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重生后摸鱼致富图鉴》
1. 第一章
顺四百二十七年夏,定王世子贺锦舟死了!
世子无妻,仅有一美妾常伴身旁。原为平信候文家嫡女下嫁。当年贺世子还在宁浮老家躲避灾祸时就跟了他,两人感情至深,举案齐眉。
“话说那贺世子能文能武盖世无双,偏偏遭了小人暗算。文姨娘不愿独活于世,追随而去。可悲可叹!”
两人情深惊天动地,闻之不免潸然泪下。说书人将其添上几分婉转波折,在茶馆酒楼登台献说,传遍王城,成为一代佳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梆子敲了三声,扰乱这寂静之夜。
夜色如墨,寒鸦略过头顶,月色刚刚冒头却被乌云遮住大半。廊下高挂的大红灯笼此刻却如血红般,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文栀倚靠在窗边望向黑夜,似是在无声诉说埋藏心中的密事。
贺锦舟举起花瓶狠劲儿砸下。仅这一下就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地上。
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的晃眼的血痕,点点洒落的鲜血染红衣领。文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甚至懒得抬眼瞧他。
见她这般态度气从心来口吐鲜血,指着她骂骂咧咧:“文栀!我原是看你父亲面上想将你抬为正妻,你竟想毒杀于我。”
她不搭话贺锦舟就接连咒骂:“今日我若死在这儿,你也别想逃脱!贺家不会放过你,王上更不会放过平信候府!”
文栀在他身旁蹲下,悠悠开口:“这药是从北边异国寻来的。不至于一瞬间要了你的命,但可以慢慢折磨你。痛吗,比不上你带给我的一半痛苦。”
自二八年少之时,文栀便伴其左右。四年之久,悉心照料。
后来贺锦舟家中蒙难,靠一人之力撑着定王府。脾气转变无常,嫌文栀孤女绣娘出身无所依靠,带着她犹如累赘。平日非打即骂令人心生胆寒。
去年平信候文仁洮在宅中设宴,贺锦舟本是为拉拢平信候而去。文仁洮身上半块玉珏竟与文栀从小贴身之物相似。贺锦舟知晓她为候门遗孤。
帮其搭线,改回文姓,认祖归宗。
这到随了贺锦舟的心意,有文家女婿的这一身份,看在独女份儿上,文仁洮倾力相助。重振定王府之日可待。
人前贺锦舟装作与文栀琴瑟和鸣,人后则百般刁难。
“贺锦舟,当初你家族落难,父亲顶着冒大不敬之罪。招你为婿,助你立功,扶持你高升,才有重回王城的机会!”
“兄长日夜奔波为你家寻找平反证据!”
文栀蹲在他身旁,字字泣血控诉心中之怨。
贺锦舟怒目圆睁,如一头恶兽猛扑过来,双手狠厉掐住她的脖子。
呼吸变得急促,艰难发出声音依旧是不肯服输:“你妄想踏着我父兄向上爬!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愤怒占据理智,贺锦舟宁死也要拉她陪葬。
凌厉的长枪穿破黑暗,利刃刺入身体。
贺锦舟本就身中剧毒,长枪直穿心口。倏地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文栀未曾料到此等变故,还未回过神来,朝夕相处的丈夫已无声息。脸上的鲜血滚烫,分不清是谁的。
来人不带一丝怜悯地将长枪收回。
文栀身体一颤,直挺挺倒下,眼中满是惊恐。
“父亲......我已听从您的吩咐。为何杀我?”她问。
“为权势扩张,为家族荣耀。本候没得选!栀儿你安心去吧。”文仁洮冷哼一声。
听此话,文栀彻底心死,或许她早该知道这父亲从来不是慈祥的。只是好不容易寻到这亲生父母,还是奢望那份不切实的疼爱。
文栀曾向父亲求救,救自己出这烈狱。文仁洮并未应允,只让她耐心等着。左等右等未传来消息,直到她被囚禁在屋中,对外称病不准任何人探望。
文仁洮久经官场,任何人于他仅有是否有价值一说。
他瞧不上这乡下来的女儿,粗鄙不堪,难成气候。
女婿为名门之后,虽已落魄但有助他仕途,本想收为己用。可他心性高傲,野心颇大,妄想取而代之。
为防止反噬自身,文仁洮自是不能再留他。
于是谋划此事,派人将毒药交给文栀,让她提前杀了贺锦舟。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文仁洮作慈父样,虽是怜惜,可眼中满是讥讽:“吾儿,你已非我文家人。只有将你一同除去,王上才会相信今夜是山匪将贺家满门屠尽。而我,则是剿灭余匪的功臣!”
他猖狂的笑声传到定王府每处角落。四周被他扮作山匪的亲信早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一只飞鸟都别想离开这儿。
文仁洮佯作悲痛状大喝一声:“今夜山匪乘夜潜入!杀伤抢掠,纵火焚府!定王府上下九十三口尽数命丧火海!”
刀光剑影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黑云压境,暴雨倾盆。浇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冲刷着焦黑的地面,带走了炽热的余烬。
天渐明,昨夜定王府遇余寇,举家大小悉数遇难。王上闻之痛心疾首,下令追封,并交予平信候葬之。
客有疑问,这定王府九十二口人皆能找到尸首,可为何偏偏少了一人?
说书的也不知道,或许身体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焦炭拼不起,或者被压在层层废墟之下,就不得而知了。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
文栀再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全身胫骨如断裂般疼痛。虽动弹不得但也捡回一条命,查看周围环境,却是一片漆黑,不分昼夜,身边还不时散发着泔水臭味。此刻顾不上这些,能逃脱就已是万幸。
车架行驶之路难免颠簸,每一下都牵扯身上伤口重复渗血。
车停以后,头上盖顶被人打开,将她从里面拉出来得以喘息片刻。
此时是月值当头的深夜,才能在这寂静无人之地稍作歇息。圆月高挂,距离定王府破那天,大概昏了一天一夜。
为何救她?文栀本想询问,可千言万语到嘴边就是没劲儿说出口。
“千万别动!你伤势严重虽未直接伤到要害但需静养。休息片刻后再启程,连夜赶路,再过一关就到宁浮镇了。”那人手忙脚乱的帮她伤口止血。
面前这人带着草帽遮脸,样子看不清楚,打扮成普通农户的样子,驾驶着一辆泔水车而行。文栀被他藏匿于车中躲过搜查。
“你是谁......”文栀问道。
面前人手中一顿,思索片刻后开口:“你不认得我,我俩曾是邻家。”
“宁浮镇?”文栀如今已经说不出太多的话,只能捡几个字问。
那人告诉文栀当初她离开后发生一切。
两年前宁浮镇遇上敌国来犯,山匪叛乱。当地官员未战先怯弃城而走。
“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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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栀情绪波动巨大,试图起身时正牵扯到伤口。
“绣楼没事。”怕文栀气急攻心他连忙安抚,“城破前一晚,大家都转移走了,如今有了新活计,虽不富裕但能安稳活着。”
那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文栀得知亲友安好便再也了无牵挂。
金栀不知自己早年离家,与过往友人失去联系后,怎么还会有人记挂着她。还能提前找人来救自己。
那人只说:“我收了银子,让我把你带回去,在此之前你不准有事。否则我无法交差。剩下的就拿不到了。”他说这话时不敢看向金栀,估计话中真假参半。
“我好像……快挺不住了。只是可惜,只差几里。我已经快四年没回过家了。”文栀眼含泪光。
文栀倚靠在泔水桶边,鲜血已经止不住,从她的伤口渗出染红衣衫。原本长枪并未直接刺重要害,但经过这么久的颠簸,伤口早就撕裂。
“别睡!”男子的声音变得紧张。
“我好不容易到了王城,趁夜潜入在一堆死人尸体里找到一息尚存的你。那长枪都刺中身体了,还能活下来。你福大命大,上天还不肯收你。”他的声音更加急切,生怕她睡着后再也无法醒来。
“你的家人朋友!她们都还在等我带你回去!兰姨,兰姨让我跟你说,她早就不生你气了。还有你那小妹妹如今长大成人了,下月初八就要出嫁。等我们赶回去还能见她成亲。”
急切的话中近乎哀求,顾不上休息起身就要再去赶车。
文栀知道自己即将殒命,拦住他的动作:“能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吗?”
男子脱下挡风斗篷,眉眼间红丝密布尽显疲态。他的模样粗犷实在算不上好看,因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着有些骇人。
“好……我记住了!”文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抬起手想抚摸着男子脸上那道显眼的疤痕。
“若有,来……”文栀最终没再碰到他,
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整夜被梦中事压得喘不过气,近乎昏厥过去。
文栀眼中带着最后一丝痛苦夹杂着解脱、悲哀,最终全部熄灭。
“懒鬼托生的!”
耳朵被人粗暴地揪起,力道之大,让她不禁痛呼出声。疼痛将金栀从深沉的梦境中拉回。心跳如鼓,额间冷汗涔涔。
耳朵被揪的生疼,不是在做梦。
身上的衣裳并不太合身,麻布磨得皮肤泛红。周围的一切如此熟悉。
不可思议。
这是她曾经生活的绣楼,这里本应两年前因战乱而荡然无存。
而现在的她还不是平信候嫡女文栀;只是一个生活在小镇上再平凡不过的绣娘金栀。
“你这丫头发什么愣!交代你做的事情都能忘,主家派人来要,快些将绣品送去!”
老妇说完急匆匆出门去应对来客,边走边骂。
“早知今日何故当初收你回来!”
晨光透过窗户,阳光刺眼,撒在金栀的身上。
她轻抚自己脸颊,铜镜照映出稚嫩的面容,没有伤口,眼眸清亮。
这是她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痛苦绝望的日子未曾到来。每日还能在绣楼里同姑娘们嬉笑玩闹。
熟悉却又陌生的摆设,承载了太多回忆。只不过离开的太久,她已然忘记。
“死丫头又偷懒!还不动弹,难不成要我敲锣打鼓再来请你!”
2. 第二章
如梦一般。
眼前是这样真实,她伸出手使劲儿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痛感瞬间袭来。
是真的!她重生了!
“兰姨!”金栀失而复得般,抱住面前妇人。眼泪如决堤哗啦啦往下掉,“现在的你好年轻,都怪我让您日后愁白了头发。”
魏巧兰是这锦绮楼的掌绣。捡到尚在襁褓中的她,寻不到家人只能带回绣楼自己养。
过去对金栀操碎心思,一身技艺倾囊相授,绣楼中姑娘们也都默认未来金栀会接替兰姨成为新掌绣。
魏巧兰不明白自己这养女今日是怎的了,竟变得如此肉麻。她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受不了这些,一把推开她举起手里那根藤条:“欠你的!赶紧干活去,再偷懒今晚上罚你不许吃饭!”
这人出名的脾气泼辣,往日里一旦动怒就拿着这根藤条以示惩戒。要是换做平常,金栀。看见她拿出藤条来了,绝对早早地跑走。
“行了行了,也不知你今天是怎的了。绣样不用你去送了,再差虞柠去吧。”魏巧兰终是不忍心,打发她去做其他活计。
她早年丧夫丧子,独自做绣活儿在这儿讨生计,捡到金栀后将她认作亲生女儿疼爱。尽管平日话语上对她严厉,还是任着她放纵。
剩金栀独自待在房中,她坐在梳妆镜旁呆呆地看着窗外,直到双眼干涸才回过神。
“阿姐,怎这般苦恼?”虞柠迈着轻快的步伐推门而入,憨笑着将手中喜帖递过去,“城东徐家姑娘月底成亲,你还记得吗?就上次来家里改嫁衣绣样那家。那家婢女今日来了一趟,邀你去观礼呢!”
“柠柠,如今是什么时候?”金栀拉住虞柠问她。
虞柠指一下窗外正当头的太阳:“已然晌午。”
“我问你今日是何年何月?”
虞柠摇头晃脑思考了下:“顺历四百二十三年三月初七。”
不需任何回忆,这个日子在她心中刻入心底多年无法忘怀,恨意涌上。
“阿姐,你怎么了......”刚刚金栀听后就变得这幅严肃面容,虞柠向来胆小,忧虑可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只是想到,今日注定有一场重要的事要去解决罢了。”金栀身体不住地颤抖,恨不得就此出去撕了那人,“柠柠啊,你待会儿到前厅去,若是有人来找,帮着兰姨先拦着等我过去。”
虞柠虽不知其中用意,但她从小就听金栀的。应声答是,便匆匆下楼帮忙。
锦绮楼在当地享誉盛名。徐家姑娘将要成婚,只是对这嫁衣的绣样不满,嫌弃婢女手艺粗糙。便求上锦绮楼帮她修改衣裳。
前世金栀十六岁时,因绣功初露头角,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便自告奋勇接过。
金栀上门取衣时由着徐幼云领着四处闲逛,应对她各种荒诞且无理的要求。贺锦舟正巧上门与徐家长子商议游玩之事,路过花园之时因逞一时口舌之快冲撞了对方。
徐家长子为表歉意主动组局介绍。做徐家生意这段时间,贺锦舟也频繁造访,一来二去间两人关系不再剑拔弩张,反常跟徐家兄妹一同出游。
前世,贺锦舟和金栀私下来往密切被兰姨撞破,严厉管束她,出行都要其他人跟着。
原本今日贺锦舟上门求亲被魏巧兰赶走,金栀便趁着三日后前往徐家姑娘大婚的机会,跟着贺锦舟出走。
金栀又看了几眼镜中模样,眸若秋水,娇艳如桃。四年光阴摧残地她活的非人非鬼,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世机会,不可再走前世错路。
“兰掌绣!好消息啊!”钱媒婆笑盈盈扭着腰肢进屋,“时间过得竟如此之快,转眼间你家姑娘也到年纪了!我今个来就是替她说媒的!”
钱媒婆是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媒婆,哄骗穷人家女儿给高门大户的老爷们做妾。
魏巧兰瞧不上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栀儿年纪尚小,规矩礼仪等皆不好学。我暂未有意让其出嫁。劳烦你白跑一趟,还请回吧。”
“哎!这是急什么。”钱媒婆躲开护院,挤过来在魏巧兰边耳语,“咱们姐妹认识这许多年,我还能坑害你义女不成!贺家可是宁浮镇的大户!祖上可是王公贵族,虽如今没落了,但贺公子为人上进勤奋,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免谈,我不信你这花言巧语。”任她是什么三寸不烂之舌,魏巧兰一概拒绝。
钱媒婆摆摆手:“你就是糊涂!贺家是什么人!岂容得咱们平头百姓说拒绝?言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说罢招呼人进来。
锦绮楼之外里外围了三圈,钱媒婆今日来就是由贺锦舟授意,本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在下心悦金栀姑娘,求得祖母成全今日特来下聘!意纳姑娘为妾!还望兰掌绣成全!”贺锦舟站在门外就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来意。
如此热闹,自然引人围看。
再向里一打听,啧啧称奇。
贺锦舟风流成性,凭家中与王族沾亲带故就肆意妄为,常流转于酒楼间。谁要被他缠上定头痛难受。平日里兰掌绣将这义女当做心肝宝贝护着,如今这两人撞上,肯定有大热闹可看了!
“贺公子,这锦绮楼的掌绣可不是好惹的,您可要当心些,别求亲不成倒被轰出来。”有人拱火道。
这话很快被反驳:“有贺公子这样显赫的家世,那姑娘可是高攀了。”
人中亦有不赞成此举的,恐引火上身,大多躲起来观望。
贺锦舟没搭理那些趋炎附势之话,自顾自喊:“在下贺锦舟,心悦锦绮楼金栀姑娘!望您成全!”
一声盖过一声,势有不成功便不肯罢休之意。
自古以来娶为妻,奔为妾。贺锦舟只是纳妾却愿出得如此手笔。
贺家乃名门望族,虽如今没落了,但只凭金栀绣楼娘子还是不明来历的孤女身份,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得他家的正头娘子。想来贺锦舟也是如此想的,不知他同家人怎样商议的才求得金栀做他的小妾。
“瞧瞧瞧瞧!”钱媒婆赞不绝口,“要我说这贺家公子真是个痴情的。虽是纳妾却也是抬红轿,正儿八经的下聘。换做其他人家纳妾哪有这样儿的。”说着要迎下聘队伍进来。
虞柠得魏巧兰示意,挡在中间不让。
钱媒婆往哪儿走她就挡在那,一来二回直接恼了:“你这丫头怎如此不识抬举!还不将你阿姐找来,若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虞柠害怕,但她记着金栀说过的话。弱小的身躯阻挡不了太久,钱媒婆用力一下就把她推搡到一边去了。
眼见就要撞上绣架,金栀抓住她的胳膊被顺势带倒后腰撞上。
“嘶——”金栀强打起精神安慰她,“我没事。柠柠你做的很好。”
魏巧兰惊魂未定,明明担心的不行扶起两人后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可要好好想想今日之事怎么解决!”
“我明白。兰姨您等着看热闹就行。”
“贺公子啊!我已经跟兰掌绣说了,虽未见着金姑娘本人,但您这般优秀,何愁婚配呢!”钱媒婆讨好的话十分受用,又获得一小银锭,她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中,连声感谢。
“贺公子可实在大气!连我见了都敬佩不已,可惜我家没有适龄姊妹,否则也想和贺家结亲呢!”
这话像笑话,众人哄堂大笑,起哄声络绎不绝。很快这些声音戛然而止。街上忽的传来一股阵阵恶臭。
“劳烦各位大爷让一下!”佝偻着腰背的男人分不清多大年纪,声音有些沧桑,架着一辆拉泔水的车。大概是负责城中泔水运输的老刘。
“去去去!本少爷在这儿办大事,你这臭味熏天的家伙来干什么!”贺锦舟嫌恶地捂住口鼻,离得远远地。
老刘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啊,我老人家今日不适起晚了,于是和贵人撞上了,可是你们挡着这大道我没法儿过去啊,要不您行个方便先让让我?”
贺锦舟挥挥手让众人散出一条道,老刘拉着车从中过。
难闻的气味刺鼻,他又悠哉地走着。贺锦舟咽不下这屈辱,示意随从给他一个教训。
对面的心领神会,装作无意伸出脚。老刘原本走路就颤颤巍巍地,更没注意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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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哎呦——”一声过后他跌倒在地,泔水车失去平衡向旁倒下。
贺锦舟刚要喊第三声,一桶浑水冲他脸泼来,来不及躲闪。
一大股浊味还混杂两三片菜叶,贺锦舟被淋成落汤鸡,浑身散发着恶臭气味,整个人愣在原地。站的近的钱媒婆也受到牵连。
“哎呦!天爷啊!这是谁家疯子跑过来作恶!”她闻闻自己袖子上的那点味道都忍不住反胃。
人群四散开,中间两人仿若瘟神,不敢靠近。那味道直冲,有的受不了的早就跑了。
“公子......咱们可还?”贺府随从一时间不知该作何,也不敢靠近。
旁边奏乐的变得刺耳,贺锦舟挥动衣袖让他们停下。
一时混乱,本想照老刘算账,可仔细看看那老头早溜之大吉了,地上只剩下那七零八落的泔水桶。
贺锦舟只觉得面上无光,没工夫去寻,愤愤看了一眼,带着随从们匆匆逃离。
金栀站在楼上看这热闹,笑得前仰后合。
好歹夫妻多载,知道贺锦舟最好面,丢财丢物不可丢人丢面。他今日做着一出让绣楼遭人非议,即如此便让他做的事反噬到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至少在事情平息前贺锦舟都无脸面出门作怪了。
金栀从匣子中抽出一张银票拿着匆匆往后门去。
一老翁拉着那被人遗弃的泔水车,一瘸一拐地从巷口缓缓驶来。步子迈的很慢,满是沧桑。
金栀赶忙迎过去,将手中银票全部塞进他的手中:“刘老伯,多谢你今日帮忙。这些是我所有身家了,你先拿着带着家人出去躲一阵。估计今日他丢了面子,日后肯定会来报复。”
老刘默默摇头:“金栀丫头,今日不是我帮你,你也不必谢我。”
他的声音哽咽:“两年前这混账因为我的女儿已有婚约,不肯委身他为妾。他就找人将我女儿女婿扔湖里淹死了!实在是......官府说没证据......”
这些事金栀今日头次听说,前世兰姨一定是知道这些才不让自己与他往来的。原本金栀想着找老刘帮忙,事成后让他连夜逃离,能活一阵算一阵,贺锦舟即将回王城,躲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现在......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我家里没什么人了,就算他找来我也无所谓,一条老命和他们拼了就是!”老刘情绪激动,连连咳嗽。
“您把钱收下,听我的出去躲躲。”
“金栀丫头,不是我不收,实在是无功不受禄。实话告诉你了,原本我准备过去了,只是有人替了我。扮作我的日常打扮去做的这事。”老刘回忆那人模样,仔细描述了一番。
“大概如此,我老人家有些记不清,但我记得他那模样有几分凶相,当时还以为是遇上土匪了。你认识那人吗?”
“是我邻家。”
“阿姐!昨个我去城东买菜,连那边的都知道了这番糗事。想一时半会儿他们可不敢再出门了!”虞柠满眼都是崇拜,“也不知阿姐是怎么招惹那纨绔了,居然带这么多人故意来咱家门前惹事!”
金栀不知如何作答,这小丫头还以为是贺锦舟因为赌气带人来挑事的。只能再嘱咐道:“贺锦舟不是好惹的,你等会儿下去告诉其他姊妹以后遇到贺家人记得躲远些。免得受牵连。”
虞柠点头称是,瞥见桌上喜帖便问她:“话说阿姐可要赴徐家姑娘的约?”
“不了。”金栀不敢节外生枝,“修书一封回绝了吧,就说我近日来身体不适,不宜赴喜宴。我与徐家姑娘多少有些情谊在,再备份薄礼送去,还请她海涵。”
虞柠将事情一一记下。
“阿姐今日变化可真大,都不像从前的你了。”虞柠嘀咕着往楼下去,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笑嘻嘻道,“但是阿姐一直都是柠柠的姐姐哦!变成什么样都是!”
重生之言本就荒诞,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说不定就当作中邪处置。
何况前世不久后她便离开了家乡,对于后面发生的事大多是片面的杂言闲语。不能太过张扬,需小心行事。
3. 第三章
歇息了两日,镇上平安无事,贺锦舟一行人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徐幼云倒是来过一次,吞吞吐吐没说出什么就离开了。
绣楼生意照常,并未被那日之事影响。如此她倒乐得逍遥自在。
虞柠软磨硬泡才求得兰姨同意金栀出门。拉着她就上街买糖画去了。
“阿姐,前面有捏泥人的!你不是也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吗?”虞柠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拿着串糖葫芦。她这刚十二三岁的年纪最喜欢这些甜食。
金栀前世在王城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见过,那里也有捏这小泥人的。可她内里早已不是刚及笄的少女了。
“去前面吧,我准备再采购几匹新布。然后再去北边买些丝线。”
金栀想趁着如今春日,边境来往商人还在时找些大顺境内稀有的丝线来尝试新的刺绣。前世她在那边见过一种独特的刺绣手艺,将刺绣图案缝在手绢儿上进行售卖。花样款式各不相同,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一时间在各地盛行,且会使用的匠人少之又少,大多神秘莫测,有钱难求。她本就绣娘出身,也想一睹为快。
可惜却因为各种因素最后也沦落到失传的地步,快一年多后金栀才在平信候府的一次宴会上见过别家夫人手上拿着那样一块帕子,借过来爱不释手地瞧了又瞧。
若是能改用稀有的丝线代替普通素线则更能锦上添花。
“二位姑娘,来看看泥人吗?”
虞柠被路边那小泥人吸引住脚步,依依不舍地看着:“阿姐......你看他这小人真的栩栩如生,当真好看!”
“等回去兰姨要是说你乱花钱罚你不许吃饭,我可不帮你!”金栀无奈,跟那小贩说:“这泥人雕的的确颇有神韵。老板。麻烦您给我们挑选一对儿吧。”
“姑娘有眼光!”小贩指指两个挨着近的泥人道,“看这个,是我前些日子为一对新婚夫妻捏的,他们还没来得拿走。”
“真好啊......”虞柠很羡慕,“阿姐,咱们也照自己的模样捏一对儿吧!”
金栀在旁愣神,因这场景在记忆中逐渐清晰。
前世贺锦舟之事令她常闷闷不乐,虞柠就领着她溜出来疯跑。之前也是在这里,两人买了一对儿泥人。小姑娘当时还说过要跟姐姐一辈子在一起。若是日后两人失散了,就一人拿一个日后作为相认信物,当时她还嘲笑虞柠天真。
可惜金栀跟着贺锦舟走时并没有带走自己的那个。
想到这儿,金栀忍住眼泪对虞柠说:“好啊。这泥人要等多久?”
“我这可是祖传功夫!等一刻钟就行。”他说着从货担中拿出一块儿泥土就开始捏。不一会儿就两个牵着手的小泥人就初具雏形,“多谢姑娘照顾生意。”
他将泥人递来,正好抬头迎上金栀的目光。
金栀心头猛然一颤。
之前她濒死之时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乏力,最终都没能说出那句想说的话。
“是你?”金栀眼中闪过欣喜,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两人这么早就见过面。或许更久之前,可她过去并不在意。
“姑娘......认识我?”
金栀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他对自己有恩吧?
“可能在哪见过,既然姑娘又认出我便是有缘。那这两个泥人就送姑娘了。”小贩将铜板一并给她。
“我想......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因为我们今日还有要是要办,日后得闲,还想再找公子捏一对白鹭。”金栀深吸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毕竟是恩人,想着日后也可常来照顾生意。
“殷琢。”他微微怔愣,眼底有一丝惊讶更多是欣喜,“白鹭没问题。姑娘要是喜欢我这泥人,可以留下住址,改日我捏完后可以送过去。”
金栀弯腰写字:“我叫金栀住在城南的锦绮楼。”
“阿姐,这人模样好凶,我们买完就走吧。”虞柠催促她赶快离开。
金栀无奈道:“殷琢公子,下次见!”话音未落就被虞柠拉着匆匆离去。
采买完东西回来天已到晌午,虞柠肚子饿的又咕咕叫了一轮。
金栀打趣她:“这才出来多久,你不是刚吃完两块芙蓉糕,一串糖葫芦和一个小馅饼。怎么又饿了?”
“阿姐你又取笑人家,我这不是还在长个吗!”虞柠理直气壮,“等会儿开饭我还能再吃下!”
远远看过去金栀便发现不对。
绣楼开在小镇主要大道上,就算进出之人算不上多,但不至于如今日一样整条街都十分萧条。门外偶然有人路过门口,像看见洪水猛兽一样躲得远远的。
怎会如此,心中变得慌张,恐怕有事发生。
“哎呀!金栀啊,你可算是回来了!”邻居赵婶拦住她们,招呼着往自己家去,“大事不好了!你家中来土匪了!”
宁浮镇本就处于偏远地区,又位于山脚下。山上土匪世世代代,朝廷无法将其完全根除。
天溪寨比起其他占山为王的山寨到没什么可怕的,从不伤人却满是无赖,官府和他们杠上都不怕反而会想方设法与官府盘旋一番。
听说天溪寨掌握着一处藏匿于山上的大型物矿场,凭借着这个与朝廷交易赚取钱财。他们还给镇上大型商铺放债,若是还不上就来打砸,偏偏众人拿他们没办法,只得暗自叫苦连天。
前年,镇东的酒楼就因晚了三天交债,后面那群山匪直接派人将他们砸了。收藏多年的酒水全数搬空以作抵债使。
去年,官府的徐主簿欲撕毁债约,还当众辱骂天溪寨老二当家的,新任直接派人半夜潜入府中将所有财宝一扫而空。最后徐主簿本人亲自上门致歉才要回其余宝物。
看来今年估计轮到锦绮楼遭殃了。
话说宁浮镇内就此一家绣楼,大户人家的夫人娘子出席个席宴,便来楼里做个新鲜绣样。生意络绎不绝,旁人看了羡慕。如今怎的就轮落到向这群流氓借债的下场。
“麻烦您帮我照顾下柠柠,我先回去,等会儿再回来接她。”将虞柠托付给邻里后金栀才敢回去。
金栀刚出门,就听一熟悉声音叫住她:“姑娘!你们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
殷琢方才挑着货担准备回家,路过听说此事打听着过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问。
见到认识的人金栀情绪翻涌着冲上鼻尖,眼泪如断线般直接夺眶而出:“我家里来了山匪闹事。可否帮我将他们赶走?”
得到殷琢同意,她慌不择路地拉着他就往里面跑
只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转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像是绣架被撞倒的声音。紧着是一阵叫骂,兰姨的声音她最为熟悉。
金栀紧张地不行,随手抄起立在门边的扫帚就冲进去,殷琢怕她冲动受伤紧跟其后。
“哪来的无赖!再敢捣乱我就不客气了!”她大喝一声为自己助长气势。
魏巧兰藤条打在绣架上,发狠地拧住其中一个山匪的耳朵:“我勤勤恳恳本分做生意,你们却随意就涨利息。分明还没到还债的日子。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别以为我绣楼都是女人就怕了你们不成!算起来我还是他的长辈!要是再来捣乱我可就真的动手了!”
金栀看懵了,在冲进来前,她以为里面会是一片狼藉。
“兰姨,你没事吧。”她快步走到魏巧兰身边,举着大扫帚护着她,“警告你们,我找人来了,你们一共就三个人,等会我找的人到了你们以三敌多可打不过!”
魏巧兰:“这儿没你的事,赶紧出去,我自己能应付得来。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除被牵制住的那个山匪大概是这三人中领头的,其他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进退两难。
“兰掌绣好不讲理!原本我们只是来收债,说好的近两日就该还账了,何必闹得如此难看。日后就不好来往了。”领头的挣脱开,两步撤回到同伴身边。
前世未曾发生过类似的事,该不会是因她重生导致的变故?
金栀隐隐记起,魏巧兰曾让她去永卢寺礼佛。三天后听说兰姨将自家财产多数变卖用来填补锦绮楼的亏空,金栀匆匆赶回时,只见到憔悴不少的兰姨。
无论她怎样询问,魏巧兰都默不作声。
“兰姨欠你们多少钱?我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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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栀说。
领头的从小弟手中接过账本随意翻两下:“照借据,本应在去年冬月还清本钱共二十两。年末兰绣掌以生意不好为由延后还钱,并抵押绣楼向我等再次借贷一百两银。按规矩本月底需归还两次全部借贷共一百五十两银!”
魏巧兰拦不住金栀,责怪她意气用事。刚想出口制止被抢先一步。殷琢来到旁边:“你先不要冲动!”
“何苦在此咄咄逼人!”殷琢冲对面三个人说到,“欺负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你们天溪寨的作风吗?”
三个山匪面面相觑,有些心虚。
“不必和他们说那么多!”金栀说。
“七日!七日后,一百五十两尽数归还!”金栀肃声道,“不过我有要求,让你们山君明日这个时候亲自来见!”
次日晌午,金栀独自来城中最大的酒楼久安楼等候。
原本楼下熙熙攘攘,片刻间鸦雀无声。山匪队伍骑马进城,人人避之不及。前方没来及逃走的人便自动让出一条路供他们出行。
为首那人高坐马上,左手单持缰绳,右手拿鞭,倨傲一笑。行至酒楼跟前,那人勒停住,越下马来。将缰绳扔给后面手下。
酒楼的东家见他来立刻出门迎接,谄笑讨好。那人对他的讨好漠然视之,随意交代两句后进门。
“我已赴约,不知姑娘今日找我来为何事?”殷琢进门后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你看到我并不惊讶啊,是什么时候知晓我就是天溪寨寨主的?”
金栀沉默一瞬:“现在知道了。”
天溪寨行事颇为张扬,金栀从小在镇上长大,前几次也见过他们来讨债。
殷琢分明就是天溪寨的领头人物,时间虽久,在见到他的那刻金栀便记起来了。如今见面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今日未作多余装扮,只将头发用玉冠束起,棱角分明,剑眉英气,粗狂阳刚。着一身劲装,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皮肤因常年劳作被晒成古铜色。
“绣楼欠债,我一时半会自是没办法还上。所以我想找山君合作,请你帮忙,事成以后自能还清欠债。”金栀开门见山。”
殷琢好奇:“你这女子果然与众不同。说来听听,如果合适我便应你了。”
“第一,你我交易期间需要护我绣楼安危。与我绣楼有关的无论人或事。你们全权负责,相信山君和弟兄们可以吧?”
“那是自然!别小瞧了我们!就你们这小小绣楼,我保证方圆五里之内自今日起不会再有任何争斗!”殷琢拍拍胸脯向她保证。
金栀又说:“第二,我听说你与徐主簿有些私交,想必关系并非水火不容。我想请你帮忙。”
殷琢摇头,非常为难的模样:“这可不一定啊。我去年才抢了他的收藏,恐怕以他那小肚鸡肠性格,估计不会答应。”
“山君为人痛快,我也不好让您吃亏。我求你这事只会是三方共赢。”
他从未听说过如此有趣能三赢之事,迫不及待问她:“你到说说!”
“贺锦舟为人阴险狡猾,我听说他曾经因口舌之纷欺辱山寨兄弟,还将那人的腿打折至今尚未痊愈。此等行径实在恶劣!”
经她这么一提,殷琢脸色变的阴沉。拳头握得作响,强压怒意:“你继续说!”
“他无官无职,却因为家世对徐主簿颐指气使,其实暗地里徐主簿早就不服。能有把贺锦舟赶走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金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殷琢全程低头听着不言语。
“你为什么要扳倒贺锦舟?我以为你很喜欢他。”殷琢问。
“我与他之间,只有仇恨!”每每想起,金栀都恨不得冲上去与他拼命。
她拿出那枚价值连城的玉珏给他,“不会让你吃亏。这枚玉珏抵押给你,用作我找你帮忙的报酬。”
这是前世她用来寻回家人的信物;今生已经没这必要了。带在自己身上还是个危险,要是抵押出去能救绣楼也算是它最后的用处。
殷琢接过仔细端详一番,浅笑声:“没想到姑娘如此大手笔,那这忙看来是我不帮都不行了。”
4. 第四章
“阿姐。”虞柠纠结不已,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来找金栀,“徐家姑娘来了。你要不要出去见见她......”
徐幼云在绣楼对面茶摊待了近一个时辰,要了一壶浓茶坐到现在。
金栀近来为了赶紧凑齐那一百五十两日夜连轴转,好不容易空下来就研究新绣法。确实许久没听过外面的消息。
她站在门口远远就瞧见徐幼云也向这里望。两人对上目光的一瞬,徐幼云很快别开脸,故意躲着金栀。
“还是需要我去将徐姑娘请过来吗?”虞柠问。她记得阿姐和徐家姑娘要好,如今却不知为何几日内就变得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如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用。”语罢,金栀抬脚往外去。
徐幼云刚刚也看见了金栀,远远看见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许姑娘这茶还喝的惯吗?城南这边茶摊大多是供来往车夫休息时用来醒神的。我那里常备你爱喝的清茶,要不上楼坐坐。”熟悉的声音响起,徐幼云不用回身就知来人是谁。起身要走
金栀拦住她:“是嫁衣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好!”徐幼云心一横,金栀乃是自己至交好友,将事情托盘而出,“你聪明,我瞒不过你。当初除第一次外,你和贺锦舟每次巧遇在我家园中都是我兄长安排的。他说......如果不帮他,我父亲的职位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意料之外的事。金栀没想到徐家和贺锦舟牵连甚重。殷琢没传消息过来,徐主簿要是为了自己的官职不愿意帮助他们,那就难了......
徐幼云坐下来开口问她:“前两日之事我听说了,那个姓贺的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吧?当时在家里的第一次见时我就觉得那人不安好心,顾念着我哥哥的面子才没将他赶走!都怪我,要是我不带你乱转,或许就没这些麻烦事了。”
金栀哭笑不得:“你就为这事?来了也不敢见我!”
徐幼云对她的反应感到费解:“你笑什么!我可是很担心你的!我早就想来,可是我父亲管着不让我婚前乱跑。好不容易因为他最近出门商量事去了。”
她聊到自己的婚事,看着她滔滔不绝眼中全是欣喜,金栀难以开口。
婚后两年内的徐幼云过得糟心。
她嫁的那夫君,婚后不断纳妾,府上整日鸡飞狗跳。可怜她年纪轻轻整日愁容满面,斗不过妾室,夫君不喜,娘家嫌弃。每日蹉跎活着。
“你知道吗......其实原先我不想嫁。可是父亲需要朝中有人相助。他不甘心一生止步于此。那户人家算不上富贵,可朝中有做官的亲戚。”徐幼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会让自己不明白地就随意嫁了。想必已经了解过那家人,也知道自己未来的处境。
贺锦舟不走,她也自顾不暇。
转而她又喜笑颜开:“嫁人了又怎么样!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困住!”
金栀莞尔一笑,徐幼云总是如此乐观。或许后来她过得比自己好。
金栀拉着她上自己屋里关起门来说话。
“这是做什么?”徐幼云不解地看她,神神秘秘的要自己跟着上来。
她从绣绷上拆下刚刚完成的丝帕,展示给徐幼云瞧。
徐幼云欣喜地小心结果丝帕:“光泽柔和,色彩虽算不上鲜艳但搭配在一起却意外融洽!”
“来这儿看!”金栀又领着她来窗边。
原以为上面绣着一只即将展翅的乌鸦,透过阳光,映在那方小小的丝帕上,本算不上出彩的却变得耀眼夺目。原来是只将飞的青鸟。
金栀向她解释:“这是我刚尝试的新绣法,你出去。这如今在宁浮镇上是独一份儿的。”
徐幼云爱不释手拿着它看:“这么好的方帕就这样送我了?”疑惑金栀何时变得这样大方,这绣线看着特别,估计是难寻的孤品。
“你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本是送你的贺礼,怎就成刻意了!”金栀佯作不满,要将方帕收回。
她赶忙护在怀中:“不可。既然给我便是我的东西了。这首份的东西我要拿出去好好炫耀下。改日与我那些姐妹出游就带着这帕子!”
瞧见她这样喜欢,金栀嘴角上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送走徐幼云后,金栀本想放松会儿,这两日为了这新品没日没夜的赶工。
刚斜倚在床榻边闭上眼小憩片刻,刚闭上眼不久耳边就有阵咕咕叫声。是哪家人把鸽子放出来了。
那声音近在咫尺,金栀突然感到鼻尖瘙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虞柠像犯错的小孩一样抱着那罪魁祸首的掉毛鸽子站在角落。满是愧疚:“阿姐对不起,吵醒你了。”
“无妨。”金栀整理下仪容,盯着她手中那只鸽子,“好健壮的鸽子,从哪里飞来的,应该不是用来煲汤的吧。”
方才从北边窗外飞来这只鸽子,虞柠联合着几个身手矫健点的姐妹抓它用来晚上煲汤。结果瞥见鸽子腿上绑着根用红绳系的信。
“这儿有你的名字。我就把它们一块儿带过来了。”虞柠将信拆下来给她。
里面写着苍劲有力的短短几行字:
[阿栀姑娘安好,吾今日约见徐主簿。他虽未表意,但如你所想,早就对其颇有成见。有意与我等合作。我将继续查探,莫要忘了你我约定。]
“阿姐,是何人你传信来?莫不是贺家公子?”虞柠看不见内容,实在好奇地心痒。
金栀面上表情微僵:“柠柠,以后莫要再提那人。以前年少无知......罢了,不提了。”
金栀重新写下一封信卷起,绑在信鸽腿上放飞。
鸽子拍打两下翅膀,紧接着一溜烟没影了。
“啊!就这样让它飞走了。”虞柠依依不舍看着它远去的方向。
金栀敲了下她脑袋:“还想着吃!再有消息早告诉我!”
“山君,我看绣楼那丫头是不知深浅。七日之内还清本就是大话。你怎么还信了她?”
殷琢驾着牛车赶路。后面躺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和别人打架的擦伤还往外冒血,他却毫不在意还抬头数往后的白云。
“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好好将事情办仔细了。”殷琢回他。
“十安。”殷琢连叫他好几声才有回应,“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随意和山下镇民打架,一月之内别想下山。”
丁十安起身不小心扯到伤口吃痛一瞬,连连求饶:“山君!分明是那人先欺负妇孺,我看不惯才出手。你不能......”
“哎!”丁十安手指天空,“小黑回来了!”
他伸出胳膊让鸽子停住,拆下纸条,看到内容后目瞪口呆,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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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看了看。
“山君!她简直是将您当作骡子使了,又让您今晚上去绑架徐家公子!”
“这女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殷琢觉着自己还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金栀脚步匆匆,一路低头不语往目的地去。
她应约来到进屋后里面出奇的安静。
徐少筝被粗麻绳绑在椅子上,在此之前挣扎的久了累的瘫倒。见她来了又燃起希望,被堵住嘴还呜呜叫唤。
“怎么把徐公子绑住带来的?”金栀面露难色看着。
“没办法。”殷琢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袖子卷起环抱在胸前。
他进屋后将绳子又紧了紧,确保徐少筝逃脱不了,“本想按你说的请他来,没想到他不识抬举。不仅反抗,还划伤了我的胳膊。绑成这样都是看在徐主簿的面上不屑同他计较。”
“真是怪事,山君武功高强,不至于被徐公子这花架子功夫给伤了吧?”金栀不信他这说辞。
“他!呜!”徐少筝更使劲儿地挣扎。
殷琢扯去用来堵嘴的布条:“有话好好说,这副模样还以为我虐待你。”
“别听他说!分明就是将我打晕了绑来的!我原本在家中后园练武,突然你就翻墙过来将我打晕,再醒来就在此绑着。”徐少筝得以自由后破口大骂。
“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我到现在还头痛呢!”徐少筝滔滔不绝惹人心烦。
殷琢打断他:“就你那花拳绣腿不如多把时间放在读书上,那比较适合你,徐公子。”
徐少筝气不过也说不过,只能噤声。一个人生闷气。
待到两个人都冷静些后金栀才开口:“徐公子,我们今日请你来并非……”
“请?”徐少筝打断她,奋力动弹两下确实是徒劳,“我这还被五花大绑着你说请?”
殷琢不情愿给他松开绳子。
徐少筝揉揉红肿的手腕:“直说吧!找我来为何事?”
“听闻徐公子与贺锦舟交情不错,但是又处处受限于他。”
徐少筝陷入片刻沉思,并未反驳此话。金栀眼见如此看来便乘胜追击。
“你帮我们,也是帮自己。与其跟着他鬼混度日,恶事你抗,骂名你背。变成别人口中的纨绔也非你所愿。”
从幼时开始,他与贺锦舟总是待在一起。原本他也将其当作自己的挚友。
可贺锦舟那厮回了一趟王城,再见面时嫌自己父亲官职小,每日出言嘲讽。
徐少筝从小便顺着他,不懂得反抗。
逐渐演变成如今的模样。所有的坏事都由徐少筝跟着帮他善后。
“我手上有他的把柄,若是徐主簿将证据盛了上去。说不定就能连升三级。”金栀抛出这橄榄枝是在诱人,他没道理拒绝。
徐少筝还是有些不信任她:“贺锦舟毕竟是世子。你怎么确定此计有用。”
“让他去往该去的地方,离开这里罢了。”金栀扯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而且,有人愿意保他,自然也有想拉他下水的。”
徐少筝思索良久,终是点头答应:“好,我同意帮你们劝父亲。”
听他怎么说,金栀紧绷的心平静了。
殷琢送他离开前转头对金栀道:“小看你了。看来这一百五十两对你来说不是问题。那么,五日后再见。”
5. 第五章
昨个傍晚,与绣楼长期合作的绣线供应商听说锦绮楼被山匪找上,唯恐祸及己身。
“这是最后一批绣线,大家将目前手上的单子做完后暂时修整几日。”姚寻芳搬出最后一箱绣线吩咐下去。
姚寻芳也是绣楼的老人,平日只管仓库存货的活儿。每年招收新绣娘时她才会出门来管教习之事,平日里机会见不着人。如今魏巧兰病了她便接受绣楼大大小小之事。
姑娘们不免担忧起坊间传闻。
有脾气冲的扔下绣线讨要说法:“芳姨!你也是绣楼的老人了,直接告诉我们如今绣楼的情况吧!”
姚寻芳虽不悦,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不过是原料供应上出了点问题,多余担心!做好本分工作,休息两天回来什么事都没有。”
“兰姨多日见不着人,让我们如何放心!”先出头那人冲着众人出言挖苦道。
有带头不满的,众人也纷纷议论。
“我如今往街上去都不敢抬头,每次别人看见我是从锦绮楼出去的,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咱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年轻点的姑娘忆起此事难免心生委屈。
虞柠安慰她:“姐姐也莫要这么想,兰姨肯定有办法的。”
“虞柠小丫头你就住在这儿倒是轻巧,我们还需养家!”
“我家婆母还在病中,每日都需服用汤药。若真出事没了工钱,这可如何是好?”
虞柠本意是想劝众人冷静,没见过平日里和善的姐姐们如此咄咄逼人,不知作何解释是好,躲到姚寻芳身后去不敢作声了。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闹得不可开交。没心思再干活儿,纷纷起身要找魏巧兰出面。
金栀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她们的讨论,免得叫外人看笑话,先将大门关住。
她拦住恼怒下的众人:“谁说绣楼要完!新绣线我有办法拿到,铺子我去找人帮忙。你们只需将绣品赶制完成即可。”
“说得轻巧,还剩四日,你可找到货商或寄售铺子了?就算一百五十两能还清,日后又当如何!这段时间还有谁敢来?”对于金栀的话她嗤之以鼻。
金栀瞥她一眼,凛声质问:“红梨,你早对我有意见,怎的偏今日发作,还在这儿煽风点火。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针对。”
尹红梨进绣楼五年有余,算得上有资历的。金栀不过借着从小在绣楼长大的缘由耳濡目染,所以天赋高一些,可自己也不差。
不止得掌绣偏爱,还将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授于金栀。
她心中有怨,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大吐为快!
金栀往前一步向她更近,一字一句厉声道:“还是说你确实受人指示?”
“胡说什么!”尹红梨扭头躲开她审视的目光,一个字不愿多说。面上的慌张却暴露了自己心虚。
见她这样紧张,众人心中也明了了。
哪里是紧张绣楼安危!
是谁趁着如今绣楼遇到困难来落井下石?镇上只有她们这一家绣楼。若为抢生意,其他家山高水远的互不影响。还有谁是想绣楼受损的呢?
金栀左右想不通。
姚寻芳高声责问:“你们如此未免太没良心!谁家有困难时,兰姐拿自己的钱出来补贴。如今绣楼有暂时的困难,你们听些风言风语就要离开。”
她认识魏巧兰十五年,一同创建这家绣楼,花费半生精力。当她知晓魏巧兰瞒着她那么多事,一时之间气涌上头私下里和她说了伤人的重话。
“栀儿,你不用怕。还有我在!”此时姚寻芳短短一句话却格外令人安心。
她虽不知魏巧兰心中所想,但绣楼至少有她一般心血,不会任人将它轻易毁掉。
“红梨,当初你家人都没了,你跟着我来这儿求兰姐收下你做学徒才有今日安稳!”
“还有你!前段日子家里人病了也是兰姐给你银两去给家里人看病的。还有你们,就说在绣楼里的日子,哪个没帮衬过!”
姚寻芳细数桩桩件件,除尹红梨外其他人羞愧的抬不起头。
“要走的就走吧。我不强留。”魏巧兰从屋里出来,许久闷在屋里这几日她变得格外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路都颤颤巍巍,仿佛被夺去精气神儿。
魏巧兰从容自若地开口:“若想离开,找栀儿将这月的工钱结清后各自散了吧。”
忙完这些已过晌午,金栀敲开魏巧兰房门。
魏巧兰与往常并无异样,招呼她过来。
“扬鹤商铺的伙计方才回话来说要将咱们的团扇收去放在铺子里卖。共要了五十把,算作一两一把。我看价格合适就答应了。刚才去找过芳姨,还存着三十把。剩下的这两日姐妹们努努力日夜赶工出来。”金栀怕她伤心,一进门兴高采烈地讲述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虽然......有七个姐妹决定离开,不过没关系,这阵子过去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招新人。”金栀道。
魏巧兰面如平镜般听完这些,指向角落的箱子。
金栀记得幼时她总是喜欢跑到魏巧兰房中找绣品来看,兰姨的房间角落垒着两个箱子。从来没见它打开过。
“这些是我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攒的些积蓄。算不上多。”
前世也是如此,兰姨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拿出来还债。
“不行!”金栀果断拒绝,她不可能再让上辈子的事重蹈覆辙。
“我娘家还算得上富裕,嫁人以后过了段舒适日子。”魏巧兰自顾自说着。
她第一次听兰姨谈起自己的过往。
印象中,她一直雷厉风行。谈及此事时面上却第一次露出伤感。
“后来我丈夫跟着参军的走了,再也没回来。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娘家也回不去,只能凭借着一点手艺糊口。再后来就捡到了你。”魏巧兰说这话时平静,好像在讲述他人的经历,“我年轻时和你一样,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但是没你勇敢。曾经我也有机会尝试,但是错过了。”
魏巧兰攥住金栀的手,语重心长嘱咐她:“栀儿,我自己欠的我来还!你不用担心,这些应该够了。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我是长辈,你在我面前永远不许迫使自己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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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兰姨,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再去找活儿,肯定有机会。我把玉佩抵押给殷琢了,也可以抵些。”金栀焦急地语无伦次。
“栀儿。我不希望你压着自己的天性,但也害怕你误入歧途。”魏巧兰把金栀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我不求别的,你好好的就行。”
现在回想从前,魏巧兰的阅历毕竟比金栀多了几十年。看出贺锦舟并非良人,于是极力阻止。
兰姨,我保证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金栀心中暗自发誓。
“傍晚了,看来今日就这样过了。”虞柠难免失落更多的是着急,一连几日没人来,还差一多半。
金栀默不作声,起身要去关上大门,一只手突然拦在门口。
“幼云?怎么这时候来了。”金栀不解,她怎么突然跑来了。
“我今日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徐幼云洋洋得意,“还记得你上次赠与我的那方丝帕吗?今日我带着与姐妹们出游展示,她们都羡慕的不得了!所以......”
“她们想请你给多绣几条,随便出价都能接受。”
徐幼云带来的这消息令人惊喜,实在是雪中送炭的帮助。
金栀激动地抱住她:“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那当然了!不过我并非无缘故帮你,我也有要求的!”徐幼云故作神秘。
金栀一下猜出她的想法:“行,那从今往后,我绣楼推出什么新的绣样先给你。”
连着接到两个大单,大家干劲儿满满。等完成后就能还清天溪寨的债了。为此,金栀决定全身心投入,绣楼暂时停止对外开放。
金栀的眼前出现一抹靓丽的颜色,绣楼姑娘们平日干活时都穿着统一的纯色衣裳。
“抱歉绣楼近两日不接生意了。”她忙着算账,没工夫抬头瞧来人。
余光瞥见那人没动弹,金栀心有疑惑将要抬头一探究竟,就听那人开口。
“金姐姐莫要抬头,我奉我家山君之命前来为您解惑。”
金栀听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我记得你是天溪寨的人。”
那日天溪寨来人就是他领头的,争执间还砸坏一台绣架。
丁十安今日扮作女装来的,梳着个麻花辫。身材高挑且壮实,与寻常女子差别甚大,这副打扮看上去实属滑稽。
“怎么打扮成这样?”金栀强忍着笑。
他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向她解释:“山君的主意!怎么样!不对不对!我今日来有要事。”
金栀问他:“有人要针对绣楼?”
“没错,而且这两日镇上众人对绣楼避之不及也是因为他!”
贺锦舟自上次回去后实在气不过,他不舒心,定要让其他人也过得难受,扬言要给不知好歹的人些教训。派手下到处散播对绣楼不利的谣言。
在此之前金栀已有头绪,只是缺乏证据不敢轻易下结论。
“你回去告诉你家山君让他通知徐主簿。不必再忍,三日之内,将所有事情算个明白!”
6. 第六章
贺锦舟由婢女带着,一路穿过院中长廊,停在长廊尽头那间房前。门外摆放几盆海棠花,低调且奢华。
“孙儿给祖母请安。”贺锦舟跪拜行礼。
房门缓缓拉开,贺老太太穿着整齐精神,拄着虎头拐杖出屋顺便伸手扶起他。
“我瞧着今天日头暖和得很,不如早膳就在这院中石桌上吃罢!正好我这院子里的花快开了。”
说罢,吩咐下人布菜。怕石凳阴凉,又让人拿来垫子。
贺锦舟候在一旁,直到下人们做完这些。
用膳期间贺锦舟如坐针毡,平日里祖母在后院闭门不出。疑惑为何今日突然要自己来此陪同用膳,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他心发慌。
“祖母......”贺锦舟悻悻开口。
贺老太太不慌不忙放下碗,使手帕轻轻擦手。整理干净后才说:“你明日将行冠礼,我希望你能收敛脾气,好好学习礼仪。就像方才应做到食不言,寝不语。”
“是......”贺锦舟最怵她,不敢生出一丝逆反。
待他放下碗筷后,这顿饭终于结束前他不敢再随意言语。
贺锦舟正襟危坐,等待着祖母吩咐。
“你叔父他们来信。近日朝中有要是无法脱身,你的加冠之礼需要再度精简。但是我请了贺家老族长过来为你主持,今日就该到了。”
“孙儿明白,叔父为家族兴荣事宜日夜奔波。我们不应再为此惹得叔父们劳心。”贺锦舟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他倒是希望家中的长辈都不回来。
“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回王城那边去寻你叔父他们。等加冠礼结束,过两日就启程!你有责任在身,需扛起重振定王府昔日荣光!”
贺老太太说这话时只顾把玩手中珠串,没睁眼瞧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却使人感受到压迫与恐慌。
“是。”
“前两日你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我叫你在府内躲几天避避风头你可有怨?”她又问。
“孙儿不敢,过去我太放肆,不懂规矩。让祖母您费心了。”恐祖母恼怒,贺锦舟自觉跪下放低姿态。
贺老太太本还想训斥,终是不忍:“我今日放你出去,若是再惹是生非,回王城前我都将你关在这屋子里。”从小养在这府上总归是娇惯了些,他只要不做出什么危害家族名声之事,胡闹些也无妨。
贺锦舟又听祖母嘱咐了不少话后,才以读书的借口回房。
“公子,我们现在可回书房?”身边小厮凑上来问他。
十三岁那年定王府被弹劾藏匿税银,父亲被抓走之前将子嗣送走。
贺锦舟第一次来宁浮镇老家。七年多内祖母让他时刻牢记重振家族职责。
可是......
贺锦舟每次听到这话从未放在心上。什么责任担当,明明父亲子嗣众多,他们都被送去各位叔伯身边抚养,偏自己被撵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那日离开王城时被所有人推来推去,连个来送他的都没有,平日里道貌岸然攀龙附凤,如今定王府倒台后一个个见面如过街老鼠般避之不及。
为了这群无情之人牺牲他的一生简直可笑至极,什么家族兴亡他一概不在乎!
祖母前些年还一直管着他,如今年事已高,有心无力。贺锦舟变得越发肆意妄为。
“先去酒楼定两桌好酒好菜,再去找徐少筝他们。”贺锦舟解了禁足,今日心情大好,不让他乱逛那就去酒楼喝个酩酊大醉!
从东角门出去,忽的冲出来一帮子官兵将他团团围住。起初他还想挣扎,可本就不好习武,毫无招架之力,被迅速擒住。
小厮见状扭头王府里跑,转身撞上一官兵,也被抓了带走。
“哈哈哈哈哈!”齐阳朔大步流星入内,“我方才去审,那小厮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还未动刑便全招了!徐兄,你这次立大功一件啊!”
徐元仕不敢居功自傲,忙行礼回:“齐知县言重,丞相明察秋毫,才将这罪恶滔天之徒绳之以法!”
齐阳朔摆摆手:“徐兄莫要推辞,多亏你有贺锦舟杀人罪证,丞相才有机会将定王余孽连根清除,待我审问完将他押解回王城后......徐兄就等着升官的任书吧!”
“还要多亏齐知县在其中牵线呐!是我要感谢您!”徐元仕难掩心中之喜。
说起来多亏金栀手上有证人,让他去找齐阳朔。没想到他背后的人居然是当今丞相。
他朝屏风那处扫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齐知县赶来此处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片刻,属下叫人备些粗茶淡饭。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请尝尝我们这儿的宁浮特色。”
“吃饭的事先放放。我需先完成丞相交于我的人物,去好好审一审那贺家小儿!”话未落,齐阳朔抬脚快步往门外走。
待他身影渐远,徐元仕招呼道:“齐知县已走,二位请出来吧!”
金栀率先从屏风后走出,对他行礼感谢:“多谢徐主簿相助。”
“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你们二位绑架我的长子,又让我幼女来做说客。说到底此事我不忙都不行了。”徐元仕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
殷琢笑他:“徐主簿,我说你怎么还生气呢。令郎那点皮毛功夫我还没出手……”
金栀阻止他继续:“事出有因,还请徐大人见谅。毕竟这事事成,您就不必拘在这做个普通主溥了。提前恭喜大人升迁。”
“哼!”徐元仕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此事算是过去了。
他留下一句:“待会齐知县要审问贺锦舟,你们若是想看就过来吧。我不便奉陪了。”便出门去追齐阳朔。
殷琢问:“为何将功劳全让他拿了去?”
金栀叹气:“此事若无徐主簿相助,恐怕就凭你我难成。”
“你是从何处打听来丞相与定王府有怨?”
前世她跟在贺锦舟身边时经历过这一遭,不过那是在多年后才东窗事发。丞相不依不饶,甚至要捉金栀去当人质。平信候与定王府旁支合力才使其渡过此劫。
如今她将此事提前揭露,不过是他罪有应得。没有外力相助,贺锦舟想平安无事几乎不可能!
金栀未将此细说,只将老刘女儿之事告诉殷琢。
“估计要过堂了,我们也过去瞧瞧。”殷琢倒想看看这知县到底将本案如何审理。
府衙门前聚集众人,宁浮镇上许久没有过堂的案件。本地官员只有一个主簿,无法审问人犯。平日里若有罪犯都由官府押着往隔壁知县审理。
金栀来这儿时前面被围挡地水泄不通,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找人询问。
她故作惊讶一声:“呀!这不是贺家公子吗!怎么成人犯了?”
有好事者听到立马转过头来:“姑娘这是方才过来的吧!这贺家公子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是人面兽心的禽兽!欺男霸女勒索钱财,居然还害了两条任命!实在可恶!”那人讲述时义愤填膺的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这......怎会如此!这位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金栀又问。
“千真万确!”那人直接转过身来向她简单陈述一番。
贺家的小厮与老刘头轮流过堂作证,两年前贺锦舟雇凶害人之事属实。老刘头诉说此事时情绪激动,求齐阳朔还他女儿公道,一时气绝上涌直接昏倒在公堂上被人抬走了。
金栀打听完心满意足走出人群,对着旁边戴帷帽之人道:“如此一来,想他贺锦舟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休想逃脱!这几日多谢山君暗中保护绣楼。”
他掀开霜色皂纱,表情有些僵硬,没好气道:“不必,你我原本就有约定在先。”
殷琢在城中行事一向高调,不少人识得他的容貌。方才来之前金栀想着若是府衙门前有人认出他,免不了节外生枝。于是相处这个主意,将他扮作女子打扮,再带上帷帽遮住。
“方才你去打探消息独留我在此时,一彪形醉酒大汉莫名伸手要来碰我,手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油光。”他回忆起这时表情绷不住的抽动,有一种淡淡的幽怨。
金栀环顾四周,未看见他说那人:“那人现在如何了?”
“还能怎样!”殷琢挑挑眉头,拳头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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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作响。“我本想揍他一顿,可你去之前告诉我莫张扬。正巧旁边有人瞧见了将他送进官府去了。”
殷琢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地,因为没能将那人打一顿而愤愤不平。
“下次若是再让我瞧见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人,非将他手指剁下来!”
金栀宽慰他道:“山君果然好性情,他下次肯定不敢了。”
府衙之内,贺锦舟因齐阳朔的审问不耐烦,怒骂出声:“大人,你如此对我可想过我父亲是谁!就算人是我杀的你一个小小知县也无权审问我!我乃定王世子!”
齐阳朔听他说这话,面上并未露出不悦之情,反而笑意更深一分:“好一个世子。想必你还不知,定王早已问罪下狱,如今你那些叔伯们也是自身难保!你倒是说说你一本就是罪臣之子,我可有权审你否。”
贺锦舟无力倒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说谎!父亲分明只是被人陷害,为何突然被做实罪名!一定是有奸佞在背后使坏!”
他奋力挣扎却被衙役死死按住,逐渐失去力气。
齐阳朔不屑再与他争辩,还是早些完成审问,以免夜长梦多:“贺锦舟买凶杀人罪名人证物证俱在!恶贯满盈,现本官宣判......”
“慢!”一声雄浑的声音打断他宣布罪令。
“这是......”殷琢奇怪看着这老太太,疑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难不成是来救贺锦舟的?就凭他这单枪匹马。
“贺家老祖宗!”金栀颤抖的身体近乎无法控制,来自对于那人的恐惧。
前世噩梦的根源便来源于贺家老太太。金栀心中暗道不妙,因她知晓贺家老太太手中握有一道保命符。
“刘老伯方才晕倒后被人抬到哪儿去了?我害怕贺家会对他不利,咱们要赶紧找到他!”金栀有些焦急,心中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殷琢压住她的肩膀,轻声说:“别着急,我派人去找。”
见那贺家老太太收拾的荣光焕发,拄着那根虎头拐杖在婢女的搀扶下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而入,周围人群不由地纷纷让开。步至正中央,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
她悠悠开口:“这位大人,请恕老身突然到此打断公审,但因此事涉及我孙儿,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祖母!祖母救我啊!我再也不敢胡闹了!”见到祖母来了,贺锦舟觉着有人撑腰,连连向她求情。
贺老太太淡淡扫视她一眼,举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腿上。
贺锦舟感觉腿像断了一样,吃痛瘫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在祖孙两人对话中齐阳朔猜到来人身份,可是见她手中虎头拐杖却是眼熟。约莫二十年前,他还是刚入官场的少年,曾听人提起过只言片语。
“原来是贺家老祖宗,齐某有失远迎。可此在公堂之上,还请您不要打扰我审案。”齐阳朔肃声道。
贺老太太躬身微微俯首:“大人,我为我这不争气的孙子而来,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将他带回去,我定好好管教。至于苦主的家人,我愿意给他们金银补偿。”
“此事恐怕不行!”齐阳朔义正辞严地拒绝,“证据确凿,若就这么让你将他带走,恐怕我朝律法以后难以服众!”
“果然是个清廉律政的!即如此......”贺老太太索性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牌,“这是怀荣长公主求先王赏赐给老身的恩赐!有此玉牌者,无论是和过错都可免除一死!”
贺老太太收回玉牌,悠然自得开口:“怎样?现在可以让老身将这不孝孙带走了吗。”
齐阳朔不情愿地向她行礼:“属下遵命。”
似是不甘心就这样,贺老太太仍不依不饶:“锦舟在此前被老身用拐杖打了,现在恐怕无法走动了。劳烦齐知县找几个官差抬轿,将他送回贺府。”
临行前,贺锦舟死死瞪着齐阳朔:“怎么样大人,你还是奈何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贺世子,不对,已经不是了。贺公子可要当心些不要再让卑职抓到把柄了。”齐阳朔依旧嘴上不饶人。
“那咱们走着瞧!齐大人。”
7. 第七章
殷琢的消息灵通,不过一刻钟就打听到老刘被送往医馆的路上醒来,拒绝众人好意,只向他们打听过公堂之上的结果后独自一瘸一拐回家去了。
老刘住在城北,这里鱼龙混杂,房屋低矮简陋,多为茅草屋顶,有的破损严重逢下雨天此处止不住漏雨。
这条巷子极窄,金栀身形小可以畅通无阻而过,殷琢他们需侧过身才能勉强通过。她心中焦急脚步越来越快,将殷琢等人远远甩在后面。
“刘老伯!啊!”金栀一只脚还未完全踏入院子就被眼前场景吓到。
鲜血从屋中流出来染红大片地面,房门大开老刘就趴在门边,一只手臂搭在门槛上。不知生死,像是之前想从屋里爬出来未果。
刀光剑影,血溅三步,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前世一幕幕在金栀脑海中重现,她记起定王府被血洗那日也是如此。
金栀退出来不敢再往前一步。
殷琢追上来也看见这一幕,幸好来之前金栀已经报官,否则就这样免不了被误解。
他看见角落里背着身发抖的金栀,什么也没说。走至她身边,用手掌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带她离开这条小巷。
到稍微宽敞些的地方,殷琢松开她。绕到她身前,金栀一动不动呆站在原地。
“别担心,刘老伯或许还有救。”他安慰她。
“刘老翁已死,府衙正通知仵作前来,不过需要些时间。你们先回去吧。”一个官差过来告诉两人这个消息。
“他因何而死?”金栀起身问。
“初步判断是服毒。”官差说完只让他们早些离开此处便转身帮忙去将老刘抬出来了。
金栀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更多的情绪是恐惧,愤恨。
她声音颤抖听上去极其愤怒:“殷琢,要是我没找刘老伯来作证,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以贺家的行事风格,就算他今日没出现在公堂之上,怕是也难逃毒手。”殷琢回答她。
“你很害怕?”殷琢对老刘的死没有多大波动,毕竟是因为金栀才认识的,“我都记不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了。”
金栀抬头看他一眼。
殷琢后知后觉,她正是看到老刘被杀才成这副模样的,满脸尴尬解释:“我不杀好人的。坏人也不随意杀!除非那人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出手教训。”
只不过每次下手不知轻重罢了。
“殷琢,你说若是人有来生,为了阻止还未发生的错事,无辜搭上他人姓名,此事可还有必要吗?”
“我不懂你们这些大道理似的,但姓贺那小子坏事做尽,不能让他就如此逍遥法外,避免更多人受害。”
金栀想起前世自己也是如此倒在血泊之中,因殷琢前来才有人收尸。
“请问……您是金栀姑娘吧。”一书生打扮的瘦骨嶙岖之人在旁观望许久才敢向前。
他拿出一封信笺:“这是刘老伯刚回来时让我在此等着交予你的。”
[金栀姑娘,多谢你为我女儿之事劳心,我如今已无牵挂,只盼望恶人受到应有的责罚,我便死得其所。]
他接着说:“刘老伯还说,他无论他生死,请姑娘务必莫忘初心。”
“殷琢。”金栀看完信,心情虽未完全平复至少不再有巨大的波动。
“想让我帮你杀人?”殷琢猜到她想说什么。
金栀毫不掩饰眼底的恨意,决绝地点头。
贺锦舟后日将要启程前往王城,就算不能杀他,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安然离开。
想到请他出手,金栀身上暂时没钱了只能先欠着:“想要多少都行!等事情结束我慢慢给你凑。”
殷琢弯腰凑到她耳边,一把将金栀腰间的荷包取下:“正巧我妹子缺一个荷包,我看你这个图案绣的不错,不如送我就算抵了酬金了。”
金栀觉得送自己用过的旧物有些不合适提议道:“要不我再绣个新的,并非我舍不得,只是这个我已用过好久了。”
殷琢皱眉:“我只要这个!”
说罢不等他拒绝直接收入自己怀中,金栀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喜欢了。
黑云蔽空,残月隐在云后。今夜天气出奇的诡异。
可这种天气阻挡不了贺锦舟带一群至交坐船泛游于湖中央,通宵达旦,饮酒听曲,美人相伴,好不快活。
“不愧贺兄!如此豪爽。”友人对着桌上鱼肉酒菜赞叹道,“不过今日怎未见徐兄前来?”
另一知道内情的人不屑:“叫他作甚!若不是他那糊涂父亲,贺兄何必遭此今日一劫,说到底是他不懂感恩。”
贺锦舟不愿再提起,将酒杯拍在桌子上:“够了都安分些!今日叫你们前来是为庆祝我明日加冠,虽然今日遭此一劫,却平安度过。”
“那是!”友人附和道,“贺兄吉人自有天相,对待朋友又大方,是那些人不懂珍惜。”
“不过贺兄,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总是跟我们说那锦绮楼的绣娘如何好,上次去提亲去被人家拒绝。如今马上要离开宁浮阵了可还要再去找那姑娘?”
问出这话的人说话过于直白,没看懂朋友们的暗示。就这样说出贺锦舟被拒绝的话也不怕惹恼他。
贺锦舟喝的有些上头了,到也没怪罪他。
“金栀,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我曾经与她相处时发现她这人除了生了一副皮囊外除了刺绣什么也不会。”只听他醉醺醺的说话,还不时打几个酒嗝。引得周围人一阵发笑。
旁边蒙面斟酒女的手抖了一下,玉壶中的美酒险些撒出来。
“你怎么做事的!要是坏了贺公子的雅兴可担待不起!”旁边人怒骂她这不长眼行为。
贺锦舟本不想多此一举,但有人出了头,他便顺着往上:“你这斟酒女怎么还蒙着面,将面纱扯下来给小爷我瞧瞧。”
“抱歉几位,奴家自小相貌丑陋,怕惊扰各位才蒙面示人,希望没有扫了几位爷的雅性。”她有些嫌恶地躲开贺锦舟,嗓音低沉且啥也。
“啧,没意思,不如改日再去找绣楼那个,起码声音如百灵!”贺锦舟不屑一顾。
几个又饮酒高歌,与旁边女伴嬉戏打闹。就如此边看湖中风景便喝酒,不知不觉由月初升到月到中天。
贺锦舟再醒来时周围已无旁人。原本热闹非凡的游船只剩他一人。照明用的油灯全灭,周围也无任何可再照亮之物。
“谁在哪!”听到一阵声动,贺锦舟的心立马紧绷住环顾四周,可这里除他一人之外毫无人烟。
“贺公子,我今日前来是有三件事要问你!”不知这声音从哪儿传来,估计躲在某处,贺锦舟一下便慌了神,四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贺锦舟勃然大怒:“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敢不敢站出来与我面对面!”
“第一件,刘小兰夫妻是否为你买凶而杀?”
“第二件,除了他们,你可曾还做过什么坏事都如实招来!”
“第三件,你如此行事,午夜梦回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男声戛然而止,无论他再怎么问都不作声。
贺锦舟奸笑一声:“没错,人是我杀的又如何!”
“即如此,我便替天行道斩除你这恶人!”
刹那间,四周水花炸开。贺锦舟慌忙去挡脸,全身被淋湿。睁开眼,原本寂静的船头上出现一船夫,手握长浆背对于他。
“就是你方才在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何人,以为在这儿变戏法呢,到底想干什么!”贺锦舟怒目圆睁,上前一步船却猛烈摇晃一下险些摔倒。
殷琢居高临下地再次重复这话:“我说过,我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他从船桨中抽出一把长剑,寒光四射。转身踏飞朝他靠近,长剑划破寒夜的寂静,直指贺锦舟的咽喉,再往前一分就要刺穿他的喉咙。
“这位好汉,我与你无冤无仇!”贺锦舟再也没有原本的傲慢,“何必如此相逼!”
“受人所托,你今日必须死在这儿!”
殷琢提剑向前刺去,贺锦舟闪身。船边狭隘撞到船舫上,又摇晃一下。两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贺锦舟见此良机上前夺剑反击。力气不如他大,只是徒劳无功。
殷琢抬脚踹到他胸口,猛然间的剧痛席卷全身,两人分开数米。
游船尾部正巧有几块散落的木板,贺锦舟飞速抄起朝殷琢而去。胡乱挥舞无用一通,都被他一一闪躲过去。
“如此无用!”殷琢本以为他有什么厉害的,却不过花拳绣腿,不值一提。和他交过手的人中甚至还不如徐少筝。
贺锦舟像被他这话激怒一般,全力向他冲过去。殷琢腾空而起,又是一脚飞踢踹在他后颈上。贺锦舟向前倒下,头撞在船边。
外面打的热火朝天,刀光剑影交织。
船舫之内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金栀扒在窗边看他们打斗:“要不你还是出去帮忙?这里交给我来,你们山君自己在外面我不放心。”
“没事儿的栀姑娘!”丁十安将这些贺锦舟的狐朋狗友男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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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绑在一起,又用力扯扯绳子确保他们醒来也挣脱不开。
他骄傲地说:“我们山君大小就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他五岁练武,十岁开始带领山寨弟兄们。打架最擅长了,完全不必担心。”
虽知晓殷琢武功不差,但今夜昏暗如墨,湖面上逐渐起雾,看不清四周,只能竖耳听着外面动静。
“殷琢!”金栀高喊一声,径直冲出船舫。
丁十安还未反应过来,跟着冲出去后甲板上早已不见殷琢身影,贺锦舟也昏死在角落,手中拿着一半断裂的木板。而另一半飘荡在水面之上,他心中大惊。
见殷琢落水,金栀迅速翻身趴在船边盯着水面。久等不到他出水,那不成殷琢不通水性?顾不上那么多,救人要紧。
她自刚刚殷琢落水的地方跳下去。夜晚的水里漆黑,月光照不亮水下,她焦急万分,伸手四处探查。
忽地有人握住她的手腕,金栀伸手正好摸到那人的脸。熟悉的模样牢记在心中,金栀拉着他向上游。
终于出了水面金栀还来不及呼吸片刻新鲜空气,身后的殷琢刚才在水里呛了好久,要赶紧救他!
“山君!栀姑娘往这边!”丁十安站在游船上向他们抛出一根绳子。
金栀抓住绳子三两下绑在殷琢身上,自己在身后护着他向前。
奋进周折两人终于游到船边,丁十安将两人拉上来就已经丧失大半力气,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息。
“殷琢!殷琢!”金栀使手用力拍打他的脸试图将其唤醒。
她也没想到殷琢是个旱鸭子啊!早知如此便在贺锦舟回去路上再趁机埋伏他。
金栀尝试按压他的胸膛,逼他将水吐出来:“殷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山君虽不通水性,但自小学习闭气,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溺水啊!”丁十安也慌得抓耳挠腮,“怎么办!山君千万不可有事啊!”
“你说什么?”金栀听他话疑虑道。
这样说殷琢不应该昏迷啊,且身上没有伤口......
殷琢吐出一口湖水,悠悠睁开眼,有些虚弱:“我无大碍,只是湖水有些冷,休息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怎么突然就落水了?若不是我一直盯着,这可就糟了!”金栀被刚才吓得魂不守舍,若再晚一会儿恐怕就真出事了。
殷琢抿唇轻笑道:“抱歉,让阿栀姑娘担心了。不过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金栀扶他起身走到贺锦舟跟前,他问:“打算怎么处置他?要不将其扔进河里喂鱼?”
她摇摇头,冲着殷琢道:“这般狂妄自大就算死了也是便宜了他。我倒是有一计。不过需先将他带下船,方才动静太大恐怕有人听见。”
前世金栀虽离开绣楼,可心中依旧挂念着大家。平日里闲着无聊就绣些小物件,然后拖婢女拿到外面去卖了,可是她不缺钱,就将所得全部再打赏给下人。婢女们可以多赚些银两,一向抢着做此活计。
贺锦舟听说此事,心生怨气将她关在柴房中三天三夜。见她仍不认错,便将火炭故意摁在金栀的双手之上,还故意踩她,直到她答应再也不会刺绣后放肯罢休。
回到绣楼后,无数次被噩梦惊醒金栀还是会想起那几日的疼痛。
贺锦舟醒来后看见面前三人皆蒙着面,但从身形判断肯定中间那人是与他在船上交手的刺客。他全身被绑起来,嘴也被堵住。像一条泥鳅一样徒劳挣扎。
“唔!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就表情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你休想独善其身,杀了那么多人,作恶无数。以为可以平安出这宁浮镇吗?”贺锦舟或许能听得出金栀的声音,她为了掩饰自己,便故意压低嗓音,有些沙哑。
贺锦舟果然没听出她是谁,只想起在船上时有一个蒙面的斟酒女,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她在酒中下了蒙汗药,难怪喝完她的酒后就昏昏欲睡。
“别说那么多了,直接将他手筋挑了,让他以后生不如死,好好尝尝被他害死那些人的感受!”丁十安蹲下拿出匕首在他面前晃晃,冷冽的光芒闪的他睁不开眼。
殷琢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脖子使其无法动弹。
痛感遍布全身,整个过程很利落,贺锦舟却仿佛过了很久,无法挣扎。
贺锦舟疼得直冒冷汗,撑不住再次晕死过去。
至东方泛白,清晨出行之人路过见到躺在地上的贺锦舟。身上仍有酒气,并无见外伤,只当是喝的烂醉晕在外面,找贺府家丁将其带回去了。
8. 第八章
贺锦舟前两日喝的烂醉如泥,被人扒光外衣抢走钱财随意扔在大街上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平常路过贺府的免不了一通指指点点。虽然大门紧闭,但是却无法阻挡人们的闲言碎语。
贺老太太正值气头上,没再顾着平日的端庄。抓起身边的茶杯狠狠砸向贺锦舟。杯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额头处:“你这混账!贺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气得她缓口气后继续说:“我将先王的恩赐都拿出来了才将你保下,否则就你做的那些事便可就地处斩!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
“祖母,我错了!可否再饶恕我这次。”贺锦舟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可他一只手的手筋都被挑断,只能由小厮扶着。
贺家脸面尽失,各分支族人自身难保,贺家族长昨日刚到就听说贺锦舟被抓入牢狱,自觉面上无光,起身离开时茶还是滚烫的。其余族人闻之纷纷避之不及,加冠礼也不了了之。
同他一起泛舟游船的那些人被绑了一夜,好不容易遇上路过的船只才得以获救。回来后觉得被他连累的面上无光,纷纷与贺锦舟断了往来。又惹得贺家被好一顿嘲笑。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吗?”贺老太太问他。
船上无照明之物,云彩遮挡大部分月光。贺锦舟又处于嫉妒恐慌之中,看不清对方容貌。只记得那人是络腮胡子,作船夫装扮。他从未见过此人,莫名就来刺杀他。
贺老太太叹气,看来询问他也是无用。
“定王府衰落,眼看求救无果。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让人替你收拾行囊,趁夜全家搬离这儿!”她使手中拐杖狠敲几下地面。
贺锦舟犹豫:“祖母......”
“大难临头了别告诉我你还念着那个小绣娘!如此糊涂怎成大事!若不是你是长子,贺家大任又何必交到你手上!”贺老太太气得起身拿拐杖敲他一顿。
贺锦舟护住脑袋连连求饶:“孙儿不敢,我只是想说......”
贺老太太停下来听他的决定。手中的拐杖还高高举起,仿佛若是说不出令她满意的回答便当场将这不肖孙打死算了。
“锦舟定不忘今日之屈!严记教导,光耀门楣。”
听他这话,贺老太太总算是感到些许欣慰。
贺锦舟眼底那一抹阴狠之色转瞬即逝,心底暗自酝酿着新的阴谋。
次日,府衙官差来问询贺锦舟,敲门也无人应答。翻墙过去查看,里面房门大敞,东西散乱一地。贺家全家上下都趁半夜搬离此,如今再去早已人去楼空。
贺锦舟在宁浮镇作威作福多年,连着贺府的下人也自认高人一头。如今离开了也算是镇上一大恶瘤被彻底铲除。百姓们讨论过两天就逐渐淡忘此事了。
齐阳朔此次前来还有一件要事,在府衙的案阁库内翻找户籍多日,只是此处光是陈年旧案就堆积如山。户籍更是不知道早就被扔到哪里去了。
眼见临行之日将到,他依旧一无所获。
“齐知县!那贺家人连夜搬走了,不知去向!”徐元仕刚进案阁库就被飞舞的尘土呛到,跑到外面咳了好一会再进来。
齐阳朔扒拉开卷宗。
方才他要去拿顶上那本,不慎碰倒书架被卷宗淹没,还整的库中全是尘土。
“徐兄啊!你们平日里是如何管理的!怎么这案卷堆得如此之多且杂乱。户籍放在哪?”齐阳朔惊讶于这里。
徐元仕尴尬赔笑:“抱歉啊齐知县,我片刻后就去找人将此处收拾整齐。至于户籍......这些年间迁入迁出之众多,还需稍微整理。”
“算了。”齐阳朔明日就走等不了他,“你附耳过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找到以后立刻传信给我。”
“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徐元仕郑重承诺道。
齐阳朔不放心,再度叮嘱他:“此事切不可外传。你可要记好私下偷偷寻找。”
“对了,你刚才进来前说贺家怎么了?”齐阳朔担担身上的灰,从案卷堆中爬出来。
徐元仕又讲从头说了一遍。
齐阳朔思索片刻:“无妨,待我将此事上报给丞相后再做定夺。”
徐少筝一早等在城门前,肩上背着行囊看上去要出行。他定睛一看去,冲来人招手:“殷兄,金姑娘!”
见他们出现在此徐少筝有些意外,他将要离开的消息并未公开,只有父亲与他知道。
父亲求得齐阳朔同意,带他去王城。
“听闻徐公子即将启程,我二人特地前来为你送行。”金栀说。
殷琢将送行礼给他:“路途遥远,徐兄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永松铺的芙蓉糕,久安楼的美酒,离了宁浮镇估计很久都吃不到了。
“多谢殷兄好意。”殷琢欣然收下。
金栀环顾四周,没见到徐幼云的身影:“徐公子,不和幼云说一声再离开吗?”
徐少筝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坚决:“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她又要大哭一顿,回去后三天吃不下饭。”
徐少筝与他们的交谈被不远处坐于马车中的齐阳朔等人看见。将要远行前,有三两好友聚在一起能来送别也着实令人羡慕。
“世侄运气好,临走前还有这些好友相送。”齐阳朔感叹道,“不过,那两人......应该就是你同我说的吧。”
“确实这样......还请齐知县莫要责怪下官隐瞒之情。”徐元仕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金栀的消息与殷琢的参与。
算不上隐瞒,齐阳朔理解他们的担忧。与其卷进这高门贵族间的争斗,不如只做一个门外看客。
“原来如此。”齐阳朔没多言语,先一步下车朝他们去。
徐少筝先前便已认得他,连忙行礼:“学生拜见齐知县。”
齐阳朔回应他后面向另外两人:“二位,具体之事徐主簿已同我讲过,齐某佩服二位谋略与勇气。”
徐元仕心虚地想他二人表示歉意:“我本想隐瞒,可无奈齐知县他......太聪明了。”
和他待了两天,齐阳朔便已猜出让他来通风报信的另有其人。
“姑娘是如何得知丞相与定王有怨,又是如何知晓我是丞相的人?”齐阳朔问金栀。
金栀不知如何回答。
“就是知道!如何!”殷琢看出她为难,先一步将金栀护在身后。
“不用紧张,我只是好奇罢了。不过你们帮了我大忙。日后若遇什么难事,可去寻我,我定然全力相助。”他不强求问出什么,这并不在他职责内。
“你是山匪?哪座山头的好汉?”他又问殷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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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你想将我捉了去邀功不成!”殷琢依旧没好脸色,听闻近日各地有人在提议剿匪之事,这边虽未波及,却也闹得天溪寨中人心惶惶。
金栀知道当今王上日后会大力清除匪患,她刚回来时也怕殷琢日后会被抓去。他怎么这般不知轻重,竟在官府之人面前承认自己身份!
齐阳朔摆手:“我此来只为贺锦舟之事,其余的皆不是我的职责。他们若是要剿匪跟我没关系。我也管不着。”他这人啊,最怕麻烦了。十多年前就是如此了。
“世侄,若要告别就快些,咱们要准备出发了。”话罢,抬脚回马车上,车辆缓缓驶出城。
徐少筝匆忙朝对面两人告别,“二位,今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才见,勿要忘记我!殷兄,待我学成归来之日,你我再决斗!”
“一言为定。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到时若是再输给我,我可要嘲笑你了!”不愿离别伤感,殷琢依旧嘴上不饶人打趣他。
“好了,徐公子都要离开了。再晚就追不上马车了。”金栀提醒他。
殷琢与他的手紧紧向握,徐少筝先松开,后退一步朝他拱手作揖告别后,翻身上马出城去了。
徐少筝与他们的相识过于戏剧,偏偏就这相处过几天的人却成为朋友。比从前在他身边围着的那群人相比多了真心。
送他们离开后,金栀约着殷琢去茶楼品尝新茗。
金栀开门见上将一百五十两银票全数递交给殷琢:“如此便齐了。感谢山君这几日相助,我们两清。”
“我也算个生意人,这一百五十两算作我给你的投资,若是日后你再有赚钱的法子,不如带我天溪寨一份?”殷琢没收下,向她提出再合作。
“一码归一码。”金栀拉过他的手将银票尽数塞进他的手中,“原本就说好了,七日之内还债的。”
殷琢也没再推辞,收下银票。
“那关于我刚才说的,姑娘记得考虑一下,我可是带着诚意问的!”
金栀没回,反问他:“山君做生意头脑这么好,为何偏留在这儿做山匪呢?岂不白白浪费。”
“算不上精明,只是我祖祖辈辈生活在此。先人告诫后辈不可轻易离山,祖训不可违。”殷琢品一口清茶,向她娓娓道来往事。
说起来殷琢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父母双双意外惨死,只留五岁的他一人在这山中。幸好山寨众人敬重其父母,帮助拉扯其长大。因此殷琢除无父母在身边以外与平常孩童一般无二。
“行了,故事也讲完了,茶也凉了。日将落西山,我该赶路回去了。今日过后你我二人就此分别。免得再有人闲话说你绣楼任山匪进出。影响你生意。”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凉得有些苦涩。
“我从未这样想过!你是......”
殷琢说这话依旧如往常漫不经心,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差事,不需过多放在心上。酬金已然结清,没有再来往的必要。
罢了,或许他也嫌自己麻烦。
“我们两清了......”金栀也嫌杯中茶凉苦涩,尽数倒在旁边盆景之中。
待她转身离去,殷琢收回视线将壶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再探头望向楼下,人来人往的集市中,已经不见金栀身影。
殷琢才语气懒散地说了句:“再见,阿栀姑娘。”
9. 第九章
宁浮镇坐落于山脚下。难民逃荒至此,见这儿虽荒无人烟但山清水秀远离硝烟,乃是一处世外桃源。此山名为宁浮山,以此山为名选定在此定居。
百年前天溪寨祖上曾与镇中百姓发生争端,占山为王,如今传到殷琢手上是第四代。
“山君,锦绮楼的债已经全部还清。另外......久安楼的掌柜前两日本想约见您商量租用新地开楼之事,可当时您不在,便叫他先离开了。”
殷琢听着手下汇报,心思全在从金栀手上抢来的那枚荷包。漫不经心回他:“那块儿地偏僻荒凉,宋老板租来做什么生意。先别急着回,查查他想做什么。”
“属下遵命,这就带人去暗中去查。”他在账本上记下一笔,“另外,还有城北,最近又有异族人乔装打扮想从山上绕过去进城,被兄弟们抓起来了。”
“告诉二叔把他们送去官府,这不关咱们的事。”殷琢依旧没抬眼。
“还有......”
殷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还有!让兄弟们看着办吧,要么送去让二叔抉择。”
手下怕他生气赶紧说:“是您让我们盯着锦绮楼,明日又到了招收新人的日子。”
“绣楼的事以后不用再和我说!剩下的事去跟二叔说罢,记得别告诉三叔。”殷琢不想再听,赶着他离开。
等他离开,殷琢再次拿起那枚荷包。
女儿家的玩意儿总是精致,上面那祥云纹案精妙细致,加上几粒珍珠点缀。中间好像还纹着一个字,好像是發?没看出来金栀还是个财迷。难怪有那赚钱的生意不肯与他一起。
“山君下山一趟回来竟有了心事,实属不易啊。往日里看他拒人千里之外,我们这些叔父瞧着都担心。丁小子,你们这一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高行朗问道。
“三当家,你这可就问对人了!”丁十安嘿嘿一笑,将在山下所见所闻,殷琢与金栀是如何联手教训那贺家小子的事娓娓道来,说得绘声绘色。
高行朗点点头,原来如此,“山君!”高行朗又叫两声,依旧未得到回应。
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发痴模样。抡起手臂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高行朗膀大腰圆十分魁梧,手劲大得离奇。
“哎呦!”殷琢捂着红肿一半的脸惊愕地瞪大双目,“三叔!何必打脸呢!”
高行朗气急:“你这小子!我站在这儿许久了,叫你都无回应!”
本想将他骂一通,转念一想,方才他进来之时殷琢正端赏那手中荷包,眼中似带着一丝痴情。莫不是?
他挤到殷琢座椅上与他靠着,搂住他的肩小声询问:“可是有合心意的姑娘了?告诉三叔是哪家,这就替你去提亲。”
“三叔说何胡话!这是我的荷包!”殷琢迅速将荷包收回怀中,想离开却被他按着,只好扭过头去。
高行朗不信他这话:“就这荷包,金灿灿的一看便知不是你的!你哪里爱用这般鲜艳的颜色。再说,就你那副表情跟你爹初次遇见你娘时一个样!”
殷琢突然平静下来,对父母的记忆早就模糊,每次听到叔父们提起时都是各不相同甚至褒贬不一。
高行朗一向对自己这侄子满意:“你如此优秀,还怕配不上好人家的姑娘?你这头脑与你娘一样聪明!虽然容貌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凶,但是......”
“三叔三叔!”殷琢打断他侃侃而谈,“要不我还是带人去巡山吧,改日矿上来人,我不放心。”
高行朗拦不住他,自己瘸着一条腿也赶不上,臭小子跑起来没人拦得住。那话如何说来着?如脱缰的野马,受惊的疯兔!这十多年了没人真管得了他,照着自己的脾气行事,上次也是不说一声带着丁十安下山去刺杀贺家小子,如此莽撞也不知是随了谁!
心仪的姑娘?
殷琢从未想过这事,这山寨表面风平浪静,大小事都要管着。这山君做着实在无聊,不如少时和三叔一起策马遨游天下痛快。
“山君。”呀呀学步的小儿拿着一个果子递给他。
殷琢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抱起他往寨中走。
“下次不可再自己往外跑了记得吗。”殷琢叮嘱那小儿不可乱跑,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琴奶奶佝偻着身子在门口迎着他们,从他怀中接过昏昏欲睡的小曾孙,连连感谢:“多亏山君,山君若无事,不如来坐坐吧,您都好久没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了。”
殷琢跟着她进屋,有些局促地坐下。他环顾四周,琴奶奶屋里还和从前一样的装潢,屋顶的漏洞用茅草补上,也不知下雨天会不会漏。
“无妨,我这人念旧罢了,只要冬日里头冻不着就行。”琴奶奶看出他的窘迫,主动开口,“你也是我从小看大的,有什么心事不便与你那些叔父说,不如同我讲讲?”
琴奶奶抱着哄睡的小曾孙轻轻摇晃着,看的殷琢有些动容,小时候她也是如此哄自己的。逐渐想开,和她细细聊起来。
“这......确有一事。”他说。
金栀不像平常人,往日他大摇大摆带人去城里转悠,其他百姓怕自己是山野莽夫。只有她不怕,将他们当做平常人相处。有勇有谋,心思细腻。对待贺家小儿从不心慈手软,其心狠程度令他都有些胆寒。
殷琢前几日在思考,发生何事才会让人在一夜之间转变巨大,脱胎换骨。
“山君,老婆子我认为,您对这姑娘不止仰慕之情呐!”听过两人的相处经过,qin
他从怀中摸出那枚荷包。琴奶奶爱惜地抚摸着上面的图案:“真是巧夺天工,让我想起了你母亲的故人。已经多年未见,也不知是死是活。”
“非也!我与那姑娘不过是几面之缘,有些生意往来。其余......没什么关系。”
殷琢想,金栀大概是只将他当做利益同盟,算不得朋友。就连这荷包,也是用借口抢来的。
如此想着,心中倒是畅快多了。交易已完,金栀与锦绮楼怎样同他无关了。
金栀近来苦恼,绣楼到了每年春日招收新绣娘的日子。这次魏巧兰却想让自己前去主持。
魏巧兰觉得现在自己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力不从心。再过几年绣楼终究要交到金栀手上,前两年还觉得她无法担此大任。经过这几日她虽在病中,但金栀将绣楼众事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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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头是道,或许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安度晚年。
“兰姨,您这精力充沛的,招新人哪里用的上我。况且每年想进绣楼的姑娘们都是冲着您来的,我去这算什么。人到了一看坐镇的不是您或许扭头就走了。”金栀说得再如何头头是道,魏巧兰一概不听。
并非金栀不愿替魏巧兰分担绣楼之事。
她前世那样张扬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今生只想待在绣楼做个普通绣娘,赚些银子,再替兰姨养老。
“我不知你在顾虑些什么,但是从小培养你长大便是为了来接替我的位置。”魏巧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翻出一小块布料。
“是我第一次绣的……”金栀看着年少之物不免动容。
她幼时喜欢胡闹,不知在哪儿捡到了遗落的针线,在兰姨的衣摆上乱绣一通。
那时她尚且稚嫩。针法不止粗糙,图案也绣的乱七八糟。兰姨发了好大一通火,再也没穿过那身衣裳。
没想到自己幼年胡闹乱绣的图案倒是被她留到现在。
前世她任何一件物件都没带走,一点从前的念想都是奢望。
“兰姨,绣楼也是我的家。我不是为了任何事或者虚名才留在这里。我会一直保护绣楼,但……接手绣楼之事希望您再考虑下。”金栀说。
“好。”魏巧兰听她说这话便也放心了。
锦绮楼前立起一块招牌,上面用红纸黑墨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姑娘们搬出一副台绣架放置于门前。
金栀以青纱半遮面坐在旁边绣祥云图,过路人纷纷围上去一睹其风采。
“不愧是锦绮楼出来的,这小小年纪绣艺了得。”人群中有人赞叹。
“各位!”魏巧兰高呼,“今日是我锦绮楼每年春日招新之日,想必大家都知晓在这十里八乡之内绣艺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家中若是有适龄且喜爱刺绣的姑娘们都可送到我们绣楼来学艺。若是家中困难可来绣楼工作,寻一份安宁。”
“好——”欢呼声络绎不绝,有意的女子都拼命往前挤,若是晚了还要再等一年。
金栀低头绣着,她今日不需出面,只在此向众人展示绣艺即可。来报名之人将魏巧兰和姚寻芳团团围着,偏有人独树一帜,走至金栀面前。
“这位姐姐,我也想加入锦绮楼。”那人巧笑嫣然,将一锭银子放在金栀的绣架上,“这是我的学费。”
金栀低头继续绣着祥云图:“回去跟殷琢说,绣楼不招收男子。”
“山君说不是他让我们来的!”那人一下便慌了连连否认。
殷琢躲在墙角处偷听到此话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这孩子平日里是有些痴傻,但没想到如此直白,千叮万嘱不可将自己说出来。
他开始后悔不如带着丁十安来,起码他不至于直接将自己拱出去。
金栀往他身后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殷琢应是想躲着自己。便问面前少年:“你们山君不过来一叙吗?”
“算了,回去告诉你们山君莫要再来了。”语罢,她不再回应这少年。
少年自知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无趣,向后看一眼山君早就不见踪影,便也悻悻离开。
10. 第十章
此前几日绣楼风波不断,与往年相比人少了大半。无妨,到是还能落得个清闲。人多对于现阶段的绣楼来说是负担。
金栀想的入神,银针不慎刺伤手指。一滴血珠落在绣布上,那抹鲜红迅速晕染开,在一片祥云之间格外扎眼。
围观人群哗然。
“呀!好好一副祥云图染上了血岂不可惜。”
“就是说啊,这绣样都被破坏的无法修补了。真是可惜,看来这姑娘比起兰掌绣来说还是差些。”
魏巧兰走过来先抬起她的手检查手指伤势,幸好只是擦破点皮。这手可是绣娘的命,要是伤到经脉就糟了。
魏巧兰担心之余又带着些埋怨她不懂照顾自己的身体,轻声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绣布染脏了无碍,今日也差不多了,找几个人帮着一起搬回去罢。”
“兰姨!”金栀按住绣架,“让我再试一下,你去忙吧。”
魏巧兰相信她能处理好,只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担忧金栀因众人被扰乱心神,若是就因此一蹶不振......但是她小瞧了金栀,几日内研究出新绣法让绣楼解除危机,又怎会在意旁人目光审视或者赞赏,她一概不在乎。
金栀改为更加紧密回针法,勾其轮廓。再使长短针以辅,渐变的羽毛自然过渡。
顷刻之间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屏息静气地看着面前绣作。方才只是一副普通祥云图,她绣上一只白腹锦鸡,那滴血化作锦鸡头顶那唯一的红色的羽毛,如此小巧思与整幅绣作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妙啊!有此等手艺,果真人才!了不起啊。”质疑声渐消,赞扬不断。更甚者有人当场出价买这幅绣作。
金栀放下针线起身行礼:“承蒙厚爱,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所学皆是兰掌绣所授。各位若是对刺绣有兴致,锦绮楼欢迎所有姑娘们前来学习。”
魏巧兰看着她游刃有余处理这些,欣慰之心溢于言表:“她的绣作我不插手,由她自己做主吧。”
“姑娘,请一定要将这副绣作卖给我。”
“多谢王大小姐喜爱,请随我去楼里细聊。”金栀做出请的动作。
“正好!早就听说锦绮楼每位绣娘都出类拔萃,各有千秋!我今日可要好好选选。”王大小姐迫不及待跟着她上楼中挑选心仪的绣品去了。
经此一事迅速传播,又有许多人慕名而来。魏巧兰两人在外忙的不可开交。
她瞧瞧四周,不见虞柠身影,分明昨个还叫她早些起床来帮忙。怎的今日又不知去哪里偷懒了。派人去将她喊来也是一去不回。
“兰姨,出事了。”那绣娘匆匆而来,旁边人多将魏巧兰拉倒一边耳语一番。
魏巧兰不慌:“没事,叫金栀去,她早就备好应付此事之计了。”
金栀从院中穿过到后巷,路过厨房时顺路抄起把菜刀,一脚踹开后门。
“你这孩子真是胡闹!我是你爹,就待听我的!你在绣楼能赚几个钱。爹给你寻了个好去处,吟诗唱曲不比整日低头在这刺绣赚得多!”虞父不由分说拉起虞柠要走。
虞柠拼死抵抗:“分明是要将我卖了,你在骗人。每月不仅抢我的工钱,如今还要卖了我!”
“放开!”金栀举着菜刀,将虞柠推进门,“柠柠,回去。”
虞父一向只敢窝里横,真遇上拼命的吓得跟鹌鹑一样:“金大姑娘好久不见,这是干什么啊。要是伤到人可不好了。”
“虞伯父,你当初让柠柠进绣楼前可是说好了的,只要柠柠将每月工钱给你可就不再干涉她的事情了。立过字据之事如今想反悔不成!”金栀骂他不讲信用。
虞父佯装惆怅:“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偏偏就馋这么口酒,柠柠要是去酒肆工作,我不就不用愁了吗。”
“阿姐别信他。”虞柠扒在门边探出头,“我爹是想将我卖了做清倌儿!”
被卖去那地方的姑娘通常没什么好下场,虞柠这糊涂爹还真是狠心!
虞父怒骂:“你这丫头不知好歹!金大姑娘,绣楼几日有要事,我才从后巷这边拜访。看在我没扰了你们的要事的份上,就当做没见过我。”
金栀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虞柠与我绣楼有契约,契约期内她便就是我们锦绮楼的人!”
“你也不识好歹!我的女儿,便就是将她卖了也管不着。什么契约,未曾听说过!我当初送她来学艺本是想让她拿工钱,兰掌绣嫌乎她年纪小只让做些打杂的事,每月的工钱勉强才能养活我们一家人,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虞父理直气壮。
原本同意她来这儿就是为了那点稀薄的工钱,要是将她卖了还能换二十两银子。在这儿做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赚到!
“你也知道柠柠才十三岁!追上门来要将她卖了!”金栀怒斥他。“无情无义,不认亲疏!你这猪油蒙心的家伙赶紧给我滚!”
“这就不用你管了!”他仍不知悔改,“让开!否则伤了金大姑娘这张脸可就可惜了。”
金栀迅速后退一步关紧门,虞父还在口出狂言便用力拍门边嘲笑她们说这门拦不住他。他搬起路边那块巨大的石头,朝门锁上砸去。
“啊!”虞父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手中的大石头脱手,差点砸到脑袋上吓得他屁滚尿流的。
他怒骂一句:“是哪个不长眼的偷袭老子!”
“照我朝律例,贩卖亲生子女,不认亲疏,无情无义者判处四十板刑仗!”衙役铁面无私的警告他。
“官爷?”虞父惊讶于这里怎么会有衙役出没,这条街离府衙可远得很啊。他佯作淡定道,“官爷,我跟她开玩笑呢!怎么可能真的划金大姑娘的脸,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他要把我卖了!”虞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没有没有!”虞父解释道,可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绣楼近日进出之人众多,免不了有什么地方疏忽,金栀便请徐元仕派人来,免得有趁机闹事之徒,没想到正好逮到虞柠父亲来问女儿要钱。
“没有?我方才可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什么问题就跟我去衙门好好解释吧。”衙役说着要押着他走。
“哎呀,非也!非也!我只是想带我这女儿离开绣楼而已......那我不卖她了,这总归可以吧。”
金栀出门来正对他肃声道:“你今日要想带走她也行。但是这两年在绣楼的账,算清楚后你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金栀娓娓道来:“这两年间你每月来闹一次,每次损坏的绣品和绣架不计其数!以及虞柠在此学艺的损耗......总共四十两银子!拿钱!”
料定他给不起,就算有也如貔貅一般,金栀便故意向他讨要。
“这是什么道理!还让我给钱?我女儿在你们这儿做工不应该是你发工钱吗!”虞父惊骇道,望向旁边的衙役希望他帮自己评理,“官爷,您都挺清楚了吧!帮我好好教训她这讹人的臭丫头。”
“我可没有讹人!我那儿有账本,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我派人取来,咱们好好对对账。”金栀说着唤人将账本取来。
衙役看过账本略有所思道:“金大姑娘说的没错!账本上记得很清晰,确实你还欠绣楼四十两。”
天爷啊!
这么多钱是想让他还到什么时候!
“我没这些钱。把虞柠抵押给你们罢!让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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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工作工钱我也不要了,直到还清!”
虞父没办法,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就算将虞柠卖了,那钱还不够还给锦绮楼的!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去。
“多谢赵捕头今日帮忙。”金栀带着虞柠感谢他。
赵衙役依旧板着脸:“我只是奉徐县尉之命,且那人确实违反我朝律例。不需谢我。”
任令来得很快,如今徐元仕已是县尉,正式掌管衙门。
“是是是,改日定去拜谢二位。”金栀再次拜谢后带着虞柠回去帮忙。
虞柠支支吾吾开口:“阿姐......那些损耗我回头一定换给你。等我攒够着......”
“你不用还!那是我诓他的!你能留在绣楼就好。”金栀用手捏捏她的脸颊,这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在乎那点小损耗,比起她爹弄坏的来说九牛一毛。
“等等!”
虞父回家路上听到有人喊他,四下张望并未见有人。莫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抬腿要走。
“别着急走啊,留下陪我说说话呗。”殷琢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挡在他回家的巷子前。
虞父见势不妙要逃,转身来路也被挡住。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这位好汉......你要作甚啊?我近两日可没去赌坊了!”
以为殷琢是来追他欠下的赌债的,虞父讨好的对他微笑:“要不您再宽限我两天,等我女儿工钱上交后就......”他又噤了声,方才说过以后再不要虞柠的工钱,如今家里哪还有银两了。
“我不是来向你讨债的。”殷琢给后面手下使了个眼色。
虞父眼前一黑,无法动弹。后面那小子偷袭将他套进麻袋里了。
殷琢走上前冲着他。踢一脚骂一句。
“锦绮楼的大日子你还敢过去捣乱!”
“还要划人家的脸!”
“说别人讹你!”
将麻袋解开,虞父被吓得失禁发抖。
殷琢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下次再我让知道你去找麻烦,就不止将你捉住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虞父顾不上别的,吓得落荒而逃。
“山君,咱们这样警告他有用吗?不会过两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跑去捣乱吧。”手下问他。
“我只是路过打抱不平,她们绣楼全是姑娘家的肯定不安全!”殷琢面上毫不在乎。
手下不解:“那怎么办?难不成还想派人监视着?咱们寨中也没有会绣花的姑娘啊。”
“不用管,绣楼和咱们山寨两不相欠。”殷琢嘴上这么说,可听着他的话,心中隐隐担忧。若是再有人上门闹事,例如像他们去讨债那次该如何是好啊。
将近黄昏,路上的人逐渐变少,魏巧兰等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且慢!”震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见招新将要结束,那女子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目光,离着还有数十米远就大喊拦着她们动作。
“我要加入!我最喜欢刺绣了!”
魏巧兰细细打量一下,有些不确定问到:“姑娘也想进我们绣楼?”
她虽算不上高大健壮,但她刚才过来时差点与一拉板车的相撞,直接飞身躲过去了,看上去倒像个练家子。
“没错!”她又点头,“我想学习刺绣就四处打听,就锦绮楼在这儿最为出色!所以我就来了!”
“绣楼的姑娘们学习绣艺大多是为了养家糊口,并非应当习得,没人规定女子必须按照谁的想法行事。”金栀说道,“但姑娘若是想学,我锦绮楼也是欢迎的。”
“好!”那女子拿起毛笔蘸两下墨汁,在名册上写下名字。
莫杏儿。
11. 第十一章
入绣楼学艺则要暂时与家中亲人分离,刚及笄的姑娘们背着行囊在绣楼前含泪与父母分别。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着,这群小丫头也太夸张了。”周姜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分别场景打趣道。
翟碟在她旁边待着,专注力全在自己的绣品上。她一向不喜这种分别,无聊的打个哈欠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话。
周姜感叹道:“记起十年前我也是这个年纪进的绣楼,要不是兰掌绣收了我,我那双弟妹能否长大都是问题。看这又一群新人入绣楼,真的要感慨自己老了。”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庞想象着以后布满皱纹的样子。
转眼间她们来绣楼近十年了,这么多年看着绣楼起起伏伏,不知送走迎来多少人了。其他一起来的姐妹早就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两人一直在绣楼中工作。每当看见有新学徒来时不免要感慨一句。
“别再感慨了,兰掌绣说收拾完就到后院儿去,先和新来的绣娘们见个面。”翟碟拽着她离开,这热闹再看下去今个的绣活儿都做不完了。
众人早早地等在后院中,来这儿学艺的进绣楼前都住在镇上,大多是旧相识。三俩成群结伴围在一起,畅想着未来。
“我虽今年才入绣楼,但我家与兰掌绣她们也算作旧相识了!”说话的姑娘名叫叶苹,镇上最大的那家胭脂铺子便是她长姐开的。
“看我这方帕子!”她展示给面前众人,迎着羡慕的目光继续得意洋洋道,“这可是兰掌绣亲手所绣。要知道,兰掌绣自五年前就不绣帕子了。我阿姐知道我喜欢,便拜托兰掌绣亲手绣的!”
叶苹听着众人巴结逢迎好不得意,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
“各位。”魏巧兰来到后院,登时鸦雀无声,众人围在一起等候指示。
魏巧兰作为掌绣,向众绣娘讲述过锦绮楼的规矩。
绣楼之事不可外传,绣楼之物不可私自带出使用。
众人心领神会。毕竟这锦绮楼成为十里八乡的绣楼也是因为在内规矩森严之说。
“绣楼将要扩建,将原本用来存放绣品的库房收拾出来,所有人搬到后院房间居住,小房两人,大房三人。”再由姚寻芳安排众人住宿生活。
“我偏不要!”叶苹气冲冲地拒绝,“这房间安排未免太过随意。在家时我独住惯了,与人一起我不应!”
叶苹家境算是殷实,从小在家中骄纵惯了,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的父母与阿姐怕她因此无法无天。三人商议过后才决定送她进锦绮楼,希望她能通过绣楼的工作好好历练一番,改正这脾气。
“这里是锦绮楼,不是胭脂铺子,在这里要守规矩。”魏巧兰看过太多这样的刺头,不会因为她是哪家的小姐或穷苦人家的姑娘就特殊对待。
来之前阿姐便警告过她不可任性,坏了与锦绮楼的关系。两家都在同一条街上,虽无直接生意往来,但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是。”叶苹迫于无奈同意此事,“但是我不想与莫杏儿住在一块儿!”
这莫杏儿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前日来时闹出来的那大动静整条街都传开了,她在家中都知道。如莫杏儿这般女子,她虽不讨厌,但是也抗拒与之相处。
“总之,我是不可能同她住在一块儿的!粗鄙不堪,我怕和她待在一起久了连自己”叶苹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莫杏儿不是住在镇上的,按她的说法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儿学艺。问她户籍何处,她只说隔壁镇上然后敷衍过去。
叶苹一直出言不逊,莫杏儿却表示毫不在意。她没有认识的人,从刚刚开始就自己安静地待在一旁。
“这是按照名簿分的,你若是不赞成可以问问在场可有人愿意与你交换?”姚寻芳指着名簿上的名字道,本想着能让她们快速熟悉,却闹出另一番事情。她的语气不悦,往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不然年年来一回真是想想头都大了。
“那个......”莫杏儿看够热闹了,再这样耗下去就到晌午了,“我想和那位一起住。”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恐怕不妥。往年并无正式绣娘与学徒一间屋子的先例。”姚寻芳看向魏巧兰,征求她的意见。若是让莫杏儿自己住,后院的屋子怕是不够。
说到底在楼里待久了的姑娘们都是与绣楼有过正式契约的,双方的工作不同,接触的人也不同。
“栀儿,你的意见呢。”魏巧兰不反对但是要征求金栀的意见。
金栀突然弯唇笑了起来:“不过是个休息的地方,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大家进了绣楼便是姐妹,一起在这里学艺工作,日子还长着,好好相处才是。”
“阿姐!那我呢!”虞柠委屈巴巴地盯着金栀,“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一起住吗!”
金栀拍拍她的脑袋,遇上这小丫头真真没办法:“芳姨,麻烦您将南边那间大屋子给我们,我和柠柠、莫杏儿住一块儿。”
魏巧兰赞许地点点头,满意她的处理方式。又说了几句,叫众人先回屋收拾下。
虞柠得偿所愿,紧跟着金栀往屋里去。
莫杏儿凑到两人身边感谢她:“你人真好!难过那么多人喜欢你!”
听她这话,原本收拾绣品的金栀转过身询问:“你以前见过我?我记得看你写的户籍,杏儿你并不是这个镇上的人啊。”
“前日我刚到宁浮镇上时,街上好多人都在传日你巧妙改了祥云图之事,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莫杏儿对她满是崇拜,还提到之前在家中收藏了许多锦绮楼的绣作,这才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前来习绣。
虞柠听着眼睛都亮了。戏中都说高山流水觅知音,她今个倒是幸运地在这绣楼后院中遇上知音了。两人凑在一块儿聊得好不畅快。
“杏儿,方才叶苹那么说你,你不恼吗?”金栀问她。
莫杏儿摇头,表示对此事毫不在意:“毕竟我是来学刺绣的,旁人对我的看法无所谓。”
金栀:“好,以后你就放心待在这儿。要是有何不懂的,大可以来问柠柠和我。”
虞柠也拍拍胸脯得意起来:“没错!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比杏儿姐姐来得早多了!”
“那便先行谢过你们了!我力气大,让我帮你们来拿行李吧!”莫杏儿为人直爽,主动提出要帮忙。
“那可太多谢你了!我们正愁怎么办呢!”虞柠也毫不客气指指那边垒着的三个木头箱子:“这些都是,有阿姐的衣裳饰物,绣品之类的都装在里面了!”
她看见不免惊得目瞪口呆。
金栀尴尬苦笑一声:“要不还是找人来帮忙吧。”
莫杏儿的话疑点重重,金栀心存疑虑但并未多想。虽来历有疑,不应就此怀疑人家不安好心,或许只是不愿透露家中之事。虞柠刚来时也是如此,问她什么都不肯回答,当时还以为她是走丢来着儿的。
“哼!”半夜躺在床上,叶苹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莫杏儿这人看着老实,和金栀住一块去了,兰掌绣私下里肯定对她多加教导!不能白白让她捡了便宜!”
次日清晨,叶苹气冲冲的直往魏巧兰房中去。
“等等。”金栀拦住她,“这大清早的你想去哪?”兰姨这个时间还在休息,她就这样不由分说冲过来。
“金栀,你来的正好!昨日趁着人多眼杂,有人将我的绣花帕子顺走了!”叶苹见不到魏巧兰,就抓着金栀告状,“那是我长姐送我的生辰礼物!虽说咱们绣楼不缺这些,可却是长姐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叶苹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与昨日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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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逼人的她全然不同。
“你觉得是谁所为?”金栀安慰她别急。
叶苹犹犹豫豫说出个名字:“莫杏儿......我也不知,但她昨日趁着大家整理行囊之时到处乱窜,说不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只是猜测。
“不可胡说,先将大家叫起来。”
这才几天就出了这种事,金栀眉头紧皱。召集所有人来院中。
“绣楼的规矩大家都知道,若真是有人趁机做这偷奸耍滑之事。就算衙门不受理,也休想再留在绣楼。”金栀将事情陈述一遍,听得面前众人云里雾里的。
周姜难以置信:“栀儿,你是说绣楼里有窃贼?”
“还不确定,但若是真的此事定毫不姑息!”金栀言。
“天呐,这事太恐怖了,近来绣楼到底是怎么了?”周姜只觉得头痛,自己不过二十六岁,怎么也跟兰姨一样了。要不改日休憩时去庙里吃斋两日。
叶苹笃定这可恨的窃贼必定在新来的绣娘学徒中,毕竟那手帕她昨日带来时还向众人炫耀。结果今日一早起床就再也找不见了。
“四处都找过了吗?莫不是遗落在哪了?”翟碟让她仔细想想。
“不会的,我收好放在匣子里了。今早起来就突然不见了!”叶苹说出猜想。
“我未曾靠近过你的行李,何必如此冤枉!我本是好心想去帮你,却反被扣了这顶帽子,说起来我才是冤枉!”任莫杏儿如何的好脾气也忍不了被这无妄之灾。
叶苹不信,反与她争辩:“整个绣楼只你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说不定就是你心存怨念,故意将我的绣花帕子偷走了!”
“说到底这是你的猜测,大可以去我的房间细搜,要是搜出来你的帕子,我就任你处置如何!”莫杏儿完全不怵,那副笃定的模样反而让人相信。
金栀从方才就觉得莫杏儿未必是那盗贼。
今个一早叶苹醒来就说自己的帕子丢失,可不止一人知道她那帕子,要是有别人羡慕,浑水摸鱼将其顺走呢?莫杏儿几乎一直与她们在一处,除非趁睡着后偷溜出门,否则根本没有做此事的机会。
“双双,昨夜你见到过叶苹在屋里拿出过那方绣花帕子吗?”金栀询问与叶苹在同一房间居住的宋双双。
叶苹抢着回答:“有啊!昨晚我用它研究针法来着,可是看不懂。睡前就将其放在床边了。”
那便是昨天半夜丢失的了。金栀又问:“那你们半夜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宋双双摇头:“晚上我一向睡的轻,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只有夜晚窗户被风吹开了。再后来再也没有过什么动静......直到今天早上叶苹说她的帕子丢了。”
“风?”金栀心中隐隐想到了。
最近几天天气回暖,夜里风大,窗户被吹开缝隙,手帕因此飘出去也非并无可能的。
昨天夜里刮得应该是东南风,所以......
金栀从窗外探出身子,果真见着离窗边半米远的树枝上挂着一条帕子,若不仔细看,的确难以发现。
金栀将帕子取下还给叶苹:“瞧瞧,是这条没错吧。”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金栀走至她跟前。知道自己没理有些心虚,叶苹回避着她们的目光。
叶苹收下帕子,绕过所有人朝站在最后面的莫杏儿道歉:“对不起,是我冲动。”
“这算啥事!”莫杏儿拍拍她的肩膀,“金栀说得对,大家还要在绣楼一起共事,日子还长着呢!要不你教我如何穿针?”
叶苹无奈这人怎么连穿针都要人教,但还是点点头,并邀请她和自己一起练习针法。
周姜看着这其乐融融之景,不禁感慨万千:“原本的小姑娘长大了,看来兰姨再也不用担心绣楼后继无人了。”
12. 第十二章
“咕咕——”
鸽子叫声不断在身边响起。
哪来的鸽子?金栀扭头过去看。窗沿边上停着一只白毛鸽子,正低头舔舐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使鸽子给她送信的,大概也就殷琢那家伙了。
她没理这信,挥挥手赶鸽子离开。
鸽子飞走在空中盘旋一圈又落回原地,“咕咕”叫唤两声好像在宣告自己的坚持。
“你这鸽子的倔劲儿到时随了你那主人。”
它歪着头,“咕咕”叫了两声拍打几下翅膀。
金栀取下信来,洋洋洒洒写了满纸,没什么重要的事。大致内容是与她问好,最后提到几句徐少筝已到王城,甚是想念之类的客套话。
它似乎不止来送信,飞进屋中围着金栀绕了几圈,最后停在桌上摊开的纸上。
“山君让我给他回信?”金栀不禁有些惊讶他们天溪寨是如何训练的这些飞禽走兽。
不知是否看透了她的想法,白羽鸽得意抬高头。
金栀将它捧起放在手上,如此有灵性的鸽子,真想将它留作己用,不过毕竟是殷琢养的。
丁十安拎着白羽鸽入内。白羽鸽被他抓住后一路扑腾掉了不少羽毛。
“咕......”白羽鸽扭过头,幽怨地盯着他。
“山君......金姑娘没写回信来。方才我刚出去见小黑飞回来,什么也没有。”丁十安灵机一动抓住白羽鸽,“小黑,是不是你将金姑娘的信弄丢了!”
“咕?”白羽鸽不再理他,挣脱开晃悠悠地扇动翅膀飞回窝中。
殷琢从头到尾没说什么,默默将那些未写完的信收起。
从山下回来后近来都是如此,每日在书桌前坐着。他一向不爱念书,无论从前二当家怎样劝阻甚至打骂,都无法让他专注超过一炷香时间。
好不容易写了这一封能寄出去的信,结果是石沉大海。
没见过山君这样,在丁十安看来他一直都是那种事不关己一身轻的做派。这样好像是见过金姑娘以后,所以是......山君他对金姑娘有意!
“山君......”他本想问明此事,却见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想必自己也不清楚。
金栀求魏巧兰将她从前的房间收拾出来,将原本的床换成绣架摆在中间,作为单独的绣房。从今往后便作为金栀单独的屋子供她在里面研究绣艺。
“阿姐。”虞柠神秘兮兮凑到金栀身边,“今个早上你怎么回事儿?听见你留在房中独自嘀嘀咕咕许久。吓得我不敢进去。”
“没事,抓只鸽子,本想留下来下蛋改善姑娘们伙食的。可惜是只公的,就放走了。”金栀故意逗她。
虞柠有些可惜,她还没尝过鸽子蛋是什么味道,一瞬在脑海中想到了十数种做法。金栀常说她应该去久安楼当厨娘才是,怎么也能混个掌勺的位置。
金栀揉揉她的脑袋:“这么胆小可该如何是好。”
“但我知道阿姐会一直保护我!”
前世自己离开后,虞柠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等待着她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停住回忆,与其活在那段挥之不去的噩梦中,如今那些事都未曾发生,命运已然发生改变。整日杞人忧天,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基本功练好了吗,等会儿若是兰姨说你,中午可就别想吃饭了!”
“我可不敢再偷懒了!之前兰姨心狠罚我两顿都不能吃饭,要不是偷摸藏了个饼子,恐怕就饿的连绣针都拿不起来了!”虞柠不敢再和她打哈哈,赶紧回去继续完成绣活儿去了。
这两日没人来定绣样,金栀落得清闲,总要想想如何继续研究那新式绣法。坐下还没一会儿,刚要拿起绣花针又有人冲进来。
金栀扶额,最近怎么都这么爱找她?记得绣楼的姑娘们分明私下里都是将自己比作年轻的兰姨。
严厉,正经,不好相处。
“我后悔了!”叶苹进来时就这么喊着,“我本是好心胶莫杏儿,结果她连点基本功穿针引线都不懂。十个指头刺了个遍还没成功!真不知绣楼招这种人做什么!”
叶苹如今对莫杏儿已经改观了大半,虽然她还是笨手笨脚。但好歹是自己先将这活儿拦下来的,便决心将其做好。
可无奈莫杏儿学个穿针引线还将篮子打翻,将线团全缠在一起。
她一向是个急性子,方才一下子气急了,就来找金栀发牢骚。
金栀安抚她:“沒有生来下就会这些的。我知晓你是好心,先替她谢过你。你忙自己的去罢!”
“不是我排挤谁,可莫杏儿确实不适合锦绮楼!”说罢,叶苹气消了些,她看见金栀随手放在绣架上的两根白羽问,“这是你将要做的新绣作吗?”
“不是。”金栀也想过,白羽鸽的羽毛十分漂亮,上面还有小珍珠似的斑点。从前见过将羽毛加进绣作中的,不过她并没有实践过。
趁着晌午时众人都回去休息,来到莫杏儿的绣架前,随意拿起她的绣针。金栀看了一眼后又放回原处。
绣布上的图案歪歪扭扭,不过最普通的平针绣也杂乱无章。
正巧遇上莫杏儿回来,金栀干坏事被抓住不自然到处乱看。
“金栀!”见到她莫杏儿倒是惊喜,拉着她坐下,“我本来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的。可惜芳姨不允许我们去打扰你,只好作罢。这不巧了,你先找过来了!”
莫杏儿又向她提了几个问题,求她帮助自己指点一下。金栀不厌其烦一一回了她。
总算将针顺利穿过去,莫杏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前没做过这些细活儿,这还是第一次正式拿针。原来以为穿针引线是最简单的,没想到……”
“我第一次学这些和你一样,兰姨当时很生气,连着打了好几个手板子。现在想起来还疼呢。”
知道金栀是扯谎安慰她,魏巧兰就算罚人,也不可能打手啊,毕竟这手对绣娘来说极为重要。
“我真想和你一样,将锦绮楼所有本事都学了去!然后再发扬光大!”莫杏儿畅想着以后的日子,瞬间干劲儿满满,完成姚寻芳交代的课业。
金栀识趣不打扰她,慢慢地退出去。
“栀儿。”魏巧兰四处寻金栀,终于在此找到她,“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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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与你商议。”
“唉......”莫杏儿看着羡慕不已,“我也想像金栀那样有兰掌绣单独指点。”
“你呀,且想着吧!”叶苹笑她,“金栀是兰掌绣从小带大的,得她真传,学的绣艺自然也比咱们的多。”
“哼!别瞧不起人呢!”莫杏儿说完继续投入到自己的练习中,虽然那绣出来的还是没眼看,不过比起方才那些已经好多了。
魏巧兰将一支银簪给她,嘱咐道:“这是我的陪嫁,你拿去找家当铺当了,记得一定要训在官府登记过的当铺,否则其他家的都是黑心的!”
“兰姨!可是绣楼又出了什么事?”金栀问。
不应如此啊!之前卖的绣品与魏巧兰补贴的那些加起来再怎么说也该够用了。还完天溪寨的欠债后应该还够绣楼生活好一段时间。
“看你又着急了不是?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前几日的提议颇有道理。绣楼都是女子还是危险,万一遇到歹人毫无招架之力。”
魏巧兰收拾前院的原因之一也是像着雇几个家丁护院之类的来守着绣楼。
“好。不过兰姨,你不用再拿自己的陪嫁去当了。如今绣楼账上还富裕。不用再贴补大家了。”金栀将那支银簪重新放回匣子中锁上。
“既如此,那我也放心了。这银簪日后等你出嫁时我就添给你作嫁妆如何呀?”
“兰姨!您又跟我开玩笑!再这样我就一直待在您身边,就这样烦你!”金栀如今不再想什么嫁人之事。
魏巧兰笑容一滞:“徐家小姐过两日是不是要成亲了。之前不是邀请过你,你不去看看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虽说不去管别人的人生,但徐幼云与自己算得上同病相怜,还是想拉一把。
金栀带着贺礼来徐府上,没见着徐幼云,徐元仕倒是亲自出来迎接。不过看他状态不好。
一打听才知道近来徐幼云越发抗拒结亲,每日大闹的府上不得安宁。
无奈徐元仕只能将她关起来不能让出门。
“徐大人,我今日前来一为恭贺大人升迁,二为见一下徐小姐。”金栀恭敬奉上贺礼。
徐元仕想着两个小姑娘估计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便同意她去后院了。
“金栀!”看她来了徐幼云原本惊喜,可见着是府上管家带着她一起前来,便知这也是来做说客的。一下子便没了好脸色。
“告诉我爹!我不可能嫁人!兄长可以去王城读书做官。我便也可以闯荡这世间!”徐幼云信誓旦旦道。
原来如此,她见着徐少筝走了,自己心中便也萌生出走念头。
“能让我单独劝劝徐小姐吗。”金栀问身后的管家。
他走后,只剩姐妹两个,徐幼云终是忍不住与她诉苦:“金栀!你是不知我要嫁的那王家公子!简直是个傻子。若不是有点权势,我父亲又怎会巴结上他们!”
“明明都已经升了官职,还是要讲我嫁出去,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听她滔滔不绝,金栀一直不说话,直到她停下来后才说:“我有办法,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要离开吗?”
13. 第十三章
自任命来后,徐元仕摇身一变成了县尉要管的事也多了,每日见不到人影。徐幼云每日喊闹也令他十分头痛。这两日总是待在家里守着,有公务也不到衙门里去了。
他一直在家里守着,这两日除金栀来过一趟,其他人摆放一律回绝。恐生事端,不让徐幼云在成亲前见任何人。
“老爷老爷!”
见徐幼云的贴身侍女急匆匆来,以为她又出了什么事,起身就往外冲。
小翠将他叫住:“老爷!小姐答应成亲了!”
“嗯?”前两日还闹着要上吊,怎的今日就想通了?
徐元仕问她:“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小翠今日一早起床就见徐幼云坐在梳妆台前试戴徐元仕给她准备的首饰。
“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这是父亲所希望的......”小翠将徐幼云的话如实带到。
徐元仕一直想着她这话的意思,这般坚持或许是他错了。
坐在衙门时已过晌午,手下来报:“大人,城北那边巡视回来的人说有人闹事。”
徐元仕闻言紧皱眉头,城北那边至今仍不安定,需多派些人手加以防范才是。
“这种事你们以后看着办就是,不必再过来说了。”徐元仕吩咐下去,见他迟迟未有动作,“还有何事?”
他有些为难:“城北那块闹事的都抓起来了,不过......要不大人您亲自去瞧瞧,事关......属下不敢擅作决定。”
这种闹事的按照本朝律法大多抓起来关几天以示惩戒,领头的便再打一顿。
徐元仕跟着来到大牢,见到一个令他意外的人。
“这不是王家的世侄吗,你们怎么将他抓起来了。”看似在质问将他们一起捉来的手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家小儿。
明白徐元仕的意思,手下不给王家小儿狡辩的机会。
“我们在城北巡视,即将回来之际遇上王公子带着人在赌坊闹事。赵捕头本想出手制止,却被偷袭致伤。兄弟们回衙门叫了人去,才将他们制服。”他说着还狠厉地瞪过去,这群小儿实在过分,仗着家世整日耀武扬威!
徐元仕陷入沉思,想起来这王家小儿从前也是与贺锦舟总厮混在一处胡闹,近墨者黑。当初信了那媒婆的胡话,怎就同意与他们家结亲了!如今婚期将近后悔也是无用。
他想起已故的妻子,从前答应过她会照顾好这一双儿女,不过沉浮官场多年无法再上一步让他失了本心。幸亏离婚期还有些时日,否则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小翠看起来很高兴,“老爷今日一回来就说了要给你退亲。和王家的那门亲事便不作数了!”
徐幼云已经听说这事,没太大反应淡淡应了一声,手上收拾行囊的动作未停。
“我父亲何时回来?”估摸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小翠也不想她出嫁,还沉浸在兴奋中:“小姐,早上你答应时把我都下了一跳,这不像是平常的你。”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父亲这两日为了我的婚事劳费心神,我若是答应了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金栀就和我说,干脆应了,将他支出门去。”
“那王家小儿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整日带人在城北闹事。而且......”徐幼云故作神秘,“父亲不知他的真面目,虽有些老糊涂了,起码为人还算正直!不会放任他在外胡闹。”
“倘若老爷不退婚呢?”小翠不懂,但这事确实险,若是没用,小姐岂不是真的要嫁过去了?
徐幼云又问一遍:“我父亲何时回来?”
小翠告诉她:“老爷说还要处理些公务,今天就不回来陪小姐用晚饭了。”
“小翠,我今日身体不适。吩咐下去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徐幼云担心这个最忠于自己的婢女,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亲姐妹一样,同父亲兄长无法诉说的事全部向她倾诉。
徐幼云不甘于留在这小镇中。金栀能绝处逢生救下绣楼;叶家姐姐同样将胭脂铺子开遍十里八乡,她为何不能靠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小翠,你一定是支持我的对吧!”面对着她希冀的目光,小翠也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会帮助她。
“好,就等着金栀来了。”
金栀瞧着那只白羽鸽,手心中捧着几粒玉米放在窗沿边给它。等了许久终于在傍晚见它来了,也多亏了殷琢这两天一封信。
瞧它吃的欢快,她对那只白羽鸽说:“你可一定要快快地将信送过去。就靠你了!”
鸽子吃饱喝足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山君,见信安好,多日不见。此贸然叨扰实属有重要之事拜托。有一批重要绣品急要运往外镇,不知可否帮忙押送。今夜子时后山相见。]
宁浮镇没有镖局,通往外镇的路上半夜难免遇到危险。金栀顾念着这些,便想到找天溪寨来帮忙押送。
“山君,是金姑娘的找咱们帮忙?那山君可要去?”丁十安借着这由头想让殷琢下山,否则整天望眼欲穿也不是个办法!
殷琢本不想管她,深更半夜押送绣品出城,此事听起来就有阴谋,他可不想和官府扯上!且不说这夜黑风高还难以赶路。
只是若是他不出现,以金栀的性格断然不会就此罢休。连夜自己便出发了,到那时若是再出了事......
“怕你们姑娘家的大半夜赶路不安全,结果我带了一队人马,十多个弟兄。你这儿就一个箱子?”殷琢看着金栀身边那平平无奇的箱子瞠目结舌,早知如此他何必早找人来,自己就将这事儿给办了。
两人虽合作过一次了,但殷琢还是要说一遍自己的规矩:“不运禁物与尸体,我是正经商人。不与官府打交道,我嫌麻烦!押送过程中我只顾活人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管。”
“装的什么?这么重。”殷琢伸手去开箱子,刚打开一条缝就被金栀拦了下来。
金栀冲他摇摇头:“山君,这里面都是我绣楼重要的绣品,不便给外人看。”她说这话时死死压着箱子,防备着面前之人继续打开的动作。
殷琢也不自讨没趣,向手下们吩咐一声就出发了。
殷琢找几个手下将箱子抬到车上拉着走,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前面领路。他不时回头望两眼,金栀步子小比不上他们,想跟上只能走两步跑几步。没走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抓着箱子努力跟住。
“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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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接到他的命令缓缓停住。
金栀趁机跑到前头还喘着粗气问:“怎么了?这不是还没出宁浮镇地界,以现在这个速度要何时才能到县城。”
殷琢抓住她的手腕,使劲儿一拽将其带上马。
“阿栀姑娘别介意,你动作太慢若是照平常的速度,天亮再天黑都赶不到。”殷琢向她解释这番举动的目的。
觉得男女共骑同一匹马若是传出去影响不好,方才便已下来牵住缰绳。
殷琢贴心告诉她:“不用害怕,有我在这儿欠着,只要你不乱动或者睡着,保准摔不下来的。”
金栀没说话,若不是天色太暗,殷琢便能看见她面颊已经红透。
天边渐白,日出东方,迎着朝霞一路向东。车队走了一夜到达知县。
“就到这儿吧,已经出了宁浮地界。”殷琢勒令车队停住。连夜赶路,顾及着手下疲倦,让他们找地休息。
“这儿附近我记得有个茶水铺子,让弟兄们歇歇脚,吃点东西。”殷琢说完,又冲金栀低声道,“你请客。”
“那是自然!劳烦各位连夜赶路帮我,先委屈大家在此吃点东西,等是事情办完了我另有重谢!”金栀掏出新荷包递给店家。
休息时,殷琢远远看见她端着一盘点心鬼鬼祟祟在放箱子的车那边来回转悠。四下无人时就偷偷打开一条小缝将盘子递上去。
吃饱喝足后,金栀想催促着他们赶紧出发却被拉到一旁。
“你这样行事,有没有想过如果徐县尉知道此事后他会怎样处置?你将他的女儿拐走,随时能治你一个拐带之罪!”殷琢气急,对她怒喊道,又压着声音。
别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论,但看得出殷琢很生气,不敢上前劝阻。
“我出来是做生意的,有正式签署的单子。从没见过徐姑娘!”问她又如何,从没见过徐姑娘,她这趟出来的就是为了送绣品。
“你敢说你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吗!是绣品还是人!金栀,我原本以为你理智还能言善辩。结果用在这种地方上!”
殷琢后悔怎么就应了她的请求,结果还害的几位兄弟们陷入危机中。
“如果是你,朋友有难便就这样袖手旁观了。徐姑娘不跑,徐大人这次退了与王家的亲事,下次呢!张家李家?”
知道她重情义,殷琢最欣赏她这点,不过行事欠缺考虑,实在太危险了。
“毕竟是你的事,若是徐县尉来威胁你就找我,我去跟他说。”殷琢表示自己只能帮她到这个份上,就算他面子大徐元仕也不可能
全听。
最多保住徐元仕不来扰金栀。
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殷琢回来后主动上门将此事掐头去尾说了一番,最后留下一句:“我是从犯,徐大人心中若还是气不过,大可连我一块处置了,只是若我那些兄弟们见我迟迟不归……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他一向最会威胁人了。
徐元仕顾念着对女儿有愧,起码她是前往王城投靠自己兄长,说要闯出一番天地,到时失败说不定就自己回来了。
此事就此作罢,也不再追求到底是何人帮助徐幼云逃走。只希望一对儿女在外顺利,平安归来。
14. 第十四章
虞柠两边瞒着魏巧兰和莫杏儿,金栀一夜未归之事算是有惊无险渡过。
“阿姐!你是不知昨夜差点儿就被发现了。杏儿姐姐起夜见你不在房里,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拦着她去绣房中找你。”虞柠折腾地一夜未眠,倚着金栀昏昏欲睡。
“你快些去休息吧,今日的绣活儿我替你做了便是。”金栀虽也操劳一夜,但比她年岁稍长些,偶尔一次也不瘦什么影响。
“阿姐,那徐家姑娘走了吗?”金栀将昨夜计划告诉了她,虞柠便主动提出帮忙。
“嗯。”金栀应了一声。
晨曦初升时,殷琢找两个终日走南闯北的手下护送着徐幼云离开。她同自己说过将会先到王城那边去寻找兄长,依照她的性子,或许待上半月又要改主意。
王城地界世家贵女众多,几年间开了好几家胭脂水粉铺子。金栀点到为此,至于徐巧云是否会听这建议就不得而知了。
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姚寻芳领着新招的护院进门,一共两人。姑娘中不免有好奇的,从里往外探头看。
那个年轻些的,身强体壮,满脸络腮胡,但举止懒散。
那个年长些的更不靠谱,一大把年纪两鬓斑白,还佝偻着身子。
绣楼就找这两人来做护院?实在不靠谱!自觉没趣,连个能看着赏心悦目的公子都没有。
芳姨刚才瞧见她们偷懒,关上窗扇各自回去忙活了,再不快些又要被骂了!
姚寻芳自然也看见她们偷偷摸摸的,不过现在没工夫与她们计较。
带着两人穿过绣楼,在偏院前停下。打开门灰尘漫天飞,引得人停不住地咳嗽,屋檐下结满蜘蛛网。院子里杂草丛生,看得出这里荒凉了许久。
“隔壁这院子是新租下来的,在此处开一处偏门。绣楼中若有什么事也可及时赶到。不过这处许久未有人居住,有些荒凉杂乱,劳烦二位自己收拾了。”
姚寻芳带他们到地方后就将他们扔下忙自己的去了。
待她离开,庄回便不安分起来。在院中四处溜达打量周围环境,看见院墙矮的地方还要尝试下翻墙。
“小子!”见他行事越发嚣张,老头出声制止,“墙上长青苔,你来回跑跳的时候当心些,千万别掉下来摔成个残废就可惜了。”
老头悠哉地靠在柱子边,坐在台阶上看他这上蹿下跳的模样。
庄回从小练就这般身手,这宁浮镇上没人打得过自己,自认无人能及。
庄回说:“老先生,你这年纪不在家里安享晚年,怎么还出来做护院!别到时候先要别人保护你。”
庄回嘴上不饶人。
老头只笑:“想我十多年前参军时,你应该还没出生。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真是找错人了!”
庄回不信,要真那么厉害,整得落的这晚年孤苦无依。只能在这边境小镇上流浪。
只当他是老糊涂,没管他。
“我无妻无子,自己一个人乐得逍遥。每过一段时间就换个地儿,正巧遇到这绣楼招护院便来了。”老头看他不理自己了,还是慢悠悠的说着自己过往经历。
“你要是不信,便和我比试一番?要是输了……”他打量周围这一片狼藉,指指屋里,“里面的最大的一间便让给我住,你还得给我打扫干净!”
庄回扔下扫帚叉住腰看他。面前这老头未免太过分。本来以为只是哄着他玩,现在却要与自己比试!等会儿若是磕着伤着哪儿了,还要讹上自己不成?
“怎么了?是不敢?怕输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老头言语激他。
庄回最听不得这种话。撸起袖子来要和他比试一番,手劲儿轻一点,大不了等会儿再送他上医馆敷药。
庄回飞速向他袭去,眼见要抓住他,庄回心中暗自窃喜,没想到这么容易。老头轻笑一声,抄起旁边的拐杖,使它支撑着轻易躲开,让庄回扑了个空。
起身后又迅速用拐杖打在庄回背上。
他吃痛一下,还没缓过来,小腿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下子直接跪倒在地。
“停停停!”庄回怕再不喊停,又要白挨一下。
抬起头时,老头又重新做回原来的地方闭着眼休息,仿佛刚才一切都未曾发生。
庄回这下子是真的服他了:“老先生,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见谅。”向老头行礼道。
老头将扫帚用拐杖挑起扔到他手中,指指后面:“记得咱们的赌约,把这块地给我收拾出来!”
庄回无奈只能去扫地。
老头一直得意洋洋在外面晒太阳,过了许久阳光都被院中高树挡住了。
他睁开眼发现院中这参天大树,明明许久没人照顾,却依靠顽强的生命活到现在。不过有的枝干已经发枯。
他轻轻叹气一声。
庄回听到他叹气,好奇地探出头来问他:“怎么了老先生?”
“刚刚活动这一下累得我不行,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确实不如从前了。”他回道。
庄回想着,如此轻而易举便将他打得无力招架,他年轻时若真如他说的这一般厉害,岂不早夺军功,何必在此流浪。
“你也别老先生这样的叫我,听着太过别扭。我祖姓蒋,家排第二。你就唤我……蒋二伯吧!别整天老不老,叫的我都老了!”
接着蒋二伯又同他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事。
令庄回意外的是,蒋二伯看起来年纪挺大,且饱经风霜,实则不过知命之年。
只是他当年受了伤,几经辗转回到家乡后发现妻儿都因战乱失散。一时接受不了,早生白发。从那以后便离开家乡,每个地方都待一段时间来寻找妻儿踪迹。
只不过越找越失望罢了。
“庄小子,说说你的过去?”蒋二伯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又提议让庄回继续讲,“这也算得上是你来我往了。”
庄回摇摇头:“我没您那么跌宕起伏的经历,从小生活在这附近,没见过爹娘,有几个叔伯带着我长大。”
蒋二伯听着他的话不算满意,太普通了。就问他难道就这样在这守着一辈子不成?
庄回没理他,又进屋帮忙打扫去了。
趁着夜深人静时,虞柠偷偷出门。手中紧紧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用布包起来。关门的时候动作很轻,生怕被别人发现。
她一路躲着来到后门,不时的转头看看是否有人。
哐当——
虞柠没注意后面。
不知后门何时堆放着几根木板,刚才她只顾着前面。一不小心踩到那堆木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在后院中发出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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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声响。
离这儿近些的屋子听到声响,点起油灯。虞柠赶紧抱着包裹闪身从后门离开。
过了许久虞柠才回来,手中原本那个包裹已经不翼而飞。
“柠柠。”金栀早就发现她半夜偷偷出来,一直在这儿等着,“你方才去哪儿了?”
“啊!阿姐……我,我方才梦游了!”虞柠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回答。
见她手中包裹不见了,便已猜到一二。
“你爹又来找你麻烦了?为何不同我说。”金栀轻弹下她的脑门,哪有梦游的还能回答人家问题。
“阿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虞柠昨日去给人家送绣品时,回来路上遇到她爹。本想绕过去直接离开,却被他拦下。
虞父告诉女儿,自他上回来后却无功而返。他的生活一直很难过,一定叫她将工钱分出一半。若不听,留在家中的弟妹就要被他卖人了。
虞柠没有办法,只能省吃俭用留下一部分。
这件事情已经过了许久,每过五天,虞柠半夜都会溜出去送钱。这两日绣楼忙,她不敢告诉魏巧兰和金栀。
金栀气道:“我本以为他能知难而退。你也是!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和兰姨!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怎能处理这些!”
“对不起阿姐,因为最近绣楼事忙。我不想你再因为我的事劳心。”
傻丫头。
不愧是从小和金栀一起长大,连着说出来的话都与她一般相同。
金栀暗自发誓过,不会再让自己的家人受伤了。
“可是阿姐,我实在不能让你为了我去冒险。我爹我了解他,他要是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虞柠怕她真去冒险。
金栀扭头往旁边看,原本毫无声息的偏院,如今门前挂上一盏小小的灯笼。在这漆黑的夜中独自明亮。
翌日清晨,金栀敲响偏院的门。
庄回昨日将整个院子打扫了一遍,昨日晚上几乎躺下就睡着了。直到今日一早被敲门声吵醒。
“谁啊!”他冲出屋子,语气不耐。
蒋二伯拦住他:“瞧瞧这像什么样子,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衣冠不饬!这院外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你就这样出去岂不坏了规矩。回去收拾下再出来罢!”
庄回刚才也是气急,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出来的急还未来得及梳洗,赶紧回屋。
蒋二伯见他回去了,才去开门。
金栀见他先行礼,刚要开口说话。目光瞥见院中那人。
“殷琢?”金栀看着他的背影,总有些熟悉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喊出这个名字。
前面那人没停住脚,金栀又喊一声。
“殷琢!”
他还是不理,自顾自的回屋去了,头都没转过来看一眼。
“栀姑娘,你这时来有何事?”蒋二伯问她。
“蒋伯,近来我总觉得绣楼被人盯上了。我恐夜晚不安全……”
蒋二伯一副明了的表情,挥挥手让她放心回去。这本就是他的职责,吃住都在这里,不用自己流浪。就算金栀今日不开这个口,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我便先在此谢过。”
金栀本想再看一下那人的长相,可迟迟不见他出来,只好作罢先行回去做工。
15. 第十五章
临近雨季,近日天气多变,整日灰蒙蒙地,地上也潮湿,往年这个时候人们大多不爱出门。因而最近绣楼落得清闲。
虞柠无聊地用胳膊撑住脑袋,一点一点地险些睡着。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总算是清醒过来。看见阿姐已经靠在窗边酣然入梦。
她站起身伸展下胳膊,方才枕的胳膊有些麻了。推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阵雨,空气中满是潮湿清新的味道。
这雨下了多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难得闲下来却又有些无聊了。
“依你这性子能在屋里头待这么久真是不易。”金栀笑着打趣她道。
虞柠回头看见阿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阿姐!”虞柠在她身边坐下,“我可没偷懒,原本想去绣房来着不过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实在惹人心烦。”
“快要过去了。待天晴,绣楼工作又要躲起来了。届时就不像现在这般清闲了。”
绣楼如今蒸蒸日上,镇上的生意只算是九牛一毛,日后若想将绣楼扩大还需从长计议。
几场雨过后,天气放晴,白日渐长。闷在家中多日好不容易得闲,百姓们出门都换上薄衣。
北市来往商队近几日多了不少,互相商量着下次该往哪里去。来往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金栀紧跟在魏巧兰身边,不知今日来此的目的为何。一大早魏巧兰就单独叫自己跟着,左转右转走了大半日后来了这儿。
“兰姨,今日来此所为何事?”金栀出口询问。
“我听说你最近找人寻一丝线,我有几个老友走遍天下。或许能帮上你。”
魏巧兰得信,旧友这两日从此处路过将要待上几日,便带着金栀出门寻友。希望这一趟能帮助金栀解决丝线之事。
没听魏巧兰提起过这样的朋友。幼时听她讲过自己曾经跟丈夫走南闯北拜访名师,想必是那时候结识的。
“你不用紧张。”见她没说话,魏巧兰还以为是紧张。便宽慰她道,“我这两位旧友都是和善之人。平日闯荡江湖惯了,行事不拘小节。最多有些......直爽。”
听她这么说,金栀越发好奇这传闻中的旧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到了地方,金栀目呲欲裂。
这两位旧友所下榻的客栈,是北市这边最为破烂的一家。过路人避之不及,心照不宣称其为北市黑店。
只看外面装潢,整家客栈都破烂不堪。里面也是漆黑一片,分明是白天,却看不见人影。
这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便是银两。这二位到底是怎样落得这般拮据?或许被仇家一路追杀,将钱财全部劫去,只能在此小店落脚。
是否真有兰姨说的那般本事暂且不论,若是来借钱的,如今绣楼危机刚过,实在没有多余银两能拿出来救急。
金栀还在想着该如何替兰姨回绝。
店家刚领着二人上楼,金栀低头还在思索该怎么办。门内便有声音传出问到:“来着若是旧友,请照老规矩行事!”
魏巧兰面上没多大震惊,似是意料之中。
拍门三声,然后直接推开。
里面一男一女并坐着喝茶,屋里昏暗,白日也要点着蜡。
“原本来了宁浮镇,应该是我二人去见你的。只是才刚歇下没来得及,你便先行过来了。”男人头戴镶玉珠银冠,朱色窄袖骑装,腰间别一把断刃,明晃晃露在外面。
“一别多年,仍旧如往年般模样,我们倒是沧桑了不少。”女人一袭齐紫锦袍,发髻简单盘起,用一镂空金丝云形金钗簪起。
整日在外漂泊,他二人眼中带丝疲态。不过几年前寻到上好补品,面容养的极好,皱纹不显,皮肤滑嫩。
金栀悄悄打量二人,看这装扮模样并不缺少银两。
魏巧兰向她解释,这两人多年走南闯北,攒下的家底虽不少,但是从不过多用在这衣食住上。见着哪家客栈合眼缘,便就在此歇下了。实在奇怪得很。
面前三人交谈,明明年纪都不小了,但聚在一起时却意外的幼稚。说着说着还会急眼,逞一时口舌之快。不过马上又恢复到原本的和气中。
这种氛围实在欢快,他们三人聊的竟有忘我。
魏巧兰一拍脑袋,有些懊恼:“瞧我!一见到你们太过激动,反而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她一把将金栀拽到跟前跟他们介绍:“这是......”话被那女人打断。
“这是你家小女儿?真真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随即示意丈夫,他在身旁的箱子中摸索一番,随意一拿都是万分贵重的金银细软。
她看金栀越看越喜爱,教她喊自己婶婶。
“非也非也!这是我绣楼的姑娘,是我收养的。是我带大的义女。今个带她来西有要事求你二位帮忙。”
魏巧兰轻易不会主动找人帮忙,如今既开了这口,定当全力相助。
“我看她眉眼与你有些相似,还以为是你与我那短命兄弟之女。都一样,算的那么清楚没意思。来侄女!这是叔父送你的见面礼,从北国寻来的养颜秘方,最适合你这年纪的女儿!”
魏巧兰知道他脾气,若是推辞恐怕今日便没完了,替她接下谢过。
随后向她介绍,这两至交好友乃是她多年相识。女人姓张名之遥,男人姓杨单名一个行字。
一张一杨,性格也是相似的张扬。
金栀向面前二位长辈行礼,心中早就被那堆奇珍异宝惊到,打消了偏见,这才开始说正事。
若想重现前世失传绣艺,一味仿绣只是无用功,被局限着无法锦上添花。
先需寻到那孤品丝线与几十两一匹的绣布,用普通的应付实属暴殄天物。这两样在宁浮镇不易寻到,要去王城那边或许才能有机会得到。
张之遥思索片刻才应了她这请求。无他,这王城的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他两人要想来回过去一趟可不只是翻山越岭那么简单。
金栀看魏巧兰一眼,看见她点头,这才放心。
“二位毕竟是我长辈,不好让你们白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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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事关我绣楼未来发展之重。事成以后我可按三分分红报答。”
除去成本后三分算得上她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张,杨二人面面相觑。
“行!”张之遥一口答应。
不过是跑一趟,寻些稀有东西来,有何可惧。早些年走过千山万水,不过路远些,麻烦些罢了。
张之遥让她放心:“侄女儿,你且安心。我俩一定尽心将你交代的完成。”
她又转头去跟魏巧兰说:“山高路远,此事不得耽搁太久。我俩趁着近期人多,王城那边管制松散时进出,再多等几天遇上祭典礼恐怕城门口守卫森严不宜大量运送货物。”
金栀想着,前世在王城时,每年春末夏初便到了四时祭,为防范有破坏之人心生不轨,前后各半月不得随意进出。
算上典礼约莫举办一月,共两月时间禁严。因这原因商人们大多不爱去王城做生意。
这一去便要大半月,算算时间也不早了。
魏巧兰虽有遗憾未能与两位友人好好叙旧,但也无奈。凭他们的性子就算没有这差事,也在此处待不了多久。
“既是帮了我的忙,拿着去的路费我出。你们也别嫌少,最近绣楼账上有问题,目前只能拿得出这些来。”怕他们不接受,魏巧兰又说,“也别推辞,我都付钱了,你们便将此事给我办利索了!”
杨行拍板彻底定下此事:“行!那就这么定了,我俩这就准备收拾行囊出发了。若是遇上四时祭,恐怕你们要等会儿了。”
张之遥告诉她:“待我们归来时,好好宰你一顿!”
她拍拍金栀的肩膀:“你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你这条件我们确实没办法拒绝。好好努力吧,或许你能比你义母干出更大一番成就。”
“婶婶谬赞,我不敢当。”作为小辈金栀被这么夸赞脸涨的有些红,不好意思地向她行礼。
张之遥拦住她行礼:“不必这么客气!这些繁文礼节太过复杂,我最不愿意顾着这些。”
当日刚过晌午,张,杨二人的商队便集结在门口准备出发。
金栀单独来送。
“二位,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她说。
“侄女儿!你尽管说就是。不需如此客气。”杨行说。
金栀有点不好意思,尽力描述着:“我想请二位帮我寻一人,她这些年大概常住王城边上一小镇。”
她也未见过那人模样只听说过那新绣法最初流传之地。
这便是她要寻的第三样。
可惜不知男女,年龄相貌也是一概不知。这样寻人确实难如登天。
不过杨行既已夸下海口,便一定要将此事办成。只拍着胸脯告诉金栀放心,自己一定将这人寻来!
“可惜啊。”
走出镇约一里外,张之遥突感遗憾,摇头叹息道。
“有何可惜?”身旁的杨行问她。
“有这头脑,只在这小镇上实在可惜。”她回来又回头,强压着想要问魏巧兰将金栀带走的念头。
16. 第十六章
庄回挥动着手中的斧子高高砍下,将木柴劈成两半。再扔到一旁柴火堆上垒着。
“做事专心一点,别光顾着耍技!”蒋二伯坐在旁边悠哉看着他干活,时不时出言指导两句。
庄回不悦,大半个院子的柴火都是他劈完的,等会儿还要去伙房帮忙生火。结果转头瞧见蒋二伯一直待在旁边像个局外人看戏,难免有些不满。
原本说好的。蒋二伯要是累了就换庄回干活,两人如此轮换搭配。
结果没挥几下他就去坐下了,这劈了都有一多半了还在旁看热闹!留庄回一人在这累死累活的。
庄回坦言自己的不满,要求他不准偷懒全推给自己。
“蒋二伯,你我原先是说好的,如今变了卦!说起来你身体不比我差,怎么可能挥舞两下斧头就扭到腰了?”
蒋二伯凭着自己年纪比他大:“我这把老骨头呦!如今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刚干一会儿就累成这样,以后该如何生活啊!”
拿他没办法,庄回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看他不说了,蒋二伯扭过头去。
光是劈柴的功夫都如此爱表现,这庄回未免性子张狂。若不加以阻止免不了日后吃亏。
“庄小子,我说话你可听着。就你这样的,日后难免遭人记恨,不一定什么时候挨背后一刀。”蒋二伯起身冲着他说。
庄回闻言放下斧头回头,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蒋二伯,这种话你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不担心那些人对我的看法,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吃亏?我到不这么觉得!”他根本不信蒋二伯说的这话。
蒋二伯无奈。这小子脾气这么冲!
他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道恐怖的疤痕,平日里隐藏在衣袖底下,今天主动露出庄回才瞧见了。好奇问他这是如何来的。
“你曾经问我是怎样受伤的......”蒋二伯回忆起自曾经那些仿若昨日般历历在目。
他刚去军营时武功算不上高强,甚至只能做个下等兵帮忙打杂。他念过几年书,空有一身学问,但这在军营中算不上厉害的。他只能拼命习武,原本拿笔的手整日摸些他曾经最瞧不上的刀枪棍棒。
直至后面一次献计立功,主帅赐予他赏赐,且这后天学习的武功已经比营中小部分弟兄们厉害,人们才发觉营中这泛泛之辈原来也不普通。
蒋二当时年轻,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称赞,又得主帅另眼相看,一下子得意忘形。不料有人暗中记恨,下次再上战场时便遭人暗算,差点整条胳膊都赔进去。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吃过亏,那痛苦真是记了一辈子。”
“我定不会如此!”庄回说,“习武之人,惩奸除恶,这是教我武功的人说的。我不会拿它去害人,更不能让别人将我害了。”
“惩奸除恶!我喜欢这话!你有这大志向,只当个护院不是太过可惜了吗。真是大材小用了。”蒋二伯惜才,他当年如庄回这般年纪时早就在外自行游历了。
庄回沉默了,之前也被问过这话,他一贯的回答是从小在这附近长大,亦或者是家中的长辈不准他外出这种话,多的就不再说了。
“依我看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蒋二伯娓娓道来。
一,你们家族仇人众多,追亡逐北,后代只能隐姓埋名待在此地。
二,有喜欢的姑娘了,为了她便是待在此处也无妨!
庄回一听不淡定地跳了脚,连连说着哪里的话,让他不要乱说诸如此类的话。他抓起旁边的扁担声称要去挑水,直接逃离这处。
蒋二伯这两日越发唠叨,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原本如此。尽管不愿多听,但庄回心中多少认可他的一些话。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将水桶扔进井里灌水,庄回站在一边痴痴望着。
“站远些,你掉下去了这一群姑娘们可救不上来。”金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见他一直望着井底,金栀好奇走到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过里面除了泛起圈圈波澜的井水,倒映出两人的影子外空无一物。
“整日里不是砍柴就是挑水,这些工作做起来实在无聊。趁着这会儿歇息片刻。”庄回双手抱于胸前,靠在水井边挑眉对视。
“招护院那天,芳姨问过你的来处,那时你说你就住在这个镇上。可我从小在此处长大。你说的那个地址我去瞧过,院子里面早就荒废,住不了人。”金栀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没朝旁边看一眼。
庄回眸底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楚表情,不知他听到这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从始至终,不知来历,凭空出现。是什么原因让你来这儿的?”金栀接着说,“说起来你这名字也是奇怪,庄回……装一回?”
“栀姑娘就这么好奇我的来历?”他嗤笑一声。
“算不上好奇。只不过如今你在绣楼工作,我打听一下也算正常,不然不知底细,万一收个身上背着几条人命的……”金栀的话戛然而止。
庄回被气得说不出话,笑了一声:“我若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就这样与我待在一处,也不怕我气急败坏将你捉了。”
他若真是坏人,大可以在金栀找他对峙时直接将她绑了。她该庆幸自己真是为了做护院才来,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
“不过你的担心实在多余。”
庄回本想解释自己的来意,不料却听她说。
“虽然我不知你的目的为何,但我信你并无恶意。因为刚见你时给我的感觉,像见他时那样。”
“谁?”庄回好奇她口中之人是谁?
金栀故作神秘回他:“你不认得他,那人虽然是个山匪,却不像面上那样恐怖。我看得出你和他一样。”
“那还真是得姑娘信任与厚爱了。”庄回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从今天后他应该不会再怀疑自己的来历。
“不过……”话风一转,金栀面上的表情由平静转为严肃,“既然你拿了工钱,那绣楼的安全,就全权交给你们二位负责。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会第一时间换人的!”
“你这家伙!”庄回几乎无言以对,这家伙还是这样的爱财如命。
庄回趁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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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出增加工钱一事,金栀告诉他,绣楼这包吃包住,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待遇。做这些杂活儿也是当初说好了的。
话虽如此,她们也不是将所有的中国都交给二人做,只不过蒋二伯故意耍赖。将大部分事情都推给他一人,因此引的他极为不满。
“那恐怕我没有什么办法了。”金栀无奈摊手,“这事不归我管呐!而且已快到晌午,你若是再不把水挑回去……今天中午怕是要挨饿了。”
庄回这才想起来,早就被他扔到井底的水桶,此刻还在下面飘着。再看金栀早就跑远了,也没人能听他辩驳,只能悻悻拉起水桶,挑起送去厨房。
“你刚才在那边与金栀姑娘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待他回院里,一只脚刚迈进门就听见蒋二伯这样说。
“您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呢!此番作风可算不上光明正大!”庄回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啧啧!
蒋二伯有些嫌弃,这人分明就是口是心非。看来刚刚的猜测对了一半,这家伙八成是为了心爱的姑娘才来的。
瞧他见了金栀那服模样,平日里对待所有人都爱搭不理,只有见着金栀时。才与人家闲扯上两句。
不过……
蒋二伯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默默想到金栀方才与她对峙时说的那些话。
这庄小子背后真的还藏着不少的秘密……
傍晚时分,庄回托蒋二伯捎信告别后,独自踏上回家的路。
“他这是要去哪?”金栀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问到旁边之人。
蒋二伯说:“据说是家里给他捎了信,有事儿回去几日。”
“这人真是捉摸不透。”金栀想着。
庄回一路向北,出城后上山路,穿过弯曲丛林小径,过十八弯,天溪寨界碑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路进了寨里,路上遇到的人奇怪打量他两眼,然后恭恭敬敬喊一句。
“山君回来了!”
他到了堂厅,换下那身护院装扮,将束着的头发解了重新绑起。穿上那放在石椅上自己的衣裳。撕下脸上的伪装。
“山君!”属下急匆匆拿着信进来。
殷琢倚在石椅上合眼歇息,这两日这些杂活真是比他平日里练武同样辛劳。
“我离开这半月多,寨中可有什么事吗?”他没睁眼问到。
属下先回了他这问题,才将信件拿出来:“是去山下采买的弟兄们捎回来的,好像是徐家公子从王城那边寄来的。”
殷琢闻言睁开双眼,看着呈上来的信件。里面的内容看字迹知晓是徐少筝的,但能看出来他这信写的很急,带着些潦草。
[殷兄,吾妹并未按时到达,你派来的人可曾回山寨?我恐路上有变,见信速回。]
他派去的人还未归来,一来一回花些时日,但去一趟王城够了。按道理来说应该到了,那不成徐幼云半路反悔跑了?
改日回绣楼时看看金栀那边,希望不要因为此事牵连到她。
与此同时,锦绮楼金栀也收到一封信,落款处写着娟秀的一行小字——徐幼云书。
17. 第十七章
[栀儿,见信如面,愿一切安好。见此信时我已到天涯海角,勿挂念。我不愿做那井底之蛙,故而改道前往。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去处,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临行前写下此信。到时未到王城,兄长必定会写信回家,若我父亲知晓后恐为难你,那时便将此信拿出,他定不会再不依不饶。这一切都是幼云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金栀看过后将信件收起放在匣底,再挂上锁。
早该料到徐幼云不让人安心。
她离开前便将此信交予自己,说是等她离开一月后再打开,可金栀知道她的脾气,哪里会管她的嘱咐。两人刚分别后就打开了此信,看这内容后简直要气的吐血。
如此行事,金栀当真头疼。
想来当初徐幼云离开前便早已想好逃跑路线,等到了王城后再度折返改道。
这半月多来徐元仕没找她算账,代表着他目前还不知道女儿的情况,此事还有转机。
这封留下的信件,若是日后有突发状况或许能靠此化解危机,一定要收好了。
只是金栀没想到,徐少筝自从听说妹妹要来投靠,欣喜不已。
每日散学就遣人回家看人来了吗,自己也闲不下,在城门口的茶摊处等着妹妹来。一连去了几日,连那茶摊小贩都知晓此事,每次去还额外送他一壶水。
这一送就是半月,徐少筝也等了半月。
那天又上完额外的那壶茶水后,茶摊小贩多问一嘴:“徐公子,你这也来了小半个月了,怎么还没等到人?”
徐少筝白白喝了这么久的茶水,听他这么一问,觉面上挂不住。当即付了茶钱后扬长而去。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殷琢询问,一封告知父亲此事。
金栀锁好东西后出门,路过偏院时瞥见里面只有蒋二伯一人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庄回。那家伙今日还没回来?这个月的工钱怕是他要拿不到了。
“阿姐!”虞柠急匆匆跑过来,拦着她进入前厅,“外面来了好些官兵,赵捕头亲自带人来的,说要找你!”
“找我?”金栀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看着他们来势汹汹很吓人,就让杏儿姐姐先拦着他们,说你今日不在绣楼。但我怕此计撑不了多久,你快点从后门走!”
没等她说话,虞柠硬拉拽着金栀逃到后门。
一打开门,赵捕头早已经带人等在此处。
“金栀姑娘莫走!有一案件需要你的帮忙,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他说。
他们吵架打斗闹出的动静很大蒋二伯在后面都听见了,拄着拐杖到后门来。算起来,他一向不爱见人平日里和他相处的最多的是庄回,剩下时间都窝在那小院子里。如今庄回不在,未见过他身手的金栀不免担心。
蒋二伯看着面前这一群官兵,又瞧见旁边两个姑娘脸上满是害怕的神情,便明白了这局势。
他夹在中间做和事佬,冲着那一群官兵说:“你们几位都是身手厉害的英雄,在朝廷手下做事拿俸禄,可不是让你们将武器对向平民百姓的!刀剑无眼,当心些别伤着这二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了。
此次来绣楼抓人带头的赵捕头,对此他有些轻车熟路了。
他走至人前,看说话的是一老者,恭恭敬敬告诉他说:“老人家我们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徐县尉有事情问金栀姑娘,所以派我们来请人。”
虞柠直接怒而怼骂道:“哪里是来请人的!带了那么多人,将绣楼前后围的水泄不通,还说什么请?哪有这样请人的!”
“抱歉,若是今日因此对绣楼造成了什么损失,待到事情结束后,都可以去衙门找我索赔。”言罢,他不顾她们的阻止,吩咐手下将金栀带走。
蒋二伯作为绣楼的护院,见他们在此如此放肆,自是不能坐视不管。刚要上前出手教训他们,就被金栀喊停。
“蒋伯!”她摇摇头,不想将此事闹大,若是传出去日后绣楼的生意难做了。
蒋二伯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本已经抬起的拐杖又缓缓放下,双手撑着立在原地。
虞柠看不懂,还在着急让蒋二伯出手教训他们。
“柠柠,你不用担心赵捕头今日来只是想问我话罢了。我放在房间里那个大匣子,压在下面的东西,你帮我取出来。”
匣子?虞柠见过阿姐说的这样东西。但里面似乎并无奇特之处。只记得她这两日总是拿一封书信出来反复看。
“我记着了……”在虞柠担心的目光下,金栀被官府的人压着坐上马车带走了。
监牢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阴暗潮湿,到处滋生着青苔,不时还有老鼠蹿过。
金栀皱眉,就算徐元仕怀疑女儿的事都与她有关,怎么不审问一下就将她关到这里来了。
“这是去哪?那不成徐县尉改在监牢里审问了!”金栀没好气道,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莫名将她带到这里来,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面对这些官兵。
赵捕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带她到了一间空的牢房前打开门。一墙之隔,里面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金栀被他推进去,摔倒在草垛上。吃痛地爬起。
“赵捕头!你这样对一个女儿家,传出去难道不怕遭人非议吗!”
他一本正经道:“进了这监牢的人就都是犯人,我一向一视同仁,不论男女。”
“犯人?”殷琢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一通,“我等一向安分,怎就成犯人了?既然待在这儿也出不去,那你便与我好好说道说道!”
殷琢席地而坐,盘起腿等待对面那人说话。
赵捕头瞧他这副德行不屑与他计较。在他心底里认为殷琢这种人一向都是这种做派,表面安分背地里指不定干过多少坏事。等他找到机会一定将其一网打尽。
待他离去,殷琢心中一直挂念着隔壁的金栀,赶紧问她如何了。这墙正好将两人隔绝开,只知道方才进来时她摔了一跤,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金栀叹气:“没想到你山君再见,竟然是在这牢狱之中。感觉每次与你见时都在这些危机关头之下。”
“是啊……这也算一种缘分。”他背靠着墙壁坐下。
一墙之隔,两人背靠着而坐。
两人互相向对方诉说自己来前的情况。
“徐大县尉亲自来天溪寨请的我,说起来我还真算是有面子了。”殷琢到这时还在贫嘴。
“山君你这人,永远都这么乐观。”金栀撇嘴,这家伙怎么还笑嘻嘻的!关到这种地方来还能笑得出!
“当下我们都在这里了,急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他难得正经。
殷琢现下还没有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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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脱身,不过他派去护送徐幼云的那两个手下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能搞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实……徐家姑娘临行之前有留给我一封书信,那里面写了她的去处。不过来时太着急,并没有带在身上。”
殷琢一听就放心了,有这种东西在,早拿出来,这样也不用受这苦白跑一趟。
“你……最近还好吗?”殷琢问她。
“绣楼近两日工作算不上多,我还能忙中偷闲也是乐哉!”金栀回答。
她本也想这个问题,不过想问的问题太多,他这些日子了无音讯,原本那传信的鸽子回去后也再也没了踪影。
一时之间不知该问些什么。
“二位,别来无恙啊!”徐元仕出现在监牢之中,正好站在中间看着两人。
“你们怂恿我女儿离家,如今下落不明。我就这一个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难辞其咎!本县尉竟然治你们一个诱拐之罪!”徐元仕气急!一想到女儿如今下落不明,就恨不得将两人撕碎。
“我有徐姑娘留给我的书信!我已经让我妹妹将书信取出来,待会儿就送过来。”金栀说,上面写的那些可以证明两人并不知她的下落,此事更不是他们所谋划。
徐元仕这么爱自己的女儿,她留下的书信中害怕金栀会因为此事受到牵连,便早早的说了这事。
“你说的可是这个?”徐元仕举起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被烧的只剩一半的信。上面的字只剩下徐幼云离开的事。
怎么会这样!
金栀明明早就将它收好,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只有被带到这里之前告知了虞柠。
“可惜了。唯一能够证明你我与此事无关的东西也没了。”殷琢无奈。
“还是说?你们绣楼有奸细。”他这话说的笃定,早就有此猜想。徐幼云留下的信件只有金栀一人知晓,可偏偏她刚被抓那放好的信件就如此巧的被烧毁了。
金栀也觉得这一切太多蹊跷,但她相信自己绣楼的姐妹们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叫他不要乱说。
“我相信我妹妹不会害我,就像也信你是好人一样。”金栀笃定道。
殷琢噤了声,扭过头去,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金栀很信任自己吗……
从小到大,尽管他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带领的山寨弟兄们默默保卫这宁浮镇安危。可旁的人一听说他是山匪,如躲瘟疫般逃离。
金栀她……
哪怕知道徐幼云这事一旦牵连自己,很难脱身,但还是义无反顾帮助朋友。
她就是与众不同的,任何人都比不上。
徐元仕看不下去出言怒骂:“你们两个还在扯皮!我已经收到了消息,当初幼云逃走后,你们天溪寨的山匪一直跟着她,在路上想对她图谋不轨,于是就把她绑走了!我女儿到底被你们绑去哪了!”
此话一出,金栀和殷琢皆是一愣。特别是殷琢,自己的手下他再清楚不过。当初护送徐幼云离开前,金栀担心她安危,于是他主动提出让手下护送。
殷琢这下心中疑惑有了解释,徐元仕今日一见面就认定是他的手下将人绑走。
最后同徐幼云一起的是自己的人,如今那人没回来,只留下他百口莫辩。
真是好算计!
18. 第十八章
“徐县尉,你我也算有交情。难道我会将那种心术不正之人留为己用吗。”殷琢面上带上怒气,强压怒火,这种冤枉他最是受不了。
徐元仕自是知道殷琢一向嫉恶如仇,手下之人也都是精兵巧匠,正义凛然之辈。他听说这事时也是怀疑,只不过事关他女儿,一时冲动行事,直接叫人将两人抓了过来。
可任他如何说,此事跟天溪寨脱不了关系。
照理来说,无具体罪名的情况下他不能将两人关在牢中。所以他特意嘱咐手下低调行事,悄悄将两人带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他当然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顶多为女儿出走感到气愤,最多关他们几天加以泄愤罢了!
徐元仕捋捋胡子笑对他道:“此言有理,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你二位离开。”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在宁浮镇上立足,保不齐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也要弄丢。这事是万万不可的!所以他就算问不出徐幼云的下落,也不会轻易放二人离开。
“真是混账!若我找到机会定将你这公报私仇之行为捅到知县那里去!”这下子殷琢再也忍不住脾气,出言威胁他。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徐元仕高傲地仰起头,眼睛都快瞪到了天上,居高临下的审视面前之人。
“说到底,我是官,你是匪!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朝廷在治我的罪前,先将你们山寨给端了!到那时看你如何!”徐元仕丝毫不弱气势,说完不再同两人过多废话,“来人!殷琢不敬本官,藐视官威!将他押出来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金栀呵住他:“你既身为一方父母官,却因己私擅自将百姓抓来,连正常流程的审问都没有就将人关在这里。如此行事怎对得起百姓的信任!”
徐元仕本不想与金栀计较了,准备这就放她回去,可听她这话后又反悔了。当初徐幼云找她合谋出逃,她不仅不加以阻止,还帮助其寻找天溪寨帮忙。倘若殷琢心存歪念,两人就如羊入虎口般无力招架。
“虽然信没了,但是我记得内容!”她大喊一声,成功制止住众人动作。
金栀这话使得原本混乱的牢中安静下来,官差们打量一下徐元仕,有的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想听听徐幼云这大小姐临行前能说出怎样的话。
徐元仕听闻金栀的话后不免好奇,这信都没了,任她怎么说出花来都是不可信的。她这样做有何意义呢。
“徐姑娘说过,她一直尊重县尉你。此番出逃,却只是想为了证明自己。还说身为徐家的儿女不应该逃避,她不愿做那娇养的花。”
问此话一愣。
徐元仕想,这一双儿女从来照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徐幼云出逃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莫不是真是他管得太多了?
“大人,大人!”手下官差不停的呼唤,将原本陷入沉思的徐元仕来回神来。
手下问他,可还要处刑殷琢。
金栀双手紧抓着杆子,由于紧张,手心不住地冒汗。她说的这话当然不是真的!徐幼云从始至终没向自己说过这些。只能暂时稳住他。
殷琢再被押回牢房,徐元仕只留一句:“好自为之!”后甩袖离开。
金栀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刚才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好在徐元仕信了。只不过是暂时安全,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儿。
她听到殷琢的声音,低声唤他:“殷琢……抱歉,是因为我才将你拖入这档子麻烦事。”
“何必抱歉。”
原以为殷琢会说自认识她后很倒霉之类的话。
“我帮你乃是我自愿而为。徐姑娘是你朋友,我才派人去护送她,不过进来运气背点儿,才让他逮到机会。”殷琢倒是毫不在意这是买房付刺客之神牢狱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琢清楚,自己山匪的身份迟早会被朝廷所不忍,自新王登基后各地大力剿匪,迟早也有人对他下手。徐元仕这次只是警告,日后还会有其他人,这日子要不安生了。
金栀说的那些更是不存在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从来没有人能强迫他。
自锦绮楼债务结束后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来往理由,他却总是担心金栀安危,虽然嘴上否认可还是不自主地在锦绮楼安插人默默守护着。
殷琢想是的,从初见那时他就心悦这女子。
“阿栀,你别担心。”殷琢对着墙壁,仿佛对着金栀本人。薄唇轻启缓缓道,“待我那手下回山寨知晓此事,再来衙门,事情真相定能水落石出。且先忍耐片刻。”
殷琢这救命之恩,前世今生,金栀算是越欠越多了。
“此事责任在我。”
“不!”殷琢打断她的自说自话,“不要揽责。”
“我的意思是,这算我又欠你的。等出去以后要求随你提。”
“一言为定。”
金栀突感安心。不知何时,她似乎越来越信任那人了。
徐元仕在堂上来回踱步,他自是不能将金栀一直关在这里。锦绮楼那掌绣可不是好惹的主!
搞不好她真能闹得满城皆知,徐幼云擅自逃家这事原本让他搪塞过去了,若是闹出来别的事,那便更难搞了。
徐元仕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揉捏着额间。牢里关着的这两个可真是令人头痛。
“大人!大人!”手下慌张的从外而入。
“有事直说!”现在除非齐知县当场站在他面前,否则一切事都算不上重要。这些人真看不懂眼色,如今什么轻重缓急都搞不清吗!
“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天溪寨的!他说认识徐小姐,还说这封信是她让带回来转交给您的。”属下恭敬地将信呈上去。
徐元仕拆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徐幼云的。她那习惯一般人模仿不出,而且看这信的内容就知道绝对是自己女儿写的。
上面写的与金栀所传达的相差不大,盯着最后那句话,徐元仕久久出神。
[幼云多谢父兄多年悉心照料,所有事皆由我一手策划,与旁人无关。求父亲不要过多为难别人。任性也好,胡闹也罢,总归是想证明自己。若我不能平安而归,令父兄失望,就当没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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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儿吧。]
徐幼云这脾气,倒真与他年轻时有些相像。
徐元仕到监牢里去看二人。
金栀端端正正倚在草垛子堆上出神。
殷琢则是闲不下来,趁着这功夫还要练拳。
他走至金栀牢房前,殷琢余光见他来了,停下手脚的动作站在牢门前紧紧抓着,那副模样好像如果徐元仕做什么,随时要出来撕了他。
他能做到的,殷琢就是一个疯子。
徐元仕想着默默远离一步,问她:“金姑娘,我就再问一句话,幼云给你的信中真的没有提到要往哪里去吗。”
徐元仕的声音有些沉,属下想着自家大人方才看完那些信后就如此了。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居然让他一下子如此混乱。
徐元仕这样问,还是希望金栀能告诉他想听到的答案。可是事与愿违,连金栀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能否定。
看来她早有预谋,连信都是带到王城后再托人捎回来的。
“你走吧,我不为难你了。但请出去以后,不要提起今日相关之事。”他冲着金栀摆摆手,让她离开这儿。
“那殷琢呢!”她问。
“我与他还有别的事要说,你先行离开吧。放心,我不会抓着他去邀功的。”徐元仕回答。
金栀还想说话被殷琢阻止:“阿栀,你先回去罢!再怎么说,我和徐大人也是有交情。他不会为难我。外面快天黑了,叫我的手下送你,回去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了。”
金栀出了衙门,几个时辰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刚出来这天边晚霞格外如痴如醉。
“金姑娘。”旁边一个瘦小的男子向她行礼,“我奉山君之命,在此后只送你回绣楼。”
金栀还记得他。分离那日,殷琢说他这手下最擅长装扮,适合派去暗中保护徐幼云。
面前这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就听说山君被人带去了衙门,又赶紧来了这儿。
“金姑娘!请恕我无礼,不过我有一事要问!”他语气不善,似是忍耐许久。终于才能问出这话。
她是殷琢的人,金栀对他很是客气:“少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这样客气。”
他性子直,一向直言直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们家山君心悦姑娘您,再麻烦的事,只要是您提出的都倾力相助!”
金栀一下愣在原地,重生归来后,她再也没想过这些事。
男女之情已经离她远去,她对殷琢并非没有好感,只是担心着若是以后再生事端,恐牵连他受难,就如这次一样。
“如果姑娘不喜欢我们山君,何不就此后再也不要相见了!免得一次又一次受你牵连!”他义正言辞,仿若这面前之人是何洪水猛兽。
“……”
和徐元仕结伴晚一步出来的殷琢换回自己的衣服,想着金栀现在或许还没走远。紧赶慢赶的要送她回去。
走到衙门口就看见两人立在门口对峙。
金栀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只见她嘴巴动了两下,落下一行清泪后径直转身而逃。
19. 第十九章
见金栀平安无事回到绣楼,虞柠喜极而泣,上前一下子拥住她:“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周姐姐她们方才还商量着干脆去敲那登闻鼓!还好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金栀宽慰她放心,称徐县尉找自己过去只是问些问题的。照约定,她没有说出被关入牢狱之事。
“胡说!什么问题要问这么久!那徐县尉自从升官以后人就变了!过去哪里是这种行事,如今恨不得将那些功利之事全写在脸上。”周姜替她打抱不平。
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金栀带走,还想假装此事没发生过不成!这是万不可能的!
“行了行了。你们瞧!”金栀站在众人面前,又拍拍抱着她脖子哭的虞柠。
金栀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何必担心。最多不过是时间长了些。”声音有力,还能谈笑自若,看来确实没受什么委屈。
莫杏儿也很担心她,推开围着的几人挤上前来。金栀冲她侧首,嘴角轻勾起一抹笑,表达对她帮忙的感谢。
姐妹们轮流上来关心一遍,好在是虚惊一场。
“兰姨。”
魏巧兰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听见她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兰姨,我回来了!”
莫杏儿告诉她,白日时魏巧兰到处寻不到金栀。莫杏儿没办反只能将所有事和盘托出。魏巧兰本想直接去衙门将人带回来,被其他人拦住。
“你这丫头着实不令人省心!”嘴上虽是这样的责怪,可心中始终牵挂着她是否受伤。
魏巧兰拉住金栀的手检查一番,看见她的手心有些擦伤红肿。
她皱眉问:“怎么弄成这样!徐县尉可有为难你?需同我说实话,不可有任何隐瞒!”
金栀是她带大的,心底藏事儿瞒不住。
听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魏巧兰能理解她这做法,却气愤她居然瞒着自己。指着她气到不知说什么:“你这丫头真是胆大至极!”
“罢了罢了,如今没事就好,我管不了别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了。”魏巧兰拍拍她的肩膀。
“您还不了解我吗,什么时候会让自己吃亏了。”金栀的神情泰然自若,全然不像刚遭了一场牢狱之灾。
“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事,想问问兰姨你的意见。”
“你想做什么便去吧,你有能力,比我聪明的许多,就算没有我铺路也能做的好。”魏巧兰应了金栀的请求。
她也是绣娘出身,怎会不想让绣作名扬天下。只是年轻时经营绣楼没那些精力。
“日后估计需要商队将绣作运往各地。除了张、杨二位叔婶的车队外,我还有一人选。”金栀细想再三说出那人,“天溪寨的当家。”
魏巧兰显然对着人印象颇深,她这一提就想起来了。不过这当家的她没见过本人,每次来收债都是手下效劳。
“之前带幼云逃离时,我见过天溪寨的车队,都是很可靠的人,各个武功高强。行走世间,押运货物,总是要有一傍身之技。”
所言有理。
这么久以来,金栀除了刺绣对其他事充耳不闻,很难见到她这样认真的姿态。
“好。”魏巧兰一口答应,“你若是缺什么就告诉我,我虽然不怎么出宁浮镇,不过朋友还算多。日后将这些长辈也介绍给你!”
金栀也不再推辞。
“兰姨,我向你保证从今日起不会再逃避,两年之内一定领着绣楼壮大。”她从未如此坚定,但这个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机会,就是弥补缺失的遗憾。
近来半个月,姑娘们在金栀的带领下都干劲十足,魏巧兰越发觉得放手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喜事!有天大的喜事啊!”徐元仕一只脚刚迈进门,迎面而来的是数道愤怒斜视的目光以对。
对这人,魏巧兰如今已经懒得应付,对其也没什么好脸色。
金栀自己倒无所谓,不过看他这样子就觉得没好事,连椅子都没找人搬,佯装抱歉道:“徐大人有事就请在这儿说罢。今个儿外来的姑娘夫人们多,不便请您进去。请恕招待不周。”
徐元仕讪讪一笑,冲她作揖:“无妨无妨。即如此我便直说了。太后娘娘生成奖金,按理来说各地官员应上供寿礼为太后庆生。换做往年我是没这份恩典的。”
“所以?徐大人是想送什么呢?”金栀问。
他朝周围巡视一圈。不仅绣楼的绣娘们都在这儿,还有不少外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窃窃私语,这处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不方便说吗?”金栀回头看魏巧兰,得到她的准许后进入茶室。
“好了,如今这地方只剩我们三人。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魏巧兰端坐在主位喝着金栀端来的热茶。
“素来听闻太后娘娘喜爱这文雅之作。特别是气势磅礴的山河绣作。”他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两人,“本官奉丞相之名在民间寻找名绣。这是若是做好了,你们锦绮楼便前途无限了!”
金栀顿时瞪大眼睛,前世她作为平信候家嫡女,刚被认回家族时,曾随姨娘去拜见过当今太后。
她初次见到太后娘娘时第一次进宫,战战兢兢。只记得她虽身居上位,却格外慈祥和善的笑容。告诉自己不需紧张。
那是她第一次见太后也是最后一次。
就在半个月后,太后娘娘长辞于世。
金栀隐约记着,那次进宫曾经听人提起过。
太后娘娘有一女儿早年失散,只听说她在失踪在山间,再后来便没有了消息。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成为她的心结无法摆脱。
“我拒绝……”
金栀本想拒绝却听魏巧兰先一步说。
“好!我答应了!”
“那我们就此一言为定,两月后乃是太后生辰,需留一个月的时间将绣品送上去,算起来你们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到那时若不能完成,照契约算要双倍赔偿。”徐元仕一副精明的样子,一个月后就算他的寿礼无法入上位的眼,在钱财上也不会受损。
“如果没什么事,徐大人就请回吧,我们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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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好商量一下这寿礼。”金栀直接开始赶人。
送走徐元仕后,她不解地询问道:“兰姨,咱们绣楼的姑娘们原本就不擅长于这些,若是提前受的训练还好。”
可是要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么一副巨大的绣作。各花尚有不同的盛开,每个姑娘虽师承这处,可是用针的习惯总归是不同的。
凭一己之力,又根本无法短时间内完成。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那徐县尉肯定是在故意刁难!
“栀儿,你不必担忧。既然我敢应了他自然是有法子的。”魏巧兰自信满满。
金栀却是一头雾水。
“还记得我刚教授你习绣是说过什么吗?”魏巧兰问她。
绣娘以针为笔,以布作纸。就像画师作画,一针一线汇成图案留在绣布上。
“方才徐县尉说了,太后娘娘最喜气势磅礴的山河绣作。但山野间生灵各不相同,就像山阴阳两面,却是使用不同针线绣法。”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便让每位绣娘负责一部分。”听她这么一说,金栀豁然开朗。
乱中有序,尽管绣法虽不同,却不会突兀。
得到还算满意的回答,魏巧兰头微微点动,赞成她:“就是这样,齐心协力方能渡过。”
金栀得到肯定后兴冲冲下楼。如今还要商定绣作的样式、分工等。事情还多着呢。要一个月内完成时间紧迫。
听她说完后,众人几乎同时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人出言询问了同金栀一样的问题,以及心中顾虑。
“若是我们的绣品交上去了不合太后娘娘心意,万一再触及怒焰,不会将我们灭九族吧?”
金栀也说不定两年前太后娘娘的脾气是否与两年后一样,不过她还做王后时便有贤良之名。只要不触及长公主,她们都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就绣山景吗?绣哪里的山。”虞柠思考这问题。
“笨蛋柠柠,肯定绣宁浮山才能凸显出咱们的特点啊!”叶苹回答她。
“宁浮山这么大,哪个角度比起来更别具一格呢……”这也是一个问题。
金栀思索片刻。
当初与徐幼云分离之时所处的那片山坡上有一片野樱花林,如今再过去就到了盛开的季节。
那坡处于高处,前见弯弯绕绕的出路,往后看是山脚下的宁浮镇。野樱花林静静屹立在此。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位置时,金栀在绣布中央偏上的位置轻点一下:“就这里,以后面那片野樱花林为起始,向四周延展。”
众人面面相觑,似懂非懂她的要求。
两月后,按照规定的时间。
徐元仕来收绣作:“怎样啊各位?是按时叫绣品还是赔偿!”
“徐县尉亲自来定的,我等自然是放下手头其余的工作先完成太后娘娘的寿礼了!”
金栀招招手,一副长约六米,宽两米的绣布在众人面前展开。
来来往往众人瞧见这边场景都不免驻足观看。这副绣作真是传神!
20. 第二十章
“殷琢,你说为什么?分明出去的路就在这里,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宁愿留在镇上不肯离开寻一条出路呢?”很久之前,金栀望着徐幼云等人远去的背影人曾经问过他这话。
殷琢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可能是比起外面这里有太多令他们无法割舍的人与情感。”
“你也一样吗?”金栀扭过头看他。
“……也许吧,但是现在有了。”两人就这样双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
“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这里吗?”她问。
殷琢没回答她这问题。
父母亲人早已不在,对他而言,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是归属。如果真有想离开的那天,不如随着这山径随意挑选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如果可以,我想将绣楼壮大,开遍南顺境内,我要让锦绮楼成为第一绣楼!”金栀看着远方,下定决心。
太后伸出手颤抖着抚摸这幅《福寿山径》。
这图原本被压在角落她完全注意不到,毕竟每年送来的光绣作便不计其数,哪里能在乎这一个小小县尉的寿礼呢。
往年这些绣作多的能堆成山了,再后面送来的,都不多看一眼。
只有这个,看见的第一眼便让她觉得喜爱。
“这图绣工实在精妙,山峰处针法狂野,再向下渐舒。实在妙啊!”对这幅绣作她。赞不绝口,真是喜爱至极。
光这山阴处就用了近十六种不同青色针线,将与太阳相对的不同位置,颜色也大不相同。整座山景看起来却是融洽。
“既然叫《福寿山径》,怎么只有山呢?莫不是为了图吉利随意起的名字吧。”太后轻轻抚摸的每一处针线。
太后身边跟着一妙龄少女,巧笑嫣然:“外祖母,你瞧这樱花。”
看似普通却有另一番玄机。
她将绣作拿起来又仔细端详一番。
上面每一朵樱花中都绣着一个寿字,这么多花一个个绣上这小字,可见绣娘的功力深厚与耐心足。
“真是好啊,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此用心的绣作了。方才说这是谁送来的?”
掌事女官行礼恭敬回道:“是丞相送来的。”
“丞相?”太后摇摇头,“就丞相那个粗人,哪里懂这些文雅之物,恐怕又是找手下的官员们弄来的吧。你去问问他。”
少女也开口:“外祖母,这刺绣如此得心意。不如给个赏赐?”
太后同意她这话,吩咐掌事女官下去问丞相此绣作的来历,并赏银百两叫她一并带去。
宁浮镇这边,距离张、杨二人的商队离开已有数月,至今仍不见消息传来。
心中担忧,山高路远,莫要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车队走南闯北,遇上个劫道的,打发些钱财便过去了。
千万别是中途遇上什么灾,有人受伤生病。
魏巧兰放下茶盏,“我当是什么,原来你在愁这事。”她浅笑道,宽慰金栀别着急,“估计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那两个人一旦开始做生意就顾不上回信了。连人在哪里都不一定。且再等等,既赢了你的要求,那必定会将这事办成。”
“我知商队行路颇艰,因此担心。”金栀说着,又添上新茶端来。
魏巧兰用手点点她的头:“你这孩子,这么操心做什么。放心吧,他们两个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爱玩些。他们自己就会武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不用担心这些。”
消息传来前,绣楼的生意可不能因此荒废。
又一连过半月,原先用的绣线所剩不多。芳姨近期回家探亲去了,这事儿便落在了金栀身上。
周姜称,要采购的物品不少,金栀一个人怎么拿的过来,便自告奋勇一溜烟儿跟过去。
“周姐姐,单独跟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金栀开门见山问她。
平日里这种麻烦事没人愿意做。尤其是周姜,总是会以各种由头逃过。今个怎么主动请缨来了?
“本还想装作勤快的,谁想到直接被你看穿了。”心思被戳破,周姜歪歪头,“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自徐元仕找到她们刺绣后,锦绮楼中就多了一个“常客”。起初没人在意,可那人每次巳时到,每五日来一次,来了也不往人堆里凑,只绕绕转转看绣娘们工作。
那人行为过于鬼祟。
周姜常坐柜台算账,对她印象渐深。有一次实在好奇,便直接上前去问。那人如同白天做了亏心事被人抓到,吓得直接逃走。前两日又出现
“莫不是心中有鬼,怕我问她作甚!”周姜察觉不对,赶忙将此事告知。
她转念一想:“难不成是徐大人那边派来监工的?”
可献礼的绣作是由金栀和兰掌绣单独在一处绣制,根本没让那些新来的绣娘们接触。如果是徐元仕派来的人,更不会任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绣楼里乱转。
“这事还有谁知道。”金栀问她。
“没有了。”只有周姜注意到她,还未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金栀也不知那人是何来历,只得叮嘱过莫将此事外传。当初徐幼云留信丢失时她便察觉不对,只是忙于为太后娘娘献礼一事暂时放置。
虞柠见她二人回来,赶忙迎上:“阿姐,那位夫人今日巳时来的,在这儿待了有一个时辰了,说是来选绣样,可是怎样都不满意。”
往里面瞧一眼,周姜赶忙退出来指着屋里冲金栀轻声急言:“就是那人!今日又来了。看来就是找麻烦的!”
“夫人,这是我刚绣完的您看看可还合眼缘。”莫杏儿自告奋勇上去,手中拿着刚绣完的荷包。
好意相对,结果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推开她的胳膊:“都是些俗物罢!这种不用再给我看了。说的那么厉害,结果没有一个顺遂心意的。”
那妇人挑三拣四的,不是嫌这针脚粗糙,就是这个颜色黯淡。
“这位夫人,寻不到自己喜欢的绣品吗?不如将条件跟我说说,我去帮你寻。”金栀走至她跟前。
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同样是不屑,那眼神高傲的审视所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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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家姓陈,家中幼子自小身上佩戴一平安锁。不过如今年纪稍大些了难免淘气,平日里有些磕碰我看着揪心。要寻一用来装平安锁的荷包,最好还能露出原本的样貌。”
绣楼曾经制作过类似的平安锁样荷包,桌子上摆着的这些花样与用料都算上等。可拿来多少陈夫人都不满意。
金栀不恼,随意拿起一个。上面原本绣着的是一只展翅的粉色花蝴蝶,墨紫色的绣布以金色线镶边。
看她动作,陈夫人不满:“我幼子今年五岁了,戴这......恐怕不合适吧。”
金栀顺手拿起旁边绣架上的剪刀,再落下后将原本有绣样的地方剪去。那只花蝴蝶如同活过来一般脱离绣布的桎梏,落下时就像随风起舞。
她将两者对比下,大小正合适。将陈夫人手中的平安锁放入荷包。剪开那口子处正好露出锁上的“如愿”二字。
“不知这样夫人可喜欢?”金栀将平安锁递回去。
不理解她这做法,陈夫人嘲弄她没真本事:“这样随意剪两刀,绣样都被你弄没了!这样我还来你们绣楼做什么,自己在家缝两针得了!”
金栀轻笑:“夫人此来也不是真为了买绣品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夫人语气不善看她如眼中钉。
“从方才进来时我就观察你,无论是喝茶或者接东西,都是由左手行动,而我那平安锁时察觉到比左手指腹上有茧,这是常年粘针捻线所致。”金栀说出自己的推论。
“所以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来试试锦绮楼的深浅?”金栀想着,这人今天来这里大闹一场,总归不会是想加入的。
“看来,来之前还是我准备的不够!倒是小瞧你了。”陈夫人拍拍手,对面前年纪轻轻的女子不免心生敬佩,“我本姓陈,是这镇上新开的绣楼的老板,我们家的店就在城门口。路人来往一看便知。”
锦绮楼在城中心,而这新来的绣楼在更外面的地方,今日来这一趟,摆明是示威来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想着咱们两家从今往后也算是邻居了。就来打个招呼!行了,招呼打完我也该走了,否则那边的又要偷懒了。”语罢,陈老板得意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那便先恭喜陈老板一切顺利了。”金栀不急不慢,“位置在哪儿不重要,日后胜负自见分晓。”
队伍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的,一路从城门口走到这边。
刚一只脚迈进门,徐元仕便忍不住开口:“真是天大的好事,叫你们给碰上了!”
他挤开挡在路中间的陈老板,女人被推到一边,他只随意看了一眼。恭恭敬敬请后面人进来:“这位是王城来的钦差大人!”
金栀认得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她领着锦绮楼众人向其行礼。
“太后娘娘格外喜爱你们这绣作,特此恩赏,并命令你们每年献礼。”
金栀跪拜谢恩:“问太后娘娘安,民女等谨遵懿旨!谢太后娘娘厚爱。”
陈老板再听脸都气绿了,灰溜溜地逃走。
21. 第二十一章
旁边虞柠等人见她行礼也纷纷跟着做。
掌事女官看她年纪不大但知礼仪,瞧着模样倒不像是从小生活在这山野中的。
“这是你绣的?”她问。
“不敢邀功,此绣作是举全绣楼合力完成。听闻太后娘娘寻遍名山,民女想着宁浮山钟灵毓秀,得大王庇佑百姓生活富足,便想着将山景与百姓一同入画。有樱盛开,则表希望,愿太后娘娘如愿以偿。”金栀如实回道。
掌事女官对她很满意,伶牙俐齿,识礼得体,不矜不伐。
“太后娘娘对你很满意,你们绣楼日后定能前途无量。”旨意带到,她马不停蹄回王城复命。
天家钦点,莫大荣耀。
此事迅速在镇上传开,锦绮楼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但有甚者认为锦绮楼与县尉私下见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有心之人发现徐家姑娘徐幼云许久未出门了,这可不符合她的作风。说不定是徐县尉借着自己官职的便利将女儿送进去学刺绣!有为了女儿的虔诚将献礼这天大的好事交给锦绮楼来做。
说这话之人一副知情的模样,说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结果第二天再和友人相聚时,不知他被谁揍得鼻青脸肿,一夜过去后成了个猪头,整个人也精神恍惚。友人忍笑问他如何了,见人就闭嘴,绝不提昨日发生何事。
“如今我们手上虽还有未完成的订单,但多是些旧主顾。等另一家绣楼开起来,原本对咱们有利的位置优势就没了。不能坐以待毙,要提早想出应对办法。”
下工后,绣娘们聚在一起用晚膳。趁着这时金栀提出此事,寻求其他人想法。
“货比三家,那肯定选择便宜且质好的啊!要不咱们将绣品价格再调低些?”莫杏儿先提出想法。
周姜不同意:“这可不行!咱们原本用的就是上等的丝线,若是再降低,那便是赔钱买卖了!这么做按照绣楼如今的情况,撑不过半年。”管着账本,她最清楚绣楼的情况。
“我只以为进了绣楼就用工钱拿,根本没想过这些,现在看来做生意确是难事。”莫杏儿想着这些,连最爱的笋丝瑶柱羹都没胃口了,生怕那一天要落得个露宿街头。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此事最终每个结果。
那陈老板自上次暴露身份后,干脆直接上门来。
“各位各位!我是城北云江绣楼的老板,初来乍到,先向诸位行礼了!”陈老板从外面后直接站在最中间位置,挥舞手中丝帕展示。
眼见无人乐意搭理,她又冲着金栀说:“金姑娘啊,来你们绣楼人也就是这么零零星星的几个,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价高,众人买不起。”
她没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得仇视,继续与金栀装作熟悉的样子自顾自进行这场作秀:“我们绣楼每一件绣品,都比锦绮楼的便宜五文!”
“头一次见这么抢生意的!直接追到人家的地盘来了。”除一女子实在看不惯她,说了两句以外没人同她说话计较。
莫杏儿看她从刚进来时就在那里唱独角戏,说了这么久大概也口干舌燥了,做主给她端来一杯水:“陈老板,来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喝口水歇息下吧。”
方才只顾着说话,一杯清澈茶水摆在面前时顿感口干舌燥。
“还是你懂事,金姑娘我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给我倒点茶水。”
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结果喝的太急烫了舌头。
“你这丫头真是坏心!这么烫的茶水拿给我作甚,这不是诚心要我出丑?”陈老板被呛的咳嗽不止。
莫杏儿自觉无辜夺过空杯,替自己辩驳道:“原是想着你口渴了才给你拿水来,怎么到成了我的错。”
叶苹嘲她多事:“人家是上门来找麻烦的,你倒还主动往上凑呢!”
陈老板不与她们这些乡野丫头一般计较。
云江绣楼虽绣功中规中矩,但南顺境内多有分铺,这是锦绮楼比不过的。
宁浮镇本就是偏远穷乡僻壤地方,陈老板看不上。只不过得人钱财,命她们在此新开分铺,赚钱与否不重要,让锦绮楼不痛快就行。
“这位姑娘说话未免难听,你们在城南,我在城北。虽一南一北但总归是一条街上的街坊,又是同行,日后定少不了来往。”虽心有不悦陈老板忍着依旧笑脸相对。
金栀看不得她这狐假虎威模样,“来往不一定,在这小城中两家绣楼一起还是竞争多些。今个绣楼事多,我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
直至陈老板被人送出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呸!真是一群无礼粗鄙之人!难怪惹人不快。得意不了多久!”
“这一条街上有两家绣楼,不妨说说,日后那家会在角逐中胜出?”
茶楼的客人们总喜欢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将这些趣事作为茶余饭后的付诸一笑。
“锦绮楼与云江绣楼。前者已在镇上多年,知根知底,兰掌绣的绣功大家一直认可。连太后娘娘都不远万里派来赏赐,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后者虽是新搬来的,不过在其他地方也是颇负盛名。要我说两家各有优点,一时之间实在选不出来。”他喝完一杯茶后缓缓道来这分析。
“锦绮楼再厉害,这多年来总是一成不变的有何新意?我前两日就去云江绣楼得了两块新帕子送了我夫人与妹妹。她二人都说这花样新鲜没见过。”
“我哪里是这么说的!”她夫人不乐意,将帕子拿出来摆在桌上,“这花样有意思又如何,针法杂乱,粗制滥造。着实比不上兰掌绣。只可惜如今锦绮楼已经不再出售掌绣绣品。”
人心不同,各有所爱。
此事终归是当个趣事讨论,不至于因此吵起来。说到此处作罢。
这两对夫妻喝完茶后各自离去,其讨论的话却一字不差落入旁人耳中。
“说了这么多,也没讨论出到底哪家是这最厉害的。但是肯定是有金姑娘在的比较厉害。”丁十安看不懂这两者的区别,但他知晓殷琢喜欢谁。
“等会儿你自己回山去罢。我还要回去,免得他人起疑。”殷琢提早打扮成庄回的模样,自上次离开后多日未归,蒋二肯定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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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真实身份暴露,不能让他坏事。
寇诏不解:“我们不是早就在绣楼安插了眼线?”何必他再亲自去。
“三哥,什么叫眼线。山君是担心金姑娘......和绣楼安危才做此事。”丁十安反驳他。
寇诏不用想也知道,殷琢此番是为了那金姑娘。如他亲爹说的那样,陷入情爱之间叫人变得痴傻,做事也荒唐了。
他回去时正见着蒋二在院里生火劈柴。本就年迈的身子做这些事时多少力不从心了。
小跑上前接过斧头:“蒋二伯您歇着去吧,让我来做这些。”
蒋二领了他的好意:“可算是回来了,主家昨日还过来问。”
“问什么了?”
“金姑娘来的,都三个多月了无非是看看你为何还不回来。还有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毕竟都不在,所以也就扣光了。”蒋二皮笑肉不笑,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果然如此,是金栀的作风......
他没主动解释自己去了哪,蒋二索性也就不问了。
“蒋伯。”金栀的喊声传来,还没见着人他就开始紧张。
一进来就看见他像木头一样矗在原地。
“我昨天还说,三个月未归,莫不是嫌我这里工钱给的少就再也不回来了。”金栀嗤笑声。
“怎么会。”他戏谑道,“得绣楼不嫌我这模样,愿意给我一份工作。只是前两日确实是家中有事,无奈多待了几天。”
“如此我便不多问了。”她夺过斧子扔在木墩上:“正好你回来了就不必麻烦蒋伯了,跟我过来。”说罢拽着他往外去。
他不知金栀找他何事,却是十万火急。
“我们去作甚?”他问。
金栀没回他两人一路到前厅,他还没以庄回的身份来过这里,一时间束手束脚不知作何。
对着魏巧兰,金栀郑重坚定开口:“前两日我便来找过你。如今绣楼的生意一点都不如一天。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在魏巧兰的口中得知,金栀实在等不得张、杨二人回来,于是决定自己带人亲自去那王城附近走一趟。
金栀担忧此行会碰上前世相熟之人,不过不担心的是这一世没人认识她。她们此行只为了找人,寻不到便回来了。因此不必过于担忧。
且金栀不会不做打算。之前见识过天溪寨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她与殷琢也是旧相识。若请他们做护卫些许还能便宜些银两。
听完她们的谈话,他还不明白金栀叫他来所为何事,难不成要自己跟着一起去?
“放心吧兰掌绣!我也是刀山火海中过来的。就让我保护金姑娘吧。”他拍着胸脯保证。
“不。”没想到金栀出口是拒绝的话语,“蒋伯年纪大了,如今不能事事顾得周全。你也是绣楼的护卫拿绣楼的工钱,还更年轻些,自然要担当起保护的职责!”
原本听她拒绝自己跟着略感失落,整个人蔫了。
后面那句话就像给干涸的之物浇上甘露。瞬间变得精神抖擞,保证完成她的嘱托。
22. 第二十二章
得到魏巧兰肯定,金栀准备启程事宜。首先要去山上找殷琢。
天溪寨位置隐蔽,为保护寨子,山上多处设陷阱机关。若无人带领,一步走错则可能踏入陷阱殒命。绕过最难走的十二弯,这才堪堪走到山腰处。
这山路过于崎岖,加上昨夜下过雨。这山间小路每走一步这鞋上都净是些泥点子。在这儿赚了好几圈,眼见这太阳越发毒辣。这泥泞小路是不能再走了。
金栀找一处干净属下歇息片刻。
光大路全部走一遍就要来回近一天,还有无数条山径小路盘横交错,如此盲目寻找如无头苍蝇般,大概只能无功而返。
金栀想的入神,没瞧见脚下不同。
脚下泥土松动,踩着的叶子咔嚓一声。
金栀暗道一声不好,隐匿于四周的绳网陷阱将她困于其中,被拉起来高吊在半空。
她一时慌乱可越挣扎越紧。
方才走得急,没注意周围情况。
昨夜虽下过雨,半夜狂风呼啸。树上的嫩绿枝叶被吹落在地。方才踩中的那些已经干枯,夹杂其中分辨不清。
金栀被困在上面时再瞧,这处叶子混杂,不全是这附近树上的。大都是秋天落叶留下用来掩盖着陷阱的。
这处地偏,无人经此过叫人救命估计是不能。
手上亦没有可防身之器,金栀只能取下头发唯一一只发簪,黑丝如瀑散下。这绳子结实,是山中猎人专门用来捕猎困住猎物的,任什么动物有锋利尖牙也极难割破。
使上力气却只是无用功,一时失手那银簪掉落在地,彻底断了希望。
看来今日不宜出门。
“是个女子!”
声音传来,金栀重燃起希望。
将要开口,一瞬又愣住。这偏僻之地何来的过路人?这陷阱莫不就是他们所设!
“又是想从这儿越过的北境之人不成!”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
寇诏从地上捡起簪子,这只簪乃是集市寻常见的样式,算不上特殊。看来这只是个普通过路女子。
“姑娘为何在此?大路不走偏来着隐蔽小路。若无我兄弟二人今日在此路过,姑娘怕是要留于此地过夜了。”他抬头细细观察,上面女子以发遮面看不清模样。
“三哥与她说这么多作甚!身份不明说不定是北境的探子。如往常一样,打一顿送去官府得了!”丁十安指着她道,要求着寇诏赶紧动手。
听到熟悉声音,金栀知晓来者何人。她急忙出声:“几位可是天溪寨中人?我是金栀,今日前来特寻殷山君相助,只是山寨难寻这才不慎迷路,还望二位带路。”
她拨开糟乱的头发露出面容。
丁十安惊喜:“金姐姐!”他立刻解绳放她下来。
“让金姐姐受惊了,只是山君吩咐在这山上各处设下陷阱。”丁十安向她解释。
寇诏不似他那样激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金栀。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子,每次出现时总是带来灾难。
“你找我们山君所谓何事?”丁十安将缠在她身上的绳网收回。
“带我前去山寨,等到了我再亲自同他说这事。”金栀说着让他带路。
寇诏拦在两人之间。
金栀回头,他冲她扯起一个笑容,让人心生胆寒。
“带路可以,不过蒙住眼睛,再绑住手。山寨的位置不能被外人知晓。”
丁十安不解其意。这金栀姑娘乃是山君贵客,将人绑了去岂不失利?虽然平日里他们也没有多么守礼。
“好。”金栀与这家伙初次见面时便闹得不愉快。方才她只与丁十安说话,自动忽略了这人。
她的眼睛被蒙住,看不见道路时有些许不安涌上心头。
“放心吧,不至于趁此机会将你推下悬崖去。”寇诏明白她并不信任他们,毕竟,谁会听信山匪的话。
金栀始终保持着从容疏远的笑容:“我可没这样想过,只是二位步子太大我难免跟不上,你们走慢些,我才能跟住。”
重获光明之时金栀近乎被山缝之间透过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她打量四周环境。这就是天溪寨内?似乎与她想象的不同。
若不是这里打扫干净有人生活的痕迹,她要先怀疑一番。
“你们就生活在这地?这山间缝隙这么大难以遮风避雨,冬日天寒地冻难免落下风寒。”她说。
“只是将议事之处设立在此地,这鬼地方哪里能住人!”说到这儿,丁十安不免与她吐槽一番。
天溪寨先人选择在此安营扎寨当真是没考虑过这些,每年冬日他就不爱到这边来。冻得手脚冰凉不说,说一句话都呼出热气。
“人在哪呢!”高行朗听说这两个小子一齐出去后回来带了个姑娘,好奇得不行赶紧跑过来看看。
见着她时,高行朗不由得赞叹。这女子果真是惊为天人。
“金姐姐,这是三叔,山寨的三当家。”丁十安向她介绍道。
“三当家安好。”因被绑着,金栀无法向其行礼,只能微微屈膝颔首,代作向其行礼。
“都是自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高行朗扶住她肩膀,见她身上还绑着绳子,便质问后面那俩,“怎么还将人绑了!”
丁十安不明白。
平日里三叔对这些外来的一向持反感,每次这样的都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恨不得将他们当场扔出去!
而寇诏不在意这些事,抓到人也就只扔出去。
怎么今日这两人还转了性?
“这就是绣楼那位金姑娘?今日里总算得见,长得如天仙一般。”高行朗连连夸赞。
难怪自己那铁树般的侄子对她念念不忘。
“不用害怕,这两个家伙只是遵循山寨的老规矩。我们还是很和善的。”高行朗怕她被绑来害怕,想着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姑娘家留下山寨的好印象。
只是他这五大三粗的模样说这些安慰的话,更像是在威胁别人。
“三当家的,我找山君有急事商议,不知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寻他过来?”金栀到没受惊,眼下说正事要紧。
高行朗让她坐到桌前,到上四杯茶让三人坐下,“别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只不过我侄子他最近总是不见踪影,有时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劳烦三当家费心,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只想必须找到山君帮忙。他在哪?”金栀现在没心情停下来与他们细细品尝。
“小金姑娘你放心,我这就派人把他带过来,哪怕是绑也赶紧绑来你面前。”说罢,高行朗吩咐手下人再去找他。
寇诏冷哼一声,说是又找他们帮忙。可每次都没什么好事,这次指不定又发生什么。
他怒而起身大声道:“我们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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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再接你的生意,山寨这三个月才安稳几日,实在不想在陷入水深火热之间……”
“哪里的话!”殷琢走进洞来,大声呵斥住他。
“多日不见阿栀你有漂亮了。”他径直走到金栀面前。
“你倒是憔悴了不少,几月不见,连胡子都长不出来。”金栀瞧见他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整个人又被晒的黢黑。
“近日山寨事多,来回跑得脚不沾地,没办法,这两日才稍微歇息了。”他回道,“抱歉,听说你来了我就赶紧过来。”殷琢说话时气喘吁吁,看来是刚赶过来的。
“怎么头发都乱了衣裙上也是脏。这般狼狈,你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小路,难不成走到陷阱那边去了?”
她落入陷阱时没来得及整理自己,就被带到这里了。随身携带的唯一一根银簪还被寇诏捡走尚未归还,头发自然也是散乱的。
殷琢从他那里要回银簪,走到她身后,轻轻挑起她一缕发丝。
高行朗不留在这里打扰他们二人,招呼着其余人去山上巡逻赶紧离开山洞,只留下他们二人。
“找我有什么事吗?”殷琢虽知晓她的来意,不过为避免身份暴露还是照例讯问一遍。
金栀惊讶于他还会这些:“你做这事倒是挺顺手的,以前经常干吗?”
“倒不至于,不过替山寨里的幼女扎过两个发髻。不是很熟悉你们女儿家的样式,只能盘起个简单的。”殷琢动作很轻,怕平日里用尽习惯了,不慎弄伤她。
“我这次找来,是想请你帮忙。我想去一趟王城那边,不过这路上一路凶险,我不宜自己行动。”金栀向他道明来意。
“阿栀,你也知道此行凶险,非去不可吗?”凭殷琢和山寨弟兄们的本领,带她们过去倒是不难,最多是长途跋涉辛苦些,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些事。
可是王城商会极其排外,想去采购材料或是找寻工匠都是极难的。
况且……殷琢还记得贺家大概是回了老地方企图东山再起他虽派人探查过一二得知他们现在仍旧处于低谷,但此事也不可忽视。
等他编完,金栀好奇是什么样子,可周围没有镜子,她便上手去摸,是很简单利索的马尾,那支银簪簪入发丝之中。
她从怀中拿出一布袋子,里面装满银两,有整的几块,若如是碎银,她攒了很久才攒下这些。
“只有这些了,我出钱,希望你能帮我。”
“为什么找我呢?”他问。
她不假思索道:“因为我们殷山君神通广大,本领高强!有你在还担心有去不了的地方吗。”
“好!”他收下那袋银子。
余光中,看见他把布袋子收起来时金栀身子微颤,往前迈了半步又重新退回去。虽面上强作欢颜,但心中始终不舍这攒了好几年的银子。
他故意逗她,将布袋子拿在手中摩挲:“你这生意我接了。何时出发?”
“明日辰时,绣楼门口见。我备上马车,你们行走用的车马只能自己准备了。”
没办法,金栀的钱方才全给了他。
说定后,她便离开天溪寨回去收拾出行行囊。
寇诏私下里问他:“山君,我们真的要去吗?”
殷琢忙着清点行囊,直截了当回:“一单生意而已,难道还怕丢了性命不成!”
他倒是不担心丢了性命,是害怕这一趟出去丢了人!
23. 第二十三章
马车幽幽行驶于林间小路上,这路坑坑洼洼并不好走,不时地颠簸一下弄得人头昏。
“停车——”
宋双双掀开车帘跳下车,跑到路边干呕起来。
寇诏不满:“金姑娘,看来你的人不适合远行啊!”这才刚出发不过半天,刚出宁浮镇地界,不知道停了第几次了。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他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宋双双喝口水头昏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些,她对面前之人致歉:“金栀,抱歉给你拖后腿了。”
“哪里的话,多花几天没什么的。等会儿过了这儿路就平坦了。”金栀扶她起身坐在一旁休息,拿出一早备好的橘皮,“试试这个。”
她本没打算带宋双双一起。
昨日回绣楼后,金栀便开始挑选与她一同出行之人。
虞柠自告奋勇要跟着:“阿姐,为何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很远的地方。”
小姑娘看起来很伤心,最近这段时间,和阿姐好像不似之前那般亲近。
“你整天到晚心里在想什么呢,这次出去又不是踏青。长途跋涉一路艰辛,就你多动一步都嫌累的脾性哪里受得了。再说了,若是咱们两个都出去了,兰姨平日里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所以啊,我让你留下是为了替我看好绣楼!”金栀揽过她的肩膀,悄声嘱咐着。
“真的!”虞柠眼前一亮闪烁着惊喜,“那我留下,阿姐你放心!”
其实金栀最先想到的人是莫杏儿,加入绣楼前她从小习武,带她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相互照应。虽来绣楼的时间不算长,但为人豁达。
金栀询问她的想法。莫杏儿略感为难,犹犹豫豫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回答。
“我可以去!”循声看去,说话的人却令谁都没想到的宋双双。
她进入绣楼快半年,平日里胆怯不爱说话,与人交往也少,甚至绣工也不算出众。除了和她一起住的叶苹,其他人几乎没和她有过多的交流。
“双双?”金栀有点意外她会主动请缨。
“我家里从前在附近的小村落住过一段时间,对那附近还算了解。说不定,能帮上你......”宋双双说话的声音渐小。
次日刚启程,宋双双受不了这路颠簸。
“我看着他们三个,害怕......”宋双双不敢抬头,她想不通金栀居然与这山匪还有来往。
丁十安跳下马来蹲在两人面前,看宋双双不抬头,他又弯腰故意逗她:“害怕?”
金栀使手抵住他的头让他起来:“别胡闹了。”
“金姐姐别生气,这位姐姐也别害怕,我们山君长得凶点而已,人不坏。”他站直身。
“今天还能走吗。”寇诏问她们。
眼见天黑,再聊下去今夜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行了,都消停点。”殷琢勒令禁止,“往前三里有个驿站,天不早了,夜间赶路危险,大家先在此将就一晚。”
“行,那就先这样吧,正好让她休整下。”金栀同意,以现在宋双双的状况赶路不合适,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寇诏啧一声:“麻烦!”他伸出手将宋双双拉上马,手持缰绳策马而去。
“双双!”金栀快步到殷琢旁边,“你还看什么!快带我追上去!”
殷琢敛住笑容,待她坐稳后朝身后对她嘱咐:“抓紧我。”
“山君!三哥!马车怎么办?”他们前后脚离去,丁十安留在原地手足无措。
“你一起带过来,我们在前面等你!”殷琢留下这句话带着金栀上前追赶。
三里之外,这处坐落着一家驿站。来往行人却不敢停下,没人敢相信一家开在荒郊野岭的驿站,若是遇上什么山匪强盗半夜将钱财洗劫一空。但金栀一行五个可不怕,其中三人都是山匪,还怕他们劫了自己人不成?
丁十安急匆匆赶来,瘫倒在门口气喘吁吁。
殷琢叉腰踢一脚累瘫在地的他:“臭小子,怎么来的这么慢?”
寇诏也在旁帮腔:“还以为你走到半路偷摸跑回去了。”
“我没办法啊!这两匹马实在不好控制。”他指的是马车上套的那匹以及自己原本乘的那匹。
方才他一手骑马,空出另一只手来拉马车的缰绳。结果身上套车的那匹马嫌重,死活不肯往前。两匹马形成一前一后拉锯,扯的他双臂生疼。
干脆把另一匹马也套在车上,这才准时到了这儿。
“哎呦——这位小哥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隐疾?平白无故倒在我们这驿站面前,叫别人瞧了去还以为我们是家黑店呢!”
驿站老板娘从屋里出来,手中摇晃着圆扇靠在围栏边。
丁十安左右环顾一圈,不屑撇撇嘴:“这荒郊野岭,除了过路的哪有人来。”
老板娘冷笑一声:“本店不负责照看车马,自己栓好了找点草料喂,饭菜快好了进来吧。”
店内虽然昏暗,但却打扫的一尘不染。
待外面天色暗下来,老板娘将蜡烛点燃,照亮屋子。
店内陈设简单,一共只有两三张桌子,墙上挂着不同的粗绳渔网。
“没事吧,那家伙有没有为难你?”金栀坐在宋双双身边,看她面色不对以为方才被寇诏吓到了。
寇诏刚进门,将随身的匕首抽出拍在桌子上示威:“可别乱说!”
“你这家伙!吓到人家小姑娘了,还在那幸灾乐祸!如此行事可不行!”老板娘听他们讲话,忍不住开口训斥两声,脸上却挂着笑。
“没事……没事!”宋双双眼见事情发展不妙,担心他们两个真的就此打起来金栀吃亏。
殷琢按住寇诏让他在对面坐下,顺便将桌上那匕首也收回去。对着对面两位女生抱歉道:“他这性子就是这样,你们别介意。我回头多管着他些。”
丁十安进门后就直接坐下,招呼着老板娘赶紧上菜:“我这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老板娘别管他们,赶紧上菜!顺便再给我们五间上好的房间!颠簸了一天需要休息。”
老板娘边端着盘布菜,对他们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小店本来就不大,也没那么多房间。总共三间,我自己住一间,上头就剩下两间了。”
这听起来真是糟糕!丁十安环顾一圈。他们一行五人,两个女生尚且能挤一下挨在一起,他可不想和那两位哥哥一起住。
虽然小时候练完功总是挤在一张草席上睡大觉,但如今长大了实在别扭。赶了一天的路,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那就这样,你们两个姑娘家一起住,我们三个睡一间。”殷琢说。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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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饭,她们跟着老板娘上楼选房间。
“山君,你有没有感觉这里不太对劲?”寇诏借机将殷琢单独叫出来,“方才吃饭时,那老板娘总是时不时朝这边偷看。每次见她笑,心里总有一股发毛的感觉。”
殷琢赞同他的话:“今天晚上机灵点,你我轮流守夜。”
“金姑娘那边怎么办?我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寇诏问。
“无妨。”殷琢相信金栀也已经察觉到不对,不过今夜确实将是一个惊险且不眠的夜晚。
“你受伤了?”金栀拉起宋双双的手,发现她原本白皙的手心,被马匹的缰绳磨红。
“我刚才有些害怕,就拉住了他的缰绳。争夺之间不小心将手磨破了点皮,没什么事的。”宋双双解释道。
她又害怕今天之事向金栀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表示:“金栀不用担心,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要将你带到那里。”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年纪不过比我稍长一两岁,却是这般大人说话做派。你在哄小孩吗?”她轻笑一声。
宋双双肯开口说话就已经是极好的了,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闭口不言。她还生怕等回绣楼以后这姑娘落得个郁结在心。
“刚才我看那老板娘,一直盯着咱们!心里好害怕,莫不是遇上了一家黑店?”她说出发现,此话刚说完,便吓得自己瑟瑟发抖。
若是劫财倒算不得什么,可千万别趁睡着绑走把她们卖给人牙子!
“放心,我看那老板娘还算和善。而且那三个家伙就在隔壁,咱们这晚上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肯定能发现的。”金栀安慰她。
话虽如此,不过她心中也有些许担忧。
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也说不准路上会出什么情况。
前世在话本子中看过,有的劫道的山匪强盗会在身上常备迷烟,趁别人晚上睡着时放出迷烟神不知鬼不觉将所有财物盗走。
她们身上虽然没有过多的银两,不过随行携带的绣品却是至关重要的。那些东西现在还藏在外面的马车中。
看来趁着现在,还是要去隔壁找他们商议一番。
夜静之时,圆月高挂。
两位姑娘和隔壁的丁十安早已陷入梦乡。
隔壁房间只有他们两人,吹灭油灯前殷琢借口称屋里太闷,跑到外面去了。
少年睡姿不好,整夜里翻来覆去的。寇诏被他挤得睡不着,干脆起身坐在房间的桌子前,借着月光将随身的匕首拿出来擦拭。
这是临行前他爹赠予的,并嘱咐这一路一定要保护好殷琢,这才是他最大的任务。
他回想着白日发生的事,寇诏不住的眼皮竟越来越沉,头昏昏沉沉。
不对!
他朝着自己的脸猛然一拳让自己保持清醒,后捂住口鼻朝窗户那边走去。结果这窗户早就被人提前钉死,分毫不动。
“快起来!”寇诏将茶壶里的水尽数泼在丁十安脸上。
冰冷的茶水浇在脸上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
寇诏只三个字:“出事了!”先行夺门而出。
殷琢不在,他顿时没了主心骨。是该先跟着三哥去救金姑娘,他们还是去后面马厩找山君来?
未等他作出反应,只听外面凄惨一声尖叫。匕首已经架在老板娘脖子上。
24. 第二十四章
老板娘被他推搡着到楼下大堂。
“这位公子这是作甚?我们都是小本买卖,勉强维持生计,你们方才这一通打砸这些桌椅都坏了可让我们如何招待过客呢!”说到不易,她掩面哭泣,用袖子擦去泪水。
寇诏喝住她的虚情假意:“当我冤枉你们的吗!”
“确实是冤枉。”老板娘委屈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老板娘嘴上说着冤枉,可干粮中都混上了曼陀罗,若不是我家山君机敏,没让我们吃那些你送来的大饼,今夜就让你得逞了!”
“当心!”殷琢的声音传来。
寇诏来不及看他在何处,余光中银色的飞镖已经迅速贴近甚至来不及躲闪。殷琢飞身上前在离寇诏不过一寸的地方接下那枚飞镖。
“山君!”寇诏瞳孔放大。
殷琢的血滴在地上溅开,一滴两滴......他一脚踹开老板娘,闷哼一声她直直撞在柱子上。
“还有拴在马厩里的马,也全都被人下了药昏厥过去。”将飞镖和竹竿摔在桌上,“以防我们睡不好,老板娘还做了万全准备,果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两根竹竿是他在后院窗下捡到的。在他们与两位姑娘房间窗户正下面,他跑去马厩时还是晚了一步,正巧与那黑衣人擦肩而过,带来的四匹马横七竖八倒在里面。
联想到今夜发生的怪事,殷琢来不及去追那黑衣人,抬脚往驿站中去。听到里面有打斗声,正遇到老板娘那小动作。
老板娘无视横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勾唇一笑。抬起头眼中全是蔑视的瞧他一眼,“公子,与其在这儿针对我一个弱女子,不如趁早去那两位姑娘房中看看,我们的人可比你还无情。”她笑的近乎癫狂,声音响彻屋内每一处角落,如黑夜中的鬼魅,恐怖骇人,令人浑身发冷。
殷琢两人愣在原地。
刚追出屋来的丁十安也愣住,站在楼梯口冷汗直流。
身后那间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门外动静震天,却不见烛火亮起。不知里面之人生死,丁十安不敢往前一步去打开那扇门。
“哼哼!可惜那俩如花似玉的娇人儿,杀了可惜。我本可以放她们一马,最多偷些财物,可你们不老实!”老板娘此时的笑声更加尖锐刺耳,那原本和善的面容也变的狰狞。
殷琢扼住她的脖子,手上发力青筋渐起。咬牙强忍着才没之间将其掐死。
老板娘仍近乎癫狂的笑:“你们怎么不进去看看,总要替她们收尸的吧!”她感受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开始挣扎,双眼死死盯着他,活生生要用眼睛从面前之人身上剜出两个洞,再将其剥皮活吞了!
丁十安颤抖着手打开房门,一支弩箭射出。伴随着一声尖叫,大汉捂着胳膊晃晃悠悠,朝旁边围栏摔去。他身形魁梧,脆弱不堪的栏杆无法阻挡,他直接从二楼掉下去跌落在驿站中仅剩的那张桌子上,倒在那堆残骸中昏厥过去。
“金姐姐!”丁十安惊喜大喊,“她们没事!”
金栀从暗处缓缓走出。月光映照出半边脸,拿着弓弩的手虽有轻微颤抖,脸上却毫无恐惧。
她这次出行不仅做了一手准备,这弓弩是她早早就藏来的,连殷琢等人都不曾知晓。
今夜之事事发突然,她只能将这东西拿出来防身。原本只是想唬住那大汉,让他不敢上前,不料丁十安突然推门闯入将房中三人吓到。一时失手将弩箭射出,划伤那大汉的胳膊。
“没事吧?”她上前询问丁十安,方才弩箭冲着门口去,差一点正刺入他胸膛。
“没事,金姐姐!你居然还待了这种东西,果真是神机妙算。”丁十安大为赞叹,向金栀将那弓弩讨来玩。
金栀将弓弩扔给他,快步下楼。老板娘已经晕过去,见她脖子上有血,顺着痕迹看去,殷琢右手已然沾满鲜血。
“你这手......”
没等她说完,殷琢将她抱在怀中,如获珍宝般紧紧拥着。
金栀脸通红,不知是害羞还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赶紧催促他去包扎“你的手要快点止血。”
“我刚才真的要吓死了。”殷琢松开她,指向旁边昏迷两人,“将这两人绑起来,天亮后移交官府。”
这里距离齐阳朔的府衙不远,之前他说过有事可以去找他帮忙的。干脆将这几人一块送过去交给他解决。
两人......
殷琢转过头,那边地上的胆寒不像他在马厩时看见的那人一身黑衣。
“不对......还有一个。”金栀看地上只有老板娘和那大汉。
下午她们刚进驿站时,老板娘出门来迎接,桌上三副碗筷还没来得及收起。
“我遇到那人,身形瘦挑。不是他。”殷琢脑中思绪混乱,无法将这些事情拼起。
“十安,双双。去收拾东西,此地不能久留。”他赶紧吩咐下去。
又让寇诏将二人手脚用死结绑起,外面昏倒的马被他们叫醒,一行人加紧脚步收拾东西。
“山君,这大半夜的能去哪里?”丁十安将东西搬到车上,问骑在高马上的殷琢。
“往东五里,就是齐知县的府衙,我们去那里。”殷琢在说这话时断断续续眼前景象混乱,一阵耳鸣后全身像灌了铅,一个踉跄直挺挺摔下马。
“殷琢!”金栀跳下马车跑到他身边扶起他,殷琢已经昏厥嘴唇发紫,身子因为发冷打颤。
“那镖上有毒,我去找他们要解药!”寇诏转身进门泼醒两人拉起来审问解药。
“殷琢!殷琢你清醒点!”
“山君你振作点啊!”丁十安也跟着喊。
金栀不断摇晃着殷琢期待他回应声,可他毫无生气,右手包扎过伤口又不断往外渗出黑血。
“十安找水来!双双把咱们带来的金疮药全拿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殷琢见到了失踪已久的父母,早就忘记他们的面容。
“殷琢!”
他听到金栀的声音朝后看去,虽是儿时的样子,可她穿着那身竹青双蝶纹丝锦裙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想上前寻她,可脚粘在原地无法动弹。见着有一只鬣狗从林中窜出往她的方向冲去。
殷琢惊醒。
他双目无光,眼睛向下移动,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每动一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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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有针在扎。
“你醒了!”金栀按住他肩膀,“你中毒虽浅,但还不能起来。”
“这是哪......”殷琢费力才说出三个字。
“还在驿站中,你受了伤不能走远。不过那伙匪人已经被齐县令带走了。”金栀告知他如今的情况。
这驿站的老板娘是逃窜已久的匪徒。他们这一遭正好阴差阳错将这伙人抓住。只是可惜逃了一人,不过凭他自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齐阳朔本想将他们安置到五里外的驿站,但顾念着他受伤,于是多派人在此驻守,顺便看看那小贼会不会折返回来救他同伴。
“那镖上有毒,你怎么还敢用手去接。寇诏那家伙自责好几天,天天念叨着不该让你救他。”金栀怕他躺在这无聊,于是坐在旁边跟他聊天。
“现在是什么时候?”殷琢看着正午时分耀眼的太阳问到。
“你昏迷了三日,这还是大夫说你体质好且中毒不深,才能醒得这么快。”金栀告诉他。
三日……连续三日滴水未进,怪不得如此虚弱口干。
“我昏迷这几天,可有说过什么话?”
“有啊。”金栀放下碗,故作神秘道,“你这三日说了不少胡话,还不断发烧,直到昨日半夜才退烧。”
“你……提到了你的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很难过,我看到你哭了。”金栀犹豫地问出此话。
刚问出立马就后悔了,她似乎闲事管的太多,有些逾矩。“抱歉!”
殷琢喊住她:“没什么的,没什么不能说的。”
殷琢跟她说,或许他的爹娘真的不在意他,否则也不会将自己一个人扔在山寨里这么多年不管不顾。
寇诏出门,二叔将自己随身的匕首送给了他。
丁十安临行前,他的娘亲坐了一大桌。他最喜欢的饭菜,还往包里塞了蜜饯和干粮。
“在我五岁那年,跟爹娘出了一趟远门。我只记得当时年纪太小,受不了长途跋涉大病一场过后将那段时间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是由我三叔叫我抱回来的。”
他一口气将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个遍,像是要将这三日没说过的话全部补完。
“每次我跟二叔三叔说要去寻我爹娘,他们总会用那些理由道理来搪塞过去,把我留住。”殷琢叹气,从小到大这种理由不知听了多少遍。
“谁知道呢,我希望他们还活在这世上,永远也见不到也没关系,起码还活着。”这么多年听得麻木,他已不奢求见面。
“阿栀,你知道我还梦到什么了吗。”他看向面前的姑娘。
昏迷前他听说金栀可能陷入危险时,近乎奔溃。不知是否是毒药的原因,整个人都无法思考。他不想逃避,当时因为担心她,以至失去理智。
“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日后再说。”金栀照顾他三天几乎寸步不离,梦中呓语尽收耳底。
“阿栀!”他喊停她,金栀的脚步停在门口,他却没有过多的力气再说,只勉强说了句自己都未必听清的话,“等我好了,能好好坐下谈谈吗。”
金栀不语默默关上门出去,不知她是否听清。
25. 第二十五章
又过三日,大夫都惊讶殷琢这身体恢复之快。
“公子体内虽还有余毒未清,但不碍事。多加休息,按时服药,不日便可恢复如初。”
金栀送大夫走时他又多嘱咐道:“只是切记不可过于劳累,否则体内的毒将会侵入五脏六腑。”
“都记下了。劳烦大夫替我谢过齐知县。我们即将启程,怕来不及与他告别。”她向其行礼致谢,多亏他们相助,殷琢才能平安无事。
她回房时,见寇诏与殷琢在里面商量事情,于是暂在门外等候。
隔着一道门金栀听不太清,但他们的聊天似乎不太愉快。
寇诏打开门,金栀正趴在门缝处偷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装作无事路过:“原来你在,那我先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
“金姑娘在外面听了那么久,一直弯腰也累了,想听就直接进来吧。”接着他闪身让出一条道。
金栀问坐在床榻上那人:“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殷琢今日精神了许多,但还是有些虚弱,方才在外面听起来是寇诏单方面与他争吵。
“方才我们在马厩那边,发现一个洞。”寇诏回答她,“金姑娘猜猜,那洞前往何处?”
“要是你知道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金栀说。
如果寇诏能过那洞,那身上必定会多少粘上泥土甚至粪便和干草。可他身上一尘不染,显然没进去看过。
寇诏点点头,证实她的猜想没错。那洞口极窄,只有身形瘦小的人才能通过。丁十安年纪小,尚且能过那洞口自告奋勇想下去探查,被他拦住。
“我想来问问山君的意见,跑了的那贼人说不定就藏在隧道之中。”寇诏因此与他争吵。
殷琢不同意他们再去冒险,这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负伤在身。不可冲动行事!
“寇诏,我才是山君。”殷琢彻底断绝他的想法,警告他不可冲动行事。
金栀回想殷琢说他在马厩遇到那黑衣人的经历。若是马厩那边有通道作为出口,那驿站之内应该也留有事情败露后逃出生天的后手。
于是她借口出去拿药时路过寇诏身边悄声道:“跟过来。”
站在老板娘房间前,寇诏问她:“你怎么确定这里面有密道?”
金栀摇头:“只是推测。大门就在那儿,有风吹草动在屋里能听见,所以我想,这驿站里有什么地方能不通过大门到外面。”
将房门踹开,老板娘这件屋子与其他的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墙角那木头衣柜大的离谱。
这老板娘穿着鲜艳些,难道衣柜里要用这么大地方放置衣物吗?
“小心点。”金栀提醒他。
寇诏一手举起剑,耳朵贴近倾听里面的动静。
柜门打开,这衣柜不似平日里能见到的那种款式,所有的隔层全部敲掉。里面衣服没几件,全部工整地叠放在最下面。
“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寇诏认为呆在这里没什么用,起身往外。
金栀掀开那堆衣服,衣柜下层的垫板与其他的地方颜色有差别。
这些衣服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衣柜与地面间打通的地道。
寇诏听到动静,神色一紧绷直身子:“果真如此!他们就是通过这里出去的。”
金栀拦住他下去:“殷琢中毒尚未全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此事上禀齐知县,我们需要早些离开这处,免得那人回来寻仇。”
“好。”
“山君!”丁十安冲进房间,二人听到他的声音后担心他扰到殷琢休息。
寇诏拉住他:“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山君如今还需要休息。”
丁十安小心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那是一只灰羽鸽,却过于虚弱,奄奄一息的躺在少年怀中。
他爱惜地抚摸着灰羽鸽的羽毛:“我可怜的小灰,怎么就累成这样。看来是为了寻我们飞了好久,你看它瘦了一大圈。”他轻轻揉揉灰羽鸽圆滚滚快胖成球的身体。
“信呢?”殷琢问。
丁十安将未拆开的信件拿出来:“这信是给金姐姐的,好像是从锦绮楼那边传来的。”
信未署名,但金栀认得出这是魏巧兰的字。她不是一直待在绣楼中?
“信上写的什么?”殷琢问。
金栀将信折起收入怀中回身对丁十安说:“你先去将宋双双带过来。”
待人到齐,金栀告诉他们新上的内容:“兰姨说,张婶婶她们的车队昨日回了宁浮镇,虽带回了绣线但是没能找到人。”
殷琢如今重伤未愈,这一路舟车劳顿。寇诏想着,还是让丁十安就此带着山君回去,否则若真出了什么差池,恐无法向他爹交代。
“还有金姑娘,你将所知的事情全部告知于我,我一路打听一定将人给你带回来。”
金栀惊愕一瞬,没想到他今日会这么说,照往日里他的性子,估计会一拍桌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
“金姑娘,这小儿家的游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见他们都这样瞪着,寇诏面不改色回道:“我是挂念着我们山君的身体才帮你的,莫要多想!”
这两日寇诏对她改观不少,山君中毒后她当机立断先为其清除毒血,又找齐县令派遣守卫。将这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殷琢自是知晓他这兄弟的。
说到做到。
“阿栀,你决定吧。”殷琢问金栀的意见。
“白跑一趟也无妨。”这趟她去定了,不仅要找人,还有一最重要之事。
“好。”殷琢决定了,其他人也只能听从。“只是你原先约定好了一月归期,如今耽误了四五天恐怕剩下的路我们要加紧步伐了。”
大路每遇关卡总要耽搁些功夫,驾驶马车路途遥远,难免惹人注目。此行越往后则越需要注意小心行事。
“东西不多,带在身上骑马过去。”金栀说。
“你......”殷琢犹豫,他们兄弟从小习得各类本领,可金栀未必学过。况且他们现如今只有三匹快马。
“别小瞧了我。”
前世她也免不了些应酬,跟王城贵女们打过马球。
金栀对自己的骑术胸有成竹,“尽管我骑术算不得精湛,但带着双双是没问题的!”再寻来一匹快马,是没问题的。
“啊?”宋双双唯唯诺诺举手,“其实我也......会一点。”
那可再好不过了!再购得两匹快马,每人各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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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赶路。
“我不行!”殷琢打断她们侃侃而谈,捂住胸口佯作痛苦,“我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颠簸,既然阿栀会骑马,就你我共骑一匹罢!”
丁十安不解:“可是山君......你伤的是手,不是胸口啊。”那毒未曾侵入五脏六腑,山君这戏演的真假!
“山君这事就不劳烦金姑娘了。”他指指自己,“未婚男女同乘一匹马传扬出去毕竟有损名声,而且金姑娘未必能载得动山君你。既然山君是因我而受伤。那么我就有责任照顾你。”
此话一出,殷琢脸色怔了怔陷入沉默中,默默将凳子搬远些。坐在金栀身旁与她耳语:“总是这样絮絮叨叨吵得人头痛。”
“就照这么说的做吧,行路也方便些。”金栀不理会他这胡搅蛮缠。
殷琢见她算是拒绝,也不去做这自讨没趣事。
吵吵闹闹,一路策马而行。
又过了十天终于瞧见了王城的影子。
前世那绣法最先在王城附近盛行起来,这里来往人多,也方便寻找些。
见着人烟的时候,正巧是晌午。
前几日日夜兼程,累了就原地歇下,饿了吃随身带来的冷硬饼子。
丁十安说什么也要吃顿像样的,否则不肯再动一步。
他倒是不客气。一坐下先向小二讨了壶好茶,接着又点了二凉四热菜,最后怕不够吃,又额外加了一桶米饭。
金栀赶紧阻止他:“好了好了,就先这样吧!”毕竟这钱是自己付,怕他继续下去今天晚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小子,点的这些要是吃不完。我就连盘子一块儿塞到你嘴里。”殷琢威胁道,对面少年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酒足饭饱后,丁十安满意的不行,总算是吃上顿舒坦的。
“你在看什么?”宋双双问。
顺着金栀的视线瞧过去,两个妙龄少女在他们邻桌嬉笑。青衫女子拿出方帕擦嘴。
“丁十安,你去问问旁边那两位姑娘所携带的方帕是从何处来。”金栀朝他轻勾起嘴角,坏笑对着他。
丁十安正在扒饭的手一顿,“我?”他环顾一周,确定在跟自己说话。
其余三人也朝他点头,表示这件事由他去做,再合适不过了。
“二位姐姐见谅,我刚才瞧见你们二位手中所用方帕样式特殊。冒昧打扰,想来问问这是从何处所得的?”
那青衫女子。摇着团扇,掩面轻声笑道:“你这少年当真是有趣。偏爱这女儿家的东西,还来问我们出处为何。真是世间少见。”
丁十安佯作叹气状:“我家阿姐过两日生辰,我寻遍多处都未能找到合她心意之物。”视线不断在方帕上停留。
“你喜欢这个吗?”紫衫女子将自己手中的方帕举起给他看,“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样式,也不算贵重。只不过是城中一农户女绣制的。若你喜欢,可以去找她。”
青衫女子告知丁十安那人家住何处。
得知确切消息后他连连道谢:“多谢二位姐姐,我阿姐肯定会喜欢的。”
“你记得!”紫衫女子又叮嘱他,“那人可不是个善茬,就算你去找他,若是遇上心情不悦的时候,把你赶出来也说不准。”
26. 第二十六章
“哎哟喂——我的屁股!”在丁十安第五次被赶出屋子,他忍不住躺在地上嗷嗷嚎。
看他重重摔下,宋双双于心不忍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金姐姐!你是没瞧见里面那人。一副凶样真是恐怖!我进去还没说两句话,就抡着扫帚将我赶出来。”丁十安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忍不住向其控诉。
这人真是奇怪。不住在城中,却在离城门极近的地方盖了间小茅草屋。
住在如此渺无人烟的地方,难怪平日里都没什么生意找上她。自己待久了,难怪性子如此古怪。
金栀带着宋双双和丁十安前来。虽未见到这人,但只凭前世见过的一两幅绣作,金栀始终觉得这一避世高人的绣法实在不该就这样失传。
出于对她的惋惜,金栀今日带着满满诚意而来。
只不过还没见到那人的模样,就被拒之门外。丁十安气不过,翻越篱笆进院子,使劲敲门要与其理论一番。
结果就被赶了出来。
金栀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冲着屋内恭敬喊道:“素来听闻阁下绣工卓越出色,我等慕名而来,想要讨教一二。并无恶意,若是可以,是否能出来相见?”
良久才听到里面之人回答:“小姑娘,你怕是找错了人,我并不是什么能人,只不过是个普通刺绣的,用来养家糊口。也算不上卓越,只是些普通手艺罢了。”
居住在此的妇人年纪瞧着和魏巧兰差不多大,只不过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许多风霜。她叫陆月,搬来此处五年了,平日里不爱与其他人交往,专心研究自己那套针法,因此没多少人与她熟悉。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已经是多年前大顺境内流行的款式,衣摆处还打上不少补丁。这件衣服虽已“千疮百孔”,却十分的立整贴身,非常干净。
“不会认错!既然我来了这儿便是有十足的把握。”金栀坚信面前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如我所说,慕名而来。”
陆月听他说这话觉得好笑:“哪来的名,不过是缝制了两件绣品,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就对了!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金栀赶忙告知,“夫人肯定也不想放弃,使钻研多年的绣工就此失传吧!”
陆月好奇,将院门打开请他们三人进来。但并未进屋,只叫她们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抱歉啊,因为我实在囊中羞涩,所以也没有什么茶能招待你们三位。如果口渴了,就先且忍着吧。”她也在金栀对面坐下,仔细听听她打算说些什么。
她觉得,金栀能有这消息知道这些,还直接带着人堵到自家门口,背后肯定不少下功夫,“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确实说来话长,不过我今日也是带着诚意来找您的。”金栀命两人将带来的绣图展开。
她本不以为意,却瞧见那绣图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脸上神色由最初的不屑转为正经,最后直接从石凳上弹起来,瞠目结舌看着。
不可思议质问金栀:“这针法十分眼熟,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将自己的习惯融入针法中形成特有的风格。并非她自吹,只不过太这过于相似。
这原本就是金栀重生后仿照前世见过的针法仿绣的,尽管看过无数次,她最多只能仿照个十之七八。
“偶然间看过一些。我就直说了,夫人的针法细腻而不失温柔,灵动且平整。我十分佩服。所以想着,若是夫人肯带着这套针法加入我们锦绮楼,定不会让您的针法就此埋没。”
陆月本就生活拮据,听到她的话后有一丝动容。
“你当真如此看好?平日里我最多给邻里做些小绣样,勉强能当作糊口的工作。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起码饿不着。”陆月告诉她们自己如今的现状。
她打开话匣子,细细道来她的苦楚。东扯西扯说了一堆。宋双双两人听的昏昏欲睡。金栀认真听她说话,不时出言附和两句。
她大致说完了自己的过往。
陆月也是个苦命的。
原本家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家中从商富甲一方。早年间却被牵扯进王宫大案,族人死的死,逃的逃。剩她一人辗转流窜。
本就没什么本领,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凭借这曾经学过的绣功,勉强养活自己。
陆月用最后的银两置办了这处带院的屋宅,又寻来一些菜籽,卖不出绣品时就吃自己种出来的菜。
生活拮据,但也算清静。
“锦绮楼绣娘们的工钱都是早就定下的,但若您愿意来,每个月可以支给夫人您十两银子。”
听到十两银子,陆月顿时来了精神。
“这么多!”陆映荣面上保持平静,心中惊呼,这些钱可供她生活小半个月了!
“锦绮楼今年为太后娘娘献礼,得太后青睐,未来几年都要为其献上寿礼。若是有夫人您的加入,锦绮楼必能更上一层楼,夫人您也能扬名立万,何乐而不为呢?”
陆月虽住在这儿,看似置身事外,但王城内任何风吹草动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听说过太后娘娘的生辰赏赐,没想到竟是她们!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这条件确实诱人。只是你们嫩锦绮楼并不在王城吧。我在这里住的还算可以,暂时未有迁居的打算。你的条件虽能打动我,但不足以让我离开这儿。”
这是倒是棘手,不过陆月并未直接拒绝,那此时边还有转圜讨论的余地。当务之急先稳住她。
“夫人若有条件直说便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倘若她说出什么过火的要求,最差的结果是金栀就带着两人直接离去。
陆月的要求很简单,所有经过她手的绣作必须属以其名。且她最多只会待在锦绮楼三年。三年后无论如何,她都会自行离去。
“什么名家,什么钱财的我都不在乎!我喜欢刺绣,若不是家境困难绝不会以此作补贴家用。”陆月这话说的坚决,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金栀记得,前世亦是如此,三年后陆月的针法如雨后新笋突然冒头并且迅速风靡一阵。没过多久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糊口。她本不爱绣娘这工作。
“好。我答应你!”三年后如何暂且不论,先将这人带回去才行!
陆月正式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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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栀签订契约,“我们何时启程去宁浮镇?我这里还需要两天解决些事情。”
“正巧我这儿也有未完成的事,三天后我们再来接你,到时候你应该将事情都办完了吧?”金栀按完手印将契约收起。在桌上拍下十两银。
陆月不推脱,爽快收下她手头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那我们三日后依旧在此。”说罢,她扬言城有要事要办,送她们三人离开。
三人走远后,宋双双问她:“金栀,我有事不明白,不知……”
金栀猜测她的疑惑:“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明明懂得她那套针法,却依旧要不远千里来这儿找人?”
宋双双疯狂点头,那绣作来的路上金栀也没藏着掖着,大方展示给她看。她很喜欢金栀的刺绣,喜欢一切。
分明在宋双双看来,金栀的针脚比起陆月的来说处理的成熟许多,更加细腻风格多样。可偏偏愿意出高价也要将她聘请回去。
“我哪里比得上她。”金栀嘴角捻着微笑。
陆月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她心中对于刺绣不仅热爱。前世金栀寻来很多她的绣作,照猫画虎,才练的有几分相像。
就像魏巧兰曾经教自己的。学无止境,她也想像陆月那样拥有一套全属于自己创造出的针法。
“好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客栈休息会儿吧。也跑了快一天了都没坐下吃点东西。”金栀嘱咐两人,方才听到丁十安的肚子叫了一轮又一轮,怕是一直在强忍着饿。
丁十安问道:“金姐姐,我们山君与二哥去了哪?今个起了个大早,原本以为他们晨起练功,直到咱们离开时都没见着回来!”
两位哥哥从不会如此鲁莽行事,看来是金姐姐私下里交代了什么任务丁十安想到。
“这个时辰,估计他们也该办完事回来了,如果找不见人,你就去城中贺家附近转转,他们绝对在那里!”金栀说。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你帮忙。”确实是她,昨日落灯前单独叫出殷琢商议事情:“而且这事只有你能做到。”
金栀这次来第二个目的,试看看那回了王城的贺锦舟,是否如他前世的命运一样,初到王城,无依无靠,如瘟神般遭人驱赶。
这辈子没了她在身旁,估计难入各贵族之间。
殷琢进城时见到了他。
贺锦舟如今生活算不上顺遂。定王府获罪无人对他伸予援手。
过往存下的银两早就花的差不多,如今他一贫如洗,举步维艰。
殷琢躲在暗处,悄悄对他啐了一口。这家伙果真只知道寻欢作乐!大难临头仍不知悔改。还好阿栀当初改变了心意。
“平信候这么多年了还在找他那丢失的女儿,”
“可悲啊,可悲!表面风光,实则也是个可怜人啊。一把年纪了,不能儿女承欢膝下。”
两个普通衙役将看热闹的人赶走免得城中道路堵塞。路过巷角休息片刻。这正是殷琢躲藏的地方,他们的话也被他尽收耳底。
平信候……没听过这名字。估计是哪个臣子家的女儿曾经丢失了,总归与他毫无干系。先将贺锦舟的现况回去告诉阿栀。
27. 第二十七章
都言大顺境内王城繁华更胜!只这南城门口,每日便有近万人出入。
白日内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入夜后灯火通明,夜不闭市,好不热闹!
“金姐姐,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整日关在屋子中好不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上街走走。”丁十安兴致勃勃与她讲述这两日打听到的美食。
听说这儿有道特殊的蜜制糕点。酥皮外壳裹一层糖衣再撒上芝麻,外表浆亮而不粘;咬一口里面化成水的蜜糖,齿颊留香。
光是听着就要流口水,丁十安撺掇着赶紧出门。
那甜蜜的玩意儿她曾经也喜欢......只不过这些东西在前世
金栀婉拒好意,“你们去吧,我不爱那些甜食。明日启程回去,带来的行囊还没盘点利落。”这地方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留念的,每踏近一步,前世那些混沌的记忆总是不断在脑中浮现。
真是令人头疼!
丁十安看她拒绝的干脆,没办法转头看着殷琢,询问他如此该怎么办?
金栀头顶一重,殷琢取来帷帽给她带上,薄纱网垂下遮住面容。
殷琢:“带着这个出去。”
殷琢或许知道她的顾虑,贺家如今落魄了,那贺锦舟虽然总是青天白日里在街上游荡,穿着破烂,看上去神志恍惚。
正因如此,原本与定王府的仇家放他一马,只在暗地里监视过一段时间。如今他不重要了,那些人手也就撤了下来。
这事是殷琢偶然间才得知的。
他现在这副模样看似萎靡不振,但殷琢总觉得贺锦舟背地里还有人相助,只是那人藏在暗处。
“这样外人就看不见你的脸了。”殷琢说道。
这样出去确实能掩盖原本的面容,且。王城之内亦有不少妇人如此装扮,总归不算太过显眼。
可是金栀真的不愿意再踏进里面半步。她轻轻将帷帽取下递回到他手中,冲他摇摇头:“不是因为别人,只是没心情而已。你们多出去转转,不必着急回来,累了这么多天,是时候放松下。”
殷琢也担心将她自己留在客栈是否可行。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有歹人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出手。至于贺锦舟更不需要担心,他孤家寡人一个,甚至不知道金栀的到来,想来她就算不出去或许更好。
“好。我们去去就回。”殷琢这口气像是在叮嘱小孩子。
金栀笑道:“又不是小孩子,我就在客栈里带着。倒是你们小心些。闹市人多千万别走散了。当心到时候路痴走不回来了。看着点钱袋子,当心扒手!”
殷琢:“你这可是多虑了,山上那么复杂的地势不照样天天走。至于扒手......”
他们看着殷琢和寇诏这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不敢下手!
丁十安只好作罢:“那金姐姐,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蜜果子之类的!相信我那些东西都可好吃了。回宁浮镇后就很难吃到了。”
等催促着他们出门后,金栀也没闲着待在客栈。她穿戴好留下的帷帽,从后门出去避开他们进城要走的路,往陆月的居住的小院去。
陆月坐在园中,见她来了起身迎接:“我当你是临时反悔不来了!”
金栀解释缘由:“临出门前有事绊住了。”
今日再见两人间有了契约,陆月对待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将她当做自己的少东家看待。
见她是自己来的便问:“怎的今日没带你那两个跟班来?”
“双双也是绣楼的姑娘,日后免不了你也要与他打交道,这种话莫要再说!”金栀反驳她,早知道她脾气就是这样直,只能作提醒,“至于十安,他是我朋友的手下。”
“行吧,行吧!”陆月只是随口一问,她对这些小孩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感兴趣。
昨日临走前,陆月向她使眼色,告知自己今日同一时间再来此处。
“你找我何事?莫不是临时反悔了!这可不行啊!”金栀指指她的手,“按了手印了,你现在也是我们绣楼的人。”
“哪里的话!我还等着你给我发工钱呢,东家!”陆月这一声东家叫的人心生胆寒。
“我觉得,你与这些人之间总是有一隔阂,或者说,你自己心中不愿意敞开心扉。”陆月一针见血的点破金栀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
金栀脸上的笑容僵住:“少管我!他们都是我的好友,因此一块结伴出行。”
“真的吗?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昨个咱们俩人交流之时,跟着你的那两个小朋友,在你身后的小动作可不少。不像是你说的认识不久。”
宋双双与丁十安年纪有些差距,倒不至于说有多少共同话题。但他天生乐观热情,一路上带着宋双双爱笑不少。
“你那朋友我未见过,可靠吗?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我走过的路比你多的多,我可是深深知道被朋友背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陆月话止于此,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做过多陈述。
“还是要留个心眼,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知道了吗!”陆月笑笑,看着他陷入沉思,仗着年龄可以当她的长辈,怜爱的揉揉她的脑袋,“还是太年轻了。”
“这件事就此为止!”金栀往右迈一步避开她的手,“你今日叫我来,不会就为了这事?这还暂时不需要你操心,我做任何事都有分寸。”
“不是哦,只是作为长辈对你进行的善意的提醒。”陆月摆手,原来说了这么多,都不是今日叫她来真正的理由。
只听她缓缓开口:“我年纪大了,久不活动,这么远的路程,恐怕要坐马车代步了。而且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
“没问题。”金栀还以为她的要求有多刁钻,这些都不算什么。让陆月单独乘一辆马车这事简单,他们五人都会骑马。
“不止如此,仔细记着!”陆月一一诉说自己的要求。
这马车必须是有两匹马拉着的稳当,还要配有一名专业的车夫驾马。路上行程绝对不能太快,否则颠她太难受。一把年龄了,受不了这颠沛流离。
马车中还要铺上暖和的毯子!再摆上驱蚊炉,山间行路蚊虫肯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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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栀瞠目结舌,先不说这雇车夫需要多少银两,一来一回的需先把钱给人家结清。她这次出来本就没带多少。
陆月要求不难,但极其麻烦。车队不能行驶的过快,每日傍晚都要停在客栈内休息,实在耽误时间。
还未踏上返程之路,金栀捂住腰间不算鼓的钱袋子,感觉里面已经空了……
她说了一大通,总算是全说完了,金栀迫不及待转身离去。
“哎!怎么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喝杯茶吗?”陆月冲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喊到。
“忙着去给你找马车呢!再晚些怕完不成你这些要求。”金栀头也不回。
没想到她真的去做了,陆月觉得这会儿遇上个好东家,就算她完不成也没事,自己会跟着她回去的。
金栀心疼自己本就不富裕的钱袋子,干脆让殷琢将她打晕了,绑在马上一路带回去得了!
敢反抗就再打晕一次!正好出口憋屈气!
但是……
金栀停下脚步,抬头看树上的树叶。翠绿的树叶如今开始泛黄,一阵风刮过后摇摇欲坠。
他们从夏末时出发,经历快两月终于到了这里。已经入秋了。往年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来着?
金栀有些忘了,这是她回来后这辈子第一次经历秋天,马上就要一年了。与殷琢正式相识也大半年了,本以为自己能猜透他,毕竟那家伙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对于他,金栀更多的是感激。陆月说的对,有时她并不能以前世的情感去对待这些人。毕竟她骨子里早已不是十六岁的灵魂,而是经历过那些屠杀后的二十岁的金栀。
她无法放下过去。
昨日殷琢带回贺锦舟的消息时,经过良久的沉默,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贺锦舟不过是自作自受,那些恶行就应该昭告于天下。让大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肮脏行径!”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天溪寨在这边也有认识的人。”殷琢永远都站在她这边,无论金栀做何事。
金栀没推脱,她确实需要别人的帮助。
金栀到了城中,远远的站在巷子边上一个卖菜小贩摊前,蹲下身来假意挑选,实则偷听旁边几人说话。
她出来前将身上衣裳全换了,加上蒙着脸,他们自是认不出。
令她惊讶的是宋双双,一改往日怯懦,兴高采烈指着摊位上那支珠钗:“山君!就选这个!金栀肯定喜欢。戴在她头上点缀的更显贵气!”
丁十安也同意她:“二姐说的对!这钗子好看极了,配得上金姐姐。”
难得寇诏也赞同的点头。
殷琢将这钗子买下,摊主还问她:“公子相比是要送给心仪的姑娘吧!她肯定喜欢。”
殷琢:“希望如此!这钗子希望她喜欢。”
抱歉,殷琢。
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两年之后事情未定,金栀实在不敢想未来发生的事。若是她那亲生父亲又找来了,她怕因此连累于他人。
殷琢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拉他入这泥潭。
28. 第二十八章
金栀很清楚,在王城附近呆的越久,越无法心安。
“阿栀?”
殷琢发觉她近日不对,似乎从她将贺锦舟如今的消息带回来时就是这样的。
他紧攥住手中那支银钗,现下并不是适宜送出去的时候。
“阿栀莫恼,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他派了丁十安到陆月那边去,早就猜到她不老实。
丁十安去时,陆月不在屋内。院门却大敞着。找了一圈里外无人,他心感不妙,莫不是趁夜逃跑了?若真是如此,天南海北的该到何处去寻。一想到无法完成山君交代的任务,丁十安便感到头大。
他冲进里屋,想找找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物件儿,能找到她的去向。
陆月的屋子陈设十分简单,一台绣架,不同颜色的丝线与布工工整整的摆在旁边的桌子上。
一副半开的画像摆在床上,旁边是她未收拾完的衣裳。看得出来她离开的很急,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真是奇怪。这大白天的人上哪去了?”丁十安注意到那幅画像,好奇驱使着他打开。什么礼貌之类的他不在乎。
画像上的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模样看上去有些像陆月。应该是年轻时的她,至于怀中的女童大概就是她的女儿了。
可是……没听她提过。前几日的交谈中,看来她一直是独身一人在此。
丁十安默默记下这一发现准备回去告诉殷琢。突然有人悄无声息的从他右后边冲过来,揪住他的右耳。
“臭小子!你何时进来的!如此不懂规矩。”陆月气极了,她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查看。
见有人影穿梭在树林之中,往前多走了段距离。没再见着人后就回来了,结果一进来就他私自动自己的东西。
“抱歉。我进来时见不着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丁十安自然不会说他是被派来监视的,以防其偷跑。
陆月当然也不相信他这说辞:“真是奇了怪了,能出什么事!倒是你私自闯入我的屋子。”
丁十安扭捏着道歉,并且保证自己不是有意去翻看她的画像。
“行了行了。我这里总共这么大点地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但是你小小年纪这样行事可不行啊。今个是遇上了我,但日后若再这样被别人当成了小贼,可就糟了。”陆月如今越来越爱唠叨了,特别是面对着这些晚辈之时。
“我记着了!”丁十安用力的点了点头,将她的话牢记于心。他不大爱读书,我从没人教过这些。
丁十安曾经总觉得。山匪便是山匪,常年生活在山中这些君子礼仪没必要学的太多。过这些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认得几个大字就很不错了。
他压下心中的好奇,没再问画像事。一整天都待在陆月这儿。帮着她将绣线收起,装上架子上的几本书,这便是她全部的行李。
约定过明个一早就来此接她。丁十安向她告别,回到下榻的客栈时,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与殷琢简单提起。
“陆夫人果真是有学问又严谨的人!各种书籍一大堆。还有那些绣线,整齐的摆在一块儿。我帮着收拾的时候,只不小心碰乱了一点,他发了好一通脾气叫我重新收拾好。”
丁十安滔滔不绝,明明是罚他,却兴奋的找不着北。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看来经过一天相处,丁十安从最初的不在意已经被她深深折服。这刚回来就吵嚷着回去以后要去山下镇上念书。
寇诏将窝头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继续赞扬陆月的话。
“之前叫你去读书,千个万个理由推脱不乐意。如今倒是自己想去了。这陆夫人给你下了什么药?”寇诏扒两口碗中的米饭,实在想不通。
金栀余光中瞧见,宋双双也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是这般明显,自己之前都被蒙在鼓里。
殷琢这家伙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要找个机会好好审问他一番。
吃过饭后,金栀借着明日启程的由头将殷琢单独叫来。
殷琢先她一步开口道:“阿栀,我见你近日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瞧见了十分担心。不知可有与我能说的,多个人知道能帮你分担些。”
丁十安聊起陆月,她表现的不甚在意,看来并不是因此而揪心。
“因为绣楼的事吗?”他又问。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毕竟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锦绮楼。
“殷琢,宋双双是你的手下吧。”
此话一出,殷琢手一顿陷入沉默之中。他没否认,金栀很聪明,她既已知晓便没理由再瞒着。
“是......”
金栀看见了事实,见他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也不再追问。
殷琢怕她恼,赶紧解释:“我不是派宋双双去绣楼盯着你,不是,是因为她喜欢刺绣,所以自己想去学艺。”他有些慌张,平日里伶牙俐齿,现在就算长着八张嘴都说不清这事。
“双双喜爱刺绣,我自是欢迎。你说的那些我不追究,等回去以后去留由她自己决定。我最不喜欢别人监视我,无论是一何种目的为先。”
殷琢本想将假扮庄回的事也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可他这幅模样与以往大不相同,根本瞒不过金栀。
瞧见他吞吞吐吐的,金栀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那你说好了不生气?”殷琢非要她保证不恼才肯说。
金栀答应他。
殷琢:“庄回......也是我。”
金栀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次,总觉得眼熟甚至那说话方式与殷琢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那庄回总是离开绣楼,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你这家伙!”金栀指着他,气的手抖。
“你说过不恼的!”殷琢连忙哄她。
“这事令当别算!”金栀随手抓起手边的茶杯朝他砸去。
声响引起门外三人注意,他们一拥而入。
丁十安:“怎么了怎么了?山君和金姐姐你们二人可千万莫要动怒啊!”
金栀正在气头上不肯理会他们,殷琢打发三人出去:“无事。我们自行解决,你们看好门别再让其他人闯入。”
打完了,骂累了,金栀才算消气。虽然她还是不认同殷琢在她身边安插人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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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
“如果我们素不相识。若是希望你出手相助,你会为了钱财而冒付出生命之险吗?”金栀问。
殷琢闻言愣住,他并不明白金栀这话用意为何。
“别人不会。但阿栀可以!”
两人因绣楼而结缘。可如今想想,如果不是这突生的变故。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相识。
殷琢少年时身上便承载着守护天溪寨的担子,记忆中,爹娘抱着他去山中巡视。
阿爹告诉自己,山寨中的人都是他们的家人。大家虽是山匪,可从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劫富济贫是他阿爹最爱跟自己将的事迹,那些压榨人的地主听到天溪寨的名号吓得腿都发抖!
殷琢想过,等长大后他也要做如阿爹这般的人!
可惜爹娘去的早,甚至都没留下一张画像给他。
殷琢被迫提早扛起重担,他曾也是小孩子心性,总觉得寨中之事有二叔三叔他们帮衬,没必要过早地接手。
十岁那年,殷琢少年心性,总是贪玩些。瞒着长辈,凭借矫健的身手越过山寨守卫偷偷溜下山。
正逢宁浮镇市集,街上各式花样琳琅满目,新奇玩意儿看的他目不暇接。殷琢不知不觉间有些流连忘返。
茶楼说书人刚露面,人群一拥而上。他身形小轻易的就挤到前面去了。
山上可没有这能边喝茶边听故事的,他可要好好瞧瞧!
说书人妙口生花,简单的故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十分有趣热闹,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不止。
“再说这宁浮山!山上有一伙山匪,为首那人身形九尺,臂长两尺。声音洪亮如雷震天,长得那叫一个五大三粗,目露凶光使人瞧见了就害怕。”
这般描述好像说的是他阿爹……这说书人话里也有些夸张在,阿爹才不是长得那般模样。阿爹分明是长相硬朗、浓眉大眼,是殷琢见过最让他有安全感的人。
“这山匪头子也如他的长相那般无恶不作烧杀抢夺。就进城的这条道上,不知有多少车队遭遇过他们劫道,人财两空!所过之地一片狼藉,哀嚎之声不觉于耳。此番行事着实可恨!”
这简直就是空口白牙的污蔑!阿爹不知道背地里接济过多少困难的人家。如果不是阿爹,城外逃荒来的灾民居无定所饥寒交迫,死伤更多。
他听不得别人污蔑阿爹,出言与其争论。
那些高台看客嫌弃他出言不逊,将他扔出去。来往之人不知缘由,只听茶客解释他们为那可恶的山匪头子说话。便也心生厌恶,围在一起对他们动辄打骂。
将喝剩的茶水泼在他的身上,浸湿的茶叶黏在脸上。
“你这顽劣小儿!不知轻重,活该被打。赶紧离开这儿。”
人们打够了各自散去。殷琢记得那天很冷,他昏倒在空巷深处很久,直到寇诏带着二叔他们找来将他抱回去。
十年之久,殷琢将那些日子的屈辱深刻于心。他每日都想,阿爹总说要守护山下镇民,却永远因为身份被瞧不起,这么做当真是值得的吗?
他不想做那样的大英雄了。
直到那日,宁浮镇中他扮作卖泥人的小贩。夕阳之下初遇金栀。
29. 第二十九章
顺历四百二十五年六月十六,太后病重。大王为母祈福,减免税收,避免劳人伤财,命各地官员今年不必送上寿礼。
似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年各地生意萧条些。但锦绮楼一改常态,绣楼生意渐起,月锦绣法名声大噪,有人不远千里来寻一副刺绣带回去收藏。
相比之下,云江绣楼的日子可难过多了。具体的金栀不清楚,但听说她们那些分铺关了大半。为了抢生意绣品再三降低,入不敷出,绣娘们也跑了。再这样下去宁浮镇这边也要关门了。
陈老板私下找到金栀,谄媚讨好:“金姑娘啊,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不是。眼见着锦绮楼蒸蒸日上,我瞧着也高兴。”
“陈老板有话直说,我还有事忙。”金栀扬眉,笑意不达眼底,不想听她客套。
“这段时间声音实在是难做,想必你也听说些风言风语。云江绣楼确实有困难,所以......”她拿出带来的锦匣,打开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
“我想着,反正我们也是同行,干脆两边合成一家。亲上加亲,你们正好缺人手不是吗。干脆带着人加入我们云江绣楼”她又补充道,“当然,你们锦绮楼也算是宁浮镇的老字号了,可以保存招牌,在上面挂上云江绣楼就可以了。”
陈老板这意思摆明了要金栀带着月锦绣法一起加入她们,想把锦绮楼变成她们云锦绣楼分铺。
金栀怒而不忍,直截了当道:“陈老板忙得头昏了说这些胡话。不送了。”她一直让护院在外面候着。新招的护院发狠不留面,直接将陈老板扔出去。
她站起身对着锦绮楼招牌啐了一口唾沫,嘴上不饶人:“得意什么!你这小蹄子给我等着!真以为我没办法吗!”
“怎么还不走!惹得我们东家不快信不信把你手指给剁了!”那护院瞪着她,捏紧拳头作势又要去打。陈老板不敢再逞口舌之快,飞速逃离这处。
“唉,近日难得这么清闲可是却日子越发难过,还不如忙碌些。”陆月一旦闲下来就拉着姚寻芳来找魏巧兰喝茶。照她说的,已经打算在锦绮楼养老了。
学艺的绣娘走了又来,送走一批批人,总觉得这时间转瞬即逝。
“金栀最近如何了?我上次见她还是三月前,原本太后娘娘的寿礼都快备齐了又来了这旨意。这事儿打击貌似对她极大,好几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见人。”陆月连连叹气。
她全看在眼中。
金栀对这次献礼是多么重视,今年的绣作是全由她一手操办完成的。
两年前她见识过金栀的绣功,已近出神入化的境界。来绣楼的日子间她总是来求教针法,可她学得很快,如今陆月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的了。她便想着就此离开算了,可金栀非拉着她不肯放,还给她多开了一份工钱叫她好生呆在这里,什么时候空闲了就缝制几件绣品。
“一月前周姜离开绣楼,绣楼的老人们都离开了。如今正是缺人之际,她一个人既要管账,还有与车队间往来运送绣品之事忙的她脚不沾地。”魏巧兰抿一口茶,心生无奈。当初金栀接手后她便不再管。几年之间确实比起之前,光景好了不少。可是这孩子太过要强,事事亲为,才有如今之景。
周姜家中途胜变故,留下几个年幼的弟妹,她年纪最长自当肩负起。她在绣楼时做账房伙计,攒了些钱回去后能做些小生意供弟妹念书,金栀再给她一大笔安家费,离开那日众人哭抱作一团。
她离开后,算账这事也落在金栀身上。这可比刺绣麻烦!
“她今年也二九,该寻个人家了。要不改日找媒婆相看一番。”姚寻芳本是好意,寻一上门夫婿,最好是会算账的、读过几天书的,家世肯定要清白人家!用自己人总放心些。
“这事着什么急!她才多大年纪。我看着金栀,就如自己的女儿般。要是她还活着,如今也大概有这般年纪了!”早些年女儿丢了后再也没找到过,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气氛过于低迷,陆月又说笑话逗趣:“话说就算要找,就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我看那个什么山君就不错!模样长得差些,对咱们家姑娘倒是不错。三天两头派宋双双送各种好玩意来。”
魏巧兰没说话,她不想金栀过早成婚,好在如今她一切扑在绣楼生意上。一切听她自己的主意就好。
“不过终归是只能关起门来说这些话,可千万别传出去,对咱们家姑娘不好”陆月说。
陆月将杯中茶水稍稍放凉后一饮而尽,起身准备回去继续工作,否则那金栀瞧见了又要说自己偷懒带坏那几个好不容易才收到的徒弟。
“两日前商行的老板来说,咱们送去的那批货物数量对不上。可是之前是我跟叶苹姐姐一起盘点清楚后才放进来的,当场数了一遍,确实少了许多绣品。”虞柠满面愁容地将这事汇报给金栀。
这贼人十分谨慎,专挑她们拿到货行去售卖的偷。
这种绣品的数量多,平日里少个一两件的也不起眼。可偏偏这新开的商行的老板爱钻牛角尖,多了少了都不行。
“缺了多少?”金栀问。
虞柠将统计后的账单给她看:“每样各缺了两种。”
“给车队带走的那些是不是还在,先去库房拿上带到货行去。再跟老板说这次的盈利改成五五分,算作是我们的歉意。希望下次还能在最显眼的位置给锦绮楼的绣品留个地儿。”
金栀没办法,事出突然只能拆东墙被西墙了。
绣品丢失这事说来蹊跷,谁会偷这东西?就算是拿去售卖,这一两件能值几个钱。
“金栀丫头!”
是蒋二伯来了,看样子是刚巡院回来,他如今依旧精神抖擞。但金栀担心他这身子骨万一再出些什么事,不叫他晚上守夜,只白天带着其他护院在周围逛逛。
蒋二伯感激着金栀不赶他这糟老头子离开。巡视绣楼时格外尽职,每日都将其他人累趴下不可。其余人叫苦连连,纷纷央求着与同伴换班,绝对不要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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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蒋伯,你先回去吧,近来天热。等庄回回来,叫他取些冰块去偏远降暑。”
“你们的话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这丫头在某些事上是着实心大。这明显的,院里遭了内贼!”蒋二伯猜测,“你想想,谁比较可疑,是你不曾了解的。”
金栀认同他的话,最近绣楼多了不少新面孔。她实在分不出精力这么快摸清所有人。
“依你看,是什么人做出这种事。”金栀询问他可有眉目。
“那可说不准。同行竞争,仇家报复。我见过太多这种了。”他摇头,背手离开。
说的在理,陈老板今日能直接章上门来被她拒绝,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但一切终归只是怀疑,不能因此就给谁定下这罪名。
可她做这么麻烦的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那一两件不值钱的绣品哪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偷师。锦绮楼的手艺谁不知道,谁见了都眼红呐!”殷琢突然初夏在她身后,金栀已经习惯他这来去无影了。
“这么急,你这胡子都贴歪了。”金栀离着他近,直接上手帮忙整理。责他这么久了依旧不细心,“当心被别人瞧见了,知道你的身份。”
殷琢任由她动手,还弯下腰让她方便整理。
“山寨的事办完了?双双说,好像有你父母的消息了,我以为要过两日才回来。”金栀问他。
殷琢不以为然,这么多年类似的假消息听了多少,三叔吵着要亲自去看看,他就让他代替自己跑一趟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殷琢这么笃定,难不成他知道什么,还是……
“你又在我身边安排人了?”金栀质问。
殷琢无辜,他可不敢再这么做。要是想在金栀身边放自己的人,直接说一声。
“前两日有人起夜时告诉我见着库房那边似有亮光,以为是月光便没在意。”殷琢用这个身份在绣楼待了许久了,完全没必要那样做。
对于那些不服的,直接打一顿就收拾他们服服帖帖了。恭敬的每次回来都有人告诉他这些。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找出那个内贼把他打一顿,扭送官府吗?”他询问金栀的解决办法。
此计可行,不过若是没有证据,恐怕那人不会轻易承认,身后的人更是无法浮出水面。
为了一了百了,金栀必须想一个十全的方法。既要弄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又要找出背后主谋叫他付出代价。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直说。上刀山下火海。”殷琢立刻表心意。
“没那么严重。你去帮我找两样东西。”金栀朝他肩上轻轻推了一下,这家伙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如此不正经。
一是住在城外的锁匠,请他帮忙来给库房换锁。
二是一种石头,长在昏暗处,小热脸与普通石头并无二样。但若是暴露在阳光底下,再到晚上吸收过太光的石头会发出强烈的光芒。①
30. 第三十章
“这是谁?”
殷琢跟着金栀,看她大清早起来一个人静悄悄的离开绣楼,一路到了后山上。这里立着座无名坟,有些年头了,坟前的杂草长过坟包。
金栀仔细拔除那些坟头杂草,低头回应他:“算是个故人吧。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此祭拜,她说,想留在能看见故乡的地方。”
“是怎么死的?”殷琢看着面前这座坟,心中并无波澜。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人,但是能察觉到金栀的悲伤,想必是个对她极为重要的家伙。
“被最亲近的人蒙骗,还丢了姓名。真是个笨蛋。”
金栀说的是前世的自己。
两年前她在这里立了这座坟,每年的六月十八来一趟。她要用这件事来提醒自己,永远不能忘记前世所受过的那些屈辱,那些痛苦,每年都要来这里再回忆一次。
殷琢在坟前点了三根香祭拜。
金栀看着他做这事有些不解,出言询问:“你这是作甚?”
“想必这是个对你重要的人,那我也拜一下。希望她在天有灵,保佑我们阿栀平安顺遂。”殷琢说。
“但愿如此。她是个可怜人,那就愿她下辈子可以心想事成。”金栀也学着自己他的样子点了香。
“阿姐,锁匠的事都安排好了。库房那边换锁的事我等会儿就去告诉其他人。再把打开方式公布下去。”虞柠在门外敲门。
金栀的声音传出来:“好,记得把我交代你的事都一一记住了。告诉大家,最近要赶制一批绣品给商队带走,这批绣品至关重要,在月锦绣法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先看这批反响如何,好的话绣楼就加以沿用。”
虞柠一步三回头,不知阿姐突然怎么如此大动干戈。
一门之隔,毛边纸散乱一地,上面记载的文字全是金栀从书斋抄录回来的。殷琢本想帮忙,可嫌他那字与鬼画符并无两样,金栀实在看不懂他写的,打发他去做别的。
殷琢陪她将找来的石头,照书上的方法打磨成石粉。他抓起一把放在手心中捻弄几下:“就这些东西,能找到幕后指使者?”
“你可当心些,这些东西粘到身上很难弄干净的。”金栀扬起嘴角讲述自己的主意,“我们苦于证据无法找出那人。我就主动撒网引诱他来偷新绣品。”
库房新换的门锁看似普通,却是一机关。一旦进去,落锁后就无法从里面打开。库房没有其他的出口,那便成了瓮中捉鳖,那贼人差池也难逃。
就算不关门,直接将绣品取走。金栀在绣作上撒上一层石粉,再用黑布盖着。等到时候那人粘上了石粉,一旦入夜便可知都有谁接触过这些。
殷琢默默瞧了眼旁边临时用坛子盛着的石粉:“所以,我这手上这些。”
“无妨,书上说三日内白天多晒晒太阳这效果就自然散了。”金栀抽过旁边的一张毛边纸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说道。
殷琢苦恼:“不知可否有效果啊。要不然我还是带山寨的弟兄在门口轮流守夜。”
他从没听说过金栀说的这种石头的功效,她这本书不知侍从那个书斋角落找出来的。要是不起效果,再叫那人带着绣品逃跑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放心吧,我怎么会想不到这点。”金栀打个响指,“既然是亲手做的绣作,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咚咚咚——
外面人敲三声门,“金栀,我可以进来吗?”
下一秒,殷琢直接从窗户翻身而出。
金栀还没反应,人早已没了影。莫杏儿已经推门进来,来不及去查看了,只能先去应付她。
“金栀,我来找你是有绣楼最近有人手脚不干净!”
“什么?”金栀疑问。
莫杏儿说出她的所见:“没错!绣品丢失之事我已经有眉目了。宋双双,一定是她!她最近这一两个月总是鬼鬼祟祟的总是进出绣楼。她平日里不爱说话,无论是去交订单还是与采购,都不是她的工作。而绣品开始丢失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的,多以我断定这跟她脱不了关系!”
“难怪我说呢,她这几日这么奇怪。”金栀下意识转头瞥一眼窗外躲着的殷琢,“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我不会坐视不管。”她说道。
莫杏儿又说了两句,总体意思是叫她赶紧去办这事。金栀答应下来她才肯离开。
“她这么说你就信了?宋双双是什么身份你还不清楚吗?”殷琢靠在窗户边儿上。
金栀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她走了反锁上门回来:“莫杏儿,我以前确实没有怀疑过她。不过绣品丢失一事,我特意叮嘱过柠柠不要告诉其他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金栀想不清楚,可是莫杏儿今天的表现太过刻意。她平常不是这种挑事的人,与宋双双关系也说得过去,怎么偏偏今天来做这出头鸟。
可偏偏是她。
“所以,刚才你的话是故意的?”殷琢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阿栀,真是看不出你现在越发狡诈了。”
“让她放松警惕,以为我真的信了这话。来一招引蛇入洞。等着看好戏吧。”金栀。嘴角弯起一个笑容,一切都顺利的,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夜半三更时,宁浮镇内陷入一片寂静。人们为了省些灯火钱,早早的歇下休息。打更的更夫穿梭在城中,不一会儿潜入黑暗,不见身影。
莫杏儿起身,看身边的人都在熟睡。合衣穿鞋,静悄悄出去。
这两日她摸索过巡院护院每晚巡夜的路线,特意躲着他们走,□□非常轻松的就找到库房位置。
果真换了锁!
幸亏虞柠提前教了开锁的方式,这难不倒她。
三两下她轻松将门打开。
蹑手蹑脚进入,为避免引人发现将门关上。拿出一颗微亮的照明珠子。
库房里的绣品一向排列有序,不同批次的摆在不同的位置。莫杏儿找到金栀说的。最重要的那些。确认过这些是从未见过的,想必是缝制的那批。
与往常一样,她随意抽出两件。快速的藏进自己衣服夹层中就要运送出去。
门却牢牢锁住,她不敢弄出太大声音,生怕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可越是如此就越着急。
莫杏儿困在库房内无法逃脱。
中计了!
她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难怪金栀白天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话,难怪今天晚上这么顺利就到了这儿,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把门打开!”
一伙人鱼贯而入,两个护院直接一左一右将她按住。生熟面孔都有,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时机。
莫杏儿强装镇定:“金栀,不知道怎么的是我好似是患了梦游之症。莫名其妙就来了这儿,现在出不去了,还好你们来了。”
虞柠很生气,实在不敢相信干出这种事的居然是看着最老实本分的她。咬牙切齿道:“除了阿姐外,我最信任你。可是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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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我们对你不好吗,还是绣楼有什么欠你的!”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莫杏儿还在解释。
在场的人没几个听她狡辩的,宋双双。也站出来质问她:“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将这偷窃的罪名平白无故安在我的头上。”
“什么偷窃!我没有!”莫杏儿一改常态,近乎癫狂地大吼。
虞柠打开箱子,里面的绣品是金栀。特意摆放整齐过的。刚才他抽走两件的时候,也顺势打乱了它们,如今乱糟糟的。
“今日入库前还是好好的,你若是没拿,又怎么会这样。别找理由说什么地牛翻身!”
莫杏儿彻底没了主意,不知该做如何辩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笨蛋,潜伏两年才发觉我的身份。这生意交给你们做真是可惜了!”
“是我又怎么样,不过是拿你们俩件绣品,叫我们东家给了钱就是,难不成那就凭这事还把我关起来?”莫杏儿得意面对着她们。
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拿她没办法。
见她已承认,金栀的计划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就等丁十安和寇诏将一人带来。
陈老板在后门左右等不到十分着急。也见一个时辰要过了,平日这个时候事情早就办完了。
难不成有什么变故,莫杏儿出不来了?那她也不能再待在这里。
转身要走,迎面撞上寇诏兄弟带着人来。
丁十安还上前去跟她打招呼:“云江绣楼的老板对吧!这么晚了,在对手家后门做什么?来做客的吗,我可不信!”
陈老板对于突然出现的他们吓得不轻,拍拍胸口深呼吸几下:“几位这是做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为何挡我去路。”
“没事——”寇诏浅笑,那你要令人头皮发麻,“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们正常的,有什么事去跟我们东家说吧!”
丁十安激动得不行,埋伏了一晚上就等着现在。抢先一步道:“带走!”
她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凑巧路过锦绮楼,更不认识什么莫杏儿。
金栀喝茶的手一顿,“陈老板,我可没说过什么莫杏儿。”她从始到终没说过几句话,只不过她们心里有鬼,自己就招认了。
“陈老板大费周章,就为了带些残次品出去。何必呢,早说我直接送你些就得了。”虞柠讥讽道。
陈老板气的发狂,锦绮楼随意扔出来的残次品却被他们视作珍宝研究仿绣,再挂在楼里售卖。
“你个小蹄子居然敢骗我!给脸不要,啊——”
她气急败坏,双手背押着还不服输,冲着金栀破口打嘛。殷琢可不会人有她这样,直接不留情面,一巴掌呼上去。偌大鲜红的巴掌印留在她的左脸上。
殷琢冲她喊到:“阿栀再三给你机会,证据确凿狡辩就算了,现在还出言不逊。”
“你个山匪又算什么!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啊——”
众人惊愣在原地,陈老板转过头,右脸多出一个相对小一圈的掌印。
“你又凭什么说他!打的就是你!”金栀揉揉因用力过猛痛麻的手掌,“我已经把证据送去官府,你有什么冤枉的事找徐县尉去说。”
“别拉我!金栀你惹了高位,就算赢过一次,还有别人教训你。等着吧!你下场只会比我更惨!唔——”丁十安觉得她聒噪,把陈老板的嘴堵起来直接拖走。
31. 第三十一章
“阿姐,真是没想到莫杏儿居然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亏我还把她当做好友一起吃住。”虞柠义愤填膺,被她欺骗两年之久,如今真相浮出水面她还是无法接受,人被带走好久了还在原地不停地怒骂。
“热闹散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等明日一早我到衙门去。”金栀遣散众人回去休息。
殷琢:“我和你一同去吧,云江绣楼那两人恐不会轻易认罪。若是有人背后捣鬼你自己在那里不好应付。”
金栀也将他拥回屋:“不过是问话,人去多了反而不好。”
话虽如此,可她总觉得明天还有一场恶仗要打。那陈老板不会甘心就此作罢,既然能派人在锦绮楼潜伏两年之久,肯定还留有后招。
翌日清晨,她先在牢狱中见着了莫杏儿。
“金栀来了,昨天一晚上我在这睡的可是真不好,没有咱们锦绮楼的床榻舒坦。”莫杏儿一见着她并无意外,似是早就猜到她会来这。
金栀不语,只是一味的盯着她看。
莫杏儿也不在乎她说什么,自言自语地:“只不过可惜了,虞柠应该是比你还狠吧。她是个直性子,估计今天早上蒙在被子里大哭吧。”
“我找人查过了。你的身世是真的,却在加入锦绮楼前就与云江绣楼有所往来。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吧。”金栀刚知道这事时亦震惊。
实际上,云江绣楼是她母亲的产业。传到莫杏儿这里时她对刺绣并不感兴趣,一切不过是为了赚取钱财。
表面上陈老板是云江绣楼的老板,不过是莫家父母为了经营绣楼请来的。
这些年入不敷出,莫杏儿。想出一个办法,专门在那些原本有绣楼的地方开分铺,盗取他们的绣作研究针法。
最后赚来的钱全部进了莫杏儿的口袋。她不做那偷窃的贼人,坐收渔翁之利。
除了锦绮楼,她刚到这时就听说过金栀其名,心有好奇。不料这次主动潜入,却无奈遭遇牢狱之灾。
“你还不明白吗!从始到终我都是在骗你的,我只要钱!陈老板给了我这个机会,不过是假装两年你们的好姐妹,这么容易付出感情,怪不得别人。”
莫杏儿丝毫不在乎,这种事对她来说更像是家常便饭,从未在人前流露过所谓感情。
至于她说过的那些话大多真假参半,就连自己都忘了说过多少谎言。
金栀此次来本想看她是否有悔改之意。可是莫杏儿早就利益熏心。
她离开时恰好路过陈老板的牢房。
“金栀你给我记着!就算我们今日被抓,顶多不过是关两天。这次斗不过你还以后,有大人物想让你死呢!”陈老板疯癫大笑道。
金栀:“那我等着。”
她本不与这些疯子的疯言疯语一般计较,不过她说的话也确实让自己有所警觉,换做旁人她可能并不在意。
什么样的大人物?
据她所知,熟悉的大人物一共就那么几个。而与她有仇恨的也只有那人。
贺锦舟?
就算两年前就开始部署此事,可是贺家没落,凭莫杏儿那性子更不会平白无故帮人。或许他们之间的交易不止这样简单。
她们偷走的东西还未来得及销赃。金栀早在得知这事后,于每件绣品的隐秘处绣上特有的标记,只她一人懂得的与绣案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她是她前世就爱做的小习惯,加上她轻松应对徐县尉的问题,又有绣娘们共同作证,两人正式定罪。
莫杏儿与陈老板受笞刑,三十板打下去卧床静养了一个多月,期间再也没出现过。云江绣楼再也维持不住面上风光,没两天找了几辆大马车将能带走的东西全运走了。
陈老板被人搀扶着出来时,金栀还特意迎上去问候。
“陈老板,你们云江绣楼这些用不上的绣架可否转赠于我?”
她仍在嘴硬,“金栀,你少在那里一副胜利的姿态,今我虽离开,但你也别特意太早!”只是每次说话时激动伤口扯得生疼。
金栀冲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挥挥手,“慢走,有缘再见。”她招呼随行的护院上前把所有留下的完好绣架全部搬走。“刚巧绣楼近期又来了一批新的绣娘,正缺着呢!”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殷琢一连外出几日,刚回山寨隔着数十米就见丁十安朝他奔来。
“山君——”
他一个闪身躲过丁十安,“有事直说。”
殷琢离开这两天,宁浮镇内出了件大事!
金栀的绣功人品样貌各各出众,早就有不少人家中意,央求着媒婆替自己家保媒提亲。特别是自她开始接受绣楼,若是迎娶了她,以后着锦绮楼家大业大的也能跟着沾光。这两日就有不少媒婆上门,快把锦绮楼的门槛踏平了。
“山君,你听着这事就不着急吗?”丁十安看不过去,分明两情相悦,可好几年过去了就是没点进展,他们看了都着急。若是金姐姐家的长辈直接替她做主选了夫婿,那山君到时候都没地方哭去了。
丁十安絮絮叨叨地让殷琢赶紧想主意。
“要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可怎么办,要不弟兄们跟着山君一起去抢亲?”
“金姐姐明明对山君也有意,她在等你先开口。山君,我真恨你是根木头!”
“闭嘴!”殷琢一声就唬住他,“你去将镇上最好的那个媒人,姓孙的那个。给我把她带过来。”
孙媒婆被带来山寨时吓得瑟瑟发抖,听清楚他们找自己来的用意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山君啊,你派来的手下是不张嘴吗?家里饭菜刚端上桌就把我带来,我还以为是哪里惹您不快要被撕票了。”孙媒婆知晓缘由后不再担心说错话被抹了脖子,毕竟殷琢有求于她。
不过......孙媒婆担心若是不接这差事,今夜自己还能否走出门去。
“山君您......我有话直说了吧。您毕竟是山匪出身比不上其他那些找我保媒的公子哥,人金姑娘是清白人家,自然要寻个好的夫婿。若是到时候给您说媒失败再坏了我的招牌。”
她是宁浮镇颇负盛名的媒婆,这差事实属实难倒她了。毕竟谁会把自家好女儿推入火坑。那些有女儿的人家总是跟自己说,对方门第高低没那么重要,日子平淡就好。
咚——
殷琢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这中意金栀姑娘的人家可不少,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成。”孙媒婆说得婉转。
咚——
孙媒婆看着沉甸甸的银子眼睛都直了,但她拒绝这差事:“殷山君,其实早就有别的公子找我了,一人不收两家钱,这实在是......”
咚——
孙媒婆换了副讨笑的面孔,将桌上的银子全部揽入怀中:“你放心吧,我回去就将那人的媒人钱退了。明日一早就带着你去。山君这么有诚意,我定帮你说尽好话。”
打发她走后,丁十安不解,为何这般大费周章还找媒婆来。
殷琢告诉他,孙媒婆名气最大,她不像其他那些黑心的。她保的媒成婚后顺心顺意,白头偕老。就冲着这名气,每年不少找她的人。
“而且有件事旁人说的对。阿栀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若是不照流程提亲,保不准有人因此诟病于她。”
丁十安感动得不行,山君如此有诚意,金姐姐又怎不会接受呢!
“我不知她是否会接受我的心意。但是若我,城内的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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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就不会再打扰她。我想这应该是她想要的。”
殷琢觉得,就算被当场拒绝也无妨。
翌日,又有媒婆登门。
虞柠推门而入问她:“阿姐,要不出去看看?”
“都打出去!当我绣楼是什么地方!”金栀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绣架上。
外面殷琢站在绣楼面前等了快一个时辰,除了陆月没别人出来,就连魏巧兰都不露面。
“就他还想娶清白家的女儿。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快别这样说!万一这家伙不高兴,在直接将你当场抹了脖子。”
“怕什么,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怕他动手不成,还能真杀人?就算他动手了,正好叫人家姑娘知晓他的真面目,免得落入泥潭。”
周围人的讥笑不断进入他的耳中,对此他毫不在乎。这么多年来已然习惯,有何难过的。
只是他今日动静闹的这么大,流言蜚语只朝他一人来即可。
“啧啧啧——”陆月靠在门口,左手拿一把瓜子磕着看戏,“殷琢啊,你今日这事闹的实在不妥。那我的这么大动静,以后让我们家姑娘怎么做?等着,已经叫人进去找了。”
殷琢对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陆月是整个售楼中唯一肯帮她的。
金栀屋里,她缩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任虞柠怎么叫都不肯动弹半分。
“都别说了!别想着给我说媒!来一个给我打出去一个!最好落上个刁钻的名声一了百了!”她喊道。
宋双双也跑了上来,与虞柠对视一眼,她走上前。“金栀,今日来的是我家山君。”
金栀探出头来只露出双眼,看见来人果真是宋双双,就问她:“殷琢他来做什么?”
“他找了媒婆,说了要向你提亲。”
金栀起身,看见外面的场景果然如她所说的一样。殷琢骑在骏马之上,旁边孙媒婆站在他的一侧。马上还绑了大红花,看起来十分喜庆。
金栀气的跳脚,冲出去。
众人见她来了,原本七嘴八舌的声音安静了一瞬。好事者接着窃窃私语,也有人屏息凝神准备看她怎么做。
“阿栀……”话还没开始说,金栀一盆冷水浇灭他炙热的心。
“殷琢,你来的不是时候。就此回去吧,当做今日的事从未发生。以后也不要再来说这事。我现在不会嫁人的。无论是谁!”她这话不仅回绝了殷琢,同样告诉在场其他人不要再打这样的主意。
殷琢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回的山寨。
本以为会直接见不着金栀的面,可没想到会直接拒绝自己。
戏散场,城镇内再次陷入往日的喧嚣。
殷琢深夜进城,定要问出个答案。
今夜夜深风凉,避免吹乱绣线,金栀本想着将窗户关上。走至窗户旁一只手扒在窗框上。
金栀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看,殷琢一身夜行衣打扮翻窗进屋
“这是做什么?你为何不走门!”金栀被人他突然造访吓得不轻。
“我不明白你为何拒我?”
殷琢步步逼近,金栀后面是绣架退无可退。他将她逼至自己的范围之内盯着她看,金栀脸颊微红扭过头去。
“我今日不是第一次向你表明自己的心意。两年前从王城回来后我说过无数次,你都只说再等等。”
金栀回避他的质问,依旧留着头不看他。
“为了你,等一辈子都值得。可是为何今日是拒绝?难不成你真的看上哪个来提亲的公子哥了?”殷琢问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荒唐,若真是如此,她今日又怎么说出那些话,直接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所以阿栀……你到底在想什么?
32. 第三十二章
殷琢想过她会拒绝,没料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阿栀......她也在意白日那些人的嘲笑话吗?或许今日的做法对她来说确实是一困扰。
她不爱被别人拘束着,难怪会当面拒绝。
今日做法可难免落人口舌,对金栀来说,背后的指指点点多了必定有压力在身。
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没有!”
依旧是那套说法。
金栀如今一心扑在绣楼上,其他的并无想法,至于殷琢瞎猜测的那些更是不存在的。经历过前世后她早就不过多的期望这男女情爱之事。
她也不明白如何是真正喜欢旁人,前世稀里糊涂的与贺锦舟在一起后,她总觉得这互相为对方付出就是爱,可是最终落得的下场凄惨。
金栀想着,她其实并不会爱人。但是有兰姨、有虞柠宋双双她们、有殷琢在,原本匮乏的情感中注入了越来越多的不同的情感。
而对于殷琢,他对于自己的感情永远都是强烈且明艳的。殷琢从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心意,他对金栀她从不是一见钟情后的冲动,而是在情随事迁的爱意渐长。
这几年殷琢百般试探,虽一次次的失败,但压在金栀心中那石头总算被撬开一分。
金栀不敢接受,说到底是因为亲生父亲的事。若是日后会因为此事连累了殷琢,毕竟那人可是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的......
不过说到底,如今她的命运已然不同。摆脱了贺锦舟,再也没有威胁她的一大心魔。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绣娘,见不着那些王公贵人。
小时候兰姨捡到她时裹着的襁褓被褥被她烧了埋进坟中,甚至连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家族玉佩早就给了殷琢让他送去典当行。她这身份再也无人知晓。
定王府获罪难以翻身,平信候远在天边无人依仗。
前世他们之所以联手是因为她。今生没了她这一枢纽,平信候看不上贺家罪臣。两家都再无翻身之地!
或许她真的不用再担心这些,可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天晚了,你休息吧。今夜当我喝醉了酒后胡话。”殷琢见她不吭声,像之前那样当作酒后戏言这事便就过去了。
“我的心与你是一样的!”
殷琢原本手已经搭在窗户上,听到她的话后又转回身来。
“我的心意与你是一样的。”金栀又重复说一遍。
金栀取出锦盒给他看,“这些时日你的传信我都留着。”她在感情这事上确实迟钝些,近来事多,顾不上给殷琢回信,但是想说的话却是一大堆。“我每日都写,但是没送出去,不过你写了多少信,我就写了多少,从两年前开始。”
“白日,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必理会这些。”
“我并非铁心,看得出谁对我是真心实意,可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你,只能如此逃避。”
“你知晓我是一孤儿,所以更希望用自己这双手去还兰姨的恩情,为自己与那些女孩们挣出一个未来。现在,再加上你。”
殷琢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话一说开,金栀如释重负,甚至比他更豁达开放些。她上前一步垫起脚吻上他的唇角,轻轻碰一下立马分开。
殷琢揽住她的腰,却被她用手抵在胸膛处。
“殷琢,别人那些话你不需要在意,我更不在意所谓身份清白与否。你是山匪也好,农户也罢,哪怕是什么天潢贵胄的世子。可殷琢就是殷琢。”
而她喜欢的正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殷琢,是这个会保护自己与家人的殷琢。
“阿栀,我原本此生既已认定你,就断不会放弃。再拒绝多少遍都没事。但还是......谢谢你。”
金栀双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痕。
与此同时,天溪寨那边却早就乱作一团。
殷琢偷偷外出没告诉任何人,找不见他,那几位当家的可是着了急。
高行朗蹲在地上挠头仰天大喊:“我们家山君到底是去了哪了!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跑没影了!若是这大半夜的在山路上不小心路滑,掉水了去了怎么办!他不通水性啊!”
丁十安安慰他:“三叔,这山上没有河流或洼地,你不用担心。”但他童谣急的坐不住,已经穿戴好准备带人出去寻了。
想想也是,但高行朗转念一想:“万一碰上狼怎么办!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三叔,山君不至于连狼都打不过。”寇诏也说道,他比较安稳些。殷琢不知去向,他们子乱阵脚也是无用。
“自从他十岁下山回来后,就变了样。若是他再出什么事,我实在是,愧对大哥!”一口气被噎住,他猛烈的咳嗽:“万一......”
“收起你那些心思,滚回去睡觉。”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虽双腿残疾,可气质甚是儒雅。由手下推着进来。不似其他人的慌张,他脸上平静。
寇诏迎上去接替站在他身后,“阿爹,怎么还把你惊动了。”虽是问得男人,不过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后面那手下。
“别为难他。你们动静闹得这么大,我再不出来你三叔又要出去惹是生非了。”二当家的自是知晓儿子这副样子惹人害怕,挥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去。
手下被他看的脊背发凉,赶紧退下。
“殷琢不再是十岁小儿了,他如今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该干什么事。因为山寨,常年拘束着他也不是办法。”寇二当家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尘灰。“你们几个,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去山下了。”
寇二当家大概猜到他去做什么了,无非是白日里被人家拒绝,晚上出去买醉了。
“若殷琢真是喜欢那姑娘,也确实该好好商议一下这事。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可落下。”寇二当家盘算着要备些什么东西。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找回来。
他吩咐下去:“小双应该还在镇上,寇诏你去传信给她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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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找。再排两个人在山上好好巡视一圈。”原本乱哄哄的山寨不过片刻便井然有序。
高行朗没事干,殷琢不回来也没心情就这么回去睡大觉,他推着轮椅先将二当家送回去。
“有事就说。”寇二当家见他一路都不说话,猜想到他心有不快,若是不问,就这犟种能气得一夜睡不着。
高行朗:“我不明白,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怎么殷琢这小子就是学不会放下。无论山下人对咱们的误解也好,他对父母失踪的执念也罢。始终是两根刺扎在心上拔不掉。”
“十安小子说过,自从认识绣楼那位姑娘以后,他倒是变得不再那么抗拒。我在想,或许能让他敞开心扉。”寇二当家也像看见殷琢安好,“这也是已故大哥的遗愿,之所以这些年一直瞒着他,就是希望他能安稳一生,平安顺遂。”
他这父母可不是普通人,只不过因为家道中落,大哥才被迫落草为寇在山野间与他们一同长大。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为自己本家翻案。
当初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带着自己这两位兄弟去过好日子,谋个一官半职再也不用受人指责。
可惜因战乱而死,只留下年幼的殷琢被高行朗提前带回山寨,代价是他们两兄弟也各自重伤,一个伤了手臂,一个双腿残疾。
他们不悔,只全心照顾大哥留下的血脉。沿用他的本姓,精心培养。但终归希望他只过平凡的一生。
琢,是精心雕刻的玉器。这也是他娘亲对他的寄望。
宋双双接到来信,得知殷琢不见之事后,出门抬头就看到金栀的绣房内还点着灯,心中了然。金栀来开门时里面却只有她一人。
“别看了,他早就离开了,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快回山寨了。”金栀知道这么晚她的来意,方才殷琢还想留在这儿看她刺绣,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
宋双双纠着她缠问:“你也喜欢我们山君吗!”
金栀笑而不语,扭过头去做自己的事,不过手上不住地来回捋平那一缕线的细小动作被她尽收眼底,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果真如此,山君总算是如愿了。”宋双双很高兴,她是第一个知晓这事的!
等会飞鸽传书回去,他们肯定嫉妒自己第一个得知。
“我们说好了这事日后再谈,我要管着锦绮楼,他还有山寨。将一切事情处理好前都不谈男女私情。”金栀将东西一一规整好,吹了灯两人一同往卧房去。金栀掌灯,宋双双跟在她身后。
“金栀。”她突然停住脚步,再三犹豫着。
前面的人也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她:“怎么了?”
宋双双犹豫着,是否将殷琢那些过往与她说道说道。
“关于山君的事......”
“我基本上都知道了。”金栀先开口拜托她帮忙:“双双,下次你回山寨时可否替我给他捎个信儿。”
“就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认定的人。此生都不可能再变了。”
33. 第三十三章
“东家,货行来人说,下半年订单到期,还想与我们续约。”
金栀:“你回了去,就说续约可以,不过叫他们家老板还是将那块最好的位置留给咱们。”
“东家,李府姑娘派人来想请咱们帮着绣制嫁衣。”
金栀:“带人上门去给李姑娘选样,再找几个心细点的绣娘办。毕竟是一声就一次的事可不能马虎了!”
她吞吞吐吐地说出要求:“李姑娘说特别喜欢月锦绣法,问能不能陆夫人亲自去。”
陆月自上次做完刺绣已经快两个月没动手了,也该歇够了。
金栀:“行,你先去回了,等会儿我找陆夫人。”
不过才开门一个时辰,便忙得脚不沾地,金栀分派任务,总算是将这些积攒的活儿都干完了。
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处理完了,金栀刚准备坐下喝杯茶水歇歇脚。又有人喊道:“东家!”
茶杯差点飞出去,金栀扶额问:“又有何事?”
“这有你一封信,驿使刚送来的。他说这好几天前就来了,不过这两天就他一人四处跑,一直积攒着今天才送到。”
她拆开信,迅速阅读一番。脸上的喜悦之色逐渐溢于言表,许久未曾收到故人来信,这着实是一大好的消息。
[金栀,见信如面,一别两年,近来可好?我如今已小有成就,开了岭州最大一间成衣铺子。
而今你亦大有作为,名号响彻大顺,连我这偏远之地都有所耳闻。真为你高兴。
请原谅两年后才给你回信,但我内心这些年一直记得,感激当初你帮我逃走一事。日后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我必全力相助。
......]
金栀收到久别故人来信,徐幼云在信中提到自己的所在,不再遮遮掩掩。想必是因为徐大人这两年事务繁忙,没再有多余精力分出来管儿女们。
不过听到她的消息,见她有所成就金栀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阿姐!外面好热闹!听他们说是朝中派来的都尉!”
今个一早外面就敲敲打打了一路,好生热闹。虞柠早就出去打听一圈儿回来,又叫上金栀一起出去看这热闹。
都尉?
外面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有喜欢看热闹的眼见看不着就跑到高处。
“阿姐,你知道这新上任的都尉是何人吗!”虞柠早就打听清楚,故意神秘兮兮地问她。
金栀摇摇头,她猜不出来。不过这人总记得在那里听过。她不清楚自前世离开后新来上任的官员,不过却觉得这人似乎有一丝熟悉。
“是徐家公子!”虞柠不敢高声议论官员名讳,压低声音说道,“没想到他如今成了都尉将领!不过他不是武功一般吗?难不成得了什么秘籍突然开窍了?”
徐少筝回乡第一件事就是起码从城外进来,然后一路奔着回家去。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喜悦。远远瞧见父亲早就等在府衙门口,赶紧下马行跪礼。
徐元仕两年时间苍老不少,自侃这副老骨头处理公务与巡城都不能太久。不过看见儿子到如今出息了,听到这消息后整个人像年轻了几岁,今日等在这儿许久却是格外精神。
原本还担心这新来的都尉手握军队,能压自己一头,没想到竟然是徐少筝!
徐元仕心中乐开了花,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原本善于读书的儿子离开家后居然去做了武夫!这齐阳朔骗自己说他一直在书院学习,功课认真,颇有状元之姿。以为能留在王城结果却成了此等武夫。若是遇上什么事,失了这个儿子他将追悔莫及啊!
“父亲,儿子如今高升都尉,掌一军队戍守要塞。父亲心愿已成,您今后可以放心了。”徐少筝目光灼灼看着面前之人,离家两年改变了不少,他不再像曾经只会躲在身后的执拗子弟。
徐元仕惊讶于他的转变,快要认不出他。
一连说了几个“好”,才把他扶起来。徐元仕作为过来人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多亏了齐大人他们,赶紧进屋!”
“久未归家,本应先回来一趟。但有要事公务在身,无法与您长聚。待儿将军务处理完后再回来。”徐少筝虽想念家人,但还要先去郊外军队驻地,马上就要离开。
见他离去的背影,众人自觉热闹已散便自行离去了。只有徐元仕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久久驻足,直到军队最末尾的身影显示在视线中。
“徐大人,真是恭喜你了!您与徐公子如今都在朝为官,此为一大幸事!”
“真是叫人好生羡慕。徐大人,咱们好歹也是邻里邻居二十余年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难事,可就依仗你们帮忙了!”
“徐大人还记得我不,我家儿与徐公子幼时关系甚好,可否帮我们在军中安排一个小官职当当?”
四周围过来许多阿谀奉承的,徐元仕现在没心情与他们一般计较,派遣手下去拦住应付一下,自己回屋里休息会儿。
街上回复往日喧嚣,这小插曲很快被人们所淡忘。
不过金栀回去后却一直心事重重。
“阿姐怎么了?”虞柠见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如此,担心出什么事就跟着她进来。
金栀没直说自己的疑虑,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你回去吧,下面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莫要误了正事。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虞柠听话离开,没过多久又去而复返,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阿姐!你猜方才有谁来了?”她看上去特别高兴。
金栀猜不透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心思如何,“直说吧。”她说。
虞柠拿出一张请帖:“是徐都尉派人来送的,邀您三日后故友相聚。”
徐都尉......
她总算记起前世遗忘之事。
宁浮镇来了个都尉,北境小人破城之日,徐都尉率军败逃,只留城内百姓苦苦挣扎,可抵不过北境大军。
王上得知此事后震怒,将徐都尉斩杀于殿前。
死前大喊冤枉。可他未能及时上报,导致边境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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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军而逃,百姓死伤无数。
原来他就是徐都尉,难怪觉得耳熟。
“好。”金栀收起那封请柬,“我会去的。”她三日后就去看看,过了两年,究竟是发生了何时才让徐少筝成了这临阵脱逃的鼠辈。
三日后,绵绵细雨如雾。
金栀一早就出门,赴约之前,本想先去后郊祭拜了那座无名坟。越靠近时却瞥见多了军队在此驻守。不让任何人从这处经过,所有靠近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接受盘查。见事不妙,金栀只能转身回去,等下次再来。
军队在后郊驻守,难不成已经得到消息那些北境小人会从此地潜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最近正式多事之秋。
“阿栀!”殷琢在中心竹亭中等候,远远瞧见一抹倩影朝这边而来。定睛一看就认出那是金栀,顾不上下雨,赶紧跑过去接她。
“怎么就这么冲过来了,也不知道带把伞,着凉了可怎么办!”金栀嗔怪他冒冒失失不懂得照顾自己,将另一半伞分给他,两人一块撑着伞并肩向亭中走去。
殷琢没接过她的帕子,故意缠着她亲自帮自己擦去头顶雨水。金栀担心他着凉,只好顺了她的心意照做。
“徐少筝也叫了你来?”殷琢问。
金栀边帮助他擦拭着,“是啊,三日前将信送到绣楼来了。”边回答他。
看到殷琢在这儿的时候金栀也有一瞬间怔愣在原地。记忆中两世两人都没什么交集,但曾听殷琢说过,他与徐少筝打过一架,指点了些他的花拳绣腿,自那以后,徐少筝经常想找他请教。
殷琢玩笑道:“不会是因为你我帮助徐姑娘逃走,他心中不悦故意来找茬吧!”
“别这样说,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徐少筝疼爱妹妹,如果真的记恨他们,回乡当天就动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况且徐幼云出逃一事是他默认允许的。
殷琢:“正好遇上这种阴雨天气,他不会是留在军营里不来了吧?”他握住金栀的双手,“不如我们也别等他来了。我听说第一场秋雨过后南山的花开的美极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金栀:“毕竟应了人家的邀约,不好先行离开的。再等会儿。”
殷琢如今什么话都听金栀的,换做从前早就甩手走人,他可不会等别人。
“二位——”
听见徐少筝的声音,金栀赶紧将手抽出,一把推开面前男人。
殷琢没站稳,摔在亭座上。他抬头不解的看向金栀,她也不理她。刚想问,就间徐少筝走近。
“二位久等了,军中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他向两人表示歉意,原本是他邀约,应该早来才对。
殷琢正在气头上,站起身没好气地对他说:“徐公子这是当了官,耍官威看不上我们了。迟了这么久。”
金栀扯扯他的袖子,用眼神告诫他别这样说。殷琢的气焰一下子弱下来。
徐少筝哈哈一下,背过手说:“二位,今日请你们来可是有重要之事与你们好好算算!”
34. 第三十四章
他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殷琢不信他能不在意其妹妹一事。
殷琢挡在金栀前面,目露凶光盯着对面那人:“徐都尉,你如今是天家的人了,作何事前要三思而后行,莫要意气用事。因为一时冲动连累了家人那可就不好了!”
徐少筝一愣,转而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殷兄多虑了,我此次邀约并不是要找你们麻烦,而是特地来感谢你们的。”
金栀不信,殷琢也不信。他们三人之间哪有什么恩情?
见对面两人充满怀疑的目光,徐少筝知道自己这话不足以他人相信。但无论如何,他是真心感谢的。
两年前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使计不仅使自己摆脱贺锦舟的压迫,更是因此被齐阳朔赏识得意进入学堂成为丞相的门生。
如今他在朝为官,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有贵人相助。若非如此,徐少筝知道凭借自己的资质恐怕还要更加困难,原本父亲是想辞官让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的。
徐少筝说完这些,对面两人沉默半晌。
“真的?”殷琢质疑过他后转身悄声同金栀嘱咐,“当心他使诈,要是周围有官兵埋伏,我留下断后,你赶紧跑!”
金栀使劲儿掐他胳膊一下,整日疑神疑鬼地还逞英雄。将他拉倒身后,对徐少筝说:“若只是因此,徐都尉大可不必将我们俩单独找来,还有什么事直说吧?”
“确有一事请教。家妹自两年前离开家后便不知所踪,我想问金姑娘可否告知我她的去处?”
“你怎么觉得我一定知道她的去处?”金栀问。
徐少筝也不清楚,他离开后才听说这是两年内,虽然也派人找寻过,不过始终了无音讯。
天下之大,漫无目的的找人就像是大海捞针。至今不知妹妹去处。
今日来这一是为了感谢,二则打听徐幼云去处。
“无妨,我了解她。如果真的不想被人找到的话,是不会和任何人联系的。”徐少筝得不到回应,想必今日从这问不出什么。
“这两年她也没联系过我。不过……三日前,有一封信。”金栀今日来前,也以为他是来寻仇的。便随身带着这封书信,若是他和他父亲你要想把自己抓到牢笼里去,就将这封信拿出来威胁他。
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徐少筝激动,冲向前一把抢过那封信,手都在颤抖。
殷琢扶住金栀的肩,将她带后撤一步,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当心。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却大概能明白,从小一直长大的至亲如今下落不明。每看到一丝希望,肯定会去寻找。
倒有些羡慕他们这兄妹俩的感情了。
读完信,得知妹妹如今平安无事。徐少筝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不过看着她如今过得不错,他并不强求带她回来。
他嘴里不断喃喃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将信还给金栀,却又不舍得放手。
“要不这信就留在你那里?徐都尉思念妹妹之心令人羡慕,留此信可作当纪念。”
徐少筝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如果他想告诉家人自己所在何处,不会一封来信都没有的。看来幼云还是在躲着他们,既然如此,他并不强求。
“她虽然在信中没有提到过你,不过你们毕竟血脉相连。就算相隔甚远,也始终牵挂着对方。幼云也一定是这样想的。”金栀说。
殷琢也在旁边帮腔:“就像我与阿栀,各自忙碌时虽然见不到面,不过我们都始终互相牵挂着对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
但愿如此吧。
徐少筝谢过她的安慰,今日出来这一趟也算作是有收获。不过父亲那边还需瞒着,不能让他知道妹妹去处。
“金姑娘,殷兄。今日想见,多亏了你们的开导。我会私下里派人去寻找家妹。就算他不肯回来,能得知她如今是平安无事的便也是知足的。”徐少筝作揖微微附身鞠躬。
金栀也期待徐幼云平安归来那天。不过同时怕他贸然派人前去会打草惊蛇,徐幼云得知自己行踪曝光会再次躲藏起来。
“你先别着急。”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稳住不让他冲动。现在已经有了她的踪迹,何必急于这一两天。
不如先瞒着徐父私下写封信去,同徐幼云示好,告知自己支持她的决定,希望她在外平安。
如此一来,既不贸然,徐幼云也不会在躲着他这哥哥。
“此计甚好!甚好!”徐少筝激动得上前要握金栀的手,被身旁的殷琢嫌弃的一把推回去,尴尬地只能自己双手象征性的握了握。“金姑娘妙招!”
她不是帮徐家的任何人,只是因为与徐幼云有些交情,不忍心看她陷入囚笼如前世一样。
不过好在她如今过得很好,自己便也放心了。她心如天高,自是不能困在这里的。
徐少筝心疼妹妹,她看着感动才透露了其去处。否则就应该像他的父亲一样,在无尽的孤独中度过。
“你们这是……”徐少筝后知后觉,在他来时看见这俩人匆匆分开,还以为是殷琢大大咧咧的性格惹金姑娘不快。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两人之间似乎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殷琢也是豁达,大方牵起金栀的手。
“如你所见!”他现在真的巴不得向所有人炫耀。
殷琢一直觉得,阿栀希望他是他的福分。他希望能得到所有祝福,希望早日迎娶她回家。
“看来两位好事将近,希望在此任职期间能喝上二位的喜酒。”徐少筝恭喜两人,如此看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金栀今日一改常态,没反驳殷琢,也没急着将手抽回来。坦坦荡荡同他说:“借你吉言。希望徐都尉能够早日家人重聚,当然也希望您能对得起这身官服。”
“那是自然!”徐少筝拍拍衣裳,一点褶皱都要捋平了,“不止我父亲,我从小便希望以后能正式进入官场,如今得偿所愿,自是不会辜负!”
但愿如此……
金栀对他的话只能半信半疑,实在无法将那个弃城而逃的徐都尉与面前正义凛然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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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几年的时间真的会使一个人从里到外的彻底改变?
还是说他曾经便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活在自己的伪装之中。所有人被他欺骗。直到淡忘了初心,才露出那些恶魔的獠牙?
外面的天气也如徐少筝心情雨过天晴,拨云见日。话说完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二位,天晴了。话也说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行离开了。殷兄,等改日空闲了,再出来一决高低!”
他本来今日就想与殷琢比试,可这雨下个不停,没来得及提出。
殷琢想起两年前他的花拳绣腿,“免了!就你那点功夫,到时候再磕了碰了,我怕徐大人找我拼命。”
徐少筝一听也来气:“我这两年早就大不相同了!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比试一番!殷兄好好看看我有没有什么长进。”
殷琢自视甚高,来者不拒。他不担心,徐少筝就算长进不少,难不成得了什么武林秘籍还能将他打趴下?
“我随时奉陪!只不过徐都尉可有时间?您这大忙人不需要回军营里去看着吗?”殷琢挑衅他。
徐少筝不惧,当场迎战。
两年之后他在书院中学了不少东西,君子六艺、吟诗作策。
两人同时后撤一步,又抬脚冲拳打向对方。这功夫就像师出同门,多数时候像照铜镜,与对方一模一样的招式难以破解。
“小心啊!殷琢你别情敌!”连金栀都看出来徐少筝如今变了不少,提醒他莫要情敌。
望着两人使轻功飞身而去的身影,在连桥之上纠缠交手。金栀回忆起方才徐少筝说过的话。
“我资质不足,原本父亲已经想着自己辞官前向天家举荐我顶替他的官位。”
大顺确实没有具体的条例说明不可如此,所以前世那个率军败逃的徐都尉到底是谁?
贪生怕死,阳奉阴违。这听起来倒像是徐元仕的性格。
若是没有齐阳朔举荐,徐少筝不能进入王城书院,只能与其他人一样每日读书。
所以……徐少筝原本就是不会武功的。他去不了王城,当不上都尉。
那与他同姓的官,是个不知样貌的。
那人……或许是徐元仕呢?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金栀迫不及待想要查清。不过这事已经改变。现在宁浮镇驻守的都尉换了人当。
暂且不论徐少筝是否会干出那样的混账事,这事还没发生,就有机会补救。
让她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知晓即将到来的危险。
金栀转头,看向殷琢打猎回来时肩上背的弓箭。她心中有了个主意,实行起来略微困难。
当务之急顾不了那么多人,她更不能躺着歇息。
“啊——”
他们还在比试的时候就听那边一声尖叫。殷琢再顾不得还手,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回到竹亭,就看见金栀一手捂住另一支胳膊上出血的地方。
而那把箭矢正好插在柱子上,尖端处还扎着一封信。
35. 第三十五章
“什么人!”
殷琢与徐少筝几乎异口同声道。
只不过殷琢去查看金栀的情况,而徐少筝里里外外跑了一圈都没看到那个射暗箭的是何人。
“阿栀!”殷琢焦急的看她胳膊,还好伤口处那血是鲜红的,证明这箭矢之上没什么毒。可把殷琢吓坏了。
“我没事。”金栀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转头看了一眼那箭来的方向,是一望无际连绵的树林。看不见一点风吹草动。
殷琢的箭筒本让她想到主意,与现在的情形差不多,在箭上绑一封威胁信。只不过她不至于对自己这样狠。
就当她打算如此行事之时,这突如其来的一支箭直直冲着自己而来。看上去这目标本来就是她。只不过对面那人箭术不精,这阴差阳错之下正好伤了手臂。
徐少筝把箭矢取下来,打开那封信却是一张白纸。他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一点痕迹都没有。
金栀的伤口不深,索性很快就止住了血。
她看到那张时也有疑问,这大费周章的只为了送一张白纸来?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问题。
殷琢相当气愤,他满腔愤怒却无处可放。掰折了那根箭矢,又夺过那张纸要扔掉。拿在收上那一刻却觉得不对劲儿。他掂量了两下,又对着阳光仔细观察。
“上面没有任何字迹,我们方才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没有任何能显露字迹的方式。”
“不。”殷琢摇摇头,他很确定这上面本身就是没有字迹的,但他觉得蹊跷的不是这事。
金栀看他一直在看那张白纸,问道:“是不是这纸上有问题?”
它似乎与大顺境内的纸都不一样,薄如蝉翼,雪白整洁,没有一点毛边。大顺虽国境之大,造纸方面远不如临近小国。这纸看起来......
“是北境的?”徐少筝说出自己的猜想。
两人也点头附和。
徐少筝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于片面,就凭一张纸判定是北境之人做此事,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平白无故破坏两帮联谊?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徐少筝跟他们仔细分析一番,“你们想啊,这地方毕竟还是在大顺之内,就算那群北境之徒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来这里面做这种事。”
金栀和殷琢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认同他们的话。
至于殷琢,听的更是直翻白眼。他在山上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想从这里翻山越岭,直达大顺境内的。每次见到都会和弟兄们先打一顿再送去官府。
他最了解这些人,会以各种方式偷偷潜入。
此次费尽周折,肯定也是他们的阴谋。
徐少筝还是觉得这事说来勉强。
“我就问你一句,这次提你为都尉,还将你派到这里是为何?”金栀质问他。
徐少筝刚才和滔滔不绝的话语此刻全部停止,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他自知凭借自己的资历到不了这种官职,可偏偏是他被选中来这儿。惊喜大于理智,他便忘了问何缘由。
“你们说的对。我现在就回去上报,北境贼人蠢蠢欲动,让大家加以防范。”徐少筝。从自我的谎言中清醒,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大家的安全,才能不辜负这身官服。
这么多年来边境居民都知道邻国蠢蠢欲动,随时企图入侵大顺的领土。这是不争的事实,包括现在为官,徐少筝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两国和平的梦中。
“我这些年常住山上,见过些邻国之人,他们习惯与大顺子民大不相同。比如每次饭前都要取三粒米祭拜天地。”殷琢回忆着他曾经见过的人。
听他这话,金栀奇怪问他:“只有他们会做这样的事吗?”
“不清楚,但我目前没有听过有哪里的人像他们一样。怎么了阿栀,你脸色不对,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金栀点头,“等我来!”她这话说的急,话音未落就带着两人迅速离开这里。
库房之内的绣作很多,这几个月事忙都没来得及收拾。徐少筝随意抽出一幅,顷刻之间如高山倒塌,将他压在下面。
殷琢忍着笑将他解救出来,“当心些,如果弄乱了回头阿栀又要忙不过来顾不得休息。”说着他还回头看她一眼,只不过现在金栀忙着没工夫搭理他。
徐少筝脱困后气喘吁吁地问:“所以我们在这里到底是找什么?”
“绣作。莫杏儿留下的那幅绣作放在哪里了?”金栀找不到,急的团团转,怒斥那边还在玩闹的两人,“你们光顾着玩!赶紧过来和我一起找!就那幅绣着山鸟水间的!”
殷琢不明白她的意思,凑到金栀身边问她:“阿栀,你是怀疑莫杏儿是北境之人?”
“没错,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在她身上都见过。原本以为她毕竟是外乡人习惯也许会与我们有所不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看看。”金栀如今小心翼翼的,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她赌不起,不想再看到前世悲剧重演。
“阿栀,别担心。”
可是她怎么能不担心?明明知道前世结局,如今有机会改变却就是差这一步。她很害怕,这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万一重蹈覆辙……
金栀的身体恐惧的自然发抖,呼吸都有一瞬间失控。殷琢抓住她的肩膀,“阿栀!”不停的叫,想把她拉回现实。
面前这一切变得虚幻,似乎从未发生过,只是临死前的一场梦境。
“殷琢,别救我了!你也会被他们抓到的。”她不由自主的呢喃着前世最后的话。
精神上的压力使她有些疯狂。
不停地呢喃着。
她的声音很弱,殷琢听不清她的话,只将她抱入怀中,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
“阿栀,都过去了。不要为这些因为发生的事情过于担忧。”
“找到了——”
徐少筝刚找到金栀说的那幅绣作,从另一座“山”里探出头来,就看见外面两人抱在一起,金栀眼边还留着泪水。
这情况一目了然。
“殷琢!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呢!真是太过分了!作为朋友,我谴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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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朝廷命官,我依然谴责你!”
殷琢像看村口傻子一样的那瞪他一眼。扶起金栀将她安置在一旁休息。
打开那副绣作,上面的图案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只剩一小部分还未修饰点缀。
徐少筝左看右看瞧不出其中玄机,“你们从这里面看出了什么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似乎就是衣服普通的绣作吧?”
金栀接过殷琢递来的剪刀,将什么的绣线剪开拆下来。
与她猜想的差不多,这绣布非比寻常。里面藏着一张地图,上面还用奇怪的符号标记了不同位置。
“我明白了!”徐少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张绣作下面藏着的是北境的粮草暗藏的位置。”
就是这样。
如此说来,莫杏儿大概率是北境藏在这里已久的探子。向他们传递这里的信息。
这张图是莫杏儿出事以前绣制的,具体的金栀不太记得来订这张绣作的人的名字样貌。不过账本上应该有记。
记得这人还专门要求莫杏儿着手制作。她很宝贝这次机会,不让任何人插手。想来是为了将这地图掩人耳目,最终传出境内。
事发突然,莫杏儿和陈老板都挨了板子,没来得及将这幅图取走。
虞柠本想将它直接扔掉,省得看了心烦。是金栀将她拦了下来。将这副绣作收回仓库,否则这东西但凡再被他们拿到,一定会成为威胁。
徐少筝说:“这东西我要带回去,告诉齐大人。”
“等等!”金栀按住绣作不让徐少筝将它就这么卷走,“她们没来得及拿走,想必不会善罢甘心。如果不是有威胁,她们怎么会选择掩盖。”
徐少筝:“你觉得她们会再回来找这幅画?”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的!
“把它放在这儿就当做是诱饵。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再瓮中捉鳖!”
金栀想用这个引出她们回绣楼那东西,最后早早派人埋伏在这里。就等着她们上钩。
此计听起来无懈可击。但细想之下也危险
殷琢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事。
让金栀可能陷入危险的所有事都不能!
“没关系的。到时候他们只敢晚上来。白天人多,不容易下手。晚上就是最重要的时候。到时候徐都尉你派人来等着抓人,在前院蹲守。”
“殷琢,你找几个机灵点的蹲守在后门,万一他要跑,就上去与徐县尉合作将他们擒拿。”
金栀一口气说完这些计划,两人没反应过来,迅速在脑海中思考其可行性。最后纷纷拍板同意。
“那就这么办。我再找几个兄弟一起保护绣楼。阿栀到时候你们可要注意安全!”
“有你在,放心。”
云江绣楼之内,莫杏儿也与一人商讨着重要之事。那人坐在主位上,莫杏儿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莫杏儿向那人保证到:你放心吧,虽然我把地图落在那里了,但拼上这条命我也会将东西找回来,你就等着瞧吧!
还有你,金栀。
36. 第三十六章
自有记忆起,莫杏儿常见家中有不同于周围打扮的人来往。他们只在深夜前来,由母亲带着到父亲的书房中,大人们每夜谈事便是一整晚。母亲就抱着自己待在偏房守着。
后来,莫杏儿习惯了这些。从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家族一直世世代代生活在南顺国境内为北邑军传递信息。
到了她这一辈,自然接过这所谓的使命。
还在锦绮楼时,莫杏儿第一次传递信息,便想到了这个主意。绣布上缝有一夹层,正好挡住下面的图案,正是他们要传递进来的消息,等她绣完以后再由别人取走。
出入边关困难,所有随身物品都要被拿去检查,一旦有异样就关起来遭受非人的折磨。
为此只能万分小心。
记得那时临近太后寿辰,绣楼内上上下下因为订单增多每个人忙的脚不沾地。为了及时完成,恨不得将自己的时间都掰成两半使。
绣制这张图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平日里绣功算不得上佳的莫杏儿来做。
此后每次这家的订单都是由她来接手,且从不让别人插手相助,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这张图与寻常的绣作一般无二,任谁都不会料想到这下面隐藏的秘密。
一来二去间,他们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几月前莫杏儿将绣布拆开时,里面杂乱无章的文字是约定过的暗号,上面的内容是北邑军在这里暗藏的军队与粮草点。
莫杏儿知道这次非比寻常,是大军行动前的信号。为了等这一天,他们最北三代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只要拿下宁浮镇,就是打败南顺的第一步。
可惜事与愿违,当初为了得到月锦绣法,她鬼迷心窍去偷绣品。结果被她抓到后赶出绣楼。本来马上就要将绣作传出去了,这关键时候她的身份却暴露了。匆忙之间未能将其带走。
莫杏儿办事不力,被祖父训斥了一顿。那些刺耳的话语听着比打在身上的板子还痛。
莫杏儿如今可以说是恨毒了金栀,如果不是她,自己何至于沦落至此?一想到这儿,莫杏儿越期待等北邑军来后,看见自己最在意的家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金栀还能不能像往日一样冷静。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东西取回来。
莫杏儿不知道,当他在踏入绣楼时,已经进入了金栀特意为她布下的天罗地网。
徐少筝和金栀殷琢两人一起坐在屋中喝茶。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免感到有些味苦。他砸吧两下嘴:“金姑娘,改日等我找人来给你送些好茶。”
金栀喝一口,“好茶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今日该喝的。等事情结束后,再请你们二人好好品鉴一番。”
殷琢不悦。平日里他来,金栀都让他去煮茶,更多的时候只有白水。这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喝到金栀亲手煮的茶。
徐少筝看他这幅模样直笑:“哎哟喂!瞧你这副模样。这酸溜溜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城西头王大爷家门前树上的酸枣都吃了个精光。”
又转头对金栀建议道:“金姑娘,就这怎么样,你可得好好管管他。”
“殷琢!怎么了,难不成是觉得我煮的这茶有什么问题?”
金栀都亲自发话了,他也不敢再摆出这副模样,乖乖的喝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阿栀莫恼,我最爱你煮的这茶。”
徐少筝闭上双眼,用一只手挡在眼前,“你们二位注意些,这里还有我在呢。”
笑够了闹够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眼见着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金栀想着,或许今夜没有什么进展了。
原本绣楼的所有订单都单独记录在册,可她昨日回来后,前前后后将册子放了三遍都没找着这记录。
虞柠也是一问三不知。
或许当初她做这事时,为了不留下把柄,并没有将其记下。
若非如此,就不用在这儿大半夜的守株待兔了。
“阿栀。”殷琢心疼她跟着熬,小眼睛都有红血丝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留我们在这守着就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让双双去找你。”
金栀揉揉眉心,拒绝了他这好意。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无论如何抓到她都要好好审问一顿。否则金栀咽不下这口气。
“山君!”寇诏闯进来。
殷琢起身与他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作者的两人说:“走吧,人抓到了,我们去看看。”
莫杏儿身穿一身夜行衣,甚至都没来得及靠近库房,刚从院墙翻下来的一瞬间就被天罗地网网住。
她挣扎着,大喊冤枉,怒斥小人。
“真是冤枉人!我此次回来只是为了取回我未完成的作品。却将我平白无故冤枉成北邑国小人,此等通敌叛国之罪行我怎会做!”莫杏儿愤怒到了极点,一直重复着这话。
看她这副模样,换做别人或许会相信她。但金栀不会。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旦这些地图传出去,北邑军入侵,宁浮镇大家就会死在他们的刀枪之下。
“你自诩是冤枉的。可你绣布上这些东西又该作何解释。”金栀上前一步,质问她还想如何狡辩。
莫杏儿都懒得看她,冷哼一声:“这些东西明明是从你的绣楼流传出来的,怎么就怪在了我头上。说起来我才是最无辜的……”
“好了!”金栀不想再看她惺惺作态,直接打断。“等把你送去官府,是非曲直,自有人来判定。无论你承认或不承认。总有人能从你嘴中撬出真相。”
莫杏儿大叫着,可是她已经被绑住无法逃脱,只能任由那些官兵将她带走。
临走前,殷琢冲她笑一下:“下次说谎前,记得将证据消灭充足。”
莫杏儿说起来也是傻,她的衣服上还绣着北邑特有的图案。两国之间关系恶劣,谁会在衣服上绣敌国的花样。
“真相?真相就是你们全是傻子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我们布局深远。就算今日我死,北邑军也不会停下脚步,不仅是市井之间,王城朝堂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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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们的人。隐秘之深,等你们找到就晚了!”莫杏儿临走前大笑,嘲笑他们的无知与无能。
金栀冲上去扇朝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一巴掌用的劲大,她嘴角渗出鲜血。
“你们这般大胆,是欺我大顺无人?不过无论你们如何布局,作为大顺子民都不会任由你们如此兴风作浪。”家国在前,金栀不顾及原本那点岌岌可危的姐妹情谊。
这一巴掌是为了自己解气,也是为了前世那些无辜惨死的大顺子民。
徐少筝押着莫杏儿回去复命,虽然暂时只抓到一人,不过也是有了进展。
殷琢看着金栀的手很心疼,“下次你若是再生气,也要顾及着你这双刺绣的手。打人这种事就交给我来,阿栀手上不能沾血,受伤也不行。”这大半夜的取不来冰,只能将她的手垫高,轻轻按摩着。
金栀:“我没事,从小练习刺绣手上的伤口多了去了。哪有这样娇贵。”
说这话时金栀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在想。前世是否也是因为这张图导致宁浮镇被屠灭。
今生做到这样,这件事可能就此改变了吗?
从前她离开这儿早,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莫杏儿还有没有加入锦绮楼,还是就直接在云江绣楼传递这些情报?
或许莫杏儿如从前一样加入了,不过因为今生有了她这个变故后一切便改变了。阴差阳错之下莫杏儿因为嫉妒月锦绣法而被赶出去,更没能完成这些。
还有她说的那些,恐怕不止一两个潜伏在此的甚至连朝堂上都有?会是什么人……
对于这,金栀就不得而知了。
“殷琢。”金栀轻轻唤他一声。
她向他嘱咐:“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我当然会保护自己,还有你。”殷琢郑重向她保证道,“还有我山寨的弟兄们,不仅如此,还有锦绮楼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好。这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情到浓时。
殷琢起身弯腰与她平视慢慢靠近。金栀虽害羞,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头却微微迎上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徐少筝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口,为打扰两人独处表示抱歉。
两人迅速分开装作无事发生。
“二位,虽然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但是莫杏儿问出来了些话。我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让你们也知道。”徐少筝轻咳两声,装作没看见他们方才做的事。
“问出什么了?”金栀问。
“一是这图。是他们藏在顺国境内的地点。但是这文字特殊,我看不明白。”他将图平铺开,“这似乎只是一半,另一半不知去处。”
“对比位置与方向,应该能找出相似的地方进行筛查。至于北邑国的文字,城中书肆似乎有一本书曾有记载。不知道能否参考。”金栀仔细思考着。
“她还提到了一个人,我们都认识。”
贺锦舟——
37. 第三十七章
徐府门前今日格外热闹。
说这徐少筝,才来了没几日就找到了深藏在此的北邑探子。消息创汇王城,大王十分高兴,特赐他一把长剑。虽说这算不上什么名剑,不过在宁浮镇中其他人看来这可谓是莫大的荣耀。
原本没人看得好他,认为徐少筝不过是仗着其父才某得这一官位。现在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
徐元仕看着那把长剑高兴地合不拢嘴,天家赏赐,莫大的荣耀啊!有了这个,看以后谁还敢说他们家是使钱买的官。
这东西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要找个地方收起来。
还不能找太显眼的地方,万一有贼人盯上他们可怎么办!
徐元仕提着那把剑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父亲,您多虑了。天家赏赐的,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敢偷去。”徐少筝想,如果再不开口的话,他大概不能放心,连今天晚上睡觉都要抱着这剑匣子入眠了。“您放心,今后再也没人敢轻易取笑咱们家了。”
徐元仕欣慰地看着儿子,又瞧了瞧手中这把长剑。
这只是第一步,从今往后还会有很多。家族的荣光必将延续。
金栀和殷琢站在暗处,瞧着这边的热闹并没有现身。
“现在你放心了。那张图也由齐阳朔带走了,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宁浮镇的安危。”殷琢说。
金栀轻轻叹息一声,事情现在看似是解决了,不过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暂未可知。
“走吧。”热闹看够了,他们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金栀招呼着他离开。
殷琢问:“去哪儿?”他还想再看看这群趋炎附势的人,在门口对徐元仕的恭维假意之词。
“你不是说我不常煮茶给你吗?正好今日闲来无事,是饮茶观景的好时候。”说罢她转身离开,至于殷琢是否跟上来就不管了,“要是你想留下再看热闹的话,我就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后面徐府门口依旧围了很多人。众人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周围人心烦。不过毕竟发生了大好事,也就没人去在意这些。
“这位大哥,请问徐府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好事?居然围了这么多人。”有一瘦小男子好不容易挤进来,询问身边的人。
那人跟他把事情说了,也许是因为正在兴头上,又将这事情多翻添油加醋的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说完还要拉着他一块进去庆贺。
“徐大人家开宴,去晚了就没地方坐了。”
这热情的有些吓人,他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就先不进去了。这位大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徐府后门。
咚咚咚敲三声。
门打开,驼背的管家走出来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眯着眼仔细辨别还是认不出来。
“这位公子可是迷路了?我们家大人摆的宴席在前院,你走错了。”他客客气气的给他指路。
“老管家,我不过才离开两年而已,怎么这就认不出我来了?”将伪装卸去,一张熟悉而又秀丽的脸。
“大人!公子!姑娘回来了!”
绣楼的姑娘们都去徐府凑热闹了。就连魏巧兰她们也去了,难得这么安静。
殷琢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面认真煮茶的金栀。岁月静好,他们两人难得像今日一样安静,坐下来聊天喝茶。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世上再也没有难事能将他们分开。
“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我。茶都快凉了。”金栀见他这幅痴痴的模样,不禁发笑。
殷琢如实说道:“因为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哪怕就像今日这样,只是坐在一起喝茶也好。”
话音未落,他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我更希望有一天,阿栀说要嫁给我。到时候我们做尽你想做的事情。”
金栀一口答应:“好啊!”
殷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茶杯倾倒,里面的茶水流出大半倒在地上。等反应过来时,衣衫都湿了大片。
“你说真的?”他激动地站起身。
金栀将他的茶杯接过来重新倒上茶,“是啊,我也想过你说的那种安定的生活。不过我这人可闲不下来,到时候你要是想让我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是不可能的。我还是会留在锦绮楼,将月锦绣法传扬下去。”
她想要的生活便是这样,平静,安稳。与喜欢的人相守白头。
“那到时候,你绣花,我收账。我直接入赘到绣楼也是可以的!”殷琢这话说的坚定,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准备住过来。
他这话如果被他那二叔三叔听到,免不了又一顿唠叨,甚至毒打。
“那我们什么时候……”
金栀伸出手抵在他的唇边,“这事暂且不谈。还是那句话的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答应。在此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互相知晓对方的声音即可。”
这样也行!
起码殷琢现在知道自己不是单相思了。至于她说的那天,就算要再等十年也无妨。总之认定了金栀,让他等更久都心甘情愿。
“那好,我以后都不提了……”
“金栀——”
殷琢的话又被打断,他无奈扶住额头,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徐幼云跑上楼,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脖子处撒娇,“两年未见,甚是想念!你如今出落的更加落落大方,比两年前也漂亮不少!”
她摸摸金栀的脸,?揉揉自己的略带伤感,“瞧瞧你这皮肤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我就不行了……”
殷琢招呼着徐少筝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手上用劲压了压。要把不满全部发泄于此。
徐少筝还在嘿嘿傻笑:“殷兄啊,怎么了?”
他恼怒,但是努力忍着脾气问他:“你怎么把这家伙带过来了?又故意来打扰我们。”
徐少筝哪里想到过这些,妹妹才刚回来,还没在家里吃顿饭的功夫,就赶忙来绣楼见金栀。谁拦着都不行,非要先过来一趟。无奈他只能跟着前来。
“行了行了。”殷琢分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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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再不动手的话金栀就要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了,“我说徐姑娘,你当心着点。”
“你……不是那个山匪头子吗!你怎么会在这儿?”徐幼云刚刚发现旁边还站着个人,转过头对她哥说,“哥哥,你们当兵的现在不都大力剿匪吗。赶紧的快把他抓走!省得打扰我与金栀叙旧。”
徐少筝目瞪口呆。抓殷琢?他不敢做这种事。
来之前倒是料想过两人会在一处,于是在路上就简单提到过殷琢与金栀如今的关系。
结果他这妹妹。居然这样说话,这不是诚心的故意让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吗。
先别管你们的关系了,殷琢气得快要将人就从这窗口扔出去了。
“殷兄,你别听她的。这两年没人管着,性子胡闹些。小孩子戏言罢了,别听别听。”徐少筝赶紧解释。
“我怎么了?我哪里有说错了!金栀这么好的姑娘家,怎么就喜欢上这个山匪头子了。”徐幼云可不是她兄长。
她不怕殷琢,不理解。为什么离开家两年后再回来自己最好的姐妹喜欢上一个同她差距这么大的人。
殷琢不仅整日凶巴巴地,说话声也大,行为也粗鲁。
那么好的金栀,却选择与他在一起了。
看着面前这戏剧的三人。殷琢生闷气,徐幼云无理恼怒,徐少筝夹在中间劝架左右不是。
金栀笑出声:“我说你们这几个家伙啊!一见面就这般吵闹。再这样就都给我出去了!”
三人安静下来,闭口不言,默默喝着茶。
徐幼云突然想起来这次来的正事,放下茶杯一拍桌子,“对了!还有正事要说的。”
徐幼云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探亲,还是因为她如今开的成衣铺子规模越来越大,不过大部分样式的也很难有突破。他就想到当初缝制嫁衣时,金栀她们在成衣上绣制的图案。
“合作?”金栀疑惑不解。
“没错!”徐幼云点头,“我是想着,你们绣楼的绣法如今名声大噪。我想与你们合作一起挣钱。到时候你有技术,我有铺面。将他传往全大顺,此事岂不妙哉!”
听起来不错。
金栀认为此方法可行,且两人本就熟识。知根知底,合作起来也没有什么矛盾。
“正好今天我兄长也在,他做官的不要偏向任何一方。而且殷山君也在,拟定契约时有人看着,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有证人也说得清楚。”
金栀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这事情做起来并不算困难,且是两方共赢的。有生意找上门,为何不做呢。
“那就趁着正好今日都在,我们就直接订下这是。劳烦殷琢你和徐公子作证。”
“等一下。”徐幼云喊停她,“我要找个人过来。他是我最得意的伙计,也是最信任的。等我们今日敲定流程时正需要他呢!”
金栀见来人,双眼微铮等大。全身僵硬冰凉。拿着茶杯的手看似平静,实则抖动得剧烈。
徐幼云兴高采烈的介绍她这伙计:“这就是我说的那人,文陌!”
38. 第三十八章
记得两人回来路上曾在城门口短暂驻足。
殷琢指着贴在墙上那张告示,不免惋惜道:“是哪家丢了女儿。真是可怜。”
这告示上提到,他们家的女儿至今已经失踪近二十年,当初被人带走后妻子也因为深受打击而疯癫走失,跨越万水千山找寻无果。
只看着这告示上说的,就着实令人感到哀痛。
不过......
“可惜啊,如今各地各有苦难,过了这么多年还找不到人,大概率没希望了。”殷琢叹气。
金栀却是沉默不语,拽着殷琢的袖子硬拉着他离开:“看够了,现在该回去了。”她不想殷琢在此停留时间过久。越看越觉得眼熟。
但是她那亲生父亲可舍不得那虚有其表的官位,宁愿在王城享受那高高在上的待遇。他瞧不起这些偏远之地的人,比不上自己,甚至连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前世,他听说贺锦舟的妾室不过是一普通的乡下来的绣娘,便从心底里也瞧不起他,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就算觉得亲女可能生活于此,为了自己的面子估计也不会这样大喧旗鼓地寻找。
金栀希望是她多想了,但是她在此见到文陌的那刻,她总算是明白这奇怪的告示是从哪儿来了。
她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还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人,不过连模样外型都一模一样。想必这人就是她那养兄文陌。
对于他的评价,金栀用四个字概括——惺惺作态!看上去与人和善,不过心里藏着的坏主意最多。这家伙是面上做君子,背地做小人。
当初认亲后,文陌代替父亲来迎接她回府。
他说他是父亲行军之时在荒野捡到的孩子。当时文家夫妻成亲已久都没有孩子见他可怜,父母亡故,自此以后便收养了他并改名文陌。
他嘴上说着欢迎她回去,这样父亲也能安心。摆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却是一副自是清高,高高在上的模样。
文陌对他这个妹妹更多的是冷淡,他很是听从父亲的话。
金栀恩怨分明。文陌虽未对她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她也看不惯这人。
徐幼云见金栀突然不说话了,神色难看,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过去让她坐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要不赶紧休息下。”
殷琢也瞧见她脸色不好,“她累了。这事来日方长,改日再谈吧。你们都先行离开吧,恕不远送。”
“没事!”金栀笑的勉强,让殷琢拿出纸笔,由她亲自写下契约,“该今日做的事情就早些完成吧。毕竟一开始都说好了,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言而无信。”
听她说这话,徐幼云倒是没想太多,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合伙做生意的人。与她畅想着未来:“金栀,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能合作的非常愉快。到时候这店不仅会开遍全大顺境内,甚至能开到邻国去!”
“但愿如此。”金栀与她拉着手,姐妹俩一起愉快聊天。
至于这个文陌,除了进来时向众人介绍了一下自己,其余时间就静静的待在一边,徐幼云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儿也不像他见过的那人。
她不时的往那边撇两眼,有些奇怪。长相虽是一样,但这性格却截然不同。她甚至连不会是什么双生子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荒唐,摇了摇头否定。
总之这人真是奇怪。
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了,徐家两兄妹与他们告别离去。
“阿栀。你可是认识徐姑娘那个伙计?刚才见你脸色突然就变了。”别人离得远或许忽视了,但殷琢离得近,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转变。
金栀摇头,“我没什么事的。只不过是刚才突然想起些往事,不愉快的那些。”她深呼吸几下,她清楚的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和前世的所有人都毫无瓜葛。
可是与徐幼云一起的生意还要做,她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同时说明以后与他的交集不会少。
“没事的。”她让殷琢别担心她,“天色已晚,你也回山寨吧。”再晚一会儿天色就全暗了,到时候他走在路上不安全,金栀又要挂心一整晚。
上次他傍晚回去,行至半路时,天突然开始下暴雨。结果那天晚上山上路滑,殷琢。不小心摔下来休养了快半个月。
“忘了你上次了吗!听话,赶紧回去。”金栀不允许他拒绝,直接将人推出门赶走。
等到屋里只剩她一个人时,金栀的心情还是久久未能平复。对于再次见到文陌。他表示万分不理解。
他为什么会在这,他的身份,他的态度……以及他堂堂一个侯府家养子,怎么会给徐幼云做伙计?
看来这两年间发生的变故不少,越往后的日子估计越难了。
次日,想这事想了一晚难以入眠的金栀主动揽下去外面采购的任务。外面依旧平静的向她平日里熟悉的那样,并没有因为谁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不过路过到城门的时。文陌手中拿着一大摞纸,另一只手中拿着浆糊。一张一张往上贴覆盖昨日的旧告示。
金栀本想假装没看见他,赶紧路过离开。
“那个!绣楼的姑娘。”还是被文陌发现了。
她只想当做没听见,用头发遮住半脸低下头赶紧走开。
文陌追上来拦在她的身前,“你不记得我了吗?昨天我才跟着我们东家,刚去了你们绣楼那边。”
“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不可能认错!”文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将手中的纸塞给她一张,“你住在这里应该也许久了吧,能不能帮我看看有没有相符的人。”
还是和她前两日看见的那张是相同的,上面没有提到丢失人的具体特征,甚至连那枚最能直接证明她身份的玉珏都没有提到。
“你见过她吗?”文陌问。
金栀装作仔细回想一番,又摇了摇头惋惜道:“抱歉,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人。她可能并不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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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燃起希望的眸子又黯淡了些,对于这个回答表示失望却又习惯了。
“这是我的妹妹,我们从小感情最好。不过她丢了许多年了。按照正常的年龄算,现在大概和你们差不多大。”他伤感地与金栀倾诉。
金栀觉得无语,自己被人抱走时,分明还是襁褓婴儿,哪里与他关系好。这家伙果然还是如他前世所见样子,满嘴谎言,巧舌如簧!
他仍旧不死心,像是认定了,一定能在这里找到人。拦着金栀不让她走“你再好好想想!或许他是你们小时候的玩伴,这么多年有没有人是孤儿,或者从这里搬离了?”
“这个我倒不知道了。你怎么不去问你的东家。”倒是在这里拦着她,金栀想把篮子里的菜叶全部甩到他的脸上,好好出一口恶气。
文陌只说问过了,可惜徐幼云告诉他的也是这些。或许是成长环境不同,他便想再问问别人。
对了,金栀想起来她跟徐幼云认识后,从来没提起过自己是被兰姨收养的。因此徐幼云并没有怀疑到她身上。
文陌又跟他说,他们这俩兄妹从小到大是多么的如胶似漆。只希望赶紧找到妹妹一家团聚,他的父亲早已放弃,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寻找幼妹这一事。
说到感人之时,还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抽泣了两下。
“你妹妹走丢时是多大?”金栀不想看他演戏,只想赶紧想办法脱身。
文陌算了一下,至今约莫已经快二十年,当初她走丢时应该五岁左右。
金栀心中冷笑一声,看来昨日所见只是他的伪装,这家伙依旧如前世那般,撒谎成性!
没记错的话,文陌应该是顺历四百零三年出生,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二岁。他那所谓妹妹如何走丢二十年。
“我对你的经历感到痛心。”金栀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可不行啊。”
正所谓国有国法,各地区也有他不同的规矩。他从外镇来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要贴这些,首先应当向当地的官员申请,得到准令后,在有官差陪伴下贴。你若是这样任意行事,回头再连累了你们东家……”在方才的谈话中,金栀发现他格外听从徐幼云的话。
心中向她表示歉意,暂时拿她威胁一下文陌。
他果然相信了,将手中的东西从地上拿起,双手快速背在身后,“这些事情是我一人所为,千万不能连累到我们东家啊!”文陌连忙辩解到。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赶紧把这些东西撤下来,再去官府报备就好了。”金栀说,心里已经偷笑了好一会儿了。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就去!”文陌说完抓紧离开,生怕慢了一步。
不过听他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文家已经放弃找他们这亲生女儿了?那他又何苦苦苦坚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不像他的性格。
以及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谎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39. 第三十九章
徐幼云回去后就挑选了几件新式样衣来,说要给金栀瞧瞧,将这成衣原本差劲的花纹改了重新绣上去些新的。不过她今日忙,徐元仕自女儿回家以后便不肯让她轻易出门了。拉着她话家常,徐幼云抽不开身过来只能让文陌赶过来帮忙。
他看起来很是疲倦。徐幼云没来得及给他寻找住的客栈,他只能连夜自己找了东市那唯一的客栈。不仅价格昂贵,环境也没那么舒适。住进去时已经后半夜,文陌这大块头只能蜷缩在那张狭小的床上,一整夜都没睡好。
这一大早得到消息后就紧急赶了过来,文陌哈欠连连但对于东家的话他只能遵从。
他换股一圈,没见着昨日见过的人,询问面前的虞柠:“这位姑娘,请问你们绣楼的金姑娘去哪了?怎么今日来没见着她。”
虞柠低头写着,将他送来的样衣数量一一登记在本上,“我阿姐平日里很忙的,这些小事一般便交由我来做。”她说这话时抬头看了一眼文陌,不过实现所到之处却是他的身后,金栀躲藏在屏风之后悄悄看着这边。
虞柠看见金栀点头后才又将头低下去,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而金栀虽未直接露面,一直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偷听两人的谈话。分明很快就能登记完成的事,虞柠那丫头怎么反而与他拉起闲话来了?
“你干什么呢?”陆月从上面下来时就见着金栀像做贼似得弯腰猫在这儿,学着她的样子也在这里瞧了一会儿。但除了腰酸背痛外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陆夫人?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金栀对于她突然出现身后已经习以为常了。
没回答她的问题,陆月向金栀打听是否知道那男子的来历。
金栀只说他是徐幼云成衣铺子的伙计,对于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你也在看那人吗?听说是从外乡来的,不知来历甚是可疑!看他,虽摆出一副向莹莹的模样,可是那笑容却僵硬无比,一看就不知道是心里盘算着什么坏事。”陆月刚过来不久,就觉察出那个文陌不对劲儿。
虽这理由就说他心里有鬼未免有些牵强。不过金栀了解那家伙,陆月猜测的这些反而是对的。
“对了,我想问你,可否听说过大约二十年前可有那户人家收养女婴?他们现在还在宁浮镇内吗?还是早已搬走。”文陌仍不死心,要将这事打听明白。既然从金栀哪里问不出什么,那就换个人。
虞柠:“没听说过,不过......”
“柠柠啊!”陆月趁她说出来前先一步出来,拿过她的账本,“我当是什么难事。交给我们绣楼你就放心吧。对了,今天是不是还有事要忙啊,记完了记得赶紧过来帮忙啊柠柠!”她迅速说完后又离开,好像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好......”虞柠还没来得及答应,陆月已经又上楼去了。
文陌回到客栈时瞧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挂着徐家的旗帜。知晓大概是徐幼云已经来了。
“东家!”他问小二要了一壶水,带着一起上去。
她迎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样衣都送过去了吧。”今日自己不在现场,生怕再出了什么乱子。
文陌给她倒了水,“接到你的消息我便立刻就去了。她们家的绣娘干活伶俐,说会尽快帮咱们安排。不过没见到金姑娘,她们只说等三日后再过去取。”他没坐下,恭敬地站在一旁将事情汇报给她。
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徐幼云沾沾自喜,刚回来就又谈下一笔生意,她果然有这做生意的头脑!
徐幼云从家里脱身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锦绮楼,结果听她们说文陌早就离开,便又往这边来。结果在此等候多时才见他回来。他人生地不熟的,徐幼云忧心他是不是走岔了路。再知道应该拍一个小厮去跟着他。
“路上走的慢了些。”
她没说是否相信了文陌的解释,想到他近日的奇怪之处,似乎就是从到宁浮镇开始的。
徐幼云拿出那张从城门上撕下来的纸摆在桌上,“我听说你这两日每天都会去城门口贴这些东西,我兄长的人已经注意了你两日了。你是去干什么的?这上面说的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她本无意追究文陌的过往,与他相处许久,也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他近日变得太奇怪了,总是做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我没跟你说过......”提及此事多了,文陌每次沉浸在回忆伤痛之中都不免难过。他跟徐幼云细细道来他的曾经,以及与这妹妹关系是多么的要好,以至于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过寻找。“我本想着,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提的多了只会徒增伤心。东家一直对我百般照顾,我不能让这些影响到我日常为咱们铺子效力!”
徐幼云本就是个重感情的人,这话说出来她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同时责怪他不应该瞒着自己:“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放心吧,我去跟哥哥说。他毕竟是朝中官员,肯定能帮上忙!凭借他的号召力在城中宣扬一下,你就不必再费心到处去贴这些了。”
“东家,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文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诉说着谢意。
徐幼云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绝对会帮助他。
“不行。”徐少筝直接拒绝,甚至都没等她说完。
徐幼云气得直跺脚,她都已经答应人家了,如今言而无信岂不是很丢她的面子。况且徐少筝虽身为都尉,除了那日捉到一伙敌方探子外其余时间就待在军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里来的堆成山的公务!让他帮这个小忙都不乐意。
“我不管这些!左右你最近也是闲来无事,怎么就不能帮我忙了!”徐幼云也不管自己这个要求是否过分,她只知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必须信守承诺。
“兄长!你就派几个人去将这消息四处散布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要是真能帮他找到妹妹,也算是功德一件!”徐幼云不断的哀求他。
徐少筝被她缠的心烦,无奈说出不肯帮忙的理由:“说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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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要问你!这小子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昨日回家时徐元仕就将他悄悄拉到一边询问过此事。可问徐幼云左右又问不出来什么话,只说他们二人两年前在岭州时一见如故。
那时文陌身无分文,流浪至此。正巧徐幼云要在这里做一番事业,正缺伙计。见他可怜,就将其收为己用。
文陌一直尽心尽力,深受她信任。两人最初的关系起始于东家与伙计,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反而更像是朋友。
徐幼云一直很关心手下人的事,既然她知道了,就一定会帮忙。
“哥哥,我都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帮忙了吗。难不成你这周末铁石心肠,看见人家兄妹多年。”
此计行不通,徐幼云又转而开始打感情牌。
“我觉得,如果他们没有失散的话,定像我们兄妹二人一样感情好。只是想想,我便觉得他们可怜。”
徐少筝一向最疼爱的,便是他这亲妹妹,说不感同身受又怎么可能。只是文陌毕竟身份不明,在没彻底查清楚之前他不敢轻信,也要劝她离远些。
不过要是今日不答应,恐怕徐幼云亦不会善罢甘休……
“好,我会派几个人着手去做这事的。”先应付她一下,将这事揭过去。
徐幼云高兴极了,现在就要回去告诉文陌。
“我兄长已经答应帮你了!文陌,回头你可要好好感谢他啊!”徐幼云洋洋得意,她就说自己一定能将这事情办成。换来一句他的感谢令她心情大好。
回来路上,徐幼云看见行商车队进城,上面绑着几个大箱子。
仔细问过后才知道,他们是专门给锦绮楼运送货物的。她便想到,或许可以借助车队走南闯北的特质,让他们将消息传递出去。
“东家,你真是太聪明了!”文陌赞叹不已。
徐幼云拉起他往外走,“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金栀去。她一定能帮我们的!”
如她所愿,金栀可不想徐少筝一样,现在把什么规矩挂在嘴边。她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两人的请求。
“不过光我答应也不行。毕竟我虽是雇佣了他们,但这车队也不能算是我的。一切事宜还是要有两位长辈来定。”金栀略感到为难,她管不到车队。
金栀说最多只能帮他们约一下两位长辈,到时候让文陌去说说好话,请求一下。或许他们就能答应了呢。毕竟他们心地善良,是大好人。
徐幼云拉住金栀的手,“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谢我找什么人,总归没帮上什么忙。要是能找到人就再好不过了。”说着这话,金栀有些心虚,她自知这大费周章最终是白忙一场。
毕竟他们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这么看着文陌瞎忙活一顿落得个一场空她便觉得心情愉悦。
文陌啊文陌,你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平信候家丢了亲生的女儿吗,那干脆就让全天下知晓。看到时候,最看重脸面的那位会不会感激你!
40. 第四十章
“金栀,似乎从没听你提起过家中的事。”徐幼云与她聊着天突然想起这事,便好奇询问她。
似乎从她们认识起,金栀就一直待在绣楼。她从不提起过刺绣以外的事。
金栀淡然一笑,“没什么好提的,他们早就离开了。兰姨就如我的母亲,我说过,锦绮楼就是我的家。”对于那些事,金栀囫囵过去。
文陌在场,她不可能说出自己的身世。
她心中想着,今后也不会说出这件事。若是再有其他人问起,就说自己是魏巧兰好友的女儿,父母早亡,临终托孤。
以为提到她的伤心事,徐幼云向她表示歉意:“今日贸然来打扰你本就是我的错,还提到了你这伤心事,真是叫我心生愧疚。”
“没什么好伤心的。”这事在金栀心中早就如过眼云烟,她更不会怀念那虚无缥缈的亲情,比起他们,魏巧兰才是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疼爱。金栀曾经蒙在鼓中,但如今她醒悟了,知道谁对自己好。
送走两人,金栀端着药汤去魏巧兰屋里。
她前段时间生了重病,每日三碗药汤喝着,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换作以前她肯定不喜欢这些苦药,不过现在因为喝药整个人身上都多少带了点草药味。
“兰姨。”金栀轻轻唤道。
魏巧兰起身时猛烈咳嗽一阵,金栀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我无碍,你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魏巧兰问她。
自她病倒,金栀便代替她扛起绣楼。好几次深夜,都见着她还未歇下。魏巧兰看在眼里很心疼她,但无奈自己帮不上忙。如今不添乱已经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魏巧兰:“我听说那个姓殷的山匪最近老是来找你啊,看得出那小子虽然顽劣点,但对你却是极好的。日后若是决定了与他在一起,我也算放心了。”
“兰姨知道他?”金栀没跟她提起过这事,不清楚她是何时知晓的。
“知道些,但是没见过这小子如今长什么模样了。等下次见面再说吧。”话落,她不再解释这件事。
“这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些年来,我的亲人们一个个离我而去,若是没有栀儿在身旁,恐怕早就不行了。”魏巧兰想强撑起精神免得金栀担心,不过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到如今,她没有多少力气了。
金栀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亦有些哽咽:“别说这些了。兰姨,我听说有一位很厉害的游方神医,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等到时候请来给你看看,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好。”魏巧兰点头,“等过段时间能下地走路了,也是时候将掌绣的位置正式交给你了。”
若是魏巧兰身体好,金栀会毫不犹豫接过这掌绣的位置,她从小期盼着那个位置。不过如今真的让她接手,反而觉得这是魏巧兰在交代临终之言。
金栀第一次拒绝了。
“咳咳!为什么?栀儿,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魏巧兰没料到她会拒绝。
金栀:“我现在所求只希望兰姨赶紧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魏巧兰叹气:“人生老病死......”
金栀打断她:“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见到那一天......”
妇人重重叹息一声,这孩子打小就犟,长大了更是如此。既然她不想听,索性就不说了。不过这事还是要抓紧去办,自己已经不剩多久了,甚至如今清醒的时候都占少数。否则,以后如何安心离开呢。
陆月站在外面许久,她不忍心打扰这两人的独处的时间。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禁潸然泪下,自己又何尝不想念家人,只不过如今在哪儿都不知道。
魏巧兰早就看见她了,挥手让她进来。
“哎呀,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她擦干眼泪才进去,要是她也跟着哭的话,恐怕这场面就失控了,到时候说不定三人抱头痛哭。
“陆月妹子,你带栀儿出去转转吧,正好买些点心干果之类的回来。我久卧于榻上,许久没吃过这些了。”魏巧兰说。
“行!”陆月一口答应了她,“就交给我吧。正好这小栀儿许久没出去过了,我带她出去逛逛。”说罢,拉拉金栀,让她将眼泪擦了跟着出去。
金栀先去西市的药铺给魏巧兰抓药,再去东市找陆月汇合。
见着她时,她正在路边与一个卖蜜饯的小摊贩降价,两人你来我往不肯退让。
金栀越发觉得她现在也变了许多,刚来这儿时,除了刺绣外她任何事情都不沾手。
与那摊贩终于讲好价格后,陆月心满意足拿到那包蜜饯,转身就看见站在一旁正看戏的金栀。她来得慢了,“小栀儿,你去的可真慢!东西我都基本上买齐了,刚准备去找你。”
“我早就过来了,不过看得见你与那小摊贩争论这些,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陆夫人,比起我刚认识你时,如今你可变了不少。”金栀啧啧称奇。
陆月摇晃着手中的团扇,挽着她走路,“哪有那么多改变,这多少有些夸张了。”两人走在一起,像亲密的长辈与孩子。
“只是我觉得你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是有什么心事呢?”金栀敏锐的察觉出她似乎有事瞒着。作为一个关心伙计们的东家,她很负责任的问道,试图帮助她们解决这些问题。
陆月沉默着,这些话虽不是难以启齿的,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出来。
金栀松开她的手,停下脚步,“你不会是要离开了吧?”她质问道。陆月没否认,而是不敢看她的眼睛。见她是这样的反应,金栀大概就猜到了。当然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不可以!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至少在这里待三年。如今三年还未到呢!”
陆月又重新挽住她手,可金栀正气着,偏不让她如意。又甩开他俩人一前一后的这么走着。
“当初我跟你来这时就说过,最多只会呆三年……但是你要记着,当初我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与你们共同研究绣法。如今你很厉害了,能够独当一面。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教你的了。”毕竟是她先不遵守诺言,陆月觉得抱歉。
金栀:“我不行的……”
“小栀儿,我没告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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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见你时,我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女儿。生下来不过三天就被贼人抱走了。”陆月抹掉眼泪,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她带着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情绪波动。
金栀听丁十安提过一次,当时还在王城的时候,曾窥见过她的包裹中装着与女儿的画像。
陆月本想把这事永远藏在心里,可是与她聊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这么些年她也算是将整个大顺境内走了个遍,就是为了寻找她。金栀总说她的山水绣作总是充满着一种凄凉感,里面蕴含的感情是悲伤的。是因为看到这些时,正是陆月这辈子最为伤心艰难的日子。
所以每次刺绣总带着这些悲伤的情感,久而久之,沉浸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我本来想过,大不了就一起去了阴曹地府,或许能寻到她呢。就算过了这十八年,若是能再见,我定能一眼认出她!”
原本陆月打算去陪她的女儿了,就在犹豫的这档子时间,金栀她们来了。
陆月:“我在这里待得很开心,但是待的时间够久了。我也该重新启程了。”
她本就是在各地寻找,找了这么多年也累了。
金栀知道自己不该拘着她,可就是因为相处的这两年,不忍心就这么放她离开。
金栀突然想到,前世她名声正盛时却突然销声匿迹。或许就是因为这事,陆月心中始终过不去这关,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中思念之情逐渐加重。今生也是因为有她的介入才得以缓解。
若真是因为如此,那更不能放她离开了。
“不行!”这么说有太过明显,倒显得她有点不近人情了。金栀改口道,“如今才接了徐家成衣铺子的订单,正是忙碌的时候。况且当初你来时不是说过,喜欢太后寿礼那副绣作吗。等明年,完成寿礼以后再离开吧!”
陆月诧异:“你真的就这么容易,答应肯放我离开了?”
“放这个字说的未免说得太偏激了。我尊敬陆夫人,这么多年你也累了。不过无论你未来走到哪里,我都欢迎你随时回来。带着你的女儿一起!”
陆月笑了,是最感激且欣慰的笑。她多希望金栀口中说的安慰话全部成为现实。
“等过段时间,丁十安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传信给殷琢,让他多给几天假。到时候来绣楼帮你。”金栀又搬出丁十安,劝陆月暂且留下。
陆月对她这义子很是疼爱,确实很久没见过了。谢了金栀的好意。总算是松了口,不再提离开一事。
“金栀!又见面了啊!我们出来采购些东西。你们也是的吗?”徐幼云迎面碰上她们,她手中什么也没拿,反观后面跟着的文陌和一众徐家小厮,手中的东西多的垒的巨高挡住视线。
金栀刚想开口回她,突然手被陆月拉住。
“抱歉啊徐姑娘,我们突然有事,先走了。”不等金栀拒绝,陆月拉着她就往反方向走。
“母亲等等!”
金栀不需要回头,就听出这说话之人。转头看身旁之人,眼中全是诧异。
41. 第四十一章
对于母亲是什么样的,她想象过无数次。
文仁洮来寻她回家时,拥着她哭了许久,告诉她与她的母亲是多么的相似。
金栀想,母亲一定也很想念她。就算没露面,也不耽误她的想象。或许母亲在家里等着与她母女团聚。
可期盼母女相认的画面并未出现。等她回家时,只见着祠堂中供奉着母亲那冷冰冰的牌位。不知道她姓氏名谁,牌位上只写着一列小小的字——亡妻路氏之灵位。
恐家人伤心,她不敢询问那些过往。文陌告诉她,母亲是很好很好的人。
路氏才女,一曲惊艳,王城贵女无人不羡慕。当初父亲已经得了侯爵之位,但母亲仍是下嫁。两人恩爱,广为一段佳话,后来有了女儿一家和睦。母亲带她进宫,遇上造反,王宫大乱时有贼人将她偷走。自那以后便一病不起,每两年就走了。
这是金栀前世最遗憾的事,直到她死,对于母亲的了解也只来自于他人的只言片语。
文陌又叫一声:“母亲!”
陆月不搭理他,带着金栀要走。可偏偏她跟着了魔一般,就怵在那里跟一块木头似的不动弹。
她如今全乱了,文陌为何平白无故称陆月为母亲?在今天之前他们本毫无交集,他们是什么关系?陆月虽是王城人氏,不过她从前说过自己丈夫与女儿一起死在叛匪的刀剑之下,死不见尸。
她也曾听说过叛乱一事,只当陆月同为受害的可怜人,未曾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过。可他们说的话全然不同。
“你认错人了。我从来都没有过儿子,我的家人也早已经死了。独自漂泊多年,无牵无挂。”陆月坦荡荡,直言他认错了人。
文陌情绪激动,“不可能!家中挂了母亲的画像这么多年,我从小看着长大。”他上前一步想让她仔细瞧瞧自己,“母亲,你不记得我了吗。”
虽不是文家夫妻亲生的儿子,文陌却极为尊重他们,一直从心底里认定这父母。
“不是。”陆月话语间依旧冷淡,将手抽离以后在身上轻轻拍了拍,好像是很嫌弃他这人。“你这小子好生奇怪,大街之上怎么还随意乱认父母。若是叫你家长被听了去岂不伤心!”
“不是这样的!”文陌心底有一丝动摇,母亲从不会像这样对他,当年尽管有的亲生女儿,对他这养子却是依旧疼爱。难不成真是他认错了人?
不会的!
虽然比起以前年纪稍长了些,但是母亲的样貌他断然不会错认!就算世上有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如此相像,文陌却能笃定自己能认出。
“真是奇怪!小栀儿咱们赶紧离他们远些,免得招惹祸事上身。”见她们要走,文陌直接挡在身前,他块头大,将两人的去路完全挡住。追着不让他们离开。陆月很是不耐烦,偶然出来一趟却遇到这种事,“你到底想怎样?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母亲!我的家人早已逝去,何必这样揭我伤疤!”
他还想纠缠,金栀伸手拦住他:“公子,你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拦住,无论是何缘由,此事依然逾矩。你若再纠缠不休,我们可就找官兵过来评理了。”
金栀知晓他的身份是不怕这些人的,大不了到时候亮出来,也就囫囵着结束这事了。不过也可以威胁一番。
“你不是本地人氏,且身份来路不明。到时候若查出来传回你的家乡,脸上也无光。更重要的是……”金栀话顿,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徐幼云满面愁容站在后面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你们东家也要摊上事了。你猜猜到时候她会不会因为这事受到牵连。她的父兄在朝中为官,到时候传出去家中这些糟心事,就算不找她,会不会也因为这事一家人之间有了隔阂。”
金栀说这话时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因此别人只能看到在两人悄声说完后,文陌的脸色变了又变,阴沉的吓人。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将路给她们让出来。
“抱歉,是我过于思念家人。才误将夫人错认。还请您不要在意,是我唐突。改日登门致歉。”文陌俯首行礼与她道歉,不过他这话中听不出几分真情,更多的倒是不甘。
金栀:“登门道歉倒不必了,今日闹出这一遭,想必陆夫人短时间内一定不愿再见你。”
她又冲着身后徐幼云说:“以后再来送样衣就找别人吧,换个知道规矩的、没这么冲动的。”
“好。”徐幼云自觉脸上无光,出门来却无意扰了别人。若是今日官兵在此,是肯定会将文陌抓走的。
回去路上,金栀主动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慢悠悠跟在身后,不时抬头打量着她。
“想看就大胆的看呗,怎么还这样偷偷摸摸的。不似你的风格啊小栀儿。”陆月突然开口,点破了她偷偷摸摸的行为,“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金栀想着,若是她真的想说,恐怕早就说了。隐姓埋名也罢,只是凑巧也罢……这是陆月自己的事,她没有资格插手。毕竟这些是她不曾了解的过往,也许像她一样,陆月同样痛恨文家人。
那……她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也不喜欢自己?金栀这样想着,心中烦恼又增加了一分。
徐幼云那边,她也在质问着文陌:“你向来不是这般冲动的人,怎么今天倒变了样?你曾经提起过你母亲的事,你说她早就跟着去了。怎么今天又冒出来一个?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一大串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前,徐幼云看来不会善罢甘休。
正所谓疑人不用,她不能放这个危险的家伙留在自己的铺子里了。除非文陌向她说清楚事情原委。
想要的答案没得到,文陌默了默,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们离去的方向。“我觉得,她一定是我母亲。她没有死,父亲也骗了我!她或许是失忆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甚至连幼妹的失踪也是另有隐情。总归我不会放弃!”
金栀闷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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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乐,她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可就是想不出陆月与文家人之间的联系。
或许是她遗漏了什么细节。
又或者文陌认错了人。他是故意的?目的又为何!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
她打开门,一张熟悉而又日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外面。
金栀将殷琢拉进屋里,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怎么现在回来了?那日听十安说你外出有事处理,还要好久才能回来。”
加上路远,本以为要到今年冬天才能再见了。没想到殷琢却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也回抱住日思夜想的人,这次外出对于殷琢来说发生了许多事,甚至颠覆了他过往认知。他的心里头一直挂念着这偏远小镇的她,等事情一处理完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路上接到宋双双的飞鸽传书,告诉他金栀今日回来后状态不对,那时他已经到了山下,听到这话后立马转身直奔这儿而来。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没问金栀,想必她心中苦恼,比起倾诉抱怨,或许转移注意更实在些。
“现在?”金栀疑惑反问他,都入夜了。外面人早就歇息了。他想带她去哪儿?
殷琢拦住她的腰枝,轻轻一用力使轻功带着她直奔屋顶。
巡夜的护院瞧见有黑影闪过快速跑过来,但没有什么发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金栀惊魂未定间又觉得刺激,哈哈一笑,心情也愉悦了不少。“你下次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准备好被你吓了一跳。”她埋怨他嗖得一下就把自己带上来了。
“看星星。”两人并肩坐着,殷琢指指天空,他平日里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自己找一个地方躲着看这浩瀚无垠的星空。
“我曾经觉得,人是渺小的。不过短短数十年,却要经历生老病死一大摞事。悲欢离合,人生平淡却又如戏剧一般起起伏伏。”金栀叹气,天上的星星又可曾有这烦恼?
“阿栀,人生就是如此。但也正是因此才会在短暂的一生中遇到那个对方最珍视的人,遇到一生的挚爱。”殷琢说。
“我今天才知道,我的家人可能还活着。我没想好是否与他们相认……”
“我以为他们本就不在乎我了。”
“但是现在,我见到我的母亲了,原本以为,她和那人一样不爱我,但是我没想到,她找了我十多年。成为扎在她心中的刺,是我。”金栀哽咽的哭声与之交叠,她真的为曾经对母亲的误解而感到心痛。
殷琢心疼她的遭遇,从小作为孤儿被养大。身边只有魏巧兰一人。他们相似,却又不相同。
他无言,只是默默抱住她让她能任意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阿姐!出大事了!”虞柠急急忙忙跑出来,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大喊一声把所有人都引了出来,“陆夫人留下一封书信说要走了!现在前面双双姐带人拦着呢!”
42. 第四十二章
戊时将过,守城士兵换岗。
城门上两个小兵埋怨整日做这些枯燥但麻烦的工作实在没意思,不如之前做王宫护卫时轻松自在,不当值时还能同宫中侍女聊天。。期盼着这种日子赶紧过去。
“这大晚上的,别说外敌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话音未落,就见远方两道身影驾马迅速往这边而来。
“城门已经关闭,不得外出!”城门将关,守城士兵按理应阻拦住他们出去,但速度之快还未来得及设置关卡就被他们冲过。
金栀心急如焚,临近城门时就勒紧缰绳直接冲过去。殷琢怕她一时冲动,路上出事,也一直紧跟着。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小兵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难不成是有什么外敌入侵?要不赶紧去上报都尉。
还是同伴才提醒让他思绪回笼,“还等什么呢!赶紧去追!你们几个都跟上!”
寂静山林间马蹄声响起。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夜晚的山间小路上。陆月临时起意不告而别,连行囊都没来得及收拾多少就匆匆离开。拦下一辆过路的马车,使了些银两让他带着自己先离开这儿。
与她同行的人是一对带着婴孩的夫妻。他们路过这儿时正遇见陆月出城,好心打算捎她一段路。他们没过多去过问她这么晚还赶路的原因,毕竟出门在外谁没个困难的时候。
“今夜幸好遇到了你们二位心好的,否则我徒步估计要走到后半夜了。”陆月感谢他们捎自己一程,“等会就到离这儿镇上了,到时候我自己去就好了。”
“夫人,这么晚了你可有能住下的地方?等到了那个镇上有我们熟悉的人,要不就先在我们家住下凑合一晚。”那女子怀中抱着正酣睡的婴儿,旁边随意放着方才上车时陆月给自己的银两。他们夫妻本就是要去隔壁的镇子,本来说过不收银两,奈何陆月硬是塞了过来。
陆月不好再麻烦他们。看她坚持,女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山高路远,身上若是没有银两傍身行事也不方便。等她离开时,再把钱还回去吧。
马车不时的颠簸一下,怀中乖巧的婴儿好似是做了噩梦,突然开始哭闹。女子手足无措,无论怎样都哄不好。她宠着外面的丈夫喊一声:“停一下,阿佑一直哭闹。”她下了马车,坐在携带的长凳上轻轻哄着。
陆月看了看那小婴儿,不住的哭闹,小手乱挥一通,看上去不像是饿了。
“要不让我来?”陆月说。
许是觉得她年龄稍长些,对这事应该有经验,女子放心地将孩子交给陆月。
陆月小心翼翼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晃动安抚着。女子见她接过孩子动作生疏,心底不免有些紧张,双手伸出随时接着。
不过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原本还闹腾的婴孩也不哭了,又进入梦乡。
“真厉害啊!这小家伙平日里难磨得很,不把人折磨的头晕没那么快消停。”已经生好火的男子回来后就看着孩子已经被哄好了。
陆月轻轻拍着男婴的背,将她还给母亲,“从前我孩子比他还闹腾,我和你一样也总是焦头烂额的,不过后来习惯了。”她轻声说着。照顾这般年纪大小的婴孩她倒是拿手,只不过时间过了太久抱孩子的动作生疏了不少。
女子抱着孩子轻轻哄着,“阿佑睡得真香。夫人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这一耽搁便夜深了。等到了客栈估计都关门了,要不就暂时在我们那住下一晚吧!”
“即如此,我便不推辞了。多谢二位。”陆月本来就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都可以。
男子将烤熟的食物送给她,“应该是我们谢你的。”他从妻子换种结果孩子让她能轻松些。
看着面前一家人其乐融融,陆月不免羡慕,若是自己家人都还在,或许能与他们一样幸福。
想到这里陆月有些感伤,她独身漂泊,这么多年见惯了人间冷暖,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夫人你可是要去投靠你的孩子?”女子见她大晚上独自走在山间,除了写银两和随身的衣物以外,剩下的什么都没带。看样子像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
陆月苦笑一声,“是啊……我正要去找她呢。”只不过该去哪里寻找呢。
“我瞧着夫人是很好的人,真羡慕你的儿女有你这样的母亲。”她又说道。
陆月不再回话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好的母亲。反而自己是自私的。
文陌并没有认错人,她确实是文仁洮的妻子。
当年他们一家也曾度过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怜文陌的父母双亡,她便有了收养他的念头。后来又有了亲生女儿,一家人幸福美满。
这样的日子却没过几天,她的亲生女儿丢了。从那以后她每日便疯魔了一般,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文陌当年年纪也尚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她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忽略了他。不过他知晓母亲难过,他也是同样难过的。母子俩就这样相依为命,平日里互相扶持着对方的生活。
至于那文仁洮,不过只是丢了个女儿,他并不在意。最多只伤心过那么一两天,反正他的爵位日后也有养子继承。
他受不了妻子每日哭哭啼啼的思念,干脆直接将人送走算了。对外就说她重病成疾,回乡下去休养了。
这倒是也合了她的意。省得每日见他这样假惺惺。她已经过够了生活在这水深火热,骨肉分离的日子。临走时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这没有血缘的儿子。
告诉他,不要事事听从他这父亲的话,要努力活出自己。不要作为他的棋子活着。
两年后,乡下传来路氏病逝的消息。
山野之间多了一个丧夫丧子的寡妇陆月。她终于逃离了那座冷冰冰的大宅。他坚信女儿一定还活在世上,就在什么地方等着她去找她。
思绪回笼,陆月真心希望,这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一家三口日后也能幸福美满。日子平稳的过完一生。
“阿佑,你说爹爹怎么还没打算回来呢?”她的丈夫刚才发现附近有一条小溪流,准备去打水,却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别着急,路上泥泞。走的估计慢了些。”陆月安慰她别着急。
话音未落,男子被人狠狠的扔到地上。他捂着胸口艰难爬基础几个字,“快走……山匪……”他是负重伤,几乎不能说话。但还是努力提醒家人赶紧逃走。
“哈哈哈哈哈”贼人奸佞的笑声从森林中传出,他大步流星走出来,扛着刀。见这里还有两人,猜测她们估计是一起的。“别担心,我只劫财不戒色。”
他身上有刀,因为一的男子已经身负重伤。只要是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大不了当作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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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保命了。
女子要抱着孩子,将身上的钱全拿出来再由陆月交给他们。
贼人拿着钱袋颠了颠,分量还不小。他很贪心,想要更多。“你怀中这个娃娃看上去真乖,放心,我一定给他寻个大户人家。”
女子听完这话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抱紧怀中襁褓婴儿往身后缩了缩,“休想!”短暂且有力,是她的反抗。他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孩子夺走。
这话也同样说在了陆月心上。
十八年前她没能阻止别人从她的中将孩子带走。
十八年后她不会让这种事再一次上演。
她挡在母子俩身前,“待会儿我与他交谈之时,你趁其不备就赶紧跑。千万不要回头!”她与女子耳语,势要保护好襁褓中的婴儿。
“你原本拿了钱就可以直接离开的。何必再咄咄逼人!你贩卖孩童,天怒人怨!若不及时收手就要遭到惩罚!”陆月大声怒斥着。
可这贼人早已被利益蒙心。对于他说的这些律法天罚的,一概不屑!反正这样的事做过又不止一次,多一次少一次也无妨。
贼人慢慢向她们靠近,男子全身无力却也努力站起身与他搏斗。尽管身上已经背负重伤,但还是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有要守护的家人。
“啊——”贼人轻敌被他推到。头撞在地上重重一下发出闷哼声,“你这小子!今天一个都别想跑!”他举起砍刀,刚要劈下,手臂被突如其来的飞石打到顿时无力。手中道也落在地上。他倒在地上抱着那只胳膊疼得龇牙咧嘴的。
殷琢飞身将他的砍刀踢开。握紧拳头打下去。拳拳到肉,那贼人的脸立刻肿成猪头。
“陆夫人!”金栀抱住她,幸亏两人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些恐怕她们将遭遇不测,“幸好没事。”
“小栀儿……你们怎么来了这儿?”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家可不能乱跑。还好有殷琢跟着,也算是放心。
金栀不回答她,担心过后,对她不告而别的怒气重新占领上峰。
“我不是要离开绣楼。只是暂时出去避避风头。等两三个月后就回来了。”陆月向她解释。
金栀不能理解,有什么好躲避的。这天高皇帝远的,难不成还真害怕文陌会找来他父亲!她问:“不是答应过我……一年内都不会离开吗……”
陆月无奈,揉揉她的头,“栀儿……”她手突然一顿,方才心底揪了一下。不明白这原因。但是对于金栀,却是无限溺爱。她仿佛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陆月还是要走,她对金栀说,“两个月我就回来,到时候再一起过年。”
金栀没再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抗议。
等殷琢打完,发泄完毕。那些官差才姗姗来迟。他指了指地上的贼人,与他们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这儿就交给你们了,把他送到衙门去。还有这三人,也请派人送到安全地方。”
看样子,身负重伤的男人无法再驾驶马车了。
陆月没跟金栀两人回去,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说过的,两月后回来家人们一起过年!”金栀站在原地,冲着远去的马车大声喊到。生怕她听不见约定。
陆月坐在马车上,打开临行前金栀塞到她手中的荷包,里面绣了一朵花,心下了然。往后看,早已不见他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