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 第146章 何至于此 上元节。 今夜无宵禁。 除了几个繁花街巷有灯会庙会外,上京城内还有花灯车游街,给这上元节添了分热闹。 而宫廷茶馆为了酬宾,此次也做了花灯车,由长留这个大红人乘车游唱。 长留临出宫前,夏时锦叫住他。 “吃了汤圆再去。” “等晚上回来再吃。” 阿紫关心道:“长留公公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一会儿我让御膳房那边提前给公公包好。” “红豆、黑芝麻都行。” 话落,长留公公便急匆匆地披上棉斗篷,带着他的助理小太监,还有夏时锦给他配的四名禁卫军,便出了千禧宫。 正由宫婢侍奉梳妆的夏时锦隔着门窗扬声提醒。 “注意安全。” 屋外传来长留的回应:“娘娘放心!” 因还有上元宫宴和点灯大典,夏时锦就算也想跟长留去凑凑热闹,今夜也是脱不开身。 夜幕四合,宫门城外,已架好了筹备了数月的莲花灯。 莲花灯含苞待放,只待萧泽一箭点燃。 萧泽因手臂受伤尚未好,便交由秦朝少将军代为执弓。 秦朝将燃着火的羽箭搭在弦上,瞄准宫城下的荷尖儿,便是嗖的一箭。 羽箭拉着火光,在半空中划下一个弧形的红光,最后直中荷尖儿。 荷尖儿遇火即着,登时莲瓣缓缓绽开,宛若一朵盛大的火莲绽放一般,而莲心上则立着一个托举明月的兔子灯。 自此,上元节的灯会正式开始。 围观的百姓们鼓掌欢呼,宫城下一盏盏祈福的孔明灯也徐徐升空。 站在宫城之上俯瞰,宛若颗颗繁星升空,场面无比壮观炫丽。 点灯大典结束后,便是上元宫宴。 文武百官、皇亲贵胄皆聚在宫城之上的正殿里,一边饮酒一边欣赏上元夜的美景,遥望各条街巷像一条条火龙一般朝远处蜿蜒延展。 夏时锦正看得出神之时,忽有太监上来凑到她身旁低声传报。 “启禀皇后娘娘,茶馆那边来报,说长留公公不见了。” “不见了?” 乍一听,夏时锦有些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太监又言:“说今夜本该长留公公去上花车唱曲游街的,可眼见着时辰都要到了,还未见长留公公出现,茶馆的人便四下寻他,结果茶馆里都找遍了,硬是没找见长留公公的影子。” “保护长留的四个禁卫军不是一直跟着他,他们不知长留公公去了何处?”夏时锦疑惑道。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屏退那太监后,夏时锦坐在那里心神不宁。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会不见? 萧泽察觉到夏时锦的异样,伸手覆在她的手腕上,低声问道:“何事?” “长留不见了。” 夏时锦紧张地反握住萧泽的手,急切地恳求道:“皇上,求你派人去帮臣妾找找长留。” 难得夏时锦如此需要他,微妙的存在感让萧泽生出几丝满足。 他本是不在意一个太监死活的,但见夏时锦急成这副模样,转头便同九思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 萧泽轻轻拍了下夏时锦的手,柔声安慰。 “放心,许是那长留出去逛灯会忘了时辰,又或者遇到喜欢他的百姓,一起吃酒闲聊,醉在了何处,朕已命九思派人四处去寻他。” 话倒是有理,可夏时锦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预感不妙。 萧泽派出了一批接一批的人去寻长留。 可过了大半个时辰,仍没有长留的下落。 宫宴仍在进行,而那歌舞曲乐此时都成了夏时锦耳旁的噪音。 偏偏婳贵妃这功夫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娘娘,今夜这等大日子,怎么不让长留公公留在宫里,给大家唱几个曲子呢。” “这光听宫里人传长留公公唱的曲子特别还好听,妹妹我都还不曾听过呢,皇后娘娘也太小气了些。” 夏时锦没心情跟婳贵妃斗嘴。 今夜,长留若是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让他给婳贵妃唱几百首,都不成问题。 只见九思公公一遍遍来到萧泽身前摇头递信,夏时锦便察觉出长留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 根本不是出去散步忘了时辰或者被城中百姓遇见缠住那么简单。 她再也坐不住了。 别人她信不过,定要亲自去茶馆那边了解下情况才行。 夏时锦起身要走,萧泽却一把抓住了她。 为了不破坏宫宴的氛围,夏时锦仍压着性子,低声同萧泽道:“皇上,臣妾得去茶馆那边瞧瞧,了解下情况。” 萧泽抓着她不放,目光冷厉地看着她道:“朕不是派人出去寻他了嘛,皇后去了又能做什么?” “就算不能做什么,臣妾也得去瞧瞧,还请皇上准允臣妾出宫。” “朕不准!” 适时,九思公公又急匆匆地来到萧泽身旁,躬身禀告:“皇上,南市那边也寻了,未找到长留公公。” “大理寺那边可派人去寻?”夏时锦急切追问道:“派些会查案的人去啊,或许能尽快找到长留的线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九思公公恭敬回道:“皇后娘娘,大理寺少卿带着家眷也去逛灯会游城了,这功夫根本找不到人呐。” 角落里,秦野同萧时宴分别察觉到了高台上夏时锦和萧泽那边的异样,目光时不时地朝二人瞧去,只是声乐太吵,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而夏时锦今夜已是下了要出宫的决心。 “皇上,今夜,臣妾务必要出宫。” 话落,夏时锦转身便走。 而她的执拗让萧泽甚为恼火,他紧步追上去,再次拽住了夏时锦。 “一个太监而已,皇后何至于此!” 一声怒斥,彻底打断了宫宴上的曲乐,也吸引了宴席上所有人的视线。 殿内登时静得可怕。 夏时锦也被这句话给气出了血性。 她用力甩开萧泽的手,神色倔强地反驳道:“太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啪”的一声,萧泽的巴掌重重地抡在了夏时锦的脸上。 “你清醒点!”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被萧泽的这一巴掌给惊到了,各个秉着呼吸,很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惹了圣怒。 而秦野更是紧张地站起身来,双眸紧紧地望着夏时锦,两只手紧握成拳。 萧时宴则侧眸冷眼瞧着萧泽,握着茶盏的手颤抖用力,硬是将那茶盏给捏得粉碎。 而柳太后和林尽染则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得意。 夏时锦偏头僵在那处,保持着被扇了巴掌后的姿势。 她垂眸目光放空地瞧着一处,只觉得面颊火辣辣地疼。 泪水伴着委屈、不甘、焦急,涌入眼眶。 睫羽微微一颤,豆大的泪珠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寻长留 按照前世的性子,有男人敢打她,夏时锦定是要当场讨回这巴掌。 但她深知,眼下的情形,愤怒和哭闹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要找到长留,就要忍气吞声,不能意气用事而因小失大。 摆正姿势,夏时锦在萧泽身前五体投地跪下。 她压着情绪,哽着声音求道:“臣妾......恳请皇上准允出宫。” 刚刚打过夏时锦的手仍垂在身侧微颤,萧泽亦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他也怪自己被莫名的醋意和恼怒冲昏头脑,对夏时锦动了狠手。 可谁让她不知好歹,为了区区一个太监,当着群臣的面儿顶撞他。 他是一国之君,是九五至尊,她夏时锦怎么敢的? 萧泽不由疑惑,他在夏时锦的心里,地位莫不是连那个长留都不如。 万般恼怒,都在夏时锦抬头仰望他的那个瞬间,悉数偃旗息鼓。 白皙的面颊上,那清晰且泛红的指印,落在萧泽的眼底尤为地刺眼。 只见夏时锦哭得梨花带雨,脆弱可怜,瞧得夏泽一颗心登时便软了下来。 一瞬间,脑子里是万千思绪。 他本是要对她好的,慢慢等她对自己重展心扉,可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不就是出宫一趟,依了她又有何不可? 宠一个人,疼一个人,不就该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讨好她都还来不及,怎就动手打了她? 悔意如潮水滚滚而来,放下君王高高在上的架子,萧泽俯身,猛地将夏时锦拦腰抱起,同长留冷声高喝道:“备车,出宫!” 手臂上尚未痊愈的箭伤再次崩裂,渗出的鲜血在那一处黑色的衣料上,洇处一片深色的痕迹。 萧泽全然无视伤口的疼痛,在众目之下,抱着夏时锦离开了宴席。 宫廷茶馆。 夏时锦叫来了茶馆内的所有伙计,还有宫中派来的嬷嬷,以及专门保护长留公公的禁卫军。 她一一问询了解情况,很怕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启禀皇后娘娘,长留公公是酉末时分来的茶馆。” “来了茶馆后,长留公公便一直在专供他休息的房间里,并未出过茶馆。” “属下几人也始终守在房门前,不曾离开过半步,长留公公若是出去,属下怎会不知道?” ...... 接连问了几人后,夏时锦断定长留这是被人给掳走了。 来到长留在茶馆休息的那间雅房,夏时锦四下打量。 屋内,一切物品都摆放整齐,并无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 夏时锦同守在门前的禁卫军问:“中间可有人进来过?” “回禀皇后娘娘,倒是有个小厮上来给长留公公送了壶茶,说是每次开唱前,长留公公务必会喝的润喉茶。” 禁卫军答道:“但那小厮送了壶茶后,很快就走了,并未多做停留。” 夏时锦走到窗边,推开了轩窗。 这间房位于茶馆的二楼,对着的是茶馆后面停放宾客马车的后院。 虽有一定的高度,可想从外面人不知鬼不觉地翻进来,再从这里面带个人下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观察了一番,夏时锦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 长留在这屋子里休息,小厮进来送润喉茶,那润喉茶应是被人做了手脚,长留喝后昏迷不醒,事后便有人翻窗进入,又翻窗将长留带走,然后将人藏进停在后院的马车里,把人拉走。 所以,无人见过长留离开这间屋子,而长留就这样莫名地蒸发消失了。 夏时锦命人找来那送茶的小厮,几番威逼利诱后,也没问出个结果。 显然,那茶里的药应不是小厮下的。 会是谁掳走了长留呢? 绑人的目的无非有两种可能,一为财,二是仇怨。 长留虽是个太监,可上京城人人都知道长留是宫里的人,是她夏时锦的人。 敢动官家人的,也定是有身份地位之人。 为财,怕是有命得,没命花。 所以排除这些,只剩一个可能,便寻仇报复。 长留在她身边做事,自从接管御膳房那边的差事后,没少得罪柳家的人。 而前不久,柳太后的连公公也死在温泉行宫里。 夏时锦十分肯定,长留失踪一事,是柳太后命人干的。 若事实真如此,那长留的生命便有危险了。 上京这么大,他们会将长留带到何处呢? 是时,萧泽带着秦野等人从外面进来。 “周围朕命人都仔细搜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阿野刚刚也去城门那门确认过了,城门早在黄昏时分便落了锁,所以,长留仍在这上京城中。” 夏时锦的肌肤薄嫩,那一巴掌打得到现在都还没消肿,看得萧泽愈加自责。 萧泽从九思公公手里接过放了冰的香囊,走到夏时锦身前,轻轻敷在他掌掴的那侧脸。 万般愧疚,在此刻都化成了温柔的安慰。 “阿锦放心,只要加大搜寻力度,今夜定能找到长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突如其来的好,让夏时锦倍感压力。 她偷偷瞧了秦野一眼,很怕他会在意萧泽的这番亲昵之举。 好在秦野故意偏过头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还得靠萧泽来寻找长留,夏时锦此时就算再厌恶嫌弃,也尽力装出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多谢皇上,皇上仁德,长留定会感激不尽。” “只要你不怪朕便好。”萧泽话锋陡转,问:“皇后看了一圈,可有什么想法?” 夏时锦将自己的分析同萧泽讲了一遍。 萧泽思忖了片刻,似有顾虑。 “若是大张旗鼓去搜柳家所有的府邸,只怕会惹来旁议。” 秦野闻言,主动道:“微臣愿意带人偷偷潜入各个柳家府邸,帮皇后娘娘寻找长留公公的下落。” 夏时锦目光殷切地看向秦野。 “那就拜托秦统领了。” 秦野微微颔首,示意让她放心。 夏时锦忽然想起柳太后身边那个清秀小僧。 原书中,曾写这小僧借着太后的宠爱和柳家的势力,后来私下干起了拐卖少女的勾当,专门给各地富商官宦提供玩乐的瘦马和禁脔。 而城中的灵顺寺,便是他藏人关人的一个窝点。 回想起几日前,柳太后刚刚传懿旨,说要让那小僧做灵顺寺的主持。 思及至此,夏时锦叫住了秦野,叮嘱他再去灵顺寺那边瞧瞧。 另一边,宫宴散去后,王姬苏雅吵着要去灯会,萧时宴便安排了几名侍卫随同陪护。 自己则带着一名侍卫和车夫,坐着马车,朝番馆的方向而去。 萧时宴始终惦念着夏时锦那边的事。 他头靠着车壁,眸眼紧阖,手里习惯性地捻着佛珠。 脑海里,不停循环浮现夏时锦被萧泽扇了一巴掌的场面。 良久,他抬手叩了叩车壁,漠声同车外的手下下令。 “去西坊鬼市,让那几个暗桩去各处打听下,最近谁接了绑人杀人的活计,尤其要留意下东家是姓柳的。” “若是寻到了,就让他们送信到将军府。” 侍卫应声而去,而马车则乘着夜色继续朝番馆行去。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终日难安 到了亥末,长留仍没有消息。 千禧宫内灯火通明,夏时锦焦躁难安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一旁的阿紫亦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在漫长又熬心的等待中,夏时锦动了好几个邪恶的念头。 比如,绑架柳太后的男宠小僧,用来当人质,逼柳太后交出长留。 又或者,将安国公暗中收集的柳家把柄拿出来,与柳太后做交易,换回长留。 再不然就提刀杀到福寿宫,直接拿柳太后的命来换长留。 可所有的手段实行的前提,是长留得活着。 更漏声声,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等到四更天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夏时锦紧张地瞧着殿门前悬挂的挡风帘,一颗心也紧紧地揪着。 吱呀一声响,挡风帘被人掀开,富贵公公进来急声禀报。 “启禀娘娘,秦统领带着长留公公回来了。” 夏时锦和阿紫闻声,立刻起身,疾步出了寝殿。 只见皎皎月色下,秦野背着奄奄一息的长留,站在殿前的石阶下。 夏时锦的步子迈得迟疑起来,因为她无法分辨秦野背上的长留是死还是活。 富贵公公同身旁的小太监急声吩咐:“快去太医院请谢太医来。” 话落,他转身又跑到秦野身前,用拂尘指路。 “秦统领,劳烦将长留公公抬到侧殿的耳房。” 长留被人打得不成样子。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浸染得斑驳片片。 若是在街边瞧见,夏时锦都未必能认出眼前的人就是长留。 “长留。” 夏时锦轻唤出声的瞬间,在眼眶里打了半天转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瞬间流了下来。 “长留,你醒醒。” 她轻轻拍了下长留的胳膊,可长留却没有半点意识。 “长留……” 唇瓣轻颤,连带着夏时锦的声音都跟着颤抖。 “你快醒醒,别吓本宫呀。” 阿紫也忍不住地跟着夏时锦一起哭了起来。 “长留公公,汤圆都给你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吃呢,你快醒醒啊。” 长留似有所感知,极其吃力地睁开了那早已被打肿的双眼,然而他再用力,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他看着夏时锦,气息虚弱道:“老乡儿......我怕是…….不行了,得……先走......一步了。” 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流个不停,夏时锦握着长留的手,摇头痛哭哽咽。 “不行。” “本宫不准你死。” “你死了,谁在这边陪我。” 夏时锦不停地自责:“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嗨,没……事儿。” 长留强忍着痛,扯唇宽慰夏时锦。 “别难过,娘娘往……好了想,说不定……我这下就可以回去,跟我家…….小艺……团聚了......” 夏时锦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只能听着长留那含糊不清的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长留气息渐弱,说话时,嘴里时不时还有血水流出。 夏时锦用力点头,“记得。” 长留吃力笑道:“咱们开开心心认识的,也开开心心地告别,成不?” 夏时锦点头:“好。” 长留笑了笑,哼出起两人初见时对的歌。 “西城~~我绕了几个弯,又在东边打了转,只为把你俏脸看......” 夏时锦则哭着附和。 “谁家的枝头鸟儿成双对,蝴蝶翩翩飞。” 她想笑,可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反倒哭得愈发的厉害。 “快使用双截棍......” “哼哼,哈嘿!” 长留似乎想攥紧她,可夏时锦明显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在逐渐变得冰冷、僵硬,根本不再听他使唤。 “我终于可以回去......找小艺......去了,真的,特想她。” 谢太医赶到的那一瞬,长留就在夏时锦的面前咽了气。 任由谢太医如何扎回魂针,夏时锦的长留都没再醒来。 长留就这么走了。 夏时锦坐在长留的尸体旁,哭了一场又一场,直到泪水流干,直到哭得麻木,直到旭日再次东升。 天亮了,夏时锦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看着早已冰冷的长留,坚强笑道:“祝你和小艺,恩爱白头,幸福美满。” 千禧宫里死了个太监。 对于宫里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平常事。 可对夏时锦来说,却跟失去亲人无异,如同天塌了一般,连续几日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总是习惯什么事都找长留。 可现在,她无意识喊长留时,却再也听不到那声“又干嘛,祖宗娘娘。” 夏时锦偶尔便会望着长留坐的那个板凳出神发呆,眼前浮现出他坐在那里刻麻将和摘菜的样子。 但再一眨眼,幻影便会消失。 莫大的空虚和孤独将她包裹,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遗弃在这异世界里的孤儿一样,路漫漫而不知归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长留,长留,哪里是长留? 上一世他没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小艺身边,穿到这里又没能长长久久地做她的好“姐妹”。 当初还真不如叫那个贱名“双黄蛋”。 以前便时常听老人说,起个贱名,命也能跟着硬些。 听说秦野替长留报了仇,将那几个把长留打死的人都给活活揍死了。 可夏时锦心里清楚得很,害死长留的人另有其人。 而萧泽始终不懂,夏时锦为何会为个太监伤心至此,却不肯对他宽容半点。 他对夏时锦发火,对夏时锦动怒,却都被那张木然寡淡的神情给反弹了回去。 夏时锦跟萧泽没什么好说的。 三观不同,实难共情。 秦野每日夜里都来陪她、哄她。 他的怀抱暖暖的,声音柔柔的,那是夏时锦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留不住的人走了。 而留下来的人,日子还得照常过,那些悲伤的情绪也只能放在心里靠自己慢慢消化。 “皇后娘娘。” 执笔对账的夏时锦盯着一处发呆,连鼻尖的墨汁滴到账本上都不曾察觉。 阿紫这一声轻唤,倒是将她飘飞的思绪瞬间拉回。 “邢贵人和如妃娘娘几个要给您请安呢。” 夏时锦低头看了看那弄脏的账本,了无兴致地回道:“告诉她们,这几日的请安先免了吧。” 话落,她抬笔润墨,准备收敛心绪,专心做事。 可笔尖上的墨汁却不小心甩进茶盏里。 眼见着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慢慢染黑了一盏清茶。 夏时锦觉得自己的心,仿若也跟这盏茶一样,一点点变黑了。 凭什么长留那么好的人,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却要被人活活打至死。 有仇不报,终日难安!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恶毒女配 早安会散后,夏时锦将林尽染单独留了下来。 “听闻,婉嫔近些日子时常去福寿宫,陪太后礼佛,抄写佛经。” 林尽染起身,盈盈一礼,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 “皇上与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而嫔妾有孕在身,未能为皇上与皇后分忧,实在惶恐。” “思及太后素来虔心向佛,嫔妾便斗胆效仿,陪太后诵经礼佛,一则为皇上、皇后与太后祈福,亦盼庇佑腹中孩儿平安诞生,二则静心养性,以期身心安宁。” 她言行举止温婉谦和,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夏时锦笑赞:“婉嫔真是有心了。” “嫔妾应该的。” 两人言笑晏晏,表面上和气一片,实则在目光交错间却是电光火石,暗流涌动。 无论是温泉行宫的事,还是长留的死,夏时锦总觉得这事跟林尽染脱不了干系。 林尽染身为原书的重生女主,她本以为手握前世所知的先机,能为自己谋得萧泽的独一份宠爱和至高无上的后位,可现在有了她夏时锦这个变数,以她林尽染的心机和城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看出来,林尽染急了。 所以林尽染才会投靠柳太后,意图借柳太后之势,来个借刀杀人。 夏时锦虽非百分百肯定两件事都有林尽染从中作祟,但谁让她现在是柳太后的人呢。 “想来婉嫔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且手速也定是快的。” 言语间,夏时锦朝阿紫轻飘飘地递了个眼神,随后冲着林尽染得意笑道:“本宫歇了些时日,这账目堆积了许多尚未誊抄整理,婉嫔既有心想替本宫分忧,今日这些账目便由婉嫔代劳了。” 阿紫将一大摞的账本端到林尽染面前,言语恭敬道:“辛苦婉嫔娘娘了。” 林尽染看着那厚厚的一堆,唇角微微抽动,勉强扯出笑来。 “能替皇后分忧,是嫔妾的荣幸。” 她同身后的宫婢示意接过,起身要走,却又被夏时锦叫住。 “就留在千禧宫抄吧,有不清楚之事,也好随时问本宫。” 林尽染就这样留在了千禧宫,从上午抄到晌午,又从晌午抄到日落黄昏,直到宫灯悉数点亮,她仍在千禧宫一字一字地抄着宫中账目。 夏时锦则悠闲自在地侧卧在一旁当起了监工,也过了过恶毒女配的瘾。 抄到后来,林尽染累得时而活动手指、手腕,以缓解长时间执笔的酸痛之意。 若是放在以前,夏时锦定会通融地放林尽染一马。 可这次死的却是长留,她那点酸痛,怎能跟长留被活活打死的痛相比。 在夏时锦看来,这点折磨还是太轻了。 待到戌末时分,林尽染终于誊抄整理好那一摞的账目。 夏时锦瞧了一眼,随手便将账目扔到旁侧,懒声同林尽染吩咐道:“御膳房那边每日要清点采购的食材,本宫的长留不在了,从明日起,就由婉嫔代劳了。” 侍奉林尽染的陪嫁宫婢闻言,立马下跪同夏时锦求道:“皇后娘娘,婉嫔娘娘有孕在身,且身子娇弱,这每日一大早就要去御膳房那边查对,难不免要搬东搬西的,我家娘娘怕是吃不消,还请皇后娘娘开恩。” 夏时锦一个眼刀子朝那宫婢刺过去,阿紫瞬间意会,当即走过去重重扇了那宫婢两巴掌。 “皇后娘娘面前,哪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说话。” 阿紫奶凶奶凶道:“怎么,听你这话,倒怨我们皇后娘娘不体恤婉嫔娘娘了?” 林尽染立马下跪,替那宫婢求饶。 “皇后娘娘息怒,嫔妾回去定好好训斥教导这贱婢一番。” 夏时锦接着她的话说道:“婉嫔性子温柔慈善,难免会御下不严,这奴婢若是没学好规矩,恐怕也会带坏宫中风气。这事儿呢,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阿紫,让人将这宫婢领到慎刑司去,让教习嬷嬷好好调教一番,告诉她什么时候该说话,跟什么人该怎么说话。” “奴婢遵命。” 阿紫领命,便叫人拖着那宫婢出了千禧宫。 林尽染则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知道再求情也无用,便不再言语。 “退下吧,本宫累了。” “是。” 林尽染抚着肚子起身,仍不失礼数地退出了千禧宫。 接下来的几日,夏时锦又命国公府陆续将柳氏宗族在各地欺压百姓、贪污受贿的证据,转交给朝中与柳家对立的大臣。 几桩案件起初闹的水花倒是挺大的,上京城内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 可架不住柳丞相只手遮天,且柳家在吏部、刑部和大理寺里盘根错节的党羽势力,证据销毁的销毁,人证改口的改口,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抛出的几个把柄都如同石沉大海。 对于柳家的打击,也是不痛不痒的。 左思右想,夏时锦觉得不能再按寻常路子来。 原书情节里,萧泽和林尽染为了扳倒柳家势力,也是暗中蓄力两年多才敢出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今萧泽在朝中的权势尚未稳固,自是斗不过柳丞相那些老狐狸的。 结合原书情节中有关柳丞相的一些交代,夏时锦决定兵行险着。 ** 自长留出事后,夏时锦第一次来勤政殿寻萧泽。 萧泽见她进到殿中时,颇感意外。 “这是哪门子的邪风,竟把皇后吹到朕的勤政殿了?” 夏时锦命阿紫将食盒递给长留公公,同萧泽行礼赔笑道:“前些日子,臣妾心情不佳,整日死气沉沉的,怕扫了皇上的性,又怕出言惹怒皇上,便一直未来看皇上。” “臣妾今日为了赔罪,特地下厨做了样美食,送给皇上尝尝,顺便再同皇上下下棋。” 长留公公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盘子端到萧泽面前。 萧泽觑着眼前奇奇怪怪的食物,甚是好奇道:“这是何物?” “汉堡包。”夏时锦回道。 “汉宝宝?”萧泽不知所然地问道:“这菜名为何如此奇怪?” 夏时锦敷衍道:“臣妾随便起的,皇上快尝尝。” 那汉堡包夏时锦做得甚是敷衍。 就是弄了个大白馒头切成两半,里面塞了片菜叶子和煎鸡蛋,另外又配了片酱牛肉,撒了点御膳房里常备的肉酱和辣椒油。 萧泽见眼前的食物其貌不扬,甚是嫌弃地咬了一口。 嚼了嚼,点头道:“味道还算可以。” 就是......有点咸。 但萧泽不想打击夏时锦这难得的讨好,便将汉堡包放到一旁,喝了口温茶后,立马提道:“阿锦不是要下棋吗?朕陪你下。”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驾崩 夏时锦也不会下棋,便拉着萧泽陪她玩起了五子棋。 捡了个白子,随意落在一处,夏时锦关心道:“皇上中的箭伤可好些了?” 萧泽抬眸乜了她一眼,冷笑奚落。 “皇后问得还真早。” 夏时锦讪讪一笑,继而又问:“可查到刺客的幕后主使?” 萧泽轻描淡写道:“这次倒不是皇叔。” “皇上既知道是谁,为何不抓来问罪?” 萧泽捏了个黑子落在棋盘上,漠声道:“还不是时机。” 言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能让萧泽觉得尚不是时机的,除了柳家人,还能有谁。 夏时锦跟着落了枚白棋,不疾不徐地同萧泽闲谈着。 “听闻柳丞相暗养私兵,人数虽不过百,却个个身手不凡。” “皇后从何处听来?”萧泽问道。 “上京城有个鬼市,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只要花重金,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父亲便是在那里意外打听到的。” “......” 萧泽薄唇紧抿,看向夏时锦的眼睛又黑又冷。 夏时锦继续言道:“皇上还要忍到何时?” “刺杀既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左右如此,何不走步险棋试试呢?” “......” 萧泽仍是看着她不语。 夏时锦低下头去,没再劝说。 过了半晌,萧泽问她:“皇后可是有了想法?” 夏时锦目光灼灼,“就看皇上愿不愿意。” “说说看。” “臣妾的计划,还需要禁卫军的配合。” 萧泽神色凝重地摇头。 “如今的禁卫军,现在有近半都是母后和柳丞相当初暗中安插的人,这种事......用不得。” “秦朝少将军可离开了上京?” 萧泽沉声道:“预计明后日起程,出城后与驻扎在城外的秦家军汇合,再一同回雁北。” 美眸眼波流动,夏时锦便有了新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 勤政殿内,夏时锦与萧泽秉烛密谋。 ...... 二月初一。 萧泽陪柳太后,一同到城内的灵顺寺礼佛。 说是去礼佛,实则是去参加灵顺寺老主持卸任的传衣法会,而正式任命柳太后所宠的那个僧人为新任主持。 到了晌午,富贵公公匆匆入殿来报。 “不好了,皇后娘娘,皇上在灵顺寺遇刺。” “那些刺客的刀上都涂了毒,现在毒性发作,皇上昏迷不醒,怕是……” 夏时锦惊诧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被抬到了养心殿,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 扔下手中的账目,夏时锦紧忙起身,带着一众人朝着养心殿疾步赶去。 而养心殿门前,已被禁卫军严防把守,任何人无柳太后口谕,都不得擅自入内。 婳贵妃等多位妃嫔也早已赶到养心殿外,眼巴巴地望着那紧闭的殿门,个个是心急如焚。 见夏时锦来了,都跟见到了救星似的。 “皇后娘娘,皇上在里面也不知怎么样了?” “这咱们想进去也进不去,真是急煞人也。” 夏时锦的目光依次从各个妃嫔的脸上掠过,却唯独没瞧见夏修宜和林尽染二人。 “夏嫔和婉嫔呢?”夏时锦问。 邢贵人走到夏时锦身边,神秘兮兮道:“被柳太后派禁卫军给关起来了,说是要保护二位待产的娘娘。” “皇后娘娘。”邢贵人看了看周围,将声音压得极低。 “咱们这皇上是不是要......哏儿屁了啊?” 一旁的戚常在还是听到了邢贵人的话,忍不住轻声更正。 “邢姐姐,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能说哏儿屁,得说驾崩,否则便是要被砍头的大不敬。” 就在此时,养心殿的殿门应声而开,只见九思公公神情悲恸地走出来,颤声高唱。 “皇上......驾崩。” 尘世仿若在此刻消声,众位妃嫔皆是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续跪在地上,哀哀切切地放声大哭。 其中,邢贵人哭丧哭得最是卖力且专业。 “哎呦喂,皇上啊,您怎么就走了呢?” “留下我们这些寡妇可怎么活啊……” “大商的子民可不能没有皇上呀……” …… 按理来说,帝王死后,也要停尸三日才会正式对外宣布殆命之事。 是以,宫里便悄无声息地准备着国丧事宜。 萧泽殆命的第一晚。 养心殿的大门依然紧闭,由柳丞相安排的禁卫军严防把守,不许任何人入内。 萧泽到底是真死,还是尚存一口气,外面的人不得而知。 就连九思公公也在宣告萧泽驾崩后,也被重新关进了养心殿内,不得随意出入。 夏时锦则与其他几名妃嫔只能站在殿外守夜。 一同守夜的还有朝中的几名大臣,和早已上了年纪的宗亲王。 宫里的夜很静,静得一切微弱的声响都清晰无比。 时而有乌鸦从皇宫上空啼叫飞过,在这片沉黑死寂的氛围上,又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几名大臣跪在后面悄声商议。 虽是压着声聊的,可还是难免有几句话飘进夏时锦的耳朵里。 “皇上尚未有子嗣诞下,宫里那两位娘娘也不知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是啊,照眼下这形势,柳太后与柳丞相怕是会......” 一位大臣将话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 “若是两位娘娘有个生下皇子,那还好说。” 另一个大臣提醒道:“咳,生个皇子又有何用,这大权还不是要握在那家人的手上,日子久了,什么都不好说。” 有人附和赞同。 “蔺大人所言极是,这小皇子能有何自保之力,人的私心一起,也能让皇子从有到无。” 一位上了年纪的宗亲王翘须怒斥道:“这可是萧家的天下,他们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年他们好意思了,所作所为哪里不透着野心?” “要我说,今日的刺杀,说不定就是那家人密谋的,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夺权。” 几位大臣看了看彼此,眼神交替后,有一个姓夏的大臣忽然提议道:“不如去请突离王来主持大局,最起码他姓萧,身上流的也是正统皇族的血。” 另有宗亲王轻咳了一声:“难道本王不姓萧?” “可眼下,在上京城内姓萧的年轻世子或王爷,也就萧时宴一人。您老这年岁,能斗得过柳太后和柳丞相那一伙儿?” “这刺杀来一次,估计就能要老王爷您半条命。” 一位大臣赞同道:“言之有理,要想与柳家抗衡,还得推举年轻且有勇有谋的世子或王爷来当摄政王。” “更何况,当年先帝本是有意要将皇位禅位给萧时宴的。” 几位大臣一拍即合,立刻分为三伙人。 一伙去福寿宫向柳太后推荐萧时宴为摄政王,暂时由他代为管理朝政;另一伙人则出宫去动员其他朝中大臣,再有一伙则去番馆请见萧时宴。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宫变 春寒料峭,子夜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疼。 各宫妃嫔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手炉,可即使披着厚厚的皮毛大氅,人立在瑟瑟寒风中,仍冻得人不停发抖。 邢贵人捧着手炉,低声抱怨。 “这大冷天儿,也不让人去殿里守灵,这是要活活冻死我们,给皇上陪葬啊。” 魏常在低头啜泣。 “皇上走了,咱们这些未生下皇子公主的人,基本都是要送到皇陵旁的佛寺当姑子的。比起一辈子与青灯古佛为伴,我倒宁可冻死了给皇上陪葬。” “啊?去当尼姑?” 戚常在这一听可哭惨了:“那岂不是要吃素?” “嘤~我的酱肘子、烤羊腿、叫花鸡……” 婳贵妃是最在意萧泽的,听到几位妃嫔哭的都是自己,没一个为萧泽,便对着戚常在发起火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托生的不成。” 戚常在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剩下的菜名都憋回了肚子里。 邢贵人在旁小声安慰戚常在。 “虽说这酱肘子、烤羊腿什么的是比皇上强,可你也别说出来啊,放在心里面念叨就行了。” “万一皇上的魂儿就在旁边飘,听到刚刚的话,当心他动怒,直接把你魂儿给带着去陪葬!” 戚常在瞧了瞧四周,不自在地闭紧嘴巴,点了点头。 夏时锦则跪在最前头,无念无想地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刀戈相向之声从远处传来,且越来越近,直逼养心殿。 很快,便见半朝文武权臣哗啦啦地朝养心殿走来,而秦野则带着一队锦衣卫紧随其后,与宫内的禁卫军抗衡。 一名禁卫军扬声呵斥:“无太后懿旨,尔等怎敢擅自入宫?还不速速退下!” “身为朝臣,君王遇刺驾崩,岂有不来跪拜守灵之礼?” “试问柳太后和柳丞相为何隐瞒此事?” “还匆匆革去金吾卫多人官职,换上他人上任,柳太后和柳丞相这打的是什么心思?真当我们这些臣子是傻子不成?” “我等要求见柳太后!” …… 殿前,一盏盏提灯和火把将此处照得通亮。 朝臣们七嘴八舌地同禁卫军辩驳,场面一度吵闹无比,就跟菜市里打群架一般。 而赶来镇压局势的金吾卫与禁卫军也越来越多,提刀带剑地站成数排,将众多朝臣和夏时锦等妃嫔围在养心殿前。 混乱之中,秦野移步到夏时锦和婳贵妃身前。 他手中紧握长枪,面色凛然地守在那里。 夜风吹过,他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微扬的下颌,扬起的则是那傲视一切的弑杀之气。 不多时,柳太后与柳丞相来到了养心殿。 “国丧在即,尔等擅闯宫门,究竟意欲何为?” 一位年纪较长的大臣移步向前,同柳太后拱手行礼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尽早定下任君主,才可保萧家社稷安稳。” 柳太后气定神闲地慢声回驳。 “婉嫔和夏嫔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是皇子还是公主尚未可知,又如何选定下一任君王?” “眼下的情形,自然是由哀家替皇上的血脉,暂时守住这萧家社稷。” 另有一名年迈的宗亲王上前。 “纵是两位娘娘生的是皇子,可江山社稷又岂能由襁褓之婴来执掌?” “内忧外患之下,微臣上谏请柳太后暂时任命萧时宴为摄政王。” 幽冷狠厉的目光刺向所有的人,柳太后怒道:“皇上尚未出殡,你们一个个就急着要请突离王回朝。” “别忘了,他虽姓萧,可早已不是我们大商的子民和宗亲王,你们这些人莫不是要叛国?” 是时,夏时锦站出,扬声反驳柳太后。 “婉嫔和夏嫔的孩子即使出生,十几年内也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提罢了。” “更何况,又有谁能保证婉嫔和夏嫔生下的是皇子,生的皇子又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皇叔虽逃命到朔月国,当了突离王,可身体里流的却是萧家的血。” “这朝中之事,大商的社稷,终是要由萧姓之人代管,难不成要由你们柳家借辅佐幼帝之命,来执掌江山不成?” “怎么,柳太后莫不是想把萧家的江山,改为柳家的?” 柳太后高喝:“放肆!” 她转身要掌掴夏时锦,却被秦野一把抓住甩开,疼得柳太后感觉手腕骨都要断了一般。 柳丞相上前斥责夏时锦。 “皇后怎敢如此污蔑我柳家人的忠心?” “忠心?” 夏时锦一声讥笑。 “看看,这禁卫军和金吾卫都被你们柳家掌控着,哪里是忠心,本宫倒觉得说野心……更合适吧!” 此番话落,夏时锦冷眼看着柳太后,同秦野下令道:“柳家意图谋权篡位,将柳丞相拿下!” “属下遵命!”秦野回道。 柳丞相怒气冲天,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些逆臣和妖后拿下!” 数十个禁卫军和金吾卫纷纷上前,将刀剑架在朝臣的脖子上。 秦野则带着十几名锦衣卫,以少敌多,守在夏时锦的身前。 一把长枪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几下轻颤挑打,便打掉了对方手中的兵器。 杀气不断从四面八方而来。 秦野将长枪一横,抵住了朝他挥砍下来的剑刃,枪身抵着剑刃滑蹭,刺耳的声响带出一阵飞溅的火花来。 待冲到那人身前,他抬手便是一拳,狠狠砸在那人的命门之上, 顺便长枪一甩,横扫朝他杀来的另一拨人。 他动作干净利落又狠厉,几个回合下来,围攻秦野的禁卫军和金吾卫都败下阵来。 轻轻松松地在身前耍了几个枪花,秦野将枪扛在肩头。 他抬着下颌,眸眼半垂地睥睨着那些心生惧意的禁卫军和金吾卫。 终归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见过狼烟四起,见过千军万马,见过尸山血海,眼前这些未经生死捶打的人,落在秦野眼里,也就只是些小喽啰而已。 “小爷刚热完身,打得正爽快呢,你们怂什么?” 他邪肆一笑,眼神轻蔑地冲他们勾了勾手指头。 “来,再杀几场,陪小爷过过瘾。”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升格当娘 柳丞相见势头不妙,同身旁人递了个眼神。 一声哨响,一道道暗影登时从四面八方的房顶、屋檐、高墙后翻跃而来,提着刀剑护在柳丞相和柳太后的身前。 这一队人的身手明显要比宫里养的禁卫军强,一看便是花心血培养的精锐私兵。 婳贵妃此时也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与秦野并肩而立。 昔日那柔弱之气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将门之女的飒爽和威凛。 “这是萧家的天下,柳丞相这般阵仗是要做什么?” 她说起话来虽仍是那股慵懒的调调,可妩媚妖冶之中却又透着一股狠厉。 “难道不知私下养兵乃是谋逆杀头之罪?” 柳太后嗔声反驳:“真是好笑,哀家倒觉得你们秦家是要夺江山吧。” “母后大可放心,有朕在,这江山轮不到别人坐。” 养心殿的门内猝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惊得柳太后和柳丞相面色骤变。 只听殿门应声而开,萧泽在九思公公的搀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而秦野也在此刻将手指放到唇边,用力吹了一声口哨,一直停落在飞檐上的元宝展翅飞起,盘旋到夜空之中。 在一声声极具穿透力的长鸣后,一队打着秦家旌旗的兵马,在秦朝的带领下,冲入了皇宫。 “缉拿叛贼柳氏一党,一个都不许落。” 一夜之间,柳家谋划的宫变便落了幕。 柳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泽:“泽儿,你没死,你竟然骗母后?”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柳太后忽然苍老了许多,连带着平日里向来犀利的那双眼睛,此时的锋芒都弱了许多。 夏时锦得意地替萧泽回道:“皇上怎么会死呢,皇上可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只是中了暂时昏厥假死的毒药而已,不然,怎么能引蛇出洞,逼出丞相大人养的私兵呢?” 她故意冲着柳太后眨了眨眼睛,特气人道:“罪名落实,你们逃不了了!” 柳太后后知后觉瞪向夏时锦,抬手指向她。 “你,你......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哀家?” 夏时锦走过去,压下柳太后指向她的那只手。 “这是你害死长留的代价!杀你太便宜了,以就留着你好好念斋吃佛,打水烧水,自己砍柴做饭,孤独终老吧。” 柳太后推开夏时锦,跑到萧泽身前跪下。 “泽儿,哀家是你的母后,母后怎么会害你呢,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为了萧家的社稷啊。” 萧泽目光寡淡地看着柳太后,不屑地勾唇。 “养私兵也是为了儿臣好?灵顺寺派的刺客也是为儿臣好?母后,你对儿臣还真是好啊!” 萧泽甩袍走开,带着那身生杀予夺的威严,沉声下令。 “柳氏宗族悉数革去官职,念在是朕母族的份上,柳家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抄家流放。” “至于太后,送去皇陵为父皇守陵,念佛抄经,无朕准允,不得回宫!” ...... 秦朝带着秦家军押着柳家人出宫后,半朝文武也陆续出了宫。 养心殿前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和清冷。 婳贵妃一头扑进萧泽的怀里,立马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妩媚娇柔的模样。 “皇上,臣妾真是怕死了,今晚你定要好好疼疼臣妾呀。” 萧泽目光幽深地看向夏时锦,轻轻拍抚怀里的婳贵妃。 “你们秦家有功,朕会好好赏你。等明日,再去你的羽坤宫陪你,可好?” “不行。” 婳贵妃抱萧泽抱得紧紧的,“臣妾什么赏赐都不要,就要皇上。” 其他的妃嫔瞧了,都在旁边摇头咋舌。 戚常在却是拍了拍小心脏,暗道:“太好了,终于不用吃素了。” 夏时锦见萧泽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她今夜还想抱她的小狼狗呢,可不愿意跟萧泽周旋。 于是,她便开口劝道:“皇上还是要好好陪陪婳贵妃吧,今夜,她为了皇上,可威武霸气了呢。” “朕......” 还未等萧泽把话说完,一名小太监和宫婢便急匆匆跑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夏嫔娘娘要生了。” “产婆叫了吗?”夏时锦急问。 “早留在宫里候着了,可产婆说夏嫔娘娘的胎太大,不好生。” “谢太医叫了吗?”夏时锦沉稳道。 “刚刚禁卫军不让人出门,这功夫才派人去找谢太医。” 待夏时锦和萧泽等人急匆匆赶到夏嫔的住处。 被烛火映亮的轩窗上,映着繁忙的身影,痛苦的嘶喊不断地从屋内传出,听得候在外面的人也跟着心弦紧绷。 “啊——” “好痛,我不……生了!” “娘——我要见娘亲。” “娘娘用力!” “娘娘看到头了,再用力啊。” “好痛,啊——” 在最惨烈的一声嘶叫声后,屋内骤然息了声。 只见一位产婆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了,娘娘难产血崩......怕是要……殆了。” 适时,屋内也传来宫婢的哭声。 萧泽沉声问道:“她腹中胎儿呢?” “启禀皇上,还卡在里面,没生出来。” 那产婆此时亦是慌了神,不敢擅自做主。 “皇上,皇后娘娘,眼下该如何是好,这龙胎若是在那娘肚子里久了,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泽颔首示意,产婆立马意会,跑进屋内去善后。 很快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屋内的死气。 产婆将那孩子包裹好抱出来:“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婳贵妃闻言,惊诧不已道:“皇子?她......她不是怀的公主吗?” 夏时锦上前将那刚出生的小皇子接到自己的怀里,细细地瞧着怀里的小家伙。 似是感慨什么,萧泽走到夏时锦身前,用手指碰了碰婴儿的脸。 看着看着,他唇角牵起温柔的弧度。 “如若朕和阿锦的孩子出生,想来也是这般俊俏。” 可惜,却被他给害死了。 萧泽满是愧意地看向夏时锦,柔声道:“此子乃阿锦妹妹所生,以后,他便留在千禧宫由阿锦抚养吧。” “至于夏嫔,升为夏妃,谥号......恭贤,按妃子礼制厚葬。” …… 夏时锦就这么毫不费力地升格当娘了。 而夏修宜难产之死的缘由,她也不是不知情,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至于负责给夏修宜请平安脉的谢太医,很显然是知情不报,只因他钟情于原书女主林尽染。 如原书情节中所写,谢景初后期为了林尽染,宁可放弃了自己的良知。 夏时锦表示理解。 人吗,都不是圣人,哪有一成不变的。 坚持和信仰,总是会因某一个人或某件事而坍塌。 千禧宫里,平平常常的一天又开始了。 邢贵人晃着摇篮,哄着摇篮里的小皇子,脸上露着无比喜爱宠溺的神情。 戚常在则拿着拨浪鼓甩来甩去地逗着玩儿。 一旁的鹂妃问夏时锦:“皇后娘娘也不积极侍寝,整日就知道替我们这些妃嫔瞎忙活,难道自己就不想跟皇上生位皇子、公主?” 夏时锦暂时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走到摇篮前,跟那几人一起瞧着小可爱。 “本宫有承平一个便够了。” 萧泽可不值得她忍痛冒险生孩子。 可一提到生孩子这事,夏时锦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个月的月信……好像都过日子了。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留与不留 自从柳氏一党除去,大皇子承平出生后,宫里便是好事连连。 沈答应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玉答应也有了喜。 弄得夏时锦都开始怀疑萧泽的小蝌蚪们是不是开了外挂,或者蓄上了超级动能,接连给自己找了两个妈妈。 这别人怀了,是喜事。 可夏时锦若是怀了,那就是灾难。 每到月信日子快来时,她总会心神不宁,很怕不来。 今日掐指一算,竟然迟了两天。 待邢贵人她们走后,夏时锦便关起门来,同阿紫小声嘀咕。 “怎么办啊,本宫这月月信还没来?” 阿紫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就像长留活着时一样,按惯例问一遍。 “娘娘每次完事儿,可有吃避子丸?” 夏时锦用力点头,无比肯定道:“吃了,还会故意多吃一粒呢。” 阿紫挠了挠头,有些放不开口地学长留之前说的那些话。 可纠结了半晌后,还是嗫喏问道:“那......娘娘的那位三公子,是外面了事的,还是里面了事的?” “外面。”夏时锦语气更加肯定。 “那......应该就没事吧。” 阿紫也不懂这些,说起话来底气有些不足。 “但秦二公子乃武将出身,也保不齐…….那子子孙孙也都是勇猛过人之辈。” 夏时锦就是担心有漏网的小蝌蚪,穿洞涉水地给自己寻了个卵用。 见夏时锦愁容满面的模样,阿紫又宽慰道:“皇后娘娘无须担心,之前不也偶有月信不准的时候吗?” 话虽这么说,可哪有次次都是万无一失的。 侥幸心理不能有。 见夏时锦摸着肚子仍不放心,阿紫便提议道:“要不,奴婢去寻谢太医来给娘娘请个平安脉?” 夏时锦立马否决了。 “从夏嫔的事儿就能看出来,那谢太医现在对婉嫔是忠心耿耿,可信不得。” 夏时锦决定,若是三天后还不来,她就想个法子出宫寻个大夫去瞧瞧。 三日后,月信还没来。 夏时锦感觉天要塌了。 她以要去各个店铺查账为由,成功同萧泽请旨出宫。 到了茶馆后,夏时锦躲在雅间里,同阿紫换了衣服后,借着跑腿的由头独自离开了宫廷茶馆。 医馆里,她再三同大夫确认道:“真是喜脉?” 老大夫笑道:“脉象如珠走盘,脉理安稳,确实是喜脉。恭喜这位夫人,最少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就好像被宣判了一般,夏时锦感觉天旋地转。 第一,她可从没想过要生孩子;第二,这孩子怎么生? 借着帷帽的遮掩,夏时锦开口道:“那就麻烦大夫,给本......给我开副滑胎药。” 千禧宫,门窗紧闭。 主仆二人围着一包滑胎药,神色木然地坐在一起。 怀孕的是夏时锦,阿紫却愁眉不展道:“这药一定得喝吗?可怜秦统领若是知道,保不齐得多难过。” 夏时锦用力搓脸挠头,为难得不行。 若是不喝,她从未与萧泽同过房,这事儿怎么圆? 偏偏阿紫看着她的肚子,又在那里嘟囔。 “这好歹也是条命,还是秦二公子的血脉,加上娘娘的美貌,这生出来,不知得多好看。” 是啊,秦野帅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的种定是丑不了的。 脑子里浮现漂亮宝宝的模样,夏时锦捂着肚子,看着那包滑胎药,也开始犹豫了。 虽说她从未想过会为哪个男人生孩子,可这怀上了,还是秦野的,真让她打掉,总觉得怪不舍的。 夏时锦想了想,寻思要不就想个法子给这个孩子上户口? 碰巧阿紫也同她想到了一处,喏声提议。 “不若,娘娘就侍几次寝,肚子里的孩子不就能顺理成章地生了,到时就说早产一个月,也是不成问题的。” “奴婢知娘娘不喜皇上,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委屈下。” “日后,秦统知道娘娘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孩子,也是能体谅皇后娘娘的。” 阿紫自觉这主意不错,立马把那包滑胎药给收了起来。 “这滑胎药早一天喝,晚几天喝也是大差不差,娘娘这几日便先考虑考虑,不用急着下决定。” 孩子留与不留,便成了夏时锦茶不思饭不想的心事。 是日夜里,恰好秦野来了千禧宫。 浴池里,夏时锦靠在秦野的怀里,任由他摩挲摆弄她的手。 秦野低头在夏时锦的肩膀上轻啄,使坏地轻咬了一下。 被咬的地方有些疼,夏时锦轻哼耸了下满是水珠的香肩。 秦野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问:“阿锦今日心事重重,可是有事?” 水下面,夏时锦单手摸了摸肚子,纠结要不要将身孕之事告诉秦野。 可是说了,又怕自己过后决定滑胎,秦野知晓定会生气或者会难过,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瞥见秦野手上的指环,夏时锦故意扯开话茬。 “木制的指环不能浸水。” 秦野却反过来挑她的毛病。 “说起指环,倒从未见阿锦戴过。” 夏时锦情绪不高地解释。 “宫里眼睛这么多,当然要小心才是。” “万一有人心思细腻,发现你我二人手上的指环相似,你我连同家人都不会好过。” 秦野将人抱起放在腿上,又捡起先前的话问。 “二公子刚刚问的话,阿锦还没答呢,说,为何心事重重?” 夏时锦搪塞道:“没什么,本宫今日只有点累了。” “那就早点休息。” 话落,秦野将夏时锦抱起,出了浴池。 一起将身上的水珠擦净,然后又替她把睡袍穿好,最后秦野又抱着人,穿过隔门,来到软榻。 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夏时锦只觉眼皮沉重无比。 头刚挨到枕头,她转个身,便钻进被子里会周公去了。 熄了寝殿内的所有烛火后,秦野也躺到榻上,扯开被子,凑到夏时锦的身后抱住她,一起同床而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两人被阿紫的一声高喊吵醒。 夏时锦与秦野睡眼惺忪地撑身坐起。 两人都来不及反应阿紫刚刚喊了什么,殿门就在此刻被人一脚踹开。 隔着重重轻纱帐,隐约看到有人提着宫灯走了进来。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你疯了 殿外,阿紫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而那盏宫灯亦是渐行渐近。 隔着重重纱帐,夏时锦已经感受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她下意识去握秦野的手,而秦野也在同一时刻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 一个长而重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似是以防万一而提前做的诀别。 只听秦野同她轻声说:“无论如何,二公子此生无憾。” 夏时锦用力回抱,想要记住这胸怀的温度、触感和他身上的气息。 许是早就在脑海里将今夜这番场景预想过无数次,两个人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慌乱和无措。 秦野轻拍了下夏时锦的头,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重重又吻了下,起身下榻。 而就在此时,一道接一道的剑光闪过。 时间仿若在此刻慢了下来,剑身的嗡鸣在耳边回响,夏时锦清晰地看见榻前的重重纱帐,被那锋锐的剑刃从中划破,如云似雾地从半空中依次轻飘落地。 而萧泽带着满身的怒气和寒意,提着长剑,出现在他们面前。 九思公公则提着一盏宫灯紧跟其后。 幽暗的光线里,夏时锦对上那双锋锐而狭长的眼,可以窥见萧泽眼底的怒火与杀意在交织叠涌。 冰冷的目光瞧了她一眼,萧泽便提着长剑,径直朝秦野刺去。 秦野微微侧身,手指弹开剑身,躲过那一招杀气极重的进攻。 剑身轻颤嗡鸣,震得夏时锦那绷紧的心弦似要断裂。 眼见着萧泽手中的剑锋挑转,欲要再次刺向秦野,她紧忙抄起身旁的枕头朝萧泽掷去。 枕头被剑砍断,里面的稻壳香料飞溅,扰乱了萧泽的视线。 夏时锦趁机跑下床榻,护在秦野的身前。 “要杀他,就先杀我吧。” 她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半点被捉奸的慌乱和羞耻:“是我先勾引的他。” 萧泽怒目直视夏时锦,面色胀红,额头气得青筋暴起。 “如此痴情?” 他甚感荒唐地冷笑了一声,“好啊,朕成全你们!” 秦野欲要挡在夏时锦的身前,却被她拦住。 两人就这么当着萧泽的面儿,目光相对,手牵着手,并肩而立。 萧泽瞧着那紧扣的十指,倒觉得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明明是他的皇后,是他的阿锦,怎么却连死都不怕地护着别的男子? 曾经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萧泽的阿锦去哪儿了? 看着那一床凌乱的被褥,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荒唐的画面。 一想到曾经只在他身上承欢的阿锦,躺在其他男人身下情难自已的模样,萧泽就气得要发疯。 他心口抽痛得厉害,连指向夏时锦的剑都跟着手在微微地颤抖。 心里想着要将她大卸八块,以此泄愤,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根本下不去手。 夏时锦若是死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情恨便彻底了断,再无任何纠葛。 可她若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萧泽放下长剑,闭眼隐忍。 再睁眼后,他咬着牙根同秦野道:“你现在滚出去,朕可饶她一命!否则,外面的锦衣卫奉命进来,你们俩个,都得......死!” 夏时锦死抓着秦野不放,看着秦野摇头。 萧泽只说饶她一命,却没有说放秦野一马。 她很怕今夜便是他们最后一面。 然而秦野却对她弯唇一笑,双眼湿红地用力掰开她的手,转身大步决绝而去。 “秦野!” 夏时锦哭着摇头,欲要追上去,却被萧泽一把拽回。 萧泽紧紧钳住夏时锦的手腕,眸眼泛红,哑声哽咽。 “阿锦,你是朕的皇后!” 夏时锦不屑地甩开萧泽的手,流着泪笑道:“迟来的深情比狗贱,萧泽,你的皇后早死了!” 手中的长剑铿锵坠地,萧泽朝夏时锦迈近一步。 他双手紧紧扣住夏时锦的双肩,颤声问:“就这么恨朕?” 夏时锦残忍地看着他笑:“真是好笑得很,都没爱,哪来的恨?” “萧泽,我说了,你的皇后早死了!” 所有积攒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她近乎嘶吼道:“我根本不是你的阿锦!” “......” 萧泽挑眉,湿红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夏时锦,不懂她在说什么。 夏时锦则继续刺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齿间迸出,带着她所有的情绪。 “我是叫夏时锦,但不是你的那个夏时锦。” “你的阿锦早就在景仁宫那场大火里就死了。” “皇上之前不是也怀疑我是另一个人吗?”夏时锦哂笑提醒,“对,我就是另一个人,一个从异世界穿来的人!” “理解成夺舍也好,想成精怪附身也罢,总之,我不是爱你的那个傻阿锦。” “皇上不是常常做怪梦吗?” 夏时锦的笑让萧泽感到可怕,而她的话更让萧泽感到可怖。 “你梦到自己和婉嫔是一本书里的主角,对啊,你们就是这书中世界的主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我!” 夏时锦抬手打掉萧泽搭在他双肩上的手,不甘地流着泪,笑着说:“就是那个倒霉透顶,死在了前世,然后莫名其妙穿到你们书中世界的那个倒霉鬼。” “我告诉你萧泽,你生活的世界是虚构的,你的爱情是虚构的,你的权利地位是虚构的,你享受的一切一切,都他妈的是假的,都是别人书写的。” 眼中泪花闪闪,夏时锦却骂得慷慨激昂,她将与秦野分别的痛楚悉数都发泄在萧泽的身上。 “什么天之骄子?“ “呸!你萧泽,不过是重生大女主的陪衬!” “一个被强降智,整日只知道睡女人的种马,是被林尽染拿捏且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 夏时锦笑着质问:“你这样被数不清女人睡过的滥情又薄情的男人,凭什么让我爱你,喜欢你,对你忠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不到的,也别来要求我!” “记住了!我夏时锦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也不是你的阿锦!” “那个被你故意下药落胎的阿锦早就对你心灰意冷,死了!” 萧泽难以置信地瞧着夏时锦,甚感荒诞地摇着头。 “你疯了。” 夏时锦仰着面颊,神色倨傲地仰望着他,云淡风轻地笑道:“对啊,我是疯了!” “你不知道吗,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潜在的疯子。” “你也会是,萧泽。”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条件 风清月皎,更深夜静。 各国使臣住的番馆内,有一处宅院却传出清脆的敲击声。 声音的来处,屋内烛火依然在摇曳跳跃。 萧时宴手撑着头,闭眼侧卧在榻上,而另一只手则拿着犍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木鱼。 那精准的节奏,让每次敲击声的间隔都落得刚刚好。 忽然,屋外传来鸟类翅膀的扑腾声,很快便有人拿着信笺进屋。 亲信梁勉行礼禀告:“王爷,宫里那边来信儿了。” 萧时宴漠声道:“说。” “皇上今晚去了千禧宫,秦家二公子已被锦衣卫押去了刑部大牢,皇后则被关在千禧宫里禁闭,至于皇上会如何处罚二人,暂且还不知。” 木鱼的敲击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长而密的睫羽轻颤,那双好看却又戾气十足的桃花眼缓缓掀起。 萧时宴浓眉轻挑,一侧唇角斜斜勾起,笑意瞬间就漫进那双阴邪的眸眼里。 他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 “大牢那边可有咱们的人?”萧时宴问。 梁勉不太确定。 “之前倒是安插过一个人,可自从去了雁北,便断了联系。” “但,倒是可以让贵妃身边的那位石头公公,花点银子,以贵妃之名行事。” 萧时宴起身下榻,随手便脱掉了身上那件白色僧袍,扔到一旁。 他光着刺满经文的上身和刺了盘龙的手臂,踱步走到衣桁架前,将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套在身上。 梁勉见状,疑惑道:“王爷这是?” “时不我待,等石头去办太慢了,本王亲自去趟大牢。” 话落,萧时宴拿着蒙面巾,又提了把剑,便同梁勉出了番馆。 刑部大牢前。 借着夜色遮掩,萧时宴与梁勉二人神出鬼没。 轻轻松松几个手刀,他们便将守门的侍卫劈晕,然后往其口中塞粒昏睡的丸药,伪装成侍卫打盹儿偷睡的样子。 如此这般,萧时宴如入无人之境,疾步下到地牢里,借着墙壁上微弱的油灯,找到了关押秦野的牢门前。 而秦野一眼便认出了萧时宴。 “王爷怎会......来此处?” 心中升起一丝怀疑,秦野转口又问:“或者说,王爷怎知我被关在此处?” 扯掉蒙面巾,萧时宴平和一笑。 “本王亲自设下的局,又怎会不知道?” 秦野立刻反应了过来,起身拖着厚重的脚链,大步冲到牢门前。 他愤怒地砸出一拳,将一根门栏打断,直逼萧时宴的命门。 而萧时宴上身后仰,敏捷躲过。 他看着那停在脸前半寸之处的拳头,得意一笑:“竟然连救命恩人都敢打,不愧是秦二公子。” 秦野收拳,愤恨道:“是你将我和阿锦的事,透漏给了皇上?” 萧时宴仰首垂眸,孤傲寡淡地觑着秦野,仍是那副平和浅笑的神态。 “不然呢,又要等到何时能夺回属于本王的人?” “阿野,说来本王还得谢谢你,给了本王这么好的机会。” 秦野双手紧握门栏,一双泛红的丹凤眼怒瞪萧时宴。 他咬牙质问:“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阿锦。” 萧时宴阴鸷笑道:“若是成不了我的,毁了也无妨。” 昔日的懒散倦怠全都不见,秦野眼里只有愤怒和无奈。 他看着萧时宴摇头斥责。 “萧时宴,怎么会变得这般冷血无情,那几年的佛经都白念了不成?” “对夏时锦,连一丁点宽宏悲悯的心都没有吗?” 萧时宴置若罔闻,目光反而落在秦野手上的那枚指环。 他漠声说:“想救阿锦吗,只要你答应本王两个条件,本王便能确保她毫发无损,好好地活下去。” 眉头紧拧,秦野半眯眸眼盯着萧时宴。 “什么条件?” “第一,远离夏时锦,之前你们秦家欠我的救命之恩便一笔勾销。” “第二,把手上的指环给本王。” 萧时宴摊开掌心,伸手朝秦野要。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外面守门的官兵很快就会醒。” “要知道,夏时锦犯的可是与外男私通、淫乱宫闱的死罪!” “而且,萧泽现在,很、生、气!” 秦野舍不得夏时锦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就算是死,也想戴着走。 “为何要给你?” 萧时宴道:“救她!” “我凭什么信你?”秦野咬字道。 萧时宴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信不信由你。” “反正,本王得不到,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她若是死了,本王倒落得了无牵挂,也算清净省事。” 梁勉适时在远处提醒:“再不走,怕是得杀出去了。” 萧时宴将手朝秦野又伸了伸。 “要知本王比谁都想她活。” “阿野,只要你离开她,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如若你愿意成全她、离开她,这指环也没必要再留在身上,不是吗?” 秦野挣扎了许久,将那枚指环取下,拿在手中仍是犹豫不决。 心想着他这条命怕是也活不成了,倒不如信萧时宴一把,让他保全夏时锦。 这样,也不枉他与夏时锦好过一场。 下了决心,秦野将那指环放在了萧时宴的掌心之上。 怔怔地看着萧时宴的手指收紧,将指环紧握在拳中,秦野就像是被那枚送去的指环带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昔日的恣意和不羁全都在此刻的妥协中坍塌覆灭。 他眸色黯然无光,红着眼道:“定要护她周全。” ...... 待萧时宴走后,秦野便坐在角落里的杂草堆上,拿出腰间的那个香囊。 香囊里放的是他和夏时锦的头发。 他想,这辈子怕是没法做个真正的结发夫妻了。 秦野不禁自嘲一笑,笑自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二人的结局便是注定的,他也知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 若想跟夏时锦名正言顺,除非掀了这萧家的天下,夺了萧家的江山。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还算干净的 千禧宫成了幽禁夏时锦的冷宫。 殿内别说是炭火了,就是一盏茶水都没有。 秦野被押入了刑部地牢,而阿紫则被带去了慎刑司,此时不知他们在承受何等折磨人的惩罚。 夏时锦头发披散,仅穿着一件中衣,自暴自弃地抱腿坐在床榻上,已开始琢磨选哪种死法了。 三尺白绫上吊? 成个吊死鬼,伸个长长的大舌头,未免也太丑了。 用刀子噶脖子自尽? 嘶,想想就疼,自己肯定是下不去手的。 喝鸩毒酒? 毒性发作时会不会疼得痛不欲生?都要死了,还非得吃这个苦吗? 目光不由飘向早已熄火的炭炉子,夏时锦觉得烧炭自尽似乎会少些痛苦。 看看到时能不能跟萧泽讲讲价,赐她死前,给她点点炭烧烧。 就是可怜了她的秦野、阿紫,被她所牵连,连死的法子都没得选。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低语,很快殿门被人推开。 夏时锦侧头望过去,万万没想到大早上来的人竟是林尽染。 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林尽染独自一人,挺着个大肚子缓步朝她走来。 知道对方是来看她笑话的,夏时锦撇过头去,懒得搭理林尽染。 林尽染在美人榻上端庄坐下,慢声道:“皇后娘娘都不好奇嫔妾为何来见。” 夏时锦回:“好奇啊,好奇为何有人上赶子犯贱来找骂。” 林尽染不以为然地浅笑了一声。 “嫔妾今日,是特地来谢谢皇后娘娘的。” “谢你替我除掉了柳太后,如今,秦家也要因娘娘而遭殃了,就连婳贵妃为了秦野求情,也被皇上罚了禁足,今早刚刚被降回妃位。” “你说,嫔妾是不是该谢谢皇后娘娘?” 夏时锦面无表情地觑着她,眼睛一眨一眨,在犹豫要不要掐死这个绿茶女主。 偏偏林尽染犯贱又开口。 “嫔妾一直想问皇后一件事,皇后可也是......重生之人?” 夏时锦懒声回了一句:“你猜?” 凭什么告诉她? 偏不告诉她,让她林尽染琢磨一辈子。 林尽染神色无变地看了看夏时锦后,浅笑道:“正常人听到重生之言,定会错愕不已,甚感荒唐,可从皇后娘娘刚才的平淡反应来看,嫔妾已经得到了答案。” 夏时锦目光怜悯地回视着林尽染。 她得意笑道:“可怜你也只能想到重生这一种可能。” 林尽染微微蹙眉:“何意?” “意思就是,你是夏虫,你卑微如蝼蚁,渺小如蜉蝣,所思所想也只在你的认知之内。” 林尽染目光探究地瞧着她,脸上透着不服输的那股劲儿。 半晌后,见夏时锦不会再与她多说什么,林尽染起身,朝殿门走去。 临出殿门前,她顿住脚步,逆光立在门外投进来的光里,微微侧头,背对夏时锦说:“知道皇上昨夜为何赶来吗,因为,是嫔妾告诉皇上的。” “通奸是死罪,皇后娘娘,一路走好啊。” “等下。”夏时锦叫住了林尽染:“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对你冷漠吗?” 言语间,夏时锦起身,拖着长长的绸制睡袍,朝着林尽染走去。 林尽染驻足,转身回望。 “无非是皇后娘娘将嫔妾的秘密告诉了皇上。” “不是。”夏时锦轻笑,神色倨傲,眼神狡黠:“是另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我知道秘密。” 林尽染眼含讥诮,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来。 “故弄玄虚。” 而此时,夏时锦已走到林尽染的身前,“真不想知道?” “.…..” 好奇害死猫,林尽染盯着夏时锦瞧了半晌,淡声道:“皇后娘娘若想说,嫔妾自是洗耳恭听。” 夏时锦侧眸看了眼守在殿门前的禁卫军,同林尽染勾了勾手指头,“秘密当然只能告诉你一人。” 林尽染见旁边有禁卫军在,便安心地走到夏时锦身前,偏头将耳朵凑过去。 可谁知,夏时锦抡起手,对着她的脸便是“啪啪”两巴掌。 临了,还对着林尽染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林尽染摔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声哀嚎。 守门的两位禁卫军见状,立马提刀冲了进来,将林尽染给扶了出去。 夏时锦看着地面上残留的血迹,神色冷漠地道了声:“活该!” 她林尽染就算用十个孩子,都不够换秦野、长留和阿紫的命。 夏时锦侧身而立,隔着殿门望向外面。 可瞧了没几眼,殿门便在她眼前被人重重关上,从外侧上了锁。 仅一门之隔而已,殿外春意融融,屋内却清冷如冬。 阳光透过轩窗斜照进殿内,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向墙脚移动,爬上墙壁,最后在不知不觉间消隐于黑夜。 夏时锦坐着躺着、躺着坐着,整整一日,滴水未进。 可就算现在有一堆饭菜放在她面前,她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屋内漆黑一片,夏时锦却清醒无比,脑子里回放的都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事,好的坏的都有,杂乱无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她胡思乱想间,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凛冽的夜风卷地而入,还裹挟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在整个殿内弥散开来。 九思公公提着宫斗紧随而入,两个随从小太监分别跑去点亮了殿内的灯烛。 漆黑的寝殿骤然变得通亮无比,夏时锦不适应地皱眉眯眼,抬手挡在眸前。 她缓缓坐起,只见萧泽脚步虚浮,带着那身酒气,摇摇晃晃地朝床榻走来。 夏时锦警惕地起身下床,却又被萧泽扑倒压制在床上。 完全没有反抗的间隙,粗暴而霸道的亲吻,便如暴风骤雨一般,猛然落在她的唇上。 萧泽从不与任何人行唇舌之交。 可是,他今天却想与夏时锦这么做。 舌尖撬开唇齿,带着那股浓重的酒气,毫无忌讳地探入,搅乱她的呼吸,予取予求。 夏时锦摇头抗拒,却别不过那钳住她面颊的手。 她只能用力捶打萧泽的胸膛,狠狠地扇他巴掌,甚至还打掉了萧泽束发的金冠。 万千青丝垂散,夏时锦开始毫不留情地动手薅他头发。 萧泽无法,只能单手扣住她的双手,愈加强势地索取。 舌尖被夏时锦下狠咬破,疼得人倒吸一口冷气。 铁锈的味道在口中漫延,萧泽却吻得愈发地疯狂。 夏时锦又咬破他的唇,一边反抗一边流泪。 泪水顺着唇角流入口中,混着血水,混着酒气,让亲吻变得又咸又涩又辣又腥甜。 他夺去夏时锦的呼吸,肆意地强吻着她,将昔日在她这里忍下的,全都讨要出来。 夏时锦是他的。 不管她从何处来,也不管她到底是谁,萧泽只知道真正走进他内心的人,是从景仁宫大火里走出来的那个阿锦。 即使一切都是假的,但她却是真的。 他要彻彻底底地将她占为己有,将自己这唯一还算干净的亲吻悉数都只给她一人。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冲出死局 “阿锦。” 泪水润湿了萧泽的眼,酸涩的痛感和酒气让他声音变得沙哑。 “只要你乖乖的,以后还是朕的皇后。” 夏时锦挣脱无法,开始故意顺从。 她不再做任何反抗,甚至会回应萧泽的亲吻。 轻咬他的下唇,辗转碾磨他的上唇,丁香小舌时不时来下欲拒还迎。 气息纠缠缱绻间,束缚她的手终于松开,转而捧着她的面颊,长驱直入衔住她的舌尖,带回唇腔,让她游曳在他的领地…… “阿锦。” 萧泽的手顺着衣摆,一点点地向内探入...... 而夏时锦的手则去摸藏在被褥下的那把匕首,那是秦野之前在冷宫送她的。 匕首抵在萧泽的腰间,夏时锦掌控着力度,用刀尖的锐利提醒着萧泽。 亲吻和衣衫的撕扯戛然而止,萧泽的醉意登时便醒了一半。 面与面毫无间隙,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夏时锦。 迷离的双眼醉意和情欲退却,眼神陡然变得锋利,灼热的气息一下接一下地扑打在夏时锦的面颊上。 萧泽面色涨红,额头和侧颈青筋因暴怒而凸起。 他大口喘着粗气,既有情欲使然,亦有愤怒使然。 “你我夫妻一场,竟敢拿刀对着朕?” 夏时锦面色平静地躺在那里回视。 她冷静如斯,一字一句,想让萧泽清楚地听清她说的每句话。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阿锦。” “皇上若不想死,就放开我。” 萧泽咬牙切齿,痛恨交织道:“就不怕朕杀了你?” “难道我还有活路吗?”夏时锦笑问。 微启的薄唇轻轻颤抖,萧泽几次欲言又止,而泪水却赶在千言万语之前最先流出。 温热的几滴,落在夏时锦的面颊上,却无法中和她神色的冷漠。 只听萧泽哑声央求。 “你若肯知错,朕怎舍得你死?” “阿锦,我们就算扯平了可好,朕原谅你,你原谅朕,我们重新开始。” “以后朕只宠爱你一人。” 夏时锦哂笑了一声。 她皱了下眉,眯了下眼,无情地嘲讽道:“谁稀罕你的宠爱,你的宠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 萧泽怔怔然地看着身下的人,惊叹她的寡淡绝情和那由内而外的鄙视狂傲。 夏时锦再次强调。 “萧泽,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阿锦!” “死心塌地爱你的那个阿锦,早死了。” “我只是鸠占鹊巢的另一个人而已。” “你在梦境里看到那个满身是血,被人从车里抬出来的人,就是我。” “我跟你的阿锦不一样,我从未喜欢过你,哪来的重新开始?” 抵在他腰间的匕首微微施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萧泽紧闭双眼,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挺身坐起,从床榻上退了下去。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望着夏时锦,一身玄色龙袍衬得他矜贵威凛无比。 那双清黑的眼睛,平静而冰冷。 夏时锦坐起身来,用匕首抵在脖子上,与萧泽对峙。 “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半晌后,萧泽用毫无温度的语气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不管你是谁,从何处来,这辈子都要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他沉声威胁道:“若不想让秦野被乱箭射死,朕想你该知道怎么做。” “朕给你三日的时间,若肯来求朕,朕就饶秦野一条狗命!” 衣袍翻卷,萧泽转身气冲冲大步而去。 殿内的烛火再次被人一盏盏熄灭,待那几盏暗黄朦胧的宫灯也退出寝殿后,黑暗再次将整个寝殿盘踞。 夏时锦手中紧握着匕首,坐在那里缓了好久,才撑身下床。 褪下那身被扯烂的衣衫,她在黑夜里摸寻,将秦野送她的象牙扳指、玉佩、情侣对戒全都戴在身上,然后穿戴整齐,搂着秦野送她的那把匕首,再次躺回榻上。 许是一天一夜未睡,人是真的乏了,又许是刚刚情绪消耗过大,夏时锦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 直到晨间殿门外传来几声私语,她才从梦中警醒。 “你不是羽坤宫的太监吗,为何来千禧宫送茶饭?” “嗨,贵妃娘娘不知为何事,被皇上打入了冷宫,那羽坤宫的太监、宫婢也皆被内务府调到了各宫各处,咱家昨夜也被调了御膳房那边。” “皇上念皇后娘娘一日未洗漱进食,便派了两名嬷嬷来侍奉一下,另外还让御膳房那边给皇后娘娘送些吃食来,咱家与两位嬷嬷便一并领命来了。” 守在殿外的禁卫军道:“行了,进去吧。” 几声锁链碰撞的脆响后,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夏时锦撑身坐起,探头朝殿门口望去,只见婳妃身旁的小太监石头带着两名嬷嬷走了进来。 殿门关上后,贼眉鼠眼的小太监石头便颠颠地跑到榻前。 “还不快侍奉皇后娘娘洗漱。” 小太监石头先是扬声道了一句,紧接着便将声音压得极低:“皇后娘娘,秦二公子让我来帮娘娘出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夏时锦先是恍了下神儿,随后狐疑道:“他......不是被关在大牢里?” 石头凑到夏时锦耳边,轻声又说:“秦二公子的手下朱厌已经替二公子想好了脱身的法子,二公子担心皇后,便命小的来帮娘娘逃出宫,然后与二公子在宫外会合。” 夏时锦坐在那里未动,眼神探究地打量着小太监石头。 在这宫里,她谁都不信。 “本宫凭什么信你?” 适时,石头从袖袋里拿出一枚指环。 指环上特殊的嵌金花纹独一无二,正是夏时锦送给秦野的那枚情侣对戒。 “二公子就怕皇后娘娘不信,特意让朱厌将此物交给奴才。” “说皇后娘娘见到这个,定会信奴才的话。” 这戒指做不了假,那上面的英文字母是夏时锦亲自刻的,秦野每天都戴在手上。 疑心只消了一半,夏时锦仍不是百分百信石头公公的。 可她想冲出这场死局,尽管不知前方会有何陷阱在等着她。 夏时锦从石头手里接过那枚指环,低声问他:“二公子他......可是受了不少苦?” 石头恭敬回道:“皮肉之伤那自是在所难免的,但好在暂无性命之忧。” 回头朝殿门望了望,石头催促道:“时间不宜耽搁,娘娘快换衣打扮吧。” 话落,石头同身后的一位嬷嬷示意:“快把衣服脱下来,给娘娘换上。” 夏时锦就这样换上了宫中嬷嬷的服侍和发髻,又照着顶替她的嬷嬷化了一脸的麻子妆。 她拎着食盒,在石头同那两位守门的禁卫军搭话闲聊时,跟着另一位嬷嬷混出了千禧宫。 借着御膳房出外采买的由头,夏时锦又被送了上宫内拉货的马车,毫无阻碍地逃离皇宫,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马车轧着石板路,在几个路口转过弯后,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前停下。 夏时锦下了马车后,又被带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帘掀起的瞬间,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闯进她的视线里。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暂缓之计 掀帘进马车的动作僵滞在那一刻,夏时锦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的人。 她想过好几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助她出宫的人竟然是萧时宴。 萧时宴仍是一身白色僧袍,大刀阔斧地坐在马车里,半长不短的头发配着一条抹额,随性恣意却不是皇族的矜贵。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马车里,下颌微仰,眸眼半垂地回视着她,一侧唇角勾着邪魅又惬意的笑。 戴着佛珠串的手指轻动,一支银制发簪灵活地在他的指间翻转来回,引走了夏时锦的视线。 夏时锦怎会不认得那发簪。 那是她亲自送出手的,用来犒劳那晚替她纾解春药之苦的刺客。 不过是一场半风流的过客,夏时锦从未将其放在心上。 可萧时宴此时拿出来摆弄给她看,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是嫌银簪不值钱,打发他打发得少了? 夏时锦心里犯起嘀咕来。 萧时宴轻叩车壁,马车随即缓缓走起。 夏时锦索性进到马车内坐下,与萧时宴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为何是皇叔?”她漠声问道。 “因为,是本王救了你。” 夏时锦面带疑惑地看向萧时宴,问:“看样子,皇叔跟秦二公子很熟?” 一双桃花眼双眸如漆,噙着似有还无的笑。 萧时宴语调平和道:“本王和二公子熟不熟,并非本王救你的原因,是本王......想救你。” “那指环皇叔是如何拿到的?” 萧时宴得意地垂眼,绯色的薄唇轻轻张合。 “阿野在大牢里,连命都保不住,又岂能保住一枚指环。” “为了骗你逃出宫,本王去大牢里同他讨的。” 脑子里寻思了一番,夏时锦又问:“婳贵妃身边的小太监石头,莫非是皇叔的人?” “不然呢,若无关联,谁又敢冒险替本王做此事?” 这个萧时宴藏得还真深。 马车摇摇晃晃,夏时锦低头坐在那里打起了小算盘。 她心想,萧时宴既有能力帮她从戒备森严的后宫里逃出来,那定也能想到法子帮秦野逃出大牢,躲过死劫。 回想刚刚上马车时对萧时宴的态度太过冷淡,夏时锦扭捏地挠了挠鼻尖,转而又换了热忱起来。 “多谢皇叔再次救我脱险。” “皇叔不愧是入过佛门修过行的,心地就是良善、仗义。” 良善? 仗义? 萧时宴差点没笑出声来。 明明见过他杀人如麻的冷血模样,竟还好意思昧着良心这般夸他? 这番狗哈哈的曲意逢迎听下来,萧时宴也已猜到夏时锦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的娘子真是越接触越有趣。 他挑眉撇嘴,饶有兴致地坐在那里,继续看着夏时锦装腔作势地巴结他。 “从见皇叔第一眼,就知皇叔是个恩济天下的好人。” “皇叔,如若可以,可否请皇叔发发慈悲,救秦二公子一命,还有本宫的那个小婢女阿紫,可好?” “事成之后,我们定会好好报答皇叔的恩情。” “说到报答恩情......” 萧时宴不疾不徐地开口,将那枚发簪捏在手中,冲着夏时锦晃了下。 “是不是先清算下,本王总共救了你几次?” 夏时锦笑容官方回道:“三次。” “那这三次,阿锦......打算怎么还?” 一声“阿锦”叫得格外亲昵,夏时锦盯着那双幽深难辨的眼,搞不懂萧时宴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只见深暗的漆眸荡开些许笑意,萧时宴声色平缓闲适道:“天下未有无因之食,世间无空取之利。” “本王三次救你于困境之中,又岂有不求回报之理。” “一个簪子,真的不够!” 这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夏时锦笑意不改,客气道:“皇叔想要多少银子,尽管说。” “银子多俗。” 萧时宴不假思索道:“本王要......你。” “......” 夏时锦怔然失语,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虽说萧时宴长得也不错,身材也很好,但她有秦野一个极品已经够了。 更何况,她肚子里有了秦野的孩子,是断不能再给孩子找个后爹的。 “想来皇叔亦是知晓我和秦二公子的事,又何必开这种玩笑呢。” “阿锦看起来,本王像是在开玩笑。” 萧时宴神色认真道:“只要阿锦成为本王的人,本王自会当个听话的夫君。”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非她不可了呢? 是没别的女人了吗? 夏时锦语气郁结。 “皇叔为何非要吃回头草,要我这个二手娘子?” 萧时宴微微一笑,眼中浮光掠影。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害得本王破了色戒,负了如来,这冤有头债有主,自是要找阿锦来讨这孽债才是。” “......” 夏时锦觉得眼前一黑。 这是刚摆脱萧泽,又来了个萧时宴。 可救秦野和阿紫要紧,夏时锦只好暂时委曲求全。 “好,我答应皇叔。” “只要皇叔能救出秦二公子和阿紫,我夏时锦任由你处置。” 萧时宴未再言语。 伸手拨开车窗,他偏头看向车外。 车外的晨曦照进车内,恰好落在他的脸上。 细碎的光在那双桃花眼里流淌,他唇角眼角勾起的笑鲜明而又肆意,柔和了身上那股阴邪和戾气。 精明如他,又怎会瞧不出夏时锦的暂缓之计。 萧时宴也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静待兔子自己傻乎乎撞树上,栽在他的怀里。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现在就能要了你 夏时锦被萧时宴藏在番馆里,住的房间也是萧时宴的房间。 两人共处一室,实有不便。 夜里,夏时锦沐浴更衣后,穿着萧时宴给她备好的睡袍从浴室出来。 屋内檀香袅袅,借着烛火,萧时宴坐在案桌前碾磨香料,似乎正在调香。 夏时锦望向那仅有的一张床,问道:“王姬那边不能容我住几宿吗?” “不能。”萧时宴回得干脆。 “那皇叔睡哪儿?” “阿锦旁边。” “......” 萧时宴起身,从案桌上拿起事先备好的棉帕,踱步走到夏时锦的身后,开始替她擦拭发丝上的水汽。 陌生的气息、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夏时锦本能地抗拒。 她向前刚挪了一小步,身后便传来萧时宴沉冷的威胁。 “秦野的命和那个小婢女的命,不想救了吗?” 正要挪出的第二步收回,夏时锦站在原地不动。 一缕一缕长发从他手中的绵帕滑过,萧时宴擦得无比细心。 目光落在清瘦娇柔的薄肩上,视线顺着那纤细白皙的侧颈一路上移,萧时宴微微偏头,觑着夏时锦的侧脸暗自浅笑。 “想求本王救人,是不是该有点诚意?” 夏时锦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萧时宴,神色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就表现诚意,只怕皇叔得了想要的,便反悔不救人。” 一声轻笑响起,萧时宴从身后将夏时锦圈抱在怀里。 他俯首偏头,在刚刚垂涎已久的侧颈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好闻的体香灌入鼻腔,萧时宴觉得夏时锦比世上万种香料都要好闻。 鼻尖蹭着她嫩滑如绸的肌肤,他不动声色地又轻嗅了几下。 盼了多年,又恨了几年,又想了一年的人,如今终于靠在他的怀里。 萧时宴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欢喜之余又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感。 怀里的人又软又香,勾出他的所有贪嗔痴来。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心跳却莫名地加快。 冰冷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轻颤,夏时锦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体的异样,可为了秦野和阿紫的一线生机,她隐忍未动。 不然,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她,又拿什么去救她们? 残酷的现实面前,夏时锦只能妥协。 灼烫的唇瓣依次熨帖过夏时锦的肩头、锁骨、侧颈和耳后。 迷离且紊乱的气息绕唇而出,萧时宴在她耳边轻声言道:“知道吗,本王若想,现在就能要了你。” 萧时宴是这么说的,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他想干脆今晚就强要了她算了,免得夜长梦多,也免得她在那里动过河拆桥的贼心思。 可萧时宴还是想在她面前装装谦谦君子,然后等着她主动投怀送抱,卑微地求他。 压下欲望,他将人松开,叮嘱了一句。 “乖乖去茶炉前把头发烘干。” 夏时锦暗松一口气。 她坐在茶炉前烘头发时,看着又回到桌前研磨香料的萧时宴。 “听闻,皇叔和王姬已有婚约,这当着王姬的面儿,把我藏在皇叔的屋子里终有不妥,皇叔就不怕王姬动怒?” 萧时宴不甚在意道:“王姬若是在意本王,以她的性子,这功夫她早提着刀杀过来了。” 他抬眸看向夏时锦,眼中笑意极深。 “秦二公子的美名,朔月国女子皆知,此番来上京,王姬其实意在秦野。” “稽粥单于就这一个亲妹妹,自是宠爱无比。” “她的婚事,也皆由王姬自己来定,本王也不过是个备选夫君罢了。” 夏时锦一听,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救秦野之事也未必就要舍身求萧时宴啊。 她明日去求王姬不就得了。 可萧时宴眼神敏锐得很,似是瞧出了她在打什么算盘,幽声又来了一句。 “王姬在上京没有人脉和潜伏的暗桩,更没有忠心的可用之人,想救秦二公子,连她也要求着本王呢。” “......” 夏时锦偷偷白了萧时宴一眼。 适时,番馆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人语声,甚是聒噪。 萧时宴闻声不为所动,夏时锦却好奇地走到屋外。 只听着墙外行人们议论纷纷。 “好大的浓烟。” “也不知是哪儿着了火。” “感觉是皇宫那边走了水。” “看这架势,火小不了。” “走,去宫门外瞧瞧。” 夏时锦望向夜空,只见皇宫所在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适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等夏时锦回头,一件披风已经落在她的身上,连带着披风的帽子也罩在了她的头上。 “春夜寒凉,你头发未干,当心受寒。” 话落,萧时宴与夏时锦并肩而立,一起望向远处的夜空。 他意味深长道:“从今夜起,大商再无夏皇后。” 无须多问,夏时锦已经猜到,定是萧时宴安排人烧了千禧宫,助她完美脱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得不说邢贵人真是一语成谶,她这个人天生跟火犯冲。 这皇后当的,太费宫殿,动不动就烧废一座。 …… 与此同时,萧泽绝望无力地站在千禧宫前。 他眼见着青瓦梁栋一点点在大火中坍塌,砸出一片又一片的火花,却始终没有勇气冲进火海。 萧泽只能不停地怒吼,命令太监、锦衣卫、禁卫军,冲进火中替他救夏时锦。 然而一个接一个冲进去,却始终不见有人将夏时锦背出来。 今夜的火要比景仁宫的那场火大多了。 火势迅猛无比,一桶桶的井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大火漫延,顷刻间便将整座宫殿给吞噬,烧得根本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任萧泽再怎么指挥,一个个宁可被砍头,也不敢再冲进火海送命。 左右都是是死,谁都不想被活活烧死。 泪水模糊了萧泽眼前的光景,化成一团团火红色的光影。 他企盼着,企盼他的阿锦能像上次一样,顶着被子,从火海里走出来,与他在这个世界里长相厮守。 可等到万丈金光普照天地,等到千禧宫烧得只剩台基和几个残破漆黑的廊柱,萧泽都未能再等到夏时锦出现。 “皇上,殿内的几具尸体都烧焦了,分不清哪个是皇后娘娘的。” 萧泽站在那里闭上了眼,已是心如死灰。 尘埃落定,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萧泽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迈得虚浮无力。 脑海里忽然想起去年春花宴上,醉酒的夏时锦躺在画舫的船板上,望着夜空时说的那些话。 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的,挺好。 萧泽仰头望天,大声笑道:“烧得好啊!烧得好!” 左右时再也挽不回的心,烧没了,落个清净,岂不痛快。 可一想到这虚假的尘世,自此再无夏时锦,萧泽便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 宫墙上的春花开了,可落在他的眼里,却看不出什么春意盎然的好颜色。 喜欢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请大家收藏:()皇后断情绝爱,薄情帝王哭断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这才哪儿到哪儿 这一夜,夏时锦睡得也并不安稳。 虽说萧时宴睡在了矮榻那边,可她还是担心他半夜爬床。 怀里紧抱秦野送的那把匕首,时睡时醒,直到天色渐亮,萧时宴起身悄声离房,夏时锦才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如此在番馆里藏了两日,终于听到了秦野的消息。 当着夏时锦的面儿,亲信梁勉同萧时宴禀报道:“刑部大牢那边挂了文书,秦二公子因触犯宫规,于明日正午时分,在宫城门前,当众行斩,以正国法。” 夏时锦腾地起身,急得眼底漫上一层水汽。 她总觉得该为秦野做点什么,却又茫然不知所措。 杀到刑部大牢去救人? 她没这个本事。 花银子去疏通关系,来个偷天换日、桃僵李代,她现在又身无分文。 思来想去,最后所有的希冀和视线都落在了萧时宴的身上。 她知道,萧时宴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他在逼她做选择,逼她主动。 待梁勉退下后,萧时宴看向夏时锦。 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神色游刃有余地笑道:“放心,明日只要阿锦肯兑现承诺,本王定会尽力救秦野。” 次日。 夏时锦同萧时宴同乘马车,于午时来到宫城门前。 两人坐在马车里等了没多久,便见一辆囚车缓缓而来。 秦野穿着囚服,被刑部的官兵押下囚车。 上京城的百姓越聚越多,全都来围观赫赫有名的秦老将军的二公子被执死刑的场面。 官兵推推搡搡地将秦野带到了宫城门前。 夏时锦则坐在车马里,透过车窗,远远地瞧着他。 秦野的双手被五花大绑地缚在身后,高束的长发凌乱散落,囚服上也满是乌黑的斑驳血渍。 昔日矜贵恣意又俊美如仙的二公子,今日却落到狼狈至极的境地。 可即使死到临头,秦野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 任由身后的官兵再怎么催促,他都迈着那懒拖拖的步子,走到行刑之处,然后无所畏惧地昂首挺胸,唇角勾着邪肆的笑。 拎着屠刀的刽子手走到秦野身侧,对着秦野的腿窝就是狠狠一踹,让矜傲不羁的他正对着宫城,朝天子所在的方向跪下。 而手提弓箭的金吾卫则在城门前笔直地列成一排,只待行刑的时辰一到,便会万箭齐发,届时屠刀落下,让秦野身首异处。 夏时锦看得揪心一般地痛。 她捂着嘴巴,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可泪水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流个不停。 萧时宴凑到她的身后,手揽在她的腰间,与她一同遥望着秦野。 他凑在夏时锦的耳边,声色缥缈清浅地提醒她。 “只要阿锦履行承诺,心甘情愿当本王的人,阿野就有救。” 夏时锦心知肚明萧时宴要什么。 她回头倔强地看着,半晌未作声。 萧时宴一侧唇角勾着邪气的笑,再次提醒她道:“再磨蹭,就是菩萨来了,也救不了他。” 夏时锦抬手抹去泪水,收起那脆弱的一面,转身钻进萧时宴的怀里,仰首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似是不满意,萧时宴冷冷地哼笑了一声,不屑地嘲讽。 “如此求人,未免太没诚意。” “本王让亲信冒生命危险去救人,难道就只为你这毫无诚意的一吻?” 萧时宴身子向后坐去,头靠着车壁,悠闲泰然地捻着佛珠,说起话来亦是慢条斯理:“留给阿野的时间,可不多了。” 夏时锦红唇紧抿,闭眼狠下决心。 再睁开眼时,她凑过去,抬手捧住萧时宴的脸,无比主动且热烈地开始亲吻着他。 额头、眉骨、眸眼、鼻梁,薄唇,每一处都不放过。 唇瓣碰了又分,分了又碰,蜻蜓点水的几下后,她动作熟稔地含住他的唇...... 身前的人呼吸由缓到急,又由轻到重,在狭窄逼仄的马车里清晰可闻。 大手轻抚夏时锦的玉颈,力度亦是由轻到微重,萧时宴开始大肆回吻,仿若久旱逢甘霖一般,饥渴难耐得不行,似要将夏时锦整个人都吃掉一般。 直到吻得要喘不过气来,两人这才松口。 鼻尖碰着鼻尖,他轻轻啄吻,拇指一下下轻抚夏时锦的脸庞,替她拭去不断流下的泪水。 萧时宴喘息,与她耳鬓厮磨道:“还不够,坐上来,就像那晚在假山里那般。” 左右已经豁出去了,夏时锦十分干脆痛快地坐在了萧时宴的腿上。 伸手扯掉他一侧的衣袍,她低头在他的肩头用力咬了一口,旋即又转移到他的喉结,几下轻吻后,轻轻用舌尖触碰了一下。 萧时宴仰头发出一声闷哼,钳住她细腰的那只手不禁收紧用力,而另一只手则....... 夏时锦乖顺地坐着不动,任由萧时宴像去年那夜在假山里那般。 见眼前的人趴在他的肩头喘息不动,萧时宴又极其贪婪地命令。 “吻我。” 事已至此,夏时锦自是要对他是百依百顺的。 气息交缠,吻得不分彼此,狭窄的车内都因此而升温。 自御霖园在假山的那晚后,萧时宴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梦到此番场景。 可梦终究是梦,无法像此时此刻这般真实、刺激且酣畅淋漓。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夏时锦的面庞。 享受她的亲吻时,细细瞧着夏时锦被他玩弄于指掌的神情。 一张清丽的小脸泛着心悸的潮红,清湛明眸含着潋滟水光,迷离飘晃的眉眼娇柔妩媚至极。 柔若无骨的手颤颤地抓住他的肩膀,夏时锦微微仰头喘息,咬牙切齿地骂他。 “卑鄙!” “无耻!” “下流!” 萧时宴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巴尖,邪魅一笑。 “阿弥陀佛,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161章 不能又当又立 夏时锦头搭在萧时宴的肩头,用力下口咬他的肩膀。 不知抑制的是痛哭的哽咽,还是克制那羞涩且龌龊的嘤咛。 夏时锦偏过头去,隔着车窗,目光含泪地望着即将被行斩的秦野。 秦野正因她被万人指指点点、面临即将被处死的耻辱,而她却在马车里任由其他男人染指。 偏偏她灵魂是抗拒的,可身子却是诚实且不受控的。 愧疚、羞耻在她心头不停纠缠拉扯,让她愈发地无地自容。 夏时锦紧闭双眼,无法在直视秦野受辱的同时,还在这里承欢。 不争气的泪水流个不停,她在无声的哭泣中被迫沉沦...... 本该是美好享受的事情,此时此刻,却让她厌恶无比。 夏时锦不禁自嘲,人真的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她不信爱情,是认为男人大抵都是滥情之人,再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待日子久了,男人总是会喜新厌旧,背叛对方。 就像她前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被丢弃、背叛的那人永远是爱得最卑微的一方。 可现在她却成了那个不洁的背叛者,害得秦野成了卑微的受害者。 “够了吗?” 头埋在萧时宴的颈窝里,夏时锦以一个败者的姿态,央求道:“求皇叔救他。” 大手轻抚她的后脑勺,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 “遵命!” 萧时宴伸手叩了叩车壁,同车外的手下下达命令。 “救人!” 顷刻,马车外嘈杂无比,在一阵惊叫嘶喊声中,围观的百姓四处逃窜。 透过车窗瞧去,夏时锦看见无数支羽箭从四面八方而出,拉着阵阵的蜂鸣声,朝那一排金吾卫精准射去。 而秦野身旁的刽子手,眉心亦被一箭击中。 砍刀坠地,人登时便倒地呜呼。 与此同时,马蹄声声震天响,数匹高马穿过杂乱的人群,径直朝秦野飞奔而去。 其中,骑着汗血宝马的提剑之人正是秦野的亲信朱厌。 “二公子!”朱厌高喊道。 秦野闻声,立马起身。 在一众带着面具之人的掩护下,朱厌待飞奔到秦野身前,他迅速用剑挑断捆绑秦野的绳子,然后从马背上轻轻一俯身,朝秦野伸出手去。 握住朱厌的手,秦野动作敏捷地跃上马背。 一个策马扬鞭,一个提剑砍杀,两人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默契配合,硬是杀出了一条活路,将围涌上来的官兵统统甩着后面,朝着城门的方向,与其他数匹高马,绝尘而去。 秦野得救了。 两处高潮散去,萧时宴也终于收手了。 许是萧时宴仍残留着一点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再进一步的事,并未在这马车里做,也算是为夏时锦留了点体面,没有让她落到一丝不挂的狼狈境地。 夏时锦趴在他的怀里,没了心气儿,也卸了力。 唯有余韵使然,让她还在不停地微喘着。 她望着秦野刚刚站过的地方,目光空洞地言道:“我想见见他。” 萧时宴却将车窗重重拉上,无情地隔断了夏时锦的视线。 “既当了本王的人,从今往后,阿锦自是不能再念其他男子。” 他将叠放在矮桌上的帕子拿起,擦了擦手后,将夏时锦的头扭向自己,意犹未尽地在那两瓣温软上亲了又亲。 他一边替夏时锦归拢衣裙,一边柔声宽慰她道:“更何况,你见他,便是害他。” “要知道,萧泽马上就会下发通缉令,阿野留在这上京一刻,便会多一刻的危险。” “王姬和本王的人今日便会按计划带阿野出城,你大可放心。” 夏时锦起身欲要坐到一旁去,却被萧时宴毫不费力地给按了回去。 萧时宴救了秦野,按理说,夏时锦该好好感谢他一番才对。 可强迫之下生叛逆,此时的夏时锦,心中是有万般的不愿和委屈,很难对萧时宴有个好态度。 她坐在他的腿上,目光沉冷地看着萧时宴,语气不善道:“玩弄够了,就放开我!” 萧时宴伸手叩了下车壁,同车夫沉声下令。 “回番馆。” 话落,他却解开衣袍,握着夏时锦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 萧时宴头靠着车壁,仰头瞧着她勾唇邪笑,带着一种静静的疯感。 他扯唇道:“阿锦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 “刚才是你,现在也该轮到本王了。” 炙热陌生的触感,几近将人逼疯。 萧时宴握着她的手引导,一边索吻,一边同她轻声言语。 “想来,阿锦定是熟知此法的,应是无须本王教你。” 他就像地狱里爬出的罗刹一般,在她耳边不停地蛊惑喃喃。 “以后他就是你的,好好待他......” 夏时锦想要收手,却被他的大掌紧紧掌控着。 她气得唇瓣轻颤,一双美眸泪花蒙上水雾,泪花闪闪,好不可怜。 “定要在这马车里这般羞辱我?”夏时锦质问。 “明明是阿锦悔婚在前,先伤了本王的心,怎么,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更何况,是你有求于本王。” “夏时锦,你认清形势,别又当又立。” “既承诺当本王的人,就该花心思讨好本王才是。” 萧时宴在夏时锦的锁骨处轻吻几下后,邪气又得意地笑道:“你的夫君高兴了,才能让你的小婢女也活着出宫。” 软肋在握,夏时锦被萧时宴拿捏得死死的,只能低眉顺眼地服从。 ...... 马车在番馆前停了许久,车上的两人却迟迟未下车。 若仔细去听,可听到车内隐隐有男人的轻喘和低吟。 萧时宴头埋在夏时锦的侧颈和肩窝处,一边亲吻那片肌肤,一边气息粗重地念着她的小名。 “阿锦......” “你要什么,以后都应你。” 回到番馆后,萧时宴沐浴更衣,便又疾步离开。 似是为秦野逃离上京之事而去。 夏时锦泡在热气缭绕的浴桶里,闷闷不乐地沉思着。 她轻抚只有一个月大的扁平小腹,权衡利弊,为她和孩子的未来做着打算。 秦野现在尚且身不由己,又如何能顾得她和孩子。 而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秦野被人救走,萧泽龙颜大怒,定不会放过秦家。 说不定,林尽染都会趁此机会,提醒萧泽,除掉婳贵妃及其秦家在朝中的势力。 到时,秦野面临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家族生死存亡的问题。 虽与萧时宴相处不久,但夏时锦从他几次处事风格能看得出,此人行事疯癫乖戾,一旦招惹便很难脱身。 她既然以身换秦野的命,失身于他亦是迟早的事。 秦野也未必会接受这样的她。 用萧时宴的话来说,人不能又当又立,靠着他萧时宴,又吊着秦野。 藕断丝连要不得,要拿得起放得下,当机立断才能将对秦野的伤害降到最小。 但夏时锦也不打算跟萧时宴过一辈子。 他卑鄙、无耻又腹黑,想到萧时宴的乘人之危,夏时锦便火大。 她一身反骨、叛逆惯了,这委屈定是受不了的。 只待时机成熟,她将后路铺好,早晚要远走高飞,带着她和阿野的孩子,逃得远远的。 至于,她和秦野......随缘吧。 第162章 挟恩图报 萧时宴坐着马车,辗转来到上京南市异邦商队聚集的街巷。 进了一家极其简陋破旧的客栈,他径直来到三楼的一间客房。 客房内,坐着四五个人。 其中,秦野与朱厌已经换成了羌匈人的装扮,还贴了假的络腮胡子,连眼睛都粘成了单眼皮。 王姬苏雅见到萧时宴,立马热忱上前。 “时宴大哥,都已经备好了,只待下面的商队把货装上马车,我们就出发离城。” 言语间,王姬苏雅满眼欢喜地回头朝秦野瞧了一眼。 萧时宴淡声回道:“本王送你们出城,免得你汉话说得不流利,凭白引来嫌疑。” 此话言毕,他同王姬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带其他人出去。 朱厌见萧时宴与秦野有话要说,也识相地跟着其他人出了房间。 屋内仅剩他二人,流淌的微妙氛围让空气都凝滞了片刻。 片刻后,秦野最先开口。 “阿锦她......可救到宫外?” 萧时宴走到窗前,推开门窗,观察着商队装货的情况。 一只手仍习惯性地一珠一珠地盘磨着佛串,而言语间依然是佛家弟子的那种平和淡然。 “二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本王的未婚妻子,本王自会好生护着。” 秦野起身,踱步走到萧时宴身后。 收敛平日里的张扬不羁,他言语恳切道:“能让我见见她吗?” “劝你清醒点。” 萧时宴回首,目光凛然地看着秦野。 “若是引来一群官兵,不仅是阿锦,咱们所有人都出不了上京城。” “只远远地瞧她一眼。” 秦野好声商量,萧时宴却断然回绝。 “不行。” 身量近似的两人平视对峙。 尽管都在压制着心底的情绪,可凛冽黑眸皆是势气逼人,气场上谁都不肯让给彼此。 秦野倔强了半晌,那股冲动终是被理性压了回去。 萧时宴所言极是。 要见夏时锦不急于此时。 只要都活着,日后自有重逢相见之日。 “王爷,为何会救我?”秦野转而问道。 萧时宴收敛阴邪冷寒的气场,瞬间又像个兄长一般,轻轻拍了拍秦野的肩头。 “你我好歹是挚友,且又是生死患难之交。” “本王一直视你为兄弟,二公子有难,岂能坐视旁观,眼见着你惨死于乱箭之下。” “秦家乃世代英烈功勋之家,秦家的儿郎就算是死,也该是战死沙场,而不是像今日这般窝囊不堪地死在皇城脚下。” 秦野一声哂笑,无奈摇头:“二公子这是又欠了王爷一条命。” “阿野知道便好。” 萧时宴端起一副儒雅谦和之态,含笑吟吟地同秦野说:“要知道,本王可是要……挟恩图报的。” “至于本王图什么,阿野想来最是清楚。” 目光看向别处,秦野隐忍不语。 他知道萧时宴是在逼他放弃夏时锦。 可这无疑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只要想到日后与夏时锦都再无瓜葛,她的笑也好,她的泪也好,她的一切一切都将与他无关,秦野便心如刀绞,被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折磨得胸口发闷,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可萧时宴偏偏又极其残忍地将血淋淋的现实在他面前摊开。 “自萧泽登基后,他便对你们秦家多有忌惮。” “如今你在宫门前被人堂而皇之救走,除了煞了他的天子威严外,更给了他铲除你们秦家最好的借口和机会。” “雁北秦家军,乃至秦老将军和老夫人,以及你的兄长、嫂子,都逃不脱谋逆抗旨的罪名。” “阿野,离开上京城后,你先跟着王姬去突离躲躲,顺便想想以后的局势,该如何应对。” “家族生死在即,你当真还要儿女情长吗?” 萧时宴微挑了下眉头,得意笑道:“好好想想吧,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话落,萧时宴准备出去瞧瞧情况,秦野又叫住了他。 “那我阿姐,她......” 萧时宴没有停下步子,一边朝外面走,一边道:“本王会想办法救她,让你再欠本王一条命的恩情,也好让你彻底死心塌地。” 秦野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泛白的骨节时不时发出几声脆响来。 他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无权无势。 有生以来,向来恣意洒脱惯了的他,第一次无比向往权势和力量。 秦野忽然便顿悟了。 他终于理解,萧时宴为何不愿做个云游四海的自在僧人,这么多年来,他苦苦谋划,养精蓄锐,拼死拼活地要同萧泽去争江山、争社稷。 因为,只有站在权势顶尖的人,才可以毫无忌惮地说不,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野微微仰头,高大的身躯笔挺地站在那里,闭眼长吁。 封狼居胥,扫尽八荒,秦家二公子也定要试着登上那九州之巅。 不多时,朔月国的商队准备就绪,秦野和朱厌混在其中,扮成羌匈商人,一起来到城门前。 城门下部署了许多的官兵,连金吾卫和锦衣卫都在一一筛查出城之人。 待轮到秦野他们时,萧时宴坐在马车上,推开了木制车窗。 他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一名金吾卫,坐在车内冷声道:“这批是跟本王前来朝贡的朔月商队,已经做好了几笔生意,要先行出场返程,还请放行。” 萧时宴是原雁北王,当今圣上的皇叔,在宫里办差之人,谁不知晓。 那金吾卫恭敬地同萧时宴拱手作揖后,客气道:“皇上有旨,要例行严查每个出城之人,在下也是奉旨办事,还请突离王莫要怪罪。” 话落,那金吾卫便命人严加筛查,连商队的每辆车都不放过,很怕车里藏着人偷偷混出城。 可他们不知,替王姬苏雅赶马车的两个羌匈人,便是秦野和朱厌所扮。 一行人查过后,未见异常,也未见外貌酷似秦野之人,便命守城的官兵放行。 眼见着秦野赶着马车,带着王姬苏雅和那一队商人顺利出城,萧时宴这才轻叩车壁,打道返回番馆。 ...... 第163章 萧泽来了 椒房殿内,林尽染被夏时锦一脚踹得滑了胎,此时正躺在榻上做着小月子。 而萧泽却因夏时锦的死,迟迟未来椒房殿看过她一眼。 血色极差的林尽染面容甚是憔悴。 她躺在那里,是又恨又恼。 她与妹妹换嫁,就是为了入宫过上比上辈子还好的日子,夺凤位,然后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可如今,反倒过得一塌糊涂。 林尽染不甘。 她要借一切机会,重得萧泽的宠爱,爬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听殿内的下人说秦野被人救了,林尽染瞬间便想到了突离王萧时宴。 上辈子,秦家出事,便是因他们与萧时宴暗中素有来往,被柳太后抓住了把柄,这才落个谋逆叛国的罪名。 林尽染心想,此番救秦野之人,说不定就是萧时宴。 而萧时宴尚在上京城内,被救走的秦野也许就藏在使臣的番馆里。 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萧泽,或许可以在他那里博一份好感。 虽然可能起效甚微,但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临近黄昏,林尽染撑着虚弱之躯起身,让宫婢替她梳妆打扮,打算去勤政殿求见萧泽,将前世所知转着弯地透露给他。 而萧泽听了林尽染的话后,思忖了没多久,便叫上锦衣卫,起驾出宫,径直朝萧时宴所在的番馆而去。 …… 萧时宴刚回到番馆没多久,梁勉便叩门在外面急声禀报。 “王爷,皇上带着禁卫军来了。” 未等梁勉的话音落下,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便从屋外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尖细的公鸡嗓子。 “皇上驾到。” 这声音,夏时锦可太熟悉了。 不是九思公公还能是谁。 夏时锦的第一反应便是藏,她左瞧右瞧,也只有衣箱里能藏身。 她紧步跑到衣箱前,可箱盖还未等打开,身子便倏然腾空。 萧时宴将夏时锦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床榻。 单手扯下榻前的轻纱垂帐,萧时宴迅速脱掉那件僧袍,然后又将夏时锦的衣衫扯掉半截,露着赛雪香肩。 而萧泽在推门入内时,一侧头,便瞧见纱帘遮掩的床榻上,有两道交叠缠绵的身影因他的突然造访而停止了情事。 他隐约瞧见萧时宴赤着上身,挺身坐起。 而他怀中的美人则像受了惊的小鸟一般,背对着床外,依偎趴在萧时宴的怀里。 隔着轻纱,光洁无暇的香肩上一对蝴蝶骨依稀可见,而盈盈一握的腰身正好被萧时宴那粗壮结实的手臂紧搂遮挡,掩盖了极其曼妙的曲线走向。 虽未见其人,可从这背后的窈窕身姿来看,便觉得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萧泽佯做愧疚,淡声笑道:“怪朕突然兴起,招呼都未打一声,便来见皇叔,未曾想竟扰了皇叔的雅兴,还请皇叔勿怪才是。” 萧时宴举止自然地捡起垂搭在床边的僧袍,将其披在夏时锦的背上,极尽呵护地把人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 他不怒不恼,语气平和回言。 “无妨,刚刚进入前戏而已,待皇上走了再继续便是。” “倒是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来到这番馆?” 萧泽不请自入,倒像个主人似的,走到矮榻的茶桌前落座,不疾不徐地解释着来意。 “刑部大牢那边逃了一名死囚,眼下正派人在城中四下搜寻。” “只是那边做事的碍于皇叔身份特殊,未敢进到这番馆里搜寻,便亲自上奏,请朕来此处,替他们搜寻一番。” “免得那死囚心生歹念,伤了皇叔,坏了大商跟朔月刚建立起的两国之谊。” “且朕也想着,借此机会,跟皇叔小酌几杯,叙叙叔侄情谊。” 话落,萧泽便不顾萧时宴同意与否,同跟来的禁卫军下令。 “搜仔细了。” “微臣遵命。” 十余名禁卫军迅速冲进院内,散成几拨,分别去搜东西两个厢房和耳室,另有一拨人进到正房,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地查,连那装衣服的箱柜也打开瞧了一遍。 被冷汗濡湿的小手,紧紧地扣在萧时宴温烫的肩膀上,夏时锦很怕有人搜到床上来,紧张得每根神经和肌肉都绷在那里。 她小脸低垂,眉眼紧蹙,贝齿咬着红唇,时刻留意着背后的情形。 萧时宴就像个看客一样,仔细端详夏时锦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连她睫毛轻颤扑闪动作也不放不过。 那副可怜又无助的可爱模样,看得萧时宴一侧唇角偷偷勾起邪魅又欣悦的笑来。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很微妙。 情上心头难自已,萧时宴俯首,在夏时锦的额头上亲了下。 夏时锦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似在说:长点心吧,这节骨眼还亲。 禁卫军搜过后,同萧泽禀报道:“启禀皇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就是......还差个床没搜过。” 萧时宴冷笑出了声。 “难不成本王怀里还抱着死囚不成?” 闻言,夏时锦的脑子里登时就闪过萧时宴这般抱秦野的画面。 两个人高马大的肌肉男抱在一起......就很难评。 “安全起见,皇叔便让他们瞧上一眼,朕也好安心。” 萧时宴也不反对,抱着夏时锦走下床榻。 夏时锦则紧张地将头埋在萧时宴的颈窝里,皓臂紧紧地圈着他的脖颈上。 见萧泽的视线朝夏时锦撇来,萧时宴没有半点慌乱之色,举止从容自然地将那件宽大的僧袍向上提了提,把夏时锦的头也给罩得严严实实。 萧泽收回视线。 心里想着,那身形再怎么瞧,也不能是秦野。 只是,瞧着那女子的背影,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一股酸涩再次在胸口弥散开来,惹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他想阿锦了。 萧泽闭上眼,强压喉间和鼻腔翻涌的泪意。 “皇上,床榻也都搜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萧泽的思绪被打断,他挥手示意,“都退下吧。” 禁卫军领命退到屋外,仅留着九思公公陪在萧泽身侧。 省去弯弯绕绕,萧泽开口问道:“皇叔与秦野可有往来?” 萧时宴将夏时锦抱回床榻上放下,拉好纱帘,慢声回答萧泽的话。 “之前是出家之人,一心只想在佛寺里与青灯古佛共度余生,自是不会与红尘里的人和事有任何牵连,又怎会与远在雁北的秦家二公子有往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半柱香,萧泽起身欲走。 “朕本想与皇叔对饮几杯,无奈皇叔有佳人在等,只好等改日了。” 萧时宴颔首浅笑,笑意在眼尾冷然而止。 “皇上慢走。” 双手负在身后,萧泽踱步到门前,却又突然顿住脚步。 他侧身而立,锋锐的视线朝侧卧在榻上的人望去。 曼妙身姿曲线起伏有致,竟恰好与记忆里的那道身影重合。 第164章 谁让这招最好用 许是身形相似,那榻上美人甚是让人萧泽在意。 他眸眼半眯,死死地盯着纱帐遮掩的那个人,一颗心没由来地抽痛得厉害。 “榻上美人,莫非是王姬?” 萧时宴走到萧泽面前,高高大大的身形将萧泽窥视的目光堵了个彻底。 “王姬尚未确定心意与本王成亲,又岂会跑到本王的床上。” 萧泽笑问:“那这位榻上美人是......” 萧时宴神色得意道:“捡来的。” “哦?” 萧泽饶有兴致地又问:“这倒让朕愈发好奇,得是何样的美人,能入得了皇叔的眼?皇叔不妨引见一下。” “一个通房婢子而已,不值皇上一瞧。” 沉冷威凛的面色挂着几分清浅的笑,萧泽冷声道:“既是婢子,见到朕,又岂有不行跪拜之礼?” 话落,萧泽便扬声下令:“来人!把床上的女子带下来。” 守在门外的禁卫军闻声,立马冲了进来,径直朝床榻而去。 夏时锦心中一惊,紧忙撑身坐起,将身上的那件僧袍裹得一紧再紧。 只听禁卫军的步子越走越近,悬到嗓子眼儿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眼下情形,她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从萧泽眼皮子底下遁形。 若被萧泽发现她不仅没死,还躺在皇叔的床上...... 那后果,夏时锦光是想想,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在她做好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时,萧时宴赶在纱帘被禁卫军掀起前,疾步赶来,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也不知萧时宴使了多大的力气,只听嘎巴一声脆响,禁卫军疼得“啊呀”一声。 萧时宴看向萧泽,声色却依然平和道:“婢子衣衫不整,实难见人。” “本也是我与这婢子正在亲热之时,皇上带禁卫军来番馆搜人。” “皇上怎还挑起这婢子的不是来?” “难不成,让她坦胸露乳地跪在众人面前同皇上叩拜,就成礼数了?” 这番质问让人无力回驳。 目光越过萧时宴的肩头,萧泽又瞧了瞧那婢子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无礼得莫名其妙。 他笑了笑,做出了让步:“皇叔所言极是,今日是朕唐突失礼,就不再叨扰了。” 言毕,萧泽带人离开了番馆。 回宫的路上,萧泽又同九思公公吩咐道:“安排人守在番馆外面,盯紧皇叔的一举一动,看看能不能找到秦野的匿身之处。” ...... 萧泽走后,萧时宴同夏时锦叮嘱了一句别出屋后,便带着亲信梁勉出了番馆。 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 倏然静下来的屋内,夏时锦坐在榻上,轻轻拍着肚子。 她在安抚自己,也是在安抚肚子里的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真是太悬了,差点被萧泽把孩子给吓掉。 也不知是春困秋乏,还是有了身孕,又或许是秦野平安出城,绷紧的神经一松,多日积攒的疲劳如潮水一般涌来。 夏时锦吃过晚膳、洗过澡后,便觉得眼皮沉沉,昏昏欲睡。 头刚挨到枕头,便昏天暗地地睡了过去。 萧时宴夜里回来,点了盏烛灯,便见床上之人睡得正香。 悄声去泡了个热水澡后,他随便披了件长袍,来到夏时锦的身侧躺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夏时锦同床共枕。 借着朦胧摇曳的烛光,萧时宴细细瞧着夏时锦的模样。 她双手叠放在头下,睡得恬静又乖巧。 卷翘的睫毛长而浓密,伸指去碰,触感毛茸茸的。 冷白如玉的指尖顺着她挺翘的鼻梁一路下滑,在那圆润却精巧的鼻尖上极轻地点了一下,随后又跟着视线落在那朱红花唇上。 一双桃花眼被笑意填满,眼中秋波泛滥,尽是风华。 萧时宴头枕着手臂,反反复复地用手指勾勒着她的模样,似是不知厌倦。 他想起母妃在世时,曾同他打趣过,说他儿时还曾抱过自己未过门的小娘子。 那时他人小力气也小,一个没抱住,就把阿锦给掉在了地上。 而且他还曾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给阿锦塞过糖吃,差点把尚在襁褓的她给卡死。 只可惜,那时他太小,根本不记得这些事。 于他而言,与夏时锦的初见便是那年他来上京过除夕,隔着游廊,远远地瞧了她一眼。 那时的夏时锦还未及笄,是个稚气未脱的黄毛小丫头,站在一群人中也不爱说笑,清丽恬静得像一朵木槿花,可与她现在张嘴便会咬人的性子截然不同。 许是见色起意,自打那起,他便对她念念不忘。 整天盼着她长大,想将她娶到雁北,给他做王妃。 真好。 如今夏时锦终于躺在了他的身边。 手指摩挲她的面颊,萧时宴忍不住凑到她的唇边轻啄。 轻轻几下,夏时锦被灼热的气息扰醒。 她美眸圆睁,欲要起身,却被萧时宴强势揽入怀里。 “马车里都那般了,还矜持躲什么?” “别忘了,你可是答应了要做本王的人。” 萧时宴转身将夏时锦压在身下,大有今晚就要了她的架势。 他俯身去亲吻她的面颊,夏时锦本能地偏头躲过。 萧时宴才不管她愿不愿意,单手钳住她的面颊,将她的脸掰正。 咫尺之距,他一边亲她的唇,一边邪笑威胁:“躲什么,难道不想见你的婢女阿紫了?” 夏时锦没好气地瞪着萧时宴。 “皇叔除了会卑鄙地威胁人,就没有别的手段了?” 萧时宴不甚在意,他轻哂一笑,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而一只大手已经滑向她的腰间。 然后语调清浅道:“谁让这招最是好用。” 第165章 强扭的瓜不甜 看着萧时宴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夏时锦浑身都在抗拒他的触碰。 在萧时宴欲要扯开她腰间束带时,她用力按住了那只大手。 “嗯?” 只听萧时宴发出低沉的一声警告,示意她将手挪开。 而夏时锦仍倔强地按着那只手不动。 萧时宴挑眉质问:“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换个报恩法子行吗?” 夏时锦软声商量:“我可以帮皇叔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行吗?” 萧时宴被逗笑了,霸道地亲了下那张讨价还价的嘴。 “本王不缺银子。” 夏时锦可怜巴巴地又求:“那我给皇叔当奴婢,洗衣做饭煮茶,行吗?” 萧时宴笑道:“本王只缺床上侍奉的婢子,做吗?” “......” 夏时锦没了辄,无奈问他。 “我已是嫁过人的女子,皇叔好好一个大男人,去找个黄花大姑娘不香吗?非要上赶子当绿毛龟?” 身上之人胸腔轻颤,萧时宴喉间闷出几声轻笑来。 他戏谑道:“那阿锦头上的毛,岂不是比本王的还要绿?” “毕竟,皇上可是后宫佳丽三千!” “你我不当鸳鸯,当对绿毛龟侣也不错。” 夏时锦又言:“强扭的瓜不甜。” 萧时宴回:“人饿急了,哪还管瓜甜不甜,填饱肚子最重要。” “......” 说什么他都能顶回来,夏时锦无言以对。 见势,萧时宴动手去扯夏时锦的衣衫。 夏时锦黔驴技穷,只能拳打脚踢来表达态度。 然,一个弱女子又岂能抵过人高马大、且一身武艺在身的人。 衣裙、肚兜依次被扯掉,双手也被萧时宴用束带绑在了床头的木栏之上。 夏时锦双脚乱蹬乱踹,萧时宴却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脚按在他的身体两侧。 长有薄茧的大手忽轻忽重地摩挲着她的脚踝,触感粗糙且温烫。 萧时宴跪坐在那里,低声讨理。 “救秦野前,你亲口承诺会当本王的人,如今秦野得救,阿锦却想过河拆桥,着实有些无赖。” 委屈涌上心头,夏时锦红了眼。 “萧时宴,求你放过我吧。” 萧时宴却道:“休想。” “皇叔今日不是说,我要什么都应我吗?” 眉眼不以为然地轻挑,萧时宴坏笑反驳:“阿锦都能反悔,本王为何不能?” 俯身吻去夏时锦脸上刚刚流下的咸涩泪珠,萧时宴柔声细语道:“别哭,过了今夜,以后什么都应你。” 双手紧扣纤细白皙的脚腕,萧时宴俯身吻了下去。 夏时锦倒吸一口凉气。 她偏头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疼痛来防止自己沦陷,并将所有低泣嘤咛都咽到了肚子里。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对爱情的忠贞。 夜很长,夜里的萧时宴很温柔。 他所有的动作和亲吻都轻轻的、柔柔的,没有半点让人感到不适。 而极致的讨好,也让人没法不红温。 脑中烟花炸了一波又一波,尽管夏时锦不想,可还是无法控制。 萧时宴起身凑到夏时锦的耳边,抚着她温烫绯红的脸,与她耳鬓厮磨。 夏时锦冷脸骂他。 “混蛋。” 萧时宴却不为之恼怒。 他邪魅一笑,轻声喃喃道:“是啊,时宴是阿锦的混蛋。” 伸手替她顺走粘在唇角和面颊的碎发,他凑过来吻她的唇,将她的体香一点点还给她。 夜很长,这次轮到了萧时宴的主场。 烛火摇曳,身上的人挥汗如雨,不知疲倦。 强壮劲瘦的身体上肌肉虬结,纹理清晰可见,凸起的青筋在肌肤上蜿蜒曲折,勾勒着十足的力量感。 迷离的目光落在那宽阔的胸膛之上,夏时锦为了忽略体内的情欲,开始细细地瞧着萧时宴身上的刺青。 床帐轻晃,她的视线如有实质,依次扫过每一个字,也扫过萧时宴的每寸肌肤。 红唇轻启,她试图用念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念:“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念到此处之时,萧时宴解开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一同低声诵起了心经。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萧时宴这么跟着念,夏时锦便又不想念了。 她偏过头看向帐外的烛火,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你快点,这么久,都不累吗?” 似是跟她对着来,萧时宴拖了许久才了事。 事后,萧时宴叫了水。 他抱着夏时锦在浴桶里同浴。 夏时锦神色恹恹地趴在浴桶边缘,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处发呆。 左右生米已煮成熟饭,她也懒得再挣扎反抗,任由萧时宴替她清洗身子,时不时地又抱着她亲几下,她却像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翌日,萧时宴最先醒来。 一睁眼,便能瞧见心心念念的人躺在他怀里,那种欣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温软在夏时锦的头顶落下,他轻抚她的脸,可手却凝滞在了那里。 萧时宴紧忙用手摸了摸夏时锦的额头,又用唇瓣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发现她烧得异常地厉害。 定是他昨夜把她折腾得狠了,夜里泡澡时又不小心害她着了凉。 “阿锦。” 萧时宴起身,轻声唤她。 没了被子和胸怀的遮护,夏时锦身子瑟瑟蜷缩,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好冷......” 见她眉头紧皱的痛苦模样,萧时宴不禁后悔起来,只怪自己昨夜失了分寸。 他握住夏时锦的一只手,几指指腹精准地搭在她腕上的脉搏。 须臾,萧时宴眉头紧拧,眸底闪过异样的神色。 似是不确信,他又诊了片刻的脉。 滑脉替替,往来流利,盘珠之形,荷露之义,正是......喜脉之兆。 萧时宴神色凝重地看向夏时锦。 万万没想到,夏时锦她竟有了身孕。 孩子的父亲是谁,萧时宴不猜,也知道是谁。 给夏时锦盖好被子,萧时宴起身写了副方子,叫来梁勉后,命他速速去药房按方子买几副药回来。 第166章 碗里的药 高烧迟迟不退,一直到大半夜,夏时锦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体内像是着了火一般,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她睡得并不实诚,半睡半醒间,能感知到萧时宴一直都守在她的床边。 额头上的湿帕温了就换,反反复复的,数不清换了多少次。 也太过干渴,夏时锦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 她侧头瞧去,只见茶炉上的紫砂壶里似乎在煮着药,咕嘟咕嘟的,满屋子飘的都是草药的苦香味儿。 而萧时宴则坐在茶炉前,一手盘着佛珠,一手耐心地扇着蒲扇,正守着那壶药。 夏时锦知道,这药定是为她煮的。 而她第一时间里想到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有了身孕,是不能乱吃药的。 这个念头刚起,夏时锦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开药就要先找大夫诊脉,那萧时宴岂不是已经知道她有孕在身。 姑且不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的,萧时宴怎会容她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平白无故当个接盘侠。 夏时锦盯着那紫砂壶,怀疑那是不是给她煮的落胎药。 若真是落胎药,她也并不抗拒。 眼下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护得了孩子。 若是能与秦野修成正果,倒是皆大欢喜。 可若一辈子都逃不脱萧时宴的掌控,孩子就算生得下来,也未必会被萧时宴善待。 给不了好的生活,夏时锦宁愿不生,免得孩子来世上受苦。 萧时宴侧头瞧过来时,正好对上夏时锦探究的视线。 “醒了?” 他端起托盘,起身走到床边,将一盏清水地递到夏时锦的唇边。 “先喝点水。” 夏时锦撑身坐起,喝水时,视线落在托盘上的那碗汤药上。 眼见着萧时宴将药碗缓缓拿起,然后用汤匙盛着药汁,送到她的嘴边。 “趁热把药喝了,凉了会更苦。” 夏时锦盯着汤匙,内心是天人交战。 喝了这药,她与秦野的牵绊想是要彻底断了。 可不喝,孩子若生出来,她现在也没有信心能养好他。 就在她百般纠结中,萧时宴突然平声开口。 “柴胡、黄芩、炙甘草、生姜、大枣、苏叶、紫苏梗、砂仁、荆芥、防风,都是药性温和的草药,可祛风散寒......” 顿了顿,萧时宴着重言道:“还可安胎保胎。” 一连串的中药名,除了生姜和大枣外,夏时锦是一个都没记住。 但她却清清楚楚地听懂了萧时宴说的最后四个字:安胎保胎。 夏时锦怔怔地瞧着萧时宴,揣摩他的心思。 萧时宴却将汤匙贴到她的唇边,催促道:“快把药喝了,别再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病傻了。” 夏时锦张嘴将药喝下,怪怪的味道差点把她喝吐了。 一点一点喝药太折磨人,她干脆将药碗拿起,一口气闷了个精光。 药喝完了,萧时宴却又笑道:“就这么信了?不怕本王骗你,给你的是落胎药?” 夏时锦白了萧时宴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背对萧时宴又躺了回去。 萧时宴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又被夏时锦嫌弃地打了回来。 念在她身体不适的份儿上,萧时宴不再烦她,起身又去熬第二茬药。 睡了一身的虚汗后,第二日,夏时锦的烧终于退了。 她摸了摸肚子,那里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痛感。 可夏时锦还是看萧时宴不顺眼。 她恨萧时宴的威胁和卑鄙,也恨自己的无用和妥协。 于是,不甘、委屈和恼怒便化成了反骨和叛逆。 知道萧时宴有洁癖和强迫症,夏时锦便趁他外出之时,开始在屋里作妖。 房间里的摆件,她东扔西放。 萧时宴常用的东西,她也弄得东倒西歪,四处散落。 他喜欢书卷整整齐齐的摞放在一起,沿着桌边摆正,夏时锦偏把书页都抓得皱皱的,扔得东一本,西一本的,有时不解气还会在上面随手洒些墨汁。 而那些干净备用的白色僧袍,也没能幸免于难, 不仅如此,夏时锦还扮成生活习惯邋里邋遢的样子,连吃饭也故意掉菜、掉饭,时不时还吧唧几下嘴,反正是怎么招人厌怎么来。 本以为萧时宴瞧久了,定会嫌弃、厌恶她,可每次他都会不声不响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依次放回原位,将弄皱的书卷再一一抚平,沿着案桌的边缘整齐摞好,将茶盏茶壶也摆放在茶桌的正中央。 就连她故意扔在床榻上的长发,也一根根地捡起来扔到茶炉里烧掉。 而弄脏的白色僧袍......他最后干脆扔掉,买了几身深色的衣袍回来。 同她吃饭时,不是装瞎就是扮聋,举止文雅地吃他自己的。 尽管法子不奏效,夏时锦还是坚持不懈地折磨他。 偏偏萧时宴不厌其烦地收拾归拢,待一切都归弄得好后,便会来“收拾”夏时锦。 夏时锦骂他不是人,连孕妇都不放过。 萧时宴却厚着脸皮说:“提前让孩子认认父亲,免得生出来跟本王生分。” 夏时锦冷声讥讽。 “皇叔还真是特别,别的人都避之不急,皇叔却上赶子给别人养孩子。” 萧时宴语气平和道:“一方子民都养的,一个孩子,本王有何养不得的。” “我佛慈悲,悲悯众生,何况是阿锦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孩子......本王养得了。” 夏时锦双手推拒,阻止萧时宴入场放肆。 “明知我有孕在身,皇叔却强行与我行事,这又与喂我落子汤有何差异?” 萧时宴却满眼笃定道:“本王自幼跟母妃学了点医术,虽不精湛,可也略懂一二。有孕期间,房事亦是可以,本王轻点儿便是。” 夏时锦抽身后退,可萧时宴又惯会威胁人的。 “你的小婢女被赐了一丈红,虽是捡了半条命回来,可身上的伤若是不尽早医治......” 话说一半留一半,萧时宴眼里噙着的都是掌控人的得意。 ...... 一转眼,夏时锦在番馆里藏了半月有余。 秦野被人劫救之事风头已过。 贵女入宫选秀一事,则成了百姓们近期的茶余饭后。 待萧时宴安妥好婳贵妃的事后,他终于带着夏时锦启程,离开了上京。 出城后,马车停在了官道上的十里长亭处。 等了没多久,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第167章 二公子混账是出了名的 夏时锦撑着萧时宴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马车。 她掀开车帘,便见阿紫趴在马车里,屁股上盖着被子,不能动弹。 而那张小脸儿仍可窥见被毒打过的痕迹。 虽然已消肿许多,却能想象出慎刑司的人下手有多狠。 “娘娘。” 阿紫一见到夏时锦便忍不住哭起来:“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娘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夏时锦紧忙挪步过去,撩起裙摆,坐在阿紫身旁。 “别动。” 她将欲要起身的阿紫按回去,轻声安抚。 “我没事,倒是你,受我牵连......” 掀起那层薄被,便见阿紫穿的那条白色中裤上浸染了斑斑的血渍和脓水。 “娘娘别担心,今日出门前已经上过药了,奴婢养些日子就能好。” 夏时锦红着眼道:“可伤了筋骨?” 阿紫摇头,“没有,也不知为何,慎刑司执刑的公公手下留了情,并未往死里打奴婢。” 夏时锦听出来了,定是萧时宴在宫内安插的人手买通了慎刑司的人。 瞧着阿紫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夏时锦觉得这几日的委曲求全,也算是值了。 否则,长留因她而死,若是连阿紫和秦野也因她而死,她当真是要愧疚死了。 “该出发了。” 马车外传来萧时宴的声音。 夏时锦撩起车帘,探头看向他:“我留在这里陪阿紫。” 她语气强势,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萧时宴顶着一张阴沉严肃脸,以沉默和冷厉的眼神表达态度。 夏时锦便言:“皇叔说了,什么都应我。” “......” 好看的眉眼挑动,眸光轻颤,那股锐利之气登时被无奈给灭了一大半。 默了默,萧时宴乜了夏时锦一眼,转身独自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算是应了夏时锦的心思。 马车上,夏时锦将这些日子的事大致同阿紫讲了一遍。 阿紫趴在那里瞧着夏时锦的肚子,慢声道:“娘娘也是为了救秦二公子和奴婢,秦二公子一定不会介意的。等见了面,秦二公子知晓娘娘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一定会想方设法带娘娘走的。” 夏时锦垂眸笑叹。 “皇上本就有意要除掉秦家,将十几万雁北秦家军的兵权收到皇家手下,只怕再过不久,整个秦家都要大难临头。” “二公子都身不由己,哪还有精力顾得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更何况,皇叔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夏时锦从不将自己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阿紫双手握住夏时锦的手,言辞恳恳地表着忠心。 “不管娘娘去哪儿,跟谁,奴婢都跟着娘娘,以报娘娘不离不弃的恩情。” 夏时锦莞尔言道:“我已不是大商的皇后了,别再叫我娘娘了。” “那奴婢还像以前一样,就叫您小姐。” ...... 雁北关城门下,城墙的两边贴了悬赏缉拿的告示。 而告示上的人像,画的正是秦野和朱厌二人。 守城的官兵也由秦家军换成了当地府衙的衙役,另外配了几名上京城赶来的锦衣卫和金吾卫。 秦野和朱厌两人仍是羌匈商人的装扮,跟着商队,一同混入了雁北的关城。 王姬苏雅本是劝秦野先去突离躲躲,等萧时宴回来后,再做商议。 但秦野实在担心双亲和兄长,执意先来了雁北。 不得不说,萧泽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眼下雁北城内的氛围也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 来到一家茶馆,秦野站在窗前远远瞧着秦家在雁北城内的将军府。 府门前守卫的不再是雁北秦家军的人,而是朝廷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六人一组,分别带着一队兵马,在将军府的前门、后门和侧门严防死守,里面的人出不了,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王姬苏雅则站在秦野的身侧,与他一同瞧着将军府。 “那就是二公子的家?” 秦野懒声回道:“明知故问。” “我是你的恩人,二公子说话就不能温柔些?” 王姬苏雅用别扭的汉话挑起秦野的毛病来。 秦野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双手抱在胸前,倦怠地依靠在窗边,观察着将军府那边的情形。 他爱答不理道:“真正救小爷命的是萧时宴,王姬算哪门子的恩人。” 王姬苏雅觑了一眼将军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也早已有了数。 “看样子,二公子的家人处境不妙。” “想救他们吗?” 放下王姬的身架,她朝秦野迈近了两步。 手拿皮鞭,王姬将其抵在秦野的下颌处,媚眼含情地撩拨着他。 “只要二公子愿意做本王姬的男人,我便会说服我哥哥稽粥单于,让他出兵帮你救你的家人。” 秦野挥手拨开王姬的皮鞭,端着他那副惯有的慵懒模样,邪肆笑道:“何必那般费事。若真需要,二公子直接去给稽粥单于当男宠不就得了?二公子活儿好,定能把稽粥单于操得跪着求饶!” “你......” 王姬苏雅讶然,难以置信地瞧着秦野,是又惊又恼。 秦野歪头痞笑。 “不知道吗,二公子混账起来,什么都敢干,在雁北那是出了名的。”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朱厌回到茶馆。 “二公子,将军府内外都是朝廷派来的人,老将军和夫人,还有大公子与少夫人,都被关在府上禁足,现在就等着二公子回来自投罗网。” “而且,听说皇上已派刑部的人来彻查将军府,说是怀疑秦家有私通外敌、意图谋逆的嫌疑,还以此为由,没收了调用秦家军的虎符。” 朱厌神色担忧道:“怎么办,二公子?这罪名若是落下了,秦府上下怕是都要人头落地啊。” 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 尽管秦野心急如焚,想要救家人于囹圄,可他也知光靠蛮劲和骨气是成不了事的。 萧泽若真的要对忠心守护疆土的秦家赶尽杀绝,那他更要反了这天下。 转身望向站在案桌上的元宝,秦野命朱厌取来笔墨纸砚台,写了一张极小的字条塞到极小的竹筒内。 待到夜里,他将信笺绑在了元宝的脚上,将其放了出去。 元宝自小便在将军府驯化养大,趁着夜色,便轻车熟路地飞回了将军府。 第168章 金帛锦,记住了 又是一年贵女选秀的日子。 按理说,夏时锦身为一国皇后,因千禧宫的大火而离世,举国上下的国丧期短则百日,长则一年。 这国丧期内,即便是皇上,也不得选秀纳妃。 萧泽本也是要取消今年选秀事宜的. 但因夏、柳两大家族的势力从朝廷退场,眼下秦家势力一家独大,他急于平衡朝中局势,有意拉拢群臣,在众多大臣提议下,便顺水推舟地许了选秀之事,与诸位臣子缔结姻亲。 只是,选秀的阵仗自是不如往年一般隆重、正式。 萧泽不看女子的身材相貌,只看家势背景,是以连储秀宫的过场都没走,瞧了眼各个世家府上递上来的花名册,便选了几名,让九思公公将圣旨送到了各府。 依照家势和功勋,封常在的封常在,封贵人的封贵人,几个宫轿便低调地将新人抬入了后宫。 此外,婳贵妃被打入冷宫,萧泽又对林尽染心生芥蒂,后宫事宜便暂时交由鹂妃和邢贵人代管。 念在邢贵人与夏时锦的关系最为亲近,萧泽便将大皇子萧承平交由她来抚养。 新人入宫的第二晚,敬事房的李公公端着托盘来到了勤政殿。 而萧泽则坐在案桌前,看着桌面上的两张纸发呆。 一张上面写着“我命由我不由他”,另一张上面则是一首未完的诗。 “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 “花落正啼鸦,鸦啼正落花。” “袖罗垂影瘦,瘦影垂罗袖。” 萧泽一字一句地低声吟念着,脑子里回想起那夜暖黄朦胧的烛火,蒙着双眼的夏时锦,还有他手中晃出的阵阵铃声。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也永远都听不到夏时锦的声音。 “皇上,时辰不早了,剩下的折子,明日再看吧。” 九思公公的话唤回了萧泽的思绪。 萧泽侧眸看了眼等候许久的李公公,目光随后落在了托盘里的面料和花色都一样的香囊上。 李公公见状,上前恭敬道:“皇上,请翻牌子。” 萧泽登时便红了眼。 夏时锦当初为了绵延皇嗣,为了让他宠幸各宫妃嫔,一年来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是花进了心思。 之前只觉得这些花把式有趣、独特而已。 可如今,再看到这些,他只觉物是人非,徒生悲伤。 这宫里到处都是夏时锦留下的痕迹,随便一件小事都会勾起一段回忆,让他沉浸在丧妻之痛里无法自拔。 夏时锦真是绝情,走得竟没有半点的留恋,连个念想都不给他留。 萧泽忍不住拿起一个香囊,将其打开,只见绿头牌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何玉瑾。 想起第一次夏时锦用这盲囊耍的小心思,沉冷多日的萧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将其他香囊全部打开,竟意外地发现所有的香囊里都放了一个人的绿头牌。 这就是夏时锦的作风。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萧泽突然有种夏时锦还活着的错觉。 李公公立马跪下请罪。 “奴才不如先皇后心思巧妙,着实想不出什么好的花样来让皇上翻各宫小主的牌子。” “便想着把先皇后之前想的法子,都拿出来,轮着再用一遍。” “奴才并非有意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萧泽摇头,一脸死感地回道:“无妨,退下吧。” 李公公与九思公公对视了一眼后,并未马上离去,嗫喏又问:“那这位小主,是传还是不传?” “皇后的丧期未过,临幸后宫一事,暂时搁置。” 九思公公闻言,立马上前劝道:“皇上龙体要紧,总不能每日都这般闷闷不乐啊,心气郁结亦是有损龙体。” “人死不能复生,不妨见见新人,免得皇上整日只念着先皇后。” 萧泽摆了摆手,示意九思公公无须再劝。 九思公公同李公公递了个眼神,李公公意会,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出了勤政殿,萧泽并没回养心殿。 踏着夜色,他又来到了千禧宫。 只可惜千禧宫早已被大火烧成了一片残木断瓦,连带着夏时锦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萧泽心想,要是夏时锦还活着,该多好。 哪怕她心里有别的人,可每日能瞧瞧她,听她说上几句话,那也是好的。 九思公公在旁故意提醒。 “皇上,这千禧宫烧得什么都不剩,纵使是想睹物思人,也没得瞧了。” “倒是先皇后以前住的冷宫,里面陈设物件都还没变动过,仍是娘娘在那里生活时的样子。” 萧泽一听,脚尖掉转,朝着紫楝轩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很急,急得脚步生风,鼓起龙袍在他身后飘动。 却也不知自己在急什么,仿若去了紫楝轩便能再见夏时锦似的。 到了紫楝轩,萧泽发现屋内和廊下宫灯都亮着,就连院里的那棵楝树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鲤鱼灯和兔儿灯。 他好奇地朝院内走去,只见一名女子正站在树下瞧着树上的那些彩灯。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回眸看向萧泽。 见是天子,立马惊慌无措地下跪行礼:“嫔妾何答应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泽却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九思公公在旁佯做诧异:“哎呦,奴才竟不知,这紫楝轩已安排给了新来的小主。” 萧泽朝那女子走近,居高临下道:“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那女子缓缓抬头,一双灵动明眸羞怯怯地仰视着萧泽。 “皇上。” 萧泽薄唇轻扬,含笑的眸眼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伸手去触碰那张与夏时锦有七分像的脸,哑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柔声回道:“嫔妾名叫何玉瑾,乳名叫......阿瑾。” “阿锦?” 萧泽将人扶起,“好名字。” “皇上,夜里风凉,不如进屋让嫔妾给皇上煮壶暖茶。” “好。” 萧泽牵着那女子进了屋内。 这茶喝着喝着,萧泽便扯掉了女子的披帛,将其绑在了她的双眼上。 他歪头打量,笑道:“这张嘴,最是相似。” 萧泽将人抱起,上了命人抬来的轿辇,美人在怀地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烛火明灭。 他带着新人玩起了他与夏时锦之前的把戏。 铃声阵阵,他坐在床榻上,看着那新人像个盲人一样,朝他坐在的方向摸来。 待美人跪在他脚前时,萧泽轻抚她的唇道:“以后,你就是锦常在。金帛锦,记住了。” “是,金帛锦,嫔妾记住了。” 锦常在欲要取下蒙在眼上的披帛,却被萧泽按住制止。 “带着,阿锦这个样子,最是好看。” 话落,萧泽满意地将人抱起,放在榻上,强势地吻上那两瓣温软...... 他将对夏时锦的所有怨恨、责怪和思念,都狠狠地发泄在身下之人的身上。 第169章 不枉好过一场 夏时锦一心惦念着秦野,偏偏这回突离的路上,萧时宴磨磨蹭蹭。 他是东逛一日,西停几日,眼看着她肚里的孩子都快两个月了,阿紫屁股上的伤也都好得能下地走路了,他们这行人才进了突离的地界。 明明该是草长莺飞的初春时节,可这里,放眼望去却不见半点绿色。 马车在草原上一路朝北而去,赶了三日的路,终于看到了突离城。 夏时锦趴在车窗上,探头望向不远处。 一双清澈明润的眸眼中,突离城的轮廓不断地清晰起来。 而她的那颗心也渐渐地变得焦灼难耐。 马上就可以见到秦野了。 也不知这两个月来,他过得如何。 反正她是每日都在念着他。 做梦会想他,吃到秦野爱吃的菜也会想他,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会想他,看到好看的景色也会想到他...... 夏时锦想她定是被美色迷了心窍,又或者是肚中胎儿在作祟,才从谁都不深爱的渣女状态成了痴情种。 见夏时锦趴在那里想得出神,萧时宴揽腰将她拖进自己的怀里,钳着她的面颊,俯首又是一顿深吻。 这些日子下来,该做不该做的事,萧时宴都强势地与她做了个遍。 如今,夏时锦已经懒得反抗。 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一样,由着他抱、由着他亲、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念无想间,只听萧时宴在她耳边低声命令。 “谁都不许想,以后只许想本王。” 身子都给他了,还要她脑子? 多少有点过分。 夏时锦冷言冷语地回怼道:“脑袋长在我身上,我想什么,由不得皇叔。” “叫本王什么?”萧时宴偏头质问。 夏时锦闭眼不瞧他,无比冷漠地咬字道:“皇叔。” 萧时宴阴邪地哼笑了一声,轻飘飘的一句,意味深长。 “好啊,阿锦一会儿等着瞧!” 夏时锦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太妙。 睁眼对上萧时宴那不怀好意的邪魅表情,整个人立马就怂了下来。 萧时宴这个人,什么卑鄙伎俩使不出来? 皓臂攀上他浑圆敦厚的肩膀,夏时锦极尽讨好地仰首主动吻了上去。 她吻得认真、吻得尽心尽力,只为一会儿见到秦野时,萧时宴的疯劲儿能收敛一些,少在秦野心头上撒盐,也别让她太难堪。 夏时锦捧着萧时宴的脸,与他鼻尖碰着鼻尖,轻喘改口:“时......宴?” 软软糯糯的一声,叫得萧时宴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心花怒放,他眉眼带笑,他喜不自胜。 抬手覆在脸上的那双手,萧时宴眼带惊喜地凝视着夏时锦,言道:“再叫一遍。” 夏时锦又嗫喏了一声。 “时宴。” 虽然这一声“时宴”听起来叫得不情不愿的,但萧时宴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比那一声声“皇叔”好听多了。 而刚刚冒出的那个坏念头,也瞬间就被好心情给压了回去。 一众人马终于来到了突离城的城门下。 夏时锦被萧时宴抱下马车后,便瞧见王姬苏雅早已带着突离兵将候在城门外。 众多身影中,夏时锦第一眼便看到了秦野。 应该说,秦野那样出挑招摇的相貌身材,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他一身玄色的束腰长袍,长发高束,气宇轩昂地站在王姬苏雅的身侧。 一人,一伞,肩头一只海东青,仍是那位意气风发、倜傥不羁的秦家二公子。 只是,他人看起来清瘦了许多。 目光相对的那瞬间,两人都同时红了眼。 夏时锦有千言万语想冲进秦野的身前说,可讽刺的是,她此时却被萧时宴抱在怀里。 对视仅须臾,秦野便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远处,不再多瞧夏时锦一眼。 夏时锦低头在萧时宴怀里道:“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萧时宴也是炫耀够了,顺从地将她放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王姬苏雅迎上前来,招呼了几句后,打趣道:“看来宴大哥是得手了?” 萧时宴莞尔颔首,转而问道:“何时回来的?” “陪二公子去了趟雁北,所以是在五日前回的突离。” 因还有话要与其他人谈,萧时宴便命梁勉领着夏时锦先回了王庭。 突离城是个圆形的城邑,而身为突离王,萧时宴所住的王庭就在突离城的正中央。 这里的建筑风格不同于中原,王庭盖得像半个洋葱扣在地上似的。 时值三月,这里依然冷如寒冬。 好在王庭的屋子里都有地龙,地上还铺着毛毯,即使穿着薄裙,光着脚走在屋内,也不会感到一丝的寒意。 圆形的屋子内,摆设简约文雅,干净得一尘不落,还萦绕着沉香木的淡淡香气。 除了金丝楠木做的家具外,这里的其他物件也都是清雅的浅色调,一看便知是萧时宴的喜好。 阿紫跟在夏时锦身后,满眼新奇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好特别啊,这里的床都是圆形的。” “屋内不用烧炭炉子就能这么暖和,这点倒是比大商好。” ...... 没多久,梁勉带着又命人将马车上的那几箱子东西也抬进了屋内。 箱子里的,都是这一路上,萧时宴为她和阿紫置办的衣物、胭脂和珠宝首饰,以及日常需要用的物件。 阿紫一边在那里拾掇摆放,一边念叨起萧时宴的好来。 “王爷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可却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都不用小姐说,就先替小姐想着了。” “这一箱箱的衣裙,春夏秋冬全有了,胭脂水粉也够用上大半年的......” 夏时锦心绪不佳,周围的事物再是新奇,她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她在矮榻的茶桌前坐下,拿出之前送给秦野的指环,放在指间摆弄沉思。 阿紫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夏时锦听得心不在焉,心思都飘到秦野那里去了。 夜里,接风宴。 夏时锦本是不想出席的,却拗不过萧时宴的意思。 宴席上,一旁的萧时宴同当地的部族将领,叽里呱啦地用着羌匈语聊着什么,夏时锦是一句都听不懂,当然也没有半点兴趣。 趁着萧时宴无暇顾及她时,夏时锦的目光便不安分地看向了秦野。 看得出来,王姬很喜欢秦野。 只要有秦野的地方,便会有王姬苏雅在。 她紧挨着秦野而坐,眼中的情意张扬而热烈,总是在试图同他搭话聊天。 而秦野则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宴席还没上菜呢,自己就在那儿喝起了闷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王姬的话。 夏时锦盯着秦野偷瞧了好半晌,秦野却不曾瞧过她一次。 要知以前在宫里,只要她看向他,秦野便会有所感应地朝她看过来,然后暗戳戳地冲她会心一笑。 今日,他明显是故意的。 夏时锦知道,秦家二公子生起气来,总是不爱搭理人,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可眼下这番境地,夏时锦也不指望什么,更不怪他。 光是秦野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已算是万幸。 她下意识地低头抚着肚子。 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秦野的,酸涩便在胸腔弥漫,暖流从心头流淌而过。 算了吧,就这样结束也好。 以后生个跟秦野一样好看的孩子养着,也不枉他们好过一场。 第170章 开个先例 宴席正式开始,几只烤乳羊被抬了上来。 夏时锦闻到那股膻腥味的时候,登时便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地接连干哕想吐。 失礼的声音和动作引来众人的视线,尤其是羌匈人恼怒的目光。 夏时锦捂着嘴克制,可着恶心想吐的感觉就想开了闸似的,开始了就停不下来,哕得她直流眼泪。 阿紫紧忙上前,给夏时锦倒了杯清茶。 萧时宴见状,命人将他们桌上的烤乳羊抬了下去,然后叽里呱啦地又同那些羌匈人解释了一番。 夏时锦本是不知萧时宴如何解释的,直到他看向秦野,面色温和地笑道:“阿锦刚刚有了身孕,闻不得肉腥。” “刚刚”二字,被萧时宴咬得极重。 夏时锦看了看萧时宴,又转眼瞧了瞧秦野。 只见秦野坐在那里,低垂着一张涨红的脸,面色极其不好。 握着酒盏的手,手背上青筋泛起。 玉雕般的侧颜,也因下颌和唇线紧绷,而愈发地显得凌厉。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苦笑了一声,似是咽下了堵在嗓间的所有情绪。 放下酒盏,他提起身旁的酒壶,什么也没说,大口大口地将那一壶酒顷刻就喝了个精光。 萧时宴意图达成,同阿紫扬声吩咐。 “阿紫,扶王妃回去休息,另外让人熬些清粥给王妃。” 王妃? 夏时锦蹙着眉头,瞪着萧时宴。 她何时成了他的王妃? 故意含糊身孕之事也就罢了,婚都没成呢,就喊她王妃。 这番骚做操,未免也太心机了。 萧时宴却看着她笑,问:“怎么,王妃还想留下来吃烤乳羊。” “哕~” 夏时锦一听烤乳羊,就又开始要吐。 她起身摆了摆手,在阿紫的搀扶下,匆匆离场。 可刚走出来那殿内没几步,便听到里面忽然传来桌椅掀翻、茶盏坠地的嘈杂声。 夏时锦下意识回身,却见秦野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身子微晃地从那屋子里走出来,携着一股劲风径直朝她而来。 一切都是眨眼之间的事。 夏时锦都来不及反应,便被秦野紧紧抱在了怀里。 冷冽的夜色下,他抱得很用劲,似乎要将她给按进身体里似的。 大手攀上她的侧颈,力度微重地揉捏操控,然后偏头,错开鼻峰,开始肆无忌惮地疯狂与她接吻。 醇烈的酒气闯进唇腔,他焦灼地噙吻夏时锦的花唇。 舌尖探入,搅乱并掠夺她的呼吸。 而醉意将一直弥漫在胸口的酸涩鼓涌上来,秦野眼中的泪意便再也收不住。 轻薄冰凉的湿意沾染到夏时锦的面颊上,咸涩的几滴又顺着他的唇角滑入,混淆在酒气里,让这突如其来又极其强势的亲吻变得微辣而咸涩。 气息紊乱,四瓣温软在若即若离间,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在彼此的喘息和唇舌间感受到了彼此的想念。 夏时锦明知这样不对,却又舍不得将秦野推开。 起初对他真的只是见色起意,带着能睡几次就多睡几次的渣女心态,可也不知从何时起,这睡着睡着,她不仅走了肾,竟还走了心。 谈不上她对秦野的情感有多真挚而深沉,也不知这深情是从何而起,夏时锦只知道没有秦野的日子十分的无趣。 “放开。” 随着一声沉冷阴邪的怒斥,一把长剑倏然架了在秦野的脖子上。 许是醉意使然,秦野根本不管那剑抵在何处,就像是不想活了一样,当着萧时宴的面儿,当着围聚在门口的众人面前,毫不收敛地抱着夏时锦狂吻不放。 夏时锦想要将他推开,秦野则用了将她往胸怀里按。 眼看着那剑刃从秦野的肩头,一点点移向他的侧颈,夏时锦紧忙伸手护在秦野的侧颈动脉上,用手背替他挡住了剑刃的锋利。 似是察觉,秦野猛然停止了亲吻的动作。 他发狠反手紧握住剑刃,将其移开,而目光却乌沉沉地与夏时锦对望。 萧时宴抽剑。 剑刃割破了秦野的掌心,刺目的鲜血顺着他指缝和手腕流下。 长剑随即铿锵坠地,不忍杀秦野的萧时宴还是飞来了一个拳头。 夏时锦眼疾手快,将秦野拽到身后,闭着眼做好替他挨拳的准备。 然而,那一拳却在她脸前戛然而止,强劲的拳风带动她额前碎发轻飘,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 夏时锦睁开眼来,发现竟是秦野从她身后及时伸手,用掌心接住了萧时宴的那一拳。 两人的手就这样开始在夏时锦的面前,眼花缭乱地过了数招,结果不分胜负。 萧时宴没了耐心,及时收拳。 他目光狠厉地瞪了秦野一眼后,朝夏时锦伸出手来。 “过来!” 威凛阴鸷的口吻不容抗拒。 萧时宴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时锦,那强大的气场极具压迫感,仿若她敢说个不字,便要毁天灭地一般。 秦野却将夏时锦圈在身前。 他喝醉了,步子有些虚浮,带着夏时锦的身子也跟着是不是摇晃几下。 秦野就像以往在宫里那般,总是喜欢把头搭在她的肩头,然后喃喃叫她“阿锦”。 萧时宴气得目眦欲裂,朝夏时锦伸出的手始终悬在半空。 “过来!” 他再次命令,“再不过来,本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秦野却将夏时锦抱得一紧再紧,很怕她离开。 “别走。” 夏时锦看着萧时宴求道:“王爷若是能成全我二人,阿锦此生定会对王爷感激不尽。” “谁要你的感激。” 萧时宴咬着后朝牙,平静阴冷的苦笑中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感。 “过来,否则,本王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夏时锦欲要朝萧时宴迈步,却拗不过秦野的力气。 只听他在颈窝处哑声道:“阿锦可是不要二公子了?” 萧时宴眼中杀气腾腾,暴怒喊道:“夏时锦!” 夏时锦急得紧忙伸手握住萧时宴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前。 她仰面看他,脑子一抽,来了一句:“要不,咱们三个一起过吧。” “......” 萧时宴跟见了鬼似地瞧着她,似乎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夏时锦嗫喏又说。 “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女子就不能一女多夫,我开个先例,让你们当平夫,行吗?” 第171章 有我没他 “平夫?” 萧时宴甩开夏时锦的手。 “休想!” 他眼神犀利如剑,恨不得要用眼神将她一刀刀凌迟。 咬着后槽牙,萧时宴隐忍道:“有我没他。” 但那句“有他没我”,夏时锦却没等来。 而萧时宴又惯是个会威胁人的。 见秦野迟迟不肯松手放人,他偏头看着秦野,气场冷得可怕。 “放开她,如果不想她死的话。” 话音刚落,萧时宴的大手便死死地钳住了夏时锦的脖子。 他手指不断地在收紧,夏时锦被掐得满面涨红,几斤要喘不过气来。 她双手抓着萧时宴的手腕,指甲深陷在他的肌肤里,不自量力地与他做着力量的抗衡。 “放开我家小姐。” 阿紫急得开对萧时宴拳打脚踢,并试图去掰开掐在夏时锦脖子上的手。 可任由阿紫如何,都是无济于事。 抱着夏时锦的手立马松开,秦野转而朝萧时宴挥拳攻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萧时宴收手闪躲,与秦野赤手空拳地又打到了一起。 夏时锦捂着脖子,在阿紫的搀扶下,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突然灌入的氧气呛得人咳嗽不止,夏时锦都担心孩子会不会咳掉了。 那边,两人打得激烈。 一人轮番挨拳,彼此脸上都挂了彩,唇角也被揍出了血,可打了半天,谁也都没能占到上风。 但秦野毕竟是喝了酒的,猛烈的酒劲越来越上头,终是没能抵过清醒无比的萧时宴。 再挥一拳时,他踉跄一步,摔跪在了地上。 秦野还想爬起再打,萧时宴却是单手负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 他冷声喝令:“梁勉,朱厌,二公子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朱厌和梁勉领命,紧步上前欲要扶着秦野回房。 可秦野却推开二人,脚尖调转,迈着东摇西晃的步子朝着夏时锦走来。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嚷道:“阿锦是我的,把阿锦还给我。” 夏时锦迈步欲迎,却被萧时宴抬手拦住。 梁勉见状,只好上前几步,对着秦野的后颈就狠狠地劈了个手刀下去。 迷离的泪眼失焦,他朝夏时锦伸出的手,无力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在与她的对视中昏倒了下去。 “秦野。” 夏时锦捂着嘴低声唤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好在梁勉和朱厌的反应都够快,同时接住了秦野,提着胳膊抱着腿地就将人给抬走了。 一场闹剧到此终止。 萧时宴转身看向夏时锦。 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暗影,无形且强势的压迫感自头顶而来,压得让人感到窒息。 夏时锦倔强且愤恨地仰头与他对视。 萧时宴则半垂眸眼,神色孤冷又平静地睥睨着她。 阴鸷锋锐的视线移落在她的唇上,他粗暴地伸手钳住夏时锦的面颊。 就跟捏小鸡仔子似的,他毫不费力地捏着她的脸,将她拽到怀里,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之意。 随后,萧时宴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指腹用力地在夏时锦的唇瓣、唇角上来回搓弄了几次,将那被秦野吻花了的唇脂和上面残留的水光,一并都擦了个干净。 他看了看被唇脂染红的指腹,冷声下令。 “带王妃去沐浴,从头到脚,给本王洗干净了。” ...... 庭殿内。 阿紫撇着嘴,用热毛巾敷着夏时锦颈上的淤青。 “王爷怎么下得了手的,看把小姐脖子掐的。” “若是真心疼爱小姐,怎舍得对小姐下如此狠的手。” 夏时锦颓丧地回道:“萧时宴这个人阴鸷狠辣,惹恼了什么做不出来。你以后说话也留意些,免得触怒他,受些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就是苦了小姐和秦二公子,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夏时锦叹道:“许是有缘无分吧。” “也不知王爷会对二公子如何?” 夏时锦若有所思道:“萧时宴与秦家是有交情在的,两人虽会大打出手,今夜可看得出来,萧时宴并未想过要二公子的命。” 思及至此,夏时锦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萧时宴与秦野之间有没有交集,虽然原书中未交代,可今日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两人,那种气场和眼神间的交流,总感觉他们的关系要比她想象得深。 也许,即使没有她当初舍身相求,萧时宴也会想方设法,从萧泽眼皮子底下,救走秦野。 萧时宴那个不要脸的心机男,就算不靠救秦野之事威胁她,也照样能对她强取豪夺。 他只不过是借机行事,让她欠他一个恩情,然后理直气壮地挟恩图报罢了。 适时,阿紫又言,打断了夏时锦的思绪。 “二公子今日定是误会了,以为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才那般伤心,小姐真的就不打算寻个机会,告诉二公子实情吗?” 夏时锦甚是理性地摇头否决。 “告诉他又有何用,如今的秦家不比以往,以二公子那个性子,知道了实情,眼下也只能干着急。” “若说让我跟二公子私奔,这大着肚子,怎么逃?” “大商回不去,突离这边又是萧时宴的地盘,人生地不熟的,我和他往哪儿逃?” “没有落脚的地方,以后又靠什么过活?” “有情饮水饱?”夏时锦冷笑道:“那都是糊弄小女孩儿的。” “更何况,萧时宴岂会轻易放过我们?” 夏时锦暂时向现实低下了头。 “既无摆脱萧时宴的实力和法子,便且行且看吧。” 阿紫替夏时锦红了眼。 “看那王姬对二公子甚是有意,小姐就不怕二公子被那王姬夺走吗?” 夏时锦摸着阿紫的头,强颜欢笑。 “若是轻易就能被人夺走的二公子,不惦念也罢。” “而且,我与萧时宴也确实有过肌肤之亲,秦二公子心里膈应不膈应,谁知道?” 待到戌末时分,萧时宴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房中。 他从不沾酒,身上除了沉香的香气外,没有半点的酒气。 阿紫收到夏时锦的眼神示意,领着其他几个羌匈族的女仆退下。 夏时锦不想同萧时宴说话,也不想瞧他。 她转身撩起纱帐,上了那张圆形的床榻,随手扯过被子,便躺下先睡了。 帐外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良久,身后被褥微陷,萧时宴带着一身水气从后面贴了上来。 纹有玄龙的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温烫且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夏时锦的脖颈。 他没有问疼不疼,也没有说抱歉的话,更没有再提秦野的事,而是语气平和地说了两句话。 “七日后,你我拜堂成亲。” “阿锦若是喜欢当皇后,以后,本王夺个天下,补给你当聘礼。” 夏时锦背对着他,冷幽幽地开口。 “我有什么好的,值得王爷这般对待?” “说不清。” 萧时宴答得倒是实在,“许是早就认定了你。” “你这是执念,并非真的心悦于我。”夏时锦语气不善,“那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真得到了,王爷也未必会再珍惜。” 萧时宴轻声哂笑。 “执念也好,其它也罢。” “只要本王活着一天,阿锦就休想逃脱本王的掌心。” 语调陡变,他拖着声调故意气她。 “平夫?” “本王准你在梦里想想。” “否则,就让他变成牌位,跟本王平起平坐。” 第172章 没了就是没了 养心殿内。 萧泽摇着铃铛,又在同锦常在玩着摸瞎。 锦常在按照萧泽所教,一边循着铃声摸寻,一边诵着诗句。 “雾窗寒对遥天暮。” 萧泽便笑着对道:“暮天遥对寒窗雾。” 锦常在循声朝萧泽所在的方向扑去,结果扑了个空。 她便又念:“花落正啼鸦。” 晃着铃铛走到另一侧的萧泽则又附道:“鸦啼正落花。” 锦常在笑吟吟地又去扑他,结果还是被萧泽轻松躲过。 “皇上......” 她娇滴滴地扭着身子,撒娇道:“就让臣妾抓到一次嘛。” 萧泽却道:“自己想办法,今日能抓到朕,朕就抬你为贵人。” 锦常在嘟嘟了嘴,继续又念:“袖罗垂影瘦。” “瘦影垂罗袖。” 萧泽念完后,等着锦常在的下一句。 而锦常在则站在那里,没了下一句。 “皇上,下一句是什么,皇上都没教过臣妾。” 萧泽长腿直伸,双手撑着身侧,意兴阑珊地在矮榻上坐下。 “是啊,下一句是什么呢?” 下一句。 下一句,都没来得及问阿锦,阿锦就走了。 萧泽神色落寞地瞧着锦常在,将手中的铃铛晃了晃,恹恹地接了一句。 “花落……逐流水。” 锦常在听后,立马扑到萧泽的怀里。 她兴致勃勃地接道:“水流逐落花。” 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后,锦常在扯掉蒙在眼神的丝带,笑吟吟地又道:“嫔妾抓到皇上了。” “皇上,咱们换个别的玩吧。” 萧泽则冷幽幽瞧着锦常在的脸,平静地沉声道:“滚出去!” 锦常在怔在哪里,茫然不知所以。 “皇上,嫔妾可是哪里做错了,惹恼了皇上?” “滚出去。” 冰冷的三个字再次从萧泽的唇缝里迸出。 见锦常在仍抱着他不动,萧泽将手中的铃铛狠狠掷地。 聒噪刺耳的铃声中,他突然暴怒吼道:“滚出去!” 锦常在被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起身,在九思公公的眼神示意下,立马退出了养心殿。 萧泽则坐在那里,胸腔快速地上下起伏。 呼吸急促地喘了几下后,他双手无措地抬抬放放,最后抱着脸,坐在矮榻那里无声哭了起来。 “皇上,您这是......” 九思公公忧心上前,想要劝慰萧泽几句,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再像也不是朕的阿锦。” “朕的阿锦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 “朕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问她,好多事都没来得及同她做,阿锦怎么就走了?” 萧泽兀自流着泪,哭得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萧泽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起身出了养心殿,顶着斜飞的细雨,来到了早已烧得不成样子的千禧宫。 他走进千禧宫的废墟里,凭着记忆走到床榻的位置,在那里躺下。 九思公公则举着伞撑在萧泽的头上,可即使如此,那一身玄色龙袍还是被夜雨打湿。 “皇上,雨夜寒凉,这样下去龙体可是要受寒的啊。” 九思公公在旁急得直跳脚,可萧泽却闭着眼躺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在试着感同身受。 他在想象着夏时锦在被烈火灼烧时的痛苦。 如果那夜也能下雨该多好啊。 这样他的阿锦或许就能救出来。 为何当时他没有勇气冲进来救她呢? 是他贪生怕死、是他太过自私。 萧泽一边自责,一边回想着与夏时锦近一年以来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他想到了撞见她与秦野同眠的场景,无处释放的悔恨、痛苦和思念,瞬间便寻到了发泄的点。 都是秦野,若不是秦野,他和夏时锦便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一想到秦野还活着,萧泽便满腔怒火。 他要让秦野不得好死,要让整个秦家都给夏时锦陪葬。 萧泽腾地撑身站起,顶着夜月,衣袍盈风而满地又朝着勤政殿而去。 “九思,传刑部尚书和枢密使速速入宫。” 半个时辰后,两位大臣被连夜请进勤政殿。 “雁北秦家叛国通敌、意图谋逆的案子,查得如何了?”萧泽问。 刑部尚书回:“启禀皇上,暂时还未搜到有力的证据。” 萧泽冷声骂了句:“废物。” 他转而又问掌管兵权的枢密使:“秦家军的虎符可派人去收?” “回禀皇上,虎符已经收上来了。” 萧泽又问:“秦家二公子的下落,可有眉目?” 两位大臣两股战战。 “启禀皇上,秦家二公子就如同遁形了一般,各州城门严加搜查,也未寻到蛛丝马迹。” 萧泽冷笑。 “搜不到,就逼他出来,就不信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落难而不救。” 又提点了二人几句,萧泽便让那两位大臣退下了。 九思公公收到萧泽的眼神示意,故意跟出去恭送两位大臣。 有些话,萧泽身为一国之君,不便说出口的,他这个御前太监却可说出来点点两位大臣。 九思公公笑吟吟地体恤道:“二位大人,这雁北那边的差事不好办吧。” “谁说不是呢。这秦老将军戎马一生,功勋赫赫,在百姓间威望颇高,如何搜得出通敌叛国的证据来?” 九思公公笑道:“咳,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在咱家看来,大人们办事也莫要太过守死理。” “这个罪名行不通,便换个罪名。” “那秦二公子在行刑前,被人劫走,上京城的官民都是有目共睹的。” “救走秦二公子的人来路不明,都蒙着面呢,谁知是哪儿的人。” 九思公公点到为止,甩了甩拂尘,躬身笑道:“夜色已深,二位大人快早些回府歇息吧。” 几日后。 突离,王庭。 秦野已被萧时宴关了五六日。 趁他酒醉昏睡之时,梁勉将他的手脚都戴上了镣铐,防止秦野再发疯去纠缠夏时锦。 虽说是囚禁,可对秦野却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朱厌拎着食盒进来,先给秦野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羊奶。 “二公子,快起来用膳吧。” 秦野头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儿闭目不语。 朱厌见他不吃不也不喝,将那杯羊奶又放回了食盒。 坐在一旁独自啃起了羊排:“要属下说,二公子也趁早收收心吧。” “昔日的夏皇后如今都怀了王爷的孩子,明日两人就要拜堂成亲了,公子再怎么折腾,那都是没戏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公子和她是有缘无分。” “天下女人何其多,以公子这样的相貌和身份,找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何必非得可那一棵树上吊死,白白伤了你和王爷多年的兄弟情义。” “我爹说了,这女人就跟衣服一样,旧了就换,新的更好,深情在流年岁月面前,不比那碎银几两值钱。” 就在朱厌絮絮叨叨时,梁勉跑了进来。 “不好了,雁北那边来了急报,秦家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实,秦府昨日连夜被抄家,十日后全府上下将被游街抄斩。” 第173章 由不得你 梁勉带着秦野来见萧时宴。 萧时宴举止沉稳儒雅地点燃了安神的檀香。 香炉盖扣上,袅袅青烟从镂空处飘出,在半空中轻舞交织。 萧时宴在案桌前坐下,捻着念珠,用着惯有的清冷调调,平心静气地同秦野言语,仿若前几日为了夏时锦而大打出手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打算?” 秦野冷着脸偏头不语。 尽管他强作镇静,可湿红的眼、颤抖的手,却已出卖了他的情绪。 见秦野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表情,萧时宴慢声言语。 “本王最是敬佩秦老将军和秦氏家族的儿郎。” “几代武将皆是忠肝义胆、铁血丹心。为萧家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中原的疆土,抵抗着外族入侵,戎马一生。” “萧泽断不该错勘贤愚,公报私怨,让秦家背上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的罪名。” “萧泽既然不给秦家活路,二公子不妨去杀出条活路来。” “本王在雁北那边安插的百余名汉人精兵,可助你去营救秦老将军他们。” 秦野这才正眼看向萧时宴。 不见昔日的闲懒倦怠,他神色凝重道:“我秦家穷途末路,不知王爷这次又要图何回报?” 萧时宴眉眼轻挑,坦率直言。 “图的自是你们秦家的武将之才和忠肝义胆。” “本王要夺江山,还望日后能得秦家助力。” 话落,他将一枚令牌拿出,递向秦野。 “梁勉会陪你一同去雁北,出示此令牌,届时百余精兵悉数听由你差遣。” “另外,婳贵妃那边,二公子也尽管放心,被萧泽赐死那日,便是她假死出宫之时,会有人平安护送她与你们家人团聚。” “本王这恩,你是接,还是不接?” 秦野看着萧时宴手中的那枚令牌,迟迟未伸手。 他很清楚接了这令牌代表什么。 接了,便又欠萧时宴一份重恩。 接了,他便再也没资格去争夏时锦。 可不接的话,他便要只身回雁北,带着朱厌,与朝廷的官兵血拼一场,最后与家人背负罪名,共赴黄泉。 他与夏时锦之间,要么是生离,要么便是死别,别无他路。 而情爱在血亲和恩义面前,的确不值一提。 秦野只怪自己无能,守不住想要的。 深呼吸一口,他伸手接过令牌,咬牙地吐字道:“多谢王爷。” 秦野转身要走,却又被萧时宴叫住。 “明日便是我和阿锦大婚的日子。” 秦野止步站在那处,高束的长发直垂,他两臂紧绷攥拳,他背对着萧时宴仰头苦笑。 “祝王爷和.......” 他顿了顿,唇瓣轻颤,哑声道:“和王妃恩爱......白头,早生贵子!” “多谢!” ...... 寝宫内。 夏时锦正盯着挂在衣桁上的喜服发呆,阿紫突然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同夏时锦说:“梁勉刚刚跟奴婢说,几日后,雁北秦府皆要被问罪抄斩。二公子即刻便要出发,赶往雁北去劫狱救人。” 夏时锦惊诧起身。 “他单枪匹马去救人?” 阿紫摇头:“梁勉说,王爷借了他百余人的精兵,加上那边誓死效忠秦老将军的秦家军,劫狱救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人呢?”夏时锦急问。 “这功夫,应是要出王庭的宫门了。” 夏时锦闻声,提着裙裾,疾步朝门外赶去,任由头上步摇晃得厉害,打得她面颊生疼。 即使说不上什么话,也帮不了什么忙,夏时锦还是想赶在秦野离开前,与他再见上一面。 夏时锦恨不得大步跑起来,可无奈肚子里还有秦野的孩子,很怕出了意外,连这点唯一的牵绊都没了。 待她到赶到高高的王庭大门前,门已经开始慢慢关闭。 夏时锦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却被看守的侍卫拦住。 透过不断变窄的门缝,她望向骑着高马而去的几道身影。 而策马跑在最前面,便是她的秦二公子。 她高喊了一声“秦野”,可惜他好像并没有听见。 门缝也越来越窄,他人渐行渐远,直到大门重重关闭,彻底隔断了她焦灼的视线。 泪意冲上鼻腔,却又被夏时锦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一定会。” 他们定还有机会再见。 她都可以摆脱原书中的命运,秦野也一定可以。 “这里不比上京,天气尚寒。” 萧时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同时,夏时锦的身上也多了件斗篷。 “出来也不披件斗篷,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阿锦现在有孕在身,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等夏时锦回应,她身子便被萧时宴拦腰抱起。 夏时锦红着眼,想要问秦野的事,却又被萧时宴截了话头。 “明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日,喜服可试过了?” 夏时锦冷着脸,看向别处,默而不语。 萧时宴乜了她一眼,无所谓地冷笑道:“正好本王此时无事,回去阿锦便试给本王看。” 夏时锦拒绝试喜服。 她坐在矮榻上,态度坚决:“这婚我不结。” “由不得你。” 萧时宴挥手屏退阿紫等人。 他将喜服扔到夏时锦身侧,不容置喙地下令道:“换上!” 夏时锦将喜服扔到一旁,拒绝服从,左右萧时宴也不会把她怎样。 而萧时宴除了威逼利诱外,也的确拿夏时锦没法子。 见她不肯换,便将喜服捡起,欲要将夏时锦身上的衣服强行扒下。 夏时锦对他是又打又挠,两人折腾了好半天,力气拗不过萧时宴,最终还是被套上了那身喜服。 萧时宴捧着夏时锦那张倔强的脸,一字一句地又威胁起她来。 “夏时锦,这婚你不想结,也得结。” “乖乖听话,你的阿紫在这里日子才好过。否则,本王便把她扔到羌匈人的兵营里,你看她能不能好好地爬出来。” “卑鄙!无耻!王八蛋!” 夏时锦顶着挣扎时弄乱的头发,气得小脸红一下白一下的,最后恼怒至极,光骂还不够解气,便对着萧时宴的手腕就狠狠一口。 萧时宴也不躲,也不挣扎,忍着痛任她咬个够。 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夏时锦收口时,唇齿上也染了萧时宴的血。 萧时宴却看着她笑,神色邪魅又得意。 “正好,你我可用此血写一纸婚书。” 夏时锦怒目地瞪着萧时宴,两个字从她齿缝里恨恨迸出。 “疯子。” 夏时锦挑眉,冲他皮笑肉不笑,故意说着扎心的话气他。 “你就算娶了我这个人,也娶不到我的心。” 目光对峙,萧时宴胸膛上下起伏。 他知道她现在在惦念着秦野,一颗心怕是早就随着那人去了。 可夏时锦越是这样推拒他、讨厌他、无视他,萧时宴便越想占有她,急切地想用什么来证明她已是他的人。 于是大手钳住她纤细的脖颈,萧时宴开始疯狂地按头狂吻她。 刚刚被他强行套上的喜服,又被悉数扯开拔掉。 粗糙温烫的大手用力肆意揉捏着她的身体,在白皙滑嫩的肌肤上留出一片片粉红来。 任由身下人挣扎得再厉害,骂得再凶,咬得再狠,也无妨。 他的动作亲吻和手下的动作只会更加地疯狂,直到她逐渐屈服,窝在他怀里低泣。 届时,暴风骤雨稍歇,转而化成绵绵细雨,安抚她的恼怒和悲伤,吻去她面颊的泪意。 “阿锦,听话啊。” “对本王好点,可以吗?” 第174章 女子之志能屈能伸 次日。 吉时前,夏时锦坐在妆奁前,由阿紫及几个羌匈的女奴侍奉她梳妆打扮。 夏时锦神色恹恹地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明明是个大喜的日子,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甚至动了逃婚的念头。 可想到身无分文,想到突离城外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草原,还是偃旗息鼓了。 是时,王姬苏雅带着她的女奴走了进来。 “今日是你跟时宴大哥的喜日子,本王姬特地来给王妃送贺礼。” 夏时锦礼貌回道:“多谢王姬好意。” 王姬却是一脸欣喜道:“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王姬这话从何说来?” “不瞒你说,我早就跟我哥哥稽粥单于通过信了,想娶秦二公子当本王姬的男人。可偏偏他钟情于你。” 王姬笑意极深道:“你嫁了,本王姬才有机会,你说是不是该谢谢你。” 夏时锦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 王姬又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给不了秦二公子需要的。” “秦家与大商朝廷的仗是场持久仗,若没有我们朔月国在后面支援粮草、兵马,秦二公子就算占据了雁北,最后也会因孤立无援而一败涂地。” “但若是秦二公子肯娶我,我哥哥稽粥单于便会把他当自家人,大力出兵支援。” “所以,夏时锦,你就好好做你的突离王妃吧。” 夏时锦不想在言语上让对方占了上风,阴阳怪气地故意说些轻浮之言,来刺激王姬。 “王姬眼光不错!” “那秦二公子不仅生得一副好皮囊,且翘臀劲腰,气大活儿好,是个人间极品。” “床上功夫我已经调教过了,王姬若是能得秦二公子,日后用起来……” 她目光挑衅地笑看王姬,道:“王姬定会称心,到时日日夜夜行房事时,可别忘了谢谢我这位头主啊。” “毕竟,他怎么伺候王姬的,当时就是怎么伺候我的。” 谁让王姬趾高气昂地来她面前炫耀。 若是王姬真与秦野成了,正好借今日之话,好好恶心下王姬。 王姬被气得面色铁青,又被夏时锦那番骚话说得红了脸,最后骂了句“不要脸”后,悻悻转身而去。 …… 红烛帐暖,夜色渐浓。 夏时锦被迫与萧时宴拜了堂成了亲,正式成了突离王妃。 木已成舟,夏时锦也算是认命了,但心气儿仍是不顺。 红彤彤的喜房内,萧时宴以茶带酒,欲要与夏时锦喝杯交颈而绕的合卺酒。 一身反骨在作祟,夏时锦故意拿乔作妖,偏偏不想顺了萧时宴的心思。 她不拿酒盏。 萧时宴便将酒盏递到她嘴边。 她偏过头去,萧时宴捏着夏时锦的下巴尖,将她脸掰回。 “不喝?” 他一侧唇角轻翘,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本王嘴对嘴地喂你喝?” 夏时锦皱了皱眉头,甚感嫌弃地咽了下恶心之意。 “谁要喝你的口水。” 自知力气上抗衡不过萧时宴,她紧忙拿起酒杯要一饮而尽。 萧时宴抬手阻拦,身子前倾,凑到夏时锦的脸前,抓着她的手,强迫她与自己交颈而绕,喝了那杯合卺酒。 拿起一把喜剪,他剪下夏时锦的一缕长发,又将自己那刚刚及肩的头发剪下一缕。 两缕青丝缠绕,最后用一个红绳绑好,被萧时宴放进了红色的福袋里保存。 他掀起眸眼,眼里噙着的是多年心愿达成的喜悦。 “一年前,本王续发,为的就是这一天,与你当个结……” 情意绵绵的话都不让说完,夏时锦便大煞风景起身。 她脱掉喜服,摘到那些繁琐的首饰头饰,转身便爬到床上歇着去了。 “我累了,先睡了。” 萧时宴平静地看着她,虽然不恼不怒的,可心口却郁结堵闷。 明明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可夏时锦仍对他冷冰冰的,还不及去年在御霖园假山里的那晚。 到底何时她才能在心里给他一席之地?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 萧时宴坐在桌前,不疾不徐地拿起事先放在桌上的木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打地契文书。 今夜,他本想将母妃和父王生前留给他的家产,悉数交由夏时锦掌管,可看她今日这般态度,萧时宴便改了主意。 这王妃,且要调教着呢。 他抽出几张地契,慢声细语道:“雁北地界庄园三个,占地五十余亩,每年收的谷物、蔬菜、瓜果,还有养的家禽,兑卖成银子,大约是几百两黄金。” “这一张庄园的地契,若是换娘子几声夫君,也不知值不值?” 真是愁什么,来什么。 从上京来突离这一路,夏时锦身无分文,想做点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别提多痛苦了。 人没钱,就没了底气,更别提风骨和气节了。 睡意全无,夏时锦躺在那里睁开了眼。 她眨了眨眼,前世的事业心又登时复燃。 要想做些生意,变成有钱有势的女人,她就得有启动资金。 而原身在上京的那些嫁妆,她根本带不来。 就在这一刻,夏时锦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君子之身可大可小,女子之志能屈能伸。 爱情是个劳什子,情感忠贞又算个屁,唯有面包才是人生之根本。 都说饭饱思淫欲,那也要先吃饱了才行。 跳槽转行换老板,给谁干活管家不是干呢? 左右都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傻子才跟银子较劲儿。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夏时锦想在突离地界也卷出一片天地来。 别说让她叫夫君,就是让她跪地上喊萧时宴一声爸爸,她夏时锦都愿意。 另外还会再赠附“金主”二字。 撑身坐起,她抬手顺了顺额前散落下的碎发,轻咳了一声后,起身下榻,重新回到萧时宴身前。 “夫君。” 夏时锦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随后又特殷勤道:“夜深了,该休息了。妾身服侍夫君洗漱更衣可好?” 只见萧时宴从一摞地契里,抽出一张庄园的地契,爽快地递到了夏时锦面前。 然后笑意极深地道了声:“好。” “夫君渴吗,妾身给你倒杯茶?” 随后,又一张庄园地契被她叫到了手。 这么好的老板,哪儿找去啊。 萧时宴他早这样,不就得了? 夏时锦毫无廉耻和骨气可言,狗哈哈地又问:“夫君喜欢什么香?” “妾身给你点一个,安神舒缓,保证夜里能睡个好觉。” “要不,妾身给夫君揉揉肩膀吧。” 三个庄园地契外加一亩良田,被她一声声地叫到了手。 ...... 第175章 意想不到的人 次日,黄昏时分。 邢贵人的寝殿里,萧泽拿着拨浪鼓,坐在摇篮旁逗着小皇子承平。 邢贵人则站在旁侧,拘谨得有些不知所措。 萧泽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蛋儿,目光慈祥地笑道:“承平比前些日子胖了些。” 邢贵人立马回话:“这多亏乳娘喂得好。” “不是嫔妾吹,嫔妾选的那两个乳娘,可那比那内务府挑的好多了,那是个顶个的能下奶,承平顿顿都能嘬个饱儿。” 话匣子一打开,又见萧泽有了笑脸儿,邢贵人便忍不住再多说几句。 “若说这选乳娘,那可是有讲究的......” 邢贵人正说得来劲,锋锐狭长的眸眼冷不丁朝她瞧过去,把她剩下的都给吓了回去。 萧泽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他吁了一口气,像是作罢一般,转而同九思公公吩咐。 “九思。” “奴才在。” “邢贵人对大皇子照料有加,功不可没,明日宣旨,升为邢嫔。” 邢贵人一听,扑通跪地叩谢。 “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泽挥了挥手,示意邢贵人起身。 遂又她聊道:“近日可还打叶子牌?” 邢贵人笑回:“回禀皇上,自从跟着长留公公学会了麻将后,嫔妾早就不打叶子牌了,只可惜现在长留公公和皇后......” 意识到提了不该提的人,邢贵人立马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萧泽的神色。 可萧泽却全然不介意。 “今晚,陪朕打打叶子牌可好?” 邢贵人受宠若惊,乐得合不拢嘴。 她连连点头,心想今夜终于能开荤,尝尝男人的滋味了。 晚膳过后,邢贵人便陪着萧泽在矮榻上打起了叶子牌。 输了的人,自罚三杯。 有了以前的教训,今晚的邢贵人规规矩矩的。 萧泽想起夏时锦还在时,曾让各宫妃嫔同他打叶子牌,能赢的便留下侍寝。 当时邢贵人便因出老千,被他赶出了养心殿。 萧泽不由地打趣道:“今夜,为何不出老千了?” 邢贵人被罚的酒有点多。 这酒壮熊人胆,说起话来便也不拘着了。 “咳,嫔妾这不是怕刚到手的嫔位再飞了吗,可不敢出老千赢了皇上。” 过往之事一股脑地浮出脑海,萧泽摆弄着手里的叶子牌,笑道:“皇后当初为了让你们侍寝,也是煞费苦心。” 邢贵人用力拍了下萧泽的肩膀,就跟市井街巷里摆龙门阵的八婆一般,难掩醉意地捂着笑了笑。 “别提了。” “当时皇上把鹂妃她们都赢得找不到北,好几天都没一个人能成功留在养心殿,讨得皇上的宠幸。皇后娘娘当时急得很,便对嫔妾寄以重望。” “临送嫔妾来养心殿前,是又让嫔妾焚香沐浴,又给嫔妾梳妆打扮的,比嫔妾入宫嫁给皇上时还隆重。” 邢贵人说着说着,突然就红了眼。 她抬手抹了抹流下来的眼泪疙瘩,倒了杯酒喝下,然后又继续笑着回忆。 “皇后娘娘是个妙人,也是个好人。” “记得当时,那情形,就像娘亲送女儿出嫁的感觉,都给嫔妾弄得要哭了。” “偏偏皇后娘娘还占嫔妾便宜,说邢贵人反正都叫本宫娘娘了,本宫不介意你再少叫一个娘。” 萧泽听了,被逗笑了。 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夏时锦说这句话时的小模样。 “还有吗?”萧泽问。 见萧泽甚是捧场,邢贵人是酒喝得来劲儿,话说得更来劲儿。 “结果嫔妾因为出老千,被皇上赶出养心殿,当时差点没给皇后娘娘给气个半死,说让嫔妾哪儿凉快,哪儿站着去。” “再后来,皇后娘娘帮鹂妃娘娘在御花园勾引皇上那次......” 萧泽拄着头,听得正是兴起时,九思公公突然从殿外进来。 “启禀皇上,雁北那边刚刚送来急报。” “说。” “秦二公子昨夜带人血屠雁北府衙,劫走了秦老将军和秦朝少将军等几十余人。” “终于把他逼出来了。” 萧泽哂笑一声,冷幽幽道:“传令给镇守殷燕的吴将军,让调动一万兵马,先赶赴雁北,捉拿叛臣逆党。凡能提秦野首级入上京者,朕定封侯授爵。” “另外,婳贵妃赐死,白绫、毒酒、匕首,任由她选。” 九思公公领命而去。 一旁的邢贵人因萧泽适才散发的威凛肃杀之气,十分的酒意登时散了三四分。 萧泽却给邢贵人又斟了一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继续说,阿锦还有何趣事?” 夜色如水,萧泽静静地听着邢贵人口中的阿锦。 他越听,心越痛。 可越痛,越想听。 他好像个自虐狂一般,陷在循环的怪圈里,享受着心口被一刀刀凌迟的痛感。 萧泽曾想,若是在景仁宫那场大火后,他便一心一意地只宠阿锦一人,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自问自答。 答案是,不会。 ……. 夏时锦与萧时宴成亲三日后,萧时宴带着兵马离城,赶赴雁北支援秦家。 夏时锦知道,这是萧时宴要夺江山的第一步,秦家之事是他开始一切的跳板和契机而已。 一个月后,雁北那边来信,萧时宴带着突离兵将,与秦家成功占领雁北城。 五日后,萧时宴等人回到突离城。 夏时锦正看账本时,阿紫从外面回来禀报。 “王妃,王爷回来了,秦二公子也平安回来了。” 随后,阿紫又神秘兮兮地道:“而且还来了王妃意想不到的人。” 夏时锦不解地看她,“意想不到的,谁啊?” “少卖关子,到底是谁?” “是婳贵妃来了,不仅婳贵妃来了,还有秦老夫人和秦少将军的少夫人也来了。” 夏时锦听了,下巴差点给惊掉。 她突然有种要见婆婆、妯娌和小姑子的恐惧感。 只听阿紫又言:“听阿勉哥哥说,朝廷不断派兵到雁北讨伐,战事频繁不断,甚是不太平,想着秦家女眷留在那边不安全,王爷便想着暂时将她们接到突离住上一阵子,待雁北那边形势稳妥了,再接回去。” 还要住上一阵子...... 夏时锦手中的毛笔都要拿不稳了。 第176章 冤家见面 夏时锦莫名地开始心虚。 她和秦野那档子事,就算萧泽为了皇家颜面,瞒过了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却不会瞒着秦家的。 这睡了人家的宝贝公子,睡了人家的孪生弟弟,还害得他们秦家差点被朝廷给连锅端了。 夏时锦就算再不要脸,也是有良心的。 更何况,她现在还要以突离王妃的身份,去面对秦家的女眷,光是想想那场面,便如芒刺背,尴尬羞愧得要死。 “这下如何是好?” 惊喜过后,阿紫也替夏时锦为难起来。 “王妃作为东道主,总是要出面款待一番的。” 正巧阿紫说到此时事,萧时宴一身金盔铠甲地走了进来。 阿紫识相地无声退下。 一月未见,萧时宴头发又长了许多,已可用发带高高束起。 一月未见,目光对撞的那一刻,夏时锦甚感生疏且局促。 眼见着萧时宴目光幽深地朝她走来,她起身微微作揖。 “王爷回来了。” 萧时宴也不应声。 带着那身阴邪的肃杀之气,边走边卸盔甲。 待到夏时锦身前,重重的盔甲随手扔在地上,他一把将夏时锦揽入怀里。 大手抚上她的脸,他弓背俯首,霸道强力的狂吻如疾风骤雨落下,势不可挡,像是要将夏时锦给吃掉一般。 亲吻的水渍声持续了好一会儿,萧时宴意犹未尽地收了唇。 他打趣笑道:“让阿锦失望了,本王活着回来了。” “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夏时锦淡然调侃道:“自古祸害遗千年,像王爷这般卑鄙小人,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萧时宴哂笑一声,低头咬了下夏时锦的嘴:“那还不快侍奉祸害沐浴更衣?” 待一路风尘洗尽后,屋内衣衫零落四散。 肚兜搭在床边,欺霜赛雪上红梅朵朵。 碍于夏时锦有孕在身,萧时宴很难尽兴。 筋骨遒劲的双臂只能紧紧抱着一双纤细笔直的玉腿…… 翘臀轻动,时不时忘情地亲吻她的脚踝。 夏时锦的皮肤如白瓷般细腻滑嫩,极佳的触感总是让人头皮发麻且爱不释手…… 事后,萧时宴将人搂在怀里,询问她这一个月是如何过的。 夏时锦告诉他在突离城内租了家铺子,打算做点生意,一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来想用钱生钱。 聊及此处,萧时宴突然问她:“于阿锦来说,本王重要,还是秦二公子重要?” “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那当然是王爷重要。” 不悦的轻哂带着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夏时锦颈侧,湿湿痒痒的,惹得她肩头轻耸,下意识躲避。 萧时宴将人拖回,搂紧,继而又问:“那银子重要,还是秦二公子重要?” 夏时锦半秒迟疑都没有。 “任何时候,银子都比男人重要。” 萧时宴便问:“那阿锦现在的银子从何而来?” 这话把夏时锦问愣了,她回头看向萧时宴。 只可惜他的脸埋在她的发丝和颈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更猜不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夏时锦迟疑回道:“王爷给的。” 萧时宴轻笑:“所以,还是本王最重要。” “......” 夏时锦心里暗道了一句“卧槽”。 逻辑强大,无懈可击。 萧时宴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话锋陡转,萧时宴又同她提起来秦家女眷之事。 “秦老夫人她们要在突离住上一阵子。” 夏时锦应道:“阿紫同我说过了。” “秦老家女眷都有自家的奴婢伺候,阿锦无需太过费心,只需寻个日子去打个招呼,尽尽地主之谊即可。” “剩下的便叮嘱下人,安排好她们的吃穿用度,其他的概不用你费心。” 似是知晓她的忧虑,萧时宴又给夏时锦打气道:“本王多次有恩于秦家,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就算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她们也不会为难你、寻你的不是。” “但同在这王庭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难免会碰见。” “即使遇到了,你也无须在意她们如何看你,更无需去讨好她们,尽管做个硬气的王妃便是。” 临了,萧时宴将一串沉香木佛珠套在了夏时锦的腕上。 他声音低哑绵软,带着浓浓的倦意,在她耳边呢喃道:“他人言语如浮云,心中本净自无尘。” 话落,萧时宴便在夏时锦的身后沉沉睡下。 次日。 夏时锦以王庭女主人的身份,来到了秦家女眷所住之处。 秦婳一瞧见夏时锦,便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秦老夫人命人揽着,她恨不得扑上来,抽夏时锦的筋,扒夏时锦的皮。 “放开我!” 秦婳面色涨红地用力挣扎,无奈几个女婢嬷嬷用力阻拦。 “大小姐,可使不得啊,这可是突离王妃啊。” 秦婳气得只能像个疯子似的,在那里指着夏时锦放声大骂。 “好你个夏时锦,占着后位、抢本宫的宠爱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勾搭我弟弟?” “要不是你,本宫至于被打入冷宫,被皇上赐死吗?” “要不是你,我们秦家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夏时锦,你这个贱人!” “我们家那么好的大白菜,竟然被你这货色给拱了,大火怎么不烧死你,天雷怎么就不劈死你?” “睡了我弟弟,害得我家二公子差点被乱箭射死、身首异处,你倒好,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突离王妃?” “我呸!” “你恶不恶心?” 任秦婳如何谩骂羞辱,夏时锦都站在那里不理会。 这骂,她挨得也不冤枉。 她甚至还理解秦家人的心情。 但夏时锦并不想解释什么,思想次元不同,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待秦婳骂得差不多了,秦朝少将军的夫人罗氏这才上前劝阻秦婳。 “姑妹,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再怎么说,也是王爷救了咱们一家子......” 秦婳那娇纵跋扈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她用力甩开少夫人罗氏的手,眸眼圆滚滚地瞪着夏时锦。 昔日妩媚无疆的狐媚眼满满的都是杀气,她看着夏时锦恶狠狠道:“灭顶之灾,岂是说过去便过去的事。” “她淫荡不守妇道,害得我们秦府上下跟着遭殃,还摊上了通敌叛国的谋逆之罪,叫我怎么不提?” “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这功夫,我早就手撕了她。” 第177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婳儿,不得无礼。” 端坐主位的秦老夫人也慢声开了口。 “今时不同往日,也该收收你那跋扈的性子了。” 秦老夫人起身,冲着夏时锦微微颔首,唇角牵起极冷的笑来。 “见过王妃。不得已要叨扰些时日,还望王妃见谅。” 夏时锦这才正眼看向秦老夫人。 虽是年过半百的妇人,可她依然端庄隽秀,娟丽迷人。 那眉眼唇鼻,皆能瞧出秦家姐弟的模样,可见秦老夫人年轻时亦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她举止贤惠文雅,自带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女气度。 可眼波流转间,夏时锦还是窥见到了秦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和轻蔑。 双手端在身前,借着衣袖的遮挡,夏时锦摩挲着腕上的那串佛珠,心里念着萧时宴昨日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人言语如浮云,心中本净自无尘。 没必要在意别人如何看她,因为这世上不会所有人都懂她。 夏时锦心道,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收敛因秦婳而波动的心绪,夏时锦同秦老夫人微微颔首回礼。 她避开敏感的话题不谈,只说些场面上的话。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老夫人真是客气了。” “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定要好生照料诸位。” “老夫人同少夫人尽管在这里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差人来同我说便是。” 话落,夏时锦同阿紫示意,命人将东西呈送到秦老夫人面前。 “晚辈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秦婳起身将那些东西全都扔在了地上,言语尖酸又刻薄。 “贱人送的东西,我们正经人家可不敢用。” “还有,秦家现在的处境,可都是你夏时锦害的,我们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心安的?” “别说是有什么需要同你说,就是让你给我们作奴作婢地侍奉,那都是应该的。” 待秦婳把难听的话都说完了,秦老夫人才装腔作势地斥责起她来。 “婳儿,王爷恩泽秦门,情义深重,岂容你对王妃出此鄙言!” “再这般骄纵放肆,坏了秦家家风不说,更辜负了王爷的厚恩。” 秦婳自小就被宠坏了,性子跋扈火爆,纵使秦老夫人也是压制不了她。 “就是看在王爷的恩情上,我才能让她站在这儿喘气。” 目光落在夏时锦的肚子上,秦婳抄起一旁的茶盏,就朝她的肚子砸去。 “贱蹄子,滚出去!别污了我们这屋子。” 然,不等夏时锦躲闪,那刚飞到半空的茶盏,便被突然出现的身影精准接住。 刚刚进屋的秦野将茶盏扔还给秦婳,懒声调侃道:“难怪一进这屋便有股子怪味,感情是阿姐嘴巴臭!” “你!” 秦婳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朝秦野打来。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都这个节骨眼了,竟还向着夏时锦这个贱人。” 可秦婳哪是秦野的对手,鸡毛掸子没等打在他身上呢,就被秦野给抢了过去,反手一扔,极有准头地投进了花瓶里。 秦婳恨秦野不作为,指着夏时锦的肚子,替他鸣不平。 “阿野,你看看她,他害了你后,转头就怀了王爷的种,你还替她拦着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阿野,你清醒点吧。” “她心里若有你,又怎会不知廉耻地爬上别的男人的床?” “天下女子那般多,你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等淫荡下贱的女子。” 秦野厉声警告:“阿姐,注意言辞!” 少夫人罗氏也软声提醒。 “那可是突离王妃,姑妹再怎么替阿野不平,也要注意身份啊。” 一旁的阿紫实在听不下去了。 尽管夏时锦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可阿紫终是看不了自家主人受这等冤枉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凭什么只骂我家王妃?” “那一丈高的宫墙是我家王妃翻的?那屋顶是我家王妃爬的?” “秦二公子一身好武艺,他天天夜里往千禧宫里跑,难不成是被我家王妃架着刀逼的?”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在那里乱说一通,” 阿紫人小声却大,清脆的嗓子说出的话是字字铿锵有力,震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你们自家门风不好,教子不善,凭什么怪我家王妃?” “再说了,柳太后都能收面首,养男宠,我家王妃以前身为皇后,不稀罕皇上宠爱,收个面首男宠玩玩,怎么了?” “秦二公子他自个愿意跪倒在我家王妃的石榴裙下,你们不骂他下贱淫荡,反倒把错都怪在我家王妃身上,真是好没道理。” “二公子跑来与我家王妃你侬我侬时,就没考虑过有朝一日当窗事发,会牵连到秦家?” “他自个儿都不怕,又能怪谁?” “还有,若非我家王妃情深义重,秦二公子说不定早就死在宫城前了。” 阿紫激动地抬手指向秦野,继续道:“他的命,还有我这条贱命,那可都是我家王妃委曲求全,同王爷求回来的。” 而秦野则站在那里,眸眼半垂,静静地听着。 其实他早就猜到夏时锦是被逼的。 萧时宴既然能挟恩图报威胁他,便也会利用他的这条命,来威胁夏时锦。 秦野从未怀疑过夏时锦对他的心意,只是他现在没有实力去夺回她而已。 家产都没有了,未来生死不定,他又如何给夏时锦安稳的生活?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喜好当皇后的人。 一旁,阿紫说得激动,脱口便道:“要说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都要说孩子了,夏时锦后背一身冷汗,紧忙捂住了阿紫的嘴。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跟秦家有半点牵连。 若是让秦家人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秦野的,以后还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别等她辛辛苦苦生下孩子,这秦家人再来跟她抢孩子。 夏时锦捂着阿紫的嘴不放,看着一屋子怔然的人,赔笑道:“这奴婢被我宠坏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本妃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待夏时锦拉着阿紫出了那间屋子后,秦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同秦野叮嘱道。 “阿野,咱们秦家虽失了势,可也是有名望的世家大族。纵使那夏时锦有再多苦衷,她这种败坏家风的女子都不配进我们秦家的大门。” “且突离王于我们秦家有救命之恩,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切莫再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秦野神色落寞地将视线从房门口收回,踏着懒拖拖的步子,就近寻了处坐下。 他拿着那把黑伞,无聊地在头顶打开收起、收起打开,如此反反复复。 秦野语气不屑地开口反驳秦老夫人刚才的话。 “母亲有时间,还是好好管教阿姐吧。自己女儿都没教好,有何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 “要说败坏家风,阿姐可是首当其冲。” “她在宫里,为了争宠,什么腌臜手段没用过,那死在她手里的人命,还少了?” “靠着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只为爬男人的床,莫非就是咱们世家大族该有的家风?” 秦婳气得走过来便要踹秦野,却被秦野一伞挡回。 “你这个没良心的,阿姐在宫里争宠,那还不是为了咱们秦家?” 秦野冷眼回视,字字珠玑道:“少把秦家当借口!” “咱们秦家世代忠烈,靠的铮铮铁骨可撑起的家族门面,何时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来谋求富贵荣华。归根到底,阿姐只是想成全自己的野心和虚荣罢了。” 秦婳挥手要打秦野巴掌,却被秦野用力抓住手腕。 那力度极大,抓得秦婳觉得手腕都要断掉了,只能高声喊疼,同秦老夫人叫苦。 “母亲,你管管阿野啊,女儿手要断了。” 秦老夫人也被秦野刚刚的话给气到,找来鸡毛掸子就追着他抽。 “好你个不孝子,闯了天大的祸事不说,还为一个女人,竟然敢教训起为娘来了……” 秦野上桌子踩椅子,躲得甚是麻利。 “母亲好生糊涂,你难道不知,就算无我和阿锦之事,皇上早晚也会寻机除了咱们秦家,夺回雁北十几万大军的兵权。” “你还有脸给自己找借口?” 秦婳立马找来一个木棍,递给秦老夫人。 “母亲,拿这个打。” …… 第178章 于万斯年 秦家女眷所住之处正闹腾时,王姬苏雅带着厚礼来拜访。 待王姬离开后,少夫人罗氏瞧着那堆得高高的礼盒子,甚感负担地惶然喟叹。 “无亲无故的,这王姬怎送如此多的礼,这以后该如何回礼才好?” 秦婳懒洋洋地倚坐在那里,端的仍是贵妃的高傲之态。 她白了那堆礼物一眼,神色不屑。 “那王姬自打进了这屋子,眼睛就像长在咱们阿野身上似的。” “嫂嫂难道就看不出来,那王姬打的是什么主意?” 袖帕掩唇,罗氏笑了笑后,同秦野打趣。 “敢情,这王姬是给咱们二公子下聘来了。” 目光掠过那堆礼盒,秦老夫人看向秦野,眉头紧蹙,摇头轻叹。 “人品相貌看起来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羌匈女子。” 秦婳接话道:“那也比夏时锦那个贱人强,好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王姬。” “阿姐若再骂她一个贱字......” 秦野侧眸,目光冷幽幽地刺向秦婳。 言语微顿,他语气沉沉,丝毫不给秦婳半点面子。 “就别怪我这个阿弟命人掌阿姐的嘴,以正家风。” 姐弟俩怒目相视。 秦婳拍桌子叫板:“你敢?” 秦野邪肆一笑:“阿姐大可试试,看我这混账阿弟敢不敢?” “母亲。” 秦婳刚要开口求疼爱,就被秦老夫人怒声喝止。 “都给我闭嘴!”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境地,还有心情在这儿斗嘴打架。” 秦老夫人的那点精气神儿,早在刚刚追打教训秦野时,都给耗没了。 话落,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回房歇息去了。 ...... 回到寝房,夏时锦和阿紫二人皆是大松一口气。 一想起那秦家女眷的阵势和气场,阿紫就不禁晃头抖肩,打了个冷颤。 “天啊,好歹王妃不会嫁入秦家。” “不然既要面对公公婆婆,又要面对那么跋扈的姑姐,还有叔伯和叔嫂,这各个都要讨好,光是一人一句话,听着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细思极恐,阿紫突然就觉得夏时锦嫁给萧时宴也挺好的。 “如今看来,王爷倒成了佳配。” 她神色认真地扳起手指头,同夏时锦细数萧时宴的优点。 “首先,王爷出身高贵,不比秦二公子家世差。” “虽说不如秦二公子俊美,可也生得仪表堂堂,论身材和相貌那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 “而王爷除了性子......偏执阴邪了些,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奴婢觉得王爷本性仍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王爷父母双亲早亡,孤家寡人一个。” “王妃嫁给王爷,既不用孝顺公婆,又无姑嫂妯娌之争,可比嫁到秦家要清净得多。” 阿紫所言也正是夏时锦此时所想。 这喜欢是一回事儿,婚姻嫁娶便是另一回事,可得理性谨慎着。 夏时锦捂着肚子,不忘提醒阿紫。 “下次可别再冲动了。” “若是让秦家人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公子的骨肉,搞不齐以后会跟我讨孩子。” “我不给,她们再去求王爷,王爷再不想替人养孩子,愿意成全秦家,那我这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到头岂不落个空。” 阿紫嘟着嘴,嗫喏赔罪。 “刚刚是奴婢不好,一时气盛,险些失了说话的分寸,奴婢甘愿受罚。” 一双手心伸到夏时锦面前,主动讨打。 她摸了摸阿紫的头,柔声道:“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又怎会怪你罚你呢。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听着别提多爽快了,你没瞧见婳贵妃脸都要被你给气绿了。” ...... 夜里。 萧时宴处理完公事回房。 “听梁勉说,你今天去见了秦家女眷。” 他走到夏时锦身旁坐下,扯过她的手,开始替她诊脉。 夏时锦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可有让你难堪?”萧时宴问。 “除了婳贵妃嘴巴损了点儿,其他人都还好。” 萧时宴眼噙得意,笑问:“有没有觉得嫁给本王,最是省心?” 夏时锦低头装着看账本,嘴硬不想承认。 片刻,搭在腕上的手收回,萧时宴道:“脉象很稳,并无异常。” 夏时锦手拖着腮,好奇地偏头看向萧时宴。 “王爷同你母妃学的医术靠谱吗?” 抬手替将案桌上堆得杂乱的账本一本本摞好,萧时宴语气温和道:“外祖父曾任职太医院院使,母妃生于医药世家,你说靠谱不靠谱?” 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萧时宴的眸眼登时便暗了下来。 “早些年,母妃与我父王成亲前,一直跟着外祖父在宫内,专门给后宫妃嫔诊脉看病,后来......” 话说到一半,萧时宴侧眸看向夏时锦,话锋陡转,他神色又突然多了几分忧伤。 “阿锦可知,本王其实是先皇与我母妃不伦所生?” “我虽是萧泽的皇叔,实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夏时锦点头:“略有所闻。” 一侧唇角勾起无奈的苦笑,萧时宴道:“父王也知此事,所以自本王记事起,父王便总是用那种厌恶无比的眼神看我,他从未抱过我,也从未对我笑过.....” 似是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不幸,萧时宴挑了下眉头,收敛情绪,转而将视线落在夏时锦的肚子上。 他伸手轻抚,浅笑道:“阿锦尽管放心,本王定会好好待你的孩子。” 自己淋过雨,便想着替别人撑把伞。 这一晚,夏时锦看到了萧时宴内心的脆弱之处。 他阴险卑鄙,杀人狠绝,可心里仍有儿时那渴望被爱的可怜身影。 夏时锦将手覆在萧时宴的手上,莞尔笑道:“我还没给孩子想好名字,不如王爷帮忙想一个?” 温暖柔滑的触感突然落在手背上,压得萧时宴心神一晃。 目光在夏时锦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他抬眸看她,心头似有暖流淌过,暖得他笑意从唇角开始蔓延。 第一次,她主动碰他,并发自内心地冲他笑。 他反握她的手,收起昔日所有的戾气和阴邪,柔声回道:“本王倒是想了两个,若是男孩儿,就叫萧斯年。” “何意?”夏时锦问。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 “若是女孩儿呢?”夏时锦又问。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就叫......萧非晚。” 与此同时,上京的皇宫内。 萧泽正顺着宫道,步履闲适地朝着邢嫔所住之处而去。 “启禀皇上。” 一名锦衣卫疾步赶来呈报:“以盐商身份赶去突离的探子来报,说突离王已与秦野回到突离,另外,探子还打听到,突离王于一月前刚刚完成大婚。” 双手负在身后,萧泽继续向前踱着步子,漫不经心道:“成婚有何稀奇,朕想知道的是他们日后如何行事。” 那锦衣卫犹豫了片刻,又言:“可探子的信上说,他曾在突离城内的一家门铺前,见到了......见到了与皇后容貌极其近似之人。” 步子顿住,萧泽瞬间就僵滞在了那里。 萧时宴成婚无甚重要,可与夏时锦相似之人出现在那里,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那便非比寻常。 萧泽猛然转身,朝那锦衣卫伸手急道:“把信给朕。” 第179章 敢想还敢干 探子送来的密信,萧泽一字不落地看了数遍。 他想起了千禧宫的大火,想起了那具烧焦且让人不忍直视的尸体,又想起了番馆内躺在萧时宴床上的那名女子...... 萧泽越想越肯定,夏时锦一定还活着。 他是先由惊诧到欢喜,又由满心欢喜到愤怒无比。 拳头狠狠砸在案桌上,仍无法释放他天子的震怒。 血丝攀满眼眶,锋锐的眸眼目光如刃,萧泽如同疯了一般,高声怒喊的同时,将整桌的奏折和笔墨,一把都推到了地上。 物件散了一地,碎了一地,就像萧泽此时的心。 “萧时宴他怎么敢的?” 萧泽吼道,同时又是一拳砸在了桌上。 他万万想不到,萧时宴竟然在他的皇宫里安插人手,偷天换日,把他的阿锦给偷走了? 而夏时锦,宁可跟着萧时宴跑,都不愿留在他身边做高高在上的皇后。 萧泽站在那里,盯着一处大口喘息着,而垂在身侧的拳头,骨节处有鲜血溢出。 九思公公在旁看着干着急,却不敢贸然凑上前去。 他只能下跪求道:“皇上息怒啊,莫要气坏了龙体。” 情绪发泄过后,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 萧泽颓丧地瘫坐在龙椅上,空洞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淡化了他眼底通红的愤怒。 “阿锦就这般讨厌朕?” 他在这宫里每日想她念她,她却跑到突离另嫁他人。 九思公公跪在那里劝道:“皇上,或许是那探子瞧错了,又或许只是遇见了个跟皇后像的女子罢了。” “这宫里尚有锦常在与皇后娘娘长相相似,那这芸芸众生里,想再找出个第二个与皇后娘娘相似之人,那也不是难事。” “皇上莫要胡思乱想,白白伤心动怒,还是命人去把事情查清楚了、探明白了,到时再做定夺。” 萧泽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想毁天灭地的冲动,将传信的锦衣卫叫进来交代了一番。 若萧时宴的王妃当真是他的阿锦,他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夺回来。 这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还关乎他天子的威严和颜面。 ** 自那日见过秦家女眷后,夏时锦便不曾再露过面。 但阿紫每日都会同她汇报秦家女眷那边的事。 “奴婢瞧着那王姬,这几日天天跑到秦老夫人那里献殷勤、装贤惠、扮乖巧,且从来不空手。”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那婳贵妃好像也瞧不上那王姬。” 阿紫喊婳贵妃习惯了,便也没有再改口。 夏时锦闻声轻笑。 “婳贵妃那傲气性子,就是上京城的高门贵女给她做弟媳,她都得挑挑拣拣的,更何况是羌匈女子。” 阿紫摇头又言。 “可今非昔比,现在的秦家,可由不得婳贵妃喜不喜欢了。” “他们秦家若想翻身,保住雁北之地和秦家军,还得上赶子舔那王姬。” 夏时锦同阿紫闲聊道:“你这话说的,可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阿紫看着夏时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抿紧嘴巴没说。 看她这副样子,夏时锦心中便猜得七七八八的了。 “可是跟秦二公子有关?” 阿紫点头。 “说来听听。” 夏时锦神色如常,似是听到什么都不会在意。 阿紫瓮声瓮气道:“我怕王妃听了会伤心。” “没什么好伤心的,你不说,或许我早晚也会知道呢。” 阿紫想想也是,便开口道:“听朱厌大哥说,上京朝廷那边近日从多处调遣兵马,集结十万大军压境雁北。” “现在仅凭王爷的这点兵力,和那些忠心于秦老将军的秦家军,怕是很难守住雁北城了。” 这些事情,萧时宴平日很少同夏时锦讲。 即使她偶尔问上几句,他也都含糊不清地敷衍几句,便把话头岔到别的地方去,不想她为战事忧心。 听完阿紫的话,已然猜到了萧时宴和秦家的打算。 这改天换地,夺江山社稷,都是持久之战。 招兵买马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后方粮草兵器的支援。 夏时锦慢声分析道:“所以,王爷和秦家打算去求稽粥单于,与朔月那边缔结战略同盟?” “朱厌大哥就是这么说的。” 阿紫用力点头,她瞧着夏时锦,嗫喏又道:“可朱厌大哥还说,想与朔月结盟也不是件易事。首先,这个稽粥单于就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王爷意在夺天下,那稽粥单于又岂会轻易出力,成他人美事?” “就算王爷和秦家承诺事后与他分羹,可稽粥单于又怎会相信那看不见影的承诺。” “唯有利益实实在在地捆绑在一起,才能说服稽粥单于出兵。” 夏时锦勾唇浅笑,漠声道:“所以......王姬对秦二公子有意,王爷便想促成秦二公子同王姬成婚,与朔月缔结姻亲,加固两方关系。” 阿紫回道:“正是。” “朱厌大哥还说,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起身去朔月为稽粥单于庆祝寿辰,顺便同稽粥单于商议同盟之事。” 夏时锦放下手中的账本,瞧着一处若有所思。 阿紫见她神色不太好,立马安慰道:“是奴婢多嘴,就不该说这些事让王妃难过。” 夏时锦苦笑道:“没什么,左右我跟秦二公子是没机会了,他娶谁,同谁成婚,今后都再与我无关。” 留意到阿紫头上崭新的绒花,夏时锦甚是好奇。 “倒是你头上这簪绒花是哪来的,突离这边可不卖这些。” 阿紫摸了摸头上的绒花,羞答答地低头笑道:“是朱厌大哥在雁北买来送奴婢的。” 目光转而落在阿紫腕上的那个玉镯,夏时锦又问。 “那这玉镯也是朱厌送你的?” 阿紫摇头,抿唇不好意思起来。 “是梁勉大哥前几日送奴婢的。” 夏时锦又指了指阿紫脖子上戴的那个狐尾围领,“你前几天不是刚收了那个羌匈部将赫丹的礼物吗?” 阿紫点头,面颊红红,目光灼灼。 “是啊,奴婢不要,他非得塞给奴婢的。” 夏时锦忍俊不禁。 阿紫都比她过得爽快,渔场里养了三条大肥鱼。 想到阿紫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夏时锦便问:“那阿紫喜欢哪个?” 阿紫扭扭捏捏了半天:“奴婢觉得都挺好的。” 夏时锦听得一个激灵,用手指点了下阿紫的额头。 “你这样,别人岂不是认为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坏了你。” 阿紫却笑滋滋地道:“怎么就歪了?奴婢倒觉得王妃之前的话有道理,凭什么女子就要三从四德,只能侍奉一个夫君。” “奴婢要跟着王妃赚许多许多的银子,等以后啊,就养几个夫君来伺候奴婢。” “奴婢都想好了,那个赫丹先给我送的定情信物,奴婢就让他做奴婢的大房夫君。依次类推,梁勉就是二房,朱厌便是三房。” “若是谁对奴婢好,日后便有抬为正房的机会,而大房若是对奴婢不好,便会被降为贱夫。” 心头的那点阴郁都被阿紫的大胆言语给赶走了。 夏时锦半眯眸眼觑着她道:“你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阿紫笑道:“再怎么说,奴婢跟王妃也是在宫里做过事的,当初王妃管理后宫的法子,奴婢在旁瞧着,自也是学了一二。奖惩有度,对方才会卖力做事呀。奴婢想,这御夫之术,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夏时锦不得不对阿紫竖起大拇指。 “我是敢想,你是敢想也敢干。” 第180章 暗随 突离这边的百姓大多以游牧狩猎为生,牛呀羊呀,成群结队地在荒野上闲逛溜达。 这一头头入了夏时锦的眼,那就是满地跑的银子。 上辈子,她还是学生时,假期曾在奶茶店打过工,所以懂得如何做奶茶。 加上羌匈人只喝奶不喝茶,夏时锦便想借着新鲜的噱头,做个奶茶生意试试水。 租好的铺子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只待吉日一到,夏时锦的焦糖奶茶店便要在突离正式开张。 夏时锦的计划是先在突离城里开一家,待以后雁北那边局势稳定了,她再去雁北开第二家。 总之,萧时宴的江山打到哪儿,她的奶茶店就开到哪儿,逐渐把她的生意做强做大。 可这启动资金终归用的是萧时宴的家产,有些事总要落在白纸黑字上说明白才好。 于是,夏时锦起草了一式两份的合同。 晚膳时分,萧时宴处理完政务回来。 夏时锦便将那两张合同推到了他的面前。 萧时宴蹙眉瞧了一眼,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夏时锦耐心同他解释起来。 “我不是从王爷的家产里取了些银子,打算做笔生意嘛。” “虽说这银子是王爷出的,但这生意却是我来做,账也是我来管。” “若是生意日后做起来了,我自是不能白忙活一场。” “所以,铺子里每月的收益,要有八成归我,且这八成的银子皆归为我的名下,而剩下两成就算作是王爷投资入股所得的红利。” 萧时宴习惯性地手捻佛珠,不解道:“本王的便是阿锦,何至于要分得如此明白?” 夏时锦翘起食指,晃了晃。 “不,要分得明白。” “这地契、屋产和库房钥匙,王爷虽然都交由我管理,可那上面的名字却不是我的。” “虽然王爷的银钱可以任由我用,可我却没有一份属于我自己的家产。” “若是日后王爷与我和离,或者休妻再娶,那我岂不是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白白替你管家忙活一场?” “而我做生意,就是想为王爷壮大产业的同时,也给自己攒份家业。” “我替王爷钱生钱,按所出之力,拿该属于我的银钱,王爷怎么算都是不吃亏的。” 夏时锦将那两张合同又朝萧时宴推了推,赔笑道:“这以后的事谁都不好说,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盖印画押,日后才不会抱怨成仇。” 萧时宴挑眉邪笑,暗叹夏时锦的算盘打得是又清楚又精明,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吃亏的后患。 左右是要同她过一辈子的,既然她想要安心,给了便是。 萧时宴拿出玉章,又提笔将那“二成分利”抹掉,在上面又盖了章印,按下了指印。 “十成......全归你,本王有王妃便足矣。” ...... 突离城内的一家铺子里,夏时锦与阿紫正在安排人挂招牌,准备过几日的开张事宜。 梁勉受命,则带着几名侍卫,时刻守在铺门前。 而不远处的马车里,秦野头靠着车壁,隔着车窗远远地瞧着夏时锦在那家铺子里忙来忙去。 他唇角时不时随之翘起,可翘起了,又马上落寞弯下。 难过自己每日只能这样远远地瞧着她,连上前说句话的机会和资格都没了。 夏时锦今日忙到很晚才走,回到王庭时天色已黑。 她打发走梁勉等人,便在阿紫的搀扶下,抚着肚子慢慢朝寝殿走去。 而秦野则踱步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他目光紧随夏时锦的身影,与她迈着相同的步调,顺着廊道一同走着。 走着走着,夏时锦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她,便停下步子,转身望了过去。 可幽长的廊道里,空空如也,除了几盏壁灯外,并未见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阿锦。”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本王正要出去接你呢?” 萧时宴的声音从廊道的另一头传来,夏时锦收回视线,望向前方。 她声色平平地莞尔道:“铺子里事情有点多,便回来晚了。” 萧时宴大步而来,将人揽入怀中。 “你有孕在身,何必如此操劳?”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呆在屋子里,闷也闷坏了,有点事情做,挺好的。” 两人说话间,藏在幽暗处的秦野微微偏出半边脸。 他一眼瞧向两人所在之处,只见萧时宴凑在夏时锦耳边说话时,倏然抬眸,冷冷地朝他睨过来。 那眼神有炫耀,有得意,也有警告。 恩爱秀够了,萧时宴将夏时锦拦腰抱起,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而去。 独留秦野站在那黑暗的角落里,瞧了许久许久,直到仅剩夜风卷地而过。 ** 是日。 秦家女眷们坐在一起,聊起了秦野与王姬苏雅的事。 少夫人罗氏抱着自己年前刚生下的嫡长女,一边哄她睡觉,一边同秦老夫人言语着。 “这些时日观察下来,那朔月王姬倒是个爽快性子,又是个能提刀骑马、上阵杀敌的,跟咱们二公子倒也算是相配。” 秦婳不以为然地又翻了个大白眼。 “长得人高马大的,整天就知道吃肉啃骨头,粗鄙庸俗,哪儿配得上咱们家阿野。” 罗氏看着秦婳无奈默了片刻,转而又同秦老夫人问道:“婆母觉得如何?听闻,过几日王爷就要带着阿野去朔月见稽粥单于,到时,少不了会提亲事的。” 秦老夫人摇头喟叹。 “我们秦家若非落得这般田地,定是不会委屈阿野娶羌匈女子的。” “无奈啊,无奈!” 狐媚眼半眯,秦婳在那儿算计起来。 “有何无奈的。” “先成亲,待以后王爷得了势,与皇......与萧泽平分天下,我们秦家再次封狼居胥,到时让秦野休了那王姬便是。” “实在休不了......” 艳丽红唇弯起,秦婳阴恻恻笑道:“想让一个人从有到无,那还不简单。” 秦老夫人目光犀利地瞧向秦婳,严声厉色斥责。 “少把你在宫内的那些肮脏手段用在家里,我们秦家岂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伤天害理之事。” “你既能捡条命逃出宫,以后就该多行善事,为自己积攒福报。” “待日后,再找个平凡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 秦婳悻悻撇嘴不乐意。 她坐在那里抿了口茶,眸色微敛,独自思忖起来。 半晌过后,秦婳突然开口。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秦婳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一双狐媚眼目光灼灼地看向秦老夫人。 “母亲,要不,女儿嫁给王爷当个侧妃如何?” 秦老夫人和少夫人罗氏岂会不知秦婳打的是什么算盘。 罗氏若有所思地颔首认同。 “若是王爷愿意,这倒也是件好事。” “既能回报王爷的恩情,又能让秦家与王爷亲上加亲。” 秦婳搔首弄姿,拿起一旁的铜镜,瞧着里面的好容颜。 她志在必得道:“想让王爷愿意收我为侧妃,那还不简单,也就是撩起裙裾,勾勾手指头的事。” “不知羞的东西,谁教你的勾栏行径?你真是被惯坏了。” 秦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拿起鸡毛掸子,起身就朝秦婳抽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简直有辱我们秦家的门风。” 第181章 乘虚而入 萧时宴每日都与夏时锦同食同住,根本没有单独休息的寝殿。 秦婳想去自荐枕席,都寻不着单独相处的机会。 于是,她便在自己房中设宴,以感谢救命之恩为由,派人去邀请萧时宴。 人没请来不说,萧时宴甚至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秦婳将原因归结于派去传信的女婢不够美,所以,她决定亲自出面。 是日。 秦婳故意穿了条齐胸襦裙,外面披了件斗篷。 她拎着食盒,专门掐着萧时宴练兵结束的时辰,寻到了他处理政务之处。 正巧萧时宴练兵回来,秦婳迎上前去。 “秦婳见过王爷。” 婉转娇柔的一声,任何男人听了骨头都要酥了。 萧时宴却面色如常地斜睨了秦婳一眼,片字未言,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进了屋内。 被无视的秦婳木然眨了眨眼,拎着食盒,跟了进去。 萧时宴将手中的长缨枪放到兵器架上后,这才回头看她。 “何事?” 他语气平淡,毫无情绪起伏,倒有了几分出家人不问红尘的超然之意。 拎着食盒上前,秦婳故作温婉娴柔。 就连唇角勾起的清浅弧度,她都拿捏得极有分寸。 “多亏王爷相救,助秦婳从冷宫脱身,得以与家人团聚。” “秦婳一直想寻机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无奈王爷事务繁忙,不敢前来打扰。” 秦婳将手里的食盒端到书案之上,俯身打开食盒时,故意弯身去端那碗汤圆,露出斗篷下那若隐若现的一道深沟。 “今日臣女亲自下厨,做了碗桂花汤圆,特意拿来给王爷尝尝。” “另外我和母亲想设宴酬谢王爷一次,不知王爷......哪晚方便呢?” 萧时宴也不是瞎子,自是瞧见了秦婳胸前的半抹春光。 他坐在书案前,冷冷掀起眼皮,与秦婳对视。 而秦婳则冲着他挑眉弄眼,眼神暧昧不清。 萧时宴阴冷地哼笑了一声,问:“眼睛冻抽筋了?” “......” 秦婳立马僵了脸。 “这里不比上京,春寒料峭,回去多穿点。” 萧时宴挑了下眉头,语调慢悠悠的,意味深长。 “至于谢恩,大可不必。” “本王救你,图的只是......秦家儿郎。” 以美貌而骄傲的秦婳,从未被除皇上以外的男人下过脸,此时,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但她仍不放弃。 直起身子,绕过书案来到萧时宴的身前,然后果敢而大方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双臂攀上萧时宴的脖颈上,秦婳百媚千娇道:“王爷就算跟我们秦家图点别的,那也是应该的。” 纤纤细手在萧时宴的肩膀上摩挲抚摸,随即扶上他的脸。 她低声勾引道:“王妃有孕在身,行房之事想来多有不便。” 手指顺着萧时宴的喉结,一路向下滑去,一点点探入萧时宴的衣襟里。 “王爷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可不要苦了自己啊。” 一双妖娆的狐媚眼秋水潋滟,秦婳故作怜惜同情之态。 “王爷于我有恩,若是王爷想,婳儿愿意为王爷宽衣解带,排忧解愁。” 话落,她又凑到萧时宴的耳边,十分骚气又引人遐想地轻“嗯”了一声。 正当她以为萧时宴会上钩时,大手突然死死钳住她的细颈,将她粗暴地按在案桌上。 萧时宴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上和眼底都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他就像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一般,又像是在看一个不起眼的物件,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平静如水,阴鸷冷寒得让人感到可怕。 唇瓣轻启,萧时宴笑容邪魅。 “如果本王救你,让你有什么误会......” 他的手一再收紧,掐得秦婳几乎要断气,“那本王收回那救命之恩便是。” 秦婳艰难地拍打萧时宴的手,目光祈求他能饶她一名。 脖间的束缚骤然扯去,秦婳撑身站起,捂着脖子咳嗽喘息。 萧时宴拍了拍她的肩,戏谑道:“本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秦大小姐见谅。” “今日是臣女失了分寸,还请王爷勿怪。” 秦婳拿起食盒,转身要走。 萧时宴却又叫住了她。 “汤圆留下。” 秦婳愣了愣,回身乖乖将汤圆放回。 待她人走后,萧时宴拎着那碗汤圆给夏时锦送去了。 突离这边无人会做汤圆,他想夏时锦有孕在身,说不定会想念中原这些吃食。 如他所料,夏时锦瞧见那碗汤圆时,眼睛都亮了。 她边吃边问:“突离这边很难买到糯米粉,这汤圆哪来的?” 萧时宴宠溺地摸着夏时锦的头,笑道:“秦婳做的,想是他们秦家从雁北带来的糯米粉。” 夏时锦想了想,问:“她做给王爷的?” 萧时宴答得实在。 “对,做来勾引本王的,恨不得把胸都包在汤圆里喂本王。” 白白软软糯糯的汤圆登时就被夏时锦吐了出来。 她将那碗汤圆“嘭”地放到案桌上,恶心道:“说得跟我在吃她胸似的。” 萧时宴忍俊不禁,笑问:“还想吃什么,这边没有的,本王让秦家带来的厨娘给你做。” 夏时锦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睡人家宝贝公子,还吃人家的,这缺德事儿她着实干不出来。 可一旁的阿紫倒是嘴欠得很。 “我家王妃想喝酸梅汤。” ...... 另一边,秦婳气呼呼地回到秦家女眷的住处。 少夫人罗氏好信儿道:“如何,王爷对你可有意?” 秦婳置气地扔帕子、扔枕头,专捡不会碎的往地上扔。 无须她回答,罗氏看她这架势,也知晓了答案。 气撒够了,秦婳坐下来冷静了片刻。 上京的皇宫她是回不去了,地位尊崇的贵妃也做不回了,就算是再嫁,普普通通的人家她也不想去。 秦家想要重新支楞起来,唯有跟随萧时宴打江山这条路。 若是成了,萧时宴便是新主,若是败了,也是这一方之主。 能成为他的侧妃,未来才有可能再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甚至是皇后。 一双媚眼里满满的都是胜负欲。 秦婳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 罗氏忧心忡忡地劝她。 “这仗也不知得打多久,未来什么形势谁知道,你又何必心急?” 秦婳慢声言:“自是不能心急,早晚会有天赐良机让我乘虚而入。” 罗氏知晓秦婳心高气傲,想成为人中龙凤,便也未再多劝。 她叹了口气,又惦念起镇守雁北的秦朝。 “比起荣华富贵,我倒只盼着咱们一家子都能平平安安的,聚在一起过太平日子。” 一说到此话,秦婳便咬牙道:“还不是夏时锦那个贱人害的,好好的太平日子就这么没了。” 第182章 不破不立 明日,萧时宴便要同秦野、王姬苏雅一同前往朔月。 按理说,夏时锦也该同去的,以突离王妃的身份,去拜见朔月单于,露次脸的。 但因她有孕在身,萧时宴担心路上颠簸劳累,伤了胎气,便让她留在突离好生养胎。 此时已是戌末时分,萧时宴仍借着烛火,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夏时锦则坐在一旁同阿紫学做女红,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制些小衣服、小袜子穿。 穿针引线也不需要太费什么脑子,夏时锦便同萧时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听闻雁北那边重兵压境,若是王爷此番去朔月,稽粥单于不肯出兵相助,该如何是好?” 萧时宴似是早有安排,神色泰然地浅浅一笑。 “在阿锦眼里,本王莫不是愚蠢到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欲成大事,自然要预测诸般变数,未雨绸缪,以固胜算。” 夏时锦有些好奇,“王爷可是另有打算?” 萧时宴抬眸看她,烛火映照下,笑意在他的眸底散成细碎的光,仿若一切皆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本王已派人去周边部落,商谈租用兵马一事。” “除此之外,还会逼着萧泽减弱攻打雁北的兵力。” 租用兵马,只要银子到位便可。 可要逼着萧泽调走那压境而来的十万大军...... 夏时锦问:“如何逼?” 适时,萧时宴收笔,将纸上的笔墨吹干后,将梁勉叫了进来。 当着夏时锦的面儿,他同梁勉下达命令。 “将这封信想法子快报送到南越国,另外给大商内的各方暗桩送信,让他们到各个藩地州城散布消息,就说......突离王萧时宴要协同南越、突离诸国,意在夺位叛乱。” 萧时宴将之前写的一张文书也一并交给了梁勉。 “另外让人找些说书先生,让他们好好写段精彩的戏文,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萧泽为夺皇位,伙同柳太后谋害太子,杀兄夺储。” 一旁的夏时锦算是听明白了,萧时宴这是想用内忧外患来逼萧泽退兵。 待梁勉领命而去后,萧时宴得意地看向夏时锦。 “阿锦这下可知本王要如何逼他了?” 夏时锦点头。 “自古州城藩王都是野心勃勃,见有人意图夺权叛乱,又怎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别人成就大业,还不得趁乱起兵造访,抢上一勺半勺的羹。” “若是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还能抢到大商的社稷江山。” “而南越国对大商南部边陲的疆土也是垂涎已久,得知大商要发生内乱,也定会起兵入侵。” “如此内忧外患,多地战火升起,萧泽自是要均衡各处兵力来抵抗镇压,将直逼雁北而来的十万大军撤走一部分。” 夏时锦将萧时宴的算盘分析得头头是道。 “而王爷此次若能同朔月成功借兵,便是锦上添花,可集结大量兵力,趁着这个强劲势头,长驱直入,趁乱杀得萧泽措手不及,扭转被动局面。” 萧时宴起身走到夏时锦的身旁坐下,将佛串套在她的脖子上,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 阿紫见状,立马端着绣篮子退下。 萧时宴刮了刮夏时锦的鼻尖,满意地夸赞道:“不愧是阿锦。” 可夏时锦却神色凝重看着他道:“可如此一来,大商内外动荡,战火频生,那最遭殃的便是平民百姓,届时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流亡失所。” “......” 笑意从萧时宴的脸上退去,他凝视着夏时锦,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冷漠道:“不破不立。” “本王若想夺了萧泽的天下,就得如此。” “他和柳太后当年给本王扣了个谋逆夺权的罪名,本王岂能辜负了?” 夏时锦目光清冷地回视着他,问:“王爷就不怕业障太多,连佛主都不会原谅你?” “原谅?” 萧时宴神色阴邪地冷笑了一声。 “阿锦又怎知,我们凡人的命数和所经历的一切苦厄,不是佛祖故意安排的?” “佛曰,世人皆苦,万般皆是修行。” 手背轻蹭夏时锦的脸,萧时宴冷幽幽道:“阿锦,我佛......可并不慈悲啊。” 黑峻峻的深夜,数道身影骑着骏马离开突离。 另有数十只信鸽扑闪着翅膀,飞离城门之上,带腿上的小竹筒,朝着它们的故土而去。 次日。 萧时宴同秦野带着一队兵马,与王姬苏雅一路向北,朝着朔月国的方向快马加鞭地赶去。 马车上,秦野躺在毛皮铺就的木板上,闭目养神。 在一旁围炉煮茶的朱厌瞧了瞧他,担忧道:“此番去了朔月,王爷为了同盟借兵,定会极力促成你和王姬的婚事,二公子该如何?” 秦野将长腿搭在车窗框上,懒声道:“欺骗利用女人的事儿,二公子干不出来。” 朱厌咋舌道:“那这兵若借不成,又怎办?” 秦野双臂抱在胸前,甚是笃定道:“王爷何等心机?他做事向来深思熟虑,多方面筹备,以求万无一失。这兵借不成,他肯定也另有准备。” “二公子说的也有点道理。”朱厌说。 长吁一口气,秦野缓缓睁开眼,盯着车顶的眸眼逐渐幽深,似在思索谋划着什么。 ** 几日后。 突离城内。 同盟借兵和粮草支援一事,皆谈得很顺利。 但也不出所料,稽粥单于出兵相助的前提,便是秦野与王姬苏雅的婚事。 秦野不从,萧时宴夜里请秦野来他屋中饮酒相谈。 两人相对而坐,秦野最先开口。 “王爷也不喝酒,又何必设酒招待,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萧时宴斟了两杯酒,一杯给秦野,一杯给自己。 “今夜本王便破例一次,敬二公子一杯。” 话落,萧时宴拿起酒盏便要饮下。 秦野握住他的手腕阻止,懒声冷笑:“别啊。王爷这般破例,二公子可担不起,毕竟是我们秦家的......大恩人。”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尽嘲讽之意。 “劝王爷省了这一套。” “王爷虽于我秦家有数次的救命之恩,可这婚姻大事断不能由王爷安排。” “我秦家世代武将,靠的赤胆忠心和铮铮铁骨壮大的家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便毁了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 “我对那王姬无意,娶了也是害她。” 萧时宴冷声道:“秦野,你没得选。” “本王不需要你同我出生入死,奋战沙场,只想你娶王姬来报恩。” “只要你留在此处与王姬完婚,秦家欠我的救命之恩,皆可一笔勾销。” 秦野目光乌沉沉地盯着萧时宴,用沉默来表达他的抗拒。 见他没有丝毫的妥协之意,萧时宴低头摩挲手中的酒盏,默了片刻,突然掀起眼皮再次看向秦野。 他唇角勾起,又露出那得意的邪魅弧度。 “你可知,阿锦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第183章 孩子是二公子的 瞳孔骤缩,秦野血液都凝结在了此刻。 他死死地盯着萧时宴,明明猜到了答案,可还是想开口再确认一遍。 “谁的?” 萧时宴轻笑,神色倨傲,眼中含着几分戏谑。 “本王都这么问了,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二公子的。” 搭在桌边的手紧缩成拳,用力间,拳头微颤。 秦野喉结滑动,压着胸口的那股澎湃,微哑且略带沙粒质感的声音绕唇而出。 “再说一遍。” 萧时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二公子的。” 复杂的情绪在秦野的眼底交织叠涌,他怔怔地看着萧时宴,半晌未说出一句话。 但萧时宴肯定,秦野是信的。 他娓娓又言。 “本王将阿锦从宫里救出来时,她便已有了身孕。她一直未被萧泽临幸过,那这孩子,也只能是你的。” “阿野......” 萧时宴的声音清幽缥缈,可落在秦野的耳畔,却化成绵细的针,刺耳得很。 他神色看似温和,可那双桃花眼里却像是藏了两把锋利的刀,直刺向他的心头。 “我佛慈悲,本王可是饶了你的骨肉一命。” “二公子也知,本王略懂医术,通晓药理,只要本王想,便可让你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滑了。” 闻言,秦野用力咬唇,闭眼仰头,可还是没能阻止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额头、侧颈和手背上青筋凸起,涨红的面色是他的强力隐忍。 喉咙哽咽,秦野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听萧时宴又道:“阿锦很想生下你的孩子。” 敛去脸上所有的情绪,萧时宴神色严肃起来,而威胁的口吻也丝丝入扣。 “阿野,乖乖同王姬成婚,别让阿锦难过。” “待孩子生下来,本王也定会好好待你的骨肉。” 秦野坐在那里,低头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撑身站起,无力地道了声“好”后,目光无神地离开了萧时宴的房间。 一日后,秦野与王姬苏雅订婚。 订婚那日,秦野同王姬单独言语了几句。 “王姬也知,我心中另有中意之人,我也并非真心实意想娶你,娶你只是形势所迫,你当真不介意?” 王姬苏雅沉浸在婚事落定的喜悦之中,点头如捣蒜。 “不介意。” 犹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握住秦野的手,眉眼弯弯地笑道:“本王姬相信,日子久了,二公子定能忘了她。” “而且,二公子想要的,本王姬都能给你。” 秦野不为所动地抽回手,一张脸冷寒如冰。 “婚后,我也不会与你同房,当真没问题?” 王姬苏雅自信满满道:“你会的,本王姬还会给你生几个像二公子一样好看的孩子。” 一听到孩子二字,秦野便心如刀绞。 他偏头调整情绪,半晌,他低头言道:“若是日后王姬后悔了,又或者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可随时与我和离。” 王姬用力摇头。 “我是不会同你和离的,这辈子,都要跟着二公子,一起白头偕老。” ...... 几日后。 在突离安心养胎的夏时锦收到了消息。 萧时宴带领稽粥单于所借的几万兵马,与其他部落租用来的兵马汇合,径直赶赴雁北支援。 而秦野则留在朔月,准备与王姬苏雅完成大婚。 当梁勉禀报完秦野的婚事时,执笔的手无力垂下,因夏时锦一时的出神,笔尖上的墨汁在账本上浸染出一大圈的黑来。 对于秦野与王姬的婚事,夏时锦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他二人要成婚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在此刻坍塌覆灭。 那心痛的实感,比预想的来得要凶猛。 “王妃。” 阿紫心疼地跑上前来,将夏时锦手中的那只毛笔抽走,摆放在砚台上。 她拿出帕子,仔细地替夏时锦擦去指上沾染的墨汁。 夏时锦回过神来,看向梁勉,强颜欢笑。 “辛苦你了,快退下去休息吧。” 可梁勉却站在那里不动,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却说不出口。 “可是王爷还有事要让你交代?”夏时锦问。 梁勉挠了下头,难以开口道:“那个......那个稽粥单于吧,送了两位舞姬,给王爷当侍妾。” 阿紫听了,立即就炸了,对梁勉说话的音量都跟着高了八度。 “带回来了?” 梁勉憨憨地“昂”了一声:“那不能不带回来啊,稽粥单于硬塞的,盛情难却。” 阿紫狠狠地给了梁勉一个眼刀子。 梁勉看向夏时锦,继续又言。 “但王爷说了,那两舞姬,王妃看着安排便好。” “还说,稽粥单于表面是送美人给他,实则是他出于猜疑忌惮,故意安插了两个眼线在这突离,用来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 “王爷命属下安排人暗中看好这两人,也让属下提醒王妃平日多留意着点。” 夏时锦听了,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如果夫君不是她中意之人,那对方纳几个妾室,她都不会难过。 正好她有孕在身,若是萧时宴打仗回来,也省得折磨她。 “我知道了。” 然而,梁勉的话仍未说完。 “另外,十五日后,便是秦二公子和王姬的大婚之日,稽粥单于得知秦家女眷都在突离,想邀请她们去突离参礼。” 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太妙。 夏时锦甚是警惕地问:“王爷对此,可有何交代?” 梁勉回:“王爷让王妃与秦老夫人商议一下。” “但王爷的意见是能不去就别去,王爷说这稽粥单于也不是一般人,保不齐在打什么歪主意,到时再寻个借口,把秦家女眷全都扣在突离当人质,那就难办了。” “且都是女眷,不能打不能杀的,入了那羌匈人的狼窝里,万事皆不好说。” “但王爷赶着去雁北那边去支援秦老将军和少将军,便没心思琢磨此事。” 夏时锦点头,应声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休息吧。”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梁勉却仍站在那儿不走。 他眼巴巴地看向阿紫,一双眼睛都要变成心心眼了。 “那个,王妃.......属下想跟阿紫姑娘说说话。” 夏时锦莞尔,自是乐得成全。 她看向阿紫,努了努下巴:“还不快去。” 阿紫羞答答地俯身作揖,转身跟着梁勉,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 屋内,夏时锦独自坐在那里发呆。 她掏出藏在香囊里的虎头雕象牙扳指,放在手里细细盘磨着。 也算是睹物思人。 秦野要成婚了,马上就要有家室了,以后,他还会跟王姬生几个孩子。 叹了一口气,她将扳指塞回了香囊里,连带着那颗仍为秦野悸动的心,也一起封锁在了香囊里。 做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是做女人。 第184章 翻旧账 隔日。 夏时锦得闲,从突离城的奶茶铺子回来后,便来了秦家女眷的住处。 她将稽粥单于不日将派人来接她们去朔月,参加秦野与王姬成婚大典一事,同秦老夫人说了一遍。 尽管秦野这婚成得仓促且勉强,可既然结亲了,该讲的排场和礼仪还是要有的。 按理说,两家结亲前,双方长辈要见上一面。 且按大商婚姻嫁娶之礼,秦家也要送些聘礼过去,才不失世家贵族的风范。 为此,秦老夫人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若是带着秦家女眷就这么乖顺地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之后会遇到何事更是难以预测。 可不去,放着秦野一个人在那边成婚,惹人怜不说,也有失礼仪,而且,还折了稽粥单于的面子,让他心生不悦。 现如今,正是萧时宴和秦家用兵抵抗朝廷兵力之时,且后方粮草支援也有一半要靠着朔月国。 思来想去,断然不能得罪稽粥单于。 否则,秦野的牺牲就白费了。 秦老夫人思忖了一番,下了决断。 “罗氏和婳儿带着年纪小的女婢们留下,我一个人,带着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拉上聘礼去突离,且不能让我儿孤零零地在那边成亲。” 罗氏担忧不已道:“婆母,咱们在边陲生活多年,羌匈人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那入侵边陲村落时,烧杀掠夺,奸淫妇人,无恶不作,跟我们中原人就是死仇。” “若您去了,出了事,阿野再护不住你,这......公公和夫君岂不是要抱恨终身。” 秦老夫人却是一脸泰然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该享的福都享了,真遇到什么事,舍了这条命,也会保住我们秦家女眷的名声,万不能让秦家蒙羞。” “更何况,我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定是比你们这些芳华正盛的女子要安全。” “那也不行。”秦婳站出来极力反对:“岂能让母亲一个人去涉险?” 一旁的夏时锦听了半晌后,终于慢声开口。 “秦老夫人天生丽质,虽年过五旬,可依然姿容昳丽,风韵犹存,很难保男子见了秦老夫人不起那些龌龊心思。” 秦婳在旁冷冷嗔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 “嘴巴甜也没用,省了那讨好我母亲的心思吧。” 夏时锦没睬她,继续往下说。 “更何况,秦......” 提到敏感人物,她略感尴尬。 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言道:“秦二公子也定不希望秦老夫人以身涉险。” 罗氏点头认同。 “王妃所言极是,咱们二公子那婚成的不情不愿,婆母就算带着聘礼去了,他也未必会高兴。” “阿野毕竟是个男子,又有对他中意的王姬护着,留在那边也不会出什么事。” “可婆母若是去,他必定诸多受限,时时刻刻要担心婆母的安危。” “那边就他和朱厌,还有几名侍卫在,若婆母真的遇到了事,他势寡力薄的,如何带着婆母杀出突离城来,届时,婆母反倒成了累赘。” 秦婳秀眉紧蹙,“这拒也拒不得,去也去不得......” 一双狐媚眼噙着满满的怨恨朝夏时锦刺去。 “都怪你,若非你,我们秦家现在至于为此事烦恼?” 夏时锦这次也不忍了,冷笑着回视秦婳。 “你入宫少说也有两年多了,在皇上和柳太后身边,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来皇家对你们秦家的态度吗?” 秦婳极力反驳。 “皇上和柳太后是对我们秦家多有忌惮,可我秦家行得正坐得直,赤胆忠心,皇上那边根本没有给我们秦家治罪的把柄。” “反倒是你,给了皇上一个极佳的机会。” 夏时锦坦然承认。 “不错,是我和二公子的事给了皇上清除秦家的机会。” “可秦婳,你要知道,秦家被抄,满门图斩只是早和晚的问题。” “萧泽压根就没想留你们秦家,否则,为何连个孩子,都不让你生呢?” “你就没怀疑过?其他凡是能侍寝的妃嫔,都会怀上龙胎,为何独独你,在皇上身边侍奉那么久,肚子都没个信儿?” 夏时锦弯唇一笑,将她从原书中看到的真相告诉了秦婳。 “以后,别人若再送你枕头时,可要留意了。” “尤其,是那种塞了名贵香料的。” 为了故意气秦婳,她将声调拉长,装出一副可怜秦婳的神情。 “谁知道里面会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说到此处,夏时锦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早知道当时把秦婳的枕头偷来就好了,何苦每次秦野嗯嗯哈哈过后,都要吃避子丸了。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白吃了那么多药,结果还是中招了。 秦婳怔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狐媚眼睁得跟牛似的,陷在后知后觉的冲击和惊诧中半天未缓过神来。 “原来是皇上赐的御枕?” “竟然是那御枕......” 秦老夫人和罗氏听闻,也皆是一惊。 罗氏叹道:“这皇上也......”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同秦婳道:“这都是你自找的,当初为娘就劝你别入宫选秀,找个世家贵族嫁了,当个正经八百的主母,那日子不比在宫里尔虞我诈的强。” “苦口婆心劝你多少遍,你非不听。” “打着为秦家的名号,非要入宫奔着什么妃位、后位去。” 秦婳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夏时锦,那眼神是又委屈又愤怒。 “你身为皇后,当时又喊什么同心侍君,广育皇嗣的话,怎么就没提醒我一声?” 夏时锦借此机会,便把老账翻了出来。 “在宫里时,你天天想着怎么害我,我凭什么要提醒你?” “就说御霖园那晚,你唆使温常在、魏常在,连同秦二公子给我下了青楼里调教新人才用的猛药,想害我失贞,还故意带着皇上来捉奸,想利用此事让皇上将我打入冷宫。” “这事儿你可记得?” 秦婳摇头扭腰地辩道:“那不是没成吗?” 可话刚出口,她似是惊觉到什么,捂着嘴巴,目光惊诧地看着夏时锦。 “你和阿野,该不会就是那时候......” 夏时锦眨了眨眼。 迟疑的那刹那,心头蹦出了一个长了对犄角的紫色小恶魔。 在恶魔的好言相劝下,她顺着秦婳的瞎猜把谎给撒了。 “对啊,就是你害的。” “当时秦二公子良心发现,见我痛苦不已,便寻了个地方,替我......解了毒。” 临了,夏时锦又在秦婳心头上补了一刀。 “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你们秦家出事,归根结底,也有你的手笔。” 她这边话音还未落时,秦老夫人的鸡毛掸子便已朝秦婳抽了过去。 “你这孽女!” 第185章 侥幸心理不能有 本来是商量去朔月的事,结果话一下子就被扯远了。 待秦婳实实在在挨了一顿抽后,秦老夫人这才消了气。 她坐回原位,语重心长地同夏时锦言道:“臣妇与老将军就秦婳这一个女儿,家中上下都将她给宠坏了,是以才这般骄纵任性。” “而她远在上京宫内,臣妇与老将军又在雁北,也不知她在宫里整天就琢磨这等龌龊的害人之事,而阿野他......” 一想到秦野伙同秦婳给夏时锦下药,还趁人之危做了那等糊涂事,秦老夫人眉头紧蹙,更是恼火。 的确如那女婢阿紫所言,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归根结底还是自家孩子的错。 可此时,秦野他人不在突离,秦老夫人也只能咬着牙根骂道:“那也是个拎不清的孽障!” 想起前些日子初见时,她对夏时锦的态度和言辞,秦老夫人自惭形秽。 明明是自家孩子害人,趁人之危占了便宜,她反倒还阴阳怪气指责夏时锦行为不端。 叹了口气,秦老夫人同夏时锦言语恳切道:“归根结底是我与老将军教子无方。今日在此,臣妇就先同王妃赔个不是。” 这道歉夏时锦受得着实心虚。 “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先不提了。” 她讪讪笑了一下,立马将话题扯了回去。 “还是商量下去朔月的事吧。” 秦老夫人表态道:“就按先前说的办,我一人带着嬷嬷们去,遇到事,便以死相抵,绝不拖累秦家。” 罗氏哭丧着脸:“婆母,万万不可啊。” 秦婳揉着被抽过的地方,也别别扭扭地嘟囔道:“我陪母亲去,要死一起死。” 霎那间,夏时锦便见那鸡毛掸子从她眼前“嗖”地一下飞过,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秦婳的额头上。 “你闭嘴!”秦老夫人呵斥。 站在夏时锦身后的阿紫幸灾乐祸,捂嘴笑道:“贵妃这等倾国倾城的好颜色,跟着老夫人去朔月那还得了?” “若是被单于看上,收为夫人或侍妾,那还算是好的。” “可若那单于不是个东西,贵妃不就是上赶子往贼窝里钻,让千人骑,万......” 夏时锦用胳膊肘怼了下阿紫,示意她收嘴。 罗氏在那里急得直卷帕子,“要不,找几个女婢和嬷嬷假冒咱们去?” 秦老夫人拍桌反对。 “咱们的命是命,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家兵戈铁马,守的不就是大商子民。” 罗氏立马喏声道:“儿媳也是急昏了头,还请婆母勿怪。” “我倒想了个法子。”秦婳道。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我陪母亲去,出发前一晚,偷偷给接我们去朔月的那几匹马喂点药,待次日出发,那马必定走不远的,到时肯定要再返回突离另作打算。” 罗氏和秦老夫人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 夏时锦却摇头道:“法子是好法子,但也只能拖延时间。届时他们再另购马匹或者同我们借马便是,结果还是会拉着你们走。” 秦婳没好气地朝夏时锦努了努下巴。 “你平日里那么多心眼子,莫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夏时锦慢声回道:“稽粥单于派人来接,那自是盛情难却。” “所以,在我看来,这朔月不仅要去,秦家女眷还得一个不落地去,连带聘礼也得好好备上一份。” 秦婳翻了个大白眼,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但......” 话锋陡变,夏时锦来了个大喘气:“这朔月也去不得。” 罗氏被弄糊涂了。 “得去,又去不得?何意?” 夏时锦莞尔,“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便按我说的去办。” 大致讲了一番自己的计划后,秦老夫人和罗氏都觉得甚为妥当,连连点头称赞。 只有秦婳还别别愣愣地在那里傲娇。 “切,还以为是什么绝妙法子,也不过如此。” 阿紫立马讥讽道:“不过如此,那有的人怎么就没想到?” 待事情商议妥当后,夏时锦同阿紫出了那间屋子。 余光里,远远的,有道身影闪过。 夏时锦偏头,朝廊道的尽头望去,恰好瞥见纱裙的裙角在转弯处消失。 坏了。 刚刚可能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 再回头看门口,这房门连个守门的嬷嬷和女婢都没有。 想想也是,一般的府宅不同于宫里,平日里也没得那些害人之事,秦家女眷自是少了些警惕之心。 回到寝殿,夏时锦坐立难安。 思来想去,她便带着阿紫来到了那两位舞姬的住处。 房门前,梁勉安排的两名侍卫靠坐在地上,睡得极沉,阿紫上前拍了好几下,两人才醒过来。 这分明是被人下了药的。 夏时锦推门进房时,那两名舞姬也躺在榻上昏睡。 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阿紫上前将人叫起,两人立马来到夏时锦身前跪下。 这是夏时锦第一次见她们。 两人皆是典型的中原人长相,且都是十六七的豆蔻之年。 虽生得娇俏艳丽,可眼里却早已不见少女该有的清澈和单纯。 她们身材单薄清瘦,袖口露出手臂上还留有被虐待过的痕迹,想来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们不是羌匈人?”夏时锦问。 一位舞姬伏跪在那里,用略微生涩的汉话回道:“奴家二人原是大商子民,我生于殷燕,她生于雁北,儿时不幸被羌匈人掳了去,成了舞姬。” 夏时锦审视着两人,冷声又问:“那你们二人也会羌匈语了?” 二人同时点头:“会的。” 既能听懂汉话,又会羌匈语,这稽粥单于可真是会送人啊。 夏时锦美眸半眯,视线落在其中一位舞姬的裙摆上。 裙角在廊道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现。 那颜色、面料和花色,与眼前之人所穿一模一样。 今日在秦家女眷房外偷听之人,正是那个出生在雁北的舞姬。 这一个偷听到了,另外一个必然也知晓她与秦家女眷的计划。 侧眸看向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夏时锦起身踱步过去,仔细瞧了瞧。 墨汁未干,显然磨了不久。 毛笔虽挂在笔架上,可笔尖上的墨汁尚未干凝。 而平铺在桌面的宣纸上,隐约有墨汁印染过的痕迹。 很显然,上一张纸是写过什么。 这突离城里也定有稽粥单于的内心,搞不齐这两名舞姬已经将信送出去了。 侥幸心理不能有。 否则,计划若是败露,这朔月,秦家女眷是必去无疑了。 夏时锦转身再次看向那两名舞姬,蹙眉凝思。 第186章 做戏要做足 直接把两名舞姬杀了灭口,表面上只是驳稽粥单于的面子。 可实际上,却昭示萧时宴对稽粥单于心存戒备之心,不利于两方的同盟关系。 若故意寻个过错,将人毒哑剁手? 又太过残忍恶毒,还不如来个痛快的,直接把人杀了呢。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接下来的行为更合理。 夏时锦故意装成拈酸吃醋的刻薄样子。 “在朔月时,可侍奉过王爷?” 两名舞姬同时摇头:“不曾侍奉过王爷。” 一旁的阿紫收到夏时锦的眼神示意,抡起巴掌就扇在两人的脸上。 “放肆!” 阿紫冷声喝道:“记住了,以后同王妃说话时,要先说回禀王妃,或启禀王妃,且说话时不可抬头直视王妃,这是规矩,都记住了。” 夏时锦则拖着声调,冷声言道:“本王妃善妒,是容不得王爷纳妾收通房的。” “纵使你二人是稽粥单于送给王爷的,可到了本王妃的下面,也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妾即为奴。” 她捏起一个人的下巴尖来,清浅地笑了笑,故作刁蛮。 “这初来乍到的,总得给你们立立规矩,让你们知道下本王妃的厉害。” “免得不知好歹,分不清谁是主子。” “来人!” 将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叫进来后,夏时锦吩咐道:“找两条铁链,把她二人栓在房内,每日除了阿紫带人送饭、照料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 助秦家女眷脱困之法,说不定已经被两个舞姬传给这城中的内应。 现在再想拦截消息,不仅费力,还费时,还未必能有成效。 回到寝殿后,夏时锦思忖了半晌,另想出一条对策后,便叫来梁勉着人偷偷去安排。 几日后。 稽粥单于派人来接秦家女眷去朔月参加大婚之礼。 秦家被抄了家,能拿出的聘礼不多,也就是屈手可指的几个箱子而已。 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系了红绸的聘礼被一箱箱搬上马车后,秦家女眷在几名嬷嬷的搀扶下,也陆续上了马车。 不长也不短的车马队伍于晨曦初照时驶离了突离。 夏时锦抚着又大了一些的肚子,与梁勉和阿紫站在城门下,目送着秦家女眷远去。 梁勉这时开口低声道:“据守马圈的马倌说,朔月来的那几匹拉车的马,从昨日到了之后,就有专人看守,连喂的马饲料都是他们自己带,水也是他们的人亲自打来喂的,很怕咱们的人从中做手脚。” “看来,那两名舞姬还真把听到的消息都传出去了。”阿紫得意笑道:“可惜啊,咱们王妃却把法子给换了。” 是时,梁勉恭敬地问道:“王妃可知,稽粥单于为何如此积极地要接秦家女眷去朔月?” 夏时锦莞尔。 “一方面是想将秦家女眷当人质,用来拿捏秦老将军和王爷;另一方面......想来,应是稽粥单于从王姬口中得知,秦婳是个有倾城之姿的大美人?” “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嘛,都逃不过一个色字。” 梁勉叹道:“不愧是王妃。” 从突离到朔月,坐马车大概要三日的行程,而秦野与王姬的大婚之日就在五日之后。 秦家女眷出发第二日,朔月的兵将便有一批返回突离报信,请求援兵。 只因昨夜在途中遭遇流寇,秦家女眷连带着那几箱子聘礼,皆被流寇掳走。 夏时锦极其配合地命梁勉带领一队兵马,赶去支援寻人。 眼见着吉日越来越近,秦家女眷仍没有下落。 越是等不来下落,夏时锦越是安心。 待到秦野与王姬成婚当日,梁勉独自回到突离报信。 “那些人都回朔月了?”夏时锦问。 “启禀王妃,前日就回去了。茫茫草原寻了多日,只搜到几件女子衣衫,也没搜到人,加上二公子婚期已至,稽粥单于大前日便传信命他的手下带人回去了。” 秦野不知情,这功夫若是知晓家中女眷都被流寇掳了去,定是心急如焚,担忧不已。 夏时锦不忘提醒道:“今日派人赶去朔月,想办法偷偷给二公子送个信,免得他担心。” 梁勉颔首:“属下遵命。” 夏时锦不忘叮嘱。 “戏要越真越好,再加些兵力,继续去寻秦家女眷,阵仗弄得大点。” “王妃放心,属下定竭力办好此事。” 梁勉领命而去。 又是几日过后,梁勉带着秦家女眷灰头土脸,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回到了突离城。 可以说,戏做得是相当地足。 如今秦野的大婚之日已过了大半个月,纵使稽粥单于还惦记着,此时也再寻不到其他合适的借口,将落难而归的秦家女眷接到朔月。 秦家女眷的住处。 桌上摆满酒菜,夏时锦与秦老夫人等人围坐在桌前。 秦老夫人握着夏时锦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目含感激之意。 “此番,多谢王妃解围。” “除了雁北的一些房产田地外,我秦家大部分的家财都被朝廷抄了去,阿野带人也没抢回来多少,是以,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答谢王妃的......” 秦老夫人将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摘下来,套在了夏时锦的手腕上。 “这镯子就送给王妃,以谢王妃的相助之恩。” 夏时锦将镯子推还给了秦老夫人。 “老夫人客气了。” 秦婳这时开口,阴阳怪气道:“母亲,咱们秦家现在这样还不都是她害的,有什么好谢的,这次她帮我们,顶多算是将功补过。” 秦老夫人斜瞪秦婳一眼,又将那镯子塞给了夏时锦。 “收下吧,我们秦家不喜欢欠别人的,王妃收下了,我这心里也能好受些。” 盛情难却,夏时锦只好收下。 简单吃了几口饭菜后,夏时锦便以怀孕嗜睡为由,回寝殿休息。 阿紫给她捶腿时,在旁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 “当初奴婢见秦老夫人对王妃那个态度,还挺讨厌她来着。” “可今日奴婢发现,秦老夫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虽然也是个有性子且有傲气的老夫人,但却是个识大体、通情理、恩怨分明之人。” 夏时锦闭眼躺在那里,迷迷糊糊道:“人吗,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所以才说......日久见人心。” 上京城,皇宫。 九思公公入殿禀报。 “启禀皇上,突离那边的探子又送信来了。” “说皇后娘娘在那边开了家什么......奶茶店,每隔几日便会去铺子里瞧瞧,顺便收账。” “但是探子说,皇后娘娘身边时刻有侍卫守着,想下手将人掳走,还得再等时机。” 第187章 如你所愿 奏折堆积如山的案桌前,萧泽气场沉冷地坐在那里。 他单手撑着头,拧眉思索着该如何尽快把夏时锦抓回来。 然,殿外又有禁卫军呈送急报。 “报!涠洲琛王起兵谋反,携两万私兵,连夜攻占晋洲周边郡县......” 这边还未说完,另有禁卫军拿着加急战报入殿。 “报!” “云州滇王兴兵五万,反于范阳,兵力气势凶猛,所过州县,皆望风瓦解,自开城门......” “报!” “南越国举兵十万,再次北上压境入侵,边陲兵力不足,已有多座郡县沦陷,吴将军请求派兵支援。” ...... 就这样,一张张加急战报,就这样如雪片一般飞入勤政殿内。 萧泽指腹揉着眉间,却揉不散那满头的愁思。 他闭眼沉思了许久,最终不得不提笔写下调兵旨意。 “九思,速速派人送信到雁北,撤回十万兵马,分别调往南州四万,云州四万,晋洲两万......” 随着十万兵马的急速撤离,雁北战事压力迅速得到缓解。 萧时宴借此势头,一鼓作气。 他带着亲兵、秦家军、朔月援兵以及从各羌匈部落租来的十万兵马,趁机南下,势如破竹,相继攻占大商半壁江山。 期间,还平复了云州滇王、涠洲琛王的叛乱之行,将其下的几万兵马悉数收入靡下。 大势所趋,一目了然。 而趋强附胜,势所必然。 一时之间,许多地方州县的守令和朝臣们,纷纷自愿投诚,拜萧时宴为新主。 仅半年左右的时间,萧时宴便携同秦老将军、秦朝少将军,将局面扭转为主动,成了与萧泽平分秋色的君王。 萧时宴那边春风得意,萧泽这边则是焦头烂额,时常彻夜难眠。 疆土连陷,战事屡败,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压得萧泽透不过气来。 今日。 朝堂之上,司天监监正出列上谏。 “启禀皇上,臣连日夜观天象,占星卜卦,测出当前国运实则与后位息息相关。” “实乃中宫星位虚浮,阴阳失衡,才致朝局多变,天下难以太平。” “唯有立中宫以安社稷,方能顺应天道,扭转国运。” 萧泽沉声问道:“那爱卿可占出何人最适合这后位?” “回皇上,东方苍龙星宿隐隐耀动,其中‘木’气最盛,象征贵人出于木德之家。臣查阅皇族属相及宫中妃嫔命格,唯婉嫔的命数合此天象,且天干地支亦与陛下相合,五行互补。” “若立婉嫔为后,后宫中枢得安,阴阳和顺,则国运可转,社稷可安。” 后位,天道,木德之家...... 萧泽在听到这些词时,便想到那个早被他抛之脑后的婉嫔。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夏时锦口中所言的重生女主。 整个大商都是为了林尽染登上后位而存在的。 萧泽如同于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一下朝,便来了椒房殿。 椒房殿的院门前,连个守门的太监都没有,推门进去,院内冷冷清清,在这个初秋之际,更显萧瑟凄凉。 萧泽一边朝殿门迈步,一边打量着四周。 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来过了,以至于他根本想不起来,上次来椒房殿到底是何时。 是婉嫔滑胎之前? 不对。 应该是婉嫔怀孕之后。 九思公公欲要高唱通报,却被萧泽抬手制止。 殿门应声而开,萧泽踱步入内,只见林尽染正坐在案桌前翻着书卷,一名女婢则在旁边做着女红。 见萧泽突然来此,林尽染和那女婢皆是错愕不已。 怔愣了一瞬,两人立马齐声跪地行礼。 萧泽垂眸打量,发现与记忆里的林尽染相比,眼前之人清瘦了不少。 那楚楚可怜却又不失娇媚的温婉模样,看得萧泽心里顿生怜爱。 可一想到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人,那点怜爱又被不甘、嫉妒和天子的骄傲所淹没。 抬手拖起林尽染的脸,萧泽睥睨着她。 “想当皇后吗?” 林尽染压着所有的委屈和怨恨,眉眼弯弯,温婉一笑,就如同她入宫选秀时初次同萧泽相见的那般。 她声音绵绵柔柔的:“只要能与皇上终生相守、白首一心,嫔妾当什么都可以。” 萧泽冷笑了一声,眼底透着轻蔑之意。 假话,明明是假话。 她可是为皇后而生,整个世界都是她的陪衬,又怎会当什么都无所谓。 萧泽在心里试着说服自己。 不管谁是这个三千小世界里的主人公,他与林尽染都是彼此的命定之人,所谓的天作之合。 立她为后,顺应天道,才能扭转国运。 保住了江山,才能夺得他想要的。 收敛思绪,萧泽目光轻佻地看着林尽染道:“朕就......如你所愿。” 是日夜里。 时隔数月,萧泽久违地召幸妃嫔。 林尽染不着寸缕地躺在龙榻之上,满头青丝如绸般铺散。 她面色粉红如霞,潋滟眸眼蒙着一层的水气。 而原本红艳的肉唇被她咬得发白,纤纤素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白皙匀称的小腿则在半空中垂荡。 几个月的压力和诸多情绪,都在此时得以释放,今夜的萧泽尤为地粗暴强势。 看着林尽染那满脸的糜艳之色,听着从她唇齿间哼出的阵阵嘤咛,萧泽甚有成就感地笑了。 林尽染感觉整个人都要散了架似的,身上汗津津,愈发瘫软没有力气,只能任由萧泽尽情摆布。 萧泽俯身贴下,蛮力将林尽染的脸扭向自己。 他低声轻笑,侮辱之味极强。 “天选之人又如何,还不是得被朕压在身下。” “是不是,朕的好皇后?” 林尽染极尽讨好地言道:“嫔妾心甘情愿侍奉皇上,只要皇上能龙颜大悦,嫔妾就知足了。” ...... 这一夜,林尽染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次日醒来时,她腰背酸痛,双腿虚软无力,白嫩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欢好的青紫痕迹。 而当日,册封林尽染为后的圣旨便下到了椒房殿。 手拿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林尽染的双眼逐渐被泪水填满。 苦尽甘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后位。 林尽染唤来女婢,将写好的信递给了她。 “把信送到父亲手里,让父亲备份厚礼给监正大人送去,谢他此番相助。” 第188章 只差当门一脚 朔月城。 明明已是午夜时分,可王姬所住的宫殿里,烛火却依然亮着。 被纱帐围挡的圆榻上,王姬抱着双腿,坐在那里,等着秦野回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蜡烛即将燃尽,侍女又换上新的,殿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秦野进来后,将元宝放到鸟架上,给它蒙上眼罩后,沐浴更衣,然后躺在殿内的矮榻上。 整个过程,他都不曾瞧王姬一眼。 王姬屏退侍女,赤足走到秦野身前。 她气不顺地道:“你到底要在这里睡到何时?” 秦野头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闭目不语。 王姬站在那里,瞧着他冷漠的模样,是又气又委屈。 成婚已有半年之久,别说夫妻之实,就是连根手指头,秦野都没碰过她。 堂堂朔月王姬,尊贵无比,却被他视若无睹。 自尊心受挫,王姬越想越恼火,两行泪水便顺着面颊簌簌而落。 既然秦野不主动碰她,那她主动就好了。 她就不信邪了,一个赤果果的女子躺在身旁,哪个大男人会无动于衷? 衣裙滑落,一件接一件地在王姬的脚边堆叠。 她主动爬上矮榻,欺身压下,俯首想去亲吻秦野的唇。 “阿野,你就不想吗?”王姬的声音娇媚婉转,极具诱惑。 可秦野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独抽出一只手,将宽大的掌心呼在了王姬的脸上,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面与面之间的距离。 收手枕回头下,秦野仍是不睁眼看王姬。 倦怠松弛的一声,低沉而轻缓,却也透着几许不耐烦。 “再不安分,明日可就不回来睡了。” “找个男人暖被窝,二公子也是干得出来的。” 王姬气得面色涨红。 “这么久了,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秦野冷声道:“废话可以不答吗?” 身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一双小手还试图扯开他的衣衫。 秦野漠声警告:“数三下,再不下去,可就出去了。” “一。” 王姬啜泣:“你就那么忘不了她吗?” “二。” “阿野,你跟我做一次,或许做一次,你就能......” “三。” 声落,秦野倏然起身,毫无怜惜之意地将王姬推到了一旁。 “劝王姬收起那点心思,别轻贱了自己。” “要知道,想爬二公子床的女人多着去了,你这点美色诱惑不到我。” 扯下衣桁上的外袍,带上元宝和那把黑伞,秦野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寝殿,独留王姬坐在矮榻上泪流不止。 秦野带着元宝,来到朱厌的屋子里。 黑伞捅了捅朱厌,他道:“往里躺躺。” 朱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醒来瞧了眼,转个身往床里挪了挪。 扯过被子,秦野合衣躺下。 别说,男人暖的被窝,是挺暖和。 朱厌背对着秦野,语气含糊地嘟囔着。 “二公子若一直这样下去,稽粥单于何时能彻底信任你。” “他不信咱们,就不会放咱们走。” “要属下说,反正你跟王姬都成亲了,该干的就干了吧,也别矜持了。” “等王姬有了孩子,这亲就算是彻底结成了,单于也就放心了。” 秦野懒声回道:“你在这边,怎么不寻个羌匈女子,成家生子。” 身后之人默了默,朱厌的声音明显比先前清醒了许多。 “那不行。” “阿紫若知道了,以后肯定不理属下了。” 沉默延续,朱厌的鼾声渐起。 秦野躺在那里却睡不着,摸出放在香囊里的长命锁,他放在手里盘弄。 他心里算着,孩子大概是年末时出生。 定要赶在那之前,想法子把长命锁送到夏时锦的手里,保佑他们母子平平安安。 心里一点点计划着,人就不知不觉地入了梦。 ...... 秦野在朔月这边也并非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 偶有部落间起冲突或另有外族入侵之时,秦野都会主动同单于请命,亲自带兵征讨平乱,逐渐在各部落里树起了威名。 但凡有人提起秦野,皆是闻风丧胆,只道他不愧是大商秦老将军的儿子,上阵杀敌时,一骑当先,勇猛如虎。 而无战事时,秦野除了参与练兵外,还学了羌匈语。 另有政务之事,他也会向稽粥单于献策。 加上他吃喝玩乐的纨绔姿态,一来二去的,在朔月的朝中结下不少狐朋狗友,混得也算是如鱼得水。 且半年的时间里,秦野已将羌匈各部落的地势和朔月的军舆图,皆熟记在心。 朱厌问他记这些做什么,秦野笑而不语。 只可惜,稽粥单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差了当门一脚,始终不肯放他离开朔月。 于是朱厌天天苦口婆心地劝秦野。 “快点跟王姬生个孩子吧。” “属下还想去突离见阿紫呢,再不见,媳妇儿就要被梁勉那混账给勾跑了。” “反正两眼一闭,都一样。” “那人已成了王妃,跟王爷连孩子都有了,二公子还在这儿立什么贞节牌坊。” 秦野懒懒地斜朱厌一眼,冷声骂道:“你懂个屁。” 话落,他眸眼半眯,一边撸着元宝,一边琢磨着什么。 ...... 流年岁月,仲秋转眼将至。 萧时宴带着一小部分人赶回突离,只为与夏时锦过第一个团圆佳节。 半年未见,萧时宴的头发又长了许多。 他整日东征西伐,在外面风吹日晒,那张脸比离开时黑了许多。 健康的小麦肤色别有一番成熟的性感。 而高大的身躯精瘦健硕,往那儿一站,便透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霸气和浓浓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一双深邃且睿智的桃花眼,轻飘飘瞧谁一眼,都会让人的心为之一动。 或悸动,或惧怕,或心虚。 偏偏这样一个人,此时就站在夏时锦的身前。 她微仰着头,在萧时宴的身影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许是太久未见,夏时锦略感生疏且局促。 说想念? 一点谈不上。 这就跟公司老板和领导出差,没有员工会盼着他们回来一样。 可若说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倒也不是。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虽谈不上喜欢,可较于旁人,总是特别的。 更何况是拜了堂,成了亲的。 是以,夏时锦每每面对萧时宴时,感情都是复杂难辨的。 他多次救过她,内心是有感激在的。 但他卑鄙无耻,挟恩图报,逼着她背弃秦野,所以,恨也是真恨的。 可恨也是种情感,有了情,便也有了牵绊。 夏时锦扯唇笑了笑,语调客气疏离。 “恭迎王爷回来。” “王爷四处征战,真是辛苦了。” 萧时宴笑而不语,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抱一抱,可无奈大肚子隔在中间,甚是碍事。 于是,他将人扭过去,胸膛紧贴着后背,他将人用力往怀里按。 大手抚上夏时锦那圆滚滚的肚子,萧时宴微微俯首,与她脸蹭着脸。 “还有两个月,小家伙就要出生了。” 夏时锦也低头摸着肚子,亦是满怀期待地“嗯”了一声。 只听萧时宴柔声又言。 “也不知小家伙是像阿锦多点,还是像他多点?” 这等敏感话题他都敢聊,夏时锦都没敢答。 好在萧时宴及时换了个话题:“仲秋过后,便同我搬到雁北去。” 夏时锦好奇道:“那这里呢?” “这里暂时交由秦野把守。” 夏时锦小心翼翼地问:“稽粥单于那边肯放人了?” “嗯,秦野在朔月这半年来,深得稽粥单于赏识,再加上王姬已有身孕,单于对他自是十分信任。” 王姬已有身孕...... 这句话就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夏时锦的心头上。 第189章 能不能当回人 夏时锦胸口闷痛,有种抓心挠肺的难受。 秦野都成婚半年了,王姬有孕自是再正常不过。 她这是在难过什么? 难不成还让秦野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 明知做人不可贪心,夏时锦还是在意得要死。 当初那个愿意做她姘头的二公子,是彻彻底底不再独属于她了。 “怎么了?”萧时宴明知故问。 他轻轻啄了下她的脸,偏头瞧着夏时锦的神色。 “可是......还放不下阿野?” 夏时锦面无表情地漠声回道:“没有,早死心了。” 萧时宴满意笑道:“那最好。” 温软顺着侧颈一下下轻吻着,他在夏时锦耳边喃喃。 “给你和肚子里孩子准备了许多好物件,左右仲秋一过,你我便要回雁北,本王便命人将东西都送到了雁北的宅邸。” “待去雁北后,再送与你。” 心情已然跌至谷底,夏时锦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恹恹回了句“多谢王爷”。 萧时宴眼色犀利,怎会瞧不出夏时锦的心思。 他扭过她的脸,偏头去吻她的唇。 喘息的间隙,他一再逼着夏时锦认清现实。 “阿锦,我们才是夫妻,你跟阿野已经没可能了。” 夏时锦闭着眼,毫无反应地任由萧时宴撬齿而入。 气息交融浅尝辄止,暂解相思。 萧时宴意犹未尽地放开夏时锦,转身赶去处理政务。 ...... 夜里。 水气氤氲的殿内,萧时宴靠坐在浴桶里。 温水包裹着每寸肌肤,熨帖得筋骨缓缓舒展开来,随着袅袅檀香入鼻,这半年来的疲惫都在此刻得到释放,绷紧的神经也随即松弛下来。 他阖眸养神,不小心打了片刻的盹儿,直到一只柔软似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肩背,而另一只手则探入水下...... 长期处于备战状态下的萧时宴立即警醒,猛然睁开眼。 只见身旁之人并非夏时锦,而是稽粥单于送他的那两名舞姬。 萧时宴这才想起来,突离还有两名侍妾未处理。 “奴家见过王爷。”两名舞姬异口同声。 话落,一名舞姬赤着身子,大胆地进到浴桶里,阵阵的水声下,她凑到萧时宴的怀里,小手也探入水下,抚摸他健硕的胸膛。 “王爷,王妃命我二人今晚来侍奉王爷。” 萧时宴搓了搓眉头,气得是哭笑不得。 而两名舞姬仍在互相配合地撩拨着他。 舌尖顶了下腮,冷漠阴鸷的眸眼下,唇角挑起的弧度勾着杀意。 一只手将舞姬的头按入水下,另一只手则死死钳住另一名舞姬的咽喉。 指尖陷在萧时宴的肌肤里,两人在垂死挣扎间,徒劳地抓挠了几下,便卸了力。 一个在水下安静了下来,另一个则倒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地盯着一处。 萧时宴起身走出浴桶,扯下浴袍披上系好,赤着双脚,去寻夏时锦。 落下一连串的水痕,他来到烛火通明的侧殿。 斯斯文文地推开门,萧时宴却眼盛戾气地进了屋。 刚刚躺下休息的夏时锦闻声起身,正好撞上那道阴鸷的视线。 看得出来,萧时宴又不高兴了。 但他即使再生气,也总是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发疯,然后用十分卑鄙龌龊的手段来释放他的怒火。 “出去。” 沉冷的一声,阿紫立刻会意,灰溜溜地跑出屋子,并带上了门。 萧时宴冷幽幽地质问道:“半年未见,阿锦也不知来侍奉本王,这就是你的为妻之道?” 夏时锦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我这不是在月份大了嘛,侍奉不了王爷。” “再说,不是有稽粥单于送的两名舞姬可以陪王爷玩儿吗,何必跑来为难我这个孕妇。” 脱掉浴袍,萧时宴用其将脚底擦得干干净净。 他一边言语,一边又将那浴袍叠得板板正正,然后平整地放到一旁。 “都被本王玩死了,以后只剩阿锦可以供本王玩儿了。” 话落,他在夏时锦身旁躺下。 夏时锦愕然:“你把她们给杀了?” 萧时宴躺在那里缓缓地眨了下眼,算是给了肯定的回答。 夏时锦厉声斥责。 “你若不喜欢,给她们寻户好人家,送出去便是,何必杀了?” 粗壮的手臂抬起,萧时宴将夏时锦勾入怀里,随手扯过被子盖上。 头埋在夏时锦的发丝间,他柔声解释。 “找户好人家费力又不讨好,稽粥单于那边也不好托辞。” “她二人受制于稽粥单于,这辈子都要为他做事,逼到份儿上,那害人的手段恐怕是防不胜防。” “且再过几日,你我又要回雁北,此二人是万万带不得的,否则便是遂了稽粥单于的意。” “而留在突离,亦是隐患。” “只有杀了,才最干净利落。” 夏时锦忧虑道:“那稽粥单于知晓你将舞姬杀了后,该如何回答?” “就说,半年未近女色,一时把持不住,不小心......玩死了。” “阿锦尽管放心。”萧时宴安慰他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该轮到稽粥来倒贴巴结本王。” 大手从衣摆探入,萧时宴摸着那圆鼓鼓的肚子,甚感新奇地轻笑了一声。 “等阿锦身子养好了,再给本王生个孩子吧。” “想得美。”夏时锦撇嘴道。 生孩子又疼又累。生完这个,她是不打算再生了。 可萧时宴却道:“由不得你。” 言语间,那只手顺着肚子,不安分地下移。 夏时锦及时按住,挣扎道:“萧时宴!我都这么大肚子了,你能不能当回人!” “肚子大了又何妨?” 胸腔轻颤,萧时宴的喉间闷出几声笑来,他语气轻浮道:“不妨碍本王到处乱摸!” 温软滑至胸前,采撷一片春色。 夏时锦用力捶打他,萧时宴又开始威胁。 “若肯乖乖的,今晚就只借手一用。” ...... 被迫当了好几日的舔狗,夏时锦的手酸痛不已,连笔和茶盏都拿不稳。 看着账本上歪歪扭扭的字,她气得扔笔。 咬牙愤愤道:“萧时宴,你不是人!” 是日,仲秋节的前一日。 秦野带着王姬回到了突离。 但让夏时锦和萧时宴颇感意外的是,稽粥单于竟也跟着来了。 美其名曰,欲要与亲家母共度中原佳节。 第190章 见面礼 仲秋之夜,萧时宴设了盛宴招待秦家与稽粥单于等人。 夏时锦也是时隔半年再见秦野。 可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偷瞧他几眼。 宴席吃到一半,少夫人罗氏甚是关切道:“听说王姬已有了身孕?” 王姬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她摸着肚子,含情脉脉地看向秦野。 “差不多一个月了。” 话落,王姬苏雅还故意朝夏时锦瞧过来。 恰好夏时锦也在听她与罗氏说话,两人的目光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王姬微仰面颊,含笑的眼底噙着一种胜利者的得意。 夏时锦当然知道她在得意什么,无非是在证明秦野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是她的了。 她看向王姬,礼貌性地颔首一笑,算是恭贺。 另一边,萧时宴同稽粥单于和秦野等人谈着事。 只是那稽粥单于聊得心不在焉,一双眼睛连带着七魂六魄,好似都被秦婳给勾了去。 秦婳则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摇着团扇,都没正眼瞧过稽粥单于。 虽说人不可貌相,也不能以貌取人,但这个稽粥单于的长相和身材,实在难入秦婳的眼。 他眉骨高,眼窝深,鼻梁高挺,五官还算生得立体。 可一双狭长的单眼皮,人一笑,眼睛就眯成了缝儿,就是十只眼睛摞一起,都未必能有秦婳的大。 且单于长了满脸的络腮胡,那不张嘴说话时,都不知道嘴长在哪儿。 再说身材,膀大腰圆,倒是壮实。 可那圆滚滚的大肚子,看起来比她夏时锦的月份都要大,就跟揣了个大西瓜似的。 萧泽虽然薄情又滥情,可作为原书男主,那相貌身材自然都是顶呱呱的。 秦婳吃过好的,哪能看得上稽粥单于这种油腻老男人。 就算熄灯,那都下不去嘴。 偏偏稽粥单于还一个劲儿地跟秦婳搭话、献殷勤。 是又给秦家女眷送礼物,又给秦婳倒酒送秋波。 是时,一头烤乳羊抬了上来。 稽粥单于立马割了个大羊腿,亲自送到了秦婳的菜碟里。 朱唇半启,秦婳盯着那大羊腿,惊得半天没能合拢嘴。 她又不是猪,哪吃得了这些? 更何况,这也太不文雅了。 抬头看向稽粥单于,只见他大口啃着羊排,吃得满手是油不说,那络腮胡子上都油乎乎的。 秦婳翻了个大白眼,隐隐露出难以下咽的嫌恶模样。 萧时宴瞥见秦婳的神色,笑了笑,语气平和道:“男人嘛,吃东西时都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何况羌匈人本就爽快豪放,不拘小节。” 秦婳的脸就跟七八月的天似的,上一刻还皱着眉头嫌弃,在转脸看向萧时宴时,立马就变成百媚千娇的狐媚子。 她眉眼含笑地接着萧时宴的话,也不介意一旁的单于听不听得懂。 “还是王爷会说话,这鄙陋粗俗都被王爷夸成了人文风俗。” ...... 宴散之后,萧时宴还有话要同稽粥单于谈,夏时锦和阿紫便先回了寝殿。 秦野同萧时宴、稽粥单于谈事时,朱厌急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王爷,今夜设宴,将士们都喝了点酒,几个眼神瞧得不顺眼,单于带来的人便跟王爷这边的兵将打了起来,还不小心把马厩和草垛子都给点着了。” 不等萧时宴开口,秦野起身主动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属下去瞧瞧,王爷和单于先谈,属下去去便回。” 萧时宴和稽粥单于点头准允。 秦野同朱厌出了那扇门没多久,两人便分头朝着两个方向而去。 临分开前,朱厌还低声叮嘱了一句。 “王爷心思机敏,保不齐会疑心,二公子可要快去快来,莫要耽搁。” 长腿踏着月色,秦野顺着廊道,朝着夏时锦所住的寝殿,疾步而去。 寝殿内。 夏时锦坐在妆奁前摘着头饰,发现身后的阿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了,这心是让梁勉勾走了,还是被好久未见的朱厌给勾走了?” 阿紫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答复夏时锦的话。 “都不是,是二公子想要见王妃。” 摘耳饰的手顿在那里,夏时锦恍了下神,一颗心开始咚咚地跳得厉害。 “朱厌给你传的信?”夏时锦紧声问。 阿紫用力点头。 “晚宴前,朱厌找奴婢相见时,同奴婢说了二公子的计划。” 她看了看外面,嘀咕道:“这功夫怕是要来了。” 夏时锦是既担心又期待,同时也有些负罪感。 她将耳饰拍到桌上,“真是胡闹,若是被王姬或者王爷发现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三声野猫叫。 闻声,阿紫立刻跑到门外。 自昨日秦野他们一行人来了突离,萧时宴便安排了两名侍卫在门外把守。 其用心,显而易见。 屋外,阿紫同两名侍卫说:“王妃要沐浴更衣,你去把浴桶抬来,你去烧几桶热水来。” 两名侍卫似有犹豫,只听阿紫软绵绵地撒起娇来。 “哎呀,求求两位哥哥了,就帮帮阿紫吧。” “今日过节,能用的下人都下去吃酒了。” “妹妹我力气小,这活儿着实干不来。” 两名侍卫想着这功夫也不会有什么事,便应下了。 待脚步声渐远,高高大大的玄色身影便走了进来。 夏时锦坐在那里,望着一步步朝她而来的秦野,也说不上为什么,鼻子一酸,他的样子登时便被泪水模糊了。 屋内安静如斯,暖黄的烛火摇曳明灭,偌大的寝殿里仅他二人。 上一次这样单独相处,是何时来着? 应是千禧宫被萧泽发现的那一夜。 真是太久了,恍若隔世一般地久。 细细回想间,秦野已然走到夏时锦的身前,单膝跪地蹲下。 他唇角勾着邪肆不羁的笑,一如以前那个恣意的二公子。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秦野抬手替夏时锦擦去泪痕,又像以前那般,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这么久不见,阿锦还不亲亲二公子。” 夏时锦摇头。 “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跟王姬有了孩子,这姘头,我不当。” 秦野低头,抬手抚摸夏时锦的肚子。 “我跟她都未曾圆过房,哪来的孩子,倒是阿锦肚子里的,才是二公子的。” 夏时锦怔在那里,脑海中里蹦出两个问号。 “那王姬的身孕是怎么回事?” “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又是如何知晓?” 秦野勾唇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放到了夏时锦的肚子上。 他低头凑上去,对着肚子低声道:“为父送你的见面礼,定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191章 一席之地 自秦野同朱厌出去后,萧时宴便心不在焉地同稽粥单于聊着事。 捻着佛珠的手停住,他眸色骤然幽深。 寻了个借口,萧时宴起身离开。 清冷的月光下,他朝寝殿的方向大步而去,走路带起的那股风,鼓得白色衣袍在他身后鼓动翻飞。 看到无人把守的殿门时,萧时宴便愈发肯定他的猜想。 愤怒和心痛在隐隐酝酿。 殿内隐约传来人语,只是听不大真切。 萧时宴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才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然而,入目的却非他想象的那番场景。 夏时锦坐在妆奁前正摘着耳饰,阿紫则拿着玉梳为她梳发。 他偏头打量房间,犀利的目光不放过每一处。 是时,夏时锦转过头来,神情和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调调。 “这么快就谈完事了?” 萧时宴目光回移,落在夏时锦的脸上。 “今日有点累,便想早些回来休息。” 随意解释了一句后,萧时宴朝着床榻前的屏风踱步而去,且边走边问。 “外面的侍卫呢?” 阿紫恭敬回道:“回禀王爷,今日是中秋佳节,下人们也都吃酒去了,可王妃要沐浴更衣,奴婢一个人干不来,便命门口的两名侍卫去取浴桶,并打几桶热水和凉水来。” 屏风后,萧时宴撩起了垂散的纱帐,瞧了眼一切可以藏身之处。 “王爷在瞧什么?” 夏时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可是怀疑我把你的侍卫藏在了床上?” 萧时宴转身,将夏时锦揽入怀里。 他垂眸看她,浅笑道:“那也要他们能入你的眼才行。” 夏时锦欲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又被萧时宴给拉了回去。 “一回来就东瞧西望,疑神疑鬼的,当我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夏时锦语气不悦地发起火来。 萧时宴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低声细语,说得倒也坦然。 “毕竟是抢来强得的,总怕你又被抢回去。” 夏时锦讥讽道:“早就说了,强扭的瓜不甜,王爷自讨苦吃,怨得了谁。” 湿热的气息随着一声轻笑扑洒在肌肤上,萧时宴柔声回道:“一点都不苦,也没怨过谁,只盼着有一天,阿锦的心里,也能有我萧时宴的一席之地。” 与此同时,秦野已从殿外廊道的梁柱上跳下,匆匆离去隐身。 次日。 王庭内一处清净角落,阿紫吃着朱厌给她带的红枣糕。 两人聊着聊着,阿紫便好奇地问了朱厌一件事。 “你家二公子说没跟王姬洞房,那王姬肚子里的孩子哪来的?该不会,也是别人的?” 朱厌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同阿紫卖起关子来。 “亲一下,就告诉你。” 阿紫转手捶了朱厌一拳。 “流氓,爱说不说。” 她起身要走,又被朱厌狗哈哈地抓住。 朱厌仰头求着阿紫坐回来:“我说,我说还不成吗!这半年未见,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阿紫奶凶奶凶道:“给你个梯子就已经蹬鼻子爬脸了,若对你温柔点,还不得骑到我头上来,快说!” 朱厌揉了揉胸口,听话道:“这事儿说起来,话可有点长......” ...... 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夜里。 秦野提着酒壶,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到王姬的寝宫。 王姬命人侍奉秦野更衣休息时,秦野将一名羌匈女仆搂入怀里。 他当着王姬苏雅的面儿,挑起那名羌匈女仆的脸,醉醺醺地说了句羌匈语,夸那女仆长得好美。 也是自这夜起,接连几日,王姬发现秦野的视线都会在那女仆身上流连。 时而对视,他便冲着人家风流一笑。 这一来二去,王姬瞧见的次数多了,便动了将身边长相好看的女仆全打发走的心思。 女仆有了空缺,就要立马补上。 可王姬不知,新送来的这一批女仆,虽然各个其貌不扬,却有几个是秦野花银子安插进来,替他办事的。 与王姬“洞房”的前一日,朱厌有些没底:“二公子,这事儿能成吗?” 秦野逗着元宝,胸有成竹道:“二公子说能成,那就得成。” 是日夜里。 秦野寻了个由头,邀王姬陪他吃酒, 难得秦野对她如此主动,王姬自是乐意奉陪。 待十几杯马奶酒喝下去后,王姬便感到天旋地转的。 “王姬,可敢再同二公子喝一杯?” 秦野的嗓音醉意极浓,一双眸眼强睁着,漆黑的瞳孔涣散而不聚焦,看起来与王姬醉得不相上下。 “不行,不能再喝了。” 王姬摆了摆手,双手强撑着身子站起,晃晃悠悠地朝着床榻走去。 几名女仆立马上前,扶着王姬在床上躺下,又替她褪去衣裙,给她盖好了被子。 待其他女仆陆续退出去后,秦野脱掉身上的那身玄色衣袍,扔给了最后留在殿内侍奉的女子。 那女子会意颔首,将衣袍穿上,还换成了秦野的发饰。 秦野则恢复一脸清明,踏着懒拖拖的步子,走到案桌前,拿出事先备好的金属镂空香囊球。 他从容轻缓地点了香,然后拎着那个香囊球走到床榻边上。 金属制的细链挂在钩挂纱帐的银钩上,袅袅青烟顺着镂空处飘散出来,在帐内缥缈轻舞,缓缓蔓延到每个角落,又随着王姬的每次呼吸,漫入鼻腔。 屋内的烛火随即熄了几盏,幽暗昏黄的烛光,映得一切东西都泛着朦胧模糊的光。 王姬醉得迷迷糊糊中,隐约感到有人靠近,她便睁眼去瞧。 天旋地转间,便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欺身而下,只是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和神情。 对方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裙,然后俯身亲吻她的肌肤,一路向下...... “秦野......” 王姬喃声轻唤,双手攀上对方的胸膛,试图将他的衣衫脱掉。 可她醉得身体无力,意识也混沌不堪。 偏偏有股异香熏得她头昏脑涨,混着那醉意,催人入睡。 她想要看清秦野的脸,享受他们时隔半年才来的同房。 可眼皮就像挂了秤砣一般,沉得人睁不开,王姬只记得温软落在她的腿上,之后便因沉重的睡意而没了意识。 待次日天亮,王姬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而身边除了秦野那身衣袍外并不见他人。 她掀起被子,便瞧见床褥上洇了一点血色。 王姬顿时心生欢喜。 难道秦野跟她同房了? 她想要去回想同房的细节,可无奈宿醉使然,她头痛欲裂,再怎么拼命去昨夜的事,可记忆也只到有人抚摸亲吻她的大腿为止。 第192章 小动作 朱厌的话听得阿紫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一双杏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语气极尽夸张。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二公子营造酒后乱性的假象,但实际上,王姬是被那女仆给睡了?” 朱厌哭笑不得,摇头解释。 “哪能真给睡了。” “你想想,女人咋能睡女人?点到为止,王姬睡着了,那女仆就停手了。” 阿紫仍是想不明白。 “可女子初次洞房都会有落红,这又如何骗王姬?而且,听说女子次日会痛,这又如何瞒得过王姬?” 朱厌伸出自己的一根中指。 “那落红,其实是二公子割我的手指头,滴的我血。” “王姬宿醉难受了好几天才缓过来,那点细节早被她忽略了。” 阿紫想象了一番那个场面,不禁摇头惊叹。 “不愧是秦二公子,竟能想出这等馊主意骗王姬,也太不地道了。” 这话朱厌听得特不顺耳,便替自家公子辩解了几句。 “我们家二公子说了,这总比睡了人家到头却不负责任要地道得多。” “再说,我们家二公子这么缺德为了谁?” “还不是犯傻,对你家王妃痴心一片,傻了吧唧地在那边守身如玉?” 阿紫寻思了下,心生不解。 “可既然没真睡,你们又是如何让王姬怀孕的?” 朱厌抬手擦了擦阿紫嘴边粘的枣糕屑,低声又言:“二公子提前让我去药房配了两种药粉,然后他命女仆偷偷将药粉下到王姬的茶水汤饭里。” “这两种药中,有一种里面含有甘遂、大戟、芫花和极少量的麝香,可以让女子月事暂停。” “而另一种里面则有人参、甘草、桂枝几样药材,可以让女子短暂出现滑脉的现象,扰乱大夫的判断。” 阿紫恍然大悟。 “所以,你们让王姬先察觉到自己月事不正常,在她怀疑自己有了身孕时,便在请来大夫诊脉前,偷偷给她下另一种药,让大夫诊出她的是喜脉。” 朱厌点头,眸眼晶晶亮地瞧着阿紫的小模样,只觉越瞧越可爱,一只手便忍不住地伸过去,握住了阿紫的手。 结果却被阿紫狠狠打开。 小脑袋瓜转了转,阿紫又问:“可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啊,顶多能瞒三四个月,到时王姬发现肚子不见大,早晚还不得穿帮露馅儿?” 朱厌是有问必答,舔狗的姿态甚是到位。 “咳,这事儿,二公子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等过个两三个月,就会告诉王姬实情。” “我家二公子弄这出儿,主要是想离开朔月,赶在你家王妃跟王爷回雁北前,见上她一面。另外。也是让稽粥单于能暂时对他放下戒心。” 话落,朱厌挪了挪屁股,朝阿紫又靠近了一些。 “阿紫,要不你留在突离吧,我想娶你,银子我都攒好了。” 阿紫向旁侧挪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不行,我家王妃年底就要生了,我得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再说,我的志向不在嫁人。” 朱厌狗哈哈又凑过去,疑惑道:“那是什么?” “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娶几个壮汉给我当倒插门的夫君。” “我不同意。”朱厌愤愤道。 阿紫白了他一眼:“你算老几,你不同意。” ...... 明日就要出发去雁北了。 临走前,夏时锦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到城内的奶茶铺子交代了一番,特意安排了一个人每月去雁北报账送银子。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摆弄着手里的长命锁,回想昨夜的事。 昨夜她与秦野匆匆一见,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在外面放哨的阿紫便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赶在萧时宴来之前,秦野重重亲了下她的额头,说了句“等我”后便走了。 等他? 夏时锦开始琢磨这句话。 难不成秦野还在计划着什么。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早就不对一家团聚抱什么希望了。 萧时宴现在大势已成,秦野又受制于他,且还与王姬成了婚,她与秦野怕是很难再有结果了。 给萧时宴做王妃最起码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可跟秦野跑,那她就是被万人唾弃的妾。 那句“等我”,怕也只是一个遥远又缥缈的希望罢了。 今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殿内有下人在收拾行李,夏时锦回到王庭后,便索性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暖阳落在身上,烘得人暖乎乎的,甚是惬意。 半晌后,一声遥远的啼鸣从空中传来,夏时锦寻声抬头,只见一头白色的海东青正在上空盘旋。 在突离住了半年之久,虽见过老鹰翱翔,却甚少见到白色的海东青。 夏时锦望着天,视线随着那只海东青而动,唇角会心勾起清浅的弧度。 是元宝。 她在将军府跟秦野厮混的那些日日夜夜,喂了元宝那么多次,怎会认不出它。 过了没多久,元宝展翅,一个漂亮的滑翔,稳稳地落在了夏时锦的肩头。 她侧头去瞧,发现元宝的爪子上挂着一个小竹筒。 环顾四周,除了阿紫在吩咐下人收拾要带走的行囊外,并无人留意她这边。 夏时锦取下竹筒,将里面的小纸条抽了出来。 刚劲有力的几个字,笔意潇洒,可以说是字如其人。 【想以指环慰相思。】 还以为秦野早将那对指环给忘了呢,没想到他还记得。 夏时锦忍俊不禁。 二公子的小动作还真多。 本是犹豫要不要给的,可是她想着相好一场,彼此留个念想也是应该的。 将藏在香囊里的指环取出,夏时锦取下发带,把那指环牢牢地绑在了元宝的腿上。 “快回去吧。”她摸了摸了元宝的头:“当心被萧时宴抓到把你毛拔秃。” 元宝歪了歪头,似是听懂了,扑闪了几下大翅膀,带着一声啼鸣,又飞上了青空,最后落在了一个高高的草垛上。 草垛上,秦野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面,嘴里咬着一根草。 他瞧了眼元宝的爪子,将那指环取下,细细摆弄了一番后,就着那根发带戴在脖子上,并塞藏到衣衫之下。 第193章 心细如发 今日是起程回雁北的日子。 天刚亮,夏时锦便与萧时宴上了马车。 可掀起车帘的那一刻,两人同时都怔在了那里。 按理说,此次秦家女眷也该一同返回雁北的,但因秦老夫人半年未见小儿子秦野,且王姬有了身孕,便决定在突离多留些时日。 可马车内,却见秦婳披着兔绒斗篷,把头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里面对他二人做着嘘声的动作。 夏时锦与萧时宴相视一眼后,进去坐下。 秦婳抬手掩唇,同萧时宴低声解释。 “那个稽粥单于太难缠了,恼人得很。” “握想先回雁北躲躲,还求王爷捎带我一程。” 萧时宴却转头看向夏时锦,浅笑道:“这得问本王的王妃同不同意?” 秦婳斜眼朝夏时锦瞥了一眼。 当初在宫里时被她压一头,如今还要被她压一头,那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在作祟,任何有求于夏时锦的话,秦婳都说得不情不愿。 可又怕真被萧时宴给留在突离,每日被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单于缠着,秦婳只好放下了架子。 她清了清嗓子,甚是别扭地同夏时锦请示。 “还求……王妃捎带我一程。” 秦婳打什么主意,夏时锦岂会不知。 躲单于是其次,最主要是想多些勾引接近萧时宴的机会。 偏偏夏时锦就想看秦婳诡计不能得逞的愤怒模样。 于是,她双手抱在胸前,拿起乔来:“你这请求请得不情不愿的,态度不好,不带!” 她这边话音刚落,萧时宴便叫来了梁勉。 “梁勉,把秦娘子送回去。” 秦婳扮起可怜之态,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王爷......” 萧时宴掀起车帘,冲着秦婳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婳死死地瞪了眼夏时锦,气得是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小声嘟囔了一句“等着瞧”,然后愤愤下车而去。 车帘垂下,萧时宴转眼笑看夏时锦,淡声问:“舒心了?” 夏时锦点头. “爽快!就喜欢瞧她看我不顺眼,又奈何不了我的死样子。” ...... 回雁北要四五日的行程,而羌匈人生活的地域,只要一入了秋,早晚都跟初冬一般冷。 夜里,队伍扎营休息。 夏时锦则与萧时宴宿在宽敞的大马车上。 只是夜里寒凉,西北风一吹,凉风就会顺着车门帘子和车窗的缝隙吹进来。 被窝里的汤婆子到了后半夜便没了温度,加上夏时锦的肚子月份大了,躺在车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手脚也冻得冰凉。 睡在身侧的萧时宴有所察觉, “可是睡不习惯?” 饱含睡意的声音沙哑低沉,在荒郊野外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夏时锦紧了紧被子,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萧时宴将人搂进怀里,本想给她念念佛经助眠,却在摸到她的手后,翻身坐起。 他摸到火折子,点燃了挂在车壁上的烛灯。 然后又将他盖的那件狐裘大氅加到了夏时锦的被子上。 车上的被褥都给她一个人用了,萧时宴仅靠这一个大氅御寒,夏时锦再没良心也不好意思再承他这个好。 “不用,被褥够用了。” 她欲要将大氅还给他,却被萧时宴按住。 “本王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冷算不得什么。” 言语间,他伸手将夏时锦被褥里的那个汤婆子摸了出来。 “水已经温了,要重新灌些热水才行。” 夏时锦嫌麻烦,窝在被窝里摇头:“不用,再熬一会儿天就亮了。” 萧时宴未理会她的话,叩了叩车壁,命守在车外的梁勉给茶炉里添了炭火。 坐等茶炉里的水煮沸时,他又摸了下夏时锦的脚,发现凉得跟冰块似的。 “冷怎么也不说一声?若是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冷声质问时,萧时宴把衣袍解开,将夏时锦的双脚塞到怀里,让她的脚底贴着他的肚子,然后再裹上衣袍,用他的体温替她暖着双脚。 “把手给我。” 萧时宴朝她伸出手,又要帮她暖手。 夏时锦拗不过他那说一不二的眼神,便乖顺地伸出手,由着他一边搓弄一边对着她的手哈热气。 萧时宴就像个火炉一般,整个身子都是热的。 腹肌上散发的热气从她脚底源源不断地渗透到体内,很快冰冰凉凉的一双脚便回了温,而被他搓热的手也渐渐暖了起来。 夏时锦倚坐在那里,瞧着认真给她搓手的萧时宴。 烛火柔和了他平日里的阴沉冷邪的戾气,今夜的他看起来格外顺眼。 不得不承认,抛除他卑鄙又强势的小人作风外,萧时宴长得好,心思细腻,又会照顾人。 若是原身能从一开始就嫁给他,两人定是伉俪情深,和和美美到白头。 只可惜,写书者弄人,设定了一份好姻缘,又活活给拆了。 手脚回暖,那暖意也跟着蔓延到了心头。 夏时锦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勾了勾脚趾头,在那结实的腹肌上轻蹭了几下。 脚心下的腹肌明显比先前要紧绷了许多,萧时宴搓手的动作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眼皮缓缓掀起,他目光轻飘飘地看向夏时锦。 好看的桃花眼里半是风流,半是探究。 目光交错,夏时锦弯唇,道了声“多谢王爷。” 萧时宴不屑勾唇:“光用嘴谢?” 恰好茶壶里的水煮开了,萧时宴起身,将沸水灌进汤婆子里的水。 身为一个王爷,这些小活儿,他本可以叫阿紫或者其他下人做的,却愿意亲力亲为地伺候她,丝毫没有半点王爷架子。 夏时锦说心里没有半点触动,那是假的。 前世便常听外婆说,判断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同是姓萧,可跟萧泽那个只会动嘴和靠赏赐来关怀人的方式比起来,萧时宴不知强了许多。 萧时宴心细如发,怕夏时锦被烫到,又在汤婆子裹上一层薄毯,然后塞进她的被窝里。 暖暖的热气将她包裹,纵使车外的西北风刮得再大也无妨。 安置妥当,萧时宴就穿着那身衣袍躺下,身上连个挡风的毯子都没有。 他侧卧枕着手臂,与夏时锦面对面地瞧着彼此。 “还睡不着?”萧时宴问。 夏时锦“嗯”了一声,“没在外面睡过,不习惯。” “听听佛经如何,最是好眠。” “好”。 萧时宴将一个佛珠手串套在夏时锦的手腕,握着她的手,拇指捻着佛珠,嘴里诵着佛经。 挡风的车帘被风吹起,凉风卷入,吹得夏时锦鼻头微微泛凉。 瞧着萧时宴仅穿着那一件白色僧袍躺在那里,她不免心疼起他来。 知道他是怕挤到自己的肚子,夏时锦便掀起被角,主动邀请。 “里面暖和得不得了,要不要进来?” 谁知萧时宴却道:“哪个里面?” 他一边往被窝里挪,一边同她低声说着混不吝的诨话。 “是被子里面?” “还是阿锦的那个里面?” 夏时锦给了萧时宴一个眼刀子:“你这个人,就不值得可怜。” 萧时宴把夏时锦的头搂进怀里,替她挡着缝隙里偶尔透进来的风。 他低声在她头顶喃喃:“谁要你的可怜,本王想要的,只有阿锦的喜欢。” 话落,见夏时锦未做任何反应,萧时宴便继续诵起经来。 一句句晦涩难懂的经文,加上萧时宴那低沉的嗓音,简直是催眠的绝妙搭配。 夏时锦依偎着温暖且结实的胸膛,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便入了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睁眼,但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仍困在梦里。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个硕大的胸肌就在面前。 鬼使神差的,夏时锦突然感到好饿,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于是便本能地上口尝了尝。 隐约听到身前的人轻哼了一声,夏时锦抬眼看去,正好对上那双睡意与情欲参半的眼。 “阿锦……” “弄疼本王了。” 夏时锦睡眼惺忪,嘟囔道:“对不住,我可能是太饿了,梦到自己在吃奶。” 萧时宴啼笑皆非,然后又将人按了回了胸怀里。 “继续。” 第194章 母子平安 稽粥单于在突离这一住便住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内,稽粥单于总是想法设法地接近秦婳,大有要强取豪夺,将秦婳绑到朔月给他当小阙氏的架势。 可秦家人为保护中原的疆土和百姓,世代与羌匈人为敌。 若非跟随萧时宴,也断不会跟稽粥单于为伍。 是以,秦家上下也都不愿秦婳嫁到朔月去。 而王姬苏雅自小也被宠坏了,从不知看他人的眼色,更无心去揣摩秦家人的心思,反倒甚是殷勤地替自己的哥哥牵桥搭线,想促成秦婳成为自己的嫂子。 “阿姐,我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只要你肯嫁到朔月,他定会封你为小阙氏,好好待你。” 秦婳不屑地嗔笑一声。 “我一个大商的高门贵女,凭什么要嫁给你哥当小的?” 王姬将秦婳所言用羌匈语同一旁的稽粥单于说了一遍。 秦婳没好气地瞧着兄妹二人,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叽里咕噜的,吵死了!” 不一会儿,王姬将稽粥单于的话转述给秦婳。 “我哥问阿姐,那要怎样你才愿意嫁他,若是阿姐不愿意当小阙氏,那我阿哥回去把大阙氏废了,立阿姐为大,可好?” 秦婳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低头摆弄起拇指上的甲套来。 她漫不经心地道:“我喜欢干净的,单于若真有诚意娶我,就把先把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刮了。” 王姬将话转达给稽粥单于后,单于眼神锐利如鹰地盯着秦婳瞧了好半晌。 “阿姐。” 王姬替自己哥哥鸣不平。 “在我们羌匈人的风俗里,胡子是男人成熟、有力量和权威的象征,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秦婳抬头,目光冷蔑地朝王姬看过去。 “嫌过分就走啊,还赖在我这里作甚?” 隔了一日,稽粥单于带着王姬又来寻秦婳。 乍一看稽粥单于时,秦婳被吓了一跳。 若不是那双眼睛和大肚子,她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男子就是稽粥单于。 满脸的络腮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倒是瞧得顺眼了些。 王姬喜滋滋上前,挽着秦婳的手:“阿姐,我哥哥为了你,把胡子都剃了,这下你愿意嫁他了吗?” 秦婳仍是一脸嫌弃地打量着稽粥单于,继续挑剔道:“这胡子剃了是干净了不少,可这头发......乱糟糟的,能不能梳得干净利落些?” 次日,稽粥单于又梳了个中原男子的发髻来。 秦婳指着稽粥单于的那身羌匈服饰,“穿得花里花哨的,不好看。” 果不其然,第二日稽粥单于又彻底换成了中原男子的打扮。 如今这么一瞧,秦婳又瞧得顺眼了不少。 那双单眼皮虽小,可胜在有神。 剃了胡子,那薄厚适中的唇形清晰可见,肉感十足,且还带着几分勾人的欲色,让人觉得很好亲。 而那乱糟糟的长发也都纹丝不乱地用发簪束起。 整体一瞧下来,少了点糙汉的粗狂,多了点中原男子的文雅。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秦婳冲着稽粥单于的大肚子努了努下巴,不咸不淡道:“若是稽粥单于能把那肚子瘦下去,我就嫁。” 这次,稽粥单于竟开口说了句特别生硬的汉话。 “一言为定。” 秦婳慢声道:“驷马难追。” 第二日,稽粥单于便带着兵马回了朔月,将突离城正式交由秦野驻守。 稽粥单于一走,秦婳终于松了口气。 可她也开始惴惴不安,万一那稽粥单于真把肚子瘦下去回来要娶她,可怎么办? 像朔月那样一年不刮风,一刮就刮大半年的冷寒之地,秦婳是万万不想嫁过去的。 雁北她都嫌弃,更何况是朔月? 秦婳的目标还是想嫁给萧时宴当侧妃。 待秦家帮萧时宴夺下天下,凭借父兄和阿野的功劳,她讨个妃子当当,不过分吧。 哪有皇上不纳后宫的? 秦婳心里的算盘打得响,已经开始在企盼着萧时宴能稳坐江山了。 一转眼,年关将至。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落。 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被厚厚的雪铺染成了纯白色。 纯粹且茫茫的一片白中,一道身影骑着骏马朝着突离城狂奔而来,成了这天地间的一抹异色。 很快,顶着风雪带兵操练的秦野便收到了雁北那边送来的信。 朱厌将那信笺递给秦野。 秦野看了一遍又一遍。 喜悦在他脸上绽放,绚烂而阳光的笑衬得这暗沉凄冷的雪天都亮了许多。 “阿紫派人送的信,说夏王妃昨夜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朱厌极小声地道:“恭喜二公子,不声不响,偷偷当爹了。” 第195章 假孕 飞雪寒天,秦家女眷聚在一起围炉煮茶。 秦老夫人望着窗外的风雪,叹道:“日子过得真是快,转眼,半个月后就是除夕了。” 罗氏应道:“是啊,昨日收到夫君派人送来的家书,说年前定能回到雁北,一起过个团圆年。” 秦老夫人慢声同罗氏叮嘱。 “吩咐下人把东西提前收拾好,等个好天儿,咱们就出发回雁北。” “婆母就放心吧,儿媳早就安排下人们收拾了。” 说着说着,罗氏微微拧眉,似有顾虑。 “这回雁北的路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连日赶程四五天就能到。” “可外面冰天雪地的,王姬肚子月份又小,不知要不要带她一同回雁北。” 说到王姬身孕之事,秦老夫人又犯起了嘀咕。 “虽说三四个月都不显肚,可我怎么瞧怎么都看不出王姬像是有了身孕的样子。” 罗氏作为过来人,也早有怀疑。 “儿媳也纳闷儿来着,想着许是羌匈女子与咱们体质不同,便没同婆母说。” 在旁边吃了半天核桃的秦婳拍了拍手上的核桃皮,“这事儿啊,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罗氏不懂。 “为何?小妹可是知道什么?” 秦婳懒洋洋道:“阿野什么性子,你们还不清楚?” “他与我是异卵同胞,性子多少相近,我们看不上的人,是绝对不会碰的。” “这两个多月,阿野同王姬那个疏离客气的态度,你们也都看在眼里。” “两人每晚都不在一个屋子里睡,王姬肚子里的孩子能从哪儿来?” 秦婳瞧了瞧门外,手挡在嘴边,小声同母亲和罗氏道:“朱厌偷偷告诉我的,王姬怀孕是假,只是阿野为了获得单于信任,早点回突离,才使的手段。” 罗氏不免同情起王姬来。 “这被蒙在鼓里,再过一两个月,必定知晓,到时不知得多伤心,多生气。” 秦婳挑眉哼笑,乜了罗氏一眼。 “嫂嫂怎么还可怜起她来?” “当初,还不是她上赶子要嫁阿野的?” “你不同情自家人,倒同情起外族人了,别忘了,羌匈人南下入侵时,边陲百姓的女子多少被他们给祸害了,咱们雁北的士兵又有多少死在他们的骑下。” “这都是报应。” 说来事情也巧,秦家女眷在这边聊着王姬身孕之事,王姬那边便开始腹痛。 她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感到有暖流淌出。 发现见了血,王姬苏雅大惊不妙,以为是滑胎前兆,立马命人去城内找来了大夫。 大夫诊过脉后,告诉她只是正常的月事而已,不曾有孕。 王姬苏雅摇头不信。 “不可能,本王姬明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怎么会来月事?” 无论大夫说什么,王姬始终坚信自己有了身孕。 于是,她命人又找来其他大夫。 一个两个说她只是来月事,不曾怀孕,王姬还没那么确信。 待三个、四个大夫都说法一致,王姬的坚信也在最后一刻崩塌。 她坐在那里,捂着肚子,眼里噙满了泪水,失魂落魄地念叨着。 “怎么会?” “怎么会呢?” “我明明怀了阿野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一旁侍奉的女仆见状,悄悄退出去,命人寻来了秦野。 王姬看到秦野的那一瞬,立马起身,飞奔扑进他的怀里。 她紧紧抱着秦野的腰身,窝在他的怀里痛声大哭。 “阿野,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明明怀了你的孩子,可每个大夫都说我没怀孕。” 秦野心怀愧疚地抱着王姬,轻轻拍她的背,实话实说道:“那些大夫说得没错,王姬从来没有怀过孕,我们也没有酒后乱性圆过房,一切都是我故意安排设计的。” 似是听到了什么荒诞无比的事,王姬仰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野。 “你刚刚说什么?” 秦野神色严肃而郑重道:“对不起,你怀孕的事,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只为了能博得你哥哥的信任,为了能离开朔月。” “那......那晚,与我同房之人......” 鼻腔涌上阵阵酸涩,嗓子眼也像是咽了玻璃渣子一样,疼得王姬说不出一句顺溜的话。 秦野回道:“是个女子假扮成我,在你昏睡前做做戏而已,什么都没对你做。” 王姬仍是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一直尝试从蛛丝马迹来否认现实。 “那床上的落红呢?” 秦野坦然道:“割了朱厌的手,故意蹭上去的。” “好可笑!” “也好可怕!” 王姬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摇头向后退着步子。 “你竟然这样对我?”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骗我?” 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到一起,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霎那间都随着王姬的一声尖叫嘶吼而释放出来。 “让我成了一个可笑的傻子。” “阿野,我作为王姬,那么低三下四地喜欢你,你却利用我、骗我?” 秦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脸上除了愧疚之外,再无其他的神色。 “早就提醒过你,嫁我没什么好的。” 他眸眼半垂,冷傲言道,“这是你自找的。” 王姬红着眼,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死死地盯着秦野,咬着牙根道:“你当初着急回突离,可是为了能见夏时锦一面?” 秦野垂眸不语。 王姬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她哽咽问道:“她有什么好的?” “一个被两个男人睡过的破鞋!” “哪值得你喜欢?” “哪里配得上你?” 秦野一脸懒散闲适地掀起眸眼,目含讥讽地看向王姬。 “二公子我一直好奇,为何就无人把被多个女子睡过的男人,叫成破鞋、烂布?” 他冷笑道:“你身为女子,竟然对同是女子的她出此恶言,王姬......也不过如此。” 甩袍大步而去,临出门前,秦野顿住步子。 他背对王姬,沉声道:“若是想和离,我即刻成全;若是不想,收拾行礼,过几日跟母亲她们一起回雁北。” 雁北,王府。 萧时宴抱着刚出生十几日的小婴儿,细细打量着。 他伸手去碰婴儿的嘴,却被那只极小的手握住了指头。 萧时宴挑眉动了动手指头,道:“别看小,还挺有力气。” 夏时锦探过头来瞧,“你给他找了两个乳娘轮班喂,天天喂得饱饱的,没力气才怪呢。” 萧时宴偏头看向夏时锦,浅笑道:“这么一看,斯年像你比较多。” 夏时锦蹙着眉头,瞧着那皱巴巴的小东西。 “这么小,哪儿看得出像我?” “嘴巴像你,鼻子也像你。” 目光落在婴儿脖子上戴的长命锁,萧时宴脸上的笑容滞住,登时又冒出那股阴鸷之气。 “这是哪来的,本王送斯年的那个长命锁呢?” 夏时锦顿感不妙。 她立马将塞到婴儿衣服里的那个玉制长命锁给掏了出来。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同萧时宴解释道:“斯年命里缺金,我特意命人打了一个,补金!” 第196章 除之而后快 目光落在那金灿灿的长命锁上,萧时宴默了片刻,伸手将其小心翼翼取下。 “孩子还小,棱棱角角的,难免会伤到他。” 话落,他便将长命锁随手扔到了一旁。 夏时锦乜了萧时宴一眼。 想是他那个心眼子,应猜到了这长命锁的来处。 夏时锦不想触他霉头,惹萧时宴不高兴,再牵连斯年,便低调地将长命锁收好。 能容她把孩子生下来,又对斯年如此上心,已是幸事,还要什么自行车。 夜里虽有奶娘轮番照顾斯年,可不知为何,夏时锦这几日睡得很不踏实。 每到半夜,便噩梦频生。 而梦中的场景,皆是她上辈子最想忘却的场面。 梦里,她高二。 那日的雨,很大。 公交车压起一片水花,在公交车站前倏然停下。 她背着书包,跳下公交车,撑着伞,朝所住的那个居民楼走去。 大雨哗哗,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得异常地聒噪,吵得她莫名地感到烦躁且不安。 以至于,衣兜里的手机震了许久,她才听见。 夏时锦明知道是梦,可一切都在按着记忆去发生。 她不想去接那通电话,可梦里的她还是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小锦。” 那熟悉且又陌生久远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 夏时锦想回声“妈”,可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一双脚不停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电话里的母亲一直在低声啜泣,良久,便又听到了那句诀别的话。 “对不起,妈妈走了,照顾好自己。” “嘭”的一声重响,同时从手机里和身前传来。 夏时锦再一次目睹母亲在她面前跳楼身亡的场景。 鲜血在母亲的身下一点点漫开,可很快又被大雨冲洗淡去。 手中的伞落地,夏时锦怔在那里惊恐地看着母亲的模样。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喊不出去一句话,酸涩的痛楚在胸口弥漫,泪水如潮般涌出。 梦里的一切都那般真实,真实得好像她真的穿回了过去一般。 世界仿若静止,梦境就像卡在了此时此刻。 她无法动弹,只能瞧着母亲躺在冰冷而潮湿的地面,睁着一双不甘且悲痛的眼望着她。 “阿锦。” “醒醒。” 几声轻唤,震碎梦境,夏时锦痛哭而醒。 “又做噩梦了?” 萧时宴抱着她,用手轻搓她的手臂,柔声安抚:“本王在,别怕。” 结实温暖的胸怀就像是最好的安神剂,夏时锦紧揪着萧时宴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直到情绪渐趋平稳,直到泪水流了个够。 母亲死在她的面前,是困了夏时锦多年的噩梦,也是她最想忘却的场面。 明明许久未再梦到了,怎地突然又开始了。 萧时宴问她做了什么梦,夏时锦便同他讲自己的上一世。 她讲父亲的渣,讲母亲的痴,讲她少时的孤独和悲伤,讲了好多好多。 萧时宴既不说信,也没说不信,他神色没有半点的愕然和夸张,就好像在听一件平平无奇的话本故事罢了。 故事讲完了,他在夏时锦耳边低声道:“这辈子,我们一起做场好梦。” 尽管萧时宴在她的枕头下,尝试放剪子,放匕首,可夏时锦仍是三天两头地被噩梦惊醒。 她心里愈发地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 是日,朗日晴空。 正是秦家女眷起程回雁北,赶着一家团聚过除夕的日子。 见秦野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护行,秦婳便主动上了王姬苏雅的马车。 王姬未怀孕的事,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 秦婳见王姬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假惺惺地劝慰了一句。 就着茶炉上的炭火,秦婳煮了壶暖身茶给王姬。 “外头天寒地冻的,喝点茶,免得染了风寒。” 王姬颓丧地摇了摇头,坐在那里发呆。 秦婳将茶盏放回案桌上,状似心疼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可怜儿见的,我家阿野太混账。” 言语间,秦婳觑了眼王姬,那双狐媚眼里装的都是算计。 “王姬,你既嫁入了我们秦家,那以后便是秦家人,也是我秦婳的弟媳。” “我这个当姐姐的,自是盼着你跟阿野的日子能过好,生儿育女,恩爱白头。” “所以,无论有什么事儿,记住了,阿姐都是向着王姬的。” 王姬勉强扯唇,浅浅地笑了一下:“多谢阿姐。” 秦婳抬手,甚是熟稔地替王姬梳理碎发,“我这个当阿姐的,今日就同王姬说几句心里话。” “这男人啊,哪有不喜新厌旧的。” “别看阿野现在冷情专一,待日子久了,没了那股少年意气和憨纯,再惦念的人也都会慢慢淡忘的。” “王姬只要真心以待,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王姬似被秦婳的话说到了心头上,握着秦婳的手,泪眼汪汪道:“真的吗?阿野真的会有一天在意我吗?” 狐媚眼轻轻眨了下,秦婳娇美一笑。 “那自是当然。” “但......” 秦婳顿了顿,勾起了王姬的好奇心:“但什么?阿姐有话,尽管说。” “但,夏时锦是个不安分的人。” 秦婳凑到王姬耳边,轻声道:“贱人偷腥这种事儿,能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我们家阿野风流俊美,雄姿英发,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夏时锦那个贱人,保不齐还对我家阿野余情未了,念念不忘呢。” “她若是时不时勾搭我家阿野几次,阿野何年何月能忘得了她?” “想要我们阿野的心啊,首先得把他心里的人除掉才是。” “不然,他整日惦念着那人,何时能给王姬腾出空来?” 秦婳与王姬佯作亲昵,说着体己话。 “更何况,这夏时锦怎么说是我阿弟的第一个女人,以后在雁北,有王爷的关系在,时不时总要碰上面的,王姬瞧着就不膈应吗?” 王姬苏雅若有所思地默了半晌。 想起了当初夏时锦大婚那日,夏时锦同她说的那些耀武扬威的话。 看向秦婳的眼,王姬问:“那以阿姐的意思是?” “我若是王姬.......” 秦婳弯唇,纤纤素手掩着王姬的耳侧,低声道:“当然是除之而后快咯。” 第197章 新年伊始 为了陪夏时锦待产,萧时宴近两个月都留在雁北陪她。 如今她平安生下萧斯年,萧时宴也算松了口气。 只待过完上元节,他便要同秦老将军等人,继续南下夺江山。 而今年除夕,又是他与夏时锦过的第一个年,是以,萧时宴格外重视。 王府内到处挂着红灯笼,红色的福字,随处可见,死寂了多年的雁北王府今夜却是一派喜气。 除夕夜,萧时宴与夏时锦亲自包了饺子。 一个饺子里,夏时锦包了个蜜枣进去。 她同萧时宴说:“今年谁吃了这个,定是有福之人。” 看到手中的饺子,夏时锦突然想起了萧泽。 以前在宫里,她每日变着花样儿让他翻后宫妃嫔的牌子,有一次便包了七彩饺子给萧泽选。 “想什么呢?”萧时宴留意到夏时锦走了神儿。 “在想......” 夏时锦莞尔。 “等王爷以后真的夺了江山,成了大商的新帝,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时,我就把各宫妃嫔的名字藏在饺子里,给你来个花样翻牌子。” 萧时宴眉眼轻挑,邪气笑道:“好啊,选哪个,当晚就杀哪个。” “......” 大过年的,杀杀杀的,真不吉利。 且看萧时宴那副表情,夏时锦觉得他好像真能干出那事儿来。 “那你还是别广纳后宫了,免得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萧时宴凑到夏时锦的脸侧,唇瓣若即若离地轻蹭她的耳廓。 “那本王就只祸害阿锦一人。” 好好的一顿饺子还没包完,夏时锦便被萧时宴抱上床,揉白面团去了。 夏时锦嘤嘤骂他不要脸,竟然抢宝宝粮仓。 萧时宴却眸眼风流地瞧着她,轻轻砸吧砸吧嘴,品了下口中的余味。 “两个奶娘在,斯年根本瞧不起阿锦这点粮。” “不妨给本王,免得浪费。” …… 除夕夜里,雁北又下起了雪。 怕爆竹声吓到斯年,王府内禁止烟花爆竹。 相较别处宅院,王府除夕夜便安静了许多,可好在满院的灯笼红彤彤的,填补了那份缺失的热闹和冷清。 萧时宴将夏时锦紧紧裹在被子里,抱着她,坐在轩窗前,凝望窗外簌簌而下的雪。 雪落无声,轻压枝头,同那一朵朵寒梅,点缀着静好的岁月。 温软贴在她的面颊不离,启唇之间,湿热的气息伴随着柔软的触感撩得人心痒。 萧时宴语调轻缓如吟诗:“只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夏时锦就那样偎在他的怀里,回想着上一世的事。 母亲自杀后,父亲便跟继母登记结婚,将他们的私生子女也带进了家里。 从那时起,她便没了家,在那个家里成了招人嫌的存在。 她努力学习,努力打工,努力搬出那个家,努力为自己的未来打拼。 一个人的生活什么都要靠自己,而她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可一个人偶尔也有累的时候,希望有个能依靠的家人。 而一个人住的地方,再怎样好,在夜深人静时,总会觉得少了点家的味道。 有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曾几何时,夏时锦已经不记得了。 但自她穿到这个世界后,却有两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一次是长留给的,一次便是萧时宴给的。 有什么事只要她喊他们一声,那些事便都会迎刃而解。 那种有人可依靠的感觉暖暖的,就像春雨一般,润物无声。 夏时锦心想,若能带着斯年,这样跟萧时宴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守不到自己爱的人,被一个爱自己的人守着,也未必不会快乐。 于是,她也跟着萧时宴念了那句:“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抱她的手臂一再箍紧,萧时宴将头埋在她的侧颈,没多久那处便传来一点点湿意。 夏时锦摇头叹气。 这就感动得哭了? 萧时宴也太好哄了吧。 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拍了拍萧时宴的头:“男儿有泪不轻弹,王爷哭什么?” 男儿的自尊好像被伤到了,萧时宴又将她抱回床上,说光他自己哭不公平,今晚必须让夏时锦也哭给他看。 夏时锦软声求饶,只道大过年的哭不吉利。 萧时宴却反驳她:“新年伊始,始于床,吉利得很。” ...... 今日是初七,萧时宴设宴款待兵将和追随他的党羽。 而秦家的人也带着礼物,来王府拜年。 秦老夫人听闻夏时锦为萧时宴产下了小世子,便携着女眷一同来探望。 “可是上元节那日要办满月酒?” 秦老夫人一边逗弄着摇篮里的斯年,一边问夏时锦。 “正是。本该再晚些办的,但王爷在上元节之后便要准备走了,所以便提前了几日。”夏时锦回。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继续瞧着斯年,不知为何甚是喜欢这个小家伙。 “斯年长得真是讨喜。” “等着,等过几日阿婆送你满月礼。” 罗氏在旁瞧着,眉眼带笑道:“不愧是王爷和王妃的孩子,长得真是俊俏。” 秦婳坐在一旁,并未上前去瞧那孩子模样。 百无聊赖的脸上写着羡慕嫉妒恨几个字。 而王姬则坐在罗氏的身侧,瞧着那摇篮里的孩子若有所思。 适时,罗氏摇着拨浪鼓逗斯年。 “这孩子真是越瞧越喜欢,看看这眉眼,这鼻子,这小嘴,长大定是个俊美无俦的小郎君。” 罗氏突然看向夏时锦,笑道:“王妃若是瞧得起我们秦家,不如,跟我家女儿定个娃娃亲如何?” 正喝茶水的夏时锦差点被这句话给呛死。 别提夏时锦了,阿紫听了身子逗跟着晃了晃。 而秦老夫人因秦野和夏时锦的那档子事儿,也觉得不妥,遂用胳膊肘碰下罗氏。 夏时锦笑容官方,寻了个借口将罗氏的提议给搪塞掉了。 “孩子还小呢。” “再说这事儿,我也不好做主,还得跟王爷商量。” 酒宴上,秦野心不在焉。 从回到雁北,他就一直在惦念着夏时锦母子。 他想见他们,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 终于,见萧时宴那边落闲,秦野便提着酒壶和酒盏,走到萧时宴的桌前,给他敬了杯酒。 “能让我看看斯年吗?”他低声商量。 萧时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不瞧秦野,只是冷冷地回道:“想见可以啊,等满月酒那日就能见了。” 了解萧时宴是个什么性子,秦野抿唇点头,压着性子,退回了座位。 夏时锦现在还在月子中,他不想给她添麻烦。 夜里,秦府。 秦婳命人叫来了王姬,将心里的谋划同她讲了一番。 王姬似有疑虑地问秦婳。 “阿姐......为何肯这般帮我?” 秦婳脸上笑意极深:“帮你,自然也是帮我自己。” 眸眼半眯,王姬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解。 只听秦婳道:“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夏时锦消失。” “只有她消失了,你才有机会得到阿野的心,而我与夏时锦的那些前仇旧怨才能了结,萧时宴的正妻之位也才能非我秦婳莫属。” 王姬这才知晓秦婳的算盘。 她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狠绝,随即便是几许落寞。 “阿姐真的一点机会都不想给我阿兄吗?” “他在朔月每日戒酒少肉的,只为了能减掉肚子,来娶阿姐。” 秦婳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那就随缘咯,看看是他肚子减得快,还是我嫁萧时宴嫁得快。” 第198章 满月酒 正月十五,上元节,也是萧斯年的满月酒。 雁北这边不及上京,没什么达官显贵,今日赴宴喝满月酒之人,与初七那波大差不差。 但各个都带了家眷,是以这满月酒办得也算热闹。 按照规矩,夏时锦抱着刚满月的萧斯年露了个脸儿。 碍于周围都是人,纵使秦野眼巴巴地在那里瞧着,夏时锦也没能抱过去给他瞧个仔细。 匆匆对视间,两人会心一笑。 待夏时锦将孩子抱到女眷席那边时,罗氏和秦老夫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孩子。 秦老夫人小声同罗氏嘀咕道:“也不知为何,我瞧着斯年这孩子,就喜欢。” 罗氏附声。 “不仅婆母喜欢,儿媳也瞧着喜欢。” “且这几日不见,孩子模样又长开了不少。” “婆母没觉得,这远远瞧着,有时觉得小世子跟小妹和阿野的眉眼还有点像呢。” 罗氏这么一说,秦老夫人转眼瞧了瞧她,又朝夏时锦怀里的萧斯年瞧了几眼。 默了半晌,她低声同罗氏问道:“还记得,阿野被皇上问斩是去年几月的事儿?” 罗氏细细回想了一番:“好像是去年三月里的事,具体日子儿媳也记不大清了。” 秦老夫人神色凝重地朝夏时锦那边望去,再未言语一句。 而罗氏似是也察觉出点什么,若有所思道:“应该不会吧,许是真的如夏王妃所言,早产而已。” 尽管秦老夫人和罗氏闲聊时声音压得很低,可一旁的王姬还是听到了一二。 王姬想起自己被秦野设计假孕的事,再看夏时锦怀里的孩子,那股怨恨再次卷土重来。 她看夏时锦不顺眼,看那孩子更是不顺眼。 今日来的路上,王姬苏雅还良心不安,犹豫要不要接受秦婳的提议。 可眼下,那点恻隐之心,她根本不想要了。 宴上人太多,萧斯年后来又哭又闹,夏时锦只好将他抱回后院寝殿。 因为还要回去招待来访的女眷,她便将孩子交给了两位奶娘照顾。 顺着游廊往回走,那股不安又开始浮上心头。 顿住脚步,夏时锦回身朝寝殿望去。 两位奶娘的底细,萧时宴都查得一清二楚。 按理说都是信得过的人,可保险起见,夏时锦还是将阿紫留了下来。 宴席上,大家言笑晏晏,或饮酒,或欣赏曲舞,或品着王府备的美食佳酿。 王姬苏雅和秦婳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便以吃酒吃得醉了,想出去透透气的借口,带着两名女婢离开了席位。 顺着抄手游廊慢步朝后院走时,秦婳问:“王姬可是下定决心了?” “嗯,就按阿姐之前说的办。” 但,王姬还是不免担忧道:“可为何不等王爷和阿野等人离开雁北后再下手,到时无人护着她,不是更能万无一失?” 秦婳偷偷地瞥了王姬一眼,又是那副嫌人蠢笨的神情。 “夏时锦那贱人,精明着呢。平日里你想骗她,可不好骗。” “更何况,她每日出行都有侍卫护送,咱们如何下手?” “所以只能用孩子来引她一人离府。” “今日满月酒,这王府人多事多,下人们都忙着前院,后院必然疏于看管,就算有什么事,来客这么多这么杂,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所以,今日便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王姬仍心存顾虑。 “既然怕怀疑,又何需我们亲自动手?” “想来,这王府里的下人都是刚来的,对主子也谈不上忠心。” “还不如花些银子,买通这里的下人动手,偷偷给夏时锦和那孩子的吃食里下毒,不是更省事儿。” 秦婳翻了个大白眼,心想王姬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头了。 她若是入宫,保准一年不到就得被打入冷宫或者死翘翘。 可毕竟要一起谋事,秦婳只能耐着性子同她解释缘由。 “这王府里的下人,都是王爷亲自己选的,知根知底。” “不管事情成没成,到时他将府里的下人聚到一起,一一严刑拷问或拿家人的命作为威胁,有几个能扛得住的,到时还不得把我们抖露出去。” 王姬颔首:“阿姐说得有道理。” “至于王爷的小世子……” 秦婳红唇斜勾,冷笑了一声:“抱出府,找个伢婆子,卖掉便是。” 萧时宴的嫡长子,将会从她秦婳的肚子里出来。 寝殿的垂花门下,有两名侍卫把守。 秦婳和王姬便躲在远处的游廊下观望。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秦婳命带来的两名女婢换成王府下人的打扮,提着事先备好的两个大食盒作掩护,入殿去偷小世子。 两名女婢走到垂花门下,被侍卫提刀拦截。 一名女婢躬身作揖:“今日是小世子的满月酒,王妃说奶娘们辛苦,特意让奴家二人来送些吃食给两位奶娘。” 言语间,女婢掀开食盒盖,特意给两名侍卫瞧了一眼。 什么肘子、鸡汤和清蒸鱼,两个大食盒里放了许多菜。 侍卫点了下头,可还是瞧了两名女婢一眼。 “你二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生?” 那女婢甚是机灵,慢条斯理地同那两名侍卫解释。 “奴家之前都只是在后厨那边做杂活的,按理说给奶娘送饭的差事是轮不到我二人的,但今日府上办小世子的满月宴,后厨那边忙不过来,今日便派了奴家二人来。” 两名侍卫又检查了一眼食盒,发现没任何问题,便痛快放行。 按照秦婳事先交代的,两名女婢并没有直接进到房间里。 她们顺着游廊绕到寝殿的后侧,点燃藏在衣袖里的迷香,随着竹筒插入窗纸,迷香的香气一点点飘进殿内。 此时,阿紫正守在小世子的身旁,轻轻地晃着摇篮,哄他入睡。 而两位奶娘,则坐在一旁给小世子缝肚兜和一些小衣服。 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个奶娘便相继开始打哈欠,哈欠一个传染一个,阿紫也跟着犯起困来。 她拍了拍嘴,用力摇头,想摇散那睡意。 起身伸老腰之际,阿紫闻到一股异香。 可夏时锦很少燃香,尤其在小世子出生后,这殿内亦是禁香的。 毕竟是在宫里经历过风浪,见过人心险恶的,阿紫立即警惕起来,怀疑有人故意在殿内点了香。 阿紫当即起身,欲要去推开门窗。 可还没等迈出步子,便觉得浑身发软,两只腿也使不上力。 人扑通栽倒在地上,惊得两名奶娘起身欲要过来搀扶。 然,两名奶娘也相继昏倒过去。 阿紫拼力朝殿门爬去,嘴里不停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可她的声音太小太小,守在院门外的侍卫根本听不见。 很快,两眼一黑,阿紫便没了意识。 两名女婢拎着食盒进来后,立马将饭菜取出放在茶桌上,然后将小世子藏在大食盒里,在摇篮里留下一封信笺后,便从容自然地离开了寝殿。 第199章 都别好过 王府后花园的芳春阁前。 秦婳和王姬披着斗篷,在阁楼的廊庑下,踏着未化的积雪,来回踱步。 等了大半晌,内心焦急的二人终于等到两名女婢提着食盒寻到此处。 朱唇轻启,秦婳吐出的哈气在寒冬里又重了几分。 “成了?” 女婢微微将食盒盖掀开,给秦婳和王姬瞧了一眼。 只见摇篮般大小的食盒里,刚满月的萧斯年咕哝着小嘴,睡得正沉。 秦婳满意点头,借着廊柱的遮掩,她将两袋赏银和两份卖身契递给了那二人。 “离开雁北后,记住管好你二人的嘴。” “否则,你们的家人都落不下好。” 秦婳朝芳春阁后侧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低声催促她二人快走。 “往后门走,伢婆的马车已在外面候着了。” 两名女婢接过赏银和卖身契,转身要走,却被人高声喝止。 “站住!” 秦婳和王姬,以及那两名女婢,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给吓得一激灵。 寒光闪过,待秦婳回头时,一把冷剑已指向了她和王姬。 “怎么,当我们王府的侍卫都是白吃饭的?” 梁勉偏头看她几人,举着剑,一步步逼近。 同时冷着面色又道:“还是觉得我们王府世子,连个暗卫都不配有?” 梁勉拨开挡路的秦婳和王姬,走到那两名女婢的身前。 目光落在那两个大食盒上,梁勉不紧不慢地质问起二人来。 “老子在屋顶上盯你们半天了,鬼鬼祟祟的,去寝殿做什么了?” 他留意到一名女婢紧握着食盒,垂着头,紧张得手臂都在发抖,目标瞬间就明确了起来。 梁勉斜瞪了她一眼,俯身伸手,欲要掀起那食盒盖。 秦婳见状,立马开口,想要撇清干系。 “她二人甚是很奇怪,说是我跟王姬去方便时,有王府的下人寻她二人帮忙,让她们去给两位奶娘送饭食。” 梁勉才不上当,冷声反驳。 “我们王府就这么缺下人,还得劳烦秦府的奴婢办事?” “是啊。”秦婳假惺惺笑道:“我刚刚也纳闷儿呢。” 言语间,梁勉已掀开食盒,只见小世子萧斯年正躺在里面。 秦婳佯做惊诧,捂着嘴巴大呼。 “这.......小世子怎么在这里?” 她抬头看向那两名女婢,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秦婳用眼神暗示并威胁:“如实招来!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竟敢跑到王府偷王爷的孩子?” 两名女婢知晓事到如此,已是死路一条。 但若是供出秦婳,两人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家人。 于是两人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饶命啊,奴家也是一时糊涂,想偷世子卖给伢婆赚些银子。” 梁勉将食盒从女婢手里夺过来,不屑道:“跟我演没用,还是到王爷和王妃面前去演吧。” 事情暴露了,再如何掩饰也是无济于事。 王姬苏雅后怕得连连向后退着步子。 她很清楚,这下彻底完了。 待一会儿秦野知道真相后,定会对她厌恶无比。 看着那食盒里与秦野眉眼有几分像的孩子,王姬对夏时锦和这个孩子的讨厌,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若是没有夏时锦,秦野或许对她会不一样,说不定她和秦野也能生个这样漂亮的孩子。 泪水流过面颊,被寒风吹过,冻得皮肤像被刀割一般地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那爱而不得的酸涩之痛。 是时,一个女婢瞧见秦婳的眼神示意,心领神会,抬手指向王姬苏雅。 “奴家坦白,都是她!是朔月王姬指使我们干的。” 另一名女婢闻言,也跟着指认王姬苏雅。 “没错。王姬想要把小世子送给稽粥单于,用来作为人质,以备日后来威胁王爷,所以才威胁奴家二人来偷世子的,不然,就要把我们送到朔月国去。” 王姬指着两名婢女,又指向装作一无所知的秦婳,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冤枉……” “是她,明明是阿姐……” 本就略有些晦涩的汉话,此时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阿姐让我……” “偷世子,杀夏王妃,明明是阿姐……” 不等王姬把话说清楚,秦婳就捂着嘴惊诧:“你还要杀夏王妃?” 秦婳装成受害者的愤恨模样,难以置信地摇头,并尖声斥责王姬。 “难怪王姬非要拉着我来此处散步,敢情是要拉我当垫背。” “亏我还怪阿野平日里对你不上心,心疼可怜王姬。” 两名女婢也机敏地接上话茬,当着梁勉的面儿继续替秦婳摆脱嫌疑。 “这点,奴婢二人也能作证。” “王姬因嫉妒秦二公子对夏王妃念念不忘,所以才心生歹意。” “想着借母子连心,先将小世子偷走,再拿世子来骗夏王妃独自一人出府,伺机下手。” 王姬苏雅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气得哭笑不得。 她又怒又委屈,然而他们所言却也句句为真,让她无言去辩驳。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外族人。” 王姬怒目看向秦婳,“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中原人果然都是阴险狡诈之徒。” 王姬愈发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受气,她堂堂朔月王姬凭什么要任由人欺负。 既然她不好过,那以后大家就都别好过。 尤其是夏时锦。 “都找抽是吧?”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羌匈鞭子的厉害。” 王姬苏雅摘下腰间的鞭子,啪地一声脆响,就朝秦婳抽去。 却被梁勉挥剑,在半空中砍断。 王姬怒不可遏,趁此刻正是梁勉疏于方便之时,她迅速冲上去,一把抢过他提在手中的食盒。 “把小世子还给我!”梁勉怒喝。 王姬却将萧斯年抱在怀里,拔下簪子,抵在他的脸蛋上,威胁梁勉。 “别过来,否则我立马用簪子扎死他。” 带着羌匈人的那股狠劲儿和快意恩仇,王姬说到做到。 只要梁勉动一步,她就将簪尖往那娇嫩的肌肤上靠近一寸。 血珠迸出,顺着萧斯年的脸流淌。 什么都不知道的萧斯年趴在王姬的怀里,不停地大声啼哭,好不可怜。 纵使是秦婳,在看到这场面后,也是惊呆了一瞬。 可同时,她心里亦是暗爽。 秦婳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连连退到一旁,任由事态继续发酵。 梁勉再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王姬抱着大声啼哭的萧斯年,进入了芳春阁。 待夏时锦和萧时宴,以及秦家人一同赶来时,王姬苏雅已站在了阁楼的顶层。 第200章 周旋 梁勉上前,将事情大致同萧时宴等人讲了一遍。 而芳春阁上,见一群人一窝蜂地要冲上来时,王姬立马将萧斯年托举出护栏之外,悬在半空中,以示威胁。 “都不许上来,不然,我立马摔死他。” 夏时锦紧声高喊:“都别动!” 体内血液倒流,她整个人都石化在那里,仰头紧紧盯着她的斯年。 纵使是秦野,此时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额头和侧颈上的青筋根根表达着他的愤怒和紧张,垂在身侧的双拳掌心也早已被冷汗濡湿。 他望着斯年,怒火和怜爱在他眼中交织,一颗心几乎要被那嘶哑的哭声给哭碎了。 那是他还未曾抱过一次、仔细瞧过一眼的骨肉,竟然在这么冷的天,被人抱到那么高的地方要摔死。 秦野不敢想,也不愿去想那最坏的场面。 手指曲在唇边,他吹了一声口哨。 不知在哪棵树上野的元宝,很快就展着翅膀飞来,嘴边钳着几根鸽毛,滑落在他的肩头。 全身的肌肉和条条神经都紧紧绷着,秦野一双凤眼如鹰般紧盯着半空中的斯年,做好了时刻冲出去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秦老将军瞧着那羌凶儿媳,花白的剑眉紧拧,只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而另一边,萧时宴已部署好稍后如何爬上阁楼救斯年的计划。 “阿野。” 萧时宴低声同秦野吩咐道:“试着同王姬说些什么,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秦野会意,高声同王姬喊道:“苏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快抱孩子下来!” 王姬在上面一边哭一边摇着头,情绪有些激动。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我只是气不过。” 她委屈地大声哭诉起来:“阿野,你回雁北这么多天了,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明明你我都成亲半年多了,为何你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我知道,你不就是忘不了夏时锦吗?” 王姬的视线移向夏时锦,噙泪的眸眼瞬间泛起几许怨恨来。 “都是她,是她勾引你,让你看不到我的好。。” “我的日子不好过,她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个档口,梁勉和朱厌带着几个人,按照萧时宴的命令,准备退出后花园。 无奈王姬苏雅站得高望得远,底下人的一举一动,皆收入她的眼底。 她扬声呵止:“都别动,收起你们大商人的花花肠子,否则我立马把孩子扔下去。” 夏时锦泪眼婆娑地望着萧斯年,不安了多日的心碎得彻底。 脑海里,母亲在她面前摔死的画面,不停地闪现。 她又怕又急,即使萧时宴握她握得再紧,冰冷的双手仍不受控地颤抖着。 斯年还那么小,才刚刚来到这世上,怎么能被人活活摔死呢? 不行,她决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摔死在她的面前。 夏时锦朝着芳春阁上面喊道:“王姬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好啊。”王姬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她,冷漠喊道:“那你上来,替你的孩子死!” 夏时锦头点得干脆,没有半点的犹豫:“好,我上去。” 她欲要挣脱萧时宴的手,可他却死握着不放。 “我先上去稳住她,你们看准时机行动。”夏时锦强撑镇定。 萧时宴满目担忧地凝视着她,在道了声“小心”后,放开了手。 阁楼的木梯呈螺旋状,一圈旋着一圈,转得人头晕。 且台阶又高又窄,夏时锦心急如焚,几次没踩稳,卡得膝盖生疼。 到了芳春阁的三楼,夏时锦气喘吁吁地朝王姬谨慎地挪着步子。 “我上来了。” 坚强的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夏时锦柔声同她商量。 “斯年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王姬把他抱进来,我们有话好好谈,可好?” 王姬冲着阁外偏了下头,“只要你从这上面跳下去,我立刻就饶他一命。” “好,我跳。” 夏时锦乖顺地走到护栏前,试图安抚着王姬的情绪,目光看向斯年。 阁楼上风很大,斯年的小脸蛋都被冻红了,且一侧还有血迹。 明明恨不得冲上去手撕了王姬,可夏时锦仍压着火气,好声好气地同王姬商量。 “可我又怎么相信,在我跳下去后,王姬会不会放过斯年呢?” 王姬神色倨傲地冷笑道:“你爱信不信,我才不像你们大商人一样说话不算话呢。” 话落,她举着斯年,冲着夏时锦故意晃了几下。 “你快点死,你死了,你儿子就能活。” 斯年哭得嘶声力竭,明显嗓子都哭哑了,加上王姬的动作,夏时锦看得是心惊肉跳,简直要被逼疯。 她压着泪水,仍稳着情绪同王姬耐心周旋。 “这样好吗,我跨出一条腿,你就将斯年抱回一点。” 王姬冷着脸点了下头:“好。” 夏时锦骑跨到围栏上,王姬见状,果然将孩子又收回了一些。 就在王姬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在夏时锦身上时,萧时宴同梁勉等人做了个手势后,十余人跑到阁楼下,脱下斗篷披风,并排扯开平展,随时准备接住小世子萧斯年。 而萧时宴则带着几个人冲进阁楼,一步恨不得三个台阶地往上跑。 与此同时,秦野已从弓箭手里夺过一把弯弓。 竹哨放在唇间,吹响的同时,羽箭离弦,直直朝王姬的手臂射去。 而秦野肩头上的元宝,亦在哨响的刹那间,与箭齐飞。 随着王姬的一声惨叫,被羽箭射中的手臂因疼痛而松了手。 萧斯年下坠不到半米,白影如闪电飞过。 众人只见元宝双爪抓着斯年的一只小腿儿,径直朝秦野飞去。 飞到秦野的头顶时,两个鹰爪一松,萧斯年稳稳地落在了秦野的怀里的,带着众人的心也跟着落回了原地。 而芳春阁上的王姬握着被羽箭射穿的手臂,痛得面色惨白,泪眼猩红。 她朝下面的秦野望了一眼,转而,便拔下手臂上的箭,发疯般地朝夏时锦刺去。 “你们大商这些烂人,都去死吧。” 夏时锦的手被箭矢刺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受伤的手无法用力,王姬又轻而易举地便掰开了夏时锦紧抓扶栏的另一只手。 第201章 惩罚 身体向下坠的那刻,夏时锦以为自己这次怕是要挂了。 可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从二楼眺望台探出半个身子,及时抓住她的胳膊,毫不费力地就将夏时锦捞回了护栏内。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胸怀,夏时锦不用看,也知又是萧时宴救了她的命。 萧时宴用力将她搂在怀里,扶着她的头,不停地亲她的额头和面颊。 像是安慰夏时锦,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气息不平地在她头顶呢喃。 “没事没事。” “都平安。” “斯年平安,你也平安。” “平安就好。” 出了芳春阁,夏时锦第一时间便飞奔到了秦野的身前。 萧斯年脸上的血迹已被擦干,仅流一个极小的伤口。 而秦野的那件黑色大氅,此时此刻也裹在了萧斯年的身上。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受了极大的惊吓,刚刚还哭啼不止的斯年,此时躺在秦野的怀里,竟然在看着他笑,还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着什么。 秦野红着眼,情绪有些激动地瞧着怀里的儿子。 他双臂僵硬地抱着又轻又小的他,好似很怕姿势不对让小家伙不舒服似的。 看到萧斯年安然无恙,夏时锦那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也终于回落。 就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双腿开始瘫软微抖,头也跟着发晕。 好在萧时宴在身后扶住了她,她才靠着他的胸膛站在那里没有倒。 是时,王姬被梁勉等人从楼阁上抓了下来。 王姬苏雅对梁勉等人是又打又踢,反抗他们强加于她的束缚。 “放开我。” “我是朔月的王姬,你们谁敢碰我?” “别忘了,当初是我兄长借兵助你们摆脱困境的。” “你们大商人难道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吗?” 夏时锦回过神儿来,转头看向在那儿又哭又闹的王姬。 都说为母则刚,想起王姬刚刚对萧斯年的所作所为,夏时锦是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 不等萧时宴和秦野两人表态,她推开萧时宴,气势汹汹地就朝王姬苏雅扑了过去。 什么体面,什么素质,什么有辱斯文,统统被她抛之脑后。 夏时锦脑子里此时就一个念头:削她! “qnmlgb.......” “我%¥@@d#~~” 她将王姬按在地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挠她、扇她、薅她头发,打得王姬躺在雪地里嗷嗷直叫,也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你个煞笔,敢动我的崽!” “欺凌弱小,简直就不配当个人......” 王姬苏雅也不甘示弱,将夏时锦今日为满月酒精心梳的发髻也抓成了鸡窝,凤钗步摇七扭八斜的。 碍于王姬的身份,夏时锦心如明镜,知道无论是萧时宴,还是秦野或者说秦家人,眼下都不会把王姬如何,顶多也是带回家里稍作惩戒而已。 于是,她是招招下狠,将王姬的脸挠花,将她的头发薅下一大把,将她的脸打得又红又肿,甚至唇角流血。 而整个过程,无人上前去阻拦。 待替斯年出够了气,待她打得再无半点力气,夏时锦终于收了手。 她喘着粗气,揪着王姬的衣襟,严声厉色地警告道:“若敢再对斯年动何歪念,下次,不管你是王姬,还是王八,我绝不轻饶你。” 夏时锦起身,扯掉头上的步摇金钗塞到袖袋里,留了根发簪将散乱的长发简简单单地束好。 她回到萧时宴身前,将已在他怀里的萧斯年抱过来,头也不回地回了寝殿,剩下的事便交由萧时宴和秦家人商量处理。 见王姬被夏时锦打的那惨样儿,萧时宴挑眉勾唇,暗道痛快。 不愧是他萧时宴的阿锦。 既然已经很惨了,萧时宴便也灭了那股火气。 “阿野,王姬是你的夫人,便由你带回家好好管教。” 话落,萧时宴侧目睨向躲在秦老夫人身后的秦婳。 从梁勉的只言片语里,萧时宴很清楚,今日之事必有秦婳的参与 可念在秦老将军和秦朝、秦野兄弟皆追随于他,萧时宴不看僧面看佛面,明面儿上自是不能对秦婳做什么。 收起那些残暴阴邪的心思,萧时宴同秦家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散了今日的满月酒。 秦婳临走前,萧时宴叫住了她。 心虚使然,秦婳走到萧时宴的身前,连头都不敢抬。 “不知王爷何事?” 萧时宴俯身凑到秦婳耳边,笑意阴冷地低声道:“坏事做多了,当心遭报应。” “若再敢害本王的阿锦,你会人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官窑子里。” “本王可是说到做到。” 秦婳美眸圆睁,满目惊恐地看着萧时宴向后退着步子。 可萧时宴却当着其他人的面儿,摆出一副亲和的兄长模样,对着她浅浅一笑。 “早日寻户好人家,嫁了吧。” “本王这王府,容不下你这尊佛。” ...... 秦府。 秦野的书房里。 王姬苏雅抱着双腿,顶着满脸的伤,坐在矮榻那边哭个不停。 秦野则坐在茶桌上,脚踩着椅凳,低头盘弄着中指上的那枚沉香指环。 他本有个从不对女人下手的原则,可现在,秦野却恨不得血刃了她。 偏偏现在还杀不得她。 秦野很清楚,一切祸事的根源都是他。 可千不该万不该,王姬都不该打斯年的主意。 若非梁勉今日机敏,及时发现,怕是他和夏时锦的骨肉早就落到伢婆的手里,不知去向。 秦野一想到小家伙被王姬悬在高空处的场景,还有夏时锦从高高的楼阁上被她推下的画面,更恨得拳头发痒。 这事儿,怎能就这么算了呢? 他冷冷地掀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刺向王姬,总想干些混账事。 “想要个孩子吗?”秦野突然问。 王姬抬头,目光茫然地看向他,不明白秦野为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秦野邪肆一笑,可目光却是依旧冷如寒冰。 “想要的话,二公子就给你个孩子。” “真的?” 王姬有些不信,想不通秦野为何突然转性,愿意与他同房。 秦野却点头:“真的。” 王姬本想保留一些骄傲,寻个日子与秦野和离的。 可每当她看到那双眼、那张脸和那长身玉立的潇洒模样,她的那点骄傲立刻被卑微的情感所打败。 这样好的人,即使无法真正拥有,每日能瞧上几眼也是好的啊。 最起码,秦野是她的夫君,而不是别人的夫君。 如果真的和离了,她与秦野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王姬难以接受那样的结局,于是起身,走到秦野身前,流着泪道:“阿野,我错了。” 秦野笑而不语。 次日,他便将王姬苏雅的贴身侍卫,送到王姬苏雅的屋里。 而屋内的王姬已被喂了春药,此时正是煎熬难耐的时刻。 秦野坐在廊庑下的扶栏上,喝着酒,面色平平地听着屋内的声响。 他早就看出那名羌匈侍卫心系王姬,却碍于卑微的身份和平凡无奇的相貌,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旁。 秦野愿意成全他,也想成全自己。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 昨日的仇,他早晚要报。 只待日后王姬生下这侍卫的孩子,他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王姬也体会一把他与夏时锦昨日是何等心情。 第202章 好一个仁德天下 过了正月十五,这年算是彻底过完了。 萧斯年的满月宴一过,萧时宴便开始着手准备离开雁北,与秦老将军等人继续带兵南下。 这一走,还不知几个月后才能回来。 是以,今日在萧时宴出发前,夏时锦亲自侍奉他束发更衣。 萧时宴眸眼低垂,视线锁定在夏时锦的脸上,瞧着她认真为他穿衣系扣的模样。 他唇角浅勾,眉眼带笑,恋恋不舍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夏时锦察觉到那道炽烈的视线,抬眸瞧了萧时宴一眼,又低下了头。 双手拿起挂在一旁的皮制腰带,一边绕到他的腰背之后束紧,一边同萧时宴问起了秦府那边的事。 “昨日听阿紫说,秦婳因涂了胭脂水粉而烂了脸,可是你暗中派人干的?” 萧时宴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夏时锦仰起面颊看他,眸眼晶晶亮地笑道:“恶人果然还得恶人治,谢王爷替我和斯年出气。” 一句话让萧时宴哭笑不得,眉头轻挑,他半眯眸眼地觑着夏时锦。 “又骂又谢的,欲擒故纵是被阿锦玩儿得明明白白。” 话落,萧时宴握住夏时锦的左手,将她腕上的佛珠手串取下,扔到了一旁的炭火炉里。 夏时锦蹙眉可惜道:“好好的为何扔了?” 萧时宴转身取来一个全新的沉香佛珠串套到她的细腕上。 他握着夏时锦的双手,指腹轻抚摩挲,慢声道:“本王杀孽重,手上沾染的人命何其多,捻过的佛珠想来也是承载了极重的业障,阿锦戴着,怕是会招来厄运,难以保你平安。” “这串是本王请寺里高僧诵经开过光的,干干净净,想来定是灵验。” 低头瞧着腕上的手串,夏时锦感受到了那份的用心。 实话实说,除了当初强取豪夺的卑鄙无耻,萧时宴平日里对她周到心细,确实无可挑剔。 夏时锦有点小感动,遂关心道:“何时回来?” “阿锦可是盼着本王回来?” 夏时锦没说盼,也没说不盼。 萧时宴叹气自嘲。 “阿锦定是每日都盼着本王死在战场上,到时,便可跟阿野双宿双飞。” “王爷知道便好,所以......”顿了顿,夏时锦笑道:“千万别让我得逞。” 似是怀疑自己听错,萧时宴恍惚了一瞬,笑意才从他唇角绽开,锐利孤傲的眉眼也跟着染上一片暖意。 萧时宴心里美,唇角压也压不下去。 “放心,自古祸害遗千年,本王是卑鄙小人,最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算是做鬼,也定会回来缠着阿锦。” 他带着夏时锦的双手,绕扣到她的身后。 牵着她的双手,搂着她的细腰,两人身体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 夏时锦预测到萧时宴要做什么,于是身子后仰,躲着萧时宴的追吻。 腰差点要弯断,那铺天盖地的亲吻是躲也躲不掉。 半晌后,萧时宴轻喘道:“等本王夺个天下回来给你。” ...... 上京城,勤政殿。 萧泽自年前的两个月便开始等,等到年都过完了,才等来探子从雁北送来的密信。 可信笺展开,却是陌生无比的笔迹。 【阿锦与皇叔我恩爱无比,侄儿勿念。有心思儿女情长,不如花花心思如何打败本王。】 “萧时宴!” 萧泽气得挥拳砸桌,不够解气,直接将身前的书案掀翻。 折子、墨砚、笔架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一如他糟糕透顶的心情。 九思公公捡起那密信瞧了一眼,心中了然。 派去策划偷夏时锦的探子,怕是早被萧时宴给连锅端了。 难怪两个多月都没个信儿。 萧泽怒不可遏,高声道:“朕要亲自出征!” ** 四时流转,一晃,萧时宴南下之征打了两年多。 两年里,他的疆土不断扩大,归顺于他的大商朝臣和百姓也越来越多。 而萧泽统治下的朝堂却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前些日子,萧时宴将当年被羌匈人活活坑埋的兵将尸骨,用十几个大棺材一起拉回了大商,让当年那些为了大商江山而战死的英雄魂归故里,在百姓和臣子之间又博得了一番美誉。 在这两年的时间,萧斯年从蹒跚学步到满地乱跑,夏时锦生意也是越做红火,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而秦野在这两年里,暗中蓄力,一朝逼宫朔月,杀了稽粥单于,强势一统北方。 他将羌匈各部落纳入麾下,大力推行汉话和中原风俗礼教,推广农耕冶铁,逐步同化北方异族,为萧时宴南征提供强大的后援。 为此,萧时宴一统天下,已是大势所归。 夏至。 上京城。 巍峨庄严的皇宫里明明灯火通明,可在夜色之下,却是死寂一片。 偶有身影急匆匆跑过,将各地兵败沦陷的战报送至养心殿内。 萧泽颓丧地坐在养心殿前的石阶上,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纸屑。 “皇上,快逃吧。” 九思公公在旁哭劝道:“照眼下这形势,明日怕是就要攻城了。” “光靠这些金吾卫和禁军,怕是扛不了多久的。” 萧泽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处,摇头道:“你们走吧,朕守在这里。” “皇上,万万不可啊。” 九思公公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萧时宴不也是蛰伏多年又东山再起的,他可以,皇上自然也是可以。” “皇上万不可一蹶不振,灭了心气儿呀。” “只要活着,有朝一日,定能争回这江山社稷。” “争?”萧泽无力地冷笑了一声,“有何好争的。” 他抬头望着夜空,似是释然道:“天选之皇后都守不住的国运,又如何能争得回。” “朕累了,不想争了。” 萧泽拎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咕嘟咕嘟灌了大半壶。 他叹了口气,哀伤道:“九思,你侍奉朕多年,功劳不浅。” “殿内值钱的东西,随便拿,出了宫,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闻言,九思公公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意已决道:“奴才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皇上。” “你又何苦呢?” 就这样,一主一仆,在养心殿的石阶上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朝阳升起,一封停战信呈递到了萧泽的面前。 看到“停战”二字,萧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 他满腹怀疑地接过信展开...... 萧时宴的确提出了停战之议。 十万大军就此止步于上京城的十公里之外,由萧时宴另建西商,定都于上京的临城庆阳。 而原来的大商则成了一个被西商国圈围的小国。 小国之小,仅有上京城之大。 萧时宴的表面仁慈,对于萧泽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萧泽觉得自己就是萧时宴圈养的畜生,只是他给了一个超大的笼子而已。 而在那封停战信上,萧时宴还特气人地写了一行话。 【朕襟怀宽宏,江山一隅,愿授于侄儿。望侄儿勤修政事,宽政爱民,仁德天下。】 “好一个仁德天下!” 一座城也配称天下? 萧泽一声怒吼,将信撕得稀巴烂。 急火攻心,他当场被气得吐血。 第203章 人不疯狂枉少年 萧时宴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传到了雁北王府。 时隔三年,夏时锦再次为后,只待半月之后,便起程搬去庆阳。 “王妃......” 阿紫喜上眉梢,真心替夏时锦感到高兴。 “不对,奴婢该改口称您皇后娘娘了。” “看来啊,娘娘天生就是当皇后的凤命。” “不过梁勉说,新都设在了庆阳,所以要重建皇宫,待新宫建成且要等着呢,所以皇上便先寻了处五进门的宅院,委屈娘娘先住着......” 夏时锦抱着萧斯年,心里五味杂陈,阿紫的话听得不甚入心。 她并非不高兴,但也谈不上高兴。 看着萧斯年手里玩的九连环,还有脚边那一箩筐的小玩意儿,一颗心跟压了块秤砣似的沉得要坠地。 翘起的唇角回落,阿紫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那一箩筐的小玩意儿上。 那都是秦二公子让人偷偷送来的。 跟了夏时锦这么久,阿紫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梁勉替萧时宴守在雁北,这两年来,防秦野跟防贼一般,从不给两人见面相聚的机会。 就是逢年过节,也禁止秦家人登门拜访。 得亏秦野和朱厌路子多,一封封书信和这一大箩筐的小玩意儿才能到夏时锦和萧斯年的手。 阿紫很清楚,此次搬去庆阳代表什么。 她不禁替夏时锦感到唏嘘:“这一走,怕是以后更难见到秦二公子了。” 夏时锦神色恹恹。 她突然想起以前长留活着时,问她有没有真心喜欢过秦野。 当时,她只觉自己是见色起意,谈不上真心二字。 可现在回看,见色起意虽在先,但新鲜感过后,秦野仍能让她一直想着念着的,便是那色字以外的情意牵绊。 所以,若长留现在再问她可否真心喜欢过秦野,夏时锦定能给到明确的回答。 只是这份喜欢,要藏在心底了。 天下已是萧时宴的了,她不希望秦野再因她而丢了性命。 夏时锦倏地莞尔,同阿紫释然道:“不折腾了,这样挺好。就去庆阳,执凤印,掌中宫,当我的皇后。” ...... 两日后,萧时宴定都庆阳,册封夏时锦为后的消息便传到了突离。 秦野低头瞧着萧时宴目前所占疆土的沙盘,将写有“秦”字的旗标分别放在突离、南越、东州三个地域,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什么。 一旁的朱厌眉头紧拧,叹道:“如今的秦家军算是被王......被萧时宴彻底给分了家。” “二公子守着北面儿,老将军守着南面儿,少将军守着东面儿,一家人都不在一个地儿,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平时送个信儿,就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那都得十几日。” “这萧时宴打的什么算盘,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 秦野不屑地笑了笑,懒声道:“正常,小爷若是当了皇帝,也会这么干。” “自古武定江山,文治天下。” “待江山安定了,拥护萧泽的那群余党都彻底灭了,萧时宴自是要慢慢削弱武将的势力。” 朱厌分析道:“眼下天下局势尚不稳定,有点势力的王侯将相都打着匡扶正义,维护萧泽的名号,在四处搅局,兴风作浪。” “新帝根基尚未扎稳,朝堂格局如盘散沙,正是二公子反击的最佳时机。” “若错过了,怕是机不再来。” 看着沙盘上分置三处的秦家军,朱厌愁眉苦脸道:“可光靠咱们突离这十几万大军,能杀到庆阳吗?” 秦野却问:“夏时锦那边何时起程去庆阳?” “大概十三日之后。” 秦野瞧着沙盘,沉思道:“凡事都是有利必有弊,虽然秦家军被分隔三地,可若是能同时发兵,那便可三面包抄,打萧时宴一个措手不及。” “可问题是,三处相隔这么远,每处距离庆阳的行程都不同,且上万兵马行军异常显眼,路上难免会有变数,很难做到同时发兵攻至庆阳?” “如不能一鼓作气攻下都城,擒杀萧时宴,只怕到时萧时宴会调遣朝廷几十万大军从各方支援,里应外合,把咱们秦家军杀个片甲不留。” 秦野垂眸瞧着沙盘上雁北、殷燕,加上现在朔月周边整个地带,两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个是他现在统辖管理的地域。 盘算了一番,他坐在沙盘边缘,将写有“萧”字的小旗从庆阳挪至了突离。 秦野邪肆笑道:“那咱就不打庆阳,来个引君入瓮,到时就来个......携天子以令天下。” “二公子可是另有计划?”朱厌问道。 默了半晌,秦野意味深长地问朱厌:“你说,在萧时宴的心里,夏时锦能占据几分的分量?” 朱厌撇嘴摇头。 “这个真不好说,得看跟什么比。” “跟江山社稷比。”秦野道。 朱厌言:“若是属下,那江山定是比美人重要,有了江山,要多少美人没有。属下觉得天下男子应该都会这么想吧。” 秦野点头认同,笑道:“那这次咱们就赌一把。” 他随后抛出两个骰子在沙盘上,两个四点同时朝上。 秦野看向朱厌,饶有兴致地笑道:“竟是八点。” 朱厌问:“若是不足五分的分量呢?” 秦野耸了耸肩。 “若是五分都不到,那最好。” “雁北、殷燕以南就归他,以北和阿锦便归我,不争不抢,各自为国。” 话落,秦野计算了一番时间后,立马写了两封信。 这两封信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则是平平无奇、满篇废话的家书。 可到了秦家父子的手里,只要看到秦野做的特殊暗号,秦老将军和秦朝便能按照秦家军内部的解密方式,看懂秦野在信中所要传达的意思。 朱厌仍有顾虑道:“老将军和少将军都是重情重义重恩德的人,萧时宴于秦家有恩,二公子若要反,老将军真的会同意吗?” “知子莫若父。” 秦野声色闲适而松弛,十分笃定道:“同样,知父莫若子。”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还有帝王家的揍性,老头子比咱们深谙其道。” “这报恩的方式千千种,但得先让自己活出骨气再报恩,否则就要被人拿捏踩在脚下。朱厌,那不是报恩,那叫奴性。” “小爷我要反,老头子会忍心看着我送死?” “更何况,我若反,他们袖手旁观,原地不动,他们到最后也只能死路一条。” 秦野看向朱厌,眉眼间噙着的是少年意气和不畏前程的果敢。 他痞笑道:“与其以后被人逼得要造反,不如先由二公子来逼老头子和大哥一起反。” 待家书送走后,秦野便将突离大军分为三队。 一队调去殷燕周边,等待时机,与大哥秦朝的那队秦家军里应外合,一同攻打殷燕。 一队驻守突离,由朱厌带兵,到时与秦老将军所带的兵马,前呼后应,到时连同殷燕那边杀来的秦家军,从三面一同夹击萧时宴。 至于能不能成功,全看萧时宴把夏时锦看得重不重。 剩下一小队精锐重骑兵马,则由秦野在十三日后抵达雁北,扮成突离商队去官道上抢人。 第204章 凤归 今日是夏时锦离开雁北,赶去庆阳的日子。 看着府上下人将一箱箱的衣物抬到马车上,她抱着萧斯年,不由同阿紫感叹了一番。 “初来这里时,就那么几箱子东西,一辆马车就够装的了,这两年下来,东西多得要四辆马车了。” 阿紫惋惜道:“可不是,这还是娘娘纠结多日,专挑着喜欢、贵重的物件装的。若是把库房里的那些都带上,怕是要装十几辆马车了。” “只怪呀,皇上太惦记娘娘和小皇子了,一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派人往雁北这边送。” 是时,秦家的马车出现在王府门前。 秦老夫人在罗氏的搀扶下来到夏时锦的身前。 一番礼拜过后,秦老夫人道:“前些日子便听闻皇后娘娘要去庆阳了。” “本想备宴为您送行的,只是梁勉少将军......” 话说一半,留了一半,秦老夫人煞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无奈,只能赶在皇后娘娘出城前,来送一送。” 秦老夫人同夏时锦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斯年的脸上。 目光慈祥温柔,好像甚是稀罕萧斯年,只是瞧着瞧着,就红了眼。 一旁的罗氏见状,立马命身后的女婢将东西呈上,缓解了一下略显怪异的气氛。 “母亲说孩子长得快,一眨眼现在的衣服就会变小,所以让府上的绣娘们给小皇子做了几身衣服和鞋子。” “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而这里面呢,是府上厨娘今早现做的一些茶菓子和小酥饼,路上若是饿了,也可以填填肚子。” 食盒盖打开,那里面装的茶菓子都捏成了小兔子、小猫、小狗的可爱模样,一看就是给斯年做的。 可惜,没一样是给她这个皇后娘娘做的。 夏时锦隐约也猜到,秦老夫人和罗氏定是看出了什么苗头,毕竟萧斯年是越长越跟秦野有六分像。 又或者,是秦野同他们说了斯年的事。 可既然窗户纸没捅破,夏时锦便想一直装下去。 “还有,这个啊,是母亲让人给小皇子打制的金璎珞,算是长辈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盛情难却,夏时锦客套道:“秦老夫人真是费心了。” 她同萧斯年道:“快谢谢阿婆。” “谢谢阿婆。” “哎,斯年真乖。” ...... 待箱子一一都装上马车,夏时锦抱着萧斯年,同秦老夫人等人辞别,在梁勉及百人兵马的护送下,声势浩荡地踏上了去庆阳的路。 车轮压着官道的石子路,摇摇晃晃,走在兵马的中间。 梁勉骑着高马打头阵。 但他时不时会打马掉头,跟在马车旁边,同阿紫闲聊。 两人聊的话,有时听得夏时锦,觉得她与斯年不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比如...... “阿紫,皇上同意将我调到庆阳去,到时,置办家宅时,你同我一起去看。” “我陪你去看算什么?” “算那宅院的女主人。” “谁要嫁你了,想得美!我又不是没钱买宅子,我跟着娘娘赚了好多的银子呢,等以后我买个大宅子,你来给我做面首吧。” “不要,我要做你的唯一。” 再比如...... “阿紫,今晚你想吃什么?” “勉哥哥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想吃的,你也不肯给。” “啧,娘娘在呢,说话没羞没臊的。” ...... 夏时锦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他俩还知道她在啊? 她跟萧斯年都被喂了多少狗粮,真是不把她这个皇后娘娘当外人。 夏时锦闲得无聊,也不想听那些肉麻的情话,便拿起萧斯年的玩具摆弄起来。 “妈妈,我也要玩这个。” 萧斯年发着正统的大舌头口音,伸着小胖手,要抢夏时锦手里的九连环。 可夏时锦玩得正兴起,已经卸下了五个环,眼看着还剩四个环就都取下来,压根不想放手。 她拨开萧斯年的小胖手,注意力都集中在九连环上。 “不行,妈妈还没玩完呢,玩完再给你,斯年乖,等一会儿哈。” 萧斯年看着夏时锦,长长的睫毛轻动,凤眸眨眨,轻叹了口气。 他没哭也没闹,情绪特别稳定地去箩筐里,又拿起鲁班锁在那儿鼓弄起来。 夏时锦玩到最后,剩下三个环怎么也取不下来,就没了耐性。 她将取了一半的九连环递给了萧斯年,“妈妈玩够了,斯年玩吧。” 拿起食盒,将秦老夫人准备的茶菓子拿出来一个,一口下去,夏时锦咬掉了兔子头。 “妈妈,这个,九个,要在上面。” 小手指头指着那九个环,吐字虽有些含糊,可夏时锦还是听懂了萧斯年的意思。 是让她把九个环都套上后再给他。 果然那个爹那个儿子,跟秦野一样,有时特别事儿。 看在自己是个妈妈,夏时锦把茶菓子吃下,耐着性子将那六个铁环都套了回去。 萧斯年接过,夏时锦就亲眼看着他将那九个环,翻来覆去地套,翻来覆去地解,没多久,九个环就全部都给取下来了。 那手法让人眼花缭乱,夏时锦本想学学的,结果一学就废。 只见萧斯年拿着成功解下的九连环,冲着她邪肆一笑:“妈妈笨。” 夏时锦看着他愣在那里,立马想到了秦野以前对她笑的模样。 还好生了斯年,至少这辈子即使看不到秦野,也不会忘记他的样子了。 她摸了摸萧斯年的头,笑道:“是啊,妈妈的斯年真聪明。” 萧斯年将九连环又递给夏时锦,挑衅道:“妈妈,玩。” 夏时锦蹙眉,冲着那九连环努了下下巴,以牙还牙道:“把九个环都给我套上!” 也不知哪里好笑,萧斯年捂着小嘴,咯咯咯地坐在那里笑得欢。 ...... 盛夏时节,晌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 且从早上开始,千人兵队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半日的路。 夏时锦同斯年、阿紫坐在马车里,倒是晒不到,撩起车帘,还时不时有凉风吹入。 但护送她的兵将却都是骑着马,在大日头底下暴晒,穿的还都是深色特吸热的官服。 加上官道两旁少有林木遮阳,兵将们一个个都热得大汗淋漓。 途中终于遇一家背靠大树的客栈,夏时锦让梁勉传令,让兵将们暂停歇息一两个时辰,待凉快些时再赶路,免得有人中暑反倒耽误行程。 正好客栈里卖解暑的凉茶,夏时锦便带着斯年、阿紫也下了马车,打算也喝一杯。 只是,夏时锦没想到这官道上的客栈竟如此热闹。 除了他们这百人之队外,竟还有一队羌匈人的商队。 夏时锦打眼一瞧,足足也有几十人。 小小的茶馆,屋里屋外都坐满了人,没地方坐的,就都挤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喝口凉茶,吃口东西,便大喇喇地躺在那里打起了盹儿。 梁勉跟随萧时宴多年,行事分外小心。 那客栈里提供的凉茶、吃食,他都要让店家当着他的面儿喝上一碗、尝上一口,他才放心让兵将们喝。 而用的碗筷,他也会命人再拿去重新冲洗一遍,很怕遇到歹人动手脚,坏了事。 萧斯年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客人:“妈妈,好多人。” “是啊,好多人。” “妈妈,想吃。”萧斯年指向旁桌。 夏时锦顺着萧斯年所指的方向瞧去,无意间却瞥见另一桌的客人。 移走的目光再次回移,她紧紧地盯着那个羌匈商人的手。 那男子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木制指环,嵌金而成的花纹,正是她英文名字的缩写。 第205章 多年姘头熬成夫 目光隔空相撞,夏时锦难以置信地怔在那里好半晌。 虽然对方是一副羌匈人的打扮,还贴了络腮胡子,可夏时锦还是从那双带笑的眉眼,认出了秦野。 脑子里先是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便猜到一种可能。 秦野可能是奔着她和孩子来的。 是时,梁勉走来,在阿紫身旁坐下,夏时锦立刻收回了视线,心不在焉地喝起了凉茶。 未发现秦野前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她察觉到整个客栈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预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何事,夏时锦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将萧斯年紧紧地抱在怀里。 只听咔嚓一声,瓷碗碎裂的声响从院内传来,突然打破了客栈表面上的平和,将人的心也一同冲到了嗓子眼。 在院内乘凉喝茶的两伙人开始互相争吵、谩骂。 一伙是羌匈商队,另一伙则护送夏时锦回庆阳的兵将。 两伙人越吵越凶,矛盾激化到要大打出手的情况。 屋内的羌匈商人纷纷探头往外瞧,似是犹豫要不要出去帮个忙。 梁勉怕事情闹大,便提着佩剑出去平事。 而客栈内的羌匈商人也在此刻悉数起身,一窝蜂地朝屋外走去,在门口站成了一堵人墙。 秦野立即起身,大步跨到夏时锦的身前。 “跟我走。” 夏时锦都没时间纠结是该跟秦野走,还是不该跟他走,怀里的萧斯年就被他抢抱了过去。 温热微糙的大手拽着她,甚是强势地拉着夏时锦朝客栈的后门走去。 阿紫没认出那人是秦野,以为是劫匪,吓得要高喊求救,却被秦野的手下一个手刀给劈晕。 借着人墙的遮掩,那人扛起阿紫,跟在秦野身后,一起上了停在客栈后院的马车上。 两辆汗血宝马拉的马车从客栈后门相继而出,随后便上了官道。 在院内平息群架的梁勉瞧见,转头看向客栈,只见门口站着一排人,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他紧忙推开那堵人墙,冲进客栈里,发现夏时锦与萧斯年、阿紫三人早已没了踪影。 梁勉高声怒喝,同其他兵将下令。 “娘娘被人劫持,快上马追那两辆马车!” 众人领命,立马跑去客栈后院牵马,却发现喂了草水的马都昏倒在地上。 梁勉脑子嗡的一下。 人没被下药,马却被下药了。 这伙歹人劫匪竟不按套路出牌。 梁勉紧忙跑出客栈,带着其他兵将,顺着官道狂奔,想要追上那两辆的马车。 可他们跑得再快也无济于事。 最终只能停下步子,眼睁睁地望着马车越跑越远,最后变成两个点消失在远处的岔路口处。 待梁勉又杀回到客栈时,那羌匈商人仍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喝着凉茶,一个个的都跟在那看笑话似的。 是时,有人起身,当着梁勉的面儿,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中原人的脸。 他将一封信地递给了梁勉,“秦二公子让你把这封信,送给庆阳的那位。” 一听“秦二公子”四个字,梁勉登时便明白夏时锦和萧斯年是被谁给掳了去。 “哎呀我去!” 梁勉抱头蹲在地上发起愁来。 若是一般的劫匪把人掳走了,加派兵力四下搜寻便是。 但被秦二公子给抢走了,那是能找得回来的吗? “完了,完了!” 梁勉觉得自己去了庆阳不用买宅子了,可以直接买棺材和坟地了。 ...... 马车上,坐着一家三口。 秦野抱着萧斯年,一直在教他喊“爹爹”。 萧斯年跟瞧什么新鲜物件似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打量着秦野,然后学着秦野的话:“叫爹爹。” “......” 夏时锦则坐在一旁,手撑着腮,歪头瞧着甚是相像的两个父子,仍未能缓过神来。 且两年未见,再见多少有些局促生疏。 秦野伸手去勾夏时锦的手指头,像以前一样,将手指头一个接一个地勾进他的掌心里,然后握紧。 他就这样一手抱着斯年,一手牵着夏时锦,然后眉眼带笑地问她:“在看什么?两年未见,莫不是把二公子给忘了?” 夏时锦摇头。 怎么会忘呢,这辈子都忘不了。 “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时锦问。 秦野点头,眸色也跟着幽深起来。 夏时锦忧心道:“萧时宴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和秦家的。” 秦野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还挂着自信。 “二公子有备而来。” 拉起夏时锦的手,他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眼巴巴地反问:“倒是阿锦,可还愿意跟我走?” 夏时锦甚是理性地思考着现实问题。 “再跟你,我就算是三嫁了,秦老夫人和秦老将军能得意我这个儿媳妇?” “还有,你都娶了王姬苏雅当妻,抢我回去,难不成要让我当妾?” “而我的斯年,就要从皇子变庶子?” “你们一大家子,还有兄长嫂嫂,还有秦婳,我跟了你,就成了晚辈,晚辈的日子哪能好过?” “他们若是欺负我,你又帮谁?” 不是夏时锦不喜欢秦野,而是跟了他,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再轰轰烈烈的感情,在柴米油盐的面前,都会如绚烂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没了光彩。 秦野耐心地回答夏时锦的每一个问题。 “二公子想娶的人就算是个男的,他们想拦都拦不住。” “让阿锦当妾的事儿,更是毫无可能。” “我杀了稽粥单于,换做你是王姬,还会愿意与杀兄仇人共度一生吗?” “来抢你之前,和离书早就给了她,王姬也已与她的贴身侍卫,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了。” “所以,斯年只会是我秦野唯一的嫡长子。” “待日后,二公子若能为你守下一片江山,阿锦成了皇后,江山国库都归你管,谁又敢欺负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秦野倏地一笑。 “再说,凭阿锦以前在宫里的手段,谁能欺负到你?” “有我在,谁又敢欺负你?” “若是我家老头子和母亲敢欺负你,我就不让他们看孙儿。” 似乎怕夏时锦说出拒绝他的话,秦野将她揽入怀里。 温软蹭着她的脸,低声央求。 “阿锦,可怜可怜我。” “知道二公子等这天,等得有多辛苦。” “多年媳妇都能熬成婆,二公子这个姘头,是不是也能熬成夫?” 第206章 自作孽,不可活 分处两地的秦老将军和秦少将军在收到秦野的信后,内心都挣扎纠结了多日。 毕竟萧时宴于秦家有重恩,于情于理,都不敢带兵造反。 秦老将军寝食难安,思前想后。 他想秦野那个逆子,想远在雁北的夫人,想自己的这把老骨头,想熟悉的雁北和这陌生的南越。 他咬牙一拍大腿,最终决定带兵回家。 老秦家帮萧时宴夺回了江山社稷,也算是报足了恩。 既然混帐小儿子有志向,他这个当父亲的,自是要支持。 另一边,秦朝也是苦思冥想了几夜。 想到两年未抱过亲过的夫人、孩子,还有年过半百的父亲母亲,思乡情切。 终归是亲情大于恩情,秦朝一咬牙,为了全家团圆,也决定杀回雁北。 他要陪着秦野一起打天下,再不看什么朝廷的脸色,也不用担心什么功高震主。 ...... 几日后。 待梁勉将信送到萧时宴面前时,萧时宴正为萧泽余党之乱的事而伤神。 知晓秦野将夏时锦和斯年带走时,萧时宴气得将那封信捏成皱皱的一团,扔到了梁勉的脸上。 梁勉当即下跪请罪:“是微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萧时宴气得大口喘息,阴鸷猩红的眼怒瞪着梁勉,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可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叫人将梁勉拖下去斩了。 就像是被人卸了力一般,他退着步子,颓丧地坐在矮榻上,垂着头,片字未言。 杀了梁勉又有何用? 杀了他,阿锦就能回来? 萧时宴心里清楚得很,是夏时锦不要他了,主动跟秦野走的。 否则,她若是不想,秦野又如何能那般顺利地带走她母子二人。 可惜他花尽心思对夏时锦好,结果,她还是走得义无反顾。 真是好狠的心。 强扭的瓜,于萧时宴来说,是甜过的。 只是这余味甚苦,苦得让人想毁天灭地。 萧时宴湿红着眼,坐在那里苦笑道:“真是好啊,他们一家团聚了。” 酸涩在胸口弥漫,将他的那颗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梁勉自责道:“皇上,微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帮皇上找回皇后娘娘。” 萧时宴无力地冲他挥了挥手,并屏退了屋内的所有人。 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自己一个静静地坐一会儿。 可这一坐,萧时宴便从黄昏坐到了黑夜,从黑夜坐到了黎明。 他无念无想地看着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屋内,一点点偏移,最后落在他的身上,给了他一丝暖意。 长吁一口气,萧时宴起身,面色阴沉冷寒地踱到军舆图前。 目光落在突离、朔月那一带,转而又移跳到东州、南越。 秦野要反,势必会通知秦老将军和秦朝,让他们调兵或攻打庆阳,或者回雁北。 只要秦家军一撤,东州、南越两地便会立刻出现兵力缺口。 而与东州、南越相邻的敌国便会伺机入侵,逼着他从匀出兵马去填补这两处缺口。 而铲除余党,镇压四处掀起的战乱,也需要大量的兵马,如此一来,他能带去突离抢人的兵马便超不过五万。 这五万兵马又该如何与突离的十几万大军抗衡? 萧时宴很清楚,他若是带着这五万兵马去突离,胜算不大。 若秦老将军和秦朝两队军马,一个攻打庆阳,一个从雁北和殷燕两处,联合突离兵马,前后左右围攻夹击他,到时江山和阿锦,他一个都别想要。 可若集中所有兵力去攻打突离,倒是极有胜算夺回阿锦。 但他国敌军便可趁机从东州、南越攻入,再加上拥护萧泽的余党回杀......结果显而易见。 这刚刚建起的西商国,连同他萧时宴,都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大笑话。 秦野分明是在逼着他做选择。 要江山,就要不了阿锦。 要了阿锦,便会失去江山。 可他都一无所有了,就算把夏时锦抢回来,又如何? 难道要拖着她一起过苦日子? 一个明谋算是被秦野玩得明明白白。 萧时宴苦笑亦感叹。 当年雁北那条乖顺的小狼狗,如今终于蜕变成了一头凶猛会咬人的野狼,且来势汹汹。 他站在那里,思索着两全之策。 ...... 当日夜里。 萧时宴来到了上京城,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萧泽的养心殿。 萧泽长发半披半束,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玄色长袍,大敞的衣襟间胸膛微露,一脸颓然地正坐在那里借酒消愁。 微醺的眸眼掀起,他目光锋锐依然。 “皇叔来做什么?” “是来看我有多狼狈?” 萧时宴走过去,抢走萧泽手中的那壶酒,咕嘟咕嘟猛灌了好几口。 他本是不喝酒的,可今日,萧时宴也想尝尝借酒消愁是何等滋味。 萧泽见状,冷声调侃道:“看我狼狈就如此开怀?” 喉咙轻哂一笑,萧时宴拖着声调自嘲。 “彼此彼此,没什么好开怀的。” 萧泽抢回剩下的半壶酒,猛灌了一口后,颓丧道:“皇叔如今是江山美人兼得,正是春风如意之时,何谈狼狈?” “美人......跑了。” 萧时宴回得无精打采,根本不见昔日的阴冷威严。 萧泽冷笑了一声,胡乱猜道:“跟秦野跑了?” 萧时宴用沉默回应。 薄唇微讽一牵,萧泽幸灾乐祸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叔当初若未从我眼皮子底下救走秦野,何至于今日被他抢了美人。” “送皇叔两个字......” 萧泽凑过去,笑道:“活该!” 萧时宴侧眸看向萧泽。 看着看着,竟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透过萧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模样。 守着这偌大的皇宫,过着了然无趣的寂寥日子。 虽说,夺这江山,当初有一半是为了复仇、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可也有一半是为了夺回并守住夏时锦。 如今仇报了,怨气出了,野心和欲望也满足了,便只剩下与阿锦同守江山,白头偕老的愿望。 可惜,可叹,可笑! 堂都拜了,发也结了,皇后也封了,却仍然留不住想走的她。 萧时宴好不甘心,总还想再最后争取一次。 “想见阿锦一面吗?”他问萧泽。 萧泽没回答,低头又灌了一口闷酒。 萧时宴又言:“帮我一件事,事成,分你半壁江山。” “算了吧。” 萧泽神色恹恹,根本不信萧时宴会有那等好心,“给了又夺,挣来抢去,甚是无趣。” 话落,他又醉醺醺道:“你我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叫你一声皇叔,有什么事,直说。” 第207章 暖帐生香 突离,王庭内。 夏时锦泡在浴桶里,隔着氤氲缭绕的热气,打量着再熟悉不过的四周。 屋内的摆设还是她两年前离开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说实在的,夏时锦不想住在这里。 因为每当她看到一个角落,便会想起以前和萧时宴的事。 他在这间屋子里逼她穿上嫁衣,抱着她在这浴桶里共浴,圆形的大榻上他将她压在身下,予取予求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夏时锦闭上眼,晃了几下头,试图将脑海里的那些画面悉数摇散。 是时,秦野走了进来。 夏时锦听到脚步声,睁眼,隔着屏风问:“斯年睡了?” 秦野绕过屏风,来到衣桁架前。 他一边解着衣袍,一边回夏时锦的话。 “睡了。” “我让阿紫留在那屋子里守着斯年。” “斯年肯叫你爹爹了吗?”夏时锦问。 秦野一副无所谓地懒声道:“叫不叫我爹爹,二公子都是他爹。” 夏时锦趴在浴桶边上,瞧着逐渐在她眼前显露的好身材。 视线顺着那遒劲的曲线隔空勾勒,先是宽阔的肩背,再是粗壮且肌肉虬结的手臂,而后是劲瘦的窄腰......那背部的每一块肌肉都透着十足的力量感。 偶有几道刀疤剑痕虽然狰狞,却也有种难以言明的性感。 随着裤子滑叠至他的脚踝,翘挺的臀和修长健壮的双腿也映入她的眼帘。 三年多没见这身子,竟然比以前还诱人了。 也不知是浴桶里的水太过灼热,还是色心发作,夏时锦面红心跳,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偷偷咽了下口水。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也不是没做过,许是时隔三年,所以才会又紧张又期待。 她低着头,状似不在意地玩着水中的花瓣,直到那股强大的气息靠近,在一阵水声后,秦野进到浴桶里,与她面对面地坐着。 桶里的水已为此升高了许多,水浪微荡,带着花瓣溢出少许。 “想什么呢,也不看我?” 秦野凑上前来,偏头错过鼻峰,用亲吻将夏时锦低下的头拱起。 “阿锦,看看我。” 夏时锦听话地抚摸秦野的脸,眸光潋滟地瞧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糜艳潮红的面颊下,红唇轻启,因加速的心跳而开始轻喘。 若即若离的亲吻仍在继续,秦野声音宛若精怪一般,在她耳边小声勾引蛊惑。 “三年没做过了,三公子都要炸了。” “阿锦,帮三公子泄泄火吧。” ...... 浴桶里的水浪轻荡,花瓣随着溢出的水和溅起的水花,在浴桶周边落了一地。 暖帐生香,今夜无眠。 次日。 夏时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而凌乱且旖旎犹存的床榻上,却不见秦野的影子。 帐外,阿紫在哄斯年玩。 夏时锦身体乏力地撑身坐起,掀起帘帐问阿紫:“二公子呢?” 阿紫笑答:“二公子去练兵了。” 待洗漱更衣后,夏时锦坐在妆奁前,由阿紫侍奉梳妆。 目光不经意落在身前的那串沉香佛珠后,夏时锦盯着那手串发了好半晌的呆。 那是萧时宴求来送给她。 她犹豫伸手,将手串放在手里盘磨了几下,戴到腕上。 可戴了片刻,她又将其取下,最终还是将其扔进了首饰盒内。 ** 两日内,萧时宴雷厉风行,传令到各个边陲,在不削弱各边陲的防御实力的同时,分别调出部分兵马,填补东州、南越而出现的兵力缺口。 同时,萧时宴又向各地方州县下达命令,凡见到秦家军经过,务必出兵拦截。 拦截不以拼死求胜为目的,而以拖延时间和耗损秦家军兵力、粮草为主。 萧时宴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拖延两队秦家军汇合的时机。 他们支援得越晚,路上兵力折损得越多,夺回夏时锦的胜算才会加大一成。 待萧时宴安置好一切后,便带着仅剩的五万兵马赶去雁北抢人。 但,亲自率领这五万兵马抢人的,并不是萧时宴,而是萧泽。 萧泽按照萧时宴的穿衣打扮,一路由梁勉相护,日夜兼程地带着大军,赶赴雁北。 而萧时宴则带着几名暗卫,扮成普通的盐商,由殷燕一带,进入朔月境内,再由朔月直奔突离。 几日后,黄昏时分。 秦野在一旁给斯年做竹蜻蜓,夏时锦则在对着雁北、突离两地商铺的账目。 是时,朱厌拿着战报急匆匆入内。 “二公子,萧时宴已经带着五万大军压境雁北。” 夏时锦听到萧时宴这个名字时,拨算盘的手登时便定在了那里。 他竟然真的来了。 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她,萧时宴这又是何必呢? 他的那种偏执,有时真的叫人很无奈。 看着手下的账本,深深的愧疚感如潮般涌上心头。 她在雁北、突离两处开的这些商铺,最初的创业资金是从萧时宴那里得来的。 眼下夏时锦名下所攒的家产,就算日后秦家人不待见她这个三嫁的儿媳,她带着斯年、阿紫离开,那也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可以说,她现在的底气,有一部分要归功于萧时宴。 夏时锦不由感叹,人真是个复杂又奇怪的动物,明明当初恨死萧时宴的卑鄙,现在却又心怀愧疚,觉得自己像个骗完钱财就跑的坏人。 秦野看过战报后,问朱厌:“父亲和兄长那边还要几日能到?” 朱厌摇头。 “路上多有朝廷官兵拦截,何日能到,还真是不好说。” 秦野看了眼夏时锦,不想让她担心,便同朱厌递了个眼神,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屋内。 一旁的阿紫叹气道:“听朱厌说,殷燕那边去了五万大军,眼下守在雁北边陲的兵将,也就五万多一点,若是秦老将军和少将军不能及时赶来,这场仗谁胜谁赢,还真不好说了。” 她神色担忧地望着夏时锦,也不知该称呼她什么好。 思来想去,还是叫了夏时锦一声“小姐”,“若是皇上赢了,他这次会不会下狠心,彻底要了秦二公子的命?” 夏时锦亦是担心此事。 以萧时宴的性子,这次她和秦野若再次落到他的五指山里,她倒好说,秦野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而再次迁到突离来避乱的秦老夫人也正为同一件事担忧。 戴着面巾的秦婳在旁出着主意。 “母亲也别太担心,那萧时宴左右想要的就是夏时锦这个人,实在不行,咱们就把夏时锦推出去当人质,主动求和不就得了。” 跟随秦老夫人多年的嬷嬷也附声赞同。 “小姐说得有道理。” “那夏时锦就是个红颜祸水,为了她,让咱们家二公子丢了性命,却是不值当。” “想来,把人还回去,拖延下时间,待老爷和大公子赶来,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秦老夫人摇头道:“阿野对她念念不忘两三年,好不容易夺回来,岂能听咱们的劝再撒手。” 秦婳盯着一处,目光狠厉道:“要我说,就该把夏时锦那个贱人给弄死了。人没了,看他们还有什么好争的。” 话落,她转头看向秦老夫人,笑道:“到时,母亲想抱孙子就可以随便抱,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看看斯年,还得问夏时锦乐不乐意。” 第208章 有缘无分 秦老夫人斜刺了秦婳一眼。 “脸都让人毁了,还不安分些。” “再怎么说,那都是斯年的亲娘,你把夏时锦弄死了,也不怕斯年以后会恨你。” “更何况,你弄死她,萧时宴能放过咱们?” 秦婳悻悻转过头去,不大爱听秦老夫人的训斥。 “但......” 秦老夫人话锋陡转,“咱们也确实要另做准备。” “若是阿野那边真的扛不住,老爷和秦朝未能及时回来支援,也只能把夏时锦交出去,暂缓局势。” “到时......” 秦老夫人看向身旁那位嬷嬷和一旁不吱声的罗氏,目光坚定道:“一定得把斯年留下。” “咱们秦家的骨肉,断没有姓萧的道理。” 待秦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摘掉脸上的面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再不见昔日光滑白嫩、吹弹可破的肌肤,此时她的这张脸,就像是癞蛤蟆的皮肤一样,坑坑洼洼,奇丑无比。 秦婳很笃定,这张倾城倾国的好皮囊,就是被夏时锦和萧时宴给毁掉的。 愤怒在她的眼底燃烧,秦婳将铜镜重重摔到地上。 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发泄她出心中肆虐生长的恨意。 无人替她出气,她便要为自己出气。 送夏时锦回去风风光光当皇后? 休想。 是日夜里,秦野便快马加鞭地赶去雁北,留下朱厌带着一队精锐兵将驻守突离城。 接连几日过去,雁北那边传来的战况都不甚理想。 表面上,秦老夫人与罗氏等人一直在好言安抚夏时锦,可背地里,却在商量如何瞒着秦野给萧时宴送信求和,以及如何将夏时锦送过去。 两日后,秦野率领的五万兵马折了一万余人,而秦朝虽率兵杀到了殷燕,可攻城却也要耗费几日。 至于秦老将军那边已有多日没有消息。 眼下的局势,不太乐观。 秦老夫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寝食难安。 又观望了两日,秦老夫人最终下了狠心,要背着秦野,将夏时锦送到萧时宴的手里。 她命人叫来一个不起眼的侍卫,交代了一番后,让罗氏给了那侍卫一些赏银。 罗氏替秦老夫人叮嘱道:“记住了,万万不能让朱厌知晓此事。” “若是有人问起你为何要出城,就说是老夫人有重要的物件落在了雁北的将军府,特地派你去取。” “事成之后,老夫人定会重重有赏。” 那名侍卫承诺了一番后,带着秦老夫人亲写的求和信,即日便出了突离城。 两日后,侍卫带信回城,说是萧时宴愿意接受求和,也愿意将萧斯年留给秦家,并给了她们最后交人的期限。 ...... 草原上的夏季,早晚清凉,唯有晌午最是炎热,热得人昏昏欲睡。 夏时锦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给熟睡中的斯年摇着团扇。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屋外交谈,没多会儿,阿紫便走了进来,轻声唤她。 “小姐,老夫人命人来传话,叫您过去,说是有事相谈。” 夏时锦睡眼惺忪撑身坐起,低声问:“说了何事吗?” 阿紫摇头。 “问了,那嬷嬷也没说仔细,只说是跟雁北那边和二公子有关的事。” 闻言,夏时锦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登时醒了一般。 她怀疑是不是秦野那边出了什么事。 夏时锦急忙下床,临出屋前,她同阿紫嘱托了一番。 “你留下照看斯年。” “这天热得很,时不时给他扇扇风,不然他又要睡得一身汗。” “待斯年醒了,记得再给他喝点绿豆水。” 阿紫回道:“小姐就放一百个心吧。” 夏时锦回头莞尔:“阿紫做事,我向来最是放心的。” 裙裾轻动,夏时锦拿着团扇,来到了秦老夫人住的屋子里。 见她来了,守在门前的两名女婢为她掀起竹帘。 夏时锦抬脚跨进门槛,便见秦老夫、罗氏和秦婳都坐在屋内,一个个的脸上神情都甚是严肃。 本就为秦野揪着的一颗心,登时被这氛围弄得七上八下。 握着团扇的手,也不由地收紧。 纵使对着未来的婆母,夏时锦依然挺胸昂头,不卑不亢道:“不知老夫人是为何事寻我?” 秦老夫人沉着面色,端坐在那里,不疾不徐道:“有件事本想一直瞒着你的,但眼下这情形,想着还是告诉你实情比较好。” 一双经历过岁月沉淀的眼看向夏时锦,秦老夫人神情忧伤道:“阿野受了重伤,雁北那边若是秦朝和老爷不能及时赶到,阿野恐有性命之忧。” 夏时锦听得心头一颤,果真如她所猜的那般,秦野那边出了事。 可她仍是冷静地问道:“可为何朱厌从未同我和阿紫提起过?” 秦婳是时开口帮腔。 “还能为何?当然是我那个傻弟弟怕你担心,不想让你知道,让我们一大家子人都瞒着你。” 这点倒是符合秦野的做派。 夏时锦紧张问道:“那阿野的伤势现在如何?军中大夫医术可好?” 秦婳白了夏时锦一眼,哼出的笑声讽刺意味极重。 “瞧你问的,现在哪还是伤势如何的问题,那是人命的问题。” “这仗若是再打下去,阿野怕是真的要被你夏时锦给害死了。” 她语气不善地继续道:“你八成就是老天爷派来克我们阿野的吧。” “你们俩一到一起,阿野必定出事。” 夏时锦目光直视秦老夫人,已猜到了她们今日叫她来的目的。 “所以,你们想把我交出去。”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我们秦家容不下......皇后娘娘这尊大佛。” “......” 早就料到秦家人不欢迎她,夏时锦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声色平静道:“这事,阿野知道吗?” 罗氏起身走到夏时锦的身旁,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野对你用情至深,此事岂能让他知晓。” “皇后娘娘,很多事都是既要讲缘,又要讲分的,强求不来的。” “你同阿野既有缘无分,娘娘若也真心喜欢他,便发发慈悲,给阿野一条活路,给我们秦家一条活路吧。” 罗氏的话音刚来,秦老夫人便起身冲着夏时锦跪下。 眼含热泪地同她求道:“求皇后娘娘给我儿一条活路吧。” 罗氏也跟着下跪哭求:“也请皇后娘娘回去跟皇上替我们秦家求求情。” 夏时锦闭上双眸,强强将那涌上来的泪意压了回去。 她觉得罗氏说得有道理。 她与秦野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 要么生离,要么死别,两个人注定是要散的。 “好。”夏时锦咬牙妥协:“何时送我去求和?” “今晚。”秦婳道。 “我回去准备下,今晚便和斯年离开。” 秦婳又道:“不用准备了,东西我们会命人替你收拾好,一起送去的,除了......秦斯年。” 夏时锦美眸圆睁,怒视秦婳。 “斯年是我的,你们休想留下她。” 话落,她转身疾步冲出房间。 可就在她踏出房门之际,两道身影分别从门的两侧扑来,一同将她扑倒按在地上,用湿帕子捂在夏时锦的脸上。 明明那帕子没有什么味道,可夏时锦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筋骨像化了一般,越来越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双腿徒劳地蹬了几下,她眼前一黑,在一滴泪滑落时,没了意识。 第209章 这一天终于来了 秦婳命人将夏时锦捆紧,关到一间屋子里,只待天黑后,便偷偷把人运出城。 而秦老夫人担心阿紫过后找主子,再闹到朱厌那里。 未免阿紫坏事,秦老夫人便派了几个嬷嬷过去,将阿紫也关了起来,而斯年则抱到了她这里。 可是斯年一睡醒,便哭喊着要找娘、找阿紫。 闹腾了好半晌,屋顶都要被他给哭穿了。 “斯年不哭了,你阿娘去寻你爹爹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斯年乖,先跟祖母和叔婶、堂姐一起玩儿,好不好?” 说话间,罗氏将一块梅子糖塞到了斯年的口中。 平日里夏时锦很少给他糖吃,哭得梨花带雨的斯年尝到了甜味,立马就露出了笑模样。 红日西沉,天色渐暗。 带到夜里亥时,送夏时锦出城的马车都已备好,只待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安置好一切的秦婳来到秦老夫人的房里。 此时,闹着找夏时锦许久的斯年也哭累了,躺在秦老夫人的床上睡得正沉。 而秦老夫人则坐在榻边给他扇着扇子,时不时替斯年擦擦热出的汗。 可怜小小的人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 秦婳瞧了一眼后,从秦老夫人的手中夺过扇子交给了一旁的嬷嬷。 “母亲费了一整日的神,也该早点歇息了。” 她抚着秦老夫人来到妆奁前坐下,“今夜,就让女儿服侍母亲更衣就寝。” 秦老夫人拍了拍秦婳的手,“难得婳儿如此懂事孝顺。” 秦婳将秦老夫人头上的发饰一一取下,然后用梳子替梳理发丝。 “不知不觉,母亲竟然又长了这么多的白头发。” 秦老夫人叹道:“人哪有不老的。” “怪女儿让母亲操心了。”秦婳软声道。 秦老夫人笑了笑,甚感欣慰。 “知道就好,以后啊,就收收你那个性子,少让我这个当娘的操心。” “等大局一定,咱们秦家若是能在北面独立为国,到时就让你父亲再给你寻个好郎君。” 隔着一层面纱,秦婳叹气苦笑。 “女儿现在这副模样,谁还愿意娶我。” “愿意娶我的,也定是泛泛之辈。” “可惜女儿自小心比天高,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怕是再难寻个如意郎君了。” 视线落在铜镜里带着面纱的秦婳,秦老夫人心疼道:“若是寻不到如意的,那就留在为娘身边、留在秦家,咱们秦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待日后,给你收个义子或义女养养,人生也算是圆满。” 秦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将秦老夫人扶到榻上,为她盖好毯子后,秦婳趴在秦老夫人的怀里。 “是女儿不孝,当年入宫得宠后,本想爬上皇后之位,给母亲封个诰命夫人的,可惜女儿无能。” 秦老夫人轻抚秦婳的头,叹道:“傻姑娘,什么诰命不诰命的,为娘从未想过。娘从始至终都只盼着我的婳儿能嫁个良人,儿女双全,平安喜乐过一辈子。” 秦婳紧紧抱着秦老夫人,不敢说话,只能轻轻“嗯”一声,来遮掩涌上鼻腔的泪意。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道:“女儿也希望母亲跟父亲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秦老夫人不禁莫名,摸着秦婳的头问:“你今晚是怎么了?” 秦婳笑道:“只是突然很伤感,想跟母亲说说心里话。” 话落,她起身放下床榻前的垂帐。 “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 “女儿去安排送夏时锦出城的事了。” 秦老夫人不放心,又撑身挑起垂帐提醒:“小心些,别让朱厌和他的亲信发现。” 秦婳点头:“母亲就放心吧。” 又仔仔细细地瞧了秦老夫人一眼后,秦婳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她站在门前,憋了大半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母亲,婳儿走了。” 话落,秦婳转身,高昂着头,端着她一如既往的高傲姿态而去。 美貌原本是她的尊严和骄傲,却因夏时锦而被萧时宴给毁掉,这口气秦婳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她更不想顶着这张丑脸渡过余生。 左右是要死的,死前就决不能便宜夏时锦,也不能放过萧时宴。 杀了萧时宴,不仅可以帮秦家化解危机,还能助秦家统领江山,她秦婳不会愧对秦氏的列祖列宗了。 袖兜内藏了把匕首,秦婳换了身阿紫的衣裙,上了马车。 马车内,又被灌了一碗迷药的夏时锦睡得极沉,秦婳用脚踢了好几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夏时锦啊,夏时锦,这一天,终于来了。” …… 雁北。 一名兵将进到营帐同秦野禀告。 “启禀二公子,西商军队竟然起营向后退了三公里。” 秦野听后,甚感蹊跷。 明明西商大军已占优势,为何会突然撤退了三公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心想许是萧时宴在耍什么鬼把戏,是以秦野下令叮嘱。 “夜里提高警惕,加强防备,切不可因敌军撤退三公里而掉以轻心。” 然,直到第二日天亮,萧时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与此同时,突离城内,朱厌昨日一整天未见阿紫,心里惦念得很。 早上带兵晨练后,他便跑到城中的摊子上,买了几样阿紫和夏时锦爱吃的糕点来。 夏时锦的寝殿外,朱厌瞧见门口站着两个嬷嬷,还都是秦老夫人那边的。 眉间鼓起几许疑惑,朱厌问:“二位嬷嬷为何站在此处?” “我二人奉秦老夫人之命,在此侍奉。” 既是秦老夫人安排的,朱厌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同其中一位嬷嬷拱手道:“还请嬷嬷进去帮我叫下阿紫姑娘。” “阿紫姑娘似是得了疟疾,不便见客,已经让她去休息了。” 朱厌紧张道:“可找大夫瞧过了?严重吗?” 嬷嬷十分有礼地浅笑回道:“朱侍卫放心,已经找了大夫给阿紫瞧过了,说是怕会传染给他人,便先把阿紫隔到屋子里养病去了。” 朱厌才不管传不传染,转身就奔着阿紫的屋子去。 可当他推开门时,屋里却空无一人。 他掉头回来找两位嬷嬷:“阿紫人关在何处?” “老夫人有令,到阿紫姑娘病情好转,任何人都不得见她,免得把这一整城的人都给祸害了。” “朱侍卫本是受二公子之命守着突离城,若是你也病了,谁来守着一整城的人?” 朱厌看向紧闭的房门:“我要见少夫人。” 两位嬷嬷抬手阻拦:“夏娘子平日跟阿紫姑娘接触最多,怕是也会被传染,暂时也不方便见人。” 朱厌不服,冲着房门高声喊道:“少夫人,属下求见。” 躲在屋子里的罗氏紧张得坐立不安,很怕朱厌冲进来,让事情暴露。 这夏时锦被送出城的事儿,能瞒一天是一天。 于是她便捏着嗓子,故意哑着声音回道:“朱侍卫,我身子不太舒服,暂且不便见你。若是有什么事,在外面跟我说便是。” 话落,她还故意咳嗽了几声。 第210章 大局为重 朱厌被两位嬷嬷打发走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长长的廊道下,他驻步沉思,回想刚刚殿内夏时锦所说的话。 朱侍卫? 夏时锦从未这般叫过他,向来都是叫他朱厌的。 瞳孔骤缩,朱厌怀疑那殿内之人根本不是夏时锦。 疟疾? 阿紫前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疟疾。 朱厌扔掉手上的东西,转身就朝夏时锦的寝殿飞奔而去。 带跑至殿门前,不顾两个嬷嬷上前阻拦,朱厌凌空一脚,轻而易举地就踹开殿门,冲了进去。 殿门被撞开的那刹那,便见罗氏满眼惊恐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朱厌环顾四周,殿里根本不见夏时锦和阿紫、斯年的身影。 “少夫人呢?”他声音急切。 罗氏直摇头,问什么也只说不知道,急得朱厌面色涨红。 意识到事情不妙,他转身急匆匆来到秦老夫人的屋外。 可秦老夫人却闭门不肯见他,任朱厌在外面如何叫嚷。 无奈之下,朱厌只好在整个王庭里四下搜寻,逢人便抓过来拷问几句。 唯独秦老夫人和罗氏的人,他不敢打不敢揍,软磨硬泡问了大半晌,也问不出情况来。 被朱厌这么一闹,罗氏心慌起来。 她跑到秦老夫人的屋子里,担忧道:“婆母,朱侍卫再找不到人,怕是今日便会派人给二公子送信去。” 秦老夫人却稳坐泰山,脸上没有半丝慌乱。 “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只要别告诉朱厌实情,他们暂时就想不到那上面去。” 反正有什么事都有秦老夫人顶着,罗氏便也心安理得起来。 她打量了一眼屋内,疑惑道:“咦,今日怎么不见小妹?” 秦老夫人亦是纳闷。 “可能昨夜忙活得晚了些,还未起吧。” 是时,侍奉秦婳的女婢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小姐不见了。”女婢将一封信呈递给秦老夫人:“小姐的床上留下了一封信。” 秦老夫人看过信后,双手微颤,哽咽了起来。 “婳儿……” “我的婳儿……”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罗氏察觉不对,将信拿过来瞧了一眼。 “婆母,要不要派人去给阿野送信,现在还来得及。” 知女莫若母,秦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摇着头:“算了,由着她去吧。婳儿从小要强拔尖,她的脸毁了,她的命也早就跟着毁了,活着对她来说反倒是折磨、是痛苦。” “就算是寻回来,早晚都还是会有那一日,咱们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辈子。” 秦老夫人眼含热泪,忍痛道了四个字:“大局为重。” …… 偌大的王庭,朱厌寻了大半日才在藏酒的地窖里发现阿紫。 寻到阿紫时,她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嘴上也被塞了布团。 见到朱厌提着灯笼出现时,阿紫登时就哭了出来。 锋利的剑刃割断绳索,朱厌一把将阿紫抱入怀里。 “没事了,别怕。” 过后,阿紫将事情原委同朱厌讲了一遍。 知晓秦野有多重视夏时锦,朱厌不敢耽搁,立马派人出城给秦野送信。 获救后的阿紫,在朱厌的陪同下,第一时间来到了秦老夫人的屋子里。 也顾不得什么礼数,阿紫怒声高吼道:“把我主子的孩子还给我。” 而此时正在嬷嬷怀里哭闹的斯年,一见到阿紫,哭得愈发地凶。 小小的双臂伸出,他朝阿紫探着身子,哭喊道:“阿紫,抱抱。斯年要妈妈,要娘亲。” 阿紫欲要冲过去把斯年抢过来。 屋内的嬷嬷和女婢见状,欲要上前阻拦,却被朱厌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给吓退。 “谁敢碰她一下,就别怪刀剑无眼!” 秦老夫人本就为秦婳的事难过,此时也早已被斯年哭得头疼,遂无奈地挥了挥手。 “罢了,把斯年交给阿紫带吧。” “斯年跟她熟,也省得一直哭闹。” 带着阿紫离开前,朱厌同秦老夫人冷声道:“老夫人若是真疼二公子,就不该如此对少夫人。” 秦老夫人看向他,面色沉冷又哀戚道:“轮不到你一个侍卫教训我,我也是为了大局,为了秦家。” …… 同日,扮成盐商的萧时宴终于到了突离。 城里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 虽不确定夏时锦是否就在王庭之中,萧时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赌一把。 寻了处客栈,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萧时宴一身黑衣,借着夜色的遮掩,轻车熟路地溜进王庭之中。 萧时宴凭着直觉,最先还是寻到了夏时锦以前住的寝殿。 明明已是夜半时分,可寝殿的窗内仍映着灯火。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殿外,隔着窗纱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内的人语声,萧时宴再熟悉不过。 是阿紫。 “也不知道二公子能不能在路上碰到我家小姐?” 朱厌安慰道:“放心吧,从突离到雁北,最快怎么说也要三四日的行程,二公子收到信出发,保证能在半路遇到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这还没跟你家二公子拜堂成亲呢,秦家人就这么对我家小姐和斯年。” 阿紫越想越气不过:“真还不如去庆阳当皇后了,那里有皇上护着,谁敢这么作践我家小姐。” “如此说来,我现在倒希望小姐作为人质,能交到……皇上手里了。” 朱厌嗫喏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家二公子对你主子痴心一片,那也不赖啊。再说两人都有了斯年,一家人终归还得在一起。” 两人各为自己的主子着想,聊了几句便闹起别扭来。 可呛了半晌,阿紫又担心起别的事来。 “听说秦婳也跟着我家小姐去了雁北,她那个狠毒心肠,也不知在憋着什么坏。” “只盼着我家小姐千万别出事啊。” 窗外,萧时宴已经听出了端倪。 当夜他便带着几名手下,离开了突离城。 如墨般的夜色下,萧时宴骑着骏马,朝着雁北的方向,挥鞭绝尘追去。 第211章 相向 马蹄声声,急促有力,哒哒的,惊得草丛中的动物四处逃窜。 铿锵有力的一声声“驾”,在沉寂的深夜里,朝远方而去。 萧时宴带着手下,骑着马就这么赶了一夜的路。 待晨曦破晓,照亮前路,一双桃花眼里已布满了红血丝。 然,放眼望去,方圆百里之内,仍不见马车的踪影。 靠着那股子的偏执,他撑着满身的疲惫,焦急地挥鞭抽马,一心只奔着夏时锦而去。 好似错过了这次,失而复得的机会,将再不会重来。 所以,这次就算是累死,他都要在见到夏时锦后再死。 待跑至岔路口时,萧时宴与几名手下勒住了缰绳。 这两条路都能通往雁北,其中一条是官道捷径,路上设了多处驿站,可以更换马匹,连夜兼程,是赶送急报者的必经之路。 萧时宴思忖了片刻。 秦老夫人既然是瞒着秦野送夏时锦去雁北,定不会走驿站多的官道明路。 而朱厌派去给秦野送信的人,却必定会走这条捷径。 但以防万一,萧时宴决定分两路追赶,他带一人走胜算更大的捷径,然后与另一队在雁北汇合。 ...... 烈日当头,天气热得空中连只飞鸟都看不见。 热气从地面升腾,扭曲着远处的景色。 茫茫草原间的一条小径上,马蹄踏践尘土,几名侍卫护送着一辆马车,朝着雁北的方向赶去。 被灌了三日迷药的夏时锦,终于在第四日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便见秦婳也坐在马车上。 “醒了?” 带着面纱的秦婳懒洋洋地坐在矮桌前,一口一口地品着茶。 夏时锦躺在那里缓了半晌,用力摇了摇头,意识才彻底清明。 她被捆住了手脚,只能像个毛毛虫似的,蛄蛹了好半晌才坐起身来。 夏时锦醒来后最惦念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她同秦婳商量道:“把我送到萧时宴手里没问题,但是斯年我一定要带走。” 秦婳白了她一眼,冷冷地哼笑道:“天还没黑呢,就做梦了?” 她挪坐到夏时锦的身前,用力捏着她的脖子,目光狠厉道:“夏时锦,你好不容易落到我手里,你说,我还能让你活着回去,风风光光当皇后吗?” “你带斯年去哪儿?去地府啊?” 夏时锦目光倔强地凝视着秦婳,威胁她道:“我若死了,对你们秦家没有好处,萧时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婳轻蔑一笑,抡了夏时锦一巴掌,然后用力将她推到一旁。 “你当我傻啊。” 她目露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在夏时锦眼前晃了晃。 “当然是让你们两个......一起死啊。” “这毒药可内服,可外用。” 秦婳将药瓶的毒药倒了一滴在匕首上,在夏时锦的脸上左比划右比划,“只要被划上一刀,见了血,沾者必死。” 收回匕首和毒药,秦婳面露快意。 “你见到萧时宴那日,便是你和他的死期。” 夏时锦咬字骂道:“疯子!” 秦婳挥手又打了夏时锦一巴掌。 “疯也是你和萧时宴害的。” 夏时锦仍不示弱,挺着一身犟骨头回怼道:“那都是你自找的,怨得了谁?” “都怨你太招男人爱啊!” 秦婳阴阳怪气,嗤声冷笑,嫉妒在那双狐媚眼中燃烧。 “萧泽爱你,萧时宴爱你,我阿弟也爱你......” “怎么好男人都成你的了?明明我才是最美的。” 夏时锦言语轻蔑道:“相由心生,你心术不正,皮囊生得再好也没用。” 秦婳一怒之下,抬手就将手中的那杯茶泼到了夏时锦的脸上。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 夏时锦忍着性子,不再说话。 她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静待一切可以利用机会。 ...... 朱厌派去给秦野送信的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中间驿站都不知换了几匹马。 紧赶慢赶,用了三个日夜终于把信送到了秦野的手里。 秦野看到信时,是又急又恼又心疼。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如此对待夏时锦,背着他要将人送到萧时宴手里求和。 愤怒飙升到极点,秦野一个拳头就将身前的案桌给砸成了两节。 早知如此,倒不如将夏时锦和斯年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也不至于让他母子受到这等欺负。 虽知母亲和阿姐是为他着想,为了大局,可秦野还是怨她们、恨她们。 收敛情绪,秦野理智地问送信之人:“来的路上,可有看到可疑的马车?” “回二公子,属下也受朱侍卫嘱托,路上多加留意,但并未看到送少夫人去雁北的人马。” 如此,秦野便确定了秦婳带夏时锦走的是哪条路。 就在他要动身时,军内传来了喜报。 “启禀二公子,老将军那边终于有信儿了。” “老将军带兵绕道,一路翻山越岭,避开各处大军拦截,如今正朝雁北而来。” 秦野心中大喜。 有了父亲的兵马,加上他这边剩下的四万兵将,前后夹击萧时宴的队伍,胜负只在朝夕之间便可定。 而眼下,只剩去寻她的阿锦便好。 秦野交代了一番后,便带着一队人出发去寻夏时锦。 是日夜里。 大热天的,连续赶了一整日的路,人和马都受不了。 秦婳算着再有两日的路程便可到雁北,而她也就剩两日的活头了,是以,便也没那么急了。 遂命跟来的侍卫在路边落脚休息。 几名侍卫在外面架起篝火,将白日里在路上射杀的兔子放在火上烤食。 而夏时锦则趁着秦婳下车解手时,将矮桌上的茶盏用嘴叼起,摔到车内的木板上,然后摸到手里,用力砸碎。 锐利的碎瓷片刺进掌心,疼得她冒出一层冷汗来。 夏时锦仍忍着痛,将瓷片藏握在手里。 她现在谁都不信,只信自己,更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朱厌或者秦野的身上。 纵使朱厌发现异常,送信给秦野,可谁知信能不能赶在她到雁北前送到? 更何况秦野受了重伤,又如何来救她?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夏时锦决定自己回突离去要她的斯年。 可眼下还不是时机,就算挣脱捆绳逃出去,也打不过外面的侍卫。 夏时锦闭目假寐等到三更天,待秦婳及外面的几名侍卫都睡得正熟时,她用一直攥在手里的瓷片割断了绳子。 蹑手蹑脚下了马车,她捡起一名侍卫放在地上的剑,然后借着月光,来到拴马的树下。 将所有的马绳解开,夏时锦翻身上马,挥鞭赶走剩下的马匹后,赶在那些侍卫惊醒追来前,挥鞭策马,朝着突离的方向逃去。 “人跑了!” “快追啊。” “咋追,马都没了。” “马呢?” “也跑了。” 那几名侍卫靠着两腿狂追了一段路,最终还是被夏时锦甩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第212章 死亡的边缘 万籁沉寂的草原,唯有夜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夏时锦紧握缰绳,不停地挥着马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抢回她的斯年。 斯年平日里最是粘她,虽然他坐在她旁边,自己也能玩得很好,可半会儿见不到她,斯年便会又哭又闹。 这几日,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哭成了什么样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夜里睡觉时,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他哼小曲、讲故事。 光是想到斯年哭得撕心裂肺的小模样,夏时锦便急不可耐,归心似箭。 可行至半路,身下的马儿似乎察觉到危险,猝然仰蹄嘶鸣,惊破了夜的沉寂。 夏时锦本就不善骑马,身体失衡,顷刻便被甩下了马背。 而受惊的马儿,原地打转踩踏了几圈后,撂着蹶子就往来时的路跑。 片刻,就被夜色吞噬,没了踪影。 只余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且渐渐变小,消弭于天地之间。 夏时锦咬牙撑身站起,只觉刚刚一摔,骨头差点要散架。 她摸起掉在地上的剑,警惕地瞧着四周。 夏夜的风拂过,路两侧的草随风而动,带着沙沙声,如同海浪一般朝幽暗的远处荡去。 发丝在风中蜿蜒轻舞,夏时锦侧耳仔细倾听,隐约听到窸窣窸窣的声响。 但是她分不清那到底是风吹草动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 紧握着剑柄,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警惕地环顾瞧着四周。 纵使是皎月高悬,可茫茫无际的草原和远处的山岭,仍是暗黑色的一片,就仿佛巨大的猛兽在沉睡。 空幽、苍茫的空间感,让人因自己的渺小而感到恐慌。 世界很静,静得夏时锦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怕是很怕的,可她别无退路,只能向前走。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从小径的两侧朝她靠近。 转身看向后方,发现草丛中有数双蓝幽幽的眼睛在盯着她。 夏时锦对着夜空用力挥着剑,并大声唱歌壮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一首国歌唱完后,她又害怕地念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然,幽蓝色的双眼不断朝她飘来,就仿若死神在朝她一步步靠近。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背攀升,夏时锦被吓得头皮发麻。 她绞尽脑汁,又拼命想以前在灵异小说里看到的道家咒语。 一边往前方快速奔跑,一边时不时回身挥剑砍着空气。 她就像个神经病似的,嘴里颤声念道:“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神,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鬼怪邪祟勿近吾身,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退!退!退!” 可待十几匹野狼踏着月色,威风凛凛地从四面八方朝她靠近时,夏时锦傻眼了。 这是唱多少遍国歌,念多少遍驱鬼咒都赶不走的东西。 一想到斯年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夏时锦的心口就开始抽痛。 若是秦野以后娶的夫人对斯年不好可怎么办? 前世,她在重组家庭里长大,最是清楚没妈的孩子过得有多可怜。 能把别人孩子当自己孩子养的女人,有是有的,但太少了。 她经历过的苦,不想让斯年也经历。 短短的时间,夏时锦脑子里闪过成千上万个念头。 她有些后悔。 开始反省自己今日是不是太过心急,不过理性。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到了萧时宴的手里,她再想回来寻斯年谈何容易? 萧时宴既已接受秦老夫人的求和,又岂会为了她出尔反尔,继续攻打突离帮她抢斯年。 更何况,那样秦野便会受到牵连。 思及至此,夏时锦也就想通了,不再后悔。 区区几头畜生而已,来几个她砍几个。 可看着几头狼呲着牙,身子低伏,做着时刻攻击她的准备,夏时锦还是怂了。 她口干舌燥,双腿发软,身上冷汗涔涔。 这人一怕,便六神无主起来。 思绪不由飘飞到前世的学生时代,想起了曾背过的《狼三则》。 上面是怎么写人与狼斗智斗勇来着? 夏时锦一边握着剑退着步子,一边警惕朝她包围而来的狼群。 她自言自语地念着,又像是为自己壮胆。 “屠无计,思狼所欲者肉……遂钩肉,翘足挂树间……” 可她哪来的肉? 就算自割一块,也没钩子啊。 于是夏时锦又诵着:“屠大惧,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夏时锦快速地回顾左右。 没发现有草垛子,倒是发现另有一双幽蓝的眼睛正从草丛里朝她靠近。 还有一头...... 环顾四周,眼见前方不远处有棵独木树。 夏时锦一边挥剑,一边朝那棵树而去。 然而,还未等她跑到树下,突然有头狼从身侧的草丛里蹿出来,朝她的腿上扑咬而来。 夏时锦眼疾手快,刀起刀落,砍死了那头狼。 可就在她分神之际,有几头狼抓准时机,同时朝她扑来。 夏时锦胡乱挥剑,可还是被扑倒在地。 就在她要被狼撕咬时,地面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同时,刺耳的蜂鸣不断从不远处飞射而来。 被箭射中的狼发出阵阵哀嚎,挣扎走了没几步,一头接一头扑通倒地。 而一直在旁不动的狼王则发怒一般,扑到夏时锦的身上。 她本能地用胳膊格挡,护住咽喉。 锋利的犬齿隔着衣衫刺入肌肤,巨大的咬合力似乎要咬断她的胳膊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马蹄声靠近。 余光里,夏时锦瞥见有人跳下马,寒光闪过,一剑便砍断了那狼王的头。 温热咸腥的血飞溅,染红了夏时锦的脸,也浸湿她了衣衫,而狼王的头则卡挂在她的胳膊上,狼眼异常狰狞。 夏时锦失神地僵滞在那里,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此刻凝固。 直到一声急切又紧张的“阿锦”,将她从死亡的边缘唤回。 她手握着染血的剑,跟丢了魂似的,躺在那里,委屈地哭骂道:“妈的!乃悟前狼假扑,盖以诱敌。狼亦黠矣......” 第213章 等不了 狼头被人用剑挑掉,滚入路边的草丛中不见。 死里逃生,绷紧的神经一松,后起劲的恐惧便排山倒海而来。 夏时锦如坠冰窟,无力的四肢不停地发抖。 熟悉的气息随风入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提着长剑的人。 怎么会?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一瞬,夏时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被野狼分食,而现在看到的,则是她死后灵魂看到的幻象。 直到她被紧紧按入怀里,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夏时锦才相信自己仍活着。 粗壮的手臂一紧再紧,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个拥抱里。 似是在溺水前抓到了救命稻草,又似在死亡的深渊里看到一束光,夏时锦死死地抓着萧时宴的衣襟,她委屈又无助地趴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亲吻细密如雨,一下下落在夏时锦的额头、面颊上,萧时宴默默地抚着她的头。 从庆阳来的这一路,萧时宴想了好多怨她、恨她、质问她的话。 他甚至还想待抓到夏时锦,就恐吓她下次再跑腿打断的狠话,可眼下真遇见她,又一句都不想说了。 光是人活着,便足矣。 萧时宴不敢想象,若是他路上哪怕休息一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待怀里的人哭够了,萧时宴这才开口言语。 疲倦且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嘲讽之意。 “好好的皇后你不当,偏偏要跑到这里喂野狼,阿锦当真了不起,竟有佛祖割肉喂鹰的慈悲之心。” “……” 夏时锦有被侮辱到。 她想反驳几句,可被吓到的脑子此时不太灵光,也想不出什么硬气回怼的话来。 萧时宴无奈地叹了口气,沉着面色,开始查看夏时锦身上的伤。 手臂被狼王咬出几个血洞,被撕咬扯破的衣裙下,腿上和腰背有多处利齿啃咬的痕迹。 流出的鲜血在月色的映衬下,只是一片片的暗色。 习武打仗之人,出行时,必随身携带止血疗伤的药。 萧时宴将自己与属下身上所带的药拿出,洒在夏时锦被撕咬的伤口上。 “忍着点。” 掀开衣袍,他将里面那身衣衫撕成若干的布条,动作娴熟地替夏时锦包扎伤口。 萧时宴冷声问道:“为何就你一人?” “我惦念斯年,怕……怕到了雁北,再无机会要回斯年。” 萧时宴掀眸看了夏时锦一眼,将她未说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阿锦是怕我会灭了秦家吧。” 夏时锦偏头,避开了萧时宴那犀利且阴冷的目光。 “先跟我回庆阳。” 萧时宴言语强势,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 “不行,我要回突离要斯年。”夏时锦倔强道。 “斯年的事,回去再议!” 夏时锦回视萧时宴,泪花闪闪的眸子眼神却异常坚定。 “不行,我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 “你当然不急,因为那不是你的孩子。” 萧时宴一脸阴鸷地凝视着夏时锦,唇线和下颌绷着他的怒气。 两人喘着气,目光对峙,谁都不肯让一步。 半晌,夏时锦收敛气势,软声同他商量。 “萧时宴,求你了。” “送我到突离城外便可,我自己入城去跟秦家人要孩子。” “到时,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突离境内。” 一旁的侍卫闻言,立马开口提醒萧时宴。 “皇上,在突离里多留一天,危险便多一成。” “待殷燕那一带被秦朝攻破,再想回庆阳怕是不容易。” “还是尽快带皇后娘娘离开突离,再从长计议得好。” 听了手下的劝诫后,萧时宴直直地盯着夏时锦思忖了片刻。 一番权衡后,他斩钉截铁道:“信我,我定会替你讨回斯年。” 夏时锦摇头哭道:“讨一年是讨,讨两年也是讨,什么时候能讨回来,谁能说得准。” “你有你的江山社稷要管,又岂会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件事上?” “斯年一天天长大,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若是他以后忘了我,该怎么办?” “萧时宴,你何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且杂乱,一听便知人马众多。 萧时宴的手下循声望过去,紧张道:“皇上,不好!快上马,有人追来了。” 夏时锦借着月光,也朝那队声势浩荡的人马望去。 只是夜色幽深,她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人的服饰和样貌。 但她却看到那群人的头顶上,有道白色的影子在盘旋飞翔。 是元宝。 夏时锦激动起身。 元宝在的地方,必有秦野。 萧时宴亦是留意到那道白影,抓起夏时锦的手就朝马前跑去。 夏时锦却用力挣开萧时宴的手,向后退着步子。 “萧时宴,你快走,回去当你的西商皇帝。” “我绝不会告诉秦野你在突离境内的。” “你救我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 萧时宴朝夏时锦伸出手,站在那里怒道:“过来!” 夏时锦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斯年!” 上辈子,她被母亲抛弃过,知道那是何等滋味。 所以这辈子,她说什么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就算生活再艰难,日子再苦,她都要好好呵护她的宝贝长大。 养好、爱好斯年,其实也是把她自己重新爱一遍,养一遍。 若是今夜跟萧时宴走了,夏时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快走吧,萧时宴!”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斯年还在等我呢。” 话落,夏时锦便转身朝秦野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上的伤口痛得人冷汗直流,才跑了几步,疲软的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肺腔和嗓间也仿若塞了玻璃渣一般,火辣辣地疼,漫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夏时锦只望前方,不曾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绝望的萧时宴。 …… 夜幕之下,秦野也一眼便瞧见前方奔他而来的身影。 单薄的、纤瘦的,却总是充满韧劲和活力的。 他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谁? 多少个日夜痴缠,多少次的梦里重逢,那是他心心念念三年多的人,也是当年烟花之下夺走他初吻、偷走他心的人。 秦野猛力挥鞭,骑着他的骏马,飞驰到队伍的最前头。 待冲到夏时锦的身前时,他俯身伸手,单臂将夏时锦捞上马背。 第214章 拗不过 马背上,夏时锦被秦野单臂紧紧搂着。 轻柔且坚定的言语,随风灌入她的耳畔。 “我们回去接斯年。” 可夏时锦此时却毫无心思应承这句话。 她看见不远处的萧时宴,抬起弯弓,搭箭拉弦,朝他们射出强劲的一箭。 夏时锦高呼“小心”的同时,羽箭迅如闪电,破势而来,精准地射在他们身下的马腿上。 一声刺耳的嘶啼,马身歪斜倒地,夏时锦和秦野被甩出半丈远。 而紧随秦野的那匹人马立刻分出一批人,朝萧时宴包围而去。 刀戈相撞,厮杀开始。 夏时锦和秦野相扶而起,在兵将举剑围护下,望着那一处。 秦野眉头紧蹙,错愕不已地瞧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怎会在这儿?” 那在雁北带兵征讨的人又是谁? 可不消片刻,秦野便琢磨出缘由来。 在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时,打斗声终止。 萧时宴提着长剑,踏着一片尸体,脚步虚浮地朝这边走来。 他满身是血,早已疲惫不堪的他显然是靠着意志在强撑。 夏时锦觉得萧时宴他简直是不要命了。 余光瞥见有几名兵将拉弓搭箭,欲要射杀萧时宴,夏时锦立刻扬声喝止。 “放下!” “不准杀他!” 她紧抓着秦野的衣袖,替萧时宴求情。 “阿野,放他走吧,算是把过往欠他的都还了。” 秦野垂眸看了夏时锦须臾,摇了摇头,神色漠然地同手下下令。 “活捉,押到雁北!” 话落,他将夏时锦拦腰抱起,转身又上了另一匹马。 十余兵将再次朝萧时宴围拢逼近,可赶了多日路的他再无力气拼杀。 杀了几个人后,终是寡不敌众,被一群人架在剑刃之下。 心如死灰的萧时宴累了。 任由他人将他按跪在地上。 他不甘地看向秦野,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夏时锦,骑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从他身旁将人带走。 从萧时宴身侧经过时,夏时锦忍不住侧眸看向萧时宴。 只见他发丝凌乱,脸上被鲜血溅染,虚弱无力地跪在那里。 一双桃花眼里,在月光之下,泛着盈盈泪光。 他目光哀戚地望着她,无声启唇,唤了声“阿锦”后,便昏死了过去。 “别看了。” 秦野伸手将夏时锦一直偏转的头掰正,贴在她耳边柔声说:“斯年还等着我们呢。” 言落,他策马扬鞭,朝着突离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回到突离,夏时锦便抱着斯年,带上阿紫去了雁北。 念在秦老夫人是秦野的母亲,夏时锦忍了,但她也表了态,从今往后,秦老夫人都休想再抱斯年一下。 至于秦婳,在被送回突离的路上,服毒自尽。 而萧泽带领的那五万大军,则被秦家军前后夹击,溃不成军。 秦野抓住时机,挟天子以令诸侯,集结所有秦家军迅速南下,直攻上京。 刚刚建立的西商,便如昙花一现,因萧时宴被俘而终结。 两个月后,秦家建国北臻,定都上京,萧氏自此落幕。 在商定皇帝之位由谁来坐时,秦野站出。 他毫不客气地同秦老将军和秦朝言道:“父亲、兄长,阿野对不住了!阿锦喜欢当皇后,那把龙椅,阿野就不让了。” ...... 时隔三年,夏时锦重回上京城的皇宫。 为了秦野不被朝臣和百姓诟病,也为了与原身的过去彻底划清界限,夏时锦重新赋予自己新的身份,改名为时锦,成了雁北平民之女。 虽也有前朝旧臣怀疑她就是萧泽的夏皇后,可毕竟天下人皆知夏皇后早在三年前,死在了千禧宫的那场大火里。 是以,就算有人他们想说点什么,挑挑毛病,亦是无从言说。 今日是秦野第一次上朝。 夏时锦早早起来,亲自侍奉他穿上那件崭新的龙袍。 想起以前她与秦野那些见不得人的日子,夏时锦甚是感叹。 当年真是想都不敢想,她与秦野竟会有这一天。 秦野垂眼瞧她,挑眉笑问:“如何,二公子穿上龙袍,可比萧泽有帝王之气?” 夏时锦偏头细细打量,眉眼带笑道:“那自是当然,二公子若非龙章凤姿,我也看不上啊。” “下个月便是你我大婚的日子,只待后位册封大典一过,阿锦便是北臻真正的皇后了。” 夏时锦笑而不语,总觉得一切仍像是在做梦。 是时,秦野开口道:“萧泽的那几个妃嫔,基本上都已遣送出宫,阿锦若是有惦念的人,随时可召她们入宫叙旧。” 自回到上京后,在熟悉的环境里,夏时锦确实会时常想起邢贵人、戚常在还有鹂妃她们。 也不知她们这三年怎么过的? 还有夏修宜生的孩子,也不知长多高了。 倏然想起原书女主林尽染,夏时锦遂问:“林皇后呢?” “她与萧泽同关在一处。” “萧泽的儿女,我命人将他们幽禁在了别处。” 秦家人念在当年的君臣之情,对萧家人并未赶尽杀绝。 但,为了江山稳固,也不会放他们自由。 无非是多养几个人吃闲饭罢了,却可借仁德之行,赢天下人的认可和好评。 “那……” 夏时锦又想起一个人来,言语嗫喏,不知该不该开口问。 秦野却贼得很,一下子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捏着夏时锦的下巴,抬起她垂下的脸,懒声问:“是想问萧时宴,对吗?” 夏时锦瓮声瓮气地“嗯”一声。 她也只是想问问,并没有别的心思。 但怕秦野吃醋不开心,她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那晚,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救我,怕是早成了那几头野狼的腹中餐,哪有命当你的皇后。” “萧时宴虽然趁人之危,卑鄙无耻过,可他救我多次,却是不争的事实。” 秦野眉间鼓起醋意,眼巴巴地看了她半晌。 “我若是心里还惦念着王姬,阿锦会是何种心情?” 皓臂攀上秦野的肩膀,夏时锦用力将他的脸勾到面前,威胁道:“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秦野侧挑眉峰,笑问:“只许州官放火?” “怎么,本宫现在就没资格恃宠而骄了?” 言罢,夏时锦悻悻推开秦野,转身作势要走。 “斯年我带走,二公子再另娶听话乖巧的皇后吧。” 拗不过,拗不过。 秦野半刻君王的架势都端不住,大跨上前,从身后抱住夏时锦。 他可太清楚夏时锦这个人了。 在她心里,男女之情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拿得起,放得下,从不会对谁执着不放。 秦野害怕,害怕跟萧泽一样会被夏时锦嫌弃,也怕夏时锦以后偷偷再养一个姘夫、两个姘夫,或者更多。 头埋在夏时锦的肩头,秦野柔声道:“阿锦当真舍得弃了二公子?” 夏时锦抬手摸了摸秦野的头。 “若是舍得,当初岂会带着斯年,乖乖上你的马车,跟你回突离受那档子气?” 胸腔闷出满意的一声哼笑,秦野委屈言道:“二公子也想恃宠而骄,只想阿锦心里只我一人。” “光有你怎么行,斯年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秦野僵在那里,回味着夏时锦刚刚的话。 片刻,他回过神来,惊喜地将夏时锦扭向自己。 “何时的事,为何才说?” “刚怀一个月,看二公子整日忙着当皇帝,便想着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一瞬间,所有的醋意散尽,秦野用力将夏时锦往怀里按,激动得不得了。 “这次,定陪着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秦野已经开始盼道:“最好生个像你的公主。” 夏时锦摇头,“若是生个女儿,还是像二公子的好。” …… 第215章 不留余地 半月后。 秦野下朝后,并未去勤政殿处理政务,而是带着夏时锦出了宫。 马车上,夏时锦掀起车帘,打量着街巷的市井烟火。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秦野头靠着车壁,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懒散模样。 他咋了下舌,不情愿道:“灵顺寺。” “......” 夏时锦恍了片刻的神,回头看向秦野。 回上京这么多时日,萧时宴是何处境,阿紫那个消息通早已帮她打听到。 萧时宴正是被软禁在城中的灵顺寺里。 秦野侧眸回视,坦言道:“前些日子,萧泽让人传话,说想见你,我没同意。” 夏时锦不语,静待秦野把话说下去。 “明日,萧泽便要剃度出家了,二公子就想着,帮他圆了这件憾事,彻底了却红尘。” 夏时锦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可我跟萧泽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该说的,早在三年前的千禧宫里,就说得明明白白。 想到与萧泽关在一起的林尽染,夏时锦好奇道:“那林尽染呢?” “萧泽写了一封和离书,放她回娘家另嫁。” “另外......” 秦野似有犹豫,顿了顿,慢声又言:“萧时宴也想见你。” “左右都来了,就一道都见了吧。” 秦野手指敲着膝盖,问:“阿锦想先见谁?” 也没什么好斟酌扭捏的,夏时锦爽快道:“就先见萧泽吧。” 灵顺寺。 俗家弟子所住的禅房里,夏时锦与萧泽相视而坐,中间隔着一张书案。 秦野候在外面,而锦衣卫则守在门的两侧。 萧泽偏头瞧了夏时锦许久,眸底爱恨交织,可百般情绪最终都只化成唇角的一丝苦笑。 他将一张写有几行字的宣纸推到夏时锦的面前。 眸眼半垂,夏时锦瞧了一眼,是一首未完的诗。 记忆的浮尘被拂开。 那年那夜,烛火朦胧,铃声叮当,殿内熏香袅袅,她念一句,萧泽倒诵一句。 纸上写的正是那晚对的那首诗。 可惜,一直都没机会告诉萧泽那最后一句。 没想到他竟然对此念念不忘。 夏时锦提笔润墨,将最后一句填补。 她念:“风翦一丝红。” 萧泽回视,释怀一笑:“红丝一翦风。” 空气静默了许久,时间在对视中流淌而逝。 半晌过后,萧泽从手旁的经书里翻出一页略有些发皱、且有点点泛黄的纸,再次推到夏时锦的面前。 “阿锦做到了。” 夏时锦瞧着那句“我命由我不由他”,骄傲地点头笑道:“是啊,我做到了,多亏贵人相助。” 原身虽然死在了世人的认知里,可她却作为真正的自己,却在这个异世界里活了下来,成了自己人生的女主。 萧泽眉头轻拱。 “贵人?” “谁?” 夏时锦笑而未言,转而问他:“法号可定好了?” 锋锐的眸眼不再锋锐,萧泽淡声回言:“无念。” 将桌上那首完整的诗,就着茶炉里的炭火点燃,待燃成灰烬后,萧泽起身,对着夏时锦双手合十。 “就此,别过。” ...... 跟着秦野,夏时锦顺着竹林曲径,来到座落在草木深处的禅房。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夏时锦微微颔首,拎着裙裾,在阿紫的陪同下,一起进了那间两层高的禅房。 房门吱呀而开,面佛席地而坐的萧时宴缓缓回头,颓丧消沉的一张脸,有着佛主都化解不了的阴郁。 在看清来者是夏时锦时,如古井般沉寂的眸眼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萧时宴起身,眸眼湿红地凝望着夏时锦。 他仍是那身月白色的僧袍,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半披半束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 只是,较两三个月前,他瘦了好多好多,脸上也多了一片青色的胡茬。 夏时锦心中五味杂陈,眸眼低垂,无法直视那张脸。 放着好好的江山不要,非得为个“情”字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在她面前可怜兮兮。 既要当个坏人,为何不坏得彻底些。 夏时锦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张脸让人甚是恼火。 “还以为,阿锦永远都不会来见我。” 萧时宴最先开口。 虽说当初是强迫的,可好歹也算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夫妻一场,夏时锦也不想萧时宴过得太凄惨。 更何况他多次救她于水火,帮她逢凶化吉,从命运的角度,萧时宴是她的贵人。 夏时锦偏头盯着一处,慢声道:“只要你肯安分守己,放下野心,日后,我可求阿野放你自由。” 萧时宴对这句话毫无兴趣。 他面无表情地朝夏时锦踱步走来。 而夏时锦则攥着阿紫的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也不知在躲什么。 但很肯定的是,她并不怕萧时宴。 萧时宴犹豫止步,识相地收回刚刚迈出的步子,不再向前。 一声哂笑,他声音微颤道,“阿锦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只能充一时的饥,却管不了一辈子的饱。” 喉间泛起一股酸涩,夏时锦抬头直视萧时宴。 “离开这里,忘了我,日后定能遇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 萧时宴勾唇苦笑,一双桃花眼好似过了花期,黯淡无光。 他将束发的簪子取下,青丝瞬间垂散,滑至肩头。 “这个还你。” 夏时锦看向递到她面前的那枚银簪,秀眉紧拧。 正是那年那夜,在御霖园假山里,她打发萧时宴的那枚发簪。 缓缓伸手,夏时锦捏住发簪的一头,欲要接过。 而萧时宴却不肯松手,恋恋不舍地捏着另一头。 一枚发簪,连着他二人。 萧时宴清楚得很,这是他最后一次与夏时锦的亲密接触。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瞧着夏时锦,泪水从眼角连串滑落。 唇瓣微抖,萧时宴艰难吐字:“夏时锦,若有来生......” 顿了顿,他笑着哽咽道:“若有来生,你我......再也不见。” 握着发簪的手收回,萧时宴转身。 他拖着步子,回到佛前的蒲团盘腿坐下,背对着夏时锦漠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夏时锦将发簪紧攥在手中,咬唇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情绪,道了一声“保重。” 夏时锦转身,同阿紫离开。 房门在她身后吱呀关上,彻底断绝了她与萧时宴的牵绊纠葛。 阳光下,秦野踏着懒散的步子,朝她走来。 他眉眼噙着醋意,戏谑道:“这么久,二公子差点要等成怨夫了。” “走!”秦野朝她伸出手,“跟朕回宫。” 夏时锦浅浅一笑,迎上前去,与秦野携手离开灵顺寺,一起上了马车。 可马车刚要走,便听到寺院内外皆有人在高声惊呼。 “走水了!” “好大的火啊。” “灵顺寺后院着火了。” “快救火。” 夏时锦和秦野一听,看向彼此,几乎是同时冲出马车,朝着萧时宴所住的那处禅房狂奔而去。 那一瞬,萧时宴所有好的、不好的,统统在脑海里闪过。 可恨的是,夏时锦现在想得最多的,还是萧时宴的好。 回雁北的冬夜,马车上,他用体温给她暖过脚。 快生斯年时,他每晚回到王府,都会替她按摩肿胀的双腿。 斯年出生的那晚,他更是寸步不离床边,产婆在那边忙着接生,他则紧握她的手,即使手臂被她咬得出了血,他也不吭一声。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萧时宴都观察得一清二楚。 ......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曾经被夏时锦忽略的种种细节,都在此刻一一鲜明起来。 只可惜,她先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 待冲到早已被熊熊大火所吞噬的禅房,憋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夏时锦怔怔地望着滚滚浓烟和冲天的大火,只叹萧时宴的决绝。 他的偏执,真的从来都不留余地。 就连死,都卑鄙得让人心生愧意。 第216章 二公子怎么看 又是一年春花烂漫。 御花园里,梨花、迎春、玉兰、茱萸争相怒放。 侯夫人罗氏挺着大肚子,抚着秦太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一起在院内散步赏花。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春季妃嫔选秀之事。 罗氏受母家之托,也一直在寻机要将堂妹和表妹引荐入宫。 不图两人之中出个皇后,就是出个皇贵妃或贵妃,整个罗氏家族也跟着沾光。 是以,在秦太后提起这话题时,罗氏也甚为积极。 “太后所言极是,不管皇上想不想,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哪有天子不广纳后宫的?” “子嗣者,社稷之本,国之根脉也。” “后宫兴,则子嗣昌;子嗣昌,方可枝繁叶茂,使秦家基业世世不绝,江山永固。” 秦太后拍着罗氏的手,甚是欣喜道:“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且不说子嗣的事,皇后肚子月份也大了,再过三四个月就生了。” “阿野再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的天子,总不能为了她守身如玉,一憋憋几个月吧。” “而且阿野刚称帝,正是拉拢前朝旧臣和各大世家的时候。” “我和太上皇这些日子也在商量此事,想着是时候给阿野选几名贵女入宫侍奉了。” “一方面,也能让这后宫热闹热闹,多添些皇子公主,另一方面,还能替皇后分忧解愁,至少她身体不适时,还有其他妃嫔能帮她侍奉阿野。” “道理是这个道理。”罗氏的眉间皱着几许担忧,“只是皇后那边.......不知是何态度?” 秦太后不甚在意道:“身为皇后,为皇上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乃是她的本分。” “整日拈酸吃醋,苛刻夫君,成何体统?” “而且,她以前不是当过皇后吗,萧泽当年翻牌子据说都被她玩出了百般花样儿,她难道还能不懂这个道理?” “再说,一个三嫁的女子,白白便宜她当了皇后,我为我儿选些身家清白的贵女当妃嫔,她又能挑出什么错来?” “她就是闹到朝臣和天下百姓面前,也没一个人能觉得她占理儿。” 罗氏一听秦太后态度如此强硬,便也放心了。 她笑着试探道:“不知太后心中可有人选了?” 秦太后颔首,慢声道:“萧泽掌权时,秦家几年前被株连九族,远房亲戚并无能入宫选秀的女子。我便想着从我母家那边儿,选一两个聪慧俊俏的。” 侧眸觑了罗氏一眼,秦太后岂能看不出儿媳的心思。 “若是你那边也有合适的,到时也一并带到宫里,让我先替阿野瞧瞧。” 罗氏颔首,眉眼带笑地道了声谢。 而秦太后和罗氏的这番话,下午便传到了夏时锦的耳朵里。 阿紫气得不行,将手里正绣的东西扔到了一旁。 “太后和那侯夫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儿撑的。” “这么闲,她们怎么不自己放个屁追去,竟然还要管皇上纳不纳妃子的事儿。” 夏时锦也没应声儿,坐在廊庑下,看着斯年同小太监在院子里放风筝。 阿紫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把秦太后和罗氏给手撕了。 可她身份低微,怂得只能在心里想想,或者过过嘴瘾。 毕竟那是皇上的生母和长嫂。 “娘娘,你都不急吗?” “若是她们真给皇上选几个新人入宫,到时该怎么办啊?” 听到小太监偷偷传来的话,夏时锦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萧泽和秦野不一样。 若是萧泽,他纳百个千个妃子,她都不管。 可秦野,不行。 夏时锦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能怎么办,当然是看着办。” “阿紫,你要记住了,我们做女人的,宁可渣男人,也不能让男人渣你。” “与其他女人共睡一夫的事儿,在本宫这里,除非他有本事能瞒得住我,否则,是决不能妥协的事儿。” 阿紫凑到夏时锦身前,替她揉着浮肿的双腿。 “可毕竟是太后和太上皇有这方面心思,也不知皇上敢不敢忤逆二老的意思。” 想让秦野充盈后宫的人,又岂止太后和太上皇? 夏时锦近些日子,也零星听到前朝的一点风声。 有不少大臣纷纷上谏,建议秦野充盈后宫,方可从众多皇子之中选出德才兼备的下任储君。 夏时锦表示理解,也早就料到会有那一天。 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历朝历代皆如此。 秦野身为天子,又他生得那副好皮囊,世家权臣岂会轻易放过这么优秀的新帝? 而她也会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难保秦野久居帝位,日后人飘了,心浮了,也会喜新厌旧。 许是她看待爱情总是这般悲观,可前世所见皆是如此。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越是轰轰烈烈,越是容易像烟花一样,稍纵即逝。 但在那一天来之前,夏时锦只想过好当下,享受跟秦野在一起恩爱的好日子。 轰轰烈烈相拥,然后潇潇洒洒离开,不枉他们爱过一场。 夏时锦摸了摸阿紫的头,笑道:“怕什么?咱们有钱!” 若秦野真的要纳后宫,她就带着斯年和肚子里的孩子走。 晚膳时分。 御膳虽已备好,可秦野那边还在勤政殿与朝臣议事。 秦斯年则由宫婢和小太监们先喂着饭,夏时锦则趁着这时候,查对宫中账目,顺便等秦野回来一起用膳。 翻箱找账本时,夏时锦瞧见了几个月前,梁勉转交给她的那匣子东西。 木匣子里装的都是雁北的庄园地契和宅院、商铺的房契,以及一些大额银票。 美其名曰,说是萧时宴作为亡夫留给她的嫁妆,实则是他在赴死前留给她的退路。 这辈子,夏时锦就算不当太后,也可以靠这些家产,过着衣食无忧的退休生活了。 夏时锦摸了摸那匣子,又将其锁在了账本柜子里。 她受之有愧。 还是留着接济贫民百姓,用来做善事吧。 又等了半个时辰,秦野终于回到了养心殿。 两人一起用膳时,夏时锦提起贵女选秀之事,想先看看秦野是个什么想法。 秦野怎么想,决定她接下来如何行事。 “对于贵女选秀一事,二公子怎么看?” 第217章 众位爱卿加把劲 “这事儿,二公子可不敢想。” 秦野特殷勤地夹了筷菜,放到夏时锦的碗里。 “二公子如今是九五之尊,有何不敢想的?” 夏时锦的话说得虽温温柔柔,可脸上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萧泽这个先例,二公子怎敢想。” 秦野挑眉看她,扯唇揶揄。 “怎么,阿锦这么快就嫌弃二公子了?” “想先给我纳几个妃嫔,把我支开,然后在后宫养个年轻力壮又俊俏的侍卫当姘头?” 夏时锦拖着声调回道:“怎么能说养个侍卫当姘头?” 她故意把“个”这个量词咬得极重。 脸上笑意渐浓,夏时锦眸色狡黠道:“应该说,养几个!” 秦野将夏时锦递到嘴边的那筷子鱼肉抢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休想!这口腥,阿锦这辈子都别想再吃到。” 似是猜到了夏时锦为何突然提此事,秦野又说了几句宽心的话。 “不管朝臣如何说,阿锦都不必为此事费心。” “二公子自会周旋。” “若是母后和父皇那边......” 夏时锦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太后和太上皇那边,我来周旋。” 秦野知晓她做事甚有主意,也极会掌握分寸,是以,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声“好”。 几日后。 秦太后将夏时锦传召到福寿宫。 不出所料,提起了春季贵女选秀入宫一事。 有太上皇在旁压阵,秦太后说话的口吻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夏时锦喜怒不形于色,当着两人的面,甚是爽快地应下了此事。 待贵女选秀的日子快到时,夏时锦带着上京待嫁闺秀的花名册,应秦太后传召,再次来到了福寿宫。 一进正殿,她便瞧见除了侯夫人罗氏外,还有四名如花似玉的小娇娥站在一侧。 不用细问,夏时锦也早已知晓,这四名少女便是秦老夫人和罗氏母家那边的人。 “今日让皇后来,是要引荐下这四位小娘子。” 秦太后慢声开口,“这四个新人的位份,我会派人跟阿野说,待到贵女选秀那一日,她四个人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届时皇后你记得赐个牌子便可。” 夏时锦颔首,恭敬道:“臣妾皆听太后吩咐。” 话落,她转身同阿紫递了个眼神。 阿紫立刻将备好的花名册递到了秦太后和罗氏的面前。 夏时锦柔声莞尔。 “这名册上的贵女都是本宫精挑细选过的,还请太后和嫂嫂过目一下,看看哪些有眼缘。” 入宫的新人越多,分宠的人便越多。 秦太后与侯夫人罗氏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两人都大致翻了翻花名册,敷衍了事地选了两三名相貌和家势较一般的贵女。 夏时锦看了眼那几名少女的名字,眉眼带笑道:“不愧是太后和嫂嫂,就是有选人的眼光。” 她转身唤来内务府总管太监,将那圈好名字的册子递了过去。 然后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明日派人分别去这几家府上宣旨,何、赵两家的小娘子送到侯府给秦侯爷当妾室,另外三名小娘子就抬到福寿宫来,专门侍奉太上皇。” “什么?” 秦太后和罗氏两人异口同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时锦。 血气上涌,罗氏面色涨红道:“这不是给皇上选的妃嫔吗,娘娘为何要送到我们侯府?” 秦太后亦是目光鹰锐地瞧着夏时锦。 “皇后这是何意?” 夏时锦委屈道:“太后,臣妾这也是替太后和嫂嫂着想啊。” “太上皇虽年过半百,可因是武将出身,身体矫健强壮,尚且硬朗。” “眼下无仗可打,闲居宫中,怕是大把的精力无处可用。” “臣妾便想着尽尽孝道,给太上皇也纳几个妃嫔,替太后分忧解劳,若是太后哪日身子不舒服了,太上皇也能由其他妃嫔侍奉不是?” “太后可莫要误会了儿媳的这份孝心啊!” 目光移向罗氏,夏时锦摆出一副体贴心疼之态。 “本宫瞧着嫂嫂这二胎的月份也越来越大了,在侍奉侯爷方面,想必是力不从心。” “且孩子出生后,身子且要养养呢。” “本宫便想着,也送两个解语花到侯府,替嫂嫂照顾秦候爷。” 秦太后气得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神色甚是精彩。 她压着火气,愤怒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却仍保持着端庄的仪态。 “侯府也就算了,哪有皇上纳妃子,还要给太上皇也顺便纳几个的?” 夏时锦撇了撇嘴,摇头笑道:“情况不同,自该不同对待。” “这天下,可是太上皇和秦候爷,带着皇上一起打下来。” “一家人自该是有苦同吃,有福同享。” “怎好皇上一人过着怀抱美人饮美酒的好日子,却独独冷落了太上皇和秦候爷。” “那岂不是要让天下人暗地里说皇上不够仁义,父亲和兄长帮他打下江山,他坐了皇位不说,还只顾自己享乐,落个不孝不仁的名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是要纳妃纳妾,父子三人也自是要一起的。” 一番言语把秦太后和罗氏气得失语。 偏偏夏时锦还火上浇油。 她阴阳怪气地继续刺激她二人。 “到时,福寿宫里多几个小皇叔、小皇姑,皇上那边多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咱们这宫里啊,不知得多热闹呢。” 秦太后算是看明白夏时锦打的什么算盘了。 但凡她敢往秦野身边塞人,夏时锦就敢打着孝顺的名义,给那秦老登送娇娘。 纵然她这个太后风韵犹存,姿色尚在,可哪有男人能抵抗得了年轻肉体的诱惑。 她现在整日防宫里的女婢都够忙的,若真送三个妙龄少女进来,非得把她气个半死。 一番权衡,秦太后勉强扯唇,笑道:“选秀女入宫一事,最终还得再得同阿野奏准,皇后先回去,若是定好了,咱们再议。” 夏时锦见好就收,笑盈盈地俯身作揖,以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人离开了福寿宫。 秦太后和罗氏被将了一车后,选秀女入宫一事,便就此没了后续。 可朝堂之上,仍有大臣时不时劝秦野充盈后宫。 秦野被劝烦了,便滋生了叛逆混账的念头。 待秦斯年七岁时,他便急不可耐地下旨封斯年为太子。 几个月后,以身体抱恙为由,把秦斯年早早推上了帝王之位。 而秦野则成为太上皇,躲在帘后代为执政。 夏时锦也跟着早早成了太后。 再有朝臣劝秦野纳妃,秦野就隔着竹帘,姿态倦懒地指向龙椅上的小斯年。 “皇上是他,劝他!” 他还反过来画大饼,劝起朝臣来。 “皇上的皇后、贵妃人选尚未定,各位爱卿们,可要加把劲儿。” “实在不行就纳几个妾室。” “我儿未来的皇后和皇贵妃,可就靠众位爱卿了。” 因此,上京城里掀起了一阵生女狂潮。 第218章 多到记不清 一晃,今年已是夏时锦穿到书里的第十五个年头。 这十五年里,她为秦野生了三男一女。 而如今,秦斯年已长大,朝政之事,无需夏时锦和秦野费心。 终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夏时锦和秦野便提前过上了悠哉悠哉的养老日子。 今日去御霖园逛逛,明日去皇家温泉泡泡,在宫里呆腻了,就像从前那般,换身衣服,跑到宫外四处闲逛、招猫逗狗。 夏至这一日,夏时锦带着秦野来到了阿紫开的奶茶铺子。 如今的阿紫可了不得。 她不再是宫里侍奉人的宫婢了,而是上京城内的一位小富婆,奶茶店在北臻国内不知开了多少家。 夏时锦漫不经心地吃着冰酥酪,打量着店里忙来忙去的伙计们。 不得不说,阿紫这店里的伙计个顶个的好看,还一身腱子肉。 夏时锦忍不住咋舌叹气,羡慕阿紫现在吃得可真好。 梁勉和朱厌二人,阿紫谁也没嫁。 阿紫虽没嫁人,可她却养了好几个面首。 这店里的伙计便都是她养的,白日干活给她赚银子,夜里则轮班在床上出力侍奉她。 啧,日子过得呦,别提多滋润了。 只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阿紫秉承了她的渣女思想,还将其发扬光大。 瞧着夏时锦到处乱飘的眼神儿,秦野看不下去了。 他捏着夏时锦的下巴尖,将她的脸扭向自己。 “看!看!看!有二公子好看吗?” 夏时锦给自己打圆场,蹙眉嫌弃道:“没一个能比得过你的,胜在人多。” 知道秦野的醋坛子又翻了,夏时锦紧忙挽着他的手臂离开。 “这些彪形大汉看了就没胃口,走,咱们去邢姐姐的店里吃火锅去。” 秦野挑眉暗笑,对夏时锦的哄骗很是受用。 “哎呦,怎么好日子没来?” 夏时锦拉着秦野一踏进店门,当年的“邢贵人”便喜不自胜地迎了上来。 在宫外,夏时锦和秦野一副平民百姓的打扮,“邢贵人”自是省了那些礼节。 她挽着夏时锦的手臂,甚是亲昵道:“让我好是惦念。” 夏时锦柔声解释:“前些日子出去游山玩水了,昨日才回上京。” 三人寒暄了几句后,“邢贵人”便热情地吩咐店内伙计。 “快,贵客来了,赶紧安排雅房,老一套,菜肉全上。” 雅房,窗前。 火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煮着。 “邢贵人”暂时抽空,陪夏时锦和秦野一起喝了几杯。 “听闻,承平的亲事定了。”夏时锦道。 “邢贵人”颔首笑回。 “定了,定了,昨日儿来跟我说的,说是定的陈祭酒家的庶女,只待明年开春便成婚。” 夏修宜为萧泽生的小皇子,在宫里时,一直由“邢贵人”抚养。 是以,萧承平一直把“邢贵人”当成亲生母亲对待。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不在宫里,也仍时常与“邢贵人”有来往。 之前,萧承平作为前朝皇子,本是一直幽禁在宅院里,不得自由的。 也是秦野近几年才下令还他自由之身,允许萧承平行商教书,但不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又聊了聊“戚常在”、“鹂妃”等人的近况后,“邢贵人”便被叫去忙伙生意了。 萧泽的那些妃嫔,除了“戚常在”和林尽染另许他人外,其他人都未再嫁。 有的要么出家当了尼姑,要么就像“邢贵人”做起了生意,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吃饭,也算是皆大欢喜。 盛夏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刚刚还热得发闷,转眼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热天吃火锅本就热得大汗淋漓,这一下起雨来,又闷又潮。 秦野拿出帕子,替夏时锦擦了擦脸颊上流下来的汗水,不解地嘟囔道:“大热天的,也不知为何偏要来吃火锅。” 夏时锦吃得开心。 “就是吃得汗流浃背才过瘾啊。” 她看向轩窗外的雨帘,笑道:“尤其雨天吃火锅,一边欣赏雨景,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锅子,还挺惬意的。” 秦野只笑不语,心甘情愿地陪夏时锦做她一切想做的事。 伸手探出窗外接雨,夏时锦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同秦野道:“我以前特别特别讨厌下雨天,一下雨,就会想起不好的事。” 秦野问:“那现在呢?” 夏时锦望着雨幕,低声哼唱了一句。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侧头看向秦野,她眸眼晶晶亮地笑道:“现在一到下雨天,想起的都是关于二公子的事。” 秦野挑眉问:“比如说?” “我会想起十多年前,我在朝堂上被大臣们弹劾废后的那日,垂头丧气顺着宫道,顶着大雨,同长留回千禧宫。” “就那时,你打着那把黑伞,出现在我的身旁。” 秦野也跟着陷入了回忆之中,点头笑道:“二公子还记得,阿锦当时说二公子的这把伞,还挺实用!” “晴天遮阳,雨天避雨,雪天挡雪,偶尔还可以用来打人杀人。” 夏时锦笑着嗔怪:“你当时还说我名字不吉利,干什么都是瞎使劲。” 四目相对,两人会心一笑。 夏时锦继续回忆道:“后来还有一次,我跟长留偷偷跑出宫,找不到去京康坊的路,差点被巡夜的金吾卫抓到。” “那时你也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然后狭窄的墙缝中,我们在雨中.....亲吻。” 话落,她转头凑到窗前,用力吸了一大口的空气。 潮湿的、清新的、微凉的。 五官所感唤醒了与雨有关的美好记忆,将母亲死在雨天的噩梦一点一点地挤出她的世界。 夏时锦没有告诉秦野,在下雨天,她偶尔也会想起萧时宴。 她怀上斯年那年,萧时宴带着她离开上京,赶赴雁北的路上,遇上了一场极大的春雨。 春雨不停不歇地下了两三日,道路泥泞,两辆马车不小心翻到了路旁的泥沟里。 本是可以骑马赶路的,但是萧时宴怕马背上太过颠簸,又怕马再次滑倒,会害得她滑胎,便决定背着她赶路。 春寒料峭,那日下的雨都是冰冷冰冷的。 雨下到一半,又夹带着下起了雪。 夏时锦记得那晚萧时宴将大氅和蓑笠都让给了她,顶着冰雨,踩着泥泞的路,背着她走了好几里,直到带着手下和阿紫他们,寻到一户农家入住。 可惜那时的她,对萧时宴只有怨恨和憎恶,对他的照顾从不曾说过谢字。 只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但现在偶尔回想起来,心底总会感到酸酸的。 适时,秦野将她揽入怀里,打断了夏时锦短暂飘飞的思绪。 两人相拥,一同望向窗外。 雨雾中的上京,宛若一副泼墨山水画,朦胧静谧,宁静而深远。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耳畔人语喃喃。 “雨天的记忆,除了今日,二公子和阿锦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 夏时锦在秦野怀里点头:“对,然后多到记不清。” ...... (正文完) 第219章 番外(一)重逢(加更篇) 夏时锦于七十五岁这年,寿终正寝。 她很庆幸,走在了秦野的前面,为她这穿书的一生画上了hAppy ending的句号。 意识在一片哀痛的哭声中变得混沌不清。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意识从混沌逐渐变得清明。 耳边传来心跳仪平稳且有节奏的滴滴声,医院特有的84气味萦绕在鼻尖之下。 夏时锦缓缓睁开眼,回到了她原本的身体里。 她在那场车祸里受了伤,但好在伤势没那么重,主要是撞到了头,躺在医院里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 可这次醒来,她的意识也跟着彻底觉醒,因为灵魂在混沌态下,洞悉到一个真相。 真相说起来有点荒唐,有点残酷,又有点好笑。 她原本所生活的世界,也是别人用文字和意识虚构出来的书中世界。 且是一本现言霸总文。 书中的女主依然是林尽染和萧泽。 只是林尽染的身份设定比较特别。 在这本书里,林尽染是个考古工作者兼网文作家。 夏时锦当初在车上听的小说,便是林尽染根据历史资料,根据古代的一位皇后,创作出来的一本重生大女主文。 当然,这些也都是上面那个狗作者编的。 男女主的爱情噱头有点前世今生的古早文学梗。 而夏时锦在这本现言霸总文里,则是个路人甲,连炮灰女配都不算。 耳边沙沙,似是有人在翻动书页。 夏时锦的脑子里,登时飘过一串字:第三十章,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哦,八成萧泽是要虐女主了。 可惜跟她无关。 无奈脑子被撞坏了,时不时还要自动报章名。 夏时锦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闭眼蒙被,睡她的大觉去了。 一个月后,夏时锦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了。 世界是假的,可日子是真的。 要过好日子,那就得工作赚钱。 今日是夏时锦复工上班的第一天。 早上闹钟一响,她便起床洗漱弄早餐。 简简单单的一杯热美式,再加上吐司和煎蛋,夏时锦一边吃一边听着平板里播放的新闻视频。 小说的世界,很多新闻自是围绕着书中的主角、配角来报道的。 “据萧氏集团公关部门发布的消息,太子爷萧泽将于今日上午,在亚特兰蒂斯大酒店,与地产大亨秦氏千金秦婳,举行订婚仪式......” 夏时锦觉得无聊,滑到下一条新闻。 正要继续滑动的手,突然顿住,她梗着脖子,瞧着屏幕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秦野。 现代装扮的他依然帅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身上的黑色衬衣开着两颗扣子,胸肌在微敞的衣领下若隐若现,性感撩人。 他姿态慵懒倦怠,嘴里叼着烟,一侧眉峰轻挑,看着身前曼妙婀娜的性感尤物,唇角斜斜勾着,依旧是那个浪荡邪肆的秦二公子。 只听娱乐快讯主持人播报道:“据知名娱记爆料,秦氏二公子秦野与当红小花何萋萋被拍到深夜一同现身酒店,二人举止亲昵,引发网友热议,婚变传闻甚嚣尘上。” “然而风波尚未发酵,昨日秦野的正牌女友苏雅,便火速在个人ins发声力挺男友,并晒出同场合影,望网友勿过度解读。” “据悉,当晚聚会实为新片投资签约会,秦野作为投资方代表出席,何萋萋为主演之一,双方仅为朋友关系......” 后面说的什么,夏时锦一点都没听进去。 吃到一半的早餐不香了,咖啡也苦得不想喝了。 这书才开始几章啊,秦野就已经跟苏雅结婚了,还勾搭女明星? 愤愤地抬手滑到下个新闻视频。 “萧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萧时宴于15日低调回国,据悉此行是为接手集团旗下数家子公司。业内人士预测,不久的将来,萧氏或将上演一场围绕继承权的‘嫡庶之争’。” 夏时锦盯着屏幕,看着那张久违的面孔,心头没由来地抽痛了一下。 西装笔挺的萧时宴在保镖的拦护下,在一片闪光灯中疾步穿行。 他低着头,好看的桃花眼半垂,遮掩了眼底的情绪,然而却盖不住他那身低沉阴郁的气场。 记忆扑面而来,夏时锦想起了几十年前她与萧时宴的最后一面。 泛黄的回忆里,他流着泪,颤声对她决绝地说:“若有来世,你我再也不见。” 原本元气满满的一个早晨,却因两条新闻报道,搞得情绪异常低落。 夏时锦将平板扣下,出门去上班。 车子拉去大修,夏时锦赶时间,只好约了辆车去公司。 偏偏路上堵车,赶到公司楼下时,她已经迟到了十多分钟。 职位再怎么高,复工第一天就迟到,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夏时锦便难免有些着急。 正巧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进电梯,夏时锦踏着高跟鞋,紧步跑了过去。 “等一下!” 她冲到电梯门前,及时用包挡了一下。 即将关起的电梯门再次自动打开。 而夏时锦的步子却猝然顿在了那里。 电梯门慢慢打开,又慢慢关上。 透着不断变窄的门缝儿,她与电梯里的那个人四目相对 心跳无端漏了个节拍,夏时锦万万也没想到,她会与萧时宴在此重逢。 门缝越变越窄,最后隔绝了那双同样惊诧且怔愣的视线。 可数字屏上的红色数字未变,仍停在数字“1”那里。 也就是几秒钟而已,电梯门再次打开。 双手松弛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萧时宴背靠厢壁而站,下颌微仰,眸眼半垂。 冷傲睥睨她的同时,嘴里却含着一个棒棒糖。 不知为何而微微湿红的眸眼在乜了夏时锦一眼后,喉结上下滚动的同时,他侧头,冷冷地偏头看向别处。 “这位小姐,你到底进不进?” 一旁按电梯键的人突然出声催促。 夏时锦循声看过去,正是前世追随萧时宴的手下梁勉。 红唇无声启合,回过神儿的夏时锦立马说了声“谢谢”。 踏进电梯,她熟稔地按下了“23”键,顺便瞥了眼萧时宴所要去的楼层。 二十五楼? 那是她们公司董事长所在的楼层...... 电梯里,安静异常,可以清楚地听到电梯运作的声响。 若仔细去闻,可以闻到淡淡的薄荷味儿。 而这薄荷的甜香气,正是从萧时宴口中的棒棒糖而来。 梁勉拘谨地站在一旁,双手端端正正地垂搭在身前,而萧时宴则是一副老板的姿态,靠站在两人的后方。 镜面不锈钢电梯,轿厢的四面都可以当镜子照。 人站在里面,影子也清清楚楚地映在里面。 夏时锦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梯门,偷偷瞧着映在镜子里的萧时宴。 第220章 番外(二)苦尽甘来 镜子里,萧时宴一动不动地倚站在那处。 他低头含着棒棒糖,让人窥见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少了前世那股戾气的他,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阴郁和悲伤,就好像他的头顶罩了一团在下雨的云。 夏时锦心想,萧时宴应该是不认识她的吧? 可回想刚刚那惊诧怔愣的眼神,还有电梯关了又开后,那双湿红的眼,夏时锦又不太肯定起来。 思绪飘飞,她脑洞大开,想了诸多的可能性。 许是在无意间,她偷瞧得太过猖狂,萧时宴有所察觉。 镜子里的他缓缓掀起眼皮,目光轻飘飘地朝她的后脑勺瞥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在镜子里相撞。 夏时锦像被那道视线给烫了一下似的,飞快地垂下眸眼,避开了萧时宴的凝视。 恰逢电梯在23楼停下打开,她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夏总监。” 夏时锦一出电梯,碰巧遇到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人事部经理王姐。 “伤养得如何了?” “差不多都好了。” 王姐瞧了眼那个电梯,好奇道:“你怎么从这个电梯里出来了?” 夏时锦回头瞧了一眼,并未发现那电梯有何不同之处。 “有什么不对吗?” 王姐回道:“这电梯从9点以后,便是新老板的专用梯,其他人不得乘用。” “新老板?”夏时锦错愕道:“换老板了?” 王姐一边跟着夏时锦往办公室走,一边同她解释。 “你出车祸住院的这段期间,咱们公司被萧氏集团给收购了。” “收购后没几日,萧氏集团的老总便立遗嘱分家产,将萧氏集团名下所有的千禧百货店以及千禧大酒店,连带着这栋商业大厦以及大厦里的子公司,都分给了那个……” 王姐瞧了眼周围,凑到夏时锦耳边低声道:“私生子萧时宴。” ** 平平无奇的一周在忙忙碌碌中就这么过去了。 自那日电梯偶遇后,夏时锦便未再见过萧时宴。 且因她上面还有副总和总经理,若无特殊情况,她与萧时宴在工作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周五这晚,她加完夜班后,便约了闺蜜来夜店喝酒,释放下被封建礼教束缚多年的灵魂。 光影魔幻的夜店里,音浪如潮般扑面而来,强劲的鼓点极有节奏地震动着胸腔和耳膜。 五彩灯光变幻下,将一张张脸映得忽明忽暗。 而空气里,则混杂着各种香水、酒精、烟草和汗水的味道,酝酿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性张力,勾着人在这里尽情沉沦。 夏时锦坐在吧台前,一手勾着酒杯,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几名闺蜜在舞池里尽情摇摆释放。 殊不知,她在看舞池内的风景时,就在刚刚,也成了vip包间里某人眼中的风景。 萧时宴穿着一件真丝白色衬衫,衣领大敞,站在落地玻璃前。 他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则拿着未开封的棒棒糖。 不同于外面的喧嚣,包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仿若是另一个世界。 是时,秦野起身,踏着懒拖拖的步子,端着杯烈酒走近,抬臂搭在萧时宴的肩头上。 “阿宴真不够意思,回来这么久,也不来找小爷。” “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另有公子哥在后面起哄道:“秦小爷今天追这个女星,明天泡那个名模,后天开着游艇,拉着美女高调出海,整天光想着如何逼着苏家那边跟你退婚,阿宴就算找你,也得你有空不是。” “别说是阿宴了,哥几个这些日子都得在新闻上看你。” 秦野懒声道:“你们几个也好意思跟阿宴比?” “只要是阿宴找我,我就是漂在海上,也能从海上游回来。” 话落,他喝了口酒,顺着萧时宴的视线,隔着落地窗朝吧台望过去。 “看上了?”秦野笑问:“要不,我去帮你叫过来?” 几个公子哥闻声,也都好信儿地聚到落地窗前。 “竟还有女人能入阿宴的眼?” “啧,这美女盘正条顺,身材不错啊。” “就是有点高冷,一看就不太好钓。” “要不,咱们赌一把,看看谁能钓到,约到包间里来,完事儿再带去酒店来个本垒打。” 几个人当即来了兴致。 “赌呗,输了,这月夜店酒钱,我全包。” “我压新定的杜卡迪。” ...... “秦小爷,你压不压?” 旁边人赶紧提醒道:“不能带他,秦野出马,就这脸,就这身材,咱们不是干等着输。” 秦野哂笑:“你们去,不行,我再出场。” 萧时宴就像是个看客,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包间里的狐朋狗友们,兴致勃勃而去,又被夏时锦冷拒而归。 轮到秦野时,他紧张地搓弄手里的棒棒糖,一瞬不瞬地盯着说话的那两人。 前世种种再次浮上心头。 萧时宴想起突离那夜,夏时锦弃他而去的场景,那钻心折磨人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 夏时锦从未把他的喜欢当回事,而是当成了负担,化成了仇恨。 本想着,不见便不会痛,久而久之,便会慢慢遗忘。 可没想到天意弄人,这辈子,竟还是让他遇到了夏时锦。 不管眼前的夏时锦是不是上辈子的那个她,萧时宴都下了决心。 既然强扭的瓜不甜,他放弃便是,他再也不要爱这个人,再也不要与这个名字有任何的牵连。 只当一个毫不相干的过客。 想来,就算他再争取一世,夏时锦也不会多瞧他一眼吧。 再见秦野,她还是会爱上秦野吧。 另一边,秦野出现在面前时,夏时锦多少也有些意外。 上辈子死前,秦野已是白发苍苍。 能再见年轻俊美的他,夏时锦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秦野端着那派风流倜傥的姿态,同夏时锦搭话:“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夏时锦莞尔,意味极深道:“是啊,我看你也十分眼熟,就像一起过了一辈子的那种熟。” 秦野以为夏时锦这是上道了。 他背靠吧台,姿态慵懒地将指间夹的烟叼在唇瓣间,然后掏出手机,输入密码,递给夏时锦。 眉峰轻挑,他笑容邪肆道:“加个微信。” 夏时锦低头,调出有关秦野的新闻给他看。 “我喜欢处男,别人玩过的,不感兴趣。” 秦野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冲着夏时锦吹了口烟。 他隔着缭绕的烟雾,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红唇上,笑问:“男人又没那东西,处不处的,你怎么知道?” 知三当三的事儿,夏时锦是不会做的。 秦野都有了正牌女友,就算再喜欢,她也要敬而远之。 夏时锦抬手摸了摸秦野的头,眼神突然忧伤道:“但你......肯定不是。” 脸上的顽劣风流褪去,秦野目光幽深地瞧着夏时锦,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感到空落落的。 夏时锦默然一笑,将杯中最后那点酒喝光,下座,去到舞池里寻她的闺蜜了,独留秦野一脸落寞地站在吧台前。 而vip包间里,响起一阵唏嘘惊叹。 “走了,就这么走了?” “竟然还有阿野撩不动的妹?” “真是活久见了。” ...... 攥着棒棒糖的五指微松,萧时宴低下头,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来。 他打开棒棒糖的糖纸,放在口中含起来。 甜。 很甜,也很清爽。 上辈子强扭的瓜太苦了,且生活的苦他也吃得太多了。 无人心疼、无人爱的,所以,这辈子,他想活得甜一点儿。 第221章 番外(三)不回避 凌晨三点。 夏时锦同闺蜜等人一起走出夜店。 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要带着猎物去附近的酒店快活。 好闺蜜一手搂着肌肉猛男,一手搂着她,醉醺醺地同她道:“小锦,你是不是太挑食了啊,那满池子的男人,就没一个相中的?” 夏时锦神情恹恹,撇嘴摇头。 “都太油腻了,吃了怕不消化。” 话落,她拨开闺蜜的手,一边朝路边走着,一边背对那几名闺蜜挥手,扬声道:“玩开心点儿。” “注意安全。” “知道了。” 时值春末,夜风虽凉,却不冷。 温温柔柔的风带着花香,拂过面颊,吹走了在夜店里沾染的那身烟味和酒气。 夏时锦裹了裹身上的长款风衣,将蛮腰和热裤藏了起来,只露着纤细笔直的小腿。 她掏出手机,约了辆车。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约了一辆,还要等上十几分钟。 站在路边警惕地东瞧西望时,夏时锦瞥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车头大灯亮着,想来是在等什么人。 她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低头刷起手机。 而萧时宴则坐在那辆迈巴赫里,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几十米处的夏时锦。 秦野他们早就换地儿去玩下一轮了,萧时宴却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这里,等到了这个时候。 视线落在风衣衣摆下的小腿上,前世的那些旖旎画面再次生动起来。 夏时锦的腿纤细白嫩,又长又直,指腹在如绸的肌肤上滑过,那让人发疯的触感,萧时宴记忆犹新。 少得可怜的那几个日日夜夜,温软落在上面,一遍遍轻吻、啃咬,爱不释手。 喉咙发紧,下腹突然涌上一股燥意。 萧时宴立马摇下车窗。 夜风灌入,吹散了车内的燥热,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正了正坐姿,堪堪压下了那处的血脉偾张。 似是气不过自己犯贱,萧时宴用力捶了下方向盘。 上辈子掏心掏肺对她,不还是换了一场空。 明明早已决定,这辈子再不与夏时锦这个名字有任何瓜葛,他大半夜的还不回家,也不知在这里等个什么劲儿。 可萧时宴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没能开车走人。 待夏时锦上了一辆网约车后,他便不紧不慢地跟在那辆车后,直到夏时锦在一栋高层小区前安全下车。 萧时宴坐在车上,待再也看不到夏时锦的身影后,才猛踩油门,嗡地一下,扬长而去。 ...... 又是新的一周。 周一刚到公司,夏时锦便被副总经理叫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副总经理就扔给她一个项目。 “千禧百货店最近几年营业额不太理想,萧总裁将这个咨询案子交给了咱们公司做,让我们将以前百货店的运营模式推翻,重新企划新的营业方式。” “这案子你来跟,如何?” 夏时锦是卷王,有活儿必上。 她痛快接过千禧百货店的相关资料,笑道:“只要钱给的到位,再难的项目,我都跟。” 这项目一跟,夏时锦便跟到了二十五楼。 因为要了解全国各地千禧百货店的营业情况,是以,她要时常去楼上,与管理各处百货店的经理人开会沟通。 这一来二去,夏时锦偶尔也会见到萧时宴。 不过,萧时宴对她都是视而不见,开会时,更不曾正眼瞧过她。 那淡漠疏离的态度,让夏时锦又觉得此萧时宴非彼萧时宴。 是日。 会议结束后,萧时宴将夏时锦叫到了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垂眸摆弄着手中的棒棒糖。 “左右每日都要上来开会,梁秘书已替你安排好工位,项目期间,就在二十五楼办公。” 夏时锦不卑不亢地回了个“好”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时宴的办公桌。 一尘不染的桌面,文件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所有的物件就好像是被画了框线一般,没有半点的偏斜。 就连放那琉璃盒里的棒棒糖都是一个摞一个,堆得错落有致。 和前世的萧时宴一个毛病,爱干净,有强迫症。 夏时锦的安静,让萧时宴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她。 见她正瞧着那一盒棒棒糖,萧时宴也不知自己脑子里是哪根神经抽了,犹豫了一下,探身拿起一个,无声递给了她。 夏时锦梗了下脖子,但很快伸手接过,并道了声谢。 别说,开会开得还真有些低糖了。 她撕掉糖纸,毫不拘谨地放在嘴里嗦了几口。 吃者无意,可看者有心。 夏时锦吃棒棒糖的样子,一下子让萧时宴联想起他强迫夏时锦帮他纾解的画面。 为了将自己跑偏的思绪拉回,萧时宴清清了嗓子,沉声又言:“明日,要去几个城区的千禧百货店实地看看情况,你是项目负责人,一起去吧。” 夏时锦莞尔点头:“好。” 瞥见那泛着水盈盈的红唇,萧时宴又恍了下神儿。 他将棒棒糖含在嘴里,用力咬着那根细细的塑料棒,偏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色。 然后甚是冷漠地说了一句:“出去吧!” 目光落在萧时宴腕上的那串佛珠,夏时锦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脆生生地又道了声“好”。 待办公室的玻璃门关上,萧时宴头靠在椅背上,虽是大松了一口气,可浓眉却紧拧着。 他气自己的无用,气自己是个贱骨头。 气得只能将口里的棒棒糖,咯噔咯噔地咬得细碎。 清凉的薄荷味儿醒脑提神,他闭眼靠在那里,等着那股清爽的甜味将欲望慢慢驱赶,等着理性一点点回归。 次日。 夏时锦一出小区大门,便看到梁秘书站在一辆库里南前面冲她招手。 上了车后,她才发现萧时宴也在车上。 她和梁勉坐在前排,萧时宴则独自坐在后面,又在嗦他的那个棒棒糖。 夏时锦同他打了个招呼,萧时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甚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连句话都懒得说一句。 转身系上安全带,夏时锦问:“梁秘书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 “咳,跟你们那边人事部问的。” 梁勉后又解释道:“今日要去好几个地方,萧总怕时间不够,这才想着来接夏总监直接去的。” 夏时锦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梁勉聊了几句后,便转头看向车外。 路旁的风景缓缓向后而去。 路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都是赶着去上班、上学的。 瞧着这繁忙的人间烟火气,夏时锦一时瞧出了神儿,以至于好一会儿,才瞧见映在后视镜里的萧时宴。 他在看她,她开始看他。 这一次,夏时锦没有避开他的凝视。 第222章 番外(四)别人口中的野种 一个斜睨着眼波,妩媚娇柔至极。 一个双眸黑润润,毫无笑意,如同覆了一层冰雪,封住了他所有的情绪,显得目光平静而冰冷,又透着一种看破生死的颓丧。 可若仔细再瞧,又会发现,那双桃花眼里仍噙着放不下的执念与牵绊。 深邃处是动辄秋思满溢,浅薄处则是晶莹泛红的泪意。 几十秒的对视过后,萧时宴红着眼,最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他找出太阳镜戴上,然后头后仰,靠着椅背,悠哉游哉地咬着棒棒糖的塑料细棍,让人再也看不到他的视线落在何处。 夏时锦不屑地哂笑了一下,收回目光。 一上午只跑了两家千禧百货店,快到中午时,商场里人渐渐多起来。 夏时锦跟着萧时宴进到电梯里,欲要到百货店的vip顾客休息室去瞧瞧。 电梯是玻璃的,临着购物楼的玻璃窗而建,可以清楚地望着街外的风景。 起初电梯里仅几个人而已,夏时锦与萧时宴并排站在角落里。 随着电梯在每一个楼层停下,挤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最后将萧时宴与夏时锦挤到了一起。 萧时宴面对夏时锦而立,手臂紧握扶栏,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维持着两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也顺便帮夏时锦挡住了其他人的推挤。 可架不住人流忽地又涌进一波,挤得两人身体之间仅剩半拳之距。 视线里全都是萧时宴,垂眸是势要撑破衣衫的胸膛,抬眸则是他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颌。 即使小心翼翼地呼吸,灌入鼻腔里的都是独属于萧时宴的气味,淡淡的沉香之中混着清爽好闻的薄荷香。 也不知是萧时宴的体温高,还是电梯里人多发闷,夏时锦觉得热得不自在。 她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背对萧时宴,看着玻璃电梯外的风景。 电梯在一点点升高,夏时锦的视线也从外面的街景,慢慢集中在萧时宴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 他正低头瞧着她,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暧昧的姿势好像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电梯层层停,下去几个人,又挤进更多的人,萧时宴的身体被迫地从后面撞了她一下,体式让人愈发尴尬。 轻轻的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句极低的“抱歉”。 ...... 午餐时,夏时锦跟着萧时宴来到梁勉在附近预订的餐厅。 三人点好餐后,夏时锦突然想到什么,同服务员交代了一句。 “这位先生的别放葱和蒜。” 而梁勉几乎也是同时开口。 “那盘牛排别放洋葱大蒜。” 梁勉惊奇地看向夏时锦,“夏小姐怎么知道萧总不吃葱和蒜?” 夏时锦怎会不知道。 上辈子萧时宴入过佛门,饮食上养成了忌荤腥的习惯。 后来还俗虽也吃肉,却不怎么喜欢葱蒜的味道。 她随意编了个借口搪塞:“听公司里那些萧总的迷妹们说的。” 这么一听,梁勉恍然点头。 “那倒是,公司里凡是未婚的女同事,天天没事就凑到一起就琢磨萧总的喜好,都想得萧总的眼,有一天当上总裁夫人。” “要我看啊,别提萧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萧总当日穿的什么牌子内裤,她们都能给琢磨出来。” 夏时锦笑盈盈地点头应是,而对面的萧时宴却始终沉默不语,仿若一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 可她总觉得萧时宴在瞧她。 只是萧时宴戴着个太阳镜,根本看不清他的视线落在何处,眼底又是何种情绪。 而那副太阳镜下,萧时宴的眸色逐渐加深。 他肆无忌惮地瞧着夏时锦的神色,心中是百般思量。 眼前的夏时锦会是上辈子的那个阿锦吗? 她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在上辈子死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同时拥有两段人生的记忆? 萧时宴想起阿锦曾同他讲过有关于她前世的事。 难道,这里就是阿锦口中的那个世界? 若面前的人跟阿锦真的是同一个灵魂,是不是代表她还是恨他曾经的卑鄙龌龊,讨厌他的强取豪夺? 若是那样,相见真不如不见。 至少不会让自己显得太卑微。 萧时宴想得心绪烦乱,松了松颈间的领带,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当酒喝,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 次日。 三人又要去其他城区的百货店考察。 夏时锦刚上车时,梁勉愣得半天才想起合上嘴巴。 “夏小姐这是昨晚去整容了,怎么又是墨镜,又是口罩的?” 夏时锦坐在副驾上,看向后视镜里的萧时宴,拱起手,推了推眼上的墨镜,隔着口罩挑唇。 她语带得意地笑道:“阳光太刺眼,又怕被晒黑,左右也不是见客户,就全副武装出来了。” 让萧时宴带着太阳镜偷瞧她? 这下谁都别看谁。 脸都别想看。 只见后视镜里,同样戴着太阳镜的萧时宴偏头看向车窗。 看似态度孤冷淡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那不受控而扬起的唇角,却实实在在地出卖了他。 萧时宴心里暗叹:不愧是夏时锦。 跟着萧时宴跑外勤跑了一周,百货店实地调研的事总算是收尾了。 剩下的便是夏时锦带着团队分析各方面数据,借鉴国外经验,制定出一份新的经营改善方案。 萧时宴这几日出差去国外,两人几日未见。 是日,副总经理给了夏时锦一张邀请函。 “这个周末,苏氏古董行在千禧大酒店有个大型拍卖会,此次活动的宣传策划都是咱们公司承办的。” “所以,苏老板给了张邀请函。” “你有时间可以去拍卖会看看,顺便积攒下人脉,说不定还能拉几个项目过来。” 夏时锦欣然接过。 周六这日,夏时锦开着自己那辆刚从修车厂拉回来的破车,来到了市中心的千禧大酒店。 为了迎合拍卖会的主题和色调,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戴了一套珍珠首饰,拿着一个贝壳样式的珍珠手包。 当然,手包里除了手机和车钥匙外,便是......名片。 过肩青丝轻轻绾起,几缕碎发随意垂散在耳侧,让珍珠耳饰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显得端庄而雅致,低调又不失贵气,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淡抹妆容,夏时锦一出场便让人眼前一亮。 宴会厅内,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鲜花、美食和酒饮。 夏时锦随手拿了杯果汁,先去寻熟人聊天去了。 聊着聊着,便听身后一群名媛们聊起萧时宴。 “现在进来的那个男的,是不是萧家那个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私生子......萧时宴?” “对,就是他。” “听说他母亲是萧老爷子当年的私家医生,知三当三,被柳夫人发现后好一顿磋磨,便被萧老爷子送到国外养去了。” “但那女的,后来据说跟外国男人跑了。” 夏时锦闻言,朝宴会厅的入场处望去。 只见萧时宴穿着一件垂感极佳的白色衬衣,配了一条九分塑身西裤,袖口随意挽起,清清爽爽地走了进来。 而那几名名媛也开始对着萧时宴品头论足。 “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气哦。” “这身材,感觉床上功夫应该不错。” “鼓鼓的,感觉得用大码的。” “哎呀,你好坏,说得人家的视线都不好意思往哪儿瞧了。” “只可惜,是个私生子,野种啊!名不正言不顺的,萧家的巨额财产他连一半都分不到。” “那不也分了一些。” 一名名媛讥笑道:“就那点儿家产,对于萧家的产业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萧老爷子和柳太太就是为了好看,拿出来打发他的。” “我倒是觉得这个萧时宴挺好的,人长得好不说,光他分到的那些家产,也够衣食无忧过一辈子的了。若是能嫁给他,既能过阔太太的日子,又不用受豪门的气,多美的事。” “切!”有人不屑鄙夷了一句:“你也就这点志气!” 就在这时,几个人又捂着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快看,太子爷萧泽来了。” “这才是正牌萧氏继承人。” “人家都跟秦婳订婚了,你就别惦记了。” 夏时锦又朝入口处瞧去,只见秦婳穿着一身华丽高调的礼服,挽着萧泽的手臂,举止甚是亲密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里,又跟着萧泽徐步走到萧时宴的面前。 “连野杂种都能进......”萧泽眼神轻蔑地看着萧时宴笑道:“这拍卖会的水准,未免有点了low啊!” 第223章 番外(五)送他回家 换做任何人,看到父亲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心情都不会好。 夏时锦作为旁观者,理解萧泽的心情,却非常不认同他的言行。 孩子是无辜的。 萧时宴难道想作为小三的孩子生下来? 他也是人,也需要得到尊重。 可面对萧泽的言语羞辱,萧时宴却毫不在意,好像早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又像是早就看淡了这些。 他冷冷一笑,转身要走。 而秦野却拖着慵懒的声调,从一众宾客中走了出来。 “人是小爷和苏老板请的。” 待到萧时宴身侧时,他抬手搭在萧时宴的肩头上。 “难不成,准姐夫是想说,我这个小舅子和苏老板都很low?” “萧大少爷要是嫌low,就他妈的带我姐滚蛋。” 秦婳美眸怒睁,训斥道:“阿野,怎么跟你姐夫说话呢?” 言语间,秦婳也颇为鄙视地斜了萧时宴一眼。 “别胳膊肘往外拐。” 秦野懒声笑道:“我这么low的人,可不敢认他当姐夫,高攀不起。” “时宴哥。” 适时,苏雅穿着一身白色晚礼服及时出现。 她笑容明媚地走到秦野身旁,同萧时宴甚是热情道:“我和我大哥都还担心时宴哥不愿意来呢。刚刚听服务生说你到了,大哥特意让我过来找你,说让你去后面休息室叙叙旧呢。” 苏雅的一番言语,可以说,既抬高了萧时宴的身架,又给大家搭了个台阶下,还暗戳戳地下了萧泽的面子。 秦野痞里痞气地挑眉一笑,冲苏雅竖起大拇指,似是对她刚才的举动甚是满意。 而苏雅则仰着面颊,讨乖地笑得眉眼弯弯。 夏时锦坐在角落里,瞧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 她作为活动策划宣传方,刚刚也是现场的同事那里听到,今日拍卖会过后还是苏雅与秦野二人的订婚宴。 苏家是做古玩珠宝起家,秦家则是做地产和影视娱乐,两家商业联姻,自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夏时锦低头抿了口杯中的果汁。 明明是甜口的,却被她喝得无滋无味。 这一世,身为路人甲的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 没有强大的家势,没有可以挥霍如金的财富,怕是连站在秦野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是心甘情愿当他床上的玩物,被他包养在一栋别墅里金丝雀。 再想想上辈子,秦野家的父母、兄长和嫂子,还有秦婳那个难缠的死敌...... 如今人家是富商,她是个社畜卷神。 夏时锦摇了摇头。 不敢想,不敢想。 秦家的豪门媳妇儿,这辈子打死都不做了。 好在是上辈子,一起幸幸福福地生活了几十载,这辈子便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愿秦野他......这一世也能平安喜乐,多子多福。 旁观的人各自收回视线,萧时宴在转身时,却从一众宾客中,一眼便瞧见了夏时锦。 她今日很美。 准确来说,她一直都很美,只是今日尤为地好看。 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站在那些妆容浓重、衣着奢华的繁花中间,宛若一轮清月,明艳清丽,甚是惹眼。 萧时宴这辈子才发现,夏时锦跟珍珠配饰真的很配。 只是,此时此刻,她正满心满眼地瞧着秦野,根本不曾留意到他萧时宴。 胸口和喉间登时感到酸涩难忍,萧时宴收回视线,去见该见的人。 像他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野种,夏时锦怎会喜欢。 ...... 半个小时后,待宾客到齐,拍卖会正式开始。 出乎意料的,今日古玩解说员竟是林尽染。 夏时锦差点忘了,林尽染在这本现言世界里的设定,本职工作是考古工作者。 带着八婆看戏的姿态,夏时锦偷偷观察萧泽的眼神, 啧啧啧...... 萧泽那双眸子眼神拉丝,透着极强的占有欲,好似恨不得要把台上的林尽染给活吞了一般。 而一旁的秦婳却毫不知情地翻着要拍卖的古玩册子,根本不知她只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随着一件件古玩被搬出,拍卖会气氛渐入高潮。 举牌声此起彼伏,竞价环节一度白热化。 夏时锦没那么多闲钱挥霍,只是坐在席位上充数,顺便瞧瞧热闹。 待大屏幕上的幻灯片换了一张后,夏时锦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一枚有些发乌的凤纹银簪,还有一把玉制长命锁......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物件。 长命锁是前世斯年出生后,萧时宴送给斯年的。 只因后来秦野瞧着不顺眼,便将那把长命锁给扔了,结果被阿紫偷偷捡了回来。 而银簪则是萧时宴死前还给她的。 林尽染仔细讲解一番,两个物件依次摆了出来。 而萧时宴分别以12.8万和23万拍下。 夏时锦很是好奇,他到底是以什么心理拍下来的。 簪子明明都还给她了,为何又花钱买了个千年旧物回去。 夏时锦低头,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中的贝壳包包。 第一次,她有点好奇萧时宴这个人。 他现在到底是恨她多一点,还是仍在惦念着她? 拍卖结束后,便是晚宴。 宴席上,夏时锦认识了几位集团高层和富家太太,彼此交换过名片后,她离开宴会厅,打算回家。 来到地下车库,刚好碰见梁勉站在那辆库里南前,面色焦急地打着电话。 他瞥见夏时锦,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挂掉电话,立刻大步走来。 “夏小姐,请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 “太好了。” 梁勉面露难色道:“我家里有点急事,必须得马上走。” 他抬手指了指那辆库里南,急道:“萧总今天喝得有点多,那两个古董还带着身上,找代驾我不放心,联系公司的其他司机,但到现在都还没联系上。” “能不能麻烦夏小姐帮我送萧总回家?” 左右也没什么事,夏时锦爽快答应了。 梁勉欲将车钥匙递给她,夏时锦却将其推回拒绝。 “萧总的车你开走吧,用我的车送他回去,免得我还得回酒店取车,怪麻烦的。” 梁勉一想也是,点头哈腰地道了几句谢,将醉意较浓的萧时宴扶到她的车上后,便急匆匆地开车走了。 萧时宴本就不胜酒力,一两杯红酒喝下去,便面红耳赤。 两条大长腿大喇喇敞开,他闭上双眼,姿态慵懒地靠坐在后排,看起来醉得不轻。 按照梁勉发来的地址,夏时锦跟着导航上了路。 路上,萧时宴都很安静。 等红绿灯时,夏时锦悄咪咪地回头瞧了他一眼,看他呼吸平缓,似乎睡得很沉。 突然一道响雷乍响,惊得夏时锦打了个冷颤。 阴了一整日的天,突然就下起大暴雨来。 雨天路况不好,出了交通事故的路红彤彤一片,堵得水泄不通。 夏时锦的车子跟蜗牛似地,跟着车流走走停停。 明明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开了两个小时。 待将萧时宴送到依山傍水的独栋别墅时,已是夜里十一点。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稀里哗啦地打着车身,冲洗着车窗玻璃,根本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萧总,到了。” 叫了一声,坐在后排的萧时宴仍没有动静。 夏时锦担心回程的路,不免有些焦急。 是以,声音便高了一度:“萧总,到了!” “......” 回应她的仍是沉静。 “萧时宴!” 夏时锦转身看他,却见他睁着醉意朦胧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样子幽怨又阴郁。 气场没由来地软了下来,夏时锦柔声道:“你家到了,该下车了。” 萧时宴这才哑声开口。 “这车太破,坐得我头晕想吐,夏小姐,能扶我进去吗?” “......” 夏时锦转头看了眼屋内黑漆漆的别墅,犹豫了一瞬,还是顶着雨,跑到后排,一手拎着那个保险箱,一手抚着萧时宴下了车。 待两人进到别墅里时,都被雨水淋得一身湿。 第224章 番外(六)放不下 萧时宴身材高挺健壮,醉醺醺的他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夏时锦的身上。 夏时锦晃晃悠悠地搀扶着他,费劲巴力地把人从车子扶到别墅,再从玄关拖到客厅,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待把萧时宴扶到沙发上,她累得跪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地缓了好半晌,才顺过气。 至于身上流的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多,还是汗水多。 “萧总,你醒醒,把衣服脱了再睡。” “衣服都湿了,这么睡会感冒的。” 夏时锦推了推萧时宴,可他只知道嗯嗯哈哈地回应,却闭着眼躺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萧时宴,醒醒!” 她凑过去,拍了拍萧时宴的脸。 萧时宴眼皮就像挂了秤砣似的,甚是艰难地缓缓睁开。 他醉眼迷蒙地看着夏时锦,双瞳没有半点气力,然后声音含糊道:“你车技太差。” 这都哪儿跟哪儿? 夏时锦撇了撇嘴,“我知道。” 萧时宴哑声抱怨:“晃得我头晕恶心。” “好了,对不起,你快起来。” “可是......” 萧时宴又长吁了一口气,一股酒气悉数扑洒在夏时锦的面颊上。 只见他闭上眼,似是在慢慢入眠,声音渐弱道:“我还是......喜欢你。” “......” 夏时锦略有踌躇地伸出手,摸了摸萧时宴那跟打了腮红似的脸。 她叹了口气,愧疚与心疼在眼底交织。 然后瓮声瓮气道:“傻瓜!” 伸手替他理了下散落在额头的碎发,湿哒哒的,还滴着水。 再看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可以看见里面的肉色。 这么睡下去可还好? “不能喝就别喝。” “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吗?” 夏时锦气不过地在那里嘟囔抱怨,可还是伸手去解萧时宴的衬衣扣子。 扣子一个接一个地解开,那保持极好的身材便自然而然地呈现在水晶灯下。 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淌,勾着人的视线从胸膛移向腹肌。 目光再顺着八块腹肌向下,只见两侧的人鱼线向下延伸,色色地隐入Ck内裤的边缘,瞧得夏时锦心慌意乱。 褪去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夏时锦又帮萧时宴把裤子脱了下来。 她鬼迷心窍地朝那儿偷瞄了一眼,回想起上一世狰狞紫黑的地瓜。 嗯,萧时宴确实得用大号的。 找来毛巾,夏时锦替他把头发上的水汽和身上的水珠细心擦干,随后又去萧时宴的卧室里,找来被子给他盖上。 她是再抬不动萧时宴了,只能任由他在沙发睡一夜。 忙活完萧时宴,夏时锦一看时间,已是凌晨。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屋外。 闪电不停地撕裂夜空,雷声轰隆隆地从远处接连滚来,这倾盆大雨颇有要下一夜的架势。 夏时锦不仅有些疲惫,而且这么大的雨,天色又这么晚,让她开车回家,还真没什么自信。 如萧时宴所言,她车技一般。 许是上辈子当过半路夫妻,潜意识里难免会有些自来熟。 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睡得正沉的萧时宴,夏时锦自行决定今晚借住一宿。 冲了个热水澡,她来到萧时宴的衣帽间。 除了西服外套和裤子外,上衣那格清一色的都是白色。 萧时宴喜欢白色,喜欢干净,喜欢纯粹的东西。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极端地执着在一个喜好上。 瞧了半晌,夏时锦从中找了件白色t恤衫套上。 宽大的t恤落在她的身上,就跟睡裙一般,松松散散的,很是舒服。 夏时锦找了条毯子,跟萧时宴头顶着头,共用一个枕头,在长长的沙发上关灯睡下。 次日,大雨堪堪停歇。 萧时宴最先从沙发上醒来。 他揉着太阳穴,撑身坐起。 转头环顾时,便瞧见夏时锦盖着被子,躺在另一侧睡得正熟。 萧时宴重新躺下。 他面朝夏时锦躺着,细细打量她睡觉的模样。 昨夜,他虽醉得厉害,可却也并非不省人事。 身体虽不听使唤,可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清晰地记得夏时锦是如何把他扶进房内,半睡半醒中也知道是她在帮他脱衣服、擦头发。 只是他当时头太晕,太难受,脑子也不听使唤。 萧时宴暗叹,喝酒当真误事。 但凡他昨夜稍微清醒点,或许...... 他凑到夏时锦的脸前,在她额头上吻下。 亲吻轻柔而绵长,两瓣温软迟迟不肯离去。 垂顺细软的发丝在枕头上铺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萧时宴用的洗发露香型。 他抬手轻抚夏时锦的头,目光跟浸了春水似的温柔。 真好。 她身上沾染了他的气味。 怎么办,他还是放不下、忘不了。 怕吵醒夏时锦,萧时宴轻手轻脚起身。 从浴室里出来时,他瞥见沙发前矮几上的车钥匙,还有夏时锦随意扔在上面的珍珠耳饰和项链。 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萧时宴拿起夏时锦的车钥匙。 他出门时,正好保姆王妈来上班。 萧时宴冲王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吩咐道:“家里有人,做饭时别吵醒她。” 迈出的步子又收回,萧时宴又同王妈低声道:“她早上喜欢喝粥,另外再做份虾饺锅贴......” 玄关门的电子锁滴零零响了几下,隐约传入夏时锦的耳朵里。 她迷迷糊糊睁眼,脑子放空了片刻,突然想起这是萧时宴的家。 腾地起身坐起,回头看去,却见萧时宴躺的位置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只听别墅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一声刚了,一声又来。 夏时锦好奇地走到落地窗前,想瞧个究竟。 谁知道,她的车不偏不倚地撞在路旁的大树上了。 “啊,我的车。” 她随手扯了条毯子系腰上,便跑到了别墅的院门外。 在厨房里忙活的王妈瞧见,哭笑不得。 还叮嘱她别吵醒沙发的姑娘? 她一边熬粥一边嘀咕:“搞这么大动静,天老爷都要吓醒了呦。” 萧时宴从车上下来时,便见夏时锦裹着个毛毯,痛心疾首地瞧着她的爱车。 他从容坦荡迎面走去,问:“这么早就醒了?” 夏时锦是又气又心痛:“你干嘛毁我车啊?” 那可是刚从维修厂拉回来的。 萧时宴甚是嫌弃道:“车太破了,看不过去。” “又不是你开,你看不过去个什么劲?” 夏时锦看着冒烟的车,欲哭无泪:“虽然是二手的,但好歹也是迷你Cooper啊。” 她出去见客户,全靠这辆小破车撑场面呢。 不然,她不靠家里,只靠自己买房买车,如何能买得起萧时宴的那种百万豪车。 “车是我撞坏的,我赔你。” 萧时宴拽着她的手,将夏时锦拉到院内的车库前。 车库门缓缓上升,四个车位,暂时停了三辆。 萧时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车钥匙:“随便选一个吧。” 目光在车库内顺着停车位依次划过。 一辆是沉稳的黑色迈巴赫,一辆是特别招摇的红色兰博基尼,空着的那个车位应该就是梁秘书开走的库里南。 唯一一辆还算稍微低调的便是那辆白色卡宴。 就算是开走了,车子的保养费、修理费就够烧钱的了。 “太贵了,我受不起。” 夏时锦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萧时宴的声音:“我钱多,人傻,好哄。” 夏时锦顿住脚步,转身。 想起t恤衫下还挂着空档,她双手捂在胸前,扬声回怼:“说你人傻,鬼才信呢。” “你卑鄙龌龊又腹黑,把我和阿野耍得团团转,哪里傻了?” 萧时宴双手插在裤兜里,随性地站在那里,歪头看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真好,眼前的人就是他上辈子的阿锦。 他眸色幽幽地扬声问道:“那我这辈子当个傻子,阿锦可愿意哄我?” “......” 夏时锦气囊囊地瞧了萧时宴半晌,转身回房时,语气不顺道:“看你表现吧。” 第225章 番外(七)他应该会喜欢吧 简单洗漱过后,夏时锦换上早已晾干的旗袍,准备要走。 萧时宴却抓着她的细腕不放,“吃完早饭再走。” 做好饭的王妈也从厨房那边小跑过来,跟着萧时宴劝道:“夏小姐,萧总特意吩咐的清粥和虾饺锅贴都做好了,吃完再走吧。”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夏时锦确实饿了。 一想昨晚费了那么大力气把萧时宴扶进来,车子还被他给撞毁了,吃他一顿饭理所应当的。 她甩开萧时宴的手,径直朝餐桌走去。 “这顿早饭,就当做我昨晚送你回家的小费了。” 落座后,夏时锦拿起碗筷,又言:“你撞我车的钱,得另赔。” 萧时宴无声走到夏时锦身旁坐下,与她吃起重逢后的第一顿早餐。 暖暖的粥入腹,看着眼前恨了好久、想了好久的人,萧时宴只觉心头也跟着暖暖的。 待早餐过后,梁勉开着那辆库里南来到萧时宴的别墅。 “萧总,徐医生那边跟您约的是今天上午十点,现在得出发了。” 梁勉这么一说,萧时宴才想起来今日上午有约。 他看了看夏时锦,将那辆白色卡宴的车钥匙交给了梁勉。 “送夏小姐回家,回来时车留给她,你自己打车回来,把门口那辆迷你Cooper拉去处理掉。” 梁勉送夏时锦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嘲笑道:“夏小姐开车技术也不行啊,咋还撞树上去了?” 夏时锦白了梁勉一眼,越想越气。 那是她买的第一辆车,就被萧时宴说毁就给毁了。 怎么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强势。 想起萧时宴要去见医生,夏时锦不免担心起来。 “萧总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大周末的去见医生?” 梁勉耐心解释道:“萧总身体没毛病,好着呢,他是去看心理医生,做心理咨询。” 如果偏执阴鸷是种病,那萧时宴确实该看看心理医生。 可梁勉接下来说的话,却跟夏时锦所想截然相反。 “前几年,萧总他常常夜里失眠,只要一睡觉,便会梦到自己置身于熊熊大火里,明明身体没任何问题,可醒来却感到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地痛,疼得他只能泡在浴盆里才能缓解。” “在国外去了几家医院查了神经科,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后来才去找心理医生接受催眠治疗。” 夏时锦心思沉重地看向车外。 她很清楚,萧时宴的心病源于何事。 灵顺寺那座禅房的大火,火势甚是凶猛,夏时锦至今都不会忘记当日的场景。 火灭时,在一片灰烬残垣中,只找到一具烧黑的人骨。 当时她便想,萧时宴被大火活活烧死时,他得有多痛啊? 她哪有这么重要,他至于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死法? 就说萧时宴卑鄙吧,连死都要让她愧疚一辈子,记他一辈子。 默了良久,夏时锦开口问:“那现在萧总好些没?” “陆陆续续做了几个疗程的催眠治疗,已经好很多了。” 梁勉又言:“这位徐医生一直是萧总的主治医师,之前本是在国外的,正巧萧总回来后没多久,这位徐医生也跟着回到国内开了个心理咨询室。” “相信再过不久,萧总这毛病,应该就能彻底治好了。” 将夏时锦送到小区的停车场后,梁勉将那把车钥匙交给了她。 “对了,夏小姐,下周三萧总要带你去国外出差,说是去国外的几家大型百货店取取经。” “机票酒店我这边已经替你们订好了,明天上班就把行程发给你。” 夏时锦点了点头,目送梁勉打车离去。 回家前,她去附近的超市,打算买点东西。 在经过一个特殊的货物架时,夏时锦顿住脚步,想了想,鬼使神差地退着步子,又回到了那处。 纤细如葱的手指在一排排小盒子上划过,几个来回,最后落在了冈本的一个盒子上。 0.01超薄。 薄荷香型。 大号。 指尖犹豫不决地点了点,最后拿起放入购物筐内。 那么喜欢吃薄荷味的棒棒糖,送这个给萧时宴,他应该会喜欢吧。 一日后,晨间。 梁勉开车来别墅接萧时宴去机场。 车上,萧时宴不解问:“不是让你先去接夏小姐吗?” 梁勉回道:“夏小姐说先接她再来接萧总,她就要早起半个多小时准备,夏小姐说想多睡一会儿,说不用我接她,她自己会打车去飞机场。” “这功夫,说不定人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萧时宴点头,没再说什么。 上辈子他太过强势,强迫她嫁他,强迫她在身下承欢,强迫她留在他身边...... 结果到最后却还是没能留住。 徐医生说得对,越想抓住手中的流沙,流沙便会流得越多越快。 所以,这辈子,萧时宴决定慢慢来,慢慢等,把夏时锦当成那把沙捧在手心,然后捧一辈子。 突然想起什么,萧时宴问梁勉:“酒店都订好了?” 梁勉一边开车一边回道:“订了,给萧总定了个套房,夏小姐则是一般的商务房。” 萧时宴浓眉紧拧,偏头睨向梁勉。 “订了两间?” 梁勉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萧时宴,憨憨地点头道:“对啊,两间。” 难不成要定三间? “......” 萧时宴还能说什么。 梁勉这货,怎么今世还不如前世会察言观色? “下个月奖金,别领了。”萧时宴沉着脸故意吓他。 “啊?”梁勉差点就踩个急刹,“为啥啊?” 萧时宴塞了个棒棒糖到嘴里,偏头看向车外,冷声道:“自己反省。” 梁勉撇嘴,心里想:宝宝委屈,宝宝苦。 ...... 飞机场。 夏时锦到的早,便站在服务台前等萧时宴。 她东张西望时忽然瞥见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待那个人拖着极小的行李箱,穿着笔挺帅气的制服从她面前经过时,夏时锦差点就泪目。 她拖着行李,紧步追上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然后唤道:“长留?” 匆匆而行的步子顿住,许长留晃了下神,转身回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时锦。 “皇后娘娘?” 夏时锦笑着流泪,哼唱道:“西城~~我绕了几个弯,又在东边打了转,只为把你俏脸看哪......” 许长留亦是红着眼,哽咽对唱道:“谁家的枝头鸟儿成双对,蝴蝶翩翩飞。” 夏时锦又唱:“快使用双截棍。” “哼哼哈嘿。” 许长留激动不已地惊诧道:“真是缘分啊!娘娘这是穿回来了?” 不再是太监的长留,声音温润又好听,还带着点男子汉的气概。 夏时锦笑眼盈盈地点头:“嗯。” “啥时候穿回来的?” “差不多一个多月前吧。” 长留又八卦道:“咋死的?宫斗没弄过人家,让人给弄死了啊?” 夏时锦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当太后了,寿终正寝。” 她想起长留之前是执行飞行任务时牺牲掉的,便急问道:“你呢,不是牺牲了吗?” “我重生了啊,回到牺牲前,捡回了这条命,然后改行开客机了。” “小艺呢?”夏时锦又问。 长留立马抬起戴着婚戒的手,冲着夏时锦美滋滋地显摆了一番。 “孩子都快生了。” “恭喜恭喜。”夏时锦拿出手机,“加下微信,孩子满月酒的时候,定要告诉本宫!” 长留扫码加了夏时锦,道了声:“奴才遵命,就等着娘娘赏赐了。” 第226章 番外(八)就是甜 夏时锦与许长留加微信时,萧时宴与梁勉相继走到两人身旁。 萧时宴目光沉冷地打量着许长留,虽觉得有些眼熟,可看他与夏时锦甚是熟稔的样子,又觉得此人看起来非常地不顺眼。 许长留有所察觉,侧头瞥向萧时宴,眯着眼打量。 他“嘶”了一口气,有些拿不准地问夏时锦。 “这位先生.......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夏时锦挽着萧时宴的手臂,将他拽到身旁,眉眼间浅笑盈动。 “萧泽的皇叔啊,萧时宴。” “你见过的,以前是个和尚,后来还俗跑去突离称王的那个,皇家温泉替我解围的那个。” 许长留用力拍了下大腿,“想起来,想起来了。” 目光落在夏时锦挽着萧时宴的手,察觉到两人之间流淌的微妙氛围,许长留立马发现了华点。 “娘娘这是......又换口味儿了?” 夏时锦回道:“说起来话长,以后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到时细细跟你讲。” 说到吃饭,许长留问:“你今天飞哪儿?” “ny。” 夏时锦给长留看了眼航班号。 许长留又是一脸惊喜:“哎呦我去,我跟娘娘真是太有缘了,这趟我飞啊。” 他看了眼时间,有些急道:“不行,我得走了,还得开会呢。” “咱俩微信联系,到了那边,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夏时锦用力冲长留挥手,扬声道了句“好”。 待许长留走后,萧时宴终于想起这人在哪儿见过了。 在雁北时,他还时常听夏时锦跟阿紫提起这个人。 “长留?”萧时宴问道。 夏时锦眉眼带笑地望着许长留匆匆而去的背影,欣慰又感动地点头。 “对,长留。” “如他所言,他真的回来跟小艺团聚了。” 萧时宴低头,看了看被夏时锦挽住的手臂,适才的阴郁散去,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候机室里,夏时锦站在窗前看着一会儿要坐的飞机。 她唏嘘人生真是妙不可言。 以前就算是做梦,也没梦到过有一天会坐长留开的大灰机,然后一起飞上万米高空。 夏时锦看着窗外,而萧时宴却在看着她。 他想搂住她的腰,可是又怕夏时锦会不喜欢他的触碰。 于是,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踌躇了片刻,又怯懦地收了回去。 偏偏,夏时锦透过玻璃里的影子,将萧时宴适才的小动作全都看在了眼底。 她低头抿唇笑了笑,掏出手机道:“你刚才不是说,也要加我微信吗?” 萧时宴即刻将手机打开,递给夏时锦,让她自己加。 夏时锦接过手机一瞧,发现他的微信里干干净净,就梁勉一个联系人。 她满眼诧异。 “你都不用微信吗?” 萧时宴声色平平道:“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有梁勉安排联系,我平时很少用这个。” 夏时锦调侃道:“怎么活得跟个老古董似的。” 萧时宴看着她,瞳孔被斜照进来的阳光映成琥珀色,像是装着一池湖水,目光平静而坦然。 “喜欢阿锦的那颗心,也是个千年老古董。” 夏时锦转过头去,唇角牵起,揶揄了一句:“文绉绉的,真肉麻。” ......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时,萧时宴将套房的门卡给夏时锦,自己则去了普通的商务房。 夏时锦虽一再拒绝,却拗不过萧时宴,只好拎着行李箱去了套房。 第一天要倒时差,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夏时锦穿着睡裙,躺在床上,从包里摸出了那盒薄荷超薄,放在手里摆弄。 她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用上。 看了眼时间,她好奇萧时宴此时在做什么。 上辈子那股强取豪夺的劲儿哪去了? 虽说不好,但也不能一点都没有啊。 难道要让她主动? 纠结了好半天,夏时锦摸出手机,想给萧时宴发条微信。 【商务房睡得不惯的话,可以到这边......】 信息输到一半,夏时锦觉得有点不合适,显得自己有些轻浮,于是又将所有的文字全部删除。 【睡了吗?】 在要按下发送键时,她又觉得问得太突兀。 于是,删掉又重打。 【萧时宴,我们要不要试着交往......】 上辈子堂都拜了,鸳鸯浴都泡过了,还搞这个干嘛? 矫情。 夏时锦将头发挠得乱七八糟,又把输到一半的信息悉数删掉。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何必要跟小姑娘似的在这里忸怩做作。 斟酌了片刻,夏时锦特别霸气地发了一句话。 【睡你一晚,多少钱?】 信息刚发过去,夏时锦便听到房门外好像有信息提示的水滴声。 试探性的,夏时锦又接连发了几个表情包。 房门外又陆续传来几声水滴声。 适时,夏时锦便瞧见对话框的上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起身朝房门走去,同时盯着手机屏幕。 待夏时锦走到门前,对方都还在输入中。 “......”她仰头叹了口气。 磨磨蹭蹭的,到底在纠结什么? 夏时锦握住门把手,迟疑了须臾,拉开门,探头看向门外。 不出所料,萧时宴正拿着手机,姿态慵懒地靠在门口,口里含着薄荷味的棒棒糖。 见夏时锦出现,他神色讶然地看着她,恍了会儿神。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 夏时锦转身回屋。 成人间的世界,有些事情自是心照不宣的。 一个眼神,便可点燃暧昧的火苗来。 萧时宴看了眼刚刚打完的信息,点击发送,然后将剩下的薄荷糖咬碎,塑料细棒则随手扔进门侧的垃圾箱里。 赶在房门关上前,他及时伸手握住门框,踱着步子,丝滑入内,又带上了房门。 一进客房,萧时宴便将候在门口的夏时锦用力按入怀里。 亲吻如同暴雨一般铺天盖地落下,屋内开始升温,口腔里弥漫着薄荷糖的滋味。 两人拥抱着旋了半圈,靠着墙壁吻了好一会儿,然后便边吻边往卧室里走。 这一段路走得磕磕绊绊,不是你踩我脚,就是他磕腿的。 而亲吻也由先前的强势,变成现在的轻柔缠绵。 衣衫一件件褪落,屋内的灯光一关,彼此便仅靠肌肤的触碰来感知对方的身体。 “阿锦。” “嗯。” 夏时锦能清晰地感受到,萧时宴在亲吻她时,他的唇瓣和那双大手在轻微地颤抖。 面颊染上一点湿意,她听到萧时宴那被欲色浸染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涩的质感,好像在哭。 “这次......是心甘情愿的吗?” 夏时锦捧着萧时宴的脸,用力亲吻他的额头。 “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她凑到萧时宴耳边,低声唤了声“夫君”。 炽烈湿热的鼻息滑过夏时锦敏感的侧颈和耳廓,只听萧时宴又道:“好怕是场梦。” 夏时锦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喘息道:“疼吗?疼就不是梦。” 低沉又极具的一声闷哼后,萧时宴胸腔微颤,笑意隔着紧贴的肌肤传来。 “就算是梦,也希望这梦永远都不会醒。” 大手穿过夏时锦的指缝,他与她紧紧相扣。 在萧时宴要肆无忌惮地攻城略池时,夏时锦及时制止。 她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盒子。 借着窗帘缝隙透出的一线光,她从里面取出一片。 “特意买了要送你的,大号,薄荷味。” “希望你喜欢。” 萧时宴低头轻咬着夏时锦的下唇,哑声道:“阿锦帮我戴。” ...... 唇舌间薄荷糖的味道渐渐淡去。 可缱绻旖旎的空气里,清清爽爽的薄荷,在潮热缠绵的气息中酝酿,愈加地浓郁。 幽暗的房内,健硕劲瘦的身体微挺,腹侧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着动态的欲色。 萧时宴难以自抑地仰着头,脑海里回想着上一世的那个月夜,阿锦靠坐在秦野的怀里,骑着马弃他而去的场景。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化成满腔的欲,愈发地想要疯狂地将身下之人占为己有。 双臂将娇软的人捞起抱在怀里,他一边强势要着她,一边在夏时锦耳边低泣道:“阿锦,求你,这辈子,别不要我。” 夏时锦捧着萧时宴的脸,在他怀里嘤咛喘息之时,亲吻若即若离地在他的五官上依次滑蹭而过。 “阿锦这辈子,只要萧时宴。”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身上因那一层薄汗而有些黏腻。 相拥躺在床上缓了半晌,萧时宴抱着夏时锦去了浴室。 两人像前世那般,一起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盆里。 夏时锦调皮,手心拖着泡泡点在萧时宴鼻尖上,然后又点白他的眉毛。 最后看着他笑得眉眼弯成两道月牙。 萧时宴就坐在那里,任由夏时锦尽情随意地玩他,享受着上一世她从未给过他的亲密无间。 夏时锦摆弄够了,靠在萧时宴怀里道:“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 闻言,萧时宴立马给酒店前台打电话,点了些吃的上来。 餐桌明明那么大的,萧时宴偏要跟夏时锦坐一起。 嫌她凳子有点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伸手连椅子带人,一起拖到自己的身旁,然后把人搂在怀里。 夏时锦蹙眉嗔怪道:“怎么吃个饭,也黏糊?” 萧时宴回:“怕阿锦跑了。” “要跑也得吃饱饭再跑。” 大手用力捏了下细腰,萧时宴道:“休息!除了床上,阿锦哪儿也跑不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夏时锦挑起一根意面,她咬着一头,用叉子挑起另一头,递到萧时宴嘴边。 萧时宴很是知趣,咬住意面的那一头。 两人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吃着,然后唇碰唇,来个浅吻。 如此反复,夏时锦的那盘意面吃得空空的。 酒足饭饱过后,两人又粘在一起刷牙。 外面明明已天色大亮,床上的两人却睡得极香。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嘴,总之,亲着亲着,萧时宴就又用了一个薄荷超薄。 夏时锦起来后,趁着萧时宴去洗澡时,打开微信要与长留约饭。 却发现萧时宴昨晚发的,她还未来得及看的信息。 【萧时宴:我不贵,一个结婚证就够。】 第227章 番外(九)最后一颗糖(完结篇) 到了要交千禧百货项目报告的这一天,萧时宴坐在台下,看着夏时锦站在台上,神采奕奕地同众人讲解她辛苦两三个月做出的ppt。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千禧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 自信、大方、明媚,像一朵向日葵,充满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她字句情绪,目光坚定,将自己几个月的努力一一道出。 “随着时代发展,科技日新月异,人类的生活方式也在急速变化。” “一个智能手机,便可轻轻松松地在网上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百货店对于顾客来说,已不再是购物的首先之地。” “若一直按照以前的理念和运营模式,势必会被时代所淘汰。” “所以,我们要明确现在的百货店的定位,要思考除了提供奢华品牌外,还能为顾客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随着夏时锦的言语,屏幕上的投影页面跳到下一页。 她用激光笔指向屏幕,自然而大方地强调道:“提供更加卓越的社交空间!实体运营外加开发百货店的网络商城,未来的千禧百货,将不再执着于奢侈品牌和奢华大气的装修风格,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凌驾于顾客之上,而是要拉近与顾客的距离,提供更多的体验机会......” 一番绘声绘色、思路清晰的讲说,获得了台下的掌声,夏时锦提交了一份优秀的咨询企划报告。 台下的萧时宴目光拉丝地看着自己的女友,忽而心生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能干又漂亮的阿锦。 夜里,两人回到萧时宴的别墅。 心思敏锐的夏时锦察觉到他情绪不高,钻到萧时宴的怀里,仰着面颊问他:“我的时宴怎么不高兴了?” 萧时宴抚着夏时锦的脸,叹气道:“只是突然觉得我这个野种,配不上这么好的阿锦。” “乱说。” 红唇轻启,夏时锦惩罚似地咬了下萧时宴的嘴。 “你不是野种,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是阿锦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你人高帅气,上辈子隐忍蛰伏,靠着自己的谋略,打下江山,干了多少人做不到的事;这辈子你又敢接下千禧百货这个烂摊子,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有志向、有魄力、有想法,哪里配不上我了?” “倒是我,就只有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唯一一辆二手迷你Cooper还被你给撞废了,我配你这个豪门之子,倒有点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了呢。” 那点自卑顷刻被夏时锦哄得烟消云散。 萧时宴抚着夏时锦的头,潋滟眸眼如浸了春水一般,温柔得一塌糊涂。 “咱们不当豪门的媳妇儿,阿锦,我们一起另打造出一个豪门来,你来当豪门夫人。” 夏时锦伸出小拇指,“拉钩。” 小指勾着小指,定下了共同的目标。 夏时锦生日那天,萧时宴特意在家做了一顿omAkAse。 看着像模像样打印出来的菜单,夏时锦惊喜不已。 “你竟然会做饭?” 萧时宴系着围裙,将第一道开胃小菜送到她的面前。 然后笑道:“不会,这几道,是特意去料理店里,花钱跟师傅学的。” 夏时锦撑着腮,看着萧时宴在炉具前忙活来忙活去的背影,细细品着他递上来的每道菜。 “做这个多麻烦啊,花钱去店里吃,不就行了。” “我想给你做,不嫌麻烦。更何况......” 最后一道甜品,随着萧时宴顿住的言语,端到了夏时锦的面前。 是块平平无奇的巧克力蛋糕。 可蛋糕上的那枚钻戒,在厨房的聚光灯下,却是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夏时锦将手伸出。 看着萧时宴将钻戒戴在她手上时,揶揄道:“别说,虽说法子俗了些,但你这个穿过来的老古董,还挺懂。” 萧时宴笑了笑,问:“要去见你父亲和继母吗?” 夏时锦摇头。 “我早就自己立户了,户口本上我是户主,你呢?” 萧时宴摇头。 “家产都分完了,自是两不相干。” 夏时锦又道:“这么快就结婚,会不会太早了?” 萧时宴说:“一辈子太短,只争朝夕。” 婚后的生活,从蜜月开始,两人便如蜜里调油。 他们一起在邮轮上看日出日落,一起骑着骆驼游走沙漠,一起去赤道国家看夜晚繁星,一起在太平洋的海岛上晒着日光浴,又一起去最北的国家看极光...... 他们的爱从春做到冬,从南做到北,从陆地做到海与空。 薄荷超薄用了一盒接一盒,耳边的情话也说了成千上万句。 萧时宴不再做阿锦的混蛋,而是做阿锦的傻瓜。 而夏时锦则花着心思哄她的傻瓜。 哄他哭,哄他笑,哄他心甘情愿地折服在她石榴裙下。 月圆之夜,夏时锦窝在萧时宴的怀里,同他说今夜的月色好美,但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萧时宴却贪心道:“但愿生生世世有今宵。” 婚后两年,夏时锦问萧时宴就不想要个孩子吗? 萧时宴却揶揄她:“上辈子生了四个,还没生够吗?” 夏时锦撇嘴生气不理他,觉得萧时宴是在翻旧账。 结实的胸膛从后面紧贴上来,萧时宴头埋在她的肩头,温柔道:“见过你生孩子有多辛苦、有多痛,怎么舍得让你生。” 夏时锦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 “时宴,我想给你生对儿女,让你此生圆满。” 萧时宴俯首,鼻尖蹭着鼻尖,低声说:“有阿锦的人生已是圆满,但若是能与阿锦儿女双全,那自是锦上添花。” “那我们就生两个。” 萧时宴祈求道:“最好一胎搞定,让阿锦就受一次苦。” 夏时锦想许是萧时宴上辈子的经抄得多、念得多,他所愿皆所得,一年后,她真生了个龙凤胎。 男孩儿叫萧斯年,女孩儿叫萧非晚。 男孩儿长得像她,眉眼如画。 女孩儿长得像萧时宴,生得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且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大酒窝。 萧时宴两个孩子都宠得不行,尤其是非晚。 就算再忙,非晚他从来不放心交于他人照看。 斯年曾抱怨过,说萧时宴疼妹妹更多一点。 萧时宴便跟他耐心解释,说妹妹是女生,女生力气小,世事险恶,容易受伤害。 他还叮嘱斯年长大后,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坏人和小黄毛把妹妹欺负了。 五年后,斯年和非晚都上了幼儿园。 是日。 夏时锦忙完公司里的事,一出大厦的门,便瞧见萧时宴带着两个孩子,在停车场等她。 他背头梳得纹丝不乱,上身穿着白色衬衫配紧身黑色西服马甲,衣袖绾起,露出青筋微现的手臂,以及腕上的沉香手串。 而他那两条大长腿则直直地伸着,翘臀靠着车身,九分西裤下脚踝微露,脚上的那双皮鞋油光铮亮。 他左臂抱着非晚,右手牵着斯年。 两个小孩,一个大人,都清一色地戴着太阳镜,嘴里一人叼着一个薄荷味的棒棒糖。 站在夏季落日余晖中,姿态酷酷地等着夏时锦下班。 瞧见夏时锦出现,两个孩子都挣开萧时宴,朝夏时锦飞奔而来。 “妈妈。” “妈咪。” 夏时锦领着两个孩子,走到萧时宴身前。 “怎么不回家等着,大热天的,跑这儿晒夕阳?” 萧时宴摸了摸斯年和非晚的头。 “他们两个玩手机,刷到一家外地餐厅,闹着要去吃,机票已经订好了,现在就出发。” 夏时锦蹙着眉头,摇头道:“总是这么惯着他们,以后他们长大要去火星,难不成也让去?” “行啊,到时就我们两个二人世界。” ...... 一晃,便是夏时锦与萧时宴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为了庆祝,萧时宴特意把两个孩子支出去。 厨房里,萧时宴又特有仪式感地为夏时锦做饭。 夏时锦坐在一旁瞧了片刻,走过去,从萧时宴的背后抱住他,像个粘人的胶皮糖一样,他走哪儿便跟到哪儿。 什么生日和纪念日,明明花些钱去外面庆祝便可,不用这么费力的,可萧时宴每年都会用心地准备。 这十年来,家里的事从未让夏时锦操心过。 钱她花,孩子他带,家里的事也都是他操心,这日子过得比当太后还自在。 萧时宴回身搓了搓夏时锦的头,将她的头发弄得有些乱。 “这么粘着我,怎么做饭。” 夏时锦偏抱着他不放。 侧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她软声道:“时宴,你满足了我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人们说得对,好男人只存在书里,但好在,我们就在书里。” “以前觉得这世界是假的,一点都不好。但现在,我很庆幸,我能在言情小说里遇到萧时宴。” (全文完) 第139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时锦没有躲,任由柳太后投来的茶盏砸在了她的额头。 此举虽平息不了柳太后失去心腹的怒火,却可在萧泽面前装装可怜、扮扮柔弱。 说不定能博得萧泽的一丝怜爱,让他替自己解围呢? 事实也确实如夏时锦所愿,萧泽看到她额头上泛红微肿的一处,眼神登时变得锋利起来。 \"母后!\" 他盯着夏时锦的额头,沉声同柳太后言语。 “事情尚未弄清楚,怎可动手责罚皇后?” 柳太后怒目瞪向萧泽,颐指气使道:“怎么,皇上是在怪哀家了?” 萧泽垂眸不语。 柳太后咬牙切齿地继续质问。 “哀家生你养你,又倾尽母族之力助你登位称帝,如今竟连你的皇后都罚不得了?” 叹了口气,萧泽漠声提醒。 “母后,皇叔也在,还请注意言辞。” 闻言,萧时宴轻哂一笑。 “本王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今日,也只是想讨个说法。” “一个掌事公公带着禁卫军和太监,强行闯入本王的暖池房,一个禁卫军还砍了本王一刀,不是刺杀又是什么?” “如今太后又说他们是去抓奸,抓的还是本王与大商皇后的奸,细细想来,甚是可笑又荒唐。” “本王的未婚妻是突离王姬,我们一同去暖池园,虽不是同间屋子,却也隔得不远,为何要冒险与他人通奸,根本毫无道理。” “更何况,本王还俗前也是个出家人,戒色戒酒,对通奸一事还真没兴趣。” 柳太后缓了缓神色,为自己辩解。 “突离王不妨想想,哀家若真存杀心,又怎会公然派个提不了刀的太监,明目张胆地带人去行刺?”“至于通奸之谣” 怒意满满的目光再次落在夏时锦的脸上,柳太后奚落道:“突离王或许无意,但架不住有人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自己主动送上门去!” 夏时锦适时抬眸,气场强势地回视柳太后。 “母后可有证据?” “证据?”柳太后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来人!去传今日侍奉皇后沐浴的两名宫婢带来。” 两名禁卫军领命,匆匆而去。 而夏时锦则神情淡然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之色。 萧泽在旁偷偷观察了半晌,对今日之事,心中早已猜得七七八八。 连公公的确不是奉命去行刺的。 因为他的母后不会愚蠢至此。 若真的想杀萧时宴,按母后的作风,她只会派高手暗中行刺,让萧时宴死得人不知鬼不觉,绝不会让皇室失了颜面,得了不容人的声名。 所以,连公公带人去捉奸,是真。 但,也是假。 假的是通奸之事。 很明显,这是他母后仍没有放弃废后的心思,故意设计陷害夏时锦与萧时宴,然后借两人曾有婚约之由,来造谣生事。 萧泽暗自庆幸,此事能被两人化解,可也让他心生不快。 母后既然设了圈套陷害二人,不管他们具体是如何解困脱局的,有一件事是不容忽视的。 那就是萧时宴曾与夏时锦同处一室,甚至有可能“坦诚相见”过。 而萧时宴为了救夏时锦,不惜自己挨了一刀,陪她演出一场刺杀的戏来。 可见,萧时宴或许对夏时锦仍存着几分情意。 萧泽不由回想起春花宴之事。 或许,在那时,二人便在他萧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宝华寺上有过交集。 很多事就怕细细推敲,越琢磨,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便越多。 一股酸涩之感萦绕在胸口,又化成绵密的针,刺在萧泽的心头。 袍袖里的拳头握得指骨微微作响,锋锐幽深的视线从夏时锦的身上扫过,沉冷地落在了萧时宴的侧脸上。 此时的萧时宴闭眸捻着佛珠。 自夏时锦进来起,他从未朝她多瞧过一眼。 “阿锦。” 萧泽忽然开口,“坐到朕的身边来。” 只见那捻佛珠的手稍作停顿,随后又捻起珠子来。 这个细微动作仍没逃脱萧泽敏锐的目光。 他眉头微挑,心中戒备加强。 而夏时锦乖顺地走到萧泽身旁,盈盈一礼后,在他身旁坐下。 萧泽故意握住夏时锦的手,柔声宽慰她。 “别怕,朕会替你做主。” 不多会儿,两名禁卫军带来了千禧宫的两名宫婢来。 九思公公受萧泽示意,严声厉色地同两名宫婢道:“要知欺君乃死罪,你二人最好如实回答,在暖池园时,皇后可曾去了突离王的房间?” “不曾。” 宫婢阿紫脆生生地回道:“奴婢一直守在旁侧,并未见娘娘去了突离王的房间。” 九思公公又问另一个宫婢:“你二人中途可曾暂时离开过?” 两名宫婢同时摇头:“奴婢并未离开过。” 柳太后仔细瞧着那两名宫婢的脸,蹙着眉头道:“不对。” 夏时锦等的就是这句不对。 她笑盈盈地看向柳太后,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不知太后是觉得哪里不对呢?” 柳太后恼怒不甘地看向夏时锦,终是没揭穿今日侍奉夏时锦沐浴的宫婢不是眼前这两人。 若是她开口问了,夏时锦定会反咬她一口,问她如何知晓今日侍奉她的两名宫婢具体是谁? 如此琐碎的小事,岂是一个太后该留意的。 更何况,宫内太监、宫婢众多,她身为太后,若是能记得千禧宫里每个宫婢的脸和名字,了解每个宫婢何日何时作何差事,那才是奇怪。 除非是有意设计安排。 这个时候若再继续揪着宫婢之事不放,岂不是上赶子承认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思前想后,柳太后暂时压下了那口火气。 眼下无凭无据,又无人证,今日之事,如何都没法给夏时锦按个板上钉钉的罪名了。 柳太后忽然堆出一脸慈善的笑来。 “哀家是觉得……今日来报信的那个宫婢不对,要么是那狗奴才瞧错了,要么就是那狗奴才受人指使,故意陷害皇后的。” 见老油条没上钩,夏时锦便顺着柳太后的话茬道:“是啊,臣妾也是这么认为的,定是那奴婢瞧错了。” 她转眼看向萧时宴,笑道:“只是无意惊扰了皇叔,闹出这等乌龙之事,还请皇叔莫要怪罪才是。” 萧泽也顺势求和。 “终是底下人行事鲁莽伤了皇叔,确实死有余辜。” “无妨。” 萧时宴掀眸看向萧泽,唇线极其敷衍弯起。 “本王身为半个佛家弟子,自该慈悲为怀。” 屋内的众人同时看向萧时宴,包括夏时锦。 她觉得萧时宴是不是对佛家的“慈悲为怀”有误解? 他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慈悲为怀。 萧泽适时开口。 “阿锦,终是我们失了待客的礼数,朕要与皇叔对饮几杯,以示赔罪,你先回去休息。” 萧泽从不在外人面前唤她“阿锦”,今日这一声声叫得,夏时锦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同萧时宴颔首行了一礼后,夏时锦便带着阿紫和另一名宫婢走了,留下柳太后在那气得直抚胸口。 事情算是就此作罢,一屋子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因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思量,反正就是不想再把事情闹大。 第140章 更喜欢谁的 天色渐深。 秦野乘着夜色,悄悄地翻墙翻窗来了。 长留和阿紫识相地关门回避,屋里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已经好久没抱到本宫的阿野了,可是秦少将军管你管得紧?” 夏时锦在秦野怀里仰头问。 秦野兜起夏时锦的双腿,将人提起抱在身前,懒拖拖地朝着美人榻而去。 言语间,那拖长的音调透着几许无奈。 “兄长以为我跟男子鬼混,气得不行。” “正好他这些日子在上京无事,每日便跟我跟得紧,连在宫里当差时也跟着,着实抽不出身去千禧宫。” “今日这功夫,也是兄长正在泡温泉,我才得空来跟娘娘求求欢。” 想起那日被秦朝撞见的场景,夏时锦忍不住发笑。 “也难怪,那晚本宫是男子打扮,秦少将军误会你有断袖之癖,也是在所难免。” 秦野就那么抱着夏时锦坐下,姿势暧昧至极。 小别胜新欢,几日未见,两人凑到一起,便亲亲抱抱,粘糊了好久。 两人坐在一起,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够彼此,互相地端详对方的脸。 秦野的头发湿哒哒的,分明是刚泡完温泉来的。 一改平日里长发高束、紧腰武袍加身的装扮,今夜他长发半披半束,一身墨绿色广袖长袍加身,端的是风流倜傥、掷果风标。 墨绿本是很挑人的色调,可落在秦野身上,反倒愈加衬托他的白。 一双大而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冶艳至极,而那冷傲矜贵的公子气场亦是浑然天成。 夏时锦刚刚乍瞧第一眼时,就觉得秦野像是从画中走出的青丘九尾狐狸精,勾得她七荤八素的,恨不得拉他在床上滚个三千八百回合。 可是狐狸精刚刚还好好的,这功夫却挂脸不开心了。 漆眸乌沉沉地盯着她,秦野懒声问她。 “连公公和那两名太监的死,并非刺杀那么简单吧?” 夏时锦本也没想瞒他什么,秦野既然问了,索性也就将事情的经过同他讲了一遍。 可是秦野关注的点却很特别。 他蹙着眉头,半垂眸眼,语气不顺道:“他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 眼神儿飘忽了一下,夏时锦撒谎道:“我穿了浴袍的,他什么都没看到。” 秦野侧眸看她。 “那阿锦可看到了什么?” “他穿着裤子,该看的没看到。” 夏时锦答得甚是顺口,都没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 秦野眸眼半眯,眉头拧着不悦:“该看的?” 夏时锦连忙改口:“啊?我刚刚说的不是不该看的没看到吗?” 秦野乜了夏时锦一眼,撇嘴醋道:“那上身都看了?” “看了。” 夏时锦点头如捣蒜,却也知如何哄人。 她人往秦野怀里钻,紧紧地抱着他:“但那身子,可不如本宫心尖尖上的二公子好呢。” 秦野挑眉促狭。 “娘娘嘴上抹了蜜不成?” “嗯。”夏时锦仰着面颊,送上唇去:“要不二公子尝尝看。” 秦野被哄笑了。 她捏着夏时锦的下巴,俯首尝了一口那红唇。 含笑的眉眼轻挑,他语调风流:“好甜。” 想着秦野的头发还湿着,夏时锦便起身去找来帕子,仔仔细细地给秦野擦头发。 片刻,秦野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问:“突离王可与你说过什么?” 夏时锦一边擦一边回他的话。 “他同本宫能有什么好说的,能帮我解围已算是仁义。” 萧时宴虽未同夏时锦说什么,可秦野知晓那人心里打的是什么念头。 秦野莫名地开始患得患失。 与萧时宴相识多年,他最是了解萧时宴的性子。 萧时宴就像是鬣狗一般,韧劲十足,被他盯上的或咬住的,至死都不会松口。 心绪繁乱,急需慰藉。 秦野握住那纤细滑腻的皓腕,将人揽入怀里。 “你的头发还没擦干呢。” 夏时锦欲要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两瓣温软在她的面颊四下游移,似乎想把她的每寸肌肤都要吻个遍似的。 亲吻很轻很柔,带着点湿意,就像羽毛一样在脸上扫过,撩得人痒痒的。 屋内可闻秦野的低声呢喃,缱绻之中带着些许幽怨。 “阿锦,春花宴,御霖园的第一晚,你中了失魂香,被刺客掳走后,是怎么解毒的?” “那晚救你的刺客,可也是他?” 死亡两连问,炸得夏时锦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如鲠在喉,暗暗咽了下口水,不知先答哪句好。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呢,夏时锦哪句都不敢答。 她挑到槽点,反问秦野。 “阿野怎知那晚掳走本宫的刺客是皇叔?” 秦野对此避而不答,反倒将她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发丝间。 “可是他帮的你?” 夏时锦没回答。 抱她的双臂紧了又紧,秦野哑声又问:“和他做了?” 这个能答。 夏时锦语气肯定道:“没有。” 秦野沉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息融进她的发丝里,温温的,湿湿的。 “那你和他做了什么?” 一字一字,都像是重达千金,落在夏时锦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闭口保持沉默。 而秦野喃声央求:“告诉我,好吗?” 夏时锦摸了摸秦野的手,暗示了一下。 秦野反手握住她,又问:“你可惦念过他?” “没有。” 秦野又问:“可有后悔没嫁给他?” 那是原身的事儿,关她何事。 夏时锦摇头,语气无比坚定:“从未悔过。” “真的?” “真的。” “若有一天,他想抢回你呢,阿锦可愿跟他走?” 夏时锦回抱秦野,也搂得紧紧的。 “本宫又不是物件,岂是谁抢就能抢的,更何况,我有阿野这样的极品,其他男子怎能轻易看得上?” 她佯怒反问起来。 “倒是二公子,可是嫌本宫是不洁之身,心生厌恶了?” 秦野摇头。 “能得娘娘青睐,乃二公子之幸,又岂有嫌恶之理。” “只是一想到你在别的男人怀里承欢,做与我做过的事,便想毁天灭地。” 夏时锦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讨起理来。 “那还不是二公子害的,二公子若不帮你阿姐,本宫至于沦落到那等境地?” 秦野没了理,只能靠流氓行为来表达歉意。 “当时他也是这么做的吗?” 夏时锦躺在他怀里不语。 欲色渐渐漫上那张白皙清丽的面颊,一双迷离的美眸眼尾潮红如霞,妩媚动人。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脑中炸开一片荼蘼,夏时锦眸眼紧闭,贝齿咬着红唇,极力困住那萦绕在嗓间的嘤咛。 秦野忍不住低头吻头。 粗壮有力的手臂上青筋和血管突起,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明明享受的是夏时锦,可秦野的气息竟比她还要粗重。 “喜欢吗?” “嗯。” “更喜欢谁的?” “二公子的。” 双臂攀上秦野的脖颈,夏时锦迎头吻了上去,然后软糯糯地哄他。 “乖,别再醋了。” 适时,长留在外面叩了三下门,然后便捂着眼睛进来,又带上了门。 “皇上来了,马上就要进院了。” 萧泽怎么这功夫来了? 这一天天的,夏时锦觉得她都要谢了。 第141章 光用嘴谢 夏时锦立马起身整理好衣裙,然后四下寻找可以让秦野藏身的地方。 桌子底下 不行,太明显。 床底下 太窄,秦野根本钻不进去! 衣箱 太小,秦野那个头进去就盖不上盖儿! 床榻上,藏被子里 可萧泽若是偏往床上坐,那她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夏时锦急得火烧眉毛,转身却见那秦野泰然自若地走到窗前,微微推开一点窗缝朝外面瞧了一眼。 “怎么办?”夏时锦向长留求助。 “奴才怎么知道怎么办?” 长留也想不到法子,苦着脸直催:“娘娘快点想个能蒙混过关的借口吧。” 偏偏门外已传来九思公公那尖细的高唱声。 “皇上驾到!” 几乎是同一时刻,秦野几个箭步,快如闪电般地踩着廊柱就跃到了房梁上,藏在了梁柱的阴影之中。 长留半张着嘴,仰头看了看。 他望尘莫及地惊叹了一句:“没点本事,这姘头还真当不了啊。” 适时,房门吱呀而开,萧泽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夏时锦命长留端了杯暖茶来,然后亲自递给了萧泽。 “不知皇上来此是为何事?” 萧泽将茶盏放到一旁,掀起眼皮看向她,阴翳如墨般在他眼底晕散。 “朕知道,今日之事,是母后故意设计加害于你。” “…” 夏时锦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萧泽问此话的心思,话在脑子里过了三过才开口。 “太后有没有设计加害臣妾,臣妾不知。” “臣妾只知泡温泉的过程中,并无外人入内,直到听见外面有打斗和惨叫声,这才知晓出了事情。” “也许,真如皇上所想,太后有意构陷臣妾,吩咐连公公使些手段,意图将皇叔绑到臣妾的那个房间里,来个一石二鸟,却没想到连公公等人却被当成刺客给杀了。” 萧泽盯着她瞧了片刻,似乎是在透过她的双眼来辨别话的真假。 “你同皇叔……真不曾共处一室过?” 夏时锦伸出两个指头,一本正经道:“臣妾发誓,真不曾与皇叔共处一室过。” 萧泽哼笑了一声,转头垂眸看着炉里的炭火想得出神。 默了须臾,他忽然幽幽开口。 “阿锦此番见到皇叔,可曾后悔当初悔婚嫁给了朕?” “……” 这问题,怎么觉得今天被问了两次? 夏时锦并未马上作答。 她起身走到炭炉前,拿起煤炭夹子,揽着宽大的衣袖,去炉里挑了挑,将阿紫之前放进去的几个地瓜给夹了出来。 地瓜外面烤得焦黑,里面早已熟透了。 刚从炉里取出来,拿起来有点烫手,夏时锦便放在地上炉边的那圈石子上滚了滚。 “臣妾怎会后悔呢?” “能嫁给皇上当皇后,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 她一边晾地瓜,一边慢声回答萧泽刚才的问题。 “若是嫁给皇叔,臣妾岂不是要学他,在青山古寺里当尼姑,与青灯古佛为伴?” “臣妾这种性子,那种清净之地,哪待得了。” “可不比嫁给皇上,臣妾这天天在宫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多热闹啊。” 夏时锦侧头看向萧泽盈盈一笑。 “皇上,臣妾好像天生就是当皇后的料儿,不嫁皇上又能嫁给谁?” 萧泽眸眼半眯看了夏时锦半晌,被她这一套说辞逗得是眉眼舒展。 夏时锦捡起一个烤地瓜掰开。 焦黄焦黄的地瓜瓤热气腾腾,绵密的质地一看就知软糯又香甜。 她将地瓜递给萧泽。 萧泽欲要伸手接过,却被夏时锦制止。 “不行,会弄脏皇上的手。” 她特狗腿的将地瓜送到萧泽嘴边,拿出上辈子讨好客户的低姿态同萧泽讨巧。 “皇上,臣妾就喜欢当皇后,管人管后宫,然后赚银子。” “皇上若愿意对臣妾好,就把宠幸分给其他姐妹,把六宫大权稳稳交给臣妾就行,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望。” 锋锐的眉眼轻挑,风流之意漫出眼底。 萧泽发觉眼前的夏时锦相比以前是越来越会哄人了,来之前的疑惑、猜忌和不快统统不见。 目光落在地上那个比拳头还大的地瓜,他努了努下巴,问:“跟朕讨这么大的好处,为何不把那个大的地瓜给朕吃?” 夏时锦神色认真地伸出手指晃了晃。 “皇上这就不知道了吧。” “越小的辣椒越辣,这地瓜也是越小的越甜,臣妾可是把最甜最好吃的让给皇上了。” 她将地瓜递到萧泽嘴前,“不信,皇上尝尝。” 萧泽半眯眸眼地瞧着夏时锦,那眼神仿佛在说:朕信你个鬼。 赶巧,婳贵妃身旁的小石头奉命来寻萧泽,催他一起去泡泉。 将萧泽送到院门外后,夏时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屋内时,秦野已经悠哉悠哉坐在那儿喝起了茶。 本以为接下来终于可以甜甜蜜蜜了,可夏时锦瞧秦野沉着脸坐那摆弄茶盏的架势,分明是又不高兴了。 “又怎么了?” 秦野情绪不高地拖着嗓音,懒懒道:“某人嫁给皇上是福分,还亲自喂皇上吃地瓜,可怜我这个姘头要什么没什么。” “” 夏时锦走到炉前,拿起地上的那个大个地瓜,掰开后,递到秦野的面前。 “本宫跟皇上那都是逢场作戏,哪有跟你真。” “看,这大个地瓜最甜了,都流蜜呢,特意给你留的。” 秦野抿唇压笑,可还是嘴硬道:“一个地瓜就想讨好二公子?” “当然不是。” 夏时锦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两枚指环。 “本宫可是备了定情信物的,这个东西皇上都没份儿。” 将秦野的左手扯过来,她把一枚略大的指环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前些日子一直未能见到二公子,这信物便拖到了今日才给你。” 话落,夏时锦又将另一枚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与秦野的手放在一起,“这叫情侣戒。” 秦野眼带惊喜地打量两人手上的指环。 指环是沉香木做的,上面刻了奇特的花纹,而花纹的凹槽里则是用黄金填充嵌入的。 “这是什么花纹?”秦野问。 “一种西域文字,是二公子和本宫名字的拼写,本宫的戒指上面是二公子的名字,二公子上面的就是本宫的名字。” “戴了这个,二公子就只能是本宫的了,切勿招惹别的小娘子。” 秦野极为喜欢,且指环的尺寸也刚刚合适。 观赏了半晌,想起自己也给夏时锦带了东西,便从袍袖里掏出一样物件,拎起来晃了晃。 “送娘娘的。” 夏时锦眼前一亮。 紫罗兰翡翠玉佩搭了个白色雪貂尾当络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伸手接过,放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毛茸茸的雪貂尾,软软滑滑,触感甚佳。 秦野在旁言道:“玉佩是好久前便找了匠人雕制的,前些日子收到了这个雪貂尾,便想到配玉佩送给阿锦。” “多谢二公子。” 秦野邪肆笑道:“光用嘴谢?” 夏时锦会意,正要跟他酱酱酿酿时,阿紫这时又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朔月国的王姬求见。” 夏时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大晚上的,那王姬又来做什么?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亲热亲热了? 第142章 端倪 那王姬进来前,秦野便又成了梁上君子。 王姬苏雅将屋子打量了一番后,在夏时锦对面落座。 落座时,她瞥见夏时锦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 玉是好玉,而悬在玉佩下面的雪貂尾也眼熟得很。 “雪貂尾可是稀罕之物,并不在我们朔月国朝贡的物品之内,皇后娘娘的这个雪貂尾是从何而来?” 夏时锦亲自给王姬苏雅斟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 “一位友人送的。” 王姬苏雅未再问,视线回移时,又被夏时锦手上的那枚指环所吸引。 “这指环好特别,上面的花纹也不常见。” 夏时锦笑了笑,收回手,主动引开话题。 “这么晚了,不知王姬为何而来?” 王姬苏雅呈上一个精美的锦盒,锦盒展开,只见里面放着两条貂尾。 一条是纯黑色,一条是雪白色。 她将其推到夏时锦的面前,红唇扬起:“时宴大哥说你们中原男女有别,不便见皇后娘娘,便托我将这两条貂尾转送给皇后娘娘。” 夏时锦客气接过。 “多谢皇叔好意,还请王姬回头代我转达。” 陌生之人也无甚可聊的,夏时锦便又问王姬苏雅。 “不知王姬与皇叔的婚期可定好了,到时本宫好提前派人送贺礼过去。” 王姬苏雅无所谓地耸肩道,举手抬足间都是草原女子的洒脱和随性。 “还不一定,这次来了上京,本王姬便有了别的心上人。” “回朔月后,说不定就会让王兄取消婚约呢。” 来上京后有了心上人,说明是看上了大商的儿郎。 夏时锦好奇道:“不知王姬的心上人是谁?” 王姬苏雅答得爽快:“秦野。” “…” 夏时锦暗暗地瞥了王姬苏雅一眼。 也不怪别的女子惦记,秦野那张祸国殃民的好皮囊,不知是多少女子心中的白月光。 可惜啊,她们心中的白月光,今晚还得在她夏时锦的床上卖力。 量她王姬再有心思,天高皇帝远的,她还能从上京把秦野给抢走? 收起心中的小得意,夏时锦同王姬随便聊道:“不知王姬和突离王何时回朔月?” “一直听闻中原春时美景绝盛,百花烂漫开十里,与我们草原的景色截然不同,本王姬便想瞧瞧再走。” “且此番来上京,还有几笔生意想与大商谈,估摸要多待几个月。” ……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后,夏时锦终于把王姬送出了院门。 夜深人静,屋内的烛火一盏接一盏地被人熄灭。 待夏时锦进屋后,身子倏地腾空,被秦野单臂抱起,径直朝床榻走去。幽暗的屋内静得温柔而缱绻。 只听那木炭烧得噼啪,床榻晃得吱呀,交颈之躯在嘶哈 次日。 晌午时分,众人聚集在行宫门前,准备上车回城。 萧时宴在瞥见夏时锦款款出现时,被她腰间的那枚玉佩引去了视线。 如苏雅昨夜所言,那条雪貂尾确实眼熟,无论是长短,还是毛色质地,都与他送给秦家兄弟的那两条极其地相似。 雪貂喜寒,仅生存在朔月国北面的雪山脚下,且极其难以遇见捕捉。 而今年朔月国朝贡的物品也并无雪貂这一稀罕之物,夏时锦腰上的那条是哪来的? 直觉使然,萧时宴的视线不由地扫向秦野。 而王姬苏雅的视线也始终追随着秦野,待她无意瞧见秦野手上的那枚戒指时,心生疑惑。 她同萧时宴问道:“秦二公子手上的那枚戒指,在中原可是常见之物?” 萧时宴朝秦野那握着黑伞的手上瞧去,只见一个木制指环上嵌有金色的花纹,花纹的纹路很奇怪,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为何这么问?”他道。 王姬苏雅若有所思道:“我昨夜看到皇后的手上也戴着一个类似的指环,当时觉得好看又特别,便多瞧了一眼。没想到,这秦二公子手上竟也有。” 萧时宴收回逐渐暗沉的视线,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而那辆奢华的金丝楠木马车里,萧泽与夏时锦两人同坐。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上京城的方向驶去。 萧泽瞥见夏时锦腰间多出的配饰,不禁好奇道:“这玉佩下面的貂尾是稀有之物,皇后是从哪儿得来的物件?” 夏时锦伸出光溜溜的手指去摸那貂尾,不咸不淡地回道:“昨夜皇上走后,朔月国的王姬便来了,送了这个雪貂尾给臣妾,臣妾觉得好看,便挂在了玉佩上。” 萧泽眸色顿暗,沉声问道:“王姬凭白送皇后雪貂尾作甚?” “当然是有求于臣妾了。” 夏时锦的话虽有一半假,但也有一半真。 她将王姬昨夜同她聊的事,同萧泽也学了一遍。 “王姬代表朔月单于,想让两国子民日后能多有生意往来,便问臣妾一些女子们喜欢的胭脂水粉和面料的事。” “又问我中原女子都喜欢什么,看看到时能把朔月国哪些东西拿到中原卖。” 萧泽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调转到了别处。 “这朔月国是游牧民族,能与大商做商贸往来的最多的便是皮毛、马驹、牛羊的生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到中原卖。” 夏时锦洋洋得意道:“这皇上就不知道了吧,有一样东西拿到中原卖,绝对可以。” “何物?” “奶酪。” 于是,夏时锦便同萧泽讲起奶酪可以做的美食,忽悠得萧泽都忘了纠结那雪貂尾到底是王姬送的,还是皇叔萧时宴让王姬送的。 一行人从温泉行宫回来后,林尽染下午便来了福寿宫。 一提起连公公,柳太后就悲痛不已。 “虽是个奴才,可也跟了本宫十几年。” 她揉着太阳穴,还是无法缓解头疼之症,“明明昨个儿早晨,连公公还陪着哀家出宫,今日,这福寿宫就没他这个人了。” 第143章 为何偏偏 林尽染挺着肚子走到柳太后身侧,一边替她揉着太阳穴,一边慢声慢语地说着宽慰之言。 “人死不能复生,太后还请节哀,莫要伤了贵体才是。” 柳太后气不顺,想起夏时锦就恼火。 火气无处撒,便打开了林尽染的手。 “都怪你,瞎出的什么馊主意?白白送走哀家一个心腹。” 林尽染抚着肚子,小心翼翼跪下。 “太后息怒,是嫔妾思虑不周,不知皇叔竟是如此乖戾狠辣之人。” 柳太后白了林尽染一眼,却也为自己的疏忽和轻敌而懊悔。 “哀家又何尝不是。” “本以为这萧时宴之前在佛寺修行,是个好拿捏之人,便只派了两名禁卫军过去。” “现在回头再想,他能在突离占有一席之地,自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终是哀家小瞧了他。” 侧眸又瞧了瞧林尽染,柳太后又慈和道:“起来坐下吧,这事也怪不得你。” 林尽染由着贴身宫婢扶起,走到椅子前缓缓坐下。 美眸微动,她同柳太后说:“不过,此番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何意?” 林尽染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正常人遇到此事,突离王身为使臣,受任来大商朝贡,他大可将脏水都推给皇后娘娘,又何必动手杀人,伤两国和气呢?” “现在来看,这突离王如此维护皇后娘娘,嫔妾倒觉得他们有点什么。” 柳太后眸光一亮,显然是听出了林尽染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萧时宴仍对夏时锦有意?” 林尽染温婉一笑: “正是。” 半垂的眸眼借着睫羽遮掩她的嫉恨和野心,林尽染势在必得道:“只要突离王有意,便不愁这通奸之罪安不到夏时锦的头上。” “如此说来,婉嫔是有想法了?”柳太后问。 林尽染蹙眉凝思。 “此事还需慢慢筹谋。但……” 她话锋陡转,抬眸看向柳太后。 “这之前,嫔妾觉得该除掉皇后的得力心腹,替太后出口恶气才是。” “太后不是因皇后白白失去了连公公吗?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皇后也尝尝失去心腹的痛。” 四目相对,柳太后立马想到一个人。 “你是说长留?” 林尽染眸眼灵动,用最温柔的语调,谈着诛人心的事。 “虽说,长留公公到皇后身边做事不到一年,但长留公公可是宫廷茶馆的关键人物呢。” “皇后娘娘就算不看在主仆情分上,那看在大笔大笔银子的份上,若是失去长留,也是要痛心疾首的。”柳太后目光赞许地看着林尽染点头。 “此事便交由你来办,需要什么尽管同哀家说。” 林尽染走后没多久,柳丞相便应召来了福寿宫。 柳太后将此次温泉行宫一事说了后,她盯着一处沉思,犀利的眼神阴狠而决绝。 “泽儿翅膀硬了,如今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本念着母子情分不忍下手,无奈他三番五次为了皇后无视哀家,哀家是断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柳太后叹了口气,没有半点犹豫地同柳丞相吩咐。 “就如兄长之前所言,寻个日子,安排人下手吧。” 柳丞相迟疑道:“是彻底杀了,还是留半条命?” 柳太后捻着佛珠思忖。 “也不知那婉嫔能不能生个皇子出来?” “若是能,到时去母留子,泽儿便也没必要再留在这世上了。” 柳丞相琢磨了下,提议道:“那就先留半条命,到时买通太医,拿药吊着便是。” “也好。” 爆竹声声,又是一年除夕夜。 夏时锦精心筹备了两个月的除夕宴,毫无差池地到了尾声。 御花园内,太监们站在解冻的冰湖上面,点放着烟花爆竹,众人则围在岸边赏着烟花。 婳贵妃紧挽着萧泽,一人独占,而夏时锦便乐得清净,双手抱着手炉,由阿紫搀扶站在一侧。 冬夜寒凉,风也冷得刺骨,但好在穿了件兔绒领的厚斗篷。 烟花刚放了没多久,夏时锦便感觉到身侧有人轻轻拽了下她的斗篷。 微微侧头,秦野那高大的身影便闯入了她的余光之中。 似是见她没反应,他又状似无意地拽了下。 夏时锦会意,手垂放在身侧,而目光始终瞧着湖面上的烟花。 温热的大手悄默默地探入衣袖,先是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许是怕被发现,夏时锦的手紧张得微微抽动了一下。 而秦野却又胆大妄为地勾住了,继而又攀住她的食指、无名指,最后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 两人仰首望着冲上夜空的烟花笑,笑意在他们脸上蔓延,爬进眼眸里,与那朵朵烟花一同在他们眼中绽放,然后炸成炫丽夺目的火树银花。 她们眼中映着星空烟火,可余光里却分明只有彼此。 好似再绚烂唯美的事物都不如你。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烟花爆竹所吸引,时而惊叹欢呼,时而鼓掌叫好,根本无人留意秦野和夏时锦之间暗暗流淌的缱绻,以及那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动作和偶尔拉丝的对视,除了萧时宴。 沉冷锐利的目光从夏时锦的背影,移落在秦野的身上。 萧时宴盯着他瞧了许久许久。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搓弄着佛珠手串,直到几颗念珠在他指间崩裂,脱绳而散,落在冰冷的地上,一如他的心,碎得七零八散。 为何偏偏不喜欢他? 第144章 家门不幸 烟花易逝,好景不长,宴席终究会散。 宫门重重落上,一辆辆奢华的马车在爆竹声声中,陆续朝着京康坊的方向驶去。 萧泽今夜要宿在千禧宫。 除夕之夜,夏时锦也不好触萧泽霉头。 好在两人刚进千禧宫没多久,在椒房殿侍奉林尽染的小太监便慌慌张张地赶来禀告。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婉嫔娘娘见血了。” 夏时锦闻声,比萧泽的反应还要大。 那可是她当皇后的业绩啊。 她急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会见血?” “回禀皇后娘娘,婉嫔娘娘坐轿辇回椒房殿的路上,也不知从哪儿蹦出一只野猫来,吱哇乱叫地就扑到了抬轿辇的一个太监身上。” “那太监被吓得慌了神,一个不注意,脚底踩到冰,就滑倒了。” “他这一摔倒无妨,可太过突然,轿辇一时失衡,带着婉嫔娘娘便摔在了地上。” “天寒地冻的,婉嫔娘娘又有孕在身,就” 夏时锦紧声问道:“可叫了太医。” “回禀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传谢太医了。” 夏时锦转身看向萧泽:“皇上,我们看看婉嫔吧?” 萧泽神色淡漠沉冷,仿若婉嫔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何用。” 缓缓掀起眼皮,他面色沉冷平静地同那太监道:“待谢太医瞧后,再来同朕禀告。” 椒房殿的太监神色明显一怔,万万没想到向来受宠的婉嫔竟遭皇上如此冷落。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千禧宫。 好好的除夕之夜,喜庆的氛围顿时全无,因婉嫔见血,氛围变得异常地沉闷。 千禧宫内的烛火通明,夏时锦与萧泽端坐在矮榻的茶桌两旁,皆是沉默不语。 夏时锦虽不是圣母,没必要上赶着去椒房殿关心婉嫔,但她是皇后,一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皇上可愿陪同臣妾去椒房殿看看婉嫔?” 萧泽坐在那里,垂眸不语,沉冷得仿若一座冰雕,周身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见他迟迟不肯表态,夏时锦便没敢起身自作主张,坐在那里,低头摆弄起腰间玉佩上的雪貂尾。 过了好半晌,椒房殿的太监再次跑来禀告。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谢太医医术了得,婉嫔娘娘的孩子保住了。” 萧泽却在此刻莫名地冷笑一声。 “果然是天命之女。” 夏时锦若有所思地斜睨了萧泽一眼,装作充耳未闻。 椒房殿内,林尽染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问:“皇上来了吗?” 贴身宫婢摇头哭道:“皇上没来,还在千禧宫里陪着皇后娘娘。” 林尽染双眼紧阖,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她虽知帝王薄情冷漠,却未曾想萧泽竟然如此狠心,连他的骨肉差点没了,都不过来瞧一眼,竟还宿在其他女人那里。 虽说无爱便无恨,可林尽染的双手还是将身上的被褥抓得皱皱的。 夏时锦! 都怪夏时锦。 是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同是除夕之夜,皇宫内是修罗,皇宫外亦是一场修罗。 萧时宴坐在马车里等了许久,才等到秦野出宫。 “阿野。” 秦野正要跳上马车时,却被萧时宴叫停了步子。 “王爷?” 秦野转身,不解道:“这么晚还没回番馆?” “本王想单独同你聊几句。” 秦朝闻声,推开车窗探出头来,同秦野严声提醒道:“我先回府,记得早点回来,别出去野。” 巍峨庄严的宫墙下,一个无人留意的阴影处,萧时宴与秦野相对而立。 萧时宴冷冷地盯着秦野半晌,忽而开口问:“夏时锦腰间的那个雪貂尾,可是你送的?” “”秦野未言,却也没有否认。 他知道说再多的谎话也瞒不过萧时宴,而且这一天,他知道早晚都会来。 “雪貂尾,本王先前只送过你和秦少将军。” 萧时宴的这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而秦野仍玩世不恭地站在那里,保持着沉默。 萧时宴问:“可有肌肤之亲?” “该做的都做了。”秦野坦然回道。 萧时宴气得攥着拳头,咬着牙根道:“本王只是让你护她周全而已,可没让你护到她裙下去。” “是二公子对不住王爷!”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萧时宴眼神警告:“从今以后,离她远点,她是本王的。” 萧时宴转身要走,秦野却懒声一笑。 “她属于谁,那还要看阿锦的心意,不是王爷与我所能左右。” 已走出两步的萧时宴顿住步子,噙着寒意的桃花眼一闭一睁,随后转身,大跨步地朝秦野走去,并挥去一拳。 秦野没躲,侧脸生生扛了萧时宴的这一下。 无奈萧时宴的拳头亦是生猛狠辣,秦野硬是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甜腥在口腔内泛滥,秦野吐了一口血水,舌尖顶了顶那火辣辣的面腮。 他不羁笑道:“看在王爷对秦家有恩的份儿上,二公子今夜就算被打死,也他妈的受着。” 秦野的话音未落,萧时宴便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逼问。 “为何招惹她?” 秦野笑道:“何为招惹,我与阿锦乃是两情相悦!” 千言万语都无法诠释萧时宴的愤怒、不甘和痛心。 萧时宴骑在秦野身上,一阵挥拳猛打。 所有的情绪只能汇聚在拳头之上,一次次地抡起落下,悉数发泄在秦野的身上。 见他始终不还手,萧时宴揪着秦野的衣领,将人拽起。 “为何不还手?” 秦野闭着眼,忍着脸上的疼痛。 他嘴角淌着血,断断续续地出声笑道:“二公子这条贱命本就是王爷救的,王爷往死了打便是。” 一腔怒火发泄了个干净,萧时宴嗔怒地盯了秦野半晌,松开他的衣襟,将人重重推回了地上。 秦野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回应,唯有粗重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萧时宴将秦野的衣襟抚平,起身后扔下了一句话。 “不是想报本王的救命之恩吗,离她远点,便是报恩。” 萧时宴愤然而去,而秦野仍躺在那里,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放空发呆。 自萧时宴此番来上京后,他便一直困在愧疚之中。 如今挨了这顿揍,秦野反倒感到畅快。 他活该挨打,那几下重拳,吃得一点都不亏,谁让他明知故犯。 秦野回到将军府时,秦朝仍在院内耍枪等他。 “这么晚才回来,该不是趁机又去找那男子” 瞧见秦野被打得鼻青脸肿、唇角挂血,秦朝剩下的质问都咽了回去。 他紧张上前,捏着秦野的脸,左右看了看伤势。 “不是跟王爷说几句话而已?” “你这身手,何至于被人打成这样?” 秦朝不解,可说着说着,脑子里迸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离谱虽然离谱,可细细想来,却又合情合理。 秦朝皱起眉头,难以接受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是跟王爷也” 论亲疏,秦野与萧时宴的关系最是最近的,那种事也不是不无可能。 为此,秦朝自己在脑子里想了一出情感纠结的戏码。 “萧时宴莫不是因为你有了新欢,恼了?” 秦野揉着肿痛的腮帮子,看着秦朝哭笑不得。 他毫无诚意地点头搪塞:“对,大哥猜得对。” 若不是见秦野被打成那副德性,秦朝恨不得用长枪打他一顿。 人气得半死,却又打不得,秦朝只能咬着后槽牙道:“真是家门不幸。” 第145章 能怎么办 正月初一,是祭祖之日。 天刚微微亮,萧泽便乘着马车,带着宗亲王室和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的皇家太庙祭祀。 因祭祀先祖一事,向来仅由男子来做,夏时锦便落得清闲,与一众妃嫔留在了宫中。 待到下午,夏时锦正旁观邢贵人她们打麻将时,忽然有个小太监行色匆匆地跑到了千禧宫。 “启禀皇后娘娘,各位小主,祭祖回程的路上,遭遇到了刺客。” 几名妃嫔立马扔掉手中的麻将,凑到那小太监前急声追问。 “皇上怎么样,可有伤到?” 小太监一副跟死了亲爹亲妈似的表情:“皇上手臂上中了一箭,九思公公已命人传了太医去。” “啊?皇上伤得严重吗?” 其他人都在关心萧泽死活时,夏时锦第一时间担心的却是秦野。 这种遇到刺客的时候,打头阵的都是他们这些人。 也不知他有没有事。 “此番遇刺,死伤之人可严重?”夏时锦委婉地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据说是死了几个禁卫军和锦衣卫,但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冲着皇上来的,所以其他大臣和宗亲王皆平安无事。” 夏时锦本还想再问点什么,鹂妃和邢贵人等却急不可耐地催起她来。 “皇后娘娘,咱们快去看看皇上吧。” 所幸萧泽并未伤到要害,箭伤处理好好后,便服了药睡下。 夏时锦瞧见秦朝少将军守在养心殿外,却始终未见秦野的身影,一颗心不禁又悬起来一些。 待从秦朝身旁经过时,她顺便搭了一句话。 “怎么不见秦统领,可是保护皇上时受了伤?” 秦朝恭敬躬身行礼道:“谢皇后娘娘关心,秦野他身子不适,今日告假在家,未能护送皇上去太庙祭祀。” “可叫了太医去瞧?”夏时锦又问。 “已经找太医去看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染了风寒,在府上休养几日便可。” 知晓秦野无事,夏时锦也就放心了。 回到千禧宫之后,她叫来了富贵公公,以奖赏秦朝护驾有功为由,让他送了些补品到秦家的将军府上。 本想着这下有些日子要见不到秦野了,没想到当日夜里,人就来了。 见到秦野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夏时锦先是一惊,随后便心疼得不得了。 “你这怎么弄的?” 夏时锦紧忙又同阿紫吩咐道:“快去煮了两个鸡蛋来。” 殿内一剩下二人,秦野便躺在夏时锦的腿上,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你这么躺在,本宫怎么用鸡蛋给你消肿?” 夏时锦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严声命令:“正过来。” 只要能与夏时锦在一起,秦野是怎么都好。 他乖顺地转身平躺在夏时锦的腿上,仰面看着她。 夏时锦则拿着剥好皮的鸡蛋,在他青肿泛紫的脸上来来回回滚动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秦野哪是感染风寒,分明是跟人打了架。 “竟然还有二公子打不过的人?”夏时锦调侃道。 秦野抬手,手指跟着他的目光,在夏时锦的脸上轻抚移动。 “不是打不过,是二公子让着他。”夏时锦又问:“为何让着他?跟你打架的又是何人,告诉本宫,本宫找人替二公子出气去。” 秦野笑了,只是笑容透着苦涩。 “因为二公子欠他的。” 夏时锦目光温柔缱绻地与秦野对视了一眼,见他不愿意说那人是谁,便也未再多问。 “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本宫说。” 秦野轻轻地“嗯”了一声。 静静地凝视了夏时锦半晌后,他又喃声问她:“若二公子是个忘恩负义之人,阿锦可会嫌弃?” 见手中的鸡蛋已经不热了,夏时锦便将另一个熟鸡蛋拿起,继续在秦野的脸上滚动消肿。 “本宫是三观跟着颜值走,什么恩不恩,义不义的,只要二公子对本宫实心实意,就不嫌弃。” 温热的大手仍在轻抚她的脸,秦野笑问:“何为三观?” 夏时锦想了想,跟秦野解释三观的概念,那话可就长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酱酱酿酿一会儿。 于是她就随便搪塞了一句。 “三观就相当于良心。” 鸡蛋又滚了几圈,夏时锦问秦野:“感觉好些没,还疼吗?” “感觉还不是很好。” 秦野故意娇气起来。 他握住夏时锦的手,将她往别处引:“这里有点疼,劳烦娘娘帮忙消消肿。” “用鸡蛋?”夏时锦忍俊不禁,总感觉怪怪的。 一双丹凤眼缓缓眨了一下,染上绯红的欲色。 只见秦野喉结滚动,情难自已道:“都行,今夜,二公子全由娘娘随意玩弄。” 夏时锦故意玩笑道:“绑起来,抽小鞭子也行吗?” “甚是期待。” 秦野起身坐起,继续引导夏时锦的手,而另一只手则轻抚她的侧颈,偏头吻了上去。 鸡蛋又滑又热,熨帖得体内的欲望不断地在膨胀。 能怎么办? 秦野也不想对不起萧时宴。 可让他将夏时锦从心中割舍丢弃,真的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一生难得中意之人,秦野只想恣情纵意,与夏时锦这样甜蜜一天是一天,不惧未来,享受今朝。 骂吧,就让萧时宴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当个伪君子,也比当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要强得多。 他愿意用其他来偿还萧时宴的救命之恩,包括这条命,但唯独夏时锦不行。 与此同时,使臣所住的番馆内,檀香缭绕,萧时宴坐在烛灯前执笔抄经。 暖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淡化了那阴沉的戾气,温和了他原本俊美的容颜。 是时,有人入内拱手禀告:“启禀王爷,安排在秦府那边的人来报,秦二公子今夜出府,去了皇宫,但入的不是正门。” 抄经的笔顿住,萧时宴盯着那写到一半的字,眼神骤然变得沉冷阴鸷。 他深吸一口气,堪堪压下那股火气。 将那毛笔搭在砚台之上后,萧时宴同手下吩咐道:“给宫里那人送个信,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秦二公子和皇后的事,透漏给” 萧时宴思忖了片刻,他邪魅一笑,选了个最合适的人选。 “婉嫔。”正月初一,是祭祖之日。 天刚微微亮,萧泽便乘着马车,带着宗亲王室和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地前往城外的皇家太庙祭祀。 因祭祀先祖一事,向来仅由男子来做,夏时锦便落得清闲,与一众妃嫔留在了宫中。 待到下午,夏时锦正旁观邢贵人她们打麻将时,忽然有个小太监行色匆匆地跑到了千禧宫。 “启禀皇后娘娘,各位小主,祭祖回程的路上,遭遇到了刺客。” 几名妃嫔立马扔掉手中的麻将,凑到那小太监前急声追问。 “皇上怎么样,可有伤到?” 小太监一副跟死了亲爹亲妈似的表情:“皇上手臂上中了一箭,九思公公已命人传了太医去。” “啊?皇上伤得严重吗?” 其他人都在关心萧泽死活时,夏时锦第一时间担心的却是秦野。 这种遇到刺客的时候,打头阵的都是他们这些人。 也不知他有没有事。 “此番遇刺,死伤之人可严重?”夏时锦委婉地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据说是死了几个禁卫军和锦衣卫,但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冲着皇上来的,所以其他大臣和宗亲王皆平安无事。” 夏时锦本还想再问点什么,鹂妃和邢贵人等却急不可耐地催起她来。 “皇后娘娘,咱们快去看看皇上吧。” 所幸萧泽并未伤到要害,箭伤处理好好后,便服了药睡下。 夏时锦瞧见秦朝少将军守在养心殿外,却始终未见秦野的身影,一颗心不禁又悬起来一些。 待从秦朝身旁经过时,她顺便搭了一句话。 “怎么不见秦统领,可是保护皇上时受了伤?” 秦朝恭敬躬身行礼道:“谢皇后娘娘关心,秦野他身子不适,今日告假在家,未能护送皇上去太庙祭祀。” “可叫了太医去瞧?”夏时锦又问。 “已经找太医去看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染了风寒,在府上休养几日便可。” 知晓秦野无事,夏时锦也就放心了。 回到千禧宫之后,她叫来了富贵公公,以奖赏秦朝护驾有功为由,让他送了些补品到秦家的将军府上。 本想着这下有些日子要见不到秦野了,没想到当日夜里,人就来了。 见到秦野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夏时锦先是一惊,随后便心疼得不得了。 “你这怎么弄的?” 夏时锦紧忙又同阿紫吩咐道:“快去煮了两个鸡蛋来。” 殿内一剩下二人,秦野便躺在夏时锦的腿上,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你这么躺在,本宫怎么用鸡蛋给你消肿?” 夏时锦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严声命令:“正过来。” 只要能与夏时锦在一起,秦野是怎么都好。 他乖顺地转身平躺在夏时锦的腿上,仰面看着她。 夏时锦则拿着剥好皮的鸡蛋,在他青肿泛紫的脸上来来回回滚动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秦野哪是感染风寒,分明是跟人打了架。 “竟然还有二公子打不过的人?”夏时锦调侃道。 秦野抬手,手指跟着他的目光,在夏时锦的脸上轻抚移动。 “不是打不过,是二公子让着他。”夏时锦又问:“为何让着他?跟你打架的又是何人,告诉本宫,本宫找人替二公子出气去。” 秦野笑了,只是笑容透着苦涩。 “因为二公子欠他的。” 夏时锦目光温柔缱绻地与秦野对视了一眼,见他不愿意说那人是谁,便也未再多问。 “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本宫说。” 秦野轻轻地“嗯”了一声。 静静地凝视了夏时锦半晌后,他又喃声问她:“若二公子是个忘恩负义之人,阿锦可会嫌弃?” 见手中的鸡蛋已经不热了,夏时锦便将另一个熟鸡蛋拿起,继续在秦野的脸上滚动消肿。 “本宫是三观跟着颜值走,什么恩不恩,义不义的,只要二公子对本宫实心实意,就不嫌弃。” 温热的大手仍在轻抚她的脸,秦野笑问:“何为三观?” 夏时锦想了想,跟秦野解释三观的概念,那话可就长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酱酱酿酿一会儿。 于是她就随便搪塞了一句。 “三观就相当于良心。” 鸡蛋又滚了几圈,夏时锦问秦野:“感觉好些没,还疼吗?” “感觉还不是很好。” 秦野故意娇气起来。 他握住夏时锦的手,将她往别处引:“这里有点疼,劳烦娘娘帮忙消消肿。” “用鸡蛋?”夏时锦忍俊不禁,总感觉怪怪的。 一双丹凤眼缓缓眨了一下,染上绯红的欲色。 只见秦野喉结滚动,情难自已道:“都行,今夜,二公子全由娘娘随意玩弄。” 夏时锦故意玩笑道:“绑起来,抽小鞭子也行吗?” “甚是期待。” 秦野起身坐起,继续引导夏时锦的手,而另一只手则轻抚她的侧颈,偏头吻了上去。 鸡蛋又滑又热,熨帖得体内的欲望不断地在膨胀。 能怎么办? 秦野也不想对不起萧时宴。 可让他将夏时锦从心中割舍丢弃,真的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一生难得中意之人,秦野只想恣情纵意,与夏时锦这样甜蜜一天是一天,不惧未来,享受今朝。 骂吧,就让萧时宴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当个伪君子,也比当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要强得多。 他愿意用其他来偿还萧时宴的救命之恩,包括这条命,但唯独夏时锦不行。 与此同时,使臣所住的番馆内,檀香缭绕,萧时宴坐在烛灯前执笔抄经。 暖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淡化了那阴沉的戾气,温和了他原本俊美的容颜。 是时,有人入内拱手禀告:“启禀王爷,安排在秦府那边的人来报,秦二公子今夜出府,去了皇宫,但入的不是正门。” 抄经的笔顿住,萧时宴盯着那写到一半的字,眼神骤然变得沉冷阴鸷。 他深吸一口气,堪堪压下那股火气。 将那毛笔搭在砚台之上后,萧时宴同手下吩咐道:“给宫里那人送个信,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秦二公子和皇后的事,透漏给” 萧时宴思忖了片刻,他邪魅一笑,选了个最合适的人选。 “婉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