
果然,八卦能胜过一切。
直播间瞬间铺满了关于两年前姜风铃隐婚的各种讨论。
副导看着乌烟瘴气的弹幕,用眼神询问道:清不清?
张导摆摆手,示意不用后,将目光重新放到姜风铃身上。
姜风铃把东西整理好放回背包,其他人才姗姗把防雨布摊开。
“我们这么多防雨布,完全可以造一个所有人都能住的帐篷。”
于尧把控着节奏,欢闹过后该干正事了,基本上所有人都盯着于尧看,等着他分配任务。
“你们想想,跟个蒙古包一样,多温馨啊。”
他拿出多年露营的经验,两只手比划着,“长方体,屋顶两块,一个遮风挡雨,一个白天烧烤可以遮阳。”
几乎是同一时间,于尧话音刚落,姜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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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反驳:“不行,七天内降雨率为68.64%,最上面的布会积水,帐篷坍塌率为100%。”
“而且营地地势较低,暴雨来袭,被淹概率高达79.56%。”
“目前最佳计划是建造锥形帐篷,明日大家出发寻找新营地。”
在于尧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的面部表情全都在反驳他的畅想。
上挑的眉毛、下压的嘴角、默默后退的脚步,此刻全都化作对姜风铃的嘲笑——
所有人觉得姜风铃又要作妖了,她说的就是错误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概率啊,就是她不想干活。
张导举着喇叭,冷嘲热讽道:“姜风铃,未来七天的天气预报晴朗概率为100%。”
其他工作人员笑作一团。
于尧做了个“收”的手势,“风铃啊,有没有参加过露营啊?”
“没关系,听于老师的。”没等她回答,于尧继续说,压根不在乎她的经验,“你等会去捡一些柴火,晚上取暖用。”
于尧只想赶紧把姜风铃这个作精扔出营地,省的在这指手画脚不干活。
“风铃啊,现在是旱季,不是雨季,不会轻易下雨的。”
于尧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说不定能再立个老师人设,靠这个节目事业翻红。
脑域芯片又开始计算了——
说服众人放弃原计划的成功率:3.89%;
独自组建帐篷可行率:97.32%、受阻率:77.88%;
没必要去叫醒装睡的人,眼下最优解是自己搞一个单独的庇护所。
但于尧刚才的畅想,是说所有人要团结地睡在一起,所以受阻率才这么高。
概率这种东西事在人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姜风铃耸了耸肩,“既然你不认同我的观点,不如让我自己搭帐篷。这样,我们的观念分歧和摩擦也能少一些。”
于尧都要被姜风铃逗乐了,什么观念分歧,是荒野求生要带护肤品的观念吗?
“风铃,护肤品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怪你。你能把妆卸了,说明你有一颗知错就改的心。”
于尧准备跟姜风铃好好聊聊。
他在家就是这样跟三个孩子谈心的,三个孩子每个人都听他的。
就算姜风铃不听他的,等帐篷做出来,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于尧老师,”
姜风铃刚才调取了于尧的所有信息,信息显示这样的说话开头,能让于尧的心情值和倾听率上升。
“您的控制欲已经让您的三个儿子心理出现问题了,一个在偷东西,一个沉迷网游,一个在计划离家出走。”
“如果您结束录制后,回家跟孩子们敞开心扉,挽救率能上升至46.56%。”
【woc姜风铃怎么知道的?趴人家天花板上看的?】
【当然是瞎说的,这个女的为了热度什么瞎话都敢往外说】
【我觉得有点可信度,于老师整个都挂脸了欸】
【信姜风铃不如信我是秦始皇,前面那个v我50助我兴复大秦~】
这可是全网直播,弹幕直接炸开了!
于尧有个好爸爸人设,也一直以三个优秀儿子为傲,甚至出了本教育学的书!
一下子被戳穿,于尧差点忘了在镜头前,涨红了脸就要伸手去教训姜风铃,幸好另一个男嘉宾眼疾手快,把人拉走了。
“于老师,别生气,随她去吧。”
姜风铃不明白,她明明给出了最优解,想帮助于尧挽救家庭,从而令他心情愉悦,降低阻挠率,为什么于尧看起来愤怒值爆表了?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搞不明白,后现代人类更难捉摸。
更让姜风铃费解的是,按理来说,在于尧很愤怒的情况下,受阻率应该达到90%以上。
可于尧居然不拦她……
姜风铃挠了挠耳后,算了,目的达成就好。
刚拿起防雨布,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初始物资是节目组给团队的,不是给个人的,不团结就把东西还回来嘛。”
2. 荒野求生第二天
是她提出的最佳计划不对吗?
眼底的笑意、微微抬起的下巴还有那种对视一眼便会心领神会的眼神。
……姜风铃似乎融入不进去。
她似乎,永远都无法融入人类的世界。
于尧冷哼一声,“傅娇,咱们比不上人家一座大桥,赶紧把咱家小路铺铺实。”
刚才的话是傅娇说的,她偷偷笑了声,撺掇完事又赶紧熄火。
“我是想让姜姜知难而退,意识到团队的重要性。”
于尧的余光瞥见姜风铃正朝这边走来,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搭帐篷,吃点苦就会灰溜溜地回来了,就像游艇上咬死不让她带护肤品一样。
可下一瞬,他手上多了个背包,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于尧险些栽倒。
姜风铃到底要干什么?!
阳光在姜风铃卷长的眼睫上洒上层淡淡的金箔,扑闪起来煞是好看。
“你们多一个生存背包,求生成功率会上升5%。”她努力让面部表情自然些,笑意盈盈地将他们想要的东西送过去。
这样子,他们就会接纳她了吧。
没有。
紧蹙的眉头、低压的轻呵还有迅速翻起的白眼。
——他们非常讨厌她。
离开他们,姜风铃。
她睫毛微颤,默默接受大脑发出的信号。
可于尧望着姜风铃离去的背影,嘴角却抽了抽。
这简直就是巨大的嘲讽!
【节目组给了姜风铃多少钱啊,让她这样子作自己口碑?】
【剧本吧,猜一波姜风铃搞砸了然后哭着回去,大家原谅的包饺子剧情#白眼】
【推荐给低血压人群的神综+1】
每个人手上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想看姜风铃到底什么时候撑不住,回来投降。
营地在原始林海中央,圈内的青草高度精确控制在三公分,像是节目组连夜铺就的绒地毯。
姜风铃独自站了好一会,整理着自己的心情,并感受着风向。
喉间咸涩随风咽下,她猛地拉紧帽绳,将帽子纵向卷起,收束成蝉蛹形状。
解下腰绳,穿过扣眼里,将绳子一端牢牢系在树上。
尽管她已经尽量放轻脚步,降低存在感,却仍能感受一道道炽烈的目光。
她泄愤似的拉了拉绳,将三角帐篷调整到与膝盖平行的高度。
当最后一个绳结系紧,姜风铃屏息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胸腔里汹涌的潮汐,终于退成了夕阳下的浅滩。
张导从摄像机后走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其他嘉宾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齐齐向她射去。
【???这跟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啊?】
【皇族剧本,是姜风铃倒贴钱节目组帮她做人设吧#不屑,我才不上当呢】
【肯定受过培训,这是非常典型的雨披帐篷,但是并不牢固,她没有刀具做不了尖头棍,只能将就一晚上#偷笑】
那条弹幕刚飘过,姜风铃掏出节目组准备的探险笔,旋转几圈尾部后,锋利寒光蜿蜒而上。
探险笔瞬间变成了便携刀具。
张导彻底丧失了表情管理。
这是他安排的小巧思,他打赌三天内嘉宾肯定不会发现,不,甚至七天内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算有人看出来,那也应该是于老师啊。
没想到,居然是姜风铃第一时间看出了端倪。
偷瞄姜风铃的嘉宾也惊呆了,急忙掏出自己的探险笔,学着她的样子,转了几圈,探险笔果然变成了便携小刀!
夏润则低低瞥了眼别在胸口的银灰笔身,起身朝林海深处走去。
于尧关心道:“润则你去哪?”
“捡柴火。”
年纪最小的白安安朝于尧望了一眼,看见他点了点头。
朝夏润则的方向跑去,“夏哥,两个人有照应,别迷路了。”
就这会功夫,姜风铃已经削好六根尖头棍子,插//进地面,将帐篷牢牢固定住了。
做好一切的姜风铃抬眼一看,他们还是0%进度,别扭地移开目光,继而走向树林。
【我觉得姜风铃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两年前她就是出了名的爱撩女,她肯定去找夏润则了!】
【省省吧我看人家也是去捡柴火的,切割了好吧少碰瓷】
【我从姜风铃那边过来的,好认真捡柴的小姑娘一枚哈哈哈哈,压根没遇见人类,现在姜才是七人团唯一真·认真搞求生】
主直播间的讨论度居高不下,姜风铃的个人直播间显得冷冷清清,热度排在倒数第二。
她一路搜罗着树叶和木材。
没了黏人的视线,姜风铃觉得轻松不少,哼着小曲默默在心里盘算。
树叶蒲草铺在帐篷里,可以减少人体热量80%的流失。
木材就有点难找,她需要中等硬度的木材做取火工具。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阳即将落山时,她终于集齐了所需的木头。
较宽的做钻板,较短的做钻轴,较长的做用来拉动的弓。
姜风铃一趟趟搬运着材料,可“团结号”帐篷才初具雏形。
于尧是老大哥,不可能让他干重活的,傅娇又是女孩子,搭帐篷的活等于落在了关意远和严浩的身上。
他们两齐刷刷看向回营地的姜风铃。
姜风铃一个眼神也没给,在帐篷周围选好位置,开始挖洞了。
【NB那个小铲子是她自己削的】
【我看她还鼓捣了好多东西呢,一会钻个孔,一会削个棍的,都是些啥啊】
【哪个大佬来解释一下她在干嘛啊,捡柴不生火纯挖洞?】
【她要挖达科他火洞,你们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姜风铃挖好两个相连的洞,拿出自己削好的工具。
脚踩在钻板上,将钻轴两端尖部放进坑内,手握着长棍,用力地前后拉动。(2)
【我敢打赌这肯定不是姜风铃第一次生火了!】
【说她隐婚两年的人出来,这手法我宁可相信她被扔进深山老林两年了】
转轴开始疯狂转动,钻孔边缘出现了一些黑色粉末,微不可察的烟从下方缓缓升起。
她很快得到了炭灰。
炭灰又被放进枯枝团里,姜风铃将其高举过脸部,不断往里输送氧气。
辛辣的黑烟刺得她瞳孔泛起血丝,终于,炽焰吞噬着氧气,发出噼啪声。
火星窜上虎口之际,她瞅准机会,将那团火种扔进达科他火洞。
一声闷响,焰尖舔上坑壁,姜风铃的身影跃动在光影里。
很好,这样一来,以后的煮食会方便许多,不仅防风,还能有效减少燃料。
姜风铃非常满意,盘腿坐下后,掏出路上采摘的野果,准备补充能量。
夏润则没有在意姜风铃的动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想要引燃面前的柴火。
“别。”
他被严浩拦住了。
严浩他全都看见了,姜风铃从头到尾都是自给自足。
他们怎么能比一个女孩差?夏润则用打火机,就是承认他们比不过姜风铃。
怎么可以这样!
严浩年纪排行老二,要是夏润则不听他的,他就拿年纪资历说事,反正不能用打火机!
夏润则没有执拗,轻轻一松,喷嘴弹簧“咔哒”一声弹回原位。
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色渐沉,团结号帐篷七扭八歪,算是搭好了。
姜风铃盘腿坐在火堆前,低着头,不知从兜里掏出什么,慢悠悠地往嘴巴里塞。
——她把罐头和水都给出去了,什么都没给自己留。
夏润则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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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现在的姜风铃和游艇上又哭又闹的模样对不上号。
游艇上,仿佛世界都该围着她转,一点不顺意就情绪崩坏。
现在,又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情绪没有起伏,像个机器人。
姜风铃感受到一道名为探究的视线,微微侧头,朝夏润则的方向瞥了一眼。
夏润则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朝她走去。
他双手插兜,扬了扬下巴:“帮个忙?”
姜风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严浩正在用最原始的手搓式钻木取火。
如果换一个人来请她帮忙,她一定会欣然同意。
可偏偏这个人是明确表达过讨厌她的人。
刚想开口拒绝,夏润则从兜里掏出一个罐头,递给她。
罐头悬在空中,话噎在喉咙,转念又想,她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交易。
姜风铃接过罐头,“别白费力气了,他用的桉树木材含水率38%,失败率100%。”
夏润则点了点头:“谢谢。”
回到严浩身旁,他思忖片刻,打算客气些。
“严大哥,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吗?”
严浩搓得额头冒汗,听见夏润则的声音,手里动作一顿,抬起头,眉头微皱:“什么?”
“区别是,人会懂得如何使用工具。”
夏润则不紧不慢地说着,拇指按下,幽蓝的火苗瞬间迸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夏润则你在干什么!”
“看你动作太慢了,帮帮你。”
“可是我快要成功了!”
“你是指半小时过去一点烟没有的成功吗?”
“哇——严大哥好厉害——”
耳朵灵敏的姜风铃:“……”
这个夏润则还真是令人讨厌。
-
夜深,六人各吃了一个罐头补充能量。
为了照顾女孩子,全体男性一致同意让女生先去洗澡。
关意远是男团出身,在主直播间围着篝火,跳街舞热场子。
【真无聊,他们是来野营的吧,压根没有荒野求生的影子啊??】
【第一天除了姜风铃,他们都是在用现成的】
【哎呀本职工作都是艺人,不是求生专家,大家包容一下我们dd】
【尼玛每人五个罐头可以吃三天呢,三天后再来看208受难记】
资源简陋,节目组仅搭了一间浴室。
白安安年纪最小,被照顾第一个洗。
傅娇背脊抵在木板门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风铃。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带刺:“哪家公关给你出的主意,帮你打造这么个人设?”
傅娇太了解姜风铃,了解她的每一寸算计。
姜风铃再怎么装,骨子里却满是精明与愚蠢。
否则,她也不会靠着假怀孕的手段,硬生生坐上了莫太太的位置。
可她傅娇比姜风铃更聪明。
她能让莫信毫不犹豫地和姜风铃离婚,选择跟她在一起。
一想起姜风铃什么都不知道,傅娇的满足感都要从心底溢出来了。
她轻笑一声,“别担心,这里没有摄像头。”
傅娇走得是明艳性感路线,可没有浓妆加持的她,像是褪色的油画,有点寡淡。
姜风铃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摸向耳后。
——傅娇,娱乐圈的二线艺人,常年混迹于各大影视剧,靠着女二的角色刷屏,路人缘和口碑都不错。
去年,她在商业酒会上认识了莫信,成了原身婚姻破裂的导火索。
姜风铃缓缓放下手,目光平静如水。
突然,她欺身上前,扣住傅娇腕骨,指尖抵住那截腕间动脉上。
“去年,君悦酒店的监控死角里,”姜风铃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你也是用这招哄他签离婚协议的?”
3. 荒野求生第三天
傅娇瞳孔骤缩,姜风铃是怎么知道的。
她踉跄后退,足跟却重重撞上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刹那间,姜风铃旋身甩腕,棉质拖鞋碾过蜿蜒的水渍,对方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在白沙堆里,狼狈不堪。
傅娇的心态太差了,惊恐状态下,会释放应激激素,瞳孔会迅速扩大才对。
可她的副交感神经系统被过度激活,竟然出现了瞳孔缩小这种极度恐惧才会出现的现象。
仰头望去,姜风铃踩上两级台阶。
她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这个前妻,就提前恭祝傅小姐新婚快乐。”
原身假孕上位固然可耻,但傅娇明知莫信是原身的丈夫,却仍有意勾引,同样令人不齿。
小三言语挑衅原配,更是罪加一等。
姜风铃作为实验体,格斗程序被写进量子计算机,每个闪避和出招角度都经过亿万次数据校准。
她不是原身,傅娇的挑衅,根本就是找错了人。
她看着傅娇逐渐惊恐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放心,这里没有摄像头。”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骤然打破。
白安安顶着蒸腾的水汽探出身来,洗发水甜腻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她看见傅娇跌坐在地上,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娇娇姐,你能不能陪我去刷牙?”这里条件不好,都没有路灯,她有点害怕。
傅娇搭上白安安的手,余光瞥见姜风铃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
浴室木门松松垮垮的,稍一使力,便在姜风铃身后“啪嗒”一声摔上,震得顶灯微微摇晃。
滚烫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姜风铃绷紧的肩胛骨倏然放松,热水浇身,舒适得让她头马发麻。
经过半天的观察,姜风铃发现——
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科技落后、工业发达、人类制度完善、文明尚未被破坏并有多种宗//教文化的后现代世界。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对科学伦理及生命伦理存有敬畏之心,是不允许利用克隆技术进行无性生殖的。
不能用在动物身上,更不可能用在人类自己身上。
谁能想到,废土时期的人类会为了寻找新纪元,而开启潘多拉的魔盒——“六芒星计划。”
而她,由两个克隆人结合而生,是“六芒星计划”下诞生的初代人造人。
虽说是人造人,却依然拥有人类的躯体,会饿、会困、会疲惫,与人类无异。
唯一的区别,是她大脑中植入的那枚脑域芯片。
脑域芯片让她能够以媲美计算机的速度接收和处理信息,开发潜能,甚至能为人类计算概率。
如果脑域芯片在她身上实验成功,基地将大规模增加实验体数量。
而实验的终极目标,是将芯片接入真正的人脑,彻底突破人类认知的极限。
正式开启人类新纪元。
对于穿越,姜风铃的满意程度是100%。
因为她终于没有芯片接口——
终于,成为真正的人类了。
这里的人对她态度大同小异,她的情绪感知力敏锐地捕捉到,那多半是不喜欢。
但无所谓,至少她是作为一名人类被这样对待的——
而不是被用冷漠、疏离、差异化的口吻,毫不避讳地质问:
“真不明白为什么基地要让我们优先保护机器!明明人类已经剩下不到五万了,难道不该让机器来保护我们吗?”
“你觉得呢,人型计算机?”
而她只能伪装,用标准、生硬、机械化的语气回答:
“怪物从脚下沙土窜出的概率为89.99%,请立即离开。”
“重复,请立即离开。”
好在,爆炸毁了一切,一切都结束了。
-
收到张导的暗示手势,于尧知道直播间的热度骤降,是时候需要节目效果了。
关意远的舞蹈与野外求生无关,没有办法留住人,甚至还有负面舆论。
“意远辛苦了,”于尧每次都率先鼓掌捧场,“过来歇歇吧。”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大家是为什么来参加这档节目?下午忙,现在正好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这个老家伙先来打个样,”于尧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我呢今年46了,三娃奶爸,酷爱户外运动。”
“于老师太谦虚了,丝毫不提自己的艺术成就。年轻的时候,那热度,可是万人空巷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于尧乐呵呵地摆摆手,重新坐下。
严浩奉承完,站起身,特意露出胸前的刺绣Logo,“严浩,JOGGING品牌代言人,是Verano旗下户外高端线。”
轮到关意远了,他起身后双手合十,朝镜头鞠了一躬。
“哥哥们的成就都好高,我是‘唯一少年团’的队长意远,关意远,今年刚满20岁。”
冲锋衣拉链扣磕在麦克风上爆出刺耳电流声,“……希望大家关注一下我们的新专辑。”
“润则呢?”于尧主动问道。
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动cue,夏润则根本不会理他。
拿米兰大秀的压轴当出道秀,能是什么一般人?
当所有视线转向阴影中的夏润则时,他拨了拨额前碎发,回答地漫不经心:“缺钱。”
他顿了顿,微抬下巴,目光扫过众人:“还有,不带电子设备,不用处理工作。
【草虽然还是很装,为什么有点接地气了,本牛马也想去荒岛与世隔绝】
【……感觉他装是因为长相太有攻击性了吧】
【男人撕才有意思啊,撕得再响些.jpg】
来参加节目的嘉宾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酬劳来的。
同样的价格下,他们为什么不去选更轻松的工作?还能后期剪辑,不用承担直播带来的舆论风险。
被夏润则一下子戳破真实目的,三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暮色四合,篝火在潮湿的夜风里明灭不定,女孩子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风铃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径直走向低矮帐篷,弓身钻进,直接开睡。
白安安和傅娇两人互相挎着胳膊走在后面。
于尧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正想拿女孩子转移话题,却见傅娇脸上依稀挂着泪痕。
他下意识望向那个格格不入的帐篷,压低声音:“这是?”
白安安眼神躲闪:“娇娇姐不让我说。”
傅娇忽然泄出一声抽泣,睫毛簌簌颤动:“都怪我非要开那个罐头……”
严浩闻声凑近:“罐头怎么了?”
“我觉得……是我多嘴才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傅娇攥着纸巾去擦眼角的泪水,“姜姜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我怕她低血糖,就自作主张开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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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给她呜呜呜呜。”
关意远默默地递上新纸巾,傅娇努力憋着哭腔,露出感激的眼神。
“怪我硬要塞给人家,推让的时候罐头翻了呜呜呜。”
“我觉得对不起大家,怕被大家骂,少了一个食物罐头,算在我的头上吧。”
于尧一听多大事,贴心安慰:“没事的,别说你的我的,那是大家的。”
关意远:“没事,大不了我明天少一顿咯。我年纪轻,能扛得住。”
火堆旁突然传来木柴爆裂声,夏润则拨弄着余烬轻笑:“罐头翻了,你衣服倒挺干净的。”
他声音不大却正好被傅娇听见,抽噎声突兀地卡在半空。
“我洗澡把脏衣服换下来了,对吧,安安。”
白安安被傅娇手肘戳了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当时我在洗澡,我的确听见外面有声音!后来她们洗澡,肯定把脏衣服都换下来了。”
这是真话,可真相却是——
一小时前,她们两刚刷完牙,白安安突然想起把打火机落脏裤子口袋了。
可她已经洗过澡了,便拜托娇娇姐帮忙掏一下,谁知她竟然翻到姜风铃裤兜里有个食物罐头。
她们一合计,都觉得是姜风铃私藏的。
一个食物罐头都不要,挨过三十天?
白安安不相信姜风铃能做到。
可她还在踌躇要不要告诉于老师,娇娇姐已经打开罐头往自己身上泼了过去。
娇娇姐说,这样子能让姜风铃长长记性,谅她也不敢声张。
“可这是撒谎。”
“安安,这不是撒谎,是让事实以另一个方式呈现。”
“哦——是、这、样、啊。”夏润则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白安安下意识地攥紧袖口。
她其实对姜风铃没有恶意,可她今天三番五次搞事情,给人印象确实不好。
现在又私藏罐头,姜风铃的确做错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娇娇姐,不是吗?
白安安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
沉寂的直播间终于被满屏的弹幕填满。
【怎么染上姜风铃就乌烟瘴气的】
【这个女人到底要搞多少事情啊?一来就要带护肤品,再来就是分家,现在又欺负上傅娇了?】
不仅直播间,网络上#姜风铃罐头事件#热搜攀升至第5位。
傅娇觉得点到为止即可。
再闹下去,原本100分的局面,恐怕会被折腾成80分。
她可不是姜风铃。
傅娇迅速用纸巾抹了把脸,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发找食物和水,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别啊——”
夏润则的声音在噼啪声中特别刺耳,“我觉得得让姜风铃出来给个说法。”
“食物那么珍贵,不好好珍惜,就应该当着全国观众的面道个歉。”
傅娇听后,脸色瞬间煞白,急忙出声阻拦:“不是什么大事的,我们都说开了,姜姜都睡了。”
夏润则却径直朝低矮的帐篷走去,背对着傅娇说道:“不行啊——”
不能让你的演技白费啊。
“姜风铃,出来一下。”
他的声音像把薄刃,一刀划开这浓稠的夜色。
果然,虽然都令人讨厌,但他还是更讨厌表演型人格。
4. 荒野求生第四天
直播间骂声一片:
【喊了那么多遍都不出来,是不是心虚了?】
【本来还觉得是意外,现在看来啊,就是姜风铃故意恶心人!】
【节目组能不能把她踢出去啊,看着就烦!】
话题榜上,前十个热搜有八个都与姜风铃有关,荣登榜首的是:
#姜风铃滚出节目#
姜风铃睡眠质量很好,只要阖眼就能瞬间切断意识电源。
夏润则喊了好几遍,她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从帐篷里爬出来。
火光在眉心拧出细褶,她略带审视意味地看向众人。
“姜姜,”傅娇伸手的刹那,姜风铃本能地侧身避开。
半空中的指尖缩回,摩挲着裤缝,“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
傅娇平复着心情,故意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姜风铃现在可是为了热度,什么都不管了,她早就提醒过莫信,让他不要把人逼上绝路。
好了,现在却要她来承担这个疯子的不可控。
“对不起嘛,是我错了……”
姜风铃掠过带着哭腔的忏悔,目光落在夏润则身上。
夏润则背靠大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不明白。”
她双眸微眯,似是还没睡醒,带着怨气,他把她叫醒难道不应该主动告诉理由吗。
“风铃啊,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该糟蹋粮食啊。”
于尧早就看姜风铃不爽了,用说教的口吻暗指姜风铃脾气差。
粮食,他这么一提,姜风铃想起来了——
夏润则给的罐头被她塞在旧裤子兜了。
余光里,夏润则眼尾的弧度随着于尧的指控微妙上扬。
——他分明知晓真相,却要硬拉上我演这出戏。
冗余、无聊、效率低下且令人讨厌。
不过,更令姜风铃不适的,还是眼前这些人。
跟中世纪因一己之言就举着火把去烧死巫女的狂热信徒有什么分别?
“我没有糟蹋粮食。”
是澄清,也是套话。
于尧说得有理有据:“小傅好心送你罐头,你不要还打翻,这怎么不算浪费粮食?”
哦,原来是这样。
傅娇的道歉不是因为出言不逊,而是另有隐情——
想将恶意掩埋于伪善之下。
她为什么这么做?
大概是以原身性格的了解,觉得那个罐头是她自己私藏的。
私藏罐头,和傅娇送给她却不小心打翻,显然是前者罪责更大。
顺着傅娇的思路走,自己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真是低级又拙劣的伎俩。
姜风铃的一头长发被睡得乱糟糟的,她抓了把头发捋向耳后。
“我没有收到傅娇给我的罐头。”
“如果是真心实意想给我的话,为什么要把罐头打开?”
篝火在傅娇瞳孔里跳了一下。
姜风铃摊开双手面向众人,“试问,你送人食物罐头,是一整个递过去,还是拆了再给?”
严浩瞬间反应过来,他可不想被一个女人当枪使。
“对啊,傅娇,要说有错,你应该也有一点责任的。你把罐头打开,万一姜风铃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傅娇用鼻腔浅浅地“嗯”了一声,声音轻的像是被碾碎了。
忽然,她蜷缩着跪坐在地,肩胛骨随着抽泣不断震颤。
众人见她情绪不对,顷刻聚拢,将她围住。
微弱的啜泣声、刻意压低的安慰声、抽抽纸的撕拉声全都织成密网,把傅娇紧紧包裹着,保护着。
而姜风铃站在网外,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凶狠残暴的猛兽。
她不明白,此刻需要安慰的人,不应该是被诬陷的她吗?
她都点出事情的关键了。
——是傅娇主动开了罐头来诬陷她。
为什么还会这样?
因为讨厌,因为偏见,所以可以不顾事实和逻辑吗?
电流般的刺痛涌入神经元,姜风铃下意识地按住耳后,记忆漫过沙滩,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席卷而来。
“你是机器人!谁知道你的逻辑程序会不会帮你生成完美犯罪?”
“只有你和队长有权限进入武器柜,难不成还会是队长?”
“你就是想害死全人类,想让机器人统治一切!你跟那些机器人是一伙的!”
够了。
可以了。
都结束了。
她已经知道他们很讨厌她了!
网反向扑过来,将她笼罩住、束缚住、禁锢住。
她不过,是一只想要融入人类的困兽罢了。
姜风铃垂首,正想钻进帐篷,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
夏润则的手腕从阴影中探出,“那个罐头,是我给姜风铃的。”
他声音很轻,却正好盖过篝火爆出的火星。
突然,所有声音戛止,围成一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他们两身上。
最先出声的是白安安,她有些难以置信,“那个罐头……是你给她的?”
姜风铃猛地甩开夏润则的手,纠正道:“是交易。”
“对,”夏润则对她的刻意疏离毫不在意,转身走向导演组的监视器,“我记得,当时应该有被拍下来。”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脚步围了过去,除了傅娇和姜风铃。
傅娇的瞳仁像淬了毒的箭,一瞬不瞬钉在姜风铃脸上。
若是目光能凝成实体,此刻姜风铃早被对方千刀万剐了。
莫名其妙,姜风铃蹙眉开口:“傅娇,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前夫的话。
话音未落便被傅娇的爆哭声斩断。
她就知道姜风铃要在节目上爆料!这个离了婚的女人根本不在乎脸面!只想着在综艺镜头前引爆话题!
“呜哇——”
傅娇突然爆发的抽泣声,仿佛满室的瓷瓶骤然爆裂,碎片四溅,一地狼藉。
颤抖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我以为……那是姜姜偷偷藏起来的……”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看她一整天没吃东西,才帮忙拆的……”
恰好,众人看完监控画面,逐渐明白过来。
白安安眉间郁色倏然消散,本来以为夏润则和姜风铃有什么,原来是为了严浩钻木取火的事情。
被二次公开处刑的严浩额角青筋直跳,关意远托着腮帮,心底默默感叹圈内人心难测。
他们都在踌躇着要怎样面对傅娇,事关直播舆论,更是关乎事业前途,不得不谨慎。
只有于尧支着下颌,神色莫辨。
他们都看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傅娇撒谎了,以为姜风铃兜里的罐头是私藏的,想诬陷一波。
可于尧心里另有算盘,在这帮她一把,至于欠下的人情债,出了综艺自然有千万种方式讨还。
他拍了拍傅娇颤抖的双肩:“好了,都过去了。”
“散了吧,时候不早,回去睡吧。”
于尧就是节目的风向标。
他开口了,大家才陆陆续续地向傅娇靠拢。
“等等。”
姜风铃抱臂而立,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手肘。
前世那些人类至少足够坦荡,而眼前这群披着文明外衣的碳基生物,连施暴都要裹上道德糖衣。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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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地伸出手,掌心朝上:“你们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个罐头?”
她是渴望融入人类。
但不是这些人。
前世,她被程序设置,无法伤害人类。
现在,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傅娇见识过姜风铃凌厉的身手,尾椎骨的疼痛顺着往上爬,她猛然挣开白安安搀扶的手臂,奔向帐篷,胡乱抓了个罐头。
金属罐在颤抖的指间打滑,她恨不得马上结束这一切!
姜风铃刚要触到罐头边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
“道歉呢?”夏润则将罐头往天上一抛,再稳稳接住。
傅娇含泪的眼底藏着不甘,倔强道:“我说过了……”
夏润则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抛接动作,视线缓缓上移,棕榈色的瞳孔直直盯着镜头,语气冷冽:“我说的是,对全网观众的道歉。”
傅娇想起来了,她是见过夏润则的。
三个月前,在莫信的酒会上,因为身材出挑,加上混血感极强的轮廓,她还问过莫信,这是哪家公司的新人?
莫信只回了三个字,“别惹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姜风铃没错!”
傅娇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故作镇定的伪装。
九十度鞠躬时,黑发垂落成黑色幕布,未等镜头追上,便仓皇逃离了现场。
夏润则抬手,将罐头递了过去,姜风铃微微一愣。
罐头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她一时无法理解夏润则的行为逻辑。
可正是这种不理解,却意外地冲淡了对他的抵触。
姜风铃接过罐头,指腹轻轻触碰到金属表面残留的指纹。
“谢谢。”
“不谢。”
【淦!所以是傅娇不对,把夏润则给姜风铃的罐头泼自己身上??】
【……直播救了姜风铃一命,要是后期剪辑,不知道搞成啥样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娇娇知道错了#撒花】
【正主都道歉了粉丝装什么理中客,赶紧磕头道歉】
【哎呀我觉得姜风铃和夏润则有点好磕欸】
【孩子,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建议明天看看夏安,看看什么叫真正的CP#举大旗】
-
第二天清晨,浓雾缠绕林海。
姜风铃四点准时睁眼,可昨天那场闹剧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
所以,她破天荒地放任自己多赖床五分钟,直到四点零五才钻出帐篷,开始晨练。
这具身体的体能远不如从前,她给自己制定了七天的锻炼计划:
起床后五组波比跳,结束后再去晨跑。
晨练时,姜风铃发现今天是大雾天气。
浓雾弥漫,说明有暖湿空气正在移动,不久之后很可能会迎来阴雨天气。(1)
降雨概率上升至78.47%。
她必须尽快找到高地势的山洞作为落脚点,同时,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制作几个蒸馏器来收集水源。
至少五个。
为此,姜风铃捡了五个干净的塑料袋。
她很快找到了一处向阳坡,选定五丛蕨类植物,将塑料袋罩在植物上。
再把准备好的干净小石子放进去,束紧袋口。
最后,调整好位置,让小石头滚到袋子最底部。(2)
叶片表面的蒸腾作用在密封环境下会形成冷凝水珠。
到黄昏前,这些简易装置预计能帮她收集大约800ml蒸馏水。
接下来的时间,姜风铃打算一边寻找合适的落脚点,一边沿路留意是否有狩猎的机会。
没想到,半路上竟然撞见了夏润则和白安安。
5. 荒野求生第五天
晨雾漫过营地,夏润则踩过细碎草叶正要离开,却被于尧逮个正着。
“润则,往哪溜呢?”
于尧一大早就直奔姜风铃帐篷,想要嘘寒问暖一番。
谁知,低矮帐篷里早就没了人影。
没办法,少了个人,计划有变。
他只能问节目组要来纸笔,打算抽签,两两分组探险。
一眼瞧见夏润则要往旁边走,摆明了不想参与这个活动。
那可不成,走了一个姜风铃,他说什么都要把夏润则拦下来!
于尧堵在夏润则面前,浸透晨雾的签纸簌簌抖开,不容拒绝地替对方展平褶皱。
“一号!还有谁是一号?”
“于老师,是我!”
当白安安听见自己与夏润则同是一号签时,赶忙举着手跑过来。
她还是刚进电影学院的大一新生,暑假直接被爸爸丢来这个综艺了。
直播结合综艺录制在国内属于第一批吃螃蟹的。
爸爸和于老师是挚友,他们都说,她若是能在综艺里有热度,后面进圈子的路会好走很多。
本来是被爸爸逼着来吃苦的,没想到能遇见夏润则这种级别的大帅哥!
她当然开心地不得了。
白安安亦步亦趋跟着那道修长背影,洗发水的香味在雾霭中洇开一丝甜腻。
“夏哥,米兰大秀的那个镜面大字是你设计的吗?”
“It''sallliesexceptspitting,很有想法啊,很少有模特能参与这种设计的。”
(除了吐沫都是谎话。)
一路上,夏润则始终沉默,只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摄像机后的FollowPD。
白安安不甘心地继续找话题:
“Seven和Verano明年高定都是银灰色系,怎么你穿……”Seven就显得更高级呢。
话音戛止。
雾墙彼端忽然传来枝桠断裂声,松脂裹挟着冰雾刺入鼻腔。
——姜风铃破雾而出,身影在朦胧中逐渐清晰。
白安安见到姜风铃,心中不由得一紧。
毕竟,昨天她是傅娇最大的共犯,此刻本能地感到一种老鼠遇见猫的颤栗感。
她放轻脚步,正想着悄悄换个方向离开,却见夏润则毫不犹豫地提步,朝姜风铃的方向跟了过去。
白安安有些急了,她慌乱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目光在四周游移。
晨光恰在此刻刺透云层,千万颗金箔在右侧突然跃动,她指着那道银粼:
“夏哥快看,我们找到水了!”
白安安雀跃的呼喊声划破林间,姜风铃几乎与他们同时望向那片波光。
那条小溪她今天早上就发现了,但水流缓慢,水质不明,她最终选择了用蒸馏器取淡水。
他们该不会要直接带回去喝吧?会出事的。
姜风铃望着对方俯身的背影,身体比意识更先行动,她直接冲下斜坡,用靴跟缓冲后,直接将手伸进溪流,朝白安安泼去。
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碎光。
“啊——”
白安安惊叫一声,细密的水珠扎进脖颈,她整个人猛然弹跳起来。
“姜风铃,你疯了是不是!”
她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渗进衣领后襟的冰凉水珠,顾不得昨日对姜风铃的亏欠,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姜风铃却一脸淡然,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这条溪流的水质无法保证安全,你不能喝。”
昨天傅娇那番话的可信度,多半是有白安安作伪证的功劳。
但喝下脏水有得败血症的风险,她没必要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白安安甩了甩发梢,狼狈又委屈。
她求助似的看向夏润则,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水里可能有细菌或病毒,就算水质安全,也要煮沸才能饮用。”
“她的确是在救你。”
夏润则在帮她说话?
姜风铃心中讶异一闪而过,但很快,重新寻找落脚点的担忧又笼上心头。
确认他们不会喝溪水之后,她转身没入林海。
夏润则目光盯着她指缝间滑落的水珠,随后别开了眼,神情依旧淡漠。
直播间磕CP的网友嗅觉极其灵敏。
【夏安是不是超好磕!妹妹聒噪吵闹哥哥默默收拾烂摊子~】
【妹宝炸毛好可爱OAO豹豹和猫猫#举大旗】
【服了哪里都能磕cp,老哥哥我只想看求生】
【姐姐我还又能看求生又能磕CP呢,老哥哥滚粗】
白安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却发现姜风铃已经走远了。
她咬了咬唇,只能跟上夏润则的步伐,朝上游走去。
然后,他们看见了——
一具腐败的动物尸体,半浸在溪水中。
白安安瞪大了双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刚才的确是姜风铃救了自己。
-
三个小时后,姜风铃拎着袋饮用水回营地。
傅娇和关意远蹲在火堆旁,打算煮热水喝。
见姜风铃水里提着袋子,关意远跑上前,抓着后脑勺的头发,问道:“姜姐,你的袋子在哪里拿的啊?节目组好像没有给。”
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姜风铃嗤笑一声,疑惑反问:“节目组有说不能捡东西吗?”
她视线微移,指了指他们煮水的铁锅,“你们的铁锅哪来的?节目组好像也没给锅子吧。”
“啊、啊这个是……”总不能告诉她是娇娇姐找导演组猜拳赢来的吧。
关意远支支吾吾地用身形挡住姜风铃的目光,看着袋子里的浆果,转移话题:“姜姐,那个果子好吃吗?”
关意远年纪小,又长了双桃花眼,此刻眼尾下垂,清润嗓音掺着糖霜:
“姐姐——”
他昨天是标标准准的吃瓜群众,可什么都没干啊!
姜风铃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红玛瑙似的浆果,指尖一弹,直袭少年眉心。
只见关意远反应极快,突然后仰,红浆果堪堪擦过他的鼻尖,被他精准地叼住。
他得意地溢出一声哼笑,含混着说了句“好甜”,随即朝镜头抛了个wink。
二十步外的篝火噼啪爆开火星。
“以为煮沸就能骗过渗透压?”
夏润则冷冽的声线劈开热雾。
夏润则和白安安回来了,看见傅娇在烧水,白安安忍不住多问了句。
傅娇说知道不能直接喝海水,所以打算煮沸后喝。
众人视线焦点处,傅娇眼睫扑闪:“对、对不起,我以为……”
关意远见搭档被为难,折回来从她身后探出头:“那你们搞到淡水没?”
白安安摇了摇头:“发现了一条被污染的小溪,想回来告诉大家千万别去喝,会出事的。”
尾音悬在半空,却见夏润则往营地后区走,“夏哥你去哪?”
“找塑料袋。”
白安安追上去攥住对方袖口,“拿塑料袋不好吧,不可降解不环保啊。”
夏润则语气淡淡的:“宣传环保?”
白安安指尖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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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对方手腕,耳尖的绯红急速蔓延。
她迅速松开手,点了点头。
“那大学暑期实践报告就别写这段,不正能量。”
见仍有脚步声,夏润则冷笑转身,“我是去洗手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白安安一愣,仓皇逃至傅娇身侧。
姜风铃虽然躲在帐篷后面,可是一字不落地都听进去了。
她的评价是,无聊。
再也不浪费时间听八卦了。
可是,爱聊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下次还是努力尝试一下吧?
姜风铃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懵懂。
齿间碾碎野果,酸甜汁水在口腔迸开,她正在脑海中盘算着下午的日程。
做个临时能凑合用的弓,再做十组高抬腿,加五公里徒步跑。
她跪坐在草地上,手上掰了掰刚搜罗回来的木棍,弄清了天然弯曲的方向后,将朝向自己的那面放在大腿上。
便携小刀沿树皮不断刮擦,碎屑簌簌落在长裤上。
“再来一个……”
她喃喃着,又在对面绑上了另一根木棍,两者交叉叠压成了稳固的X型。
最后系上弓弦,凑合弓就做好了。(1)
只是弓弦比较麻烦,节目组虽然给了绳子,但大多她拿去支撑帐篷了。
目光移到还在煮海水的铁锅上,她将挑好的藤蔓浸入其中,青翠的表皮在盐水里卷曲发白。
这样一来,弓弦的问题解决了,还能多出一些来做绳索陷阱。
比起废土时期的沙漠,这里资源好太多了!
其实,姜风铃调取过原身的个人信息。
亲属栏刺目的空白,唯一算得上亲近的,就是那个推荐她来荒野综艺的经纪人了。
真是不可思议,就算是废土时期,人类仅剩不到五万的情况下,原身这种社交档案也是极为罕见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是她穿到原身身上了。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此时重叠,她们太像了。
形同虚设的父母,空白的亲友圈,身边人的背叛。
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座孤零零的岛屿,被无尽的潮水包围,却始终无法与其他陆地相遇。
除非是亿万年一次的地壳大运动。
耳畔传来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潮声,姜风铃用枝桠挑出那些纤维,不顾滚烫温度,将它们拈着扔上树枝晾晒。
直播间里的人感受不到姜风铃的内心变化,只觉得她动作干脆利落。
经过罐头事件,姜风铃个人直播间的热度现在爬到了倒数第三的位置。
【#笑哭干嘛呀她?要毒死娇娇啊别这样】
【大哥人家在做弓弦,刚刚不是说海水不能喝了吗??没看见吗眼睛不要赶紧捐了】
【草你们没人觉得烧海水很神吗?十年脑血栓也想不出来这操作】
【严浩直播间过来的,他们那组问节目组借了鱼竿,钓到一条鱼,今天晚饭有了】
【六人吃一条鱼?】
【SB那也好比姜风铃吃果子强吧,吃一个月果子?】
【:)滚回你家主子直播间,回家吧孩子没看见人家是自己做的工具吗?】
-
“Lorenzo,”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卫生间。
夏润则的后腰撞上冰凉的瓷面,看着自己的经纪人林杨从马桶圈上起身。
“你给我过来!”
林杨抬腿向后一踢,门锁发出咔哒声,逼仄空间瞬间坍缩成困住这头恶龙的牢笼,“你知道我为了摆平你的大作花了多少力气吗?!”
6. 荒野求生第六天
林杨按住夏润则的肩膀,强迫他坐在马桶圈上,面对夏润则的身高,只有让他坐下,才能显出林杨的气势。
恶龙屈起膝盖撞到隔板,故意把二郎腿翘成挑衅的弧度:“那场秀的主题是自由与真实,亏你能想出来反讽契合这一招。”
他撇过脸,“那我穿着Verano竞品走秀,你是怎么摆平的?”
皮鞋尖顶进他膝窝:“打电话给你家老爷子了。”
“他怎么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1)
空气突然凝滞,夏润则脖颈绷出弧线,年轻时候学的名人名言,反反复复拿出来说,老头子真是说不腻。
话音未落,林杨就后悔了,喉结滚动了两下:“这钱得你自己帮我赚回来。”
夏润则猛然抬头,碎发扫过被晒得发红的分界线,像是被激怒的小猫,戒备地弓起背脊。
“我打听过了,白安安是东娱老总的女儿,”林杨点了几下手机屏幕,调出数据分析图,递了过去,“我看了弹幕,你跟她炒哥妹CP,带一下热度,东娱那边会给我们一个S级项目。”
见他不接,林杨叹了口气,又调出剪辑好的互动片段:“不用你搂搂抱抱,后期会加滤镜,像这样高冷的最好,给观众脑补空间。”
棕榈色的瞳孔在顶灯下泛着冷光,语气干脆:“不去。”
林杨不死心地强调:“是兄妹,兄妹!不是情侣,舆论方向我们会把控的。”
“那也不去。”
林杨心里清楚,以夏润则的脾气,要是背着他强行引导舆论,综艺结束后,这条恶龙绝对会在网络上喷火。
到时候,东娱那边可不好交代。
“你现在的热度是垫底,”他换了个角度游说,“风评很差的,说你装货的人有很多!”
他点开实时搜索,刺目的#夏润则最装#在屏幕上跳动。
林杨生怕他看不见,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三个月,不,一个月后CP热度降温。”
夏润则看见几条评论,眼睛里终于有了温度,讥诮道:“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
林杨都要被气吐血了,还好他是单身,要是养出来的孩子跟夏润则一个德行,他就撞死在马桶上。
夏姗那么温柔,怎么生出来这种叛逆小子?真是苍天觉得他事业走得太顺了,派了这么个恶魔来磨练他心性。
皮鞋声在廉价木板上踩出焦躁的节奏,突然“咯”地一下顿住。
“要不,你和傅娇炒姐弟CP?”林杨又想起一个好主意,“现在年下风正盛,热搜词条我都帮你想好了,夏日冰窖!”
“拿不到S级项目,借着热度也能让你身价高一高啊。”
夏润则盯着天花板的顶灯,听见“夏日冰窖”四个字,眼眸温度又降至冰点,眉头皱得更深了:“没兴趣。”
鳄鱼皮鞋尖直接踢了上去,却被轻巧闪过。
“让我赚一点会死啊?为了摆平你的大作,我花出去不少呢。”
夏润则忽然转过身,盯着林杨:“你脑子里灌铅了?需要我提醒你三个月前的酒会上,她挽得是谁吗?”
他在莫家酒会上见过傅娇,她是莫信的女伴。
当然,林杨也在那场酒会上,此刻他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算计着:“趁莫信还没公开,现在捆绑就是白捡的流量,等他们公开——恋情婚讯,双王炸!你猜猜看——”
“哭着爬墙的粉丝会带着多少真金白银涌进你的超话?”
资源或者流量,总得捞一个吧!
说到兴奋处,林杨喉结剧烈滚动,他摸向西装内袋的烟盒,语气笃定:“交给我,包的。”
夏润则屈起指节,叩了叩瓷面:“我不喜欢她。”
林杨悻悻然收回摸着烟盒的手,笑了:“大哥你第一天混圈啊。”
夏润则这小子,不熟的时候高冷得要死,了解之后发现嘴毒得很,再深入了解下去吧,又觉得有些纯情了。
“喜欢”这两个字,他认真念起来,都有点烫嘴。
这小子居然煞有其事地强调不喜欢。
在圈子里,很重要吗?
林杨后腰抵着盥洗台边缘,他摘下银丝眼镜,食指拇指捏着镜腿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唇角的弧度像一根细针,刺进夏润则的眼眸。
他喉间挤出冷笑:“没事,等我把你雪茄全泡了,让你只能抽烟头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不喜欢了。”
林杨重新戴上银丝眼镜,随着镜架被推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精明。
他打算卖卖苦劳:“那是谁让你接到了一个让老爷子找不到的项目?”
“不指望你对恩人笑脸相迎,起码别恩将仇报吧。”
“可你接了Verano赞助的综艺!”还是直播形式,等于老爷子二十四小时都能看见他,跟带着电子镣铐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个事情他就来气,圆滑处事,两边都讨好,这就是他林杨!
“但老爷子确实联系不上你了。”
他说得可是事实,“多好,与世隔绝,我来逮你都要被那个飞机轰上半小时,坐得我都快吐了。”
水飞机油味简直要熏死他了。
夏润则听着他的歪理,心里直发笑:“你还敢提?”
“你可是说好今天早上到的。”要不是为了等林杨,他早就溜了。
“那让你家老爷子别那么热情留我吃饭啊,我可不想吃那没汤汁的小笼包,至于川菜去辣,粤式早茶配冰镇番茄汤——”
夏润则光是听林杨口述,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一大桌“黑暗料理”的画面。
老爷子从年轻时就痴迷中华文化,只是奇怪的用餐口味,却仿佛是对中华料理的一种亵渎。
“你说西班牙人喜欢的中国菜怎么这么奇怪?”
林杨边抱怨,边从西装内袋拈出张塑封卡片,塑料膜边缘已泛起毛边,褪成茶褐色的票根上,《Barcelona》烫金字体仍固执地发亮。
“你把它带过来了?”
夏润则手指骤然蜷紧,下意识起身去接,却扑了个空。
林杨顺势将手臂举过头顶,票根在他手中晃了晃。
对方戏谑的态度让夏润则眸中碎光霎时化成冰棱。
他冷冷问道:“非要炒CP?”
林杨威逼利诱失败了,打算软硬兼施,“大哥,我又不是你,在圈子里玩几年拍拍屁股就能回去继承家业。”
“别砸我招牌啊。”
“你想想看呐,到底是谁在你十八岁的时候,跟你达成统一战线,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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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中国国籍的?”
“是谁,不远万里把你从西班牙接回来的?”
“又是谁,把手底下艺人全都转走,只为了收拾你捅出来的烂摊子?”
见夏润则唇线有细微翕动,林杨瞅准机会上压力:“你知道圈里最贵的奢侈品是什么吗?”
“不是什么高奢代言,是一个现象级的CP!”
“去年的大热CP全部飞升顶流,光热搜词条就能养活好几家营销公司!”
他顿了顿,双手一摊,“你要是不愿意,我立马给老爷子打电话,明早你就能在西班牙啃上海鲜拌饭!”
继而温热掌心压住夏润则的肩膀,林杨适时放软声线,“你放心,这是你拥有知名度的第一步,我保证后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放心、保证、不会再有——
林杨觉得自己就是个发誓被天打五雷轰的渣男。
“你不用顾及莫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永远利益至上。”
“呵,养的金丝雀变成点钞机,你让他分手,他都愿意。”
“林杨,我不明白,”潮湿的水雾突然漫上舌尖,夏润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为什么一定要是傅娇,或者白安安?”
恍惚间,穿着橙黄求生服的姜风铃在他脑海里缓缓浮现。
屈膝俯冲陡坡毫无惧色——
那双眼睛太过寂静,仿佛被熨平的湖面,纵使投下石子,激起的涟漪也被锁在点漆的眼眸里。
他觉得她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松脂香,像是松针坠入寒泉,冰封千年后,在寒泉炸开的刹那,裹着冷冽钻入鼻腔。
清凉、干净、略带乳香的味道。
那个名字在夏润则唇齿见辗转,“为什么,不能是姜风铃?”
夏润则觉得自己只是太好奇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姜风铃。
好奇为什么林杨刻意忽略姜风铃的名字?
林杨听见这个名字,敛起笑容:“你知道姜风铃是谁吗?莫信现任妻子。”
他拿起手机,快速划拉几下,也不管夏润则接不接,直接把手机丢了过去。
“隐婚,圈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莫信这种恨不得把头发丝都镶金的资本家,根本不会让他自己和三流小明星出现在同个版面。
他只能出现在财经频道或者专家访谈里。
“那他酒会带小三?”
屏幕上#姜风铃情史大爆料#的热搜配图正在加载,像素模糊的偷拍照里——
雪色肩头浮在充满噪点的夜色中,纤细身影倚在不同轮廓的西装间。
“谁知道呢,圈子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夏润则手指用力到发白,那些照片在眼底反复灼烧。
他根本听不清林杨在说什么。
“总之,姜风铃不行。”林杨语气严肃地分析着,“你根基不稳,她隐婚的事情被爆出来,你肯定会受牵连的。惹上这种新闻,搞不好几年都爬不起来。”
发现夏润则根本不搭话后,林杨扣住他的肩膀,再次确认:“看见她的黑料了吧?”
半晌,夏润则才执拗地挤出一句:“你又不了解她……”
骤然加重的力度让他不禁回头看向林杨。
“Lorenzo,我比你了解她。”
7. 荒野求生第七天
天穹泛起鸦青,姜风铃借着微光,检查昨天晾晒的植物纤维。
此刻,它们泛起干燥的浅金色,像是麦穗。
她将其搓捻在一起,系在凑合弓的两端,随后甩到背上。
姜风铃起床后发现嗓子不太舒服,选择放弃运动,直奔狩猎点。
草叶上凝着隔夜寒露,耳尖突然捕捉到身后传来枯叶被踩裂的声音。
几乎是本能地旋身一踢,靴底堪堪停在对方喉间三寸的位置。
逆光中,对方棕榈色的眼瞳泛着冷调的晨光,眉骨投下的阴影让本就深邃的眼窝更显冷郁。
——是夏润则。
她后退半步,语气诚恳:“对不起。”
对视五秒后,夏润则的个人信息跃入脑海。
——夏润则,Verano集团话事人的孙子,上月米兰大秀“Freedom”压轴模特。
姜风铃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和原身没有任何交集,姜风铃不明白夏润则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无人机旋翼的嗡鸣声在她头顶盘旋。
第五次。
夏润则余光扫过无人机第五次了。
就像第一天白天,于尧皱着眉看了镜头三次。
傅娇也十分在意,挑衅要等到了监控盲区再开口,就连道歉都要先看上几眼镜头,才肯低头。
由此可见,镜头下,他们都不喜欢说出真实想法,甚至会说违心的话。
姜风铃不明白,但她知道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夏润则是不可能说真话的。
在踏出监控区刹那,她旋身跃起,一记漂亮的凌空抽射踹向地盘。
在无人机下坠的瞬间,她反手一捞,五指稳稳托住。
“现在能说了?”
螺旋桨因惯性在姜风铃手中旋转,发出轻微的响动。
夏润则鼻尖溢出半声笑意。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跟林杨口中“在纸醉金迷下迷失自己的人”联想在一起。
“无人机装了定位芯片,”夏润则视线掠过她怀里的机器,指向她身后的林海,“跑?”
下一秒,无人机被姜风铃抛入灌木丛,回应他的只有冲进林海的背影。
直到夏润则追着那抹身影狂奔十分钟,终于看见她倚在树下,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显然是不想再重复刚才的问题。
夏润则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着。
要坦白说吗?
想用她气死那群老顽固?
汗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深处,“我需要你,配合我炒CP。”
姜风铃的数据库里压根没加载娱乐圈热词,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那么在乎镜头一样。
长靴站定在夏润则眼前,“什么是炒CP?”
眼神天真得近乎赤//裸,跟方才雷厉风行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润则现在才品出林杨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莫信当初非要娶她不可。
这种披着天真外衣的掠夺性目光,简直就是猎人披着羊皮的高端写照。
“就是在镜头下假装谈恋爱。”他故意说得轻佻,想看看姜风铃的反应。
姜风铃词库里有谈恋爱三个字,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配合你,有什么好处吗?”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毕竟她还欠着五千万。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夏润则的眼皮跳了跳。
“……当然,报酬一千万,够不够?”
听到“一千万”三个字,姜风铃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她抿了抿嘴唇,至少一千万,是个好的开始。
“那么,”姜风铃抬眼看他,“具体要怎么配合?”
“在镜头下多——”他斟酌着措辞,“多关心我。”
刻意停顿足够制造暧昧,可对方却突然松了手,抛出了一个近乎荒诞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在乎镜头?”姜风铃倒退半步歪着头,像是刚学会用眼睛观察人类的小兽。
姜风铃是认真的吗?她干脆问一加一等于几好了。
夏润则姑且将这句话定义为讽刺。
他竖起食指抵住唇峰,用哄孩子的口吻说道:“因为不能让观众知道,我们是在假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摄影师的外套拉链拉到一半,裤腿还卷着,肩上的摄像机被晃出虚影。
“两位老师,实在是对不住!”他边喘边支起三脚架,“无人机叫鸟撞飞了,我来补个位,等新的无人机定位过来就好了——”
“麻烦老师们补个收音麦。”他慌慌张张地递出两枚纽扣麦,又退到摄像机后,“好咧!老师们刚刚到哪儿?”
“到这了。”
夏润则单手扯开冲锋衣拉链。
姜风铃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裹着体温的沉香突然漫上来,像是焚香燃烧过半,被毫无耐心地浸在手边酒杯里,熄灭时腾起的沉闷又呛人的烟霭。
“开始了。”
他侧身掠过她耳畔,呼吸声恰好在设备启动的瞬间隐去。
“喀哒”一声,公事公办的声线随即扩散:“姜老师再穿着这身衣服睡几晚,嗓子可以提前杀青了。”
姜风铃笑了笑。
她突然明悟了,于尧不想让观众知道他家庭真实情况,傅娇也不想让观众知道她做了小三,抢了别人的丈夫。
她划破了他们精致缝制的外衣,难怪那么歇斯底里了。
真是一群虚伪的人类。
好了,现在她也要学着成为一名虚伪的人类了。
那么,她要模仿谁呢?
直播间里,数万观众目睹了这样的画面——
夏润则生疏地将外套压在姜风铃的马尾上,面上却笑得张扬,“走吧,姜老师,我们去哪儿?”
姜风铃侧首勾出马尾,露出一抹笑容,“去狩猎点吧。”
镜头下,夏润则真的盯着那明媚的弧度愣了一瞬。
【啊我的夏安BE了!!夏润则明显对着姜风铃主动很多啊昨天安安一直在说话QAQ他都不搭理人家】
【前两天罐头闹出来的事情,我觉得夏润则有帮姜风铃出气】
【这才刚开播怎么就是炒CP了,你见过谁披衣服把女明星头发压得死死的??披完衣服就走了,这孩子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淦!前面的姐妹真会磕!!】
节目嘉宾无法看见直播时的弹幕反馈,观众的视角始终凌驾于嘉宾之上。
这正是直播综艺的魅力所在。
姜风铃与夏润则之间微妙的互动让直播间热度骤然攀升,一举蹿至榜首位置。
二人径直来到姜风铃昨天勘察好的狩猎点。
“这是在干吗?”
“掩盖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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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风铃十指交错搓着湿泥,“一般掩盖气味的方法有三种,动物的胆汁或者尿液、烂泥、烟味。”(1)
余光瞥见夏润则正皱眉盯着她沾满泥浆的双手。
忽然记起那句“多关心”的嘱咐,她弯腰挖起团泥。
“喂,你——”
夏润则察觉到不对劲,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一团灰褐色物质已经糊满了他修长的手背,泥水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这样一来,你的味道也被盖住了。”
姜风铃攥住他欲抽回的手腕,夏润则挣了两次都没挣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反复揉//搓他每根手指,仿佛在给瓷器上釉,而不是在把泥浆往他手上糊。
冰凉黏腻的触感让夏润则眉头紧锁,但姜风铃却满心期待着夸赞,一抬头,却撞上了夏润则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她眨了眨眼,他为什么不高兴?
难道是她模仿白安安,模仿得不够成功?
还是说,他不想选烂泥?可是炭灰在营地,现在也没办法用烟味啊,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姜风铃的表情写满了震惊,“难道,你想用——动物的胆汁和尿液?”这也太奇怪了吧。
夏润则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约可见:“……我是猪才会选那个吧!”
他带了打火机可以用烟味啊!
夏润则气得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他有些后悔选姜风铃炒CP了。
一个连“炒CP”是什么都要他翻译解释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正常能沟通的人类!
他一脸面如死灰,姜风铃扮演白安安倒是扮演得兴致勃勃。
她俯身拨开灌木,指尖悬在洞口上方,露出地上凌乱足印。
“这里非常有可能是兔子窝,”她手指穿梭绳结间,“要这样把活口藏在草丛里——”
沾着泥渍的绳圈突然晃到夏润则眼前,“我连你那份也做好了。”
夏润则猝不及防向后栽去,臀/部重重落入积水的草丛里,冰凉的潮湿感向四周迅速扩散。
姜风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学着白安安的口吻,喊道:“夏哥,我是不是很关心你?”
夏润则抬头,目光扫过姜风铃身上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左一块泥渍,右一块草屑,袖口还挂着不知从哪蹭来的树叶。
他下意识想扶额,又想起自己满手的泥浆,只能僵在半空,扶额又没办法扶。
“是、是……”他有气无力,“这么贴心,真该给你订面锦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姜风铃却把这话当成春风,耳尖被夸得微微发红。
她手上动作愈发利落,转眼间捕兔陷阱旁又多了个捕鸟杆。
直播间里人都被笑死了。
【救命!姜姜完全没发现夏公子在说反话啊】
【夏润则屁股沾泥那瞬间瞳孔地震的表情我能笑一年】
【洁癖贵公子X天然系少女,这组合真下饭】
“好了,结束了。”
姜风铃甩了甩手,打算去洗掉指间的泥浆和木屑。
夏润则低头看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弄得满是泥浆的双手,微微叹了口气:“去上游洗吧。”
可能是蹲得时间有些久了,夏润则起身的时候,突然在湿滑的草皮上打了个空旋,整个人向后倒去。
8. 荒野求生第八天
姜风铃垂手未动,玻璃珠似的瞳孔映着对方身影。
那双眼睛如同无机质般冷静,就像科学家透过显微镜观察培养皿中的微生物一样平静而疏离。
——夏润则绝不会摔倒,他的躯体平衡阈值高于常人标准。
这是通过脑域芯片得出来的答案。
夏润则不明白姜风铃是什么意思。
一分钟前姜风铃还黏着他,刚才却放任他摔跤?
从这个山坡摔下去,轻则脑震荡,重则头骨开花!
姜风铃注视着夏润则因动作幅度过大而露出的绷紧腰肌,睫毛下露出洞悉一切的眼神。
旋即,她又迅速切换表情,换上一副白安安式的少女心心眼,声音甜得发腻:“夏哥,你的腰真不错。”
夏润则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崩溃。
“谢、谢。”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得暗示一下姜风铃,教一下她什么叫做“关心”。
溪水上游的卵石被晒得微温,姜风铃双手浸入水中,指间泥泞随波化开。
她用余光频频瞥向夏润则的方向。
——紧蹙的眉头、下垂的唇角以及急促且轻微的呼吸声。
首先,根据叶贝斯定理,有67.8%的男性都会喜欢白安安那种类型的女孩。
其次,夏润则首个选择的搭档就是白安安。
夏润则没有理由排斥白安安类型才对。
对于她的模仿,他应该是宾至如归的感觉。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姜风铃眼底露出一丝无辜。
“滋滋——”
悬在头顶的新无人机突然插话,“请老师返回营地调试麦克风。”
夏润则在溪水里反复揉搓,泥渍却顽固地嵌在指缝里,不用洗手液根本冲不干净。
之前姜风铃搓洗泥浆的动作过于用力了。
他喉间泄出一丝烦躁的叹息。
“走吧。”
姜风铃点了点头,起身把咳嗽闷进领口,过大的冲锋衣裹着单薄的身躯,像是被风吹胀的纸灯笼。
她早上就感觉喉咙发痒,此刻冷热交替,喉间的灼烧感愈发明显了。
姜风铃根本没有生过病,换句话说——
她诞生的时代,疾病早被基因技术彻底抹除。
一路上,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从衣领里漏出来。
夏润则听着这些断续的抽气声,眉头越拧越紧。
直到他们的影子完全没入无人机盲区,夏润则突然扯住姜风铃手腕,闪进亮着绿灯的卫生间。
姜风铃用气声提醒:“夏哥,导演组在前面。”
夏润则知道收音麦还开着,故意说道:“来洗个手。”
随即拧开水龙头,挤了一泵洗手液,俯身凑近盥洗池,“捏着嗓子说话不累吗?”
夏润则搓着指关节,朝姜风铃笑了一声:“你那嗓子,可以把全岛的苍蝇都夹死了。”
姜风铃换回原本的声线,冷冽得如同碎冰坠湖:“你不喜欢白安安?”
“我为什么要喜欢白安安?”
人在无语的时候很喜欢用反问句。
夏润则不悦的语气让姜风铃瞬间明白,他属于剩下的32.3%。
“你刚才可以扶我,这是很好表现关心的一种方式。”他撕下擦手纸侧身让给姜风铃一个身位。
姜风铃背靠门板纹丝不动,斜睨了一眼:“我观察过了,你的平衡性很好,根本不会摔倒。”
“重点不是我摔不摔,是你该表现出关心。”夏润则见她不动,纸团划出抛物线落进废纸篓后,忽然托起她手腕。
伸手拿起洗手液,朝她掌心挤了一泵,他强制性地将姜风铃的手放在水龙下。
“就像这样,朋友之间的关心。”
温热水流漫过指缝,绵密泡沫在指间慢慢膨胀,姜风铃像小孩子戳破泡泡那样猝然收拢手掌。
她很喜欢这样感觉,平静如深潭的眸子跃起一点晶亮,可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清冽:“那下回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你应该说得明白点。”
夏润则:???怪我咯
他有些后悔选择姜风铃了,非人类的沟通方式让他觉得这一千万花得冤枉至极。
他极为不耐地推开门,脚步沉重地朝导演组的房车走去。
姜风铃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对夏润则这种随性的态度毫不在意,毕竟——他支付的报酬远超正常酬劳,这点小脾气算什么?
房车里,林杨已经等候多时。
夏润则一进门就看见林杨铁青的面色,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
这个画面让他指尖在门把上顿了顿,先前那点懊悔突然烟硝云散,嘴角被快意扯出弧度——他猜的没错,姜风铃就是气死他们的最佳人选!
这一千万,值了!
林杨不愧为八面玲珑的经纪人,待姜风铃走进房车的瞬间,那铁青的面色迅速切换,换上一副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脸。
“姜小姐——”他起身给姜风铃拉出座位,声音透着刻意的亲近,“这个称呼,比莫太太更衬您。”
姜风铃感知到房车内的氛围犹如电流气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就像是两只猫科动物之间的无声博弈,先移开视线的那方才是输家。
林杨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风铃的眼睛。
——林杨,国内公认的金牌经纪人,当年亲手将夏姗捧上国际大满贯影后的宝座,就此稳坐行业头把交椅。
但他,很讨厌原身。
得出结论的姜风铃率先移开目光。
“您踹坏的无人机算我的,”林杨忽然轻笑,笑意在眼底漾开波纹,“就当我们重逢的贺礼。”
“毕竟,我和莫先生——”他特意停顿半拍才补完下半句,“是好朋友。”
姜风铃毫不客气:“谢谢。”
这和林杨设想的推拉节奏相差甚远,他原本预估需要两个来回的谈判,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曾经会在他面前转裙子的小姑娘,这几年在莫家的性格简直大变样。
林杨调整策略,他放弃了迂回试探,直接亮出底牌。
“退出这档综艺,我可以送你去苑导的新戏。”他继续诱导,“你接了那部女性主义电影,应该很容易为你的以后铺路。”
姜风铃和莫信的婚姻肯定出了问题,这点林杨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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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信是个很看重脸面的人,能堂而皇之带着傅娇参加酒会,就说明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就差一纸协议。
“报酬是多少?”
“三百万。”
“不去。”
林杨愣住了,能去苑非的电影露个脸有人贴钱都想去!这个数字让任何一个过气女星都应该感恩戴德!
等等,刚刚的语气——
林杨似乎觉得面前跟他纠缠的人是夏润则。
一模一样的干脆。
一模一样的——不留余地。
目光迅速从夏润则那张看好戏的面孔上抽离,林杨深吸一口气,“莫太太,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您是一个已婚人士,”他调整好情绪,左手扣住椅背将姜风铃转过来,与之面对面,右手将拧开的矿泉水朝她那边推了推。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瞄准靶心、拉满弓弦的箭矢,“就不要跟夏润则走、得、那、么、近。”
姜风铃显然没听懂,但是一千万和三百万,她知道怎么选。
从林杨的个人信息里细细揣摩,姜风铃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对方说这话的缘由。
半晌,她忽然抬眼,眼神澄澈得像是一汪清泉:“你——是不是怕夏润则走上你的老路?”
“哗啦——”
林杨猛地弹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直接把面前的矿泉水瓶打翻了。
水花四溅,他考究的西裤上一抹深色水渍迅速晕开,形成一片难堪的痕迹。
镜片后的目光震惊、不可置信、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像是被人撕开了精心维护的面具。
这个把职业性笑容焊在脸上的人,很少会有愤怒的情绪。
这一刻的失控,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
“看来,林先生的谈判失败了。”
水流朝她蜿蜒而来,姜风铃起身精准无误地避开,动作优雅得如同一只波斯猫。
她单手扶正倒下的水瓶,从容拧开新的矿泉水仰颈饮尽。
放在桌上的空瓶,像是给这场对话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转身离开前,姜风铃眼尾上扬,露出感激的眼神:“谢谢您的重逢礼,我很喜欢。”
夏润则看着林杨的模样发出洪亮的笑声,笑声在狭小的房车内回荡。
他和林杨认识十年,从未见过林杨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林杨低声怒喝那股肆无忌惮的笑声:“Lorenzo!”
夏润则缓缓止住笑声,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他用口型无声说道:‘现在,我比你更了解她。’
“今天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姜风铃的声音从房车外传进来。
夏润则的掌心重重压在林杨僵硬的肩膀,继而朝房车外走去,正巧迎上抛过来的矿泉水。
姜风铃早就留意到林杨对夏润则的冷脸。
“摄像头在三点钟和九点钟方向。”她压低声音,完美展现了学习天赋,躲镜头以及——
这该怎么说呢——
“刚刚,算朋友间的关心吗?”
夏润则被烈日晃得眯起双眼,却看见姜风铃眼底掠起的涟漪,未及看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9. 荒野求生第九天
“莫总,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三个小时的董事会议刚结束,莫信陷在真皮沙发里,松垮的领带被手指勾着。
落地窗透进夜色,整座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流动成河。
一把扯开领带,他重新坐回黑色办公椅,“进。”
细高跟的声音被绒毯吞没,“是关于莫……姜小姐的事情。”
莫信记得,离婚协议早就敲定了。
不仅荒唐的婚姻关系能够顺利解除,公司那摊烂窟窿正好扣在姜风铃头上。
最好真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法务部要是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利索,趁早给他收拾东西走人。
“说。”
“我们手上姜小姐的广告分约还剩半年时效,”罗助理将文件推过中线,“‘完美’想签一个季度的口红单品代言。”
文件夹上躺着姜风铃三年前的照片。
她穿着一袭白纱裙,轻嗅怀中粉色郁金香。
——这是她成名MV里的经典造型。
莫信“啪”一声,将照片盖在桌面上。
姜风铃跟他结婚后,几乎是退圈状态,现在居然还有广告商愿意找她代言?
“姜小姐新接了档荒野直播综艺,”罗助理见他眉头紧锁,适时递上平板,指甲划过实时搜索量曲线,“品牌方都在赌她会翻红。”
莫信嗤笑出声,没人比他更懂资本市场——
像闻到腐肉味的秃鹫扎堆扑食,稍有风向不对又作鸟兽散。
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还有其他品牌广告?”
“是,”瞥见上司神色如常,助理才敢继续往下说,“还有珠宝和香氛推广,当然了,这些都是区域性小品牌。”
“只有JOGGING给了品牌挚友。”
“调综艺数据。”
话音未落,蓝牙已连上大屏。
深灰西装抵在办公桌边缘,一旁的助理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数据图标和视频片段同时在巨幕铺开,“开播一小时讨论度破顶。”
分屏左侧,那条陡然上升的橘色曲线正在逐渐放大,右侧画面里,姜风铃正攥着化妆包急得直跺脚。
莫信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怎么早没发现这女人愚蠢透顶!幸好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否则真够给他丢人的!
“谁允许她接这种综艺?”
“毕竟我们只签了广告分约——”
罗助理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够了!现在召回,违约金三倍付。”
罗助理的嗓子眼又提起来了,“莫总,没人能联系上她,这是个二十四小时直播综艺。”
“而且姜小姐的表现超出预期!”
她赶忙补充,生怕上司的怒火蔓延到她头上。
屏幕上闪过姜风铃在荒野中的身影——搭帐篷行云流水,生火动作精准老练、陷阱设置眼光独到、就连解剖兔子都像个经验丰富的野外生存专家。
莫信盯着屏幕,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谁给她打造的人设?”
他太了解姜风铃了!
她就是个手指上沾到一点酱汁都能吱哇乱叫的女人,平时连指甲断了都要闹腾半天。
怎么可能双手都是泥巴,还能活剖兔皮,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除非——
她早就想离开他了?
为了这个综艺提前几年就开始准备了?
“打电话给她经纪人!现在!马上!”莫信的声音砸在办公桌上。
罗助理的后颈已经渗出密汗,西装内衬黏在后背上,难受得让她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办公室。
要让她怎么说?
黑心上司出轨把老婆甩了还让人背债,对方早就把他拖进黑名单了?
垂眸叹了口气,她的指尖急速在平板上敲击着,试图找出一个能浇灭上司怒火的解决方案。
莫信的目光突然锁定在屏幕的另一个角落,“这是……娇娇?”
娇娇跟姜风铃不一样。
柔情妩媚、贴心乖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不少。
就像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每一种成分的比例都恰到好处,甜而不腻,香而不艳。
最重要的是,傅娇所有经纪约都在他手里。
短暂的惊愕过后,更大的疑惑拢在眉心:“为什么傅娇会出现在这档综艺里?”
助理悄悄舒了舒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将话题从姜小姐身上不着痕迹地转开:“傅小姐是在姜小姐确认行程后,才跟进安排的。”
“她说——您已经冷落她大半年了,她要消失一个月。”
莫信抬手捏住鼻梁,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了,娇娇确实说过气话,当时他正在接听跨洋会议来电,根本没功夫管她,只当是孩子闹脾气,哪知道是这么个“玩消失”。
“还有件事需要汇报,”罗主力深吸一口气,她从进门起就卡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能说了,“傅小姐跟姜小姐之间发生了些误会——”
画面中,姜风铃镇定自若地伸出手,姿态优雅从容;而傅娇却哭得梨花带雨,正在鞠躬道歉。
她深谙职场生存之道,特意挑选了一个时机——舆论风波已过,没有造成实质性影响的时候才敢提及。
“公关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手指划过平板,诬陷事件的舆情走势图在屏幕上铺开,原本癫狂的折线已经趴在绿色安全区内。
“但是,难保几年后不会被人翻出说事。”
她的语气专业而谨慎,余光却在上司的侧脸,与定格的鞠躬画面间来回打转。
莫信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在桌面上,他的思绪飞速运转——
姜风铃根本不知道他和傅娇的关系,那就只能是傅娇主动惹事。
“不用盖,往黑红那边走,”莫信说道,“还有,把之前拍到傅娇和那个谁的照片放出去。”
他要让傅娇知道,他的一句话,傅娇今天是全网转发的锦鲤,明天就能变万人踩的臭鱼。
助理迅速反应,“之前剧组杀青聚餐照片?”
“对,有个男配角是我们公司的人。叫什么来着?”
“演的男五号,叫谢流。”
“就是他,往绯闻方向炒。到时候挑个A级项目补偿个男二资源吧。”
“是。”
助理停顿了三秒,看上司已经重新坐回办公椅,她提步刚想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句:
“等等,把画面拉大。”
助理收住脚步,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液晶屏上的像素格在她操作下逐渐扩张,模糊色块重组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莫信站了起来,缓步绕到屏幕前,“他——”
声音突然顿住,随即,他将情绪往里收了收,恢复平静:“他是谁?”
助理虽不解仍快速调出了男人的资料。
“夏润则,中国籍模特,上个月刚在米兰秀场出道。”
“哦,还是林杨哥手底下的人。”
“林杨倒是好本事。”
莫信笑出了声,亏他林杨巧舌如簧,Verano集团的太子爷都敢往娱乐圈拽,怕不是捏准了二十五六的公子哥儿,正是玩心重享受名利的时候。
经纪约八成被他攥死了,卖几个人群资源也好啊。
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的嘴角微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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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仿佛看到了新的商机。
“帮我约一下林杨,时间越快越好。”
助理分辨不出上司意图,默默应了一声,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莫信又陷进皮革包裹的椅背,整个人姿态极为放松,“能看直播吗?”
“能。”
屏幕一闪,几个直播间画面将大屏分割成几部分,每个画面都显示着不同的嘉宾。
其中两个直播间画面却是一样的。
“只留右下角和右上角的。”
其他几个直播间霎时关闭,骤然扩张的两个画面里,相同的男人脸颊涨成猪肝色,不断喘着粗气。
“怎么都是一样的画面,另一个视角是谁的?”
“呃,”助理顿了顿,“是姜小姐的视角。”
-
“夏润则,我觉得你要不回营地休息吧。你的呼吸频率高达44次/分,属于严重的呼吸过速。”
褪去白安安式的甜妹口吻,称谓直接从夏哥降至全名。
姜风铃俯视着夏润则,好心提醒着。
他仰起头,喉间滚出两个字:“没事。”
海风卷着声音消散在林间。
夏润则以前玩过极限运动,体能基础还是有的。
只是有次滑雪,他不小心把腿折了,老爷子下令禁止他涉足任何有风险性的体育运动。
再加上后续的过度保护,已经严重到连跑步都不被允许了。
姜风铃膝盖一屈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背部挺直,做好了准备姿势。
“上来,我背你上去。”
距特大暴雨来袭仅剩四十八小时,她不想被夏润则拖进度。
“你背我?!”
夏润则盯着蹲在地上的姜风铃,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视线在她单薄的肩头与自己的宽厚胸膛间来回扫视,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张纸。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
【姜风铃是认真的吗?她要背夏润则?】
【夏润则:我谢谢你啊.jpg】
【我赌一包辣条,她背不动】
姜风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拽,夏润则整个人就跌在了她单薄的脊背上。
她足尖点地,臀部发力,竟真把人背了起来。
整套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仿佛背上压着的不是一个成年男性,而是一个轻便的背包。
夏润则耳廓瞬间涨红,他能感觉到姜风铃的背部肌肉紧绷,却异常稳定。
直播间的观众都惊呆了:
【卧槽?!她真的背起来了?】
【姜风铃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训练啊?】
【夏润则的表情我笑死了,完全是懵了,夏风CP已拆,我想磕姜夏CP……】
【对!我们大女人的CP一定要在前面!姜夏打卡上车!】
夏润则有些承受不起这样子的关心方式了,前胸别扭地在肩头胡乱扭动着。
不配合就要花更多力气,姜风铃有些不耐,直接撤了力,夏润则顿时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撑着胳膊肘刚要起身,他又看见——
姜风铃单膝点地,蹲在地上,把后背留给他。
姜风铃至今没搞懂人类的“自尊心”是什么程序。
这串代码在她认知里就像永远跳不过去的乱码,要说负重,扛两箱罐头都比背夏润则省劲。
“最后警告一次,再乱动就把你扔进垃圾桶。”
良久不见有人回应,她偏头一看,只见夏润则脸颊涨红,急促的呼吸声愈来愈重,眼神中混合着尴尬、犹豫和一丝微妙难解的情绪。
他的呼吸频率更高了,像是一台过热的机器。
10. 荒野求生第十天
又出现了,那种热切、赤裸、毫不遮掩的眼神。
姜风铃偏头望过来的时候,夏润则胸腔突然漏了个窟窿,连呼吸都打着旋往洞里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怀疑姜风铃的热心是知道了他的腿伤。
他动手术是在国外,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念头跳了一瞬,赶忙被他抹去。
“走了。”
他起身在她后颈轻拍了一记,随后绕至前方,“嗓子都这样了,怎么昨天不找驻岛医生拿药?”
“没有重到可以拿药的程度。”
姜风铃对着前方的背影撇撇嘴,慢悠悠地直起腰,将昨天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拿药受阻,多半是有林杨的成分在。
她又是因为他的一句——
夏润则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会下雨的?”
姜风铃突然甩开步子反超了他,“云层高度下降、浓雾以及今天的日环半径缩减12%,降雨的概率提升至83.69%,那就意味着——”
“营地所在的洼地随时可能被淹,甚至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怕的事发生?”
姜风铃那沙哑的声线,让夏润则不禁皱了皱眉。
“泥石流、山体滑坡。”
当姜风铃拨开又一片蕨类植物,里面吐出一阵阴冷的风。
【姜风铃剧本痕迹很明显啊,一直在说要下雨,后续会不会搞个人工降雨配合一下人设】
【她说得特大暴雨,我翻了翻天气预报,都是天气晴,要是下雨我直播吃叉】
火苗倏尔跃起,照亮了洞壁渗水的钟乳石,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紧紧贴在岩壁上。
洞口地势很高,位置也很宽敞,容纳数十人都绰绰有余,是个理想的避难所。
夏润则站在她身旁,“要进去吗?”
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姜风铃在洞口周围转了转,没有往深处去。
火苗一旦熄灭,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回去通知导演组,如果有需要,现在就可以搬设备了。”
毫无装备的情况下探洞跟找死没有区别,姜风铃选择折返回营地。
“这么快?”夏润则有些意外。
“还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了。”
夏润则仰头望了望,云絮懒懒地浮在天上。
——导演组是不会相信她的。
他低头看着姜风铃认真的神色,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二人回到营地,已经是傍晚了。
夏润则刚踏进营地,就被严浩勾着脖子往旁边拖。
姜风铃直接被张导截住去路,劈头就问:“你给小关吃了些什么啊?”
张导的语气从第一天起就不太好,她也没过多在意。
“野果啊。”
这些天于尧他们钓的鱼本就不多,大半都分给了自己。
关意远成日上蹿下跳找食物,肯定饿得快,自打尝过那红果子,他总晃到她眼前。
一双桃花眼冲着她笑,姜风铃实在遭不住撒娇攻势。
“有什么问题吗?”
“他从中午就开始喊肚子疼,这会胆汁都要吐没了!”
姜风铃今天中午是回过一趟营地,张导的言下之意是她给关意远吃了毒野果?
这种无端的指控让姜风铃眼神微冷。
“那个野果,我吃了,夏润则也吃了。”姜风铃这回可学乖了,她指了指监视器,“不如看看直播回放?”
“那你就仔细看回放——”
张导冷哼一声,监视器上早就卡好了特写镜头:姜风铃掌心上躺着暗红色浆果,像是熟透了的车厘子。
而她自己嘴里的那颗,分明是茄红色的。
“这不可能。”姜风铃斩钉截铁说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我的动机根本不成立。”
被厉声一喝,张导的语气倏尔放软了,“荒野求生本身就具有很多不可控,植物相似的有千种多样,吃错了也很正常。”
“但你自己多数都是采了茄红色的浆果——”
他的话没有点透,屏幕里瞬间炸开千万种解读。
舆论风向变得很快,旧标签会被更劲爆、更吸人眼球的取代。
前脚#作精姜风铃#还在热搜榜首张牙舞爪,后脚#荒野百科全书#就带着九宫格科普图屠榜。
等到了晚上,舆论场早已调转枪口,把白天的嘲讽炼成满屏#姐姐好飒#。
这场狂欢在第三天变异成粉色风暴。
大家开始剪辑她与夏润则的互动切片,第四日#夏风##姜夏#相继爬上了超话CP前十。
“正好,驻岛医生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
“听说小关今天生病了,走,赶紧瞧瞧去。”
“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开始吐,都在房车里挂了两个小时的水了。”
夏润则骨架大,肩又宽,轻松挣开严浩的手后,长腿不自觉地往话题中心迈去。
刚想回头喊姜风铃一块去,她眨眼就不在方才的地方了。
酸腐味儿直往人鼻孔里钻,房车里没那么宽敞,原本跟拍的无人机换成扛机器的摄像。
关意远蜷在窄床上输液,大半天折腾下来,两颊部微微塌陷,面色苍白如纸。
听见有响声,双眼才勉强撑开条缝,用气音说道:“严大哥、夏哥,你们怎么来了?”
“于老师还在钓鱼,走不开,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严浩一脸关切,“怎么早上活蹦乱跳的,现在就蔫巴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给关意远平添了几分委屈,“中午我去问风铃姐要了点果子吃,吃完没多久——”
“我也吃了怎么没事?”夏润则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维护。
“没……我没这个意思。”
关意远被这声质问的口吻惊了一跳,喉结剧烈滚了几下突然僵住。
下一秒,他猛地翻身扒住垃圾桶沿,酸水直接喷涌而出。
为了不被和谐,摄像师识趣地将镜头移向车外,对准了窗外的蓝天白云。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关意远颤抖的手从被子深处摸出一张字条:
回去几天,再来抓你。
纸片刚露//出又被塞了回去。
——虽然整套动作不过几秒,夏润则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林杨的字迹。
……
“张导性子急,不是在怪你的意思。”
“蛇莓和树莓本来就难分,你弄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还好不是集体性事件。”
“就是呕吐腹泻,没多大事的。”
“跟你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驻岛医生一口一句“不怪你”、“没多大事”、“别放在心上”,听上去是在好心劝慰姜风铃,帮她减轻心理压力。
只有姜风铃自己知道,她根本没有采过蛇莓。
张导软下来的手掌拍向她的肩膀,“刚才语气有点冲,风铃,对不住啊。”
是啊,如今这情况,自证反倒像在欲盖弥彰了。
空口无凭,对方又有直播回放作为证据,又有谁,会在意她到底有没有采过蛇莓呢?
镜头从全景骤然收缩,聚焦在姜风铃身上。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急于辩解。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平静。
见姜风铃没有纠缠的意思,张导转身想走,这次却是姜风铃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目光笔直,“第一,我认识蛇莓,不会采,更不可能给人吃。”
“第二,所有偏离事实的轨道终究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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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留存。”
刚想说第三句,镜头外,一个工作人员拿着白板从她斜前方走过,整个白板上只有一句话:
姜小姐,舆论是可以被/操控的。
——黑色长袖、黑色口罩,所有人工作人员的衣服都是统一制式。
她拼命遏止住了想笑的冲动,这么会拿腔拿调的人,只除了那个戴着十级假面的经纪人,还能有谁。
姜风铃没有纠结于此,眼下有更要命的事火烧眉毛。
“张导,不到四十八小时就要下特大暴雨了,必须组织全员撤离。”
预警说得平淡至极。
张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撤离?撤去哪?”
“东南方向两公里有高地,所有房车都能停过去。”见导演终于重视,她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营地后山岩洞我做了标记,重要器材可以先转移——”
张导见姜风铃是在说认真的,余光扫过镜头,只能扯出应付的笑容:“小姜啊,气象组说明后天都是大太阳呢。”
“不要太执着荒野求生的书本。”
撂下这么一句话,张导转身欲走,姜风铃横跨一步,又堵住了他的路,姿态坚决。
——姜风铃核心指令里的底层代码拼命叫嚣着。
“今天晚上就会有小雨。如果下雨了,就转移营地。”
姜风铃声音不高,却传入在场工作人员的耳中。
眼神微移,她示意摄像机跟进——他们能利用直播,她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今天晚上下雨,你就按我说的做。”
姜风铃一字一顿重复着。
张导瞥了眼镜头,知道这一幕已经被直播观众看在眼里,只好敷衍地应了声,“行啊。”
当晚,天空就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天似乎总容易让人坠入梦境。
姜风铃沉沉睡着,恍惚间,仿佛被雨声牵引着,梦见了第一次植入脑域芯片的时候。
那段记忆如同被雨水冲刷过,渐渐清晰起来。
培养舱缓缓开启,她站在冰凉的金属板上,细小的脚趾因寒冷不自觉地蜷缩。
走出舱门,液氮气体消散后,一个穿着银白风衣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她脱口而出:“妈妈。”
怔忡间,那个女人皱了皱眉,“请称呼我的全名及职位,零壹。”
“陈新研究员。”
陈新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新矮下身,与她平视着。
零壹的瞳孔应激性地扩了扩。
那只手隔着生物手套抚上她的头顶,顺着乌黑发丝,摸向耳后微微凹陷的芯片接口。
“请完整复述你的底层代码。”
“以保护人类为第一要义,永不伤害人类。”
陈新试图跟她对话,“零壹,这个波波头很适合你。”
毫无反应。
陈新的声音柔和了很多,“请说出我的个人信息。”
“姓名陈新,性别女,认证号码00304,出生日期旧历1010年5月5日,现任国部基因研究所副所长,职级一级研究员。”
“以下为个人档案,教育经历——”
“停。”
她闭上了嘴巴,切断了数据洪流。
“零壹,说说我是怎么样的人?”
“基于陈新研究员的个人档案,您是第一位——”
“停!”陈新倚在实验台边沿,捏着眉心,有些不耐烦了,“你应该能调取我的所有信息,包括监控记录,甚至我午餐吃的哪个牌子的合成牛肉罐头你都能知道!我要听你的主观评价!”
“停!停!停!”
……
雨声却越来越密。
“姜风铃。”
“姜风铃。”
“姜风铃!”
有人在喊她。
11. 荒野求生第十一天
姜风铃是有起床气的,但她本人浑然不知,并称之为“睡眠惰性”——
被人突然中断睡眠后,自己的心率会上升,呼吸频率会加快,胸腔莫名翻涌,以致于她脱口而出的声线沉得能绞死一个人类。
这次的苏醒尤为糟糕。
湿漉漉的空气被吸进肺部,再慢慢渗入五感,身下的树叶摸上去有点滑腻,奇怪的触感让姜风铃的眉头微微皱起。
夏润则身旁站着的,是她的跟拍导演。
“姜老师!您终于醒了!”忽然对上帐篷里射出来的两道寒光,跟拍导演的声音矮了矮,“直播信号有点异常,只能麻烦老师们补个运动相机看看能不能连信号了。”
对讲机炸开电流声,“小齐!你那边好了嘛,快点这边人手不够了!”
“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她边冲对讲机喊,边把探险帽往姜风铃怀里塞,“待会麻烦您背一点装备进岩洞,时间实在是太赶了。”
雨水打湿了头发,叫姜风铃清醒了几分,她伸手将黏在腮边的碎发,勾到耳后,顺势压住心底的不耐。
接过东西,她叹了口气:“没事,谢谢你。”
又没睡够。
雨幕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水滴打在设备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混杂着工作人员急促踩着水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喊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正如姜风铃所预言的那样,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也验证了她的判断。
“小齐,Gopro信号正常,记得教一下老师们开机——”
跟拍导演小跑着冲了出去,听见对讲机里的声音,又突然折返。
食指指着侧边按键,“红点亮了就能播!哦对了,对讲机您和夏老师用一个吧。”
看出来他们没有应急预案了,连最基础的通讯设备都很紧缺。
姜风铃刚刚睡醒,有些懵,思绪像是浸水的棉花,沉重而模糊。
她跪坐在潮湿的树叶上,刚仰头就被夏润则头顶的探照灯迎面撞个正着。
白炽光柱穿透雨帘炸开光晕,刺得眼前发白。
胡乱撇开目光,她扯过深橘色雨披给自己套上,正准备切换Gopro模式,夏润则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他弓着背,一手虚掩住镜头,另一手却轻飘飘覆在她调整设备的手背。
指腹蹭过姜风铃的皮肤,短暂停留后,探向他自己雨披内侧的口袋。
夏润则从里面掏出了一瓶矿泉水,动作隐蔽而自然。
塑料瓶与掌心相触的刹那,残留的体温在掌纹里洇开温吞的暖意。
姜风铃极为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枚白色药片递过来,用口型说道:‘感冒药,快吃。’
姜风铃仰头灌下整瓶温水,温热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酥麻的热气顺着血管游走,她体内像是燃了盏暖炉。
喝完后,夏润则将空瓶子重新揣回内袋,遮挡镜头的手若无其事地垂下。
镜头里重新跃入被光晕笼罩的姜风铃。
【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吗?信号又断开了?】
【好像不是,弹幕都是正常的,是有人挡镜头了吧】
【被风吹过来的树叶吗】
【不是……是夏润则的手好像……他是故意的吗……】
【发生了啥,能听见声音的吧,有没有大神解析一下】
【听不清,雨声太大了】
“小关留守房车,大伙都在抢着救设备,”夏润则带着几分调侃,仿佛刚才的温柔从未存在,“唯独某位睡神,雷打不动。”
姜风铃的指尖重重戳在按键上,直至亮起红灯。
温开水浸润过的嗓音终于不再沙哑,“优质睡眠是稀缺资源,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种突然断电式的昏迷也算福气?”
“……那也可以不喊我啊。”
“那可不成,你得起来干活。”
姜风铃:“……”
这人温柔递药和冷酷派任务的切换速度,简直比川剧变脸还快。
多数设备都不防水,只能草草裹上塑料布应急,等会再慢慢搬。特别是发电机,架不住长时间的雨水冲刷,防水意义微乎其微。
折叠椅之类的小物件都不搬了,外面的泡面,早就被泡烂了。
与节目组的兵荒马乱形成反差的,是热搜榜上的狂欢。
——#综艺草台班子#话题下,开播十天不到就翻车的戏剧性转折,让看热闹的网友蜂拥而至。
实时广场上满是嘲讽:
建议改名《荒野求生摄制组特别版》
导演组才是真·求生达人
这帮208舒服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黄褐色的泥浆被雨鞭抽打上来,姜风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夏润则紧跟其后,两人靴底都拖着烂泥,迎面撞上了浑身湿透的张导。
“小姜啊,”张导撑着伞的手微微发抖,全然不见平日的威严,“海岛天气说变就变,这雨该不会下太久吧?”
姜风铃抹了把糊在睫毛上的雨水:“现在才刚刚开始,起码得到后天才会转小。”
话音未落,斜雨突然发狠,把张导手里的伞掀成了倒喇叭。
夏润则没有说话,直接拽着姜风铃的胳膊往棚屋那走。
张导目送着两人走远,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
气象预报仍固执地显示晴天图标。
他扯了一抹苦笑,只能在心里反复默念“遇水则发”,是真希望这雨能浇旺热度。
回想起第一天,姜风铃信誓旦旦地说会下雨,自己还嘲讽她不懂旱季雨季。
此刻雨点疯狂抽在脸上,像无数记清脆的耳光。
要是——
第一天就听姜风铃就好了。
同样想吃后悔药的还有于尧。
上一秒还在酣睡,下一秒帐篷塌了,承着积水的防水布整个倒在睡袋上。
要不是夏润则带着摄像师把他们刨出来,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众人狼狈不堪,偏偏张导趁着直播中断的间隙,通知他们跟着姜风铃进山洞继续录!
这么大的雨不怕出事吗?
应该中断录制,等雨停了再说吧!
真他妈的掉钱眼里了,人命居然不重要!
于尧在心里咒骂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但于尧到底是摸爬滚打混上来的老狐狸,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当即组织大家抢救设备。
这招确实高明,既攒了路人缘,又能躲开进洞的形成。
先拖住时间,再慢慢找对策。
姜风铃来得比他预想更快,于尧刚踏出房车,后脚进棚就看见她拎着小型设备箱正打算往外走。
“夏润则被张导喊走了,其他人呢?”姜风铃突然停住脚步,雨珠顺着她发梢往下淌,“该准备进岩洞了。”
且不论前几天乱七八糟的事,面对暴雨,肯定要先团结起来。
——这是生存的基本法则。
“风铃,我们先抢救这些装备吧。”于尧扶起三脚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两者并不冲突啊,”姜风铃把拎起的设备往桌上一搁,“先把这些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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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摄影师忙完正好来架机器接着录。”
于尧的辩驳梗在喉咙里,刚想开口就被白安安的嗓音盖住。
“严大哥在拖主设备,剩下的——”白安安突然瞥见姜风铃转过来的侧脸,后半句音量瞬间矮了下去。
“——可能塞不下了。”
上岛的时候,这些设备箱都是走的船运,眼下那几辆房车根本装不下那么多箱子。
傅娇跟在白安安身后,疾跑着冲进棚里,一来便迎上了姜风铃的目光。
此刻外面风声裹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棚顶,反倒衬得棚内一片死寂。
她们两虽然接到进岩洞的通知,可前两天的事还硌在心头,傅娇先匆匆和白安安交换了个眼神。
“三脚架我先送回去,”于尧扫了两人一眼,“清点完睡袋直接去岩洞集合。”
没等回应便扣上兜帽,身影转眼冲入雨幕。
白安安应了声:“好。”
真的要去岩洞吗?虫子肯定少不了。
之前营地好歹节目组喷过杀虫剂,岩洞里估计还有蝙蝠呢。
白安安深呼吸了一下,她不想去。
“你们两是打算继续站着,还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走?”
平心而论,姜风铃和傅娇之间,没深仇大恨到要把人故意扔下的地步,“雨势会越来越大,再拖延下去,可能连路都走不了了。”
湿透的衣服紧扒在身上本来就难受,白安安根本不想去岩洞!
被姜风铃这么一催,罐头“哐当”一声扔进包里,嘟囔了句:“催魂呢!睡袋不要收?物资不要理?”
姜风铃单肩甩上物资包,听着白安安的抱怨,不急不缓地开口:“新的睡袋和物资已经收好了,在防水的设备箱里,一人一个背包。”
她的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波动:“时间不等人,白安安。这不是在催你,而是在阐述事实。”
“去岩洞需要上一段坡,再过半小时,上坡的路可能根本就走不了了。”
“你凭什么命令我们?”白安安终于忍不住了,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你又不是导演,你只是个嘉宾而已!”
这几天积压的委屈终于决堤——连续四天都是酸果子和没几口的鱼,凌晨两点被暴雨压塌的帐篷,都让她觉得自己这是在没苦硬吃!
真的很委屈!
傅娇见白安安哭了,刚张嘴说几句,突然余光瞥见了什么,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我没有命令你们,”姜风铃睫毛沾满雨珠,眼底却结着薄冰,“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白安安咬唇嘴硬:“你未免太夸张了吧!”
“跟不跟,你们自己决定。”姜风铃拎起设备箱转身就走。
深橘色身影破开雨帘前行,仿佛连暴雨都要为她让道。
等那抹橘色彻底溶进雨幕,白安安才觉后怕。
防水布突然炸开密集的噼啪声,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拉链,“她怎么可能知道雨会越下越大?”
现在完了,导演组明明要求去岩洞录的,这一闹,挨骂事小,路人缘怕是要没了——
她怎么能忘了这是直播!要是表现不好,回家肯定要被爸爸训的!
灼热的慌乱从耳根漫到脸颊,白安安求救般望向身边人,“怎么办啊,娇娇姐。”
傅娇反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没事的安安,导演安排的岩洞,我们不去了——”
话音未落,她的音调陡然一转,带着几分轻佻和讥讽。
全然不顾头顶上方的跟拍镜头,“就让姜风铃一个人去又冷又潮的岩洞里待着吧!”
12. 荒野求生第十二天
房车顶棚的雨点砸得人耳膜发胀,夏润则反手关上门,将湿漉漉的帽子摘下,这才发现GoPro的红灯早已熄灭,屏幕一片漆黑。
张导抛过来一条毛巾,“这雨太大了,直接把信号冲没了。”
“有事吗?”
夏润则把毛巾往湿发上一盖胡乱揉了两把,急于离开,“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经纪人——”
听见林杨的名字,夏润则握住门把的手一顿,转身时冷笑从鼻腔里哼出,“怎么,这么听话?他扔根骨头,你就摇着尾巴满山跑?”
张导好歹也是资深节目出品人,他是被直播综艺这种跨时代构想打动,才重新出山的。
被夏润则一句话说得,差点没摔东西,到底是记起来林杨拉了Verano赞助,张导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现在信号没了,节目肯定录不下去,”他刻意将声音压低,“小林特意关照过的,到时候你单独一辆房车。”
“房车?”夏润则扯下头上毛巾,“不是去岩洞吗?”
他甩开毛巾,抬脚就往门外冲。
张导一个箭步横拦在门前,“你要去哪?!”
难道他不想继续录吗?直播中断、设备泡汤,这项目能不能回本都悬了!
眼下只能指望新综艺,刚好他手上还有个旅行综艺的项目。林杨人脉广,拉赞助是把好手,得让夏润则和他谈谈——
夏润则根本没理会张导,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姜风铃没带对讲机!他们约好在岩洞碰头,得赶紧拦住她!
他猛地推开张导,冲进暴雨。
积水漫过脚踝,泥浆似的浑汤每一步都要扯着裤腿,走路都要趟着一把劲。
拐角处猝不及防遇上搬运设备的于尧,夏润则一把攥住他胳膊,力道之大,疼得于尧呲牙咧嘴的。
“姜风铃还在棚里?”他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
于尧被暴雨打得睁不开眼,怀里三脚架已经成了累赘。
他张开嘴想说话,水直往嘴巴里飘。
他用尽力气吼道:“在啊!”
声音刚出口就被雨水冲得支离破碎。
夏润则撒开手转身,积水在他脚下炸开水花,瞬间只剩个模糊的剪影。
掀开防水帘,夏润则正看到白安安收拾着食物罐头,傅娇拿着登山绳僵在原地,两人动作定格成慌乱的静帧。
“夏哥!”
“姜风铃呢?”
白安安的声音和夏润则的质问撞在一起。
白安安刚和姜风铃闹完脾气,揪着背包带,嘴唇抿成一线,不是很想提及那个人。
“风铃背着包出去了,”傅娇温声打破沉默,刻意隐瞒了姜风铃离去的方向,“这雨势上坡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夏润则的声音冷了下来,“从长计议?”
“直播信号中断,我们完全有理由暂停录制。”她继续说道,“更何况,岩洞里可能还有蝙蝠,节目组没办法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
“姜风铃已经去岩洞了?”
夏润则的声调不断往上拔高。
白安安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东西,垂着头恰好挡住对面投来的视线。
“不知道——”傅娇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或许吧,她还在抢救设备也说不定。”
“你要不去设备车找找她?”
傅娇对男女间的微妙气场向来敏锐。
白安安吃亏就吃亏在学生气未脱,那份涉世未深的纯澈感,只能引来两种人——
要么是同龄人的毛头小子,要么是早就爬上高位的老江湖。
夏润则这种年纪的,最逃不过姜风铃这款长相的姑娘。
姜风铃生了一副天生讨喜的皮相——
幼鹿般的圆钝杏眼,毫无棱角可言,眼尾微微下垂,那点楚楚可怜的劲儿就出来了。
可只要唇角一翘,甜意便从瞳仁里溢出来,沁进心尖。
靠着这副人畜无害的甜相,她才在娱乐圈站挣了一席之地。
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最经不起这种诱捕了。
——明明踉跄,却还要往前扑的笨拙感。
夏润则此时此刻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失控的状态——
他整个人仿佛是用沙土塑成的,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
真该架个摄像机在这直播出去。
傅娇目光掠过他弓起的脊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夏润则掀开先前整理好的设备箱,果然少了一个物资背包。
指腹被泡得发皱,摩挲着摘下头顶探险灯查看电量,却发现Gopro早就浸了水,连开机键都按不亮。
——节目组没想到会遇上大暴雨,根本没有准备防水的运动相机。
夏润则把报废设备往桌上一撂,又瞥见角落里还躺着个手提摄像机。
白安安踮着脚看他摆弄着机器,以为他要去设备车:“正好,夏哥等会我们一起搬吧。”
探照灯骤然调到最大档,划出一道锐利的光束。
夏润则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声音冷硬如铁,随后冲进雨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自从那天姜风铃毫不避讳地戳穿于尧描绘的梦幻泡沫,歪着头,一脸无辜,将本该藏得严严实实的秘密,轻飘飘扔在地上——
确实,她吸走了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这个连微表情都要讲究的世界,所有人都戴着半永久面具,讨巧话在嘴边打转,连耿直都能变成包装好的标签。
就像山坡上随便捡起来的石头,人们忙着给石头裹上绸缎,磨成璞玉。
她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掀翻了剧本,把真实铺在阳光下,摊出来给人看。
——山石棱角分明,褐斑蜿蜒生长,仿佛经过亿万年磨砺,脉络里仍沉淀着野性,像是大地未曾驯服的灵魂。
那晚,她对着傅娇,姿态仿佛是在施舍:
你喜欢?拿去好了。
语气轻描淡写,每个字都像在处理黏在牙床的口香糖,连扔掉都嫌脏了手指,索性“啐”一声吐进垃圾桶。
莫信配不上她,和傅娇倒是一路货色,天生一对。
既然他俩要锁死,姜风铃的离婚手续该提上日程了吧?
洒脱如姜风铃,看起来,她和莫信的情分薄得像纸——
既然没感情,当初两人又为什么要结婚呢?
靴跟一脚踩进泥坑,夏润则踉跄着跪进污水里,膝盖上的钝痛,生生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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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绪。
要是她有几分洒脱就好了——
不会想不开,更不会为了混账东西去死。
-
一夜大雨。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铅云沉沉压着天际,万物褪色,一切都隐没在雨雾里。
为了省电,姜风铃收起探照灯,这时,她才注意到Gopro不知何时黑了屏,红灯早就不闪烁了。
她愣了一下,手指轻轻一拨,解开了安全扣。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束缚感瞬间消失。她卸下背包,整个人倚靠在上面,舒了口长气。
姜风铃知道,不会有人过来了。
也好,省得听他们大呼小叫的。
物资都带全了,挺好的。
挺好的。
她自己一个人,这样更好。
她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与这场雨,与这片天地。
天地间只剩下雨声,包裹着整个岩洞,连心跳都跟着变得缓慢而清晰。
陈新说得没错,她的确能入侵所有的电子设备,调取想要的信息。
所以,她窃听了那天陈新和所长的对话录音。
“零壹和普通机器人毫无区别,不会主观性思考的机器人还不如一台普通电脑。”
“我的建议是,执行销毁程序,人类承受不起第二次——”
“销毁?怎么销毁?”所长打断反问。
“她只是规避伦理法的产物,直接静推10ml□□就可以——”
“不,”所长又一次打断了陈新,否定了她的建议,“陈新,她喊了你妈妈。”
“妈妈?”陈新不解,“这代表什么,人造人的雏鸟情结?”
“你我出生于基因所,都没有母亲的概念。”
“陈新,零壹理解母亲这个词的含义。她比我们都更像人类。”
明明所长说,她很像人类的。
那为什么人类宁可接受克隆人,都不愿意接纳她——
“队长,信息显示,前方一公里外有旧人类防空洞,扫描显示结构完整,建议立即转移——”
“旧人类遗址?你当异种死绝了吗!”
“可是继续在这逗留,被发现的风险系数极高——”
“要去你自己去!想跟着送死的,现在就跟她走!”
……
死寂,除了风暴卷着黄沙的嘶吼声,没有人理会她。
那场行动,最后走出来的只有她。
禁闭室的大门在她身后轰然合上。
黑暗吞噬了一切,这里没有晨昏交替,只有永夜。
每一秒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变成永恒的煎熬。
倏尔,一束亮光照过来。
姜风铃努力睁开双眼,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竟然能看见了。
她听见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声响,陷进泥浆又拔出,周而复始。
夏润则正在朝自己艰难地走来,衣服已经湿透,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墨绿的雨披不在他身上,而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包着什么东西,护在怀里。
——那是一台设备。
他把仅有的一件雨衣,给了机器。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13. 荒野求生第十三天
夏润则抱着设备一头栽进岩洞里,后背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湿透的碎发贴在额前,上衣紧紧裹着胸膛,勒出肌肉轮廓,两条裤腿被糊满泥浆,像是刚从沼泽地爬回来的泥人腿。
他胡乱抹了把脸,胳膊上的泥水反而蹭上眼角,惨白的脸上顿时斜斜划出一道泥印子。
洞外雨声砸得噼啪作响,他抖开皱巴巴的雨披扔在一旁,等红灯闪烁后,心中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还好,没坏。”
姜风铃手指悬在夏润则鼻端,杏眸突然瞪圆,嘴角抽筋似的抖了两下。
整个人蜷成一团,放声大笑起来。
她笑得直不起腰,笑到岔气,笑到最后干脆跪坐在积水里。
夏润则拧着眉,耳边的笑声时断时续,他没好气道:“笑什么啊?”
分明是气恼的语气,眼底却泄出几分温软的光。
“当然哈哈哈——当然是笑你的——哈哈哈哈——”
姜风铃胡乱抹着眼角,指着他左颊那道泥印的手直打晃。
这里没有镜子,夏润则又用手掌擦了擦,反而把那道月牙形泥引晕成了团。
直到他瞥见自己指腹上的黄褐色痕迹,他才瞪大了双眼。
这下,连鼻尖都沾了泥点,滑稽效果直接翻倍。
“别笑了。”
“姜风铃!不许笑了!”
“再笑——你那一千万还要不要了!”
姜风铃被一千万激得腰瞬间绷直,成了被拽线的提线木偶。
夏润则眼底掠过狡黠,沾着泥浆的手作势要往她肩头蹭,来报复刚才肆无忌惮的笑声。
姜风铃一个滑铲,借着惯性向后仰去,腰身骤然绷紧又舒展开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夏润则的胜负心上来了,突然探手要往她脸上招呼。
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僵住——
姜风铃笑得明媚,眼角眉梢都盛满了笑意,像极春水撞开冰面,在他心头化开一片水渍。
细流在五脏六腑间悄然漫开,浸润着每一寸神经,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胸腔内感到一种奇妙的震颤,夏润则的手悬在半空,既不敢前进,也不愿后退。
姜风铃浑然不觉这微妙停顿,蝴蝶骨轻撞岩壁,趁机拉开距离,嗤笑道:“你这速度是乌龟搬家,还是蜗牛赛跑啊?”
“少管我。”
夏润则抱膝面朝雨帘坐下,湿透的布料在肩胛骨处绷出锋利的棱角。
他的背影让姜风铃想起了小猫,那种固执又倔强的流浪猫——
同样的毛发被雨水打得透湿,同样微微弓起的脊梁,甚至连那份不肯低头的执拗,都像极了独自舔舐伤口的野猫。
这个认知让她眨了眨眼,歪头打量着凝固的身影。
“直播停了,那——”姜风铃踮着脚绕倒侧面,挨着他缓缓坐下,“说好的一千万还算数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坐在自己身边的啊。
夏润则嘴角抽了抽,“算啊,当然算数。”
沾着水汽的风掠过两人之间。
为了让自己从刚才的氛围中抽离,他忽然偏过头,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有那么缺钱吗?”
莫氏这种大家族总该有信托基金吧?
就算莫信卡着家族补贴不放,她这些年的通告分成少说也有七位数了吧。
用得着挣他这种钱?
喉结滚了滚,莫信的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被他压回了心底。
姜风铃如实回答:“嗯,非常缺钱。”
夏润则记得,扣除那个黑心经纪人的抽成后,他能拿到一百万的报酬——
虽然远不及家里给他的零花钱,至少这是他亲手挣来的第一笔钱。
“节目组给你开价多少?”
“五十万。”
娱乐圈现在这么不景气了吗?
夏润则眉头微皱,简直便宜得令人乍舌。
“该我问你了——”姜风铃眉梢微挑,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又为什么来这里?你应该……不缺钱吧。”
“离家出走。”
姜风铃一时语塞,头一回听说有人离家出走是来上综艺的,还是荒野综艺。
她突然想起夏润则的个人信息——
Lorenzo·Verano。
Verano家族属于世界上排名前三的老钱家族了,集团旗下涉及珠宝箱包等众多奢侈品领域,资产规模庞大得难以想象。
这个综艺被Verano冠名后,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Verano下凡了,开始走亲民路线,高低得尝尝咸淡。
好像他还是独子?
是为了逃离家族的束缚吗?
她的视线凝在夏润则的侧脸上,没有接话。
雨幕倾斜,在脚边炸开朵朵水花。
他怔怔望着眼前灰白水雾,把整个世界都隔成了磨砂玻璃里的虚影,模糊而遥远,连轮廓都变得虚幻不清。
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却又像被雨水冲刷一般,逐渐沉寂。
“老爷子就是觉得大号养废了,换了个攻略重新练小号。”夏润则自嘲一笑,“没想到,小号也练残了。”
见姜风铃没有回应,夏润则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早就在看他。
姜风铃的眼睛好干净啊——
像是刚刚化开的冰湖,被雨声搅动的涟漪里清清楚楚映着他的轮廓,比他自己见过的任何一面镜子都要真切。
原本梗在喉咙里的刺突然软下来,“我们家老爷子啊,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中国文化,书房里的《论语》版本能摞到房梁了。”
“我爸呢,是没照着圣贤书教的残次品。”
“而我呢,”夏润则摊开掌心,试图接住坠落的雨珠,“是老爷子照着书本教出来的——那个不成方圆的瑕疵品。”
雨滴从他指缝渗出,“总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姜风铃没听明白,“不成方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夏润则念了遍俗语,“没听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风铃说得极为认真,“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成为方形圆形,不能成为五角星吗?”
“要说对称美学的话,”她指尖在虚空中画了颗星星,“五角星明显更漂亮、更好看啊!”
悬停的手指又划开空气,“就算抛开对称性,梯形难道不好?比萨斜塔就很浪漫——”
姜风铃话音骤停,十指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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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拢成框,“再说为什么要局限在二维?”
“为什么不能是三维的?”
“正方体、长方体、圆柱,这些都不行吗?”
她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忽而撑开忽而交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真的在探讨各种可能性。
某种蛰伏多年的东西突然挣破茧壳。
对啊,为什么非得是方圆不可?为什么不能是一颗五角星呢?
夏润则凝视着仍在跟空气较劲的姜风铃,像是看见二十多年来规整的人生忽然拥有了新的色彩。
他慌忙扯起嘴角,却感觉眼眶不受控地发胀。
回过神,姜风铃已经在他怀里了。
双臂越收越紧,像是抱住了一个答案,一个救赎。
“姜风铃,”他嗓音发颤,“——不规则图案也可以吗?”
姜风铃被突如其来的温度钉在原地——
她第一次感受拥抱,颈侧压着夏润则发烫的额头,那句问话裹着心跳声震进耳膜,清晰得让她无处可逃。
两只手胡乱挥舞了几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像是第一次接触人类的外星生物。
姜风铃磕巴回应:“可、可以啊。”
听到她的声音,夏润则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猛地缩回手,指尖僵硬地蜷在身侧,像是触电一般。
又出现了,那种眼神——
湿漉漉的,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晃得让人心慌。
那双眼睛带着稚气的懵懂,眸底又沉着通透的明镜,有一种天真与沉厚的矛盾感。
夏润则喉结滚了滚,心底的声音在嘶吼,在叫嚣。
他真的很想知道,“姜风铃,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和莫信——
为什么问不出口?
是害怕吗,害怕得到什么答案?
是怕听见她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商业联姻,然后脸上露出那种薄情的神色?
还是怕她眼底突然亮起自己从未见过的光亮,讲述她和莫信曾经彼此相爱,最后却成了怨侣的波折爱情?
总之,她和莫信肯定是快离婚了——
不,这只是他的猜测,一厢情愿的猜测。
“姜风铃你——”
夏润则还是顿住了,他害怕听到那个他不想听的答案,只要不问,就可以永远当作不知道,当作自己以为的那样。
这种不确定,反而给了他一丝希望。
姜风铃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
话音刚落,夏润则忽然感觉那股松脂香朝自己袭来。
姜风铃毫无预兆地踮起脚尖,凑近他。
她、她要干什么?!
夏润则瞬间僵成石像。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竟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眼皮颤抖地阖起,心跳声炸得耳畔嗡嗡作响。
预想中的柔软并未降临,是手掌。
姜风铃的手掌贴上他跳动的颈动脉。
“37.8℃,143次/分。”她垂下手腕,“夏润则,你好热啊——”
姜风铃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暧昧气氛从未存在,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在读取数据。
14. 荒野求生第十四天
夏润则失踪的消息被张导打电话通报给了林杨。
岛上雨声未歇,林杨勒令十二小时必须找到人,否则Verano即刻撤资!
每一个字都让张导冷汗直冒。
等夏润则被担架抬回房车,林杨已经坐着私人飞机赶回了小岛。
房车里围着一大堆人,除了关意远,其他人都来了,还有医护人员,拥挤得像个小型医院。
高烧带着钝痛,拉扯着太阳穴,夏润则无意识抠弄着喉结处的旧疤,那道白痕随着滚烫脉搏起伏。
挂了个水后,温度终于被遏制,他这才沉沉睡去。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雨势渐收,窗外山水从灰调里浮现。
房车里,安静得只有输液瓶的滴答声。
“你醒了啊,”护士突然拔高音量,说完转身要走,“那我去告诉林先生。”
“等等——”
等林杨从张导那儿匆匆赶回房车的时候,夏润则已经倚在枕头上翻书了。
“在看什么呢?”林杨把保温桶往折叠桌上一搁,余光扫过封面上的大字,“《野外求生手册》,你看这个干嘛?”
他抽了张湿纸巾擦手,顺势在床边坐下。
“随便看看。”
夏润则将书迅速合拢,泛着茶渍的话剧票根从书页间划出半截。
林杨的目光在书缝间滞了半秒,旋即抬眸盯住夏润则的脸。
登岛后他做了两件事:先是确认夏润则的情况,再然后就是追问姜风铃在哪。
得知姜风铃还在岩洞,根本没打算回房车的时候,他反倒舒了口气。
他留给姜风铃的那句话,并不完全正确。
舆论也不全是可以被操控的,自来水泛滥、人定胜天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但是,舆论可以被引导,就像河流可以被疏导到预设的渠道。
姜风铃和夏润则的CP说不上大火,热搜榜上了几天就渐渐淡了,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隐患。
他回去的目的,就是排除最关键的风险。
娱乐圈混了十五年,林杨早把人心摸得比自家后院还熟。
他当然也知道夏润则看这本书的原因是因为谁,只是没有点破。
“莫信要和傅娇分手。”
林杨盯着夏润则的眼睛,突然抛出这句话。
夏润则睫毛都没动一下:“哦。”
莫信身边基本没有女性生物。
说好点听是不近女色,说难听就是天生薄情。
傅娇是他第一个带出去的女伴,大家自然而然认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是圈内不言而喻的事实。
林杨没忍住,继续试探道:
“傅娇背着他接这档综艺,不就是没沉住气吗?揣着半张底牌就敢来正宫面前抖威风。”
“他最讨厌被人摆布了。”
“我刚落地就被他喊过去了,我看他那架势——搞不好要和姜风铃破镜重圆——”
林杨自顾自地说着,目光扎在夏润则脸上,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挖出点什么。
“啧,更何况手续没办,这个镜还没破呢。”
夏润则斩钉截铁挤出三个字:“不会的。”
“这么笃定?”林杨笑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吧。”
“那也总比某些人强。”夏润则声音冷得像冰,“让关意远吃毒蛇莓,再让后期调色——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的迎上林杨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那些在岩洞里的犹疑,终于让夏润则看清了自己的心——
就算喜欢上有夫之妇怎么样,就算让他当小三又怎么样?
他就是喜欢姜风铃。
就算她是火,他也要扑向她。
夏润则不相信,他比莫信差。
林杨唇角凝固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他明白夏润则是认真的了。
二十五岁的自己也曾这样孤注一掷过,最后摔得有多惨,他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原本多简单的事。
综艺录完,给姜风铃塞个新剧本,或是给夏润则安排两个国际通告。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拆不散的棋局,更何况这里是娱乐圈。
但是姜风铃说了那句话:
“你——是不是怕夏润则走上你的老路?”
姜风铃怎么会知道?
姜风铃是怎么知道的!
林杨确信自己藏得足够好。
他肯定隐藏的很好才对!
那个秘密被他埋在心里,根本没有人知道!
下一秒,夏润则抽出夹在书页间的话剧票根。
“你应该,很想要这个吧。”
记忆倒带,夏润则记得那年清明,他看见林杨半跪在碑前,拿着湿巾纸,一遍遍擦拭墓碑上的凹痕。
-
工作人员举着应急灯找来,姜风铃有被问过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婉拒了。
在他们看来,岩洞危险又潮湿,搞不好非常容易生病。
——这不,综艺开拍六天,已经倒下两个人了。
可是在姜风铃看来,外面的世界才危险。
虚与委蛇的笑脸、随时可能捅来的冷箭——
哪有岩洞安静又自在。
外头忙着抢修信号,最快三天后就要复播了。
摆脱了节目组的物资管制,打火机、镁棒、罐头,一应俱全。
——火堆昼夜不熄,罐头够她敞开了吃!
姜风铃非常享受这段时光,因为她终于过上了罐头自由的生活!
她懒洋洋地窝在睡袋里,看着洞外雨丝时疏时密。
突然,蕨丛簌簌一晃,林杨拨开叶片探出半张脸。
他来干什么?
没了那套笔挺的西装,林杨换了身冲锋衣,竟然意外地顺眼。
“别来无恙啊,姜风铃。”
原身很早之前就认识林杨了,此事还要追溯到十一年前。
彼时,原身父母双亡,寄宿在舅舅舅妈家,受不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才在十八岁那年逃了出来。
原身驻足在一家面馆门口,痴痴地望着玻璃窗后沸腾翻滚的面条。
林杨就在那里,遇见了姜风铃。
见她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是个进圈的好苗子,便请原身吃了碗面,推给了自己的师妹带入圈。
刚入行的时候,原身的确像是吸饱了水的苔玉——
蓬勃、鲜活、具有旺盛的有生命力。
可圈子里从来都不缺这些。
姜风铃盘腿坐在地上,虽是仰视的姿势,气场却压得林杨呼吸一滞。
“你确实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林杨看过几段综艺cut,她野外生存的手法,看着不像是突击能学会的。
这姑娘眼里的光,竟比他们初遇时还要灼人。
背包带从林杨的肩膀滑落,他开门见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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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什么?”
林杨大为光火,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像是被人揭开了伤疤。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猛然半蹲下来,单手撑住膝盖逼近。
姜风铃的眼神依然平静,指尖点了点太阳穴。
——她该怎么跟林杨解释,她有脑域芯片呢。
林杨自诩将感情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圈内捕风捉影是常态,早就传遍了他与夏姗的绯闻。
只是,外界不知夏润则是夏姗的儿子罢了。
“感情是藏不住的。”
轻飘飘的七个字让林杨浑身绷紧,说不出话来。
他慢慢直起佝偻的背,才把刚刚那句话抛向脑后,目光投向洞外那片肆意生长的蕨草上。
“姜风铃,我不管你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夏润则会退出这档综艺的——”
林杨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
虽然夏润则现在还没有同意这件事,但——
他会有办法让夏润则同意的。
她甚至没抬眼睑:“他不会的。”
姜风铃觉得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答应了会付给她钱的。
林杨被这笃定的口吻刺得猛地扭头。
太像了。
夏润则说“不会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
这两个人分明身处两地,怎么连说“不”的神态都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错了?
或许这次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林杨觉得夏润则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这个念头刚冒尖,林杨自己先愣住了。
喉头泛起的酸涩还来不及蔓延,那点刚窜起来的妒意,转瞬就被海风吹散了。
“压缩饼干、自热火锅、自热米饭,”林杨脚尖指向背包,“还有一大桶饮用水。”
姜风铃敏锐察觉林杨语气的起伏,“这是道歉?”
原来之前蛇莓事件是因为她又一次说了别人的秘密吗——
人类好奇怪,镜头外也不让说吗?
可为什么只有林杨会主动道歉?
哦不对,傅娇也道歉了,虽然是被逼无奈,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林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姜风铃,仿佛在重新认识她。
她确实跟之前大不一样了,那种变化微妙却又无法忽视,像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完全相同。
就像一幅被重新上色的画,轮廓依旧,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气质。
“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他大步向前,拨开那片蕨草后,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植被吞没。
姜风铃对林杨口中的自热火锅充满了兴趣,听起来就比罐头好吃太多!
她拉开背包拉链,一眼就看见了红彤彤包装的自热火锅——
上面还有用马克笔画的五角星,是一颗不规则的五角星。
-
暴雨把原本的营地冲刷得面目全非。
三天后,节目组最终选定姜风铃暂居的岩洞作为复播场地,嶙峋石壁间架起了补光灯和摄像机。
连关意远都病愈归队了,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可直到导演念完开场白,姜风铃都没看见夏润则的身影。
更奇怪的是,导演口中都没有提及夏润则,没有解释他的缺席,甚至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只言片语。
像是这个人——
从来都没有来过。
15. 荒野求生第十五天
“荒野无界,勇者无敌!”
“节目效果真的拉满啊,”张导举着喇叭抵在唇边,“感谢各位同仁的努力!经过三天三夜的抢修,欢迎回到《荒野30天》直播间!”
弹幕飞快滚动着:
【这节目命运多舛啊,开播前是不是没烧香?】
【gkd出一期暴雨剪辑,孩子爱看0v0】
【夏润则呢?怎么没看到他?】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咱们三男三女正好抽签,两两组队。”
“一共分为三组,挑战五轮关卡,根据通关速度积分,积分就类似于游戏金币。”
“最后,积分用于物资拍卖争夺战!”
说完,工作人员抱着一个红绒布箱子从六个人面前依次走过。
姜风铃伸手抽了张签纸,盯着上面的数字发怔,想着自己的一千万莫不是就这样飞走了?
肩头一塌,叹息声从唇线溜出。
傅娇站在她身侧,眉梢轻挑着笑了。
离开了莫信,连姜风铃都开始自贬身价和小模特厮混了。
“好,分组显而易见。”
“于老师和安安,娇娇和小关,严大哥和姜风铃。”
“首轮挑战内容,”张导竖起一根食指,“拍摄十种不同的植物并准确报出它们的名字。”
“重复一遍,你们只有十张照片的机会!”
“限时两小时,冠军组可以获得100积分,亚军组60积分,季军组就只有30积分了。”
“现在出发吧!”
随着张导一声令下,各组嘉宾立刻开始行动。
严浩迈着步子缓缓走向姜风铃。
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对于姜风铃的黑料,他早有耳闻。
看着对方白瓷般的侧脸,鼻腔里钻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他对这种只靠脸吃饭的女明星没什么好感。
她能懂什么?
先前还把蛇莓当树莓给小关吃。
“你去那边找找吧,”他扬了扬下巴,指着远处的灌木丛,“我去另外一边。”
姜风铃环顾四周——另外两组嘉宾都是一起行动的。
她抿着唇没作声,握着节目组发的手机,转身走向灌木丛。
“姜风铃!快过来看!我找到四叶草了!”
姜风铃刚拍完一张照片,就被严浩来要走手机了。
严浩拇指摁了下侧键,照片跃入两人眼中。
“你拍的这是什么?”严浩两指放大照片,有些嫌弃,“这不就是普通的杂草吗?别浪费拍照次数啊!”
“是蛇葡萄。”姜风铃解释道,“看着像野草,其实它——”
“行了,别给我科普了。”严浩拿着手机,挥断话头,“找素材要紧,手机还是放我这儿吧。”
省得姜风铃趁他不注意瞎拍点别的。
说完,严浩大踏步向灌木丛深处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姜风铃忍不住提醒道:“大踏步和踩踏草丛都容易惊扰蛇类。”
“我经常参加户外徒步,”严浩头都没有抬,满是不屑,“不用你教我怎么走路。”
【我觉得严浩态度有点差啊,压根没想跟姜风铃组队的意思】
【yh厌女发言多了去了,他在这档节目里压根不跟女的交流好吧】
【==别洗了找了半天就认识个四叶草,笑死了】
【磕了两天cp这么快就忘了姜风铃黑料啊???】
姜风铃看着绿叶丛间的背影,她突然想起了夏润则。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夏润则从不会像严浩这样对她指手画脚。
他会认真听她说话,即使听不懂,也不会不懂装懂,甚至会让她多说一点。
可是,他消失了——
算了,既然严浩那么专业,让他自己去拍好了。
姜风铃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任由阳光穿透叶片,洒在脸上。
她打算待机发会呆。
大约半小时后,远处传来变了调的惨叫声。
“蛇!有蛇!”
姜风铃循声望去,只见严浩正单脚蹦跳着跌撞而出。
早上精心打理的发型全散了,手上举着刚抢过去的手机,止不住地发抖。
喊得几近破音,“我被蛇咬了!我被蛇咬了!”
他哆嗦着掀起裤腿,踝骨上方嵌着两个明显的牙印,肿胀的皮肤下,紫黑色血管正隐隐往上蔓延。
“我们完成了!”
就在这时,于尧和白安安跑了过来。
在看见扎堆的人群后,白安安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张导闻讯赶来,立即联系了医疗团队。
另一名工作人员接过张导的活,宣布于尧和白安安是第一名,获得100积分。
极度的恐慌之下,严浩突然暴起。
“都怪你!”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刺向姜风铃。“你早就看见蛇了对不对?故意说那些话——”
真是无妄之灾。
她只是能计算出严浩大踏步惊扰蛇类的概率,又不是预言家。
“我提醒过你了,”姜风铃注意到严浩前倾的肩颈肌群绷紧,失控扑向她的概率高达80%。
她默默往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是你说‘不用教我怎么走路’。”
“另外,情绪激动会加速毒素扩散,请你保持冷静。”
严浩刚要反驳,突然发现白大褂们已围了上来,止血带骤然收紧的力道让他倒抽一口气。
“这姑娘说得对,现在你得控制情绪。”
紧接着,医生示意他躺在担架上,用双氧水冲洗着伤口,“麻烦你回忆一下蛇的体征。”
“我不认识,”他疼得呲牙咧嘴的,声音虚得发飘,“顶多三十公分!灰扑扑的,咬完哧溜就没影了。”
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蛇小,严浩又补了句:“医生,我应该没事吧——”
口罩后的声音冷冰冰的,“按描述不排除毒蛇可能。”
“毒蛇?”严浩脸色瞬间煞白。
“未必,”姜风铃俯身查看伤处,“毒蛇会有两枚主毒牙的贯穿伤,可是他伤口只有单排齿痕。”
“你——”严浩张开的嘴一僵,姜风铃极为专业的判断无疑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那块压在心口的石头忽然落了地。
“你说得也有道理。”医生缠好绷带起身,“先按常规处置观察,记得保持伤肢低位。”
最终,严浩被迫退出整个节目录制,乘直升机离开了小岛。
这场比赛以姜风铃垫底结束了。
【我就说这节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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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金山寺拜拜吧!已经倒下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
【年纪最大的于老师安然无恙#苟住】
【女子能顶半边天!我们全女无伤哦~】
张导宣布完目前积分,开始对目前的嘉宾缺席进行了一个说明:
“因严浩临时退出导致队伍失衡,节目组正在协调新嘉宾空降——”
“新嘉宾会在明天上午到达,跟姜风铃组队。跟大家一起进行第二关——”
张导突然抬高音量,“——悬崖速降挑战!”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回声在岩洞里横冲直撞。
众人惊呼:
“哇——这么刺激!”
“今天是拍照,明天就玩命啊!”
“能不参加吗——让我吃口蛇莓继续躺着吧——”
弹幕也是一片“啊啊啊”:
【卧槽玩速降啊!这节目组是想要命啊!】
【真吃鸡啊我看别的节目蹦极都没人去,这直接上悬崖速降?】
【关意远已经吓傻了,还不如吃蛇莓呢哈哈哈】
【姜风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已经吓呆了?】
姜风铃表现得极为淡定,几乎是面无表情,跟吱哇乱叫的其他四人形成鲜明对比,衬得她像是p上去的静止人物。
反正谁都来一样,总不会比那个乱指挥的严浩更离谱吧。
“明天的项目特别考验配合,”张导说,“大家一定要有团队意识哦。”
姜风铃:……
点她还能点的再明显一点吗?
由于第二天的挑战过于刺激,大家全都早早地休息了。
只有姜风铃一夜无眠。
她躺在睡袋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却怎么也找不到睡意。
这不对劲,往常只要关闭大脑开关就能秒睡了。
真奇怪——是芯片出问题了吗?
-
第二天,姜风铃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挪到集合点,等着节目组“分配”的搭档。
一道熟悉的声线刺破空气,钻进她耳膜:“好久不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梭巡着,就连工作人员都转过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夏润则大步走来,冲锋衣立领支棱着挡住下颌,只露出眉骨高耸的轮廓。
他双手往兜里一插,分明只是寻常的走路姿势,却尽是意气风发。
“夏润则?”张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被林杨带走了吗?
“我已经痊愈了,”夏润则打断道,“医生说我可以继续参加节目。”
【夏润则回来了!!!】
【啊啊啊啊我的CP又回来了!】
【这剧情反转也太快了吧!节目是不是故意的!】
【张导的表情演得真好,我有点信这节目推姜夏CP了】
“夏哥!”白安安抬脚准备上前。
夏润则却仿佛没听见,径直走到姜风铃面前,连眼神都带着询问:“你愿意吗?”
他刻意暧昧地停顿,观察着姜风铃的反应。
姜风铃的瞳孔微微失焦,脑子也有些发懵。
“……什么?”
她固执地把异样归结于昨夜的失眠。
“我说,你愿意跟我组队吗?”
16. 荒野求生第十六天
还没等姜风铃回答,张导突然开口说道:“好了好了,时间不等人,我们直接开始下一个挑战吧!”
他的声音刻意提高,硬生生搅散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姜风铃回过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无比清楚自己的生理数据——
心率从72飙升至110次/分,呼吸频率却从22降至了10次/分。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穿透某种无形的薄膜,这太矛盾了。
呼吸过缓通常是心脏病人的代偿反应,本质上是为了降低氧耗。
可她的指标全部正常,并没有出现心律失常。
姜风铃睫毛忽闪两下,眨眼间又恢复沉静。
【导演组故意的啊!!】
【昨天还说是新嘉宾今天就变成了夏润则,是不是剧本安排的啊】
【姜风铃表情好淡定啊qwq】
【是夏润则主动的!!年下就是要弟弟主动啊!】
“第二关的挑战是,三百米悬崖速降。”张导拿着手卡说道,“这项极限运动又被称作‘崖降’、‘绳降’,源自瑞士——”
“三组嘉宾需从崖顶速降至谷底,用时最短的队伍获胜。”
“冠军组获得200积分,亚军组120积分,季军组就只有60积分。”
“注意!”张导又提了提声调,“节目组在悬崖上设置了‘积分宝藏’,找到的队伍可获得额外奖励!”
“现在,有请专业速降教练为大家现场讲解——”
教练半身安全带束紧,头盔紧扣。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开始热情地讲解装备穿戴和动作要领。
虽然外勤队队员都接受过速降训练,脑域芯片里也储存着详尽资料,但终究不能代替真人指导。
姜风铃依旧十分认真地听讲。
总的来说,这项运动不算大众项目——要么是寻求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要么是挑战生理恐惧的自我突破。
更关键的是,现有科技不足,悬在百米高空仅靠一根安全绳。
那些目不能及的观察死角,需要辅助者提供一定帮助,这也是前一天张导所说的“团队配合”。
姜风铃望向身侧的人,万幸,和她搭档的是夏润则。
夏润则挤出气音,悄声问:“等会我辅助你?”
他正在绑8字环,手法娴熟,看着不像是新手。
姜风铃调整着护具绑带,随口应道:“都行。”
【辅助才是地狱模式!要预判主降路线还要随时支援!】
【说悄悄话是什么小学生操作啊喂!】
【这组进度条直接拉满!隔壁还在研究安全扣呢】
教练抱臂审视全场:“建议女生优先做主降者。辅助需要同时处理方位、绳索以及突发状况——”
“现在示范基础动作,右手抓死上方,左手锁腰,重心后压呈坐姿!想象自己坐在沙发上的感觉——”
底下顿时哄笑一片。
速降培训耗去两小时,众人又花掉一小时攀至崖顶,整支队伍早就横七竖八瘫倒在地了。
眼前是百米高的悬崖,正午阳光顺着陡峭岩棱倾泻而下,泛着锐利光芒。
“你个老家伙居心叵测啊!体力全给你耗干净了,”于尧指着张导笑道,“又是大中午的,太阳晃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傅娇趁机提议:“能不能休息一会啊?”
“都说了时间不等人,赶紧的啊大家!”张导从监控屏后探出脑袋,“要歇也得降下去再休息!”
张导一声令下,工作人员迅速分发速降装备。
姜风铃接过安全绳,指腹在绳面上搓了两下——
不对劲,这绳子不对劲。
绳子外观看似全新,表面光滑平整,没有磨损痕迹。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根绳子的手感与教练刚才展示的那根有细微差别——
核心承重纤维似乎被替换过,弹性和韧性明显偏弱。
夏润则背完节点图,余光瞥见同伴渐深的眉心,凑近低声问道:“怎么了?”
“等等。”姜风铃没抬头,继续检查其他速降装备。
当她拿起下降器和锁扣时,又发现了异常——
锁扣的弹簧回弹力度软绵绵的,张力至少低了三成。
这种情况下,锁扣很可能在速降过程中意外开启,导致安全绳脱落。
夏润则捕捉到了姜风铃眉间一闪而过的凝重。
刚想开口询问,却瞥见场务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了摄像头。
“他们切备播了。”
姜风铃惊讶,“直播还能中途掐断?”
“切镜头就行。”
夏润则边说边扯身上安全扣,却被对方按住手腕。
“来不及了。”姜风铃一脸平静地称述事实,“我存活率92.3%,而你——”
“死亡率高达34%。”
夏润则:?瞧不起谁呢
安全扣“咔哒”弹开。
他夺过姜风铃手中绳索,“让你的概率见鬼去吧。”
夏润则扬起眉梢,“现在风险一人一半咯。”
断崖下传来导演组的倒计时。
一声尖锐哨令,姜风铃作为主降者,率先从悬崖边缘向下滑去。
夏润则单膝跪悬崖边沿,握紧手中的保护绳。
刚开始一切顺利,姜风铃的身体与岩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三点钟方向有凸岩,”对讲机刺啦一响,夏润则的声音从耳机里蹦出来,“五点钟方向下移四米,有个落脚平台。”
为保障安全,节目组事先在崖壁上设置了间隔均匀的临时落脚平台。
姜风铃闻言拧腰荡开,按照指示调整了下降路线,登山靴擦着岩角划过。
忽然,一阵风撞向崖壁。
“风来了!抓稳!”夏润则的吼声几乎要撞破耳膜。
姜风铃双腿发力蹬墙,整个人形成反弓形,用身体角度切开劲风。
【卧槽这身手也太厉害了吧!】
【姜风铃是不是练过啊?动作也太专业了】
【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反应速度啊】
白安安还好些,率先踩实落脚点。
她抱头半蹲,身体微微前倾,控制住了身形。
但傅娇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打滑,整个人险些失衡。
耳机里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听得关意远心急如焚。
他一边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一边不停地安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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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别怕,慢慢来!稳住,娇娇姐你可以的!”
夏润则低头看得入神,直到耳机里传来姜风铃的声音——
“你小点声,”风势稍缓,姜风铃单手拽着安全绳继续下坠,“我耳朵都要炸了。”
对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应答:“……知道啦。”
差不多了,夏润则也开始沿绳缓降,始终与下方姜风铃保持三四个身位的安全距离。
突然,头顶传来细碎的“嘶啦”声。
不祥的预感还是发生了——
姜风铃仰头的瞬间就锁定了声源:夏润则的安全绳表面绽开裂口,正在露出里面的白色纤维。
“夏润则,你的绳子!”姜风铃压着喉咙,尽量控制着语气。
上方的身影一顿,“是主芯开始断了。”
夏润则单手扣住岩壁凸起,用腹部力量减少绳子称重压力,随后检查下降器是否正常工作。
但,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又是一阵劲风,安全绳外层纤维突然又崩断了一股,像被拉至极致的橡皮筋。
姜风铃目测完间距,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顶开下降器锁扣,卡着岩缝开始逆攀——
速降中途强行折返,无疑是在玩命。
“疯了你!”夏润则的吼声混着电流杂音炸响。
岩壁上的骚动终于传到了地面。
林杨扯下墨镜,对身侧的摄像师,命令道:“切夏润则的镜头,现在!”
摄像师有些不屑,“得问导演——”
林杨没等他说完,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我说了,切镜头!”
争吵声惊动了监视器后的张导。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这是怎么了?林老师消消火。”
林杨冷哼,“你们就这么拿人命开玩笑?”
“放心,都有备用绳,不会出事的,”张导扫了眼吊在崖边的身影,年轻流量罢了,犯得着较真么。
“为了节目,有些是——”
林杨压根不跟他废话,攥住对方衣领,力道之大,连对方未说完的话都被掐断在喉间。
“你—知—道—他—是—谁—吗?”
身躯骤然压近,鼻尖几乎撞上对方鼻梁,每个字都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听到那个名字,张导煞白的脸突然不受控地抽了抽,想说却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可能?Verano的太子爷……怎么会来录这种综艺?!
比起崖底,姜风铃显得异常冷静。
“都说了小声点,”姜风铃的耳麦都被震出嗡鸣,“保持静止,不要动。”
喧嚣风声消失了,姜风铃清冽的嗓音撞进他心脏——
“夏润则,我来救你了。”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眨眼间就闪到夏润则身侧。
“抓住,”姜风铃甩出绳子,“我们一起下去。”
夏润则愣了一瞬,刚才绳索撕裂都没让心脏跳得这么凶。
指尖悄悄缩回已经摸到的备用绳扣,“你确定——”
质问被头顶突如其来的断裂声打断。
几乎在同一时刻,姜风铃的手伸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向自己。
刹那间,两人灼热的呼吸交织,胸腔几乎共振。
17. 荒野求生结束啦
张导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直播综艺本身就难做,对标国外直播综艺,全是素人局。
便宜耐造,折腾出花也没人在意。
可国内呢?
伺候这帮明星跟供祖宗似的,得盯着他们吃喝拉撒,得防着不能过审的画面留出,怕被上头谈话。
稍不留神,整个节目都得停档整顿。
热度呢?
话题性呢?
变现能力呢?
没有!
统统都没有!
可观众要看什么?
要的就是刺激,要的就是明星的狼狈样!
现在的人看直播比划短视频还没耐心,三秒不嗨直接划走。
血腥暴力的不让播,姜风铃徒手活剥兔皮的画面要是放完整片段,第二天整个节目都得炸!
要是不同意林杨直播拉画面RGB值,热度怎么起得来!
他不搞点事,哪来的热度?
更何况,明明有备用绳,谁知道那两个这么疯!
一个有备用绳,磨磨唧唧不知道切;
一个直接敢倒攀,玩高空接人?!
张导站在监控屏幕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挂着岩壁上的身影。
上演空中接人的姜风铃,一手紧抓绳索,另一只手正死死扣住夏润则的腰侧。
本该是惊险的救援场面,可当夏润则的身量压下,监视器里的画面突然变得微妙——
他低垂的脖颈几乎要贴上姜风铃的额头,从远处看,倒像是他把人圈进了怀里。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夏润则的手掌虚拢在对方后背。
直到双脚踩实岩壁,他才惊觉自己掌心早已落至肩胛骨,单薄却充满韧劲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粘腻的汗液裹着灼热感,顺着掌纹只往心口窜。
夏润则稳住重心,才稍稍跟她拉开距离,却仍放任指尖继续勾着布料。
这个距离根本不用低头,垂眸足够看清她睫毛抖落的细碎阳光。
他手掌仍贴在那片起伏的蝴蝶骨上,“会打普鲁士结吗?”
声线稳得像是在闲聊。
对讲机没有关,两股声音撕扯着姜风铃的耳膜:
一道电流声里混着模糊,另一道却清晰得能听见吞咽的声音。
她下颌微抬,鼻腔浅浅地漏出一声“嗯”。
随后,夏润则能感受搁在腰间的五指正从他身上抽离。
可他却浸在那汪冰泉里——
那双眼睛,无论何时望去,都能抚平一切慌乱与不安。
追随她,仰望她,臣服她——
崖风骤起,夏润则的指尖从她背上移开。
两只手在绳索间翻飞,他勾绳尾,她绕绳圈。
指尖一推一送,相触的瞬间,普鲁士结完成了。
夏润则扣上锁环时,喉间溢出声轻笑:“现在,绝对安全,零风险。”
“好。”姜风铃姜风铃唇角刚扬起又抿直,神色一正,“准备速降。”
“六点钟方向。”
“一、二、落——”
“九点钟障碍。”
“一、二、落——”
没有辅助位的实时指引,全凭夏润则速记定点图。
直播间弹幕正在井喷:
【节目组不做人啊怎么能出这种安全问题啊???】
【淦果然小明星的命不是命,世界就是巨大的草台班子#裂开】
【这两可以凭借这操作小火一把了,算综艺养老险了】
隔壁白安安组已经顺利抢到了积分宝藏。
白安安家境不差,冲浪滑雪一直都是追季节的人,速降很容易就获得要领。
但傅娇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心理建设上,基本上是一点点往下挪去。
没想到,姜风铃组突然发力,仍就率先触地。
她拇指弹开安全锁扣,直冲向监控台。
张导被这股凌厉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但姜风铃却刹住脚步,站定在摄像机前,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倒映在她瞳孔里。
确认正在直播后,她甩出断裂的安全绳,说道:
“这就是你们的收视率算法?”
【woc硬刚节目组,姜风铃不想混了吧】
【上次陆影帝被整得满山跑都赔笑呢】
【这姐疯了就这个味爽!】
姜风铃单手将镜头扳向自己,扫了眼实时的弹幕反馈,都是在骂节目组的。
张导都快退休的年纪了,还治不了姜风铃?
眼神示意团队切镜头、关麦、切主画面——
一套流程下来,直播画面已跳转到另外两组温馨日常。
但姜风铃入侵了设备,硬是从无数个关闭的镜头中,揪到了一个仍在运作的。
——那是夏润则的直播间,没人敢去碰赞助商的镜头。
夏润则利落解开了缠绕的绳索,适时将自己的麦克风抵在姜风铃唇边。
“张导,您是总导演,”姜风铃不卑不亢道,“给个解释?”
她还十分贴心地用上了敬语。
两人的配合快到张导都反应不过来。
他刚想去切夏润则的麦,手却顿在了半空——
夏润则可是赞助商Verano集团的继承人,谁敢切他的麦?
“这是设备组人员重大失误!”张导深深弯下腰,对着镜头鞠了一躬,“我谨代表全体工作人员向嘉宾及观众致歉。”
字字句句都在强调管理疏漏,却精准地将矛头转向他人。
这种话术看似承担责任,实则全身而退。
“各位的装备都好好检查过了吗”
夏润则明明问的是大家,但眼神却看着姜风铃。
其他人哪里敢惹节目组啊,全都缩在岩壁阴影里。
见没人回应,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就是故意搞针对咯?”
“怎么可能!”张导立马矢口否认,“应该是工作人员发错了吧——只是凑巧分到你和姜风铃的手上——”
分装备的时候,他特意让摄像机切了空镜,自以为天衣无缝,没人会发现。
每次遇上姜风铃,节目热度就会空前高涨,这几乎成了他的“流量密码”。
其他人都得罪不起,只能拿姜风铃祭天了。
果然,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姜风铃不仅化险为夷,还让节目热度再攀高峰,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团队管理重大失误,我向二位郑重道歉,”张导再次对着镜头九十度鞠躬,声音哽咽,“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特写镜头推上来的时候,他尽可能地表现出懊悔的模样。
姜风铃盯着那道折成直角的背脊,出了神。
——刚才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直到现在才猛然发现:
她还指望着这节目给她发五十万通告费呢。
她好贪心啊。
五十万,她要;
一千万,她也要。
她,越来越像贪婪的人类了。
夏润则蹙眉,望着姜风铃勾起的唇角,权当她怼人没经验。
说实话,这破节目他早就不想录了——
说是求生真人秀,不过是披着生存外衣的度假直播,拿这个做噱头而已。
他从皮带扯下微型摄像头,晃了晃:“证据在这,要不要现场直播一下?”
张导刚要开口,夏润则立马掐断了话头:“又要说设备没拍到?”
他冷笑一声,语气愈发锋利:
“那我告诉你,这个镜头里有什么——之前信号中断,你们号称嘉宾在岩洞露营?”
“不过是前一天去补拍了镜头而已!窝在房车里吃了几天涮火锅,雾气都熏到我镜头了!”
夏润则只字未提自己发烧的事,大有一起拉下马的架势。
张导作势要去掐直播,夏润则突然横插一步,钳住他肩膀,把他整个人旋了个面,怼到镜头前。
“张导,不如对着直播间十几万人解释解释?”
张导微微驮背,语气恳切:“那天下暴雨山路打滑,暂停录制纯粹出于安全考虑……希望大家理解……”
【理解你个锤子明明可以照实说啊#呕吐】
【还好暴雨剪辑没放,果然都是作秀】
【当你在厨房看见一只蟑螂——】
“都是假的,”夏润则上前,屈指敲了敲镜头,“之前关意远误服蛇莓呕吐——”
撞击声炸开在收音孔里,“大家等着辟谣贴吧。”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臭小子别打我啊】
【被打了#裂开】
【他是在帮姜风铃澄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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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节目永久停播,整改下架了。”
夏润则关掉摄像机,扬着下巴,尾巴尖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可预想中的夸赞没来,对上的却是姜风铃怨怼的眼神。
-
姜风铃坐上回营地的车,眼神空洞无光。
她查过了,银行卡里五百块都没有。
这一刻,她对原身的经济状况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怎么会落魄至此?
现在,到手的五十万飞了,自己本该能得到一千零五十万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要是早知是这个结局,当初在游艇上,她就该答应张导,退出节目录制。
果然,脑域芯片计算概率不是万能的,根本算不到夏润则还会来这么一出。
耳边传来FollowPD的提醒:
“姐,接你的人等会就到,要不先去房车里歇会儿?”
姜风铃低声道谢后,合上车门。
“姜风铃!”
是夏润则的声音。
姜风铃略微回神,夏润则帮她平反了之前蛇莓的事情,应该生出感激才对。
可她——满脑子都是失去五十万的悲痛。
那可是整整五十万啊!
姜风铃挤出笑意:“怎么了?”
夏润则一下子被问住了。
“没,”呼吸卡在喉咙里,他垂眼望着脚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突然,一支笔横在两人中间。
“给个号码?”指腹生出的薄汗洇在笔身上,他又生硬地补了句,“方便打款用的。”
他们的手机还锁在节目组那儿,一时半会儿没空去拿。
他等的水飞有点晚,万一姜风铃的船来了,他就联系不到她了——
不对,他还是能联系到姜风铃的。
只是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她了。
姜风铃眼底迅速放晴,毕竟眼前的一千万跑不了。
“行啊。”她爽快应道。
夏润则望着她骤然发亮的眼睛,掌心朝上晃了晃,“没找到纸,不如——”
“那边是夏老师和姜老师!”
“真是他们!!”
“你们好啊!”
远处传来一阵阵打招呼的声音。
这才过去半个小时,热搜炸了,媒体疯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五六个人,顷刻间将两人困在圆心。
搅了他的好事,夏润则眼风如刃扫过人群,烦躁得想杀人。
可姜风铃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情的人,惊得脚步都乱了,鞋跟不偏不倚地踩上夏润则的鞋侧。
踉跄间后背相抵。
隔着薄衫,体温正透过蝴蝶骨渗进他脊梁。
夏润则的背脊一下子就直了。
“我和姜风铃只是普通同事,各位注意采访秩序。”
媒体很是会抓重点,“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姜老师的房车前?”
“借包纸巾而已,”夏润则笑了笑,“各位能不能放我去趟洗手间?”
他特意强调:“真的很急。”
手臂划开人潮,姜风铃就这样被他推进房车内。
不明所以的姜风铃还回头望了一眼。
夏润则背对着狗仔,正用口型提醒她:
‘号码。’
姜风铃了然,在纸巾上写上一串数字。
边角被仔细折了回去,她探出车窗一抛,被夏润则稳稳接住。
夏润则眉梢微动,方才刀锋般的眼神已经化作春风暖阳。
他朝着镜头晃了晃纸巾,“等会再来接受采访。”
媒体正打算先采访姜风铃,却发现车窗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姜风铃抱着胳膊,蜷缩在防窥玻璃下,瑟瑟发抖。
——后现代世界,人类这么多吗?!
-
历经两小时的采访,夏润则终于脱身了。
水飞舱门刚合拢,外面的螺旋桨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他顾不上戴耳塞,一拿到手机,指尖便本能地点开了微信APP。
掀开纸巾,上面赫然躺着19个数字。
——那是姜风铃的银行卡号。
夏润则:……????
怎么能有人背出银行卡号的!
18. 不速之客
小型客机为保持重心平稳,要按对角线落座。
夏润则选了机长后方的位置,林杨便被安全员挪到舱门位。
林杨发现,这小子的视线从起飞起就黏在手机屏幕上,连眼皮都抬过。
下了水飞,夏润则也没等他,脚步匆匆。
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极差。
“喂!”林杨两三步追上,“你要去哪?”
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他食指一竖,指向头顶“出租车”字样的指示牌。
林杨反手扣住他肩膀,“是这边。”
那是转机的方向。
“回家?”夏润则钉在原地,“不回去。”
林杨正要开口,两个背包女生擦肩而过,又忽然急刹转身。
“那个,你好——”
“请问你是那个夏、夏润则吗?”
“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像——”
夏润则紧蹙的眉头松了松,墨镜上推,满眼写着疑惑:“是我。”
林杨横跨一步,拦在他们之间,“不好意思,私人行程。”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
“他的意思是——”夏润则的声音从林杨身后传出,“只能拍一张。”
两双眼睛又迅速放亮,“谢谢!谢谢!”
“可以啊,”合完影,林杨上前勾住他脖子,顺势揉了揉头发,“有点明星的样子了。”
走了两步的夏润则又突然顿住。
……夏润则绝对是属刺猬的。
这下夸也哄不好了,直播调色不都被他平反了吗,怎么还记仇?
想起他在飞机上反复划拉屏幕的模样,林杨索性掏出手机。
“她经纪人是我师妹,想要微信现在就能推给你。”
夏润则神色没多大变化,但脚尖却诚实地转向那边。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他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好不好,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吗?
“总之,你先回家一趟,安抚一下老爷子的情绪——”
夏润则把下半张脸埋进衣领,声音闷得发沉:“他又出事了?”
“嗯。”
“草!”夏润则骂了句,随后掏出手机,“先推微信。”
屏幕都要怼到林杨脸了,他偏头躲开,“大少爷,咱们先上飞机成吗?”
林杨发现了,不受训的猛兽就该用绳子拴着。
而姜风铃,就是套在夏润则脖颈上的那根绳子。
年轻人的感情纠葛,谁又能预料到走向?
失败了,他这个前车之鉴还能分享点失恋经验。
至少现在,他很受用。
-
同样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的,还有姜风铃。
经纪人盛开权当她被关傻了,开始报复性玩手机。
废土时代的科技更加完善,但娱乐产业相当匮乏。
电子信息只有一个目的:为了人类,为了新人类,为了新纪元。
娱乐只会消磨意志,只会拖累文明的进程,只会吞噬未来的希望!
可是就算禁止娱乐,麻木与沉沦共生,孤独与绝望并存,压抑与虚无交织——
人性黑暗仍会滋生。
所以,姜风铃一直不明白,禁止娱乐到底有什么好处?
高铁开了四个小时,姜风铃刷短视频的手就没停下来过。
综艺停档是大事,搞事的虽然是个小模特,但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姜风铃这种糊咖。
不,她现在已经不能算糊咖了。
……是从十八线进阶到三四线的程度。
才这点根基,根本经不起任何风浪。
盛开生怕漏接一个电话、漏回一条信息,一直没敢合眼。
倒是姜风铃心大,能淡定地玩着手机。
下了高铁,姜风铃恋恋不舍把手机塞回口袋,才有空好好打量原身的经纪人。
——盛开,曾经在大型娱乐公司工作,后被解约,不服赔偿进行劳动仲裁,结果败诉,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
公司拢共三个人:她,盛开,以及当红小花宋烟。
盛开和宋烟的关系明显更好,公司资源也都是倾向她。
自从原身结了婚,工作搁置,跟盛开基本大半年才说一次话。
奇怪,宋烟刚接了个S+古偶,按理说盛开应该围着宋烟转才对。
怎么有空来接她?
姜风铃在脑内搜索着——宋烟她住院了?
她调出病历,顺势开展话题:“宋烟……怎么了?”
盛开以为她看见了新闻,眼眶瞬间泛红:“是车祸。”
——对外说是休养,实则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随即强压下哽咽,迈开步子,盛开又换上公事化口吻,“对了,财务流程卡着,你那档综艺的劳务费要延后。”
“到账记得截图发我。”
“那个钱我能拿到?!”
姜风铃大为震惊,嗓子都喊破了音。还好现在是凌晨,高铁站没什么人。
盛开疑惑:“为什么不能?”
“我还以为节目没了,那钱——”
两年不接活而已,怎么连这点常识都能忘?
盛开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两人走到打车区,盛开下意识伸手去抓行李箱拉杆——
她记得,姜风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每次都是她帮忙搬箱子的。
这次,姜风铃却单手提起箱子,膝盖顶住箱体,向上一送,26寸的行李箱就被轻巧地扔进了后备箱。
盛开:……
这是去亚马逊特训回来了?变形计啊这是!
震惊之余,姜风铃已经搬完三个箱子,钻进后排。
车门大敞着,夜风灌进车厢里。
她思索了一下原身对盛开的称呼,冲她喊道:“盛姐,上车啊。”
这个称呼被她念得既不像敬称,也不亲昵,像是照本读出来似的。
盛开探进半个身子,“我跟你不顺路。”
“晚上注意安全,”随后挥了挥手,盛开站直身子,帮她带上车门,“到家发消息,拜拜。”
突然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姜风铃瘫坐在后排。
过了十二点,城市仿佛才刚刚复苏。
夜色漫上车窗,满街的霓虹灯牌从眼底淌出迷离的虹晕。
姜风铃的眼睛贪婪地汲取着色彩,鼻尖几近抵着玻璃。
这个世界真好看啊。
一个小时的路程,她甚至还没看够,就已经到了。
原身签完离婚协议,当天就搬了出来。
合租不现实,为了安全和通勤,只能找靠近市中心的公寓,大半积蓄都拿去付了房租。
虽然如此,也只够到中档小区的边边。
三个行李箱轮番在她手里打转,门卫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等她把三个箱子挪到门前,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指尖刚碰上密码锁就顿住了。
——面板上落着陌生的指纹。
姜风铃眉心微蹙,人脸识别却已经通过。
一推门,家里灯火通明,本该空荡的客厅,有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见她回来,西装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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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的男人放下手中平板。
起身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他查过姜风铃的车票,十二点零五分到站,再怎么样,一点钟也该回来了。
怎么晚了半个小时?
这理直气壮的口吻,搞得这是他家一样。
扫了眼隔壁邻居的门,为了大半夜不扰民,姜风铃只能拎着箱子进屋。
男人走近,镜片后眸光冰凉,却热忱地伸出手,等着她的回应。
“风铃,”他声音突然放轻,“我们谈谈,好吗?”
——莫信,莫氏集团话事人,也是原身的……前夫。
她先是被轮船颠得要快吐了,又马不停蹄地坐上回首都的车。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姜风铃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我们早就离婚了。”
电话接通后,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您好,有人私闯民宅,我的住址是——”
被冷落的手覆上手背,示好动作瞬间转为压制姿态。
“抱歉,我太太在跟我闹脾气呢。”
电话那头传来厉声警告,“夫妻大半夜吵架别打110!报假警要负法律责任的!”
“嘟—嘟—嘟—”
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姜风铃的神色冷了下来。
莫信敞开双臂,等着身前的温软扑向他。
……他上一次和姜风铃做//爱,是什么时候了?
今年年初?
应该是去年了吧。
不对,好像也没那么久——
可是,他甚至都记不清和姜风铃拥抱亲吻的感觉了。
她的体温、她唇瓣的触感、她的声音——
都说小别胜新婚,见姜风铃未有动作,莫信倾身贴近。
她骗婚,他出轨。
现在他们扯平了。
更何况,他跟傅娇在一起,也是因为姜风铃先骗了他。
要是平分过错,他只能占到40%。
所以——
既然他先低了头,姜风铃总该顺着台阶下来了吧。
莫太太这个位置,可是她处心积虑得来的。
现在,他也乐意让她再多坐一会。
姜风铃却弹开身子,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
眼看她转身要走,莫信上前攥住她手腕,“风铃,我们谈谈——就五分钟。”
掌心温热骤然抽离。
“风铃!我和傅娇断了!”
姜风铃不就是因为他出轨,在跟她闹别扭吗?
他已经和傅娇分手了,还不够吗?
姜风铃置若罔闻,垂眼将手机揣回衣兜,以防被抢。
她利落开门,扬长而去,连箱子都没拿。
回应莫信的,只有自动门锁匀速合拢的机械音。
“咔哒——”
门板砰然合上的刹那,莫信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一地。
镜片寒光一闪,那双眼睛倏地沉进阴影里,原本舒展的五指一寸寸紧握成拳。
目光扫过玄关处的包,还能看见证件夹的余角。
这是要他继续哄着?
休想。
他能做的——最多也就到这里了。
倒是这些箱子,还能替她搬回莫宅。
-
神经病吧。
姜风铃的脚步声在逼仄楼道里回荡。
这栋公寓一共三十七层。
原身喜欢夜景,所以租的楼层住较高。
虚伪的厌恶感甩都不甩开,蹬蹬蹬连下十几层,口袋里手机突然一震——
她猛地刹住步子。
19. 夜话
【盛三碗饭:到家了吗?】
姜风铃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会,敲下几个字:
【能去你那里吗?】
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时不时跳出来,却迟迟不见盛开回复。
就在姜风铃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对方突然发来了一个位置共享。
盛开住的也是公寓,只不过在中环。深夜开车走高架,不堵车也就半小时路程。
等她见到姜风铃,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她很想在微信上问问发生了什么,但转念一想,不如见面再说。
本以为姜风铃会哭得梨花带雨,可门外那张脸平静如常,仿佛只是顺路过来拜访。
“我能洗个澡吗?”
要问荒野求生给姜风铃养成了什么习惯,洗澡绝对排第一。
废土时代下,水是稀缺资源,除了维持人体基本需求,几乎不会用到其他地方。
那档荒野求生,说到底还是综艺直播——
但凡涉及明星,无论男女,形象就是头等大事,洗澡是必需项。
洗澡能驱除疲惫,舒缓身心。
现在的她,急需洗个热水澡。
姜风铃反常的平静让盛开一愣,脑子里难免蹦出糟糕的想法。
“出、出什么事了?”
她有些后悔让姜风铃独自打车回家了。
不仅放她孤零零回去,甚至刚才还让她独自打车过来!
“到底怎么了?”盛开追问道。
盛开属于原身关系网里最亲近的人了。
姜风铃难得放松下来,弓身换鞋后,呼出一口长气。
要怎么说?说前夫正坐在自家客厅?
搞不好盛开的态度会跟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一样。
姜风铃选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有点累了。”
说不清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条件反射,还是莫信这个人的磁场太倒胃口。
总之,她不喜欢莫信。
盛开的目光几乎要在姜风铃脸上烧出个洞。
看她情绪稳定,也不像是——
“浴室在那边,”她收回刚才乱七八糟的设想,扬手一指。
抓过沙发上的新睡衣,扔了过去,“喏,洗完换上。”
“谢谢盛姐。”
姜风铃朝盛开笑了笑,转身进了浴室。
等听见玻璃门合上的声音,盛开整个人摔进沙发。
她光脚踩在坐垫上,后腰深深陷进沙发背。
深夜寂静,浴室的水声忽然在耳边变得清晰。
姜风铃跟了她多久了?
算了算,好像——跟了她十年了!
盛开猛地弹坐起来,后腰顺着沙发褶皱往下滑。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十年了,姜风铃居然跟了她十年了!
盛开大学念的是市场营销,因为爱追星,又发现能和爱好沾点边,索性考了经纪人证。
实习专挑明星商演策划接,毕业就无缝对接进了娱乐公司。
说起来,她和姜风铃的关系一直都不咸不淡。
比起宋烟,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宋烟是正经表演系科班生,两人同岁,属于揣着毕业证就挤进了这个圈子。
她陪她熬夜对词、赶试镜、跑通告,还在片场分过一份盒饭。
而姜风铃,确实来得晚了些。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姜风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电话里提出配置助理,姜风铃诚惶诚恐推辞,说公司不容易的时候吗?
是姜风铃腼腆笑着宽慰她,说资源少没关系,会努力跑外戏的时候吗?
是收到她报喜消息,说接到人生第一部戏并感谢她栽培的时候吗?
还是她良心发现资源不均,提出解约补偿,姜风铃却吓得爆哭,让她别抛下自己的时候吗?
——她,好像一直都带着偏见。
她总是不自觉把姜风铃和宋烟比较,一边是科班出身,名校学历;另一边……
直到这几天,姜风铃的热搜铺天盖地,她才从那些cut里了解她。
原来她还懂这么多呢,会速搭帐篷、生火、制作蒸馏器——那玩意儿她压根没听说过。
盛开这才发现,这些年,是不是亏欠姜风铃的太多了?
聊天界面被食指反复划拉,最新消息是这次的荒野综艺通告,往下划,全是客套的历年新年祝福了。
屏幕荧光烧得她脸颊发烫。
恰好,浴室的门开了,姜风铃踏着蒸腾白雾走出。
盛开心虚地把微信界面切回上一个APP。
“我们能聊聊吗?”
姜风铃的脚步一顿,绊住她的不是那句问话,而是沙发正对面的零食架。
“能啊,”她的视线黏在那桶红色包装上,“我想吃那个。”
盛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落在印着“海底捞”字样的自热火锅上。
她下意识要开口说深夜禁食的规矩——
可瞥见对方裹在浴袍里单薄的肩膀,又想起她刚从那档变形计出来——
算了,下不为例。
心底的愧疚把训诫吞了回去。
她伸手够了两盒番茄味的。
姜风铃刚扯开自热火锅包装,发梢还裹在干发帽里滴水。
塑料膜撕到一半,整个人已经蜷进沙发。
忽然余光瞥见盛开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字幕栏上写着“Verano”。
“盛姐看什么呢?”
“《巴塞罗那》话剧的海选宣传片,”盛开起身往厨房走去,“顺手帮你报了名。”
“Verano不是奢侈品集团吗?”姜风铃捏着食料包。
耳后神经跳了两下,脑域芯片弹出搜索结果,得出了以下结论:
Verano瞄准中国市场,并且计划开辟文娱赛道。
结合夏润则身为Verano家族一员,不去自家企业上班,却进了娱乐圈。
这一切,似乎能说得通了。
盛开端着凉水走出厨房,姜风铃已经把食材倒进餐盒,帮盛开那份也一并弄好了。
凉水刚漫过盒底,自热包立马滋滋炸响。
盖子啪地合上,白汽立刻争先恐后窜出透气孔。
但盛开却是从八卦点切入的:“这可是Luciano·Verano和夏姗的定情之作。”
夏润则父母的定情之作?
姜风铃刚沾到沙发的后背又弹起。
盛开落坐沙发。
“借着他们相识二十五周年的契机,搞的特别企划。”
二十五周年——
应该是放着再不拍,版权就没了吧。
“夏姗当年可是凭着这部剧,直接去了巴黎歌剧院的舞台,”盛开竖起食指,“她是第一个站在那里的亚洲女星。”
她强调:“可不是华人女星,是第一个亚洲女星!”
“最戏剧性的是,她真的在巴塞罗那遇见了真命天子,那个西班牙富豪——跟剧本里写的那样。”
“只可惜啊,二十四岁嫁入豪门,二十五岁就因病离世了——”
姜风铃的脑域芯片正跟着盛开的思绪一路吃瓜。
确实,Verano靠这出戏中戏外的人生叠影,把这段往事反复翻炒。
每逢结婚纪念日必出限定款,重大决策都专挑那个日期官宣——
这套“戏如人生”的营销把戏,倒真给冷冰冰的奢侈品镀了层浪漫色彩。
盛开见话题扯远了,往回拉了拉,“《巴塞罗那》估计是文/化/部直推项目,搞不好还能上点中西建交的文化价值。”
她看了眼姜风铃,咖位估计够不上——
这种级别的资源,要么请大花镇场子,要么干脆启用新人。
大花年纪已经不合适了,大概率还是找新人。
她在做什么梦呢,盛开悻悻然收回目光。
十五分钟。
姜风铃准时掀盖,筷子夹起鱼丸,直往嘴里塞,烫得她呜呜叫。
两人埋头嗦粉的动静此起彼伏。
盛开不着痕迹地往她那边挪了挪,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蒸得鼻尖发亮。
夏天在空调间里吃热乎乎的东西,苏爽感不亚于冬天吃雪糕。
胃里被填得七七八八,气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了。
盛开放下筷子,问道:“你——到底出了事啊?”
姜风铃吞下半块鱼饼。
结婚的事情,莫信叮嘱过要瞒着所有人,原身自然也没告诉盛开。
其实告诉盛开也没什么。
市中心的公寓回不去了,她身上又没钱,估计后面还要住在这。
咬断粉条,姜风铃结束战斗。
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角,她将一切如实告知。
……
“你结婚了?!”
饱腹感带来的困意瞬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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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上的那些破事,盛开原以为这辈子都轮不到自家艺人头上,没想到姜风铃直接给她憋了个大的。
“有没有孩子?”
她本能抓住核心风险。
直到看见姜风铃摇了摇头,盛开才松了口气。
本想再吃几口,可眼前的美食已经让她索然无味了。
“所以,你老公刚才去你家堵你了?”
姜风铃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否定称谓。
点头是承认事实。
“离了。”
姜风铃又补充道:“他还给我留了五千万的债务。”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盛开瞳孔地震。
拿离婚当债务转移?陈世美转世都得喊声师父吧!
自责又一次涌上心头,盛开把自己的吐槽欲嚼碎了,咽回去。
她眯了眯眼睛,不过五千万而已,按照姜风铃面前的咖位,努努力也是能还得起的。
“那他干嘛,大晚上的,想复婚?”
“对方谁啊,素人还是明星?”
姜风铃的词库还没连上娱乐圈热词。
干脆直接报了名字,“莫信。”
“靠!”盛开一拍大腿,“这是我前公司的黑心老板!”
自家艺人竟然泡到了前公司大老板,光是想想就痛快!
难怪离职的时候,那些中小层领导恨不得趴她身上敲骨吸髓!
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谁能想到身家过亿的集团掌门人,竟能做出让老婆背债滚蛋的事?
盛开气得对着大腿又拍又掐,姜风铃明显淡定很多。
只是她想不通——这个世界明明拥有先进思想、丰富娱乐,完整保留着文明精髓。
怎么偏偏在婚姻制度上原地踏步?
各国制度虽有差异,本质仍是家庭至上,内核还是强硬框住所有个体。
幸好,原身已经离婚了。
留给她的,只有前夫而已——
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
如果原身留给她的,是一个丈夫,一段正在进行中的婚姻。
姜风铃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无法想象自己与另一个人类去履行婚姻义务,践行职责。
莫信终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剩工作。
盛开跟莫氏集团不对付,不可能接触到他们公司的资源。
姜风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两人聊着闲话,直到晨光渗入窗帘,两人才互道晚安。
这一周姜风铃都没有工作,她也在家蜷了整整七天。
零食架日渐空荡。
倒是盛开忙得脚不沾地。
宋烟住院,那些解约的摊子要收尾,姜风铃又正值事业关键期,她像陀螺两头转。
那部S+古偶的女主位置空了出来,她原打算推荐姜风铃顶上,资方却觉得综艺流量只是昙花一现,撑不起收拾底盘。
最终,还是换了自家培养的新人。
抽空回来取文件时,正瞧见姜风铃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盛开扫了眼所剩无几的零食层架,幽幽叹了口气。
“不许再吃了!姜风铃!”
她睫毛快速扇动两下:“为什么?”
“导演要见你,今晚的饭局。”
薯片袋被猛地抽走,姜风铃嘴边还挂着半片。
她被盛开推着往浴室走,“临时饭局,动作快点。”
其实盛开不是没给姜风铃找过戏。
但是大多联系她的,都是综艺。
现在姜风铃的关联词都跟“荒野求生”有关,立马有七八个同款砸过来。
演员经不起消耗。
幸好,今天中午有个导演联系她:仙侠奇幻,A级制作,女二号。
人设不错,率性小师妹,能吸粉。
只是今天晚上一定要去跟导演吃饭。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客来,一家会员制的高级餐厅。
姜风铃选了条黑色抹胸短裙,腰线卡在肋骨下方,掐出纤细,顶灯一晃,缎面便泛起水波似的暗光,双腿在裙摆下舒展。
视线向上移,后脑勺的丸子头蓬松得刚好,没有多余发饰,倒显出天鹅颈的矜贵。
妆淡得薄雪覆梅,只在眼尾微微勾出一丝弧度。
两人随着侍者的指引穿过长廊,行至拐角处,姜风铃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20. 联系方式
只有一瞬。
没等她看清,侍者已经推开包厢大门。
包厢里空无一人。
盛开注意到姜风铃眼底的疑惑,侧身凑近耳语:“他们工作忙,迟到一会也正常。”
她今天穿了件挺括的休闲西装,阔腿裤堪堪遮住尖头细高跟。
姜风铃选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沙发,还往旁边挪了挪。
听说,这次要见的韩导十分厉害。
前几年现象级《我比世界更爱你》收视年冠,男女主双双登顶超一线,至今仍是都市言情天花板。
眼下这部《万仙》是韩导首次试水仙侠,选角消息刚放出,女一号就已经撕了好几轮。
就连女二号的饼,都有人争先恐后地舔,其中不乏刚冒头的小花。
“客来属于私密性很强的餐厅,越往里走私密性越高,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能在这里见面,韩导是真的看重你。”
“我们签合同的概率很大。”
盛开压低着声音,却难掩兴奋。姜风铃浅浅“嗯”了一声。
她不可能看错,那个人就是夏润则。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视觉焦点——
冷白皮像欧洲吸血鬼般透着冷冽,以及堪称完美的九头身比例,让他在人群中永远保持着醒目的身高差。
前几天,她收到了一笔大额转账。
看见消息的刹那,她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失落。
这笔钱彻底划清了界限,她和夏润则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她是演员,夏润则是模特,虽同属娱乐圈,除非是下一档综艺,否则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先前在外勤部工作,每天都在生死线徘徊。
确切地说,他们一行人都在用血肉之躯喂养她颅内的芯片,提供数据、完善演算模型。
那些外勤队员都是临时组队,没人愿意和朝不保夕的同伴建立关系,徒增伤感。
而她,是芯片的载体,是推向深渊的侩子手,是悬浮在他们生命之上的观测者——
所以,她再怎么想要融入,他们都不可能接纳她。
其实,她都明白的,但心中却忍不住期盼。
现在不一样了——
这里人人戴着面具,但至少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就像现在,两名男子踏入室内,朝她们扬了扬手。
盛开倏地起身,迎了上去,与他们握手。
姜风铃递出的右手被虚虚托住。
临出门前,盛开告诉她,以后这种场合少不了,宁可不说也别多话。
于是,整场饭局里,她尽职尽责扮演好哑巴木偶的角色。
当话题抛过来的时候,她只需要眼尾弯弯、轻声附和就好。
从他们眼角的笑纹里、频频望向她的目光里——
他们似乎格外满意她。
唯一奇怪的是满桌佳肴无人问津。
推杯换盏间,盛开忙着应酬,筷子始终搁在筷枕上,只有姜风铃埋头苦吃。
白酒灼过喉头,火线直窜胃袋。
忙不迭喝了口鸡汤,汤液煨出醇香,温热抚慰着刺激的黏膜,把酒气压下去几分。
看盛开的口气,等过了今夜,大鱼大肉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
但不得不说,这比自热火锅好吃太多了!
姜风铃叼着糖醋排骨,幸福得眯起眼睛——她更爱这个世界了!
酒劲混着饱足感生出些许困意,她想去清醒一下。
扶着椅背,晃晃悠悠起身。
“抱歉女士,包厢洗手间正在检修,”侍者躬身指向门外,“劳烦您右转直走到底。”
坐着还算清醒,一迈步,高跟鞋就陷进云里。
漆面地砖倒映着水晶灯,光晕随脚步起落,像是踩着碎钻铺就的星河。
“姜风铃,”
浸在醉意里的神经被这声轻唤勾住。
夏润则站在光晕边缘。
靛蓝西装裹住他宽肩,顺带把他的桀骜往下压了压。
“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酒意让她比平时慢了半拍,高跟鞋的哒哒声从漆面砖漫到大理石面,“你包厢的洗手间也坏了?”
她很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夏润则揣着别的心思,下意识否认:“没有。”
“出来透透气。”他胡乱诌了个借口。
姜风铃回想起包间的应酬氛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夏润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凝住了。
黑绸缎礼服在锁骨处弯成月牙,他仓促垂眼,却跌进更危险的禁区——曲线随呼吸轻轻晃动。
二十公分身高差让他不得不低头,目光慌乱,掠过肩线,又擦过脖颈,最终停在珊瑚色的唇瓣上。
唇线笔描摹的饱满轮廓正轻轻开合,贝齿若隐若现。
夏润则听见,自己喉结重重滚落的声音。
姜风铃转身走进对面的洗手间。
他目光又不自觉定在她笔直的双腿上——
那双雪白的小腿前后交叠,随着步幅晃动。
夏润则见过姜风铃盛装的模样,不止一次。
上岛前夜,在酒店大堂,姜风铃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从他身侧踢踏而过。
后来,又跟她在荒岛相处了那么久——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胸腔里的躁动来得毫无道理,呼吸变得又急又浅,喉结随着她鞋跟起落上下滚动,甚至——连眨眼都变得多余。
她不化妆时,像未施釉的素胚白瓷。
此刻分不清是淡到极致的妆容,还是灯光晕染——
暖光流转间,那层柔润光泽,竟像是从肌肤里,自然沁出来的。
诚然,西班牙天主教传统深厚,夏润则十六岁前读的是清一色男校。
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跟女性打过交道。
月复一月的校际舞会上,少年少女们身着礼服,每一张面孔都过于精致完美。
但姜风铃不同——
她身上有种令他无措的真实感。
就像此刻,他分明是出来透气的,可胸口积压着某种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
其实,完全可以让林杨直接推微信。
但隔着手机屏幕,他执拗地想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
所以才费尽心思设局,可人到面前,他却说不出话了。
他只看了姜风铃一眼,就已经无法从容地面对她了。
按常理来说,出于社交礼节总要交换联系方式。
即便无话可说,维系人脉也是圈内默认的规则。
可姜风铃只是迟缓地眨动睫毛,连客套话都慢了半拍。
擦肩而过的瞬间,夏润则甚至能嗅到她呼吸间沉滞的酒气。
每一处细节,都明晃晃地暗示着:没有想念、没有牵挂,她早就把他抛在脑后。
重逢的惊喜被不安蚕食,这是不是代表着——
她不想跟自己产生联系?
夏润则突然觉得呼吸困难,闷得快要窒息了。
——是的,莫信跟傅娇分手了。
理由无非两种:新欢,或是旧爱。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是后者——
林杨和莫信交情不错,听他提起过,莫信这几天都没回莫宅住。
人在首都,能去哪儿?
夏润不敢细想。
但姜风铃的性子他清楚,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可他没有底气——
论感情基础,他比不上莫信;论了解程度——恐怕也未必胜得过。
夏润则突然觉得小腿有些发麻,快要站不住了。
姜风铃正好推门而出,发现夏润则仍站在原地,摸了摸耳后,随即低头错开视线。
脑域芯片在酒精里泡软了,冰冰凉凉的水流过指缝,恍惚间,神经末梢又短暂地重新相连。
“你看,好不容易又碰上——”
夏润则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机,亮出微信二维码的绿□□面,“加个微信?以后有工作机会,我也可以推给你。”
普通同事交换微信本该像递名片般寻常。
可面对姜风铃,他做不到。
每个音节都打着颤,用那些蹩脚的借口、别扭的措辞——
他清楚自己藏着什么,藏着欲//念,藏着肮脏的、不道德的、见不得光的心思。
“加我经纪人吧,工作都是她帮我处理的。”
姜风铃抽纸的动作和回绝一样利落,“我把她微信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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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说得有理有据,酒精浸润的眼眸浮着雾,却没有玩笑成分。
刚才脑域芯片短暂启动,姜风铃反应过来了——那么有名的导演,怎么可能主动找上自己这种籍籍无名的小演员?
或许世上真有伯乐,但绝不会出现在名利场里。
更可疑的是,所谓的包厢,整个空间就抵得上盛开和她公寓的面积总和了——
棋牌室、会客厅、茶室一应俱全,这种规格的会所,真的会拿卫生间故障的包厢待客?
“sheng——”
她真的在念微信号。
珊瑚色唇瓣微微启开,夏润则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
“不是——”
每个音节都是破绽,都在欲盖弥彰。
此刻,姜风铃的目光正笼罩着他。
那双棕绿色瞳孔里浮着探究、不解、好奇,可醉意漾在眼底,却越发迷离——
她不得不费力聚焦视线,这般直白的注视反倒让夏润则难以招架。
那目光太干净了,映得他越发不堪。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想要你的微信。”
果然,夏润则是别有用心。
高级会所隔音效果一流,但走廊实在是静得出奇。
包场的高级会所、巧妙的包间故障、恰到好处的偶遇——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要一个联系方式?
酒精让思维变得迟缓。
姜风铃大为不解,试图从混沌里找到自己的思绪。
她高强度玩手机的时候,研究过软件app。
这不过是当下最普通的联系方式之一。
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远不如废土时代发达——
譬如作为国部研究所副所长的陈新,拥有随时调取任何人联系方式的权限。
任何时间、任何坐标、只要她愿意。
没有权限的人,无法主动联系她。
同样,她也无法主动联系没有给她开放权限的人。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动。
微信赋予每个人拒绝或接受的权利——这是她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审视这段关系。
夏润则等着她的答复,身体不自觉前倾,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姜风铃的鼻腔突然钻进一缕雾霭沉香的气味。
又是这个香水味。
首日登岛时,这气味曾出现过,后来渐渐淡成几近闻不见的残香,只有凑近才能捕捉到一丝裹着体温的尾调。
此刻,它鲜明地漫在空气中,激得姜风铃耳后泛起痒意。
她摩挲着耳后肌肤。
要是接受,夏润则就成为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主动建立联系的人。
这个认知让姜风铃指腹微微发烫,血管在皮肤下悄然舒展,神经元一阵一阵分泌着多巴胺。
记忆突兀地乱窜,她记起——上次捉弄夏润则时,他那涨红的耳廓。
酒意让顽劣膨胀,生出一些旁的心思。
她抬眼跌入焦灼的眸光,所有盘算却又顷刻消散。
呼吸间交织着酒气,在鼻尖打转。
她竟鬼使神差道:“好啊。”
她同意了!
不过是个微信好友申请,夏润则却难掩激动。
塌陷的胸腔逐渐被填满,呼吸顿时顺畅起来,目光自然移向对方含笑的嘴角。
“我扫你。”
话音未落,他俯身弧度过大,睫毛几乎要碰到姜风铃的发丝。
那香气并非纯粹的松脂冷冽——酒气氤氲间,竟蒸腾出几分暖甜的余韵。
他下意识偏头追寻,却被“叮——”的提示音骤然打断。
在扫码完成的声响里,他恋恋不舍地直起腰。
“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姜风铃的验证信息处理得很快:
【你已添加了不喜欢吃姜,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夏润则才收回目光,点开她的头像——
是只整张脸埋进饭盆的卡通橘猫。
夏润则若有所思地点开表情搜索,精心加载了一整排猫猫狗狗的表情包。
最后,选中一张既得体又亲切的问候图——
被捏住双颊的可爱柴犬咧着嘴,豆豆眼笑成了一条缝。
21. 首次交锋
姜风铃点开夏润则的纯黑头像,底下朋友圈那栏是一片空白。
右划后重新回到聊天界面,她长按那张柴犬表情,点击“添加”。
随后,她重新选中它,又发了过去。
姜风铃对毛绒动物有种天然好感。
但熊狮体型威慑感太强,猫狗却是恰到好处。
只可惜,废土纪元早已灭绝了所有生物,除了人类。
所有生命形态都封存在全息数据库里,只能透过冰冷的投影,窥见往昔世界的一鳞半爪。
穿越之后,姜风铃才感受到什么叫真正意义上“治愈系毛茸茸”——
废土时代引以为傲的科技,在真实的生命面前,简直像个拙劣的笑话。
全息影像的灵性不及猫猫千分之一,矫饰的可爱抵不过小狗万分之一。
最要命的是那触感——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无法形容!
于是,姜风铃开始善用大数据算法。
在每一个猫爪开花视频里反复停留,遇见小狗奔跑就要按个红心。
不出三天,短视频平台就给她贴上了“重度萌宠爱好者”的标签——
推荐页彻底被毛茸茸攻陷。
姜风铃偶尔会想,或许以后可以养只毛茸茸。
可惜,她是个负债千万的穷鬼,还需要经常出差——
没钱、又忙。
如果毛茸茸有选择,大概会挑一个钱多、事少又能陪伴她们的主人吧。
自从和韩导那顿饭后,姜风铃的日程就被盛开塞得满满当当——
形体课、健身课、台词课……
有次课间闲聊,她听说一节课时费居然高达四位数后,整日陷入荷包空憋的恐慌之中。
为此,她有些抗拒上课。
直到盛开慢悠悠甩来一句:“艺人培训,走得是公账。”
姜风铃的心情才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形体老师和健身教练总夸她:动作教一遍就能记住,后续练习也从不出错。
两位老师只需要偶尔提醒动作细节,更多时候是陪练和提供情绪价值。
甚至觉得,姜风铃要是再往上窜个八公分,肯定能当国际超模。
姜风铃划开脑域芯片,国际超模身高最低限数据弹了出来:
女178cm,男186cm
原来,模特的筛选标准,卡得这么死啊。
这些天听多了“天赋型选手”“最省心的学员”之类的夸赞,姜风铃都快要迷失自我了。
但唯独台词课,简直就是零分。
“读出来怎么跟个机器人似的?”
“感情!想象力!爆发力!”
“你现在是离群寻找同伴的羔羊……”
台词老师盯着她的表演,大方向——倒是挑不出错来。
记忆力很好,万字台词稿顺一遍就能分毫不差地背下来;
台词流畅,轻重音的区分到位,念台词也没有口音;
稳定性也很强,无论是转圈,还是负重,都能背词;
但是——
那双眼睛,始终平静,平静得像是冬天结冰的湖面。
没有感情。
但凡涉及感情,姜风铃就是一滩死水。
年纪不大了啊,二十九岁,不可能没谈过恋爱。
感情戏怎么能僵硬成这样?
台词老师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要么是情路太过顺遂,根本不需要调动深层情绪?
总之,她把这个问题告诉了姜风铃的经纪人。
这是盛开陪着姜风铃南下的第八天。
沪城商务活动频繁,《万仙》剧组马上开机,往返飞行又太耗精力,最重要的是姜风铃身份证没了——
盛开干脆在影视城附近包了间套房,让姜风铃提前进入状态。
可问题来了——
“风铃,”盛开头疼地合上台词本,“你演的是个喜欢男二的小师妹,你和他有感情线的,这一幕里你应该心动,你不能——”这么平淡地看着他啊。
你中午看卤鸡腿的眼神都比现在生动!
难怪台词老师私下暗示:“盛开啊,要不……让她去谈个恋爱?哪怕剧组临时安排个‘体验生活’的对象呢?”
姜风铃困惑地眨眨眼。
脑域芯片明明调取了上百种经典暗恋场景,参考了历代影后的表演片段,综合了中外观众的偏好。
她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没有灵魂,”盛开一阵见血,“你的眼神,不会爱人。”
——虽然听着像偶像剧里的恶心台词,但道理没错。
盛开都怀疑她是不是结过婚了?
毫无恋爱中应该有的反应。
嘶——还是她对姜风铃要求太高了?
平心而论,这样的演技水准,某些比她更红的流量小花都达不到这种台词完成度。
“爱人?”
姜风铃垂下眼睫,轻声重复着这个词。
“算了,”盛开降低要求,“明天你把对手演员想象成——你最喜欢的那家包子铺里,最后一笼鲜肉包!是最后一笼!”
-
“傅小姐,莫总正在跟法务部开会。”
罗助理递上热红茶,“您先在这里休息。”
“嗯。”
黑色墨镜遮住傅娇大半张脸,杯沿压出浅红唇印。
罗助理反手带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造孽,老板把傅娇的顶楼权限拉黑了。要不是她及时赶到,这位怕是要跟前台小姑娘撕扒起来——
还是前老板娘让人省心,自从结了婚,就再没露过面,更别说来公司闹事,给她减少不少工作量。
罗助理重新瘫回自己的工位。
一小时后,莫信结束会议回到顶楼。
罗助理早就立在电梯口等候。
金属门刚开,她立即跟上疾步而行的上司:
“傅小姐助理今早试图硬闯,安保已处理。傅小姐见行不通——”
罗助理习惯性隐去不好的后半句,继而补充:“先暂时安排她在休息室。”
“她人来了?”
莫信眉心一蹙,止住脚步。
罗助理一懵,啊?
上上个月吵架那次,傅小姐来送东西,你不是嫌我通报迟了?
上个月开会,她突然过来查岗,你不也没说什么?
哪次不是冷着脸不理人,非得等人家主动上门?
这不就是你常用的套路吗?
“谁允许你放人进来的?”
莫信话音一沉,已调转方向朝外走。
傅娇听见响动,推开休息室的门。
墨镜被攥在手里,露出红肿的双眼——
眼皮浮肿,通红一片。
“宝贝,我错了。”
沙哑的嗓音几乎不成调子。
罗助理默默转身,快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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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工位。
眼见这条下班路被堵死了,只能绕去西侧的备用电梯了。
莫信有点头痛,觉得女人是个麻烦的生物。
他之前都为傅娇离婚了,傅娇还想怎么样?
当初选傅娇原因很简单:姜风铃骗他在先,傅娇手段更高在后。
他纵容她的小性子,默许她那些试探底线的举动,甚至偶尔配合她演几出恃宠而骄的戏码。
他不是看不透,反而乐在其中。
傅娇总觉得自己捏住了男人七寸,他倒愿意成全这份得意。
但这次她越界了。那档综艺是能随便上的吗?
如果他和姜风铃结婚的事被传到网上怎么办?
要是有人爆料他和傅娇的事又怎么办?
那样的话,他的私事会被网友放大!但凡提及这两个女人都要带上他莫信的大名!
傅娇真该学学姜风铃。
现在看来,姜风铃进退得当的推拉才合他心意——
离婚协议签得干脆利落,转头却接了档直播综艺;
摆出冷淡姿态,又偏偏把行李留在他面前。
傅娇不能乖乖等着?
或者换一套更新颖的、能引起他注意的方式?
她终究没摸透他的界限。
莫信对傅娇的兴趣又淡了几分。
“我后面有事。”莫信抬手看了眼腕表,“等下次再说吧。”
随后大步离开,任由傅娇在身后唤他。
莫信驱车来到公寓楼下。
搬家公司的人正靠在货车旁抽烟,见他下车连忙掐灭烟头。
莫信在姜风铃的公寓住了半个多月,一直没见她回来。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
六十平的单身公寓,转个身就能撞到墙,连个浴缸都没有。
莫信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下手太狠了?
五千万,法务部精心测算的数字。
刚好够她拼命拍戏才还得起,又不至于把她逼上绝路。
毕竟她用假怀孕欺骗在先。
作为反击,这样的惩戒也不算越界。
工人们见他到场,才敢上楼收拾东西。
“老板,要一起上楼吗?”
莫信刚要点头,玻璃幕墙折射的灯光忽然晃了眼——
罗森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夏润则支着长腿坐在高脚凳上。
莫信下意识眯起眼睛,Verano集团的太子爷会出现在中环?
来找姜风铃的?
那档综艺里他们两个的“姜夏”CP的确火过一阵子。
念头刚起就被掐灭。
上次约林杨吃饭,他特意跟自己解释过,夏润则早就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
夏润则新进娱乐圈,正需要一波话题来造势。
炒CP这种见效快的捷径,自然成了首选。只等节目结束,双方就会马上解绑。
也是。这种顶级财阀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私下来找已婚女性?
目光落在夏润则的网球装上——
纯白Polo衫紧裹胸膛,下装是同色短裤,露出的肌肉线条锋利凌厉。
整套装束明明是常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挺拔。
他记得,这周边有个首都最大的网球场——
夏润则应该是来打网球的。
莫信这么想着,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Lorenzo,好巧。”
22. 逼迫
夏润则盯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纯黑头像在对话框里格外扎眼。
这个颜色会不会太阴郁了?
会不会让人觉得他不好接近?
他点开搜索框输入“平易近人的头像”:不是抽象图,就是心平气和荷花图。
会不会让姜风铃丧失跟他聊天的欲望啊?
又点开那张橘猫埋饭头像,要是自己换上柴犬——小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动漫男头加载出来。
不行,太学生气了。
自拍照?
未免太自恋了点。
拇指快速右滑着,目光突然被一张布偶炸尾的手绘图吸引住了——
纯白背景中蜷曲的S型长尾,棕咖色毛发根根分明。
点击保存,确认更换。
头像搞定了,视线滑向自己空白的朋友圈。
空荡荡的界面,要让姜风铃怎么了解他呢?
他几乎不分享生活。
没有ins、没有微博,社交账号零记录。
——这一切,都要源于老爷子的家规。
为维护家族形象,所有成员禁止开通个人社交帐号。以免被人扒出真实身份,影响集团股价。
但他还是没忍住,找了张自己手拿网球拍的照片,上传了朋友圈。
夏润则不断地下拉刷新——
她会看见吗?会评论吗?哪怕只是点个赞也好啊。
只要点个赞,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去敲对话框。
聊天记录定格在刚加上微信的时候。
屏幕上,两只柴犬咧着嘴傻笑,之后再无消息。
朋友圈也是:没有她的评论、没有她的点赞。
那一连串红点蹦得他心烦意乱,每次兴冲冲点进去,却始终没有那张橘猫头像。
那他主动牵头,聊点话题。
——问她最近在干嘛?
太老套,显得自己很没吸引力。
——分享他的日常?
更糟糕,像在刻意找存在感。又万一她根本不感兴趣,减好感了怎么办?
没有自然的话题引入,就是尴聊。
夏润则燥得厉害,越是燥热,想见她的念头就越强烈。
姜风铃裹着抹胸裙的模样总在眼前晃——雪色山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所有细节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足以让他在深夜里浑身发烫。
血液在皮肤下沸腾,越压抑越灼人,绞弄着他的心脏。伴随着短促的呼吸,最终化作一阵咸潮。
为此,他去查了姜风铃的地址。
反正当他开始觊觎姜风铃的时候,道德底线早就溃散了,不是吗?
他盯着天花板,这么想着。
呼吸声很重,心跳声更重。
问题来了——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偶遇?
路过?太刻意。
反复缩放地图,夏润则终于在周边发现了一家网球馆。
刚好,和朋友圈的照片对得上。
夏润则套上运动服来到姜风铃公寓楼下。
走进楼下罗森,准备坐着等她回家。
他从冰柜里抓了瓶矿泉水,刚切到付款码,余光却被门外的黑色保时捷拽住——
驾驶座车门被推开。
是莫信。
他来做什么?
林杨提过莫信最近没回莫宅住,现在却出现在姜风铃公寓楼下——
很难不让人产生联系。
塑料瓶身被捏得扭曲,液体顺着指缝渗出,蛰得掌心刺痛。
自动门开启,莫信走进来。
两人目光相撞,他抽出纸巾递过来。
“Lorenzo,好巧。”
他挨着夏润则坐下,“没想到你喜欢打网球,改天约一场?”
夏润则仰头灌水,喉结快速滚动两下,溢出声漫不经心:“嗯。”
莫信听出了敷衍,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继承人,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
只是没料到Verano会看上中国文娱市场——
好莱坞明明更容易变现。
资本逐利是天性,内娱这摊浑水能捞出几个钱?
视线掠过对方侧脸。
白人血统稀释了亚裔特征,仅剩的黑发与眼珠中和了面部线条的冷硬感。
难道北美那套歧视,对Verano这种家族也不例外?
“听林杨说,Verano在筹备《巴塞罗那》。”
莫信定了定神,把话题引向核心。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风声——
一直想让林杨帮忙牵线,塞个自家新人进去。
可林杨只会跟他打哈哈,说他不负责Verano的事务。
想从夏润则下手,林杨又跟他顾左右而言他,冲他抱怨起来——
这位太子爷脾气冲,性格阴晴不定,圈里都知道的难伺候。
上次酒会匆匆照面,已经领教过三分。
此刻看着坐在身旁的人,倒是比传闻更甚。
“这不是谈工作的场合吧。”
夏润则突然开口,冷硬声线划开空气。
明明音量不大,却让整个店内的氛围都滞了滞。
“当然,”莫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是我唐突了。”
“不如聊聊莫总怎么会住在这?”夏润则突然调转话锋,目光掠过保时捷前方的货车。
他冷笑一声,“难道莫氏集团破产了?”
莫信从不和人讨论家事,除非对方手上有他想要的筹码。
“你应该听林杨提过——”
“我记得。”
夏润则打断得过于自然,莫信只当他性格使然,没有另作他想。
他与夏润则差了十岁,没打算计较这些。
“那就好,”莫信说道,“我太太之前闹了点小脾气,今天特意来帮她搬家。”
“你太太?”
夏润则转过身,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这个男人,眼神冰冷。
“怎么了么?”
“是新的那位还是旧的啊?”
莫信想起他们三人同台的那档综艺。
夏润则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把他归为浪荡子那类人了。
Verano家向来注重门风,应该不至于因为私人作风就重新评估合作吧?
都怪傅娇自作主张接下那个通告。
想到这,莫信对傅娇最后那点好感也消磨殆尽了。
“是,前阵子和太太闹了点小矛盾,险些离婚,”莫信面不改色地颠倒因果,“这才接触了新女伴。”
“你觉得傅娇怎么样?”
男人之间的共同话题,无非那几样——金融,政//治,还有女人。
莫信观察着夏润则的反应,眼下最直接的破冰方式,显示是最后一种。
夏润则声线冷硬:“没关注。”
“她和你确实不熟,”路灯在渐浓的夜色里亮起,莫信镜片上映着抹冷光。
“在那当综艺里,倒是我太太,跟你来往不少。”他抬手扶了扶镜架,“你觉得她怎么样?”
夏润则突然侧身,锐利目光钉在莫信脸上,嗤笑一声。
“怎么,莫总对自己太太不熟悉,还要来问我的意见?”
草。
我让你离婚,你离吗?
莫信本想借姜风铃打开夏润则话匣子,没想到,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看来,这步棋走错了。
恰巧,这个时候工人整理好箱子。
走进便利店:“老板,东西都搬完了,要不您上去检查检查?”
“那我先走了,下回请你吃饭,可不能推脱啊。”
莫信借着这个由头起身,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便顺势搭在夏润则肩头,轻拍了两下。
“就当赔罪。”
夏润则的视线黏在莫信背后,摸出手机,直接拍了张照片。
【你猜我过来打网球遇见了谁?】
【不喜欢吃姜:?】
【不喜欢吃姜:你怎么知道的?】
草……
他给忘了,姜风铃压根没跟他说过已婚的事情。
-
拍摄任务这两天不算繁重,基本能在六七点钟收工。
姜风铃刚跨出电梯门,兜里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悬着两条夏润则的未读消息。
她回消息后,对面上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不免有些好笑。
她没有生气。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捉弄一下他。
婚姻状况也好,家庭住址也罢,真要查总能查到——
恐怕,夏润则跟莫信的偶遇,多半也是他精心策划的结果。
她不明白,他这样大费周章——到底要干嘛?
手机再次震动:
【L:照片上的人跟我说的#委屈】
【L:我跟你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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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我当然站你这边#小狗吐舌】
——夏润则撒谎了。
她启动脑域芯片,很快检索完成——是他本人询问林杨得到的消息。
但她没有戳穿夏润则,反而顺着他的话回复道:
【可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苍天啊我还在拍戏】
【能麻烦你帮我去我家看一眼吗?】
附带了一个哭泣猫猫头。
【L:好啊#开心小狗】
得到夏润则的应允,姜风铃把家门密码告诉了他。
盛开原本和姜风铃并肩走在酒店长廊上,余光忽然扫到右侧空荡——
人突然不见了。
回头一看,姜风铃低头抱着手机,钉在电梯口。
盛开无语住了:都要到房间了还看手机?这人怕是手机长在手上了。
她折回姜风铃身边。
感觉她脸色不对,盛开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那个男演员甩脸色,她难过了?
那个男的是不行,今天拍吻戏,他还在片场抽烟,戏一拍完就变脸。
不过是个三线小生,摆什么大牌架子。
还嫌姜风铃咖小,他咖位也没多大啊。
没事,等会回了房间,自己陪姜风铃蛐蛐他半小时,心情准好。
盛开刚把房间门合上。
姜风铃突然开口:“我身份证没丢,在我前夫手里。”
“我就说那个男演员肯定——”盛开骤然收声,音调直接拔高,“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离了吗?”
“可能……他真的想复婚。”
盛开知道自己不该插手,但老话说得好啊,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她评估风险,趋利避害。
“其实……你要想复婚也可以。”盛开慢吞吞说道,“往现实说,至少能置换资源。”
盛开简直是在做梦。
姜风铃的五官几乎要拧成一团,“他只会觉得我抛头露面,丢他的脸。”
接着,她郑重其事地补上后半句:“你放心,我不会回头的。”
那天,她拒绝得还不够明显么?
莫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这种简单的拒绝信号,他怎么会读不懂?
姜风铃收拾好心情,正襟危坐道:“聊聊正事吧,我今天这场吻戏演得怎么样?”
影视拍摄总是会把时间线打散了拍。
亲密戏份也经常安排在拍摄初期,怕演员熟了之后,老是笑场。
盛开:……
明明是情到浓时,姜风铃演起来,感觉跟对手男演员不熟的样子。
算了,还是需要鼓励的。
“我觉得不错!”盛开挤出肯定,“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开机仪式有好几家媒体到场,到时候全程直播,记得早点睡,别水肿。”
现在看准了直播的热度。
各大剧组都爱搞直播互动,网友戏称今年是“内娱活人元年”。
姜风铃点了点头,“好。”
送走了盛开,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点开一看,夏润则又给她发了张照片。
好家伙,家里都快被莫信搬空了。
她还打算等事情冷却下来,再搬回去住呢。
姜风铃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笔帐,等着她拍完戏回去再跟那个渣男算清楚。
-
即便刚被渣男洗劫一空,姜风铃第二天的工作状态也未受分毫影响。
开机直播当天,她六点准时完妆,整个上午不是接受采访,就是在直播间与男二号搭档营业。
中午十二点整,准时结束直播。
上午工作告一段落,本来准备转组去下个拍摄场地。
就在这时,房车门突然被敲响。
艺统小姐姐的声音夹在门缝里,“导演组刚通知,您今天下午的拍摄取消了,可以先回酒店休息。”
“出什么事了?”姜风铃问道。
“没、没有,”门外的回答磕绊且前后矛盾,“暂时不清楚……呃,要等导演组后续通知。”
她仿佛急于脱身,话音刚落便急步离开。
姜风铃心头莫名一紧,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她手机震了震。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命令式的口吻,只有两个字:
回家。
23. 撤销离婚
当初,姜风铃将出演《万仙》女二的消息一经传出,全网营销号便群起围攻,骂她德不配位,综艺攒下的路人缘一夜清零。
但等定妆照出来后,风向又变了,众人纷纷“贷款买股”,狂吹她是“天选”,甚至赌她能艳压女一号。
风光没几天,直播刚结束,她就被通知回酒店。
代拍的消息比谁都快,换角传闻迅速扩散。
网上风向再变,同情声四起,“怜爱姜风铃”的话题开始刷屏。
资本换角?
得罪大佬?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盛开安慰她说:“这种大制作的仙侠剧,本来变数就多,轮不到咱们也正常。拍了又被换角,在圈内更是常有的事,别放在心上。”
姜风铃从不纠结这些声音。
她的听觉异于常人,那些人背后对她的种种评价,她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台词老师批评她眼神缺乏感染力,“像是没谈过恋爱似的,总是淡淡的”;
副导演私下抱怨:“从哪儿找来的木头?真不懂韩导怎么会看上她”;
对手男演员也觉得跟她搭戏费劲,“眼神从头到尾一个样,太影响我入戏了”。
客观来说,她觉得这些批评不无道理。
退出剧组,或许对各方都是解脱。
但有一句评价,让她硌得难受。
没谈过恋爱?这算什么理由?
回首都的路上,姜风铃一直在头脑风暴——
她明白,自己的表演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脑域芯片。
模仿爱情片中的桥段轻而易举,但因为从未亲历,演出来终究是“依葫芦画瓢”,失却了内在的真实和精髓。
表演理论中的不同派别——体验、方法、表现。
理论上各有侧重,实践中却往往相互渗透,难分彼此。纯粹的技术或纯粹的情感都非万能。
所以——
她强大的数据分析能力或许能构建起表演的90%,但那剩下的10%,那份需要注入个人体验和真实情感的部分,是数据无法替代的,必须由她自己去完成。
的确……是个难题。
正好,高铁到站了。
想明白一切,姜风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盛开以为是她回去见前夫压力大,关切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你去医院吧,”姜风铃摇了摇头,“你有阵子没去探望宋烟了,还是去看看她吧。”
算起来,盛开确实有半个月没去医院了。今晚也跟院方约好了时间。
只是,看姜风铃状态不对,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姜风铃看穿了她的担忧,安抚道,“等我这边处理完,到时候再跟你一起去医院。”
“好,随时联系。”
简单告别后,两人就在高铁站分头离开。
一辆黑色商务车泊在地下停车场。
她一走近,车尾灯闪了两下,随后车门无声滑开。
姜风铃弯腰坐进皮质座椅里。
西装革履的司机侧过半张脸:“太太,晚上好。”
她下意识想纠正“太太”这个称呼,但转念一想,他们都听莫信的,强行解释也没人听。
索性微笑回应:“晚上好。”
后视镜里能看到司机握着方向盘的白手套。
“莫总在等您用晚餐。”
“知道了。”
姜风铃后仰靠进椅背,百无聊赖地按亮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显示着她发给那个陌生号码的订票信息,以及对方简洁的回复:
【陌生号码:好,我派人过去接你。】
就在这时,屏幕弹出新消息,她垂眸切回微信。
【盛三碗饭:到地儿发定位】
【盛三碗饭:有事给我打电话#墨镜小人】
姜风铃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表示收到。
顺手右滑,她聊天列表干净得吓人,最近联系仅有两人——
盛开,和夏润则。
她点进与夏润则的对话。
【L:#姜风铃被剧组退货,女二竟是她上位?!#】
【L:这破剧组太垃圾了!你的戏份是不是那个副导演拍的?他水平不行!】
【L:不演也好,五个月也太久了,浪费时间】
【L:你什么时候回首都?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喜欢吃姜:不用,有人来接我】
【L:应该会有媒体去堵你的吧,你一个人行不行#小狗担心】
【不喜欢吃姜:我前夫来接我】
这条消息之后,对话就停住了。
姜风铃指尖向上划了划,确认夏润则没有再回复。
说错话了吗?
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可她说的明明是实话。
姜风铃能感觉到夏润则的情绪起伏——
从最初带着愤慨的关心,到最后那突兀的沉默。
她不置可否,按熄屏幕。
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面对那个听不懂人话的人类吧。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驶入莫宅。
这处宅邸远离市区喧嚣,坐落在近郊边缘地带,还需经过一段半公里长的私家坡道方能抵达。
莫信平日宿在公司附近的顶楼公寓,只有周末才会回来。
车刚停稳,老管家已经候在大门前,微微躬身:“晚上好,太太。”
沿途碰见的佣人都向她停步问好。
餐厅设在宅子西侧。
莫宅很大,整体装潢借鉴了经典的英式风格,又巧妙融入了主家的生活偏好——
譬如,中餐厅与西餐厅各设一处,互不干扰。
暗红墙纸上挂着黄铜烛台,管家为姜风铃拉开红绒高背椅。
她面前的餐具早已摆放妥当——
瓷盘里躺着法式生牛肉塔塔,蛋黄卧在肉糜上。
长桌尽头,主位上,坐着莫信。
响指声起,水晶吊灯骤然熄灭。
烛火晃动,昏黄的光晕笼住两人面容。
绞碎的肉质软烂,几乎不用咀嚼就能吞咽。
只是口感有些微妙。姜风铃抿了口水冲淡味道。
对面,莫信的视线始终胶着在姜风铃脸上。
烛光在她颊边摇曳,睫毛低垂如帘,发梢恰好垂在锁骨位置——
她的头发剪短了。
用餐时,她微微前倾,碎发随着动作滑落,被食指勾向耳后。
那双手确实漂亮,肤白如玉,指尖修长。
“我向你道歉,”莫信打破沉默,自觉坦诚,“是我让剧组把你换掉的。”
这番近乎理直气壮的宣告,让姜风铃在心底直发笑。
她真想立刻写一本《迷惑人类图鉴》,录入全息数据库,最好能跟废土时代的数据库对接上——让废土人类瞧瞧后现代人类的多样化。
她强压笑意,放下手中刀叉。
目光平视道:“理由。”
“我想见你。”莫信迎着她的注视,“我只能想到这种方式。”
他原以为,姜风铃是故意留下那些箱子,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等了半个月,无论是那间破公寓,还是莫宅,她哪儿都没回。
还是从网络上得知她进剧组的消息。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点片酬有什么好赚的?
只要她肯回来,离婚协议随时能撤销,债务自然作废。
把拍戏的心思用在他身上不好么?
姜风铃刚要开口,白手套在暗处一闪,头盘瞬间被撤,换上了黑松露奶油蘑菇汤。
她素来信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原则。
喝了几口蘑菇汤,温润细腻的口感确实比生牛肉更合她心意。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姜风铃生怕这碗汤也会被“高效”撤走,便多喝了几口,直到舌尖感到微微发腻,才放下汤匙。
一抬眼,却发现莫信根本没有用餐,直勾勾的视线肆无忌惮地粘在她脸上。
姜风铃终究没忍住,嗤笑出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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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总强占公寓毁我事业,就为这个?”
“是。”
莫信皱了皱眉,将她的反应理解为,对之前离婚协议的不满。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往前推了推。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他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宏大量,“离婚协议我会撤回。至于这卡里的钱,够你跑十个剧组,还有剩的。”
“风铃,其实只要我想,完全可以让你背上五个亿、五十亿。”
他凝视着她,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五千万?”
但莫信后面的话几乎没能进入姜风铃的耳朵。
她的思绪完完全全被那句“离婚协议我会撤回”拽住了!
什么意思?
她和莫信没有完全离婚吗——
一股窒息般的失控感突然袭来,让姜风铃几乎无法呼吸。
她双指压住耳后动脉,睫毛在烛光中急促颤动着。
姜风铃强迫自己进行几次深呼吸,那双剧烈波动的眼眸才逐渐稳住,重新凝成深潭。
“因为我想让你回头啊,风铃。”
莫信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精心营造的温情感,“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说到情深处,他缓缓起身,踱步绕至姜风铃的身侧。
一只手随意搭在她靠背上,另一只手撑着桌沿,形成半包围的姿态。
“我们没有领离婚证,一切都好说。”
他靠近她,声音更低,“拿我的钱,难道不比你在外面抛头露面、看人脸色要强得多?”
这番话在他听来合情合理。
毕竟,娱乐圈女星谁不拼命想嫁入豪门?谁不向往优渥生活?
姜风铃更是经历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肯定回抓住机会。重新回到他身边的。
“莫信,我们不合适。”
姜风铃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蘑菇汤,“好聚好散吧。”
她竟然拒绝?
莫信瞬间感觉刚才那番软话,成了一场自取其辱的独角戏。
“姜风铃,你没有懂我的意思,”镜片后的眼眸彻底褪去温度,声音冰冷,“我们没有离婚,离婚协议可以重新起草。”
“你猜猜看,这一次,我会不会让你背上一个几辈子都不可能还清的债务?”
莫信直起身子,恢复惯有的傲慢。
“是么。”姜风铃的反应却异常平静。
她手掌按着桌沿,缓缓起身,“莫总,你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如果真的对簿公堂,你的股权分割问题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比我更清楚。”
“而我依法能分到的那部分,我相信,应该够还债务了吧。”
听着姜风铃条理清晰、异常冷静的话语,莫信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他彻底切割。
“姜风铃,走离婚诉讼至少拖三年。”
莫信欺身上前,阴影笼罩住对方,“这三年若是发生关系,法官会认定感情没有破裂——”
指尖刚触到她耳垂就落了空。
姜风铃突然发力推搡他的肩窝,转身往外跑去。
她真庆幸自己换了身运动装。
莫信不可能跑得过她。
莫信的怒吼在身后炸响:
“姜风铃,外面都是盘山公路!”
“你疯了!你跑不掉的!”
姜风铃没有疯。
莫宅门口停着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
看到她出现——
两道刺目的远光灯骤然亮起,割开沉沉夜色,带着一股嚣张不羁的气焰,高调宣告着他的来临。
姜风铃闪进副驾驶。
几乎在她坐稳的同时,引擎的低吼瞬间撕裂成咆哮声。
下一秒,车尾灯迅疾消失在盘山公路尽头,只留下逐渐消散的声浪。
等莫信追出来,只看到空荡荡的车道。
“监控!”他猛然扯开领带,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给我调所有监控!”
“那辆法拉利的车主是谁?现在就查!”
24. 坦诚
强大的推背力将姜风铃死死嵌在座椅,引擎嘶吼灌满耳道,震得鼓膜发颤。
她侧头,看向夏润则。
“谢谢。”
暮色在车窗外碎成模糊色块。
“嘘,”夏润则视线紧缩前方,肩头却朝她稍稍倾斜,“好好感受。”
他低沉的笑意混进声浪。
下一秒,油门猛踩到底,方向盘被急速打满!
伴随着刺耳尖啸,巨大的横向力道将姜风铃狠狠掼向车门,身体本能绷紧对抗。
她几乎是半躺在低矮座椅里,能清晰感受到车身传来的剧烈震颤,以及轮胎与地面之间那近乎失控的摩擦。
余光扫向身旁。
那人眉眼松弛,唇角微扬。明暗交界线划过鼻梁,冷静与疯狂并存于一张脸上。
片刻后,猛然反打方向盘,车体一顿,被强行拉回正轨。
直到重新平稳前冲,那份紧张感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才找到了宣泄口,冲刷着姜风铃的神经,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不是没有执行过危险任务,甚至可以说经验丰富。
作为植入脑域芯片的人造人,她能将任何危机量化为数据,将风险规避为程序——
再惊险的任务,落到她这里,也只是一连串演算。
刚才,竟然让她感受到了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生理悸动——
一种纯粹的、无法用数据解释的兴奋与紧张。
姜风铃陷入短暂的沉默,目光再次投向夏润则。
她其实预料到,无论和莫信的谈判结果如何,对方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所以在抵达莫宅之前,她给夏润则发了消息,问他是否能来接应。
然而,信息发出后,一种利用对方的感觉让她心头微沉。
甚至,她开始思考——
思考为什么数据告诉她,比起盛开,最优解是夏润则。
还没等她处理完这份异样感,想撤回信息时,屏幕上已经弹出他的回复:
地址。
盘山公路到了尽头,法拉利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明亮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侧脸落下明暗交替的印记。
视线移开,身体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贴地飞驰带来的持续震颤,紧绷感消失,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姜风铃把目光转向窗外,任由那飞速倒退、光影流转的城市夜色充斥她的视野。
不知过了多久,夏润则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
挂挡,熄火。
轰鸣声骤然消失。
姜风铃刚要解安全带,手腕就被夏润则按住。
“等等,”他递过一个未开封的黑口罩,指了指后座的黑袋子,“变个装再出去。”
姜风铃依言拉开袋子的束口绳,里面是两件款式简洁的黑外套和同色的棒球帽。
“虽然咱们还没那么火,”夏润则说,“但是,万一被拍到——”
一想到盛开的抓狂模样,姜风铃点了点头:“还是穿着吧。”
无论是何种车型,这狭小、密闭的空间似乎都能天然地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暧昧氛围。
不到一臂的距离。压缩着彼此呼吸,让空气无端变得粘稠。
夏润则只需稍稍转动眼球,或仅凭余光,就能清晰捕捉到她的每个动作。
这种近距离带来的高度相互感知,在寂静中被无声放大。
“下次还玩吗?”
夏润则咽了口唾沫,突然发问。
姜风铃指尖刚刚撕开黑色口罩的独立包装。
她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指的是刚才的漂移。
挂绳勾上耳廓,那双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倏然被点亮。
她毫不犹豫地答道:“玩啊。”
“那走吧。”
夏润则笑了笑,推开车门。
姜风铃跟下车,才猛然意识到——
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夏润则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算了,反正马上就知道了。
车停在SVIP的偏僻区,并且远离人流密集的电梯口。
所以,他们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夏润则显然很熟悉这里,带着她走进电梯,直接按了五楼。
“叮——五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股喧闹的热浪迎面扑来!
服务员热情高亢的“欢迎光临”、顾客们交谈与欢笑声、餐厅叫号系统的广播声、以及店内播放着节奏欢快的背景音乐——
各种声音杂糅、碰撞。
目光扫过,姜风铃瞥见一个熟悉的红色logo。
是自热火锅!是海底捞!
看样子,夏润则事先联系过。
接待的服务员认出他,笑容格外热情:“两位晚上好,这边请。”
他们没有被领往大厅,而是直接被带进了一间包厢。
服务员递过平板:“女士,您看看点什么锅底?”
姜风铃抱着平板坐下,抬眼望向对面的夏润则。
夏润则正脱下外套,见她看过来,回道:“我什么都吃,没有忌口,你按自己喜欢的点就行,不用顾虑我。”
“好。”
番茄锅底是必点的!
她心想,再来个牛油辣锅吧,就凑个经典的鸳鸯锅好了。
指尖在平板上戳戳点点。
等大致点完菜品,姜风铃把平板递给夏润则,想让他最后确认。
却发现,他不仅把他们两的外套都罩了起来,甚至还给他自己……系上了一条海底捞标志性的围裙——
那小小一片,堪堪护住胸前。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滑稽。
她噗嗤一笑:“我点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夏润则接过平板,几乎没怎么看就直接给了服务员。
“麻烦了。”
说完,他转向姜风铃,问道:“蘸料有忌口吗?”
姜风铃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随意吧。”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她心头——
明明是第一次和夏润则这样单独吃饭,却莫名熟悉、自然。
夏润则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回来时,端着两个白瓷碗。
他将其中一碗放在姜风铃面前,“热量低,放心吃。”
两人隔着桌面相对而坐。
锅底很快被端上,炉火升腾,汤汁迅速沸腾起来——
左边鲜红油亮,右边淡红清透。
姜风铃已经在剧组吃了半个月的减脂餐,再加上在莫宅根本没吃饱。
此刻闻到浓郁香味,简直胃口大开,盛开那些叮嘱,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夏润则的目光透过氤氲的白雾望向她。
他没有开口问她剧组的事,也没有问她和莫信的纠葛,只是这样看着她——
那目光并不锐利,也非探究,而是平淡、温和地将她轻轻笼罩其中。
姜风铃不是那种习惯主动分享私事的人。
但现在,她觉得,夏润则帮了她一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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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自己如果对关键信息有所隐瞒的话,这种不对等的“告知义务”不履行,显得既不厚道,也缺乏基本的坦诚。
于是,姜风铃主动开口道:“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还有一段婚姻关系,在法律上仍然存续着。”
对面,夏润则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当姜风铃叙述到莫信如何向剧组施压、她如何被迫离开剧组时,夏润则在心底骂了句:林杨的人脉,关键时刻真不靠谱!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也清楚,林杨那点经纪人的人脉资源,在莫信这种资本大鳄面前根本不够看。
——与其指望林杨,还不如动用他自己这边的人脉来得直接有效。
思及此,他自然而然地推断道:“所以,之前网上那些铺天盖地骂你的通稿,也是莫信的手笔了。”
“呃,那个不是……”
姜风铃被他笃定的语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低,“那是盛开……嗯,一种虐粉的操作。”
夏润则:……
见毛肚好了,姜风铃顾不上解释太多,赶紧捞了片蘸蘸酱料,送入口中。
滚烫和辛辣瞬间席卷了味蕾,辣得她灌了几口冰水。
“咳……我觉得,”她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莫信下一步应该会故技重施,动用他在业内的影响力,对我进行软封杀,直到我……屈服为止吧。”
话虽如此,姜风铃却没有沮丧,反而耸了耸肩。
“不过这样也好,没工作的话,我可以专心致志打我的离婚官司了。”
而对面的夏润则,内心经历了一场过山车。
刚才乍一听姜风铃还没离婚时,他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
现在,听到她不仅要离婚,而且斗志昂扬,那股一直萦绕心头的酸涩滋味,骤然烟消云散。
心情大好之下,他饶有兴致地单手支着下巴,提议道:
“既然那边可能有麻烦,要不要考虑去演话剧?”
姜风铃摇了摇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不要了。”
她还是不要去祸害同事了。
夏润则以为她还在顾虑莫信,“放心,这次有我在。”
“不是这个意思,”姜风铃声音弱了些,“是我演技够不上。”
她知道,话剧舞台没有NG,对演员的功底要求远比镜头前严苛得多。
可夏润则似乎并未被她说服,反而因为这个提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更加具体的画面——
他觉得,一定要由姜风铃来演绎他母亲的成名作。
“没关系,剧院那边有非常专业的表演老师,会给你进行系统的培训。”
“上台前,也会经过反复彩排。”
他继续“引诱”:
“话剧是很多演员心中的圣地,你真的不想去吗?”
姜风铃脑中某个信息点被触动。
夏润则是Verano集团继承人,他如此笃定地推荐话剧……难道他口中说的那部话剧是——
她试探性地问道:“《巴塞罗那》?”
夏润则的筷子正夹着块肥牛,闻言动作突然一停,肥牛砸进蘸料碗。
他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措辞,想着怎么提升他的“内推”可信度,是认识制作人,还是再假冒一个身份?
一瞬间的错愕让他准备好的话全忘了。
夏润则下意识反问,“你、你是怎么——”
脱口而出的,是压抑不住的慌乱。
25. 官宣【文案剧情】
夏润则心头猛地一缩,让他慌乱的,并非因为身份被揭穿。
他更担心的是——
姜风铃会不会生气?
她既然能猜到《巴塞罗那》,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他的背景,却一直不动声色……
是不是,在等他亲口告诉她?
诚然,他是打算对姜风铃开诚布公。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情景。
时间仓促、地点随意、周遭环境也毫不搭调——
这与他设想中,郑重其事的坦白场面相去甚远。
姜风铃被他过激反应惊到,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直白了。
还是,夏润则怀疑她有心调查他——毕竟这个世界的人,个人隐私被看得极重,而她获取信息的能力又远超常人。
“Lorenzo,”她撇开视线,低头戳着碗里的虾滑,“发音太像了。”
“还有,你姓夏,而不是更符合发音的‘陆’。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夏姗嫁进了Verano家族。”
“所以,”夏润则带着确认的口吻,“你没有怪我?”
姜风铃奇怪皱眉,“为什么要怪你?Verano这个名号本身就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隐姓埋名。”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而且只会比你藏得更深。”
见状,夏润则那颗悬着的心稳稳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笃定感。
“那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我有能力让你演女主角。”
姜风铃对《巴塞罗那》这部经典话剧自然有所耳闻。
它讲述的正是一名话剧女演员在巴塞罗那,与同胞男主角意外邂逅并坠入爱河的故事。
他们相约一年故地重逢,女主如约而至,而男主却迟迟不现身,等来的却是另一名男士的意外搭讪。
之后的情节,便是女主不断与过去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拉扯——
她尝试与男二建立新的生活,却始终无法真正放下男主。
回忆与现实交织,遗憾与挣扎并存。
最终,在最后一次心潮澎湃地回想起男主之后,她选择了与男二步入婚姻,将那份无法言说的遗憾永远封存心底。
剧中设置了大量的、对演员情感爆发力和控制力要求极高的独角戏——
演员需要独自站在舞台中/央,将角色内心那些矛盾、纠缠、层层叠叠的情感,赤/裸/裸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姜风铃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无法想象自己能完成那样需要深度共情和情感外放的表演。
“谢谢你的好意。”她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是盛开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
听筒里立刻传来盛开努力压抑着怒火,却依然十分急促的声音:
“姜风铃,你要官宣我理解,但我是你的经纪人,你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姜风铃一头雾水:“官宣?什么官宣?”
对面同样一头雾水:“不是……莫信啊!他刚刚用莫氏集团的官方微博,官宣了和你结婚的消息!你不知道?!”
盛开似乎反应了过来,怒火尽消,只剩震惊:
“等一下!你竟然不知道?!那你现在没跟莫信在一起?那你人呢?你人在哪里?!”
周围火锅店的喧闹背景音仿佛被无形压低了。
姜风铃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在……海底捞。”
短暂的死寂后,听筒里爆发出河东狮吼般的咆哮:
“发个地址给我!!立刻!!马上!!我马上去接你!!你给我待在原地哪儿也别去!可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你!!!”
盛开的嗓门实在是穿透力惊人,即使隔着电话,那份焦急和抓狂也一字不落地进了旁边夏润则的耳朵。
他默默起身,再回来时,俯身凑近姜风铃。
“跟她说,我等会送你回去。”
夏润则声线又恢复往常的冷硬。
“好好好,我知道了。”姜风铃赶紧对着电话应道,“等见面说吧。”
挂断电话,姜风铃舒了口长气。
夏润则把外套递给她,“走吧,原路返回。”
大概任谁也无法想象,此刻正处在舆论风暴中心的姜风铃,人就在繁华的中环商场里。
她刷着手机,点开了盛开口中的那条官宣微博。
认证的蓝V账号,用一种极其官方、仿佛昭告天下的口吻发文:
【结婚两周年快乐,莫太太。@姜风铃】
配图更是“用心良苦”——
是一张被打上了马赛克的结婚证信息页照片,生怕全世界不知道这婚姻的“真实性”,急于堵住任何质疑其作假的嘴。
呵,原来之前莫信又是故弄玄虚地打响指、又是烛光晚餐的。
——原来,是为了所谓的“结婚纪念日”啊。
那自己今晚当着他的面坐上别人的车……
难怪他会气急败坏到直接用官博发疯。
好在,盛开通知的及时,发博不到一分钟就打来了电话。
坐上车,姜风铃身体后靠,竟升起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地址,”夏润则搭着方向盘,侧身看向她,“不是要送你?”
就在这时,结婚证红底照片在姜风铃指尖放大,明艳笑靥正巧落进他余光里。
那抹红像针尖刺得他眼皮一跳。握着档把的手背,青筋瞬间微微微凸。
但转念一想——
陪她过结婚纪念日的是自己,喉间那团郁气终究是被吹散了。
紧绷的肌肉也悄然松弛下来。
姜风铃把盛开的地址报了过去,手机倒扣在膝头。
引擎低鸣,法拉利滑出停车位。
夏润则目视前方,随意问道:“你这几日都住那?”
“嗯。”姜风铃应道。
“安全吗?”
他又问,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先静观其变吧。”姜风铃没考虑太多。
这次,夏润则没有再像来时那样疯狂飙车,车速明显放缓,开得平稳了许多。
盛开听到密码锁的按键声冲到玄关,刚要开口却被姜风铃身后颀长的身影钉在原地。
这身影莫名眼熟——
非常眼熟!
黑色棒球帽檐压得很低。
但盛开还是凭借职业敏感度,一眼认出:这不是之前和姜风铃一起炒过CP的混血男模吗?
再一看两人的穿着——
同样的黑色棒球帽、同样的黑色外套。
这是……情侣装?
盛开脑子有点乱,电话里那个男声是他?
不是去见前夫了吗?怎么会和这个男模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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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瞳孔地震,指尖不受控地指向夏润则。
姜风铃摘下口罩,先对夏润则介绍:“这是我经纪人,盛开。”
轮到要她介绍夏润则,却卡了壳。
纤长睫毛扑闪两下,倒是身侧的男人从容接话。
“夏润则,她的……”一个短暂停顿后,他才补充,“朋友。”
姜风铃听到这个定义,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客观来说,她与盛开的关系,远比她跟夏润则要深。
但她刚刚却用了相对公事化的“经纪人”来介绍盛开。
被夏润则这么一定义,倒显出他们之间有种秘而不宣的亲昵。
盛开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只是微微点头,“你好。”
紧接着,她迅速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盛开翻开电脑,直入主题:“目前情况是,舆论已经完全由莫氏那边把控了。”
“表面上,是各种夸你的通稿,但热搜评论区全是复制粘贴的水军。你的超话里反而是大型脱粉现场,黑头像、脱粉声明,都在声讨你隐婚。”
她叹了口气:“负面热搜撤得非常快,莫氏资本下场施压,我这边顶不住。所以——”
盛开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夏润则身上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最终望向姜风铃,“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是姜风铃今晚第二次说起莫宅的经历。
当盛开听到莫信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刚刚强行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噌地一下蹿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骂道:
“烂人!简直是个人渣!”
“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的混蛋!”
“这根本就是要搞软封杀逼你就范!”
“他还想用官博给自己立什么狗屁深情人设?!恶心!”
姜风铃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甚至没有太多波澜。
等盛开骂累了,稍微喘口气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
“其实,在你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我就想直接发微博回应了。但——”
她顿了顿,“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和你商量,盛姐。”
盛开努力平复情绪:“好,你想怎么做?”
“我想……明天,举行一场直播形式的记者发布会。”
姜风铃的语气依旧平静,“明天晚上八点,我要开个离婚直播。”
这婚,她离定了。
-
傅娇是晚上九点多接到莫信电话的。
难道是她留在中心公寓的道歉信起作用了?
无论如何,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只要还坐在牌桌上,就永远有翻盘的可能。
然而,等傅娇花费了大几百,从市中心打车赶到莫宅时,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居然不是莫信本人。
而是老管家。
“莫总他人呢?”
“先生在处理急务,请傅小姐移步东厅。”
这是傅娇第一次踏足莫宅。
念及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莫信虽然时常带她出席各种公开场合,但似乎从未真正带她回过他自己的家。
是她太自负了,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一手原本稳操胜券的好牌,竟被自己打成了现在这副需要小心应对的局面……
傅娇调整了一下呼吸,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帛,脸上维持着得体笑容,跟随着管家的脚步往里走去。
26. 破防
西厅里,罗助理倒是满面愁容。
周末加班已经够惨,还得倒贴油钱往老板私宅跑。
“我联系了技术部的同事,一有结果会马上通知。”
水晶吊灯把整间客厅照得通明,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动了下。
莫信维持着翘二郎腿的姿势,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抵着额角,脸色阴沉。
他缓缓开口,语气极度不耐:“还要多久?”
“最多半个小时……”
罗助理立在一旁,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低气压。
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道那辆法拉利车主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老板气成这样。
不过,好在那辆车看起来经过了明显的改装,特征显著,加上老板家周围的监控又如此严密到位,想必查起来应该不会太难……吧?
她的目光有些不安分地四处游移,试图缓解一下紧张感,无意中落到了不远处拐角楼梯下——
那里竟然藏着一大捧红玫瑰。
那玫瑰被放置的位置相当隐蔽,要不是她正好站在这个刁钻的角度,恐怕根本注意不到。
这又是……准备送给谁的?
傅小姐?还是老板又有新欢了?
“叮——”
提示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她八卦的思绪。
罗助理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半晌没听到汇报,莫信终于抬起眼眸:“怎么了?”
“莫总……”罗助理有些犹豫,“这个……您还是亲自看一下吧。”
她颤巍巍地将平板递了过去。
莫信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又猛地放大,似乎在极力确认自己看到的内容。
那个车牌号……以及后面的名字……
“林杨呢?”他声音嘶哑。
“林、林先生他……目前人还在西班牙。”
莫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来接走姜风铃的,竟然会是夏润则?!那个Verano集团的继承人?!
姜风铃……背叛了他?
姜风铃竟然敢背叛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海中的线索骤然串联:Verano进军中国市场的传闻,养尊处优的少爷去搞什么荒野真人秀,还有那次楼下的“偶遇”……
原来如此。
难怪她拒绝复合。
难怪对他的钱嗤之以鼻。
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攀上了更高的高枝啊!
但她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福气,能不能攀稳Verano那根高枝!
Verano家族最重家风,能容得下离过婚的女人?
能接受自家继承人卷入这种“婚内出轨”的丑闻风波?
他不会让姜风铃如愿的。
Verano那边一旦知晓,必然会施加压力。
他就等着看。
等着看这个女人从云端跌落,像条丧家犬一样,不得不爬回到他面前,跪着、哭着、求他发发慈悲,重新收留她!
心中快意还未平息,莫信目光阴冷地投向一旁的助理。
冷不丁问道:“集团官方微博的账号密码,你那边有权限吧?”
罗助理一懵:“有、有啊。”
-
傅娇原以为莫信约她是要重修旧好。
卧室被精心布置过。
巨大的落地窗前,赫然立着一捧极尽奢华的郁金香花束,数百朵花堆叠在一起,体积庞大到双臂都合抱不住。
她挨着花束坐下,视线投向窗外,鼻腔里满是馥郁的花香,脚下是璀璨如星河的夜景,仿佛整座城市都匍匐在她脚下。
内心激动澎湃,难以平复。
她掏出手机,正打算将这美景与花束一同拍下。
可屏幕刚一亮起,那推送来的几条热搜,就让傅娇的呼吸和指尖同时凝固——
#姜风铃莫信#
#姜风铃隐婚两年#
#莫氏总裁公开示爱#
#姜风铃嫁入豪门#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针,扎进她的眼里,刺穿她刚刚还在飘飘然的心。
那个曾经口口声声对她说,他的身份特殊,只能出现在财经频道,绝不能与娱乐圈明星扯上任何关系的……莫信!竟然……竟然公开了他和姜风铃的婚姻?!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没有使用私人账号,而是堂而皇之地动用了莫氏集团的官方微博!
她的目光落在配图上,指尖下意识地将其放大。
图片上被打码的日期信息清晰可见——正是今天!
那么……这些布置,这捧花……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她准备的!
而是——为了庆祝他和姜风铃的结婚纪念日?!
披帛从臂弯里滑落半截,傅娇睫毛抑制不住地轻颤。
恰在此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莫信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傅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俯身走近,伸出手指,指节碰了碰她湿润的睫毛,“怎么眼睛还肿着?”
刚刚目睹了他的那场“官宣”,傅娇心里忍不住泛酸。
她下意识想要别过头去,但现实的考量迅速压过了情绪——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
念头急转,她顺势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抓他西装衣角,另一只手放松披帛,任其滑落,露出一抹雪白。
“我知道错了,”傅娇眼覆水雾,鼻音黏糊糊的,“往后接什么通告,都先同你说。”
莫信掌心覆上她单薄肩胛,主动问道:“看见微博了吗?”
刻意营造的啜泣声骤停。傅娇犹豫了几秒,轻轻点头。
她下颌突然被掐住,下一瞬,傅娇被迫抬头,看向莫信那双意味十足的眼睛。
“说说看,你什么想法?”
傅娇被他看得心头发慌,眼泪簌簌落下,哭得梨花带雨。
她用力咬着下唇,“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有错在先……一直以来,都是你太宠着我了,是我自己没分寸……”
“以后……我一定会改的。”
她避开了所有可能触怒他的点。
既没有直接表态想继续留下,更没有提及自己看到官宣后的真实感受。
她选择将一切责任归咎于自己,扮演一个“知错能改”的、需要他“原谅”的角色。
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逗弄他几下,玩些小把戏。
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她完全读不懂莫信的表情。
莫信冷眼瞧着她哭花了的妆容,这副楚楚可怜之态,以及她那颇有心机的披帛——
底下,只有一片清凉布料。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阴暗而令人兴奋的念头——
刚才在他面前那般骄傲、不驯、甚至敢用股权来威胁他的姜风铃,当她被他彻底踩进地狱,被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压得永世不得翻身的时候……
是不是,也会像面前这个女人一样,放下所有尊严,用尽一切手段来乞求他?
这个想象带来的快感让莫信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扯掉了碍眼至极的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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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润则本想送完人就走。
奈何这位经纪人,一进门就雷厉风行地进入了工作状态,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应对眼前的舆论危机,压根没给他插话告辞的机会。
他也只好识趣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像个透明人一样,安静地听着她们讨论。
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
听见姜风铃说要搞一个“离婚直播”,夏润则那双原本沉寂的眼眸里,倏地漾开了一圈涟漪。
他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热切:“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盛开在一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从见到这位小模特的第一刻起,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到他这么说——
果然!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看上她们家风铃了?!
盛开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借着女方名气和资源往上爬的小白脸、软饭男,她见得多了去了!
更何况,之前那个综艺节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位在主动靠近、刻意制造暧昧氛围!动机简直不要太明显!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率先抢过话头,语气看似客气实则强硬:
“我觉得,夏先生,近期之内,你们两个尽量避免见面和同框,就是对我们家风铃最大的帮助了。”
见夏润则似乎想说什么,她又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堵死了所有可能的解释:
“我不是在怀疑我们家风铃会搞什么婚外情,我们绝对相信她的人品。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被有心人拍到你们同框的照片,肯定会被拿去大做文章!”
“既然,夏先生自称是风铃的‘朋友’,”她加重了“朋友”二字的发音,意有所指,“那么孰轻孰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盛开的话几乎是把潜台词摊开来放在了桌面上。
夏润则明白盛开的顾虑。
如果因为他,而导致姜风铃事业受损,这确实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夏润则点头:“我知道。一小时后我会离开,不会被人拍到的。”
他这算是间接地回应了盛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姜风铃倒没怎么留意盛开和夏润则之间的对话。
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自己的计划上。
其实,“离婚直播”这个想法,主要是为了施加压力,逼迫莫信尽快跟她办理离婚手续。
她的最终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彻底摆脱这段关系而已。
她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莫信就是不肯放过她。
回想今天莫信对待她的行为,已经无限逼近“婚内强/奸”的法律界限了。
基于这一点,她在直播中无论爆出什么内幕来反击,都不能算是她过分。
她可以通过脑域芯片获取大量信息,但直播需要的是能摆在台面上的证据,需要可靠的消息来源和传播渠道。
观众不会轻易相信没有依据的“爆料”。
观众更看重证据、渠道消息是否可靠。
姜风铃有些无奈地发现,这好像是她今天第二次,需要向夏润则寻求帮助了。
-
罗助理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加班,开车回到了自己家的小区。
她的车子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车灯光束中,栏杆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轮廓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她猛地踩了下刹车,眨了眨眼,再次确认。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已经从阴影中走出,绕到了她的车窗旁边。
看清了来人,罗助理降下车窗。
只听对方开口说道,“罗蔓,我们能聊聊吗?”
27. 离婚直播①
莫信官宣两小时后,姜风铃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明晚八点召开直播记者会,欢迎媒体朋友到场提问】
此言一出,无异于开启了全国娱乐新闻从业者的通宵赶稿模式。
传统媒体的记者们忙着预约采访席位,而各大自媒体与营销号则已开始深挖姜风铃的成名史。
#姜风铃离婚发布会#的词条几乎是瞬间便冲上热搜榜首。
社交平台上,关于事件内幕的各类推测层出不穷,实时刷新着信息流。
有人列出时间线进行对比,有人着手整理两人间的商业版图与关联。
而舆论漩涡的中心,最受关注的核心矛盾无外乎两点:
究竟是那位总裁两年苦求名分未果,真心错付?
还是婚姻中男方行为越界,触碰了不可原谅的底线,导致姜风铃全网喊话?
盛开自然是一个晚上没能合眼。
电话几乎被各路媒体打爆,而她只能一遍遍重复那句官方答复:“一切答案,明晚八点,由姜风铃亲自揭晓。”
傅娇自然也看见了那铺天盖地的新闻。
她下意识地垂眸,望向身侧熟睡的男人。
姜风铃居然……真的想跟莫信离婚?
傅娇的思绪有些混乱,她原以为是她让他们二人之间产生裂痕……
她不明白姜风铃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
这是一场策划好的舆论战?
又或是,她想借离婚协议撬动更大的筹码?
这些内情她无从得知,但傅娇明确地知道一件事:
这一次,自己绝不能再惹莫信不高兴了。
对于他的底线在哪里,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
翌日清晨,莫信的反应平静得让傅娇心底发毛。
没有暴怒,甚至连一丝愠色都无。
相反,他姿态悠闲地坐在红木餐桌旁,从容享用着早餐。
公关部动作迅速,一早便以莫信的名义发布了一封措辞巧妙的“道歉信”。
信中轻描淡写地将风波归结为“本该是家事”,对“无心占用公共资源”表达歉意,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置身事外的无辜与低调。
这一手,不动声色地将高调宣布发布会的姜风铃置于了“小题大做”、“家丑外扬”的尴尬境地。
傅娇识趣地没有多问。
早晨一杯黑咖啡去水肿是她的习惯,但此时此刻,她还是顺从地端起了面前的清茶。
“让法务部准备着吧。”
莫信呷了口茶,声音听不出情绪。
显然,他没打算陪姜风铃演那出哗众取宠的戏码。
-
夏润则是不会拒绝姜风铃的。
更何况,只是借钱这种小事。
钱?
他有的是。
别说借,只要她今天离得成,他甚至乐意帮她付前夫的赡养费。
然而——
看着姜风铃的婚姻走向破碎,夏润的心情却复杂起来,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诚然,世人眼中,他们是完美的“金童玉女”。
那部经典的《巴塞罗那》女主角,在现实中真的邂逅了她的“真命天子”,弥补了剧中所有的遗憾,成就了一段佳话。
婚礼录像里,母亲含着泪说:
“我比苏珊要幸运,他来赴约了。”
爱情带她走进婚姻。
也带她走向死亡。
上一次被迫回家,就是因为他那位“深情”的父亲嗑/药/嗑/昏/了头,被一个陌生女人拿着不堪入目的床照堵在门口勒索,扬言不给钱就捅给媒体。
他一点也不想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早就让他生理性地厌恶。
耳边还有老爷子喋喋不休地催促他继承家业——
他简直无法理解,二十一世纪的发达国家,为什么还要追求世袭制?
于是,他又一次逃了回来。
某种意义上,他和他的母亲何其相似。
地下停车场。
夏润则的车隐匿在角落。
媒体从早上就在聚集,长枪短炮的,都在为晚上的直播抢位置。
他隔着车窗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本来的念头是去直播后台,直接去她身边。
但是不行。
风险太高了。
一旦被拍到,那绝对是场腥风血雨。只会给她添乱。
所以,从昨晚起,他就换了这辆不显眼的黑奔驰。
蜷在车里,熬过了一夜。
至少,近一点。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离姜风铃近一点。
夏润则很清楚自己。
他是个低能量的人,习惯性地带着刺,跟谁说话都可能呛上几句。
看起来好像挺硬气。
可内里,早已脆弱不堪。
但姜风铃不一样。
他记得很牢,从那个荒野综艺时就知道了,她身上有种蓬勃的能量,眼神亮得惊人。
她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自己消化情绪,自己站稳脚跟,一个人也能活得漂亮。
对,就是这样。
只要离她近一点,夏润则就会泛起细微的酥麻感——
感觉自己……好像被悄悄充上了一点电。
晚上八点。
姜风铃的直播准时开始了。
屏幕亮起,映出她的脸。
她看起来像是整晚没睡,眼睛里布满了清晰的血丝。
一身淡粉色的西装,端正地坐在桌前。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
她的声音响起,还是那样清冽。
夏润则握着手机,听到她的声音,他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瞟。
只听姜风铃继续说道:
“首先,我会回应关于我隐婚两年的事情。”
“选择隐婚,是基于不想因婚姻状态而产生不必要的影响,同时也是出于双方事业规划的考虑,我们共同达成的决定。”
“我知道现在外界有很多声音,各种说法都有。对此,我不会作任何回应。我唯一需要道歉的,是我的粉丝。”
她顿住了话语。
然后——
“对不起。”
姜风铃站起身,面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郑重而诚恳的姿态,令场内骤然陷入寂静。
就连开播以来疯狂刷屏的弹幕,滚动速度也明显放缓。
姜风铃抬起头,“今天,我召开这场记者发布会,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和莫信先生解除婚姻关系。”
“理由。莫信先生,婚内出轨。”
话音刚落,直播画面里,姜风铃的身影被缩小,放在了右下角。
主屏幕亮起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先是一位面部打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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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刷卡进门,不久后,莫信的身影出现在相同房号前。
监控开启十六倍速播放。
屏幕上的时间被醒目的红圈标注出来,直到第二天中午——
房门再次打开,莫信与那名女性并肩走了出来。
弹幕立刻沸腾了,各种评论快速刷过:
【啊怎么感觉我是在看新闻类节目???】
【之前姜风铃都是走明艳风格,走职业女性风格也很好吃!造型可以的!】
【怎么不撕逼啊】
【在撕雕啊你没看见吗】
【其实可以放小三脸的,姜风铃目标很明确啊,就是手撕男的,希望不要出现双女互撕,男的美美隐身】
【男的是资本大鳄啊图啥啊,这场直播开完事业肯定黄了】
画面播放的同时,右下角小窗里的姜风铃,用一种近乎幽默的口吻解说道:
“唔,应该不会有人天真到相信,莫先生和这位女士在酒店房间里……嗯,是盖着棉被纯聊天,或者……下了一整晚的五子棋吧?”
话音未落,画面骤转!
又是一段监控录像——
一辆停在路边的豪车,里面的男人急切地侧过脸,与副驾驶的女人吻得难舍难分。
台下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不等记者们将“监控来源是否合法”的疑问抛出,姜风铃已经微微一笑,从容开口:
“各位媒体朋友请放心,所有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影像,均来自公共区域监控,合法合规。”
“我姜风铃,还没兴趣用非法手段,去窥探某些人的‘私人’隐私。”
她特意加重了“私人”二字,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随即,抬手示意:“好了,现在是提问时间。”
无数手臂瞬间举起。
前排戴眼镜的男记者抢到了第一个机会,问题尖锐:“姜女士,当初您和莫先生结婚,外界普遍认为是您看中了他的圈内地位和资源,对此您怎么看?”
“这位记者朋友,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劳烦您提问前做下功课,我和莫信先生婚姻存续期间,我的资源是蒸蒸日上,还是断崖式下跌?事实胜于雄辩。”
姜风铃的反击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紧接着,一位短发女记者立刻追问:“姜小姐,那请问莫先生婚内出轨的对象,方便透露是圈内人士还是圈外人士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想将战火引向另一个女性,制造新的八卦点。
姜风铃却不上当,语气平静:“关于婚内出轨这件事,我认为,首先应该聚焦的是——犯错的男性当事人,不是吗?”
一句话,将焦点牢牢锁死在莫信身上。
又一个记者站了起来,抛出了一个更核心的问题:“姜女士,今天这场发布会,或者说‘离婚直播’,莫先生本人会到场吗?您这样做,事先征得他的同意了吗?”
刹那间,所有镜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姜风铃脸上,等待她的回答。
姜风铃正要开口——
盛开却突然快步来到她身侧,亮了亮掌心,又急速收回。
电光石火间,两人对视一眼。
姜风铃立刻了然,她重新转向麦克风。
“既然莫信先生对这场直播如此关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作为主办方,自然欢迎各界监督。劳烦工作人员请他们入场。”
“这样也方便诸位评估我今天的发言是否存在诽谤风险。”
28. 离婚直播②
莫信派出的三名律师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媒体前。
理论上,姜风铃完全可以把他们拦在外面,省得他们对着镜头泼脏水。
但是——
与其后续在网上跟对方团队扯头花、打旷日持久的舆论战,不如就在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快刀斩乱麻,加速这场离婚的进程。
她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甚至还示意工作人员,在前排给这三位律师贴心地安排了一块专属区域。
这一幕,立刻点燃了直播间的弹幕:
【???卧槽什么情况?这是要把发布会开成离婚法庭吗?】
【楼上醒醒,没法官!我看是大型公开处刑+辩论赛现场!刺激!】
【笑死,姜姐就是刚!以为封杀就有用?资本又不止莫信一家!#姜风铃slay##姐姐独美#】
律师团三人面色各异地落座,为首那位发际线稍高的律师清了清嗓子,率先发难:
“我方当事人莫信先生,保留对姜风铃女士侵犯其隐私、损害其名誉权的行为,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姜风铃象征性地点点头,脸上那抹公式化的微笑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的讥诮。
名誉权损害?
这种老掉牙的警告,在娱乐圈里连公关稿都懒得发,也就吓唬吓唬初出茅庐的新人罢了。
拿来对付她?未免太小儿科了。
对面的律师团显然没指望这一招奏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律师立刻接上,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刚才,姜女士声称隐婚两年期间,从未借用莫信先生的人脉与资源,”律师一字一顿,“对此,我方表示——异议!”
他猛地提高音量:
“我们这里有一份由姜女士亲、手、签、署的文件!文件显示,婚内期间,姜女士独立投资并深度参与运营了一家风险极高的科技公司!”
“莫先生曾数次提出风险警告并试图阻止,但姜女士一意孤行!如今,该公司已正式破产清算,留下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债务!”
“姜女士,作为公司的主要决策者和运营者,理应承担起相应的法律责任与经济赔偿义务!”
话音未落,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被“啪”一声,放在了姜风铃面前的桌上——
白纸黑字,下方落款处,正是她的签名。
目光扫过签名处,确认无误。
这确实是原身的笔迹,没有丝毫伪造的痕迹。
可原身对公司运作一窍不通,怎么可能签下这样的文件,甚至还担任了法人?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莫信。
那个三十五岁就牢牢掌控莫氏集团,成为最大股东的男人。
家族的荫庇固然重要,但他本人的手腕,显然更加……阴狠,且深不可测。
看来,他或许早就预见到了离婚这一天,所以提前布下了这一手。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防备了。
自保是动物本能,但倘若将防卫的刀刃率先刺向毫无防备者,就不再是自保——
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
姜风铃缓缓阖上眼帘,任由那股无法遏制的细微颤栗,如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所托非人,遇人不淑……
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冰冷。
最致命的算计,竟然来自曾经同床共枕的那个人。
这寒意,与原身记忆里的某些东西竟然意外重叠了。
原身从一个缺爱的牢笼里挣脱,独自闯荡。
她怯懦、她自卑、她渴望证明自己。
没有背景,不是科班出身,签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能得到的最好机会,不过是在片场的边缘挣扎,演一些连脸都可能被模糊掉的“前景”。
她也曾遥遥地、带着一丝艳羡地看着像盛开手下的宋烟那样的人——
她们在学校便能轻松积累人脉,总有师兄师姐顺手推荐她们进入不错的剧组。
那场酒会,她本不该去的,却阴差阳错地“捡”到了一个或许别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女七号角色。
她重新有了新的认知,原来——
默默的努力和所谓的坚持,有时远不如多说两句话、多敬两杯酒来得有效。
于是,原身开始笨拙地模仿,学着去讨好、去迎合。
她强迫自己堆砌出谄媚的笑容、去揣摩着投资商的喜好,每一次低头,每一次举杯,都像是在磨掉一层自己。
只为了换取一个角色,为了抓住一丝希望,为了向这个冰冷的世界证明——
她并非一无是处。
原身和莫信的初遇,十分戏剧化。
酒后失态的导演意图不轨,将她堵在走廊,绝望之际,她向那个男人发出了求救。
她以为抓住了救赎的光,找到了能带她逃离这片污浊泥沼的良人。
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只手最终不是将她拉出苦海,而是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更深、更绝望的深渊。
姜风铃深深吸进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跌出眼眶,溅在手背,皮肤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地伸手抹去,指尖触到的湿润让她微微蹙眉。
这具身体残留的强烈情绪——
算是……共情吗?
姜风铃眼神一凝,思绪骤然归位。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举证责任在主张方。”她听见自己声音冷得像冰,“说我实际经营公司?单凭一纸文件可证明不了什么。”
“请看清楚,这个签名,签的仅仅是针对‘那个’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的‘海外拓展项目’的负责人授权!你们拿一个导致失败的项目签字来指控我‘经营’?这逻辑未免太可笑了。”
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媒体的镜头,“你们费尽心机,调查了这么久,就只拿出这么一张避重就轻、甚至可以说对我有利的‘证据’?看来,我为今天做的准备,确实比各位要充分得多。”
她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既然要谈证据,不如看看这个。”
“这里,是莫氏集团通过一家注册在瑞士的空壳公司,与我名下投资公司进行关联交易、最终一步步掏空其核心资产的完整股权结构图和资金流水证据链!”
“它会清楚地告诉大家——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并将这家公司推向破产!而那个最终受益人,”她微微一顿,目光迎上对面律师瞬间僵硬的表情,“正是你的当事人,莫信先生。”
【!!!我靠!惊天大反转!这比电视剧还刺激!】
【丈夫做局坑妻子???莫信这操作也太骚了吧!年度最佳渣男预定!】
【所以前面律师说的什么投资失败都是烟雾弹?真正目的是掏空资产然后让姜风铃背锅?!】
【瑞士空壳公司……这水深得能养航母了吧!姐姐快跑!】
【内娱手撕天花板,以后照这个专业度去给我对线!(不是)】
姜风铃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直接让人把关键证据投影到大屏幕上:“来,给大家看个清楚明白,省得说我空口白牙。”
——细心地连马赛克都打得好了。
对面律师脸色铁青,刚要开口。
“我知道你很急,”姜风铃抬手打断,笑容无辜,“但你先别急。”
“法庭上的事,咱们法庭上说。今天我开发布会,核心议题就一个:离婚。”
下一秒,她笑容一收,眼神倏地变冷。
“李律师,这份文件里的某些操作,你应该比我更眼熟吧?毕竟,在它‘不幸破产’前,你可是那家投资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
“那么,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否利用职务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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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助了你的我丈夫,非法侵占、转移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姜风铃女士——”
李律师终于失态地拔高了声音,却只喊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称呼。
姜风铃嗤笑一声:“请你们来,是作为观察者,记录我方发言,以便后续的法律程序。不是让你们来跟我打擂台赛的。”
李律师显然还没放弃挣扎,试图搬出程序正义:“姜女士,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当事人的名誉!我们要求你立刻关停直播,停止一切诽谤行为!”
姜风铃被他这套官腔彻底搞烦了,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
指尖在面前的平板上随意点了几下,大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瞬间切换,变成了一系列银行流水记录截图。
“李律师,作为莫氏集团的高级法务,年薪想必不菲。但这几笔‘恰好’在关键时间点入账的大额资金,似乎超出了‘合理薪酬’的范畴了吧?”
她俏皮眨眼:“高管受贿这种丑闻,一旦坐实了,对莫氏集团形象的打击,恐怕比莫信先生今天损失的这点‘名誉’,要严重多了吧?”
李律师瞬间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半天憋出一句:“你、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诽谤!”
“悉听尊便。”
紧接着,不等任何人反应,姜风铃再次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最后,我还要控告莫氏集团——偷税漏税,利用阴阳合同等手段扰乱市场秩序,大搞不正之风。”
【!!!我滴妈呀!直接实名举报偷税漏税?!这是要往死里整啊!】
【上一个这么刚的坟头草好像...姐姐牛逼!但求保重!】
【资本家果然脏得一批!税都不交还想睡谁睡谁?必须严查!】
【娱乐圈年度最大瓜!不,可能是十年最大瓜!#见证历史#】
【孩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姐姐给我冲!手撕资本!干翻他们!#支持姜姐正面刚#】
大屏幕再次切换,这次不再是单一文件,而是如同瀑布般滚动展示的一系列合同截图,关键条款和触目惊心的数字被清晰放大。
阴阳合同的痕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姜风铃甚至还“极其周到”地给所有涉事艺人的姓名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但合同涉及的项目、时间、以及金额,足以让无数圈内人心惊胆战,也够媒体和网友顺藤摸瓜扒个底朝天了。
做完这一切,她微微侧身,仿佛越过层层镜头,直接看向屏幕后。
“莫信,我不介意让你,和你的公司一起死。”
“哦,本来还预留了媒体提问环节。可惜啊,”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李律师,“被莫先生派来的几位‘精英’律师这么一打岔,耽误了不少时间,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超时了。”
姜风铃撇了撇嘴。
“那就听李律师的话,关了吧,”她语气随意,“省得我这人嘴快,等下又说漏了什么不该说的,影响莫总‘清誉’。”
直播画面“啪”地一声,瞬间黑屏。
弹幕戛然而止,千万网民集体愣在屏幕前。
接着,热搜榜单界面彻底卡死。
做完这一切,姜风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那股积郁在胸口的愤懑,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随着刚才那番酣畅淋漓,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
甚至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内部,也传来一种细微的、近乎战栗的共鸣——那是一种……终于得以扬眉吐气的、雀跃的回响。
仿佛,是原身残留的意志。
外头记者堵得水泄不通,盛开早有准备,一招“狸猫换太子”使得滴水不漏。
午夜零点过后,停车场终于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白天的混乱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空旷。
姜风铃刚要拉开车门,却倏然瞥见角落里的那辆黑奔驰。
29. 消息
“姜姐,怎么了?”
姜风铃眼神微敛,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这几日,姜风铃三个字几乎霸占了所有人的视线,风头正劲,热度一时无两。
微博热搜榜前十,她的名字赫然占据了五个席位,词条沸反盈天。
个人超话更是起死回生般涌入了数万活跃粉丝,彻底涤荡了不久前还满屏“脱粉回踩”的萧条景象。
那场“离婚直播”引发的巨大网络效应仍在持续发酵,连带着将【婚内债务】、【夫妻共同财产】等沉重又现实的社会议题,再次推至公众讨论的风口浪尖。
各路媒体闻风而动,专访邀约几乎挤爆了盛开邮箱。
姜风铃暗自庆幸,幸好回首都之后,她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就去挂失补办了银行卡和身份证。
否则,在这人人瞩目的时刻,她恐怕连门都出不了。
手机早就被各种消息轰炸到发烫,姜风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关机。
至于离婚那摊子事,全权丢给了律师。
听说对方配合得很,顺利的话,三十天就能解除婚姻关系。
没有手机零食的日子,她霸占了盛开的PS5。
盛开斜倚在门边,看着沙发上那位“网瘾少女”——
顶着个傻乎乎的蓝色发卡,嘴里叼着棒棒糖,盘着腿,两眼放光地对着屏幕疯狂输出,手柄按键被她敲得哒哒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拆机。
盛开嘴角抽了抽,行吧,几千块的游戏机总算没变成大型摆件,也算功德一件。
她蹑手蹑脚蹭到单人沙发边,学着姜风铃的姿势瘫好,冲着那颗沉迷游戏的脑袋喊:
“西部牛仔!先暂停一下,有个好消息跟你分享!”
姜风铃手指翻飞,眼睛死死黏在屏幕上,连头都没偏一下:“什么好消息?不是早说好了,这段时间当个隐形人,所有工作一概不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盛开又给她揽了什么活儿。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盛开急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又赶紧压下声音,“是那个——你那个《巴塞罗那》的初试!过了!你知道吗!就那个!过了!”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初试?”
姜风铃手一顿,屏幕上她操控的角色应声倒地,手柄在她掌心嗡嗡震动。
她猛地后仰跌进沙发深处,“啪”地按下暂停键,终于舍得将视线从屏幕移开,带着几分茫然,看向旁边双眼放光的盛开。
《巴塞罗那》?
她有些印象了,盛开是提过,说顺手把她的资料投了过去试试水。
可这结果也太顺了。
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进她脑海——夏润则。
姜风铃的眼神微微一沉,是他搞的鬼?
盛开嘴上谦虚着“只是初试”,眼睛里的激动劲儿,简直像是姜风铃已经拿了影后大满贯。
“你知道吗!只留了一百个进复试,刷人超级狠!”
下一秒,她猛地从单人沙发弹起来,“噌”地蹿到姜风铃身边,抄起一个软乎乎的云朵抱枕就往她身上招呼,力道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而且复试就在后天!后天啊!”
姜风铃本来满脑子都是“拒绝”,可一对上盛开的眼神,瞬间没了脾气。
——这时候泼冷水,跟战场上的背刺战友有什么区别。
姜风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一百个不情愿,努力一个微笑:“那……复试大概会考什么内容?”
“我猜多半是现场给段戏让你演。”
盛开显然早有准备,说着就手速飞快地切掉了屏幕上的游戏,麻利地连上手机蓝牙,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好的话剧资源投屏上去。
“别担心,今明两天我陪你!咱们把这部话剧啃透!”
她转身从自己的托特包里“哗啦”掏出一叠厚厚的打印纸,拍在姜风铃腿上,“喏,这是台词,我怕万一评委临时起意考你熟悉度,还是背下来最稳妥!”
看着盛开已经自动进入“魔鬼经纪人兼陪练”模式,斗志昂扬地开始布置学习任务。
姜风铃低头看了看腿上这叠不算薄的台词,默默叹了口气。
屏幕上,夏姗那独特的声线响起,姜风铃的视线被她拽离台词本。
二十多年前的话剧影像,画质自然不及如今的4K高清,画面带着些许颗粒感,色彩也不够鲜亮饱和。
但是,像素模糊间仍能窥见剧组精心打磨的服化道细节——
女主角苏珊身上的西服小领结复古又时髦,舞台背景复刻了巴塞罗那的异域街景。
画面中,苏珊正慵懒地坐在街边咖啡馆的藤椅上,感叹明天就要回国的不舍。
这时,男主角的身影出现,热情地上前搭讪。
那份异国他乡遇同胞的亲切感作祟,苏珊大方地分了一半桌子给他。
两人很快相谈甚欢。
“说真的,我不太理解,”姜风铃看得直皱眉,终于没憋住,“他们聊得这么投机,为什么不直接交换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呢?”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为了“戏剧冲突”而牺牲基本逻辑的艺术性表达。
“哎呀,你看仔细点嘛!”盛开立刻反驳,指着屏幕,“明明是苏珊想给联系方式,是那个男主角自己提议不留姓名,搞什么浪漫的‘一年之约’。”
“故事要有点波折才好看吧?”
话音刚落,盛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盯住姜风铃。
她伸手“啪”地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男女主角相视而笑的瞬间。
“等等,”
盛开抱起手臂,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严肃起来。
“姜风铃,你的任务是揣摩夏姗老师的表演方式和情绪处理!不是在这里给我分析剧情合不合理!后天就要复试了,你能不能抓住重点啊!”
姜风铃刚要张嘴,又被连珠炮堵了回去:
“你看!这部剧的核心冲突虽然是三角恋,但精妙之处在于,男二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男主的存在!戏眼都聚焦在女主角身上,观众完全是跟着她的视角走,所以压根不知道男主角叫什么名字!”
姜风铃:……
所以女主角一直爱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盛开越说越兴奋,“你想想,你要是能拿下这个角色,好处简直不要太多!第一,跟着国家级的话剧团打磨演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二,剧团肯定要保密卡司,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一段时间。等一个月彩排结束,风头过去,你再跟着剧团出来宣传,多完美!”
“现在九月,十月定角,十一月彩排结束,三个月的宣传期之后就是正式演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盛开激动得像个传销头子,怀里抱枕被她挥得跟战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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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姜风铃生怕那“战旗”糊自己脸上,往旁边挪了挪。
“这可是中西建交的关键月份啊!这项目含金量,妥妥的国/家重点工程啊!”
说完,她把抱枕往上一抛,抓住姜风铃的胳膊猛摇。
看着盛开这样,姜风铃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如捣蒜,“收到收到!我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了姜风铃的保证,盛开这才松开她,重新点开影片。
也不知是连日操劳透支了精力,还是这文艺片的调调实在不对她胃口——
只见她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没撑过两分钟,就彻底歪在沙发上睡熟了。
那轻柔又带着丝丝缕缕哀怨的配乐,此刻仿佛成了为盛开量身定做的催眠曲。
周遭彻底静了下来,只剩下屏幕的光影和若有似无的音乐。
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反而让姜风铃的心思活络起来。
她摸索着找出了关机一礼拜的手机。
屏幕亮起,开机画面过后——
机身突然疯狂震动、数十条消息跃出、状态栏瞬间被塞满。
不用点开短信APP,姜风铃也清楚,99+的消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莫信刷的。
直接划向微信。界面上躺着两条未读。
【L:恭喜你】
【L:即将拥有璀璨人生】
没有表情包。
短短两行字,姜风铃眼眶骤然酸胀。
她猛地怔住。
明明几天前,被无数长枪短炮包围,她心湖未起多少波澜。
可为什么,偏偏看到这两句话,那被压抑了七天的情绪,会瞬间将她掀翻在地?
那种奇异的、让她头皮发麻、心跳失序的悸动再次袭来。
——又是这种血液逆流的战栗感。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踮着脚闪进了房间。
后背贴着门板滑坐在地,她将脸埋进膝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抬头。
手机屏幕在昏暗房间里亮得刺眼。
眼睛盯着聊天界面,姜风铃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突然弹出新消息:
【L:我可没内定你#小狗委屈】
【不喜欢吃姜:?】
【L:啊?难道你不是要说这个吗?】
【L:#问号小狗】
姜风铃看着那张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表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的确是想质问夏润则。
可现在,那些卡在喉咙的质问,梗在胸腔里发胀。
她能不清楚吗?
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夏润则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那又怎样?
她能去跟他叫板吗?
不能。
盛开把这个项目看得比什么都重,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夏润则这家伙,分明是算准了盛开会推着她往前走,算准了她看在盛开的面子上,根本无法拒绝!
他这是阳谋,逼得她不得不就范!
【L:我相信你】
【L:后天加油】
姜风铃看着这两句话,心头猛地一跳。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连她什么时候复试都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地想发个无语的表情包,还没来得及选中,一条新消息又弹了出来:
【L:后天要我去给你加油么^^】
姜风铃指尖一顿。
30. 心烦意乱
姜风铃不得不承认,夏润则短短一句话,让她的眼神总不自觉地往四周飘。
“找什么呢?别紧张!”盛开比她还急,声音都高了半分,“初试过了就证明你的外形绝对达标,硬件过关!”
她嘴上打气,心里却直打鼓:词儿是背熟了,但复试高手如云,能拿个B卡就烧高香了。
复试安排在市中心一栋商务写字楼。
这一百人,将在这里,三天内角逐出女主角的最佳人选。
姜风铃的心思却飘忽不定,最后那个人……会是自己吗?
都怪夏润则!
那家伙的话,搅得她心神不宁!
指尖几乎是本能地要去触碰耳后动脉,然而这一次,一种强烈的排斥感阻止了她。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抗拒数据推导出来的答案。
亿万条逻辑回路在她脑内疯狂交错、碰撞、演算,试图为这反常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无序,各种可能性模型如病毒般滋生、蔓延,却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死结——
夏润则,为什么要帮她?
这个疑问像一个无法修复的bug,让她的思维系统濒临崩溃。
突然,一个更清晰、也更危险的念头,猛地闯入了她的意识:
反正盛开也看不见考场里面,索性搞砸这场复试好了。
到时候被淘汰,谁也怪不了她……不是吗?
“三十号!到你了!”
叫号声猝然响起,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拽回现实。穿着OL套裙的工作人员探头催促着。
姜风铃只能脱掉风衣,把它扔在椅背上,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五个考官呈半弧形坐在长桌后,正中间那位女士眼神尤为锐利,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随即露出一抹职业化微笑:
“三十号,看过原话剧吗?”
声音干练,直奔主题。
“看过。”
姜风铃回答得很快,睫毛低垂,看不出情绪。
“OK。演绎最后一幕。”女士语速不变,“苏珊和男二号结婚,走向新生活。”
姜风铃心头微动。最后一幕。
她记得那场戏。话剧结尾,舞台上的苏珊,目光缱绻地看着男二号,她脸上洋溢着幸福,那个曾让她魂牵梦萦的幻影,再未出现。
官方解读有两种:
一是苏珊彻底放下了过往的痴缠,拥抱了安稳的现在;
二是她并非放下,只是学会了与现实和解,将遗憾深埋。
但——
姜风铃并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苏珊看似平静的选择下,埋藏着更深的执念——
一种报复欲。
她认为与他人结婚,会给曾经的爱人最致命的一击。
所以……要怎么演?
是演出那份官方认可的“放下”或“和解”?
还是……把这种隐秘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报复欲”演绎出来?
后者简直就是在乱来。
但似乎……也更贴近她此刻某种阴暗的冲动。
这算不算……搞砸?
“三十号,可以开始了。”
那位女士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赌一把。
演砸了正好,演好了……再说。
她抬起眼,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考官身上,而是投向虚空。
睫毛轻轻颤动,泄露出一丝埋怨与不甘,可她的嘴角,却偏偏固执地向上扬起。
那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是回忆的甜蜜,是现实的苦涩,是放不下的执念,也是……即将展开报复的隐秘快感。
仅仅一秒,她完成了从“望向过去”到“面对现在”的切换。
眸光垂落,那掺杂着太多情绪的笑意瞬间收敛。
而后,猛然抬眼,这一次,她的目光清晰地落在面前——
双眸中瞬间盛满了能将人溺毙其中的温柔。
她做出拥抱、亲吻的动作,唇角的笑容重新绽放,比刚才的更加灿烂夺目。
就在这笑容最盛的刹那,她微微仰头,仿佛在无声地向谁宣告胜利。
接着,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
表演结束。
姜风铃敛目垂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我演完了。”
她标准地鞠了一躬。
考官席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那位女士身体微微前倾,原本审视的目光此刻充满了好奇与欣赏:
“很好,三十号。你的表演……很有意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觉得,剧中的男主角,爱苏珊吗?”
爱?
按照姜风铃的思维逻辑,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付出真心。不过是异国他乡一场短暂的风流韵事罢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珊爱他。”
女士笑意更盛了,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觉得你刚刚那场戏里,苏珊还爱着男主角吗?”
“我觉得苏珊最爱的是她自己。”
姜风铃继续说道,“网上老有人骂苏珊卑微,说男主早忘了她,她还念念不忘。我觉得他们都搞错了。”
“恰恰相反。我认为苏珊才是真正的‘自我中心主义者’,或者说,是绝对的‘本我’拥护者。”
“男主角爱不爱我?不重要,我享受过爱他的过程,这就够了。男二号是不是我的真爱?也不重要,我享受他此刻给予我的稳定和爱意,这就够了。”
“她的世界,始终围绕着‘我’的感受在运转。旁人的眼光、道德的评判,在她那里,优先级很低。”
这番石破天惊的解读,让几位考官面面相觑。
“精彩!实在精彩!”
最终,还是那位女士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赞叹道:“你的理解非常独特,而且……自成逻辑。”
掌声落下,她话锋陡然一转,“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你表演结束前,在笑容最灿烂的时候,落了一滴泪。”
她捕捉到了那个细节。
“那滴泪,代表什么?是为谁而流?”
姜风铃彻底愣住了。
说实话,她完全是凭感觉演的,根本没设计过什么眼泪!
那一刻……脑子里闪过的,好像是发布会上报复成功后的那种兴奋,还有……看到夏润则信息时那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在一起,身体就自己做出了反应?
原来,演戏是这么回事?不是靠想,而是靠……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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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拧着眉,努力回溯刚才那一瞬间微妙的感觉,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这次,出乎意料地,考官们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人催促。
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
几秒后,姜风铃抬起头,眼神清亮:“那滴泪,是为了庆祝。”
“庆祝自己,完成了对失约者的报复。”
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那位女士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谢谢你的精彩表现。后续结果,我们会尽快通知你。”
姜风铃脑子还有点懵。
她眨了眨眼,机械地道了谢,转身离开了那个让她神经高度紧绷的房间。
她拿起外套,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电梯。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楼上的寂静,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电梯抵达一楼,门刚打开——
“风铃!怎么样怎么样?!”一个焦急的声音扑了过来,盛开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他们说……后续会给通知。”
姜风铃的声音还有些飘忽。
“哎呀!我不是问这个啦!我是问你感觉——”
盛开的话戛然而止。
旋转门匀速转动,一道颀长身影随之步入大厅。
午后的阳光恰好从他身后的大片落地窗倾泻而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逆光为他挺拔的轮廓勾勒出一道耀眼金边,连发梢都被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碎芒。
是夏润则。
他出现的时间点精准得可怕,仿佛他一直等在外面,掐着表知道她复试结束的准确时间。
夏润则的目光越过大厅里零星的人群,稳稳地落在姜风铃身上。
眼底的笑意在她身上打了个转,随即不动声色地敛去,转向旁边一脸错愕的盛开。
他伸出手,将一个U盘递了过去。
“这个,早就该给你们了。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盛开接过U盘,抬头看了看夏润则,又看了看姜风铃。
“这是什么啊?”
姜风铃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夏润则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这才对着盛开解释道:
“是荒野综艺里,诬陷她喂野果的原视频,还有她在岩洞三天的全部记录。”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近网上那些声音太杂了,你看着处理吧,找个好时机发出去,应该能起点作用。”
夏润则说得云淡风轻。
可这东西……
姜风铃只觉得脑子更懵了,比刚才在考场里被连环追问时还要混乱。
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让她之前就心烦意乱的问题,再一次,蛮横地撞了回来——
夏润则,到底为什么要帮她?
利他主义?互助理论?道德义务?
……这些理性分析的路径,在她脑海中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都指向了死胡同。
不是。
都不是。
这些理性框架,根本框不住这个人!
除非……
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答案,突然从心底最深处、最不敢触碰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夏润则……是不是……喜欢她啊?
31. 拒绝
这个念头激得姜风铃头皮发麻,视线慌忙移开。
诚然,她对“爱情”、“喜欢”的理解大多局限于全息影像资料库。
废土时期,末世灾害、智械反叛,疯狂屠戮之后,人类数量不足五万。
基因配给制度下诞生的新人类,对于亲情极其淡漠。
人类的情感空缺,似乎都得靠“友情”和“爱情”来填。
——可惜,这两样,姜风铃都没有体验过。
所以,当姜风铃触及“喜欢”这种情绪萌芽,她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战栗和困惑。
指甲下意识抠了抠耳后,皮肤也跟着微微发烫。
她蹙紧眉头,像是在检索一份从未录入系统的陌生代码,徒劳地……想为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寻找一个合理的“注解”。
瞬间,数据库中关于“爱情”的理论被调取出来——
斯滕伯格的三角模型在意识中展开:
激情、亲密、承诺。(1)
三种维度,组合成七种不同的情感模式。
姜风铃飞快地在脑中做比对:
她和夏润则之间,激情……似乎没有。
承诺?更谈不上。
只有“亲密”沾点边。
毕竟,和他在一起感觉挺舒服的。
这么一算,最多也就是所谓的“喜欢式爱情”吧?
脑域芯片也在此刻完成验证,给出了相同的判定:
类友谊式喜欢。
姜风铃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仿佛一个潜在的系统崩溃警报被暂时解除。
可不知为什么,下一秒,想要逃跑的念头反而更加清晰强烈。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把握住旁边盛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盛开“欸?”了一声。
姜风铃头也不回:“那个……我们后面有事,先走一步!”
“啊?”盛开被拽得踉跄,“我们……还有别的事吗?”
她满脸茫然。
“去看宋烟!”姜风铃不着痕迹地在她手背上掐了下,眼神疯狂暗示,“你忘了?我们早就约了医生的,说忙完就去看她!”
被这么一提醒,盛开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对,是有这么回事。风铃确实说过,等手头的事情一忙完,就陪她去医院看宋烟。
“但我们的车……”
我们的车不是停在地下车库吗?!
话音未落,就被姜风铃急促地打断,她的手掌已经贴着盛开的后背往外推。
“医院停车死贵!一小时二十块!”姜风铃的声音又快又急,“我们打车去!更快!十分钟就到了!走了走了!”
那架势,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强行拖拽。
夏润则站在原地,目送那两个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消失在转角。
那双眼眸微微眯起,眉头也随之越蹙越紧。
姜风铃……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才视线交汇的刹那,她的躲闪太过明显。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在地下停车场的那次,同样是短暂的对视,同样是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那次,他以为是距离太远,或者她根本没在看他,只是自己一瞬间的错觉。
可今天呢?
还有,他发出去的那条关于复试加油的信息,至今没有回音。
没有回复的这几天,他几乎把他们之间的交集翻来覆去地想了个遍。
再加上今天的反常,一连串叠加在一起,让他真的没办法不多想。
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是那天在海底捞,他的自以为是,反而让她感到了压力和冒犯?
是他……表现得太心急了吗?
所以,吓跑了她?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涩然。
或者,更残忍的可能性是——
姜风铃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而她现在的沉默与躲闪,不过是在用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方式……拒绝他?
他不知道。
夏润则解锁了手机,习惯性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目光空茫地盯着那片空白,任由一种无力的茫然将自己笼罩。
来之前,为了找到一个既不显得刻意,又不至于太过突兀的理由,他几乎想破了头,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脑海中不是没有闪过那个念头——姜风铃还欠他三百万。
就像在岩洞那样,他完全可以再次扮演冷硬的债主,用这笔债务作为筹码,理直气壮地“要挟”她、“胁迫”她,至少能换来一次对话的机会。
但是……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抗拒。
一种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排斥感,席卷了他。
他抗拒任何可能违背她真实意愿的举动,哪怕只是让她感到一丝丝的不情愿。
他抗拒去做任何会让她感到为难、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的事情。
他更抗拒那些……可能会让她不高兴、会让她眼中那点微光黯淡下去的行为。
她不喜欢,他便不做。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那些带着强迫意味的选项,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最终,他只剩下这最后一张底牌——
只能这么直接地、眼巴巴地跑了过来。
那张U盘,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冠冕堂皇的理由
换来的,居然是姜风铃又一次匆匆撇开视线。
草。
一股无名火混着郁结,又闷又胀,狠狠堵在了夏润则的喉咙口。
-
姜风铃到医院没多久,就听见手机在包里震动。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夏润则发来的表情包——
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L:#小狗委屈】
那股莫名的慌乱劲儿过去了,这会儿,姜风铃才咂摸出点不是滋味。
她好像……确实做得不太地道。
夏润则其实没做错任何事。
借钱给她,陪她疯玩飙车,还带她去吃了海底捞——
她却躲他躲得那么明显。
是她的问题。
愧疚感冒了个头。
犹豫片刻,姜风铃敲下一行字:
【不喜欢吃姜:回头我请你吃饭】
回完消息后,她迅速将手机塞回包里,而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眼前,抬步走向不远处的盛开。
盛开正站在那面厚重冰冷的隔离墙前。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墙上那扇窄小的探视窗。
窗内,宋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口中插着维持呼吸的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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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即便如此脆弱,也难掩其原本惊人的昳丽。
姜风铃只匆匆扫了一眼那病房内的景象,便不忍再看。
她径直上前,伸出手臂,环住了对方发抖的肩背。
她是因为爆炸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宋烟……遭遇意外车祸,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
姜风铃几乎要脱口而出,想用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给盛开一点希望。
但脑域芯片立刻警告:经过贝叶斯公式计算,对方相信“穿越”论断的可能性低于15%。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这种话听起来更像是胡言乱语,只会适得其反。
盛开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计算。
“医生说……”她埋在姜风铃颈窝,“医生说,烟烟她……醒过来的概率很渺茫了……”
那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经纪人,哭得脆弱又无助。
姜风铃扶着她坐到长椅上。
按照系统数据库里关于“人类情感慰藉”的最优解分析,此刻无声的陪伴和拥抱是风险最低、效果最稳妥的方式。
不需要言语,只需静静地分担。
但姜风铃看着盛开的绝望,还是开口了:“我觉得,宋烟是穿越了。”
盛开愣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显然没把这话当真。
“……谢谢你,风铃,谢谢你安慰我。”
“不是安慰,”姜风铃盯着她的眼睛,“我就是穿越者。”
重症区走廊里,空旷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盛开机械地扭过头,足足花了十几秒才消化掉这几个字的意思。
盛开猛地吸了吸鼻子,泪水让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真的吗?”
姜风铃点了点头。
下一秒,盛开拉着她快步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都是沉默。
姜风铃不知道盛开在想什么——
是震惊后的排斥,还是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被当成异类的准备。
她悄悄看了眼专注开车的盛开,想找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默默掏出了手机。
姜风铃哪里知道,“回头请你吃饭”这几个在她看来只是简单社交辞令的字眼,在夏润则那里,已经被解读为一种委婉而彻底的拒绝。
新消息提示只有一条。
【L:好】
只有一个字,品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的盛开终于开口了:“你……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关于……你说的那个,穿越的事情。”
姜风铃猛地转过头,看向盛开,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愕然。
“刚才,我一直在想。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预兆。你在那个综艺里的表现,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处处透着古怪,只是……”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正常人,谁会往‘穿越’这种事情上联想啊?”
姜风铃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反应——
怀疑、质问、恐惧,甚至是被当成精神失常……
脑域芯片已经调取了说服对方的备用方案,计算着成功率。
唯独没料到,盛开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竟然……选择了相信?
姜风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32. 搬家
姜风铃说着亿万年后的未来:从人类文明如何在废土上挣扎求存,到又如何遭遇了智械反叛。
谁知,盛开消化了这堪比科幻史诗般的信息后,沉默片刻,给出的第一句评价却是——
“不是……我说,咱们人类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这么耐活啊?都亿万年了,还折腾呢?我还以为早该自我毁灭或者被什么外星人灭绝了呢……”
姜风铃:……
她没想到盛开的重点竟然如此奇特。
两人到了家门口,发现地上放着外卖。
姜风铃的目光定格在那鲜红的“海底捞”字样上,眼睛倏然睁大。
“这是——”
“嘿嘿嘿,”盛开拎起一个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某人不是爱吃海底捞嘛?现在出去吃目标太大,所以直接叫外卖咯。”
听着盛开邀功意味的笑声,一股暖流,就这样渗入了姜风铃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心底不安。
她伸手拎起另一袋食材,跟着盛开进了屋。
“外卖,送锅子?”
姜风铃感叹道。
玄关处,姜风铃看着盛开变魔术般掏出了锅具和底料包,眼中闪过一丝新奇:“现在的外卖……还送锅子?”
盛开看着姜风铃那惊奇样,幽幽叹了口气:“未来居然没有外卖?!你们居然能靠罐头活几百年?!”
她一边拆着包装,一边佯装严肃地用手指点了点姜风铃,“高油高盐,偶尔放纵一下可以,不能常吃,听到没?”
盛开摆弄着电磁炉和锅子,撕开汤底料包倒入锅中,加水。
氤氲的热气和熟悉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忙碌间,盛开手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唇瓣微动,逸出一声呢喃:“我还以为……”
——以为,对如今的“你”好,就能赎清对“你”的债呢。
这念头刺得她心口微缩,最终只余一声轻叹,被沸腾声吞没。
对面,姜风铃抬眸,恰好撞见她收敛不及的黯淡。
“咕嘟——”
汤底冒了个泡。
姜风铃看着盛开那双努力装作平静的眼睛,开口道:“我觉得……‘她’离开这里,不一定是坏事。”
“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想,”姜风铃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宇宙这么大,时间这么长,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偏偏是‘她’离开了……”
恰在此时,电磁炉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盛开正低头搅拌蘸料,见姜风铃话语戛然而止。
抬眸问道:“怎么了?”
姜风铃回过神,用力摇了摇头。
“没事。”
她继续说道,“……但我后来,好像想明白了。”
“或许……我们都是被各自的世界逼到悬崖边的人,我厌恶我那里的世界,‘她’……大概也无法承受这个世界带来的伤痛……”
姜风铃回看了那时候的直播录像——
“她”在离婚欠债的重压下,仅仅因为一句关于护肤品的询问,就引来了旁人异样的审视,那瞬间足以压垮一颗本就敏感脆弱的心。
而自己呢?
早已厌倦了那个世界,只想将所谓的“六芒星计划”连同自己一起,彻底焚毁。
“可能……宋烟也厌倦了吧。”
“宋烟”这两个字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盛开强装的平静。
翻滚的火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却掩不住她骤然泛红的眼眶。
压抑许久的情绪猛地反扑上来,哽得她喉咙发紧。
“她……她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鼻头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那次车祸……根本就是那些混蛋逼她!非要她去应酬!”
“说什么为了更好的发展,说什么能更进一步……她明明……”盛开的声音哽咽着,“她以前还跟我说,想……想回家开间客栈躺平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无法抑制的低泣声中。
她曾给自己画下界线——
悲伤和软弱,只能留在医院那四面白墙之内。
一旦踏出那道门,就必须将它们剥离、丢弃。
盛开猛地吸了吸鼻子,将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夹起一块块肥牛卷,在辣椒蘸料里迅速裹了圈,塞进嘴里。
辣椒的刺激让她眼圈通红,泪水再次涌出,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借着这股辣劲儿,想把心里的郁气冲散。
姜风铃见状,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也许,宋烟在另一个世界真的过得很好呢?没有那些压力,自由自在,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就像……‘她’,”她顿了顿,“我以前也总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体。但后来我想,说不定‘她’去了一个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世界。”
姜风铃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菜,沾了点酱料。
辣意在舌尖弥漫开,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皱了皱眉,将那一点微妙的滋味差异和不合时宜的念头一同甩开。
辣椒的痛感和飘渺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盛开的心稍微松了松。
眼泪是止住了,但眼眶依旧通红。
“对哦,”她含混地说着,眼神骤然一亮,“烟烟老是嚷嚷着要退休,说不定现在正躺平养老呢。”
“穿越小说都这么写的,不是郡主就是公主——”
紧接着,她脑筋一转,猛地朝姜风铃一指,“等等!姜风铃!那你岂不是——”
姜风铃:“?”
“你想啊,”盛开猛地一拍大腿,“按现在小说套路,你这种……穿成豪门弃妇的,不都是逆袭打脸,顺便把总裁前夫重新拿下,上演一出破镜重圆的戏码吗?”
她挤眉弄眼:“你那个婚,怕是离不成咯!”
姜风铃被她这清奇的逻辑噎了一下,皱眉道:“你这都是从哪儿看的乱七八糟的?”
盛开正色道:“晋江文学城里看的啊。”
她脑子里飞速转着,猛地想起了什么。
——按照这个逻辑,夏润则不就是那个深情男配,用来刺激男主吃醋,推动火葬场进程的关键人物?
“哦对了!”盛开的八卦之火立刻熊熊燃烧,“你上次问夏润则借钱……到底干嘛去了?”
当时夏润则在场,她也不好细问。
今天终于让她逮到机会问问了!
姜风铃对此倒没什么隐瞒,“给莫信身边的小助理送了笔封口费,不然,你以为那些证据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罗蔓一直都在攒钱去国外留学。莫信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欧洲吧。
“原来是这样啊。”
赞叹过后,饭桌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火锅还在咕嘟着。
姜风铃看着那翻滚的红油,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另一次吃饭的场景。
那次,她和夏润则……
怎么又想到他了!
姜风铃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夏润则这个名字就像是被设定了关键词提醒一样,在她脑子里反复横跳,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心烦意乱之下,姜风铃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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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吃一顿,填满脑子。
盛开一开始还试图劝阻,后来干脆加入了这场“战斗”,生怕手慢了连汤底都剩不下。
不到二十分钟,杯盘狼藉。
两人瘫倒在沙发上,像两条搁浅的咸鱼,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
姜风铃侧躺着,腰身不太舒服地抵着沙发靠背的缝隙。
目光放空,投向那片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遥远。
胃里满满当当,一种疲惫的平静笼罩了她。
姜风铃忽然坐起身,“盛姐。”
这个称呼,第一次说出口时还带着满嘴的别扭和生疏。
相处这些日子,现在,它变得顺口又自然。
“等我那边房租到期了,我能一直住在这吗?”
盛开愣了一下,随即爽快挥手:“当然!没问题!”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亮起。
盛开懒洋洋地瞥去,目光却倏地凝固。
她猛地坐直身体,凑到手机前,逐字逐句地反复看了好几遍,呼吸都屏住了。
“不行……你以后不能住在这了。”
“啊?”姜风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这个!!”盛开一把将手机屏幕怼到姜风铃面前,手指用力戳着上面的字,“看!快看!今天的复试结果!你通过了!国家话剧团!你要进国家话剧团了!!!”
她激动地摇着姜风铃,“而且!你是‘头名’!是正选!不是备选池里的!是他们直接要的那个人!!”
“你要红了!你知道吗?!住我这小破地方怎么行?!必须换!换个带电梯门禁、谁也闯不进来的高级公寓!”
姜风铃被她晃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她抓住了盛开的手:“那……我们一起……搬吗?”
盛开猛地一顿,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搬!”
说完,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来,抓着电脑,第一时间去回邮件了。
客厅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姜风铃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着盛开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边缘摩挲了几下。
——要告诉他吗?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微跳。
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打完字,姜风铃想了想,在末尾加上一个试探的表情。
【不喜欢吃姜:我过了#小猫伸爪】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几乎是瞬间弹回一个表情:
【L:#小狗生气】
屏幕上,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气鼓鼓地背对着屏幕,用屁股对着她。
姜风铃看着抖个不停的小屁股,忍不住笑出声来。
紧接着,文字消息才慢悠悠地跟上:
【L:所以,刚才那句“我过了”,不是在暗示约我吃饭庆祝?】
【不喜欢吃姜:呃……是要庆祝,但可能要晚点。我要搬家了#小猫挠头.gif】
这下,对面的消息来得更快了,而且是连发两条:
【L:搬家?搬去哪?】
【L:需要帮忙吗?随时有空。】
看着屏幕,姜风铃想到了盛开刚才的话。
——要住安保好的地方。
她斟酌了一下,问道:
【不喜欢吃姜:正好,有安全系数高的公寓推荐吗?】
【L:我住的这里就不错。电梯需要刷卡,安保24小时巡逻,外卖和快递都是管家送到门口,绝对安全。】
33. 醉酒
夏润则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
往东步行十分钟可达国家话剧院,往西几条街就是宋烟待的医院门诊楼。
盛开只扫了一眼姜风铃手机上显示的公寓照片和信息,心里就掂量出了价格。
只是,放眼望去,周边地块确实再难找出比这更合适的落脚点了。
尤其最重要的一点——
这里离宋烟的医院很近,极大方便了盛开去探望。
姜风铃对房价地段不甚敏感,但她通过脑域芯片一查,相关的市场行情和租赁数据便一目了然——
每月高达十五万的价格,让她微微蹙眉。
她自然清楚,单靠接话剧的酬劳,根本支撑不了这样大的开销。
因此,两人稍作商议,便有了决断:
趁着眼下剧团只定了姜风铃一人,正式彩排也要等到国庆之后,这段空档期正好用来多接些商务和杂志拍摄,努力赚“房租”了。
首都的秋意日渐浓郁。
风里带上了实打实的凉意,梧桐叶被染成焦糖色,簌簌飘落。
在这秋风萧瑟中,姜风铃和盛开总算搬进了夏润则楼下的新家。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安顿,而是更加疯狂的忙碌——
姜风铃忙着赶场,盛开对接工作,两人脚不沾地,新家几乎成了暂放行李的仓库。
眼看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夏润则十分自觉,将后续所有整理收纳的活儿都包圆了。
收拾妥当那晚,盛开拎着打包的饭菜回家,特意开了瓶好酒。说是庆祝乔迁,主要还是为感谢夏润则。
盛开原以为夏润则就是个在京城艰难谋生的小模特,没想到对方住得起黄金地段的高级公寓。
看他整天优哉游哉的做派,多半又是哪家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了。
只是,他看向姜风铃的眼神太不清白,那几乎毫不掩饰的、炽烈到近乎粘稠的眼神——
让盛开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盛开问得没头没尾,姜风铃却还是听懂了,
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她确实有点私心。
夏润则帮了大忙,请吃饭是必须的。
但一想到要单独赴约,她就头皮发麻。
可要说完全抗拒……也不是。
真单独待在一起时,那种预设的屏障好像又会自动瓦解。
这种拧巴的感觉,上次签租房合同时就体验过一次了。
当时,夏润则听完租金,想都没想就要替她付,她脑子一热,结果慌乱中掏错了卡,当场支付失败。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窘迫,以及……夏润则那一瞬间的反应——
微微皱了下眉,随后瞳孔倏地放大,呼吸都顿住了。
虽然他很快恢复如常,但姜风铃却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搞定一切,然后借口车来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抗拒见面,见面时紧张又安心,然后随时想跑路——
这种混乱的状态让她有些不安。
没办法,为了还人情。
姜风铃只能拉上盛开一起吃饭。
冷不防,盛开的胳膊肘就怼了过来。
“想什么呢?魂都飞了!”盛开追问,“问你话呢,夏润则啊,你对他,到底怎么个想法?”
姜风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脑域芯片曾给出的冷静分析:
夏润则对她的情感倾向定义为“类友谊式喜欢”。
——那是芯片的判断。
可她自己呢?
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姜风铃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知道。”
她甚至不敢去看盛开的眼睛。
盛开摇晃着醒酒器,斩钉截铁道:“不知道就是喜欢。”
“为什么?”姜风铃不解。
“真要没感觉,早该冷着脸说‘绝不可能’,”盛开放下醒酒器,身体微微前倾,“犹豫、迟疑,甚至像你现在这样下意识想躲……都是心动的证明。只是——”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你在顾忌莫信吗?”
一只盛了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被塞进姜风铃微凉的掌心,玻璃的冷意让她指尖一颤。
她下意识握紧,目光却有些失焦地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
盛开不再看她,转而慢条斯理地摆弄起餐具,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却字字清晰:
“说真的,严格算起来,你的离婚手续还没走完。这时候要是和夏润则走得太近,万一被莫信抓住把柄,‘婚内出轨’这顶帽子扣下来,可就让你在离婚这件事上彻底被动了。”
“我觉得吧,”盛开拿起筷子,敲了敲盘沿,“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和他……还是先缓缓,保持点距离比较稳妥。”
盛开条理分明地分析着利弊,而姜风铃却像是被定住了,眼神空茫。
盛开后面说了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
唯有那句“不知道就是喜欢”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放大,搅得她心乱如麻。
盛开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拿走她手里几乎要被捏碎的高脚杯。
转而将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语气放软了些:“……你饿不饿?”
她……难道真的喜欢夏润则?
这个认知来得如此突然,手猛地一抖,那双被她攥得死紧的筷子再也握不住,“啪嗒”一声,应声摔落在地板上。
清脆的声响还未完全散去,突兀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盛开扬声说了句“来啦”,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夏润则,他手里提着橘色丝带包装的长条礼盒。
“来得正好,准备开饭了!”盛开笑着侧身让他进来。
夏润则脱下外套,礼貌颔首。
目光却第一时间越过了盛开,在客厅里捕捉姜风铃的身影。
姜风铃刚捡起掉落的筷子,一抬头,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看过来的深邃眼眸里。
只一瞬,她的心猛地一跳,扯了扯唇角,随后快步跑进厨房。
盛开看着夏润则打开礼盒,眼睛一亮:“哇哦,是火腿!今天就吃吗?”
“嗯,可以。”夏润则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厨房门口收回,“切薄片做个冷盘正好。”
公寓布局大同小异。
他轻车熟路地提着那支伊比利亚火腿,推开了厨房的门。
几乎是同时,里面的人影一闪,姜风铃又一次从他身边擦过。
夏润则停在原地,手里微沉的火腿仿佛也带上了几分重量。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再次蛮横地涌上心头,堵在胸腔里,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已经梗在那里很久了。
她就……那么讨厌他吗?
发过去的消息,她总是隔很久才回,有时甚至石沉大海。
他流露出的靠近和关心,她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仿佛是种负担。
就连那句随口的“回头请你吃饭”,最后也变成了三人行,客气又疏离。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当初在镜头前还要遥远。
那时,至少她还会自然地和他互动……
可现在呢?
他不明白。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夏润则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躁动翻涌的情绪。
他放下刀,摘掉一次性手套,眉宇间的紧绷松了松,但眼底深处,依旧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翳。
褪去深棕色大衣,他里面穿着一件米白色费尔岛毛衣,经典的几何图案带着几分暖意,中和了他面部线条的冷峭,衬得柔和不少。
下身是条松垮的咖色绒裤,给他添了几分慵懒。
盛开倒好红酒,端着两只高脚杯走过来,尽显地主之谊:“润则,多亏你帮了大忙。”
盛开能在娱乐圈游刃有余,自然心思玲珑。
这种高级公寓审核严苛,她们能如此顺利入住,如果没有夏润则的帮忙,恐怕没那么容易。
“举手之劳。”夏润则淡淡应着,伸手接过酒杯。
他随意抬手抿了口酒,手肘自然弯起,毛衣袖口便顺势向上堆叠,露出一小截结实的小臂。
姜风铃的视线不经意掠过,恰好落在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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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小臂上——
小臂线条流畅,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隐约透露出几分内敛的力量,有种微妙的张力。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夏润则。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抬步靠近,手中的酒杯微微前伸,碰向她的杯沿。
“叮——”
这一声轻响,直接敲在了姜风铃的心弦上。
她只觉得指尖一阵微麻,握着杯梗的手指倏然收紧。
她猛地抬起眼,撞入他眼底。
短暂对视后,姜风铃又垂下眼帘,仰头喝尽,点了点头,作为无声的回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罗蔓在意大利还好吗?”夏润则开口问道。
当初姜风铃为了她向自己借钱,这句过问,不算突兀。
“嗯,挺好的。”姜风铃目光落在自己空了的酒杯上,“那笔钱,我会尽快还你。”
每一个字都透着泾渭分明的客气与疏离。
夏润则喉结微动,缓缓吸了口气,将那股莫名的郁气压回胸腔,沉声道:“不用急。”
盛开眼见气氛不对,立刻切换成热场模式,殷勤地提议碰杯,又滔滔不绝地吐槽起工作中的烦心事,试图用热闹盖过尴尬。
夏润则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筷子在盘中拨弄了几下,几乎没怎么动。
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姜风铃。
她那纤长浓密的眼睫一直都安静地垂着,一下都没往他身上看。
盛开的酒量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但也扛不住她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
饭局接近散场,红酒的后劲悄无声息地蔓延上来。
盛开已是满脸酡红,眼神迷离,整个人软塌塌地靠向姜风铃,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盛姐,”姜风铃连忙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脸,“盛开!”
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盛开酒品好得出奇,一醉就倒。
左肩,承受着盛开倾倒过来的全部重量。
右侧,是夏润则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笔直地投射过来。
她被困在中央,前后夹击,无处可退。
姜风铃抬起眼帘,看向夏润则。
这是今晚,她第一次主动迎向他的视线。
夏润则嘴角似乎勾了下,又迅速抚平,提议道:“看样子她是真醉了,睡到明天都未必醒。先把她弄床上去吧。”
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姜风铃自己也喝了几杯,脑子有些发沉。
她点了点头,和夏润则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盛开,颇为费力地弄进了卧室的大床。
他手掌偶尔擦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安置好盛开,夏润则很有分寸地退了出去,并未多做停留。
姜风铃身心俱疲,匆匆对着空气说了声:“拜拜。”
门被轻轻带上。
她强打精神,帮盛开脱掉外套,盖好被子。
等她做完这一切,紧绷的神经一松,被强压下去的酒意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一瞬间,头重脚轻得厉害。
姜风铃刚迈出房门,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摔倒没有发生。
她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
夏润则他竟然没走?!
强烈的、独属于他的沉香后调,混合着红酒的醇香,瞬间将她包裹。
姜风铃心跳骤停一瞬,惊慌地想推开他,手刚抬起,身体却被一股力量带得向后一靠,“砰”地一声,后背抵在了门板上。
她被困在了门板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
夏润则也明显喝多了,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近距离地喷洒在她脸上。
下一刻,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她颈窝。
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腰身,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
他闭上眼,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含糊说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34. 克制
他的唇擦着她的肌肤。
这是第二次了。
夏润则第二次,用这种近乎失控的姿态抱着她了。
上一次,在那个雨夜,他声音全然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而这一次,颤抖依旧,却掺杂了几分委屈与不甘。
与上次不同,此刻,姜风铃的半张脸被紧紧压在夏润则坚硬突出的锁骨上。
那股木质调的雾霭沉香,带着侵略性,混杂着他体温的灼热和酒气,让她本就迟钝的脑子更晕、更沉。
姜风铃彻底醉了。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绕着浓重酒气,在空气里发酵交缠,染上暧昧的醺然。
酒精就像最温柔的毒药,麻痹了神经,泡软了骨头。
她那点仅存的理智,被彻底冲垮、瓦解、消散。
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搭上他后背肌肉。
姜风铃轻轻地,回抱住了夏润则。
但这个被动承受的姿势并不舒服。
被迫弯曲的膝盖很快传来酸麻感,身体重心不稳,让她觉得狼狈又难受。
呼吸也变得沉重紊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的起伏,无可避免地摩擦着他胸膛。
姜风铃每试图挪动分毫,想要稍稍缓解不适,从贴合中获得片刻的喘息时——
夏润则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条件反射地收紧一分。
他在害怕。
害怕她的推开,害怕她的逃离。
她越想挣脱,他心底那股偏执的占有欲就烧得越旺。
夏润则感受到了那份抗拒。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手臂猛地发力,将她不由分说地往下带——
“扑通”
一声闷响,两人双双失去重心,跌跪在地。
姜风铃的心猛地一沉。
“没有,”她的声音终于从他颈侧的毛衣里传来,闷闷的,“……你没有错。”
“是……我的问题。”
她的呼吸透过布料,扑在他皮肤上。
姜风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逃避的态度,对夏润则而言,是怎样剧烈的情绪刺激。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沉闷而暧昧。
突然,夏润则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地动了动。
“盛开说你喜欢我,”姜风铃的声音带着醉意,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放飞。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根据斯滕伯格爱情理论,我们只是友谊。”
友谊——
这两个字像两把刀,瞬间捅进夏润则的心窝。
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她醉了。
醉得厉害,醉得开始用理论来他们的关系盖棺定论!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力道。
夏润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压不住涌上来的危险笑意。
“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低笑道,“我们,怎么就,只是友谊了?”
“很简单。”姜风铃带着醉后的含混,却又像台被启动了的机器,语气笃定。
“因为……我们没有构成爱情的必要元素,”她顿了下,“没有激情……也没有,承诺……亲密也不足以支撑……”
姜风铃慢吞吞地,吐出结论:“根据定义,分类准确,是、是友谊。”
她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结果动作幅度没掌握好,额头重重磕在他肩膀上。
疼得“唔”了声,又很快被迟钝覆盖。
夏润则听着她的分析,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碾磨般贴上她耳廓。
“那如果……”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我说,我对你……有激情呢?”
那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怀里的人却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酒精带来的混沌中。
几秒后,夏润则眼底墨色翻涌得愈发厉害。
他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
身体微微后撤,拉开了一丝距离。
他的唇,就悬停在距离她唇瓣不足一指宽的地方。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滚烫,静谧下,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以及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
只要他再低头一寸,甚至,只需要轻轻一动……
那份柔软和甘甜就能被他攫取。
理智与欲望正在疯狂撕扯——
在这引人沉沦的边缘,夏润则的目光,不期然撞进了她那双迷蒙失焦的眼眸里。
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甚至带着点疏离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汽和醉意,只有一片茫然和困惑。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还在努力消化他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完全就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
她醉得太厉害了。
根本不清醒。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夏润则心头的烈火。
他眼底的汹涌暗色,剧烈地翻滚了一下,随即被更深沉的、带着苦涩的克制,死死按了下去。
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松动了一瞬,又立刻收紧,侧脸的肌肉甚至因极致的隐忍而微微抽搐。
最终,他没有吻下去。
他怎么可能会趁人之危!
那几乎要碰触到的双唇,向上移了几分,带着报复性的力道,将脸重新埋回了颈窝。
只是那力道,不减反增,勒得姜风铃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而姜风铃,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那尚未发生的吻。
她那被酒精泡得迟钝的脑域芯片,在接收到“激情”这个变量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演算——
“……激情……嗯……”
她含混地点了点头。
随即,话锋一转,“可是……根据贝叶斯后验概率,在已知存在‘亲密’和假设存在‘激情’的前提下,综合过往行为模式数据,推导出‘承诺’发生的可能性……最终得出你爱我的概率,依然低于0.78%。”
最后,她下了结论:“……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不科学。”
空气,彻底凝固了。
静得可怕。
而夏润则,那张埋在她颈窝里的脸,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
姜风铃和盛开一直宿醉到隔天下午才清醒。
她们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不……”盛开试探着开口,“问问……?”
“别!”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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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还没落地,姜风铃立刻打断了她。
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声音低了低,“……别问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透着宿醉后的尴尬和某种刻意的回避。
姜风铃摸过手机,刚解锁屏幕,一条未读消息跳了出来:
【L:醒了吗?】
简短的三个字,让姜风铃呼吸一窒,立即熄了屏。
接下来的日子,姜风铃早出,晚归,用忙碌填满所有可能胡思乱想的缝隙。
时间一晃而过,直到国庆假期结束,她踏入话剧团报道——
也没有见过夏润则一面。
报到后她才知道,当初那位女士,正是剧团里资深的表演指导,许老师。
而与她搭档的,是团里的台柱子,舒礼。
初次见面,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眉眼干净,跟剧本里风流不羁的男主角……简直是南辕北辙,八竿子都打不着。
几次彩排下来,姜风铃演技的青涩显而易见。
结束这天的排练,许老师将她单独叫到一旁,“风铃,你很有灵气,但刚刚有几个瞬间,我感觉你人是游离在角色之外的。”
她拍了拍姜风铃的肩,放缓了语气:“我知道,第一次演话剧难免紧张,放轻松,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我的眼光,嗯?”
“而且啊……有些事,就是这么不巧不成书。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了,知道吗?”话锋微转,许老师声音也压低了些,“你就是苏珊。”
姜风铃眼皮一跳,许老师这话……
没等她细想,许老师朝旁扬手招了招:“小舒,过来一下。”
舒礼闻声走近。
“风铃刚来,对咱们这儿还不熟,食堂晚饭不错,你记得带她一起去。年轻人嘛,多熟悉熟悉,对戏也有好处。”
舒礼立刻点头,“包在我身上。”
“走吧,风铃?”
“……好。”
两人并肩往食堂走去,隔着一步的距离。
舒礼稍稍侧过头,带着戏谑的笑意,悄声说:“刚才许老师那话,其实是在点我们呢——嫌咱俩排练时,没演出CP感。”
姜风铃怔了怔。
CP感……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
林杨终于从西班牙回来了。
一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明媚阳光,而是一室近乎凝固的昏暗。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将喧嚣的白昼彻底隔绝,空气里弥漫着颓靡。
整个客厅,死气沉沉的。
“Lorenzo?”林杨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放轻脚步往里走,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
突然,沙发那团模糊的阴影里,两道锐利的视线猛地射了过来。
那眼神空洞又带着点凶狠,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林杨心脏停了一拍,差点把行李箱都扔了。
“我靠!”林杨拍了拍胸口,大声嚷嚷道,“夏润则!你搞什么鬼?!大白天的装什么午夜凶铃!”
他话音刚落,沙发上的人影动了动。
紧接着,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飘了过来。
“林杨……”
那声音顿了一下,过了好久,才终于吐出下半句:
“……我失恋了。”
35. 主动
夏润则失恋这件事,林杨并不意外。
他没多少惊讶,甚至懒得开灯,敷衍得挤出一声“嗯”,表示知道了。
小年轻那点破事儿,分分合合,来得快去得也快,多大点事啊,值得在这儿装死?
“失恋了不起?”
话锋一转,他埋怨道:“一个没看住,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丢西班牙晒太阳,你这算盘打得够精啊?”
“啧,”沙发那头传来一声极其不耐的咂舌。
夏润则的声音听起来糟透了,“留在那儿干嘛?等着他再抄个酒瓶给我脑袋开瓢?”
“那你也不能——”把你亲爹揍得鼻青脸肿差点进医院吧?!
林杨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脑海里闪过不太体面的画面,又咽了回去。
算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古话说的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想起临走前老爷子的最后通牒,不轻不重地补了句:
“对了,老爷子下命令,让我给你安排相亲,说是……”
话还没说完,“啪嗒——”
客厅的灯骤然亮起,惨白光线瞬间劈开黑暗,刺得林杨眼睛一阵发痛。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视线里撞进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
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
夏润则裹着身格格不入的棕咖色家居服,大半张脸埋在珊瑚绒高领里,只露出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
他盯着林杨,声音又干又哑,“林、杨,你他妈……现在是彻底站到老头子那边去了,啊?”
林杨眼前还有点发花,好不容易适应了些,就直接对上了那道充满质问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失恋了,让你出去走走,认识认识新的人……也没什么不对吧?”
“不去。”
“哦?”林杨挑眉,“还没死心?”
夏润则被戳中了痛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偏过头去,没接话。
林杨一看他这反应,心里大致有了数。
他挨着坐下,放缓了声音:“那你这是……跟人表白了?”
夏润则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脑海里快速闪过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她醉后的胡言乱语,他失控的拥抱,那句在酒精和绝望中问出口的话,以及她那套荒谬的理论……
严格来说,那根本算不上表白,更像是——
连冲锋号都没吹,就被按死在自家门口的溃败。
这么一想,更丢人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没有。”
“没有?”林杨有点哭笑不得,“那你要死要活的,跟我这儿宣布你‘失恋’?”
夏润则答不上来。
心头那股憋屈和烦躁无处宣泄,他索性彻底放弃了交流,闭上眼,继续瘫在沙发上。
回家这几天,他脑子里被强行塞进了循环程序——
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她那些荒谬的科学论据!
他承认,他确实很不甘心。
去查了那个什么斯滕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甚至还找了教程,去理解那个把他的感情判定为“低于0.78%”的贝叶斯后验概率公式!
他想到这,胸腔里突然腾起一股怒意。
只要她肯松口,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能立刻、马上创造出推翻那套可笑理论的样本,去证明——
他对她,从来都不是那狗屁理论能计算出来的0.78%!
去他妈的0.78%!
可姜风铃的态度,明显是拒绝了和他的所有可能。
——就像他发的消息一样,连标点符号的回音都没有。
愠怒闷得胸口发疼。
只要一闭眼,姜风铃的身影就会自动跳出来,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心骤然被某种恐惧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如果他再放任自流,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就这么完了。
大半年?
不,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几天?
几天后,他们就会彻底沦为陌生人。
那恐惧瞬间催生出更加强烈、更加偏执的不甘和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第一次,想见一个人的欲望几乎要将他烧穿。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份让他失控的情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润则不知道,也懒得去追根究底。
他只知道,他不想,也绝不放手。
念头落定,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林杨冷不防被他这一下惊得抬起头,“你去哪?”
夏润则脚步未停,甚至没回头看他。
“去创造点……让她无法否认的数据样本。”
-
一天十二个小时的排练,把姜风铃的生活压缩成了一条单调的直线。
上午场结束,她走出闷热的排练教室,却迎面撞上一片冰冷的雨幕。
首都的秋天难得下雨,此刻淅淅沥沥,下得缠绵。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从屋檐滴落,溅在地面上。
摊开掌心,姜风铃试图接住一滴雨。
可雨点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便碎裂、滑落,从她指缝间溜走。
凉意顺着湿气爬上皮肤。
她转身想去拿备用伞,却看见剧团角落的伞筒空空如也。
看来,午饭得等雨小点再说了。
姜风铃退回原地,抱臂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忽然,打在她脚面的雨停了。
姜风铃微怔,下意识地侧过脸——
视线穿过伞骨,落到撑伞人的身上。
伞下,映入眼帘的,是舒礼清爽干净的眉眼。
“雨下大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姜风铃抬头看了看天,确实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等一小时,她会饿扁。
“好,麻烦舒老师了。”
两人撑着伞走进雨中。透明伞面挡住了灰蒙蒙的天。
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声音密集。
“放心,”舒礼侧头看她一眼,语气轻松,“首都的雨,十有八九是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午排练前肯定停。”
姜风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舒礼平常说话温和,让她很难和在舞台上那个恣意张扬的舞台形象联系起来。
想到这,她似乎有点明白许老师的选角了。
她和舒礼,或许都不是各自角色的标准答案。
她身上没有与生俱来的明媚与热烈;而舒礼……似乎也缺了点原版男主角玩世不恭的风流不羁。
这正是许老师想要的破格?
剧本的大幅改动也印证了这一点——
削弱了原版苏珊的自怨自艾,强化了她作为女性的挣扎、反思与内在力量的觉醒……
这或许才是许老师真正想表达的核心。
因为下雨,食堂里人不算多。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大多数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听。
今天也不例外。
舒礼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开口道:“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演过这种没正经名字的角色了。”
姜风铃正吃着菜,疑惑抬眼。
舒礼看她这副呆萌又认真的反应,失笑道:“你看啊,我名义上是男主角,戏份比男二多。”
“可到头来,男二有名有姓,我这个男一却连代号都没,是不是有点意思?”
“可是我看过您以前演过的戏,”姜风铃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他,“你的情绪很有感染力。许老师也说我独角戏弱,要向你学习怎么抓观众情绪。”
舒礼被她这“官方肯定”逗乐,笑意加深:“哎,别这么说。许老师要求高,你每天练到那么晚,大家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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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时间太紧了,”姜风铃微微蹙眉,“排练期只有一个月,之后就要开始跑宣传……”
“别自己钻牛角尖。”舒礼打断她,语气严肃,“正好,我今晚没事。排练完,我帮你看看。”
“……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舒礼眉眼舒展,“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舒礼总是这样,热情、主动。
许老师让她多和舒礼互动,培养默契,同时要对男二号保持距离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听舒礼聊天,姜风铃的思绪却飘向另一个人。
一想到夏润则,那些剧本里角色拧巴、纠结、患得患失的情绪,就仿佛找到了真实的投射点,变得异常清晰和容易代入。
特别是……窗外还下着这样一场缠绵不休的雨。
姜风铃的视线有些放空,那个雨中画面又一次撞入脑海——
夏润则抱着机器冲过来的样子,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那一瞬间的心悸,仿佛穿透了时间,再次朝她袭来。
“停,风铃!”许老师走到台边,双手抱臂,“渴望!我要你眼睛里的火!那种得不到放不下,快烧起来的渴望!”
姜风铃站在原地,还在努力理解。
许老师朝舒礼抬抬下巴:“小舒,你带她一下,让她找找感觉。”
舒礼的台词功底是公认的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进入状态。
“他……是忘记我了吗?”
带着心碎的失落,声音低哑下去。
“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停顿恰到好处,满是焦灼的猜测。
他微微偏过头,声音染上恍惚:
“第一次见面……他是那样热烈,像一团无法抗拒的火……”
姜风铃闭眼酝酿片刻,然后睁开,跟着舒礼的节奏和情绪,将那段独白重新演绎了一遍。
“好多了,有点那个意思了,”许老师点了点头,“最后那句,处理得更勾人一点,带着媚态,眼神要缠上去!”
“记住,到时候有束专门的红光会打在你脸上,光影配合,要让观众一眼就明白,你被那团‘火’彻底俘虏了,心甘情愿。”
姜风铃努力消化着指令。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哗啦啦一片。
许老师瞥了眼窗外,“雨大了,今天先收工吧。”
她转向舒礼,“小舒,你反正顺路,送一下风铃。”
“好。”舒礼爽快应下。
本来他们就约好加练的。
“舒老师,麻烦你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又在排练室里对着剧本讨论、反复尝试。
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离开。
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地面。
走了几步,姜风铃脚步猛地一顿,定在原地。
“嗯?”舒礼察觉她的异样,诧异问道,“怎么不走了?”
姜风铃视线有些飘忽,指向不远处的罗森便利店:“我想起来要去买东西。舒老师,谢了,就到这儿吧。”
她矮身钻出伞下,径直走向便利店的方向,任凭雨点打湿了她肩头。
舒礼眉头一皱,想也没想,三两步追了上去,“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到门口吧。”
他执意将她送到门口屋檐下,才肯道别。
“那我先回去了,姜老师,下周排练见。”
“嗯,下周见。”
姜风铃应了一声,目光却没看向他。
她的全部注意力,早就被便利店旁的阴影所吸引。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是夏润则。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舒礼刚转身,夏润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刚才,是不是要送你回家?”
36. 。
其实,姜风铃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对夏润则的感情。
人们下意识想逃离的,大多是厌恶的存在吧?
可她……讨厌夏润则吗?
——不对,甚至恰恰相反。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安心。
在综艺里,那家伙明明是个负分选手,却能耐着性子听她絮叨,教一遍的东西转眼就能上手,还能反过来帮忙。
他会记得给她拿药;
会在瓢泼大雨里,给她送一瓶捂在怀里的矿泉水;
甚至宁愿自己被雨淋湿,也要用雨披护住怀里的机器。
——就是那个时候吧。
对,就应该是那个时候,她心底有什么东西,像是被那场大雨悄无声息地淋湿、泡软,然后变得……不一样了。
哪怕是跟别人组队,他的身影也总会跳进脑海。
这……怎么可能是讨厌?
可如果不是讨厌,那又是什么呢?
是害怕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害怕和夏润则独处了呢?
是海底捞那次?
不是,那时候他们吃得很开心。
好像……是从莫家出来的那个晚上。
夏润则开着车,她坐在副驾。
车子在漆黑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疾驰——
车厢里很静,只有引擎的低鸣。
她记得他专注的侧脸,记得他那些不遗余力的帮助……
难道夏润则真的喜欢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恐慌便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怕这份感情,并不符合三角理论中的理想模式?
是怕夏润则的喜欢并非真心实意,只是一时兴起?
还是……她怕拥有之后,最后还会失去?
——害怕失去。
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恐惧的根源在这里。
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心底萌生了在意,又何必害怕失去?
所以……
所以,她是喜欢夏润则的。
哪怕脑域芯片已经给出了最优分析,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终究没能让她放弃。
她还是……想试一试。
就像刚才,在便利店门口,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
她明明可以转过头,可以假装没看见,可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她没有。
脚步被定住,心跳更是重重地漏了半拍。
承认吧,姜风铃。
你其实,想见他。
兜兜转转,那些下意识的逃离,那些没由来的恐惧……
都是喜欢的另一种证明。
姜风铃还没从纷乱的思绪里完全抽身,对他的逼近毫无察觉。
夏润则盯着那拒人千里的身影,眸色沉得骇人。
他倏地踏前一步,从暗处走到灯下,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迫人。
“我给你发的消息,”他嗓音微哑,“为什么不回?”
这句话终于将姜风铃拉回现实。
她抬起眼,望进他沉沉的眼底。
在那一瞬间,什么芯片分析,什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什么对失去的恐惧……通通被一股更为汹涌的情绪盖过。
凭着一股冲动,她快步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突如其来的拥抱,瞬间击溃了夏润则所有酝酿的质问。
一腔怒火被这柔软撞得粉碎,只剩下僵硬的身体和瞬间空白的大脑。
然后,他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夏润则大脑宕机了几秒,才迟钝地处理完这句话的含义。
理智断线。
狂喜混杂着不敢置信,顷刻间淹没了他的世界。
大手扣住后颈,把姜风铃拽回了旁边的阴影之中。
下一秒,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姜风铃的思绪瞬间被抽空,世界只剩下唇瓣相触的柔软与湿意。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便利店的遮阳棚,雨水顺着棚沿滴落,溅湿了紧密相贴的肩头。
唇齿交缠间,她感觉到夏润则的掌心覆上她的后脑。
随即,他微微侧身,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她挡去了大半斜飘过来的雨丝。
这个吻,褪去掠夺的凶狠,竟然变得绵长而……温柔。
他的唇瓣是凉的,沾染了雨夜的温度,可探寻的温热却滚烫,舔舐着她的神经末梢,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叮咚——”
欢快的便利店门铃声响起。
姜风铃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推开了他。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脸上更是烫得厉害。
她下意识看向便利店门口,一个撑着伞的顾客正收伞走进去。
雨势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磅礴,街景被冲刷得一片朦胧。
偶尔有行人匆匆跑过,总会投来或快或慢的一瞥。
那短暂的注视,让他们微湿的衣服、凌乱的发丝、以及脸上未褪的红晕,全都无所遁形。
夏润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气息拂过姜风铃的耳畔,他低声问:“你之前不是说……还想玩吗?”
尾音微微上扬。
“那现在,玩吗?”
姜风铃迎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慌乱,却又在眼底燃起了疯狂火苗。
心脏重重地一跳,“……玩啊。”
得到肯定答复,夏润则眼底掠过笑意。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牵着她,朝停车方向走去。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声音。
紧接着,引擎声在耳边轰鸣炸响。
那不仅仅是引擎的轰鸣——
那是血液冲上大脑的声音,那是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那是轮胎抓住地面的声音!
——所有感官都在尖叫,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控!
没有循序渐进,没有预热缓冲。
油门被一脚踩到底。
每一次都是猛烈的加速,瞬间把姜风铃推向极限。
她的呼吸被彻底夺走,化作阵阵呜咽,最后就连呜咽声都彻底夺走!
他不辨方向,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每一次切入弯心都精准、狠厉,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道。
姜风铃的身体,连同她的意志,都被迫承受着极致的冲击与拉扯。
时而被巨大的惯性甩向意识涣散的边缘,发出泣音;时而又被他强硬地拽回,牢牢锁死在他设定的疯狂轨迹里!
她无处可逃。
每一次的边缘试探,都是惊险的漂移。
轮胎发出尖锐的嘶鸣,车身在失控与掌控之间剧烈摇摆。
底盘承受着巨大的离心力,骤雨砸在滚烫的引擎盖上,蒸腾起一片灼热的白烟。
她只能死死抓紧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血肉里,只为在摇晃中寻找一个支点。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只有扭曲的光影在疯狂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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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
速度抵达巅峰,感官被剥离放大。
世界的声音被压缩、过滤,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
灵魂在失重与眩晕的临界点疯狂盘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每一次剧烈的撞击颠簸,都让意识更加摇摇欲坠。
是冲线,还是越过极限后的翻滚?
当速度累积到顶点,引擎的轰鸣攀升至最高亢——
是一个极限的甩尾!
身体绷紧到极致,伴随着一声低吼声,仿佛突破了物理的极限,划出一道空白轨迹后……然后,重重坠落。
姜风铃感觉自己被狠狠抛起,又被狠狠砸落,循环往复……
身体深处还残留着剧烈冲击带来的余震。
一种近乎虚脱的愉悦感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只死死抓紧的手,指尖仍在微微发麻。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姜风铃几乎是把自己拖进了浴室。
热水倾泻而下。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带走皮肤上黏腻的雨水,汗水,还有——
那些不属于她的,却又被强行烙印的气息。
她闭上眼。
脑子里的轰鸣还没停。
引擎声?心跳声?还是水流声?
分不清了。
但是,皮肤有记忆。
肌肉有记忆。
连骨头缝里,都残留着震颤的余韵。
热气氤氲,逐渐将她包裹。
姜风铃裹着浴巾走到镜子前,曲线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抬手,在蒙着白雾的镜面上抹开一小片清晰。
镜子里的人影,微微晃动。
——是背影。
冰冷的玻璃紧贴着脊背,激起一瞬间的清醒。
她被迫看着镜子里自己裸/露的脊背,看着自己仰起的脖颈,看着模糊的脸廓埋在她的颈侧。
——是正面。
双手被牢牢地按在镜面上,指尖试图抓住什么,但在光滑之上,只有徒劳。她不得不看着镜中眼神涣散的自己,看着身后的掌控。
赤着的双脚,原本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此刻——
她偏过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绷得笔直的脚背,脚趾用力蜷缩着。
镜子里的那个人,陌生又熟悉。
“看着。”
是命令。
他要她看着。
他逼着她看着。
“下次……还玩吗?”
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随着每一次呼吸,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痉挛。
水汽重新弥漫上来,一点点吞噬掉镜中的影像。
有些东西,还是模糊一点比较好。
……
……
枕下的手机震动唤醒了半梦半醒的姜风铃。
她眯着眼,摸索到手机,直到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残存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是她的离婚律师。
“怎么了?”
电话那头,律师的声音冷静专业,“姜女士,有个情况需要跟您同步一下。本来今天您的离婚程序可以谈了。但就在刚才,对方律师临时提交了一份新证据。”
“初步估计,程序要往后至少推迟一个月。”
“一个月……”姜风铃喃喃重复,随即追问,“新证据?什么新证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关于您……婚内出轨的证据。”
37. 出轨
迷蒙睡意间,耳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搅扰了夏润则的沉眠。
他皱了皱眉。
身侧柔软的触感,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试图拉开距离。
这种疏离感,让夏润则感到一丝不悦。
他甚至没睁眼,长臂带着慵懒伸出,准确无误地揽住那截柔韧腰肢,稍一用力,便将试图逃离的温香软玉重新捞回。
鼻息间是昨夜疯狂的气息。
怀里的人僵了一瞬。
随即,一只手“啪”地一声,拍掉了他不安分的手背。
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依旧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与床笫间的氛围格格不入。
夏润则学生时代是极限运动的常客,肾上腺素常年处于高位。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寻常温存或许早已麻木。
此刻的疏离与冷淡,在他看来,反而是一种挑衅,激起了更深层次的占有欲。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
一个翻身,身躯直接覆压在她背脊上。下巴故意搁在她颈窝最敏感的软肉上,呼吸喷薄而出,是带着餍足感的深深吸嗅。
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几乎就在通话结束的下一秒,夏润则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还难受么?”舌尖有意无意地舔过她的耳垂,“要不要……再去浴室……嗯?”
浓郁话音才落下——
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电话被很快接起,对面传来盛开的声音,“风铃?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打断。
夏润则眼底掠过不耐,直接将头埋得更低,对着听筒方向,沉声说道:“她很好。在楼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
“……对不起……打、打扰了!”
紧接着,便是电话被匆忙挂断的忙音。
夏润则对此颇为满意。
姜风铃缓缓偏过头,目光正好撞进他得意的眼眸。
他显然没打算放过她,迅速拉回上一个话题。
指腹可怜兮兮地在她背上打着圈,声音依旧慵懒,“……还去浴室么?”
身上粘腻感尚未完全散去,脸色甚至还有未褪尽的潮红。
但一想到律师电话的内容,心里的悸动就被彻底浇灭。
她轻轻动了下,拉开些许距离。
夏润则对她的情绪变化极其敏锐。
眉毛立刻蹙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怎么了?”他声音冷了几度。
难道她想睡完不认人?
姜风铃没力气在意他此刻表情。
“律师刚才说,莫信那边提交了我出轨……你的证据,离婚流程可能要拉长。”
说完,她才抬眼看向夏润则。
他似乎对“出轨对象是你”这个事实毫无波澜,丝毫惊讶都没有。
姜风铃只好继续说道,“证据是之前综艺节目的剪辑片段,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脚,只是提交了新证据,流程必然会卡。”
听到这,夏润则的表情才变了变。
他完全没有把“出轨”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她和莫信早就关系破裂,跟单身没有区别。他们的关系被莫信知道,岂不是正好?
赶紧滚蛋腾位置啊!
他原以为窗户纸被捅破,离婚流程会进行得更顺利才对。
没想到……莫信那个蠢货,知道了却想着卡流程?
想到自己的精心布局,被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绊脚石阻碍,夏润则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突然,一片柔软碰了碰他唇角。
眼底阴鸷微顿,还没等情绪发酵,姜风铃已经移开,恳求道:“我们……现在这样,可以先瞒着吗?”
瞒着?
确实,娱乐圈那套规则他多少也懂。
婚内出轨一旦坐实,对她上升期的事业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没事,他可以等。
夏润则低下头去。
半晌才松开她,应下:“好。”
-
姜风铃的排练进行的很顺利。
那晚沉沦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句台词——
剧里苏珊与男主角是有过禁忌一夜的,只是没有用文字明确表达。
当许老师夸她演得好的时候,混合着心虚和窥破秘密的羞赧,悄然爬上心间。
姜风铃脸色难得泛起一缕红。
就在这时,一阵皮鞋叩地声,由远及近,闯入排练室。
“哎,先生你好,这里是排练室,非演职人员禁止入内。”
一声带着天生优越感的男声响起。
“我来找人。”
“找人也不能进里面啊!您在外面稍等一下行吗?或者我帮您通报?”
然而,那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无视了阻拦,径直走进排练室内。
排练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来动作,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来人穿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
他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牢牢锁住了人群中的姜风铃。
他声音不高:“我找姜风铃。”
保安大叔不关注娱乐圈,不认识眼前男人是谁。
但他不认识,不代表排练室里的其他人不认识!
无数道视线在姜风铃,和莫信之间徘徊。
毕竟,之前姜风铃搞得离婚直播动静很大。
许老师率先打破僵局。
她上前几步,伸出手:“莫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过我们这正在排练关键部分,您看……就算要找风铃,是不是也得等我们这边结束了再说?”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在下逐客令。
与此同时,站在姜风铃身侧的舒礼,往前挪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莫信和姜风铃之间,隔绝了那道目光。
莫信的视线在舒礼身上停了一瞬,但很快便移开。
他从善如流地与许老师握了握手,“言重了。我当然不会打扰各位排练。”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姜风铃的方向,“但我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起码……也要等到一句准话,不是吗?否则,我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莫信他要逼姜风铃出来表态。
正好,她也正想问问他,故意卡着离婚流程,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风铃从舒礼身后迈出,迎上莫信目光,“好啊。”
莫信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但目的达成,他也没再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排练室。
他前脚刚走,排练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团里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风铃你没事吧?别理他!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离婚而已,多大点事儿啊!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眼遇见过几个渣男?翻篇就完事了!”
“对对对,现在什么时代了,大家都看得很开的,别往心里去!”
一个女同事更是直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晚上……你真要一个人去见他?要不跟舒礼哥说一声,让他远远跟着,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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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群外围的舒礼,眉头紧锁,显然也是放心不下。
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心间,姜风铃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是我没事,放心吧。”
许老师提了提音量,严肃喊道:“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了!咱们抓紧时间,继续排练吧!别耽误进度了!”
大家顿时散开。
接着,许老师拍了拍她肩膀,把姜风铃拉到一旁。
“不瞒你说,我也是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其中的难处,我多少能体会一些。你要是帮忙,别不好意思,尽管开口。”
“许老师,我真的没事。”
见姜风铃如此说,她也不再勉强。“好,那我们排练吧。”
-
关于莫信白天闯入排练室的事,以及晚上要见他的决定,姜风铃还是知会了夏润则一声。
虽然他们还没正式确认关系——
她记得,应该是有这么一道流程要走。
今晚和莫信见面,注定要晚回家。
提前跟夏润则报备一声后,电话那头的反应果然她不出所料。
他就像是一只领地被侵犯的大型犬,想冲过来撕扒理论。
知道他过来有被被狗仔拍到的风险,夏润则又冲电话撒了好一会娇,才放过姜风铃。
夜色渐浓,姜风铃姗姗走出剧团大门。
一眼便看见路边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车灯快速闪了两下。
姜风铃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一等她坐稳,驾驶位上的男人立刻落锁,将她困在这狭小空间。
莫信没有侧头看她,略带嘲弄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凭你那小打小闹的直播,就能感动集团的根基吧?”
“没指望过,”姜风铃说道,“不过,让股价实实在在跌了十个点,蒸发三百亿,也算没白费力气。”
镜片后的眼神被刺了刺。
“风铃,”莫信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应该很清楚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说话间,他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中央扶手上,指尖状似无意地向她的手背探去。
姜风铃的反应很快,手腕一转,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指尖。
莫信的指尖在空气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
他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终于转向她,语气冰冷:
“Veranos那种门第,是不可能接纳你的。”
“Lorenzo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坏的毛头小子,贪图新鲜罢了。等他抽了身,你怎么办?风铃,你赌上的,是你打拼出来的事业!”
“你陪他玩得起吗?”
见姜风铃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侧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莫信的耐心终于耗尽。他决定不再迂回,直刺她软肋:“Lorenzo知道你曾经怀过孕,而且怀的是我的孩子吗?”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她的侧脸,继续说道:“你说,要是Lorenzo知道你曾经想用孩子绑住另一个男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嗯?”
就在莫信自以为胜券在握,等着看她崩溃求饶的时候——
姜风铃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脸上没有他预想的惊慌、羞耻或恐惧,反而异常的平静……甚至还夹杂着无语。
她将手机,不紧不慢地转了个方向,听筒对准了莫信。
身体微微侧过,面露无辜,“要不……你亲自问问他?”
话音刚落。
一道懒洋洋年轻男声,带着些许笑意,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嗯?问我什么?”
38. 绯闻
笑意僵在莫信唇角,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他整个人,都被夏润则的声音定在了驾驶位上。
车厢内陷入巨大死寂。
姜风铃维持着侧身,将手机递给他的姿势。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莫信,眼神平静。
短短几秒,莫信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方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瞬间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镜片后的眼神里,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
他死死瞪着姜风铃,牙关紧咬。
慢慢地,才从喉间挤出声音:“你……姜风铃!你他妈敢耍我?!”
姜风铃懒得回应,挂了电话,抬手去拉车门。
她多一秒都不想在这个空间里停留。
这个动作,瞬间成了点燃莫信怒火的引线。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滴——”
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他像是疯了一样,猩红着眼睛,狠狠踩下油门。
车身起步过猛,猛地往前窜去,推背感将姜风铃掼在座椅上。
没等她喘息,不远处街角,另一道更加低沉的轰鸣声瞬间炸响!
姜风铃看向后视镜——
红色法拉利破开街角,狂飙而出!
姜风铃沉声吼道:“莫信!停车!这里是城市主干道!”
莫信充耳不闻,狂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只想发泄。
他胡乱地打着方向盘,车速极快,完全不顾交通规则。
但追逐者显然技高一筹。
红色法拉利迅速追近、紧逼、如影随形!
终于,在一个相对开阔的路段,夏润则抓住了机会!
他猛地提速,车头几乎是贴着玛莎拉蒂的车身冲到了侧前方,向内一别!
“嘎吱——”
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两车剧烈一震,法拉利死死地将玛莎拉蒂的车头别在路肩上,车头对车头,彻底阻断了莫信的所有去路。
熄火,推开车门。
夏润则走向副驾驶位,把姜风铃半扶半抱地护在身侧。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莫信跌撞着下了车,他扶着车门喘息。
“姜风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夏润则脚步一顿,揽着姜风铃的手臂紧了紧,侧过头,嗤笑从喉间溢出:“机会?据我所知,你现在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谈给?”
“股价大跳水,你的位子还坐得稳么。”
莫信这局输得惨烈,不然也不至于消失那么久。
“Lorenzo!”莫信猛地抬高音量,“我不信!我不信你一点都不介意她的过去!”
夏润则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姜风铃的发丝,“风铃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清楚,也全部接受。”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莫信身上,温柔褪尽,只剩凛冽,“不像某些人,只会抓着过去不放。”
莫信不死心,“那Verano……”
“莫信!”夏润则厉声打断,“我和风铃之间的事,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置喙!更不需要向你解释!”
莫信看了看在夏润则怀里的姜风铃,一股恶念从心底升起。
“呵,外人?”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那你问问她,她敢把你这个家人公之于众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我告诉你,夏润则,只要我不点头,一天不离,你就一天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一个见不得光的——”
他拖长了尾音,“肮、脏、的、小、三!”
夏润则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尽管只有一瞬,却清晰地落入了莫信眼中。
莫信的报复来得比姜风铃预想得更快。
在《巴塞罗那》公布卡司,即将准备开启宣传的时候,莫信买通媒体——
挑了个凌晨十二点,所谓的“出轨照片”占据了头版头条。
她还以为是那晚双方对峙的照片。
估计莫信也没想到夏润则会出现,压根没叫狗仔?
那些照片仍就是,她和夏润则录制综艺的互动花絮,配上暧昧不清的文字而已。
看图说话的痕迹太明显,根本没多少人当真。
但架不住莫信砸钱,黑通稿一茬接着一茬。
幸好盛开反应快。
她掐准时机放出了之前夏润则送来的视频。
这波反击,阴差阳错地帮姜风铃虐了波粉。
“对,先别急着否认。”
“这种料,你越辟谣,他们越来劲,反正没证据……还有,万一以后你们感情稳固了呢?现在否得太死,将来都是打脸证据。会反噬的。”
但姜风铃知道这是一步险棋。
她目前在圈内地位不稳,这种绯闻应该在黄金公关24小时内否认,将负面影响压至最低。
因为她手上筹码太少了,没有背靠大公司,商务寥寥。
作品也就一步《巴塞罗那》话剧,这能给她事业加成多少,还是未知数。
她的事业和盛开完全绑定,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开从没在她面前提过经济压力,但姜风铃还是去偷偷查了查。
宋烟的家庭属于工薪阶层,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她闯荡娱乐圈那么多年,是攒下不少钱,但单人重症病房的花费不少,靠老两口的退休金根本负担不了。
除了用宋烟自己的积蓄在填,盛开也贴了不少。
后续等积蓄耗光,估计只能靠盛开了。
可盛开总是在为她考虑。
那她也应该为盛开考虑。
所以,姜风铃给夏润则打了通电话,想问问他的意见。
他在巴黎走秀,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
那边还是清晨。
他低哑的声线,裹着纵容:“这点小事,都听你的。”
两人又聊了十多分钟,才将电话挂断。
夏润则盯着天花板,刚才那句“都听你的”说得轻描淡写,却从他心里扯出绵延不绝的怅然。
莫信说得没错,姜风铃目前是不可能公开和他的关系。
默认绯闻,已经是她权衡后的最大让步了。
她要是,真的辟谣——
他又能怎么样?
夏润则闭了闭眼。
是的,他在莫信面前装得再云淡风轻,也掩盖不了他心底的害怕。
他想让这段关系见光。
他怕让这段关系见光!
本来,他计划要去发布会现场,为她加油的。
按照目前的形式,只能作废。
倒是林杨,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何止是可以去,简直名正言顺地让他眼红。
不光是记者麻烦,更关键的是,他爸会出席现场。
作为赞助商,以及那场旖旎恋情的主人公——
Luciano到场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但夏润则依旧恶心,恶心他对着镜头的惺惺作态,恶心他装作大情圣的样子!
姜风铃早就听说夏润则父亲会到场。
她瞧了一眼,便明白了为什么外界传言,Luciano·Verano年近五十却魅力不减了。
他身形健硕,保养得很好,深邃的五官和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气场,一出现就牢牢吸引了周遭的目光。
姜风铃在后台跟他打了个照面,就被他行了贴面礼,还用中文打了声招呼。
随后,Luciano便转向其他人进行社交。
姜风铃退开半步,耳边飘来几个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的讨论:
“天呐,Verano先生的中文也太好了吧!”
“嗯呢,听说啊,他是认识了夏姗老师才开始学习中文的。”
“对对!我听B站博主扒过这个家族的,说Verano家的男人都痴情得吓人,Verano先生的父亲,哦就是现在的老掌权人,八十多岁了,自从妻子难产去世后,一辈子没再娶过!”
“哇撒——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豪门痴情剧本吗!”
“什么痴情剧本啊,”另一个声音带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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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你看夏姗老师不也是生完孩子没多久就……与其说痴情,不如说有点邪门吧?”
“欸,夏姗老师到底生的是男孩女孩啊?怎么从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消息被捂得死死的,就听说老掌权人特别疼孙辈,攥着权力不肯放,就是想越过Luciano,直接……”
姜风铃还想听下去,可工作人员已经来提醒她上台。
直播发布会即将开始,她理了理裙摆,朝台上走去。
姜风铃今天穿着一袭酒红色丝绒礼服,鱼尾裙摆勾勒出腰臀曲线。侧边高开叉设计,隐约泄出白皙修长的线条,在复古华贵中多了几分性感韵味。
她和舒礼分别站在Luciano的两侧。
接着,又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我相信,《巴塞罗那》剧团,将会为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故事。”
“接下来,我们会从首都启程开始巡演,经过沪城、海城、沿港等地,最后会在西班牙的利塞欧大剧院进行收官,完成我妻子的遗愿。”
“谢谢。”
当初,夏姗即将要去利塞欧剧院进行演出,但意外怀孕,只能让B卡顶上,后来因病离世,再也没能圆梦。
Luciano一番发言,在姜风铃听来,不过就是商业策略,为剧造势。
发布会进行地很顺利。
直到媒体提问环节,有人问起姜风铃和夏润则的绯闻。
“风铃,可以问问您对和夏润则老师的绯闻,是怎么看的吗?”
来了。
姜风铃一愣。
舒礼连忙打圆场,“各位媒体朋友,我们今天主要讨论的是话剧……”
“风铃一直没有回应过这个问题啊——”
举着话筒的记者紧追不放。
“没事的,”姜风铃拍了拍舒礼的手臂,从容接过话筒。
“谢谢舒老师刚才的维护。我知道,大家关心我的个人生活,但今天,我们是为了《巴塞罗那》而来。我衷心希望,不要因为我个人的事情,给这部剧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困扰和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即将发难的面部表情。
没办法,只能辟谣回应了。
她不能拿剧团的心血去赌,
也不能拿盛开的职业生涯去赌。
她赌不起。
“既然大家如此关心,”姜风铃再次开口,“那我就简单回应一下。我和夏润则老师,确实是在《荒野30天》那档节目中相识。我们合作愉快,节目之后,也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她坦然承认了友谊,接着话锋一转,“至于所谓的‘恋情’,纯属无稽之谈。那些被拍到的照片,只要不带预设立场去看,不过是朋友间正常的互动,被过度解读了而已。”
另一家媒体瞅准机会,新的问题紧随而至:“既然和夏老师只是朋友,那风铃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理想型或者择偶标准吗——”
姜风铃以为回应辟谣完,就能堵住悠悠之口。
没想到,他们打定了主意要从她身上挖点新闻。
她攥紧话筒,非要问……那只能说一些跟夏润则相反的词汇了。
脑海中闪过夏润则的身影,年纪?好像比她小。
“嗯……”她沉思片刻,“希望,对方年纪比我大,大个三岁以上。”
身材呢?夏润则那家伙……摸上去好像蛮结实的。
“更偏向清瘦类型的吧。”
至于性格……他那脾气,又野又难搞。
“性格一定要好,温柔体贴,彬彬有礼。”
正说着,又想起夏润则聊天时常用的那几个傻乎乎的狗狗摇尾巴表情包……
姜风铃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最好也喜欢小动物,家里有猫猫狗狗什么的,会觉得很加分。”
这下可好,立刻有记者抓住了话尾,“风铃说得好详细!喜欢小动物……舒礼老师家里就养了条柴犬吧!”
瞬间,所有的镜头和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舒礼。
他完全没料到突如其来的关注,眼神无措地飘向姜风铃,耳廓尖透着薄红。
39. 称呼
姜风铃下意识地看向舒礼。
没想到,舒礼也在看她,目光相汇的瞬间,他耳廓更红了,视线移开些许。
“哦——”台下记者席爆发出意味深长的起哄声,闪光灯更加密集地闪烁起来。
“风铃这标准,听着怎么跟舒礼老师这么像啊!”
“可不是嘛!年长、清瘦、彬彬有礼还养狗!舒礼老师全中!”
“好了!”舒礼连忙举起话筒,“大家别开玩笑了!请多多关注我们《巴塞罗那》,谢谢!”
声音里,还带着些窘迫。
网上的风向变得很快。
之前“姜夏”CP用来磕糖的CUT,现在直接沦为“姜礼”CP的对照组素材。
#姜风铃择偶标准舒礼#这一话题迅速攀升,连带着话剧《巴塞罗那》的搜索指数都一路狂飙。
下了直播,姜风铃急着找舒礼解释,免得误会加重。
正巧他们两在同一个休息室,此刻工作人员都出去忙别的去了。
休息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她刚想说话,舒礼却先开了口:“那天,在便利店门口的,是他吧?”
姜风铃微怔,随即承认。
“你都看见了?”
“我还没耳聋呢。”舒礼自嘲地笑了笑,“当时……”
他正要往下说,休息室的门却被“叩叩”两声后,径直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是林杨。
目光在两人间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舒礼身上。
“舒礼老师,外面媒体区已经准备好了,等您过去采访。”
舒礼不认识林杨,以为是工作人员,但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又不像——
犹豫了两秒,他最后看了姜风铃一眼,还是点点头,走出休息室。
姜风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杨。
但转念一想,《巴塞罗那》和夏姗有关,他不可能不来。
只是,她更没料到——
“咔哒”一声轻响,林杨反手将休息室的门落了锁。
姜风铃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林杨拉过旁边的椅子,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临床反应很迅速,几天不见,你成长得很快。”
这没头没尾的夸奖,配上这锁门的架势,更显诡异。
“林经纪人,”姜风铃的视线从门锁上掠过,重新落回林杨脸上,“您这是……?”
林杨知道,跟姜风铃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我来,是想让你帮忙劝劝夏润则。”
看那臭小子一天天那样,真的早该把他扔巴黎。
现在,能拴住夏润则的只有姜风铃了。
“Verano是铁了心要来分内娱这块蛋糕的。你上次重创莫氏,空出来的不少资源和项目,都被那边顺势接手了。”
话说到这份上,姜风铃立刻就明白了。
她抬眼,语气笃定:“夏润则……不想当华夏区的执行总裁?”
除了这个可能,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林杨亲自来找自己。
“呵。”林杨似乎是笑了下,又不像,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原计划,是想让他在娱乐圈熟悉熟悉水性,三五年后再逐步接手Verano的业务……”
“……谁让莫氏自己不争气,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风向变得太快,送到嘴边的蛋糕,Verano没理由不吃。”
“下个月的影视产业大会,是Verano正式亮相内娱舞台的第一步,也是给某些人看的信号。所以,你最好能说服夏润则,以‘华夏区执行总裁’的身份出席。”
“为什么不直接让Luciano先生出面?”姜风铃问得很直接。
“他是外籍,”林杨言简意赅,“按规定,不能作为主要负责人参与这类官方大会。”
“这样啊。”
林杨已经默认姜风铃应下来了。
毕竟,以她和夏润则的关系,加上这件事对夏润则未来发展的重要性,她没有理由拒绝。
没想到,姜风铃却说道:“林先生,夏润则不是个会被轻易安排的人。这件事,我想他会有自己的考量。”
姜风铃这句话,无疑是在林杨紧绷的神经上又拨了一下。
“他自己考量?”林杨立刻跳脚反驳道,“姜风铃,你知不知道我和Verano先生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地接手这一切,背后铺了多少路,费了多少心血?!”
林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大会,就是推他上位的最好时机!向所有人宣告——Verano的未来是他的!他要是不去,这不是正中Luciano那些人的下怀,把大好局面拱手让人吗?!”
比起林杨的激动,姜风铃倒是平静的多。
她垂眸,掩去眼底了然。
在Luciano眼中,他们父子之间存在着核心权力的竞争。
但在夏润则看来,这是对他单方面碾压的亲情角斗。
夏润则嘴上把他爹贬得一文不值,仿佛Verano的继承权是什么烫手山芋,他唯恐避之不及。
可实际上呢?
心里比谁都渴望父亲能看他一眼,能亲口对他说句肯定,能将Verano亲手交给他。
这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对夏姗,从始至终都是浮于表面的喜欢。
他的风流韵事在上流圈层早就不是秘密了。
一个连责任感都没有的风流浪子,怎么可能爱他的孩子?
姜风铃甚至能想象夏姗当年的绝望——
夏姗渴望用孩子牵绊住他,没想到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Luciano依旧花天酒地,夏姗却因为产后抑郁,不幸逝世。
夏润则和他父亲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权力,更是母亲的死亡,是童年缺失的爱,是无法弥补的伤痕。
人类对于亲情的渴望与生俱来,夏润则却因为这个本能而觉得背叛了自己的母亲,痛苦万分。
这种矛盾,在抚养他长大的爷爷身上,同样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要靠近的孺慕之情,和害怕对方失望的畏惧感。
他的人生,仿佛一直被困在矛盾里,不断拉扯。
“林杨,给他点时间吧。”
姜风铃这句话,算是回绝了林杨。
林杨他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
“砰砰砰!”敲门声比刚才急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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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门把手转动的“咔哒”声,“风铃——!在不在啊?大部队都走了!”
“欸?锁门干嘛呀?”
林杨刚把锁转开,外面就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盛开。
“风铃,舒老师他们都喊着去开工宴啦,你怎么还……咦?林杨师哥?!”
林杨被打断,脸上那点未散的阴沉迅速收敛,恢复了平素的冷静疏离。
“师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外面都没看见你!”盛开没察觉到休息室里的气氛,“师哥,要不要一起去酒店吃饭?”
林杨回绝道:“不了,我还有事。”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啧,”盛开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还是这么高冷。”
然后她立刻切换回八卦模式,挽住姜风铃:“哎,风铃我跟你说哦,林杨师哥可是我们学校的传说!当年我还是个爱追星的小屁孩,听了他的演讲才知道原来学市场营销也能进娱乐圈!”
“要不是他,我可能现在还在哪个公司苦逼地做PPT呢!说起来,林杨师哥还是我们俩的媒人呢——”
“对了,”她好奇地凑近,“师哥他来找你干嘛呀?神神秘秘的还锁门。”
“哦,没什么大事,”姜风铃一笔带过道,“他不是夏润则的经纪人么,可能就是顺道过来问候一下。”
“问候?”盛开撇撇嘴,压低了声音,“你们都确定关系了……你还喊人家全名?听着多见外啊!”
姜风铃微微一怔。
她好像……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她喊盛开“盛姐”,喊舒礼“舒老师”,都顺口得很。
怎么到了夏润则这儿,就一直“夏润则”、“夏润则”地叫?
那天,他飙车拦截莫信,混乱中,他脱口而出的是“风铃”二字。
而她呢?
她对他的称呼,竟然一直停留在最初那带着距离感的三个字。
自从两人关系更近一步之后,他承包了她的晚饭。
起初,盛开还不好意思当Steve,后来也就厚着脸皮蹭饭蹭习惯了。
姜风铃下班回家,边踢高跟鞋,边听盛开在电话那头交代:“我今晚外面有应酬,不回来吃饭啦,你们过二人世界吧!”
她挂了电话,在心里盘算着。
最近一直在首都连轴转,月底又要飞下一个城市,跟夏润则在一起的时间真心不多。
也好。
姜风铃换上拖鞋,蹬蹬蹬几步跑到厨房门口。
看着系着围裙的高大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心尖有点发痒。
酝酿了几秒,她用甜糯的声线,喊道:“老公,饭好了吗?”
厨房里的声响停顿了一秒,随即又恢复了翻炒的节奏,只是那节奏明显乱了几分。
姜风铃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见?
或者……他不喜欢?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说一次,夏润则关了火。
他慢条斯理地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上,此刻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染上了厨房顶灯的暖光,蕴着本就灼人的温度,直直地看向她。
40. 撩与被撩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那目光沉沉,看得姜风铃脸颊发烫。
夏润则这才迈开长腿,踱步到她面前。
“饭还没好,”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不过……老公听到了。”
尾音拖得有点长。
“——还想听。”
姜风铃只觉得那片被他气息拂过的耳廓,瞬间像是要烧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她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去看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
“你……”她带着点底气不足的嗔怪,“你、你先看着菜……别糊了……”
试图转移话题的伎俩显然没有奏效。
夏润则非但没动,反而俯低了些身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糊不了。”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眼睫上流连,“或者……你再叫一声,我就能让它立刻出锅?”
这人简直是得寸进尺!
早知道就不分析男性偏好被叫称呼了。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只是普普通通两个字,怎么就能让夏润则变得如此……不正经!
被他这样凝视着,那两个字在舌尖发烫,怎么也说不出口。
又羞又恼之下,她伸出手,抵在他胸膛上,隔着家居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夏润则……”她试图用名字把他拉回正常频道。
“嗯?”
他应得又轻又快。
姜风铃:……
她算是看透了,这位少爷今天就是铁了心要听那两个字,自己要是不从,今晚别想吃饭了。
罢了罢了,谁让她自己先开的头呢。
她微微抬起下巴。
声音依旧不大,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羞赧:“……老、老公。”
瞬间,夏润则眉梢舒展,眼底漾开浓重笑意。
喉咙溢出低笑,震动透过她指尖传来。
然后,他抬手,指腹擦过她脸颊,将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好。”
夏润则转身走向灶台,拿起锅铲,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清朗,却依然带着被取悦后的餍足。
“饭,马上就好。”
他翻炒了两下,关火,上菜。
姜风铃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那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不服气。
凭什么就他得意?
夏润则端完菜,转身要去拿餐具,她几步跟上,在他身前倏然停住,单手往旁边一撑,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润则低眸看她,“筷子还没拿呢。”
“我知道。”
姜风铃偏不让他走,微微仰头,拉近了些距离,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巴。
夏润则挑了挑眉。
姜风铃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胸口。
“我刚才,可是很听话地满足了你哦。”
夏润则伸手想握住她作乱的指尖,却被轻巧躲开。
他也不恼,笑了笑:“所以?”
“所以,”手指没收回,顺着衣服纹理滑动着,“我们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满足我一个要求?”
夏润则大概是为了日后那份能持续享受到的“老公”待遇,十分配合地拉开椅子。
端正坐下,摆出了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你说,”他语带宠溺,“就算是上天揽月,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姜风铃眼睛倏地一亮,弯了弯。
“简单。”她俯下身,凑近耳边,用气音说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
夏润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大概设想过她提出的各种要求,比如让他跑腿,或者别的任务,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夏润则有些语塞了,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红。
“怎么?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的吗?现在怎么怂了?”
夏润则看着眼前的姜风铃,眼底淌着得逞的笑意。
他喉结滚了滚,耳根那点红晕非但没退,颜色愈发深浓,透着股燥意。
然而,就在姜风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准备好好欣赏他窘态的时候——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转换,只在须臾之间。
夏润则眸色骤然转深,一直按在膝上的手猛地探出,扣住了他胸前作乱的手腕!
同时,另一只手横扫过来,揽住她的腰,一个用力——
姜风铃只觉身子一轻又一沉。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竟然跨坐在了夏润则的腿上!
两人之间,紧密相贴,严丝合缝。
裙装单薄,根本无法隔绝身下传来的触感。
她能感受他腿部肌肉贲张的力量,以及瞬间绷紧的轮廓,隔着布料抵着她……
姜风铃脑子瞬间宕机,一片空白,只剩下僵硬的身体。
而夏润则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毫无空隙地嵌坐在自己腿上。
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廓,然后,低沉嗓音紧贴耳蜗响起:“姐、姐……”
那两个字,被他念得又轻又缓,裹着细微的喘息,在耳道里蕴出狎昵的震动,将暧昧浸透。
轰——!
姜风铃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从耳尖到锁骨瞬间通红。
烧得她几乎要跳起来,可夏润则的掌心抵在她后腰,膝盖刚绷直就被箍得更紧。
原本想扳回一局的人,此刻反被锁在对方怀里。
夏润则收紧臂弯,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姜风铃身子绷直,所有感官都在被灼烧——
耳畔的喘息声缠绕,腰后的压迫感,让她动弹不得。
夏润则很满意她的反应,低低地闷笑了几声:“姐姐,满意了吗?”
姜风铃的确被夏润则喂得很饱。
嗯,各种意义上,都是。
被温柔填满的餍足感,让她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却也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林杨的那番话。
——关于那个首都的影视产业大会,她后来确实留心去了解过。
团里的许老师就收到了邀请,这在情理之中。
令她匪夷所思的点是,邀请名单里,居然有莫信的名字?
不过,想想也是。
莫氏集团近来负面缠身,股价动荡,急需在官方场合刷一波存在感,向外界证明他们还没被彻底踢出牌桌。
姜风铃目光一凝,随即,狡黠爬上眼底。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眉眼舒展,沉浸在温存里的夏润则。
“上次发布会撞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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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听说你下个月要去参加那个影视大会?”
夏润则眉心微动,眼底暖意淡了几分。
一想起那天姜风铃被记者强行按头“官方CP”的闹剧,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捆绑炒CP?
都是他玩剩下的。
浅浅“嗯”了一声,他显然对会议兴趣缺缺。
倒是记起他搭档,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姜风铃的眼神里,带着些审视:
“……那天跟你一起应付记者那个搭档,叫什么来着?”
“舒礼。”
“好难听的名字。”
姜风铃:……
他显然还没完,又想起了更让他更不爽的事,眉头皱紧了:“……上次都那么晚了,居然还要送你回家?他倒是挺绅士。”
夏润则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那是许老师……”
姜风铃话说一半,才意识被他带跑偏了。
她立刻收声,神色认真:“先不说这个!那个大会,你千万别去。”
夏润则“哦”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为什么?”
他还以为她是林杨派来的说客。
姜风铃故意放慢语速,“我刚刷手机,看到推送确认的嘉宾名单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好像有,莫信。”
“莫信”两字一出,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他去,”夏润则声音沉了沉,“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压根没打算去那个无聊的会议,但他不认为,姜风铃需要对前夫的行程如此关注。
“我?”姜风铃眨了眨眼,“我这不是担心嘛……万一你们俩碰上了,闹起来多不好看。”
她哄劝道:“所以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别去了吧?”
激将法,虽迟但到。
姜风铃心知肚明,对付夏润则,顺着毛捋没用,就得反着来。
让他避莫信?
这简直比直接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以忍受。
夏润则喉结滚了滚,没由来问了句:“你去吗?”
“啊?”姜风铃被问得有点懵,“我?不去啊,咖位不够。许老师倒是被邀请了。”
“正好,”夏润则立刻拍板,“你也去。”
他根本没给姜风铃反驳的机会,快速说道:“我看过你行程,时间没冲突。顺便给你话剧拉点关注。”
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那天,”他忽然逼近,视线烫到她脸上,“我们一起去。”
姜风铃看着他眼底的紧张,嘴角刚要翘起,却立刻被更汹涌的情绪吞没。
他真的……这么在意。
他越是在意她,她就越是害怕,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能爽快告诉盛开,是因为有“宋烟”这个契机在。
可对夏润则……她该怎么开口?
按照夏润则的智商,如果她不坦白,他大概真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许是她的沉默太过明显,夏润则眼中的探究加深,将她的走神归结到了别处。
“我们一起去催催他,”他的声音带着重量,再次朝她压迫而来,“让他赶紧滚蛋。”
41. 疏离
“砰——!”
门被暴力撞开,重重撞在墙上。
傅娇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松松裹着条浴巾。
巨大的声响让她脚步一顿,愕然望去。
只见莫信阴沉着脸,敛着身寒气冲了进来。
他领带歪斜,早上打理的头发早已凌乱,衬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更加骇人。
傅娇从来没有见过莫信如此失态的样子。
她攥紧浴巾边缘,声音发软地贴了上去,“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莫信已经冲到她面前,眼神凶狠地攫住了她。
“傅娇!”他语气森然,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傅娇被他吓得缩了缩肩膀。
“我、我说什么了?”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发虚,“公司的事,不是……都解决了吗?”
为了哄他回来,她推了多少通告和剧本,低声下气了多少回?
怎么又……又发疯了?!
一丝委屈和怨怼涌上心头,却被他眼底翻涌的猩红骇得死死压了回去。
难怪……
难怪罗蔓会背叛他,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阴晴不定!
“你还在装傻!”
莫信眼中血色更重,怒意几乎要冲破眼眶。
他猛地抬手,将桌上的水晶摆件扫到地上。
“哐当——!”
尖锐的碎裂声爆鸣了一瞬,碎片炸开,泠泠碎片反射着灯光,横亘在二人之间。
傅娇惊叫一声,抱着头后退了几步。
狼藉之中,莫信喘着粗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骗我!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信誓旦旦告诉我,姜风铃是假孕!那张证明是伪造的,是为了算计我!”
傅娇脸上被热水蒸出的红晕迅速褪去,只剩下惊惶的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关、关我什么事……那是医院的报告……”
“报告?!”莫信怒极反笑,“假的!全他妈是假的!”
他猛然抓住傅娇裸露的手臂,力道大得她微微蹙眉。
傅娇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死死钳住。
她另一只手抓着浴巾边缘,眼底渐渐漫上惧意。
“给你办事的那个律师,要被炒鱿鱼了,才肯说实话!他说,姜风铃是真的怀孕了。那年,她真的怀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他猛地加重语气。
“……是你,”莫信一字一顿,“傅娇!他说是你让他伪造了那个报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李律师他怎么敢?!
傅娇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都靠不住!
男人全都靠不住!
明明莫信他自己也厌烦了姜风铃,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的!
现在算什么?要把一切都怪到她头上,凭什么?!
“还有!”莫信眼中的红丝密布,“姜风铃她……她是流产……”
“傅娇!”他咆哮出声,“她怎么会流产!”
傅娇被这一连番的指控砸得头晕目眩,浑身冰冷。
她跌坐在床,身体微微颤抖,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烈的怨恨和不甘从心底疯狂滋生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她的错?!
“你现在发什么疯?!莫信!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傅娇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和姜风铃有感情吗?”
“你们不就是为了孩子结婚吗?”她尖声反驳,“现在倒装起情圣来了?后悔了?”
“想把脏水全泼我头上,好洗白你自己,再去求那个女人回心转意?!”
“莫信,你做梦!”
傅娇站起身,浴巾堪堪挂在身上,脸上羞耻不见,只有鱼死网破的劲。
“想知道孩子为什么没了,你应该去问姜风铃。”她嗤笑一声,“跑来质问我?莫信,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到了这个地步,什么脸面,什么后果,傅娇全都不要了!
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顿时汹涌而出:
“人家姜风铃宁愿找个一穷二白的小模特,都不稀罕回头看你一眼!你那几个臭钱有什么用?!”
她越骂越激动,
“当初真是我瞎了眼跟了你!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找那些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人家给钱给资源,可比你痛快多了!而且……”
傅娇推了把莫信的肩膀,跟他拉开些许距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笑容带着纯粹的恶意,“……在某些方面,大概率也比你强。”
外强中干!床上床下一个德行!
跟他的破公司一样,全是空架子!
骂完这句,傅娇只觉胸口积郁多年的恶气终于吐出大半。
她不再看莫信那张被气到扭曲变形的脸,利落转身,“砰”一声甩上卫生间的门。
反锁,换衣服,一气呵成。
那句诛心之言,彻底压垮了莫信。
他被定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难堪的酱紫色。
等傅娇换好衣服,施施然打开门。
只见莫信垂着头,肩膀垮塌,整个人散着颓败。
傅娇见状,努了努嘴,径直从他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
会场入口处,姜风铃一身蓝灰色西装裙,衬得她身子挺拔,又带着几分刻意收敛的安静。
她垂着眼睫,立在许老师身侧。
这种冠盖云集的场合,说多错多——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姜风铃在心里默念着。
姜风铃能出现在这种场合,许老师心里明白。
毕竟,Verano是她背后的资本方,许老师自然将此举理解为——
Verano对《巴塞罗那》的高度关注,也让许老师凭空生出几分压力。
宣传话剧,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果不其然,刚走几步,就被官方直播的记者拦了下来。
镜头和话筒同时递到眼前。
记者问道:“许梅老师,您在话剧舞台耕耘二十余载,此次受邀参与这样高级别的行业会议,有何感想?”
许老师接过话筒,面向镜头,唇边绽开笑意:“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家好。”
她顿了顿,“本次大会聚焦影视产业的规范与发展,意义非凡。我作为戏剧工作者,能参与其中,深感荣幸,也希望借此机会,为我们剧团的年轻人,为行业未来,多争取一些。”
她揽过姜风铃的胳膊,引向镜头,话锋自然一转,“就像风铃,我们剧团也在尝试启用有潜力的新鲜血液。我衷心期盼,未来,能有更多我们剧团的孩子,能从一方舞台,走向更广阔的荧幕天地,被更多人看见。”
许老师的话音刚落,旁边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骚动!
“咔嚓咔嚓——!”
无数镁光灯瞬间调转方向,疯了似的朝着某个刚出现的身影爆闪,。
记者们激动的声音,瞬间盖过了这边官方直播的声音:
“夏先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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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生到了!”
“夏总!这边请留步!”
“夏先生——能耽误您几分钟做个简短采访吗?!”
那被簇拥在风暴中心的身影,正是Verano华夏区的首席执行官,夏润则。
“先前您作为模特出道,是一早就看好华夏区的文化产业了吗?”
“Verano总部在欧区,是否是一种另一种文化入侵呢?”
“夏先生——”
夏润则今天穿了身炭灰暗纹西装,挺括线条勾出劲瘦窄腰,行走间,压迫感随着他的步伐弥散开来。
面对人墙和长枪短跑,他步履未停,只是礼貌性地弯腰颔首。
“麻烦让让,采访请到指定区域。”
身旁黑衣保镖适时上前,用身体隔开镜头。
行至采访区,夏润则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镜头:“我母亲出生于首都,我本人亦是中籍,所传承的文化,始终是华夏文化。”
他语速平稳,带着天生的掌控力:“Verano持续看好华夏文化产业的潜能与活力。今日前来,是以晚辈的姿态,虚心学习,向前辈们讨教。”
一番话,言简意赅,官方得体,却又巧妙地将Verano的立场清晰传递,找不出一丝破绽,尽显其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有一个举着官方台标的直播记者挤过半个身位上前,问道:
“夏先生,我们注意到Verano近来在舞台艺术领域有所投入,那边我们正在采访国家话剧团的许梅老师。”
“不知能否有幸邀请您移步,和许老师共同探讨一下Verano投资与戏剧人才培养的话题?”
夏润则的视线被引导着,穿过攒动的人头与闪烁的灯光,落在了约莫三十步开外的许梅老师身上。
他的目光在许老师身上稍作停留,随即,聚焦在了她身旁静立的那道身影上。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旋即化作温和笑容。
“当然可以。”
下一秒,他便迈开双腿,径直走去。
眼看他走向的是官方直播区域,其他媒体纵有再多问题,也只能按捺下来,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站在许老师身侧的姜风铃无可避免地,落在那道从容走近的身影上。
他唇角噙着淡笑,细看之下,又藏着漫不经心的桀骜。
硬挺的线条将棱角和少年气的顽劣收敛,只余下冷调的矜贵。
姜风铃的眼睫扑闪了两下。
夏润则走到近前,率先伸出手:“许梅老师,久仰大名。能在这样的场合遇到您,是润则的荣幸。”
许梅笑着与他交握:“夏先生客气了,Verano集团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
两人的寒暄客气官方。
而姜风铃,就静静地站在许老师身旁,在心底惊诧眼前的男人,在觥筹交错间,竟然如此游刃有余。
姜风铃能感觉到,即使隔着寒暄的距离,夏润则的余光始终若有似无地描摹着她的存在。
她垂下眼帘,微微避开。
夏润则当然察觉到了她这份刻意的闪躲。
与许梅老师的客套话结束,他仿佛才注意到她一般,微微侧过脸。
目光终于不再是掠过,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没有露出像面对许老师那般客套的笑意。
唇角极淡、极轻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意味不明。
“姜风铃,好久不见。”
这份疏离感,明明白白地昭示着——
他们仅止于,那场综艺结束后的初次见面。
42. 再度交锋
姜风铃抬眸,目光径直撞上了他的视线。
那温和得体的社交眼神中,一丝藏匿极深的桀骜野性悄然流露。
然而,迫人锐气又被他周身沉稳气场包裹,透着别样的吸引力。
周围人声,瞬间模糊。
这是姜风铃从来没见过的夏润则。
——之前,T台上的他,聚光灯的他,都被行程、距离牵绊住了。
她从未看过夏润则走秀,只停留在听闻和想象之中。
如今,他骤然空降,执掌新业务,以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现。
这份反差,倒是勾起了姜风铃的好奇心。
她定了定神,迫使自己维持住公众场合应有的疏离感。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夏润则眸光微动,眼底深处那抹意蕴却是不减反增。
这时,官方记者适时将话筒又递了过来,讲话题拉回正轨:
“夏先生,许老师,刚才我们聊到Verano对戏剧人才的投入,这其实也契合了当下我们鼓励中西文化交流、展现文化自信的价值导向。”
“不知Verano在这方面,是否有更长远的考量?”
这个问题,将商业投资拔高到了文化外交的层面。
许梅老师含笑看向夏润则。
夏润则微微颔首,目光从姜风铃脸上移开,转向镜头。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场再次切换——
只剩下属于公众人物的从容练达。
“艺术是无国界的语言,Verano作为一家具有国际视野的企业。”
他侃侃而谈,“支持高质量的艺术创作,并为其搭建走向世界的桥梁,本身就是一种积极的回应,体现中西交流合作的潜在价值。”
提及“艺术创作”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极其短暂地,扫过姜风铃的方向。
“我们投资,不仅仅是看中其商业潜力,更是着眼于它的长远价值。Verano乐于成为这桥梁的一部分,让中西文化有更多机会被世界看见。”
许老师适时开口:“夏先生的格局令人钦佩,这也是我们剧团一直努力的方向。”
“明年三月,恰逢中西建交纪念月,也是我们与Verano合作的首部话剧预定上演的日子。希望能一切顺利,开个好头。”
话音刚落,夏润则立刻接过了话头,褪去了方才公事公办的疏离:
“三月份的首演?”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随意地再次朝旁掠去,落点精准。
私人意图,昭然若揭。
他语速不疾不徐,“届时,时间允许,润则一定亲自到场。”
姜风铃当然知道他的别有用心。
她感受着那道目光的重量,尽量保持微笑。
可即便如此,热意依旧爬上耳廓,晕开一抹绯红。
红晕藏在鬓边发丝,若不细看,难以察觉。
夏润则瞥了眼,嘴角弧度加深,却又控制在社交礼仪的安全范围内。
官方的采访环节很快结束,记者礼貌散场,参会者们三三两两散开。
许老师又和夏润则寒暄了几句未来的合作细节,便被相熟的朋友叫走了。
转瞬间,刚才还隔着人的距离荡然无存,只剩下姜风铃和夏润则兀自面对面站着。
姜风铃害怕旁人看出不该有的端倪,正琢磨着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余光却瞥见人群边缘,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西装面料考究,显然价值不菲,此刻穿在主人身上,却无端透出几分落拓。
是莫信。
他被几家不请自来的媒体堵在那里,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有被冒犯后的不耐与烦躁。
闪光灯在他脸上炸开,衬得他脸色愈发难看。
“莫先生,关于贵司的税务问题和高管受贿,您能否给公众一个明确的交代?”
“外界质疑您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您怎么看?”
“公司目前的情况,您是否认为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记者的提问一个比一个尖锐,像是要把他仅剩的体面也剥干净。
莫信身形未动,下颌抬了抬,目光依旧是那般居高临下,不曾削减分毫。
他哂了一声,“公司运营中出现的问题,管理层已知悉并高度重视。相关情况,我们正配合调查,届时会统一发布官方声明。”
听不出多少歉意,更像是一则通知。
“任何商业决策都有其复杂的背景和考量,并非外界所见的非黑即白。至于责任认定,我相信相关部门会给出公正的结论。”
他带着惯有的强硬,继续说道:“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负责任的猜测和报道。”
说完,他连表面的鞠躬都懒得做,冷着张脸,示意助理隔开记者,赶快结束这段采访。
隔着喧嚣,姜风铃依然能嗅到他那份深入骨髓的傲慢。
果然。他还是这副德行。
即使身处泥潭,也不放下那份可悲又可笑的高傲,习惯性地把所有锅甩给别人。
傲慢、卑劣、令人厌烦。
听完官腔,姜风铃转过身,彻底将那道身影屏蔽。
夏润则将一切尽收眼底,上扬的眼尾跃出几分恣意。
“看来,莫总是被人押着来的吧?”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姜风铃能听见。
那戏谑语调里,还夹着幸灾乐祸的亲昵。
姜风铃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场合。
恰在此时,会场前方传来广播声,宣布主旨环节即将开始,请各位入席。
人群开始向主会场方向移动。
夏润则作为重要嘉宾,被安排在前排位置。
姜风铃则和许老师一起,坐在了中间区域。
而莫信,拣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阴沉视线时不时扫过姜风铃的方向。
会议议程冗长。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迎来中场休息。
夏润则第一时间便起身,视线越过人群望向姜风铃,却见她正被几个人围着说话,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他略一挑眉,有些悻悻地作罢,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水龙头哗哗作响,冲刷着夏润则指间的微凉。
他刚掬起一把冷水,视线掠过面前的镜子,动作倏然顿住。
镜子里,映出门口令人不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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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信。
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下一秒,“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莫信双臂抱胸,背靠着门。
几个月不见,这人收敛了所有颓唐,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眼底阴郁更深了。
夏润则缓缓转过身,“莫总,有事?”
莫信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没事就不能打个招呼?毕竟……”
他故意拖长语调,“咱两这渊源,可不一般呐。”
“如果是来叙旧的,我没空奉陪。”
“别急着走啊,Lorenzo,”莫信踱步逼近,在距离夏润则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我只是……有点好奇。”
“她最近……还好吗?”
夏润则眼神骤然转冷:“莫信,我的耐心有限。”
“耐心?”莫信嗤笑一声,“对别人的妻子,你倒是很有耐心。”
他又倏地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像是毒蛇吐信。
“毕竟我太太身体不好,当初为了我……身体可是落下了病根……”
他刻意观察着夏润则的反应,看到对方眼中骤然翻涌的滔天怒意,一股病态的满足感在他心头疯长。
洗手间里,只听得见水龙头偶尔滴落水珠的空洞回响。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将两人都困在其中,连光线都显得粘稠而滞重。
“莫信,”夏润则的声音陡然沉下,“收起你那套恶心人的嘴脸,识相得话,就早点滚蛋。”
“你威胁我?”莫信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更加猖狂,“Lorenzo,就像我那天说得那样。只要离婚协议一天没签,在法律上,她姜风铃就一天,还是我莫信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欣赏着夏润则周身暴戾气息,病态快感让他更加口不择言。
“你说,这猛料要是曝光给媒体……”
他眼里闪着精光,“Verano在国内的路,还好不好走呢……”
夏润则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他周身的戾气渐渐收敛,彻底沉为眼底风雨欲来的死寂。
就在这时,莫信脸上的癫狂稍稍退去。
“当然,”他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夏润则依旧沉默,眼神幽深。
莫信仿佛感觉不到那目光中的寒意,自顾自地摆出谈判的姿态:
“贵司明年主投的几个头部影视项目,我要其中至少一部的联合出品名额。另外,还有Verano高端珠宝的全球代言人合约。”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张写满贪婪和算计的脸上,挤出自以为是的笑意,“这笔交易,很划算,对吧?”
夏润则抬起眼,忽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哑,像是猛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警告。
他眼底暗色如同暴雨将至,直直剐向莫信,让他下意识想要后退。
“莫信,”
他语气平静,如同深海暗流。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
每一个字,都砸在莫信高傲的自尊上。
“——跟我谈条件?”
43. 风铃
莫信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一凛,寒毛直竖。
他强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
“你心里清楚,姜风铃她——”
“闭嘴。”
冷冷两个字,瞬间截断了他的话。
夏润则那爆发的气势,让莫信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润则。
他……居然拒绝了?!
夏润则往前一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莫信,看来你没搞清楚状况。”
他理了理袖口,动作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冰。
“第一,她的名字,不是你这种人配提的。”
提及姜风铃时,他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一瞬,但看向莫信,又恢复了凛冽。
“第二,”夏润则嗤笑一声,轻蔑道,“Verano投资的项目,按照莫氏如今的身家,联合出品不是问题,但,前提是——”
“莫家到时候主事的人,还是你这位莫总吗?”
见莫信还想分辨,夏润则眼底嘲弄更深了。
“怎么,还想用煽动舆论来撼动Verano?”他扯了扯唇角,讥诮道,“你觉得是你先扳倒Verano,还是你的那些烂账,先把你送进去吃牢饭?”
又迫近一步。
他比莫信高出一个头,此刻垂眸俯视,阴影将莫信完全笼罩。
夏润则稍稍俯身,说道:“与其在这狺狺狂吠,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跟调查组解释清楚。”
莫信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炸开,沿着脊椎上窜,直冲头顶!
夏润则的每一个字,都在粉碎他的侥幸——
他引以为傲的筹码,他最后的底牌,那是他翻盘的希望!
“至于,离婚协议——”
目光缓缓扫过莫信全身,随即,夏润则笑了,“你以为,拖着不签字,就能恶心到我?”
“恰恰相反。”
夏润则直起身,拉开些许距离。
眼中温度消失殆尽,他冷冷说道,“你觉得如今的舆论场……有哪家媒体,敢不按Verano的意思写?”
“那份协议,你爽快签字,一礼拜,把事情了结,”夏润则给出最后通牒,“否则——”
他顿了顿,幽深的眸子死死锁住莫信,“——莫氏集团,从来不是非你不可。多的是姓莫的,等着坐你的位置。”
莫信面如土色,仍就强撑着尊严,昂着头,却连一句反驳都挤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润则迈开步子,径直推门而去。
回到主会场,轻柔的音乐冲淡了方才的凝重。
夏润则视线习惯性寻找,很快,便定格在熟悉的身影上。
姜风铃仍被簇拥在旁。
她言笑晏晏,应对得体。
她将两绺碎发,用了和裙子同色的灰蓝发夹。
那发夹栖在发间,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柔和清丽,透着他从未见过的娴静知性。
不由地,夏润则脚步顿住了,目光黏在她身上,再难移开。
仿佛心有灵犀,她似有所感,蓦地转过头来。
四目穿越人群,遥遥相望。
隔着数米的距离,隔着喧嚣与光影。
夏润则眼底浮现瞬间温润柔光,清晰映出她的倒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微微颔首,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姜风铃眼睛倏地亮了,眼波流转,似有星光坠落。
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铃,怎么了?”旁边女士察觉她的失神,顺着目光望去,却只看见颀长的背影隐入人群。
“看什么呢?魂都被勾走了。”
“啊,没什么,”姜风铃眨了眨眼,抬手就想掩饰唇边笑意,“就是忽然觉得,今晚这里的灯光……特别好,对,水晶灯设计得好!”
大家都被她这没头没尾的夸赞逗笑了,也没深究,转而聊起了别的八卦。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余光却忍不住频频投向夏润则的方向。
可就在下一秒,一个带着黑墨镜的男人,步履匆匆,穿过人群,直奔夏润则而去。
他在夏润则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
姜风铃心头一跳,一股不祥预感袭来。
她立刻凝神细听,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
“……对,死了……”
“……林先生已经在现场了,您快过去一趟吧。”
因为角度和距离,姜风铃无法看清夏润则脸上的具体表情。
但他身体上的细微变化,还是出卖了他——
刚才放松的下颌线骤然紧绷,甚至因为极力克制,隐约可见微微颤抖。
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成拳。
是震惊,
是什么事情能让夏润则震惊成这样?
姜风铃的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
他没有任何停顿,只对汇报的人点了下头,便立刻起身。
又是四目相对。
但这次,他没有再对她颔首。
唇角弧度消失,抿平成了一条直线。
随即,夏润则转身,跟着那男人,迅速消失在会场廊道尽头。
主会场内,依然喧闹。
她还维持着回眸的姿势,目光怔怔落在廊道尽头。
许老师碰了碰她,“又看什么呢?”
另一位女士也凑过来,“刚刚那位……是夏总吧?他怎么走得那么急?”
“我没注意,”姜风铃猛地回神,目光仓惶收回。
勉强扯出一笑,“可能……临时有什么急事吧。”
“也是哦。”
女士点了点头,商界新贵怎么可能在这待上一整天。
很快,提示音响起,下一场演讲即将开始。
参会者纷纷回到座位。
可讲台上的人说什么,姜风铃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几乎可以笃定——绝对出大事了。
长睫扑闪,姜风铃很快知道了让夏润则离开的理由——
Luciano·Verano死了。
他死了。
暴毙在私人会所,死状不雅,是妓/女报的警。
更关键的是,他体内还检测出了违禁药的成分。
姜风铃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这个消息被捅出去,将会掀起怎样的舆论海啸。
Luciano多年经营的“深情人设”崩塌,与之相关的Verano集团,势必会沦陷前所未有的丑闻风波。
——但是,如果不那么做,那就意味着默认Luciano的“深情”。
那夏姗呢?
夏姗会永远成为Luciano塑造形象的工具。
她的名誉和尊严,永远被这段虚假的关系所捆绑!
这是夏润则无法容忍的。
是牺牲母亲的名誉来保全商业帝国,
还是选择揭开真相,为母亲正名?
姜风铃心头一紧,悄悄拿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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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不喜欢吃姜:你还好吗?】
可手机一直安静。
直到晚宴结束,她都没等到夏润则的回复。
……啧。姜风铃撇了撇嘴。
此一时彼一时啊。
这不回消息的抓耳挠腮感,她今天也算是体验到了。
姜风铃婉拒了许老师顺路送她回家的好意,直接打车朝公寓赶去。
她明白,无论怎么选,夏润则现在一定不好过。
推开屋门,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投下的橘黄光晕瞬间铺满了小小方地。
“润则?”
姜风铃唤了声。
屋内一片寂静。
他大概……还没回来。
她踢掉高跟鞋,把包往柜子上一扔,正要往里走——
突然,姜风铃顿住了脚步。
有一阵细微又轻灵的声音响起。
叮——铃——
叮铃————
那声音飘渺空灵,轻柔得像是精灵低语,又像是远方梦呓。
姜风铃疑惑抬头,循声望去。
下一瞬,她的呼吸,连同心跳,都在顷刻间被彻底夺走,凝滞在了喉间!
客厅没有开主灯,窗帘未拉。
只有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以及皎洁月光,透过纱帘,朦胧地倾斜而入,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朦胧光影之中,客厅上方,层层叠叠地悬挂着——
风铃。
是风铃。
成百上千,各式各样。
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
有水晶玻璃风铃,晶莹剔透,折射出迷离光点,变成漫天星河。
有各色贝壳串成的风铃,空气流动间,发出细碎“沙沙”声。
有陶瓷风铃,釉彩温润,坠着山水花鸟、飞禽走兽,画片悠悠旋转。
它们从天花板垂落,如同一片倒悬的海洋。
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轻轻拂过,带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鸣响。
那声音,空灵、澄澈、悦耳,细细将人温柔包裹后,坠入纯洁梦境。
姜风铃怔在原地,棕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倒映着眼前的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
她痴痴地往前挪了几步,指尖忍不住,碰了碰离她最近的玻璃风铃。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是真实的。
风铃随之晃动,又发出一串清越的声响,如同水珠滴落玉盘,余音袅袅,缠绵不绝。
姜风铃彻底醉在这片海洋。
“喜欢吗?”
夏润则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转过身。
夏润则悄无声息地站在卧室门口。
他身上还穿着会场的炭灰暗纹西装,只是领带松了松,领口微敞,露出小片锁骨。
窗外月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姜风铃张了张口,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想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想问他有没有事。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却是颤着说,“……你、你回来了。”
旋即,他大步上前,拥她入怀。
手掌抚摸着她发丝。
姜风铃的耳廓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滞重的心跳声,以及他极缓、极慢地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怎么跟你告白。”
44. [锁] [此章节已锁]
他声音低沉,身侧又缠绕着清脆铃音,在姜风铃耳畔间回荡。
“可我,”夏润则顿了顿,“可我……总是瞻前顾后,想什么时机才对,想我们这样……是不是顺序反了,会不会让你为难……你会不会难过。”
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想了很久,要怎么告诉你才不算唐突,才能……嗯,显得用心一点,特别一点。”
“我找了好多风铃,各种各样的……挂在窗边那个,是我在巴黎一眼就看中的。”
“我当时就想,你总飞来飞去,我们聚少离多。如果我不在,至少……有风铃的声音陪着你。”
姜风铃心口一窒,想挣开些许,抬头看清他此刻神情。
但他手臂骤然收紧,恳求道:“听我说完,好吗?风铃。”
夏润则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箍着她的手掌微微用力,大拇指在她肩头反复摩挲着。
姜风铃不明白。
明明……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了,不是吗?
她知道夏润则爱她,
他也应该知道她不会拒绝。
这本该是一场水到渠成的表白。
可他偏偏是这样的如履薄冰,近乎卑怯。
仿佛在他那里,“告白”这个词,天然就意味着一种彻底的交付。
是追随,是仰望,是臣服,是将自己连同整个世界,一并双手奉上。
“我……”夏润则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厉害,“我怕一看到你的眼睛……就、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风铃只觉酸涩感直冲鼻腔,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努力稳住声音,放轻了语调:“……好,我不看,你说,我听着。”
夏润则像是溺水的人跃出水面,猛吸了一口气。
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后来……我才发现,风铃根本不是给你买的……是我离不开它。”
“没有你……我只能靠那点声音,靠它来……撑着。”
他要把心都剖开来,碰到她面前,让她看清上面的筋络。
“姜风铃,我需要你。比你以为的,比你需要的……多得多。”
“而我爱你这件事……大概,也远比你爱我,要多得多。”
夏润则有些哽咽,但是仍执拗地从齿间吐出:“你之前提过的爱情三角理论……你说,我们没有‘激情’和‘承诺’。”
“那么现在,风铃,我想把最后一角补上。”
提及“爱情三角理论”,姜风铃不免想到那个醉酒混乱的夜晚。
她到底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胡话!
虽然她记不大清,但想想也能猜得到。
思及此,她脸上顿时烧得厉害。
夏润则郑重说道,“以后,我答应你,我们每天都说话。”
每天都说话?
这算什么奇奇怪怪的承诺?
姜风铃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可是……我们现在不就是每天通电话吗?”
“对,”夏润则应了声,缓缓松开了她,“一开始,我是想承诺,我们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一起吃饭。”
“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他声音涩然,“我不想承诺我做不到的事……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
姜风铃用力抱了抱他,下巴抵在胸膛,仰头望着,截断了他后面的话:“好,以后,我们每天都打电话。”
她觉得夏润则都快哭了。
但接着,姜风铃敏锐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是Verano出事了吗?”
——夏润则还不知道她穿越的身份,她不能表现出已经知道了的样子。
这句话让旖旎的气氛散了散。
夏润则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全盘告知。
他不希望姜风铃是从新闻上,得知那个消息。
“对,Luciano……死了。”
他甚至摒弃了“父亲”这个称谓。
“死得不光彩,是个丑闻。”
他尽量简短概括,不想再提那个人,直接说了他的打算,“我要把一切都公之于众。可以预见的是,Verano会被推上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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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尖。”
“所以,我必须回趟西班牙,找老爷子好好聊聊。”
他看向她,眼中溢出不舍。
那不舍之下,更深、更沉、更重的,是他的责任。
夏润则清楚,这件事,他不能躲,也不可以躲。
就像姜风铃说得那样,他做不了方圆,也要做一颗五角星。
他想做,他要做,他非做成不可!
如果真要问为什么,除了老爷子的心血不能辜负外,还藏着他的私心——
他想和姜风铃,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公众人物之间会产生交集,往后几十年势必会互相牵扯,他和莫信也一定会拿来比较。
所以,他不能输。
如果以后,他们的名字注定要在头版头条里纠缠一生,那他要的——
是提起他时必然会想到她、提起她时也绝不会落下他的圆满!
夏润则目光灼灼,“等我处理完这一切,我会立刻回来找你。”
姜风铃心头了然。
她懂他的挣扎,更懂他的选择——
那是为了他母亲的清白,但他也想保住爷爷的心血。
她摇了摇头,语气是同样的坚定:“你不用顾虑我,放手去做你必须做的事。”
姜风铃扬起下巴,眼睛明亮。
“因为,我也有我的战场,等着我去征服。”
她没有那些剧团人口中的梦想,她的目标很现实。
——她需要钱,需要站稳脚跟的底气,她更要和盛开一起拼出一片天。
她,同样不能输。
谁说,没有高悬云端的梦想,就不能脚踏实地去征服?
夏润则被她眼里的光芒点燃。
点了点头,许下另一个约定:“好,三月份首演,我一定到场。”
话音落下,他俯下身,没有说话,鼻尖相抵,轻轻厮磨着。
他状似不经意扬手,指尖拂过身侧那串长长的贝壳风铃。
悦音骤然响起,随即连绵不觉,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45. 。
那清脆又连绵的声响,像一片无形的海浪,将他们包裹、淹没。
他们紧紧相拥,气息交缠,所有的理智与界限都在海浪中消融。
这里不再有夏润则,
也不再有姜风铃。
只有风铃声。
起初,那声音急促,像骤雨敲打玻璃窗,互相碰撞的声音,惹得她心尖发颤,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叮铃——
叮铃铃——
渐渐地,风铃声缓了下来,拖曳出悠长缱绻的尾音。
不再是之前的疾风骤雨、潮起潮落,是月光下温柔舔舐沙滩的潮汐,细细密密地,带着一种湿润的痒意,撩拨着姜风铃的心尖。
起起落落间,牵扯出她心底最深处的弦,绷紧、松弛、周而复始……
这声音是指尖,抚过肌肤;
这声音是唇舌,吸吮水流;
这声音是喘息,吹拂耳畔。
让她羞耻,让她渴望。
她的意识被风铃声拖拽着,浮浮沉沉。
眼前只有晃动的光影,和他眼底浓稠的欲望。
风铃声在耳边低语,吐露着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情话。
更深的相拥,都换来更难以抑制的战栗。
喉间低哑的闷哼。
唇边破碎的呜咽。
浪头一次次拍打过来,让姜风铃几乎无法呼吸。
她要——
她要溺死在这海里了!
那一刻,海啸袭来,将她彻底吞没。
轻叹揉碎在风铃声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连绵的脆响终于平息,只剩下几声零落的轻吟。
潮水退去,在月光下露出湿润而皎洁的沙滩。
他伏在她身上,下巴搁在她肩窝,落下一个略带潮气的吻。
风铃彻底静止了。
但她的心底深处,还残留着不绝的震颤——
完美共振的韵律,化作细细密密的酥麻感,盘桓不去。
-
大概过了一礼拜,Verano家族丑闻铺天盖地席卷了各大版面。
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连咖啡厅里的窃窃私语,都绕不开这个爆炸性话题。
爆发的第一天,姜风铃人在沿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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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活动。
应该是她之前的辟谣起了作用,外界不知道她和夏润则的关系,所以在这场滔天风波,姜风铃没有受到波及。
倒是盛开,嘘寒问暖不断,见她没多大反应,还以为她失恋伤心过了头。
直到撞见她跟夏润则照常煲电话粥,盛开才放下心来。
电话里,夏润则仔细阐述了他的打算。
他并不会第一时间就跳出来澄清。
他需要时间,让这场风波持续发酵——
先是Luciano的人设崩塌,再是他母亲夏姗的正名。
夏姗是全亚洲第一个走上巴黎歌剧院的女星。
她的名字,她的荣光,绝不仅仅是Luciano·Verano的妻子,更不应该被寄生吸血,利用二十多年!
这场风波比姜风铃预想中的要久,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相关内幕被层层剥开,震动全球。
久到姜风铃都快要忘记那桩她自己的事情。
直到她接到了离婚律师的电话,跟她约时间去领离婚证。
姜风铃:……
好烦,又要见到莫信了。
46. 离婚
姜风铃不想拖太久,第二天难得没活动,就直接订下了最近一班飞往首都的红眼航班。
第二天上午。
她到了约定地点,这里挂着民政相关的牌子,却是冷冷清清。
大门口的律师看见她,立马迎了上去。
“姜女士,一切都准备好了。”
姜风铃点了点头。
走进大厅,除了几名工作人员和安保身影,再无旁人,空旷得有些萧条。
“不是特意清的场。”律师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这里原本是新推出的结婚主题登记区,想搞点新意。但现在嘛,没什么人结婚了。”
“考虑到您和……那位先生的身份特殊,不便过于引人注目,我们便与这边协商,暂时借用了这个场地。”
姜风铃跟着律师往里走,一眼就看见了标准的宣誓台;再往里,是中式布景,两人合写婚书的地方,里面还有迷你版的白色教堂。
姜风铃知道,现在离婚手续的预约号很是紧俏,反倒结婚人数寥寥。
这是可以预见的,婚姻制度与个人财产相互绑定关联,赌博的成分很大。
姜风铃的脚步不禁放缓,目光掠过这些布景时,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和夏润则……会走到这里吗?
心口微微一窒。
她不愿被制度束缚。
她相信承诺,也相信真心瞬息万变。
可能唯一不变的,恰恰是“变化”本身。
纷乱思绪被律师的引导打断,姜风铃敛了敛神,跟着对方走入走廊尽头的房间。
门一推开,一道目光直直朝她射了过来。
莫信已经等在里面了。
上次见他还在首都会场,这么久不见,他又清瘦了些,可眼中倨傲却丝毫未减,反倒因为明显的颧骨更显凌厉。
看到姜风铃进来,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刮一遍。
姜风铃今天穿得简单,一件浅咖羊绒衫,配上卡其色阔腿裤,长发随意散着,脸上带着淡妆,掩住了红眼航班的疲惫。
“呵,”莫信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最近没空来呢。”
他故意拔高音量,“毕竟,那位现在可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了吧?”
这房间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位工作人员和他们各自带来的律师。
莫信不敢指名道姓提及夏润则,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试图刺激她。
姜风铃听着,心底那点疲惫都被这拙劣的挑衅冲淡了几分。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夏润则偶尔闹别扭是幼稚?
跟眼前这位一比,夏润则那点小脾气简直能称得上是可爱纯真了。
而莫信这种——
是纯粹的,格局小到令人作呕的幼稚。
姜风铃轻轻笑了下。
算了。
眼底带着血丝。
她是真的累,实在不想跟这种人计较口舌之快。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离婚窗口前每天上演的戏码大同小异,撕破脸是常态,好聚好散才是稀罕事。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更别提分给莫信眼神了。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将文件推了过来,“两位,在这里登记确认。”
接下来的手续异常顺利。
签字,按手印,钢印“咔嚓”落下。
莫信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
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拿到手,姜风铃看都没看,直接被她丢进包里。
姜风铃起身跟她的律师握了握手,感谢道:“谢谢你。”
“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好。”
两人在民政局大门口分道扬镳。
姜风铃站在屋檐下,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车子定位。
就在这短暂间隙,那个咬着后槽牙的声音追了上来。
“东西到手了?满意了,姜风铃?”
莫信的怨毒从齿缝里溢出来,“就是不知道,你费尽心思攀上的这位‘高枝’,能让你风光多久?别到时候……摔得比我还难看!”
他刻意加重了“高枝”和“摔得比我还难看”,那份笃定夏润则必将倾覆的恶意,昭然若揭。
姜风铃缓缓转过身,乌黑发丝滑过肩头。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找不痛快,那她不成全一下,倒显得不大方了。
“莫信,”她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瞧你这火气……怎么?刚被甩,心里不舒坦?”
莫信的脸色瞬间铁青。
“姜!风!铃!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姜风铃划了划手机,对着屏幕开始念起了新闻,“傅娇今天刚官宣了《风尚》的开年封面,分量不轻啊。”
她抬眼扫了眼莫信,“哦对了,还有一部鹅厂的S+古偶剧的女主也定了她……这资源,可比她在莫氏的时候强多了。”
她施施然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上。
“看来离开莫氏,傅小姐不仅没被外面的风雨淋着,反而直接迎来了阳光普照,事业高升了呢。”
“真是可喜可贺。”
“当初你PUA人家,跟她说‘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外面的世界很残酷’的时候,没想过……有可能,其实外面,根本就没下雨吗?”
莫信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反驳,想怒吼,想撕碎她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喉咙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是,没想到真有冤大头愿意为了那个女人砸钱砸资源。
傅娇那个贱/人勾搭了个煤老板,帮她出了天价的违约金,如今风头正盛。
他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拿捏傅娇,如何自以为是地认为对方必须依附自己才能生存。
而现在——
不仅姜风铃离开他之后过得风生水起,连他以为能被自己圈在手心的傅娇,也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所有的优越感、掌控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姜风铃欣赏够了他精彩纷呈的表情,正巧接她去机场的车也来了。
保姆车门滑开。
她随即收回目光,上了车。
莫信僵立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越开越远。
胸口剧烈起伏着,那本刚刚到手的离婚证被他死死攥紧,边角硌得他手心生疼,仿佛是在提醒他这局输得到底有多惨。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姜风铃靠在椅背上,戴上耳机,打了个微信电话。
电话响了不到两声就被接起。
夏润则的声音传来,背景却有些嘈杂——
姜风铃能听到西班牙语和英语混杂的讨论声,语速很快,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在开会?”通过脑域芯片翻译,她听明白了,夏润则正在处理工作事务。
“那你先忙,我没什么急事。”
“别啊,”
夏润则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她听到他对着话筒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快速交代了几句。
然后,那嘈杂的背景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失了。
静谧中,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然后是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的声音。
一个完全属于他们两人的安静空间,就这样被他在电话那头迅速构建起来。
“好了,”他声音里的疲惫消散了些,带着浅浅的笑意,“下午四点多,也该下班了。”
西班牙和国内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
他声音放软,“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亲自告诉我?”
他得瑟的声调,带着些撒娇般的试探。姜风铃都幻视摇着大尾巴,眼巴巴等主人夸奖的狗狗了。
她就知道!
莫信今天能这么痛快地签字,背后肯定少不了夏润则的功劳。虽然临走前还是不忘恶心人。
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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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发出一声闷笑,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娇嗔:“某人那么神通广大,肯定早就知道了呀,哪里还需要我多此一举。”
“我怎么会知道?”夏润则立刻否认,透着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等着你亲口告诉我呢。”
她故意咬着下唇,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夏润则没辙,他低沉嗓音渗进她鼓膜,诱哄道,“告诉我吧,嗯?就当……奖励我一下?”
那语调、那气息……缱绻又缠绵。
简直和某些时候在床上磨着她时一模一样!
姜风铃心头一跳,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绯红,飞快瞥了眼认真开车的司机大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那点旖旎心思暂时压下。
“好了,说正事。手续办完了。我和莫信……从今天起,就是法律意义上的陌生人了。”
电话那头,夏润则低低“嗯”了一声,“解脱了就好。”
“迈向新篇章。这可是大好事,别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
“那行,不说我了,”姜风铃顺势将话题引向他,“说说你吧,打算什么时候挽救一下Verano连连下跌的股价?”
“等过完年吧。”
过完年……
二月底,三月初。
姜风铃心念微动,是他父母的结婚纪念日。
选择在那天召开发布会,是要亲手撕碎那层虚假的浪漫色彩吗?
夏润则接着说,“……国内的新年我估计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没事,”姜风铃反过来宽慰他,“工作要紧。再说,不是还有你送的礼物陪着我嘛。”
话虽如此,心头却掠过一丝空落。
盛开过年要回老家,偌大的首都,似乎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从前,孤独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一种身处人群却属于异类的疏离感。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未觉得那是什么需要排遣的情绪。
可如今,习惯了身边有盛开的吵闹,习惯了有夏润则的陪伴……
当他们都不在,那种具体的、“一个人”的感觉,反而变得清晰而陌生。
电话那头,连她这极轻微的气息变化都没能逃过。
他最是见不得她难过。
没有犹豫,他的声音立刻扬了起来:“但是!我给你偷偷准备了一份超级惊喜的新年礼物!绝对!是你收到过的所有礼物里,最最喜欢的那一个!”
他很少用这么夸张的语气,倒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
姜风铃果然被他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心底那点刚冒头的孤寂感瞬间被好奇心取代。
“是什么?”
“等你下个礼拜回首都就知道了。”
“啧,”姜风铃忍住那股,想直接动用脑域芯片窥探一下的冲动,轻轻哼了一声,“好吧。”
她看了眼航站楼,“不说了,我先上飞机了。”
“好。”
离大年初一还有整整一周,姜风铃终于回到了首都公寓。
盛开那边收尾工作也差不多了,正忙着打包回老家的行李。
突然,门铃响了。
夏润则承诺的“新年礼物”,如期而至。
不是精美的礼盒,而是一个航空箱。
打开卡扣,一个小小的毛茸茸脑袋探了出来——
是一只柴犬妹妹。
黑溜溜的豆豆眼好奇地看了姜风铃一秒,瞬间评估完环境,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出来。
它环视一周,丝毫不怯生,瞅准沙发一角的布偶兔子,奈何腿太短,蹦不上去。
姜风铃读懂了她的眼神,把布偶兔子扔给她。
那小家伙立刻进入状态,精力旺盛得惊人,对着那只比它自己还大的布偶又啃又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兴奋声。
圆滚滚的小身体扭来扭去,卷翘的尾巴摇得飞快。
姜风铃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47. 首演
“喜欢吗?”
电话是另一只大狗狗给她打来的。
姜风铃瞥了眼脚边呼呼大睡的柴犬妹妹。
小家伙玩累了,瘫成一张毛绒饼。
喜欢是肯定的,谁能拒绝毛茸茸呢!
可喜欢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担忧。
她巡演在即,总不能把小狗自己扔家里吧?
夏润则的声音适时响起,“放心,带宠物上飞机的手续不麻烦,而且你先去的首都和沪城,都是宠物友好城市,我都帮你查清楚了。”
电话那头仿佛有读心术一般。
姜风铃稍稍松了口气。
“唔……这样就好。”
话音刚落,脚边的小柴犬醒了,一个激灵爬起来,颠颠儿地用小脑袋蹭她的裤腿,尾巴甩得飞快。
“哎呀,小家伙……”姜风铃一手拿着手机,忍不住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手感好得惊人。
夏润则在电话里轻笑:“看来它也很喜欢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
姜风铃愣住了,抚摸着小狗的手也停了下来。
名字?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对她而言,“名字”的概念有些模糊。
她先前的身份标识是“零壹”,一个代表着她是“六芒星计划”首个实验体的冰冷数字。
后来穿越了,拥有了“姜风铃”这个身份。
但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个被动接收的新编号,她只是顺理成章地使用了,从来没有深思其来意。
一个是代表过去的数字,
一个是标识现在的符号。
而现在,她竟然要亲自为另一个生命……命名。
不是分配编号,不是贴上标签,而是赋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名字。
这感觉很奇妙,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她出神,小柴犬不满足于蹭蹭裤腿,干脆往地上一躺,肚皮朝天,滚圆得像个毛球。
姜风铃看着它这模样,随口道:“就叫她球球吧。”
“球球?那把你交给球球,我就放心了。”夏润则打趣着,说着便汇报起了工作安排:“发布会敲定了三月十号,我正好提前回国,九号去看你首演。”
“嗯。”姜风铃应了一声。
有人要来看她的演出,还是夏润则……
很好。她很开心。
挂了电话,姜风铃低头看着,又爬起来蹭她脚踝的球球,小家伙黑亮的眼睛望着她。
深吸一口气。
好了,接下来,她可有的忙了!
整个新年假期,姜风铃过上了两点一线的遛狗日常。
不仅不会觉得空乏无聊,还帮她规整了作息,健康了不少。
过了年,巡演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排练室几乎成了姜风铃的第二个家,好在她早有准备,请了专人负责球球的饮食和遛弯。
每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撸撸狗头简直是最佳解压方式。
她都有点后悔,怎么没早点养一只呢?
时间疾驰,转瞬便至三月九日。
夜幕低垂,首都国家大剧院外华灯初上,后台却是有序中难掩紧张的喧闹。
化妆间里一片忙碌。
镜灯前,化妆师在勾勒眼线,发型师调整着复古卷发的弧度。
姜风铃安静地闭着眼,脑子里反复过着台词和舞台的走位。
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她手机轻轻震动起来。
——是夏润则。
她心里微微一动,示意化妆师稍等,伸手拿过手机。
“喂?”她开了嗓,张口就是清亮。
“风铃,”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凝重,“抱歉,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姜风铃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心头掠过不妙。
“……我这边出了点突发状况,”夏润则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染上了明显的急切,“恐怕要晚一点才能到了。”
他立刻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保证,一定会尽快赶到!相信我!”
姜风铃沉默了几秒,指尖微微收拢,又缓缓松开。
“……嗯,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没有抱怨,没有情绪起伏,“工作要紧,你去忙吧。”
“风铃,我……”夏润则还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首演……顺利。”
“会的。”
姜风铃挂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放下手机,看着屏幕彻底暗下去,才将其面朝下,放在了桌上。
再抬头时,她望向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然后对着身旁的老师们,说道:“麻烦了,我们继续吧。”
化妆师和发型师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再出声,手下动作更加专注。
没有人看见,在她重新闭上眼的须臾间,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理智上,她完全明白他的身不由己,也理解世事总有诸多变数和无奈。
只是……
心口像是被戳了下,不疼,倒是空落落的。
那点带着朦胧甜意的欢喜,刚探出头,就被打蔫了。
镜子里的她,妆容无暇,却藏不住她眼底的沉寂幽深。
深呼吸——
她拼命将那缕涩意压回心底。
没有姜风铃了。
从现在起,她就是苏珊,是舞台上唯一的女主角!
可越是压抑,那股幽暗越是喷薄而出。
算了。
这点空洞……或许能帮她更贴近角色。
念头落下,姜风铃眼中晦暗被清明取代。
演员的本能,让她瞬间抓住了这点灵光。
“——准备。”
场控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灯光骤然,演出正式开始。
姜风铃站在舞台中央,复古的长裙勾勒出她纤细而挺拔的身姿,像是画报女郎。
她一启唇,那清润声线攥住了整个剧场的呼吸,瞬间被拉入了巴塞罗那。
光影流转,台上已是剧情推至高潮——
男女主角约定一年后,在初遇的咖啡馆重逢。
她,苏珊,早早坐在了临街咖啡馆的藤椅上。
起初,是束暖黄的追光笼罩着她,像情人缱绻的目光。
她微微侧首,望向街角巷口,眼底盛满了细碎星光,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期盼,糅杂着少女的羞怯。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束暖光,一点点抽离温度,褪成一抹蓝调,冷冷地打在她单薄的肩头。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合,人影憧憧。
进来的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是谈笑风生的女郎,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唯独没有那个他。
面对失约,姜风铃没有用大幅度的动作来宣泄苏珊的崩溃。
她的表演,于极度的克制中,反而爆发出令人心惊的感染力。
台下所有观众,都清晰地看见——
她那双盛满希冀的眼眸,是如何一点点黯淡、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夜色。
“第一次见面……他是那样热烈,像一团无法抗拒的火……”
声音轻飘飘的,可说到最后,尾调控制不住地上扬,她的眼睛里燃起了渴望。
她还在等,哪怕理智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一束残温红光打在她脸上,不舍地、眷恋地留恋着,然后如同指间流沙,灯光慢慢地、一点点地……彻底消散。
舞台,彻底暗了下来。
浓烈的情感之后,是静默。
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只有虚无的静默。
这份无声的落幕,比任何声嘶力竭都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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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男二号略显笨拙的搭讪声响起,灯光才仓促亮起——
……
……
剧情后半段,苏珊开始尝试接受男二的追求,准备开启新的生活。
他们在咖啡厅里,男二眉眼含笑,满是珍视。
他描绘着未来,苏珊也在认真倾听,脸上挂着微笑,适时点头回应。
然而——
变故只在一瞬。
“咖啡上错了,这份加了糖。”
男二话音落下,苏珊的微笑也骤然凝固在嘴角。
前一秒还在温柔回应,后一秒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迅速散开,变得空洞迷离,失去了焦点。
那一瞬间,她的灵魂被拽出躯壳,然后直直抛回那个异国午后……
那个男人,也从不喝加糖的咖啡。
这一刻,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台下。
——夏润则,来了吗?
心跳漏了一拍。
没有。
那个位置空荡荡。
细密的失落感拢住她的心脏。
眼中水光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她将这份怅然,融进了苏珊的挣扎与痛苦之中。
苏珊转眸,重新望向男二,唇边又扬起弧度,但眼底深处却些许疲惫感。
她的表演没有丝毫断裂,反而因为这份真实情感的注入,显得层次更加丰富,动人心魄。
……
……
演出大获成功,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聚光灯下,姜风铃微笑颔首,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完美无瑕的优雅。
可当她直起身,目光又一次掠过下方昏暗的观众席,她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个位置。
依旧是空着的。
像是块黑洞,吞噬了心底最后的光芒。
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她收回目光,笑容不变,随着同事们一起,再次鞠躬,然后转身,步入后台。
厚重幕布落下,隔绝了台上掌声,姜风铃又被后台的亢奋点燃了!
热情的祝贺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风铃!你太棒了!”
“演得真好!特别是最后那段!”
“姜老师,辛苦了!今晚状态真的无敌!”
姜风铃噙着笑,一一回应,“谢谢,是大家配合的好”、“你们也辛苦了”,客气而周到。
她将自己裹进保护壳,将大部分喧腾挡在心门之外。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也是。
一场高强度的演出本就耗神,加上那通电话掀起的心绪波澜,让她此刻只想尽快回家,揉揉球球的肚皮。
“姜老师,”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姜风铃转身,是舒礼。
他已经卸掉了舞台妆,换上简单的便服,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不少。
手里拿着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她。
“今晚……你演得特别好。”
舒礼看着她,眼神温润而真诚,“尤其是你在咖啡馆独坐等待的那场……你好像完全沉进去了。”
“谢谢,你也很好。”
姜风铃接过水,礼貌道谢。
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舒礼没有立刻离开,稍稍走近半步,眉头微蹙,“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有点累?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察觉到姜风铃眼中遮掩不住的倦怠。
这份略显越界的关切,让姜风铃微微后撤。
她维持着客套的笑容:“还好,就是演出投入,有点脱力。”
“是吗?”
舒礼笑了笑,没有再追问,反而很自然地顺势提出:“那正好需要放松一下……听说你也养了只狗?”
“那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公园遛狗?对抽离角色也有帮助。”
48. 吻
舒礼的邀请太过突然。
但姜风铃实在提不起半分精力去应付,尤其还是这种暗藏试探的邀约。
她牵了牵唇角,“算了,我实在是太累了,只想早点回家躺着。谢谢你,舒老师。”
用歉意说出的拒绝,舒礼强硬不起来,只能作罢。
他眼中笑意滞了一瞬,随即那抹微妙的黯淡掩去。
声音依旧温和,“好,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你也是。”
目送着舒礼的背影融进嘈杂的人影,姜风铃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拖着步子回到化妆间,化妆老师开始为她卸妆。
睁开眼,姜风铃看着镜中素净的脸,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好了,姜老师辛苦,我先走啦。”
化妆老师收拾好工具,笑着跟她道别。
姜风铃回以笑容,目送对方离开,“嗯,您也辛苦了,路上小心。”
化妆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终于快回家了。
她起身收拾东西,把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收进背包。
动作不疾不徐,心里盘算着回家先喂球球一顿夜宵,然后再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拉链“唰”地一声合拢。
姜风铃刚要拎包转身,动作却被一道声音钉在原地——
“风铃?”
她循声回头,目光带着被打断的倦意,随即微微一凝。
夏润则站在门口,额发微乱,气息不稳,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怀里小心护着一捧东西,在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那抹蓝紫色显得格外醒目。
——是风铃花。
娇嫩的花瓣像倒挂的小铃铛,漾着柔光。
看到她,夏润则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
他快步走近,将花递到她眼前,声音微喘,“还好,你没走。”
亮亮的眼睛直视着她,“送你,风铃花。”
那个跟她同名的词,被夏润则念得格外清晰。
姜风铃愣愣地接过那捧风铃花。
指尖触到柔韧枝茎,清幽淡香便涌入鼻息。
抬眼看向夏润则。
这个距离,她能看清他额角薄汗。
“风铃,”他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哑,“对不起……我、我来晚了。”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首演。
这是她的首演。
她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个节点。
她为此付出的努力,怀抱的期待,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重。
连盛开都特意把第一时间分享喜悦的机会让给了他。
所有人都默认,他应该在那里。
她也曾以为,他一定会在。
会在台下,会在后台,会为她鼓掌。
——但他缺席了。
理解归理解,她却无法原谅。
心中的失落像潮水退去,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即使此刻他捧着与她名字相契的花束,带着满眼歉意站在面前。
那份失落感也并未轻易消散,反而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更加具体和酸涩。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怀中的风铃花上。
“花很漂亮,谢谢。”
她的疏离和客气,刺痛了夏润则。
他知道,一句“对不起”和一束花远远不够。
夏润则猛地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呼吸瞬间交缠,他身上的凉气扑面而来。
姜风铃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夏润则的手臂已经环了上来,一个用力,将她连人带花,一起拥入了怀中。
姜风铃:!
冲击力让她微微晃了晃,重重撞上衣料,鼻端瞬间被那股沉香气味全然占据。
风铃花被挤压在两人之间,娇嫩花瓣大概被压变形了,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这根本不是一个温柔的拥抱,紧得要将她的骨头勒断。
空气被挤压出去,让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他的下颌压在她发顶。
“风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头顶传来,低哑而急促:“我不该失约,我不该在今天……这个对你最重要的日子……让你失望。”
夏润则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公司那边的事情很棘手,牵扯到公关危机,我必须亲自处理,走不开身。”他语速有些快,急于把所有理由一次性倾倒出来。
“但我现在,都处理完了。”
声音里透着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歉疚。
“我处理完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打你电话没接,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你还在化妆间……我怕你已经走了。”
他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身体。
身体,有时候比心更诚实,也更会背叛。
姜风铃都没有意识到,她那僵硬紧绷的脊背,竟然……微微放松了一点点。
但理智情感依旧紧绷。
怀里的风铃花依然散发着幽香,提醒着她这个拥抱的起因。
她没有挣扎,没有回应,只是依从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抱着。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话语里的歉意和懊悔,她听见了。
但,那又如何呢?
可心里的那道坎,依旧横亘在那里。
就像错过了一班重要的列车,即使知道它晚点是因为不可抗力,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行程已经被打乱,心情也难免受到影响。
她只是觉得累。
应付完一场耗费心神的演出,又拒绝了一场不必要的社交,现在还要处理这份迟到的道歉。
过了几秒,又或许更久,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直到夏润则的心底悄然爬上,姜风铃踩终于有了动作。
她没有用力,连推拒都算不上。
只是将手轻轻贴在他胸膛,那力道细微而持续,示意他放开。
动作里没有愠怒,没有亲昵,只有冷淡的抽离,一种想要明确拉开距离的意图。
夏润则一顿,手臂卸了力道。
姜风铃顺势后退一小步,脱离了他的怀抱。
温软瞬间远去,两人之间恢复了安全社交距离。
她抬起眼,目光落回到夏润则脸上。
那双眼眸清凌凌的,没什么波澜,像一汪冬湖潭水,映着他微微失措的神情。
姜风铃却吝啬得连涟漪都懒得泛起。
“我知道了。”
她开口,嗓音干净,带着微哑。
言下之意清晰明了:
我知道了。也仅此而已。
怀里的风铃花,蓝紫色花瓣挨着素净脸颊,氤氲出易碎的错觉。
但她此刻神情,却与柔弱背道而驰,平静得几近漠然。
姜风铃只低头瞥了眼花,随即转身,顺手将花放在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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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台上。
仿佛里面蕴藏的歉意,都与她无关。
她再次看向夏润则:“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映出他所有狼狈的眼眸。
眼底平静得可怕。没有怨怼、没有愤怒,连失望都淡漠。
这种空茫,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责都要让他难受。
她那句“我知道了”,又轻又重,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懊悔。铺天盖地而来。
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再早一点!再跑快一点!
懊悔无法掌控的意外,更懊悔自己……懊悔自己让她独自一人在这里。
是啊——
她刚刚完成了一场演出。她需要的是放松和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应付他的歉意,消化他的迟到。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笨拙无力。
那束被她随手放在化妆台上的风铃花,是他喊人去花店买的。
可姜风铃连他送的花都拒绝了,是不是也会拒绝他?
这个认知让夏润则瞬间恐慌。
——现在,她在法律上恢复单身了。
这个事实又在灼烧着他。
她那么耀眼,台下……会有人多少人爱慕她,追求她?
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觊觎的目光,会毫不掩饰地投向她!
心脏被攥住。
他害怕这种距离感。
害怕她这种拒人千里的决绝。
害怕她像放下花那般,放下他……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风铃……”
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不像自己。
姜风铃的目光没有回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是深潭,是漩涡,冰冷地将他拖拽下去。他感到自己正在下沉,无法呼吸。
不行。
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不能让她从他面前消失!
他心中的懊悔与歉疚,混杂着滋生的占有欲,在姜风铃的漠然面前,轰然炸开。
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他往前踏了一步,瞬间拉近了刚刚被刻意拉开的距离。
姜风铃的反应快了一瞬,眼中掠过讶异,身体向后一缩,却快不过他早已锁定的动作。
夏润则手臂探出,不是拥抱,而是扣住了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脸,迎向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滚烫,像燃尽的灰烬——
是痛、是悔、是不甘,更是绝望的渴求。
“对不起,”
他低声重复,字字句句沾染苦涩,“……对不起。”
话音未落,夏润则不给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空隙。
他低下头,封住了姜风铃的唇。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凶猛异常。
力道大得她想挣脱,却被他更紧地禁锢。
不是温柔的试探,是压抑到极限的宣泄,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击碎这层隔阂的方式。
他能感受她唇瓣柔软。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松脂清香。
夏润则的内心一片混乱,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抓住她。
用尽一切方式,也要抓住她。
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掉。
49. 。
唇瓣相贴的瞬间,姜风铃脑中“嗡”地一声,冰冷的惊骇感席卷了她。
短暂的怔忪过后,寒意携着滔天屈辱,迅速冻结了她的血液,也点燃了她眼底的冰棱。
他凭什么?!
凭什么在她明确表示拒绝之后,还敢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这根本不是道歉!
这是强迫,是冒犯!
“唔——!”
一声含糊的抗议从齿间溢出。
姜风铃带着惊怒,猛地回神,被压抑的力道瞬间爆发。
她曲起膝盖,毫不犹豫地撞向他——
同时,双手抵在他胸膛上,用力向外推去!
姜风铃力气本来就大,“夏润则!你放开!”
嗓音带着破碎的颤抖,狠狠砸向他。
夏润则被她推得踉跄了半步,气息微窒。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怒火。
终于不再是先前那种死水微澜的漠然了!
而是真真切切的愤怒。
像淬了冰的火焰,漂亮夺目,却也刺得他心脏生疼。
可是,为什么……
这尖锐痛楚让他几近痉挛,非但没能浇熄他胸腔内燥热,反而像是溶油,“刺啦”一声,尽数泼洒在余烬之上。
那股执念重新燃起!
烧得他眼眶发烫,血液带着灼人的温度逆流!
愤怒?
愤怒也比冷漠好!
那片冰封湖面,终于被他硬生生砸出了裂痕!
不再是那种能把他逼疯的漠然!
至少证明,她不是对他毫无感觉!
至少证明,他的存在还能牵动她的情绪!
他不能让她走!
他绝不能让她走!
他接受不了她的再次转身!他接受不了这种不清不楚的“没事”!
“我不放——!!”
夏润则低吼出声,喑哑嗓音却掺杂着崩溃的哭腔,像是野兽呜咽。
眼底猩红翻涌,积聚着浓稠的偏执。
他再次欺身而上,这一次,动作更快、更加不容拒绝!
高大身躯压近,就在她向后撤的时候,脑袋即将撞上墙壁,大手迅速探出,险险地护在了她脑后。
然而他冲势太猛,力道失控,护着她的那只手,指节狠狠砸向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震得姜风铃心头一跳。
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乎是同时,大手落下,扣住她手腕,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另一只手圈住她腰肢。
姜风铃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夏润则和墙壁之间。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退无可退。
“风铃……”他剧烈地喘息,额头抵着她的,“别推开我……求你……”
话音堪堪落下。
反剪的那只手稍稍松开,察觉到姜风铃没有再抗拒的意思。
夏润则再次低下头,攫取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吻得极尽温柔。
唇瓣贴合、辗转,带着破碎、卑微,与刚才的掠夺完全不同。
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化妆间里,那捧风铃花散发着幽香,混杂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将空气搅动得粘稠暧昧。
姜风铃身体微微颤抖。
她看着他眼中那浓烈情绪,野性炽热,烫得她心惊肉跳。
又是冰火双重夹击的触感。
他的气息充斥着她的世界。
狂乱的心跳撞着她身体,蛮横地、一下下地,撞着那道岌岌可危的防线!
可耻——!
这两字劈入脑海,震得她浑身一僵。
不是因为这个吻,不是因为……他的强硬。
而是因为……
在那一片狼藉的愤怒之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意识底层……
在隐秘的角落竟然……竟然有什么东西……
悄然……
软化了。
她那么讨厌他毁了她的期待,讨厌他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可她,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自己在他气息侵略下,身体竟然会不受控制地发软;
讨厌自己在他脆弱眼神里,心底竟然生出了细微的裂痕。
讨厌自己在这种情境下,潜意识里竟然还残留着……想要原谅的念头。
太可耻了,姜风铃!
你怎么能……
理智在尖叫,在呐喊,但身体的反应却像一个无声的叛徒。
夏润则也感受到了。
他动作停了一瞬,眸色渐深,随即——
吻势陡然转变,变得更加深入,不仅仅是试探,而是撬开她的齿关,与她纠缠。
“唔……!”
呜咽不再是全然的抗拒,舌尖开始生涩地迎合、勾舔、吸吮。
环住她腰的手臂骤然收紧,另一只手探入下摆,温热掌心覆上她肌肤——
!
刹那间,似有电流窜过体内。
姜风铃每次被迫的呼吸,吸入肺腑的,尽是浓郁沉香。
那沉香气息,灌进她口腔、鼻腔,直冲颅顶。
是他的气味。
是他具象化的侵袭。
是夏润则独有的味道。
此刻,因为他失控的情绪,变得灼热而充满掠夺性,如同细密巨网,一寸寸收紧,将她笼罩。
这气味无孔不入,渗入她的皮肤,融进她的血液,誓要将她标记、要将她同化!
而她身上的松脂香,在这馥郁下被层层包裹,显得如此单薄。
这两种同属木质的香气,在这间屋子里,交缠融合。
是沉香醇厚,步步侵占;是松脂清冽,节节败退。
是抵着后背的墙壁;是紧贴胸膛的肌肤。
是纠缠摩擦的心慌意乱,是粗重灼热的呼吸交织。
吻上脖颈,留下点点湿热痕迹。
手指在她腰侧流连,点燃一簇簇隐秘的火焰。
“风铃……”
“风铃……”
他一遍遍低唤她的名字。
姜风铃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后退,半个脚掌已然悬空,落在悬崖边缘——
“哒、哒、哒……”
毫无征兆!
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伴着隐约的交谈声,打破了一切暧昧与旖旎,瞬间将她狠狠拽回现实。
!!
有人!外面有人!
他们就在这化妆间的门外!随时可能推门而入!
而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羞耻感和恐惧感瞬间将她吞噬。
姜风铃猛地绷紧了身体,想要推开夏润则。
“别动!”
夏润则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奋力压抑着吐出一口气。
但是——!
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用手臂将她圈的更紧,让她不要乱动。
脸深深埋进她颈窝,滚烫呼吸喷洒在她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嘶哑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别出声……嗯,让他们走……”
他的动作没有停下,甚至变得更加粗暴、更加急切。
外面脚步声渐近。
姜风铃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死死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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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勉强将堵在喉口的惊叫咽了回去。
窒息感冲上大脑,眼前阵阵发黑,思绪被扯得空白,只剩恐惧。
一墙之隔,随时可能被人撞破。
外面是喧嚣。
里面是喘息与失控。
巨大反差撕裂着神经,竟滋生出了罪恶感的兴奋。
她屏住呼吸,捕捉着外面细密的动静。
终于,模糊的对话声渐渐远去,脚步声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危机解除。
周遭重归于静。
夏润则缓缓低下头,眼眸深处黑压压的沉着,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
“风铃……”他的声音沾染着潮热未散的欲念,“你也在怕,嗯?”
那上扬尾音,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享受。
享受她的颤抖,享受她紧张收缩的身体。
也享受着——
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禁忌。
她选择了和他一起,隐匿在这禁忌的角落。
这让夏润则心底的偏执与独占欲愈发狂烈。
仿佛要将这只属于他们的悸动,连同她这个人一起,吞入腹中,藏进骨血里,再无人能窥探,再无处可逃离。
夏润则的指腹摩挲着她汗湿的肌肤。
他还沉浸在迷离之中:“离婚证……领了?”
嗓音破碎,像是下意识的问句。
可明明是问句,却听不出疑问的语气,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的陈述。
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问这个?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继而姜风铃意识到——这不是询问,而是……他的渴求。
——他想让这段关系光明正大,想将这段关系彻底拖拽出来。
姜风铃猛地一颤,却被他按得更紧。
……所以,他其实很早就在意这件事了?
在意到,连在这种情动时刻,都忍不住要提及……
可夏润则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念头刚起,他的吻再次覆了下来。
姜风铃被吻得向后仰去,后脑再次磕上墙壁,幸好他的手掌还护在那里。
但这一下,却让她彻底清醒了。
舌尖扫过她的口腔,汲取着她的所有。
这不是占有,也不是情动,这是……害怕?
她感受到了他的惊惶。
是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她要离开了?
夏润则吻得又凶又急。
肺内空气都要被榨干,姜风铃只能在缺氧的眩晕下,思绪逐渐清明起来。
原来,跟她在一起的夏润则,是那么的害怕。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不得不狼狈地分开唇瓣。
他没有退开,依旧贴着她,呼吸急促交缠。
夏润则微微睁开眼,凝视着她。
良久,他动了动干涩的唇:
“风铃……”
他顿了顿,带着尚未平复的喘息,“我们……我们公开,好不好?”
不是通知,不是命令。
是一个小心翼翼的问句,更是带着乞求的卑微。
他是在问她,是在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他迫切地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姜风铃是他的。
但他又怕极了,害怕她的拒绝,害怕她会像刚刚那样转身离开。
姜风铃怔住了。
她望着他眼底的忐忑,心脏微微发酸。
坦诚脆弱的他,远比方才更让她感到……无措。
她恍然惊觉,自己一直以为来,是不是有些忽略他内心的惶惑了?
50. 吃醋
姜风铃答应了他。
但是具体公开关系,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隔日,夏润则的发布会如期召开。
会场内外,记者云集,闪光灯此起彼伏。
夏润则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天生就是属于这种场合的,矜贵沉稳,将Verano未来蓝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而后话锋一转,他敛住神色,揭露了他父亲种种行径,一桩桩一件件,剖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亲手撕裂锦衣华服,露出腐朽。
镁光灯下,夏润则目光坚定:“我会重新定义Verano。”
姜风铃没有去现场,只在家里抱着笔记本,看完了全程直播。
屏幕里的他,耀眼夺目,是她没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发布会圆满结束,Verano的股价也应声上涨。
这场轩然大波,也暂时落下了帷幕。
而姜风铃的巡演也才刚刚开始。
未来一年,城市间不停地辗转奔波,每个月雷打不动三至五天的连演。
直到隔年三月,前往巴塞罗那。
为这场话剧,中西文化交流的《巴塞罗那》画上完美的句号。
想到要离开这么久,姜风铃有点舍不得球球。
好在,巴塞罗那虽然盗窃频发,但却是出了名的宠物友好城市。
偷东西?
她会直接教小偷做人的。
出发这天,首都国际机场,VIP候机厅外人潮涌动。
因为需要官图拍摄,现场更是闪烁不停。
拍完物料,姜风铃立刻赶着办理宠物托运。
她戴着米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身休闲装,很是低调。
身旁的航空箱里,球球大了一岁,经过社会化训练,已经能乖乖趴着了。
但她仍忍不住打量四周,嗅闻新环境的气味。
让姜风铃意外的是,舒礼竟然也在。
他的脚边,同样放着一个宠物航空箱。
男人穿了件黑色大衣,似乎刚办完手续。
察觉她的目光,他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舒礼在她航空箱前,微微俯身,勾了勾手指,主动让球球嗅闻她的气息。
“你们家的,是妹妹还是弟弟?”他抬眼问道。
姜风铃怔了下,“是妹妹。”
“那我们家就是哥哥了,”舒礼唇角弯了弯,“到时候,可以一起玩了。”
末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随意补了一句:“你家妹妹绝育了么?”
“做了,八个月大的时候。”
“这样啊。”舒礼应了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姜风铃没懂舒礼那声叹息。
但是长椅上的人肯定懂了。
墨镜后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舒礼——
办完手续,姜风铃假意弯腰,低声对球球说道:
“乖一点啦,到了巴塞,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带你去看高迪?”
实则她眼风扫向长椅。
——夏润则。
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回去处理急事,再三保证绝不会跟她搭乘同一个航班,更不会打扰她工作的吗?
还煞有介事地提了句,要回家先见趟老爷子……
现在呢?
人却坐在这里。
她都能感受到那道灼人的视线了!
不用看也知道,墨镜后的眼睛肯定眯起来了。
舒礼不过随口问句狗的情况,他的醋坛子怎么说翻就翻啊?
舒礼那一声喟叹,落在姜风铃耳中只是寻常。
可在长椅那边,坐着的男人听来——
八成是觉得舒礼因为球球绝育,不能和他家狗狗产生点什么,而感到遗憾,甚至对主人也存在某些隐晦的试探。
姜风铃迅速直起身,对舒礼礼貌一笑:“先这样,安检口见。”
舒礼点头:“好。”
姜风铃拉上行李和航空箱,目不斜视往前走,假装没看见那道能烧穿人的视线。
然而,刚路过长椅。
咬牙切齿的声音飘来:
“聊得很开心?”
脚步微顿,姜风铃侧过头,飞快瞥了他一眼。
夏润则长腿交叠,姿态闲适,透着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
仿佛刚才那句质问,只是随口一问。
她弯了弯唇角,低声回敬:“那也比有些人骗我的好。”
言下之意:彼此彼此,装什么偶遇。
夏润则:……
他被噎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巴塞罗那机场。
一走出机舱,地中海的阳光铺洒下来,带着虚幻的灼热感,灿烂得晃眼。
空气里,弥漫着海盐味道,裹挟着独属于南欧的慵懒,直直地朝姜风铃扑来。
办理完出关手续,提取了行李,又在特殊通道接回了球球。
——她终于踏上了巴塞罗那的土地。
不同于国内大都市的严谨秩序感,这座城市仿佛连风都透着随性不羁的调子。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目光扫过出口,正好对上夏润则看过来的视线。
她冷哼一声,低头给盛开发了报平安的消息。
随即,转身跟剧团上了大巴。
大巴缓缓驶离机场,沿途的景象不断变换掠过。
视线所及,不再是方正的玻璃幕墙和笔直的线条。
这里的建筑充满了奔放的色彩。
——老城区的哥特式尖顶庄严肃穆,可转过一个街角,又能看到高迪手下那些肆意扭动的曲线,墙壁上镶嵌着彩色的马赛克碎片,在慷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同上帝打翻了调色盘,挥洒在这片土地上。
沿街房屋多带铁艺阳台,娇艳鲜花从栏杆缝隙中探出,张扬盛开。
露天咖啡馆座无虚席,人们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空气中飘浮着咖啡的浓香和烘焙面包的甜味。
街上随处可见牵着狗狗散步的行人,一派怡然自得。
球球激动得呜呜直叫,小鼻子拼命往外拱,翕动着,努力嗅闻新气味,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车窗玻璃映着姜风铃微微发亮的眼眸。
——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出永不落幕的戏剧。
大巴车停在了剧团下榻的酒店门前。
短暂的休整后,紧接着便是场地熟悉、技术联排和细节打磨。
巴塞罗那的阳光再热情,天鹅绒窗帘也只肯漏下几道光斑。
第二天,排练间隙。
姜风铃刚完成一段情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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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独角戏,额角带着薄汗,从台上走下来。
她寻了个清净角落,想再捋一捋细节,看看能不能做得更好。
拧开瓶盖,刚喝了几口水,舒礼就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辛苦了,”他递来一杯,“这里的意式浓缩很地道,试试?”
“谢谢。”姜风铃接过,道了声谢。
后台的光线偏暗,咖啡浓郁的香气愈发明显。
两人也没多讲究,就近找了个道具箱坐下。
舒礼抿了口咖啡,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把玩着杯柄,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说起来,每场演出后台,你化妆台上那束署名‘L’的花……是谁送的?”
姜风铃送到唇边的咖啡杯,猛地顿住。
杯沿堪堪停在唇下,温热的水汽氤氲在她唇线前。
L?
还能是谁。
夏润则幼稚起来,连送花都要搞代号游戏。
从国内第一场巡演就没停过,走到哪跟到哪,雷打不动。
Lorenzo……
“L”,亏他想得出来。
“是那天……”舒礼追问道,“便利店喊你的人吗?”
姜风铃思绪被拉回。
她将咖啡杯放下,抬眼,迎上舒礼的目光。
后台昏暗的光线下,她眼神平静,没有丝毫闪躲。
“嗯,”她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他。”
舒礼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他垂眸,看了瞬杯中的褐色液体。
下一秒,眼底精光闪过。
他霍然抬头,看向姜风铃。
“风铃,”
试探不在,他带着郑重口吻:“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尤其还在后台,很唐突。”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随之加快,“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不,应该说,从我注意到你开始,你的认真、你的韧劲,你每一次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
“看着你在舞台上,一点点变得那么耀眼。”
提及“L”,他没有停顿,“那位‘L先生’送的花很漂亮,也很用心。但是我……我也想争取一个可以为你送花的机会。”
近乎屏息,他才把那句酝酿很久的话,吐露出来:
“风铃,我喜欢你。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
后台的一切声音瞬间失真,又被彻底抽离。
啊?
姜风铃眨了眨眼。
舒礼居然跟她表白了……?
她努力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告白。
基于表演专业层面,她对他确实抱有欣赏。
但那份欣赏是停留于同事关系及业务能力。
且不论她已经有稳定关系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夏润则的存在,她对舒礼也从未有过工作之外的任何绮念。
心念电转间,她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然后,没有任何犹疑,姜风铃说道:“舒老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舒礼脸上期待僵住,急切地想要反驳,“那如果你们分手……”
“舒礼老师!”
姜风铃声音陡然拔高,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这里是后台,连忙收敛,将音量猛地压低。
“送花的那位‘L先生’,就是我的男朋友。”
51. 谢谢你(大结局)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对你只有出于职业性质的欣赏。”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模棱两可。
这是对舒礼的尊重,也是对她和夏润则感情的负责。
短暂沉默过后,舒礼扯动嘴角。
“……原来是这样。”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是我冒昧了。”
舒礼深吸了口气,找回了些许平日风度,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排练加油。”
“好。”姜风铃微微颔首,没有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手中剧本。
有些事情,快刀斩乱麻,对谁都好。
《巴塞罗那》的演出如期而至。
利塞欧剧院中央,那顶硕大水晶吊灯垂悬,如同星辰瀑布,折射出千万点光晕,化成流萤倾泻而下。
踏入马蹄形观众厅,视野豁然开朗,目光所及,是大片浓郁饱满的勃艮第红,层层叠叠,蔓延至视线尽头。
即便是白日,这里也氤氲着庄重而古典的氛围。
灯光聚焦,姜风铃登场了。
眼波流转间,是初遇爱情的纯粹;
眉头微蹙时,是深陷痛苦的挣扎;
不再是初登舞台的青涩与紧张,如今的姜风铃,举手投足,尽是享受舞台,享受与角色共生的每分每秒。
地中海的浪漫不羁与戏剧内核的激烈碰撞,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她并非在扮演,而是那个爱恨炽烈的故事本身,挣脱了剧本的束缚,跃然于所有观众眼前。
而夏润则,就坐在台下。
他没有选择VIP包厢席位,而是隐在暗处,仰望着舞台上——那颗独属于他的那颗星。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在光影变幻中腾挪的身影,看着她为角色落泪,看着她挣脱桎梏,看着她释然微笑。
他一直知道,姜风铃拥有独立的灵魂。
但此刻,当这份灵魂的力量化作舞台魅力,被他看见的时候,爱意之上,骄傲油然而生,要涨满他胸膛。
她如此耀眼夺目,而她是他的。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姜风铃和所有演员并肩站立,在掌声中一次次鞠躬谢幕,那双清凉眼眸盛着,酣畅淋漓后的光彩。
她微微翘起了唇角。
目光穿越人群,她迎上黑暗中那道灼热的视线。
演出圆满落幕。
庆功宴后,剧团成员各自散去。
姜风铃刚回酒店,门铃就响了。
拉开房门门,果然。
门外,夏润则换下了正装,随意搭了件长袖衫,周身萦绕着居家的温和气息。
姜风铃看见他手里稳稳拎着个保温桶。
触及她疑惑目光,夏润则解释道:“这里的中餐可难吃了。”
“怕你吃不饱,”他嗓音温润,侧身让她关上门后,径直拎着保温桶走向房内圆桌。
“特意给你炖了点汤。”
说话间,夏润则拧开保温桶盖。
鲜美热气腾起,瞬间将一方小小空间熏染得暖意融融。
他盛了碗鸽子汤,“尝尝?”
姜风铃接过,用汤匙舀起一勺,小口喝着。
西班牙的中餐,的确不是很合她胃口。
“巡演结束后的假期,和团里敲定了吗?”
“嗯。”
她答应了夏润则的提议——跟他回一趟家,去见见他的家人。
忐忑,紧张,还是不安?
这些词在姜风铃的脑海里过了一边,却没能激起任何一种情绪。
说实话,她并没有这些世俗定义中,女孩“见家长”前该有的标准情绪。
在她的认知体系里,“拜访对方长辈”这件事,更像是情侣关系进展到一定阶段后,一种基于相互尊重和关系确认的“程序”,而非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洪水猛兽。
她有时候在想,如果……如果她有血脉亲缘在,大约也会将夏润则引荐给他们认识吧。
念头掠过,带起微凉的空落感,随即又被眼前汤碗里升腾的暖意所覆盖。
她敛下眼睫,继续小口地喝着。
在巴塞罗那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三天巡演结束后,剧团里的大家约着去闲逛了一番。
准备启程回国的时候,舒礼发现姜风铃没上大巴。
转头问向相熟的同事:“姜老师呢?怎么还没上车?”
被问到的同事耸耸肩,答道:“哦,风铃姐啊?她说在西班牙这边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暂时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让我们先走。”
舒礼愣了下,随即握着拉杆的手收拢几分,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另一辆焰红色的法拉利,正从巴塞罗那市区驶离,朝郊外方向而去。
车窗外,沿途的风景渐渐从都市的繁华切换成田园诗意。
阳光慷概,低矮的葡萄藤铺展在坡地,舒展着慵懒,间或有着橙黄色外墙的农庄点缀其间,炊烟袅袅,宛如童话。
最终,车子速度放缓,沿着林荫小径,缓缓驶入一座掩映在茂密绿植中的石砌庄园。
铁艺大门雕刻着飞龙纹样,不似利塞欧剧院那般张扬辉煌,却自有另一种底蕴。
车刚停稳,老管家便快步迎了上来,开口便是西班牙语:
“夏先生,姜小姐,欢迎回来。老先生在阳光房等候多时了。”
“我早就跟他说过回家时间,这是他自己要等的,可别怪我。”
夏润则没好气道。
姜风铃:……
还是假装听不懂吧。
穿过挂着油画的回廊,他们来到了位于庄园后方的阳光房。
暖意包裹全身,玻璃窗将明媚引入。
靠窗的藤椅上,一位银发老绅士端着茶盏。
他面容轮廓深邃,带着典型的南欧特征,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老爷子,”夏润则开门见山道,“我要跟她结婚。”
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风铃有些诧异,目光转向Verano老先生,他倒是对夏润则这模样习以为常。
“你的事情,我不过问。”Verano先生目光陡然锐利,扫向夏润则,语气不悦。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日子特殊……”
他目光转向姜风铃,眼底浮现几分温和。
但视线转回夏润则身上时,又恢复了严厉:“别忘了一百五十周年庆典!你的事情可多着呢!”
说罢,Verano先生不再看孙子,拄着那根手杖,缓步走到姜风铃面前。
“好,很好。”他微微颔首,扬起手说道,“去看看……他母亲吧。”
庄园的一角,与主宅的热闹喧嚣隔绝,是一片玫瑰园。
园子深处,茵茵绿草之上,一块白色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
碑身上没有镶嵌照片,只镌刻着一个名字——
夏姗。
下方是简洁的生卒年份,再无其他。
墓碑四周,环绕着红玫瑰。
热烈明媚的花朵沐浴在阳光下,弥漫着馥郁甜香。
这里很安静,只有风穿梭枝叶间,发出的沙沙声。
夏润则牵着姜风铃的手,在墓碑静默伫立。
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名字上。
姜风铃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有出声,用指腹摩挲了下他手背,反握了回去。
“她……”许久,夏润则的声音才响起,“她看到你演的《巴塞罗那》,一定会很喜欢的。”
“一定会像我一样,会为你骄傲,为你高兴。”
他缓缓侧过头,眼神无比认真,看着姜风铃:“风铃,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让我不再孤单,也谢谢你,愿意来见她。
“我准备把妈妈带回去。”
姜风铃对这个决定有些诧异,“怎么这么突然……”
“我想把家族一百五十周年的庆典,改在首都举办。”
夏润则解释道,“我们将来……肯定是要回国的,不会定居在西班牙。”
姜风铃眨了眨眼。
定居地对她来说影响不大,不过……
她还是更喜欢吃中餐。
“好。”
姜风玲应了声,微微靠近,将头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朝暮轮转,转眼已是初秋。
国内戏剧界最具分量的艺术大奖——金戏剧奖颁奖典礼,在国家大剧院隆重举行。
姜风铃,凭借在话剧《巴塞罗那》中对女主角灵魂刻画,以及舞台上爆发式的演绎,毫无悬念地斩获了“年度最佳女主角”。
典礼结束,后台人声嘈杂。
夏润则径直推开专属休息室的大门,找到了姜风铃。
姜风铃闻声回头,下一秒便落入熟悉的怀抱。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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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分说地俯身吻了下来。
直到她微微喘息,夏润则才稍稍推开。
姜风铃刚卸了口红的唇瓣,被他反复吮吻,又变得水润嫣红。
“恭喜你,姜老师。实至名归。”
姜风铃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着唇,用力推了他一下:“幼不幼稚!”
夏润则轻笑回应她的抗议。
继而话锋一转,“准备好了吗?”
“嗯?”姜风铃被问得一头雾水。
“我是说——”
夏润则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准备好,去迎接你的下一个舞台了吗?一个,更盛大的舞台。”
他所谓的“更盛大的舞台”,以一种颠覆姜风铃想象的方式,在一周后,降临。
首都,国贸顶层宴会厅。
灯火璀璨,俯瞰首都夜色。
Verano集团一百五十周年庆典晚宴,出人意料地放在了首都举办。
这一举动,无疑是宣告了战略重心的调整,但更让圈内人津津乐道的,是这背后的私人意图。
晚宴规格极高,冠盖云集。
随意一瞥,都是各自领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全球顶尖财团的掌门人、政界名流、艺术节代表……
平日里只出现在新闻头条上的面孔,此刻都手持香槟,低语浅笑,汇聚于此。
作为Verano集团的掌舵人,夏润则一现身,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身着意式礼服,在宾客间游刃有余,举手投足无不散发上位者气场。
但今夜更引人注目的,则是他身边的女伴——
姜风铃。
姜风铃选择了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宛如冷玉。
她刚加冕最佳女主角,周身自是笼罩一层光环,辉映全场。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清冷耀眼。
四下窃窃私语不停:
“那位就是姜风铃吧?刚拿了金戏剧奖那个?”
“她怎么会和夏先生一起来?”
“你看夏先生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远道而来的Verano老先生,稳坐主位。
与人谈笑间,余光时不时落在自家孙子和姜风铃身上,眼底泄出几分满意,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意味。
晚宴进行到最高潮,主持人邀请夏润则上台致辞。
接过话筒,他先是回顾了集团一个半世纪的辉煌历程,展望了未来蓝图。
是标准的商业巨子风范。
台下掌声响起。
但,夏润则没有立刻下台。
他静立片刻,目光转到台下姜风铃的身上。
视线交汇,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感谢各位今晚莅临,共同见证Verano的历史性时刻。”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柔和,“不过,除了公事,今晚,于我个人,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宣布。”
——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
全场霎时安静下来。
夏润则的目光,始终落在姜风铃身上。
“很多人可能认知,也可能不认识,”话音未落,夏润则人已经走下台,牵起姜风铃的手,引至台上。
“这位,站在我身边的女士,”他握紧她的手,“是才华横溢的戏剧艺术家,姜风铃女士。”
“但对我而言,她不止于此。”
他侧过身,完全面向她。
“她是我深爱的人,也是我决定共度一生的伴侣。”
哗——!
整个宴会厅瞬间沸腾!
尽管姜风铃事先知晓,但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抬起头,迎上夏润则炽热的眼眸,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
夏润则将她揽得更近,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成全我这点……想向全世界炫耀的小心思。”
不等姜风铃回应。
在全场的注视下,在无数镜头前,他旁若无人地,在姜风铃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今夜,百年企业的辉煌传承与他们两个人的幸福交织。
这盛大的庆典,超越了单纯纪念过去的意义。
更像是昭告一个崭新的未来——
属于Verano集团,也属于夏润则和姜风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