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残,被流放,我带空间来救场》 第1章 全家被流放 桑宁穿越了! 穿过来就是挨揍进行时。 “装死,我让你装死!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夫人千金大小姐呢?敢跟我横!老子打死你!” “还装是不是?老子扒光你的衣服,看你还装不装!” 狠辣残暴的咒骂,随着呼啸的破风鞭打声,一下一下,痛击着桑宁的神经。 她只觉得自己犹如泡在辣椒水中淬炼,浑身疼到麻木,却仿佛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撕裂,蚀骨焚烧一般。 下一刻,身上压上了什么重物。 鼻端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味,还隐约夹杂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 “呦嘿,都成废人了还想护着老婆呢?没想到四公子还是个痴情种。” “哈哈哈,爬的还挺快嘛,来,从爷胯底下钻过去,爷就大发慈悲,饶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那个残暴又恶毒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极尽羞辱。 又有一个女人细细柔柔的哭泣声:“长安哥哥,你不要管她了,都是她害了我们全家害了你,是她该死呀!” “四哥,别管了……” “四弟,别管了……” 乱七八糟的哭泣,全都是女人的声音。 而男人,却始终没有移开身体,粗重的喘息带着气管鸣音断断续续,鞭子的挥打也在继续,只是再没有一鞭落到桑宁身上。 我谢谢你呀好人。 桑宁听到年轻男人沙哑的呢喃:“不是为了她……这是,男人的担当,和侯府的尊严。” 最后,是一个苍老有力的妇人声音:“还请官爷高抬贵手!” “我家侯爷霍镇南,为东阳征战守疆,护百姓三十载!死于北疆野水之战!被野兽分食,死无全尸!” “我家大郎霍青川,十八状元及第,进内阁,匡社稷,以计谋使川北使臣退让,保住东阳三城!” “我家二郎霍斩风,守卫西川,以十万对抗西羌三十万大军,誓死挡在玉州城外,避免羌蛮长驱直入!” “我家三郎霍秋野,京都三年城将,百姓称赞不绝,送外号:霍关公!” “霍家满门忠义,遭奸人所害,如今只剩残躯四郎,老妇人用霍家男儿所有功勋,换四郎一命!请问诸位官爷,可否?” 句句血泪,声声断肠。 这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呐喊与无奈。 不可以啊,这买卖太亏了哇! 桑宁这么想着,下一秒就陷入黑暗。 东阳国。 乾元十九年。 全国旱灾的第三个年头。 野有饿殍,十村九空。 桑宁眼皮子动了动,想喝水的念头一起,手里马上多了一股湿意。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一滴不落的吸进。 哈哈,灵泉!她身上有空间! 桑宁是个野外美食博主,今天发现一个十分神秘无人踏足的世外桃源,正想录制视频呢,结果就被个什么东西撞翻,接着两眼一黑,到这里了。 看来撞翻她的,就是这个空间了。 原身叫桑凝儿,和桑宁同音不同字,是东阳国太尉府家的大小姐。 一个月前,在皇家宫宴上,与喝醉酒的伯阳侯府四公子在御花园衣衫不整的拥抱在一块。 被宫人发现后,名声尽毁,二人仓促成婚。 然而就在成婚的当天,侯府被围。 在侯府中搜出龙袍,兵器,和各种谋反的书信。 全家下了牢狱。 而举报伯阳侯府的,正是桑凝儿的爹,太尉桑修齐。 接着,边疆传来东阳大胜北川的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伯阳侯贪功冒进,被敌军困死峡谷的恶噩。 伯阳侯府大厦崩塌,皇帝念及霍家功勋,没有株连九族,下旨男丁十岁以上的砍头,女眷流放。 三个铮铮儿郎和满府男仆被处斩。 只留下了十九岁的老四霍长安,就是桑凝儿的夫君。 可是霍长安,在狱中也被打断了腰腿,毁了半张脸,彻底成了废人。 而桑凝儿,作为仇人之女,当然也被侯府的女眷所恨。 总结就是:我盛装出席,欢喜的奔赴一场——人间疾苦! 实惨! “桑凝儿!你既然醒了,就自己走,走不了就爬!别在席子上装死!”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厌恶痛恨的盯着桑宁,蓬头垢面,面色发黄,已经看不出往日的鲜活与娇嫩。 是侯府唯一的小姐霍静雅。 霍静雅上头四个哥哥,被宠爱着长大,脾气有点暴。 但没成想,现在最顶用的,就是她。 这一路,都是她拖着被打伤的桑宁走。 其他人……哎,病的病,受打击的受打击,老弱病残幼,全占齐了。 桑宁爬起来。 入目之处,是一片光秃秃的小树林。 树上的叶子被虫子吃的差不多了,地上的野草干枯萎黄,地面干裂的如同七八十岁老人脸上的皱纹。 火,炎,焱! 再等一年不下雨就是燚! 人类灭绝算了! 刚爬起来,没看清状况呢,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伙儿流民,上来就抢东西。 妈呀,这都是什么鬼世道呦! 老弱病这时候有力气了,一家人抱团护住仅有的两个包袱,被人打了踹了也不放手。 现场一片混乱。 桑宁赶紧把无法动弹的残疾少年拖到树后,免得被人踩踏而死。 他好像不太领情,狠狠瞪了桑宁一眼,双臂撑着想爬过去帮忙。 奈何他的双臂也受过伤,抖了几抖就扑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呃呃呃……” 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十只残破黑痂的手扣着地也没移动多少。 “你别爬了,我去。” 桑宁伤的虽重,但喝了灵泉水,体内长了不少力气,她站起来去帮忙。 一个衙役被流民推到地上。 “娘的!老子杀了你们这些龟孙子!” 他一开口,桑宁听出来了! 这就是打死原身的那个王八蛋! 桑宁借着流民遮挡,趁机狠狠踹了他两脚。 刚要爬起来的衙役又趴下了,一众流民抢了他鼓鼓囊囊的包袱,吹了个口哨。 呼啦啦就散了个干净。 来时疯一阵儿,走时一阵风。 第2章 伤口生了蛆虫 衙役们刚抽出刀来,发现人已经全不见了! 除了少了两个包袱,还被人踹的全身疼! 顿时好一通骂咧咧。 霍家人这边人倒是没怎么受伤,看得出那些流民也不是大恶之徒,只想抢吃的。 少了一个包袱,正是装着吃食的那个。 这下子,连衙役分的黑窝窝头都没了! 老弱病残更是丧气,双目无神,神情麻木,犹如早已失去灵魂的枯朽皮囊。 “倒霉透了!怎么流民越来越多!” 被桑宁踹了的那个衙役骂,掀开衣服让同伴上药。 “娘的!这谁这么阴损,专往老子的腰上踢!嘶嘶——” 桑宁:就踢你腰子!省得天天用那双贼眼看人,还想扒她衣服! 桑宁这才有空看看大家。 霍家加上她,一共十口。 老夫人杨氏,大嫂李玉枝,三嫂,谢雨柔,小姑子霍静雅,霍大郎之子:七岁的霍锦棠,霍二郎之女:两个三岁的双胞胎小女娃。 还有个从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表小姐,云水仙。 再就是她的便宜丈夫,霍长安。 十九岁的少年,此刻已经被李玉枝挪到树干上靠着,怔怔的望着天空发呆。 他的眼睛细长,微微向上挑起,是很魅惑的丹凤眼,只是此刻蒙着一层灰。 在桑凝儿不多的记忆碎片中,最深刻的就是两人在御花园时拥抱的那一幕。 少年风姿,勾魂夺魄,眼神不笑也似笑,声音半醉慵懒,直抵人心。 桑宁确定原主是对他动了心的。 因为此刻回忆起来,她的心脏砰砰狠跳了两下。 少年的脸生的精致漂亮,如刀雕玉琢,有棱有角,唇薄鼻挺,标准的美男子骨相。 只是如今,左脸被毁的彻底,犹如上等瓷器摔上了一滩臭泥巴,黑乎乎的血肉外翻,烧焦的边缘还流出黄色脓水。 好阔惜呦! 这应该是被烙铁烫过。 看着就疼。 他的双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应该是被打断了腰椎,下半身完全是废的,一身囚服,血迹斑斑。 手指甲也被拔了,十指乌黑。 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爬到她身上,护着侯府尊严的。 大概是桑宁的目光停留的太久,少年微微转头,灰蒙蒙的眸子看过来。 桑宁的心一颤。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苍茫。 荒野萋萋,空寂无垠。 曾经潇洒不羁的天之骄子,零落成泥。 桑宁怎么说也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德智体三好公民,心本良善,就算是个陌生人,也觉得心疼,何况这人也算护了她。 她友好一笑,嘴刚咧一半,少年已经厌恶的扭了头。 得了,万人嫌。 桑宁窝窝嘴,又看向别处。 “上路上路!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下一个镇上!” 衙役收拾好,拿着鞭子走了过来。 老夫人杨氏赶紧护住两个吓得哆嗦的孙女,其他人或惊吓或麻木的站起。 李玉枝低低的喊了声:“四弟……” 霍长安腰部使不上力,李玉枝扶着他放平,然后将筏子上的绳子搭到背上。 这期间,他像个傀儡一般眼睛眨都没眨。 就在衙役耀武扬威挥着鞭子,像驱赶牲畜一般赶人时,云水仙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接着就被衙役抽了一鞭子:“瞎叫唤什么!吓老子一跳!” 云水仙的衣服顿时破了一道口子,露出肩头嫩白的肌肤。 衙役的眼神露出一抹狂热的色彩。 云水仙是从小养在霍家的表姑娘,是老夫人妹妹的女儿,原本是等年龄一到就让她嫁给霍长安的,没想到被桑凝儿截了胡。 她不是霍家人,原本是可以摘出去的,可为了霍长安,硬是跟着一起被流放。 她是这里面长的最美,最白的,一路有霍静雅护着,倒是没有挨过一鞭。 今天,这是挨的第一鞭子。 “水仙!”老夫人连忙护住她。 “姨母,姨母,长安哥哥的腿……腿……呕……”云水仙惊恐的指着霍长安的腿,忍不住干呕起来。 腿怎么了? 霍长安转了转呆滞的眼珠,盯了云水仙的神色半晌,而后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直接闭上了眼睛。 连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表妹,都嫌恶心了啊…… 霍家女眷全都面色惨白,惊恐的看着霍长安的腿。 他的腿是受过刑的,有些地方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尽管每天大嫂和老夫人都会给清理,但没有药,没有干净的水,没有大夫刮腐,情况还是一天天恶化。 而现在,因为霍长安没有知觉,又一动不动,腐肉里,竟然生出了蛆虫! 那一条条乳白色的虫子,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让一众女眷吓得面无血色,毛骨悚然,又心疼,又感觉恶心的想吐。 也就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夫人,强忍着眼里的泪,拿着干瘪的水袋在碎布上倒了一点水,擦洗了一下,又拿一根木钗的尖端去挑。 “老四,忍着些,娘给你清理。” 老夫人说完,心里就是一窒。 幺儿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啊,还忍什么呢! 霍长安终于不再无动于衷,看着老夫人一夜间花白的头发,早已干涸的眼眶蓦然一痛。 “娘……” 别管了,别管了,让儿子就这么去了吧! 他多想这么说。 可是看着凄惶无依的一众女眷,却又不敢就此闭眼。 他如何放得下心走。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成废人了啊! 不能再护着她们,只会成为她们的拖累。 再一次闭上眼睛,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住手!不能挑!”桑宁一把抓住老夫人干裂带血的手。 “桑凝儿!你又要干什么!他是你丈夫!你是想看着他活生生腌臜死吗!”霍静雅哭叫。 “我长安哥哥,最爱干净了……”云水仙抽泣。 “桑氏,放手。”老夫人声音依旧有力,不过外厉内虚。 毕竟年纪大了,她的身体,已是在强撑。 “那个……老夫人。”桑宁憋了半天,还是没喊出一声娘。 不过也没人在意她的称呼。 “您不能这样清理,这不是蛆虫,这虫子虽然跟蛆虫很像,但顶端口器明显,而且是红色的,身体也比蛆虫要长。” “这种东西,叫蚕蚀,一般是躲在树皮里,想必这些是四郎在树下休息时爬进身体的。” “它的口器含有毒素,而且十分容易断,您这样挑出来,很容易断在肉里,毒素渗透血液,会逐渐让器官衰竭,等发现不对,就晚了!” 第3章 夫妻恩爱 桑宁经常在野外跑,当然懂得很多生存技能和毒物预防。 蚕蚀这小胖仔,大旱之年容易出现。 虽不起眼,却真的会无声无息要了人性命。 桑宁不仅说,还拿着木钗把浮在表面的一只半厘米长的虫子挑起来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眉头紧蹙,仔细端详一下蛆虫,然后眼神深沉的看向桑宁。 不知何时,霍长安也睁开了眼睛,看向沉着冷静,说话条理分明的桑宁。 桑宁不知道他们对原身了解多少,但此刻也不愿意装模作样去做别人。 后面的路还长的很,装一时,还能装一路? 大嫂李玉枝惊讶过后,也看向那只蛆虫。 果然,头是红色的,而且仔细看 ,还带着黑色的触角,和尖刺一样的嘴巴。 真的是蚕蚀? 她不由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早年跟侯爷上过战场,走过大半个东阳国,什么没见过?她应该会知道。 可老夫人确实不知道这种东西。 但不妨碍她有足够的判断能力。 是她糊涂了,这些真的不是蛆虫。 每天她都会把自己的水省下清洗儿子的身体,就算蝇虫产卵,也不会孵化那么快。 她又想起,以前跟着侯爷征战,带着队伍露宿野外,也曾有过受伤的士兵被蛆虫脏了伤口。 当时明明清理干净了,但后来那几个士兵却死了。 难道…… “桑凝儿,你怎么会懂这些,谁不知道你曾被女学劝退,根本就是个没有才学的草包!”霍静雅满脸愤怒。 “娘,你别听她的,赶紧给四哥清理,你忘了四哥刚出来时,她是怎么做的,她吓晕了,还喊着这不是四哥!” “这一路,她也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她就是不想让四哥这么活着,她就是想让成了废人的四哥死!” 桑宁允许霍静雅发泄心中悲苦,但不允许她说一些没脑子的话。 亲人嘴里的废人两个字,比旁人的辱骂更要戳心窝子,她不知道吗? 刚想怼回去,老夫人已经沉静开口:“桑氏,若中了这种毒素,会有什么症状?” “初几天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其实毒素已侵入经脉,最先是头晕,胡言乱语,然后昏迷,再不会醒来,如果解剖尸体,会发现中毒者的五脏已经全是黑的。” 对的。 对的。 就是这样。 老夫人神色复杂,有些恍然,又问:“那该用什么办法清理出来呢?” 既然桑氏阻止了她,那她肯定就有正确的清理办法。 “娘,你还真信了她,她懂什么呀!”霍静雅不敢置信。 “她至少敢过来挑虫子,你敢吗?”老夫人毫不客气的发问。 霍静雅顿时小脸一白。 还有其他人,全都缩了缩头。 不是她们不心疼霍长安,相反,如果有人害他,谁都能扑过去挡刀子,但是面对这样的虫子,这些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们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身体上有虫爬,根本不敢靠近。 大家愧疚的低头沉默。 老夫人摇摇头,深感无力。 侯府家风正,儿郎娶妻不纳妾,男人疼妻,宠妹,娇养女孩,女子过的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以至于一朝遭难,竟是一个立起来的都没有。 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几时? 老夫人压住胸口的憋闷,又看向桑宁。 这个桑氏,在家也是个不受宠的,有亲爹没亲娘,成婚前她特意找机会见过一次。 当时给她的印象是:本性不坏,只是冲动无脑,被后娘压的毫无翻身之力。 进侯府是她想摆脱原家庭的迫切想法。 只是,她赌输了。 桑宁清清嗓子,“其实也很简单,就用盐水冲洗,感受到盐水的味道,它们自己就会逃出来。” “几位官爷,可否给些盐水用?”老夫人低声下气的问衙役。 衙役李厂皮笑肉不笑:“老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这腿还有必要清理吗?几个小虫子,就是紧着吃,还能把四公子这么大个人吃没了?” “你……”霍静雅红着眼就想骂,被身边的大嫂打了一下。 这可不是以前,她们都要夹着脑袋做人。 “话虽然这样说,但亲人受不了这个,衙役大哥家里也是有兄弟姐妹的,还请通融,就算将死之人,也想让他走的体面些。” 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 桑宁目光坚毅,淡然平静的看着被她踹腰子的衙役。 妈的,踹轻了! “我看你他妈还没吃够教训!你们这些逆贼也敢跟我们比!笑死人了!一个废物还要体面?” 有些人,就是变态。 在京城那贵人如毛的地儿只看别人脸色过活,一朝得势,就以折磨人为乐,特别是曾经他们仰着头都看不到的贵人。 以此,来满足早已扭曲的变态趣味,从折磨人的过程中获得一丝快感。 “清理蛆虫哪有那么麻烦!我来给四公子清理!” 李厂邪恶一笑,挥起鞭子朝霍长安的腿甩过去。 桑宁一下子趴过去,鞭子重重的甩在她的脊背上。 我艹! 巨疼! 所有人都惊呆,包括面如死灰的霍长安。 扣在地上的手指颤抖不已,他不解又迷茫的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桑宁。 在这里的每一个家人为他挡鞭他都不意外,唯独她…… 她是仇人之女,为什么? M的!桑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身体好像被人驱使一样就扑了过去。 难道是原主没死? “哟哟哟,果真恩爱啊!老子就爱看这一出,啧啧啧……”李厂眼神更兴奋。 他待要再挥鞭子,老夫人挡在了桑宁身前。 “官爷!还请放过小儿,若是官爷水短缺,我们可否自己去寻。” 老夫人心中悲愤,她们侯府,为东阳不留余力,对圣上忠心耿耿,到头来反被奸人污蔑,家破人亡。 她想质问,痛斥这些吃人的衙役,却又不得不向这些恶徒低头。 苍天无眼! 她一拦,其他女眷也全拦在了跟前。 霍静雅强忍悲愤,眶中含泪:“我四哥虽无功名,嬉闹于世,是霍家最不成材的那个,但却从未欺负过百姓。反而在闹市救过差点被马踏死的孩童。 给快病死的老者请医,帮衙门抓过祸害民女的淫贼! 当时,衙门的人是怎么夸的,百姓是怎么拿着花感谢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就算我四哥残了,废了!他也是我敬重的四哥!你们要打,就打我,我替他挨打!” “我也替四弟挨打!”大嫂哽咽。 “我也替四弟。” 三嫂浑浑噩噩的说,她身子向来柔弱,此刻已经有些发昏,却还是硬挺着不让自己昏厥。 七岁的霍锦棠嘴唇已经干的出血,挺着瘦弱的胸膛,不卑不亢:“我也替四叔。” …… 面对又一次挡在身前的家人,霍长安再次痛恨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眼中是撕裂般的痛苦。 废物!有何用! 她们越是如此,他越想死! 李厂面色阴郁,更加恼怒,在这么多年的押送生涯中,他早已泯灭人性。 在京城,他是最下等的官差。 在押送路上,他可是王! 谁也别想忤逆他! 第4章 辱没忠良为狗 “算了,李厂,他剩不下多少日子了。”另一个衙役在他耳边悄声说。 李厂眼神一闪,嘴角森然勾了勾。 也对,剩不下多少日子了。 死前他一定让这位曾潇洒风流的四公子尝尽世间美味。 “好吧,那我不为难你们了,要盐水是吧?既然四夫人和四公子这么恩爱,那就让四夫人去找水吧,我跟着!” 他的眼神邪气露骨,已经丝毫不再掩饰。 这里离京已远,荒无人烟,他早就等不及了,这些京城里的娇花,他要一一尝遍! 特别是四公子的人,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老夫人再次挡在桑宁前面,“我去。” 桑宁心头微微触动。 就算老夫人可能是为了家门脸面,不容许霍家妇受辱,而不是真的担心她这个人,她也觉得挺暖心的。 至少这个老人,先让自己挡在小辈前面。 还有其他霍家人,男儿英雄铮铮,弱质女眷,在关键时刻,也没有自私退缩。 霍家,值得敬重。 桑宁掷地有声:“我去。” 这挨千刀的衙役,记恨之前被桑凝儿辱骂的事,反正也不会放过她的。 “不许……去!” 少年嘶哑的声音,犹如漏气的破风箱,有点气力不济,狠劲从中途断开,只剩下呼呼的气喘。 “不……许!” 他眼神猩红如血,面目狰狞,用血迹斑斑的手从身后拿出一块棱角尖尖的石头,将上身扭曲到极致,朝着自己的腿砸去! 废人!废人! 比起三个哥哥,他确实是最没用的那个,可还是知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不为不可为之事! 他堂堂侯府四公子,就算死,也不会让一个女人用身体去换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那一石头,用尽全力,如果下去,伤处必然重上加重! 老夫人发出一声哀叫:“幺儿!” 离的最近的大嫂伸手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她前面,突然出现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那颗石头。 而此时,石头的尖锥正离伤口一寸! 老夫人一屁股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谢雨柔去扶老夫人,霍静雅和云水仙冲到跟前。 “四哥,你怎么这么傻!” “长安哥哥,你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水仙站在霍静雅身后,哭的凄楚,目光扫了手握着石头的桑宁一眼,带着怨毒和嫉恨。 “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是她家害的我们这样,长安哥哥,你糊涂了!” 桑宁一把夺过霍长安手里的石头,扔了出去。 手掌被划伤,滴滴答答的血流下来。 “你……”大嫂心惊。 “没事。”桑宁毫不在意,这点伤,喝点灵泉水就好了,但她有些生气。 她冷眼看向霍长安。 霍长安也看向她,目光带着不服输的执拗,痛恨。 还有隐藏在深处的绝望和了无生趣。 还故意用毁掉的那半张脸面对她。 桑宁叹口气。 算啦算啦! 她一个现代长大的幸福花朵,干嘛和一个被万恶社会残害的古人计较!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少年,从天之骄子沦落为任人可欺的废物,天堂打入无边地狱,再看不到光亮,任谁都会受不了,唯死才能解脱。 “活着才有希望。”她说。 霍长安惨然一笑,眼底废墟一片。 这个世界的色彩,再映入不到他眼中。 支撑这么久,无非就是因为对家人的牵念,如今,不想再自欺欺人,他活着,只会让她们更艰难。 “呵!竟然还藏起了这么危险的利器!是想半夜刺杀官差,逃跑吗?” “我就说他贼心不死,看来,这双胳膊还得拴住!” 李厂阴阳怪气的说完,又拿出一条粗重的铁链就要上前拴人。 “官爷,你没看到吗,我儿是想自尽!”老夫人悲痛,干枯的双眼强忍怒火。 “除了自尽,谁知道他有没有想别的!” “求你别绑了官爷,要是胳膊不能动,长安哥哥连翻身都不能了。”云水仙哭泣求饶。 “哦,翻身干啥呢?”李厂邪气的说,顺手捏了她的腰一把。 云水仙惊叫一声躲到了霍静雅身后。 霍静雅张开双臂对李厂怒目而视。 霍长安目眦欲裂,一双丹凤眼瞪到极致,带着阴戾,耻辱,不甘,愤怒。 残缺不堪的手指插进地里,仿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也曾是习武之人,可如今,就算把全身的力量全部凝聚到腰腹,就算憋的额头青筋迸胀,也抬不起半分! 只能像蛆虫一般左右扭动。 “啊——啊——” 他后脑捶地,面朝天空,发出不甘无助的嘶喊。 “够了!” 桑宁用尽全力怒喊,胸腔的悲愤与压抑许久的怒火随之喊出。 目光凶狠,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迫不及待的寻找突破口。 李厂竟一时被震慑,邪恶的表情僵在脸上,显得有些可笑。 桑宁一步上前,整个人气势大变。 犀利冰冷的目光直透人心。 很多事她虽然不知道,但是她会编啊! “伯阳侯,霍镇南,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一个月前,野水之战,与北川最后的较量,他带着一小队人马从敌军后方抄袭,为前方赢得战机,而他自己却被困于敌方阵营!” “他可以走的,他可以离开!但是他没有!因为,再拖一时,前方胜战的机会才会更大!可以彻底击溃北川,可以平定北疆,可以让东阳国土不失,百姓安稳!” “所以,他撑,再撑!直到再也没有生机!” “被野兽撕咬掉一臂时,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手无寸铁的百姓安全转移了没有? 被野兽撕咬双腿时,他在想,前方胜利了没有? 将士们又有几人生还? 回不去的兄弟家中可有妻儿仰首等待? 被野兽咬下头颅时,他在想,值了!边疆就此太平,东阳可安稳数年,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他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有想过家人!因为他以为自已终其一生的荣耀,足可为家人披获勋章!保后代一世平安!” “霍镇南,迎烈日,枕山河,死得其所!东阳赢了,从此不再受战乱之苦!” 桑宁字字铿锵,将四个衙役震的目瞪口呆。 她越说越激动,脑子里浮现一个为国为民最后英勇牺牲的英雄形象。 把自己都说的冒出热泪。 从小最敬佩的就是那些为国牺牲的前辈了。 喊冤苍白无力,他们想象不到那种惨烈,但,总也不是所有人良知丧尽,灵魂腐臭。 桑宁是发泄,也是看能不能激起他们心存的一点点善意,给她们寻得一点点生机。 家眷们全都失去了言语,呆呆的看着桑宁。 听着她嘴里的叙说,仿若看到了老侯爷壮烈死去的那一幕。 老夫人失神的眼,浑浊的泪汩汩而下。 侯爷死前,是这么想的吗? “伯阳侯,霍镇南!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是为了什么? 他忠于国,护疆土,因为他热爱东阳这一片土地,因为他热爱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 对,侯爷就是这样的人。 顶天立地的真男人!真英雄! 老夫人震撼的看着桑宁。 她竟能说出这番透骨之言,她把侯爷的一生看的如此透彻! “可是——”桑宁的声音因为嘶哑而破声。 喉间犹如有把钢锯反复摩擦,拉扯。 可她没有降低声音,反而愈加高昂。 “他的功勋被一朝抹杀,奸佞享受着他用命拼来的荣耀,却把刀对准了他的家人!” “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不公平!” “可是,你们给我记住!人心所归,唯道与义!正义总有来临的时刻,一撇一捺为人,辱没忠良为狗! 千千万万的百姓不会忘记,心有良知的人不会忘记!黑暗之后总有黎明! 到那时,上位者或许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而遭殃的,绝对是你们这些落井下石,助纣为虐的伥鬼!” 第5章 和老鼠抢食 一番连控诉带敲打的言语,让四个衙役全都变了脸色。 其中两个脸上带了羞愧,而李厂和身边的胡四,神色复杂,晦暗难辨。 霍家众人,或捂脸痛哭,或激愤不平,桑宁的话,全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只是之前,从没人敢公然说出口。 没想到,第一个为霍家鸣不平的,是仇人之女。 讽刺吗? 桑宁看过四个衙役的神色,好像有两个还有点良知。 好,这就是生机。 但她想的太好了,接着迎头就挨了一鞭子! 妈的! 又是那个李厂! 不过老夫人竟挺身而出,拦在了他面前。 李厂阴森着眼神,很是凶恶。 “四夫人好像忘了,你父亲可是推倒侯府的最大功臣!” 他不想承认,刚才竟然被这个女人唬了一下,见鬼的心虚了。 犹如面对的还是京城那些挥手就能定人生死的贵人,让他有一刻差点下跪。 可恶! “所以,我耻于与桑家为伍,从今往后,与桑家恩断义绝!” “为官,他钻营弄权,陷害忠良。为父,他卖女求荣,无心无情。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桑宁推开老夫人,说的大义凛然,毫无负担。 其实她也是在强装了,那股莽劲儿过了。 紧紧盯着李厂的手,准备随时躲。 霍家众人神色各异。 “哈!笑死人,你还跟桑家断绝关系,明明是人家不要你,早宣告大义灭亲……” 李厂还想要打,被胡四拉扯了一下才放了手。 但阴鸷的双眼,盯着霍家众人,犹如暗夜伺机咬人的毒蛇。 刚才面带羞愧的两个衙役其中一个叫杜山的,是这里的头役。 他呵斥了李厂,然后说:“四夫人,伯阳侯的事,我们这些小人物不敢评论,但你放心,这一路,我们必不再故意难为你们。 实话说,我们身上是带了点盐,只是水却剩不多,这地界,根本就没有水源。 这样吧,再赶一段路,到了镇上,我放你自行去百姓家借水。” “好,多谢。”桑宁骤然松了心神。 躲过去了。 水她有的是,只缺盐。 到时候她出去转一圈找点吃的,现在空间里除了一汪泉水,和水边长了点不知名的花草,别的什么都没有。 霍家人不敢相信,一路凶神恶煞的衙役竟妥协了,还做了这样的承诺。 这全都是因为桑宁。 虽然冒了大险,但无破不立,其他女眷没有这勇气,她竟然…… 原本她们是很痛恨桑宁的,现在心情很复杂,又觉得不可思议,这真的是桑凝儿吗? 桑宁对大家的目光视而不见,她的脚踝被铁链摩擦的快疼死了!后背的伤也疼的要命。 恨不得马上用泉水浑身洗一洗。 老夫人目光复杂,将桑宁看了又看,才说:“桑氏,刚才你说的很好,没想到……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你。” 但凡是霍家其他人,老夫人会毫不犹豫的将一切交到她手上。 可是桑氏…… “老夫人,经事长智,历事成人。如今处境,需要大家一块努力,才能挺过去,谁也不能再做温室里的花朵,您也该逐渐放手,别把自己当做唯一的遮雨伞。” 老夫人一震。 看向桑宁的目光更是惊讶。 又走了十里路,终于熬到镇上,却让所有人变了脸。 镇子破旧荒凉,房屋半塌,四壁空空,树木枯黄,一片萧条。 村头的井中,干裂枯竭,一滴水也无。 整个镇子,静寂如巨大的坟墓。 哪里有半个人影? “怎么会!这个镇子可是附近……”杜山震惊。 一年前,这里还是比较繁华热闹的镇子,人来人往,现在却…… 旱灾已经这样严重了吗? 他的面色凝重忧心,这才刚往西走了一半,已经干旱至此,百里无人烟,接下来的行程,不容乐观。 中间还要经过一片荒漠…… “美蓉镇……”桑宁有气无力的念着石碑上的字。 大家齐齐看向她,眼神怪异。 最后还是七岁的霍锦棠干哑着嗓子纠正:“四婶婶,是芙蓉镇。” “啊?哈!我头晕眼花,看错了。” 什么看错! 谁写的垃圾字!她看着就是个美! 经过一番跋涉,每个人都又累又饿又渴,头晕眼花,嘴唇干裂,也没人关注这个。 除了躺在地上的少年。 他看到桑宁暗地里呲了呲牙,十分囧的模样。 动作俏皮幼稚,和之前铿锵怒斥衙役时简直两个极端。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四弟,后背疼吗?”大嫂忧心的问。 尽管筏子上铺了干草,但道路崎岖,难免被石头所伤。 霍长安摇头,“大嫂,辛苦了。” 李玉枝和霍静雅一起拖着霍长安行走,两人肩膀早就磨出血,火辣辣的疼,但是霍长安后背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他不说而已。 “要是大嫂力气足够,能背得动你,也不至于让你受这种罪……” 霍长安心口一刺,“大嫂,不要再这样说。” 霍静雅舔一舔干裂的唇,愤愤低语:“我看桑凝儿身体根本没事,走的比谁都快!明天让她背着四哥走。” 桑宁刚才一被解开脚链,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水”,一眨眼就不见了。 所以霍静雅才这么说。 除了桑宁,李厂和胡四也去找食物和水了,剩下杜山和田开武在这守着。 想到那两个坏心肠的衙役,霍长安皱起了眉头。 * 桑宁一到无人处,就跑进了空间。 她一口气喝了个痛快。 灵泉水一入嗓,烧疼的喉咙马上见好,犹如烈火遇大雨,那种反差感,不要太爽! 泉水映出桑宁灰头土脸的倒影。 其实桑凝儿长的和桑宁很像,只是桑凝儿因为年纪小几岁,更幼态些,大眼睛,小鼻子小嘴,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就是现在太瘦了,不像她每天吃美食,圆润润的。 桑宁很满意容貌没怎么变,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脱了破碎的衣服。 她撕了一截裤腿,沾着水擦了一遍身上的伤和脏污,只留下脸没擦。 “噗通!” 一条大黑鱼一跃而起,身体弯成拱桥,然后又钻进水里。 这里面竟然有鱼! 桑宁兴奋的叫一声,刚想下去捉,又想到什么。 这空间与她的意念相通,一开始她就是用意念将水舀在手心解渴的。 于是她伸手。 大黑鱼果然朝她游过来。 桑宁心里有数了。 嘿嘿,今晚就姜它放茴大孜然,落实到胃! 从空间出来,桑宁就开始一家一家的寻。 这个镇上的人都逃荒去了,家家锁着门,桑宁爬了几家,每一家都很简约。 穷! 她找到了两个陶罐,几个粗陶瓷碗,两头干巴了的蒜,全扔进了空间里。 幸运的是,她又发现了一窝老鼠! 在老鼠的洞穴里,找到了一把黄豆,一堆花生,还有苞米粒子! “对不起了鼠兄,这些我就征用了!” 谁能想到,人家穿越吃山珍,她穿越还要从鼠口抢食呢! 悲哉! 桑宁不嫌脏,乐滋滋的把吃的全扔进空间洗干净。 临走,她又找到了在院角草垛底下藏着的一辆木头独轮小推车。 这玩意儿在古代普通农家,也算个小财产吧? 但想到一直躺在筏子上被拖着走的霍长安…… 第6章 没有食物和水 罢!征用了! 不过桑宁将这家的水缸打满了灵泉水,还捞了两条大黑鱼放里面。 同样挪到独轮车那个位置,用草盖住,留了一条缝。 不知道这家主人何时才能回来,也许回来的时候水已经干了。 但是她此时没别的相赠,甚至没有一身蔽体的衣物。 只能想着,有机会再来这里时,另做补偿吧。 隔壁忽然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桑宁听了一会儿,然后爬过墙头。 这家里,竟然还有个瞎眼老太,此刻摔在墙根下,爬不起来了。 “婆婆,你家里就你自己吗?” 桑宁上前把老太扶上土炕。 “你是谁呀,大家伙儿都回来了吗?有没有看见我儿媳妇和小孙子呀?” “婆婆,我是路过的。” “哦,原来是路过的。”婆婆灰蒙蒙的眼失望了。 “我儿子打仗死了,我哭瞎了眼,大家去逃荒,我儿媳妇为了我不走,我说要上吊,才把她赶走了。这辈子怕是再见不到了吧!” 婆婆说这话时很平静,不知道是看开了还是麻木了。 看着干瘪枯瘦,不知什么时候就孤独死在罗网遍布房子里的老人,桑宁第一次真实面对,这个世界的贫瘠和残酷。 苦难具象化了。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为这片大地上生活的百姓,还有一腔忠勇却惨遭屠戮的英雄。 不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她为什么穿越到这里来,又能做些什么? 桑宁给老太太能放水的地方都灌满了灵泉水,抓了不少大黑鱼放到里面。 “水?”老婆婆不敢置信,直接把头伸进水缸喝起来。 “婆婆,把门关好,水藏起来,我走了。” “闺女,等等!” 老婆婆颤巍巍从脏兮兮的被子里掏出一小筐鸡蛋。 “我一天吃一个,本来想着给孙子留着,不过可能等不到了,鸡也死了,你拿上些。” 婆婆可能自己还没察觉,她的声音比刚才有力气多了。 这个时候的鸡蛋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桑宁咽了咽口水,想着霍家的那几个小娃儿。 她拿走了三分之一,十个鸡蛋。 “婆婆,你会等到你孙子回来的。” 太阳的余晖散发最后一分热量,丝丝寒意渐起。 西部地区和京城不同,昼夜温差大,白日烤炙,夜里取暖。 李玉枝从脏污的包袱里拿出衣物,先给老夫人披上,又给霍长安盖上,再就是幼子。 霍家罪名是谋逆,出京时无人敢来相送,只有二弟妹跑来送了些银两和御寒衣物。 二弟妹是个好运气的,她娘家不知走了哪道关系,硬是保下了她,二弟在牢里写下休书,这才没有跟着一起流放。 只是可怜了两个小女娃,就此跟亲娘分开。 如今银两也被衙役薅去了不少,剩下的一点都不敢再用,想等到凉州再做打算。 “给桑氏留一件吧。”老夫人抱着昏昏欲睡的两个女娃儿说。 李玉枝点头。 应该的,毕竟今天多亏了她。 霍静雅焦急的看着残垣断壁,“她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找不到水吧?真没用,还不如让我去!” “水袋一滴水都没了,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云水仙干咽了一下。 桑凝儿不会跑了吧? “不光没水,炒面也没了。”大嫂低低的在老夫人跟前说。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褐色的面粉也就剩了一小把。 刚够两个小的吃。 黑窝窝头被流民抢了,衙役今天也不会分吃的。 今天连七岁的儿子都没得吃了。 她看向霍锦棠。 以前粉雕玉琢的脸蛋已经晒的脱皮,萎靡的小身子如同烈日下晒蔫了的青菜。 “娘,我没事,先给妹妹吃。”霍锦棠懂事的说。 可他的肚子,正发出咕噜咕噜的提醒。 提醒他的身体,必须进食,否则就会坏掉,崩塌。 李玉枝一把抱住儿子,终于忍不住压抑哭出来。 这一路,她作为大嫂,顾着一大家子,不敢让自己软弱,可是她真的好累。 她撑不住了。 这是她和大郎唯一的儿子,丈夫不在了,儿子不能再出事。 夫君,该怎么办啊? “玉枝……”老夫人张张嘴,谴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大嫂……给锦棠……” 霍长安不知从何处掏出半个拳头大的窝窝头,那上面,还沾染了一丝血迹。 李玉枝一惊,“这,不是昨晚你的口粮吗?” “我,不饿。给锦棠吃。” 怎么可能不饿! 四弟以前一顿就能吃六个大馒头! 如今他眼窝深陷,双颊无肉,比她们任何一人都消瘦的快速,竟又偷偷省下这吃食。 天哪,这又能撑多久! 霍静雅终于听不下去,对云水仙说:“咱们不能这样干等,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和吃的。” “可,衙役……” “我看这两个还好说话,我求他们。” “姨母不会同意的。”云水仙有些害怕,看向老夫人。 可是这次老夫人没有阻止,垂着眼说了一句:“小心些。” “我也去。”一直沉默的三嫂谢雨柔也站起来。 杜山同意了三个女人出去找食物的要求。 反正都带着铁链,也跑不出这荒芜的镇子。 她们走了没一会儿,桑宁推着独轮车就出现在拐角。 她主动先到杜山面前,重新戴上了脚链。 “四夫人没找到东西吗?” 杜山心又往下沉。 去西地的路程他最熟悉,要是这里都没什么东西,往下走,只会更荒凉。 桑宁很虚弱般摇摇头,“只找了半罐水,每家都空荡荡的。” “杜差爷,还请借您一点盐巴,和刀。” 杜山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小撮盐洒进她的陶罐里。 “快一些。” 犯人身上是不允许带危险物品的。 “多谢。” 自桑宁出现,霍家人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见她终于往这边走来,李玉枝先一步迎上来。 “只有,水吗?” 她很快失望,眼神重新变得木然。 “还有车。” 霍锦棠跟着说了一句,干裂的小嘴扯了一下,笑的很艰难。 “是给四叔用的吗?这样四叔就不会伤到背了。” “对啦,就是给你四叔用的。” 桑宁心疼的看着霍锦棠,他说话时,呼吸有点不对,太过急促。 这精神状态和无神的眼,已经是脱水的前兆。 桑宁连忙让他喝淡盐水。 第7章 四婶婶你饿坏了吧 “这水不是……” 李玉枝既想阻止,又舍不得阻止。 锦棠开始还想推开陶罐,可终归年纪小,一沾了水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灵泉水比一般的水都要甘甜,渴到极致的人怎么能抵挡住这诱惑。 锦棠大口大口的喝着。 李玉枝红着眼,这一瞬间,心里也好像涌入一股清凉,将心中那股茫然冲散。 看儿子喝水,比她自己喝都要满足。 “大嫂别担心,水够用的。” 桑宁本想把水袋灌满,但怕衙役找不到水来抢,所以还是算了,她可不想浪费灵水。 两个小女娃儿也饿醒了,眼巴巴的看着桑宁。 “大家都喝上一些,这个时候,身体最重要。” 可惜老夫人和大嫂都不舍得喝,只浅浅抿了两口。 等三个孩子都喝饱,桑宁就着手清理蚕蚀。 她一点都不避讳,一下撸起霍长安的裤腿,一直往上撸。 霍长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惊愕中带着隐怒。 “……上面没虫。” “你没感觉,怎知有没有?” “我就是知道。” “好了,听话,就算没虫,伤口也要处理。” 桑宁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霍长安愣了神。 而这时候,大嫂已经自觉避开,老夫人走过来,也说:“老四,听话。这里不是京城,没那么多避讳。” 老夫人年轻时跟着伯阳侯在北疆生活多年,对这些规矩,看的没那么重。 何况,桑凝儿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 霍长安抿起唇,松手。 裤腿一直被撸到大腿处,烂肉腥臭扑鼻,她好像闻不到,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 霍长安感觉很羞惭,没有知觉的两条腿,莫名觉得麻痒灼热起来。 他干脆闭上眼睛,倚着土墙,用两手臂撑着坐不稳的身体。 这两条腿,曾经结实有力,肌肉的轮廓还在,只是因为血脉不通,已经开始发软,再下去,就会萎缩。 桑宁不知道灵泉水能不能修复经络,她抱着试试的心态。 毕竟,这是连现代医学都无法攻克的难题。 盐水缓缓流向腐肉处。 不知什么时候,霍长安再次睁开了眼睛。 少女眼神清澈,没有一丝嫌恶,只有专注与淡定,她的身后,是漫天火红的云霞,为她周身镀上一层金红。 绚丽如火。 他一时有些恍惚。 她,是桑凝儿吗? “祖母,怕……” 小锦绣和锦心哭着将头埋进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目光也惊悚,只见腐肉里忽然就冒出一个个红色的虫头来。 它们身后似有敌军追赶,争先恐后,令人瘆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桑宁手上动作极快,用两根细细的树枝夹住虫头一根根提出。 然后摆在地上。 短的有一厘米,长的竟有两三厘米! 圆滚滚的,像胖蚕一般! 连霍长安自己都反胃想吐。 而桑宁,却还是一脸淡定,对这些恶心的虫子丝毫不惧! 一共二十一根! 被桑宁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 那些蚕蚀吃的肚子滚圆,笨拙的扭动着身子,爬都费劲了。 直到肉里面再也没有虫子出来,桑宁才开始刮腐肉。 寻常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懂这个。 可是桑宁下刀利落,不畏血腥,这让老夫人更惊疑。 难道桑氏以前都在藏拙? 因为没有药物,刮完腐肉后,桑宁又用水冲洗伤口。 霍长安心疼的直皱眉,忍不住哑着嗓子低喊:“别浪费水了。” 他现在的腿都没一罐水值钱。 “放心,水还有,我藏起来了,等夜里再去打些。” 桑宁挑挑眉悄声说,语气颇有些得意。 在这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霍长安早已习惯家人麻木悲苦的神态。 桑宁的怡然格格不入,却充满活气,好像前方面对的,不是深渊地狱。 再一次在心中疑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桑凝儿,当然也是痛恨的。 只因她是,仇人之女。 可自从她说出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后,不知为何,总想研究她,看透她。 探询盖过了仇恨。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成婚前,他在街头看过她和表妹吵闹的一幕,谁先挑衅的不知道,只知道桑凝儿最后推倒了表妹,很粗鲁很没教养。 当时好友还对他深表同情。 “桑凝儿,在京城时你为何推倒水仙?”他突然问。 桑宁一愣。 随即想了想就道:“她骂我用下作手段勾引你,骂我有娘生没娘养。” “如果你是为她鸣不平,那很抱歉,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只不过是原主不聪明,在大街上就吵起来,让人看笑话。 如果是她,不阴死她! 霍长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不是桑凝儿是谁呢,难道这世界还有妖怪不成! 桑宁处理完,趁人不注意,抓起地上那些蚕蚀心念一动就扔进了空间。 这蚕蚀虽然恶心,但却是一副好药材,晒干磨成粉,对治疗风湿有奇效。 她不知道,身后的霍锦棠正眼珠子瞪的滚圆看着她。 磨叽许久,他才小心翼翼上前,悄声问:“四婶婶,你把虫子弄哪去了?” 小娃子虽灰头土脸,精神却好了很多,声音清亮,呼吸也正常了。 灵泉水的功效就是强。 他算是霍家第一个承认她身份的,懂事又有礼貌,桑宁很喜欢。 此刻小娃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的看着桑宁的手。 就怕一下子钻出一颗虫头来。 “吃了啊。”桑宁逗他。 霍锦棠眼睛又圆了几许,画面静止五秒钟。 “你不是说,有毒?” 竭力镇定也控制不住的颤音。 “哦,是这样的,如果钻进肌肤,毒素进入血液,那确实很危险,但是吃进肚子里就不一样了,咱们的胃液有高强度的分解作用,会很快将其融化,变成米田共排泄出来。” 画面又静止五秒钟。 然后小娃子的眼神从震惊到惊恐又到怜悯。 “四婶婶,你饿坏了吧,四叔给我的干粮还有剩,都给你。” “吃了腐肉,是会坏身体的。” 桑宁看着小手递过来的黑乎乎的窝窝头,一下子就感动的不行了。 差点忍不住亲上两口。 最后怕吓到他,就只捏了捏小脸。 就这样,小屁孩都还急着躲,脸羞窘的不行。 “婶婶不饿,你自己留着吃。” 桑宁说完,从怀里一掏,从空间拿出几颗花生,用身体挡着塞给锦棠。 “藏起来,偷偷吃别让人发现。” 小锦棠惊慌的紧紧抓住,朝衙役那边看了一眼,手都在哆嗦。 第8章 遇到淫徒 天际的光亮终于逐渐落幕。 黑暗与冰冷来临。 枯树老鸦绕树悲鸣。 李玉枝将干草铺在墙根底下,回头望向已经看不清的巷口。 “怎么,都没回来?” 她开始不安。 桑宁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在贫瘠干裂的土地上找到了一种植物。 蛇床草。 或许因为它有毒性,倒是无人采摘。 不过,这也是一种药材,主治阴痒带下,湿疹腰痛。 只要把含毒的种子清理干净,可以凉拌做汤。 晚上大黑鱼的辅菜就是它了! 她带着菜刚回来,就听见凄惨的哭声。 “水仙!你快说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雅和你三嫂呢!”大嫂急的大喊。 两个小女娃吓得直哭。 老夫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也恨铁不成钢:“水仙,镇定下来!她们在哪呀?” 可是云水仙浑身哆嗦,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气。 “她们……她们……呜呜呜……” 不知什么时候,霍长安已经爬了过来。 他额间冷汗涔涔,青筋鼓绷,对着云水仙发出雷霆般的嘶吼。 “别哭了!到底在哪!!!——” 男人到底与女人细柔的嗓音不同,他喝了灵泉水,恢复了些力气。所以这一声,震耳欲聋,直接让云水仙止了哭。 只是眼神木愣愣的,更像吓傻了般,呆呆的盯着霍长安。 唯有眼里的泪不要钱似的继续往下落。 滑过比这里任何人都要干净的脸蛋。 杜山听到声音,也警惕的走过来。 桑宁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云水仙的脸上。 云水仙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看向桑宁。 “脑子清楚了吗?说!”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犹如当时痛斥衙役时的冷凝眉眼。 充满刚韧与魄力。 云水仙感觉面对的是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一般,不由脱口而出:“在西南角,我们遇到了三个男人……” 桑宁以及其他人,原本以为是李厂和胡四又起了坏心思,却没想到是这样。 这个镇子,桑宁是知道状况的,旱灾已久,寸草不生。 两个弱质女流落到三个饥饿很久的男人手里……不敢设想。 “给我解开脚链。”她对杜山说。 眼里带了凶煞之气,犹如要前去厮杀的狼。 杜山惊异这样的气势会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身上,但也没有耽搁,马上开了锁。 桑宁抓起铁链就跑。 杜山紧跟其后。 李玉枝惊吓之后,浑身发抖也正要跟着去。 “大嫂!拿着!” 霍长安不知又从哪里掏出的一片顶端磨的尖锐的瓦片递过去。 李玉枝没心绪再去想他又是怎么藏起来的,胡乱接过,脚步凌乱的跑走。 霍长安双手狠狠的抠进地里,眼底恨意汹涌。 杀! 想杀人! “姨母……”云水仙一边脸迅速的肿起,她泪汪汪的看向老夫人。 可是素来最疼她的老夫人连看都没看,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目光直勾勾看向高高低低的房屋。 其实,从踏上流放之路开始,老夫人就没想过一家人能全乎的到达凉州。 她早有心理准备的。 可是真的到这一刻,她发现真的难以接受。 她会救她们回来吗? 此刻,老夫人把所有的希望全压在了桑宁身上。 刚才桑宁果决的一巴掌,那一声震慑,她犹如看到当年下传军令时的侯爷。 会的,会的,会救回来的。 老夫人觉得安心了一点。 * 镇上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里面传来女子的咒骂与尖叫。 桑宁一脚跺向大门。 门是厚重的实木,里面反插,凭她的力气,要跺开根本不可能。 好在她常年在野外混,攀岩技术不错。 铁链一甩,挂上墙头的雕饰,踩着门栓就跃上墙头。 院子里,架着一口大锅,锅底下熊熊火苗正在燃烧。 锅里,坐着五花大绑的霍静雅。 此刻她披头散发,正像疯子一样哭骂。 骂完又绝望的求救。 “骂吧骂吧!没人能救你!嘿嘿!我要把你烧成乳猪,我要把你烤的脱骨,吸溜~~” 眼睛冒光的男人一根木头一根木头的填进去,手舞足蹈。 “救命……救命……” 霍静雅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锅底热的很快,她的屁股和后背感受到了疼痛。 一会儿,她就会闻到自己的肉香味了。 她是侯府的小姐,生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爹娘疼她,哥哥们疼她,嫂嫂们疼她。 可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死的这样凄惨。 尸骨无存。 是不是她以前做了错事,老天要惩罚她。 她骂过一个乞讨的老妪,因为她弄脏了水仙的鞋子。 她打过府里的花匠,因为他养死了水仙最喜欢的花。 霍静雅这么想着,然后真的闻到了烤焦的肉味。 “我熟了?” “熟个屁,还不快出来!” 一声清亮的女声后,霍静雅胸前的绳子被抓住,被人一把提出了大锅。 霍静雅晕头晕脑的看到,锅底下的大火中塞着一个人,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正是那个刚才还恶心的一边流口水一边要烤她的男人。 霍静雅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 烤了,死了。 “你三嫂呢!” “三嫂……在上面!” 女人风一般从身边掠过。 霍静雅才后知后觉,救她的,竟然是桑凝儿! 二楼廊道。 淫&邪恶心的声音从某一房间传出。 “看你比那个好对付才没烧死你的,知好歹就乖乖把我们兄弟伺候舒服了,还能留你一命。” “不知好歹,爽完了也烤着吃了!” “别喊你的三郎了,老子排行老六,你喊一声六郎听听?” …… “滚开!滚开!滚开!”女声凄厉,撕心裂肺。 那种绝望的痛苦,像一把尖锥捅进桑宁的心脏。 她恍惚记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一次独行到一个山里的村落,被两个老光棍拖进了苞米地。 那种恶心的感觉,想要毁天灭地,撕碎所有的感觉记忆犹新。 那一次,是她突破自己的开端。 她插瞎了两个人的双眼,踩断了他们的脊骨,让那两个烂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淫&徒! 第9章 弟妹是好人 彼时,谢雨柔已经被压住,脸部被打的红&肿,一身囚服被撕碎。 她的手指拼命的够向不远处一片摔碎的瓷片,指甲断裂,磨的出血,可是就差那么两寸,就差两寸! 好后悔。 当初为什么没有跟着三郎一块儿去了。 要不然也不会受到这样屈辱。 “这肉真嫩!” 肩膀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啊——”谢雨柔疯癫大叫。 恶心!恶心!恶心! “三郎!三郎救我!” 突然,身上的重量倏然一轻。 男人眼睛凸出,像一条死狗一样伸出了舌头。 他的脖子上,被一条黑铁链死死绞着,身后,是身材纤弱,却满含杀气的桑宁。 “臭娘们!放开我大哥!” 另一个矮子男人朝桑宁冲过来。 幸亏这俩东西饿的皮包骨,劲儿也不大。 桑宁狠狠一拽铁链,手里的男人脖子就断了,她又和冲过来的矮子打在一起。 最后,她推着矮子狠狠的撞上桌角,矮子头磕了个大血洞,浑身抽搐的倒在那里。 “呸!法治社会奈你不得,在这乱世,强&奸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桑宁也被踹了好几脚,捂着肚子,看向谢雨柔。 却正看到她拿着碗片割喉的一幕。 “住手!” 桑宁扑过去抓住了谢雨柔的手。 “放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 谢雨柔一口咬在桑宁的胳膊上。 终于爬上来的霍静雅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和衣服碎片,呆呆喊:“三嫂……” 于此同时,下面传来杜山的喊声。 “把门关上!谁也不许进来!”桑宁厉呵。 霍静雅慌忙照做。 桑宁不顾胳膊的疼痛,轻声安抚受到惊吓的女人:“三嫂,没事了。” 终于,谢雨柔松了嘴,但她依旧处于激愤错乱当中,仇恨的看着桑宁。 “桑凝儿!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夫君,害死了侯府的儿郎!” “你知不知道,我好几次想一刀捅死你!” “为什么要救我,我要去找三郎!” “三郎喜欢吃如意糕,我已经学会了,他还一口没吃,一口没吃……” 谢雨柔悲痛大哭。 他临死都没吃到她亲手做的如意糕呀! 她的心早已经随着他死了! 桑宁一言不发,沉默着任由她发泄,直到她声嘶力竭,惊慌的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抓着破碎的布片遮挡。 “不,我不干净了,三郎不要我了……” “三嫂!不要这么说,什么都没发生!”桑宁抱住她。 “不要乱想了好吗?等会儿我们一把火烧了这些杂碎!” “不,脏!很脏!” 谢雨柔疯狂的搓着肩膀上的牙印,好像有些魔怔。 桑宁知道她可能一时拗不过这个劲儿来,直接从空间端出一碗水浇在她身上。 谢雨柔根本顾不得别的,只是借着水使劲搓洗自己。 “三嫂,我去给你找身衣服。” “不要走。”谢雨柔抓住她,眼神犹如孩子一般无助。 “不走,我让静雅带衣服过来。” 桑宁安抚好她,然后去门口打开一条缝隙。 她看到大嫂也已经过来了,两手攥在一起,和霍静雅一起惊惶的看着门口。 而杜山,早就在翻腾着找食物了。 “大嫂,没事,三嫂只是受到了惊吓,你帮忙带一身衣服过来。” 桑宁神色淡定,温声说。 李玉枝的肩膀一下子松散下来,说了一声好,转过身时,双手捂住了嘴,眼里的泪哗哗的流下来。 桑宁又看向霍静雅。 霍静雅不由得挺直身体。 其实她现在身上也有不少烫伤,精神也到了极限,但又想为三嫂做些什么。 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些。 “这三人躲在这,肯定藏了吃的,你可以去找一找。” 桑宁说完,就听到里面传来谢雨柔的一声叫喊。 她赶紧进去又关上了门。 “怎么了三嫂?” 谢雨柔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额上冒出了一层虚汗。 “肚子好疼。” 桑宁赶紧去查看。 谢雨柔的身下,有红色慢慢晕染。 “三嫂,你来葵水了吗?” “葵水?不知道,以前来葵水不疼。” 谢雨柔说完,干呕了一声,“好饿……” 桑宁一惊,赶紧又问:“那上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 “上次,还在府里,好久了。” 桑宁一算,在牢里就差不多待了一个月,流放也走了半个月了,这样一算,可能得有两个月了。 “三嫂,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 谢雨柔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思绪回到两个月前。 那些日,三郎空闲,他们如胶似漆。 “呕——”她又不受控制的干呕一声。 因为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孩子,孩子是不是有危险?” 谢雨柔已经认定自己怀了身孕,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她吓得双手捂住肚子。 这是三郎的孩子,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弟妹!怎么办?怎么办?”她惶恐的抓住桑宁,目光全是对她的依赖。 “别怕!孩子和母体都是心意相通的,你现在就想:我要好好活下去,我爱这个孩子,我要保护他好好长大。 他知道了,自然也会努力存活,不会离开。” “真的吗?” “真的!”桑宁坚定的点头。 “好,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把我们的孩子好好养大。” 谢雨柔再不是一脸死气,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桑宁悄悄把碗里又加了一点水递给她。 “把这水全都喝完。” 谢雨柔单纯,脑子没那些弯弯绕绕,端起碗来就喝了个干净。 “这水好甜。” “嗯,我还找了点花生,你也吃上些。” “弟妹,我……” “快吃,别被人发现,孩子要紧。” 谢雨柔感激不已,愧疚的吃了花生。 当初桑凝儿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她还以为是装的,原来她真的是好人。 还为她杀了人。 第10章 霍四郎有危险 大嫂拿来衣服,谢雨柔换上后,桑宁背着她出门。 霍静雅满脸颓丧,垮着脸像汇报一般跟桑宁说:“只找到一罐盐和一堆黑乎乎的干蘑菇。” 她暗恨的瞪了杜山一眼。 杜山倒是满脸喜色,收获颇丰,手里提着一小袋粮食和三颗蔫吧了的白萝卜,还在东瞅西瞅。 “萝卜明明是我先发现的……”霍静雅不甘嘀咕。 看着霍静雅手里的东西,桑宁眼前一亮。 这傻妮子,真不识货! “这不是蘑菇,是木耳,可比萝卜珍贵多了,还有盐,全都是能用上的好东西。” 正愁没有佐料炖鱼呢! 是好东西? 霍静雅没那么难过了,但还是觉得亏,因为这玩意儿太少了,一小把的够谁吃? 几人刚出院门,桑宁身形一滞。 “怎么了?”谢雨柔紧张的问。 “没什么。” 桑宁看看周围,心内疑惑。 刚才耳边响起一道十分稚嫩的声音,像刚出生婴儿的呀呀自语。 它说:“厨房梁上藏着一只百年老山参。” 这声音虽小,但桑宁听得异常清晰,就像听自己说话一样。 面对奇异的事她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空间。 难不成空间是个活的? 但是在意识询问以后,空间没有任何回应。 桑宁摇摇头,也不想了。 快到落脚点时,李厂和胡四也提着找到的东西回来了。 桑宁眼尖的发现,他们身上沾了些血迹,水袋是满的,还有粮食和鸡蛋。 心下乍然一惊。 随后又放下心。 若是他们发现了老婆婆,怎么可能不捞走大黑鱼。 看来是从别处掠来的。 “哼!” 找到了吃的,李厂也没有心思理会她们,阴冷的瞅了一眼,就去煮东西吃了。 “三嫂,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呜呜……” 云水仙哭着上前,欲要去扶谢雨柔。 “滚开!” 谢雨柔厌恶的低喊。 以前就不喜欢这个表妹,因为是一家人,她不喜也只是不怎么跟她说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但是今天,一开始发现她们的只有一个恶徒,静雅跟她哥哥们多少学了点拳脚,加上她和云水仙,要制服是完全可以的。 可是云水仙吓得躲在一旁,只知道大喊大叫。 结果把另外两个恶徒引了过来。 静雅见状不好,让她们赶紧跑,她一个人挥着棍子拦住那三个恶徒。 云水仙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跑了! 亏静雅从小到大护着她! 而且不知道云水仙是不是故意的,临跑还把她给绊倒了。 谢雨柔现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厌恶的神色表现的明明白白。 “三嫂……对不起,是我没用,只能跑回来找人去救你们,你是不是怪我跑的不够快。”她捂着高肿的脸愧疚的哭。 谢雨柔懒得理她,在桑宁和李玉枝的搀扶下,躺到了铺好的干草上。 “小雅……”云水仙又转向霍静雅。 霍静雅已经支撑不住身体,还是懂事的锦棠端来破陶瓷碗,给她喝桑宁带回来的水。 喝了水,她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除了饿的发慌。 “哦,水仙,我没事,不用担心。” 碗里的水不多,霍静雅不敢多喝,让锦棠去给别人。 小锦棠飞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 霍静雅:“……” “小雅,都怪我,连跑个路都这么慢。” 霍静雅没说话,嘴巴一点点的蠕动。 花生被咬碎,坚果的香味散开,她知道是什么后,一口就咽了下去。 一路吃黑窝头吃的嘴都麻木了,从来不知,以前从没吃过的生花生也可以这么美味。 只是,这勾的肚子叫的更欢了。 她根本再没有心思听别的,只想吃东西吃东西! 目光看向去收拾野菜的桑宁,她拿着干巴巴的木耳就走过去。 云水仙有些吃惊,眼神受伤。 连静雅都没看到她肿起来的脸…… 她不过是吓坏了而已,桑凝儿凭什么打她! 还剩最后一点炒面,老夫人全给倒碗里搅拌了。 “老四,你吃上几口,剩下的我给桑氏端过去。” 霍长安猝然收回目光,摇头。 “娘,我不饿,都给她吃。” 老夫人板了脸,“哪里会不饿,必须吃!” 霍长安无奈,只得含起挑着炒面的木勺,这样吃了三口,他怎么都不吃了。 “桑氏……很奇怪,咱们还是不能全信。”老夫人低声道。 玉枝回来就说了发生的事,一个前天刚差点被打死的弱女子杀死三个男人。 这怎么听着都匪夷所思。 除非她原本就身带功夫,之前是装的。 可是,她为什么此时暴露自己,也不合理啊? 老夫人想不通。 她会不会是桑老贼派来探听侯府秘密的? “娘,我明白。” 老夫人端起碗去了桑宁那边,霍长安的目光又跟随过去。 桑宁推拒了几下,但老夫人坚持,所以就拿起木勺快速的吃了几口,然后摆手。 霍长安:“……” 娘怎么没换个木勺? 明明有两只的! 这一顿,吃的是蒜拌野菜,加上硬的硌牙的黑窝窝头。 两个小女娃闻着对面衙役那边传来的米香,馋的直流口水。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桑宁悄悄的起了身。 对面的帐篷传来衙役的鼾声。 桑宁弯着腰,提着脚上的铁链,避免发出声响,一步步挪着走到安全距离,然后才朝二层酒楼奔去。 黑夜的房屋如野兽的巨口,渗人而死寂。 何况这里刚死了三个人。 但是桑宁不怕,以前她在野外到处跑,传说中的鬼屋都住过不少,胆子早练出来了。 摸黑爬上厨房的房梁,房梁上挖了一个凹槽,里面果然有个盒子。 她意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空间只有白昼,没有黑夜。 盒子蒙了一层土,用石头砸开锁,里面放着一根干巴巴二十厘米左右的老山参,不光有这个,还有一排银子和一把澄亮的菜刀!以及其他零碎的几样物品。 大概都是主人认为重要的东西。 这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菜刀比普通的厚重,上面刻着四个字:陈氏祖传。 应该是这家酒楼的祖传菜刀。 “不好意思,我以后会还的。” 桑宁拿了老山参和菜刀,把银子又放了回去。 另外写了一张古往今来的名菜菜谱,也放进去。 然后她就在空间开始忙活。 捞了两条大黑鱼,烤了一条,清炖了一条。 大黑鱼全都肥美无骨,就算只加了盐,没有放别的佐料,那也香的要命。 不愧是灵泉养出来的! 她还把鼠嘴里抢的苞米粒和剩下的花生种到地里。 然后把扔进来的蚕蚀喂了点鱼肉,等长的再大些药效会更好。 又煮了五个鸡蛋,剩下五个挖了个土窝放进去,说不定还能孵出小鸡来呢! “危险!危险!霍四郎有危险!” 第11章 霍家人打不断脊梁 那个婴儿般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很急切。 “谁啊?谁在说话?” 这里可是空间!谁能进来? 桑宁更确信这声音与空间有关。 可惜这空间不能瞬移,她赶紧出去往回跑。 * 霍长安是被肚子的咕噜声惊醒的。 他恐慌之下,就开始双手并用往远处爬。 明明这几天一直偷偷吃土,胃部越来越硬,很久没有失禁了。 他感觉再不久可能就会憋死。 再不用像一条腐臭的死鱼,让娘为他清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胃部蠕动的厉害,也不再发硬。 他的下身没有感觉,急急的爬出老远,就开始解裤子。 “啧啧,四公子果然爬的很快,嗯,像只……蛆虫。” “蛆虫就该在粪堆里,我帮四公子脱裤子。” 伴随着邪恶的声音,身后的黑影上前,刀尖伸向霍长安的裤腰带。 霍长安伸手抓住,一个用力,刀被夺了过来。 “霍长安!你是想谋害公差?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全家团聚?” 本朝律法,若犯人在路上攻击差人,差人有权就地格杀。 黑暗中,霍长安死死盯着头上的黑影,想到家人,终是不甘的扔下刀。 接着,李厂一脚跺在那双弯曲的腿上。 “臭蛆虫!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死残废!丑东西!” “什么忠君爱国,明明就是逆贼叛国贼!” 几脚之后,李厂闻到一股臭味儿。 他的神态愈加兴奋到扭曲。 “哈哈哈……这就是响贯京城风光无限的玉面逍遥郎,真想让京城里的姑娘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当初不是还骂贵人荒诞无德吗?不自量力!” “你是,二皇子的人。”霍长安豁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家都说,二皇子以德报怨,在皇宫跪了一天一夜,才让皇上开恩,饶了他一条命。 原来是为报之前的仇怨,让他更屈辱的死去。 只因两年前,二皇子在街头调戏民女,被他当做地痞打了一顿,因此怀恨在心。 “没错!四公子别怪我们这些狗腿子,实在只能听命行事。”李厂懒洋洋的说。 刀再次指向地上的人。 这一次,对准的是胯&间。 “四公子,反正你也是废人了,有没有那个东西都一样,放心,我会很利索的,嘿嘿……” 霍长安已经做好了再一次夺刀的准备。 这一次夺刀,是为自尽。 他绝不让自己成为取乐仇人的工具。 可是,刀没有落下。 “咣咚”一声。 李厂像座山一样倒下。 “我也挺利索的。” 压低的女声带着不易觉察的得意。 甚至可以想象,她的眼里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就像白日,她和锦棠在那嘀咕时的神态。 那会儿,他看到锦棠慌张的走开,还以为她欺负了孩子,但是把锦棠叫到跟前,才知,原来…… 桑凝儿,为什么在这样荒瘠的环境下,她可以这样乐观。 是因为,还有别的退路吗? “死变态,我让你永远做不了恶!” 桑宁扔了手里的石头,在他头上找到被砸的伤口。 不过是被砸肿了,真正破血处只有指甲盖大小。 “别杀他。”霍长安赶紧提醒。 “没杀。” 不过是往血口子里放了一只最大的蚕蚀而已。 毒素从头部进入,会更快发病,最多三五天。 神不知鬼不觉。 嘿嘿,她真聪明! 乌漆嘛黑的,霍长安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然后她马上过来了。 “什么味道?臭臭的。” 桑宁一说完就知道了,“哦,我帮你吗?” 霍长安触电般甩开她伸过来的手,羞愤与难堪布满整个脸庞。 “不用,请帮我去拿套衣服过来。”他隐忍着说,恨不得她快点离开。 桑宁想着在路上时,老夫人一遍遍的问他要不要如厕,原来是这样,看来腰椎损伤真的很严重。 应该是断裂压迫了脊髓神经,影响了下半身的运动和感知能力。 “好,我马上回来。” 桑宁回去找了衣服,想着还是让老夫人起来帮忙吧,她也不合适。 就听到脑子尖锐一声:“四郎危险!” 她一愣,然后拔腿就跑。 “住手!” 霍长安手里的刀被桑宁夺过来。 “你干什么!我救下你就是让你自尽的吗?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这一个个的,怎么那么爱自尽呢真是! 霍长安仰躺,双臂失力垂地,眼神无光,喃喃:“桑凝儿,你说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意义吗?” “就算是一只蝼蚁也有活着的意义。” “有什么意义?” “蝼蚁虽小,可溃千里长堤没听过啊?” 呵,那不过是些废话,实际上,蝼蚁只能任人碾压,成为大地的肥料。 “我大哥,足智多谋,少年英才。 我二哥,一人可斩百,气冲霄汉。 我三哥,英姿勃发,人中龙凤。 只有我,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逍遥玩乐,民间逗趣。 他们谁活下来都可以,只有我这个废物,永远都只是废物!” 霍长安似哭似笑,悲凉而泣:“我就应该死在兄长们拉走的那一刻,死在身体被打残的那一刻,死在见到一家人被欺辱而无能为力的那一刻。” 或者更往前,死在侯府被抄家的那一晚。 这样就不会每天忍受锥心刺骨的痛,不会恨得磨牙允血,却还需要年迈的娘和柔弱的嫂嫂们的维护。 废物,除了拖累他人,还能干什么呢? 苍寂的夜里,少年第一次剥开自己的心事,不顾鲜血淋漓,展现在人前。 桑宁心中酸涩,忍不住将他揽在怀里。 “霍长安,你恨吗?” “我恨!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拆他们的骨,恨不得让这个世间坍塌毁灭!” 可是事实上,他只能像个蛆虫一样,低贱的躺在地上,仰望着那些丑恶的嘴脸。 自残嘶吼而逐渐腐朽。 甚至,只能在心里嘶吼,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怕拉断处在崩溃边缘的家人心中最后的那根绳索。 桑宁的胸前,一片濡湿,黑夜里的呜咽,宣泄着少年的不甘和无能为力。 “你不是废物!霍家的儿郎哪有一个是差的!你曾号召一堆爱国学子跑官家府门声讨捐款赈灾,你曾救懵懂孩童丧命于马下。” 桑凝儿见过他意气风发的一面,少年玩世不恭,却浑身正义。 轻易就捕获一个少女的芳心。 “霍长安,明珠深陷淤泥,总有出头之日,活下去,把冤枉你,欺辱你的人,统统打入深渊,让他们知道,霍家人,哪怕被打死,打残,也打不断脊梁!” 第12章 我爱慕于你 “桑凝儿,你告诉我,要怎么活下去?依附他人,苟延残喘,让一家人明明心痛又装作若无其事,揪心断肠,日日凌迟?” 听着少年激愤后再次死气的声音,桑宁脱口而出:“你会好的。” “不会好的。” 世间没有一个医者能够将这种不可逆的伤治好。 “会,我在一个枯井里找到了一种神药,一定能治好你,一年,你吃上一年试试,要是到那时还治不好,我绝不再拦你。” “呵……什么神药?”霍长安闭着眼睛。 他不敢承认,躺在桑凝儿的怀里很舒服。 她的身上,有股清冽的甘甜味儿,闻着心旷神怡,让人安宁。 大家一路奔波,都臭烘烘的,她是怎么这么好闻的? 如果死在这样的怀里,也算干净。 桑宁灵机一动:“太岁!是太岁肉!” “太岁你听过的吧?也叫视肉,食之无尽,寻复生如故,它本身就有修复功能,对你的伤肯定有奇效。” “你在说什么荒诞故事?”霍长安喃喃。 “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发现今天喝的水特别甘甜吗?那就是泡过太岁肉的水。” 桑宁:她真是个大聪明! 这解释太合理了! 霍长安:“……” 不可否认,今天的水确实好喝的很,绝不是因为久渴遇甘霖的心理作用。 难道是因为太岁,他才肠道通畅…… 不,不,不,这不可能!太岁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你不信?等会儿我给你吃一块儿太岁肉。” 桑宁说完,毫无征兆的就扯掉了他的裤子。 霍长安脑子正在乱想,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什么感觉都没有,直到桑宁将他放下,翻身。 霍长安才知她在做什么。 “桑凝儿!你住手!你走开!” “难道你还要让老夫人来帮你?别乱叫了,大男人有什么害羞的。” 桑宁掰开他遮挡的手,用沾了水的破衣服擦。 “桑凝儿!你是不是个姑娘……” “你不要乱动!在我眼里,你和锦棠也没什么区别。” 锦棠……她什么时候还给锦棠擦过身…… 面对桑宁的强硬,霍长安颓丧的闭眼,不再做无用的挣扎。 只是,为什么丝丝麻麻的感觉又来了,还有,她好像在那处擦了很久…… 他咬着嘴,两手抠地,上身微微抖动,难堪至极却只能任人…… 其实,那完全是他的臆想。 桑宁是在一处地方停留很久,那是刚清刮过腐肉的伤口。 现在找不到草药,她也只能用灵泉水多擦拭几遍。 至于不该看的地方,她绝对没有多看。 只瞄了两眼而已。 两人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身影悄悄的弯腰离开。 老夫人捂住嘴,眼里的泪不停的往下落。 她真希望,桑凝儿对老四是真心的。 这样,她死也安心哪! 可是,这可能吗?哪有女人会喜欢一个…… …… 桑宁终于清理完,她真的暗道可惜。 霍长安双腿修长笔直,若站起来,至少一米八的大高个,加上未毁容前的脸,妥妥的绝世美男。 可惜可惜。 霍长安终于说服自己。 天这么黑,他又没反应,桑凝儿看不清,跟擦拭死物没什么两样。 也许,她就是当擦桌子。 对,就是这样。 “桑凝儿,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他压抑询问。 “我是神女转世,看不得人间疾苦。” 桑宁将霍长安背起,因为身高原因,他的两只脚拖在地上。 饶是如此,霍长安也惊讶于她的体力。 神女…… 世间若有神,怎会不公至此。 等回到睡的地方,桑宁也累的够呛,大口喝了些水。 然后从空间拿出烤好的鱼肉,悄悄塞给霍长安。 “一口气吃完别剩。” 鱼肉已经被切成一块一块,大概比鸡蛋大一点,几口就能吃完。 霍长安惊讶:真有太岁肉? 桑宁又掏出一个煮鸡蛋,“把这个也吃完。” 然后她又悄悄喊醒谢雨柔,也让她吃了一块鱼肉和鸡蛋。 再就是霍锦棠。 两个小丫头太小,她怕喊醒了闹出动静,所以只把老夫人晃醒,把最后两个鸡蛋给了老夫人处理,还有几块鱼肉。 至于剩下的人,就先饿着吧,省的动静太大,被发现。 黑夜里,几个人悄悄的大口咽着鱼肉,小锦棠不小心噎出几声咳嗽,微不足道。 霍长安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 像是鱼肉,又半点腥味都没有,反而带点像泉水那样的甘甜。 他内心渐起狂澜。 太岁肉泡过的水,也是这样的味道。 桑凝儿,说的是真的? 他以为,在家破人亡,父兄死亡,老少被冠以枷锁的那刻,泪水早已随着嘶吼流干。 心,麻木成灰。 可近来,随着桑凝儿突然的改变,他心里又一丝丝的升起妄想与奢念,人也变的脆弱。 现在,更是控制不住疯狂的念头。 他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一年,你吃上一年试试,要是到那时还治不好,我绝不再拦你!” 她的话反复在脑中回想。 她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她为救三嫂和小妹杀人,她省下口粮给孩子们吃…… 骗人,能做到这么卖力吗? 难道她以前说的,是真的? 霍四郎,我爱慕于你,求你娶了我吧! 霍长安再无睡意。 天际破晓,晨曦微露。 李厂气汹汹的找过来,一把抓住霍长安的衣领,将他上半身直接提了起来。 霍长安眼神冷寒,带着讽刺和嘲弄。 这更惹怒了眼睛发红的李厂。 “说,昨天是谁偷袭的本官差?你们全家是不是不想活了?” 阴恻恻的目光扫过一众惊慌的女人,最后停留在桑宁身上,眼睛一眯。 “你在说什么?大人是不是亏心事做多,遇到鬼了?”霍长安嘲讽道。 桑凝儿说,他越暴怒,蚕蚀的毒素发作的越快。 霍长安恨不得他现在就暴毙! 李厂果然暴怒的几乎要发疯,将人一把甩掉。 “唰”的抽出刀,磨牙凿齿:“你、说、什、么、” “大人!是我砸了你!” 老夫人一下子挡在面前。 “是我见你欺负我儿子,冲动之下,拿石头砸了你的头!” “死老太婆,你是活腻了!”李厂的刀又对准了老夫人。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惊惶大喊:“不是的大人!是桑凝儿,我亲眼看到的!” 第13章 都是桑凝儿做的 “是桑凝儿,不是我姨母,大人,你要打就打她!” 云水仙手指着桑宁大喊。 “闭嘴!”老夫人一巴掌就甩过去。 云水仙捂着脸,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姨母……你为什么打我?” 她不明白,明明是在给姨母脱罪,为什么要打她! “水仙,你不要乱说了。”霍静雅也拉她。 云水仙甩开了她的手,满脸委屈谴责:“我没有乱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也不信我!” “可就算是她,也是为了四哥!”霍静雅低喊。 “那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欠我们家的!就算一命换一命也才抵一条,我们霍家却死了那么多人!” 霍家儿郎和满府家生的男丁全处斩,还有那些丫鬟奴婢全都发卖,一夕之间,高楼坍塌。 她们这些本该金尊玉贵的小姐,也要被流放到风沙遍地的苦寒之地。 而这,都是桑凝儿家害的! 她就该还债,一辈子都要还债! “水仙,她不是……”霍静雅为难,纠结。 李厂已经走过来。 老夫人连忙上前又挡住:“大人,真的是我,我昨晚不放心儿子,一直在后面跟着。” “滚开!”李厂推开老夫人。 刀就指向了云水仙,刀尖轻浮的挑起她的下巴。 走了这么久,脸蛋还是这么干净,比其他女人可顺眼多了。 李厂眼里的淫邪之光越来越盛,他快受不了了,以前押送女犯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这次全都是上等货,凭什么放过! 什么忠良家眷,她们是罪人!是皇上贬斥的罪人! “你说,是四夫人砸的我?” “对,就是她!我亲眼看见的!” 云水仙斩钉截铁的说。 昨晚她根本没吃那些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菜,只啃了一小块黑窝窝头,半夜饿醒了,就听到桑宁和四表哥在悄悄嘀咕。 他们俩挨在一起,两个头对着,那么亲密! 她快气死了! 这个奸贼之女,凭什么做四表哥的妻子! 李厂阴郁一笑,“你跟我到那边,仔细说一下。” 桑宁,他饶不了她! 但,现在,他急需先解决一下身体问题。 “好……” 云水仙一激灵,反应过来,面对李厂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吓的躲到霍静雅的身后。 “不不,大人,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其他的,你,你问桑凝儿吧!” 老夫人气的捂着胸口,暗气自己以前只知娇养,没有教她半点谋算。 现在一点心眼子都没有! 谢雨柔已是忍不住骂开:“你个坏心肠的,胡乱咬人!我还说昨天看到是你砸的人呢!” 虽如此骂,但谢雨柔知道,依云水仙的尿性,根本没那个胆子! 她只是个事后蹦跶,事前就躲人后的怂货! “都闭嘴吧!”大嫂扶着老夫人呵斥。 怎么自家人咬起来了! 她不满的看着云水仙,也是无语至极。 再怎么说,听衙役话里的意思,应是桑凝儿救了四郎,而且她昨夜,还让孩子吃了好东西! 抛开两家仇怨,这一点她对桑凝儿是十分感激的。 云水仙太不长脑子了。 她们一家该一致对外才是。 李厂喜欢看一家人互相撕咬的剧码。 特别是昨天还团结的很的霍家人。 但还是那句话,大早上的,他需求很大。 他推开霍静雅,一把抓住云水仙,“跟老子走!” “不要不要!姨母救我,小雅救我!”云水仙惨白着脸尖叫。 这时,杜山几人听到动静,往这走过来了。 一直静静站立的桑宁低头和霍长安对视一眼。 霍家人都在拉云水仙或是求情,桑宁也立刻加入了此行列。 她抓住李厂的腰刀,不让他拔出,又在他胸前抓搡几下。 李厂被一群人围着,暴怒的额上青筋直冒。 “反了反了!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一张纸从李厂的身上掉落,还被霍静雅不小心踩了一脚。 赶过来的杜山正看见,他威呵了众人,从地上捡起纸。 “杜山!她们袭击官差,你说怎么处置?” 李厂眼球瞪的凸起,猩红一片,很是可怕。 杜山看完纸,脸就沉下,眼神不善而犀利的盯着李厂。 “难道不是你先对霍长安下手?” 李厂浑然不觉:“那又怎样!罪奴就算死在路上也是正常的很!何况他本来身体就残废了!路上竟耽误时间,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凉州?” 他没注意杜山手里的纸,眼睛又朝躲着的云水仙看去,喘息加重,胸膛起伏的厉害。 “呵!是耽误事,还是耽误你升官发财?”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攀了贵人,为贵人做完了事,就得一大笔钱外加升官两级吗?哦,还有,你们怕被暗处拥戴侯府的将领报复,还要把事嫁祸到我们身上。”杜山说的咬牙切齿。 太狠了! 京城都知道二皇子和霍长安有私怨,却没想到二皇子那么阴毒。 将人去势,口填粪便,割肉喂蚁,寸寸断骨……极尽折辱至死! 先不说敬重霍家的人,就是普通人听到这残忍的事,也会鸣不平吧! 若有一日被人揭露,那他们岂不是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可恶! 李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杜山,你别以为自己是头役就耀武扬威,小心我告诉我哥!” 李厂的哥是皂班衙役,负责护卫公堂,比杜山高一级,走之前还请杜山喝酒,让他照顾一下兄弟。 所以杜山对李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他已经危害到杜山的利益,甚至性命。 所以,杜山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李厂刚才眼里的心虚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山将纸攥起,揉碎。 这等密信,当然不能留在他手里,必须毁掉。 桑宁嘴角微淡一笑。 霍长安说的对,这些衙役都是一些低贱公役,也就浅浅能识字,根本就没有刑侦能力。 但凡他们懂一点,就会发现,这纸张并不精细,根本不会是二皇子那样的贵人会用的。 第14章 不敢劳烦 这纸,是桑宁从二层酒楼那个盒子里拿的,一套文房四宝,她写菜谱只用了一张,其他都收起来了。 昨晚和霍长安商量了这个法子。 她组织措辞,霍长安写。 说到口填粪便,她听到霍长安喉咙吞咽好几声,半天才落笔。 不管怎么说,这个计策算是成功了。 看杜山的神色,对李厂已经戒备重重,如果他死了,应该皆大欢喜。 李厂被杜山毫不客气的训斥赶走,走前还朝着云水仙露出不甘又势在必得的邪笑。 云水仙又气又怕,拉着霍静雅的胳膊不放。 桑宁心情放松,一得意,对着霍长安眨了个“媚眼”。 霍长安脸一热,垂下眼睛。 她果然是喜欢自己。 因为李厂的吃瘪,他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头一次感觉到一丝打了胜仗般的愉悦。 “四夫人,你用这车推着四公子,终究不合规矩,不过在这无人之地,我也当看不见,若是到了人前,还请收敛些。”杜山脸色不佳的警告。 流放之路,必须带镣铐,双腿行,尝尽苦头,所谓被判流放,人生无望,十个有五个噶在路上,剩五个噶在流放之地。 古往今来,能熬到刑期结束返家的,寥寥无几。 更别提霍家判的是无期。 杜山对她们算是格外优待了。 “我明白的,绝对不给大人添麻烦。” 桑宁和李玉枝把霍长安扶到铺好干草的推车上。 等杜山一走,老夫人就沉着脸训斥云水仙。 “姨母,我没有想那么多,如果要找一个人顶罪,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 “我站出来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不明白情势,那就躲在后面不要出头!记住没有?” 云水仙咬牙不语。 明明大家前两天还都不管桑凝儿的死活,今天就开始护着她。 就因为昨天救了一次人,就忘了她的罪孽了吗? 霍家人到底有没有骨气! “你听到没有!”老夫人声厉了些。 见云水仙还是不说话,她气恨的又抬手想打。 若是再不知轻重,万一下次再惹出乱子,可不是次次都有好运气。 云水仙抬起头,眼神带着怨气。 “姨母,十四岁那年,你就说让我将来嫁给四表哥,我一直期盼着长大,可是我及笄那天,等来的却是皇上赐婚的消息。” “皇上赐婚,我没有办法,可是桑家暗藏祸心,害的我们家破人亡。” “桑凝儿是我们的仇人哪!就算表哥不能休了她,那你们也不能将她当成一家人!” 老夫人摇头。 桑凝儿不过也是个可怜的棋子,她们或许一开始迁怒,但终究真正的仇人不是她。 云水仙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活像所有人发昏,唯她独醒。 转头就朝谢雨柔和愣愣看着这一切的霍锦棠发怒:“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喊着弟妹,喊着婶婶,一次两次的恩情就让你们把她是谁给忘了! 还有你,霍静雅,你不是一直咒她快点死掉,让我做你的嫂子吗?现在为什么又处处帮她说话!” “我……”霍静雅有些慌的看了桑宁一眼,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和桑家已经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那是她亲爹!一句断绝关系就完了?父债女偿!她就该做牛做马,为她爹做的事还债!”云水仙恨恨的看着桑宁。 桑宁挑挑眉,刚要说话,霍长安已经冷冷开口。 “不管是皇上赐婚,还是她爹做的那些事,娶了就是娶了,进了霍家门,就是霍家人,云水仙,你今天背刺家人,让外人看笑话,大错特错!娘打你打的对!” “长安哥哥……”云水仙不敢相信。 “还有,别说什么要嫁给我的话了,就算没有桑凝儿,我也没打算娶你,我只把你当妹妹,和小雅一样。” “不,我不信!”云水仙尖叫。 桑宁皱眉,这云水仙真特么有毛病,都什么时候了,在这叽叽哇哇,想等衙役过来,再挨鞭子不成! 她清清喉咙,不耐烦道:“我再说一下,第一,我和桑家人没关系,桑修齐的债我不背,再见面我当他是仇人,我现在做的事,完全是因为敬重霍家人,而非还债。 第二,我和霍长安的婚事不过是名义上的,知道你们心里膈应我的身份,放心,待有机会和离,大家各不相干,谁想嫁他凭自己,别冲我使本事。” 大家心里全都一咯噔。 霍长安猛地看向桑宁,然后,慢慢垂下眸子。 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废腿,再无言语。 “我就知道你嫌弃长安哥哥!” 云水仙一下子挤开桑宁,“你走开,用不着你推!” 桑凝儿真是无情无义,之前勾引陷害嫁给表哥,现在表哥残了,竟然就想和离。 表哥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 桑宁乐的清闲。 这可不是她偷懒,是有人抢着推。 “你会推吗?”李玉枝预感不好,急忙上前。 可还是晚了一步。 瞧不起谁呢?难道只有桑凝儿能干不成? 云水仙鼓足劲一抬手,重力失衡,独轮车就侧翻了。 霍长安滚到地上,草盖了一身,堪堪用双臂撑住上身,没有啃上一嘴泥。 不远处传来李厂“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桑宁愕然。 赶紧上去帮忙。 霍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嘴唇绷的死紧,细长的丹凤眼中淡漠生疏。 然后拂开她的手,机械吐出四个字: “不敢劳烦。” 第15章 豆子真好吃 终究还是桑宁扛起了所有。 霍长安又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是呆呆的看着天空,就是闭目假睡。 一路连句话都不说。 太阳高高挂起,烤灼着人的皮肤。 车停下,一件衣服盖到了霍长安的脸上,同时,一只手伸进来,将一个东西快速塞到他的嘴里。 太岁肉! 霍长安快速咀嚼几口就咽下肚,心中又惊又疑。 透过粗劣的棉麻衣服,少女额上闪着晶亮,目光灼灼有神的看着前方,脖子挂着连接车把的布条,身体明明那么纤瘦,却好似蕴含无穷的力量。 有衣物遮挡,他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 一一打量过少女的身体。 看不出任何破绽,她的食物到底是藏在哪里? 只有胸前那两处很小的山包,不可能再藏着东西。 霍长安一惊,慌忙移开视线,刚才竟然毫无廉耻的盯着不该盯的部位! 耳根迅速蔓延上一层绯红。 太无耻了! 起初云水仙还亦步亦趋的跟在推车旁,不久就落到后面去了。 过了会儿,车又停下,换了李玉枝来推。 桑宁背起蔫蔫的小锦绣。 锦心是霍静雅在背着,也落在了后面。 桑宁和谢雨柔靠在一块,见她嘴唇发白,姿势奇怪,就知道一定又是肚子不舒服了。 她怀孕的事还没跟别人说,只有桑宁知道。 想着胎坐稳以后再说的,免得大家全都跟着提心吊胆。 “三嫂,你多喝些水。”桑宁低声嘱咐。 “水不多了。” “你别管,喝就是,等休息的时候我再去找。我知道找水的一套办法,一定能找到。” 谢雨柔毕竟是大家小姐出身,没经历过苦难,也不懂大旱三年的严重性。 人,动物,植物,都在抢水喝,有可能地下三尺都是干的。 听到桑宁这么说,她就信了。 只想着桑凝儿一点都不是别人说的无德无学问,反而懂得比她们都多。 于是,她就去要水喝。 她们一共有两个水袋,一个在霍静雅身上,一个在老夫人身上。 昨天桑宁在水袋里各加了半袋水。 省着喝今天一天就够了。 老夫人要顾着几个小的,所以谢雨柔就去找霍静雅。 可不等她拿呢,云水仙先一步从霍静雅腰间抢过去,拔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没了。”她把水袋倒过来颠了颠,故作歉意的看向谢雨柔。 谢雨柔气的骂:“找水找不来,喝水比驴多!” 两人已经撕破脸,谁都不再给谁脸。 “果然是小知州的女儿,说话粗俗没教养!” “那也比你一个寄人篱下没爹没娘的强!” 这话踩了云水仙的痛脚,瞬间委屈的像所有人都欺负她似的,眼泪汪汪的要流。 “看的出你喝水最多,眼泪还这么旺盛。”谢雨柔厌恶的嘲讽。 以为她还是侯府的表小姐呢!全家人围着转。 真是看不清处境。 “都闭嘴!谢氏,你也消停些!” 老夫人寒着脸训斥,把水袋递给谢雨柔。 “拿去喝。” 谢雨柔不服气,想说老夫人就是太惯着云水仙,连正儿八经的侯府大小姐都比不上,到底谁才是她亲闺女? 可是接过水袋,她就沉默了。 再看老夫人干裂的嘴,心里难受的很。 这半天,婆母一点水都没舍得喝,只给小的喂了。 婆母也才刚满五十,在府里时,保养的极好,雍容富态,风韵犹存。 可是现在,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消瘦露骨,满面风霜。 如果三郎看到,该多心疼啊! “娘,您先喝些水,别垮了身子。”她哽咽道。 “我还行,你喝吧。” 老夫人看着干涸的大地,眼神忧虑愁苦。 “娘,您别担心,四弟妹说,她有办法找到水。” “她这么说的?” “对,所以您别舍不得喝,您若不喝,我也不喝了。” 谢雨柔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娘,我肚子里,有了三郎的骨肉,可不敢大意。” 老夫人睁大了眼睛。 云水仙眼睛转了一圈,桑凝儿背着锦绣,嘴巴叽叽咕咕跟她说话,霍锦棠不跟着亲娘,反而紧贴着桑凝儿,真是个小白眼狼! 再看姨母,和谢雨柔拉着手,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样。 她满肚子怨气。 恨恨说道:“我果然是个外人。” 霍静雅听见了,但什么也没说。 她好渴,也好饿。 可是水已经被水仙喝光了。 “小姑姑,小姑姑,我要让你背,让四婶婶背锦心一会儿好不好?” 小锦绣从桑凝儿背上爬下跑过来。 “好好。”霍静雅放下锦心。 锦心就马上被霍锦棠牵着走了。 “哼!你叫四婶婶倒是顺口!”云水仙对孩子冷脸。 小锦绣缩缩脖子,想着答应四婶婶的事,没敢说话。 小手悄悄的朝霍静雅的嘴巴摸过去,飞速的塞进去一颗炒黄豆。 霍静雅一骨碌就咽了下去。 都不知道吃了个什么玩意! 但嘴巴里却留下一股炒香味,登时肚子里的馋虫就疯狂的鸣叫起来。 “小锦绣,这是什么?”她扭头悄悄问。 “嘘,不能说,四婶婶说,说了以后吃不到。” 怪不得小锦绣本来蔫蔫的,现在变得这么精神,原来又是桑凝儿…… 她到底是怎么在衙役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好吃的? 姑侄俩偷偷的又开始吃。 娘咧,这是什么豆,真好吃! 霍静雅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停!就在这歇息吧!”杜山喊了一声。 “我记得离这不远有条大河,去看看有没有水。” 他把水袋里的水一口气喝光,再也倒不出一滴来。 其他三人也是,水袋都空了。 他们的目光落到霍家人的水袋上。 桑宁哑着嗓子说:“太好了,我们一点水都没了,再不补给,就要渴死了!” “那四夫人和我们一块去看看吧?”杜山说。 “好啊。” 霍长安目光一紧。 李玉枝和霍静雅同时开口:“我也去。” “我也去!”云水仙慌忙站起来跟上。 她本不想去的,但看到李厂已经坐到树下,并不打算要去的样子,还往这扫了一眼,那眼睛通红,像饿极了的野兽。 她就一点也不敢在这待了。 第16章 桑凝儿是装的 最后,因为云水仙要去,李玉枝只能留下。 杜山瞥了一眼树底下的李厂,跟田开武说了几句话,就和胡四带着桑宁几人去了河边。 这里原本是一条两丈宽的江河,河草丰茂,野鸭成群。 杜山押送犯人,从这里走过不下十次,从没见过河水干涸的这么彻底! 泥土干裂如龟壳,枯草成片,到处可见晒干发黑的鱼尸。 几块孤零零的大石矗立在河底中央,上面布满了枯黄的水草。 几人的心沉到谷底。 “杜哥,这里都干了,上游会有水吗?”胡四问。 杜山拧着眉头没说话。 桑宁道:“小河有水大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这里没水了,上游自然也干了。” 而她们要走的路线,正是往上游走的方向。 桑宁不了解地形,只会觉得往前走会更艰难。 但是杜山却知道,他们若照原先的路线走,绝对到不了凉州。 因为中间还有段路是沙漠地带,以前还好,有绿洲小镇可休整,现在……那会是九死无生。 他们不能再按原来的线路走! “我们先找找有没有水溪吧!”他沉声说。 地表干的都硬了,鱼儿是找不到了,桑宁去掀石头。 “桑……四嫂,你掀石头干什么?”霍静雅好奇的问。 “河干以后,水里的生物为了不被晒死,就会喜欢躲到石头下。” 原来如此。 霍静雅也去掀石头。 杜山看了看桑宁,觉得她越发让人看不透。 明明是太尉府的小姐,怎么会懂乡下人才知道的玩意儿。 云水仙听到霍静雅喊四嫂就开始生气,冷冷的盯着二人。 “我找到了!”霍静雅兴奋大叫。 “是螃蟹!” 桑宁也找到了几只螃蟹,都是小的。 “可是这么小,都没肉,能吃吗?” “能吃!”桑宁说。 抹点油,烤的焦脆,撒盐,好吃! 听到桑宁这样说,霍静雅找的更起劲了。 脸上露出鲜活的神采。 桑宁又找了一根粗树枝,开始掀地壳。 掀开的地壳底部,是半干的淤泥,有小截的尾巴露在外面。 “这又是什么?鱼吗?鱼儿没水还可以活?”霍静雅更惊奇。 “这是泥鳅,大旱的时候会钻进泥土里自保。” 桑宁很高兴这里有泥鳅,又可以加餐了! 来个爆炒泥鳅段! 她摔碎了泥块,里面竟然藏着三条大泥鳅! 霍静雅和云水仙吓得惊呼,这玩意儿像蛇,看着好恶心! “桑凝儿,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能吃!你简直比乡下泥腿子还要野蛮!” 云水仙又开始找存在感了。 “霍静雅,你看看你,还有侯府小姐的样子吗?就算咱们被流放,就算一时困难,那也流着高贵的血液,不要自甘堕落,变得和贱民一样低贱行吗? 你简直是在丢姨父的脸!” 霍静雅满手满脸的泥巴,惊愕的看着云水仙。 她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胡四咂咂嘴,眼神森幽:贱民,说谁呢?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贱民出身。 就说,最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姐了! 高贵是吧?就应该扔给李厂,压在身&下*死。 桑宁就笑了。 她把手上的泥抹了抹,双手涂的匀了些,然后站起来,很是悠闲的晃到云水仙跟前。 若是了解桑宁,云水仙就会知道,她真正发火了! 但云水仙不知道。 淤泥是发臭的,一股股臭味涌进鼻端。 云水仙嫌弃的捂着鼻子后退:“离我远些,又臭又脏!” “脏啊?”桑宁一巴掌抡过去。 “臭啊?”又一巴掌。 “你高贵啊?”一巴掌。 “只知道享受不知感恩啊!” “有本事去和李厂刚啊!” “别躲在别人身后啊!” “别喝我找来的水啊!” “别吃着娘奶还嫌娘丢人啊!” “妈的!不长脑子的东西!你连贱民都比不上!一只趴在别人身上吃别人血肉的寄生虫!” 接连数巴掌,打的云水仙叫都叫不出来。 最后一巴掌,直接把她打翻在地上。 居高临下,气场全开。 “记住了,不理你,只是懒得搭理,不要当好脾气。姐是你惹不起的人!少往跟前凑!” 云水仙已经像是受惊的小鼠,哆嗦着蜷缩着,捂着脸往后退。 只一次,就把这欺软怕硬的玩意儿给制服了。 胡四咂咂嘴,竟觉得像自己动手一样,心头一阵爽快。 杜山去找小溪了,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他远远的喊:“这边有水,快过来——” 于是,桑宁和胡四就过去了。 霍静雅慢慢蹲下。 看着云水仙惊惧的眼,高肿脏污的脸,心疼的用袖子擦:“我知道你讨厌桑凝儿,可是现在她真的在护着我们一家人。” 云水仙偏过头去,眼里是漫天恨意和屈辱。 “霍静雅,你,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了吗?”她用尽力气,才把每个字咬的清晰。 两腮火辣辣的疼,是她这辈子都没受过的罪。 她恨桑凝儿,恨的啖其肉,拆其骨! 但是,她也惧怕。 桑凝儿太野蛮了,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也恨霍静雅。 眼睁睁的看着她挨打,非但不帮她打回去,还反过来想劝她。 这就是多年的姐妹情! 一文不值! “人,是可以装的!”她低吼。 “就像冯姨娘那个贱人,装的温柔贤淑,敬重主母,到最后却把娘害死! 桑凝儿也是装的,她就是装的! 她敢杀人,下手这么毒辣,怎么可能是个善类!” 她们,包括姨母,简直蠢透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我一向不聪明。”霍静雅失神的说,“我只听娘和四哥的话。” “他们让我跟着四嫂,认真找吃的。” 毕竟,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一切都要活着到凉州才能做打算。 只是,她自己其实也早已经偏向桑宁。 大概是绝望等死那刻,桑宁像神一样出现,将她从烈火中解救。 水仙没经历过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以不能理解她对所救之人的无尽感激。 水仙觉得桑凝儿狠毒。 而她,只觉得解气! 那些人本就该死! 第17章 一头牛 杜山说的所谓的水,不过是积留的一处死水洼,上面还有蝇虫飞舞,边缘落着老鼠或是兔子的粪便。 他一边撇着草屑一边往水袋里灌。 桑宁也装模作样往陶罐里灌了些。 胡四沿着那些粪便去找动物的足迹,他现在最想弄到的就是肉! 一天不吃点肉就浑身没劲儿! 桑宁在水旁边又发现了一种野草。 三白草。 以前在户外,被蚊虫叮咬后,她就用这个外敷。 解毒消肿,主治水肿,脚气,黄疸,痈肿疮毒,可以给霍长安用。 “这种草也能吃?”杜山问。 在他的记忆里,凡是河边都有这种草棵,但是连牛羊都不会吃的。 “不能吃,这个有毒性,但它是种药材,解毒消肿的。” 杜山恍然点头,长见识了。 霍家这一众女眷,多亏出了这么个人物,要不可就惨了。 “杜差爷,借用你的刀一下,我割点蒲草。” “割这个又做什么?” 杜山微微顿了顿,脑子里闪过她杀死的那三个人,不过,最终还是把刀递给了她。 “这个假茎和地下茎的嫩头都可以做菜的。” 特别是加上鸡蛋一炒,可好吃了。 杜山惊讶:“这玩意儿也能吃?” 怎么以前村里没人吃过,真的假的? “万物皆可食。” 桑宁一笑,“这个味道好着呢!不过,我们那边没油,能不能借点油,做好了大家一块吃?” 杜山好长时间没吃点鲜菜了,一听马上动心。 “好吃还行,要是不好吃,以后可不信你了。” “没问题!” 她堂堂国内著名的美食博主,炒一盘石头也能让人嘬掉舌头,何况这么鲜嫩的野菜。 正割着呢,忽觉不对。 常年在野外行走,桑宁有很高的警惕性和第六感。 她抬头,目光就是骤然一缩。 “杜差爷!别动!” 她低喊,目光发寒而凌厉。 杜山一惊,暗暗的摸向靴内的匕首。 她想干什么? * 树底下。 霍家人又被分了几个黑窝窝头。 对面却生火,烤起了鸡。 鸡肉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三个孩子馋的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好想吃肉,特别是吃了四婶婶给的小零食之后,硬硬的黑窝窝头是一点吃不下了。 “祖母,四婶婶会找来好吃的吧?”锦心流着口水问。 “会,你先吃点窝窝头。” 会找来为什么还要吃窝窝头,那她就等着。 小锦心和锦绣眼巴巴朝远处望。 霍长安也扭着头,目光沉沉的,带着一丝担忧。 是不是该回来了? 很快,林子尽头出现了两道身影。 “水仙,小雅!”大嫂赶紧上前。 “你们四嫂呢?” “她还在找东西。”霍静雅扶着云水仙说。 云水仙的脸已经肿的说不出话,眼神委屈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急问:“这是发生什么了?他们……” “不是的娘,是四嫂打的。”霍静雅小声说。 撑起上半身的霍长安一听,脸色好了些。 谢雨柔焦急的脸也收了,嘴巴撇了撇。 估计又是这云水仙不争气了! 啧,都打成猪头了! 听到霍静雅就说了这么一句,云水仙更气,“呜呜”的拉着老夫人落泪。 “好了,以后别招惹你四嫂。” 老夫人也没问为什么打她,也没骂桑凝儿。 就这么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 云水仙愣住。 以前她头上掉几根头发姨母都会心疼的啊! “她还在那你们就先回来?留两个官差和她在一块?霍静雅你的脑子呢!”霍长安厉声斥责。 霍静雅被骂的一慌。 主要是四嫂看着太厉害了,而且杜山看着还算正派,水仙又受了惊吓走路都没劲儿。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桑凝儿的安全问题,就先回来了。 “我,我现在再去找她!” “找,什么!” 云水仙忍着嘴角撕裂的疼,含混不清的喊:“她和,官差,在一块,不知道多高兴,笑的,那么淫&贱!” 霍长安一下黑了脸,死死盯着云水仙,满眼风暴。 这种污浊的话也是一个大家小姐能说出来的? 这个表妹,简直一次次让人刮目相看! “水仙,你乱说什么!”霍静雅惊愕。 “你,看不到,吗?她和杜山……呜!” 云水仙又被打了一巴掌,疼痛加倍,她脸扭曲的可怕,浑身都在哆嗦。 打她的是谢雨柔。 “怪不得被打,还是打轻了,这嘴确实臭!” 谢雨柔! 云水仙要疯了! 她打不过桑凝儿,难道还打不过这个病秧子! 红着眼就要扑过去。 哪知,李玉枝和老夫人一起护住了谢雨柔。 云水仙哀嚎一声,跪在地上。 全都欺负她,全都欺负她! 她果然是个外人! 她为了表哥,成了囚犯,千里迢迢被流放,她们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娘……娘……”她含混的喊着死去的母亲,控诉悲鸣。 老夫人听得心塞难受,捂着胸口极力让自己缓气。 “回来了!”李玉枝大喊。 大家一齐看过去。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见两个官差和桑凝儿一起抬着个庞然大物过来了。 连对面的李厂和田开武都惊的站了起来。 再近些,大家看清了那毛乎乎的东西。 是一头牛犊子。 准确来说,是长角野牛,十分有攻击性,那尖尖的牛角插进人体就能被挑上天。 且人越动,它攻击的越猛,跟西班牙斗牛一个习性。 按理说,野牛是群居动物,这种野牛一般再往西进入高山区才能见到,不知怎么这里出现了一头。 大概是因为气候太过异常的原因。 杜山十分感激桑宁。 要不是她掷出一刀,插入牛眼,估计他就被牛顶死了! 当时还以为她要对他不利,想想真是汗颜。 “四夫人,这牛,咱们大家就一块吃!” “好,多谢。” 虽然是头半大小牛,但也几百斤重了,这么多人几顿也吃不完。 这种天气,吃不完就坏了。 桑宁对着三个孩子眨眨眼:“今天有肉吃喽!” 锦心和锦绣流着哈喇子拍手:“四婶婶好厉害,果然带回了肉!” “四婶婶,这真是你猎到的吗?”霍锦棠还在震惊,眼睛圆圆的看着这稀罕物。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看着就很凶悍的牛。 耕田的牛,长的都很温顺的。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它是自己撞死的。” 第18章 她真的喜欢他 因为瞎了一只眼,野牛疼的横冲直撞,把犄角撞断,河石撞的四分五裂,渐渐没力气后,她和杜山又补了几刀,就这么死了。 有牛肉吃啦! 哈哈哈! 桑宁脑子里已经冒出一百种吃法,可惜材料有限,只能搁浅。 所有人看着野牛的尸体,不约而同的舔了舔嘴。 好多肉。 霍长安震惊的无法言语。 这种野牛,他以前听二哥说过,比狮子老虎还要凶猛。 他曾和三个猛将合力斩杀一头犒劳三军,当时的二哥语气颇为炫耀,可想而知,是多么难制服。 虽然眼前的,应该是一头幼牛,但凭两个半吊子衙役和一个纤细女人,也很不可思议了好不好? 若是二哥知道,还不得气活过来? “你们怎么做到的?”他问被孩子围着的桑宁。 声音不大,不过是震惊之下控制不住的开口。 但是桑宁听到了。 又习惯性得意的挑挑眉。 “简单哪,斗牛听过吗?当你与对手实力悬殊之时,就避其锋芒,曲线救国,让他的目标转向别处。 我先刺了它的眼睛,让它癫狂,然后引它撞向石头,最后他自己撞的晕头转向,我和杜山趁它病要它命。 就是这样。很简单吧?” 她笑着,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是霍长安知道,一点都不简单,过人胆魄,强大意志,敏捷的身手缺一不可。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牛撞击踩碾而死。 她,真的是太尉府那个被传愚笨缺教的小姐吗? 可能在场唯一不高兴的人就是云水仙了吧! 她看着桑凝儿像个功臣一样被大家围着,既畏惧她的能力,又痛恨的心脏都要撕裂。 另一边,杜山和李厂也产生了分歧。 李厂不同意将牛分出去。 他说的倒不是无的放矢。 “犯人一旦吃饱,难免会难控制,特别是那个桑凝儿,你不觉得她可怕吗?” “自古没有官差和犯人打成一片的,杜山,你是不是觉得当差太顺遂了?” 田开武觉得该分出去,但又怕回京城后李厂胡言乱语,因此也不便插话。 杜山掩下眼里的厌恶,沉声道:“那就少分点,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我一命,我还不想做忘恩负义之徒!” 他切下两条牛前腿,剥好了皮剁了给霍家送过去。 桑宁看到杜山面带愧疚就明白了。 “没事儿,够我们吃了,杜差爷别忘了一会带点炒蒲心尝尝。” “哈哈,那肯定。” 虽然如此说,但杜山可没真想尝什么蒲草,他吃牛肉都吃不完呢! “心真黑!”他一走,谢雨柔就骂。 这明明全都是弟妹的功劳,还救了他的命,结果只给两条牛腿,也不怕自己撑死! “没事,他们也多吃不了,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桑宁淡淡的说。 这天气,肉又存不住,两顿就可能变质了。 桑宁一向信奉:你的善良藏着福报,你的无知藏着厄运,一切皆有命数,人生漫漫几十年,终会一一应验。 今天主打吃牛肉,桑宁就把小螃蟹和泥鳅收到了空间里养着,等下一顿再吃。 大家捡柴生火干劲十足。 桑宁捣烂了三白草,先给霍长安敷到腿上。 “你还懂医药?” “略懂皮毛,这都是常见药草。” 霍长安看到她手背手腕有不少擦伤,斗牛的过程一定很艰险。 但她从回来就一直笑着,没有任何疲态,也不喊委屈。 她像一股活水,把霍家这一滩死水给带活了。 “桑凝儿……” “嗯?” “没什么。” 他不管她怎么懂得这么多,又怎么不像个深宅女子,甚至敌人之女的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 只有一点:不要骗他,不要骗霍家人。 哪怕他永远是个瘫子,哪怕她得了机会就会离开。 也请她,在这段最艰难的路程,护一护霍家众人。 他感激不尽,来世衔环结草报答她。 脸上一凉,他下意识一躲。 “别动!” 低低的呵斥让少年马上不敢再动弹。 毁掉的半张脸传来清凉,原来是在给他抹药。 药草味中夹杂着清冽的泉水味,和她身上传来的一样,在空中融合成一体,似从她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一般。 少年的耳廓红成一片,默默盯着女子跪地的双腿,煎熬般大气不敢喘。 她不是想着要和离吗?为什么又对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情。 “娘,我看四弟妹对四弟是有情的,那会子说的应该是气话。”李玉枝悄悄说。 看她对四弟多上心啊,不怕他的脸,不怕脏不嫌弃。 谢雨柔也恍神:“是啊,多恩爱啊!” 就像曾经的她和三郎一样。 只可惜四弟……要是像从前一样俊美康健,该是多美好般配的一对儿。 老夫人欣慰又感动。 她一路也一直在观察。 桑凝儿确实对老四十分上心。 她把她原先的活计都接了过去。 每隔一段时间就悄声问老四要不要如厕。 只这一点,老夫人就对她感激不已。 “哟,弟弟耳朵红了!” 桑宁一不小心犯了前世的随性,嘴就秃噜了。 霍长安一懵,然后脸黑:“谁是弟弟?” “呃,口误,是哥哥。” 哥哥。 因为二人的关系,她的这一声哥哥,可和小雅她们喊的不同,就让人觉得有些夫妻调情的意味。 泛红的耳廓更红了几分。 可能她真的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他的残躯…… 少年看着抓着没有任何感知的腿,又入了神。 桑宁心里却想:可能还真是哥哥。 她想起在牢狱中时,桑修齐单独来见他这个女儿。 那时候,原主还以为他是来救她出去的,见面还质问他为什么要对她的夫家这样,害她落到人人憎恶的地步。 谁想到,桑修齐却乐的哈哈大笑,爆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他说,桑凝儿是个野种。 是她娘和霍镇南苟合的野种。 这事桑宁是不怎么相信的。 霍家家风正,老侯爷也是响当当的英雄,这等不耻之事应该不会去做,但是桑修齐认定自己戴了绿帽子。 所以他把桑凝儿当做棋子,嫁给霍长安,兄妹乱伦,不可谓不毒。 现在霍镇南已经死了,无从考证。 桑宁反正也不打算和霍长安成为真夫妻,这事儿以后有机会了再查。 或者烂在肚子里。 不必为人道。 第19章 咬了她的手 “我按压一下你的脊椎,看看是什么情况。” 桑宁伸手从霍长安脊椎中央开始按。 少年绷紧了身体。 “这处有感觉吗?” “……有。”声音含混,言简意赅。 桑宁等了半天没见他再说。 于是继续往下按,酥麻蚀痒从上到下,直到腰部上五寸,感觉消失了。 “是第一腰椎的位置。” 桑宁着重检查了那一处,发现那边完全是错位的,得先复位才行。 但是她不是专业的医者,这么重要的地方,她不敢也没这技术。 “你这里需要尽快找个医者帮忙复位,要不然吃再多太岁肉都不行。” “说不定只是错位,复位后就会有感觉。” “不是。”霍长安声音晦涩。 “是真的断了……太医检查过的。” 若不确认他终生残废,怎么放心留他一命呢? “断了也没事,咱们有太岁肉。”桑宁若无其事的说。 但心里却一个大咯噔。 灵泉水有没有那么大的功效,让断了的骨头重新接起来? 改天做点试验。 现在就等路过大点的城镇,找个靠谱的大夫给复位一下椎骨。 桑宁洗了手,就开始收拾蒲菜了。 霍长安想不到这些生长在河岸的野草都能被她拿来做菜。 真的不会浪费油盐吗? 油盐可比这些野菜贵。 “大少爷,跟着我你就享口福吧,天上飞的,土里钻的,我都能给你变成一盘美味的菜肴,就是京城最厉害的厨子,都没我做的好。” 好大的口气! “什么佐料都没有,你怎么做?”霍长安拿起她剥好的白心,轻轻咬了一口。 水嫩,清脆,好像真的能吃哎! “这你就不懂了吧,美食的最高境界就是简单平淡,不需要什么佐料,一点盐,一点油,足够。” 桑宁一边说一边收拾,处理的很快很利落,好像做了无数遍。 “你,以前做过吗?” “做过啊。” 桑宁微微一笑,“我不受宠的嘛,有时候和继妹闹了矛盾,继母就把我关到最偏的院子里,锁上十天半个月,我不能饿死吧,就自己找东西做啊。” “院子里生的草,飞过的鸟儿,水井边生的地皮菜……什么都可以拿来做菜。” 霍长安听得出了神。 好看的眼睛震惊的一批。 他不知道,当时在大街上看到她和表妹争吵的那一幕,一直以为她是个被惯坏的跋扈小姐。 连成婚时都在她耳边恶言恶语,红绸没牵,交杯酒也没跟她喝,连霍家媳都有的鸳鸯佩都没给她。 没想到…… 她竟然这样可怜。 心脏传来一股陌生刺痛的紧缩感。 看着笑意靥靥的女孩,少年的眉头皱的像座山峦。 怪不得她这么瘦。 桑宁结合原主和自己的经历说完,就看到霍长安心疼的眼神。 她微愣,而后笑开。 笑得有些大,带点不合时宜的夸张。 “想什么呀!没那么可怜啦,我没让自己饿过一顿饭!” 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桑宁朝孩子们招手。 刚才孩子们被大人拘着,不让他们打扰桑宁给霍长安上药。 桑宁一喊,全围上来了。 “给你们变个魔术。” 桑宁想偷偷拿出两个鸡蛋先炒了,让三个孩子先吃掉。 结果一掏没掏到。 我的蛋呢? 不是还剩五个呢吗? 她又掏了好几掏,还真是啥也没有。 不是吧?空间里的东西谁能偷? 桑宁急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钻进空间瞧瞧是怎么回事。 她的蛋啊!!!! “魔术是什么?”霍锦棠求教。 他读了那么多书,竟不知这个词的释义。 而锦心和锦绣才不管,眼珠子光盯着她的手了。 四婶婶这次又会掏出什么好吃的来呢? 俩人知道要保密。又移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桑宁的手,确保不被人发现。 “哦,就是戏法。” 桑宁骑虎难下,因此就意念喊一声:螃蟹! 手上马上感受到了螃蟹凉哇哇坚硬的壳。 她伸出手一瞧:哇靠!螃蟹怎么大了一倍!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灵泉水太棒了吧! 霍锦棠眼疾手快把螃蟹扒拉到地上。 四婶婶胆子是真大啊,不仅敢吃蚕蚀,还敢把这大螃蟹藏在怀里,也不怕被夹出血。 三个孩子趴地上玩起螃蟹来。 桑宁起锅烧油,下锅的那刻,热气蒸腾,一股原始的清香四溢。 她微微恍神,好像又回到前世寻找美食,品味美食的日子。 不管条件多恶劣,这些大自然的馈赠从不缺失。 人生短短数年,唯美食不可辜负。 “好香!” 爆炒之后,很快出锅,她行云流水,好似在表演。 除了倚在树上装睡,却使劲吞咽口水的云水仙,所有人都围上来。 牛肉难熟,大家都饿的肚子咕咕叫。 干窝窝头难下咽,但是有了美味的炒菜,那就太容易下饭了。 她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吃一顿热乎的炒菜了。 连原本没当回事的杜山也被香味引了过来。 “四夫人,你也没说这菜这么香啊!” “说过的,是杜差爷不怎么信。”桑宁开玩笑的说。 杜山呵呵一笑,好像人家是说过。 桑宁看了一眼对面那三个虎视眈眈的捕头,一下子分了一半给他。 这…… 杜山乐呵呵,啥也没得说了,还拿出了两个刚煮熟的鸡蛋交换。 大家看到少了一半的菜,又是心疼的够呛。 好在还得了两个金贵的鸡蛋。 桑宁把鸡蛋给了两个小的,然后接着把锅里炖上了牛肉。 云水仙本以为她们会来喊她吃饭。 但是没人来。 她又以为她们肯定会给她留着,结果全都吃完了。 谢雨柔还感慨的说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鲜嫩的菜。 什么呀,不过是些脏兮兮的野菜,她不过是很久没吃炒菜忘了以前吃过的美味了。 就像一个个的大家小姐自甘下贱,忘了曾经的尊贵一样。 牛肉的香味溢出来了。 有烤香,有煮香,到处飘散,连汗毛上都似乎沾染了那蚀骨勾人的香。 忍耐,再忍耐会儿,她们不会不喊她的。 云水仙背过身,一下又一下的吞咽唾液。 而大家,却吃的欢快极了。 老夫人故意视而不见,就得治治她娇气的性子。 除了霍静雅,根本没人再想着她。 桑宁也是太久没吃肉,一块肉下肚,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果然,要想吃的香,先饿肚清肠。 两条牛腿大家完全能一次性解决。 她撕下一块烤得焦焦的肉边,递到霍长安嘴边。 “这个好吃,尝尝!” 这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以前在野外搞美食,身边也时常跟着朋友,都是这样互相投喂。 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妥,刚要收回,霍长安已经垂着眼一口含住了。 还不小心咬到了她的手。 第20章 房间进了一个男人 李玉枝和谢雨柔低头偷笑。 桑宁心大,没觉出什么问题,继续啃啃啃。 她把肉吃的干干净净,骨头里的骨髓一吸就进了嘴巴。 霍家人虽然饿了很久,恨不得把骨头都吞下去,但真啃起肉来,都没桑宁啃的干净。 主要是没经验。 以前也自持教养,都是下人剔骨,没亲嘴啃过。 不知道骨头上包裹的那层滑膜也能吃,也不知道骨头里的骨髓能吸出来。 现在都跟着桑宁学,直把骨头嗦的光亮。 别说!自己啃才真是香! 正午的太阳毒辣难挨,不适合赶路。 吃饱喝足后,大家倚靠在树上休息。 这是头一次,没有饿着肚子睡觉。 长久来的精神和身体疲惫,让人一下子松懈,昏昏欲睡。 霍长安和桑宁靠在一处窃窃私语。 大部分是霍长安在说。 “那个杜山,你别与他过分接近,押解犯人的衙役,没有一个是良善的,别相信他们心有大义,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的,要不怎么当的了头役……” “还有那个胡四,更要提防,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和李厂眼神交流,我猜他也是被二皇子收买的……” “剩下那个田开武,看似是个随波逐流的,谁知道他肚子里想什么,保不准就给人背后一击。” 桑宁觉得好笑。 上午还不跟她说话呢,现在说起来没完没了。 话唠。 少年分析的头头是道,看着他白日总闭着眼睛,万事不管,没想到心里有这么多想法。 很好,已经开始关注情势,不再自怨自艾了。 “嗯,我知道,我明白的。” 桑宁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些吃人的衙役,或许因为她说的话一时惭愧,但两方本为对立面,小人物翻身为主,终会再次向弱者扬起鞭子。 所谓,王者尚德。 爪牙,尚刑也。 只有奴役,驱打,才能让他们心安。 桑宁轻轻拂过少年的鬓发,不经意间,在少年的心上留下一道涟漪。 “爬了一只蚂蚁。” 她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的睡着了。 只余树荫下的少年,好像看痴了一般。 不由自主的抬手,挡住了跳动在她眼皮上的光亮。 云水仙转过身,就看到这刺眼的一幕。 彼时,霍长安倚坐着,完好无瑕的半张脸正对着她,好似依旧是以前那个完整的,肆意的少年。 浓郁的嫉恨充斥胸腔,在饥饿和狼狈中达到顶点。 没有一个人管她的死活! 包括那个说永远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亲姨母! 云水仙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摇晃着起身,朝着林子里走去。 她就不信了,没有她们,她还活不成吗? 桑宁能找到吃的,她也能! 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看不出,现在才发觉,云水仙这个性子,真的跟她娘一样,自私又愚蠢。 什么都觉得是别人欠了她的。 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当年,与云家有姻亲的其实是她,杨家长女,是父辈早早定下的娃娃亲。 但是云大公子来提亲的时候,妹妹却看上了。 她开始在她这个姐姐面前哭诉,缠磨。 她从小对这个妹妹疼爱,什么东西都让着,反正她与云大公子也没有感情,因此就同意了。 但是父亲却不同意,反而说婚姻不是儿戏,将她们姐妹训斥了一番。 后来有一日,父亲宴请朝中刚打了胜仗归来的虎威将军。 不知怎么回事,她午睡时,房间里就进了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看到她也吓坏了,急白赤脸的就想退出去。 这时候妹妹就带着她的小姐妹来了,正把那个年轻男人堵了个正着。 大喊大叫下,就引来了前厅的父亲。 那个年轻男人,就是当时还只是个小校尉的霍镇南,他跟着虎威将军第一次来京城见世面,就犯了这样的大错。 虽然吓得脸青白,但也敢作敢当,当场要自刎谢罪。 当她看到妹妹隐含得意的眼,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她阻止了霍镇南,并提出嫁给他。 没办法,女人名节大于一切,尽管她怨恨妹妹,心也不甘,却也只能如此。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所以,当桑凝儿和老四被设计,尽管她不喜欢这个儿媳,也没有过分刁难她。 都是身不由己的女人罢了。 万幸的是,霍镇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爱重她,并许诺这一生唯她一个妻子。 他们夫妻恩爱,她还随夫君去了边城,再后来,孩子一个个出生,夫君地位一日日高升,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府邸。 他不愿她在边城受苦,让她回了京城。 就在此时,传来噩耗,妹妹死了。 一切龃龉烟消云散,她用霍家如日中天的权势惩治了宠妾灭妻的云家,强硬的将八岁的云水仙抱回了府里养着。 和静雅同吃同住,俨然一对双生姐妹。 水仙性子弱,静雅处处护着她,可以说,她是一点委屈都没再受过。 老夫人也被桑宁点醒了,如今境况,一不小心就落入狼口,她一个老婆子护不住这么多人。 此一时彼一时,京里那些花团锦簇的生活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就希望家里的女人全都立起来。 邋遢也行,泼辣也行,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双手一摆,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水仙,该吃吃苦头了。 老夫人狠心的转过身,搂着两个孩子休息。 可她没看到,霍静雅怀里藏着自己舍不得吃的两块肉悄悄的找云水仙去了。 “水仙!” 云水仙正饿的头晕眼花,看天是牛,看树也是牛。 还以为出现了幻听,回头一看,真看到了两大块牛肉。 当即什么都忘了,抢过肉就啃起来。 “你慢点吃。” 霍静雅还很欣慰,以为她是想开了。 忽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霍静雅一回头,顿时面色惊惧,拉住云水仙就跑。 糟糕! 是那个总阴森森看人的李厂! 可云水仙正吃的起劲儿呢,因为霍静雅的拖拽,牛骨头掉到地上,她狠狠甩开霍静雅,蹲下身捡。 “水仙!” 就这功夫,李厂已经扑过来。 云水仙这才看到那个令她汗毛直竖的人,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 霍静雅一石头砸过去,像往常一样拦在云水仙的身前。 “水仙!快跑!” 霍静雅已经被李厂一把抓住,她拼命踢打。 “快跑!快跑呀!” 在霍静雅尖锐的叫声中,云水仙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树底下。 假寐的霍长安猛地睁开眼。 第21章 杀,埋 四个衙役看管很紧,就算待在帐篷休息,也会留下缝隙,时刻监视着他们。 现在除了胡四还在外面啃肉,其他三人都看不到。 水仙和小雅去哪了? 桑宁一骨碌爬起来,低声说:“我去找找。” 不等霍长安说什么,她已经捂着肚子,弯腰佯装肚子疼,跑进了林子。 那边啃肉的胡四眼神一眯,把骨头一扔,拿起刀,做势就要跟上去。 别人他不是很担心,最怕的就是这个桑凝儿跑了。 当时制服牛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她上蹿下跳能耐的很! 刚要跟呢,对面就传来一声哀嚎咒骂。 “苍天呐!你何时睁眼看看这浑浊的世道!我霍家赤胆忠心,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昔日王侯座上宾,今为鱼肉受欺凌!奸臣当道,国将危矣!” “桑修齐!燕宇珩!奸佞之贼,害国蛀虫!不得好死!” …… 这个疯子,竟敢辱骂当今太尉和皇子!这是几天没挨揍又皮痒了! 胡四抽出鞭子过去就打。 所有人全都惊醒了。 “四弟!你怎么了?”李玉枝惊问。 鞭子在空中甩出令人胆颤的噼啪声,大家身体反射性的打了个哆嗦。 谁也没想到,第一鞭子甩过去时,一个小小的身子扑在霍长安的身上。 鞭子打在孩子的背部,尾巴扫过霍长安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锦棠!走开,胡闹!”霍长安惊痛。 “四叔,四婶婶说,锦棠是霍家的男子汉,要与四叔一起撑起霍家的,不是小孩子了。” 小小的孩儿咬着牙,脸色煞白,就是不肯翻下身去。 霍长安失了言语。 如果他不行了,确实需要锦棠…… “那你四婶婶有没有教你,当你还弱小时,要先避锋芒,快起来,你这样做的都是无谓的牺牲,他们最终还是要对付我。” 锦棠非但没起来,李玉枝和谢雨柔也挡上来。 老夫人环视一周,对儿子的异常表现顿悟。 “不愧是霍家人,就喜欢团结抗战。”胡四冷冷笑着。 他见惯了危难时抛妻弃女,互相背叛,自顾不暇的,走到这地步,还能这么团结的,少有。 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他没有! 又一鞭子划破长空落下。 老夫人突然跪地喊冤:“官爷,你可知你脚下站着的是什么地方,当年我家侯爷……” 跟过来的杜山眼里闪过不耐。 “老夫人,侯爷为东阳立下汗马功劳,我们大家都知道,但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四公子这样公然辱骂皇族,怕会连累我们……” “我知道的官爷,他也是心里烦闷脑子糊涂了,以后绝对不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起我家侯爷在这斩杀过一百多个马贼,反正闲来无事,官爷有没有兴趣听听?” 其实杀马贼不是在这个地方,但不妨碍老夫人拿到这来用。 “那就听听。” * 桑宁进林子不久,就看到霍静雅衣衫不整的跑来。 “桑……四嫂!四嫂!”她神情癫乱,语无伦次,手臂,脖子上都有抓痕。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砸了李厂!不知道死了没有,他肯定不会饶了我,会不会连累大家一起死?” 说不定会被官差就地斩杀! 她害了大家了! 桑宁在她的哭泣中听明白后,大松一口气,这个傻子,她自己没事就好。 “哭什么!别怕,我来处理!” 桑宁迅速将两人的衣服换了,遮住她被抓破的脖子。 “把眼泪擦干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去。” 桑宁不慌不乱的声音和面上的镇定,让霍静雅安静下来。 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以前错的有多离谱。 桑凝儿,不是她以前认为的草包,更不是京城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她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将军,有勇有谋算。 “四嫂,你要怎么做?” “一个字:沙漠!” 沙漠……是什么意思? 这明明是两个字啊? 霍静雅正想着,又听桑宁问:“云水仙呢?” “水仙?不是水仙喊你来的吗?” 桑宁皱眉:“不是,我没见到她。好了,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再找找。” 她朝霍静雅指的方向去找李厂。 霍静雅却又担忧了起来。 水仙不会又出事了吧? 她急匆匆的往回跑,想看看是不是那些衙役又使坏。 路过一处大石,听到后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霍静雅浑身紧张的悄声探过去。 然后见到了令她五雷轰顶的一幕。 云水仙,抱着她带来的牛骨,像个贪婪饿极的狗,毫无形象,满脸油腻的啃咬着。 她的眼里,再没有其他。 忘了她的姐妹,正在被人凌辱,等着人去救。 不,也或许,她没忘。 只是从不在意。 毕竟,别人救她是应该的。 …… 霍静雅一回去,胡四迅速打量她一番。 什么事都没有! 那遭殃的应该是姓云的小娘们。 李厂还真是口味专一,目标从来没变过。 胡四叼着一根草剔牙,现在就怕桑凝儿坏事。 不过应该不会,这么长时间,够李厂玩几回了。 霍静雅看见霍长安眼中隐匿的急切,蹲到他身边小声说:“四嫂没事,她让我先回来。” 然后说了遭遇的事,只是没提云水仙。 听完,气的霍长安心肝肺都疼。 “她打算怎么处理李厂?”霍长安忧心。 杀又杀不得,还要封住他的嘴。 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四嫂说,一个字:沙漠。” “这是两个字!”霍长安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又看向林子。 “她说的肯定不是这两个字,你理解错了。” 但是是哪两个字的谐音呢? 杀,埋? 霍静雅不说话了。 原来四哥也不能参透其中的意思。 那四嫂究竟说没说错呢? 第22章 喜欢四哥就嫁给他 "桑凝儿如厕的时间是不是长了些?" 杜山站起来,目光幽幽的看向林子。 胡四嘴巴一撇,闲闲道:“那我去瞧瞧。” 但他还没站起来,就看到云水仙也回来了! 而且她明显也什么事儿都没有! 甚至比进去之前更精神,走路更有力气! 娘的!到底什么情况! 李厂到底在搞什么? 云水仙一出现,桑凝儿的身影也紧跟着出现了。 她还捂着肚子,一副虚脱了的模样。 所有人都出来了,只有李厂没出来! 胡四不淡定了! 杜山不知道李厂干嘛去了,他可是知道的! 里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桑凝儿搞得鬼! “李厂呢?”他阴森着眼神问。 桑宁大惊:“李差爷?他也进去拉屎了?” 众人:“……” 连最小的锦心和锦绣都小脸一僵。 四婶婶为什么可以说拉屎,而她们说就要被训粗俗? “少他娘的装蒜!是不是你们三个……”胡四拿着刀一一指过霍静雅,云水仙,和桑宁。 “大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云水仙急忙撇清自己,还拉着霍静雅作证。 “静雅给我带了牛肉,我们在里面吃东西了!” 然后她看向桑宁,“至于桑凝儿,我没看见她做什么!” 一股巨火就从霍静雅胸腔喷涌而出。 这个蠢货自私鬼! 现在还在装无辜! 以为她还像以前一样傻傻的护着她吗? “你没看见!我看见了!”霍静雅眼神憎恨,竭尽全力才能忍住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失态咆哮。 从云水仙到侯府的那天,她就听娘的话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妹。 她胆小。 好,她把逗弄她的自己的小姐妹全赶出府去,以后不跟他们来往。 她被人欺负。 好,她跟着二哥学了几招功夫,贴身保护她。 她说三嫂不好相处。 好,从此她也不喜欢三嫂。 她说康元王世子心术不正,欲对她图谋不轨。 好,她打了那个和四哥交好的少年,还放出了狠话,把自己初初的感情萌动扼杀在摇篮中。 所有衣服,珠宝,丫鬟,全都让她先挑。 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而云水仙唯一回报她的,就是在她被先生罚戒时,替她抄写自己最不愿写的文章。 事实却是,那都是丫鬟抄的! 她偶然一次知道的,可那时候觉得无所谓,可真是傻透了! 她以为她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为此痛恨横插进来的桑凝儿,还多次去堵桑凝儿,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可真傻啊! 什么不争不抢,胆小柔弱。 那是因为自有人把东西捧到她面前,挡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她做! 霍静雅多想此刻质问她,是怎么做到把多年的姐妹扔进火坑不管的? “小雅,你看到什么了吗?桑凝儿吗?”云水仙眼中闪过心虚。 “看到什么就跟差爷说啊,别让差爷误会了我们。” “我当然看到嫂嫂在方便。” 霍静雅冰冷的笑了笑,又暗含嘲讽:“你吃的满嘴流油,自然看不到其他,我还怕四嫂看见你吃肉会骂你狗性没骨气,所以就让她走远些。” 云水仙脸就僵住了。 李玉枝和谢雨柔同时意外的看了看霍静雅。 胡四冷笑一声,满脸不信:“你们给我等着!要是李厂出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胡四,怎么回事?”杜山问。 “杜哥,还不是男人那点事儿!李厂是个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四苦着脸说。 “这都要赶路了,赶紧找他回来!” 真是的,不服命令,就他事儿多! 杜山和胡四一块去找人。 田开武处理剩下的牛肉,他把牛肉切块,然后撒了一层盐,指望能保留的久一些。 桑宁心里嗤笑一声。 白费功夫! 该臭还得臭。 “你把李厂怎么了?”霍长安悄声问。 他看见桑宁破了的衣领,不禁伸手,中途停住,又缩了回来。 桑宁没注意,她在想刚才进空间的事儿。 怪不得摸不出蛋了,原来全孵化成小鸡啦! 还有她种下去的花生黄豆苞米,只一日就长了半米高,真是太神奇了! 这样不久就能有粮食吃了。 “他毒性发作了,神志有些乱,我又扮鬼吓唬了一下,现在彻底疯了。” 连老天都在帮忙,李厂发作的正是时候,她本想着将人弄死扔空间,合适时再抛尸。 没想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有些不正常,说话颠三倒四,眼珠子发直。 她拿着他的刀在背后忽现忽隐,连砍带吓唬,他就彻底神魂癫乱了。 霍长安又看到桑宁露出那股熟悉的得意小表情,不禁也勾起了唇角。 他当然知道桑宁是个很不对劲的人。 但是这种不对劲,却是现在霍家最需要的。 也是他,似食了罂粟般渴盼和追寻的。 娘害怕她是为了霍家的秘密而来。 可实际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怕的呢? 霍家,包括他,如今已全仰仗这个女子。 颠覆还是重生,已皆由她主宰。 “你们又被打了?”桑宁见他脸上又添了伤就问。 “没事,锦棠帮我挡了一鞭子。” 这点小伤,微不足道,太岁肉的功效确实强大,那浸泡过的水,简直就是灵药。 他身上的外伤好的很快,力气也增大很多,只是腰腿依旧没感觉。 桑宁朝霍锦棠看去。 小家伙正趴在李玉枝怀里,安静的朝这边瞧。 桑宁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棒!” 霍锦棠脸一红,脑袋忙不迭拱到他娘怀里。 给他擦伤的李玉枝不轻不重的打了他屁股一下:“别动!” 桑宁笑起来。 霍长安又问:“你说的,沙漠,是什么意思?” “沙漠?干哪!” 霍长安:“……” 桑凝儿,是潜藏在京城里的女匪吧? 两人的窃窃私语忽被突如其来的吵骂打断。 “你喜欢四哥?那你这一路照顾他几回,你看见他的脸就吓得低头,靠近就欲呕,喜欢只是嘴巴说的吗?” “好啊!你喜欢就嫁,你现在就嫁给四哥!你敢不敢?” 昔日形影不离,亲亲热热的姐妹反目成仇。 霍静雅还是没憋住。 有田开武在,她不能揭露她见死不救的卑劣行径,可不代表还愿意听云水仙假仁假义的废话! 因为迷了路,所以没及时跑回来找人救她? 还在把她当傻子! 第23章 对仇人磕头 还反过头来怪她为桑凝儿说话。 怪她不帮她成为四哥的妻子。 云水仙,要脸吗? “霍静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云水仙从没想过霍静雅有一天会反过来咒骂她。 她以前,一向是替她骂别人的! 果然是被桑凝儿带偏了。 连十年的姐妹都不做了! “我说的不对吗,以前你不是最爱往四哥房间跑吗?不是最爱缠着他带你出门吗?现在呢?你给他擦过一次脸吗?” 云水仙咬着唇。 “他有妻子,这都是妻子该做的事!”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震怒。 霍静雅憋的难受,甩头离的云水仙远远的。 而云水仙则受尽委屈般抽噎起来。 霍长安莫名成为她们嘴里的主角,心里恼的很。 “你别误会,她进我房间那会儿……”还小。 桑宁却猛地站起来,压根没听他说话。 她直直的朝田开武走过去了。 霍长安:“……” 谢雨柔烦的不行,对着云水仙吼:“要哭离远点,别在我旁边,晦气!” 老夫人垂着眼皮,万事不管。 大嫂抱着儿子也不管。 霍长安……看着桑凝儿的背影,像是没听到。 云水仙止了哭,抱住膝盖,埋起头,遮住了满眼阴鸷。 她知道了。 若是灾难来临,她一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 因为她姓云。 田开武把牛肉都收拾好了,但内脏全都扔到了一边,引得一大堆苍蝇围着,极其恶心。 “田差爷,这些内脏,可以给我吗?” “这牛都是四夫人帮忙抓的,你要不嫌脏,就拿吧。”田开武倒是很干脆。 “不过别拿多,免得惹麻烦。” “我懂的,多谢。” 桑宁不嫌脏,蹲下挑捡。 牛的内脏:牛胃、牛肝、牛肾、牛筋。 田开武不会屠牛,弄的乱七八糟。 桑宁捡了完整的牛肝,借着他的刀将里面的胆囊去掉。 又解剖牛胃,取了她最爱吃的牛百叶。 这都是补益之品,丢掉就太可惜了。 至于其他的,处理异味太麻烦,她没要。 大概弄了六七斤重的内脏,她跟田开武请示再去河道水洼清洗一下。 “四夫人快去快回。” 田开武看了一眼林子的方向,提醒。 这个衙役倒是好说话,桑宁感激谢过。 一离开视线,她就钻进了空间,在里面好好清洗了内脏,又炖了一条大黑鱼,来当霍长安的太岁肉。 回去的时候,杜山和胡四已经带着李厂回来了。 两人身上都有伤。 桑宁知道,这一定是李厂发疯砍的。 而李厂手腕也缠上了犯人戴的铁链,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抽了筋一样软塌塌的。 他,离死不远了。 “李厂说林子里有鬼,四夫人在里面可见到什么人吗?”杜山盯着桑宁的眼睛问。 “鬼?没有,只看到有座坟。” 确实有座陈年老坟,杜山凝重的皱起眉。 “这里有古怪,尽快离开吧!” “二皇子殿下,小人一定完成任务!”李厂猛地一声大喊。 “霍长安!老子要割了你的**,塞进你嘴里!还要砍断你的手脚,当着你的面把霍家的女人……” 他被胡四堵住了嘴,杜山一鞭子抽打过去,满眼凶狠。 本来李厂不承认和二皇子有牵扯,他就又有点犹疑,会不会是霍家人搞得鬼。 但现在他自己全秃噜出来了。 霍家人义愤填膺,怒目而视。 “杜差爷,你有没有觉得,李差爷……像是中了什么毒啊?”桑宁脸泛着冷意。 中毒? 杜山浑身一紧,李厂眼睛发红而无神,脸色似从底部呈现一股黑气。 还真像是中毒的迹象! 可怎么会中毒呢? 他们一直吃同样的食物! 杜山惊疑不定,“先赶路吧。” 等到下一个城镇,找个大夫查一查。 大家继续赶路。 桑宁想着怎么把李厂的毒往胡四身上引,一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推车眼看歪斜,她跪地压住另一侧的车把手才稳住了。 “没事吧?” 霍长安扭着身子问,声音隐约能听出一丝焦急。 李玉枝赶紧过来:“弟妹,换我来吧。” “别说话。” 桑宁打断他们。 她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感受到大地隐隐的微颤。 她趴下,耳朵贴向地面。 古代侦察兵之所以能通过地面监控敌军,是因为固体传声速度比空气传声快。 马蹄声! 很多! 而且杂乱不整,并不规划,应该不是军队一类。 其实就算是军队,这个混乱的时候,军匪也比比皆是。 “停下!别走了!”桑宁大喊。 田开武是在队伍的最后面,亲眼看见桑宁奇怪的动作。 “怎么了四夫人?” “有马队,很多。” 田开武立马也趴到地上听,然后面色大变。 之前他们也碰到过小波流民,但都是些普通百姓。 这次可不一样。 若是马匪,可就全完了! “杜哥——”他跑前边去跟杜山说。 霍长安双臂撑起,将自己翻下车来。 “桑凝儿,一会儿不要管我,带着她们跑,知道吗?” “你又来……” “桑凝儿,我求你!” 霍长安重重的把头磕到地上,额头顿时破了血,那双好看的眼盛满浓烈的决绝和祈求。 “求你,带她们活下去,下辈子……生生世世,我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四弟!”李玉枝捂住嘴。 霍长安是她眼看着长大的,那是怎样傲气不羁的一个人。 只要他认为自己没错,打断骨头都不会低头。 昔日与忠义大将军独子沈烨闹架,把沈烨的一只脚用钉耙捅了个窟窿。 忠义大将军告上金銮殿,皇上传他进殿审问。 他拒绝道歉,直接一脚踩上钉耙,把自己的脚也捅了个对穿,吓得忠义大将军再不敢追究。 霍家老四,用婆母的话说,脾性比牛犟,骨头比铁硬!是儿女中最让婆母头疼的一个。 就没见他跟谁服过软! 可他今天磕头了。 为了霍家人,他对仇人之女磕了头。 第24章 四婶婶来了 虽然李玉枝现在也很感激桑凝儿,可是更心疼的是霍长安。 她宁愿自己磕这个头。 “四弟,大嫂不会扔下你的!” “大嫂,你别逼我现在就去死!” “四弟……” “别说了,好好把锦棠抚养长大。” 桑宁打断两人:“行了,别叽歪了,来了!” 远处,已经看到扬起的尘土。 至于人影,全都笼在一片土雾中,根本看不清,可见势头不小。 “快往山里跑!”杜山大喊一声。 这里除了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根本无路可逃。 几个衙役啥也不管,拔腿就跑! 刚听老夫人讲了马匪,这马匪就来了,老夫人是个乌鸦嘴呀! “杜差爷!扔下钥匙!”桑宁大喊。 她们脚上都带着铁链,不打开怎么可能跑的快! 但是杜山停了一下脚步,还是头也不回的朝前跑了。 犯人被马匪杀死,和犯人在他手中逃跑,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麻烦。 “我艹!”桑宁忍不住爆了粗口。 “桑……” “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打晕!” 霍长安刚要开口,就被桑宁凶狠的打断。 然后她一想,这倒是个主意,一会儿若真的逃不掉,她就把霍家人全打晕,扔进空间! 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 她和李玉枝把霍长安又抬上车,也不管他趴着还是躺着,就开始跑。 霍静雅拉着霍锦棠,李玉枝和谢雨柔各背起锦心和锦绣。 老夫人将一堆包袱行李交给云水仙,自己抱着盛水的陶罐跑。 “老夫人,把那个扔掉,快跑!” 混乱中,桑宁大喊了一声,也不知老夫人听没听见,她顾不得其他,双臂稳着车颠颠簸簸朝前跑。 霍长安两手撑着车下的木板才不至于碰掉牙齿。 身后传来哭喊和马的嘶鸣,桑宁回头。 这次看清了。 一群流民跑在前头,身后是凶神恶煞的马匪。 他们像一群牲畜一般被人驱赶着,戏弄着。 其中,有一辆受惊了的马车,上面空无一人,大概已经是把主人给甩出去了。 一路撞翻了不少人,朝着他们这疯冲过来。 “凝儿!我们要夺下那辆马车!”霍长安急促说。 桑宁也是这么想的,这是她们逃生唯一的机会。 可疯马的力气是很大的,她不能像斗牛一样投机取巧,这是要生生拉住一匹力大无穷的马哎,她的那点力气,怎么够? “把我放到路中央!” “你要干什么?” “我会驯马,等会车来你跳上去拉马,我找机会爬上马车。” 这可能吗? 桑宁儿犹疑的看着他。 要是搞不好,会被踏死的好吗? “相信我!为了一家人,我只能成,不能败!” 看着霍长安一脸坚毅不移的眼神,越来越近的马车,还有霍家人拽着铁链根本跑不快的身影,桑宁“干了”一声,就把霍长安扔在了路中央。 “四哥!” “四弟!” “老四!” 霍家人悲呼。 顷刻间,马车呼啸而来。 桑宁瞅准机会 一跃跳上了车辕,几乎同时,霍长安抓住了车尾,双腿拖地,一路拽行。 马车从霍家众人身边驰过,大家顿时明白是误会了桑宁。 霍长安这时也已经用双臂抓着车身爬了上去。 “快跟上!”老夫人大喊。 身后,流民尖叫已经近在咫尺。 马匪也看到了霍家女眷。 口哨声和威喝声响起。 “呜吼——是女人!女人!” “站住!再跑就放箭了!” “哈哈哈,四个小娘们!今晚老子有福了!” 下流的话伴随着淫&荡的肆笑,让霍家人全白了脸。 云水仙扔掉了手中所有的行李和包袱,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霍锦棠甩开了霍静雅的手,推了她一把,“小姑姑,快跑,别管我,我是男人。” 他跑不动了,不能连累小姑姑落到马匪的手中。 还男人呢,毛都没长齐。 “锦棠,姑姑背你。” “姑姑。” 霍锦棠却朝后跑了几步,又回头,“你跑,侄儿还有机会,你不跑,侄儿自己跑到马匪手里。” 霍静雅又气又疼,怎么会不知道锦棠的意思呢,于是她含着泪继续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他。 流民听到马匪的呼喊,好像看到了希望。 他们双眼放光的看着前面的女人。 只要拦住那些女人,他们是不是就有机会逃脱了? 落在最后面的是谢雨柔,她真的跑不动了。 把背上的锦心一放,喘息着说:“小锦心,快往前跑,不要回头,四叔和四婶婶会来救你的。” “三婶婶……” “锦心,往前跑,逃出去才能见到你娘。” 两个孩子夜里睡觉都哭着喊娘,这么说,一定会心动的。 小锦心迈着短腿朝前跑起来。 谢雨柔放心的笑起来。 三郎,我和孩子来找你了。 她抽出了头上的木钗。 这是上次经历过惊吓后,她用一根树枝磨出来的,就知道会派上用场。 她闭上眼睛,坦然赴死。 “祖母,祖母……”小锦心不敢回头,拼命的喊着前面的身影。 老夫人听到了声音,抱着罐子回头,就看到小锦心磕磕绊绊的身影。 “小心儿……” 她连忙趔趄着跑过去,喘了口粗气待要抱起,却又看到最后头的霍锦棠。 霍锦棠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被后面的流民追上。 老夫人倏然收回了要抱小锦心的手。 浑身又回了些力气。 “不,锦棠不能死,他不能死!” 这是霍家留下的根苗,唯一的希望。 她转而朝着锦棠跑去。 “祖母……” 小锦心扑了个空,惊惧的愣在那里。 “娘……娘……锦心怕,锦心好怕……爹爹,爹爹,你在哪里?锦心怕……” 下一秒,巨大的车马轰鸣响起,一只手伸来,犹如天降。 小锦心腾空而起,被提上马车。 “锦心不怕,四婶婶来了。” 第25章 太岁肉没了 “锦棠,快走!祖母挡着,你快走!” 老夫人一脚踢开一个想抓锦棠的流民,母鸡护犊子一般挡在前面。 小锦棠疲惫的眼神忽然一亮。 四叔和四婶婶驾着马车回来了! 娘和姑姑都已经在马车上。 霍静雅大喊:“锦棠伸手!” 霍锦棠朝着马车伸出手,紧跑几步,被霍静雅一下子提了上去。 老夫人也被拉上了马车,只是拉拽的时候,手里的罐子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的一点水和肉全都流出来。 “肉……肉……太岁……” 不能丢啊,不能丢啊!那是太岁肉,是老四的药啊! 要不是霍静雅拉着她,估计老夫人已经又跳下去了。 “肉……肉……” 老夫人眼睁睁看着那块肉被流民捡起,一口吞了下去,不禁“哇呀”拍着大腿哭起来。 她的太岁啊! “三嫂,三嫂在那!”霍静雅惊恐的瞪大眼睛。 只见三婶坐在混乱的路中央,手里攥着一个木钗,正往自己的脖子插去。 “三嫂——” 谢雨柔刺向自己脖颈的木钗被击落。 一支长箭擦着她的脸颊插入地上。 “抓活的——” 领头一个络腮胡子凶神恶煞的马匪得意的长啸,然后策马朝谢雨柔奔去。 与此同时,桑宁和霍长安也驱赶着马车奔了过去。 按照距离,和马种的不同,马匪应该是先抓到人的,但是—— 桑宁一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了出去。 正好砸在马匪的脸上。 那马匪一头就从马身上栽下来。 头落地的那刻,一只肥大的螃蟹也落到了他的脸前。 天上下螃蟹了? 谢雨柔被救,马车迅速转了弯,往回奔跑。 一群马匪正想追,身下的马却骤然而止,差点将他们摔了出去。 十几匹马对着什么东西展开了争夺大战。 “啥玩意儿?” “不知造啊!” “哎呀,老鬼你别往前凑,离远点!” “哇呀呀,我的马失控了!” 又一片东西撒过来,马匪彻底乱成一团,直到那辆马车跑出一段距离,他们才惊愕的看清楚,让马儿失控的东西。 竟然是青豆夹? 这个时候哪来的青豆夹? 见鬼了吗不是! 马车上,霍静雅也兴奋的问:“四嫂,你刚才扔的什么东西?竟然能让马打架?” 其他人也好奇,全都看着桑宁。 桑宁一把掏出就扔了出去,快的让人看不清,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 “我在河道摘的苘麻果,他们的马都很瘦,一看就饿狠了,撒过去当然抢着吃。” 苘麻,河边很常见,民间也叫青麻,青饽饽。 它的皮可以做赶牛的鞭子,果实一个一个的包,剥开皮可以吃。 不过这些小姐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果然,霍静雅感叹:“四嫂懂的真多,我在那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劫后余生,大家都很激动,只有老夫人趴在车沿上,默默的伤心。 素来贴着老夫人的锦心也不找她抱了,反而窝在谢雨柔的怀里不出来。 桑宁在身后支撑着霍长安的腰身,让他能安稳的坐住驾马车。 他的嘴周围涂了一层血迹,那是他用牙齿咬缰绳咬的。 也是够狠,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住双腿被马甩出去,他把缰绳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用嘴巴咬住,双手抱住马脖子,脸贴在上面安抚。 经历疯狂踢甩,好几次他身体歪斜,被勒的青筋暴涨,可最后还是慢慢爬回来。 直到马儿渐渐安稳下来,他才松开了嘴里的缰绳。 满嘴是血。 马已经安稳,桑宁完全可以充当车夫,但她还是选择在他身后。 他该是愿意为家人做这些的,不想做一个废物。 身后就是女子清冽的味道,少年上身紧绷,抓着缰绳目视前方,周围的说话声全都入不了耳。 马车终于冲进了山里。 一个大石头上,云水仙终于等来了人。 她暗恨的看了桑宁一眼,一副别人见死不救的仇恨样。 桑宁和霍长安返回救人时,跑在最前头的是云水仙,俩人直接掠过她奔向了后面。 把想上车的云水仙晾在了原地。 她当然恨桑宁! 被云水仙扔掉的包袱,李玉枝又捡回来了。 虽然不值钱,可都是救命的东西,要是没了,就算逃进山里,那也活不成! 这个云水仙,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没一个人待见她。 “把马车扔了,我们要再往里走。”霍长安说。 “啊?好不容易有辆马车。”霍静雅舍不得。 “赶紧扔掉,那些马匪不会轻易放手。” 粮食,银钱,女人,都是他们抢掠的目标,一旦发现,如猫闻到了腥,凶兽见了血。 哪会轻易放弃。 “说的对!我把马赶到别的方向吸引他们注意。”桑宁说着拆了马鞍。 “大嫂,你们把车板拆下来,进山可以抬着四郎走。” 桑宁带着马找了个方向,然后从空间掏出几颗刚长出米粒的苞米,喂了马儿。 “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命,现在没空吃你了,真幸运,你自由了。” 马儿狼吞虎咽就把苞米吃完了,然后还有些不舍,拱着桑宁还要,被桑宁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顿时嘶鸣一声,又受惊了。 撒蹄子就跑。 胆小马。 “大哥!他们在那边!” 隐约听见那些土匪的叫喊。 桑宁赶紧往回跑。 就这样,又往山里走了大概有五六里的样子,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铁链把脚腕上缠的布子都磨碎了。 该死的杜山,不把犯人的命当命,霍长安说的对,能当头役怎会是善类。 没亲手杀人但死在他手里的应该很多吧。 没关系,都会还回来的。 “没了,没了……”老夫人老泪纵横,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扑在霍长安身上大嚎。 “是娘没用啊!连个罐子都抱不住,好不容易得来的……药,没了呀!” “老四,你可怎么办呀!” 太岁肉的事,除了霍长安,只有老夫人知道。 桑宁每天弄出一点鱼肉,都是老夫人来操作给大家分的。 对此说法,老夫人深信不疑。 因为她本身就是爱吃美食的,吃了一辈子山奇海珍,什么没品味过。 连远洋大海里的鲸,侯爷都给她弄来吃过。 不好吃。 第26章 喊娘 那太岁肉,肉质鲜美,既不像天上飞的,也不像山里跑的,有点像鱼肉,但一点腥味都没有,还甜滋滋的。 她不舍得吃,就尝了那么一小口。 原本骨头酸痛,神魂疲乏,脑子昏沉的恨不得就此倒下,长睡不起。 可那口肉一下肚,犹如众神归位,她浑身通畅。 这么神奇的东西,不是传说中的仙品是什么,那肯定不是凡间之物! 能得到此物,一定是老天看他们霍家太冤,来救她们来了! “老四媳妇,都怪我没用呀!” 老夫人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让那些流民来吃她,不要吃那块肉。 “丢……丢了……” 霍长安一听也傻了眼。 眼神可见的黯淡下去。 没了太岁肉,他的身体就没希望了。 “娘,是什么样的药啊,我们以后再买不行吗?” 李玉枝和其他几个纷纷问。 老夫人摇头哭,心如死灰的模样。 早知道让玉枝抱着罐子,她逞什么能呀! 桑宁假装在那些陶罐中翻了一下,除了贼兮兮关注她的云水仙,谁也没注意。 而云水仙当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老夫人,别哭了,药还有呢?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在一处地方。” 桑宁把其中一个罐子开盖给她瞧了瞧,淡定的声音有着安抚一切的力量。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老夫人看着罐子里的那一小块肉,又是好一番激动,大悲大喜之后,当场昏厥了。 她的身体本就强撑,要不是这几日桑宁给她喝了灵泉水,估计早倒下了。 好一阵手忙脚乱,老夫人很快醒来。 她感激的看着桑宁,眼中是欣慰,也是佩服。 更有信任。 在危难来临时,她没有放弃霍家任何一个人。 如果是有异心,不会做的这么周全。 与其说老天为救霍家人送来了太岁肉,不如说是送来了桑凝儿。 “桑氏,你真的和桑修齐断绝关系吗?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大家一齐看向桑宁。 桑宁看得出,大家现在都很感激她,但又因为她的身份有所保留。 她想了想,就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 老夫人听完震惊至极。 不是亲生的? 怪不得老匹夫那么狠心的抛弃这个女儿! 老夫人很快平静。 握着桑宁的手说:“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玉枝,你把东西都拿过来。” “咱们家,尚能不尚长,我今天把主家权交给老四媳妇,你没意见吧?” 李玉枝诧异之后,忙道:“娘,我没意见,我同意四弟妹掌家。” 谢雨柔说:“我也同意。” 霍静雅:“我也同意。” 桑宁:“……” 这个家,还有东西可掌吗? 傻子才不同意吧! 呜呜……怎么有种她们在甩锅的感觉。 老夫人说的掌家,无非是把剩下的三十两银子,还有食物的分配权交给她。 “老夫人,要不然您还是……” “怎么还喊老夫人?你该喊娘。”老夫人佯装不满,淡淡谴责。 霍静雅嘻嘻笑着:“四嫂,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啦?” “弟妹,快喊,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李玉枝和谢雨柔也笑着催促。 老夫人是一家之主,得到老夫人的认可,就说明可以完全信任桑凝儿了! 她们的语气,一下子亲昵起来。 霍长安听到这里,心脏忽然提了起来,一双凤眼半垂,掩藏着紧张。 他看见桑宁露出纠结的神色,顿时犹如迎面被泼了一碗冰水。 瞬间清醒。 想说:娘,别难为人了。 他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如果好不了,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这样的女子,就是他健全的时候,也配不上。 遑论现在残废之躯…… 他想说:桑凝儿,用不着勉强自己,我们的婚姻,本就是别人的一场算计,不当真。 只愿你,助霍家脱困,以后,霍家就是你的后盾,随便你去哪里。 他想说…… 可是他的嘴巴张了几张,就是没发出一个字。 然后就听见桑宁喊:“娘,那我就当这个家了。” 大家都很高兴,可霍长安却拧紧了俊眉。 她眉头微皱,似乎有什么困扰,虽然笑着,眼里却没多少喜悦。 也对,现在的霍家,就是个包袱,谁愿意当这个家。 “好孩子,我知道现在咱们不比以前,当家人是个苦差,辛苦你了。”老夫人拍拍桑宁的手,略有歉意。 但是,不会一直这样的。 “没事的,那我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就在这山里过夜了。” 以前桑宁也领着一群人到处寻觅美食,录制节目,就当和以前一样了。 桑宁一走,云水仙就走了过来。 “姨母……” 老夫人的脸色淡下来。 对这个外甥女,她是越来越失望了。 同样都是在官学受教的,家里每一个孩子都正直,有担当,唯独她,有事自己跑,谁也不顾。 哪怕她抱一抱锦心呢! 锦心…… 小孩子的心思是最纯透不过的,她知道她这个祖母抛弃了她。 老夫人擦了擦眼。 可笑她以前自诩霍家男儿和女孩一样重要,因为自己曾在边城待过,知道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能洗手作羹汤,也能举枪杀敌。 以前她看不惯那些苛待女孩的人家。 结果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锦棠,把锦心扔在了地狱。 第27章 当家人 愧啊! 怎么对的起老二媳妇,她还忍辱负重的待在娘家,期望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为霍家留后呢! “你没事就去帮你嫂子们打打下手,学学生存之道,现在不是以前,谁也伺候不了谁。” “姨母,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会听嫂嫂们的话。” 云水仙泪眼朦胧,乖乖巧巧的认错。 全家都已经认准了桑凝儿,她再没有机会,只能低头,不被大家所厌。 “听话就好,你记着,咱们霍家,没有独善其身的人,若你不顾他人死活,这个家也容不下你。” “姨母,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不敢拖大家的后腿,要是想独善其身,当时也不可能随着一起流放。” “呵……”闭目养神的霍长安发出一声嗤笑。 “跟着流放才是蠢,要是真想帮忙,应该摘出去,然后才有机会支援我们,哪怕像二嫂一样送衣物送银两打点衙役呢!” 云水仙脸色一白,“长安哥哥……我,我没想到。” “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办法,因为云家没人捞你。”霍长安不客气的揭开云水仙的遮羞布。 “长安哥哥……” “行了,云水仙,收起你不值钱的眼泪,你对静雅做了什么还非要我们弄个清楚吗?” 依照静雅从小到大对她的维护,除非云水仙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否则静雅不会那么决绝的。 “想不被扔下,就自己动手,别幻想着自己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还有你那张脸,擦得干干净净吸引谁?是觉得吃屎的苍蝇还不够多吗?” 云水仙终于受不住,“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你这张嘴呀……”老夫人拍了一下霍长安的头,和以前一样不饶人。 只是以前他是骂别人。 "骂这么难听干什么?" 霍长安哼哼两声:“惺惺作态,本性难移。” 他现在没以前那么天真了,心肠冷硬的很,值得他护着的家人,他付出生命也要护,不值得的……滚蛋! “四叔。” 小锦棠凑过来,掏出一块血呼啦的牛皮。 “你让我偷拿的牛皮。” “好样的!”霍长安夸赞。 小锦棠随大哥,喜欢读书,可是现在的霍家,不允许他再做一个君子雅士。 “四叔。” 锦棠抿抿唇,还是实话实说,“我拿的时候,被那个田官爷看见了。” “他没管?” “没有,看了一眼就忙别的了。” 霍长安眼神定住,想了一会儿,然后嘱咐锦棠以后再小心点。 很快有肉香传来,叔侄俩鼻子同时使劲嗅了嗅。 好香啊! 香的人脑子都有点迷瞪了。 “锦棠,你去帮四叔找根韧性好的树枝,别太干,也别太湿。” “锦棠?” “锦棠?” 霍长安一扭头,小东西已经跑到桑宁身边去了! 这臭小子! 桑宁正在把那些牛内脏放锅里煮,因为之前用灵泉水泡过,一点腥味都没有。 她只放了一点盐,就香的要命。 所有人都围上来。 谢雨柔捂着肚子,不停的吞咽口水,她比别人饿的都快,而且因为之前的奔跑,肚子很不舒服,脸色很不好看。 桑宁煮好以后先给了她一大块香喷喷的肝脏。 “这么多?” “吃不完就放起来,饿了就啃两口。” 六七斤的内脏,煮熟了也就剩下四五斤的重量,一家人分不了很多。 桑宁并不是平均分配,而是按照每个人的劳动和实际身体状况分的。 给谢雨柔的最多,李玉枝和霍静雅的也不少。 轮到云水仙,就分了和孩子一样的大小。 她顿时脸垮下。 “四嫂,我知道我不中用,可是三嫂也没做什么吧,为什么她有那么多?” “四嫂是不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怨恨我?” “当家人是要做到公平公正的。” 桑宁瞅她一眼,把自己和霍长安的留出来,很少,因为待会儿霍长安还要吃鱼肉,她嘛,还想啃苞米棒子! 剩下的全给了老夫人,也不少。 “本来不想解释的,但是今天是我当家的第一天,我就说上一次。” “第一,咱们实行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原则,谁出力多,付出多,谁就得到的多。” “第二,第一条只是规定,但在一个大家庭中,不能只有规定没有人情,人情上,必须先照顾身体虚弱者。” “一二结合,综合考虑,这就是得出来的分配结果。” “我只解释这一次,以后对我的分配,不要再质疑!” 桑宁最后一句,有着不容反驳的警告。 一点都没有初当家的生疏,比李玉枝威慑力强多了。 老夫人不禁暗暗点头。 云水仙还是怕她的,微微缩了缩肩膀。 但是看到身旁霍静雅的比她大了一半的肉,她还是嘀咕着抗辩:“可我也是能力有限,又不是故意什么都不做。” 霍静雅冷哼:“你除了跑还真没见过你做什么!” “小雅,我不跑难道要成为你们的累赘吗?我这么笨,留下又能干什么?”云水仙委屈的说。 她还真是什么都干不了,只会哭,只会乱喊! 霍静雅越想越气。 桑宁淡淡道:“云水仙,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你能不能做,不是会不会做,而是你的态度。” “三嫂身体不好,但关键时刻,她能抱起锦心逃跑,哪怕最后可能娘俩都会死,她也做不到自己逃。” “霍长安,无法独立行走,但是他可以用嘴咬着马绳回来救家人。” “我们要的,并不是真的让你救人,送死,而是,必须有一个和大家同生共死的姿态,哪怕你跑的时候回一下头,露出一点点不舍痛苦呢?” 事实上,她逃的毫无留恋,看不出对侯府存着一点点感情。 天生自私凉薄! 一番话让云水仙低下头,彻底不敢吱声。 霍静雅心头舒坦了。 四嫂是她的嘴替,把她憋在心里的气全说出来了! 第28章 四婶婶看你的胎记 桑宁带了一块牛肝给霍长安。 然后自己也蹲在一旁吃起来。 牛肝补血益气,虽然只加了一点盐,但是用灵泉水煮的,还是美味香甜。 桑宁眯着眼睛,吃的很满足。 她吃东西很慢,准确说,不像是吃,像是在品尝,这当然是前世作为美食博主养成的习惯。 那时候一天五花八门吃的多了,每一种几乎都是尝尝味就饱了。 但在霍长安眼里,那就是她有着良好的教养。 比任何人都要优雅矜贵。 他不觉的也跟着细嚼慢咽起来。 一边吃一边偷瞄。 桑凝儿的脸小了很多,记得以前,是一个圆脸,看着很福态。 但是身子就很瘦,像未曾发育的干豆芽。 好友还瞎起哄:这看着是个幼女啊,洞房夜怎么下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以前的身子,现在怎么都无法将她看成幼女。 她比任何人都沉稳,有魄力。 “快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按摩一下腿。” 桑宁又拿出一块鱼肉给他。 霍长安又红了耳根。 吃着太岁肉,也没以前激动,心不在焉起来。 牙齿忽然被一块硬物硌了一下。 霍长安看了一眼桑宁。 这会儿她正背着身碾草药。 他又咀嚼了两下,确定咬不动,还有点扎嘴。 太岁还有骨头? 他取了出来,拿到眼前一看。 这不是鱼的脊椎骨吗? 太岁是鱼类! 霍长安颇为震惊。 因为之前没看到肉上有鱼刺的纹理,所以他没往这想,现在想想,确实更像是鱼肉的味道。 而且这鱼骨也是漂亮,竟是几近透明,像玉石一般。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他把那个只有三截的脊椎骨给掰断了。 这和人的脊椎相似,断了就是断了,又怎么会连起来呢? 看着手里怎么都接不好的骨头,霍长安脸色白的可怕。 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又被抽走了。 “吃个东西这么磨叽,你不想好了!”桑宁回头就训。 “真的能好吗?” “太岁肉哎,连皇帝都找不来的太岁肉,你还吃够了?” 霍长安又默默吃起来。 不能否认,他自从吃了太岁肉,手臂的力量大了很多,要是以前,根本无法自己攀爬到马车上。 “太岁……属于个什么物种呢?是动物,还是植物?”他不解。 桑宁掀开他的裤腿,给他清理伤口。 顺嘴科普:“太岁不属于植物,也不属于动物,它很神奇,自身可以呼吸、排泄,并拥有自己的细胞结构。生命力十分顽强。通常,太岁都是生存在深层土壤中,我在枯井中发现,也是很运气。” “听着像动物。” “说了不是动物!” “你每次切的时候费力吗?会不会像那头野牛一样难切,都把衙役的刀砍卷边了。” “神经!那是被牛骨崩的,太岁就是一块肉球,没骨头难切什么!” “哦,是哦。” 霍长安不说话了。 好半天他又像自言自语般问:“我真的能好吗?” “霍长安,能不能好咱们让时间来见证,你不要总是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我认为真正强大的人,并不是有一副强悍的身体,而是有百折不挠的意志。” “就像你没有借助双腿的力量,依旧制服了疯马一般。” “你现在已经不是废人了知道吗?” “你在慢慢长出翅膀,假以时日,就算没有双腿,也依旧可以让霍家重起,让仇人偿命!” 他在……慢慢长出翅膀? 看着桑宁坚毅的眼神,霍长安彷徨的心慢慢安定。 她说的,那么诚挚,好像以后真的会实现。 桑宁给霍长安按摩了一阵腿,心里又好一阵可惜。 她也很希望他快点站起来啊,这一双笔直大长腿,不恢复力量真是忒可惜喽! 她把脏水浇在旁边的枯草丛中,看见小锦棠又颠颠的过来找他四叔。 桑宁也没在意。 霍家人很注意分寸,她照顾霍长安的时候,全都离的远远的,有事就派锦棠这个小男子汉传话。 “四叔,你后背还能长出翅膀?” 小家伙咕噜着眼珠子看向他的肩。 霍长安望着天空的眸子闪了闪,收回飘远的思绪。 听到这童言稚语,不禁一笑:“小傻子,那不过是你四婶婶的比喻,意思是说我腿不能走,也能变得很强大。” 能不能变得很强大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至少现在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四叔,你笑了。” 小锦棠呆呆的看着霍长安的笑脸。 四叔自从牢里出来,就是一副阴郁的脸,不仅不笑,还总是时不时扭曲,像要杀人一般。 现在终于笑了。 有了以前的影子。 霍长安收起了笑,眼神有些不自在。 “哦,四叔,刚才我偷偷看了。” 小锦棠终于记起正事,一五一十的汇报。 这是之前霍长安嘱咐的。 因为桑宁上次给他按压腿,严格要求他身体笔直平躺,不准扭身子,他一点看不到她在做什么,心里总胡思乱想。 所以让锦棠偷偷看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按压的。 “四婶婶先是给你擦了伤口,然后又往伤口上倒了点水,过了好一会才擦掉,把药草敷上了。” “绑了伤口,她又开始擦你的腿,先擦小腿,又擦大腿,她还趴上去看了看你腿上的胎记。” 霍长安猛地咳了一声。 他的铜钱胎记可是长在大腿根上! “最后四婶婶擦了你的牛牛。” “咳咳咳……” “还用手比量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锦棠说完也很害羞,他已经七岁了,知道那里是不可以被人看,被人碰的。 但是媳妇可以。 “非礼勿视,锦棠不知道四婶婶……四叔,以后别让锦棠干这个了,要是娘知道,会生气的。” “不准对任何人说知不知道!”霍长安满面通红恶狠狠的警告。 “非礼勿言,锦棠当然明白。” 锦棠的品性教养,霍长安还是放心的。 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没想到,当天晚上,这小东西就秃噜出去了! 第29章 像个正常人了 老夫人和李玉枝悄声嘀咕。 “老四媳妇是个有本事的,眼见着老四欢快起来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留下。” “娘,我觉得四弟妹对四弟挺好的,就是……四弟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要是不好,那生生把人留下,就有些坑人了。 说白了,人家桑凝儿没有享受过侯府的富贵,如今能舍命帮助,已经是天大的恩了,再把人留下守活寡,忒不仁义! 她又不像她们这几个嫂子,身边有孩子傍身。 李玉枝的意思,老夫人当然懂,这正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可是现在老四好不容易活过来了,眼瞅着老四对桑凝儿是有了心思,她担心若是桑凝儿一走,老四会受不了。 “我可怜的幺儿,从小没怎么管束他,我以为最他享福,没受过哥哥们的苦,却没想到,他受了最大的苦……” “要是身体一辈子都好不了,再被抛弃,那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免得受这些非人的罪!”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我也知道谁家好姑娘会把自己搭在一个废人身上,可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他没了,我也就随他去了。” “娘,您,别说了,还没到那个地步,弟妹现在看着一点没嫌弃四弟……”李玉枝也哽咽起来。 窝在李玉枝怀里的小锦棠终于忍不住了。 他宁愿娘揍他,也不想让祖母和娘哭。 “四婶婶当然不嫌弃四叔。” “四婶婶连四叔的牛牛都擦。” 在小孩子的思想里,那里可是尿尿的地方,是最脏的。 所以四婶婶怎么会嫌弃四叔呢? 哽咽的声音一停。 李玉枝还以为儿子睡着了才和老夫人讨论的,这…… 深沉的夜如此安静,小锦棠以为自己要挨揍了。 他不是君子,看了不该看的。 虽然那是四叔让他那么干的。 但是等的巴掌没来。 老夫人悄悄问:“好孙儿,你看到……你四叔的牛牛会动吗?” “会啊!” 谁的牛牛不会动呢,不动怎么尿尿? 祖母问的真奇怪。 以前他还不小心在茅厕外面听到,四叔和烨叔比谁尿的高,烨叔比不过,气的哇哇叫,骂四叔的牛牛吃撑了吗蹦那么高。 “老天保佑,谢天谢地……”老夫人激动的念叨。 没废! 李玉枝拍了儿子的屁股一下,一点都不疼。 “臭小子,快睡,以后不准乱看!” 娘的声音一点都不带怒,反而听着有些笑意。 反正她和祖母没有再哭。 霍锦棠安心的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就让把东西全收拾了,准备一会儿好赶路。 桑宁大吃一惊,十分费解。 按照她的意思,干脆就不走了,在这养好身体,再隐姓埋名死遁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认死理呢! “没那么简单的,流放的重犯,就算死在路上,尸体也要运到凉州验查。” “你看着,那几个衙役还会回来找我们的。” 霍长安目光沉沉的说。 老夫人也补充:“不错,还需在规定时间赶到凉州,要不然,恐朝廷会对霍氏宗族和姻亲出手。” 李玉枝和谢雨柔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桑宁又在心里咒骂一声。 万恶的君主专权制! “那好吧,我收拾些吃的,咱们赶紧吃上些,等着衙役来。” “不忙,咱们昨天的吃食都还有,你先顾着老四。”老夫人和蔼的说,眼中带着笑意。 哦,对。 她们都没舍得一次吃完,怎么劝都不听。 桑凝儿先帮霍长安如厕。 霍长安没知觉,每天早上她都会揉压他的肚腹让他便上一次,这样一天都会保持身体干净。 但少年自尊强,每次便完都会很羞耻,半天不会说一句话。 桑宁看了看马车板,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她拿过一支箭。 那是马匪射向谢雨柔的那支箭,被她顺手抓过来了。 “稍微等会儿哈,马上就好。” 跟霍长安说了一声,她就弯下腰,在那块木板上捣鼓起来了。 “好。”声音温和,不急不躁。 桑宁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眼神清朗,不复之前阴郁,见桑宁看过来,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皮。 有点子奇怪。 但这是好事。 说明昨天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怨天怼地,自怨自艾屁用都没有。 桑宁朝他弯嘴一笑,继续手下的动作。 霍长安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桑宁之所以说他们的婚姻是名义上的,还想着以后要离开,一定是因为他的态度。 成婚时,他说了很多扎心的话。 什么只给她名义,不会和她有夫妻之实啦! 什么她心术不正,不知廉耻啦! 反正是惹人家好一顿哭。 那会儿一定是伤透人家的心了。 但是她本身对他是有情的。 要不然也不会为他擦身,到那种地步…… 虽然他身体未好前不打算将人拉下水,误人一生。 但态度上,要对恩人好一些。 霍长安把思路捋明白后,就是要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她说,弱肉强食的世界,越强大,越公平。 “锦棠——”他喊了一声。 然而锦棠像是没听见一样,跟在霍静雅的身后跑进了林子。 这臭小子! 聋了! 桑宁用箭头在板上抠了四个角,然后四角连线往下划了一寸,抬起脚猛地一跺,板子中间就多了个四方洞。 她找了两块平整些的石头,把板子往上一放,让中间空悬。 “这样你就可以自己方便了!” 桑宁拍拍手,擦了把汗,笑着跟霍长安说。 确实很方便呀! 她是怎么想到的? 感觉什么都懂的样子。 做饭好吃还可以说以前练的,这个…… 霍长安第一次自己解决了方便的问题,内心很激动,也很想哭。 他又像个正常人了一点。 霍静雅拔回来了一堆野草,让桑宁分辨哪些能吃。 这本就属于山的外围,野菜已经被人薅干净了,能吃的还真不多。 “这是酸模,有毒。” “这是虎杖,有小毒。” “这是竹灵消,有毒,根部剧毒。” “这个地肤,可食,做汤不错。” 霍静雅哭丧的脸终于亮起来,可惜地肤只有两棵。 明明空间就有吃的,但是桑宁却不能拿出来,很是郁闷。 花生熟了,大豆熟了,苞米也熟了。 得想个理由拿出来才行。 “可是咱们的水只剩一点了,还是不要做汤了,用光就完了,这大太阳一天就能渴死人。” 桑宁一笑:“渴死是不可能的,水的问题不用担心。你身后就有。” “啊?”霍静雅连忙去找。 李玉枝和谢雨柔听了也在那转起圈来。 可这哪里有水啊?甚至比别处更干燥,连根野草都没长! “别转了,不是真的水。” 桑宁好笑,不卖关子了。 她也是刚才才瞧见,这里竟然有纺锤丛! 主要是上面的叶子都快秃了,所以一时没辨认出来,要不是看到露出地面的一点根茎,还真错过了! 纺锤可是植物界的霸王龙,它要喝水,谁也争不过,如果长的多了,周围几里都长不出东西来! “就是这种植物,赶紧挖,它们是最擅长吸水储水的,根茎千万不要损坏。” 桑宁说着,用箭头挖做示范,只见一根像萝卜一样胖的根茎就被拔了出来。 第30章 他挺纯情的 用手一掐,就有水冒出来。 “哇哇!竟然还有这种植物!”霍静雅兴奋的大叫。 然后迫不及待找了块石头挖起来。 大家一起开挖,连云水仙都急乎乎动了手,生怕被别人全抢走。 很快就挖出了十几颗“大萝卜”。 “四嫂,这个好吃吗?” “不好吃,只能咂咂水。” 那也很好了!至少不担心渴死了! 感觉有四嫂在,就不会再饥渴。 霍静雅当即擦了一根,一口咬下去。 满口的水,然后就是像甘蔗一样的组织,嚼几下吐出来。 “这水不甜,不太好喝。”她皱起眉。 她不知道,这才是西部地区真正水源的味道。 比京城的水还涩。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说:“哪有那么多甜水,咱们的水是你四嫂找了麦石处理了才那么好喝的。” “是麦饭石。”桑宁笑眯眯的补充。 婆媳俩心照不宣的一笑。 当然,老夫人是以为保护了太岁肉。 而桑宁,是为了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好在有老夫人帮忙补残,谎言就圆成了实心圆。 所以现在罐子里现在除了有块鱼肉,还有几颗从灵泉里捞出来的石块做伪装。 “麦饭石,也叫长寿石,有些山上的泉水特别甘甜,就是因为经过麦饭石的过滤,我无意捡到几颗。”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水那么好喝! 老夫人虽然知道并不是麦饭石的作用,但还是惊叹桑宁的认知,她以前都没听说过什么麦饭石,还有纺锤的。 不禁问:“老四媳妇,你是怎么懂这些的呀?” “以前看过一些杂书,有本叫野外生存的,好像是上面记载过。” “有这样的书吗?” 小锦棠捧着什么东西走过来,歪着脑袋疑惑的问。 “没在爹爹书房见过。” 众所周知,霍家大郎霍青川学富五车,博览群书, 他的书房,几乎收集了东阳乃至异域的各类书籍。 小锦棠整日埋在书房,书籍分类摆放他都熟悉,好像没见过此类的书籍。 隔着一段距离,霍长安喊:“是有这样的书,我以前拿出来看过,只是忘了丢哪了。” “啊!这么厉害的书四叔也丢,真不爱惜。”小锦棠很遗憾。 老夫人笑骂霍长安:“这么远你也能听见。” 大家都笑起来。 桑宁也笑,霍长安一看就是个不爱读书的,还不知道记成哪本书了呢! 小锦棠兴奋的捧着手里的东西献宝,“四婶婶,你看我找到了鸟蛋。” “啊,竟然能找到鸟蛋,你太厉害了叭!比你姑姑厉害多啦!” 霍静雅又哭丧了脸。 小锦棠愈加兴奋的脸红:“煮了给妹妹吃吧!” “嗯……不要了吧?”桑宁拿起一颗蛋瞧了瞧,然后说。 “为什么?难道有毒?” “不是有毒,你看,这个蛋裂了一条缝隙,应该是快孵化小鸟出来了,煮了也不会好吃,还会害死几条小生命。” 桑宁看着恍然大悟的锦棠,又忍不住说:"四婶婶很爱吃东西,信奉万物皆可食,世间所有都是天地给人类的馈赠,但有种从不敢吃,因为感觉很残忍。" “就是孕育生命中的母体。” “比如这快孵化的鸟蛋,还有满肚子都是籽的鱼。” “世道有轮回,万事有因果,走向繁荣还是灭亡,都是人自己选择后的结果。” 最后一句,小锦棠听不懂,但别人听的懂。 老夫人再次震惊。 她还是低估了桑宁。 这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老夫人看了她半晌,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凝儿,你跟我过来。” 老夫人把她喊到了霍长安跟前。 然后从头上拔下她戴着的盘发簪。 这是老夫人从年轻时就戴在头上的,据说是伯阳侯微末之时,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京里不少人都知道。 盘发簪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材质,像木头又像铁的,很丑。一看就不值钱,跟那农村老太头上戴的也差不多,所以抄家时,官差也没有薅走。 “这如意簪,我就交给你了,钱财轻,情谊重,愿你和老四,能像我和你爹一般,一辈子恩爱如初。” 老夫人直接给桑宁就戴上了。 啊这…… “娘,这是你和爹的定情之物,怎么能给我呢?” 主要是……很丑哪! “收好了,待有机会,让老四给你讲讲这如意簪的来历。”老夫人抓住她要拔簪的手,声音暗含深意。 目光看向霍长安。 霍长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一笑,把桑宁的手和霍长安的手摞在了一处。 “缘分,是老天最奇妙的安排。” “我和侯爷是这样,你们两个,也是这样。” “凝儿,我把老四交给你了。” “这孩子,因为早产,生下来就体弱,养了几年养好了,却也散漫习惯了,不爱学文,武术也了了,在霍家儿郎中,并不出彩。” 霍长安感觉有些丢人:“娘~” 说这个干什么呀真是! “不过娘敢保证,他赤子心性,洁身自爱,那些世家子弟身上的坏毛病是没有的。” “就是有时候太刚了些,让人担忧。” 老夫人不管霍长安时不时的咳嗽,又说了半天。 最后说:“娘在这最困难的时候让你做了当家人,是看出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你放心,既现在做了当家人,那一辈子都是当家人,即便霍家以后重返高辉,你也是。” 老夫人可能是想给桑宁吃一颗定心丸,但这根本不是桑宁想要的啊! 她一点都不想当的好吗? 不过,听意思,老夫人好像知道霍家还能翻身? 是有什么倚仗吗? 老夫人一松手,霍长安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嫌弃。 可那红的滴血的耳垂已经出卖了他。 确实挺纯情的。 “出息!” 老夫人又笑骂了一句,扶着膝盖站起来。 把如意簪交给了桑柠,她身上一直紧绷的弦一松。 胸口的不舒服愈加明显,得去休息一下。 老夫人走后,两人互相没有再说话。 李玉枝让锦棠送了野菜汤过来给二人。 霍长安刚要跟他说句话调一下气氛呢,这小子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一溜烟又跑了! “这小子……” 桑宁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就僵住。 眼睫急促的抖动。 “干,干什么?”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有只鸟扑棱着翅膀从树枝上离开。 风吹着稀稀落落的叶子发出干燥的摩擦。 顺便将一些轻微的动静传送过来。 霍长安神色一变,“快走!是马匪!” 他们竟然又找过来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当即,大家快速的撤离。 桑宁留在最后,把一些痕迹抹除。 走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听的很清晰,确实是马匪。 “这山除了东边就剩这一个出口,几个女人孩子,想必也不敢进深山,铁定能抓到!” “你就是猴急,在外面等着一样能等到,老子不信她们不出来!” “嘿嘿,大哥,那几个娘们长得个个漂亮,老弟实在等不得。再说,她们手里还有粮食呢,必须快点抓到啊!” “那倒也是。咦?在那!” 一个马匪大叫一声,两眼放光的看向背身而立的长发女子。 “哈哈!我先看到的!这个是我的!” 马匪奔过去。 “你在,找我吗?”女子声音幽幽,转过身来。 只是,转过身,还是个长发后背! 第31章 打下一只不祥鸟 马匪一顿,忽然感觉有点瘆得慌。 身后的兄弟跑过来,大笑:“小娘子原来喜欢捉迷藏,那哥哥们陪你好好玩!” 说完一块儿扑上去。 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 女人不见了! “人呢?” “刚才还在这呢!” “我看清了,她是突然不见的!” 最先的那个土匪没动,所以看的特别清楚,他没有眨眼,绝对不会看错,那个女人,就是突然不见的! “鬼,是鬼!这里有鬼!” “鬼你个头!就是鬼老子也不怕!” 一个马匪凶狠的说着,眼神却警惕戒备,紧张至极。 拿着刀在附近胡乱挥舞。 “故弄玄虚,你给老子出来!” 折腾半天,天上地上瞅了个遍,就是没有身影。 几个马匪气喘吁吁坐到地上。 “肯定是眼花了,这里根本就没……没……鬼啊!!!!!” 只见半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长发飘飘的脑袋! “俺死了几百年了,最近地府闹灾荒,没钱没吃的,你们身上有吗……吗……吗?” 拖着长调诡异阴森的女声像唱戏曲的一般,一直在耳边绕。 “哇呀!没有,俺们也没有呀!” “真的没有吗?” 女鬼的身子一点点显出来,左摇右摆,像从哪个看不见的麻袋挤压出来的一般。 直到像刚才一样站在地上。 双手猛地前伸弯曲成爪,凄声大喊:“拿出来!” “哇呀!” “哇呀!” 几声叫喊之后,七八块碎银子和四块用油纸包的东西扔在地上,人已经一窝蜂跑了。 桑宁这才拨开头发,捡起地上的东西。 油纸包的东西竟然是烤兔子肉! 太好了,又有吃的了! 她拿着东西去找霍家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 原来她们都没走!在等着她呢! 霍静雅和李玉枝看样子正想回头来找。 “弟妹,怎么这么久?” 看着大家担忧的眼神,桑宁朝她们一笑。 “马匪已经被我吓跑了,还掉了些吃的。” “四嫂,你太厉害了吧!是怎么吓的?”霍静雅不敢置信。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哎! 桑宁又把头发一盖:“拿……命~~~来……就是这样吓的!” 李玉枝和霍静雅同时打了哆嗦。 别说,真的很吓人。 霍长安才不信呢! 他知道桑宁是有秘密的。 要么是深藏武功,要么是有别的能耐,反正绝不是扮鬼那么简单。 还有,昨晚她又趁人睡着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一身清冽的泉水味。 他就躺在旁边,闻的很清楚。 吃不尽的太岁肉,甘甜的水…… 他无心探索她的秘密,只要她是真心对霍家。 桑宁拿出不多的兔子肉,又给大家分了,还是按照昨天的分法。 云水仙委屈也得忍着,不敢找茬。 "姨母好像睡了,咱们先别走了。"她憋着气说。 食物太少,她没力气走! 大家一看,老夫人果然是头枕着手睡了。 “娘昨晚睡的晚。”李玉枝说。 桑宁皱眉,原本她是想再往里走走的,怕那些马匪只是一时害怕,一会儿再集结多的人手进来。 但是老夫人长途跋涉这么久,估计真的是累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睡着。 “那咱们就再等一炷香的时间。” 几人说话间,倏然一阵儿扑腾声从上空传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从树枝间噼里啪啦落下。 霍长安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弹弓,定睛朝桑宁看过来,那眼神似蕴含着什么,晶亮晶亮的。 桑宁眼睛睁大,惊愕。 孩子们欢呼一声。 “四叔好厉害!” 锦棠就冲上前去捡。 霍长安见桑宁皱起了眉,目光不禁一凝,然后垂下,暗自羞愧起来。 这点子本事算个啥,锦棠练几次也能打下鸟来,真是惹人笑话。 “这么厉害。” 桑宁见他好像有点失落似的,还是真诚夸了一句。 少年眼皮子颤了颤,抿了抿唇。 桑宁确实没想到他能打下鸟。 又会驯马,又会点射击,也不是老夫人说的不成器啊? 但是…… “你为什么要打一只乌鸦?” 霍长安猛地抬眼。 乌鸦? “四叔……” 小锦棠提着鸟的爪子最边缘,以极其难以忍受的表情回来。 “这,很像书里说的不祥鸟。” “不是很像,它就是!”桑宁嫌弃的咧嘴。 乌鸦其实是益鸟,古时因为预示作用也被人称为祥瑞,神鸟。 但因为它全身漆黑,对腐肉钟爱,所以在民间还是被多数人不喜,认为它是死亡的象征。 它嗅觉灵敏,性凶猛,哪里有死人,或者将死之人,它都能提前闻到味儿,早早的就开始在附近叫唤,等着吃了。 真的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以说,霍长安干嘛要打它下来! 一家人都无言的看向他。 霍静雅还搓了搓胳膊,四嫂刚演了鬼,就来了乌鸦,更感觉这里鬼气森森。 锦棠忙不迭的一甩手,把乌鸦扔的远远的,小手使劲在地上用土搓。 霍长安:“……” 没看清,真没看清。 桑宁好笑的要沾点水给锦棠擦手,就听见李玉枝惊叫一声:“娘,娘你怎么了!?” 大家一惊,全都围过去。 “娘的嘴角流血了!” “娘,娘……娘你醒醒啊!” 霍长安脸色一白,顿时想到了那只乌鸦。 难道? 不,不会,娘不会死的! 他什么都顾不得,双手并用爬过来。 “娘,你不要吓儿子!” “还有呼吸,都不要喊了!”桑宁当然也想到了乌鸦。 凡是能引来乌鸦,那就说明人身上已现了死气,是不可能再救回来的。 但是,但是老夫人明明之前挺好的呀! 她还喝着灵泉水呢! 桑宁也是不敢相信。 其他人更是不能接受,一个个全都吓得哭起来。 桑宁也不管了,掐着老夫人的嘴又灌了些灵泉水。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人参须,塞她嘴里含着吊命。 “娘睡前说过什么没有?”她问。 “什么都没说呀!”谢雨柔哭道:“就是说要抱抱锦心,但是锦心……” 锦心没让她抱。 然后老夫人就说:“小心儿还怪祖母呢!好,女孩子有脾气了好,不容易被人欺负。” 然后就睡了。 难道,娘知道自己会…… "祖母……你不要死,祖母……"小锦心终于靠上来,哭着拉住了老夫人的手。 桑宁觉得不对。 如果油尽灯枯,为什么嘴角会流血呢? “娘有旧疾吗?” “没有,娘的身体一向很好,除了早年给爹挡箭,胳膊留了疤,阴雨天会疼,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霍长安颤抖隐忍的说。 “但是,在牢中……我不知道!” 第32章 本该嫁去云家的是她 他在男监,女监的事,怎么可能知道! 霍长安看向其他人。 一双凤眼尖锐恐怖,隐隐有红色弥漫上来。 就像他刚出狱时那样,整个人处于随时会发疯的不稳定状态。 “没有,没有对我们用刑,不过是挨饿受冻。”霍静雅哭着摇头。 两个嫂子也摇头。 而云水仙,却露出心虚的眼神,低着头后退一步。 “云、水、仙!” “长安,哥哥,没,没有……” 从小一起长大的,霍长安怎么能听不出她在说谎。 眼中顿时怒意滔天,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就将她扯翻到地上,然后,钢铁般的手掐住了云水仙的脖子。 “说!” “长安哥……” 云水仙第一次直面死亡。 突然就不认识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 此时的他是吃人的野兽,是满面狰狞的鬼怪,是地狱里以人肉为食的罗刹! 云水仙连掐带吓,魂魄离体,瞳孔有些涣散。 “说!快说!快说!” 一声声失控的怒吼,霍长安的眸子愈发猩红。 所有人都被吓住。 一双柔软的小手突然覆在青筋浮露的大手上。 “你掐着,让她怎么说?” 小手一根根把用力的大手掰开。 云水仙获得自由,却也全身无力,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大口吸气。 “云水仙,你知道什么?”桑宁问。 “是,是我爹,我爹,踹了姨母的胸膛两脚。” 缓过劲儿来,云水仙声泪俱下,泥土满面,好不狼狈。 “云,飞,池!”霍长安眼中血色与戾气交织,咬着牙挤出一个名字。 在这一刻,这名字的主人,已经代表将会成为死人。 李玉枝三人记起来了。 “那会儿,云家来人,先是把你喊了出去,然后又把娘喊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你说不想回云家,要和我们一起流放,而娘,娘的脸色确实很差。” “就是那时候吗?” 她们只知道哭,竟然没发现,一点都没注意娘的身体! 真是不孝! 云水仙默认,害怕的往后退。 大家看她的眼神,好像看仇人一般! 这又不是她的错! 桑宁赶紧查看老夫人的胸口,看到胸口确实还有淤青,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消下去,可见当时的两脚有多重。 看来就是这里的原因了。 “云水仙!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要不是四哥逼你,是不是你还不打算说!”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霍静雅大骂。 “娘白疼了你这么多年,你真是冷血的蛇!” 就算那会儿她对她的见死不救都不及此刻的愤怒,霍静雅觉得自己彻底认清了这个人。 然而,善良的人永远猜不透天性凉薄之人的本性。 她会一层层剥开虚伪的面孔。 亲情,爱情,血缘,本就在她设定的界限之外。 界限中央,只有她自己。 云水仙委屈辩解:“又不是我踹的!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为什么说我是白眼狼,我都没有跟我爹走,跟着你们流放西北,你们有没有良心!?” “桑凝儿的爹害了侯府那么多人你们不怪,为什么我爹做的事就要怪在我头上!” 这一番话还真让霍家人灭了气焰。 虽然云水仙一路的表现让人很生气,但她确确实实是跟着侯府流放了。 云水仙见自己占了上风,愈加委屈。 霍长安冷笑一声:“云水仙,我没跟大家说是看在娘的份上,你却还在蹬鼻子上脸。 你之所以跟着我们流放,是因为云家抛弃了你。你爹见你只是因为奚落你,出一口恶气,要是他当时带你走,你怕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如今还有脸说你是与霍家同甘共苦! 话说回来,就算你与霍家同甘共苦,那也是应该!毕竟享了侯府十年富贵的也是你!” 云水仙的脸顿时惨白惊惧:“不是这样的……我爹,我爹是要接我回家的。” 长安哥哥怎么会知道! 好像亲眼见过爹辱骂她一般。 是的,爹是来落井下石的,不是来接她回家的。 霍长安知道,完全是推测。 因为四个衙役对云水仙的态度,和对他们丝毫没有差别,还几次妄图侮辱她! 那些衙役可能不太聪明,但在这事儿上精明的很,毕竟关乎身家性命,上路前每个人的背景都会打探清楚,以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桑宁原本打算骂的,没想到霍长安什么都知道。 那她就不管了,和谢雨柔一块儿托着老夫人的头继续喂水。 霍静雅呵呵一笑,又讽刺又自嘲。 “云水仙,原来,你这么会说谎。” “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啊?我娘把你当亲女儿养了十年,还想着让四哥娶你,让你一辈子在侯府享福,你怎么就这么无情呢!” 说事就说事!又扯他干什么! 霍长安冷厉开口:“云水仙,桥归桥,路归路,既然你说云家容得下你,那你就回去吧。 你不是霍家人,半道诈死没人追究。” “不,长安哥哥,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块儿,我要照顾姨母。” 现在她能到哪里去,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且…而且霍家会翻身…… 她在牢里听到过。 一个扮成牢疫的人跟姨母说过话。 她只要熬过流放这一路…… 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受苦! “滚!” 厌恶狠辣的眼神再次吓住了云水仙。 她看向其他人,无一不例外的冷漠无情。 “为什么,踹姨母的又不是我,我爹的错为什么算在我头上?”依旧是楚楚好可怜的神情,柔弱不胜重力的模样。 可惜现在没有一堆人护着她了。 “因为你喊他爹!”李玉枝厌恶的说。 连最端庄大气的大嫂都不留情面了啊! “可是桑凝儿……” 云水仙一顿。 这一路,桑凝儿好像真的没有称呼过自己的爹。 一开始骂老不死的,后来直接喊名字桑修齐。 “既然你总想着你那个好爹,你就滚回去找他去吧!”霍静雅恶狠狠的说。 就看看又娶了新妻,生了孩子的云飞池要不要她! “你们……你们……果然才是一家人!我爹说的对,你们永远不会把我当真正的家人!” 云水仙见再无转圜的余地,撕破了最后的伪装,不管不顾的大叫:“我爹又不是无缘无故的踹姨母,还不是因为姨母当年那么羞辱云家!” “要不是她把我抱走!我现在还是云家的大小姐,不会跟着你们倒霉!” 大家全震惊了。 他们以为出现了幻听,面色同时有一瞬间的呆滞。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桑宁冷冷说。 典型的指责型人格,自己永远没错,错的是别人。 她刚说完,霍静雅“嗷”的一嗓子就扑过去,抓着云水仙左右开弓。 “你这个白眼狼!我娘都是为了谁!” 真为娘不值啊! 这些年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哥嫂和她都疼了个什么玩意! 直打的云水仙疼的尖叫,没一个人去拉霍静雅。 云水仙彻底疯癫,大喊:“她是为了我吗?她明明是为了赎罪!当年本该嫁去云家的是她杨新兰!而不是我娘!” 第33 章 把他砸个稀巴烂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娘临死前都告诉我了!” “她对我好,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连见多识广的桑宁听到这言论都惊呆了。 老夫人年轻时婚变的事,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当时拜杨二小姐所赐,闹了个沸沸扬扬。 随着霍镇南权势日益盛大,后面就没人敢乱说,再提起就是说老夫人独具慧眼,当年弃富贵云家而选了个无名小卒,一路成为侯夫人。 但私下还有人嚼舌根的,比如她那好继母,就在背后跟人议论过。 那事儿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老夫人是受害者,云水仙的娘到后面颠倒黑白,应该是发现云飞池不是良人,后悔了吧! 果真是羊肉贴不了狗身上,云水仙从根上遗传,老夫人养了十年,白养! “无耻之尤!” 霍长安一弹弓就打了过去。 云水仙姣好的脸顿时鲜血直流,“啊”的惨叫起来。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他已是在按耐不住的边缘,只要云水仙再说一个字,真的会血溅当场! 桑宁忽然看到老夫人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她还有意识! 能听到外界说的话。 桑宁觉得老夫人是有救的,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 最好是能找来药。 云水仙浑身哆嗦起来,她一下子清醒了。 离开了霍家人,她真的没法子活下去。 “姨母,姨母你快醒过来,姨……”她想向老夫人求救,被谢雨柔一把推开。 桑宁气的站起来,对着云水仙的胸口就是两脚。 “给脸不要脸!父债女偿,现在两清了,快滚!” “快滚!”霍静雅大吼。 “快滚!”锦棠举起了石头。 “快滚!” “快滚!” …… 她们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霍家人好狠,好狠!好狠! 云水仙捂着胸口,仇恨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霍长安身上。 “霍长安你已经是个废人了!霍家完了!你们永远回不了京城,只会卑贱的像狗一样做最下等的人, 最后死在贫瘠的西北!” “谁愿意跟你们一起受罪!” 说完转身就跑。 气的霍静雅还想上前打,被霍长安呵斥住。 “跟一只狗对咬什么,先照顾娘!” 再难听的辱骂他都听过了,这点狗啐算什么。 好啊,好啊。 这才是刚开始,后面还早着呢! 他就看看,侯府遭难,会蹦出多少牛鬼蛇神。 “你们看着娘,我去找点能用的药。”桑宁说。 霍长安阴郁的眸子忽然一动,“凝儿……” “嗯?”桑宁回头。 这声凝儿,就有点很让人不喜。 “别这样喊,我改名了,叫桑宁,安宁的宁。” 安宁的宁。 这个名字改的好。 霍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参透了她的意思。 娘肯定不会有事的,全家都不会有事。 眼神里,就透出一丝隐藏不住的情愫来。 “谢谢……小心些。” 阿宁。 “哦。” 桑宁疑惑的转身,不太理解他眼神中的转变,明明刚才还一副凶狠要刀人的模样。 头上又有乌鸦飞来,还不止一只。 锦棠默默流着泪,拿着霍长安给他做的弹弓一遍遍的打,却一个都打不中。 眼泪流的更凶。 “走开,臭鸟,我祖母才不会有事!” 霍静雅发狠似的拿着石头驱赶,“白眼狼!白眼狼!” 太气了,太气了! 这里面最生气的就是她。 嫂子们和云水仙相处的少,可她是一路和云水仙同吃同睡长大的,什么好的都给了云水仙! 亏死了! 窝囊死了! 霍长安已经冷静,阻止了幼稚的两人,目光盯着几只乌鸦所待的方向。 “小雅,你和锦棠去那边看看。” 心里忽然涌上奇异的感觉。 是不是乌鸦不是为娘而来? 果然,霍静雅和锦棠查看以后,大叫着跑回来。 “四哥!是李厂!李厂在那边,快死了!还有一口气!” 大家忽然就振奋起来。 而且,老夫人在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 “娘!太好了,太好了……” “娘,你吓死我们了!” “弟妹找药去了……” 至于少了的云水仙,大家互相对视,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夫人却摆摆手,神色倦怠,“娘都知道了,不必多说。” “娘刚才梦到你们爹了,他骂了我,让我回来,说霍家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会否极泰来。” “你们,每一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懂了吗?” 大家齐齐点头:“懂了。” 老夫人说完,气力不济,又昏沉着闭上眼睛。 “三嫂,你在这照顾娘,大嫂,小雅,锦棠,抬我去那边。” 霍长安似已平静,听不出喜怒,只是眼底暗藏阴戾,令人心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厂躺在地上,身上已经散发出腐烂的味道,苍蝇聚集。 但他的眼睛还在转动,呼吸声像漏气的筛子。 乌鸦已经开始品尝美食,大口的啄着李厂大腿上的肉。 霍静雅和李玉枝一下子就吐了。 锦棠脸白的没血色。 霍长安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的味道,和惨象,在牢里时,每天都会上演。 用铁皮衣把人包住,将饿疯了的老鼠放进去,最后老鼠能从人嘴巴里出来。 比乌鸦吃人,可冲击多了。 “你们,一个个上前,把他砸个稀巴烂,好方便乌鸦进食。” “……” “四哥,你说什么?” 霍长安冷冷的看过去,眸子幽黑无比,看不到半点温度。 犹如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连一个死人都不敢砸,以后再碰到恶匪,流民,你们如何自保?伸着脖子等人砍?还是没出息的咬舌自尽?” “去砸!你们忘了他怎么欺负人的了吗?忘了他对父兄的辱骂了吗?忘了他如何用肮脏的眼神看你们的了吗?” “大嫂,他曾折辱大哥,弄断大哥书写文章的手,你把他的手砸烂。” “锦棠,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你第一个砸!砸他的头!” “小雅,挖了他不怀好意的眼珠子!” 第34章 像个正常人 从最初的轻砸,到最后疯狂的毁灭,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人只要突破了心里那道防线,就没什么可畏惧。 杀人,跟砸死一条鱼也没什么区别。 人的头骨,也没有那么硬。 从来端庄规矩的李玉枝,却是砸的最凶的那个。 她砸手,砸腿,骨头都砸碎碾成肉泥。 霍青川,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她一直仰望的,爱恋的神祇。 翩翩如玉的君子,连每一根头发都带着光芒。 凭什么被这样的杂碎折辱! 该死!该死! 包括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 全都该死! 不该辱没他,不该折磨他! 心太痛了,痛的喘不过气,她的夫君,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怎么可以那样对他! “对,就是这样,霍家男人女人,都带着血性,不是谁人都能欺负!” “不要一味等着别人来救!” “人人都必须成为桑凝儿!” 半张脸精致的少年,犹如嗜血之魔,满目复仇火焰,最后将手里的石头砸向早已成为一堆烂泥的尸体……胯间。 * 桑宁又往山里走了大概两三里,她虽然没学过中医,但对食疗很有研究。 大部分能吃的野菜,其实也都是中药材。 很快,她就发现了刺苋。 刺苋,有解毒消痈,止血清利的功效。 主治胃出血,便血,痔血,喉咙肿痛,胆囊炎等。 老夫人被踢到胸口,这么多天才发作,内脏虽受损,但肯定没有引发出血,要不然早没了。 大概率只是淤堵。 另外,她又采了一些东风菜。 与刺苋差不多的功效。 此处的山林,野菜多起来,树木开始繁盛,已经鲜有人至。 桑宁有空间,当然不怕野兽之类,但是她不敢多耽误时间。 找到了需要的药草,顺带还有别的零碎小玩意儿,就急忙往回赶。 “救命——” 凄声惨叫伴随着兽类的低吼隐隐从林中某处传来。 这里,还有人? 桑宁以为是不是其他逃荒进山的人,于是顺着动静过去瞧。 扒开一丛灌木,却看见有人正和两头狼打斗,正是那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衙役! 好啊,真不错。 报应来的多快啊! 只是不见那个李厂,是不是已经挂了? 地上还散落着一堆牛肉,两头狼根本不吃,就朝着活人下嘴。 桑宁脑子转了转,这些衙役不能全死,还得留下一个带她们去凉州交接。 若要留下,就留下那个叫田开武的! 打定主意,桑宁就在一旁观战,顺便等着吃狼肉。 可是看着看着,桑宁待不住了,田开武的功夫也太差了,白起了这么个名! 要是再打下去,就算剩也只会剩下那个杜山! 而且,两头狼也不怎么争气,瘦不拉几的,可别被团灭了。 出现的早,不如出现的巧。 她还是抢占一份功劳吧! 阴险的胡四一把拽过田开武挡在身前,眼看狼就要扑到田开武身上。 桑宁冲过去,一棍子砸了田开武的腿,让他不受控的跪到地上。 然后狼就扑到了身后的胡四身上。 “四夫人……救命!” 杜山被狼摁住,他死死抵着狼的血盆大口憋着脸喊。 桑宁不管胡四的惨叫,回身又给了那狼一个闷棍! 人只有经历生死,才能知道生命不易。 杜山从狼口抢回命来,对桑宁感激的要命。 他不是人,撇下她们自己跑了,可是人家以德报怨。 真羞愧啊! 而胡四,被狼撕掉了一只胳膊,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田开武也心有余悸的跟桑宁道谢。 如果不是桑宁,没了胳膊的就是他! “四夫人,我给你解开脚镣,等进凉州时再戴上。” 杜山主动给桑宁开了铁链。 “那位李差爷呢?”桑宁问。 杜山和田开武有些不自在。 “他身体不行了,跑不动,不知道落在哪了。” 估计死在后边了。 桑宁点点头,看向两头狼尸。 “哦,这狼,咱们弄回去一块儿吃了吧!” 杜山和田开武更羞愧了。 他们带的野牛肉,全都臭了,连狼都不吃!还不如当时给霍家人吃了呢! 太浪费食物了! 桑宁太满意了,还不算白救了这个混球。 只有胡四一边咬牙止血,一边痛恨的看着桑宁。 目光像当初的李厂一样,阴毒又残忍。 但他现在已经被杜山和田开武所厌,又丢了一条胳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凉州呢! 一只阴暗的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分分钟弄死他! …… 霍家女眷气势空前高涨,眼睛里都写着:谁也不能欺负我!谁欺负我我就和他拼命! 直到桑宁和衙役出现。 虽然每个人看着都很镇定,但紧绷的身体和眼神里的戒备还是说明她们又胆怯了。 特别是看到胡四血淋淋的胳膊。 这可跟李厂那个腐臭的血液已凝固的身体不一样。 霍长安叹口气:果然不是谁都能成为桑凝儿。 一步步来吧! 怎么大家都怪怪的,神情特别肃穆,连锦棠的小脸都绷得像石头。 桑宁心里一咯噔:“娘……” “弟妹,娘没事,刚才还醒了。”李玉枝赶紧说。 她的眼睛很红,像是大哭过。 桑宁没多想,只以为她是担心老夫人。 “对对对,乌鸦不是冲娘来的。” 霍静雅一说完,就被其他人瞪了一眼。 她囧了囧脸。 四哥都说了不准跟四嫂提刚才的事,她怎么嘴巴没把门的! 好在桑宁没追问,先急着给老夫人弄药。 杜山把霍家人的脚链都解开了,还说信任霍家人,都是光明磊落之辈。 至于被赶走的云水仙,到时候就说被狼吃了! 反正不是霍家人,无关紧要。 霍长安眼眸微垂。 当然,霍家人绝不会为了自保而不顾宗族人性命,藏匿逃走。 还有,就算被流放,被打压到泥泞,也会重新站起来,堂堂正正返回京城! 绝不做苟且偷生的老鼠。 杜山看向霍长安时,就是一惊。 他坐在地上,脊背挺的很直,虽矮上一截,却依旧如高高在上的王者,贵不可言。 好了? 再一看,才明白,原来他的后背上,紧紧的绑上了两根棍子组成的十字架。 这肯定不如躺着舒服,还需要两只胳膊别住横着的那根棍才能维持上身笔挺。 时间一长,身体僵硬难受。 但是……这可以像个正常人。 杜山忽然有种感觉。 这位四公子,绝不会就此沉寂。 第35 章 两碗苞米面 李玉枝熬了桑宁采来的药,喂了老夫人些。 桑宁又碾碎了给老夫人外敷上。 老夫人虽然没醒,但她的呼吸比那会儿强多了。 忙完她招手,把三个孩子唤过来,掏出她在山上摘的小玩意儿。 一大把羊角果。 学名萝藦,很多地方叫法不同,也有人叫挂蒌,毛笔藤,芄兰,羊婆奶等等。 这可是个好东西,全身都是宝。 叶子止咳化痰,茎可以补肾壮阳,补精益气。 果子里面的白汁,还可以去疣。 她挑着嫩果摘的,脆脆的很好吃。 “别一次吃完,留着肚子吃狼肉。” 三个孩子很惊奇,这东西从来没吃过呀,好吃不? 刚才都绷着小脸,现在都欢快了。 小家伙们很会察言观色的,桑宁一回来,给老夫人用了药,大家都放松了神态,他们当然也不害怕了。 “好吃!脆脆的,甜甜的。” 小锦心先收了起来,小声说:“我等祖母醒了,和她一块儿吃。” “好乖啊!”桑宁摸摸她的头。 果然女孩就是小棉袄,老夫人醒了应该会高兴吧。 走了一个白眼狼云水仙无所谓,还有乖软的小孙女呢! 桑宁也给了谢雨柔一把,毕竟她是双身子,饿的快。 她所有人都照顾完了,才到了霍长安这边。 霍长安正拿着一个树枝用石头打磨,一头磨的尖尖的,应该是想做箭矢。 见他身上绑着的棍子,桑宁很不认同。 “你别这么着急,等咱们找了大夫给纠正了腰椎再说。” 她要拆棍子,霍长安用手推开。 也不说话,垂着眼无言对抗。 “不是,这对身体毫无益处,受这个罪干啥呢?” 霍长安眼眸微闪,瞄过桑宁空空的手。 然后看向一旁“嘎吱嘎吱”吃羊角果的锦棠。 就是不说拆棍子的事儿。 “你也想吃?” “……不想。”少年闷声道。 桑宁想了想,病人的心理有时候古怪些也正常。 “你等等。” 霍长安见她转身就走,张了张嘴却没喊住她。 抓起小石头朝锦棠扔过去。 “四叔你干嘛?” “就知道吃独食,怎么不问问我?” “你不是不吃吗?” 锦棠有点懵,但还是伸手递过去两颗。 “我不吃。”霍长安拒绝。 然后继续教育:“吃不吃是我的事,但你得问问,这是礼貌。” “我说不吃不一定真的不想吃,说吃也不一定真的想吃,你懂不懂?” 不懂。 四叔到底想不想吃,他以前可不这样,想干什么直接说。 怎么感觉现在像他爹似的,用二叔的说法就是一句话拐上八道弯。 费劲! 姑姑背后说四叔现在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还真就是。 在四婶婶面前就正常,在他们面前……没个好脸。 桑宁很快回来,拿回了几根草。 “喏,你吃点这个吧。” “这是什么?” 霍长安虽然问了一句,但没等桑宁回答就开始吃起来。 “就是羊角果的草棵子。” 咀嚼的动作顿住。 给锦棠他们吃果子,给他吃草? 他是不配吃果子不成! “你别小瞧这棵草,作用大着呢!特意留给你的。” 特意…… 少年又开始咀嚼。 别说,这草很鲜嫩,清新,别有一番味道。 “比果子作用还大吗?” “大!当然大!就带回了这点,你快吃吧。” 桑宁说完,观察到霍长安很是津津有味的吃完了。 她明白了。 霍四公子是这样的? 这不是小孩子嘛! 还跟侄子侄女儿攀份儿! 她以后知道怎么捋毛了。 “棍子可以取下来了吧?身体是战斗的本钱,一定要珍惜啊,可别像锦棠一样不听话。” 霍长安这次一点都没犹豫,自己解开了绳子。 桑宁笑咪咪的夸赞:“好乖!” 霍长安:“……” 好像哪里不对劲? 杜山和田开武已经把两头狼处理了,皮毛依旧搞的乱七八糟,可惜了。 血也放的不干净,腥臭味很浓,就这么烤着吃,估计难以下咽吧。 “嘿嘿,四夫人,水不多了,不太好处理,将就吃吧。” 桑宁看了一眼躺在那虚弱的胡四。 他的左臂去了大半截,把所有的药都用上用布子扎紧了,才算是止住了血。 若是后续没有感染发热,就能撑过去。 要是处理不当,死定了呦。 而狼肉,性热,是发物。 胡四,爱吃肉。 “没事,听说狼血强腰壮骨,益气养血,你们男人吃了倒不错,我们女人和小孩子的,还是再清洗一下。” 桑宁随意说着,蹲下来一起处理。 胡四阴郁的盯着狼肉,眼神里带上一抹狂热。 他要活下去。 不能死在这里。 别说,吃遍美食的桑宁还真没做过野狼肉。 主要是现代社会,野狼已经很少见了,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吃了犯法。 但狼属于犬科动物,跟狗也差不多。 她先挑了狼里脊肉,切成薄片,倒了一点水又洗了一下血,将铁锅抹上一层油,煎炸了给孩子吃。 除了照顾老夫人的谢雨柔,霍家人都过来帮忙。 她们当然不放心桑宁一个人在衙役堆里。 桑宁心头暖热。 前世,她早早就没了家人,十二岁就自己出来混生活。 虽然后面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但人来人散,最终还是她一人。 和霍家人,不知道又能相处多久呢? 狼肉片熟的快,杜山的大块烤肉还闻不到味儿呢,这边煎肉已经熟了。 “太香了,四夫人,你这做出来的咋就和我们不一样呢?” 杜山不要脸的先夹走一块吃了。 厚薄适中,焦香肉嫩,比他烤的硬邦邦的肉好吃太多了! 还想再夹呢,桑宁已经动作极快用勺子全刮到了碗里,然后撒盐,又撒了一点茴香粉。 递给锦棠:“和妹妹一边吃去!” 杜山:“……” 他抓抓头,吧嗒吧嗒嘴。 看着自己手里带血丝的大块烤肉,瞬间不香了。 “四夫人,要不这样吧,你帮忙把肉全煎烤了,我分你们两碗苞米面。” 第36章 人与野兽,谁更可怕? 桑宁觉得,自己是一个守着金山的乞丐。 明明苞米多的是,还要讨要别人的。 “行吧!” “你们切片,我煎。” 桑宁切好的里脊肉,才不给他们呢! 她很快又煎了一碗,让霍静雅端走,分一分吃。 “三嫂肠胃不好,别让她吃多,等会儿我给再给她烙个饼子。”她叮嘱。 狼肉虽好,不能贪多,孕妇吃什么都要适量。 “啊,三嫂是不是水土不服了,最近总见她难受。” “大概是吧。”桑宁含糊的说。 李玉枝又抱来一堆柴,把杜山他们的锅也架上了。 杜山干脆把烤的那些大块肉给了胡四。 胡四不讲究精细,只要是肉就行,拿起来就大口吃,也不嫌烫,像饿极了的野兽。 桑宁看到那肉中心,还不怎么熟,血丝通红,不禁勾了勾唇。 “太好吃了!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杜山和田开武感叹。 可惜这天气,留不住,哎…… 他们掏出仅剩下的半小坛酒。 “四夫人,大夫人,喝吗?” “不喝不喝,嗝~” 李玉枝打了个饱嗝,连忙羞窘的捂住嘴。 吃撑了! 太丢人了。 她是怕自己不吃,又便宜了衙役,所以刚才吃的有点急。 桑宁却盯着酒,目光古怪。 “四夫人要喝?” “不,我不耐酒,一杯就醉,醉了能大睡三天,到时候怎么赶路?” 才怪! 不是大睡,是大闹三天! “哈哈哈哈,那不能喝不能喝。”杜山可不敢再耽误行程。 李玉枝默默心想:这事儿得跟四弟说一下,让他注意着些。 这边谈笑风生,某个少年手中折断了好几根已经打磨尖尖的树枝。 最后拿着树枝一下子插到碗里,像是插进某个人的肉里一样,一下子把碗里的肉全串起,一口吞进嘴里。 四叔又发疯啦! 小锦棠傻了眼,刚才先让着妹妹吃,他还没吃多少呢! 四叔一口就吃了半碗! “你看什么看!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守在那不比在这吃的多!你是想便宜了那几个衙役?” “还不滚过去!” 可是明明是四婶婶怕衙役抢才让他跑这边来吃的,四叔又这样说,他到底听谁的? 以前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现在觉得脑子不够使了。 闻着烤肉的香味儿,馋虫在肚子里勾心挠肺,锦棠还是端着空碗过去了。 很快又端着碗回来。 碗里满满都是肉,还有一块萝卜段。 锦棠喜滋滋的。 “四叔,快吃,四婶婶说一会儿再去拿,拿回来吃不了藏着下一顿吃。” 霍长安眼眸依旧发沉。 缺心眼的,又回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 “四婶婶问凉州的事,那衙役说凉州的郡守挺讨厌京城过去的人。” 锦棠还是很机灵的,听了一耳朵,他也害怕起来。 衙役说,京里过去的人根本找不到好差事,很多人都活不过冬天去。 “四叔,你放心,我的字写的好,到时候可以写字卖画赚钱。”小锦棠天真的说。 饭都吃不上的地方,卖给鬼呢! 霍长安虽以前过得金尊玉贵的日子,但不是什么都不懂,二哥也在西部守城三年。 三年回来,全身的皮都吹成了沙砾。 最贫瘠的地方,连粮食都种不出来的。 凉州,在最西边。 只会更差。 他不客气的打击锦棠:“茅房里卖花,你是真风雅。” 桑宁烤完了肉,又用苞米面掺着野菜蒸了几个饼子,留下一点做了一碗苞米糊糊给老夫人喝。 那点苞米面,也就用完了。 这个时候碾磨技术不行,苞米面都带着种皮,实在粗糙,吃着也划嗓子。 但总比那些掺了花生壳和谷糠的黑窝窝头好吃。 饼子够谢雨柔和孩子们吃两天的,后面她再想办法。 谢雨柔捧着金黄芳香的饼子,心里感激的不行。 她记得清楚,之前都吃的什么东西。 在牢里,吃的是半馊的凉饭,流放路上,就靠衙役分的黑窝窝头,吃几口,牙就累的发酸。 简直不敢想那些日是怎么浑浑噩噩活下过来的。 她默默心想,不管桑凝儿以后是不是霍家四夫人,她都认她做亲人。 桑凝儿就是她肚里孩子的第二个娘。 杜山出去探了探,回来说没看见有马匪的踪影。 “应该是走了,咱们又不是什么肥羊,没必要揪着不放。” 桑宁不是很安心。 毕竟她们都是女人,还有另外的价值。 “杜差爷,如果穿过这座山,能到凉州吗?” 杜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山里谁敢进,不是死路一条吗?” “这世道,从外面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要是再碰到一波马匪,也是死路一条,不是每次都这么运气好的。” “而且,至少山里能找到很多吃的。” “不不不……”杜山连连摆手。 田开武也是。 还有李玉枝和霍静雅也都惊愕的看着桑宁,好像她在说什么鬼话。 人人都知道,山里有很多野兽啊。 这两头狼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那些常年跟山林打交道的猎人,有几个活到老的,最后都是葬身兽腹了。 以前也有给侯府供应兽皮的山里人,基本上过两年就不见了,一问不是进山没回来,就是被咬残了。 那些有力气有本事的猎人尚且如此,她们这些弱质女流进山,不是上杆子给猛兽当点心吗? 一见她们这模样,桑宁也明白了。 杜山摇摇头,觉得女人终究是女人,见识还是少了些。 “有些邻山的村落,每年都会遇上几次野兽袭村,人哪敢跟野兽争地盘,要不然大家都进山了,还用得着举家逃荒?” 好吧,是她天真了。 这时候野兽多的很,可不是濒临灭绝的时代。 杜山继续说:“就算遇到马匪,也还有一线生机,遇到野兽,必然是尸骨无存啊。” “呵!”霍长安发出一声冷笑。 “马匪,一线生机?杜差爷也不是当差一年两年的生菜瓜子,人之恶猛于虎连我这个富贵窝里的公子爷都知道。” 杜山和田开武脸色一变。 “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老瘦男谓之饶把火,妇人幼童名之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 “陷于猛兽之口,尚可短痛而亡。落于马匪手中……你猜会怎样?肆意玩乐,受尽折辱,之后,片肉蒸煮,巨石捣骨,大快朵颐。” “人与野兽,谁更可怕?” 第37章 他被野兽吃掉了 霍长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大家全都惨白着脸。 良久,杜山才干着嗓子道:“我还知道一条官路,虽多些路程,但也安全,咱们出去之后走那条。” 事情就这么定下。 末后,桑宁跟霍长安闲聊:“都说你不爱读书,没想到知道的不少,还知道两脚羊。” 霍长安神色微妙。 “我不爱读书,可爱听先生说书啊!” 这是真把他当不学无术的纨绔了吗? “以前是喜欢出去玩,但乱七八糟的地方不去的,最多去戏园子听戏。” 少年声音认真,似在解释。 “当然,兄长们各个出色,我确实不成器了。” “哪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桑宁反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你不比兄长们差。” 是吗? 霍长安没说话。 只静静的看着安慰他的女孩。 他刚才并没有妄自菲薄,如果仔细听,他是以兄长们为荣。 但是她没听出来,就急着认可他。 善良又可爱。 “喂,那问你个问题,你听书听过落花生什么时候熟吗?” 霍长安茫然,摇头。 桑宁暗笑一声。 果然还是不识五谷的大少爷。 她伸手一掏,手里多了几颗还带着泥巴的鲜花生。 “偷偷告诉你,我还在山里找到几颗落花生,太少了,不够分,只留给你喽,快吃!” 霍长安见她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东西,真的怀疑她身上是不是全是洞,藏满了东西。 同时又感动的心颤发软,对着月亮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桑凝儿好,加倍的好。 后来,他才知道,这话她对锦棠,锦心锦绣都说过。 * 事情总是瞬息万变,推着人走向注定的方向。 翌日,五更破晓,林中惊鸟四起。 众人早习惯了路上不太平的日子,有点动静,马上惊醒。 可已经晚了。 周围已经响起马匪粗粝嚣张的大叫。 杜山本能的想跑,被桑宁一声呵住:“杜山!人是要讲良心的!” “救命之恩都可忘,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她救了杜山两次。 第一次救他牛角之下,第二次救他狼口之下。 而他,已经背弃了她们一次! 知道他们这种人缺少道义,但两次的救命之恩若还唤不醒他的良知,那他,死不足惜! 桑宁的眼神犀利透骨,直抵人心。 再看霍家众人,全都像被唤醒凶气的兽,凶狠的看着杜山。 杜山一震,连曾软绵绵的女人都硬气起来了。 他狠狠一跺脚,“罢!我若再跑,那真不是个男人!” “我留下抵挡,你们快跑!” 他留下,田开武也跟着留下,只有面色发红,看着神志 不太对的胡四骂了一句娘,独自逃跑。 桑宁放下了大半的心。 语速极快低声道:“不用你们抵挡,麻烦你们背着我家老夫人,还有四郎,等会儿找准机会跑,多谢你们了!” “大嫂,三嫂,静雅,带着孩子们,跟着两位差爷跑,记住了没!” “四嫂,我留下,我帮你。”霍静雅抓着一根木棍义无反顾的说。 桑宁半点都不留情:“用不着你帮,别给我拖后腿。” 说话间,马匪已经来到了跟前。 乌泱泱足有三十几人! 而且全都人高马大,西北汉子的体格。 杜山和田开武差点腿一软栽倒! 四夫人刚才说什么鬼话? 这怎么有机会跑? 今天死定了呀!呜呜! 但杜山还是马上去寻霍长安。 可是,人呢? 桑宁也傻了眼,霍长安爬哪去了? “哈哈哈哈,果然还藏在这里,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你跟老子说,哪一个是那天装神弄鬼吓唬我兄弟的?” “就是她!”一个沙哑虚弱,却又带着恶毒的女声响起。 大家这才看到马匪中间,还有一个女人。 她披头散发,脸颊红肿,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衣,而衣服底下露出的赤果雪白的两条腿,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并拢,打着摆子站不直。 一左一右被两个马匪架着,两个马匪的手也不老实。 云水仙! 原本惊惧的霍家女眷现在全怒气冲天。 尽管云水仙被她们所厌,是个不折不扣的四眼蛇白眼狼,但总归是在侯府长大的小姐。 她死了或许她们只是唏嘘几声。 但这样被人糟践侮辱,有些让人受不了。 好像她们也被羞辱了一般。 “放了她!” 霍静雅甚至眼里含了泪。 云水仙那么娇气,爱美,爱干净。 曾经,她像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每走过一条道路,都能引起一堆人的赞美,仰慕。 她是侯府千尊万贵,一众公子哥都没资格靠近的小姐啊! 可是现在…… 霍静雅捂住了嘴。 是不是不该赶走她? 云水仙的目光阴凄凄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渗人。 她伸手指完桑宁,又死死盯着霍静雅,咧嘴邪恶一笑:“她是霍静雅,侯府真正养出来的贵女,骨子里都是傲气,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大当家的一定要好好享用!” “还有装神弄鬼的桑凝儿,她也是处子身,霍四郎那个残废根本没碰过她!二当家的享用完,就扔给兄弟们,她有的是精神头!” “那个生过一个孩子,但是风韵不减,可以更好的伺候人!” “那个是个病秧子!脾气可不小,要玩可得将她手脚绑住,免得咬人!” “……” “……” 霍家人全身抖的不成样子。 气的! 霍静雅打了自己一嘴巴子,刚才她竟然心疼这条毒蛇! 云水仙真的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变成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人。 “孽障!” 被田开武背起来的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恨声厉喊。 桑宁急忙制止:“娘!您别跟畜生动怒,不值当!” “畜生?我畜生!是谁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是你们这些心毒的霍家人!不过没关系,哈哈,你们也马上跟我一样了!” 云水仙疯癫大笑。 “有你们,我就轻松多了!侯府……哈哈……侯府的女人,都是娼&妓!” “姨母,姨母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霍镇南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从地里爬出来?” “哦,我忘了,他爬不出来。他被野兽吃掉了,什么都没留下……哈哈哈哈……” 第38章 抱住他,消失 老夫人心头一堵,又晕死过去了。 孩子们的眼睛被捂住,大家气的恨不得杀了云水仙。 马匪的头儿朝桑宁走过来。 “小娘皮,你跟我说,你是怎么装的鬼?要是说的让老子满意,老子让你做压寨夫人。” 压你麻痹! 男人眼睛浑浊秽色,黑皮络腮胡,身上背着一把弓箭,腰上还有把弯刀。 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马身上的膻臭味。 桑宁装作害怕的后退一步。 后面的杜山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桑宁前面,底气不足的大喊:“这位好汉,你可知这些都是谁的家眷?霍镇南,伯阳侯!那可是护卫咱东阳的英雄! 还请看在他的份上,放过这一家老小吧!” 哪知,那马匪神色更加暴戾。 “霍镇南!哈!霍镇南!” “狗娘养的!就是他杀了我爹和叔伯!挑了我们山寨一百二十八人!” “老子和他不共戴天!” “他死了就让他全家还债!” “……” 杜山傻了眼。 老夫人说的马贼,就是眼前这马匪的,爹?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孽缘! “四夫人,我管不了那么多人,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还也只还你一人,你快走!我拦住他!”杜山朝身后低喊。 而后听见脑后风声呼啸,接着他被桑宁一脚踹开,避过朝他砍来的弯刀。 “快走!” 桑宁手里突然多了个尖锐的石头 ,一下砸在马匪头上,快如闪电夺下了匪首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马匪大惊。 “带着人快走!”她再次大呵。 杜山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霍长安,只得拖住霍静雅,“快跟我走!” “四嫂……” “快走!别拖你嫂子后腿了!” 杜山朝着李玉枝几个拼命使眼色。 马匪想拦,却听到他们的大当家“哎呀”一声。 原来桑宁手里的刀已经压下,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大当家眼珠子瞪的凸出,一丝儿都不敢动。 “谁拦,谁就是想让你们大当家死。我看看是谁想篡位啊?” 听到桑宁的话,蠢蠢欲动的几个人又退了回去。 李玉枝和谢雨柔担忧的看了桑宁一眼,拖着几个孩子匆匆跟上杜山和田开武。 桑宁的本事她们看到了,留下确实只是累赘。 “小雅——救我——” 霍静雅回头,正看见云水仙被扯开了的衣袍,里面的身体,遍布青紫,惨不忍睹。 她眼神祈求,和以前每次一样。 孱弱的,委屈的。 以前她心疼,现在只会让人作呕。 “救不了。” 救不了一个早就烂臭的灵魂。 霍静雅头也不回。 云水仙眼睁睁看着她们跑掉,又把她一个人仍在了这里。 不,还有桑凝儿! 全都是桑凝儿把她害到这种地步! “桑凝儿,不能放过桑凝儿,她是侯府的当家人,手里拿着侯府所有的财宝,有好几万两!她还藏了很多吃的,吃不完的肉!” 云水仙故意往大了说,她知道这些马匪很久都没劫到东西了,这么说一定不会放过桑凝儿! 果然,刚才蠢蠢欲动的几个人眼神大亮,随即一狠。 “大哥,兄弟们得活下去,对不住了!” 一支箭射过去,正中大当家眉心。 刚才还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马匪首领,就这么噶在自己人手里。 死不瞑目! 桑宁手里没了筹码。 “艹!”了一声。 果真都是不忠不义,泯灭人性的凶徒! 大哥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老娘不跟你们玩了!” 正要遁走呢,扑过来抓她的四五个马匪接连惨叫起来。 桑宁定睛一看,他们全都被打瞎了一只眼睛,血哗哗的流。 霍长安! “谁,是谁!滚出来!”马匪大乱。 有的继续来抓桑宁,有的跑向四周查看。 桑宁急了。 她以为霍长安怕连累她们,自己藏起来躲着。 没想到他是在搞偷袭! 傻不傻? 被人揪出来他跑的了吗! “他在那里!”一个马匪指着一处大喊。 桑宁往那一看,一个黑色的布鞋一下子消失在树后。 正是霍长安的鞋子。 “臭娘们,你还想跑?” 一只臭哄哄的手伸过来,死死抓住了桑宁的胳膊。 “真是打着灯笼拾粪,找屎!” 桑宁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锃亮的大菜刀,一刀砍下去。 “啊——” “妖怪……妖怪……桑凝儿是,是妖怪!” 一直盯着桑凝儿的云水仙吓呆了。 她亲眼看见刚才诡异的一幕。 桑凝儿的手里,突然就多了一把菜刀! “啊——” “啊——” 惨叫继续。 跑去树后抓人的那几个马匪,脚板被尖锐的树枝穿透。 而引诱他们过去的,只是一只栓了藤草的破鞋! “娘的!真是没用!都给老子安静!” 二当家大吼。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下子损了一半的兄弟,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再乱下去,得全军覆没! 他们冷静了,霍长安必然暴露。 桑宁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拿着菜刀一顿乱砍。 马匪咒骂连连,又乱起来。 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云水仙了。 她瞅着机会就跑。 没跑几步,就被人一箭射穿腹部。 不远处,脸带黑色瘀痕的少年端坐于地,上身笔直,手握弓弩,目光阴戾无情,嗜血如魔。 “长安……哥哥。” 怎么会这样? 她是侯府高高在上的小姐,出门奴仆成群,百姓瞻仰。 长安哥哥回府总会给她带来新奇的玩意儿。 他的眼睛弯弯,笑得风流肆意,精致的容颜连最厉害的画师都画不出一二。 这不是长安哥哥。 云水仙倒在地上,余光看到少年突然眼神惊恐,朝着一个方向疯狂的爬过去。 二当家射向桑宁的箭被斜道冲出的另一支箭击落。 他立刻调整方向对准了某处。 终于出现了! 可是…… 他看了半天才发现,躲在暗处,将他几十个兄弟弄残的,竟然是一个爬在地上的瘫子! 真是奇耻大辱! “娘的!哪里来的怪物!” 他抽出刀就冲过去。 少年臂力惊人,抓着二当家的脚踝就把人翻到地上,他的腿不行,但他有股不要命的莽劲儿! 好像前面是火山,是悬崖,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就算腿被砍,双手鲜血淋漓,也义无反顾往前冲。 刀,终是被他掌控。 一刀封喉。 还不等喘口气,身后又有利刃袭来。 “霍长安!” 一个身影扑过来,抱住地上血淋淋的少年。 继而,倏然消失。 利刃砍下,却砍了一团空气。 “人呢?” 马匪惊住。 鬼,鬼,鬼!鬼! 真是鬼啊啊 !!! 第39章 为什么要放弃我? 霍长安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梦境。 像是泡进了温暖的浴池。 水波荡漾,柔柔的冲拂过他的肌肤。 他潜意识以为那是一只姑娘的手,把他伤痛的地方一寸寸治愈。 可是很快他就把这羞耻的想法驱逐。 他是有毛病了,做什么会觉得那是一双手。 真无耻! 可是,身体好痒,他想睁开看一看,眼皮子却如千斤重,挣扎了好久,怎么都睁不开。 他还闻到了一股花香。 香味清雅,引人沉醉,就在鼻端萦绕不去。 …… 少年的头枕在岸边,身体赤条条泡在水里,肌肤苍白,血痕一道一道划过肌肉敦实的胸膛,紧实的腰腹以下,两条残腿随波摇摆,像鱼尾。 桑宁都看呆了。 她把灵泉边不知名的花采了一朵,研究完顺手就放到少年脸颊黑色的伤疤上。 眉若远山,浓如墨彩。五官精致,唇色冷白,与红艳艳的花瓣形成强烈的对比。 花儿与少年。 苍白与妖娆。 孱弱与刚硬。 这种极大的反差感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简直要了桑宁的命! 也太妖孽了吧! 桑宁匆匆爬上岸,免得管不住自己的手,没完没了的。 可她一离开,一条大黑鱼就像闻到味儿一样游过来。 等桑宁煮完了苞米和花生,想把霍长安从灵泉捞出来时,却吓得大叫一声。 我滴妈!霍长安被鱼吃了! 少年的身体全被黑鱼给盖住了,就像穿了一件黑袍! 桑宁跳下河把鱼驱赶走,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反而流血的地方有愈合的迹象。 鱼疗? “啥情况啊?” 桑宁严重怀疑这个空间和霍长安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每一次霍长安有危险,脑子里就出现那个婴儿的声音。 包括刚才在外面,她明明不知道霍长安藏在哪里,却突然被提醒,还有感知一般跑了过去。 她不会是被绑定了什么系统的宿主,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霍长安吧? 那任务完成,还能回去吗? 怕霍长安醒来,桑宁弄完吃的就出了空间。 树林里早就没了马匪的影子,她背起身高体长的少年,去找霍家人汇合。 可走了半天,竟是没有发现大家的身影。 地上有人走过的痕迹,说明她们是走的这条路。 那为什么不见人呢? 依照霍家人的性子,该不会走远才是。 桑宁走不动了。 她觉得身上有些乏力,还发冷。 小腹里像藏了一块冰,又重又寒。 桑凝儿18岁了,但还没来过例假。 不会是现在要来了吧? 这时机…… 荒郊野外的,她用什么抗洪啊!!!! 很快,她觉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肚子越来越疼,身体也烧热起来。 “危险危险!四郎危险!” 脑子里的稚嫩声音,像报警器,以前觉得挺可爱,现在只觉烦死。 现在危险的是她好吧! 可是桑宁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翻身扑到霍长安身上。 尼玛!她就是给霍长安挡灾的肉垫! 但是下一刻,桑宁就被一双臂膀圈住滚了一圈。 一把刀砍在刚才的位置上。 头顶,少年眼睛如墨深沉,透着不为人知的别样情愫。 “霍长安!今天你死定了!” 胡四满脸阴狠,又对着他们砍过来。 霍长安戾气暴涨,回身撒出一把沙土,趁胡四睁不开眼睛,抬手抓住他捆绑断臂的布条。 “啊——啊——” 胡四惨烈大叫,疼的浑身哆嗦,刀拿不稳的落到地上。 因为吃了过多狼肉,他的血液循环太快,霍长安又故意撕拽,伤口的血越流越急。 直到再也止不住。 “真可惜,你没法回去跟你主子复命了。” 阴戾说完,霍长安捡起地上的刀,眼中再次燃起嗜血的光芒。 杀了他! 剁碎了他! 这些狗杂碎! 刀举起,却迟迟没有砍下,少年眼底风云暗涌,最终渐渐趋于平静。 他没有再理会在地上打滚的胡四,急急转身。 “阿宁!” 阿宁。 阿宁。 桑宁浑浑噩噩,好像听到了很久远很久远的声音。 她好痛。 腿被树枝插透,饿了三天三夜,再也没有力气走出深林。 “暮扬,你走吧,别管我了。” 不能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如果他出去,还有机会寻人回来救她。 然后,暮扬真的走了。 连同她拍摄作品的手机。 后来,暮扬当然没有再回来。 她被守林员救了。 再出去,就是暮扬用她拍摄了三个月的野外美食记录片一战成名。 “暮扬,你为什么放弃我?” “你爱过我吗?” “你后悔过吗?” 桑宁烧糊涂了,她把霍长安当成了暮扬,抓着他的衣领,一声声质问。 滚烫的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碾碎坚强。 大学四年的感情,不堪一击。 他甚至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忘恩负义,渣男,报应……” 她拍打着眼前的少年,宣泄着心中的愤怒,和再也不能骄傲的站在那个男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憋屈。 肚子里似有刀片搅动,她疼的蜷缩起来。 “冷,好冷……” 从来没有这么疼过,比树枝插进小腿时还疼。 “阿宁……阿宁……” 有雨滴落到脸上。 下雨了吗? 桑宁虚弱的睁眼,看见一双惊慌的泪眼。 原来,是霍长安啊。 明明是只狼崽子,现在却哭的像个孩子,丢不丢人? “霍长安,你走吧,别管我了。” “不,不可能!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桑宁扯了一下嘴角,从怀里掏出一把煮熟的花生。 一把,又一把。 好像取之不尽。 “给你,都给你!” “狗空间,别玩我了!” “凭什么让我来到这鬼地方,我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你又让我从头开始!” “我救不了别人,我要死了,要死了!你把我送回去。” “我想吃海鲜宴。” “八珍宴。” “满汉全席!” 桑宁感觉雨下的更大了。 “海鲜宴,八珍宴,满汉全席,我记住了。别走,阿宁别走。” 哽咽慌张的声音过后,桑宁被扯着趴到了少年的背上。 在满是山石荆棘的林间,二人相叠,匍匐爬行。 第40章 不让再喊四嫂 他不知道怎么可以救她,只记得桑宁采过的那几种药草。 一边爬行,一边寻找。 “阿宁,你告诉我哪个草能让你不痛?” “……”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要如何去找药? 忽然想起空间里的老山参。 病急乱投医,桑宁取出来吃下一根须。 可谁知道肚子更痛了,里面像翻了天一样。 “哇哇……我不想活了!太疼了太疼了比生孩子还疼!” 霍长安一听她哭,又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只不过是咬着牙默默的流泪。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柔弱,那天被鞭打的快断气了她都没哭,现在却哭成这样。 那是有多疼啊! 突然,他感觉到桑宁的手臂软软的耷拉下去。 “阿宁!” 少年慌忙将人放下,掰动间,手上感觉到一股温热。 血! 大片大片的血! 来自桑宁的身下。 把她的裤子全都染红了。 也染红了少年的双眸。 桑宁听到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很难听,像喉咙被砂砾摩擦,像要把整个世界撕裂。 她感觉越来越冷。 就算被人抱着,身体的热量也在逐渐流失。 要回家了吗? 终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子里一个婴儿般稚嫩的声音在哭泣。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救救我的主人。” …… 周围很安静,却又能听到有人声絮絮而语。 桑宁睁开眼睛。 头顶是一片木质屋脊。 真的穿回来了? 她猛地爬起,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就这么个动作,她喘息良久。 身体亏空虚弱的表现。 不对,身体还是桑凝儿的身体,没有穿回现代。 那这是哪里? 山林里怎么会有房屋? “霍长安……霍长安……” 桑宁爬起来,身下传来熟悉的热流。 大姨妈! 桑宁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那里也垫了东西。 所以之前,她确实是被大姨妈折腾的差点死掉? “你醒了?” 门口出现一个端着碗的男人。 他很年轻,头上冠着一个发髻,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像个书生。 他很欣喜的看着桑宁,眼睛澄亮有光。 “是你救了我?” “是,我去采药,听到你哥哥的哭声……” “等等……我哥哥?” “对,你哥哥我也让人带回来了,你放心……” 在他的描述中,桑宁明白了。 这人叫鹿时深,是个大夫。 这里,竟然是一个隐在大山深处的村落。 “你的身体以前受过寒凉,所以初潮拖滞,这次一下子迸发,引发血崩,差点没命,还需好好养一段时间。” 鹿时深轻声细语的说着,端着碗,就要喂她。 目光柔和,动作及其亲密。 桑宁眉头一皱,接过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你给我换的衣服?” 他给换的衣服也没什么,她也不是什么古代人,但凭借这个对她过于殷勤就让人反感了。 “不不不,是隔壁兰妹妹给你换的。” 鹿时深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无论气质长相还是言语动作,都不像乡野之人。 桑宁道了谢。 鹿时深又递了几颗干枣过来。 桑宁盯着他的指尖,没接。 问:“我……哥哥呢?” 霍长安为什么要谎称是她的哥哥? 虽然真有这个可能。 鹿时深局促的收回手。 嘴唇腼腆的抿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你的家人,和你哥哥都在村落里,你放心,他们都很安全。 哦,你母亲我也给看过了,虽然受伤颇重,本是回天乏力之象,但不知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修复了些许脏器。 如今好好将养,也会恢复。” 鹿时深目光露出费解。 桑宁惊讶,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还是个山里的大夫,医术竟然这么好! 原来大家都到这村子来了。 桑宁安了心。 “那我哥哥的伤呢?你看过了吗?” “这……对不起,你哥哥腰脊已断,我……无能为力。” 鹿时深很歉疚。 桑宁失落一瞬。 不过这本也在意料之中。 可这个鹿时深一副对不起她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她心中警惕。 “那你会正骨吗?他的腰椎严重错位,你能不能帮他纠正过来?” “啊?”还有必要吗? “哦,我给你诊费,需要多少银两?” “不不不,不要诊费不要诊费。”鹿时深又大力摆手,脸上刚消下去的红又浮上来。 “我现在就去给他正骨。” 他匆匆瞄了桑宁一眼,迫不及待的就跑出去了。 这人是什么毛病,是她在求医啊,怎么跟反过来似的! 桑宁眉头皱的更厉害。 他刚走,门外又呼啦冲进来几个人。 是霍静雅几个。 “四……你终于醒了。” “你们没事吧?”桑宁赶紧问。 看着几人,也都换了衣服,虽都是麻布粗衣,但看着是新的。 可几个人眉间都带着愁容,不见一点喜色。 桑宁心下一沉:“怎么了?” “四嫂,我们,走不了了!” 鹿家村村民,并不是真正的山里人家。 而是几十年前,同样是得罪皇族被判流放的罪臣家族。 他们中途弄死押送的官差,逃进了这深山。 村里人都是姻亲关系,团结的很,他们在这一住几十年,自给自足,根本不容许有外人来打扰。 霍家人无意被他们发现,就被蒙了眼带进来。 这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十分隐秘,走都没路。 而且鹿家村的人也不容许她们再出去。 “杜山和田开武呢?” “他们被关起来了,村长说过几天初一,就用他们祭兽。四嫂,怎么办?”霍静雅全副信赖的等着桑宁下指令。 李玉枝目光破釜沉舟:“反正我是不会留下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她不是霍静雅这种小姑娘,听村长几句话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们是想让她们嫁给村里的男人!生出聪明的孩子! 因为现在鹿家村孩童出生的数量越来越少,而且还生出了不少傻子! 做梦去吧! 她的丈夫,永远只是霍青川,这些凡夫俗子,抵得上他一根手指头吗? 谢雨柔抚着自己的肚子,亦坚定的随着李玉枝点头。 “当然不能留下,但是不急,四郎的身体需要医治,还有娘,我们好好在这休整几天。”桑宁说。 怪不得刚才那人那么奇怪,也是想将她留在这里吧! 想的美! 三人的神色微妙起来,看着桑宁欲言又止。 霍静雅没沉住气,抽噎起来。 “四,四嫂,四哥,他不让我再喊你四嫂……” “他……你昏迷了两天,他也两天不吃不喝……” “他像丢了魂一样,都快没人样儿了!” 第41章 两人太过亲密 桑宁听了又气又心疼。 那傻小子又拧巴什么呢! 昏迷前她也是有些印象的,霍长安背着她爬了好久,还喂她吃过羊角果。 就他那身子,不知道又被作贱成什么样儿了! “带我过去!” 桑宁失血过多,走路打飘,霍静雅麻溜儿的背起她。 李玉枝和谢雨柔在后面检查了桑宁有没有落下什么物品。 她的东西当然不能留在陌生男人家里。 一家人现下住在村长安排的一处三间土房的篱笆院。 左边房内传来霍长安沙哑阴沉的低喊。 “不需要你来救,滚,快滚!” “霍兄,你的伤虽然治不好,但阿宁很担心,刚醒来就让我过来,你就让我治一下,也好让她放心。” 鹿时深轻声慢语,并没有生气,可他的话不知哪里不对,更惹了霍长安大发雷霆。 屋里有碗碎裂的声音。 “我真的……想杀了你!” 那声音带着磨牙允血的狠劲,是真的想杀了鹿时深。 鹿时深怕也是惊住,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霍长安!” 桑宁进屋,从霍静雅身上下来。 首先看向地上破碎的碗和糙米饭。 “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你是不是忘了没有饭吃的日子,竟然这么浪费粮食!” 桑宁受过没饭吃的苦,最看不得别人浪费粮食。 声音自然带了训斥。 她弯腰就把地上的糙米用手捧起来,眼含着怒,命令:“把它吃了!” 霍长安怔怔的看着她。 他眼窝深陷,脸色病态苍白,脖颈处露出的肌肤,都是黑红的血痂。 桑宁眼睛一痛,瞬间心软了。 刚要收回手,霍长安已经低头,就着她的手,大口的吃起来。 “四……” 霍静雅忍不住要阻止,被谢雨柔拉住。 “霍兄……哎,阿宁,不用这样,再盛碗新的……”鹿时深惊愕之后,也上前阻止。 霍长安动作一顿,一股寒气从周身散发。 撑在床上的手将被褥扭成了麻花。 “谁准你这么喊我!再叫一声试试?”桑宁狠狠的瞪过去。 妈的最讨厌这个称呼! 又让她想起暮扬那个混账玩意儿! 鹿时深眼睛颤颤。 这姑娘有点凶啊。 可是她兄长就是喊她阿宁啊,那他喊什么? “切~~你是真没礼貌,这要是在外面,就是妥妥的登徒子!”霍静雅在一旁冷哼。 鹿时深又涨红了脸。 “抱歉。” 他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所知所学都是来自于祖父留下的书籍和长辈的教导。 可能真的是太不礼貌了。 霍长安一口把最后的糙米吃完了,他抬头看向桑宁。 她看着很虚,唇白的没血色,喘息也有点重,但总算……总算活着。 他垂下眼,掩盖重重心思。 “趴下正骨。”桑宁又命令。 鹿时深惊异地发现,刚才浑身暴戾不羁,一身反骨的少年,此刻眉目顺从,乖乖的趴下了。 像啥呢? 像大力从山上带回的那头野马,谁都靠不了身,只有大力一顺毛,它就像拔了反筋似的乖顺。 妹妹把哥哥管成这样? 阿宁是不是,真的好凶好凶啊? 桑宁给霍长安脱衣服。 李玉枝和谢雨柔拉着霍静雅去了门口等着。 衣服一脱下,桑宁愣住。 他的前胸,后背,胳膊,全是划擦的血痕,前胸最厉害,几乎把皮全磨没了,有些地方竟是皮肉开裂! 她就知道他把这身子糟践的够呛! “不疼。”少年歪着头,忽闪着那双迷人的凤眼低声说。 “不疼不疼,你是铁的还是木头的!之前我算是白养了!”桑宁气呼呼的,只是眼里泛起水汽。 他当时自己走,找人来救她也行,非要拖着她一起走。 缺心眼! “这算什么……”声音消失在唇间,嚅喏不清。 比起她几次为他挡刀送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桑宁僵着声音催促鹿时深:“麻烦鹿大夫赶紧给他看看吧。” “哦哦,好。” 鹿时深的医术确实不错,摸索一下,就知道了什么情况,他捏住一处,快速一提。 原本轻松的神色一凝。 “不对!” 桑宁紧张起来,不由的握住了霍长安的手。 “哪里不对?” 桑宁最怕的就是他的骨头是粉碎性断裂,那就难办了! “长上了。” 鹿时深又露出费解的神情。 “你们之前到底服用过什么,连断开的骨头都能这么快愈合,只不过长歪了。” 是灵泉! 灵泉真的管用! 桑宁激动的使劲握了霍长安的手一下,他也悄悄反握了一下。 “就采了一些野草乱七八糟的吃了,也不知道哪个起的作用。”桑宁随口说。 鹿时深有些失望。 他很想知道什么草药这么厉害。 “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断开再重新纠正了,会很疼。” 疼不怕,不过是再被打断一次。 第一次打断,代表的是深渊。 可这一次打断,代表的却是重生。 好在时间尚短,连接的骨头没有长的那么结实。 鹿时深将霍长安侧身弯曲,用一根小棍在腰部错位处巧妙一击。 一股剧烈的疼痛霎时传遍上半身。 霍长安牙齿紧咬,太阳穴鼓凸,一声未吭。 连鹿时深都不禁佩服。 只是…… 他看着霍长安紧靠在桑宁怀里的头,心里不是很舒服。 就算是兄妹,也太过亲密了吧? 正骨后,鹿时深拿了竹帘将他腰腹紧紧围裹。 “最好一个月不要动,能不能长好就看身体的修复能力,但,骨骼或许会长好,相通经络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瘫痪的身躯是不可能再站起来的。 鹿时深很惋惜,年纪这么轻,一辈子躺在床上,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多谢了,你不需要银两,那要什么当诊费?” 在这确实用不上什么银两,桑宁过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孩童捧着饭吃,吃的也都是伴着野菜的黑糙米。 连苞米面都不如,可见他们的生活质量也很差。 鹿时深不要银两,她可以给粮食。 她这一问,就感觉到霍长安的身体一僵。 鹿时深依旧摆手。 眼神又瞄过两人相握的手。 “诊费不需要的,霍兄,还烦请你跟阿宁姑娘说一下因由。” “阿宁姑娘,晚些我熬了药再给你送过来。” “在下先告辞。” 第42章 逼婚来了 “他什么意思?”桑宁问。 鹿时深的眼神不对劲,好像她已经是他的所属物一般。 让人讨厌! 霍长安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风雨中颤抖的蝶翼。 “霍长安!” “阿宁……” “说了不要这么喊我!” 霍长安面色更加灰败,原来,他也不能这么喊。 “罢了,你爱说不说,我去找鹿时深问清楚。” 桑宁还是有些受伤的。 她以为经过这些日的相处,就算她比不得他的家人,也至少是朋友了。 可是你看 ,他不知暗地里又做了什么决定,还是有关于她的。 却不敢告诉她。 “就算你卖了我也该让我知道卖了几个钱,放心,我也不会怪你,毕竟咱们是仇人。” 桑宁赌气一般说完就走。 这些天对他掏心掏肺的白瞎了! 人家根本不跟她交心。 “阿宁!” 身后一声惊惶沙哑的大喊,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四哥!” “四弟!” 李玉枝几个惊吓的跑进来。 桑宁比她们更快,冲回去扶住落在地上的少年,气恼:“霍长安!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呀!你不想重新站起来拉倒,别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弟妹……好好跟四弟说,他,肯定是有原因……” “大嫂,我知道肯定有原因。但是他倒是说啊!我最讨厌不明不白了!就算是为我好也让人讨厌!” 少年面无血色,眼神惊悸,他紧紧抓着桑宁的手,力气大的像要捏碎骨骼。 桑宁没有吭声,她知道他是无意识的。 他的模样,让人心疼。 可是,她很生气! 终于,霍长安开口:“大嫂,你们先出去。” “好,四弟,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担,咱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一起想办法。” “我知道的,大嫂。” 桑宁一言不发,等着霍长安说。 霍长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力,骤然松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 “我,我没有卖你。” “他说,说外人不允许进村,可是救你的药,在村里。” “我让他回去拿,他说来不及。” “你的血,止不住,我怕你死,太怕了……” “他问我们的关系,我就说,你是我妹妹……我承认自己卑鄙,想让他先救了你再做打算……” 那个人一眼就看上了桑宁,他知道的。 那是一种看到喜欢的事物完全入迷一般忘记所有的眼神。 他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却又痛苦违心的给了他错误的提示。 桑宁明白了。 “所以,你把我卖给了他。哦,不是卖。” 毕竟,他不是既得利益者,反而搭上一个老婆。 “那你也没错,毕竟情况危急,你是为了我,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你不生气?” “给我一个生气的理由?” “我那么没用,刚说了不会放弃你,却转头,把你交给了别人。” 霍长安陷入深深的愧疚。 他眼睁睁的看着鹿时深把桑宁抱走。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想鹿时深如果是个坏人该怎么办? 那就是他亲手把桑宁扔进了地狱里。 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自虐一般想了无数种悲剧。 万幸,鹿时深不是骗子。 但他庆幸之后,却是更深的自责。 因为他的无能,他进行了一场听天由命的豪赌。 相当于把命运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多么可怕! “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把她置于危险之地,现在更是让鹿时深以为桑宁是他的所属物。 他跟那个放弃她的暮扬有什么区别! 暮扬! 姓暮的,一定是暮家的人! 他饶不了那个伤害过她的王八蛋! “唉—”桑宁叹口气。 多大点事儿啊,这孩子在纠结些什么。 “那种情况,你做的对,我们不能一块死,能活一个算一个。” 怎么算是放弃呢? 放弃是像暮扬那个王八羔子,从头到尾就没想着回去救她! 霍长安不这么想。 他想的就是自己没用,不管是主动,还是万般无奈,都是把她交给了别人。 拒绝鹿时深治腰,就是觉得那是牺牲桑宁换来的。 他受不了。 桑宁见桌上还有只盛水的碗,起身想换成灵泉水。 现在霍长安的腰椎已经接好,尽快恢复才是大事。 只是身体太虚,脚被床脚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朝桌角碰去。 她吓得闭上眼睛,连惊呼都没喊出,就被身后伸来的手拉回,一下子扑在地上的躯体上。 唇擦着少年受伤的脸颊咬到了耳垂。 身下的躯体顿时僵成了石头。 什么放弃,对不起全从脑子里跑出去了。 “弟妹,娘醒了,喊你……”过去。 李玉枝瞪圆了眼睛。 好半天,才急急转身。 “你们先忙。” 桑宁:“……” 急忙爬起来。 “大嫂,误会误会。” 万万想不到,电视上的狗血剧情竟发生在她身上。 真不是故意的啊! 可是李玉枝已经跑了,还带上了那个四面透风缺了一半的破木门。 “我说是凳子伸的腿你信不信?”桑宁徒劳无功的捂脸。 哪知,霍长安搭了话。 “信……”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到处游移。 身侧的手指在裤子上扣来扣去。 他比桑宁还傻! 太好笑了! 桑宁一勾唇:“我说我是男人你信不信?” “信……” “我说你肚子里有只青蛙在叫信不信?” “信……不是!” 离家出走的灵魂终于回来了。 桑宁大笑起来。 外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还有霍静雅气怒的大叫。 霍长安面色一沉,眼里又冒出凶光。 “你什么都别管,养好身体才能真正的护住家人。把太岁肉吃了,喝点水,我去看看。” 幸亏空间里的东西不会腐烂,她炖的鱼肉都有。 桑宁给了霍长安一大块,自己也快速的吃了一块补充体力。 霍长安知道她说的对,自己现在的残身什么都做不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好起来,一大口咬下去。 桑宁最喜欢霍长安这点了,他从来不问她掏出来的东西都藏在了哪里。 虽然自己也知道奇怪,但他不问她也当不知道。 桑宁帮着他上了简陋的木头床,然后才出去。 她一出去,霍长安就从嘴里掏出一截清透如玉的鱼骨头。 他昏迷的时候,似看到过一种黑色的鱼。 也可能是梦。 他不确定。 还有一个姑娘的背影,和大片的绿色。 如果是梦,鱼肉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梦,那个地方,是在哪里? 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个,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 听着,竟是来逼婚! 第43章 馋的流口水 “谁嫁给谁?”桑宁掏掏耳朵。 门口来了七八个男女,全都一脸喜滋滋的模样。 不光看她,眼珠子在霍家人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连锦心和锦绣两个小的都不放过。 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说话的代表,就是鹿家村的村长,鹿之鸣。 看着四五十岁,明明晒的黑皲皲的,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还学人家装样子,穿了一身长袍,洗的都发白了,不知何年月的。 不伦不类! 手里拿着一疙瘩米面的布袋,一个南瓜,还有两件麻布衣服。 鹿之鸣看着出来的桑宁胡子抖一抖,禁不住点头。 确实长的福气,圆脸耳垂肉,眼睛有神,气度就不一般。 不愧是时深,眼光好。 “这种境况,咱们也就不讲究了,米面你收着,收拾收拾就搬到时深家里去吧。” “晚上大家去闹个乐,你就是这个村的人了。” “时深是村里最优秀的儿郎,你是个有福的。” “胡说八道!”霍静雅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这福气还是给你们自己村的姑娘吧!她不会去的!” 霍静雅不敢说桑宁是她嫂子,因为不知道桑宁的身体状况。 怕那个大夫不给她治病了。 村长脸一沉:“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不识好歹!” 他身后几人也挑剔的看着霍静雅,嘴里明目张胆议论:“这个不好,脾气太大,我家可不敢要。” “她身后那个看着不错,虽然年纪大点,但是看着结实些,应该能生。” 李玉枝和霍静雅被人像挑牲口一样议论,耻辱至极,恶狠狠的朝那几人瞪视。 “你们瞪什么瞪!鹿家村好心收留你们,给你们吃的穿的,不比被人押到苦寒之地强? 而且这一路,还不知被那两个衙役睡过多少次,要不是我儿子年纪大了,你以为会要你们这些破烂货! 笑死人了,犯人还高贵起来了!” 一个扁平脸厚嘴唇的黑妇人言语无比恶毒的说,嘴里还发出恶心的“啧啧”声。 霍家人哪里受过这等侮辱,这直白又粗俗的言语简直令人作呕。 什么好心收留,明明是被他们强行绑进村的!这些强盗! 妇人见“震慑”住了几人,十分得意,仰着头像骄傲的公鸡。 想继续口吐芬芳。 “别说了。”桑宁用手扇了扇鼻端,露出恶心的神色。 “要不是形状在那摆着,我真以为有人的排泄器官是长在上面的。” 她声音淡淡,不像霍静雅她们那么愤怒。 说出的话听着不粗俗,却杀伤力更强。 什么意思? 黑妇人还没听懂。 她旁边的人已经说了:“排泄就是屙屎,排泄器官就是屁股,牡丹婶,她说你的屁股长在上面。” 解释的很到位。 牡丹婶脸一扭曲,又听桑宁笑了一声:“牡丹婶,是黑牡丹吧?稀有品种。” 谢雨柔马上学到了桑宁的精髓,开口接道:“确实是稀有品种,越黑越稀有,最著名的应该是黑牛,听说是几百名花匠一起培育出来的杂交品种。” 什么什么牡丹,怎么说上品种了? 黑妇人的小眼闪着愚蠢的光发愣。 她骂人厉害的一批,但是听不懂的话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霍静雅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啧啧”嘲讽两声。 旁边人又说:“牡丹婶,她说你是黑牛,是杂种。” 妇人“嗷”的就是一嗓子。 “小贱妇——” “都给我闭嘴!”鹿之鸣大喝。 他恼怒的看着桑宁,“别在那说些有的没的,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认识几个字,懂什么大道理,现在都是流放的罪人,就这条件你们还敢在这吵闹!” 这个女子不像个乖顺的。 时深那么老实的孩子,怕驾驭不了,得提早打压她一番。 “你们不也是流放的罪人?”桑宁疑惑的问。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犯事儿的是我们祖上!”村长快气死了。 “要不是看在这点,你以为我们会解救你们!?” 说的真好,解救。 明明是想给村里的老光棍找女人! 桑宁眼底冰冷,嘴上又微笑。 “确实不一样,我们刚做了犯人,还没适应。你们却是祖传的,祖父是犯人,儿子是犯人,孙子也是犯人,先人后代都是犯人,只能龟缩在山里头,出去就是个死。 我们算是新犯,你们这种,大概叫,资深犯人?了不起哈?” 鹿之鸣的脸一下子阴沉的像暴雨之前的天空。 黑牡丹大叫:“你胡咧咧个啥!我们怎么是犯人!” “你不会以为,你们是什么清白儿人吧?啧啧,还不如我们呢!至少我们去了凉州,过个几年刑满也就重新做人了。 你们可不一样哦。” 桑宁啧啧摇头:“躲了一时,却害了子孙后世,犯人二字,已经刻在你们的骨子上,血脉里,永不见天日。悲哉,惨哉! 你们的孩子,吃过芙蓉糕吗?吃过糯米糕,桂花糕,玫瑰酥,栗子糕,云片酥……煎鹅排,蜜灸鸠子,酱爆大虾,小鸡元鱼羹……” “吸溜~” 黑牡丹和一块儿来的人全都溜了哈喇子。 “那些都是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别的没听过,只听过灌汤黄鱼,二爷爷临死还念叨想再吃一口,想必是特别特别好吃的。” 就连霍静雅几个也都开始咽唾沫。 好久没吃这些好吃的了,好馋! 谢雨柔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叫。 鹿之鸣瞪着眼睛看着村民没出息的样子,更加生气。 他也馋! 他比村民知道的还多,早年听长辈们说过,回忆起来,讲的那个详细,什么口味都知道,那些长辈一边讲一边馋的流口水。 他也在一旁流口水。 拐角处,还有两人在咽口水。 其中一人是鹿时深,他手里攥着一块红布,里面包裹的是他想用来做聘礼的东西,他祖母留下的唯一一对银镯子。 另一人是他的伙伴冯大力。 冯大力身强体壮,以打猎为生。 也是被村里安排和外界打交道的人。 村里春耕买粮种,换东西,都是他和另外一个猎户去。 他是吃过外面的食物的,但是没吃过什么好玩意儿,毕竟他只是在附近的镇上活动,不敢去远地方。 大口咽着口水,他说:“这个姑娘不错,我就要这个,等我猎了好肉,就让她做给我吃。” “她不行!” 向来随和的好友出奇的严厉,不悦的看向他。 “她就是阿宁姑娘。” 第44章 生而无畏,死亦不惧 冯大力一愣,随即咧嘴。 “好,兄弟眼光不错!” “那我要她身边那个小丫头,看着劲儿劲儿的。” 就像山林里遇见的刚断奶的小豹子,眼神贼凶贼凶,却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好玩儿! “那你好好跟人说道,别跟牡丹婶那样羞辱人。” “那当然不能。” 冯大力才不会像牡丹婶那么蠢呢,找个漂亮媳妇多不容易啊。 他肯定好好稀罕,打最好的猎物给她吃,把她养的壮壮的。 那边村长恼了。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前过的再好现在也是阶下囚!既然到了鹿家村,就别想着出去了!都准备准备,这两天都定下来! ” “如果,我们非要走呢?”桑宁冷冷盯着鹿之鸣问。 “看来你们还是没认清处境,那就饿几天再说吧!”鹿之鸣怒道。 粮食也不用给了,看她们能顶几天! 黑牡丹大叫:“衣服也是咱们给她们的,全都扒下来!” 说着就要上前扒。 霍静雅一把将她推开。 怒喊:“那我们的衣服都被你们拿走了,你们还回来!” “想的美!到了这全都归鹿家村所有!” “别扒别扒!牡丹婶你住手!” 冯大力跑了过来,把黑牡丹扯住,然后对鹿之鸣说:“叔!把这个丫头许给我吧,我给村里猎上一头熊!” “当真?” 一头熊可是能换好多东西了!这么多年,大力也就猎过一头。 为了这么个不值钱的丫头,下这么大的本? “当真当真!我今晚就去蹲伏,叔,就这么定下了!” “行!这个就指给你了!”鹿之鸣爽快应下。 鹿时深也过来,拿着一对银镯就递到桑宁面前。 “阿宁姑娘,你……你收下吧。” 鹿之鸣又是大手一挥:“这两个都定下了,剩下的俩,我再看看给哪家。” 桑宁:“……” 妈的!真当她们是货物了! 黑牡丹急了,伸手指向李玉枝:“村长,我家要那个!” “不行,我家也想要那个!” “我也想要那个!” 一堆人争吵起来。 气的李玉枝胸膛剧烈起伏,但凡手里有个趁手的,她都要冲过去砸烂他们的嘴! 桑宁没接鹿时深手上的东西。 眼神发冷的看着他。 “你是一个大夫,我以为,总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可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我们不是货物,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挑挑拣拣!” “真让人恶心!” 鹿时深懵了,更因桑宁的话脸一下子惨白。 吵闹骤然停止。 鹿时深,虽然年纪轻,脾性好,但在鹿家村,没人去得罪。 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 他的祖父,曾是皇家御医,是被牵连落到此处的。 全村都敬着他呢,包括村长。 可现在却被一个罪女给骂了! 首先吼出来的是冯大力。 “你说什么恶心?是他救了你!你知不知道全村所有姑娘都盼着嫁给时深!你这个囚犯竟然……” “大力!把她给我拉到时深家,今晚就洞房!给脸不要脸!在鹿家村也敢撒野!” 鹿之鸣气狠了,又指挥另一个:“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给我喊来!今天把这家子全分了!” 那人拔腿就去喊人。 屋内,一双阴戾的眼死死盯着外面,手里一把弹弓拉到极致,对准了冯大力的额头,而后又移向鹿之鸣。 来回切换,透露着持弓人的迟疑不定。 更多是寻不到解决办法的急躁和暴怒。 冯大力刚要去抓桑宁,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 像被猛兽盯上一般。 常年与猎物打交道的他立马警惕。 “大力!”鹿时深扯住了冯大力。 目光发怔,整个人脱力一般。 “别,别这么粗暴。” 又对鹿之鸣说:“叔,这是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时深哪!你不能这么心软哪!要不是你看不上咱村里的姑娘,我是高低不让这女人祸害你的! 别管了!听叔的!这女人不教训不知天高地厚!” “我说用不着你们管!” 鹿时深声音突然拔高,猛地踢了冯大力一脚:“滚开!” “时深。” 鹿时深看向桑宁,竟是满脸歉意。 “对不起,阿宁……宁姑娘,我不知你们外面是怎么求婚的,可能做的不对,你身体不好,别动怒。 你兄长,是不是没跟你说,他意思,是把你交给我……” “不是我兄长。”桑宁稳了情绪。 压下那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这人表现的和其他人确实不同,但她依旧信不着! 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他是我夫君,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我过的门。” 鹿时深错愕的睁圆了眼。 “夫君……” “对,夫君。他一个伤痕累累,求天无望,喊地无门的人,你觉得不那么说,你会带我回村吗?你不会。 你想保护村里人,我理解。 每个人都有私心。 事情已经这样,他骗了你,我们可以给你别的报酬,你要财要物都可以给你,其他的,别强求。 ” 鹿时深难看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 原来是他,会错了意。 怪不得她的丈夫总是仇恨的看着他。 他收起银镯,眉眼满是落寞。 “什么叫强求?!”鹿之鸣恶狠狠的。 “你们也就是看时深好欺负才骗他!既然你丈夫把你交了出来,就相当于把你送了,救了你的命,得这么大便宜不还,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再说你丈夫都是个废人了,还跟着他干什么!” “你今天不跟时深走,那我就再给你安排个!村里老光棍多的是!” “我家不要这个,太不听话。”黑牡丹嫌弃的撇撇嘴。 谢雨柔“呸”一声骂:“就看你眼小鼻子大,整个一只癞蛤蟆,也知道你儿子长不出人样!想要儿媳妇!去猪圈挑母猪去吧!” “你你你这个小贱妇,我撕烂你的嘴!” 黑牡丹要上前,被早一肚子气的霍静雅一脚踢过去。 这一脚颇有章法,是她跟二哥学的。 黑牡丹一下子就翻了。 “哎呦哎呦,翻天啦!村长,村长……” 鹿之鸣胡子都要翘飞。 “大力,愣着干什么!给我把她扛你家去!” 冯大力:“……” 扛是能扛,但小豹子会不会生气? 桑宁手往身后一摸,一下子亮出了明晃晃的大菜刀。 “妈呀!”黑牡丹刚爬起又跌坐回去。 这时候,村民已经陆陆续续全围过来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惊愕的看着桑宁。 “宁姑娘,你放下刀,别冲动。”鹿时深惊吓的抬手安抚。 桑宁双目淬了寒霜,一一看过一大圈人,声厉且坚。 “我们霍家,乃将门之后!” “我们的丈夫,文可定国,武可安邦,都是响当当的英雄!” “一群龟缩山里的孙子!想将我们变成你们的所属物,不配!” “谁敢上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霍家女眷,生而无畏,死亦不惧!” 第45章 抱我这边来 生而无畏,死亦不惧! 所有女眷挺直胸膛,无所畏惧的瞪着鹿家村的人。 有骨气,有气节。 绝不是一众畏畏缩缩的村妇可比。 这一刻,他们是震惊的。 好像突然就生出了自卑。 从骨子里,从灵魂里,从血肉里,窜了出来。 铿锵有力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们说和我们不一样,对,我们不一样!” “有人坦荡于天地间,宁赴死,不苟活!而有人甘当蛀虫,藏于枯木夹缝之中!” “你们以为找到安乐之处,殊不知,终将自己困死于此处。” 有好久好久的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 鹿家村的村民,睁着懵懂无知的眼神看着桑宁。 看,明明他们的祖父辈都还是光鲜的官家,如今,只过了两辈,后人已经堕落成事事不通的二傻子。 何况,他们中间,真的有不少傻子。 他们费时费力的开荒种地,然而,山石之地永远变不成滋养庄稼的土壤。 他们和野兽争地盘,时时刻刻处于危险紧张之态。 以至于早早呈现老态。 人生没了别的目标,唯有传宗接代。 他们真的,在困死自己。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知道什么!只要外面的皇帝姓燕,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鹿之鸣喊得有些过力,声线都在发抖。 他朝桑宁喊,朝冯大力喊,朝那些年轻些的村民喊。 因为年轻一辈早有要出去闯的苗头。 “你不过就是想出村,说这些蛊惑人心,骗我们出去送死,告诉你,没门!” “你们有气节,好!谁也不准给她们粮食!让我看看将门之后的骨头有多硬!” 在鹿之鸣的咆哮中,一半的村民跟着叫骂起来。 还有一半,保持了沉默。 不知在身后听了多久的老夫人走上前来。 终归是长辈。 在所有人的思想中,这个才是重量级人物。 大家全都看向她。 然而,老夫人说的第一句却是对着桑宁说的。 “好孩子,你真是霍家的骄傲。”她眼中带着泪光与感激。 桑宁微微一笑,扶住她。 心中汗颜。 霍家几个优秀的儿郎才是她们的骄傲。 她不过是替死去的人,维持这种骄傲。 她才没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更不会刚烈的去死。 她有空间。 “老太婆,你什么意思!?”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鹿之鸣稍安勿躁。 “我都听到了,孩子们确实太刚了些,你听我说几句。” “你是鹿家村的村长,不知道和鹿博源是什么关系?” 鹿之鸣有些诧异。 “他是我爹。” “原来,是鹿叔之子。他老人家还好吗?” “什么意思?你认识我爹?” 没听爹说起过啊? 老夫人笑了笑,“我当然不认识,但是却听家父说起过。” 鹿之鸣一想,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老太太的年纪看着比他还小,而他出生的时候,他爹已经待在这山谷好几年了,她怎么可能认识! “你的父亲鹿博源,和我父亲杨霖,乃是同窗好友,同年考取功名,进入的官场,后来 ,你父亲卷入丞相贪污一案,我父亲到处奔走,却被皇上鞭笞。 临发配前,我父让人送了银两衣物,而后骤然听闻你们遭遇山匪…… 我父亲,临近古稀,提起少时好友,还总唏嘘落泪,怪自己当初没有及早察觉,劝阻你父远离丞相……” 老夫人擦了擦泪。 鹿之鸣愣住。 这还沾亲带故? “我爹流放时落了病根,已去世多年。” 而且他爹伤了喉咙,平时根本不能说太多话,以前的事没说过。 鹿之鸣面色复杂起来。 桑宁眼神一转,说:“原来上一辈还有这层关系,这也算自己人了,刚才是我太激动,还请鹿叔原谅小辈。” 老夫人不早点出来说,害她吼了半天。 喉咙疼! 鹿之鸣:“……” “村长,就算有点关系,该嫁还是嫁啊,咱们村哪个不是姻亲。”有村民无所谓的说。 “再说,那都是老一辈的事儿了,人都没了,咱们小辈还得往下过,不能断种绝嗣。” “对,对……” 一群人附和。 鹿之鸣也明白过来,现在村子最要紧,他还管那点微不足道的关系干啥! 但总归没刚才那么咄咄逼人。 “老太太,你们就在这待下吧,一群女人去了发配地能落着什么好,我给好好挑选一下人家,保证好好待你们,或者由你们自己挑也行。” 这已经很够仁义了! “不行啊,鹿村长有所不知,皇帝对我们家族留了余地,若我们没到发配地,恐会对其他族亲不利。” “造个假就说被匪徒杀了就行了!” 鹿之鸣有些不耐烦。 “就这样定了!给你们三天时间选人,不选就由我安排了!” “提醒你们,别想着逃,这里全是万丈悬崖,出村的路你们找不到,还会掉进捕兽井!” “散了都散了吧!” 那点交情,立马被鹿之鸣抛之脑后。 霍家人气的够呛。 霍静雅恼道:“娘,外祖父白惦记他爹了,也是一群白眼狼!” 老夫人也很失望,但并不是因为这个。 “谁惦记他了,你外祖父跟他有个屁关系,刚才是我编的!不过是以前看过这个案宗而已。” 丞相为怕露馅,曾企图将知情人勒死,所以她知道鹿博源损了喉咙,说话很艰难。 啊? 连桑宁都呆了。 假的? 老夫人朝她翘翘嘴:“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吧?” 像当时桑宁说侯爷的事迹一样,事后她就明白了,全是编的! 只要说的够真,理直气壮,谁又能去分辨真相。 只是这姓鹿的子孙也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效果一般。 “像,太像了!” 桑宁竖起大拇指,反正她刚才是半点都没怀疑。 老夫人演技贼好,还感伤的落了泪。 虽然没改变结果,但鹿之鸣的态度也算好了些。 尚有时间做打算。 桑宁有点撑不住,眼前一黑。 “娘,你们先聊,我先晕一会儿。” 说完,她身体下滑,把老夫人惊的够呛。 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霍静雅眼疾手快抱住她。 “小雅!抱我这边来!” 床上,少年撑着上半身,满目急切。 第46章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桑宁做梦正在啃猪尾巴。 这次的猪尾巴卤的不好,一点滋味都没有,还硬邦邦的,难吃! 不吃了! 随着她一吐,某人也终于解救一般缩回手指。 “四叔,四婶婶饿的都吃你手了。” 小锦棠更愧疚了。 他就应该哄骗一下那个小傻子,把他手里的食物弄 过来再说。 反正四叔都说了,这村里没一个好东西,他干嘛不忍心! 这下好了,转了一圈只弄了一些不能填肚子的东西 。 四婶婶病着都没东西吃! “出去不准跟别人说!” 少年耳朵尖尖红的几欲滴血,声音低沉,绷着嗓子警告。 不过是给她擦擦口水,就咬住了他的手,大概是真的饿极了。 锦棠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 “四叔,我现在再出去找吃的。” “等等,我先问你,找到那两个衙役了吗?” “找到了,在一口地井里,饿的只剩一口气,我把以前剩下的黑窝窝头扔给他们了。” 然后俩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一边啃窝窝头一边说以后再不给他们吃这玩意儿了。 “哼,没死就行。” “你现在去打听一下冯大力家,叫他来这一趟。” 他发现了,那个冯大力在村里地位还行,身边围着一堆年轻汉子。 锦棠言听计从,又跑出去。 霍长安这才又看向桑宁。 然后慢慢伸出手。 她总能从身上掏出东西,这次竟然抽出一把菜刀! 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身上是不是还有食物? 手触及衣物,他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进了衣襟。 他垂着眼睛,没乱看。 手指发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平生第一次,心脏跳的像踹着一只兔子。 又如有一张大皮鼓在“咚咚咚”的奋力敲击。 桑宁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布衣,胸口多穿了个类似抹胸的半截杉,也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布料。 霍长安的手直接掠过,探向她的腹部位置。 自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温热的肌肤。 随着呼吸微弱的起伏。 “霍长安,好摸吗?” 清冷阴森的声音响起。 霍长安差点蹦起来! 手像被火烫了一般抽出。 抽的太快,不小心就碰到胸口两个小山&包。 桑宁一哆嗦,差点一巴掌甩过去! 这身子虽然已经成年,但因为长期被苛待,发育迟缓。 最近她觉得某处正又痒又疼的在孕育中呢! 被他一蹭,难受死了! “我,我只是,找,找……”少年结结巴巴,脸成了火烧云。 “霍长安!” 桑宁爬起,眼里的烈火几乎喷出来。 但很快,又默默平息。 少年眼中,不含龌龊,潋滟流转,有急着躲藏的羞涩,又有什么在渐渐绽放。 桑宁心里一咯噔。 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而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 他做什么,都是应该。 “阿宁……不,宁儿。”他换了称呼。 “霍长安,我没打算和你做夫妻。” 此话一出,少年愣了愣,继而,更加急切,想要解释他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桑宁已经继续说下去。 “我帮你,你也别觉得有什么,现在情况特殊,其他人照顾你更不方便,你就把这看作大夫照顾病人的关系,别把我当妻子。” “我以前说的是真的,等到有机会,咱们就和离。” 霍长安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的眼神时时带着仇恨,是注定要为惨死的父兄,为家族去战斗,经历血雨腥风的。 而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是个热爱美食的小人物。 喜欢自由,和平,游畅于乡野,大自然。 和他走一路,她尽力护一路。 以后,终将背道而驰。 “我去找些吃的。” 桑宁不去看少年难看的脸色,下床。 走到门口,听到他干涩的声音:“如果以后我站起来了……” “这跟你的身体没关系。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桑宁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她出门,就看到锦心和锦绣在门角子在偷偷吃什么东西,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的。 “婶婶,嘴疼……呼呼……”锦心伸出舌头小手扇着。 桑宁一看,舌头都红了。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小玩意儿。 青辣椒! 细细小小,一看就是野生的。 “哪里来的?不能这么吃。” 桑宁赶紧夺了辣椒,一人嘴里塞了一块鱼肉。 俩小东西在嘴里胡乱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是那个好吃的肉肉! “似哥哥,找来的……好多,都难吃!” 锦绣指着一堆东西,嫌弃的伸伸舌头。 肉肉真好吃,一下子嘴巴就不疼了,就是太少了,肚子还饿。 桑宁看向那一堆东西,有野青椒,还有山胡椒。 太好了,山胡椒是好东西哎,可以熬油,还可以做酱,又不愁好东西吃了! 但是里面还夹杂着几颗有毒的莽草! 莽草的果实是红色的小圆珠,锦棠肯定是当做能吃的东西采回来了。 这草全身有毒,果实的毒性最大! “告诉婶婶,这个东西你们吃过没有?” 见桑宁神情严肃,俩小东西赶紧承认错误。 “没有,没有,哥哥不让吃,说要等婶婶辨认,可是,我们饿了……” 声音越来越小。 “你哥哥说的对,以后千万不要乱吃。” 桑宁心疼的看着俩孩子,她一下子不敢拿很多吃的出来,只掏出一小把花生。 “去房里吃,别让外面的坏人看见,婶婶现在去找吃的,晚上给你们做。” 锦心和锦绣眼睛亮的像星星,接过花生就跑进了……算是她和霍长安一起住的屋里。 桑宁:“……” 算了! 霍长安爱咋想咋想,解释权归她所有。 桑宁转了一圈,其他人都不在,只有老夫人一人靠在床上摘野菜。 “都结伴去找吃的了,你身体不好,先别逞强,都有手脚呢!” “老四也没出个动静,不知道喊一声。” “娘给你熬点菜汤先喝着。” 老夫人说着就想下床。 桑宁赶紧阻止。 “我身体没什么,就是有点缺血,娘你刚醒,别弄这个,快休息。” 两人拉扯一阵,老夫人最终又躺回床上。 那个鹿时深的医术倒真不错,桑宁打算再去跟他做交易。 刚想着呢,外面就听到他的声音。 还有小锦棠的阻拦声:“你们先别进去,我先问问我四叔。” 第47 章 不愿意再麻烦她 桑宁赶紧出去。 外面不仅有鹿时深,还有冯大力! 这个高壮的青年,桑宁当然记得,他对静雅很感兴趣。 本人也似有点功夫,还能猎熊! 桑宁没了好脸色。 “来这干什么?” 冯大力挠挠头,在桑宁面前,有点本能打怵。 人家是将门之后! 骨子里都带着傲气和高贵,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 他不由的看向好友。 哪知鹿时深比他更规矩,连看都不敢看! “我四叔喊你进去!”锦棠喊。 冯大力又挠挠头,眼睛朝另一屋瞄了一眼,扔下手里的一只死山鸡。 直截了当道:“你们吃。” 然后大步进了屋。 霍长安喊他来? “我熬了药,你和……你婆母的,最好还是连喝七天。” “霍兄的药我还在调配,明日再送。” 鹿时深手里也提着一个盒子,他放下就走,匆忙的脚步像有狗撵似的。 桑宁心情复杂。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碗药,其中一碗里面泡着两颗干红枣。 她就明白了。 这碗是她的。 “四婶婶,你快把药喝了,也能垫垫肚子,锦棠再去找吃的。” 小锦棠没进屋,不知啥时候就站在她身后。 桑宁一口饮尽苦的要命的药,然后捏着红枣给锦棠。 “婶婶不是很饿,你把枣吃了。” “不不,你都饿的吃四叔手指了!锦棠不是小孩子了,婶婶莫再骗我。”小锦棠感动的直想哭。 桑宁惊愕:“吃什么手指?” 锦棠一想,四婶婶也不是别人啊,当然就说了。 梦里啃的猪尾巴是霍长安的手指! 社死! “这事儿不准跟任何说!也别让你四叔知道我知道了!听到没有!”桑宁严厉警告。 “哦。” 这难道是十分不好的事情,他是不是又看到不该看的了? 桑宁忽然想到刚才的事。 霍长安,难道在她身上找吃的? 好像依他往日的表现,确实不大可能在对她…… 桑宁抚抚额。 算了,说了就说了,早晚都会说。 “把药端给你祖母喝,你在家守着别出去了,好好听着你四叔屋里,别被那个猎户给欺负了。” “还有,让他把鸡提走,告诉他,咱家的姑娘贵着呢,鸡啊熊啊,留着给他们村里的姑娘吧!” 桑宁嘱咐了锦棠,然后就出了门,一到没人的地方,就钻进了空间。 她得好好补补身体。 她刚消失,后面就鬼鬼祟祟出现了几个人。 “哪去了?” “不知道啊,这个女人有点邪门,我说瘤子,要不你还是看看别的,这个感觉你真驾驭不了,太悍了!” “我也觉得,那眼睛一看人,就跟冷锥子似的。” 那叫瘤子的嘿嘿一笑:“就这个,什么样的女人在我手里都得软。不信咱就比比,看谁能先让女人怀崽子!” 其他人秒懂。 没人跟他比,瘤子的本钱大,村里借种的都找他。 那处像个大肿瘤,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比不了比不了。 “那你守着这个吧,我得找另外几个去,别被其他人抢走了。” 其他人走了,瘤子继续转悠着找桑宁。 大概一个时辰后。 瘤子血淋淋的被人在草丛里发现,已经成了没有瘤子的瘤子。 夜幕笼罩山谷。 这是鹿家村村民最恐惧的时刻。 野兽不知何时会来侵袭。 家家户户夜里从不出门。 鹿之鸣却在这个时候找上门。 霍家人正围在一处吃着香喷喷的东西,旁边点着一盏灯,特别特别明亮。 比任何人家里都要明亮。 “瘤子是不是你们杀的?” “你们哪里来的油灯?” “你们在吃什么?” 一连串三问之后,他全副精神都凝结在她们吃的东西上。 肉。 什么肉这么香? 因为他的到来,让锦心和锦绣受到惊吓,大家对他没好脸,反正他又不放她们走。 “第一,什么瘤子痦子我们不知道。” “第二,油灯从这家里搜出来的。” “第三,吃的是爆炒泥鳅,从河里捞的。” 桑宁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大碗香喷喷的肉快速分完,只剩下几颗辣椒段。 她做了两种口味的,一份加了辣椒,一份只加了盐,又撒了点胡椒水,加了蒜爆炒的,每段都翻着白嫩嫩的肉,都可香可香了。 泥鳅在灵泉里长到了四十厘米长,圆滚滚的肥美。 她捞了不少,炒了一半,剩下的在屋角一个半截水缸里养着明天吃。 还有野菜汤,她在里面打了鸡蛋。 可喜可贺,空间里的小鸡仔已经长大,开始下蛋了。 她跟霍家人说是在外面捡的野鸟蛋。 没人怀疑。 因为鸡蛋跟鹅蛋一样大,颜色也不同,看着跟莹白的玉石一般,煞是喜人。 鹿之鸣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吃的接近尾声,所以只剩了些泥鳅肉。 现在肉也没了。 “怎么可能!那河里哪还有鱼!水都有股怪味道!” 不知从啥时候起,河里的鱼就开始死,现在还有些地方黑乎乎的,可恶心了。 村民都快没水喝了! 鹿之鸣刚说完就觉得不对。 鼻子使劲嗅了嗅。 屋子里确实有一股很大的怪味儿,就跟河水一样! 只不过肉太香,盖过了那股怪味,所以刚才他没注意。 真的是河里的鱼? “不信你去河里挖啊!”桑宁无所谓的说。 “不过天佑良善之人,你们能不能挖到要看天意。” 她实在有些吃不下了,回头看看霍长安。 他靠在床头,默默地吃了些肉,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而且有事就喊一声锦棠,一点都不愿麻烦她了。 桑宁手捏着最后一块肉,就塞进了锦棠嘴里。 第48章 他不再是残废 鹿之鸣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 兴师问罪的目的早被满脑子的香肉味占领。 直到走出老远还觉得那香气萦绕在鼻端。 桑宁等他一走,就招呼霍静雅几个赶紧把门堵好。 村子里经常遭受野兽袭击,死了不少人,这房子的主人也是被野兽祸害死了。 这边门都不完整,还需要用树枝全部加固。 为了安全,她们分两拨待在两间房内。 桑宁是和霍长安,还有霍静雅,锦棠待在一屋。 御寒的衣物都被鹿家村的人抢走了,只能用干草保暖。 堵好门,桑宁就要熄灯。 这灯味道极大,闻久了是会损害人体的。 那是她从河里提取的石油! 鹿家村村民只知道河水变黑,有怪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桑宁去看过就明白了。 这里竟然有油矿!那水是绝对不能喝的了,再喝下去村民就死绝了。 她正要吹熄,却见霍长安身侧摆放的碗,里面的野菜汤才喝了三分之一。 这可是用灵泉水熬的,还加了鸡蛋,他不喝总觉得亏大了! “你把汤喝完。” 霍长安低声道:“锦棠喝了吧。” “四叔,我喝饱了,很饱。” 四婶婶对他可好了,一个劲儿往他嘴里塞肉。 锦棠不喝,桑宁又催促霍长安。 "你快点把它喝了,身体不想好了吗?" 想了想,她又哄:“乖啦,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这次好像不受哄了,霍长安不喝。 桑宁想他肯定还在生气,她也生气了,又不是她的身体,爱喝不喝! “呼”的用力吹灭了灯,桑宁躺到铺好的干草上。 “四嫂,你今天是不是和四哥闹矛盾了?”霍静雅悄声问。 今晚大家其实都看出来了。 四哥之前很爱和四嫂说话,今晚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小孩子别瞎打听。” 什么小孩子,她都议亲的年纪了好不好? 霍静雅又说起从前,跟桑宁道歉,那会儿不知道桑宁其实在家过的不好,因为她那个后母在外面一直装模作样当好人。 “四嫂,你和四哥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霍静雅又问。 但这个问题,桑宁不可能说真话。 因为当时确实是桑凝儿自愿去陷害霍长安的。 她也是个可怜虫,只想一门心思嫁出去,不知道那是别人诱导她去做的。 “我也不知道,喝了一杯酒,就觉得难受,出去就碰到了你哥。” “肯定是你后母干的!”霍静雅气愤道。 “应该是。” “她对你很不好吗?不给你吃饭?” 倒也不是。 那个虚伪的后母不会明目张胆苛待她,总是耍阴招。 比如总在饭前说一些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很令人反感的话。 桑凝儿又是个直性子,当场气的不吃饭。 然后她那个爹就趁机教训她,关起来反省。 “没吃过一顿顺心的饭。饱一顿饥一顿的。” 这么看来,桑凝儿和她倒是挺相似的。 她说完这话,说了句“睡了”就不再言语。 过了几秒,她听见微小的喝汤的动静。 这才对嘛。 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没饭吃呢! 后半夜的时候,桑宁终于知道霍长安为什么不喝汤了。 他怕撒尿! 之前都是睡野外,他睡前自己爬一段距离自己解决,现在,不太方便。 他先是伸手扯了扯锦棠,没把锦棠弄醒,又打算自己爬。 桑宁的手正搭在锦棠身上,所以,他其实扯的是她的手臂! “要如厕?”她爬起来。 “我自己……” “别啰嗦,别动,我有办法!” 桑宁空间还有闲着的陶罐,拿一个当尿罐就是了,反正黑漆漆谁也看不到。 她拿出一个陶罐,就给霍长安脱裤子。 “你干什么?” 霍长安抓住她的手。 “不用下床,有多余的陶罐。” "桑凝儿,你别做这些事了,既然……既然你想离开,就别……如果你是为你父亲弥补我们,也并不需要,他是他,你是你。" 桑宁甩了甩手没甩开,只得先解释:“我不是替他弥补,都说了我不替他背锅。 我们不做夫妻,也可以是亲人,其实亲人关系才是最长久的,你想,夫妻还有可能感情破裂,不一定过一辈子对不对,你就把我当妹妹,我当你是兄长,以后你站起来,强大了,记得照拂我一下就行了。” 霍长安的呼吸忽然不稳。 “怎么了?” 桑宁以为他又失禁,再次甩手,这次甩开了。 她伸手一摸,摸在他的手背上。 “宁……我,我能控制了!” 有感觉了!他有了憋尿的感觉!是刚才没意识到,其实他就是被尿憋醒的! 黑暗里,少年的眼眶里含满了泪。 谁懂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再是残废,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捡回尊严! “宁儿,宁儿,我……”少年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双柔软的手捏上。 他也感觉到了。 “能控制了?太好了!” 桑宁也很激动,顺手就塞进陶罐里。 他应该也很快能站起来! 黑暗里,她看不见少年的眼神已经变了。 好像体内蛰伏的兽终于苏醒,变得霸道,猛烈,势而必得!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是鹿之鸣给霍家人的最后一天。 桑宁静静站在一处悬崖看了半天。 然后抓着石头往上爬。 “她发现出口了?” 不远处,冯大力惊愕。 鹿时深也很诧异。 那处明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她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想错了。 桑宁没有找到出口,她只是去掀开压在半山腰松树上的石头。 弄掉石头后,她又爬下来。 “你,刚才干什么?”鹿时深忍不住上前。 他知道桑宁是有夫之妇,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她很神秘。 瘤子不知怎么就死了,那么人高马大的人,会是她做的吗? 村长也被她三言两语,引得发动全村去河里捞鱼。 那河怎么可能还有鱼,简直就是胡闹。 她还从他那拿了一家人需要的药,诊费是:十足罕见的百年老山参半截。 她那样从容,好似根本不担心明日的到来。 鹿时深总忍不住,想探询。 “你没看到石头把松树压变形了吗?万物有灵,它也很疼的。” 鹿时深失语。 心里有什么在翻腾。 冯大力直言不讳:“你丈夫已经残了,你真不考虑时深吗?我保证时深会对你很好!” “他会好的。”桑宁淡淡说了一句。 她看着眼前两人。 这俩人,在村里算是有话语权的。 她打算说服两人带她们出去。 如果说服不了,就绑起来威胁。 她是两面佛,一面菩萨一面魔。 第49章他是个丑八怪 他们若跟鹿之鸣一样,那也不是好人。 这和拐女人进大山有什么区别! 不放走,就是帮凶! “能好吗?那样的伤。” 冯大力又看向鹿时深。 时深说,霍长安在骗他,腰椎已断,大罗神仙不能救。 可是,那个年轻人,有种王者之气。 尽管他不能行走,气势却如猛虎,眼神透着杀伐刚毅。 他说: “大丈夫出生于世,顶天,立地,可为苍生呼号,可为家人担当,无愧于心,坦坦荡荡。” “八尺男儿,一身傲骨,岂可龟缩一隅,堪比蜉蝣朝生暮死,只求一日安康?” 他说:可让他和村民们堂堂正正立身于太阳之下。 听到这话时,他心潮澎湃,差点当场就表态。 那是他的夙愿,他和兄弟们的梦想啊! 如果谁能带他走出去,他奉他为主! “能好。”桑宁再次回答他。 “宁姑娘不要诓骗人,那样的伤不能好。” 鹿时深淡淡反驳。 他想过如果她求他,大概他很快就会答应帮她们出谷。 可她这么骗人,不该。 “鹿大夫,你看那是什么?”桑宁指向远处的万丈悬崖。 “是山崖。” “不是。是山外山,天外天。我看到,有一群军人,在捍卫国土,守卫边疆。 我看到,有个大夫,在长途漫漫,学无止境,问诊八方。 我看到,苍穹无垠,天下苍生。 而你,却只看到了那面挡住视线的山崖。 该出去长长见识了,鹿大夫。” “你看看鹿家村都成什么样儿了。你们还记得自己也是官家后代吗?” “我现在相信你们和村长他们不一样,你们身上还带着年少的激情和善良,但是再下去十年二十年呢?你们真的确保自己不会被同化吗? 今天的村长,就是明天的你们,会让你们觉得可怕吗? 村里的男人娶妻需要到外面去抢去拐?生出的孩子没有别的选择,继续重复你们的生活?” 鹿时深和冯大力的震惊的表情,让桑宁知道:洗脑初步成功! 再下一实锤。 “实话告诉你吧,你不是问我们之前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吗?其实不是吃了什么野草,是有一游方郎中给配了点药水。” 桑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只有一点点了,你尝一下,看看能不能调配出来。” 她很苦恼:“你若能调配出来最好,要不然我们还得找那个郎中调配。” 鹿时深双手捧过那瓷瓶,手都是颤抖的。 他打开先闻了闻,一股清冷的甘甜味。 舔一舔,尝一尝,一咕嘟就下了肚。 顿时只感觉毛孔舒畅,五脏清爽。 这几天他其实睡得并不好,刚才脑袋还昏沉着,现在只觉灵台清明,精神百倍! 真乃灵丹妙药! 他怎么可能调配的出来! 他除了品尝到里面水的味道,其他成分一概不知! 果然是……井底之蛙。 “我只是让你尝一口,你怎么给我喝完了!你这样我夫君还喝什么!” 桑宁一把夺回瓷瓶,口朝下,一滴都没流出来。 鹿时深:“……” 不是,就剩下一口啊? 哦,或许是一大口。 太清甜了,他没忍住。 “对不起……对不起……” “我杀了你,再说十万句对不起有没有用?” 没用。 “那姑娘……” “今晚带我们出谷。” “好。” “其实你带我们出去是最正确的选择,你知不知道你们村快完……你说啥?你要带我们出谷?” 桑宁才反应过来。 欢喜来的太快,她竟不敢相信了。 冯大力也瞅着鹿时深,啥灵丹妙药啊,让时深一口就答应了,刚才还让他谨慎再谨慎呢! “宁姑娘,能让我舔一口瓶子不?” …… 桑宁回去就跟霍家人说晚上出谷,大家都很高兴。 “你怎么那么相信他们?”霍长安问。 “那俩人心思不深,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不会骗人的。” 这点眼力桑宁还是有的。 不光他俩,整个村子的人大部分都挺二的,长久窝在山里,不跟人打交道,哪有什么弯弯绕绕。 心眼子多也是需要环境滋养的。 霍长安只认同一半。 冯大力确实憨直。 但那个鹿时深可不尽然。 “弟妹,那这些咱们还带着吗?”李玉枝问。 她说的是山胡椒。 这两天,桑宁让她们踩了很多回来,大概得有四十斤了。 现在也已经捣碎。 “我现在就把它们熬成油,咱们放陶罐里带走。” 熬制胡椒油得用点油,但她空间之前藏的一点油已经吃完了。 “我再去小大夫家弄点油去!” 顺便再薅点药材扔空间! 这几天喝的药用灵泉水熬的,效果真是强了数倍! 桑宁蹦跳着就出了门。 “嘎嘣!”树枝折断的声音。 大家循声看过去。 锦棠盯着霍长安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叫:“四叔!你指甲长出来了哎!” 是的,霍长安的指甲短短时间重新长出来了。 这全都是太岁肉的功劳! 老夫人眼里含着泪花。 而且儿子的身体有力量多了,上半身比以前还要紧实。 “只是,脸怎么还没好呢?”锦棠不解。 霍长安眉目一拧,不由伸手去碰触。 那一处,坑坑洼洼,早就脱痂,但少去的皮肉好像没有重新长出来。 一直以来,霍长安最多在意的就是自己瘫痪的身体,却忘了,自己还是个被毁容的丑八怪。 “会好的。”老夫人很有信心。 霍长安却走了神。 这个时候,桑宁也在鹿时深家问这个问题。 她知道灵泉水不是万能的,加上对症药,才会发挥最大作用。 鹿时深解释:“霍兄的脸已经愈合,形成了疤痕,若想恢复,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祛疤膏,可让疤痕浅些。但他伤的太深,效果恐好不到哪里去。 另一种是去腐生肌,将伤处重新刮开,辅以去腐生肌药,再让新肉长出来。 虽然可能还会留疤痕,但比第一种要好些,只是,受罪……” “不过要是再碰到那个郎中,要些神仙水,或可效果更好。”鹿时深忽然想到这个。 他还给那水起名叫神仙水。 桑宁心里有数了。 她问鹿时深要了去腐生肌的药,又要了些现在他们喝的药。 最后给他诊费: 十条白花花肥胖胖的蚕蚀! 鹿时深后退,当场把椅子撞翻了。 “瞧你没见识的样儿!这个晒干碾成粉,对风湿骨节痛效果可好了!对了,也是那个郎中给我的哦。” “你们住在山里,好多人都得风湿了,骨节变形肿大,你这应该没什么效果好的药吧?” 第50章我愿追随于你 是,他这没有效果特别好的。 不过是在山上挖点防风,牛膝,独活之类。 风湿痹是个麻烦的病症。 这恶心虫子,真的效果那么好? “你,刚才,从哪里拿出来的?” 鹿时深问的很艰难。 她似乎,身上没有放虫子的地方吧? “你管那么多,我自有藏东西的地方,把虫子收好了,别被它爬到身上,它口器含毒。” 还爬身上……他现在就想一脚碾死! 鹿时深想是这么想,但这是那位神医留下的,他还是没舍得。 找个坛子夹进去,用碗把口扣住了。 “宁姑娘……” “我姓桑,你可以叫我桑宁。” 桑宁。 桑树,蚕,……呃呃,不能这么想,这名字很动听。 鹿时深猛地晃晃头。 “桑,姑娘,霍兄承诺,他日定会带我们全村出去安居,是真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霍兄,他更愿意相信桑宁。 霍兄有些阴沉可怕,对他更是如此。 桑宁这才知道,原来霍长安找了冯大力,说的是这个。 他还挺会选人,那个冯大力确实更容易说动。 桑宁也更确定了,霍家一定还有后招。 “当然,霍家人言出必行。” “好,我相信你。” 鹿时深彻底没了顾虑。 这是上天给鹿家村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赌了! 是夜,月朗星稀。 两个鬼祟身影猫着身子从家里出门。 “娘,我不想掳那个老的,她儿子大了,养不熟。我稀罕那个弱的,走路都扶着腰,可有味儿了。” 暗影中,传来黑牡丹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你知道个屁!没看到大家都在抢那个,那个一看就能生养! 你说的那个病弱弱的,脾气也不好,看人都带着刀子!” 大家最近都在抢着给村长送东西,估计村长已经把人选都定下了。 她娘俩没东西送,只能半夜下手,先把人占了再说。 他儿子不满的嘀咕几声,忽然找不到他娘了! 没办法,黑牡丹太黑,在暗影里直接看不清。 黑牡丹嘴里还在絮叨,必须让儿子知道,传嗣最重要。 多一个拖油瓶怎么了,正好给家里干活。 “听到没有?” “刚子?” “刚子?” 不远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咀嚼声。 一阵儿寒气渗透后背。 黑牡丹眼睛睁到最大,战战兢兢回头。 一方血盆大口扑来。 “当当当——” 远处,传来铜锣的敲击,伴随着撕裂大叫:“野兽进村了——” 野兽进村了! 它们疯了一般,任由前面的扎穿肚子,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跃过捕兽井。 它们抠破了茅草搭起来的房顶,扑进房子大快朵颐。 房屋,已经不是安全之地。 桑宁一行即将走到出谷的悬崖处,也被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鹿时深惊悚的看着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明月照下,如星光闪烁。 “村里几十年虽和野兽缠斗,但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对劲儿。” 饶是胆壮的冯大力,都浑身冒出了冷汗。 这么多野兽,村子,要亡了! “你们绝对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它们!”桑宁背着小锦心,冷冷的说。 村民能做什么事? 冯大力脑子一闪,忽然想到白天见到的一幕。 几个村民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往村长家送。 那似乎是…… “我知道了!” “他们抓了小狼崽!” “为了,为了让村长把你们……” 而目前看来,不仅仅只有狼崽,还有豹崽! 这些蠢货! 不知道狼是最不敢惹的吗! “活该!自己做的孽终归报应到自己头上了吧!”谢雨柔呸了一声。 但她们也因此要遭殃了! “弟妹,怎么办?” 她们紧紧靠在一起,围成一个圈。 杜山和田开武被冯大力从地窖拖出来,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这一碰上兽群,好像又吓精神了几分。 这一趟押解之行,咋就这么艰难呀! “四夫人,怎么办?”他们也惨兮兮的问桑宁。 于是,大家全看向桑宁。 “野兽怕火,点火!” “这么多兽,那点火管什么用啊!”冯大力快哭了。 他打了这么多年猎,还不知野兽的习性吗? 一盏油灯能管个屁……管……管用! 桑宁不知道怎么弄的,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用火石一打,周围就出现了一个火圈。 就像街头玩杂耍似的! 太神奇了! “这,你刚才往地上倒的是什么?”冯大力惊问。 霍长安知道河里有火油的事,桑宁点灯时他就闻出来了。 一问才知,这山谷还藏着这等宝藏。 以后他肯定还会再回来取,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该问的别问!”他冷冷警告冯大力,带着一股威压。 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将他放下来。 冯大力不由的就服从了。 “这火燃不了多久,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你让村民别乱跑,全聚到这边来。” 他沉稳指示。 冯大力一愣,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确实不该乱,聚到一块儿也能让野兽忌惮,或有一线生机。 临危不乱,果真是将门之后! “霍兄弟!若今日你能助村民逃过一劫,我冯大力以后愿追随于你!”他郑重的说。 然后吹响口哨。 口哨短短长长,是他和兄弟们之间的暗号。 他们听到必然会赶过来。 霍长安唇角冷勾,眼神毫无温度。 火油关键时刻可杀开一条路,有村民在后面拖着野兽,会给他们时间冲到出口。 那些村民能活下几个,与他何干! 不过,这个冯大力,倒是可用。 哭天抢地的村民陆续往这跑来了,但有些还是中途被野兽拖走,啃食。 有年轻的拿着火把,弓箭护着家人,也有年老的,拿着锄头挡在自家孩子的身前,为孩子争取逃生的机会。 其实,这个村里的人,大部分本性不坏,不过是被环境和无知左了心性。 桑宁看的有些不忍。 到处都是惨叫,哭声,皮肉撕裂声。 突然,鹿时深冲了出去,跑向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冯大力也冲了出去。 他们,是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与这里的人紧密相连,难以割舍。 看着村民惨死,做不到。 鹿时深临跑过去前,跟桑宁快速说了出口的位置。 “婶婶,那个孩子,白天给了我一块豆饼。”锦棠颤抖着声音说。 他说的是个女孩子,十岁左右,被家人护着往这边赶,父亲已经被野兽撕了,她哥哥挥舞着菜刀,护着她和母亲往这跑。 “别管,咱们救不了这么多人!” 霍长安训斥。 他举着弹弓一下子打过去,将咬向她哥哥的野兽打瞎了一只眼睛。 也算救了他们一次。 他看向桑宁,“宁儿,时机刚好,咱们冲过去!” 第51章 我们来保护你们 “好。” 桑宁将锦心交给李玉枝,脚步有些沉重。 可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只能自己保命。 她弯腰正要背起霍长安,脑子里忽然响起熟悉的婴儿叫:“左三十米处断崖上面,有冬虫夏草,冬虫夏草,夏草,草……” 声音就像播放机,气的桑宁要命! 这个时候说这个合适吗?现在谁管上面有什么! 这死动静,现在她超烦! 如果那时候没听错,霍长安是它的主人? 她就是个炮灰宿主! 气归气,她还是想到冬虫夏草的作用:补肺,补肾,延缓衰老,提高抵抗力。 对她有寒气的身体有大用。 对伤了肺腑的老夫人也很有用。 对霍长安的,肾经,当然也很管用。 忍不住抬头往那处断崖看了一眼。 明晃晃的月光下,崖顶边缘全是翘起的石头。 “宁儿!”霍长安急声催促。 他们周边的火苗已经渐渐弱了,狼群在外跃跃欲试。 惨叫依然不停歇,有不少村民已经被冯大力等人护着送过来。 锦棠在悄声喊:“小鱼姐姐,跑快些,跑快些!” 桑宁直起身,有了主意:“再等等!” “宁儿!” “四夫人,不能等啊!我们快走吧!”杜山大喊。 唯有老夫人信任的看着桑宁,说:“要做什么,尽管去做,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安排!” “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她对杜山两人训斥。 杜山:“……” 还是老夫人稳如泰山! 桑宁重重点头。 她快速又在周围洒了一圈火油,陶罐里只剩一点后才收起来。 然后对杜山和田开武说:“去捡点趁手的东西防身!” 随即不管俩人怎么想,一弯腰往霍长安身下塞了一样东西。 一把弯刀。 当初从马匪那抢来的。 她现在不管暴露不暴露的,反正霍长安和空间本就有奸情,爱咋想咋想。 霍静雅本身就带着那把陈氏菜刀背在身上,其他人手里都拿着个棍子。 桑宁又给锦棠手里塞了个箭矢。 “你们注意安全。” 说完就跑出火圈。 一边跑一边喊冯大力:"跟我爬上那处断崖!上面有石堆!" 霍长安拿着弹弓打向追着她的狼,一颗一颗不停歇,直到他磨出来带着尖锥的石子用光。 她人也上了悬崖。 “宁儿,不要出事……” 冯大力听到桑宁的喊叫,往那崖上一瞧,眼神大亮。 “兄弟们!跟我从崖背面爬上去!” 十多个年轻人顿时一块朝那边跑。 桑宁擅攀岩,哪一块石头坚固,哪一块危险,她一摸便知。 只见她如灵敏的猴子,在众人头顶很快消失了身影。 “我们不能连个女人都不如!快爬!”冯大力命令。 但一群人还真不如一个女人,有几个摔了下去。 到最后爬上顶的,只有七八个。 桑宁已经将冬虫夏草收入囊中。 玄月当空,银光倾泻。 她英勇神武,正双手高举一块石头,摆出狼牙山五壮士的姿态,对着山下的狼群寻找目标。 她在找头狼。 不管是崖上,还是崖下,全都震撼了。 神。 山之神。 主宰一切的神。 直到一石头砸下去,下面传来凄惨的狼嚎。 冯大力几个才回神,匆匆加入砸兽行列。 崖上山石很多,狼群很快乱了,村民趁机疯跑到火圈跟前。 有些人不顾半米高的火冲进圈里。 一个两个三个…… “别挤,别进来了!”霍静雅护着孩子大喊。 有个村民抓着锦棠就想扔出去,忽觉肚腹一痛,一支箭矢已经插入腹中。 锦棠惊惶的看着面前的人倒在地上。 他杀人了。 “杀的好!谁敢推你,继续杀!” 少年端坐于地上,面如修罗,满眼嗜杀。 反手一刀,就砍了身后想推他的人。 村民如临大敌。 “都是他们引来的兽群,他们是不祥之人,将他们扔出去喂兽!”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民被撺掇着又拿起手里的铁叉锄头对准了霍家人。 这边也气狠了。 真是贼喊捉贼! 大家全拿着手上的东西与村民对峙。 “祖母——” 一声孩童的尖叫,躲在后面的锦心和锦绣被人举起扔了出去。 田开武朝前一扑堪堪抓住了小锦心。 而锦绣,却呈抛物线出了火圈之外。 “小绣儿!” 火圈外,有一只豹子一直耐心的蹲守,小锦绣飞出去,必死无疑! 而事情,好像已经成了定局。 再快的速度也救不回了。 但霍家人还是一起出动了,她们全都冲出了火圈。 要从豹口下夺人! 杜山和田开武气的刨土灭火,既然这样,大家都别活! 花豹跃起,花豹被射穿。 锦绣被人接住。 好像都在一瞬间。 鹿时深带着一帮人出现救了小锦绣。 “我从来不知,鹿家村的人这么没人性。” “她在崖上救你们,而你们,却在残害她的家人。” “果真,狼心狗肺!死不足惜!” 这一刻,鹿时深彻底懂了桑宁的话。 鹿家村的人,正在自取灭亡。 他们也是官家后代,本该明事理,辨是非。 可现在 ,无知又恶毒,与畜生何异! “时深,你不能这么说,都是因为她们,野兽才来的。” 鹿时深看向说话之人,沉重道:“是谁困她们于山谷,是谁打了狼崽引来这场祸患,是谁行强盗之举,抢占别人的地盘? 是你们哪!是你们在颠倒是非知道吗!” “你们的心要坏了!都清醒清醒吧!” “我认识的叔叔伯伯,姐妹兄弟,淳朴善良,正直无邪,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动静小了。 野兽在逃窜,因为崖上落下的一块块石头。 崖上的人,在奋力救人…… 月亮清醒的看着这一切。 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是迷茫,是愧疚,是思索。 “姐姐在救我们,叔叔不该害人。”一个小姑娘说。 继而,好像打开了闸门,所有人都意识到错了。 “对不起,刚才我脑子糊涂了!”一个男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也是,被野兽吓傻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 平时他们不是这样的,正如鹿时深所说,他们顶多吵闹斗嘴,邻里打个架,真没杀过人。 他们真的吓傻了。 …… 村民说着愧悔的话,并自发的将霍家人围了起来。 背过身,对外举起铁叉。 “我们来保护你们。” “一起对抗兽群。” 第52章 该夸四叔才对 还好。 他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没有不可救药。 一切都来得及。 鹿时深也加入抗战行列。 大家围成一圈,与野兽抗战。 狼群开始骚动不安,队形已乱,望着团结起来的人群,也忌惮不敢上前。 “那是什么?” “是狼!好大的狼!” “他们危险了!” 人群惊呼起来。 只见断崖顶端,一只威猛高壮的狼,高高跃起,在空中亮着凶残的利爪,扑下! 一个人影惨叫着落下断崖! “啊——” 狼也爬上了山崖! 怎么办? 上面的人也都是他们的兄弟! “宁儿!” 霍长安两手抓着身边的树,身子几乎直立起来。 可是他依旧看不到,看不到那个想见的人! “四哥,不是四嫂,她会没事的!” 霍静雅咬牙撑住他,眼睛也紧紧盯着上面。 她当然也看不见桑宁的身影。 “我们能做什么?”鹿时深喃喃自问。 身边的村民摇头:“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有本事爬上崖顶帮忙,也晚了。” 冯大力带的都是村里打猎的好手,能爬上崖顶,可他们这些普通人,爬上去会很艰难。 霍长安很快镇定,迅速看了一圈周围的狼群。 其实他刚才也观察的差不多了。 这些野兽,并不是胡乱攻击,他们跟人类军队一样,有组织有纪律。 比如现在。 它们不再攻击,有的还逃窜躲藏起来,其实并不是怕了他们。 而是,在调整作战计划! 今晚,它们就是奔着灭村的目的来的,不灭绝不罢休! 崖顶上的,是头狼! 地下的狼群,只是在等头狼将上面的人灭掉,然后再次发动攻击! 决不能让它得逞! “大家听我指挥!”霍长安沉声道。 “上面的是头狼!头狼要顾全大局,不可能任意妄为,我们必须,打乱它的计划!” “头狼身边,必有母狼辅佐!找到那只母狼,杀!” 众人本能的按照他说的看向狼群。 鹿时深倒是听冯大力说过狼这种生物。 确实如霍长安所说,责任感很强。 它们对伴侣很忠诚,公狼身边只有一头母狼,而母狼的地位,在狼群中仅次于头狼。 所以,应该很好找! 很快,他就发现一头被围在中间的狼。 那狼身体相对娇小,头顶有撮白毛,很有特点! “射杀那头狼!”鹿时深对拿箭的猎户兄弟说。 随着一支箭一支箭的射出去,那头白毛狼身边的狼非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它们,在保护那母狼! 杜山和田开武找来了干木头,在尚没有燃尽的火油上点燃,扔进狼群。 尽管畏惧火,尽管被烧着了皮毛,忠城的狼卫依旧护在母狼身边。 只是发出一声声急促狼嚎。 终于,头狼那边也响应起一声嚎叫。 头狼急了! 原本锐利机警的眼神变得躁动不安。 开始不停歇的发动攻击,一个兄弟又被逼下悬崖。 接着,冯大力也被它一抓拍到悬崖边。 头狼毛发竖起,弓起身体,做出攻击姿态,即将后腿发力时,身后被猛地敲击了一棍子。 “啊呜——” 它回头,看向这群人里最弱的一个。 桑宁一直觉得这只头狼灵性很高。 它喵的,竟然瞧不起她! 一上来就攻击最魁梧的那个兄弟,好几次她都对上它了,它都绕了过去! 狼眼里根本没她! 这次她就让它知道自己的厉害! “你不是它的对手,快下崖!”冯大力捂着血淋淋的肩膀,大喊。 还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头狼,企图引回它的注意力。 “喂!狗崽!你怕我呀?”桑宁对着狼嘲讽。 “过来呀!”她勾勾手指。 头狼彻底炸毛,对着桑宁呲牙咧嘴。 它果然听得懂! “快躲开!” “快躲开!” 冯大力和几个兄弟急喊。 头狼已经以迅雷之势朝桑宁冲过去。 啊—— 她死了她死了,她也要被咬死或者被撞下悬崖了! 大家心里都很难受,虽然与桑宁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的勇敢和坚韧早令他们佩服。 看到她死,竟如看到自己的兄弟落下悬崖一样难过。 有人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冯大力挣扎爬起,要与头狼决一死战。 但是……人呢? 狼呢? “快下崖吧,等月亮落山呢?” 崖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冯大力低头一看,只见那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如上崖时一般,灵巧的攀着岩石朝下去了。 “什么情况?” “不知造啊!” 唯一瞪着眼看着的兄弟说:“我看见那狼扑过去……直接扑到崖底去了。” “桑宁呢?” “突然就不见了!” 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哦~~”冯大力恍然大悟。 “原来是躲到崖壁,故意让头狼扑空摔下去。她太聪明了,本事也太大了!我们都做不到!” 是啊!他们做不到! 也没那个胆量。 她太让人佩服了! 那个说话的兄弟挠挠头: 可他没看到桑宁躲,就是在狼爪碰到她时突然不见的。 可能月亮太亮,眼花了…… 狼王一声未嚎就摔死了,底下的狼群全都乱了套,又被村民杀死不少。 母狼也被杀了。 剩下的仓皇逃走。 零散的几只豹子,自然也跟着跑了。 桑宁下来的时候,村民都在欢呼。 她一出现,欢呼声更大了。 “果然是将门之后,你们夫妻珠联璧合。” “琴瑟和鸣。” “天生一对。” “多子多福。” ……… 这都乱七八糟在说些什么? “四嫂!” “弟妹!” 霍家人欢喜的迎她。 只有霍长安,看了一眼就垂下头。 霍静雅叽叽喳喳就把事情经过跟桑宁说了。 “好厉害啊你!” 桑宁毫不吝啬的拍向少年的肩膀。 “嘻嘻,四哥刚才急的都快站起来了,这会儿是不是害羞了?”霍静雅捂嘴偷笑。 桑宁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头又夸起锦棠来。 锦棠:他没那么勇敢啊,现在手还在哆嗦,四婶婶该夸四叔才对。 桑宁又谢鹿时深。 鹿时深连连摆手,祸端是村民惹得,她又救下村民,该他们感谢才是。 桑宁没再说什么话,面对着一地人和狼的尸体血肉,心情有些沉重。 霍长安抿抿唇,长睫遮住晦暗的眼神,将带疤痕的半张脸隐入暗影里。 “咦?村长呢?村长怎么不在这里?” 劫后余生的村民终于想到了鹿之鸣。 大家连忙去找。 终于在家里找到被咬去一臂,奄奄一息的鹿之鸣。 “时,时深……村子,交给时深……一定,一定繁衍子嗣,延续……延续……” 第53章 有宝藏 “村长,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听时深的话。” “对,咱们村子不会绝嗣的,时深要带我们出去了,咱们就要看到光明了!” 大家都看出鹿之鸣已经活不久了,血流了满地,脸都发黑了。 可是鹿之鸣一听村民的话,眼珠子又瞪圆了几分。 猛地抓住一人的手,神色狰狞:“不能走……不,不,不——留——” 凸起的眼珠子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气管急促嘶鸣。 外面是很危险的,当权者是很残酷的。 一旦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会被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记忆里,他爹半夜总会被噩梦惊醒,吓得大喊大叫,受过伤的喉咙刺耳难听。 “他找来了,他找来了……不会放过我们的,一个都不会留。” “还得往深山走,这里不够安全。” “你不知道,那些当权者有多残忍!他们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鹿之鸣将脖子抻的像只打鸣的公鸡,手指掐的那个村民生疼,眼睛怎么都不闭上。 直到村民哭着点头:“我答应,我答应!” 鹿之鸣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手落下,头一歪,放心的闭了眼。 “村长——” 村民一阵哭嚎。 鹿之鸣是个好村长,什么都为村民着想,他不同意村民出山,肯定也是为了他们好。 于是村民跑去找鹿时深说。 鹿时深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带村民出山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还有冯大力,已经跟霍长安说好,等他安顿好派人来通知他出山呢! 更不能同意。 于是,村里分成了两派,一派要出谷,一派要留。 “时深,村长这么多年,可没有私心,全是为咱们考虑,他临死都这么说,你不听吗?” “我承认,村长是没有私心,但是,他的决策不一定是对的。”鹿时深说。 就像这次的灾祸。 多的他也不说,毕竟村长已经死了。 “可他的决策,是最保险的。” 那村民反驳:“至少我们留在这里,不会被灭族,如果出去……” 他看了霍长安一眼,“风险太大。” 冯大力气恼:“快闭嘴吧你!你不愿意出去就不出去,继续做你见不得人的老鼠,反正我们兄弟是要出去的!就是死,也认了! 至少见过外面的天地,尸体躺的都舒坦!” 冯大力生怕村民惹了霍长安生气,不带他们出去了。 他还挺畏惧霍长安的。 “我没问你!现在时深是村长!”村民怼回去。 “时深才不会同意,我说刘子元,你该不会认为今晚把野兽赶走就啥事都没有了吧? 狼可是最记仇的动物,它们损了那么多成员,你猜会不会重新选了狼王,卷土重来? 村里今天死了几十号人,下一次会不会全军覆没? 留在这,真的就不会灭族吗?” 要论对动物的了解,冯大力在村里当数第一。 刘子元一时语塞。 他也不敢真的得罪冯大力,毕竟村子的守卫还要靠他。 鹿时深,也开口:“不光如此,我还觉得,咱们祖辈选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好地方。 先不说粮食产不出来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村民的寿命并不长,而且近几年,得病的越来越多,三十几岁死的也已经有好几个了。 再有,就是子嗣问题,生出的死胎,畸形儿很多,后山上你们处理了多少胎儿你们自己知道。 我怀疑就是水源不对。 这样的地方,你们还留恋什么?” 刘子元彻底不说话了。 但反对派又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我们可以另寻一处地方,不一定要出山。” “村长到死都为我们打算,把村长之位交给你,你却头一件事就是否定他,时深,做人不能这样。” 说话之人,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父辈之一。 鹿时深毕竟年轻,不好对他不敬,很是为难:“永顺叔……” “时深,你忘了你爹娘吗?”鹿永顺大喝。 鹿时深怔住。 鹿时深的爹娘,就是死在了外边。 那会儿,村里不少人突发怪病,山里没有需要的药材,爹娘不得已去了外面的镇上寻找,却再也没回来。 有悄悄出去探听的村民说,他们被官府抓了…… 那时候,他才十岁。 “先辈犯下的事,官府那边一直有记录呢!除非外面的皇帝改了姓!” 鹿永顺也看了看霍长安。 这个瘫子,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你太容易相信人了……”鹿永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冯大力有些急。 他看到霍长安冷着脸,已经跟家人说要走了。 “不管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是要走的。” “你这个愣子!”鹿永顺气的想打他。 “你带人走了村里谁来守卫!那些狼还会来的!你要让从小看你长大的叔叔婶子们死吗?” 桑宁彻底听不下去了。 她本就心情不好。 刚才有不少村民一边悲痛死去的亲人,一边从家里拿来些吃的用的给她们。 看着那一张张过度苍老的脸,她挺不忍的。 霍长安一直关注着她,见她朝那走,想喊住她,却终究没张开嘴。 他只想让那个冯大力出山,其他人,真的一点不想管,特别是那个鹿时深! 但他又知道,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这里,有宝藏。 “你们真搞笑!狼就该死吗?你们抢了人家的地盘,杀了它们的幼崽,就活该被吃,被咬死!” 桑宁冷冽对着那群村民说。 “你……” “你什么你!”桑宁根本不给老东西面子。 “你老了,半截腿都埋土里了,得过且过不想动,可是年轻的还有一辈子要走,凭什么陪着你们这些老东西在这等死!” 老东西们:“……” 他们也是从年轻时拼过来,护着小辈长大的,怎么现在还嫌他们老了呢? 他们确确实实在为村子打算啊。 经过几十年建设,村子已经越来越好,房屋,防护,比以前都坚固了很多。 相信经过一辈一辈的努力,这里一定能成为一处世外桃源,不比到外面战战兢兢过日子强吗? “时深,你也这么想的吗?觉得我们老了?” “好啊,好啊,你是忘了当年怎么长大的了。村里哪一户人家没给你送过吃食,你现在嫌弃我们老了。” “好好好,你们走吧,都走吧,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自生自灭吧!” 第54章 该刑满释放了 “不是的,各位叔伯,婶子们,这里,是真的不适合人住了。”鹿时深为难的说。 鹿永顺硬气道:“总能找到办法!水源不行了,可以挖井,我们一手建起来的家园,不可能离开!” “如果不是进来了一群陌生人,村民也不会犯了糊涂,惹野兽出动,原本这几年,野兽已经不怎么敢到这来了!” “什么抢占野兽的地盘,山林怎么就只能是野兽的了,等我们村子更壮大,它们只会逃的远远的!” 艹! 说来说去,又怪到她们头上了哈? 野心还不小,还想霸占整个森林啊! 做梦呢! 桑宁冷笑:“你还想壮大村子,无知又愚蠢,水源同脉相连都不知道,这附近,你再挖也挖不出好水来。” “要是再喝这种水,你们不出两年,一个都活不了!” 村民大惊失色。 鹿时深紧忙问:“桑姑娘知道这水出了什么问题?” “你自己不也知道吗?现在村民得病的越来越多,确实是水源的问题。” “还有一点,子嗣问题,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那就不仅仅是水源问题了,还有你们近亲成婚的问题。” “近亲,成婚。” 鹿时深重复,面上带着疑惑:“你说的,是同姓不成婚的问题?可我们已经避开了。” 其实,这时候,古人也已经认识的近亲结婚的危害,特别是行医之人。 鹿时深从他祖父留下的手札里读到过,三代以内同姓族亲是不可以结亲的,也是被官府严令限制的。 鹿家村村民也不是蛮荒之人,祖辈没那么无知,不会犯这种错误。 但他们认识的还是不足,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仅仅是同姓之间,姑表亲,姨表亲等旁系血亲之间都属于近亲,你们这里全是姻亲关系,乱的很,所以成亲后,孩子得病的概率很大,聋哑,畸形,智力低下……” 如今官府只对同姓人限制,普通百姓也不懂其中的道理,所以旁系血亲之间,依旧喜欢亲上加亲。 “为何姻亲之间生的孩子会得病?”一声稚嫩的声音问。 桑宁这才看到身边站了个锦棠。 “你咋过来了?” “四叔让我过来的,他怕你被人欺负。” 桑宁好笑,摸摸他的脑袋:“你四叔溜你腿呢!” 她朝那边的望去。 少年侧着脸,完好的一面对着这边,真是好看啊。 锦棠悄悄道:“不是的,四叔真的担心你,他说他们很团结的,看着再明理的人最后也是向着自家人。” 桑宁点点头,“好,我记下了。有时间跟你说说近亲为什么不能成婚的缘由。” 该说的也都说了,桑宁也不愿意在这多待。 “可以让人带我们出谷了吧?”她问鹿时深。 冯大力马上叫:“我我我,我送你们。” 桑宁最后警告:“无论你们出不出山,这个地方不是长久待的地方,还是寻找别的水源,尽快搬走吧。” 鹿时深苦笑一声:“谈何容易?不瞒姑娘说,自从水开始有异味,我出去寻草药时顺便转了很多地方,根本没有适合人居住的了。” “我们,是必须要离开的,还请姑娘和霍兄,帮一帮鹿家村上百口人!” 鹿时深言辞恳切,一口定下,绝不动摇。 而这次,老家伙们没有再开口。 两年。无一人能活。 这话把他们吓住了。 只有一人面露悲伤:“可是村长……” “我想起来了,村长不是这么说的。”另一个村民突然说。 大家全都惊讶的看向他。 那村民面容严肃,学着鹿之鸣的口气说:“不能!(快)走——不,不,不(要)留(下)啊!” 他不过是把中间停顿的地方改了一下,音调变了变,博大精深的语言就变了味儿。 “村长是这么说的?”鹿永顺抖着胡子问其他人。 其他见证鹿之鸣死的人,呆愣一会儿。 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对!就是这么说的! 他们齐齐点头,重重点头。 以鹿永顺为首的一众老家伙:“……” “那就,出山吧!” 全体通过。 桑宁:“……” 那位机灵的兄弟,怎么不早说? 害大家浪费这么多口水。 “你们暂时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等我夫君在凉州安顿好,就派人来接应。” 这是霍长安那会儿跟冯大力和鹿时深说过的。 鹿时深当然知道。 只要她们答应了,等等没什么的。 就是……野兽尚可再加强防护,水源…… 桑宁已经又开口:“水源的问题,我先教你们一种过滤方法,你们别怕麻烦 ,先喝着。” 大家眼神一亮,连连道谢。 其实之前喝那水,除了恶心,没觉得什么。 但桑宁说活不过两年……大家就一口都不敢喝了。 如果能过滤成和以前一样,那就太好了! 桑宁让人去找过滤水的东西。 鹿永顺默默地来到鹿时深跟前。 “时深,其实你爹娘,不是因为被查到身份被抓的。” “他们,是不太熟悉外面的情况,被人诓骗去了银两,与人争执时,被人捅死的,官府的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断气了。” 鹿时深惊愕,事情竟是这样! “对不起,时深,我们和村长,当时确实被外面的人吓到,才回来这么说的。” 他们啊,从小没出去过,什么都不懂,本来就很怕人,一出去就遇到这样的事。 就更怕,更怕了啊。 所以才一直拘着小辈,不让他们出去冒险。 鹿时深短暂的悲痛后,眼神更加坚定。 “所以,永顺叔,咱们确实该出去了,60年,祖先犯的错,也该刑满释放了。 不能再让我们的后人,做蠢钝猪狗。” 第55章 栓狗链子 过滤水很简单,桑宁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在野外跑的远,没水的时候,都是剪个矿泉水瓶过滤河水喝。 她让人找了一个半米高的陶罐,底下凿出一个拳头大的洞。 最下一层铺的是棉花,堵住孔洞,充当PP棉,可以最后再过滤一遍前面未滤干净的石油和杂质。 第二层是木炭,充当活性炭,刚才指挥村民现做的。 用的是闷烧法。 挖一个土坑,将手腕粗的木头砍成一段一段放进去上面用干草盖住,上面用泥巴糊住,只留一个排气孔。 一侧再挖出一个进气口,塞进干草点燃,顶部的排气孔烟雾大时,逐渐用泥巴糊住缩小。 两个小时后(如果时间允许,可闷一夜),就得到一堆烧好的木炭。 木炭有很强的吸附能力。 它的微孔结构可以去除水中的异味,重金属,细菌等。 这一层可以多加。 第三层,加的是河边找来的沙子。 第四层,是小碎石子。 最上层铺的鹅卵石。 这些都是为了过滤掉水中的悬浮物和杂质。 村民全都好奇的围着。 “步骤你们都记清楚了,这里面过滤的材料隔几天就要换一次,不然效果就变差。” 桑宁让人打来了水,倒进去。 “别的材料倒是好说,就是棉花,有点贵。”村民啧啧有声。 这些棉花还是时深家里没穿过的棉衣里掏出来的,要是几天就换,可真是供不起。 “没事,我那还有些药材,让大力出去多换些棉花回来。”鹿时深说。 他想着桑宁给的那棵老山参,也就它能值点钱了,卖了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这一想,对桑宁又有些感激。 不由的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没看见,不远处,少年眼神正沉沉的盯着这边看。 “锦棠,锦棠?”他喊。 锦棠这次连叮嘱都不用叮嘱,早跑到桑宁身边观看了。 “四弟,有事吗?” 其他人也都围在那看,包括老夫人和锦绣锦心两个小丫头片子。 只有谢雨柔在这看着霍长安。 少年垂下眼:“没事。” 那边传来一阵欢呼。 清澈的水出来了。 “好喝!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比以前都好喝!” “太神奇了!咱们以前喝的跟尿似的!” “桑姑娘,你太厉害了!” 霍静雅喝完也觉得好喝,但是当然比不上四嫂用麦饭石浸泡的水啦! 哈哈,这些人真没见识。 桑宁被人围着,被人敬佩,赞美。 她像一个发光体,照亮的不止一个人。 “四弟,四弟……四弟?” 谢雨柔叫了好几声,霍长安才惊醒。 “四弟,弟妹给你的一对鸡翅膀,她说……鸡翅膀好吃,独留给你的。”谢雨柔笑着跟他说。 霍长安眼神欣喜一瞬,抑郁的心情顿时敞亮不少。 他看到了,这是刚才有个妇人送过来的烤鸡。 她说的对,鸡翅膀确实好吃,肉嫩不腻,他最爱吃了。 谢雨柔吃的是鸡胸。 锦棠抿着小嘴一脸腼腆的回来蹲在树根下,他手里拿的也不知是哪块肉,反正挺多的。 霍长安皱眉,熊孩子这什么表情? “锦棠,过来。” 锦棠眼里带着心虚。 “四叔,你,你有事吗?” 他觉得挺对不起四叔的,因为四婶夸他最可爱最能干,比四叔懂事。 霍长安眯了眼。 他又看到锦心和锦绣咧着嘴,眼神亮晶晶的,一人拿一根鸡腿跑过来。 “锦心,锦绣,你们过来。” “四叔……” “怎么这么高兴?” 说实话,这人烤鸡的水平真差,皮都是黑的,最近锦心锦绣吃了不少她们四婶做的好东西,真不会为了一根鸡腿高兴成这样。 “说实话哦,小孩子说假话晚上会尿床。” 锦心锦绣纠结了半天,才小声说:“四叔,你不要说出去哦,这是秘密。” “好,四叔不说。” “四婶婶说 ,嘻嘻,我和锦绣是小仙女,如果吃的再胖点,她就更喜欢了。” “现在四婶婶最喜欢的也是我们。”锦绣悄声反驳,一脸羞涩。 “她最爱吃的鸡腿都给我们了。” 霍长安:“……” 看看两个小家伙,再看看喜滋滋吃肉的锦棠。 再想想以前某个相似场景。 他悟了。 这是真把他当孩子了!!! …… 要出谷了。 之前被村民收走的包袱,他们也都还了回来,还塞了些鸡蛋,面饼之类。 鸡蛋桑宁是真不需要。 空间里的鸡蛋攒了不少了。 但是她需要遮掩,所以也就收下了。 不过她喊了鹿时深,将熬制胡椒油的法子告诉了他。 油和盐,都是村里的稀缺物。 他们之前吃的,是冯大力打的狗獾,提炼出来的獾子油。 虽然不错,但是真不够吃。 可这山上的山胡椒却很多。 有了油的来源,而且人人都能自己采,自己做,可真不是几个鸡蛋能相抵的。 鹿时深弯腰大拜,眼里含了泪。 “桑姑娘,鹿时深一生感念您的恩德。” “若有一日,您需要时深做什么,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初时,不知桑宁的身份,他有过一些妄想。 现在,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配不上。 他把仰慕埋进心底。 感恩,敬重。 鹿时深又对着杜山和田开武一拜。 “还请两位官爷不要计较我们先前的不敬,对霍家人多加照顾,他日若在下能出去,定答谢二位。” 杜山苦着脸,手里拿着铁链,摆摆手。 “会的会的,不用你说。” 他快愁死了! 当时,这些村民把一堆铁链收走,结果现在还回来全都损坏了!镣铐只剩单圈! 他们当成了栓牛,栓狗链! 这到了凉州城外,可怎么用啊! 那个黑脸郡守,会不会判他们渎职罪? 第56章 爱他 怪不得出谷的路找不到,原来竟是在半山腰上。 外面全是藤萝覆盖,根本看不出这里面有个只能一人通过的天然洞穴。 冯大力依旧背着霍长安,他的几个兄弟背着锦绣和锦棠。 就这么走了将近一里路,又掀开一丛草,世界骤然明朗。 “太好了,从这山直接穿过,咱们能省下一半路程,还不用经过沙漠!”杜山特别高兴。 这样应该不会耽误到达时间了。 有冯大力和十几个兄弟护送,只要不碰到兽群,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这一遭也算因祸得福。 山路毕竟难走,不长时间,大家就寻了一处休息。 “桑姑娘,我们去打点野味。”冯大力大声道。 “行,我们先烧水。” 冯大力跟兄弟们说了一声好好警戒,正要走,就被淡淡的一声低喊吓住了。 “冯大力。” “哎!”他本能的应。 然后蹲地与地上的少年平视。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矮一截,心里也紧张起来。 这一路,霍兄都没跟他说一句话,现在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冯大力,就算你生在闭塞的山里,也该知道成了婚的女子不该称呼,姑娘。” “就算你真的不懂,也该听到那两个衙役怎么称呼她的。” “你这样愚钝,耳朵听到的不往脑子里进,以后出去也只是个莽夫,想出人头地,就给我耳清目明。” 少年说话并不严厉,却透着绝不容反驳的威压。 冯大力连连点头,死死把这话记住了。 霍兄现在就开始教他了,他一定会好好学。 “力哥,桑姑娘说顺便看看有没有蘑菇之类的……” “什么桑姑娘!叫四夫人!一点礼数都不懂!”冯大力大声训斥。 刚说话的兄弟挠挠头。 可是桑姑娘还让他们直接喊桑宁呢! 桑姑娘可是时深先喊的,时深可是村里最懂礼数的人。 咋回事啊? 桑宁听到冯大力的呵斥,朝这望了一眼,就继续忙了。 “三嫂,你多休息,不要干这些了。” “没事,我挺喜欢做这些。” 谢雨柔以前什么都不会做,做个如意糕都练了好久才学会。 可是这几天看桑宁做饭,却忽然像开了窍一样,觉得做饭很简单,也很有趣。 还有她的身体。 以前病恹恹,需要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 流放以后,以为撑不了多久就能去见三郎。 没想到越走身体越有精神起来。 可见,人真是没有吃不了的苦。 桑宁觉得她有喜欢的事做是好事,于是直接把鸡蛋交给了谢雨柔。 她发现这里面也就谢雨柔有做饭的天赋。 大嫂和霍静雅别提了。 做别的都很利索,做饭就完蛋。 谢雨柔熟练的打鸡蛋,先煎几个鸡蛋给孩子们吃。 “三嫂,如果三哥知道你现在厨艺这么好,一定惊掉大牙。” 霍静雅一说完,马上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姑娘就是这样,说话不经大脑。 桑宁瞪了她一眼,挥手让她滚远点。 霍静雅缩缩脖子就捡柴火去了。 谢雨柔笑了笑:“没什么的,我现在已经想开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关系,我总觉得他没死,他就在我身边,晚上会来梦里和我相见。” “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桑宁皱皱眉,仔细端详了一下谢雨柔的精神状态。 孕妇是很容易钻牛角尖的,这个她听说过。 “三嫂,不要多想这些,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上还有别的风景。” “咱们认真的生活,这也是故人的期望。” 谢雨柔笑起来,“对,我要好好生活,你三哥以前总笑话我什么都不会做,现在我都会做饭了,他要是回来,一定会夸我。” “三嫂……”桑宁更忧心了。 “你三哥,最爱逗弄人,以前有一次护卫皇上去狩猎,他提早回来,钻到床底下,半夜冒出来吓得我差点晕过去,他还说是给我惊喜。” 谢雨柔说着又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盈满了泪。 “弟妹,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这辈子我也忘不了三郎,有他的回忆,这辈子就不会苦。” “不光是我,大嫂也是。” “你不知道,霍家的儿郎有多好,拥有过那样的人,其他人,再入不得眼。” 桑宁怔怔听着,忍不住朝霍长安那边望去。 少年倏然收回眼眸,若无其事的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石子。 一派孩子气。 桑宁面上就带了笑。 然后又有些酸涩。 “弟妹,有时候我想,你三哥要是能回来,哪怕他和四弟一样,或者更……” 谢雨柔不忍把心爱的人想象的惨烈,因此没说出口。 “我也会如从前一般珍重他。” 爱他。 比爱自己更多。 “东南方五十米,松树底下有一颗琥珀!” 脑子一叫,桑宁一下子站起来。 “三嫂,你先做着,我去找点东西。” 桑宁大步就朝东南方向走。 她真听不得这个。 越听越难受。 本来只有一个名字的纸片人,渐渐在眼前丰满,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就那么死了,听着真是心堵的慌。 “桑姑……四夫人,你去哪?需要帮忙吗?”一个兄弟问。 “不用,这个借我。” 桑宁拿过他手里的三齿钉耙,就跑去了松树下。 好大的一棵松树。 得几千年了吧! 能形成琥珀很正常。 这狗空间,不支配她身体的时候还是不错的。 桑宁兴奋的挖起来。 只挖了半米,就发现了一块淡黄色不规则的小石头。 果然是宝贝,特别清透,而且里面包裹的东西也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杂质。 一只展翅欲飞的……绿头大苍蝇! 呃,桑宁瞬间就不喜欢了。 琥珀是松树脂的化石,经过千年万年才形成,还是很珍贵的。 古人还认为它有镇灾,辟邪,化吉的作用。 行吧,拿回去给孩子做个吊坠挂身上。 第57章 嘴都嘬冒烟了 锦棠特别喜欢那只大苍蝇。 说了一句:腿是腿,须是须,红眼绿头,绒毛丝丝可见,双翅薄如轻纱却有力,展翅姿态媲美雄鹰。 甚美! 四婶婶果然对他最好,这样珍贵的东西也送给了他! 以后他一定要好好孝敬四婶婶! 锦绣和锦心羡慕的看着,其实她们也很喜欢那只大苍蝇,一点都不觉得恶心。 它明明那么高贵,那么威武。 “锦心和锦绣也有礼物哦。” 桑宁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串红彤彤的手串。 这是她刚才发现的金刚藤果实。 用从鹿时深家里要的针线穿起来的。 金刚藤,学名菝葜,是一种十分好的药材,根茎可解毒消痈,痢疾,疮毒,牛皮癣,烧烫伤。 叶子吃了可消炎,镇痛。 藤质地坚硬,可制作手镯,漂亮美观。 她刚才已经挖了一颗弄进空间,打算给霍长安治脸的时候给他服用。 孩子是不懂价值如何的,只要好看就可以。 锦绣和锦心顿时高兴了! 在她们眼里,红艳艳的手串又比那大苍蝇强多了。 “四婶婶,你真好!” 那当然了!她可从不会厚此薄彼。 桑宁笑着跟锦棠说:“琥珀还需要再打磨,然后穿绳,等咱到了凉州,我再给你弄。” 杜山凑过来啧啧两声:“这是好东西,来,杜叔给你打磨。” “不用!”锦棠飞快的收起来,一脸警惕。 “我四叔可以给我打磨。” A呀! 忘了还有个大孩子! 桑宁转身。 霍长安又在看着天空发呆。 最近他已经很少这样。 桑宁皱眉,走过去。 “嘿,少年,灵魂在家吗?” 她在怀里掏呀掏,什么都没掏出来。 “你又要拿什么哄我?”少年歪着头,目光不辨喜怒。 “啊,呵呵,你又不是小孩子。” 这次没有,真没有。 都把他忘干净了。 嘿,有了! 桑宁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 “这次给的东西,你绝对会喜欢!” 她给恢复他的盛世容颜够给力吧? 桑宁蹲下身,要看他的伤疤。 谁知,往右看,他就往右偏,再往右,他直接转了头。 就是不让她看! 气的桑宁掰着他的脑袋就转回来。 “霍长安!你又不听话!” 周围有偷笑声。 桑宁回头一看,原来是冯大力那几个兄弟。 她一时忘了现在人多,不太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于是收回了手。 没注意那几个兄弟忽然禁声,匆忙低头开始忙活。 有的拿着个铁耙篓干草,有的拿箭打鸟。 还有个跑到老夫人身边捶背。 老夫人:“……” 霍长安悄然收回阴冷警告的目光,看向桑宁。 “娘给你的簪子没丢吧?” “簪子?哦,我好好收着呢,我也是怕丢了就没戴。” 桑宁摸摸头上的半截子树枝,咧咧嘴。 绝对不承认她自己削的筷子钗都比那个簪子好看! 霍长安点点头,缩在后面的手随便扔过来一个东西。 然后倚靠在树上闭了眼。 只是睫翼却在微微抖动,耳尖慢慢浮现晕红。 什么东西? 桑宁拿起来一瞧,竟是一支木簪! 一看就是手工雕刻的,柱体也算光滑,就是顶端的花,有些粗糙。 层层叠叠的,还怪复杂。 “这是你雕的康乃馨?” 为什么要送康乃馨,这不是送母亲的吗? 他意思是像母亲一样敬重她? 少年豁然睁开眼。 “什么康奶心?” “那你雕的这什么花?”桑宁又端详。 霍长安抿唇不语。 “哎呀四婶婶,四叔当然雕的是芍药!” 锦棠从身后蹦出来。 实在是急的听不下去了。 四叔教训他的时候那么起劲,现在就成了没嘴葫芦。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这么聪明的四婶婶怎么连东阳国的定情花都不认识呢? 芍药。 她知道芍药可以滋阴补血,清热下火! “哦,原来是这样。” 桑宁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她对着霍锦棠呲牙:“你小子敢在这偷听?” “四婶婶,我不是故意的!” 锦棠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对他使劲眨眼。 快跑! 锦棠豁出去了,光棍坦白:“对,我是故意的!是祖母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让我过来听听。” 锦棠想着,祖母也是担心四叔和四婶婶,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也好让四叔和四婶知道祖母很关心他们。 老夫人扭过头去。 这话骗骗锦棠还行,老四和儿媳…… 她只是想知道两人都在聊些什么,怎么最近总感觉俩人之间怪怪的。 这个大孙子,是真不靠谱! 桑宁抚抚额,真愁人,怎么老夫人也来凑热闹。 “你要不喜欢,扔了就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不会雕别的。”霍长安淡淡说。 “哦,知道了,我去炖个鸡吃。” 她怎么可能扔呢? 他的拇指和食指上,有很多划痕哪! 只是也不会戴就是了。 桑宁看到冯大力提着两只野鸡回来了,收起簪子,就走过去。 少年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没有扔掉。 …… 大家酣畅淋漓就着面饼吃了一顿小鸡炖蘑菇,桑宁做了两锅,一锅辣的,一锅不辣的。 冯大力竟然不知道野椒可以做菜,大呼以前吃的饭简直白瞎了! 山里本来就潮湿,吃辣椒有利于排湿气。吃一顿辣菜简直爽翻了! 最后锅里的汤都被他们喝的一干二净。 一个兄弟吃饱后又把鸡骨头挨个嘬一遍。 桑宁说了一句:“别嘬了,嘴都嘬冒烟了。” 那兄弟就捂着脸哭起来。 “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太好吃了。” “我要吃芙蓉糕,糯米糕,桂花糕,玫瑰酥,栗子糕,云片酥,煎鹅排,蜜灸鸠子,酱爆大虾,小鸡元鱼羹……” 他竟一字不落的把当日桑宁说的吃食又说了一遍。 哎,看把孩子给磕耽的。 真可怜。 冯大力拍着他的肩安慰,眼睛也发红。 他们这顿吃了个畅快,从鹿家村带出来的过滤水也用的差不多了。 可是没人当回事。 因为压根没想过,这么大的山竟真的连条溪流都没有! 第58章 我知道哪里有水 继续赶路。 中间又碰到一只游荡的狼和一头野猪。 都是冯大力和几个兄弟制服的。 待要宰杀,却发现没水了。 于是,又分出人去找水。 这么多人,桑宁是不可能拿出灵泉水的,她只能在碗底放上一口水,找了机会就分别给霍家人喝口润润嘴。 杜山中途朝那瞅了一眼,发现只是个空碗后,就不感兴趣了。 原来这半天,她们都在舔碗解渴! 真苦。 这趟真不该争着当押解官差。 能薅到银子有什么用,得有命活着回去才行。 冯大力几个找了半天,苦着脸回来,一无所获。 “没事,咱们喝动物血。”田开武自作聪明。 “想死的太快可以喝。”桑宁凉凉的说。 冯大力也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喝血,那只会让你更渴。” 喝血可以补充人体能量,到人体撑到极限,极度饥渴时,可以喝血延长生命。 但他们现在并不饥饿,只是干渴。 生血里含有细菌病毒,很容易就感染。 而且喝血液跟喝饮料差不多,不过是饮鸩止渴,除非把血浆过滤出去,不过那也剩不下什么水分了。 “喝血还不如喝尿。”桑宁又说。 田开武咽咽唾沫,吧唧吧唧干巴的嘴。 嫌恶道:“尿?自己的尿?” 还是动物的尿? “喝自己的也行,互相喝也行,还能换换口味。” 咦惹~ 所有人都恶心了! 冯大力偷偷凑近了霍静雅。 背着手戳戳她。 霍静雅刚要一脚踹过去,就看见他半摊开的手里,放着一堆小红果。 虽然不认识,但这果子红艳艳的,很是诱人。 霍静雅不想拿的,这个糙汉子总是傻兮兮的看她。 她挺讨厌他的,从在鹿家村他想用一头熊换她就讨厌了。 长得就跟熊似的! 不过霍静雅还是拿了。 反正不拿他也看,还不如拿了给侄儿吃。 霍静雅一接过果子,背对着她的冯大力高兴的咧嘴笑起来。 “四嫂,这个能吃吗?” 霍静雅先捧着去问桑宁。 “牛奶子,也叫甜枣,香甜可口,可以做果酱,酿酒,营养很丰盛,吃吧!” 霍静雅放心了,给桑宁留下点,自己尝了尝味儿,果然是很好吃。 她没舍得再吃,给了老夫人点,剩下的都分给了三个孩子。 “这个姑娘,可真好。” 冯大力撮着牙花子跟身边的兄弟甲嘀咕。 自己就吃了一颗,剩下的全给家人了。 怪心疼。 “可是她哥好吓人啊!” 兄弟甲还想着霍长安那双厉眼多恐怖呢,就好像有冷箭射进骨头里一样。 “她哥吓人咋滴了,我又不娶她哥。” 冯大力将就着把野猪放了血,架在火上烤熟。 先把最干净的两条猪后腿给霍长安送了过去。 兄弟甲:“……” 不过,吃过桑宁做的美味,这些粗烂货还真是有些下不去口。 臭烘烘的反胃。 好在山里不缺野菜,生吃也能爽爽口。 他们一边寻找水源,一边继续往前走。 终于到了某处,杜山和田开武最先撑不住了。 吃野菜多了也是会拉肚子的好不好? 身体都开始脱水了! 俩人头晕眼花,到处都是海市蜃楼。 嗓子眼有刀子割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我们再去解决一下。” 俩人拄着刀柄进了林子。 “咱们不能死在这啊,杜哥。” “还用你说?我还要带着银子回家让老娘享福呢!” “那不如……” “干!” …… “呕……” “呕……” 半天呕吐之后,两人互相搀扶着从林子里出来了。 他们的嘴边,还有可疑黄色水迹。 一出来,就看到一群人抱着什么东西在啃。 “你们……在吃什么?” 冯大力“呸”吐出一口碎屑。 “纺锤根啊!你们真喝尿去了?咋样?喝自己的还是换口味喝的?” “呕……”俩人又干呕起来。 都尝试了! 根本就是一个味! 身体没水的时候,尿臊的能熏死一头大象! 桑宁忍着笑,示意锦棠给俩人一个纺锤根。 这纺锤根当时被鹿家村的人抢了去,见不是好东西,随意扔在路边。 她们临出发前看到,又捡起来背包袱里了。 “不好意思,这东西不多,只能关键时候拿出来,你们两人吃一根,先补充点水分吧。” “我已经发现水源迹象,吃完带你们去找。” 水源是必须要找的。 冯大力一行送她们出山回来的时候也需要补给。 杜山和田开武顾不得问,一口就咬在纺锤上。 水! 好多好多水! 四夫人啊,你早个一刻钟拿出来也成啊! 欲哭,泪不舍流! …… 桑宁说这周围有水,是根据空中飞过的一只翘嘴鹬判断的。 翘嘴鹬,是一种水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知道吧? 说的就是这种鹬鸟,有弯嘴,有直嘴,有尖嘴,有短嘴长嘴。 这里有水源,应该还是很大一片。 补充水分后,兄弟们都有了些精神,桑宁叮嘱家人在这待着后,就带了几个兄弟去找水。 锦棠已经不用嘱咐的跟上了。 四叔说了,他现在是他的腿! “看地面的湿度,植物根系的方向,还有风的味道,都可以判断哪处有水源,你们都仔细观察。” 桑宁一边观看一边跟其他人说。 “可是,我啥也看不出变化呀?”兄弟乙挠头。 “废话!那么好找早找到了!趴地下一点点看!”冯大力说。 但他自己也是啥都看不出来。 靠不靠谱啊,这地方不像有水的地儿啊。 “哇呀!四婶婶,我看到一条蛇钻那去了!”锦棠大叫。 “钻哪?” “那!” 桑宁一看,那里是一座一丈高的峭壁。 她过去翻了翻蛇消失的地方,发现峭壁根部很是潮湿,还长了一圈青苔藓。 就是这里了! “爬上去看看。” 峭壁并不难爬,锦棠也跟着爬了上去。 大家一上去,一阵带着潮气的风就从底下吹来。 原来,峭壁的另一面,竟然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第59章 快跑呀 兄弟丙一个眩晕,差点栽下去。 冯大力一把抓住,刚要骂呢,却发现他呼吸急促,额上涔涔冒汗。 “他有恐高症,快带他下去。”桑宁说。 恐高症? 这是啥玩意,胆小? 但他这个兄弟胆子也不小啊! 冯大力见他确实不对劲,于是让另一个兄弟扶他下去了。 桑宁拉着锦棠,谨防他一害怕也晕。 不过锦棠看起来不怕,还挺好奇,探头往下看。 “下方垂直100米,有王八蛋,有王八蛋。” 烦人精又在脑子里叫唤了。 王八蛋? 那不就是甲鱼蛋! 甲鱼蛋可鲜美了,蛋白滑嫩Q弹像果冻一样,蛋黄细腻软糯可口,一口一个,钙含量是鸡蛋的五倍! 桑宁从不怀疑空间的寻宝能力。 她朝下面一瞅,雾气缭绕,挡住了视线,原来这崖没那么高,只有一百米。 “有绳子对吧,我要下去。” 桑宁是知道冯大力几人身上背着绳子的。 这可让其他人震惊了。 “不行啊,这可是万丈悬崖!” 这和鹿家村那个矮崖不同,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四夫人,咱们可没那么长的绳子,只有两条,加起来也才十丈长。” “不够用藤条接啊,满山都是藤,接到三十丈就可以。” “三十丈?” “对,就三十,你们看不见吗?我都看见河岸上的土了。”桑宁一本正经的忽悠。 几人睁大眼。 愣是看不透那层雾气啊。 冯大力拿着一块石头扔下去。 还真传来一声闷响。 喔唷! 四夫人和四公子的眼都这么利啊? “就算如此,那藤条也不安全吧,不行不行,你死了我们没法跟霍兄弟交代。” 冯大力这帮兄弟说话就是直。 死了死了的,就不会说出事嘛! “快点的吧,我敢下去自然有把握,你们看这崖壁,根本不光滑,找到受力点很容易。 我有技巧,不会将全身重量放在藤条上,懂?” “这……” “快点去割滕蔓,不想要水了?我下去后会摇晃绳子,你们就把绳子拉上来,拴上陶罐再放下去。” 大家见桑宁丝毫不惧,想想桑宁的身手,于是去找结实的滕蔓。 半个时辰后,100米的绳子编好。 冯大力试了试,感觉还挺结实,若踩着受力点,连他也可以下去。 一头绕着岩石绑了一圈,一头扔到崖下。 桑宁问杜山要了一把匕首,抓着绳子一出溜就下了五米远。 把大家吓了一头冷汗。 这胆子也太大了! 等绳子用完,桑宁抓着滕蔓时,就小心了。 攀岩确实有很多技巧。 怎样抓握石头,怎么将力量用在合适的位置,怎样将重心下移。 抓,搂,握,抠,手臂放松,脚尖发力,无论多小的岩石,只要脚尖踩住,脚内侧贴近岩壁,全身力量压下,也不会掉落。 桑宁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空气湿度加重。 桑宁看到一片静谧的湖泊。 山峦环绕下,碧水如一方巨大的翡翠,静静铺陈,神秘又高贵。 这里是人迹未曾沾染的地方。 她的到来,像闯入神话世界的入侵者,惊起一片飞鸟。 这里真好。 要是在现代,她高低得拍拍拍。 现在……她只想要王八蛋! 晃晃绳子,趁着上面放陶罐,她赶紧挖土! 很快她就找到了蛋,而且还有很多! 一口气就挖出了好几窝,一百多个! 王八蛋分两种,一种受&精的,一种没受&精的。 桑宁拿起来对着太阳看,蛋内部红润,中央有一块白色斑的,就是受&精卵。 反之,就是未受精的。 桑宁检查了两窝是可以孵化出小王八的。 她把那二十几个又埋了起来。 刚弄好土,就听到上面有动静传来,还有碎石子落地。 桑宁连忙将蛋收进空间,只留下一小堆捧在手里做个样子。 不一会儿,一个高壮的身影出现。 “你咋也下来了?” 这不是给绳子增加负担嘛! 还差三米高,冯大力一下子跳下来。 “喊了几声,你没应,我就下来看看。” 他把陶罐拴一块直接背在身上下来的。 “这是什么?”他惊奇的看着桑宁手里的蛋。 “好小,我一口能塞十个,是鸟蛋吗?” 桑宁不慌不忙收起来。 “不是,是甲鱼蛋,也叫王八蛋。” “哦,原来这就是王八蛋,这次出来,真长见识了!”冯大力惊叹。 他回头看到这大片湖泊,顿时两眼放光。 “山里还有这等好地方,肯定有鱼!我下去找找。” 说着握着一支箭直接扑进了河里。 安静优雅的翡翠湖,一下子就被他破坏掉了。 哎! 莽汉! 桑宁将陶罐灌满水,这水清澈,也不用过滤什么的,只要煮开杀菌就成了。 仔细的拴在藤条上,然后她晃动绳子。 如此几下,上面就开始往上提了。 冯大力已经在水里扎猛子潜水底了。 他明明就是想玩水! 桑宁也清洗了一下手脚,然后在附近看还有什么宝贝。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奇珍异草的不会有。 但是她又找了一窝野鸭蛋! 不错,不错。 “四夫人——真的有鱼!”冯大力远远的冒出头喊。 他举着箭,箭上插着一条大白鲢。 很好,兄弟们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桑宁朝他挥挥手,想让他把鱼扔上岸。 却突然面色一变。 隐隐约约的,怎么看到远处突然游过来三个人? 他们游的极快,只有头露在上面。 后面的河面留下三道划行涟漪。 “冯大力!快上来!”桑宁大喊。 “什么?你说什么?” 桑宁突然惊恐的睁大眼,“快上来!快上来!” 她看清了! 哪里是三个人,那是三只鳄鱼扁平的脑袋! 越美丽的地方越容易隐藏凶险,果然没错! “鳄鱼!是鳄鱼!快上来!快滚上来!” 桑宁手臂挥舞,跟跳大神似的。 冯大力好像终于看明白了,开始朝岸上游。 “她喊什么鱼?” “让我把这鱼扔上去?” “不是,她怎么跑了?” “爬的真快,比上次都快,她属猴儿的吧!” 桑宁一见绳子落下来,赶紧就往上爬,她得尽快爬上去,别让绳子一块承重。 爬了十几米,回头一看。 艹! 冯大力那傻缺怎么还在水里! 在那仰着头思考人生呢? 鳄鱼都要咬屁股了! 第60章 到达凉州城 “后面!鳄鱼——” "鱼……" "鱼……" 山壁回荡着桑宁的尖叫。 冯大力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本能的回头。 就与鳄鱼来了个死亡凝视。 哇呀! 这什么玩意! 顶上覆盖厚厚的鳞甲。 眼睛鼓鼓,像死神一样冰冷没有温度的看着他。 就是猛虎黑熊也没这么可怕呀! “怪物!” 冯大力扭头手脚并用飞也似的逃。 一人逃,三鱼追。 桑宁一看,冯大力的水性还可以,鳄鱼不知道是没见过人还是咋的,更像是驱逐外客一般,一直在后面撵,没有张口。 于是她继续往上爬。 等爬到上面,就探头等着人上来。 绳子开始一阵大幅度晃动,之后平稳受力。 桑宁放心了。 “四夫人,你不用担心,力哥掉不下去的,他以前经常帮时深采药,爬过不少崖,厉害着呢!” 兄弟甲口气十分骄傲。 反正他们几个兄弟都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 桑宁没说鳄鱼的事,他们不知道。 这些兄弟对冯大力有很高的崇拜感。 桑宁也就不说刚才冯大力那奋力扑腾水的样子多么好笑了。 锦棠小声哼了哼。 他二叔三叔才厉害,就连四婶都比那个冯大力厉害,四叔要是能站起来,也很厉害。 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得意什么。 很快,冯大力出现了。 只是…… 是光着屁股的! 锦棠一下子捂住了桑宁的眼睛。 板着小脸怒道:“果然是山野之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小家伙训人还挺像那么回事。 还知道挡她眼,太可爱了。 “是厉害哈,裤子都爬掉了。” 桑宁憋着笑,拉下锦棠的手,“走,咱们先回去。” 后面就响起兄弟们乱七八糟的询问:“力哥,咋回事?你洗澡了?裤子呢?” …… 冯大力光着上身,把衣服围在腰间,就那么回来的。 锦棠早就气呼呼跟霍家人提了醒,所以,大家都低着头背着身收拾。 桑宁拿着煮熟的王八蛋给霍长安送,顺道瞄了一眼。 冯大力和霍长安还是不同,虽都肌肉结实,腹肌明显,但他骨架大,体格魁梧,和霍长安完全是两种风格。 不过都是比较养眼的。 他正急呼呼让兄弟扒拉带来的换洗衣服。 只有两个兄弟多带了一套,但是他穿都小。 小也没办法,他得穿裤子! 桑宁又忍不住笑。 “很好看吗?”少年的声音略显阴郁。 盯着桑宁的目光有点凶。 “还行,主要是不用花钱,这样的要是在男模界,看一看少不了一千。” 不看白不看嘛! 周遭泛起一股寒气。 桑宁后知后觉。 哇呀!她在说什么?对面的是霍长安! 少年细长的眼眸好像蕴含着风暴,但很快又隐下去,只剩下幽黑一片。 “男模是什么?” “嘿嘿,我胡说的,在一个话本子上看到过,忘的差不多了!”桑宁打哈哈。 然后手快速的把蛋壳剥了。 “来,王八蛋,可好吃了。” “吃呀!王八蛋,很难得的。” 霍长安脸有点黑。 你可以不用一句一个王八蛋! 他侧头,不吃。 “我不是小孩子了。” 桑宁抵到他唇边,“谁说只有小孩子能吃,这个高营养,大人小孩吃了都好。 “他们一人分了五个,你有十个。” 虽然是十个,凑起来也就是一个鸡蛋。 这玩意儿纯野生,太精贵了。 霍长安这才把蛋含住。 又不小心咬了桑宁的手指一口。 还挺重。 “你小心点!” “哦。” 少年垂下眼,低低道:“你也吃。” …… 有了水,他们继续赶路。 过了三天左右,终于到了山林的边缘。 空气燥热起来。 送君千里,终有离别之时。 冯大力和兄弟们泪眼汪汪的,舍不得……霍长安走。 趁着杜山和田开武去解决生理大事。 又开始旧话复提。 “霍兄,你一定会来接我们的对吧?” “咱们行走一路,也算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了对吧?” 霍长安一脸隐忍,点头。 都说过两次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婆妈! 冯大力一个壮汉,做着小媳妇一样可怜的表情,穿着到小腿的裤子,分外滑稽。 “那,霍兄到底什么时候来?” 霍长安:“……” 要不算了吧! 这厮真能辅助他? 他怀疑起冯大力的价值够不够他大费周章了。 “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会来呀……” 怪异又好听的腔调响起。 大家全朝桑宁看去。 只是有人惊讶,有人懵逼,有人惊悚。 冯大力的嘴巴不由要动,被霍长安厉声打断! “两个月!两个月内必有人前来!” “快滚回去吧!” “要不然咱们死生不见!” 冯大力终于消停了。 目光又暗戳戳的看向霍静雅。 霍静雅扭过头装不认识。 这黑熊可真烦人,之前虎里虎气,现在跟个娘们似的,没眼看。 一行人很快出山。 冯大力和兄弟们站在高处看着他们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力哥,他会来接我们的吧?” “会的。你不信他,还不信桑宁吗?” “四夫人让我们嘟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个暗号。以后没事就嘟嘟嘴巴。” 他看到桑宁一这么唱完,霍兄可就做出了承诺。 世间的事儿他们也不熟。 人家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是了。 主打一个听话! …… 艰难跋涉一个月,终于到了凉州城外。 只是,看着残破的城门,面容黝黑消瘦的城将,桑宁脑子里只浮现一个字:苦。 以后就要在这破地方待着了? 霍家人又穿上了囚服,戴上了脚镣。 大家都紧张起来,不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黑瘦的城将警惕心却很高,飞快下楼报信。 一进城门,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在抢什么东西。 “都别挤,别挤,都有,人人有份!” 穿着破旧衙门服的人喊着。 并没有盛气凌人,百姓也不怕,依旧挤着上前抢。 桑宁甩甩手,不管是什么东西,官府发的,先抢了再说。 说不定后面就能用的上! 她没被人收养之前,也跟乞丐抢过东西吃,很有经验! “静雅,跟我去抢!” 桑宁拉着霍静雅就挤进了人群。 “哎哎哎,先去衙门备案呐!”杜山无奈大喊。 第61章 战神家眷没骨气 桑宁还是低估了这些百姓的战斗力。 或者可以说,忽略了两个时代的不可对比性。 就算现代的乞丐,活的也没这个时代的百姓艰难。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 “宁儿!你没事吧?” 一家人焦急的问。 李玉枝把她拉到一边。 桑宁看到霍静雅已经出来了。 头发乱糟糟的,哭丧着脸说:“四嫂,我啥也没抢到,这些人太恐怖了,差点把我踩死!” “你抢到了吗?” “我抢到了!” 还算幸运,她插队到最前面,被官差往手里塞了个东西,就被一把推开,又被挤走了。 桑宁伸出手,看看大家到底都在抢什么好东西。 一打开手,整个人就呆了。 一坨,屎? 还是温热的。 黏糊糊的粘在手心上。 本来也不知道什么形状,反正现在已经塌了。 桑宁的神情眼见的龟裂。 霍家人也懵了。 突然,手心里的屎不见了。 原来是被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一把抓了去,跑了几步就“哇呜哇呜”几口吃掉了。 众人:“……” “对不起,我饿了两天,实在顶不住了,我看你们还胖些……你们还吃吗?我再给你们去抢。” 老头说话都虚了,走路也打飘,还怪有礼貌的,要再给她们去抢。 “不,不,不用了。” 桑宁连忙摆手。 “那就,多谢了。” 老头对一身囚服的她们没特别关注,好像习以为常。 也对。 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被流放过来的,或者犯人的后代,一年不知道来多少人,没什么稀奇。 “这到底是啥玩意?” 桑宁皱眉看着自己手上沾的黑乎乎的东西。 “看颜色里面有荞麦壳。”杜山说。 不会吧? 荞麦壳她只知道可以做枕头,那么硬的壳怎么吃? 桑宁干脆尝了尝。 又苦又涩又割嗓子。 果然有荞麦壳。 只不过被碾碎了,没那么大块。 除此之外,还掺了榆树皮。 榆树皮也不是单纯的吃树上那层硬皮。 而是去掉老皮,留下嫩皮煮熟后碾磨成粉,口味还带着丝丝甜。 最后这里面加了少量的苞米面和一种叫灰灰菜的野菜。 好像蒸的时间不够长,所以还有些粘手不成型。 可就连这个,都遭到疯抢。 这比她们路上吃的黑窝窝头还难吃! 凉州,穷成这样了吗? 要知道,这里虽然苦,但作为边防储备城之一,朝廷是很重视的呀! 空间小儿!你给老娘滚出来!老娘要重穿! 桑宁不善的盯向坐在地上的霍长安。 “宁儿……”他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眼里满是无辜。 “霍长安!你知道空间吗?” 浓眉微蹙。 “我,没听说书先生讲过。” 桑宁:“……”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沾了水的衣服轻轻擦拭,直把她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少年的脸倾斜微扬,精致的半张脸在夕阳的余晖下如诗如画。 “那是什么?”他问。 桑宁突兀的抽回手,“没什么!” 该死的,她刚才咋觉得他像很好吃的样子呢? 秀色可餐是这么来的? 全家人都装作看不见,四下观看着这座破败的小城。 “你们是伯阳侯的家眷吗?” 有两个官差过来询问。 “对,我们是。”老夫人走上前回道。 杜山和田开武也连忙上前。 “我们是负责押解的官差,现在就去衙门交接吗?” 两个官差挨个打量一圈,点点头,“走吧,这边早收到消息了,你们来的有点慢,平阳霍家早到十天了。” “你说什么?平阳霍家!”老夫人声音猛地拔高。 “霍宝鸿一家?” “对。”两位官差没什么表情。 老夫人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一家人连忙扶住她。 全都心情沉重。 “不是说不牵连了吗?怎么,怎么……” 霍宝鸿是霍镇南的亲兄弟。 一个在京城封侯,一个在平阳经商。 只不过两兄弟感情比较淡漠,除了逢年过节差人送些礼品,都不怎么来往。 可这抄家灭族的大罪,到底是牵连到他们了。 算算时间,几乎是和京城里的她们前后流放。 二弟和二弟妹心高气傲,一大家子在路上…… 老夫人不敢想了。 “娘,先去衙门吧。” “对,娘,先安顿下来再说。” 总归已经在一处了,想一些有的没的没用。 她们去衙门,县令不在,主簿身兼数职,把霍家人的户籍记录好,规划到凉州地界上。 云水仙的户籍当场销毁,世上再无这个人。 然后有差人要带着他们去居住的地方。 杜山和田开武顺利交接,也卸下了一件差事。 来的时候四个人,回去剩他们两个。 路道艰难,前途未卜,实在令人担忧。 这一路,几次遇险,危机重重,有些东西,也多少看淡了些。 俩人一合计,这一趟总共搜刮了霍家人二百多两银子。 路上也算有共患难的交情,还是还回去一点。 他们喊住了桑宁。 “四夫人,这银两你们拿着,以后或许用得上,我们哥俩这就要走了。” 五十两银子,这么大方? 桑宁心里存疑,动作却极快的收起。 “那就多谢了,等你们下次押解犯人来此的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场面话而已。 “不不不,暂时不会来了!” 杜山和田开武是吓怕了。 这次能平安到这,就是奇迹,下次……算了吧!他们这几年都不会争抢这差事了。 “四夫人,是这样的,你聪明,给我们哥俩支个招,看看怎么能安全回到京城?”杜山终于说出目的。 桑宁倒是放心了。 原来是这意思。 “那还不好办?去换一身衣服,刚才抢我食物的大爷看到了没?他的衣服就不错。 另外把自己饿瘦,一路啃树皮回去,扮成半死不活的流民最安全。 到了京城你们还可以跟上边哭一哭,没功劳也有苦劳。” 好办法! 杜山和田开武顿时眉开眼笑。 “多谢四夫人。” 俩人就去装扮了。 衙门的拐角处,两个穿着半旧官服的黑瘦男人皱着眉全程看完这幕。 几人说了什么听不清,只看到他们又送银子,又笑嘻嘻的模样。 “想不到堂堂战神的家眷,竟都如此……” “平阳那家子就算了,这可是嫡亲的儿媳妇,姻亲怎么选的?” “全特娘没骨气!” “哼!你安排吧,我去看泉眼去了!” 其中一个男人怒声说完,甩袖而去。 近些日子,几百年从未枯竭的泉眼竟不出水了,他烦着呢! 全城百姓的命可耽误不得! 第62章 你嫂子有办法 官差将霍家人带到一处低矮破旧的茅草屋前。 总共只有两间。 光徒四壁不说,还有几处土壁都坍塌了。 “这里离霍宝鸿家只隔了一条道,是县令大人特意交代照顾你们的。 你们收拾收拾住下吧。” 霍家人傻了眼。 这个特意照顾,不是特意针对吧? 这破屋子只是比露天稍微好一些,顶上的茅草稀薄,大风都能吹跑。 当个牛棚还差不多。 而且才两间,这么多人怎么住? 眼看官差要走,桑宁急忙喊住。 “官爷留步。” 这里的情况桑宁还摸不透,银两不敢冒然拿出,看这里的条件,食物紧缺,她便拿出了四个野鸭蛋。 “官爷,来时我看到路边还有一处无人居住的土屋,那个不能拨给我们吗? 实在是老的小的太多住不开呀,还是,我们找县令大人询问一下,您给指点个法子?” 两个官差看到鸭蛋眼神就亮了,喉咙咕噜一下。 “你说的那处房子啊,那个不吉利,里面住的一家五口刚上吊没了。” “你们要是不怕,我就跟大人说说。” 桑宁自然是不怕的,但她不知道其他人忌不忌讳这个。 于是她看向其他人。 霍长安先表态:“死过人有什么可怕。” 谁还没死过似的,他现在身上的煞气比死人还重。 “弟妹,你决定就好。” 其他人都信任的看着桑宁。 两个小娃子不懂事,听都没听,咕噜着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成,那就住了! “官爷,问一下,那家人为什么上吊啊?” “哎,你们从京城来的不知道,凉州已经整整两年没收成了,大家都吃不上饭。 本地人还好说,有地,多少能抠出点余货,你们外地来的……” 他意思都懂,流放过来只能自己找活,等官府或者外地的亲人救济。 “前儿这家人把祖上留下的一根金簪卖了,买了一头猪仔,一兜米,关起门来吃了十天,吃完就上吊了!” 这境况,在凉州不算稀奇。 两位官差面露无奈,摇着头,拿走了鸭蛋。 这鸭蛋可真大啊,两个孩子正好一人一个。 “你们过去吧,我跟大人说一声就成。”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那房子空了也是荒废。 在凉州,废弃的房屋不少,缺的是人。 特别是发配来的那些贵人。 过一个冬天,能少一半。 * 凉州,虽然也是一个城,但也就跟别处的乡镇差不多。 街头没什么东西卖,缺衣少穿。 好处是地广人稀,每户周围都有一片空地,可以种东西的那种。 只是现在,到处干旱,什么都长不出来。 桑宁和大家一起收拾新家。 其实,这里也就比那个两间茅草房稍微好一些。 总共四间房,坐北朝南的构造。 北面正房有两间,另外两间是侧房,其中一间是厨房。 也就是说,有三间是可以睡觉的房间。 桑宁犯了难,她不想和霍长安一间房。 在流放路上挨着睡没啥,现在可真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同床共枕呐。 不行不行,真不行,她睡觉不老实。 “锦棠也大了,不适合和大嫂一块睡,就让他和四郎一块吧。” “娘带着锦心和锦绣一个房间,我们妯娌和静雅一间房。” 这话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这还是桑宁当家以来头一遭,还全家一起。 “夫妻就要在一块,不可以分开,锦棠先和祖母一块睡。”老夫人说。 锦棠猛点头。 四叔该和四婶一块睡,他不能那么不懂事。 “对,弟妹,就算再苦,也得给你们留一房间,锦棠没关系,还能撑两年。” “哦,这样啊。”桑宁看向霍长安。 他闭着眼,倚靠在狭小的木板床头上,好像睡着了。 最近他好像不怎么躺,总是坐着,后背也没有撑着木棍。 是不是灵泉水起作用了? “那好吧,我们就住在侧房,锦棠先跟娘一块睡,这几天我打听一下看谁会盘火炕,在娘那屋再给锦棠单独盘一个小的。” 桑宁发现,这边人的主卧房,都是盘了火炕的,但是其他屋就没了。 这样到冬天,会很冷。 不如把所有房间的木板子床全撤走,盘成火炕。 房间分配问题解决了。 大家把家里全打扫一遍。 里面还有些前主人留下的破旧衣物和被褥。 住在这刚死过人的房子,那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大家心里还是发毛的。 最主要都脏的要命,桑宁把这些东西全扔到了门口。 谁要捡就捡去,没人捡她就烧。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卖被褥的。”桑宁说。 床板子太硬,霍长安大概是被硌醒了,睁开了眼睛。 “小心些。” “嗯,你再坚持会儿,等我铺上被褥再睡。” 霍静雅和她一块儿去,李玉枝和谢雨柔去问水源的问题。 大家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桑宁和霍静雅只带回了两床被子。 物价太高,一床要十两银子! 最重要的,就算十两银子,他们也没有很高兴,直言可以用粮食换。 三升黍米就可以换一床被子! 现在大家都缺粮啊! 别的全都已不重要,就看谁能熬过这段灾荒活下去了。 说这话时,那掌柜两眼殷切。 桑宁和霍静雅是新面孔,长居此处的人自然知道她们是新来的。 新来的人只要家境不是太差,基本都有亲属置备的东西,他们都想着薅头一份。 桑宁让霍静雅在家收拾,自己抱着一个陶罐出门。 “四嫂,你用什么去换?”霍静雅好奇的问。 她知道桑宁喜欢在陶罐里藏东西,每次都能摸出东西来,但是也没有很多。 换被褥应该也得用不少吧? 她们哪有那么多米呀! “你别管,你嫂子自然有办法。”霍长安斥了一句。 桑宁也就不用解释了。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由的看了霍长安一眼。 他好像在给她打掩护的样子。 难道他其实知道空间这个东西? 第63章 你知道灵泉吗 桑宁搬了一罐黄豆带到了卖被褥的掌柜面前。 空间里的豆子和苞米都熟了,她已经收了晾干,等着磨成面粉吃。 “黄,黄豆?”掌柜的两眼放光。 凉州这边已经很久没见豆子长出来了。 就算收成最好的旺年,也长不出这么大,这么饱满的豆子! 果然,京城就是富庶。 “换两床被子,另外再给我一匹布。” “什么?你疯了吧!这最多换一床被子!”掌柜的瞪眼。 桑宁笑了笑,不疾不徐,“掌柜的,你是按什么时候的物价算的?如果你按照以前,就不该卖我十两银子一床被。 如果按照现在,那这一罐差不多五升豆,我就觉得值这些。” 掌柜的脸色很难看。 “现在粮食是贵,但也没离谱到这个程度,再者,我也不需要这么精贵的玩意儿,宁愿多换些糙米面。” 桑宁点点头。 “好吧,其实我也有点舍不得。家里就给我准备了这一罐。 这豆子是我娘家庄子上的仆人用牛奶,还有各种珍贵的药材做肥料种出来的,原本是给我娘养身体的。 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小痛小灾的也就治好了。 我去邻里家问问,看看能不能用少点的豆子换半旧的被子。” 桑宁说完转身就走。 “小娘子等一下!” 掌柜的追出来,“你这,豆子还能治病?” “治病不敢说,强身健体肯定是可以的。我这豆子吃的比人都好,要不然能长得这么大颗,你以前见过吗?” 当然没有! 京城人都这么会养身吗? 怪不得这小娘子脸蛋又嫩又白,精神又好。 其他人被流放过来的时候可各个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我能尝一颗吗?” 桑宁犹豫了一下才捏起一颗给他。 掌柜又端详了半天才放到嘴里。 香! 就是生的也香! 还带着一股甜味。 这绝不是普通黄豆! 他眼中精光一闪,如果用这豆子做种,种出来的豆子肯定好! “小娘子,我和你交换!” “可是,半旧的更便宜……”桑宁面露纠结。 “小娘子,你不知道,这边冬天很冷的,现在不准备好,到了冬季,想买也没货了!” 这倒是。 这个时代棉花种植少,传到凉州更少,被子里只有少量棉花,加了羊毛,又填充了一些碎麻。 冬季又冷,还真可能断货。 有钱就早备下,不然到时候只能盖稻草被熬冬了。 “普通人家没人舍得给你棉被的,顶多给你稻草被。”掌柜再接再厉。 “好吧,那你再给我拿两床垫褥。” 掌柜:“……” 桑宁一笑,“垫褥都是碎麻和稻草,可没那么值钱吧,我不白要,再给你这个。” “凤凰蛋。” 啥?啥玩意儿? 凤凰? 看着桑宁掏出两个白嫩嫩跟玉石一样漂亮的蛋。 乡巴佬掌柜:“……” 凤凰蛋。 他活着见到了凤凰蛋! 比鸡蛋大,比鹅蛋小,最好看的是蛋壳,一点孔隙都没有,白玉无瑕,一看就不是凡品。 掌柜小心翼翼的捧起来。 目光痴迷的盯着蛋。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京城里来的人心眼子最多了! 他跑门口对着太阳看。 他倒了杯水泡一泡。 他用指甲划一划。 什么变化都没有,这就是蛋原本的色泽。 最后,他舔了舔。 清甜味。 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 “换,换,我换。” 桑宁已经嫌恶的咧嘴。 当然必须换!他都舔了好吗! “这个吃了也是延年益寿,有人在山里发现高价卖给我家的。” 这怎么舍得吃! 他得当做传家宝! “还有吗?我还可以跟你换。”掌柜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听说,吃了凤凰蛋还可以长生不老呢! 桑宁摇头:“没了。” “那您还有什么?” “现在什么都没了。不过……如果以后我家里有人送东西来,我还可以跟你换。” 桑宁没说死。 后面,掌柜亲自赶了驴车把桑宁送了回去。 临走,还跟桑宁介绍了这边手艺最好的盘炕师傅。 “桑娘子,我跟他打声招呼,让他给你最低的价格。不过,要是他也要粮食……” 曹掌柜还算是个实诚人,低声建议:“你也别急着盘炕,灾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手里留点余粮保命。” “多谢曹掌柜。” 但是她还得盘啊,屋里那小床只有一米宽,她和霍长安怎么睡? 人摞人吗? 家里人不知道都去哪里了,主屋的炕已经暂时铺了一层被子,两个娃娃趴在上面睡得香。 桑宁又给放了个褥垫。 然后把另一间房的床也铺好。 这床都太小了,绝对睡不开三个大人。 得尽快盘炕。 被子也不够,等过段时间再去换。 一下子拿出太多粮食万一被人盯上可麻烦了。 桑宁去侧屋找霍长安。 正看到他坐在床沿,双腿落地,两臂撑着想要站起。 但很明显,他双腿还是软的,并不足以支撑住身体。 身体一歪,朝一旁摔去。 桑宁急速冲过去想挡住,却被带着一块摔在地上。 “宁儿,你没事吧?” “真是欠你的!” 桑宁捂着腰龇牙咧嘴的爬起来。 “不是跟你说别着急吗!欲速则不达!” “不是,我感觉,腰,可以使力了。”霍长安解释。 声音高昂,少了以前的阴郁,听得出他心情很好。 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含着希望的星光。 好几天前就有感觉了,只是那会儿微妙,不是很确定,这才没说。 可是刚才,他感觉到腰确实可以支配上身了! “真的?太好了!” 怪不得他这两天坐的那么稳,看来腰椎又接起来了呀! 灵泉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 不对,狗空间本来就是他的! 桑宁眯起了眼。 “宁儿,今天,还没吃太岁。” 太岁? 糟了!煮熟的鱼肉吃完了,她还没加工。 吃不吃的,主要是灵泉的功劳。 “你知道灵泉吗?”桑宁冷不丁问。 “知道。” “你真知道?” 格老子的!那上次还骗她。 正要发飙呢,就听少年又道:“月亮泉,再过两天就彻底不会出水了,郡守在那亲自盯着,每家取水都有定量,娘和嫂嫂她们都去排队打水了。” 少年皱起眉。 “听说月亮泉五百年来从未枯竭过,凉州所有百姓都吃那一口泉的水,如果没水了,又该怎么办?” 第64章 状元之子 原来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 桑宁哭笑不得,“我说的是灵泉,可不是那个月亮泉!” “灵泉是什么?” “就是很厉害的水,可以去疾病啊,像观音净瓶里的水。” 女孩眼神清亮,一派认真。 霍长安笑起来,侧颜完美,丹凤眼弯曲成月牙,天然魅人之姿。 “你话本子看多了。” 靠! 他笑起来怎么这么妖孽。 “懒得跟你说了!” 桑宁跑了出去。 她换下了囚服,穿的好像是三嫂的衣服。 很合体,腰胯都显露出来。 霍长安才发现,女孩身躯玲珑有致。 已不是当初干豆芽的形态。 即便在这满目荒凉的西陲边境,她也鲜活的如一株摇曳的芍药花。 …… 桑宁一出去,就看到锦棠捂着一边脸跑过来。 “锦棠,怎么了?” “没,没什么。”锦棠想往主屋跑。 被桑宁一把拉住。 锦棠捂着脸扭着头,拼命躲闪,这劲儿 头,就跟他四叔似的。 最终,还是被桑宁扭住胳膊。 “抬头。” “四婶婶……” “别让我说第二遍。” 锦棠听到桑宁严厉的声音,还是转过头来。 他的脸颊上,破了一个口子,流着血,还挺深的,可能会留疤的那种。 “怎么回事?” “我出去想捡点柴回来,碰到一群孩子,他们,骂我晦气,用石头砸我……” 锦棠忍着抽噎,小声说。 “四婶婶,你别生气,我不疼,娘走的时候让我出门小心,别惹事,咱们初来乍到……” “错了,锦棠。”桑宁擦掉他摇摇坠坠的眼泪。 她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附近的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眼神带着躲避和厌恶。 她猜应该不是因为囚犯的身份。 毕竟在这里的人身份都不清白。 若清白早离开凉州了,谁愿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 那就是因为她们住了刚死过人的房子? “初来乍到,正是立威的时候。 都是一撇一捺,谁又比谁高贵? 咱们不惹事,但是别人惹我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特别是她们现在,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家子柔弱的女人。 更不能退一步。 退一步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锦棠抬头仰望着桑宁,眼泪都忘了流。 “四婶婶……可是……” “今天四婶婶就教教你,什么是阳谋!” 桑宁跟曹掌柜聊天知道,凉州城虽然穷,但秩序还算安定。 郡守是个厉害的。 要不然也管不住这么多乌七八糟的罪犯。 虽然这里有很多无辜的被流放者,但也真有穷凶极恶的。 凉州铁律:不准抢别人手里的食物! 若犯事,按抢劫杀人罪同处。 所以进城时,那个老头饿的抢了她的食物,还客客气气的求原谅。 那是怕她举报! “走!” 有仇当场报,不报睡不着! 桑宁先用灵泉水给锦棠清洗了一下伤口,拉着他就去找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些孩子可不跟富贵窝里长大的锦棠一样,他们什么都懂。 既然欺负人,那就该付出代价。 何况,几个孩子比锦棠还大! 桑宁给了锦棠一捧花生,让他把五个孩子引到偏僻无人的破房子后面。 那几个孩子就跟狗见了屎一样追着锦棠来了。 一进来就去抢花生。 锦棠扬手就撒了,眼神心疼的看着那些花生被那些孩子捡了,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 等每个人都吃了一颗花生,桑宁出现。 飞起一脚,就将那个最大的给踹倒了。 然后一膝盖顶住那小子的脊梁骨,抓着头发往地上一碰。 晕了。 在其他四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逮住推到墙根下并排。 “敢欺负我家小孩,是不是活腻了?” “谁扔的石头?” 四个小孩刚被桑宁砸他们老大的气势吓住了,此刻反应过来,又开始凶。 “你们这些晦气的人,住在晦气的房子里,就应该躲在里面不出来,别把霉运传给我们!” 哦,原来果然是因为住了那房子。 “我爹本来就想把那房子烧掉!没想到你们住的倒是快!” “对,好人哪能住那样的房子,我看你们比恶鬼还要可怕!” …… 啧啧啧,同样都是小孩,锦棠那么可爱,这几个怎么就那么招人讨厌呢! 桑宁捏住一人的嘴巴,“瞧瞧,这嘴巴生的就营养不良,说话跟拉稀似的。” 说完一巴掌打过去。 直打的那孩子眼睛冒星星。 有一个立马想跑,桑宁抬腿就把他踩在墙上。 “你,你敢打人,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以前都是他们合伙欺负人,现在也被别人给打了。 “好啊,不错不错,我这就去衙门状告你们爹娘,竟然挑唆你们抢别人的食物!” 到现在他们嘴巴里还有花生碎屑呢! 罪证确凿。 “你们敢!你们这些没用的女人,要想在这活,还要依靠男人赚食物,你们家一个男人都没有!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桑宁真动了怒。 这真是孩子吗? 简直就是恶之本源。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家有没有男人。” “锦棠,照他们的脸一人来一石头,人若欺我,百倍奉还,狠砸,坏人不分年龄,拿出你当时杀人的劲儿!” 杀,杀人? 这个小白脸杀过人? 几个孩子看到锦棠捡起了石头,终于那股嚣张劲没了。 欺软怕硬,真是恶人的通性。 “别砸我,我以后不欺负你了!”一个孩子没出息的大叫。 锦棠白着脸,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听到他们辱骂家人的话,眼神早就凶了。 “砸!”桑宁喊。 不砸不长记性! 千里流放路,锦棠已经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性。 刚开始软弱了些,是本性使然,也是经历太少,怕给家人引来祸事。 其实他饱读书籍,懂得很多。 状元之子,岂是饭桶? “凉州律法,抢夺他人食物按抢劫罪处理,东阳律法,八岁以上与成人犯法同罪,是你们,先违背了律法。” 小小孩童,言语铿锵。 拿着石头踮着脚就砸过去。 第65章 把我们孩子打坏了 凉州县衙。 桑宁拖着昏迷的孩老大往地上一摔。 孩老大终于在疼痛中惊醒了。 抬头看到桑宁气不打一处来,嚣张大骂:“臭女人!你敢打小爷!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们一家!” “大人你听到了吧,在这都敢这么恐吓我,这是恶性未改呀!” 孩老大都十三了,已经是半大小子,性子早就定了。 这就是个坏种。 要是不震慑住,往后说不定就给她们找麻烦。 县令荣昆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他刚从月亮泉回来,衣服还没换就被喊到堂上。 脸晒的黑皲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难民的头领。 可了不得。 这都多久没升过堂了。 来到这的罪犯最怕二次进衙门,这霍家女眷胆子不小哇。 刚来就惹事! “不过抢了两颗花生,打上一棍子行了。” 荣昆挥挥手,疲累至极。 孩老大本来还害怕,一听只打一棍子 ,赶紧跪地谢恩,装的挺老实。 只是暗搓搓朝桑宁凶狠瞪了一眼。 桑宁可不算完,笔直的站在大堂中央,声音很大,故意让围在外面的人听清楚。 “大人,凉州城有这样的毒瘤在,小了说危害百姓安危,往大了说就是郡守和县令大人监管不力,若被人传出去,大人的政绩可就被这种老鼠屎给毁了!” “桑氏,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个孩子!” 孩老大见杆就爬:“大人,贱民知道错了。贱民实在太饿,已经两天没吃饭,贱民给这位夫人赔罪!” 说着砰砰砰给桑宁磕头。 他又黑又瘦又脏,而桑宁干净又白嫩。 做出这样卑微的动作,就跟桑宁在咄咄逼人似的。 还有他说的吃不上饭,就让这里的很多人共情起来。 在外面纷纷替孩老大说话,还指责桑宁小题大做。 既然她有吃的,让一让又怎么了,大家活的都这么难,就该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 铁石心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桑宁气笑了。 倒反天罡啊。 看着孩老大暗暗得意的眼神,桑宁火气直升。 “这么说,凉州定下的律法,只是一句空话喽!”她看着县令冰冷嘲讽。 “桑氏!不得放肆!”荣县令怒目圆睁,厉声呵斥。 “这里不是京城,收起你那盛气凌人的做派!不管你以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到这来所有人都一样! 百姓困苦,法外容情,凉州有凉州的民情,你一介妇人,懂什么!” 桑宁听曹掌柜说,凉州的郡守和县令铁面无私,一心为百姓,是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但是刚才,她在县令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厌恶。 是因为她刚才说话太不恭敬? 桑宁在沉思。 身边一直乖巧站着的锦棠见桑宁被斥骂,突然愤怒的直指荣昆。 “大人说这些,却没有直接回答我婶婶的问题。” “我年纪小,还希望大人给我解惑。” “第一,凉州律法规定:抢别人食物,按抢劫杀人罪论处。 第二,东阳律法,八岁以上杀人者,判死刑。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八岁以上抢别人食物者,判死刑! 如果不是,那凉州律法确实是一句空谈,我婶婶说的没错! 至于你说的法外容情,据我所知,只有对百姓做过重大贡献,得百姓相护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还要收集万民书请愿才可达成。 那么这个欺负我,抢夺我食物的人,是占了哪一点,让大人对他法外容情?” 锦棠挺着胸脯,声音稚嫩,却字字玑珠,发出灵魂质问。 在他小小的身子上,有种文人气节,又带着霍家人特有的风骨。 桑宁好像看到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衣男子,站在金銮殿,舌战川北使臣,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保下东阳三城的情景。 锦棠是东阳史上最年轻状元的儿子! 肖似乃父。 这一刻,桑宁真想大声赞叹,为他骄傲。 好酷! 这是她侄子,她侄子! 不过,她观察细微,还是上前握住了他发抖的拳头。 荣昆震惊过后,失声问:“你是,霍家谁的儿子?” “霍青川!” 霍青川! 怪不得! 荣昆目光明显有了温度,看着锦棠受伤的脸,神色一厉:“你的脸就是被他砸的?” 孩老大预感不妙,吓得狂咽口水。 他听不懂别的,只听懂了俩字:死刑。 而且县令大人没有呵斥这个小白脸,反而对他关心起来了。 死刑,怎么就死刑了呢? 他只是吃了一颗花生而已! 比以前抢的少多了! “大人,贱民错了,贱民给他们赔罪!”孩老大又开始用先前的招数,只不过这次是真怕。 锦棠“哼”了一声,靠在桑宁身上。 他其实很紧张,身上本能发抖。 此刻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宁心疼的摸着他的头缓解。 又抬头,神情冷漠。 她对着孩老大说:“你穷你没吃的就有理了?你饿的吃不上饭怎么不来县衙抢?” “怎么不去外面替你说话的那些大善人家里抢?” “还不是以为我们好欺负!” 对着荣县令说:“他都想烧死我一家人了,我来控告竟然劝我大事化小。” “凉州原来是人情至上,律法都要靠后站的地方。” “这点京城确实比不上。” 对着看热闹的百姓说:“既然大家这么同情这个快要饿死的抢劫犯,那一人拿出一块干粮给他,我就信了你们刚才那些大方的话。 否则,慷他人之慨,少不了自己一块肉,谁不会说!” 外面围观的人自然什么都不会拿,一哄而散。 荣县令脸色青白。 虽然脸上无光,但自觉今天这事儿,确实处理的比较敷衍。 正想好好审理,就听到一阵儿喊冤。 原来是被打的那几个熊孩子把爹娘都喊来了,还有孩老大的爹娘。 “大人,就是她!把我们孩子都打坏了!脸都毁了,以后还怎么结亲生子!” “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啊忒! 就长这吊样,还结亲生子呢,结疮疤疖子还差不多! 荣县令吓了一跳。 几个孩子全都满脸是血,看着着实严重。 如果只是抢了几颗花生,那这委实有些狠了。 “桑氏,你砸的?” 这次桑宁确定了,这县令确实不待见她,对上她脸就阴沉沉的。 咋的,瞧不起女人? “不是我婶婶砸的,是我砸的!”锦棠又站出来。 第66章 一魔起,万魔生 “不管是谁打的,他们也算受到惩罚了,此事就此了结。” 荣昆拍板。 "大人,这怎么能算,就那么几颗花生,把我们孩子毁了,我们不干!" 孩老大的爹满脸胡子,脏兮兮的,跟刚挖煤回来似的。 眼神凶狠中闪着精光,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不干!”桑宁说。 荣昆使劲一拍桌案:“不干?好!好的很,本官就听听你们自己想怎么处理!丁大发,你先说!” 丁大发嘴角微勾,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大人,我们抢了食物确实触及了律法,按照规定,只要没有伤及人命,情节轻微,只需打20大板以儆效尤,这罚我们认,我替儿子受刑。” “但是她打残这几个孩子,属于私自动刑,且情节严重,毁了孩子一生,也要受到惩罚,而且要赔偿!” 他说完,其他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丁大发的眼神愈发得意。 “你想要什么赔偿?”桑宁插了一嘴。 “要粮食!我们也不要多,一家赔五升,要是没有,拿你刚买的棉被相抵!” 哦豁,原来看上她买的棉被了。 “一家子五升,五家就是二十五升,你加上头顶上那颗装了屎的脑瓜子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五升,真是想屁吃!” “就你这脸黑骨突的样儿,一看就心衰竭肝枯死,手脚发麻,命不久的样儿,要是死在棉被里,让一家人还盖不盖了?不瞎了一床棉被吗?” 到现在她扔在门口的棉被还没人捡呢,既然这么忌讳死人盖过的棉被,那他死了,就想知道他家人还盖不盖? 丁大发的老婆瞪大了眼。 “你说他快死了?” 丁大发转身就是一巴掌:“你才快死了呢!蠢婆娘,听不出她在咒我呢!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想跟柳三过日子去吗!” 没想到桑宁看着一个娇娇弱弱很好对付的小娘们,骂起人来半点不输那些泼妇。 看走眼了! 丁大发快速转着眼珠子想对策。 荣县令也端详了桑宁半天,才慢悠悠道:“那桑氏,你觉得本官该怎么判?” “大人真是顺应民意,判个案子还要问当事人的意见。”桑宁暗含嘲讽。 “都说这的官讨厌京城人,果然如此。”锦棠嘀咕。 荣昆:“……” 这霍家小儿,倒是和这桑氏关系亲密。 桑宁觉得锦棠说的不对。 这个县令好像并不讨厌锦棠,只讨厌她。 “大人,我要求这几人全部重惩,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理由有三: 第一,依照他们的言行举止,我判断他们是惯犯,之所以没有被人控告,是因为他们只选刚来的新人欺负,新人因为初来乍到,胆小怕惹事,只能忍气吞声。 第二,他们抢的,并不仅仅是一点普通的食物,而是我们的种粮。大人该知道种粮的重要性,我们全家老少来年就指着这点花生活下去。 他们抢了,就是剥夺我们的命,和害人性命没区别,依照凉州和东阳律法,判死刑是合理的!” 桑宁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一堆被踩碎的,沾了泥巴的碎花生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里面还有几个完好的,那花生仁大的离谱! 荣昆眼睛都直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饱满的花生! 这肯定要做种粮啊,谁舍得吃! 他娘的,就这么糟蹋了! 心好痛! 丁大发一看县令的表情,开始紧张了。 他知道,县令和郡守为了凉州的粮食操碎了心,最见不得浪费粮食的行为! “发哥,怎么办?”那几个孩子的爹娘急问。 丁大发转头就狠狠打了一个孩子,都不顾他脸上那伤。 “讨债的东西,活该被人砸的脸永远好不了,谁让你们毁人粮食的!” 孩子疼的浑身哆嗦,根本说不出话,差点翻白眼。 他娘心疼的搂住,却不敢对丁大发说什么。 其中一个年幼些的孩子吓得大哭:“没有,我们只抢到了几颗,那些都是掉地上踩烂的!” 踩烂的? 谁踩烂的? 他们只记得最后被砸的疼的要命,满头苍蝇似的乱跑,谁还记得一地的花生。 锦棠心疼的看着那些花生。 这些都是四婶婶从老鼠窝里找的,平时只几颗几颗的给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 现在为了惩治这些欺负他们的人,一下子全拿出来,被这些坏蛋给毁了。 他蹲下身,掀起衣摆,把尚未完全碎掉的那些花生给捡起来。 看的荣昆难受。 这是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公子,却比穷苦人家的孩子更珍惜粮食。 一对比,那几个脏兮兮的小子,真是无比讨厌! 什么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就是刁民! 丁大发的苦肉计转眼就被锦棠无意的动作化解,他更紧张,眼神发突,咕噜的极快,像得了甲亢的病人一样,冷汗直流。 “大人,是我们错了,以后再不敢犯,是我们做爹娘的没用,让孩子饿成这样。您打我们板子吧,打多少都行。” 他耷拉着脑袋,很可怜的模样。 然而,私下却用只有桑宁听到的声音,阴涔涔的警告:“劝你把案子撤了,否则,老子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我丁大发,在柳下村,可无人敢惹!” 柳下村,就是桑宁一家现在住的那地儿。 桑宁看了他一眼。 丁大发斜目,阴森嗜血,带着威胁。 “别急,我还没说完。” 桑宁冷冷一笑。 继续冷静说第三个理由:“第三,凉州城人群混杂,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罪犯占据一半,本就不好管理,最怕的就是拉帮结派,谋求私利。 观几个孩子的行为,有的尚带一丝纯良,有的,呵!怕是已经没救了!” “大人,我提议,除重惩外,还要将他们几家分散,以保其他纯良百姓不受欺凌。” 桑宁说的有理有据,连荣昆都无法反驳。 他又盯着桑宁看了半天,似想看透她似的。 桑宁毫不畏惧的迎上他:“大人,需知,一魔起,万魔生!” 荣昆目光一震。 “大人,不要啊大人!贱民都在一起住了好多年了,凭什么她一来就要赶我们走!” “对,我们不走!你这个贱女人!以为我们是好惹的,信不信晚上……” 一群人不再装老实,露出本性来。 “大人听到了,若我家以后出半点事,一定是他们干的!”桑宁大喊。 荣昆看着这些面露凶光的人,哪里像是服教的百姓。 面容一下子狠厉。 “闭嘴!” “来人!去查!若查到这些人平日真的合伙欺负其他百姓,定不饶恕!” 第67章 帮我擦擦背 一查不得了,这几家就是村里的毒瘤,村里人没少受欺负。 有两家直接弄去修城防了,另外三家打了板子,分别遣离柳下村。 一出县衙,桑宁就把锦棠抱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棒啊小锦棠!我好崇拜你!” “吧唧!” 狠狠亲了小脸一口。 锦棠惊悚,疯狂的挣扎。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对不起四叔! “来,四婶婶给你上药,咱这漂亮的小脸可不能留疤。” 桑宁掏出从鹿时深那里得来的生肌药,给锦棠的血口子撒上了点。 正好看看这药效如何。 锦棠和他四叔一样,生了双丹凤眼,眼睫毛长长的,小嫩皮跟奶酪似的Q弹。 “我滴老天奶,这要是长大得迷死多少姑娘。” “不行, 你得学点功夫,到时候被姑娘围了跑的也快。” 锦棠:“……” “……” “……” 俩人快到家的时候锦棠突然停下。 “四婶婶你走前面,我稍后就来。” “哦~你憋不住了?好的,躲好点,别被人看见。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锦棠:“……” 他不是要如厕,是想避嫌。 桑宁几步就到了家门口,门口一个稍微眼熟的身影正在徘徊。 是那个抢了她“粑粑”馍的老头。 身子依旧打飘,跟鬼似的。 “大爷,你在干啥呢?” 老头吓了一跳,瘦的突出的眼珠子露出惊恐。 看到是桑宁,才缓下来。 “是你啊闺女,我看这有些破被子……” “哦,你说这个啊,这家五口人全上吊死了,县衙将这房子拨给我们居住,我就扔出来了。” “那……那……” “你要是需要,就抱走吧。说个实话,人死如灯灭,这个世间这么苦,就是有什么魂儿魄啊,也早走了,谁愿意继续留在这破地方。” 老头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儿,我不嫌,不嫌。” 老头弯着身废力的去抱那堆破烂被子。 被子也不知填的什么东西,里面黑乎乎的,估计也不会保暖了。 “大爷,你天天没食物吃吗?” 桑宁真怕他一头栽在那。 但大爷还是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毅志还挺顽强。 “家里食物不够,还要留给孩子吃,我天天出来随便寻摸点。” “没事的闺女,官府三天一发粮,我多少都能抢到一口,饿不死的。” 就是活的磨人,可是想到儿孙,他又不想死。 没有这一家五口的狠劲儿。 桑宁又跟大爷聊了几句。 大爷的儿子是个木匠,也是几年前发配过来的。 听意思是得罪了当地的恶霸,被恶霸做局,让他儿子在家具上雕了个暗讽皇室的诗。 那会儿正是严打的时候,全家就下了大狱,发配到这来了。 木匠是个手艺活,要是以前,也能挣出吃穿,可谁让这两年百姓的日子太苦呢,根本没活干。 桑宁正好有个小活需要做。 就跟大爷说明天让他儿子来一趟。 “好嘞,闺女,我现在就让他过来,不多问你要东西,给个功夫钱就行!”大爷激动的青白脸也有点红。 “不急不急,我们刚到这,还要收拾一下,明天来就成。” “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大爷的口气不无卑微,生怕桑宁改了主意。 哎,这苦逼的世道。 桑宁叹口气回了家。 “四嫂,我们把水打来了,你快去擦擦身,换身衣服。” 霍静雅已经收拾好了,脸蛋也终于擦干净。 除了比以前消瘦黑了些,还是一样漂亮。 脸蛋娇俏,眉却浓黑,带着一股英气。 霍家有好基因,生的孩子都好看。 “打了多少水?”桑宁问。 霍静雅脸一垮:“每家只能打一罐水,咱们刚来,那郡守还挺好,多给了咱家一罐。” 所以,洗澡是不可能的,只能几个人用一盆水擦一擦,头发还是臭哄哄的。 哎。 “四嫂,脏水用完还可以用你教的法子过滤再用吗?” “这,就不用了吧?”桑宁惊悚。 污水可处理,细菌杀不掉啊。 “可是水不够用啊!” “你们先用着,我再找水源,你知道的,我最擅长找水,这地下哪里有水我都能给找出来!” 大不了挖个坑把灵泉水引出来! 霍静雅崇拜的看着桑宁,然后说:“那四嫂给我点钱,我去买点香,娘说住之前还是要祭拜一下这家人的。” “娘说的对。” 桑宁早忘记这茬了,她直接给了霍静雅十两银子,让她兑换成散银和铜板。 之前在路上用不着银两,都是她收着,现在安稳下来,每个人手里都得分点用。 霍静雅一看那么多钱,顿时像领了大任务一样严肃起来。 她可知道,买被子用了二十两,这已经是最后的十两啦! 四嫂太信任她了! “精明着点,别被人坑了。”桑宁嘱咐。 “知道了四嫂!我货比三家再决定!” 霍静雅犹如掌握着一家人的生计,在脑子里反复想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肃着脸出了门。 老夫人擦洗好也出来了,她把头发用水拢的整整齐齐,穿着百姓常穿的粗布衣,看着很利索。 “你们在家,娘去那边看看。” 那边,自然是二叔家。 对那个二叔,就连霍家孩子都不熟,更不用说桑宁。 但桑宁担心那边会迁怒老夫人。 “我跟您一块儿去吗?” “不用,我先过去瞧一眼。放心,他们都是斯文人。” “那娘您带着点苞米面过去。” 之前出鹿家村的时候,村民送了些苞米面,被桑宁分成了好几份,每人身上都带着一份。 既保险又能让她好从中做鬼,不时从空间拿点苞米碾碎掺和进去。 反正那些村民本来就碾磨的粗糙,霍家人又不懂,一点都没吃出来。 只以为她做饭好吃。 老夫人带的那份还没动过呢! “那咱们够吃吗?” 老夫人其实也想带过去,但现在是桑宁当家,她也没好意思说。 主要也怕自己家孩子不够吃。 桑宁自信道:“只要这里有山,我就能找到吃的,娘带过去就是。” 带着粮食他们总不能往外推吧。 老夫人忧心的眉不由的展开。 这个当家人选的好,总是这么镇定自若,好像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 她和老大媳妇当家,或者京城那些贵妇当家,不过是遇事能拿个主意,将家里的财物能合理分配。 在安稳时,也算合格。 但在绝境时,如大浪覆舟,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可桑宁不一样,她能带家人绝处逢生,拼出一条生路。 这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以小见大,她能当得了一个家,自然也能当得了别的。 老夫人欣慰,拍拍桑宁的手说:“那娘就带着一份过去,你进屋歇着吧,让老四给你讲个故事,好好睡上一觉,那小子肚里的故事多着呢!” 呃,这就不用了吧。 她没这习惯,越听越精神。 老夫人走后,桑宁进了屋。 一进去,就差点闪瞎了眼。 一个肌肉男正坐在床沿慢条斯理的擦身! 少年上身什么都没穿,肩宽窄腰,完美的倒三角,腹肌如壁垒凸起。 一行水线顺着肌肉纹理滚落,渗入腰间的裤子里,消失的无踪无际。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擦澡。” 桑宁咽咽口水,又瞄了一眼,转身想出去。 却听到身后低声的求助:“可以帮我擦擦背吗?我自己够不着。” 第68章 是不是被欺负了 “啊?这,不好吧!” 桑宁嘴里这么说着,身体却停住了,又转过身看。 少年半垂着眼,巾布正放在肚腹上,挡着,看不着了。 切~~ 没关系,还有胸肌! “怎么不好,之前不都帮我吗?”他又问。 之前和现在不一样。 露天可以坦荡的给他擦,关上门觉得气氛就不对。 行了,桑宁也过完眼瘾了,又转身走。 “亲人之间帮忙而已。”他又快速说了一句。 “我让锦棠过来吧!” “锦棠——锦棠——” 锦棠刚回来,一听桑宁喊,出溜就钻进主屋去了。 这小子,跑什么? 桑宁跑主屋抓他,她现在特别喜欢这小状元。 可是小东西突然变得跟过年的猪一样难抓。 “四婶婶,有事说事,男女授受不亲!” 嘿!毛都没长齐还授受不亲! 桑宁非得抓住他。 俩人满屋子跑。 锦心和锦绣以为他们在玩,也大叫着跑。 “四婶婶,来抓我呀!” 桑宁一把抓住了锦心,可是锦绣却抓不住。 她发现锦绣这丫头比锦心活力大,才三岁就和锦棠跑的一样快。 运动员苗子呀! 趁着乱,锦棠又跑出去了。 桑宁大喊:“霍锦棠!我让你躲小姑娘,不是让你躲婶婶!” 一声呵叫从侧屋传来:“霍锦棠!进来——” 明明声音也不大,却让锦棠立马老实。 锦棠就跟躲洪水猛兽一样“噌”钻进了霍长安屋里。 “你干什么不听四婶的话?” “没,没不听。” “你的脸怎么了?” 霍长安压迫的眼神变成了担忧。 锦棠的脸上了生肌药粉,桑宁又给他在外面贴了一片三白草的叶子。 三白草挪到空间里,叶子比外面长的大多了,直接盖住了半张小脸。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锦棠就跟霍长安讲了事情经过。 霍长安听完半天没言语。 之后就说:“你得学点功夫,以后才可以保护自己和你娘婶婶们。” 四婶婶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四婶婶只让他保护自己。 还和四叔不是一个意思。 “四叔,我们一来就赶走了好几户人家,会不会更被其他人排挤?” “不会。你们已经敲山震虎,他们不敢再招惹。顶多不与咱家打交道。 但你要记着,如果你有本事,有能耐,他们会自己贴上来。” “把自己变强才最重要,别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上面。” “你去找两根棍子来,明天开始,我教你功夫。” 锦棠很听话,尽管自己不喜欢练武艺,但也知道,现在他必须练。 要保护家人。 撑起霍家。 * 老夫人回来了,心情不是很好。 霍二叔那边连门都没让她进。 “你二叔和两个堂哥都被安排去开荒,你二婶不认我们这门亲。” “不过人都好着,不认就不认吧。” 都活着就行了。 晚饭是谢雨柔做的苞米饼子,桑宁把所有的王八蛋都拿出来煮了,一共五十多个。 定居第一天嘛,吃的好一点庆祝一下。 她还做了个云青菜粥,里面放上了一小把黄豆粒。 感谢鹿家村的村民,乱七八糟的送了一堆,能让她不用解释。 一家人还是凑在一块吃饭,就在霍长安和桑宁的屋子里,用木板支了个桌子。 “弟妹,我咋就做不了你那么好吃呢?” 谢雨柔吃着饼子,就是尝着缺点味儿。 不如桑宁做的香甜。 那是因为她用的是月亮泉的水,而不是灵泉水! 桑宁只能安慰她火候的问题,多做几遍就好。 正吃着呢,听到外面有人喊:“大伯母。” 全家手脚麻利的把饼子和蛋藏起来,只余下野菜粥。 来人是二叔家的二儿媳乔丹桂。 她脸色蜡黄,缩着手,先是笑着跟老夫人赔罪。 “我娘心情不好,大伯母千万不要生气。咱们到哪里说都是一家子,理应相互照应。” 说着目光落在野菜粥上,嘴巴无意识的舔了舔。 李玉枝站起来,把木头墩子让出来。 “弟妹,坐下说。” 然后把剩下的半碗野菜粥让给了她。 乔丹桂两口就喝完了。 最底下的几颗豆子香的要命,她眼圈就红了。 “大伯母,堂嫂,我们过的苦啊!” “爹和夫君他们被安排去开荒,每天赚的食物根本不够吃不说,身体才几天就受不了了,这样下去肯定活不了啊!” “娘可以端着不要伯母的食物,可是家里还有孩子……伯母,我是厚着脸皮来要苞米面的。” 乔丹桂捂着脸哭起来。 老夫人和李玉枝对这个二媳妇不太了解,以前她们回平阳老家祭祖,倒是和大媳妇打过交道。 大儿媳是个心善知礼的,老夫人对她印象很好。 于是问:“怎么是你过来,翠语呢?” 乔丹桂一怔,神色复杂起来。 “怎么了,翠语出事了?” “伯母,大嫂,身体不好。”乔丹桂语焉不详。 李玉枝有点着急,“是生病了?” 她和莫翠语都是长媳,虽然只见过一次两次,但两人性格合拍,很是投缘。 第二次回乡那会儿,正碰上莫翠语怀了身孕,饮食不振,消瘦憔悴。 她因为刚生了锦棠,身边的丫鬟有点经验,学了一种健胃消食的凉饮。 于是就让丫鬟去教翠语身边的丫鬟。 那天,莫翠语留了她住在了霍府,二人同床而眠,一直交谈到后半夜才意犹未尽的睡去。 刚知道二叔一家也被发配这来的时候,她最担心的就是莫翠语了。 “也,没病,就是精神不太好。”乔丹桂吱呜着不想说。 她越这样,李玉枝越急,连带着对这个乔氏也不喜欢起来。 妯娌之间最容易产生矛盾。 莫翠语性子又好,莫不是被欺负了! “你说个明白,她到底怎么了?” “大堂嫂,你别问了。” 谢雨柔不耐烦,“刚不是还说一家人,藏着掖着的干什么,既然不愿说就请回吧!” 别耽误她们吃饭! 第69章 给三升米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家家都有难处。”老夫人理解。 何况他们虽然是亲人,却真的没那么亲。 别强求人家非得说出来。 “丹桂,把苞米面带回去吧。” 老夫人又把那份苞米面拿出来给了乔丹桂。 “记着,现在咱们家正在遭难,以前那些小恩小怨都不值一提了,你们要相互扶持,才能走过这个坎儿去。” 乔丹桂眼里露出一抹苦楚。 是的,她现在已经明白了。 没什么好挣的,也没什么好抢的。 抓紧油包里的苞米面,她低声道谢:“谢谢伯母。” “别谢我,谢你四弟妹,如今是她当家。” 老夫人直接点明桑宁的身份。 乔丹桂豁然抬头,一副震惊的模样。 虽然两家关系生疏,但公爹对大伯一家很关注。 刚知道侯府出事的时候,他大骂了一个晚上。 骂大伯蠢钝,骂桑太尉阴险小人。 四弟妹不就是……桑太尉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 桑宁朝她一笑。 乔丹桂有些慌乱。 “伯母,我先,先走了。” 乔丹桂匆匆离去。 她甚至一直没注意到倚靠于床上的霍长安。 大家继续吃完了饭,又猜测莫翠语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接着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谁啊?” “是我!霍宝鸿!” 老夫人一听,赶紧去开门。 “二弟!” 霍宝鸿一身麻衣,佝偻着腰,头发白了一半,哪里还有光鲜富贵的儒商模样。 看来一路流放加上服役吃尽了苦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天色已晚,他的脸如暮色一般昏黑。 开口就是质问:“桑老贼的女儿在哪?” “二弟,她如今是四郎的媳妇儿!” “杨氏!她是害了霍家的仇人!你竟蠢到如此地步!” 屋内的桑宁听到了,但她没出去。 这个时候,她若自己辩解,只会适得其反。 霍长安坐躺不安,看着是很想出去。 却因为桑宁太过安静,他也就渐渐平稳下来。 “你在,干什么?” 桑宁背着身,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烧过的小木棍,在一张纸上,不知道在划拉什么。 “明天请木匠来,给你做个轮椅。” “轮椅?四轮木牛?” “嗯,确实是四轮。” 桑宁把大体轮廓画出来给他看。 “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总待在屋里,可以在附近转转,晒晒太阳的。” 桑宁给他讲怎么刹车,怎么驱动。 霍长安十分惊奇,也很欣喜。 这个东西,看起来用不了几块木板,比四轮木牛更轻巧,不用人推,自己就可以驱动行走。 对于他现在来说,太急需了。 外面的人还在吵吵。 就听见老夫人说:“只因为她背着四郎走了千里路,护着我们安全到达凉州,这理由够不够!” "什么?四郎还活着!"霍宝鸿声音极其惊诧。 接着门被推开。 霍宝鸿毫无征兆的闯进来。 正看到人家小两口头对头的在说悄悄话。 他冒然闯入,少年将手虚虚揽在女子的肩头,接着投来凶狠的一瞥。 像那啥? 凶猛的狮子在警告入侵者。 “哎呦喔!” 霍宝鸿转身接着跑出去。 一张老脸有点臊,这可真是不识礼数了。 “我先走了!” 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一点讨伐桑氏的心情都没有了。 “二弟,家里都还好吗?孩子们都好吗?”老夫人紧跟着问。 霍宝鸿什么都没说,一瘸一拐的跑的飞快。 “娘,明天我想去看看翠语。”李玉枝忧心的说。 “去吧,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 翌日,天刚蒙蒙亮,霍静雅爬起来就要去排队打水。 昨天那口泉到最后真的刮不出水了,她怕今天冒不出来。 还是早点去。 一开门,被门口蹲着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小木匠刘东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可他来的也太早了。 大家多日奔波,还想多休息会儿呢! “你再等会儿吧!” “哎,好好好。”刘东又蹲到墙根下。 小木匠等了一会儿,盘炕师傅也来了。 不久,两个人被李玉枝请进院子里等。 桑宁这一觉睡的十分艰难。 刚开始她铺了稻草在地下睡。 睡着睡着总觉得有虫子往身上爬,痒痒的。 就奇了怪,以前在野外也没觉得咋样,这地界一点也不潮湿,竟然有虫子。 她又爬床上和霍长安挤。 她嫌墙面脏,把霍长安推到里面,自己在外面睡。 然后半夜掉下了床。 后面爬上去继续睡,更不安稳了,总是提着心,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半睡半醒的,感觉一只胳膊揽在她的腰上。 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 后面才睡熟了,天也很快亮了。 听到院子里些微的动静,她就起了床。 去熬了一锅菜粥,分给了两位师傅一人一碗,剩下的打上蛋花,她们自己喝。 两位师傅受宠若惊啊。 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何时早上吃过东西! 当然,早上肚子饿的咕噜噜叫是常事,但是饿过头也就感觉不出来了。 说实话,两人捧着一大碗掺了苞米面的粥,舍不得喝。 这粥,太香,还加了珍贵的黄豆! 既管饱又管渴。 “桑娘子,我能不能回家一趟,碗接着给带回来。”刘东咽着唾液偷偷问。 他是想给家里送回去。 桑宁一听就明白。 “刘师傅,你别忙,我先给你说说我要做的东西,说完了你拿着图纸回家就行。” 桑宁让盘炕的吴师傅先去测量,然后给刘东看图纸。 轮椅做法并不复杂,主要就是把每一个配件固定结实,然后轴转部打磨光滑,做好平衡就行。 刘东看完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原来只做这么一件小东西。 既然这样,酬劳什么的,也不好意思再收了。 就当感谢她给老爹那块馍的情分。 “就是这个,你看能做吗?” “可以的,我今天上山再砍点松木,要是不刷涂料三天可交货,要是刷涂料时间要长些。” “不刷。” 桑宁觉得霍长安应该用不了很久轮椅,没必要弄那么复杂。 刘东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刷涂料,他还得往里赔。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不给银钱,给三升苞米可行?” 这个时候,一升差不多1.25斤,三升差不多四斤了。 桑宁觉得很合理,没跟外面涨到天价的粮食比。 “啥?你说啥?多少?” 第70章 月亮泉不出水了 刘东震惊的瞪大眼。 看着跟他爹似的,突的有点吓人。 “虚~小点声,我也是看你和你爹实诚才给你这些,别透露出去。” “而且,给的不是苞米面,是苞米,回去你要自己磨。”桑宁解释。 他知道,他想的就是苞米! 三升苞米磨完也得两升多!两升掺点别的一家人能熬一个月!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不过做一个带轮子的座椅,他本不想收钱的呀! “桑娘子,你要不要跟家人商量,太多了,太多了……” 多的他有点像做梦。 不敢收。 “不用,这里是我当家,要是没问题,你就回去吧,尽快做完尽快交货。” 桑宁又严肃说了一句:“别跟人透露,我们初来乍到,不想惹麻烦,以后有事,还找你。” “明白,明白,桑娘子放心!”刘东黑脸膛泛红,激动的保证。 整个人像推开了身上无形的大山,一下子精神了,轻松了。 他把图纸妥当的收进怀里,端着粥迫不及待的往家赶,要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走半道,被一人拦住。 “嘿,刘木匠,你别是不知道吧,那户住的原本是宋老头一家,全上吊死了!没过三天她们就住进去了,带煞呢!你还敢跟她们打交道!” 刘东原本不知道,但是刚才听吴师傅嘀咕着说了。 刚开始挺害怕,可看见那家人之后,就不怕了。 那家人看着有福气呢,比他们这些饿的脱相的人贵气多了。 什么煞不煞,他们现在过的就跟鬼似的,和死就差一脚,怕啥! 谁给他饭,谁就是菩萨! “活儿都接了,没办法。” 刘东憨憨一笑,用袖子遮挡着碗,赶紧过去了。 留下那人在那嘀咕。 霍家小院。 吴师傅其实一直在关注桑宁和刘东。 后面看到刘东脸掩藏不住喜色的离开。 心里就有了谱。 其实他不想来这的,要不是卖被褥的老曹搭话,他根本不会接这活。 给刚死人的房子盘炕,想想就瘆得慌。 连头七都没过,魂儿还没走呢! 刚才和刘东说了半天,就是想俩人一块儿多抬抬价。 那小子憨的,就是听不明白。 没想到却是个会隐藏心思的。 看他临走的表情,这主家开的价应该还行。 “桑娘子,你真要盘两个炕?” “对,都盘炕,盘的宽敞些,都照四人炕盘。” “这么大的炕,得用很多黄土和秸秆,做酸泥,土坯就废很多功夫,还有炕基……” “吴师傅,你就说能不能做,需要多少钱就行了,讲那么多,我也不懂。” 桑宁淡淡打断他。 其实她也略懂,至少原理是懂的。 这师傅话太多,讲这么多专业知识无非是说盘炕费时费力,想抬价罢了。 啰嗦! “这……”吴师傅迅速盘算。 “看在老曹的面子上,一百五十两吧。” 我谢谢你咧! 老曹面子里子都没了吧! “那要是用粮食换呢?得需要多少?”桑宁不动声色的问。 “粮食好点,只需要三斗米。” 三斗米就是三十多斤了! “要是你们没有那么多,给一半钱,一半米也是可以的。” 他喵的,够心狠! 这是不给她们活路,趁着她们刚来手里有东西,想一下子薅个干净呢! “呃,那算了,我们的盘缠在路上用的差不多了,粮食更没有,这炕先不盘了。” 吴师傅:“……” “桑娘子,你家刚到凉州,可能不太了解这边,这两年买床被子都要二十两,食物溢价严重…… 这边盘炕师傅中,我是手艺最好的,过了秋价格还会更贵,要是不盘……说实话,这边不比京城,每年都冻死不少人,你们又都是体弱的女人家……” 巴拉巴拉…… 桑宁还是客气的将人请走。 还一不小心蹭翻了那碗他还没喝的粥。 喝个屁! 大家都不容易,但凡他不那么贪心,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吴师傅走的时候那张脸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出门就碰到来还碗的刘东。 “刘小木匠,她家给你开了多少工钱?”吴师傅直问。 “也,没多少,俺要了一碗苞米粒。” 一碗苞米粒就让他高兴成那样? 忒!憨货! “告诉你,这家人不怎么地道,小心你做完活她们赖账!” 吴师傅说话很冲,弄的刘东不明不白的。 他进去还碗时,桑宁又跟他打听还有谁会盘炕。 “俺爹和俺都会哪!哦,不过俺们鲁地和这边盘的不一样,俺们那边需要连灶台,麻烦一点。凉州这边更简单些。” 这不巧了吗? 桑宁又问:“不用连灶台,就盘简单的,你能盘吗?” 这边的就在墙外留个洞,添火方便,热的也快。 每个屋都是炕,也没法连灶台。 “这……连灶的俺盘过,这种没见过底下什么结构,俺怕给你们弄坏了。” 盘炕是技术活,盘不好不过烟,或者烟往后倒,好半天热不起来。 用的黏土和鲁地那边也不一样,他怕做不好。 “嗨,这简单,你把我娘那屋的炕拆了,看看里面的结构不就成了,这东西原理应该都一样!” 桑宁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反正那屋子的炕也不行,别人睡过的膈应不说,还不知道多少年的了,边角的土坯都开裂,估计一烧就冒烟。 “三个炕盘好,给你两斗苞米!” 两,斗?斗? 刘东傻愣住了。 “四嫂!完蛋了完蛋了!” 霍静雅抱着陶罐咋咋呼呼跑进来。 “四嫂,今天月亮泉出水更少了,一家才分半罐!而且,那个郡守说咱家全是女人也需要服役,明天出两人和大家一起找水源!” “知道了,明天咱俩去。” 桑宁一想,不对,没水怎么和泥? 于是又问刘东。 刘东家也需要服役,他正想着先让媳妇顶一下,他先做活挣了吃的再说。 听到桑宁问,就解释:“和泥的水是有的,城外还有条没干的黄土河,浑的很,不能喝却是还能用。” 第71章 引水 霍静雅一喜:“过滤一下……” “别想了,不够搭功夫。” 桑宁一猜就知道是啥样的水。 黄土坡,黄河水,估计差不多,人工过滤累不死你! 只要有水,别耽误盘炕,桑宁放心了。 刘东马上跑回家跟他爹研究盘炕了。 桑宁身边“嗖”跑过去一道小身影。 把她吓一跳。 “小锦棠,你干嘛呢?过来让婶婶看看伤。” “好多了不疼了。” “我让你过来!” 锦棠没办法,低着头不情不愿的一条腿一条腿的挪过来。 “你这啥意思!” 桑宁一把扯住他,捏住他下巴看伤口。 “哎呀!不要动手动脚!” 锦棠满脸惊吓,又挣扎。 挣扎了一下,桑宁就放开了。 满眼受伤的看着他,“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她捂住了眼,“锦棠,四婶婶的心碎成饺子馅了。” 主房正好传来小女孩的哭声,也不知道是锦心还是锦绣。 桑宁透过指缝看见锦棠愧疚的不行的小表情。 心里一乐,捂着眼进了主房。 锦棠:“……” 他有罪! 他伤了四婶婶的心了! “四叔,四叔!” 锦棠焦急的跑去找霍长安。 “四叔,我说件事儿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 今天的霍长安看起来心情很好,难得没有训斥侄子。 锦棠又扭捏半天。 “四叔,四婶婶,挺,挺喜欢我的。” 霍长安懒懒的斜斜眼。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是我侄子,她爱屋及乌。” 锦棠:“……” 原来是这样? “那她亲我也没问题吧,毕竟我才七岁。” 但是爹娘都没亲过他,就感觉怪怪的。 “亲你?” 少年眉目锋利起来。 “亲哪?” “亲脸。” 看着锦棠伤了半边的脸。 霍长安好像又悟了。 难道他以前搞错了方向? 正房。 老夫人手忙脚乱的在给锦心梳理头发。 孩子的头发都团成疙瘩了,根本梳不开,疼的锦心大哭。 越急越乱,梳子卡在上面,直接扯不下来了。 “娘,我来我来。” 桑宁连忙上前。 “四婶婶,痒……” 锦绣坐在一旁也在使劲抓自己的头皮。 痒很正常,都该洗头了。 “宁儿啊,她们是不是头上长虱子了,我看不清,你给看看。” 老夫人心疼,眯着眼睛看来看去。 桑宁扒着锦心的头发一看,果然上面有白色的虱子卵! 不仅如此,有的地方还被她们抓破了,头皮上面结着血痂! 锦心疼的哭不仅是因为扯的头发疼,而是血痂又被梳子划开了! 锦绣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她没哭。 就是痒的相当暴躁,小手胡抓乱扯。 虱子都是一传传一窝。 既然锦心和锦绣有了,那老夫人和锦棠也跑不了。 桑宁胸口犹如堵了一层棉花。 她有水啊,有很多很多的水! 她可以给陌生人留下一缸的泉水,干嘛要让这些朝夕相处的家人没水用! 那空间和灵泉,大概率还是霍长安的! 可能人家小烦人精本来就是想借助她的手给霍家人的! 干! 既然安家了,就得让自己过的舒坦! 她也是真憋够了! “这没法梳开了,要不剪了吧!”桑宁不忍的说。 “剪短用篦子梳一梳,再抹点药。” “不可不可!”老夫人反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孩子出门得被人传不孝!” 什么呀,又不是不长了。 还有她这一头“秀发”,早想一刀割了!光洗头就洗半天。 不过最后实在没法梳理,老夫人还是小心的剪掉了打结部分。 弄完桑宁就出去喊了霍静雅和谢雨柔李玉枝。 装模作样说:“我发现这处房子很有特点。” “这应该是风水中讲的水口。气之阳者,从风而行,气之阴者,从水而行。” “之前死的那家人阳气多,和这房子气场相悖,所以气运不好,但咱们女人多,阴气足,这里就是风水宝地。” 神叨叨的乱说一通。 三人都听懵了。 但直觉高大上! 桑宁还精通风水! 神了! 怪不得知道地下哪里有水! 而且,听着生为女人还比男人好? “弟妹,是说这房子咱们住会好运是吗?”谢雨柔赶忙问。 她昨天一点没睡好,不时就看向门口,就怕突然冒出个鬼魂来。 这里要是风水宝地,那她可会安心很多。 “对!这地下必定有水,让我找找是哪里……” 桑宁慢慢的在院子里转圈。 后面跟着三个兴奋的尾巴。 最后,她目光看向了半包围的小厨房摆放的水缸。 就这里吧。 “水缸底下,就是水口!” “大嫂,你和三嫂去找点石子,等挖出水铺到底下。” 李玉枝和谢雨柔拿了个筐就去找石子。 俩人丝毫没有质疑能不能挖出水的问题。 桑宁和霍静雅把水缸移开。 毕竟常年没有移动过的水缸,底下的土当然比其他地方潮湿些。 霍静雅低呼:“果然是水口!” 真是个笨妮子! 俩人开始挖,一直挖了半米,桑宁觉得够了。 累了。 “静雅,你把陶罐里的水搬过来倒上。” “啊?为什么?” “引水。” “哦哦,原来是这样!” 霍静雅赶紧搬过来水,毫无迟疑的倒进干涸的土坑里。 “静雅,你以后别嫁人了,咱们招赘。” 她怕这傻孩子被人欺负死。 “好。” 霍静雅也没害羞,说的铮铮有声。 她本就不想嫁人,招赘不错,生了孩子就是霍家人,还能帮衬侄子侄女。 “四嫂!水怎么快渗没了?” “别急,一会儿就反上来了。” 桑宁伸手在泥坑里抠了抠,借着就把灵泉水往外引。 水位上升的很慢,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霍静雅睁着大眼一眨不眨的,一开始她还以为剩下的水不往里渗了。 直到能明显看出水位上升,她才顿悟: 水引出来啦! 第72章 你相信我吗 直到水位上升到水缸中间,桑宁才停下。 她们在底下铺上了好几层石子,又把可以让水变甘甜的“麦饭石”扔进去。 这样泥土很快沉淀到石缝中,水就变的清澈,只要不使劲搅动,绝不会浑浊。 桑宁打算明天悄悄弄块油布垫石子底下防渗漏,然后每天添半缸水,这样除了做饭吃用,还够两人洗澡。 最后桑宁将水缸底部砸破,直接墩在泉坑里,外面看,就是普通水缸埋了一半在地底。 这样不引人注意。 再把这个半包围的厨房围全乎,万事大吉! “好了,我出去买点皂角,大家都洗洗头。” 这个时代,洗头洗澡的,皂角是最普遍最便宜的,普通百姓都用的起,估计凉州这地儿,也只有这个。 有钱的人家,用的是茶枯粉,是将油茶树籽中的茶油压榨出来再利用剩余的果渣研磨而成,有消炎止痒的功效,但去油效果强,头发容易干枯。 所以,富贵人家洗完头,还会用首乌生姜水做保养。 侯府女眷以前大概就过得这样的好日子。 不过这都不如胰子皂好用。 她出去顺便看看哪里有杀猪的,做点猪胰子皂用。 “那我先烧水!”谢雨柔高兴的舀水。 “我去捡柴。”霍静雅去墙上取下绳子就走。 还是要感谢这家人的,留下了不少能用的东西。 李玉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先去二叔那边一趟。” 于是,大家各自分工。 桑宁一出门就进了空间,捞了几条大黑鱼煮了。 先给霍长安留出两条当太岁肉,剩下的她剔骨后剁成肉泥,加入两个大鸡蛋,加点苞米面一搅拌,然后捏成了一个个的小肉丸。 下水一煮,成型后捞出,打算晚上做个丸子汤喝。 去小菜园看看,扔进来的几种野菜水灵灵的,已经完全像是培育好的蔬菜了。 还有几个大南瓜。 当时鹿家村一个大娘送了一个干巴的,吃完后她就把种子扔进空间,现在那南瓜长得皮球大,一顿都吃不完! 喜滋滋的看了一遍空间的财产,桑宁确定好今晚的食物,就出了空间。 凉州真是太贫瘠了。 早几年还好些,外地的商人也来做买卖,市场可以流通。 这两年,兵荒马乱,土匪横行,很少人敢往这边走。 很多东西断货,银钱贬值,百姓自产自销,以物换物成了常态。 桑宁用一把子绿油油的新鲜野菜就换了一堆皂角。 用一个大南瓜换了一袋子干瘪的小土豆。 用三升苞米换了猪胰子和一块五花肉。 又花了点钱买了碱粉,去药店买了药材,百部。 百部根煮水洗头可杀虫卵,灭虱。 银钱是真不值钱啊。 她手里的几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不过没关系,改天她就做了食物来街头卖,卖的便宜些,让百姓手里的银钱转起来。 桑宁身上塞满满的,尽量避着人往家走。 路过一片房屋后时,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坐在地上,满脸憔悴,长相秀气,五官不是特别美,却带着一种古美人我见犹怜的气质。 眼神忧郁,盛满悲苦。 这种女人,最吸引男人的目光了。 不仅吸引男人,还吸引女人。 反正桑宁很吃这一款颜。 可是她想干什么? 拿着一块尖石头木愣愣看了半天。 莫非想自杀?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赤着脚从拐角处冒出头来。 诺诺的喊了一声:“娘~” 女人手里的石头就落了地,麻木的眼神有了神。 “凤儿……” “娘。”小姑娘扑过来抱住女人的脖子,一脸惶恐。 “娘,我看见了,昨晚爹踢了你。他为什么踢你,你给他擦伤他还踢你,爹不好,讨厌!娘,你不要哭。” “不是,你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疼了,对,他很疼。” 疼个屁!就是欺负女人,做娘的还要在孩子面前遮掩。 哎,女人。 “娘,我饿。” 饿,饿怎么办呢? 如今连水都不敢多喝。 女人强忍眼里的泪,忍得嘴角抑制不住的抖动。 虽无声无息,但桑宁好像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大哭。 哎。 “小丫头,来,婶婶这里有吃的。”桑宁招呼。 她对着家里的孩子说习惯了,其实她才十八,更准确应该说姐姐。 不等女人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跑了过来。 “凤儿!回来!”女人戒备的喊了一声。 不过桑宁已经抓了一把鱼丸塞到小丫头手里了。 然后没再多说,径直离开。 “娘,好好吃!好好吃,你快吃!” “凤儿,留几个,给你爷奶……” 桑宁依稀听到女人这么说。 她没再管,快步回了家。 “哇!这么多土豆,这么大的南瓜!四嫂,你怎么买这么多的,咱哪有那么多钱呀?” 霍静雅接过一袋子土豆,她太崇拜了! 她买点香都差点花光了手里的私房钱,怎么四嫂能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我自然有办法,改天带你一块赚钱去。” “好!” “大嫂还没回来吗?” “没呢!” 那先不管她,桑宁就把门给插了。 一家人轮着用木盆洗头。 大家都洗完,桑宁端了水去给霍长安洗,顺便给他吃“太岁肉”。 “竟然还有吗?我以为它死了。” 桑宁:“……” 昨天太累,忘了给他煮而已。 “呃,其实,它确实不大精神了,可能真的快死了,我觉得咱吃的也不少了,功效都在后头,就是不吃了,也能好。” “你说呢?” 少年微微一笑。 “你说的对。” 他感觉更有作用的不是那些鱼肉,而是……她亲手熬的那些汤药。 每次喝完汤药,就感觉腰处发热,酥麻好一阵子。 桑宁一笑,又夸了自己大聪明。 呦嘿!她以后不用再煮鱼了! 再吃两天就让太岁死翘翘! 反正本就是灵泉水加养筋活血药的功劳。 她让霍长安躺床沿边。 “哎?你脸怎么了?” 他一躺,头发朝两侧落,露出整张脸来,把桑宁吓了一跳。 他脸上的伤明明都已经结疤了,怎么又忽然血淋淋的。 “不知怎的,有点痒,我就轻轻抓了抓。” 这是轻轻抓吗! 这是把皮都想掀了吧! 真不省心! 桑宁先用布巾沾水给他擦了擦,看了看情况。 “霍长安,你相信我吗?” “相信。” 睫毛轻颤,他现在有些相信,她是神女下凡了。 三年大旱,山崩地裂。 她却随处可寻觅到水源。 连她落居的地方,别人嘴里的凶煞晦气地,都成了风水宝地。 真的是来解救民间疾苦的吗? 脸上一痛,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别动,很快。” 清冽的香味充斥而来,就在他头顶。 桑宁掰着他的脸,目光专注的盯着伤疤处。 然后,有冰冷利刃划过。 疼!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他得到的待遇和锦棠不一样? 第73章 泉水的源头 霍长安再没吭一声。 忍过了割裂的疼痛,就是一阵清凉。 桑宁用灵泉水冲洗了血污。 今天锦棠脸上的伤好了很多,可见去腐生肌药还是可以的,她把霍长安的瘀痕部分都削了去,有灵泉水加持,生肌药效果会更好。 冲洗完,两人都出了一头汗。 一个疼的,一个紧张的。 桑宁相当于又对霍长安用了一遍酷刑。 刮去了一层皮肉。 这家伙,真挺能忍的。 牙齿咬的咯咯响都没叫出来。 最后敷上药以后,桑宁照样给贴上了一片三白草。 叔侄俩一样了。 桑宁笑起来:“你的脸好了以后也要被姑娘围住了。” 少年因为刚才的隐忍,此刻眼睛有些发红,他躺在床沿,目光直直的看向头顶的桑宁。 明明他在下方,却觉得十分迫人。 桑宁的笑渐渐凝固。 这小狼崽喜怒不定的,让人猜不透心思,有时候怪吓人。 真不如锦棠招人喜欢。 她又用干净的布条在他脸上缠了一圈,防止伤口进了脏东西感染。 然后才又换了水。 “洗头洗头。” …… 她们都洗漱完了,李玉枝才回来。 她一进门,桑宁立马又把门插上了。 大家正在院子墙根下刨了一小块地,将用完的水浇在这,顺便种点蔬菜呢! “怎么样大嫂,大堂嫂没事吧?” “看着没什么,就是憔悴的厉害,去的时候她不在家,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她才回来。” 李玉枝语气轻松,摊开手,露出两个熟悉的小东西。 “还给了我两个肉丸,让给孩子吃。” 桑宁:“……” 霍静雅诧异:“这不是和嫂嫂在街上买的肉丸一样吗?很好吃的。” “是吗?那可巧。” 可不是巧吗? 没想到那个女人就是大堂嫂。 那可不是没事,是有大事,都不想活了的样子呢! “大嫂,大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大堂嫂感情怎么样?” “他?挺有礼的,不怎么说话,但是很疼你大堂嫂,我记得一年前还收到过翠语的书信,说你堂哥答应她,等孩子再大点,就带她到京城游一圈。” 要知道,二叔可不和他们家来往的。 大堂哥掌着家里的生意,还答应翠语,足以说明重视她。 “现在不一定了,说不定家里遭难,性情大变的,心里不舒坦,打骂媳妇呢!”桑宁说。 李玉枝不蠢,马上听出事儿来。 “弟妹,你知道什么?” “别的我不知道,就知道她有寻死的苗头。” 桑宁把见到的跟她说了。 看莫语翠行事,是个挺纯良的,大家又是亲戚,能帮的就帮,可别让人给死了。 要是真被男人家暴,她可以替她去收拾没种的男人! “不可能呀,大堂弟看着……看着不像凶厉的。” 李玉枝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还是多关注着吧。” 人是多复杂的动物,改变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前一刻拿你当宝,下一刻就能把你当弃草。 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那个物种! *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个年轻官差,命令她们跟着他去找水。 一行有好几家人,其中一个竟是霍宝鸿! 他腿被铁镐伤着了,开不了荒,跟郡守大人求了情,一块儿去找水源。 这是咋想的,开荒虽然累点,但好歹不用走那么多路,找水源,不得上山下坡的走吗? “就没有别的差事吗?这么大年纪,要折腾出病来。”桑宁问官差。 官差虽冷,却认真作答:“有,看草料场,去军营做杂役,或者,还可以免役。” “免役?如何免役?” 桑宁可不想一直去服役,她还要做食物赚钱呢! 官差姓林,叫林秋生。 听到桑宁这么问,没说话。 倒是同行的一个女人开口了。 "别想了,轮不到你!" “那能轮到你吗?”桑宁接着反问。 那女人一哽,脸带着怒气扭了头,不搭理她了。 霍宝鸿训斥桑宁:“没事别瞎打听,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安分点儿!” 哦吼!给他说话他还背刺儿! 这个老登儿! 给他一锤子! “别给四郎惹麻烦!”霍宝鸿烦气。 霍静雅扬脖子就喊:“我四嫂怎么给四哥惹麻烦了!你腿脚不中用嘴巴还挺毒,我四婶跟差爷说话你插什么嘴!” 霍宝鸿:“……” 桑宁对着霍静雅就竖了个大拇哥。 没白疼。 霍静雅受到鼓舞,继续把不尊长辈贯彻到底。 “你别以为年纪大就可以随便教训人,我四嫂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桑宁:“……” 霍宝鸿:“你这,你这孩子!我是你亲叔!” “对不起,不认识!我小时候你抱过吗?给我一块糖了吗?喊过我名字吗? 如果都没有,就要点脸,现在别来充长辈!” 能当他是亲人的,也就是娘和大嫂,她们认识他是谁啊! 霍宝鸿的脸一下子就丧了,很受打击的样子。 是,他又算什么亲叔叔呢? 其他两家人像看笑话一样看他们吵。 林秋生冷声道:“走吧,如果你能找到水源,大功一件,全家就可免役。” “真的?那要是真找到,这么多人算谁的?都免吗?” 这次林秋生真不耐烦了。 “ 你先找到再说吧!” 先前那女人又低低嘲笑:“你以为你是谁啊?郡守大人都让好几拨人找过,连月不圆都想不到办法,你还想立功?” “我是你活祖宗!”桑宁骂。 还月不圆,她还花无缺呢! “你……” "快叫祖宗!"霍静雅紧跟着气人。 “好了好了!你们女人真是聒噪!吵死人了!”林秋生竟然捂住了耳朵。 就知道带一群女人啥也干不成! 爬山不行,下沟不行,动不动崴脚,还哭唧唧。 他带着随便转转得了。 找水还得爷们来。 “嗯,林差爷,你们有没有查过月亮泉的水是从哪里来的,源头处的水干涸了吗?”桑宁正经问。 林秋生瞪眼看了她半天,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水就是从泉眼冒出来的,还能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啊,泉眼冒出的是地下水,地下水在流动时,遇到透水层和不透水层的接触面,地下断层时,就会沿着这些通道流出地面。 地下水可以是几米,也可能是几百米,在地下流动,除非源头干涸,否则轻易不会断流的。 你们不知道源头?” 第74章 郡守铁面无情 不知道哇! 而且桑宁说的,林秋生表示似懂非懂。 脸庞尚显稚嫩的小伙子,露出蠢萌的神情。 其他人也是如此。 只有霍静雅淡定中透着小人得意。 好像在说:傻瓜了吧?懵逼了吧?叫声祖宗给你们找水哈! “那个,要不我带你去找郡守大人?他现在就在月亮泉呢!”林秋生少了高冷,就是个没啥经验的小子。 遇事解决不了找家长。 “好啊。” “桑氏,你是真懂还是假懂,可别逞能,郡守大人很忙。”霍宝鸿又开始叨叨。 “行了,霍老二,别扯我四嫂后腿。”霍静雅一点不客气。 霍宝鸿又被一口气堵在胸口。 霍老二…… "那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回去吧,后面要是找水我再通知你们。" 林秋生遣散了其他人。 郡守大人说了,女人服役就是走个过程,没多大用处,找水还得靠男人。 所以才让他来,别的兄弟早带着男人进山了。 不过听这个霍家女眷的话,感觉有点道理,说不定带过去还能给大人提供思路,早日找到水源。 霍宝鸿不愿意回去,非要跟着。 她们去月亮泉的时候,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人什么都看不到。 “今天人更多了!肯定是水更少了!” 霍静雅有些焦急,她怕大嫂抢不到水。 随即一拍头:糊涂了,她家有水! 今早上水缸又溢了半缸呢! 霍宝鸿是真着急,他家没一个能抢的,昨天就没抢到,今天娘几个不知道能不能抢到呀! “让让,让让,我找大人有要事!”林秋生一边喊一边往里挤。 但效果不大,今天的人好像一点都不听。 大家乌泱泱的讨论。 “怎么办?怎么办?一罐水要接半个时辰,今天还能轮到我们吗?” “不行啊,我家已经断水一天了,再没水就活不了了,大人,先让我家接吧!” “大人,先让我家接!” "大人,我家,我家孩子都走不动了!" …… 人群骚动,渐渐有些不受控制。 听意思,那里面的水是要等着一滴滴往外渗了? 白郡守急躁:“出去找水的一个都没回来吗?” “没有啊大人。”荣昆也是急的不行。 又催促一旁挖池子的人。 “再往下挖,再往下挖三尺看看土质。” “这样不行。”白郡守看着面目各异的百姓。 有的哭,有的恐惧,有的暴躁…… “定三!去一趟军营,让苏将军调二百人过来!” 晒的黑红粗糙的脸一片肃冷,像远处连绵千里的苍山,沉重,压抑。 定三领命而去。 出了人群,就看到撅着屁股挣扎的林秋生。 脖子伸的老长,头卡在人缝中,进不去,退不了。 像个伸出头缩不回壳子的活王八! 整张脸憋得通红。 定三赶紧把他解救出来,骂:“个子没有女人高,你还专往高个子前挤。在这干什么!不是让你带着人溜圈去?” “三,三哥!霍家,女……” “行了行了,你不想去就回衙门待着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不行!”林秋生急忙抓住他。 “霍家女眷,要见大人,可能懂点水利……” “懂懂懂个屁!月不圆翻遍了书都查不出来,一个女人懂什么,别耽误事,赶紧走,一会儿要是发生暴乱,踩死你!” 定三一甩手就跑了。 林秋生丧气的跨下肩。 看来是见不到郡守大人了。 也不知道霍家的被挤到哪去了,找不到人了。 此刻的桑宁和霍静雅正一左一右的把霍宝鸿从人脚底下拖出来。 “我说你瘸个腿儿的能不能老实点!差点被人踩死!”霍静雅呼呼喘气。 霍宝鸿脸上还带着脚印,出来还是满脸焦急想上前。 “你不知道,我刚才碰到你二堂嫂了,她伤了胳膊,你大堂嫂还在里面,那孩子……那孩子身体更不行,可万万不能出事呀!” 霍宝鸿真情实意,眼睛发湿,看着是真的担心大儿媳妇。 桑宁想到那个柔弱的女人,也不由担心起来。 可是这么多人,怎么找? 她打量四周,发现唯一能借助的就是一棵高大的槐树。 “你老实待着吧,可别大堂嫂出来,你折了!我爬树上找找她!” 桑宁跑向大槐树。 霍宝鸿以为听错了。 “她说什么?爬树?” 哪个女人会爬树? 就是有教养的男子都不会爬树! “你不知道窈窕树女,君子好逑吗?我四嫂是树女,当然会爬树!大惊小怪!没见识!” 淑女,等于,会爬树的女人? 霍宝鸿头脑掀起风暴。 “你,你这是跟哪个学的学问?” “我跟哪个学的也比你强,我大哥可是状元!” 霍宝鸿:“……” 莫非,这是京城流行的新释义? 桑宁很快就爬到了树上,往下一瞅。 其实拥挤的也就是外面和中间的一层,最里面还好些,有一队官差维持秩序。 月亮泉原本有一个小篮球场一样大,从边缘干涸的土质就能看出来,它是逐渐断流,一圈圈缩小的。 不是一下子断流。 很大可能是源头干涸的问题。 但也很可能是地壳运动。 大旱之后必有大灾。 洪涝,地震,海啸,最为常见。 不会要地震了吧? 桑宁巡视好几圈,终于发现了莫翠语的身影。 她竟然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然而她正在被人欺负。 “大人,水源紧缺,当然先让咱们百姓喝上水,她们这些犯人,得靠后!” 原本马上轮到莫翠语打水的,可她后面的一个凶悍妇人一把将她推开了。 那个郡守和县令并没觉得妇人说的不对,淡漠的瞥了莫翠语一眼,默认。 莫翠语一下跪到郡守面前。 “大人,我们家已经断粮断水两天,孩子烧热了,求您先给罪奴点水吧,一碗,一碗也行,求您了。” 那郡守好似非常厌烦,直接转了身。 “大人!求您了!”莫翠语磕起头来。 桑宁看见,她抱着的陶罐是个破的,因为拼命护着,锋利的边缘割伤了她的手。 血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往下流。 她卑微的祈求着,脊背弯曲,瘦的骨节透过麻衣凸起。 可那郡守铁面无情,侧头跟那县令说起了话,根本没理会她。 “哎呦!乳腺疼!气死老娘了!” 桑宁滑下树来。 第75章 郡守大人还未成婚 终于挤到最前面。 桑宁感觉自己刚发育的小山包都要挤没了。 可巧刚扒拉开前面最后一个挡着的人,没看到脚下一个凸起的石头,被那么一绊,就往前扑,正扑到那个凶悍的妇人身上。 妇人五短的身材一个趔趄趴在接水的衙役身上。 然后衙役好不容易接了半罐的水就全撒了。 “谁在这捣乱?三天不准过来打水!”荣县令大喝。 “夭寿哦——我的水!”妇人急的拍大腿。 而此时,谁也没想到,旁边纤弱的女人扑上去,用手拼命的捧起地上尚未完全渗入地里的水渍,也不管掺杂的一堆泥巴。 周围的人一时都呆住。 看莫翠语的眼神好像看一个疯子。 桑宁一把阻止她的动作。 “大堂嫂,都是泥,控不出水来的。” “孩子烧热了,孩子烧热了……怎么办呢!” 莫翠语嘴里不停地念叨,眼神凄惶的都要破碎了。 她好半天才认出桑宁。 “妹子,是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大堂嫂,我是霍四郎的妻子桑宁。走,回家再说。” “桑宁。”莫翠语重复了一遍。 忽然抽出了胳膊,面容变得冷凝。 很显然,她也知道桑宁的身份。 好吧。 桑宁也不自讨没趣。 她当时可以对着霍家一家子解释,那是因为她现在和霍家人绑在了一起,与桑修齐决裂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但她可没义务对霍老二一家子解释。 稍微聪明点的人就知道,伯阳侯府的覆灭不是区区一个桑修齐能办到的。 那场局从伯阳侯还在北疆时就开始了。 婚前,宫里称伯阳侯不在京城,要协助府里把婚事办好,彰显君臣和睦,派人进入侯府布置,因此给侯府埋下祸根。 真正想对付侯府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只把奸臣桑修齐拿出来当幌子。 霍家人都明白。 霍老二家要怨,就怨自己姓霍,可怨不着她! "你们这两个天杀的!赔我的水来!" 悍妇龇牙咧嘴的要撕扯桑宁。 桑宁一闪,等她冲过来时,脚一勾,悍妇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抬脚就踩在妇人的背上,任她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整一套动作谈不上什么章法,却干净利落,没半点赘余。 “大人,大人她们要造反呐!”妇人哀呼。 “桑氏,你要造反?”荣昆大喝。 桑宁一笑:“大人,你还是这么善听别人的话。” 眉毛底下两个蛋,只会眨眼不会看哪? 明明她是自保。 “听闻桑太尉向来巧言善辩,你看来也得了真传。”白义冷冷的说。 一来就收拾了五家土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事情经过他都听荣昆说了,她嘴巴可利了,把他都堵的无话可说。 押解的两个衙役临走还给她钱,可见她手段厉害。 本事比这个莫氏强多了。 从白义的眼中,桑宁也看到了厌恶。 和当日的荣昆一样。 这俩人都厌女? 她招惹他们了吗,神经病! “不敢,我比桑修齐可差远了,性子直,从来不会说谄媚的话,得罪了不少人。 听闻郡守大人爱民如子,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严规铁律,将凉州打造的固若金汤,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就是您的姓和肤色不太友好,相背而驰,但也没什么,这更能体现您和百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荣昆:“……” 这是谄媚还是直言? 怎么听着就怪怪的。 京城人果然弯弯绕多,他判断不出好赖。 白义其实也没弄懂。 不懂她是真夸还是暗讽。 但就算是真夸,他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把人放开,赶紧离开,别在这捣乱,伯阳侯也算铮铮铁骨,你们作为他的家眷,别一个两个的为了吃喝丢了骨气!” 这话就难听了。 莫翠语浑身一僵。 桑宁差点没被气死。 面上还得忍着。 “大人也是为人父母的,该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没吃没喝又算的了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嘛! 可孩子还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出生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就那么渴死,饿死,冻死,让做父母的何其忍心! 大人,需知,孩子才是民族的希望,国家的未来。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水源,食物,分配的问题,是否要重新定量,让孩童优先?” 其实按照现代,基于对弱势群体的保护,肯定是孩童和妇女优先。 但在这个时代,男人才是主生产力,女人,地位,产值太低,她说出来只是徒增笑话。 孩子嘛,还可以利用父母的爱子之心,争取一下。 她说完,白义和荣昆老半天处于不眨眼状态。 这是,桑老贼的女儿? 莫翠语仰着头,呆呆看着侃侃而谈的桑宁。 她是那么不一样。 说出的话那样令人震撼。 又给了她,或者很多父母,一股希望。 连被压在地上的凶悍妇人都不动了。 她原本也是为了孩子来抢水的,她的孩子,嘴巴已经干出血了。 她和男人,可以在山上找点草补充些微水分,暂时死不了,但是孩子不行。 “我同意,孩童优先。”她趴在地上喃喃自语。 “少年强,则国强。” “孩子,才是国家的未来。”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白义在嘴边重复。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青壮年才是国之栋梁,最该保存的主力。 但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谚语有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幼苗需要呵护,才能强壮,之后生机勃勃。 青壮劳力重要,孩童同样重要。 一旦孩童出现问题,将很多年后继不足! 白义一下子就想通了,看向桑宁的目光就及其怪异复杂。 这怎么会是大奸臣桑老贼的女儿说出来的话呢? 荣昆震惊后,又本能呵:“不要瞎说,郡守大人还未成婚,哪里来的孩子!” 桑宁:“……” 这县令的关注点还真是不同! 不过这郡守看着都快四十了,还没成婚? 是因为厌女,还是…… 有生理毛病? 桑宁态度端正,义正言辞:“怎么会没孩子?两位大人都是凉州城的父母官,为百姓操碎了心,全城百姓都是你们的子民!” 第76章 割肉喂虎 荣昆:“……” 众衙役:“……” 好有道理。 郡守大人没成婚就已经是几万人的爹了。 白义终于确定了。 这女人确实能言善辩! 但好像又不是乱言耍滑,说的还有理有据。 怪不得人常说,忠言逆耳。 像桑老贼那样的奸佞,是不是就是这么哄骗圣人的? 他环视四周,刚才近前的人都听到了桑宁的话,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恼怒。 其实,这水源顶多还能流两天,就算分,也分不着份儿。 一个大人所需水量是孩子的好几倍,这点水也不够。 还不如先保证孩子的安危。 “今日先分给家里有孩子的,其他人暂且忍耐两天,本郡守保证,一定会找到新的水源。” 他说完,百姓中间发出巨大的嘈杂声。 有人喊:“我们听大人的!” 有人喊:“不可以呀大人!我老娘快干死了!” 但这些动静很快消弭。 军营来人了。 手握长枪,迅速分列两侧,目光凛冽,禁止妄动。 同时,又有衙役一路高喊着报喜。 “大人!月先生找到水口了!在山嘴处,他让您派人过去打井!” 白义脸上一喜,随手点了四五个人,嘱咐荣昆在这安排,亲自带人急匆匆走了。 完了,功劳让别人抢了。 桑宁咂咂嘴,不过也没有遗憾。 不管谁找到水,这都是大好事。 但却听到接水的衙役在那嘟囔:“这都第三次了,可别又找错了,再找错真就全城断水了。” “月先生是谁啊?”她问。 衙役瞥他一眼,没什么精神答:“凉州最厉害的学者,祖上曾做过天子之师。 要是他都没法找到水源,那别人就甭想了。” “学者和找水源有什么关系,找懂地理或者有经验的打井师傅更靠谱。” 桑宁懂了。 怪不得三次都找错。 这根本就是跨专业用人好吗? “月先生不仅学问好,懂风水,也懂地理,有他一人就够了,凉州城不需要打井师。” “为什么?” 衙役没说话,他又接了半罐水,回头分配。 荣昆已经又安排人重新排了队,由衙役记录家里孩子的情况。 莫翠语就排在第二位。 这一罐,能轮到她。 用袖子一遍遍将罐子上的泥巴擦掉,她看着水一点点流进陶罐,干涩的眼睛又红了。 “谢谢。” 她紧抱着陶罐,像抱着珍贵的,比命还重要的宝贝,低声道了句谢。 也不知是对着衙役说的,还是对一旁的桑宁说。 霍老二家就只有一个小孩子,只分了一碗水。 桑宁皱皱眉,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有困难,去找我大嫂,她会帮你的。" 如果她听得明白,家里有吃的有喝的,定然不会看着她们母子饿死病死。 莫翠语低着头离去。 桑宁又问衙役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凉州不需要打井师傅?” 荣昆突然走过来,目光如炬。 十分严厉的解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城内任何一处钻井,都会影响月亮泉的出水量,这水都是有定数的,所以,任何人不允许私自钻井!” “私自钻井者,按破坏城防罪处置!” 最后一句,荣昆说的特别重。 桑宁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那这说明,凉州城的地下水,是一脉相传,一个娘生的呀! 走这里,就不走那里。 现在找了三处地方都没打出水来,是不是真的是娘死了? 桑宁想了想,也不在这待了,转头出了人群。 荣昆盯着她的背影良久。 整个凉州城的人都脏兮兮臭烘烘的,连他身上都快臭了。 为什么桑宁就清清爽爽。 刚才她戴的头巾被风吹起一角,那发丝丝丝顺滑,乌黑柔软,像是刚洗过似的。 不像别人的,都干枯打结,满是污垢。 可也不对,她们一家不过才来了三天,而月亮泉出事,已经有半个月了。 第一天,就降了一丈水位。 就是谁家偷挖了井,也不可能一下子分流这么多。 不过荣昆还是打算去霍家瞧瞧。 * 桑宁出了人群,找到了霍静雅。 “走,跟我进山。” 霍静雅二话不说跟上。 霍宝鸿急问:“找到你大堂嫂了吗?” “她已经回家了。你们这一家子就没别人了吗,让一个随时被风吹倒的女人来抢水,怎么不渴死你们!” 桑宁听李玉枝说过,二叔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和霍静雅差不多大。 就算两个儿子被安排去开荒,那家里加上二婶也有五个女人。 结果就派两个媳妇来。 咋地,闺女就比媳妇娇贵啊? 还有那个二婶,比她婆婆还年轻。 她婆婆第一天还跑来抢水了呢,那个二婶就不行? 切! “我可跟你们说,现在全城没水,刚才大堂嫂打回去的水是分给孩子的,你们最好要点脸,自己想办法。” 桑宁说完,就和霍静雅走了。 霍宝鸿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羞惭至极,拖着受伤的腿慢慢的回了家。 回到家,正看到自己的婆娘,女儿,在那分喝碗里的水。 而烧热的孙女,不过才喝了三口。 抢来水的大儿媳,胳膊受伤的二儿媳,一口都没落着喝。 “老爷,你回来了?快,喝上一口,剩下的给老大和老二留着。 ” 留,留,留个屁! 一向斯文的霍宝鸿夺过碗举起来,差点就摔了下去。 但理智还是让他放下了手。 转身给了莫翠语。 “以后谁要喝,让他自己去找,这水,是你们娘俩的!傻孩子,你要多为自己打算着些!” 霍宝鸿强忍喉间的苦意。 这孩子,为霍家已经牺牲的够多了! 这一大家子,都对不起她。 怎么还有脸再消磨她! 霍宝鸿发了一通火,狠狠训斥了婆娘和两个女儿。 却没看到她们羞愧中,又带着恼怒,忍耐的表情。 …… 割肉喂虎的痛苦,只有割肉者本身才会刻骨铭心。 逃掉的人,一时感念她的恩德。 却终是厌恶了她身上丑陋的伤疤。 莫翠语狠狠打了个寒颤。 第77章 作死啊作大死 桑宁先去了他们所说的山嘴处。 所谓山嘴,就是两个山头交汇处。 两山夹一沟,沟边有水流。 大山低嘴下,打井水量大。 月不圆找的这个地方确实很符合谚语所说。 如果正常年份,这里肯定能打出水来。 桑宁过来的时候,四五个人已经挖了个直径两米,半米深的井口。 这个时候,单纯靠人工挖掘,打井不会超过十米。 但这旱灾之年,有可能地下水会在几十米深之下。 所以,若这里距离源头比较远,很可能又是白挖! 郡守和一个年轻瘦弱的男人站在一处说话。 想必就是月不圆了。 男人长的不高,眉间带着一股忧郁的气息,像生过一场病似的。 两个人都挽着袖子和裤腿,看着就是最普通的百姓模样,丢人群找不到的那种。 桑宁也是相当佩服。 别的不说,脚沾泥巴的,就是好官。 “你们又来这干什么?”白义看到了桑宁。 面色不悦。 “来山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这边没什么吃的,早被人寻光了,要是进深山,野兽吃你们还差不多。” 白义板着脸故意这么说。 实际上,他多次组织人一块进山猎吃的,寻常野兽都跑的差不多了,进山二十里应该都是安全的。 再往腹地走就不敢了,都是大型猛兽。 “多谢大人提醒,我们就是随便转转。” 桑宁笑盈盈说完,又随意说:“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想验证一个地方能不能打出水,其实不必那么麻烦。 把地表上的茅草挖掉,再把土填平,太阳落山后,扣上一个瓷碗,是瓷碗,不是陶碗哦。” 因为现在大部分百姓家用的都是陶碗,只有富贵人家用得起瓷碗,所以桑宁才特意强调。 陶碗密度比瓷碗小,恐怕试验做的不准确。 “第二天早上,若瓷碗内有水汽,说明地下水在浅表,十米内必打出水来,若没有,那就不必再挖了。” 她说完,对发呆的两人点点头,从容的转身。 “尾巴”亦步亦趋,还又兴奋又使劲压着嗓子问:"四嫂,这是真的吗?就这么简单? 那这群傻大个不是白忙活了?哈哈,看他们都傻眼儿了……" 妈呀! 霍静雅你还能再大点声吗? 她敢打赌那些人都听到了! 他们当然都听到了,但根本没理会这个。 月不圆反应过来想问桑宁看的哪本书,但她已经走了。 不禁询问白义:“大人,她是谁家女眷?” “伯阳侯府,霍四夫人。” 白义看着已经挖了半米的土坑,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几年前,凉州城的月亮泉是西北的明珠。 尽管临近沙漠,这座小城也从未缺过水,只要潮湿的地方,三四米下必然有水。 所以,他们从未担心过水源的问题。 打井的经验当然也浅薄。 这次一连打了两次,次次都在六米之下,却半点水的迹象都不见。 凉州是重要的城防中转站,他想带着百姓迁徙都不行。 此刻,白义也似信非信。 “月先生,你说,她说的有没有道理?” “夏秋交替之时,因冷热变化大,早晨会有露水形成,我猜,霍四夫人说的,是不是和这个道理一样。” “那就是可以考量?” “在下觉得……可!” 白义点头,这个桑氏,听着倒是有点子学问。 但连月先生都没看过的书,谁知道是不是杂乱野书,还是不可尽信。 “那就一起进行,做个验证。” 要是真的如此,后面就不必大费周章的挖井了,一天就可测很多地方。 “你家有瓷碗吗?”白义问。 月不圆摇头。 “我家也没有。” 郡守府的东西,都快被他典卖光了。 那几个有钱的商户一个比一个抠,逼急了就要离开凉州城。 不过没关系,刮几只碗还是可以的。 …… 这时候的桑宁,已经确定那边是不可能打出水的。 可以说,浅林处应该都不会打出水了。 地表暴晒三年,早蒸发的差不多了。 她要找水,立大功! 全家免役! “四嫂,咱们现在是去哪?”霍静雅问。 “看到那个山峰了没有?爬上去。” “啊?爬那么高干什么?那上面也不可能有水吧?” 孩子很懵啊。 “没水,但是视野好,可以看到低处的风景。” 树木的生长情况,也是分析水源的重要线索。 桑宁给她讲解一遍。 霍静雅又长见识了。 最开心的,是越高处的山峰,上去的人少,还能找到一些好东西。 比如,孜然! 别称:枯茗。 这是烧烤的灵魂呀!有了它,又要吃好多美味了。 正好家中有土豆。 做个孜然土豆片先! 丝溜儿~ 尽管现在只是鲜棵,还没脱粒晒干,但她已经闻到了它特有的芳香,馋的流口水了。 然后,她又从空间拿出了十个大鸡蛋,假装又找到了那个大鸟蛋。 霍静雅高兴的差点飞起! 掀起衣摆兜着,怕压碎还塞了些草,然后系起衣服,肚子鼓凸的像个孕妇。 姑嫂两人爬了半天才上了峰顶。 当然,是霍静雅拖后腿。 “四嫂,就这么个斜坡爬上来我都累瘫了,你当时爬鹿家村那个断崖是怎么做到跟猴子一样灵巧的?” 啥玩意儿? 她像猴子? 这虎啦吧唧的妮子真不会说话! 以前的朋友可是称呼她为:雄鹰般的女人。 一个字:飒! “你该多练练,练好了也是猴子本猴!”桑宁没好气的说。 然后开始往下观看。 这样看,树叶的颜色大差不差,区别不是很明显。 现在是太阳正晒的白天,也没有雾气可参考。 霍静雅嘻嘻一笑,累的斜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拍着肚子,暂作休息。 然后忽然“咦?”了一声。 “四嫂,那边怎么冒那么大烟?是不是有人在烤野味儿?” 桑宁朝她说的方向望去。 起初也是疑惑。 看了一会儿面色大变。 香蕉你个大芭乐! 阎王跟前跳恰恰! 什么有人烤野味!那是有人在放火! 而且已经烧进林子里了! 作死啊作大死! 这是嫌老天烤的还不熟,要再添把火吗????? “快下去!通知郡守!有人在山里纵火!” “纵火怎么了?山里也没人。” 霍静雅这个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会把整片山烧光,会把野兽逼疯跑出来吃人!会毁掉附近所有城镇,再无生存环境!” 第78章 有办法灭火 虽然霍静雅不认为那点火能把绵延望不到头的山都烧掉,但看桑宁凝重的表情,还是选择相信。 两人爬下山,跑到山嘴处,那里却只有月不圆一个人。 “郡守大人呢?” “西边林子着火,他带人去灭火了。” 月不圆凝重的皱着眉,显得更加忧郁。 他的脸,好像就跟久雨不停地天似的。 然后,他同情的看着桑宁,说:“蓄意纵火的,是你们霍家人。” “什么?怎么可能?” 桑宁本能的想到家里那几个,哪一个也没那胆量哪! 难道是锦棠? 锦棠现在跟着霍长安耍木棍,总想找个笔直好看的,时不时跑外面找,是不是进了林子不小心点了火? 却听霍静雅恨恨道:“一定又是那个霍老二!” 桑宁这才想起,还有一家姓霍。 她不由看向霍静雅。 其实再怎么生疏,霍静雅潜意识也是知道,两家是一脉相传吧。 要不然也不会一瞬间就想到那家。 她刚才就没想到。 “在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就听来人说是你们霍家的,是在开荒,点燃了干草引起来的火灾。” 今天去开荒的就是大堂哥和二堂哥! “若是火灭不了……”月不圆顿一下,“你们都要受牵连。” “凭什么?那是他们一家的事儿!”霍静雅怒道。 月不圆声调不变,不急不缓说:“那你们又是怎么一块到凉州来的呢?” 霍静雅脸一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月不圆继续说:“你们本就是背着罪名的罪犯,在凉州,连坐制只会更严苛,一人不服管教,当属全族忤逆。” “现在只能祈祷,今日风小,造不成严重后果吧!” 他说完,就低头研究土质了。 “他们会选择何种方式灭火?”桑宁冷静的问。 月不圆心中微诧,又抬头看向波澜不惊的女子。 “土埋,伐树,最后……求雨。” 求雨,那就是放弃,听天由命了。 全国人都求了三年雨了,那是不可能的。 求无风,自然熄火还比较靠谱。 “走,过去看看。” 桑宁拉着霍静雅往那边跑。 月不圆叹了口气。 这不睁眼的老天爷,昏暗的世道,何时是个头? * 火灾现场,传出一阵儿女人的哭骂声。 披头散发,两眼浑浊的老女人一边打着身边的女子,一边骂人。 “你这个晦气的呀!都是你让他心里不爽快,他多本分的人,怎么会突然纵火呢!” “都是你呀!” “都是你这个……” 被打的女子只是呆呆的站着,眼神空洞,黑色的瞳仁映出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苗。 头顶一块燃烧的树枝发出“吱嘎”的断裂声。 老女人迅速躲闪开。 只把竹竿一样消瘦的女人留在原地。 “翠语!” 一只手把她拉开。 燃烧的断枝轰然下落,砸在刚才的位置上。 “你傻站着干什么呀!刚才差点砸到了!”李玉枝大喊。 她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老女人眼里闪过惋惜的光。 又恨李玉枝的多管闲事。 “还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原本好好的家,都是霍镇南,他当侯爷,我们没占丁点便宜,惹了一摊祸,我们却跟着遭殃! 他是霍家的罪人,他该下地狱!” “二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公爹!你们没占便宜吗?没占便宜是怎么做成了平阳首富!”李玉枝怒问。 虽然两家不亲近,但霍宝鸿是伯阳侯唯一的亲兄弟,那些官僚,富商,哪个不暗暗讨好。 她真以为那是凭自己的本事挣下的家业? “那是我家老爷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和那个无情的霍镇南有什么关系!” 丁氏还真就这么说。 气的李玉枝攥着拳头,想象跟桑宁一样,一拳头砸过去。 不过还是没敢。 怎么说这都是长辈。 “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灭火!”老夫人杨氏远远的呵。 她满脸灰渍,袖子都烧着了。 李玉枝一惊,急忙跑过去,“娘!” “烧死最好!”丁氏恨恨的盯着杨氏。 李玉枝已经跑远,没听到。 但是莫翠语听到了。 她惊恐的看向丁氏。 “娘,你说什么?” “我说这祸全是你惹来的!你是个晦气不祥的人了你知道吗?可怜我的儿子,他被抓走了,怎么办?这是要我的命啊!” 一群身穿军服的男人冲过来。 “让开!都让开!” “火势太大,阻不住了,准备伐树!” “让开!” “老子让你让开听到没有!” 一个男人将呆站着的女人粗鲁的推开。 莫翠语如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倒在地上。 “老大媳妇!”霍宝鸿焦着头发跑过来,扶起莫翠语。 "官爷,官爷对不住!我们马上走。" "老大媳妇,别担心,江临会没事的,有爹在,有爹在呢!" 霍宝鸿吓得面无人色,却还在安慰着儿媳妇。 这次他清醒着,就是死也会挡在孩子们前面。 “爹,我昨晚没有跟夫君吵架。”莫翠语哽咽着说。 委屈的泪,蓄在眼眶,隐忍不落。 “爹知道,爹知道,是那个臭小子不对……不说这个,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霍宝鸿护着莫翠语,去了老夫人那边。 一棵大树后,丁氏阴森森的眼神尤为可怖。 像吐着毒液的蛇。 …… 桑宁和霍静雅赶过来的时候,浓烟滚滚,火势已经蔓延进林区三四里了! 外围空气太干燥,燃起来很快。 一群官兵正在伐树。 可是伐树的速度哪有火跑的快。 而且他们相当不专业,并没有计算好火燃烧的速度,隔离带空白区找的不对。 “娘,大嫂,你们怎么也在这!快回家去!” “弟妹,不是我们要来的,是被衙役带过来的,说灭不了火,不准回去。” 这是在惩罚她们? 桑宁气的够呛。 “你们离远些,我去找郡守!” “弟妹,那边危险!”李玉枝大喊。 可是桑宁已经跑了。 白义在火场最前线,当然危险。 这个郡守,真挺拼命的。 “大人,苏将军!控制不住了,撤吧!”定三捂着被烧伤的胳膊大喊。 “不能撤!” “不能撤!” 两声异口同声的回应。 都那么坚定,刚硬。 就算他们此时,身上都带了伤,衣衫破损,脸烤得通红,也绝不撤退。 不能退啊! 若夜里起风,火入腹地,野兽向外逃窜…… 山林二百里处,就是阳关,阳关十几万百姓…… “定三,再去组织一百青壮劳力来砍树!” “大人,不要喊人了,我有一个办法!” 一声清脆有力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第79章 为什么轻易信了他 桑宁上前,感受到裸露在外的肌肤炙烤的疼痛。 热浪一股一股的往面上扑。 而不知在这待了多久的白义和一众官兵,脸全都是红的。 她没时间说办法,先让他们往后撤。 “我们不撤,你一个女人别在这掺和!” 白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你们的皮肤已经烫伤了!” “慢性烫伤不懂吗?没被汤婆子烫过吗?你们现在就是温水里的青蛙!等想跑的时候就跑不出去了!” 什么温水里的青蛙,他真要是在温水里还好呢,都多长时间没痛快洗个澡了! 白义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刺疼,不敢碰! “你看看你们的脸,真以为只是热吗?蠢!再待下去就烫熟了!” 桑宁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脸,跑远了些。 再回头看,白义还不算太傻,已经喝令开始后退了。 等后退到离火远些的地方,那脸皮,手臂依旧像是还处于烤炙中。 除了灼热,没有别的感觉,但是手却不敢碰触。 果然是烫伤了! 大家一阵后怕。 苏将军不敢碰脸,担心的问桑宁:“我烫的严不严重,不会毁容吧?” 白义没好气:“你一个糙老爷们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不是啊!最近看上一个姑娘,她本来就嫌我黑……” 众人:“……” “那你完了,明天你的脸应该会更黑,还会蜕皮!”桑宁实话实说。 苏将军闻言,就懊丧的骂了一句脏话。 刚才咋没想着遮遮脸呢? “别说废话了,你说有办法灭火?” 白义丝毫不敢耽搁。 这边风本就大,像今天微风的时候着实不多见,得抓紧时间赶紧灭火。 桑宁点头,“对,我说的是,以火灭火!” 以火灭火,是一种特殊而高效的灭火方法,她曾看过某山灭火的全过程,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大火在蔓延时会产生上升气流,这样其他方向的气流就会流过来,形成一股风,在反方向人工点火,那人工火也会被吸向山火。 两股火最终碰撞。 碰撞的一瞬间,会隔绝山火燃烧所需要的氧气和可燃物。 因为周围已经没有了火燃烧必备的三个条件:可燃物,助燃物,氧气。 火就熄灭了。 这也就是化学课上所学的,窒息灭火。 跟用锅盖灭燃烧的油锅一个道理。 “我只听过以毒攻毒!” 白义的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桑宁却也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 受的教育不一样,氧气,气流这些他都听不懂。 “都是一个道理!”桑宁说。 “别啰嗦,赶紧照我说的办,要是起了风,什么都完了!” 这个女人,胆子倒是大,竟敢指挥他? “凭什么信你?” “呵!郡守大人,你现在信或者不信,有什么区别吗?你扑不灭火,火早晚蔓延过去,我现在不过是提早烧而已。” 白义似不为所动:“你敢保证有用?” 行,挺好,不急是吧? 她更不着急。 桑宁双臂环胸,靠到树上。 “我不保证,我也用不着跟你保证。” “我一个小女子,懂什么灭火。” “嘿!你到底是懂不懂?”定三急躁的问。 “不懂!” “你别忘了这火是你们霍家人引起来的!” 桑宁彻底火大。 “那你也别忘了刚才要不是我喊你们出来,你们已经熟了!”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她面上覆盖了一层寒霜,冷冷的看着一群人。 明明长了一张幼圆稚嫩的脸,却无端让人心悸。 她比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胆量更大。 不发脾气看着乖巧无害,一发脾气,毫不掩饰的透出一股难驯野性。 “郡守大人对我有敌意,那也该先为大局着想,你连没有成本的试验都不敢,多迟疑片刻,就多一份难以挽回的风险。 刚愎自用,目光短浅,真是让人瞧不起!!” 她说完,看向又蔓延过来的火。 刚才他们退了差不多一百米。 这么快就烧过来了? 且横向范围也在扩大。 她看着飘动的树叶,一惊:“要起风了……” 白义满腔怒气就被吓没了。 她说的对,早烧晚烧没差别。 苏将军一拍大腿,“哎呀!那快说你的办法呀!我们听你的!不就是试试嘛!愁煞人了!” “听我的,就完全按照我说的做,我不想再听到一句质疑!”桑宁看着白义说。 白义眉头冷凝,目光里的焦急也隐藏不住。 “说!” “好!“桑宁站直了身体,目光犀利,再无刚才懒钝的模样。 ”再退后三十丈,对着火前冲的方向,去一半人伐出一条隔离带。” “这不还是伐……”定三刚想质疑,看到桑宁冷冷的眼神,又闭了嘴。 带着一半兄弟跑前面去了。 “迅速取来桐油,弓箭!” 这里离军营很近,苏将军亲自去取。 “剩下的人冲过去取来火种,准备点火!” 一串吩咐后,大家各自行动。 桑宁刚才说的三十丈距离是通过火蔓延的速度估量出来的。 山火的速度,此时大概是每分钟三四米。 风速很低,适合灭火条件。 点火位置,是最为严谨的,远了不会被山火吸引,近了等于助燃。 最好的点火点,是要在与山火相会前,烧出一段百米过火带。 等所有东西准备齐全,桑宁就带着他们向前跑到二百米外。 顺便拉走躲在中途的霍家众人。 只是那个二婶不知道跑哪去了。 “点火!”桑宁一声令下。 大家虽然不明原理,匪夷所思,但听着桑宁犹如将军下令般斩钉截铁的声音,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也没人迟疑。 老夫人等自家人当然是无条件相信桑宁。 霍宝鸿和莫翠语却惊的面无人色。 不知道桑宁为什么还要放火,增加火势。 更想不通的,是一堆人都听她的。 树干泼了桐油助燃,火种用弓箭射了出去。 人工火从小到大,渐成气候,隔着百米与山火遥遥相对。 大家已经后退到隔离带的位置。 定三带人“哼哧哼哧”才砍了两米宽的隔离带。 累的满头大汗,手臂发抖。 但是桑宁连看都没看,只盯着远处上空的烟雾和火势。 这将是两股火势的强强对决,成败在此一举。 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她看向浓烟滚滚的天空。 随着浓烟越来越大,大家的心渐渐往下沉。 失败了? 白义此时才开始反思。 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轻易信了她的话。 是因为她坚定的眼神,还是那份无所畏惮的胆气? 第80章 水源 老夫人虽然不懂这是在怎么灭火,但是她这些日子早摸透了,桑宁主意很正,不受别人影响,但绝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能出手,就一定有半数以上的把握。 看着郡守焦躁不安的表情,她沉声道:“大人,如今我们霍家,是桑宁当家,她做什么决定,一定是考虑周全才去做。而且她学识渊博,常人难及,您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白义惊诧。 她们让桑氏当家? 而且学识渊博? 要知道,伯阳侯府可出了个天才少年状元,那被老夫人称为学识渊博的人,是什么水平? 莫翠语担忧的看了李玉枝一眼,却见她站在断树上使劲踮着脚看着前面的火情,根本没注意听老夫人的话。 桑氏当家,大嫂不会难受吗? 忽然,桑宁大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双肩塌下来。 她一屁股蹲在刚砍伐还来不及搬走的树干上。 “好了,不用砍了。” “咋不砍了?” 撅腚猛砍的定三迷惑的抬头,看向桑宁,又看向他家大人。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白义这时候好像才明白过来。 她让人砍隔离带,是在做两手准备。 若前面失败,隔离带还可做一次缓冲,他们灭火也相对容易。 若是成功,则用不上了。 心思如此缜密。 “火小了!”苏将军是爬树上观看的。 亲眼看到火苗一点点矮下去,没有再往这边蔓延。 “我过去看看!” 他跳下树,把身上的衣服向上一提,蒙住头就往前冲。 “老苏!” 白义正要阻止,就听桑宁用有些发虚声音说:“带人去把余火灭掉吧,灭的彻底些,别让暗火死灰复燃。” 只要有一点残留,那所有功夫就白费了。 其实别看她刚才淡定自若,指挥有序,心里也是绷的死紧。 她又不是专业的消防员,怎么会确保一定能成呢? 真的是在赌罢了。 “那你让我们砍树是要干什么用?”定三依旧懵。 桑宁:“我家缺柴,拖回去当柴烧。” "太好了,这么多树,我很多天不用再出来砍了。"霍静雅摸着肚子里的蛋喜滋滋。 “你一个孕妇还出来砍柴?”定三睁大眼看着她至少五个月的肚子。 霍静雅气的够呛,大吼:“对!我怀的还不是一个,是十个!” 定三:“……” 怎么感觉霍家人都跟别人不一样。 女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白义可能也被属下蠢到了,一脚踢在定三屁股上,“赶紧去灭火!” 这一看就是用衣服兜着东西,也不知道找了什么,还当宝贝似的。 这里除了野草山石,哪有什么好玩意儿。 “大人,我儿子……” 霍宝鸿跑上前跟着白义给儿子求情。 莫翠语也想跟着去,却被李玉枝喊住。 “翠语,你和大堂弟到底怎么了?他真的欺负你?” 二婶从来不喜欢莫翠语,李玉枝是知道的,说她不爱说话跟个木头似的。 好在以前有夫君疼爱,她被二婶奚落也是笑盈盈的不反驳。 要是现在连大堂弟都不护着她了,那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没有。”莫翠语低声说。 “怎么没有,那昨天晚上……” “大嫂,别问了,真的没有。” 李玉枝还想再问,桑宁插了嘴:“孩子喝水了吗?退热了吗?” 说到孩子,莫翠语木然的神情才会生动几分。 “喝了。热也退掉了些,就是很虚弱。” 她嘴巴张了好几张,才又说了一声:“谢谢你。” 桑宁没在意,附在霍静雅耳边说了句话,然后跳下树干,去方便。 大概走了三十多米,她眼尖的发现了一种罕见的大树。 也不算罕见,只是现代砍伐过度,数量已经稀少。 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 那就是,水曲柳。 水曲柳不是柳树,属于木樨科白蜡树种,乔木一类,木质坚韧,是十分难得的高级木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树喜欢生长在湿润的土壤中,尤其水分充足的河滩,山地河流下游。 可这里不止一棵! 而且高的已达到三十多米!遮天蔽日。 这就说明,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 桑宁很是迷惑。 这里也不是没有人迹到达的深山,如果有河,怎会不被发现? 就在她思索时,脑子里又想起好久没听过的婴儿声。 “前方二百米山洞地下三十米,有金线鲃,有金线鲃。” 金线鲃也是国家保护动物,它属于洞穴鱼,潜藏于洞穴内的黑暗水域中! 前面山洞有暗河! 桑宁明白了,这可能就是月亮泉的源头了。 她猜测应该是气候原因,让地质发生了改变,将水源阻隔了。 跑到那处洞穴看了看,也就知道,为什么没人会发现这里有水源了。 因为洞穴是堵死的! 大概进去十多米就再也容不下人了,只有一个篮球大的一个窟窿,伸手进去,能感受到吹过来的风是阴冷,湿润的。 不知道这里还与哪处相连,反正在这里是没有进入的地方了。 桑宁猜测,暗河或许是从山腹流过来的。 OK!可以立大功了! 在水曲柳林区打井,一定能打出水来。 至于洞穴的暗河,就别让人来打扰它的安静了。 摸出空间里的陈氏菜刀,砍了几根笔直的曲柳小树,她心情极好的往回走。 “四嫂,你怎么这么慢?蛋都熟了!”霍静雅大声问。 然后低头扒拉开木头,挖出土里的蛋。 桑宁一顿。 哎? 她还没尿呢? 算了,好像憋回去了。 老夫人拉住桑宁悄声埋怨:“你这孩子,怎么让小雅全把蛋给烤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要留着慢慢吃。” “不留,全吃了,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蛋了,以后咱们隔几天就能吃一回。” “啊?是什么蛋?” “天鹅蛋!”桑宁信口胡诌。 管他的,反正她以后要吃蛋!吃蛋! “它们就在这山里产蛋,下次肯定还能捡不少。” “……哦”老夫人半天才应。 天鹅蛋,她吃过呀。 那蛋皮虽然也是白色,却比这个差远了,也没这个好吃。 可惜蛋都被小雅烤熟了。 要不然…… 霍静雅把五个熟蛋又绑到了肚子上,带回去给家里那几个吃。 还剩下五个,正好一人一个。 莫翠语怀里就被塞了一个。 她慌忙看向桑宁。 声音颤抖:“这怎么可以?” 现在可不是大嫂当家。 “拿着,回去给孩子吃。”老夫人开口。 李玉枝也让她拿着,还把自己的蛋黄拿出来给她。 “我嫌噎得慌,你吃。” 第81章 跟父女似的 霍静雅跟着掰了一半蛋清,给她扣在蛋黄上。 桑宁挑挑眉,她有强迫症,非得把蛋补全了。 于是扣上了另一半蛋清。 莫翠语手里就又凑出来一个整蛋。 她都惊呆了。 她们,一共给了她两个蛋。 “快吃,看你瘦的,这是你四弟妹找到的天鹅蛋,很养身体。”老夫人温声说。 还暗暗点她:“只有你身体好了,才能好好照顾孩子。别觉得全家就你能干,瞧你婆婆,中气十足,比你强多了。” 那会儿丁氏的咒骂她可都听见了。 没过去是因为场合不对。 以前两人关系生疏,但她也有感觉,丁氏在和她较着一股劲儿。 每次见面,都是金银满身,似想让人知道,她比侯夫人过得还要富贵。 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理。 刚才丁氏的咒骂,恶毒至极,她性子再温吞,也恨得咬牙切齿。 若再听到她胡言乱语,她绝对会……一巴掌呼烂她的嘴! 莫翠语低下头,大口吃蛋,噎得脖颈的筋络似要撑破薄薄的皮肤。 眼里的泪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她使劲吞咽着,仿佛要将自己的狼狈和委屈一块咽下去。 在李玉枝的记忆里。 莫翠语,是一朵纯净的玉兰,绽放无声,美而不言。 静,动,皆是画卷。 可现在,她像被风雪碾压,垂头耸肩,瘦骨嶙峋,全身透着一股灰暗和绝望的气息。 好像内里的灵魂早已经走了,只剩下这具麻木的皮囊。 而留下这具躯壳的,是孩子。 就像当初,得知侯府儿郎死讯时,她的状态。 可是为什么?至少大堂弟还活着! 李玉枝攥了攥拳,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住嘴,目光看向桑宁。 桑宁了然。 就对莫翠语说:“以后堂嫂就让凤儿多去我们那边,正好可以和锦心锦绣一块玩儿。” 莫翠语一愣。 然后看见李玉枝眼神带着深意对她点头。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惊又喜。 又单薄的说了一声:“谢谢弟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桑宁,对伯母一家,是怎样的感激。 山火被彻底扑灭。 白义想着还有些问题要问,又转回来找桑宁。 几个人看到一股青烟从石头后冒出,全都一激灵,“那里还有暗火!” 结果跑过去一看,是霍家人在那吃东西。 吃的,竟然是蛋? 看到他们来,她们整齐划一的把手里的蛋一口塞嘴里。 定三忍不住狂咽口水。 再看霍静雅的肚子,已经小了一半。 原来那里面,藏的是蛋。 十个? “看什么,这是我们爬山自己找的,你们别想抢!”霍静雅护着肚子狠狠瞪定三。 定三逼着自己扭了头,嘴里嘀咕:“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又不是土匪……” 那谁知道呢,官匪是一家。 霍静雅都被押解的那些衙役搞怕了。 “大人,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桑宁问。 她看到霍宝鸿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就知道人家不放人。 活该,关上几天受点教训也好。 差点把她们都搭进去。 “桑氏,这边谈谈?”白义邀请。 桑宁以为他是问灭火的原理,没想到不是。 “你们去衙门备案的那天,本官看到押送的衙役给了你不少银子?” “花完了!”桑宁极快的说。 这就跟刚才霍静雅护蛋时一样。 白义突然就想笑。 但是想想又不是滋味。 视官家如匪,难道不是一件悲哀的事吗? “本官不是问你这个,是想问,他们为什么给你银两?” 白义盯着她的神色,没有看到什么心虚羞愧之类。 果然是,搞错了? “那银两本来就是我们的,他们只是良心发现,又退了点回来而已。” “吃进去的还能退?” “中途我们几次遇险,我救过他们的命,他们没有良心丧尽,退回点很奇怪吗?大人问这个做什么?”桑宁疑惑。 没弄懂白义到底想问什么。 “你,救他们?”白义打量一下桑宁,又一次惊讶。 “劝大人不要瞧不起女人!今天的火可是我帮忙灭的!” 桑宁脸又冷了。 暗讽:“大人对女人尊重些,也不至于四十了还找不上媳妇!” “什么四十?本官才二十六!”白义恼大了! 啊? 二十六? 那谁告诉她四十来着? 桑宁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才想到,没人跟她说。 是她看到他的相貌自己就给他定了年龄。 妈呀!他才二十六? 桑宁尴尬的扯扯嘴:“大人,长得有点着急呀。” 白义没心情聊下去了。 这就是他以前讨厌京城人的原因。 一个个吃着百姓的血,把自己养的又白又嫩,年轻好看有什么用,不干点人事儿! “本官没有瞧不起女人,之前是有些误会,以为你跟霍老二家的一样。好了,本官很忙,先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不要在山里逗留。” 白义转身就走。 “哎?大人,你说清楚,霍老二家怎么了?” “本官从不在背后讲人坏话。”他又甩了一句。 不在背后讲坏话,只当面刀人是吧? “大人,我们霍家是不是没事了啊?你要怎么惩罚纵火的?” “大人……” “大人,我要是能找到水……” 白义走的太快,桑宁追着喊,快追上时,突然一个衙役冒出来。 还是小熟人。 林秋生。 “大人!县令大人他收到消息……”他对着白义耳语。 说完看到了后面的桑宁,就睁大了眼睛。 目光十分复杂。 有点像说人坏话被逮住了的感觉。 白义转身,直接了当:“有人举报你家打了井?” 糟了,被人发现水了? 不过没关系,那根本不是活水,检查一下溢不溢水就知道了。 而水是怎么来的,她们之前也商量过对策,不怕! “有人是谁?” 白义:“……” 他看向林秋生。 林秋生:“一个叫吴和才的。” “吴和才?盘炕的?” 桑宁明白了。 这人还挺阴险的,是不是躲着偷窥她们家呢? “桑氏,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干净?”白义问。 荣昆不提醒,他都没注意这个。 不只桑宁干净,霍家人都干净,皮肤也比这里的人白。 桑宁还长了个娃娃脸,他们俩站一处,就跟父女似的! 第82章 承担不起后果 “我洗了当然干净。” “你哪来的水洗?真的打了井?”白义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紧追着问。 桑宁都无语了:“大人,我们才来几天哪,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你觉得能挖出一口井来?” “也许……”林秋生小声的说:“是先前的宋家人挖的?” “那里,或许就是月亮泉的源头?” 好嘛。 桑宁说的话,他倒是会拿来用。 “宋家人有水,你觉得还会一家子吊死吗?” “没粮食呀!”林秋生单蠢的说。 桑宁似笑非笑:“我教你只用一块石头就能让自己不饿的法子好不好?” 林秋生眼睛睁到正圆:“只用一块石头?不可能吧?” “你用石头把自己砸死,死了就不知道饿了。” 林秋生半天才反应过来,桑宁是在戏弄他。 “你们京城人……” “好了!自己蠢就少说话!”白义训斥了他。 有了水就能种出东西来,谁会去寻死。 他心情沉重。 凉州城近来死去的,又何止这一家子。 眼看马上又到秋收的季节了,可地里的苞米,稻谷,全都又瘪又疏,百姓是看不到希望了吧。 他也很累,很累。 但是又不敢放弃。 “那你家到底哪来的水?” “我家用的过滤水,过滤的是沙土河的水,根本不是泉水。” “沙土河过滤了也不能喝,庄稼都不能浇!” 白义本能反驳。 因为里面的黄泥带有黏性,浇完庄稼,水渗透不多不说,黄泥还会覆盖在表面,让庄稼透不过气,不及时清理就会烂根。 以前水流大,泥沙密度小,用沉淀法还可以澄出干净的水,现在……就是一汪黄汤,怎么过滤!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正确的办法,用沉淀,竹筒吸附这些简单的方法当然过滤不出来。 我就给你讲讲吧……” 桑宁讲了一遍方法,先用石头把泥沙过滤的差不多,再开始二次过滤,三次过滤。 还说为了方便清洗石头,也怕别人知道了跟她们抢,所以一家人是晚上在河边过滤完再带回家。 白义和林秋生听得目瞪口呆。 “你别当我们是乡巴佬,这法子,从没听过。” “你没听过的多了,之前也没听过以火灭火。” 桑宁并无讽刺,话语随意:“走吧,不信就去瞧瞧,看看我家有没有井。” 白义当然要去看! 谁知道,他们到霍家的时候,那边已经乱了。 一群村民堵满了院子,兴奋的尖叫压住了孩子的哭声。 小院一片狼藉,先前用木棍围起来的小菜园已经被人推翻,里面湿润的土地,和种下的土豆,被人翻的乱七八糟。 而厨房,也被砸开。 水缸横躺在一边,她们挖的小坑里的水已经被人挖抢一空。 直到此刻,还有几个人在拼命的挖着那个坑。 只不过越挖,底下的泥土越干。 旁边几个抢到过水的人,依旧贪婪的舔着自己的手,那神情,像一只只刚喝过血的吸血鬼,满脸亢奋却意犹未尽。 其中,就有那个吴和才! 而小院中央,几个衙役正把霍家人压在地上。 尤其是霍长安,他身上有四个人,把他压的死死的,连头脸都摁压在土里。 锦棠,谢雨柔,被人反手押着。 锦心和锦绣被关在屋里,两人扒着窗户棱子看着外面嚎啕大哭。 桑宁几个人回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全都眼睛发红的冲过去。 白义大喊都没拦住。 她们已经捡起地上的棍子打向衙役。 “住手!” “全都住手!” “荣昆!你在干什么?!把人给我放了!”白义大吼。 荣昆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惊怒:“大人!这霍家疯了,真要造反不成!?” “万万不能放,这个霍长安戾气重的很,一连捅了好几个人,还有那个才七岁的霍锦棠,可了不得,也跟着捅。” 荣昆指着角落边几个躺地上呻吟的村民。 只见他们的小腿肚上,全都血淋淋的,还有一个,腿肚子上穿着一个带尖锥的木棍。 可见就是用那个玩意儿捅的。 可为什么全都只捅的小腿,难道是因为霍长安功夫不行吗?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想杀人! “不问清楚就带人来抢水,你是盗匪吗?” “不是,下官带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乱了,霍长安在行凶,所以下官只能让人……” 荣昆“哎”了一声,回头想大喊住手。 却看到霍家几个女人已经将衙役掀翻,几个人拿着棍子疯了似的打人,还专往头上打。 “住手!全部住手!” 桑宁最后一棍子狠狠砸在一个想抽刀的衙役头上,才停下了手。 她一停手,霍静雅,李玉枝,老夫人都齐刷刷住了手。 一家人聚在一起。 “不就是一死吗?霍家人不怕死!你们这些狗官,刁民!早晚得报应!”霍静雅狠狠的说。 桑宁寒着脸看向霍长安,“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她可看到了,被压住的霍长安,双拳攥的死紧,但是上身并没有用力。 要不然,那四个衙役不会那么轻松。 少年垂头沙哑道:“怕惹麻烦。” 只刺那些刁民的腿,也是怕惹麻烦。 他想刺的,是心脏! 可是自己知道,如今他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 杀人固然一时爽,可连累一家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桑宁又生气,又心疼。 当然,也承认他做的对。 学会隐忍,也是一种进步。 她擦掉少年嘴边的土,又问:“今天让你多喝水,你多喝了没有?” “多喝了。” “好乖。” 桑宁都是晚上趁人不注意添水,今天的水应该剩下不多。 抢到水的,也就那么几个。 她阴恻恻道:“咱们可不能吃这个亏,总要让欺人者付出代价!你装一下内伤。” 霍长安眼睛急眨几下,马上气力不足,晕了。 桑宁悄然划破自己的手指,往他嘴角一抹。 然后又挤出血,抹到谢雨柔的裤子上。 “三嫂,装肚子疼!” 谢雨柔肚子本就不舒服,宫缩的难受,听到桑宁的话,立马不再忍着,捂着肚子哎哼起来。 锦棠眼睛咕噜两圈,根本不用指示。 捂着头哭起来:“好疼,我的头好疼,他们打了我的头……” 几个头上流血的衙役: 没听清楚,谁打了谁? 第83章 我可以找到水源 大宝贝,真聪明! 但是,桑宁真没想让他表演。 有点破坏偶像光环。 不过锦棠长的俊,就是捂头大喊也不吵人,只让人觉得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下手!” 白义气的对着荣昆骂。 之前,收到鹿台表兄的来信,说曾与霍家二郎共同参加过某次战役,也算有同袍之谊,让他对霍家家眷照顾一二。 这可好,刚来人就受伤了。 目光看向无法行走的霍四郎,他心里着实惋惜! 窗户那边传来“嘎嘣”一声脆响,一个小人一头竖下来。 “哎!”白义不由朝前伸手。 幸亏离着最近的老夫人伸手一接。 祖孙两个一块儿摔在地上。 原来是锦绣,竟然用手掰断了窗棂子,因为惯性就掉下来。 桑宁惊讶,三岁的小娃,这么大力气? 随即一想,这窗户都多少年的了,早不结实了。 “哇哇……祖母,他们打四叔,打哥哥,打三婶娘,他们好坏!锦绣出不来,出不来!” 锦绣抱着老夫人大哭。 好像锦绣的哭声要比锦心大很多啊? 震的耳朵有点疼。 “乖乖,不哭,不怕,你爹在天上保佑着你们呢!”老夫人听着孙女的哭声,心里一酸,忍不住哽咽。 这两个丫头,没享两年福,就跟着来这遭罪。 万幸孩子的身子骨随了老二,除了在牢里时发了一次烧热,路上再没出过状况。 但她还是怕孩子吓着,捏着孩子的耳朵嘴里嘟囔:“小绣儿,回家吃饭呦……” 锦棠捂着头喊疼。 霍长安吐血昏迷。 谢雨柔惊恐的喊:“大嫂,大嫂,我的孩子……三郎的孩子……” 只见她的裤子上,已经染了红。 这竟然还是一个孕妇! 霍静雅不知道这事儿,急的差点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吃个蛋会不会好?” 她从肚子里掏出一个蛋,结果那蛋被挤压碎了,蛋壳蛋肉全混在一处。 哇……她太没用了,连个蛋都保护不了! 这一家,看着真的很惨。 荣昆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只是制止霍家人行凶,怎么刚才凶狠要跟人拼命的人突然全都躺地上了呢? “大人!快帮忙请大夫呀!”桑宁急喊。 白义狠狠瞪了荣昆一眼,急忙让定三去喊人:“叫上两个大夫!” 这时,村民看出事儿不妙,已经有人要悄悄跑了。 桑宁伸手一指:“大人,拦住他们!” “这事儿其实不能怪县令大人,要怪就怪这些人,他们不仅是抢夺损害他人财物,还属于入室行凶!” 对对对,荣昆点头。 要不是一来就那么混乱,他也不会让人阻止。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私藏水……”有人喊。 “什么私藏?这本就是我家的东西,是公物吗?你们怀疑我家打了井,却不等县令来查看,就一块儿闯进我家来,还把我家人打成重伤,今天不赔医药费,谁也别想走!” 其实,现在大部分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刚才的水池根本就不是泉水,都挖到底了,一点水都没有冒出来。 他们还真是闯进人家里行凶。 但是法不责众嘛,他们也没多少害怕。 “大人,我们不是故意的,是吴和才说她们家打了井。” 他巡视四周,想找吴和才,却怎么都没找到人。 那狗东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桑宁冷声道:“要是他说郡守大人私藏了水,你们也敢进郡守府行凶吗?说白了,还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看来,之前的震慑不够,还得再让他们认识一下,霍家,是绝对,绝对不能惹的! “你那瘫子男人还打伤了我儿子呢!是他行凶才对!要不是爬在地上够不着,估计就要捅人心脏了!”一个老女人大喊。 “对!我男人也受伤了,我们全家可就指着他干活,应该你赔我们医药费!不给我们治好不算完!” “你们不知道,那个瘫子可凶了,就跟要吃人似的,要是能站起来,我看八成真要造反!” 造反。 这是每个被流放到这来的罪犯最怕的词。 说话的女人,心思真恶毒。 霍长安动了动手,被桑宁压住。 “放心,我有大招。” 桑宁本不想做绝,但现在,她可不饶她们了! 尽管也有些人忐忑不安,没这么嚣张。 但是很抱歉。 姑奶奶生气了! “大人,你看怎么处理?”她异常平静的问。 “吴和才挑唆百姓闹事,重打五十大板,赔偿你们看伤的医药费,其他人各打十大板,也略做赔偿,以示惩戒。” “至于你们殴打官差,本官就不追究了,但同样,你们也要赔他们医药费。” 毕竟打的不清。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偏袒太过。 “我不同意!”桑宁拒绝。 白义皱眉,他自认出处理的已经很有利于霍家了。 寻常人现在应该感谢。 “桑氏,若要在这生活下去,不宜太过刚硬。尤其是当地的百姓,若与他们好好相处,你会发现,很多事会变的更容易。” 桑宁一笑,眼底有些森然。 是的,这话说的很对。 但是首先,西北人很狂傲,不会轻易接受外地来的流放犯。 流放犯在这低人一等。 她要是不站在高处,好好相处就是一句屁话。 那叫割地退让,吃亏忍辱! “我当然会好好相处。” 全凉州的百姓都要感激的那种。 “但不会和行凶犯相处。” 马上有人咒骂:“你们才是行凶犯,流放犯!谁知道干了什么恶事被赶这来的!连刚死过人的房子都不忌讳!可恶心死人了!” “那你们还进我们的房,抢我们的水!嫌恶心吐出来!还给我们!”小锦棠忍不住气的大喊。 桑宁:快别恶心了,还吐出来还? 小锦棠可是要走男神路线的,不能跟垃圾对骂。 她扯了一下锦棠,然后对他讲:“你是珍贵瓷器,怎可与一堆破烂瓦砾相碰。” “那四婶婶你也别跟这些破烂吵,他们不配!” “不。” 桑宁一一看过人群,嘴角露出不好惹的笑:“老娘特么是金刚钻,碰上谁谁就稀巴烂!” “桑氏,你想干什么?”白义的声音带了恼意。 这女子果真胆大妄为,寻常人早听他安排了。 “我要让他们赔医药费!直到我家人养好伤为止!要让他们每天在霍家门外下跪求饶!直到我们原谅为止!” 桑宁话一出,那些村民一愣。 随后就神色怪异,后面不知谁嗤笑一声。 然后就引发成串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荣昆无奈摇摇头。 女人就是女人,这也太意气用事了。 白义也摇头,“好了,桑氏,就按我说的罚,别赌那一口气,整那些没用的。” “以后,要再有人敢来你家寻衅滋事,本官必十倍惩戒!” 他跟荣昆嘱咐:“剩下的你处理,本官先走。” 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呢,水源还没着落。 他还想让人试试桑宁所说的过滤之法。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平静淡定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如魔音一般,穿透吵闹嘲笑的嘈杂,钻进他的耳朵。 “大人,我可以找到水源。” “能够养活全城百姓的水源。” 第84章 少做丧良心的事 水源,水源。 白义对这俩字相当敏感。 就是在睡梦中,有人在旁边说,他都会一蹦而起。 他为了找水源都快疯魔了。 所以,桑宁的话,他怎么会听不见呢?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能,找,到,水,源!” 桑宁一字一顿,声音加口型,让白义听得清楚,看的清楚。 我有办法灭火。 那会儿,她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她果然灭了火。 白义忽然就感觉心脏“砰砰砰”大力跳起来。 她真的,能找到水? 周围有一阵儿落针可闻。 然后,碎语又从角角落落冒出来。 “笑死人了,我都跑破了五双鞋,水的影子都没见,一个新来的,连咱们地形都没摸清楚,就夸这么大海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真是想立功想疯了!” "她能找到水源,我看得是下雨下涝的时候。" 连荣昆都说:“你懂什么是崑崙之丘吗?懂为什么战场称为沙场吗?这里不是随处可打出水来的京城!” 最后一句,他说的有些不甘。 这些养尊处优的京城人,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残酷。 这里的百姓,常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西北地区,永远没有风调雨顺这个词语! “霍桑氏!别拿水源开玩笑!”荣昆咬牙切齿。 这咋还破防了呢? 一个老爷们眼红干啥? 霍静雅不屑的“哈”一声。 “笑话!你们懂的我四嫂肯定懂,你们不懂的我四嫂也懂,你们找不到水源是你们无能!我四嫂光靠鼻子闻味儿都知道哪里有水!” 桑宁:“……” 霍静雅的说话技能到底是哪个大能教的? 为什么每次好话都不好听。 她是狗吗?靠鼻子闻味儿找? 气的荣昆蹦出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大人,我就想知道,如果我找到水源,会得到什么样的优待?”桑宁盯着白义问。 “如果你找到水源,按朝廷规定,属为国为民的重大功劳,全家可免役,还可……” 上报京城,减刑,或者得圣上恩典,给予特赦,重返京城。 但是霍家这种罪名,怕是不能了。 所以,白义也就没说出来。 “还可满足你其他一些小小的要求。” “大人,您还真给她讲这个,她怎么可能找到水!”荣昆说。 “找不找得到对你我有什么损失吗?”白义反问。 不过是多一个人找而已。 好像也是。 荣昆也不说什么了,当然也没指望。 “好,我其他的要求简单,今天来我家行凶的人,除了赔偿医药费,还不准喝我找到的水!除非得到我们全家原谅!” 看他们到时候磕不磕头! “可!”白义应答。 有汉子粗声高喊:“你要是真能找出水,别说磕头,让我喊你爹都行!” 桑宁冷笑:“别拿性别开玩笑,你可以喊我娘!” 众人:“……” 她还真觉得自己能找到水了? 然而,桑宁表现的越嚣张,白义反倒越激动。 这是多么有底气! 他喜欢,他激动! 忍住澎湃,他四平八稳的问:“你多久,能找到?” “三天,三天内我必找到水源!” 桑宁给了一个数字。 她将是为凉州城找到水源的人,可不想默默无闻的做善事。 得了好处也得知道谁给了他们活路! “三天……好!” 三天还是可以坚持的,不会引起暴乱。 两个大夫终于姗姗来迟。 对着霍家人一番检查。 谢雨柔气若游丝:“大夫,救救我的孩子,开最好的保胎药,当归散,白术散……” 大夫甲一把脉。 “你这已经近三月,这正是关键时期,不能忧虑过甚,有落胎迹象……” 老夫人抹泪:“大夫,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孩子爹会在天上感谢你的。” 大夫甲:“……不用惊动孩爹,在下必尽全力。” 霍长安适时醒来:“我胸口疼,一喘就疼,好像有针扎……” 大夫乙经验丰富,精准判断:“这是伤了肺腑呀!” “要用人参,黄芪,山药……好好将养。” 锦棠:“我头疼,脑子好像有声音,还有东西晃来晃去。” 大夫乙大惊,伸出一根手指头:“孩子,能看到几根?” “两根……不是,三根……不是,手指在动,我数不清。” 大夫乙痛心:“头部受创,内有淤血,若不散瘀通络,轻者失明,重则痴傻!” 李玉枝大惊:“大夫你一定要开最好的药救救我儿,他可是被官学院长赞过天资聪颖的孩子!” “好好好。” 哪里寻来的两个大夫,医术这么高明? 搞得桑宁都以为是真的了。 一通下来,光药费就达到了百两! 这还不加人参等名贵药材。 村民都炸了。 “大人,不是我伤的,我只抢水,没碰人!” “大人,我只掘了菜园子。” “大人,我儿子也伤了呀!” …… 说也没用,他们是强闯民宅。 一群人哭咧咧的骂吴和才。 吴和才被打五十大板,并判罚出医药费的大头,六十两银子。 “桑娘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他大声求饶。 "我没那么多银两,更没粮食,上有老,下有小……" 桑宁啧啧,“咋可能?吴师傅盘两个炕就赚一百五十两呢!” “不是,不是,是我狮子大开口……” 实际上,他都好久没开张了,原本以为能在桑宁这弄个大的…… “我也想饶你,可我家人被你害了,得养伤啊!这样吧,看在老曹的面子上,给个五十九两算了。” 桑宁把吴和才说的话还回去。 “桑娘子,你这是逼我去死啊!” “死去呗!记得躲远点死,死在自家房子里,怕你一家子染晦气!” 吴和才正好被打完最后一棍,“呕”的吐了口血,晕了。 闹事的村民一人被打了十棍,然后回家筹钱筹粮。 接下来。 桑宁和霍静雅就坐在门口收东西。 有人拿干豆角来。 有人拿谷面来。 还有人拿山核桃来。 一看就知道是藏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不少拖着孩子来,让孩子喊饿,企图让桑宁心软。 桑宁笑笑:“饿啊?饿就跟你爹娘说以后少做丧良心的事,这样就不会得报应!” 第85章 臀部热热的 收了东西,桑宁就分一分,把看起来好的,干净的,给那几个受伤的衙役,并且跟他们道歉。 而自己留下的都是一些瘪的豆子啦,荞麦皮啦,那样的糙货。 几个衙役本来心里还有怨气的,现在也没了。 这诚意,足够了。 连白义都觉得惊诧。 还以为她会贪心,没想到,这么多粮食眼睛也不眨的给了出去。 霍家其他人也是,一点不舍也没有,桑宁说什么是什么。 都是姓霍,这家子,可真跟那家子不一样。 收来的银子就给了两个大夫。 因为吴和才没那么快凑出银两,所以白义就给了三天时间。 直到事情全部了结,白义才带人走。 “呵,一听四嫂能找到水,他又不忙了。”霍静雅吐槽。 在这跟着站了半天,她收粮食都紧张。 怕他找理由抢。 人全走之后,霍家人就把门一关,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 病重的也精神了。 就是谢雨柔神色有些疲惫,李玉枝扶着她去休息。 “四嫂,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水?”霍静雅问。 “不用找,我已经发现水了,明天你们就到街上散布,说我第三天必找到水。” “啊?这是为什么?” 霍长安给了霍静雅一个蠢笨的眼神:“你做好事不留名?” “哦哦哦,对对对!” 一定让所有人知道水是四嫂找到的! 不能让那个姓白的黑脸郡守占功劳! 是夜。 桑宁心情烦闷睡不着。 偏偏她还不方便翻身,一翻身怕压到霍长安。 等刘东来盘炕,她必须先让他盘这屋! “嗯……” 身边的霍长安开口了。 似已经酝酿半天的样子。 “以前听说书先生讲,有民间异能者可施五行搬运术,能把别处的东西变到眼前,还有一种神仙索,更是神奇,自天空垂落,无人知是哪里来的,人可以顺着绳索爬上天去。 那时候不信,还骂那先生妖言惑众,现在才知是我孤陋寡闻。 世上原来真有这种神奇术法。 白天时,你就是用了障眼法才让他们看不到泉眼的吧?” 啊? 她还有这本事? 霍长安是听故事听傻了吧! “嗯……呃……不可说,我师傅说要保密。” “明白,我不问了。” 霍长安静了半晌。 但还是听到身边的人呼吸杂乱,腿脚也似无处可放,抬起放下,放下抬起。 他悄悄的往墙边移,直到再也移不动。 已经为她寻了理由,那她到底,还在为何事烦躁? 过了一会儿,桑宁起身,出了门。 霍长安两臂一撑,就坐了起来。 没错,他的力量又增强了,特别是腰部支撑力。 把两条腿盘起来,双臂可当腿。 他下床,撑臂挪到门口。 透过缝隙,看到桑宁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大嫂她们的屋子,然后趴在门上偷听。 原来如此。 她是怕大嫂她们起疑! 毕竟水的问题太不对劲,今天大家都知道了那所谓的出水口根本没有泉水冒出。 霍长安也担心起来,大嫂她们是怎么想的呢? 李玉枝几个还真是在悄悄议论这事。 起先谁也没开头,但谁也睡不着。 后来是霍静雅说:“四嫂真是我的神,没泉眼也能把水引出来。” 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雅,当时我和你三嫂都去捡石子了,你四嫂是怎么引水的呀?”李玉枝好奇的问。 “一开始没水出来,四嫂就又挖呀挖,一边搅动水,一边挖,然后水就出来了。” 这么神奇? “四弟妹,不会修行过法术吧?” “那就是神仙喽?我四嫂是神仙!嘿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嫂会不会把我也带到神仙界?” 李玉枝:“……” 这小姑子的想法总和她们不一样。 谢雨柔开口:“我不管她是什么,只当她是给我和孩子第二次命的人。以后谁要害她,我们娘俩都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霍静雅跟着说。 李玉枝在黑暗里点头,“她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些神通,咱就愚笨些,当不知道。” …… 桑宁听完了里面的对话,在暗影里站了半天。 她有过很多朋友。 她从来真心的对待每一个人。 后来有人背刺,有人嫉妒,有人渐行渐远不知缘由。 再后来她经历的多了,依旧会付出真心,这是性格使然。 但是却学会了分辨。 只对合眼缘的人真心。 后来,暮扬又给她上了一课。 人与人的关系,退却最初的热情与鲜艳,到最后,全凭良心。 要不然纳兰性德也不会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悲凉心酸。 人性,是最复杂的一个东西。 不到最后,谁都看不透。 桑宁和霍家人只相处了短短月余,她当然会担心,有顾虑。 但是听完了她们的谈话。 桑宁笑了。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的她们,对得起她付出去的所有真心。 桑宁的脚步不知不觉又移到了主房前。 里面传来老夫人哼唱哄睡的声音。 “小心儿,小绣儿,好好睡觉,快快长大呦!” “跟你四婶婶一样聪明,跟你四婶婶一样勇敢。” 桑宁又咧嘴笑了一下。 然后踮着脚进了厨房。 大水缸早已被霍静雅重新摆好,底下的石子和原先一样分毫不差。 桑宁加了半缸水,然后脚步轻快的回了房间。 房间没点灯,什么都看不清,她摸索着上床,一下子摸到一具身体。 好像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床下。 “霍长安,你干嘛呢?” “呃,我,刚方便完。” 为了他夜里方便,屋里放了个尿罐的,就在床底。 “你拿了罐在床上尿呗,还下来干什么,脱裤子放屁,找麻烦!” 桑宁说话粗鲁,语气爽利轻快,伸手托着男人的屁股一使劲,就把人给托上去了。 别说,这么久没运动了,屁股还没软,挺有弹性咧! “睡啦!”愉快的说完。 桑宁很快陷入了梦乡。 鼻子差点被墙撞断的霍长安:“……” 臀部热热的,好像经络又在长了…… 疯长。 身边传来均匀和缓的呼吸。 所以说,他那些瞎话白编了!娘和嫂嫂们的想法,才重要? 第86章 不是练武的材料 后半夜,霍长安被人摸醒。 他身上的薄麻衣已经掀到胸口。 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腰腹部点啊点。 “一,二,三……不对啊,再数一遍。” “一二三……再来一遍。” “不对啊不对啊,怎么是六块呢?别人都八块,你咋少两块呢?” 女子一边嘟囔着一边又往下找。 霍长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哑声低问:“谁八块?” “别人都是八块,你才六块,不过脸长得是真好看!” 桑宁在梦里喜滋滋的摸男模呢。 可男模的脸忽然渐渐变了,变成了霍长安的脸。 是没有带疤的脸。 妈呀,太好看了,这等货,1000块钱能让摸? 再多钱她可舍不得花了! 坏了,摸都摸了,不会被强制消费吧? 桑宁一下子吓醒了。 “霍长安,你捏我手干嘛?疼死了!” 手被松开,桑宁一下子抽回,想离他远点,一下子差点又栽下床去。 “真是够了!”她气呼呼道。 “谁不够?暮扬吗?他有八块腹肌?” 男人的声音如这夜色,沉的像化不开的墨,听着有几分可怖。 桑宁惊愕:“你咋知道暮扬?” 是不是和狗空间有关系? 霍长安难道能窥探到她的人生经历? 他…… “上次你烧热,自己说的。” 呃。 桑宁一下子停止了内心的土拨鼠尖叫。 想多了。 原来是自己秃噜出来的。 顿时支棱起的精神就萎了下去,打了个哈欠,她扭了扭身,调整了睡姿。 暗自嘀咕:暮扬那玩意儿要有那好身材,她还能当四年的纯爱战士? 女人不想吃肉,肯定是因为没碰到色香味俱全的,勾不起食欲! “你说什么?” 没听清。 “宁儿……桑宁!” 说睡就睡! 说不完就睡! 讨厌! 天际破晓。 霞光满院。 门外,又一次早早蹲了一个人。 不,这次是两个人。 还是霍静雅开的门。 “你们啥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呢?” 刘东憨笑,“也不早,也不早。” 还不早?头发尖都带湿气呢!这是五更天就来了吧! “闺女,带轮的椅子做好了,我们就赶紧送过来。”刘老爹揣着手说。 “啊,这么快就做好了?快搬进来让我四哥试试!” 桑宁也没想到刘东的效率这么高,只用了两天就做出来了。 而且做的非常合格,木头打磨的光滑,轴接处也灵活。 霍长安被搀着坐上去。 整个人气质就全变了。 剑眉如峰,双目有神,身姿如松立峭壁, 沉寂中透出再也遮掩不住的锋锐。 一身麻衣都不减非凡气质,彰显他原本高贵的身份。 刘东和刘老爹差点就跪了。 真不愧是侯府家的公子,人中龙凤,可惜毁了容,还不良于行。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老夫人捂住嘴,眼睛酸的厉害。 她好像又看到了完好时的幺儿。 不是软塌塌趴在地上的残废。 坐起来了,直起来了。 一定也会一点点站起来。 “四弟……” “四哥……” “四叔……” 一家人激动不已。 只有桑宁走了神。 看着霍长安的腰杆子很硬了,不知道传宗接代的工具修复好了没? 霍长安兴奋的心跳渐渐沉落下去。 目光扫过桑宁不苟言笑的脸。 她在想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桑娘子,是这样的……”刘东搓着手,很是局促的表达自己的困境。 “就是,咱们流放过来的,你也知道没地种,缺粮嘛!就赶着做好,好早点跟您来讨点吃的。 那个,您看如果方便……” “明白,明白!我去拿。” 不仅要给,还可以多给点。 不能亏了实诚人。 刘老爹“嘿嘿”笑着跟儿子说:“我就说让你别担心,桑娘子心善呢!” 老夫人也笑:“心善谈不上,我儿媳妇是心里明,人真心对她,她就真心对人,自作聪明的,她可不饶!” 刘老爹和刘东连连称是。 桑宁搬出了一个大陶罐,喊父子俩近前:“你们用什么盛?” “有有有!” 刘东解开上衣,从肩膀上解下一个褡裢。 他很不好意思,今天听不少人在那议论霍家人,说什么没人情味,自断生路,什么还当自己是贵人,跑凉州地界来耍威风啥啥的,反正不好听。 说实话,他听到后,挺担心。 怕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盼头成了空。 真是瞎操心了。 刘东撑着褡裢,桑宁搬着罐子往里倒。 这一倒,把刘东好一个惊吓。 这是什么苞米,怎么粒儿这么大! 这哪舍得吃,不得用来做种啊? “够了够了,这得三升多了!”刘老爹急忙阻止。 他种了一辈子地,除了儿孙,最稀罕的就是地里的庄稼。 一场秋收,他能翻来覆去摸十几遍粮食。 一掂量就能估摸个差不多重。 这指定是三升多了。 “拿秤砣称一称,把多的倒出来。” 桑宁无所谓的挥挥手:“嗨,多点就多点,后面还指着你们给盘炕呢!” 刘家父子又呆了。 那边霍家人发挥愚笨精神,假装对家里突然有那么多苞米的事一概不知。 也没人过去瞧。 反正桑宁说是从街上买的,那就是买的! “大嫂,我们去街上散布真言去吧?”霍静雅等不及了。 四嫂安排的任务,必须尽快完成。 “娘,姑姑,我也去!”锦棠喊。 “不行,你现在是病人,和你四叔三嫂老实待在家,若是有人来,还得装病。”李玉枝严肃警告。 锦棠一下子垮了脸,痛苦的随手捡起门后的一个木棍。 在家要练功夫,练不好四叔会打手心。 “咦?这是什么棍?纹路好特别。” 看着还是新鲜刚砍下的。 “是你四婶婶给你找来的,说这个木头不容易断。”霍长安说。 “所以你给我认真点,别辜负你婶婶的一片心。” 好叭。 可他一直很认真,就是练不好。 他根本不是练武的材料。 锦棠不敢再露出沮丧,听话的练棍,锦绣也跟着捡起来一根小棍,在一旁跟着挥来挥去。 …… 霍静雅和李玉枝一出门就碰到前来找她们的莫翠语和乔丹桂。 乔丹桂脸色焦急,上来就问:“大嫂,我听人家说,四弟妹扬言能找到水?” “对,怎么了?” “若是找到水,不知道郡守大人会不会对大哥和夫君网开一面,他们现在还被关在牢里,公爹一直在衙门外求情。”乔丹桂抹起了泪。 “找到水也是我们家的功劳。”李玉枝先强调。 “但咱们都姓霍,真找到水,肯定对你们家也有好处的,说不定郡守一高兴,就把他们放了。” 第87章 坐腿上 “真的吗?那,那四弟妹能不能找到水啊?”乔丹桂又担忧起来。 “能不能找到我不知,但是如果你们想跟着沾点光,就一块儿帮忙。” “帮什么忙?” 李玉枝说了到街上宣传的事。 乔丹桂和莫翠语都不解了。 “还没结果的事,为什么要闹的人尽皆知?” 这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四弟妹是我们的当家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照做。”李玉枝也不再多说,和霍静雅率先往前走。 莫翠语正要跟上,被乔丹桂拉住。 “嫂子,我们真要跟着宣传吗?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找不到水……” “万一找不到水,顶多被人笑话,可若是能找到水,咱们霍家就是救百姓于苦海的大功臣,以后谁都会敬着三分。 丹桂,四弟妹这是在为整个霍家赌呢,咱们帮不上别的,就跟着大嫂宣传吧。” “好,咱们一块儿去。”乔丹桂说。 反正婆婆今天不在家,不会知道她们干什么。 莫翠语追上李玉枝。 李玉枝就悄悄问她:“二婶又骂你了没有?” “没有。” 莫翠语还为丁氏说话:“那天婆婆可能也是急了,我回去她还跟我道了歉,给了我一块饼子吃。” 而且发现她偷偷给凤儿的蛋,也没有骂。 这已经很好了。 她自来不得婆婆的欢心,能和以前一样,当她们娘俩是透明人也好。 李玉枝皱了眉,二婶那天骂人的样子,可不像一时情急,倒像是恨不得剐人一样。 “反正你小心些,要是被人欺负,就让凤儿跑来通知我们。” “我知道了大嫂。” * 桑宁看着刘东父子砸了炕,刘老爹马上看明白了里面的门道。 和鲁地的确实差不多。 这时候没有水泥钢筋,用的全是土坯和叫甓的长条砖。 中间建有两道像迷宫一样的炕间墙,甓砖缝隙用酸泥抹严实。 酸泥就是用这边特有的黄土,麦衣,麦秸秆混合一起,加水搅拌形成的稀泥。 跟这边房屋墙面用的一样。 最上面覆盖平整的石板做炕面,然后表面还要再抹一层泥。 泥干后就可以铺上席子睡觉了。 主房这边炕上的石板还完好,只需再到石匠那边购置两个炕的石板,还有若干甓砖就行。 其他的,刘老爹表示自己都会做。 “买石板的事也交给刘大爷你吧,需要多少银两或者粮食你跟他们谈好,送来我结账就行。” “要是桑娘子信的过我老头子,那我就去。” 桑宁笑眯眯道:“信得过。” 这盘炕看着很简单,考验的是师傅的细心和负责。 刘老爹和刘东父子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 她放心。 “另外,除了最后给你们算的工钱,我中午还管一顿饭,你们不用带干粮。” “那,那可好咧,可好咧……” 俩人也没问最后给多少工钱,反正材料钱都是人家出,他们第一次做万一做不好,人家给多少拿多少。 他们清理旧炕,桑宁就去了厨房。 她要给孩子做点吃的。 没想到, 霍长安竟然在。 他坐在轮椅上,拿着一块碎瓦片,正在认真刮土豆皮。 动作间还有些生疏,但也练的差不多了,因为案板上已经摆了三颗刮好的。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都是新长的,还很短,肤色偏白,可见底下淡淡的青色血管。 这是一双有力量的手。 就在刚才,她还从窗户看到他教锦棠舞棍棒。 挥出那一瞬间,风声呼啸,棍鸣不已。 而他整个人,也犹如新剑开锋,势如破竹。 这还是老夫人说的最不成器的小儿子。 那前面几个,到底是有多出色? 桑宁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太久。 久到霍长安已经刮完了六个土豆,回头问:“还刮吗?” 桑宁才一惊,回过神来。 妈妈耶! 霍长安的好身材她能忍住不摸,刚才飒爽英姿能忍住不看。 怎么这种窝在厨房刮土豆的人夫感让她入迷了呢? 快算了吧! 人设不对! 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是三嫂刮吗?怎么换成了你?”桑宁故意嫌弃的咧咧嘴。 少年眼神闪了闪,一时摸不透桑宁的心思。 刚才她看了很久,还以为…… 然而,说话的语气却又嫌弃。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三嫂,和娘出去了,说是再弄点填睡枕的东西。” 桑宁从曹掌柜那里拿来的一匹布,本就打算每人做一个新枕头,这活她不会,当然交给绣活好的嫂子们。 用从村民那里弄来的荞麦皮,再掺点晒干的野菊花,当做填充物,有利于睡眠。 枕头有点多,填充物确实不太够,不知道她们去找什么了。 “哦。” “再刮几个吧。” 这可是他自己跑来的,不用白不用! 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霍长安眼神亮了亮,马上又拿起瓦片。 嘴角也弯起明显的弧度。 两人一个刮一个切,很快切了一盆。 桑宁又指挥他烧火。 霍长安不会,她就教。 蹲在灶台前,桑宁拿了一把干草,示范。 “从底下点,然后把干草竖起来,看见了火苗变大了没,扔进去,先扔点薄木头……” 火燃起来了,桑宁后退。 谁知道霍长安不知啥时候转动轮椅靠了前。 她脚后跟一绊,一屁股就坐在少年的腿上。 他的手下意识就圈住了女子的腰身。 不是第一次圈腰了。 这两晚…… 但他依旧紧张到心脏发抖,这一次,更是身体僵硬,呼吸近乎停滞。 因为,她是清醒的。 桑宁以为自己要磕后脑勺呢,没想到坐到了肉垫上。 哎呦喂,她往两边的扶手上一拍。 这轮椅做的是真不错,有种坐龙椅的感觉! 她还伸手捏了一把底下的肉垫,反正他也没感觉。 自从来到凉州,桑宁就没给他按摩过腿了,都是他自己按。 他还会用手掰着腿强制活动锻炼。 别说,挺管用的,这腿没有变得软塌塌的,肌肉不那么硬吧,也算紧实。 若是经脉通开了,稍加锻炼就能站起来。 “你烧火吧!”桑宁慢吞吞站起来。 “我,水喝多了,先出去一下。” 霍长安低着头,伸手拽住衣角使劲往下扯了扯。 “我推你吗?” 她这一屁股给他蹲出尿来了? 也妹坐膀胱上啊? “不用!”少年急促拒绝。 好像真怕她帮忙似的,熟练的将轮椅转了弯,匆匆操动着出了厨房。 第88章 当我哥哥吧 刘东将完好的甓砖挑出来摞到窗根下。 这些刮一刮上面的干泥还能继续用,这样也能给主家省点,就是费点事而已嘛! 他来回走了几次窗根,每次都抬头往外看。 刘老爹看到了就骂:“贼眉鼠眼的你看啥呢!老实的干活!” “不是,爹,我看桑娘子的丈夫在茅厕外半天了,是不是没法自己上啊?” “你不早说!那肯定是啊,茅厕外面垒了一层阶,轮椅能上去吗?傻东西,快去帮忙!” 这家连个成年男人都没有,他们既然在这,肯定能帮的就帮。 爷俩当即放下手里的活。 霍长安好不容易压抑了想要大喊的冲动,但某样生理冲动可不那么好压。 他也不想压。 这种感觉,久违了。 就让他多感受一会儿吧。 曾经失去的,又回来了一点。 霍长安捂住了双眼。 向来刚挺的双肩也塌落几分。 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以至于身后的动静也没听到。 刘老爹和刘东过来探头一瞅。 这孩子,都憋的翘起来了,咋不知道喊人呀! 甭管以前是什么富贵人儿,现在就是个可怜的孩子,比自己儿子都小呢! 刘老爹此刻,只剩心疼了。 两父子一对眼神,上前一左一右抬起了轮椅。 “霍兄弟,以后有事喊我就成,别跟我客气!” “对呢,孩子,你媳妇儿给了我们粮食,跟救命之恩也差不多,你真不用客气,以后东子就是你亲兄弟!” 霍长安反应过来,轮椅已经被蹲到旱厕边。 那个叫东子的还要解他的裤子! “住手!!!!!!” …… 桑宁都把土豆过油煎好了,霍长安还没回来。 她有点担心。 不会翻茅坑里了吧? 她出去看了看,茅厕根本没人。 “你四叔呢?”她问狂咽口水的锦心。 “四叔回屋了,丝溜~”锦心没忍住,嘴角的口水流下来。 她小手捂住嘴,很羞惭的样子。 再看正在扎马步的锦棠和锦绣……两人也在使劲咽唾沫。 “饿了?” 三个小家伙齐齐点头。 四婶婶做的东西太香了,满院子都是香味,受不了了。 感觉肚子里有老虎在叫:“呜呼呼,呜隆隆……” “饿了怎么不去厨房找我要?” “四叔说,不到半个时辰,不准动。”锦棠说。 小脸上已经热的全是汗,身子抖啊抖的,着实让人不忍。 可是练武就是这样,要吃旁人受不了的苦。 桑宁也不能跟霍长安唱反调,这也是为了锦棠好。 她又问锦心和锦绣。 “你俩为什么也不吃呢?” “祖母不准我们进厨房,也不准吃独食,要和哥哥一块吃。”锦心和锦绣说。 哎呀妈,太懂事了! 桑宁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厨房藏了不少吃的,是怕锦心和锦绣不懂事,看到了出去乱说。 不让吃独食,是怕再养出一个云水仙。 桑宁点点头:“你们祖母说的对,不过也不能饿坏,我先给你们盛一小碗垫垫肚子,锦心和锦绣可以喂哥哥!” 她进厨房弄了一碗土豆片,撒了孜然面,少许盐,搅拌好。 怕孩子拿筷子不稳当,就找了两根细树枝削了当竹签。 一出去,三个孩子像等哺的燕儿似的张着嘴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宁……手里的碗。 锦绣“嗖”的跑过来。 “四婶婶,你太累了,我来吧。” 扬着小手就托住了桑宁手里的碗。 这孩子,跑的可真快呀! 而且和锦棠一块扎马步,锦棠腿都在哆嗦,她竟然还能跑? 锦绣接过碗,第一块也没有自己吃,而是先给了锦心,第二块给了锦棠,最后才自己“啊呜”吞了一口。 “好好吃,好好呲!” 三个孩子完全被土豆勾走了魂儿。 那一碗很快就见了底。 还剩两片的时候,霍锦棠表示不吃了。 他当然不是吃够了,而是剩下两片正好两个妹妹吃。 三兄妹感情是真好。 桑宁从小没有兄弟姐妹,曾很渴盼过这样的亲情。 看到这一幕,触动极大,感动的想哭。 刘家父子也想哭。 “爹啊,桑娘子到底做的什么好吃的?咋这么香呢?” 这还怎么干活啊。 看着地上的土都想吃。 “不知道,你也别抻头看,刚才已经惹人家霍小哥不高兴了,万一人家不用咱了。”刘老爹咽咽口水说。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从茅厕回来就加快干活,一点不敢休息,生怕桑宁辞退他们。 刘东不解又委屈。 “他为什么生气啊?” 那双眼睛跟冒冰锥似的,吓死人了。 抓的他手腕子也疼,没想到霍兄弟看着身体不好,力气却好大。 “指定是你笨手笨脚的,把人抓疼了,你手上还全是土,把人抓脏了,笨犊子玩意儿!” 刘老爹活了大半辈子了,知道的事儿还是不少的。 以前就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小姐,上茅房都有专人服侍的,裤子都不用自己解,上完还换衣服,焚香沐浴的。 所以人家上茅房也叫“更衣”。 “这家子是讲究人,咱只管好好做活,别给人添乱了。”刘老爹叮嘱。 “知道了爹。” …… 桑宁挨个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端着空碗往回走。 霍长安坐在房屋门口,手里端着他擦身的小木盆。 大白天的洗啥? 桑宁有点不解,上下扫了一遍他全身。 没看出啥。 “你刚才想哭?”他盯着桑宁微微发红的眼睛问。 “胡说什么,谁想哭?我从来不哭!” 以前,以为自己哭起来梨花带雨,雨打海棠,后来照镜子才知,是夜煞咧嘴,大猩猩呲牙。 就再也不哭了! 但是霍长安怎么会信? 又不是没见过她哭的稀里哗啦喊疼的样子。 她只是不在人前哭。 刚才她看着孩子,眼睛里有水,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有时候哭出来很好,憋在心里更难受,你可以在屋里哭,谁也看不见。” 霍长安认定了桑宁刚才想到了伤心事,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桑宁要翻白眼。 “我真没想哭!只是被孩子们感动的。你看哥哥爱护妹妹,妹妹想着哥哥,多好。” 这有什么可感动的,他们兄妹从小也是如此,很平常的一件事儿而已。 哦。 霍长安陡然想明白了。 桑宁在家不受宠,她后娘不疼她,生的孩子自然也不跟她好。 她看到兄妹互爱的一面,肯定会羡慕感动啊。 他心脏一揪,像有只大手狠攥一般,疼的要命。 不由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一定对你好,加倍对你好。” “真的吗?那你当我哥哥吧!” 第89章 毫不遮掩 谁想到霍长安愣了一下后,就红了脸。 “在房里,这么喊,也,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有点不好。” 毕竟他是真有妹妹。 家里兄长和嫂嫂们也都规规矩矩,没这么喊的。 像沈烨那家伙,就有这癖好,没人的时候,就逼着他娘子喊哥哥。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你喊我……长安哥哥。” 说完,又觉得晦气。 因为云水仙也这么喊。 “要不还是喊我小字吧,叫我,子乐。”少年抿了唇,似有些羞意。 他的小字,过了十岁就没人喊了。 以前听过三哥和三嫂的墙角,三嫂就是喊三哥的小字的。 稍微有点子肉麻,也还行。 桑宁都亚麻呆了。 男人,脑子里都想啥呢! “还没学会走路,就练花样轮滑,给你个枕头,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还玩情哥哥情妹妹那一套。 老娘说的是亲兄妹! 桑宁不理他了,继续做吃食去。 她走了好半晌,少年脸上的热度渐渐退却。 而他,也反应过来了。 低头咬牙自语:“偏要做你丈夫。” “不是喜欢摸腹肌吗?今晚就脱光了睡!” 桑宁从厨房隐藏的小地窖拿出一点米面,和好了先放一边醒着。 这是那些村民送来的,磨得一点都不精细。 还有一些小麦,豆角之类的,她把能种的都扔空间了。 要成熟还得等等。 又搬出一个大南瓜,切了放到锅里蒸。 今天要做点南瓜小馒头。 这些是给家人吃的,另外还得蒸一锅野菜窝窝头,给刘家父子吃。 忙活了大半天,老夫人和谢雨柔回来了。 她们还真拿回来一堆东西。 “三嫂,你重病呢,干嘛也跟着娘出去晃。” 谢雨柔笑道:“这是娘的主意,她扶着重病的我在村里转了一遍,就是看看哪些人以后值得交往。” 她们只要些填枕头的东西,有地的人家,基本上都有,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但是有人就不给,还骂人。 有心善的不仅给,看见她可怜的模样,还会多拿一口吃的。 村里近百户人家,有十几家给了东西。 拿回来的有干竹叶,荞麦皮,谷糠,零散几个枣子,一把枸杞,水梨,竟然还有一点红糖,两个鹅蛋! “这,谁给的鹅蛋?” 多金贵的东西,还一下子给了两个。 “最东头的一个妇人,四十岁余,人家都叫她鹅婶,看着不太正常,说这蛋是她儿子下的。”谢雨柔说。 桑宁:“?????” 老夫人说:“别管她正不正常,心善就值得结交,以后咱再回礼,娘都记下给东西的人家了。” “娘你这招真聪明。”桑宁夸赞。 现在正是考验人心的时候,再过两天,她找到了水源,那再贴过来的就是锦上添花,就不如现在雪中送炭的人珍贵了。 “我不聪明,这是跟你爹学的。”老夫人回忆着说。 “十多年前吧,北地闹灾荒,百姓春耕时没种粮,朝廷运过来的粮种又不够,县令不知道怎么分。 你爹就扮成一个乞丐,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乞讨,那些给了一碗水的,一口粮的,没骂人没打人的,最后就分到了粮种。 你爹回府时脏的那个样子呦,还被我赶出去洗了三遍澡。” 老夫人想着就笑起来,眼神带了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色调。 看的出,她和侯爷的感情很好。 这是一个被男人宠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的回忆全是甜。 但回忆越甜,现实就越刀人。 怕她继续想下去,桑宁转移话题:“娘,三嫂,你们饿了吧?快看看我做了什么?” “又做了什么?我来瞧瞧!”谢雨柔感兴趣的上前掀开锅盖。 “哇!”她发出一声惊叹。 好精致的糕点! 是一个个黄色的小南瓜,做的跟真的一样,顶上还贴着两片绿油油的野菜叶。 飘着南瓜的甜糯香,引的人直咽口水。 “这是南瓜糕吗?”老夫人新奇的问。 “这是馒头,嗯,不过也可以叫中式无糖糕点,哈哈哈哈哈!”桑宁夸张大笑。 老夫人和谢雨柔也笑起来。 中午就吃的南瓜馒头,加上孜然土豆,又炒了个鸡蛋辣椒,加苞米菜粥。 给刘东父子一人分了两个大窝窝头,一碗浓稠的菜粥。 爷俩过年都没吃这么好过。 说是给中饭,这直接就给了一天的量! 爷俩蹲在墙根下,一边吃,一边擦泪。 “可好咧,可好咧,以后不怕饿了。东子,记着人家这大恩,等咱们回鲁地了,也别忘了给恩人捎些东西来。” 他们和霍家不一样,只判了七年,再过三年就能回去。 “记着了爹。” 东子把两个窝窝头藏怀里,带回去给婆娘孩子吃。 爷俩吃一份就够了。 霍家人把门一关,热热闹闹的在小屋吃饭。 孜然土豆太受欢迎了,切了十二个都没够吃,主要是孜然这种佐料还没被人发现并使用。 一吃就惊为天人。 再有,辣椒这个东西,也是少部分人在尝试,都还没掌握正确的食用方法。 都是下饭的,一家人吃的停不下。 本来觉得能吃三顿的南瓜小馒头,一下子竟去了一半。 霍静雅脸皱成了包子。 “四嫂,不能做这个辣椒了,太废粮了。咯~”她打了个嗝。 哇呀,她竟然吃饱了! 太奢靡了吧! 打嗝会传染,三个小家伙也跟着打了嗝。 然后霍长安,李玉枝……全都吃饱了。 “吃,放心吃!我已经想到赚钱的法子了。就到街上卖这个孜然土豆怎么样?”桑宁问。 她看到街上也有零星几个吃食铺子,官府对他们尤为照顾,专门有衙役在附近巡逻。 可见白义和荣昆是想搞平衡,对家里有余粮还肯拿出来的,非常重视加鼓励。 到时候她就做个五香的,做个麻辣的,再配上芝麻和葱花一撒,完美! “那肯定卖的好。”李玉枝说。 霍家人在京城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美食。 可关键,这是油炸的,油炸的! 很费油的啊! “咱们家的油快吃光了。”谢雨柔弱弱汇报。 “好办!明天我去山上背一筐山胡椒回来,咱们再榨。” 开玩笑,空间里的山胡椒多的两年都吃不完啦! “好,我来碾。”霍长安马上接口。 他的目光,在发暗的小房间里,闪着细碎温柔的星光,落在神采飞扬的女子身上。 毫不遮掩。 老夫人抿唇而笑。 “啊,这边山上也有啊?”霍静雅疑惑的问,“我咋没看到啊?” 谢雨柔捣了她一拐肘,“你俩大眼跟车轱辘似的,转的太快能看清个啥?” 霍静雅:“……” 再看李玉枝饱含深意的眼神,霍静雅心顿时明了。 “对哦,我这俩眼珠子跟瞎子也差不多。” …… 第90章 找不到水,跪在城门口 夜里,桑宁跟霍长安说话。 “你是不是对锦棠太严厉了?才七岁的孩子,一练一个半时辰,明天腿都得走不了路。” “七岁不小了,我兄长都是从三岁开始练的。” “可锦棠好像真不适合练武,我看锦绣都比他强。” “锦绣确实随了二哥。” 天生的练武材料。 “但是,锦棠是男孩,将来会有很多目光盯在他身上,就算不是练武的材料,也得把自保的本事学出来。” 这倒是。 现在吃苦越多,将来保命的资本越多。 她不能慈母心肠。 黑暗中,霍长安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我把琥珀打磨好了,你看看怎么做坠子。 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心态,喜欢一只大苍蝇!说不定这只大苍蝇前头还吃过屎。” 桑宁:“……” 前头还觉得霍长安有点子拳拳父爱之心,后面就被恶心到了。 这家伙,就不会说好听的! 这只苍蝇是非常完美的艺术品好不好?他是没见过正在交配被树脂定格的。 “人家锦棠懂得欣赏大自然的美妙,谁像你,牛嚼牡丹!” 说完,手里又被塞了个东西。 “什么?” 好像是个弧形的木头,上面雕刻着东西。 “霍家儿媳都有,只是抄家时都收公了,我雕了个木头的,你先收着,以后再给你换玉雕的。”霍长安说的很随意。 “这,真不用。” 但是,霍长安没有再说话。 桑宁暗叹一口气,下床,点了灯,仔细看看他雕刻的是个啥。 木头是个半月形的。 看过电视的现代人都知道应该还有另外一半。 凑成一个圆。 一面刻着长安二字的撰写,一面,又是芍药花。 这次芍药花刻的更灵动,木质打磨的也光滑,挺漂亮。 桑宁回头看了看,霍长安严严实实的盖着被子,眉目舒展,好像睡着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从空间拿出一个盒子,把木佩和那根木钗放到了一起。 灭了灯,上床。 不小心碰到了身边人的胳膊。 嗯? 摸一摸,再摸一摸。 “你啥时候脱光的衣服?” “啥条件呢学人裸睡!” “这床又不是你自己的,给我穿上!” “霍长安?霍长安!” 熊孩子,气死她了! 年纪轻轻长的这么壮实。 是她喂的太好了。 一块,两块……六块腹肌。 “哎……怎么吃呢?” “一块红烧,一块清蒸,一块烧烤,一块煎炸,一块酿丸子,一块小炒肉,道道都下饭,好吃不重样。” “哎……” 最后一道叹息充满悲情。 实际只能干馋,吃不着。 桑宁的手惋惜的在腹肌上拍了两下,就像在不舍的告别。 然后呼呼大睡。 少年松开憋了许久的气,悄悄的将手臂伸过去,虚虚揽在腰上。 还差一样更简单粗暴的吃法: 生吃。 …… 凉州的气候,早晚温差大。 中午可能晒得皮肤冒火,早上却冷到骨头需要穿棉衣。 真就是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霍家人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除了薄薄的麻衣,就是当初二嫂送行时塞的布棉衣。 桑宁和霍静雅一人穿了一件,早早的就去了街头菜市。 她们今天要来收购土豆。 这里的土豆,当地人叫山芋蛋,种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只是天干地旱的年头,长不出什么好的来。 灾荒年,这种能填腹的东西也都舍不得拿出来,都藏在自家地窖里。 但这个吃多了,也容易涨腹,所以百姓就拿出来,想换点米面或者其他不同样的。 半袋子土豆都换不了一升米。 桑宁用碾的半碎的苞米粒子换,半袋子给人家三升,可把卖土豆的高兴坏了。 这时候,就是要量,谁还愿意吃精细的米呢! 三升碎苞米就能磨出一升精细面,还有两升糙面,够吃好久了! 一堆人就围上来。 她只收了两袋土豆,说下次再来收。 人闹哄哄的不愿散。 就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大嗓门传过来。 “呦呦呦,这是谁呀呀呀呀?本老爷咋瞧着是扬言霍家能找到水的丫头片子?” “咋还不去找水,又来收山芋蛋儿了呢?” 桑宁朝声音来源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两撇小胡子,头戴大金冠,穿着崭新的缎子棉衣,翘着个二郎腿,在面皮摊子上优哉游哉吃面皮呢! 他一说话,围着桑宁的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不敢挡着胖子的视线。 “又是这个死胖子!”霍静雅气骂。 “四嫂,就是他,昨天和一堆人吓唬我们,说要是咱们找不到水,他就把咱家拆了!” 好。 好。 好胖子! 一看就知道有油水可榨! 这年头还维持这身材的,那可不就是财神爷嘛! 果然是有钱人永远不缺吃喝。 桑宁当即笑眯眯走过去。 “嗨,胖仔,你吃的啥?” 胖子一愣,随即大怒,“你敢骂我胖子?凉州城还没人这么胆大!女人,你惹到本老爷了!” “不是吧?我怎么骂你了,我说的是胖仔,不是胖子,胖仔米线你没听说过吗?” 什么米?什么线? 桑宁坐到他对面,真诚忽悠:“胖仔米线,是最最好吃的一种美食,它的标志就是一个圆乎乎可爱的胖财神图像,哦,就像你这样。 刚看到你,我还以为胖财神从图上下来了。” “胖财神”:“……” 这是一种新奇的夸人方式,他听着有点子顺耳。 财神啊,可不就是吗? 凉州城谁比得上他有钱。 胖子脸上分明带了得意,却还装模作样。 “少拍马屁,你是霍家的哪个?我听这丫头片子说有个姓桑的放出大话能找到水?”他斜眼瞅着霍静雅。 气的霍静雅眼睛冒火。 死胖猪仔子! “不好意思,我就是姓桑的。”桑宁也不生气。 “我瞧着胖仔老爷红光满面,头顶富贵,不缺水的样子?” “当然缺不着本老爷!本老爷每天安排十个青壮力去山腹取水,一个来回三天,能挑回一缸水!” 缺水的,只能是那些穷鬼。 桑宁恍然大悟。 不解问:“那为何对我找水的事如此上心,就算我找不来水,也损不了你的利益啊?”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有水喝了,那全城百姓怎么办?你敢口出狂言,给百姓希望,就得做到,做不到我就替百姓教训你诓骗人!”胖仔化身为正义,大言不惭。 “原来胖仔老爷竟还是个心系百姓的大义之人!佩服!佩服!好!” 桑宁重重一拍桌子,吓了胖仔一跳。 “既然如此,我桑宁在此立誓,三日内若找不到水,亲自跪在城门口,跟百姓道歉!” “若我找到了水,那就是拯救百姓于水火,胖仔老爷,又怎么替百姓感谢我这个大功臣?” 第91章 要五间铺子 “若你找到了水,我送你一间铺子!”胖仔脱口而出。 “什么铺子,哪里的铺子,做什么营生的?”桑宁紧跟着问。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趴菜,万一是个坑! “这条街从西边数十间铺子都是我的,有五间因为亏钱关门了,你愿意要哪间自己挑!” 胖仔也干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直接指着一排铺子跟她说。 “好!这可是你说的!周围的老少爷们给我作证!”桑宁又一拍桌子,朝着周围人群喊。 就有人回:“霍家的你放心!徐老爷说出的话就是落下的锤!你就赶紧找水去吧!” 呦,桑宁重新认识了胖仔。 这人好像还挺讲信誉的? “啪!” 胖仔也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那肥厚的手掌没掌握好力道,眼睛也没管事,一下子就把面皮碗打翻了。 里面的酱汁喷了一身一脸。 桑宁:“……” 众人:“……” 店家赶紧拿来巾子给他擦。 胖仔夺过巾子把人拨拉一边,指着桑宁气势汹汹:“你少瞧不起我们西北汉子! 不要说区区一间铺子,你要是找到了水,就是全凉州百姓的救命恩人,你让我磕头喊爹都行!” 嚯! 又喊爹? 这儿的人习惯喊人爹? “你要是找不到水,也用不着去城门口磕头,老爷我带人去亲自拆了你家!哼!” 胖仔甩手扔下银子,背着手,挺着胖肚子,一身污点霸气走人。 “你要是找不到水,徐老爷真会带人拆你房子,他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店老板同情的看了一眼桑宁。 “不开玩笑就好。” 看着桑宁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店家无奈的摇了摇头。 郡守大人都带着人找了一个多月了,没找到水的影子。 这刚来的京城人,连凉州城都没认全乎呢,就放出这大话。 谁信呢! 时间顷刻即逝,很快到了第三天早晨。 远处的山峦褪下黑色的外衣,展露一片青绿。 霍静雅一开院门,猛地被外面庞大的阵容吓住。 恍惚间,竟以为看到了当时侯府被抄家时的场景。 那一幕,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惊叫一声,脸色煞白。 “怎么了?难道你们没找到水源?”白义的脸色超级难看。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这两天,霍家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关注着。 桑宁根本就没有去找水,不是在家,就在城里转悠。 她靠什么找水,靠做梦吗? 还有,她教的过滤水的方法根本没那么好使! 黄泥水是能过滤出清水,但两个时辰才能过滤出一瓢,还废那么多棉花和功夫,简直鼻子比头大。 他怀疑桑宁在骗他。 有车轱辘的声音传来。 霍静雅的身后,面容冷峻的少年缓缓出现在人的视野中。 这还是霍长安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现在人前。 白义一直以为,霍家这位仅存的四公子已被碾压断脊骨,跌落尘埃。 所以事事才让女人出头,当家。 可是迎着朝霞而来的少年,双目有神,身虽残却无一丝病容,脸虽毁却无卑怯之态。 整个人如挺立于青山之上的苍竹,铮铮不屈,没有半点弯折。 白义甚至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能站起来。 “抱歉,我娘子还未醒,诸位来的太早了。” 面前的一群人,有郡守,县令,苏将军,月不圆,胖仔徐五德,还有一大堆官差,村民,乌泱泱一大片。 整的跟抄家似的。 细长的眸,闪过一丝戾气冷芒。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徐五德“啧啧”两声。 自家男人都起了,做婆娘的不起,太懒了! “这要是我家婆娘,早休了!” “那是你婆娘。”霍长安讥讽。 “我家娘子不一样,比谁都金贵,毕竟一城百姓的命都系在她身上,睡够了吃饱了才有精神带你们去找水,诸位等会儿吧,离三天结束还早,日落去都不迟。” 徐五德不敢置信:“你让郡守大人,苏将军和县令大人在这等一个犯人?” 少年双眸一凝,随即恢复如常。 呵! 整个凉州的官员对寻水一事束手无策,把全部希望压在一个犯人身上,大概也是史上头一份。 还好意思说出来。 他看着徐五德淡漠问:“你是哪位大人?” “我是……我是凉州城最大的商户徐五德!” “哦,胖仔老爷。” 胖崽老爷…… 大家看向徐五德,表情惊诧,更惊诧的是,徐五德非但没生气,还有点自得。 什么情况? 骂他胖还高兴呢? “胖仔老爷如果真替百姓和大人们着急,就诚心诚意替他们解决问题。 我娘子也是大家小姐出身,以前富贵惯了,一家不值钱的空铺子她可能不放在眼里,你要是拿出五间,兴许她马上就能爬起带你们去水源地。” 五间铺子! 他咋不去抢呢! 他又不是官家,凭什么替百姓拿这些东西奖励霍家。 不过徐五德还是满脸义薄云天。 “你娘子真要是能带我们找到水,为了百姓,我舍了五间铺子又怎样?” 霍长安冷笑。 死胖猪仔子欺宁儿不懂,耍弄心眼,想空嘴就当英雄。 今天非要让他出了这血! “霍家是戴罪之身,名下是不能有铺子的。不过,可以只签订使用权,郡守大人,是不是有这个操执?” 白义目光惊讶。 想不到一个侯府家的富贵公子,竟知道这个。 没错,律法规定,被抄家的犯人刑满前,名下不能有房屋,商铺,有了也会马上充公。 但律法却没明确规定,不能拥有铺子的使用权。 因此,这种情况,是可以有的,而且早有先例。 “有。”白义说。 徐五德顿时变了脸。 他当然知道有,但是……不知道这个残废懂! “好!我们不贪心,五间铺子,五年的使用权!”霍长安不容反驳。 “不行!”徐五德大喊。 霍长安似笑非笑:“怎么不行?刚才还说要给我娘子五间铺子,现在铺子还是你的,我们只要五间铺子五年的使用权倒不同意了?难道胖仔老爷先前是诓骗我娘子的? 嘴里喊为百姓付钱出力,实际只是愚弄我们愚弄百姓,分文不出还想要声名?” 别以为他听那么多书是白听的! 他这人最爱较真。 以前听说书先生讲过这事,他非要弄清楚真假,为此跑到写书的罪臣家里…… 第92章 就去了一次青楼 “我,本老爷……” 众目睽睽,徐五德说不出话来,肠子都悔青了! 荣昆也劝:“徐五德,没有水,凉州只会越来越萧条,你家铺子也会越关越多,有了水,整个凉州都会盘活,你家的生意也才会起死回生,百姓也记你的好,这个账你不吃亏呀!” 好家伙,平时他和郡守想从他手里抠点都抠不出来,这一下子丢了五个铺子,哈哈,得疼的一年睡不着觉了吧! 徐五德:“……” 他怎么不亏,他太亏了! 他就不应该多嘴,应该安静等着桑宁起床,反正她日落前,总会带他们去找水的! 但是现在,好像他不答应,就是耽误找水似的! 郡守,县令,苏将军,频频看着头顶的太阳,再用不逼迫也是逼迫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百姓早一天喝上水……” “铺子闲着也是闲着……” “本郡守把你的功劳刻功德碑上……” “徐五德,这也是你扬名的好机会……” 最后,该死的霍长安竟然又说:“算了,我们也不是凉州人,这里的百姓死活与我们何干,我们认输,你把这房子拆了吧。” “好了!五年!五间铺子的使用权!行了吧!快让你家那个懒婆娘带我们去找水!”徐五德大吼。 快心疼死了。 他今天就不该来! 娘的,他就五间空铺子,是一间都不给留啊! 本来还想着这雨水应该也快下了,再熬一熬,难关过去,铺子照样能开起来。 现在倒好,五年都不是他的了。 “胖仔老爷,跟你说了,我家娘子不是懒,是命贵,毕竟一城百姓的命运都系在她身上。” “知道啦知道啦!我替……"徐五德刚想说替百姓谢谢你咧,一想,算了,不敢替了。 “你快喊她起吧!起吧!” 真是个祖宗!啥时辰了不起床。 最好真的能找到水! 不,也可以不用找到水,这样他就丢不了铺子。 但是……再下去也真的是全关门的结局。 算了,还是找到水! 霍长安这才看了霍静雅一眼。 霍静雅一扫阴郁,兴奋的去喊桑宁起床。 桑宁昨晚没睡好。 他们屋里的炕正盘了一半,所以她和霍长安昨晚是铺着干草在地上睡的。 这次没感觉有虫子爬了。 但是有老鼠爬! 还爬到了她胸脯上! 一睁眼就跟一只硕鼠来了个亲密对视。 哇呀呀! 够了够了,真的是够了! 又恶心又渗人。 后来还是点着灯,霍长安打着拍子,她才睡了。 “四嫂,四嫂,快起来!” “四嫂,那个骗人的胖猪仔又来了!” 桑宁猛地睁眼。 死胖子! 他还敢来? 怪不得昨天答应的那么干脆!她还真信了他是个义气人儿! 听霍长安讲了才知道自己被骗。 她和霍静雅在那白高兴半天。 “老娘非得治治他!”桑宁咬牙切齿。 “四嫂,你不用治了,四哥已经给他教训了,五间铺子,五年使用权!” 霍静雅张开左手,又张开右手,兴奋的比划。 然后两句话讲了怎么得来的。 桑宁惊喜:“你哥还挺能耐的,他咋知道还能这样干?” “他以前整天在外面玩儿,知道也很正常,茶馆子,青楼的,最不缺这些消息……” 呃…… “不是,我说错了,四哥爱去茶馆子,从来没去过青楼。” 霍静雅心虚的讪笑。 “去过也没事,谁还没个好奇心呢?”桑宁不甚在意,“其实我也去过。” “啊?四嫂你也去过?你爹打你了吗?我四哥那次差点被爹打了个半死……” 呃…… 桑宁对着霍静雅露出了死亡微笑。 霍静雅:“……” 各路神仙,请问嫁出去的姑娘怎么收回? 突然,桑宁身子一僵,笑意定格。 一股酥痒,蠕动的触感,顺着脊背,缓缓的,缓缓的向上爬行。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 软乎乎的身体弯曲像拱桥,然后拉直,再拱起……一寸一寸……长度大概五厘米…… “哇……救命呀!” 桑宁发出尖锐暴鸣。 霍静雅吓得拔腿正想跑,一看,不对! 四嫂全身跟疯癫了似的又蹦又跳,还扯衣服。 与此同时,门被猛地打开,四哥把轮椅转的飞快,就冲进来了。 “怎么了?” 他“砰”关上门,惊慌的问。 “有东西,有东西!” 桑宁终于解开了衣服,一把退下,连同里衣,一件不留。 嫩白的小身子就跟剥了皮的荔枝展露无遗。 看起来纤瘦,其实圆润有肉,曲线玲珑可爱。 乌发半落,遮住前面半壁风光。 在陋室棚屋中,夺人心目。 霍长安脑子轰鸣一声,受惊垂头,却在下一刻,又抬起。 目光盯向那雪白背部上一个黑色物体。 “别动!”他说着上前。 桑宁内心要崩溃了,跳脚挥衣服的。 可是那股爬行感就是不去。 她不怕虫子,可是怕虫子在她够不着看不到的身上爬啊! 霍长安挥手扫落了虫子。 “打掉了没有,打掉了没有?” “打掉了。” 桑宁这才回头,往地下一看,一只毛毛虫在地上扭着身子翻滚。 原来是一只松毛虫。 一定是铺的干松叶里藏着的。 她一脚就踩过去。 “跺死你跺死你跺死你!” 霍长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点也不敢抬。 一缕发丝在他身旁飘啊飘,荡啊荡,带着凛冽的清香。 那是掺了竹叶制作的猪胰子,混合着甘甜泉水的香味。 他觉得脸烧热,喉咙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嘴。 桑宁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上身是光着的,还正面对着霍长安! 不由看过去,正巧看到他舔嘴的一幕! 一双勾魂丹凤眼微垂,浓黑纤长的睫羽半合,唇薄潋滟,喉结不明意味的上下滚动,透着道不尽的旖旎风流。 桑宁心脏一颤。 接着一股怒气就涌上来。 把衣服往胸前一遮。 “啪!”就给了他一脑瓜子。 “为什么打我?”霍长安抬眼,又懵又委屈。 他一直低头,也没乱看。 “打你就打你,还用找理由吗?” 要不是这个家伙,她会来这么个鬼地方吗? 她睡着她的慕思大软床会是多么幸福! 而不是整天跟臭老鼠和虫子为伴! 怎么就这么倒霉呀! “四,四嫂……”躲角落里的霍静雅弱弱出声。 解释:“四哥就去了一次青楼,什么都没做,只吃了那里的点心,真的,我拿脑袋发誓,你别打他了。” 第93章 秒杀当年万户侯 “点心也没吃几块,来个了姑娘说点心里加了药,他就吐了,吐了姑娘一身,姑娘扯着他不让走,让他赔衣服。” “然后呢?”桑宁背着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八卦问。 “霍静雅!闭嘴!”霍长安脸红呵斥。 霍静雅不听,只听桑宁的。 “然后四哥没带钱,就把玉钗押那了,跑回家拿钱,被管家伯告诉爹了,爹把他揍了一顿。” “他那会多大啊?” 这么傻,还真听话的拿着玉钗赔人衣服。 “十一岁。” 十一岁就逛青楼,够着急的呀! 桑宁瞧着霍长安不明意味的笑了笑。 “我是跟朋友打赌才去的,就去了那一次。”霍长安狠瞪霍静雅,红着脸解释。 “男人去青楼,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过还是劝你少去那种地方,不干净。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打水擦身。” 她现在还是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好似全身都被虫子污染了。 不擦洗一下难受。 “我真的没再……” 霍长安看着桑宁出去的背影,又急又气。 什么叫不是零次就是无数次。 他明明就是一次! “霍静雅,你这个蠢脑子,都不知道花不言看上你哪点!” 他一生气,也口不择言。 霍静雅就愣了。 “你说谁看上我?” 康元侯世子? 霍长安没再说,转动着轮椅出去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了。 …… 太阳光赫赫,顷刻上天衢。 转眼日头升起丈高,寒气渐散。 桑宁终于出现,一架轮椅紧跟其后,少年好几次伸手想要拉她,却都似畏惧一般又缩回去。 一双俊眉凝成山峦。 “嘿,刚才朝我能耐,结果被个女人压成这样,瞧他没出息的样儿!” 徐五德心头不爽,看到霍长安似吃瘪的样子,冷言嘲讽。 苏将军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一幕有点熟悉。 好像是他见到小芳时候的熊样。 不过在人前他还是要脸的,随即挺了挺健硕的胸膛,粗声粗气附和:“可不是,真丢咱大老爷们的脸。” (要是小芳能正眼看他,其实他也无所谓这张黑脸。) “男人就是坐轮椅,那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跟在女人后头。” (跟后头也行,只要小芳别赶他走。) 徐五德见苏将军也认同,更来劲:“你看他刚才一听见屋里叫,就急的那样,可见平日已经被奴役惯了,说不定去晚了还会被揍!” 很有可能哦。 毕竟那个女人的力气他见识过,拍桌子那劲儿真吓人。 他得使劲拍才能找回面子。 回去手疼了老半天。 但是这次徐五德说完,苏将军没有附和。 木头院门是开的,大家可以见到小院子里的情景。 苏将军眼睛睁的大大的,几乎要凸出来。 再看县令,郡守,也是。 月不圆眼睛倒是睁的不大,甚至好像吓到一般扭了头。 徐五德不明所以,歪头挤过去朝里一看。 妈呀! 亲…… 亲…… 亲上嘴儿了? 一个坐着轮椅仰着头,一个弯腰掰着脸。 桑宁正好背对着人,把他们的脸都遮住了,但是那角度,肯定是在亲呢! 京城人,京城人不是最喜欢弄那些繁文缛节,怎么比西北人还猛呢? 纤细的身子未曾遮挡处,能看到少年紧抓着轮椅两侧的手。 让在外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手指攥起来。 “大白天的,真是……”白义也扭了头。 他是不是也该找个婆娘了? “有时间亲,没时间去找水。”苏将军“哼”了一声。 要是小芳能亲他…… 徐五德更气! 他婆娘那个嘴,像两根腊肠,小妾倒是樱桃小嘴,可生完孩子长了一脸黑点子,看着就倒胃口! 亲嘴是啥滋味早忘了! 桑宁丝毫不知自己和霍长安已经被蛐蛐了。 还蛐蛐成十分离谱的样子。 她把霍长安脸颊上的疤痕清理了一遍,将周围翘起来的痂全剪掉。 “看着是好多了。” 没有以前那么凹凸不平。 等痂全掉光,再抹一段时间消疤痕的药,估摸真就看不出了。 “在家多喝水。”桑宁又叮嘱。 霍长安乖乖点头。 他已经意识到,家里甘甜的水,才是那个最重要的药引。 所以她总是提醒。 桑宁直起身。 李玉枝看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两个饼子打算过来,不过为了保险,她又慢了一脚。 果然,慢点是对的。 只听见霍长安又说:“我真就去过一次青楼。” 这是他第三遍重复这话。 就像一个执拗的小孩,被人冤枉了,就一遍遍跟在身后为自己的清白申辩。 让人不忍。 桑宁定了定,没再敷衍。 “其实我知道,以侯府的家风,你怎么可能经常去那种地方呢?刚才我开玩笑的。” 她只是,逐渐意识到霍长安异样的心思。 有些怕了而已。 霍长安看不出桑宁心里的想法,听到她这么说,显而易见松了一口气。 似有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来,将锁着的眉头舒展。 “带他们去吧,小心些。”他的声音格外轻柔。 如柳絮拂过人的心头。 “嗯。” 桑宁急忙转身。 李玉枝和霍静雅这才各自从旮旯里钻出来跟上。 她们可不能让桑宁一个人去。 一群人像木桩子似的矗在门口。 终于出来了! 大清早的,大家在这看了半天夫妻恩爱的戏码。 真堵! 就跟他们没人爱似的! “桑娘子,咱们去哪个方向?”荣昆问。 “不急。”桑宁又想起来一件事。 “正好大人们都在,派人去给我要个账吧,都第三天了,吴和才还没把医药费送来呢!” 他是本地户,要是真赖账,她还得废功夫要,正好官差都在,直接给她要来省事! 白义都快气晕,“这事儿不能回来再说吗?” “不能,我家人都等着抓第二副药呢!” 娘的! 他看霍四脸红气爽,身体早好了,还抓个屁的药! 不过,最终还是派人去了。 吴和才万万没想到,本想赖个账,竟然惊动了凉州所有大领导。 哭丧着脸捧着银子交给桑宁。 “吴和才呀吴和才,你要和气才能生财呀!” 桑宁收起银子笑眯眯的说。 吴和才:“……” 他是真的,真的,不敢再招惹霍家人了! 桑宁精神了。 朝天一指,挥斥方遒。 秒杀当年万户侯。 “出——发——” 第94章 看不得英雄落泪 路上,身高体阔的苏将军悄默声的凑到桑宁身边,弯腰求教。 “桑娘子,你是怎么养的这么白,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的脸也变白?” 桑宁看了看老苏的非洲脸。 脸皮跟下巴上的胡子,秋水共长天一色。 黑的浑然一体。 一时很为难。 他以前也黑,不过还没这么严重,现在大火烤坏了表皮,真是跟黑熊成了亲兄弟。 “苏将军,外皮退了之后,皮肤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我是说能不能比以前再白一点。” 这…… 天生的应该没办法变白吧,而且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个毛头小子还能做做保养,他一根老葱就别折腾了。 “我听说黄泥就有保养皮肤的作用,还可以排毒杀菌,防晒,但是你这种天生的,就不知道能不能改善了。”桑宁敷衍道。 “我不是天生的啊!我这是整天操练晒的!”他大声反驳。 然后一把扯开胸前的衣服给桑宁看。 我去! 暹罗猫啊! 还真不是天生的,脸黑,四肢黑,身上白。 霍静雅抓了个石头就给了苏回夜一下子。 “你要不要脸,污我四嫂的眼!穿好你的衣服,登徒子!” “哎哎哎,你别瞎说,老子是有事儿请教!” 桑宁连忙阻止了要吵起来的二人。 这种事儿,越抹越黑。 “苏将军,你要变白,就是为了喜欢的姑娘?” “对,她叫小芳,长的可稀罕人了,和你差不多高,差不多瘦。 不瞒你说,她十三岁我就看上了,只是那会儿不太平,不敢有娶亲的想法。 现在好不容易休战,我没死,她没嫁,这是老天在给我机会!” 老苏想着心爱的姑娘,眼神熠熠生辉,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既忐忑又兴奋。 “再过两个月她就十八了,他爹说让她自己挑婆家,我要变白,要让她选我!” 霍静雅:“……” 桑宁:“……” 十三岁就觊觎人家,说他不要脸吧,他还一心一意等了五年。 说他长情吧,还觉得他老牛吃嫩草,小姑娘可怜。 霍静雅毫不客气的就喷了:“你都能当人爹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眼睛没瞎的,谁会选你啊!” “你……你说啥?谁当爹?”苏将军虎目圆瞪,气的络腮胡子都炸毛。 大声咆哮:“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今年二十有三!老子风华正茂!老子还是一朵花!!!” 桑宁:“……” 所有人:“……” 白义一听苏回夜的话,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扑克脸摆烂。 苏回夜越想越破防,死盯着霍静雅,眼睛发红继续吼。 “你给老子去操练场晒上一天试试!” “你去城门楼子上站一天试试!” “老子没参军的时候不比你那个小白脸哥哥差!” “你们,你们这些京城人真是讨厌!” 霍静雅又怕又愧疚,还气他骂四哥小白脸,不过还是忍住了没再说话。 桑宁也挺愧疚。 以后可不敢乱猜人家的年龄了。 白义和苏回夜深刻诠释了:长相和年龄无关。 唉! 凉城这边条件本就艰苦,寻常百姓都比实际年龄看着大很多,更何况这些守城护疆的战士。 他们值得任何人尊敬。 桑宁给苏回夜鞠了一躬,“苏将军,我们跟你道歉,是我们错了。 你和所有的将士,为了边防和百姓,付出的何止只是容貌,更是珍贵的生命,黄沙下,埋葬多少英魂才换来如今的安定,你们才是东阳国最伟大的人,最可爱的人,最美的人。 我们享受着你们用生命换来的安稳,却还嘲笑你们,不该!对不起!” “对不起。”霍静雅紧随桑宁鞠躬。 苏回夜愣了。 他是个粗人,脾气一来,一通发泄。 发泄完也就过去了。 真不会对一些小女子上纲上线。 但桑宁郑重其事道歉了,还说了这一番令人不知所措的话。 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也才恍然想起,她们是伯阳老侯爷的家眷,也是军人的家属。 怎么可能嘲笑?只是不知情而已。 所有人停了脚步,目光复杂的看过来。 白义也回了头。 他看着桑宁,目光沧桑,黝黑的脸上带着一股悲凉。 “桑娘子,你可能不知道,苏将军的本名原不叫苏回夜。” “他是夜泉人。” “从参军开始就想着做大将军,击退西辽,衣锦还乡,所以,才改名回夜。” “但是……他再回不去了。” 苏回夜高大的身躯一震,眼里露出悲痛。 桑宁和霍静雅虽看出不好,但不知何种情况。 李玉枝却知道。 她沉重道:“夜泉已经属于西辽了。” 两年前,朝廷割地赔款,将夜泉,德武,常积三城划给了西辽。 白义也接着说出来:“夜泉,已经沦为西辽的土地,那里的百姓,也被屠杀,他的家人都没了,回不去了……” “别说了!对她们说这个做什么!”苏回夜红着眼睛吼。 “说这个,是让桑娘子知道,凉州必须找到水,不能成为荒城,一旦没有凉州补给,前面的阳关就是单打独斗,很可能会步夜泉后尘。” “不用说了,我一定带你们找到水。”桑宁重重承诺。 她最受不了英雄落泪,忠良受屈了!!! “桑娘子若找到水,那和苏将军一样,都是最伟大的人,最可爱的人,最美的人。” 桑宁:“……” 她懂了。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别人洗脑。 不过,她心甘情愿被洗。 西辽没有人性,选择屠城,哪怕将人全赶走也成啊! 这些残忍的刽子手! 让她想起某个弹丸之地的物种! 她咬牙道:“苏将军,只要人在,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去,属于我们的国土,寸土不让!” 苏回夜有些被激励到,重重点头。 “到时候你还可以改回原来的名字,祭奠家人,乡亲们! 告诉他们,你为他们报仇了!让他们安息! 对了,你原来叫什么?” “苏二蛋。” 苏回夜已经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桑宁:“……” 这特么真不是因为名字难听改成的苏回夜? 第95章 她是河里的王八 家国,战争,这种话题总让人沉重。 连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都让人感觉压抑。 苏回夜也知道,什么收回夜泉,那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期盼。 恐怕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不过还是感谢桑宁,她的安慰挺真诚的。 “苏将军,其实人的相貌黑白美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心诚,你真心对小芳姑娘,她会感受到的。” 桑宁认真的替苏回夜思考起来。 “我心诚,也真心,可是小芳好像很怕我,我一去她就躲起来。” “要不你把胡子刮了试试?” 说实话,这络腮胡子真的影响观感,平白长了十岁。 苏回夜大粗眉一皱:“你刚还说相貌不重要。” 桑宁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其实也有点重要。你得先让小芳不怕你,她才有机会了解你的内心。像你这样守护百姓的英雄,哪有姑娘不爱的?” 苏回夜被夸,还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胡子咳嗽两声。 “那我回去就刮了试试。” 虽然他很不舍心爱的美髯,但为了娶到小芳,也顾不得了。 一群人走过失火的林子,厚厚的灰尘铺满脚下的土地。 烧焦的断木横七竖八,可见当时火之烈。 白义疑惑重重,问桑宁:"水源在这个方向?" “对,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所以说,她几天前就知道了水源地,一直到现在才带他们来? 白义又心疼百姓片刻。 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地方…… “这地方风水不好!我们绕过去吧?”徐五德先开口了。 而且还捂住了鼻子。 “胖仔老爷你还懂风水呢?”桑宁好笑。 瞧这一排排的水曲柳,要是在现代,这都要成为重点保护区域了好不好? “这里……”苏回夜也挠挠头,“来山里打猎,憋不住了一般都在这解决一下。” "是,有些不那么要脸的,确实爱躲这方便。"白义斜了他一眼。 因为这里的草长得高,能遮住人。 桑宁脸黑,什么叫不那么要脸的? 她当时也想在这方便来着! 不过显然白义说的不是她。 他说完,苏将军和一些官差都对他投来注视礼。 之前组织人打猎,这里经常有野兔,山鸡的出没,所以很多人都走过这块地。 确实……风水不好。 一路没开口的月不圆看了一圈,终于说话了。 “桑娘子,你说的水源,就在这附近?“ 他走了一路,气息有些不匀,身体确实比别人弱。 彬彬有礼,一身文人气让他在这一群粗糙大老爷们中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在这附近,就是在这里,你站着的地方就是!我们到了!" 谁知道,她一说,大家都变了脸色。 月不圆抱着一点希望又问:”你说这里有水源,依据就是这些高大的乔木,和比别处茂盛的青草吗?” “差不多吧。” 桑宁也不能说是空间告诉她地下有暗河,单从表面看,这些也是有水源的特征。 可是大家的脸色咋都这么难看呢? 月不圆眼里的神好像幻灭一般,失望了。 白义自嘲的动了动嘴角,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到了这个地步,他连责怪桑宁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白了,她也没耽误大家什么。 也许真的懂些寻水的诀窍,毕竟月不圆翻阅书籍最开始也是找的这个地方。 桑宁已经开始四目观看,在哪个地方打水合适了。 肯定是要绕开水曲柳打的。 这树虽然在此时没那么珍贵,但桑宁对它印象已经固化,还是舍不得砍。 “就在这一处打吧,打个直径大的,直接挖个水池也行。” 说完半天,没人反应。 桑宁抬头。 竟然看到官差们扛起了凿斧,轱辘架,开篦,钻井杆……打算走人。 “不用挖了,月前第一次挖井,就是挖的这里,没水。”白义说。 然后挥挥手,满脸疲惫的要打道回府。 “也是挖的这里?哪个地方,我怎么没看到?” “不是你选的地方,是那块大石头后面,因为怕伤到人,又填起来了。”荣昆解释。 还埋怨的瞪了桑宁一眼。 “你们打了几米?” 没人回答,大家都听白义的命令,准备撤了。 只有月不圆疑惑的问:“何为米?” “哎呀就是多深!” 桑宁顾不得解释,先喊白义:“郡守大人,我敢保证这下面有水,我都给找了,你不挖了算怎么回事?” “下面有水又如何?若水深百丈呢?如何去挖?”白义猛地回头质问。 “这棵参天大树足有百年的历史,树大根深你没听过吗?它的根或许比地面上的树干更高,延伸的更远! 它能汲取地下几十丈的水,咱们人可以挖的到吗? 没水的!没有水!” 白义鲜见的吼了起来。 但不是针对桑宁。 是带着一股绝望在嘶吼。 这里的草之所以茂密,是因为正好前方有石壁,背阴而已! 他甚至昨晚还梦到今天打出了水,兴奋的从梦里醒来,再也睡不着,一直等到天亮。 他把这次,当做了最后的希望。 可是终究…… 其他人也眼神发湿,全都心有戚戚。 连徐五德都在那唉声叹气。 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能找到水,损了五间铺子也可以。 平时再耀武扬威,他的根也是在凉州,不希望百姓死光哪! “我四嫂说这里有水,这里就有水!她闻都能闻出水味儿来!”霍静雅不服气的顶回去。 真是,一个个的什么表情,他们知不知道四嫂找水有多厉害! 李玉枝也坚定道:“对,郡守大人,我弟妹在流放途中,找到过好几处水源,还有一个是在三十丈悬崖下!” “闻味儿闻的?”苏将军脱口就问出来。 她是河里的王八吗?还能闻到水味儿? 徐五德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 啥也闻不到,以前的屎尿味也闻不到。 桑宁也没招了,认命的点头,“对,闻到的,这底下有水,不需要挖那么深,只需……” 桑宁看了看山洞的位置。 那处比较高,大概比这里高出了十多米。 当时烦人精说的是山洞下三十米,那流到这,算减半吧,也得十五米。 “最多挖五丈,必有水!” 第96章 郡守疯了 五丈! 他们从没挖过这么深的井! 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和功夫。 关键是最后能不能挖出水。 “桑娘子,你得给我们一个信服的理由。”月不圆说。 一般凿井,底下有水源,两丈有余也就够了。 之前在这打过的那口井,挖的深了些,三丈余五尺。 挖到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根,水却没见踪影。 “我有我的诀窍,不需要跟你们交代,但我以人头担保,五丈之内,一定有水。” 没水? 她引出灵泉! 可是,白义依旧不为所动。 “桑娘子,这里不是皇权森严的京城,本官虽治下严谨,却不会为此事摘一个人的脑袋。 你也不用担心本官会恼了你们霍家,毕竟你也是真心找水。” 桑宁无奈了。 这人咋就不信呢? “你人都带来了,挖一挖又怎样!” “没那么多时间没那么多人,我还要带人继续找水,还要分出人去山里腹地抬水确保百姓的性命。还有……也不知你的扣碗法到底管不管用,反正至今为止,没有一处测出有水。” 白义说完,徐五德插嘴:“借我家的碗,还没还……” 气的白义又吼:“找不到水,就不还!” “不还就不还,当小民做好事儿了,但是郡守大人,小民得提醒你,前天我家进山的护院,去了十个,回来七个,三个被熊瞎子拖走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多了不少猛兽,你们要去,就做好充足的准备。” 官差听了脸上都现出惊恐。 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 万一出点什么事…… 桑宁看准时机,接着道:“你们一群人频繁进山,野兽当然警觉,自古人兽分地而居,才能和谐共处,你们进入别人的领地,它们能不给你们教训? 幸亏狼群没有出动,若遇上狼群,几十人也回不来。” 大家脸色更差了。 苏回夜“艹”了一声,“老白!挖吧!不就是五丈嘛,这么多人日夜轮流,三天就能干出来!” 定三也小心劝:“大人,就当挖两个井了,也许咱之前真的是挖的太浅了,桑娘子可还用最不可能的法子灭了火呢!她不会信口胡说吧?” 这还说啥,也没有别的路走了。 那就干吧! 就这么着,大家开始测量,墩轱辘架,下锥头。 照桑宁所说,直接挖的是三米的口径。 这样以后百姓打水,不用一个个排队。 第一天,大家心无旁骛,干劲十足。 第二天,井连夜挖到了十米,大家的劲头没那么足了,一个个脸上带了紧张和凝重。 晚上,白义和荣昆直接搭了帐子在这睡的。 第三天早上,水挖到了四丈,大概十三米。 井下氧气不够,进程慢了,只能两个两个的轮流下井。 依旧没有水的迹象,树根开始一堆堆往上运。 “你在这守着吧,本官先回去了。”白义跟荣昆说。 荣昆知道,他是不敢看了。 昨夜就没睡好,翻来覆去的,一遍遍跑出去看情况。 有人说话他就坐起来,希望是在说打出水来的好消息。 哎! 再待下去估计要魔怔了。 走了也好。 亲眼看着希望破灭,受不了那个打击。 白义正要走的时候,桑宁几个又来了。 桑宁每天都会来一次,说一些鼓励的屁话就走。 之前还觉得听了就信心百倍,有干劲儿。 现在白义是一句都不想听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出水了。” 桑宁瞅着黝黑黝黑的井底说。 也该出水了吧,难道还真要挖到五丈。 要是放灵泉水,得放多少啊! “桑娘子,已经四丈半了,土中还是无水渍。”定三坐在地上没什么精神的说。 “嗯,还差半丈呢,快出水了,坚持下。” 真的会出水吗?定三苦笑了下。 挖到五丈可不容易了。 现在土里的石头明显增多,底下还喘不过气,半天挖不了多少。 白义听到这里就不再听下去。 头重脚轻的往回走。 突然,朦朦胧胧间,他听到一声非人的惨叫。 “出水了——了——了——” 又出幻觉了。 不过谁打出了水还惨叫,应该乐的哈哈哈大叫才对。 这幻觉也挺混乱的。 大概他脑子坏了。 “出水啦!出水啦!大人出水啦!” 很多人在尖叫。 白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动往回跑,因为太急,一下子被石头绊倒,摔伤了胳膊也顾不得。 接着爬起来继续跑。 他看到井边围了一群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很奇怪,好像兴奋,又好像是惊恐。 眼睛睁的跟铜铃似的。 这是啥表情? “快,快,快,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王虎子不会水,先拉他上来!”荣昆在井边没形象的跳脚指挥。 怎么回事啊? 桑宁一回头,就看到白义跑过来。 她大笑着伸手就是一拍,差点把白义拍趴下。 “嘎嘎嘎——老白!我说有水吧!嘎嘎嘎——信我者,有水喝!” 霍静雅:“嘎嘎嘎——信四嫂,有水喝!” 白义:“……” 终于,他来到井前。 面前的一幕都让他惊呆了。 老天爷,就是在梦里,他都没敢这么奢求过。 水! 大量的水。 就像不小心扎破了藏水的缸,水呈喷射状涌出,肉眼可见层层升高,因为速度过快,呈现旋涡状。 里面挖井的兄弟就在旋涡中转圈。 像快乐的鸭子。 白义的脑子已经什么都没了。 只有快乐的鸭子。 他也想做快乐的鸭子。 等荣昆几个把最后一个湿淋淋的兄弟拽上来,只听“噗通”一声。 “谁掉下去了?” “大人……是郡守大人!” “他不是掉下去的,是自己跳下去的。”桑宁闲闲的说。 没想到白义是个闷骚的。 身上脏兮兮的就往下跳,这水是要喝的好不好? 只听井下传来快乐的扑腾声。 “有水了!有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郡守大人疯了! 第97章 喊你一声爹 井出水了。 还是足够全城百姓喝的水。 荣昆急着让人修井壁,找最好的匠人,磨最光滑的石头。 语无伦次,遍遍重复。 这是另一个月亮泉。 是凉州的命脉。 桑宁知道,从今天起,霍家在凉州,站稳脚跟了。 霍静雅早就提前一步跑了。 她要回家报喜。 桑宁走进林间,找了一根木头坐下来,透过树间的缝隙看着忙忙碌碌却全都欢喜的笑脸。 她真实的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 那种绝处逢生,以为是压倒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突然变成了金刚链的狂喜。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啊,不过是活着而已。 自穿来这里,桑宁第一次觉得轻松。 她直接躺下来,眯着眼睛翘起腿,享受难得的安宁。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身旁来了人。 睁开眼,是白义。 他身上湿着,但情绪已经稳定,只是脸上带着正常的愉悦之色。 “桑娘子,你为了水源,也辛苦了,这两日应该也没睡好吧?是本官之前误会你了。” 桑宁是没睡好,但不是因为水。 是因为炕。 不过白义误会了更好。 她就是为了找水源忧心的没睡好啊! “你为凉州找到了水源,立了大功,我会上报朝廷的。” 桑宁脑子立马拉起了警铃。 霍家本来就是遭人陷害,她一开始就认为是最顶上那位卸磨杀驴。 但霍长安有一次跟她谈论过此事。 当今圣上和霍镇南从年轻就有同袍之谊,后来几十年君臣和睦,互相信任。 不知为何,圣上突然就对侯府下了手。 事发前,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圣上病了月余,这期间,是由太子监国。 但最后下旨的,还是圣上。 霍家忠心耿耿,辅佐帝王二十余载,圣上是看着霍家儿郎们长大的。 在霍长安眼里,他是一个慈爱的长者,甚至有时候对他比对那些皇子们还要好。 所以,他更倾向于是奸佞蒙蔽了皇上,或者,控制了他。 桑宁觉得他太天真了。 帝王哪有真情可言。 他们心里,永远存在一杆秤,秤杆子倾斜时,压重的那一方,就有了罪。 会被毫不犹豫的丢弃。 她一骨碌坐起来:“能不能不上报?” 她不管是不是皇帝干的好事,还是那些害国蛀虫,反正霍家现在都不能引起京城人的注意。 她那个王八爹和阴险的二皇子,可都是定时炸弹。 白义也不是傻的,想了想就点了头。 看桑宁的神色,霍家的事很复杂。 报上功劳可能没好处,反而惹来祸…… 不报就不报,凉州属边防要地,进出人口盘查严格,他不上报,京城那边绝对得不到消息。 “多谢大人。” 桑宁庆幸凉州郡守是个好官,她们在这可以过的轻松些。 “大人,要是弄完了水井,能不能让差爷给我们把这些木头搬回去几根,你知道的,我们全家老弱病残……” 又来了。 她还真是逮着机会就利用官差。 桑宁说的是火灾时砍的那些树。 树太沉了,霍静雅和李玉枝拖了三棵回去就累的不行了。 要是有官差帮忙,就不用再来拖了。 白义心情好,又点了头。 桑宁好一番感谢,心满意足的回家。 “气度非凡,英明神武?” 白义重复桑宁刚才的话,不由笑着摇头。 上次还说他四十了呢! 信她那张嘴! 这个霍家四夫人,真是个做奸臣的好料子。 一阵儿风吹来,白义打了个哆嗦。 马上要立秋了,今年的收成,比去年更差,朝廷那点救济粮更加不够了。 该怎么确保百姓不被饿死呢? 白义回了郡守府。 府门外,还跪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他跪了几天了?” “回大人,今天第四天了。属下看快坚持不住了。” “训诫一番,放了吧!” 霍家立了大功,暂且饶了他们。 要不然,差点酿成大祸,定是让他们牢底坐穿的! 守门衙役就过去对着已经体力不支的霍宝鸿说:“大人开恩,饶了你们这次,若再敢乱来,定不轻饶!在这等着!”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 很快,霍江临和霍江初兄弟俩互相搀扶着出来了。 只是二人挨了板子,身体都很差,特别是霍江临,精神看着都不太好了。 “临儿,你怎么了?” “爹,大哥似受到惊吓,咱们先回家再说。” …… 桑宁还没到家就被人围了。 全凉州的百姓都关注着水源的消息,更不用说这些同村人。 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对她笑的那个热情。 手里还拿着这吃的那吃的。 桑宁不收,结果就有个高大汉子猛的跪下,大喊:“娘——” 桑宁:“!!!!!!” 开什么伦理玩笑!他看着都快四十了! 呃,也许才二十六也说不定。 “娘!上次是我不对,我给你磕头,给你道歉,你千万别不让我们打水!” 他这么一说,桑宁就记起来了。 原来是他。 长得人高马大,年龄大的,还真能喊出一声娘来。 他能喊出来,桑宁可不敢应。 谁想要这么丑的儿子! 结果他一喊,又有几个跟着喊,“愿赌服输,我也喊一声娘!只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 “原谅我们吧娘!” “娘——” 吵吵嚷嚷的,一人喊丢人,一群人却不觉得丢人了,跟竞赛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霍家人全跑出来了,手里拿着棍子,把桑宁护在中间。 霍长安转动轮椅,手挥舞木枪,逼开挡路的那个高大汉子,刚劲的双眉如刀如戟,厉斥:“滚!” 这木枪一端尖锐的很,村民可是知道它的威力,真能杀死人的! 汉子面皮子一紧,嘴巴一张,就喊出一声:“爹——” 霍长安的身体很明显的一哆嗦。 去你的! 好恶心! 他就是这辈子断子绝孙也不要这样的儿子! “爹,我喊你一声爹,求你们跟郡守大人说,让我打水,我家有三个孩子…… ” 桑宁推着轮椅,大家驱开人群,终于跑回家里。 不过那些人还在外面不走。 当初抢水的时候,他们可没想着给她们活路,要不是粮食藏的严实,估计也抢光了。 现在喊爹喊娘扮可怜,以为她就心软了? 至少受几天教训再说! 不理会外面的叫唤,她们躲屋里做吃食。 等天渐渐暗下来时,外面才没了动静。 霍静雅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没人了。 但很快,暮霭笼盖的道路上,朝这边磕磕绊绊跑过来一个人。 “救命——大伯母,大嫂,救命啊——” 第98章 若不是你,全家下炼狱 乔丹桂面色惨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伯母,我嫂嫂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她不见了!” “丹桂,你好好说,什么时候不见的?”李玉枝急问。 “早上,她和婆母出去,就没再回来,凤儿找娘,婆母把她关在屋里……出事了,出事了,我知道出事了……” 乔丹桂捂着肚子,慌的六神无主。 婆母知道她怀孕是假的了,下一个也许就轮到她。 “为什么她跟着你婆母出去,你就知道出事了,也许是去哪个大户人家做工,也许是晚点回来,你问过你婆母了吗?冒然跑到我家是想怎样,让我们去出这个头?”霍长安冷冷质问。 被他一说,李玉枝一下冷静下来。 虽焦急却不再冒然行动。 说白了,那是别人的家事,除非确定二婶真的做了不能容忍的恶事。 “我问有什么用!她不会告诉我的!”乔丹桂有些崩溃。 “嫂嫂真的出事了,你们相信我呀!” “让我们相信你,你总得说出之前的事。”桑宁说。 “为什么你笃定大堂嫂出事了,之前,她是不是就发生过什么事?” 乔丹桂哭泣的声音顿住,眼里出现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有害怕,有同情,还有悲哀。 “我不能说。” “说了嫂嫂就没有活路了。” “呵,是翠语没有活路了,还是你没有活路了,你这么怕你婆婆,现在还跑来跟我们求助,不怕她知道了照样打死你!”李玉枝恨恨的说。 乔丹桂还是捂着脸,低头不说。 “不能说的,不能说的……” “不说,下一个就是你!”桑宁毫不客气的说。 她听了半天,看了半天,多少研究出乔丹桂的心理了。 要说她担心莫翠语,也确实担心,但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说出以前的事,肯定是会波及到她,所以她才不说。 桑宁说完这话,犹如点到了乔丹桂的死穴。 这就是乔丹桂此时最怕的事。 下一个就是她。 家里人出事,她得去救。 没有粮食吃,她得去找。 她会成为第二个嫂嫂。 不要。 不要。 “不要!!!!我说,我说!” …… 圣旨下,首富之家顷刻崩塌。 全家被流放。 临行前,乔丹桂和莫翠语的娘家都送来了打点的银两,棉衣,吃食。 这些东西,到半路就全进了两个衙役的手里。 好在他们收了东西,也没故意再对他们苛待。 可流放之路,对他们这些从未吃过苦的富贵人儿来说,比被一刀砍了脑袋还要可怕。 因为太饿,霍宝鸿和两个儿子不知乱吃了路边的什么草,然后就上吐下泻,后来就昏迷不醒。 两个衙役要将他们扔在乱葬岗。 这怎么可以呢? 全家就求啊!求啊! “后来,婆婆就把我和嫂嫂喊到一块儿,她给我们跪下了,让我们去求衙役……” “我害怕,谎称自己怀了身孕,婆婆就给嫂嫂磕头。她说以后嫂嫂就是全家的救命恩人,说嫂嫂就是她亲闺女,一辈子记住嫂嫂的恩。 说此事就我们三个人知,谁说出去谁就遭雷劈,嫂嫂以后照样和大哥过日子。” “可是根本不是那回事,不是那回事……”乔丹桂捂着嘴哭。 霍家人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也似想到了自己在流放路上的情景。 那时候,其实她们也是一样。 被人虎视眈眈,如俎上鱼肉。 如果不是后来桑宁硬气了…… “那事儿之后,衙役给爹他们吃了药,他们好了。可是两个衙役趁人不备,总会对嫂嫂动手动脚。 有一次被大哥看到了,吵闹的时候,衙役就说了出来。” 说的很难听。 当时嫂嫂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把自己蜷缩起来,抖的像筛糠,她的眼神,好像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有惊惧空洞,茫然无知。 可是两个小姑子却鄙夷又厌恶的看着她,好像她是一块肮脏的抹布。 而婆婆,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大哥,更是打了她一巴掌。 她觉得那时候的嫂嫂,整个人都碎掉了! 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其实,嫂嫂是死过一次的了。 要不是我拉住她,她就划破自己的脖子了。” “我说还有凤儿呢,她死了,婆婆不会对凤儿好的,她一直嫌弃凤儿是个女孩。嫂嫂才没有再寻死。” “不过嫂嫂现在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就算我跟大哥说了实情,也经常听到他们吵架。”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都告诉你们了。公公说这事要烂在心里,谁说出去谁就滚出霍家。 无所谓了,呵呵……下一个可能就是我,婆婆是舍不得她两个女儿的。她知道我没有身孕,下一个推出来的就是我。” “嫂嫂一定是被婆婆卖了,一定是被她卖了……” “她怎么那么狠心啊,明明说过要一辈子对嫂嫂好的。” 乔丹桂悲凉的说完,就蹲在那,满脸呆滞。 “混账!”老夫人先暴怒了。 “混账霍宝鸿,丁若柳!丢霍家的脸!” “我要去问问他们,怕不怕遭雷劈!” 李玉枝这才反应过来,一摸,脸上全是泪。 继而,双目戾气升起。 在他们家,连最小的锦棠都知道要保护女子,那两个堂弟,都是死人吗? 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有脸怪翠语! 这是她第二次想杀人。 第一次,是听到夫君被人折辱的时候。 霍长安的手猛地抓住了桑宁。 “你放开,老娘要去打死那一家子!” 桑宁气的眼发红,看着老夫人她们全跑出去,“哇呜”着也想撕人! 一回头,就看到霍长安的表情不对劲。 戾气中透着凄惶,唇齿颤抖,望着桑宁的眼神,像是仰望救命的神祇。 “你怎么了?”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他猛地将桑宁抱住。 紧紧地,紧紧地,双臂如铁,以一种独占的姿势,似要将她熔炼,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若不是你。 全家早已下炼狱。 第99章 她被卖了 当时废物如他,与那两个堂哥有何不同? 他谁也护不住! 桑宁就明白了,他是又想到了那段最不堪回望的流放路。 “好了,不想那个了,咱们都好好的呢!乖啦,快放手。” 桑宁拍拍他的脑袋。 他抱的太紧了,虽然很纯不带情色,但小孩子分不清。 面前还有三个小东西呢! 锦棠假装小君子转了身,但耳朵支棱着听。 锦绣煞有其事把锦心的眼睛捂住,自己光明正大咕噜着大眼在那看的起劲儿。 桑宁有点无奈。 “三嫂,你在那干嘛呢?” 谢雨柔这才从旮旯里冒出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怎么了?我刚才在缝衣服。” 你缝啥衣服呢,鞋头都在门口露半天了。 “哎,你们三个在这干什么,快进屋洗洗睡觉。” 她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屋。 霍长安早就在谢雨柔出来的时候就松开了手,但是不抱腰了,改成拉手。 这双手并不细腻,食指上磨出了茧子。 她每天很辛苦的。 磨面粉,做吃的,种菜,忙个不停。 她带着全家把这个原本破烂的房子收拾的整齐干净。 她像给了霍家一颗太阳种子,让他们觉得这天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他虔诚的吻上那只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像蝴蝶轻落于花朵之上。 下一秒,手就抽走,脸上还挨了一巴掌。 “啊,不好意思,我,手抽筋,抽筋!”桑宁心慌解释。 她只是本能反应。 霍长安刚才的动作,实没有任何暧昧,他像是在感谢什么。 像国外那种吻手礼。 还带着一种膜拜神佛的意味儿。 可那轻轻的碰触,却引得她的手背一阵酥麻,像触电一般直击心脏。 所以,她条件反射一般甩出了巴掌。 真不是故意。 “但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不喜欢。”桑宁皱眉说。 太过亲密了。 感觉也很奇怪,不是她熟悉的领域。 她说完,就赶着去霍宝鸿家。 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霍长安也在看着她。 间隔十米远,两人对视了有三秒钟。 天色昏暗,瞧不见他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只是直觉,很强烈,似一张网,牢牢锁在她身上。 …… 霍静雅一脚就踹开了霍宝鸿家摇摇欲坠的门。 在两个堂妹的尖叫声中,直奔丁氏的屋子。 “干什么干什么,又瞎叫唤什么?是不是乔氏死回来了?”丁氏满腔恼恨。 “都是惹人恨的东西!自家男人躺床上不知道伺候,是不是也想滚出霍家!?” 一开房门,迎面就对上气势汹汹过来的几个人。 “你们……” “大堂嫂呢?你把她带哪去了?”霍静雅首当其冲。 “二婶,翠语呢?” “弟妹,翠语哪去了,你真把她卖了?” 丁氏这才看清,原来是霍镇南一家子! 看见她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杨新兰!你还有脸来,我儿媳妇去了哪与你何干!” “娘,别跟她废话!”霍静雅说,“还是用四嫂的法子!” 她上去就对着丁氏甩了两个大耳瓜子。 直接就把丁氏干懵了。 乔丹桂也吓懵了,倏地躲在角落里不敢露头。 万万没想到,大伯母这个女儿这么彪悍! 她敢打长辈! 丁氏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就是被流放了,前头也有人替她顶着,一辈子都没尝过挨打的滋味。 这次可尝到了。 还是被个小辈打。 反应过来,那动静直接能掀翻了屋顶。 引得周围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杨新兰,该死的霍镇南!你们全家就该死绝……” 恶毒的言语一串串从丁氏的嘴里冒出。 “霍镇南是侯爷又怎么样,死了!你生的儿子是状元又怎么样,早就烂地里臭了腐了! 你的儿子一个都没好下场,你早晚是孤寡的命!” 老夫人阻拦女儿的手就停住了。 她呆滞的看着丁氏的嘴张张合合,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丁氏一次次说出这么阴毒的话。 她们明明是亲人! 就算她家害她们被流放,也不该如此怨咒。 老夫人受不了了! 丁氏在往她心口上捅刀子,一刀一刀,在她从没有愈合过的伤口上翻搅。 她冲过去,李玉枝比她更快。 谁也没想到,她来的时候身上藏着一只枪头。 是霍长安磨了给她们平时防身用的。 此刻,她双眼猩红,把丁氏看成了罪不容恕的恶人。 “你敢对我夫君不敬,就去死!” 她一枪头先刺向丁氏那张恶嘴。 “住手!” 霍宝鸿从屋里跑出来,一把将反应慢的丁氏拉开,但枪头还是划破了丁氏的嘴,顿时响起凄厉的惨叫。 在这惨叫声中,丁氏的两个女儿瑟瑟发抖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乔丹桂陷入闯了祸的恐慌中,但又从心底升起一股越来越浓烈的快感。 两个儿子扶着墙慌张的出来。 “大嫂!你们这是干什么!”霍宝鸿大声质问。 “干什么,你问你自己啊霍宝鸿!以前我还想方设法让你们兄弟和睦,现在才知,你哪配做他的兄弟! 他一生光明磊落,若是真的通敌谋反,应该是诛九族!你以为还有机会在这跟我讲话吗!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蠢货!”老夫人头一次对着霍宝鸿骂。 “你们被牵连那也受着吧!谁让你们姓霍呢!既然我夫君该死,你们也该死!” “大嫂,我明白……”霍宝鸿想说什么,老夫人却已经失望透顶。 根本不愿意再听他讲了。 “别再喊我大嫂,既然咱们两家仇怨如此之深,那便彻底断了吧!” 霍宝鸿一震:“大嫂!大哥已经走了,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 “生前你不与我们往来,死后更不需要了!我家也耻于与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为伍!如今,我只问你,翠语去哪了?” “翠语?”霍宝鸿茫然。 他回到家就晕倒了,是以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江临,翠语呢?” 霍江临眼中闪过厌烦:“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天都黑了,她不在家?” “她被丁氏给卖了!”李玉枝恶狠狠的盯着丁氏说。 如今,她连二婶也不叫了。 这个恶毒的老东西不配! 谁敢辱没霍青川,她就恨不得杀死谁! 霍宝鸿不敢置信的看向丁氏。 霍江临也呆呆的看过来。 “娘,你,你把她怎么了?” 丁氏捂着破了的嘴角,憎恨的看着杨氏几个。 短小的蜡烛发着微弱的萤豆之光,照着她颧骨突出的脸。 这样的骨相,富贵时,养尊处优,因为有肉托衬,看着还好,只是凌厉些。 但一瘦下来,就显得尤为刻薄强势,寡恩之相。 此刻,她的脸半隐半现,眼神阴森,犹如那鬼婆一般。 “我能把她怎么?是她和上次一样,自愿去救你们,我拦都拦不住,你以为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就是我那好儿媳的功劳啊!” 第100章 不怕遭报应吗? 霍江临全身一震,眼里带了不信和痛苦。 “不,不,她答应过我,不会再做那种傻事!” “呵!她本身就是个浪荡的女人,就喜欢用勾引男人的法子救人!她乐着呢!” "闭嘴!"霍宝鸿怒不可遏,想也不想一巴掌甩过去。 “那孩子心里多苦,你糊涂了,怎么能这么说!” 丁氏捂着脸不敢置信。 霍宝鸿打了她,他竟然打了她! 为了那个贱蹄子! “翠语在哪?快说呀!”霍宝鸿气急。 那孩子现在可再受不得一点刺激,她早就一只脚迈在悬崖上,随时能掉下去! “哈哈哈哈,笑不笑人啊?她的男人还没急,一个做公公的急成这样,还说她不是骚&货!自打那个贱人进门,你就夸啊,夸啊,她娴雅心善,她知书识礼,她样样都好!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饭馆子出身的女人,是怎么被你夸的像贵小姐一般。 要不是你还有点伦理道德,是不是早和她滚一处去了!” 所有人都被丁氏的话震在当场。 不是信了她,而是,被她越来越无下限的污言秽语恶心到了。 她简直……简直疯了! 这种鹑鹊之乱的事也能编排出来!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霍宝鸿强行压下去,捂住胸口,死死盯着丁氏。 他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不。 好像从流放开始,他就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爹!” 霍江初跑过来担忧的扶住摇摇欲坠的霍宝鸿。 然后对着丁氏喊:“娘!爹不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你不了解吗!先说嫂嫂去哪里了,你和爹再进屋慢慢谈!” 霍江初的话提醒了霍宝鸿,他不由朝自己的长子望去。 这一看,顿时透心透肺的凉。 以前,他以为这个长子最像他。 脑子灵活,擅言察色。 反观老二,木讷笨拙,就跟大哥一样。 所以,他把家里的生意交给老大,老二从没细心的培养过。 可是,流放一次才知道,这个老大,像个纸糊的,被人轻轻一击就垮了。 到了现在,他还只顾着自己难受,不心急自己的媳妇儿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丁氏尖酸疯癫的声音又起:“你瞧瞧,一家三个男人都被她勾引完了!一个穷酸饭馆子出来的女人本事真大!告诉你们,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回来,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莫翠语,换了他们从牢里出来! 霍江初一屁股蹲在地上。 嫂嫂再一次…… “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嫂嫂!”他大吼:"娘!大嫂她到底在哪里你快说啊!" “她在哪里?”李玉枝拿着枪头恶狠狠的又要刺。 关键时刻,桑宁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抓住了李玉枝的手。 “大嫂,刺错人了。” 像丁氏这样的人,强势,固执,被打成这样还这么嘴硬,可见是个犟骨头。 越打越不说。 “今天教你们,对付一个人,要朝她最在乎的东西下手。” 桑宁抽出木枪头,身形一晃,就到了霍江临的身后,尖锥对准了他的脖子。 “她卖了大堂嫂,是为了她两个儿子,那就拿她两个儿子交换,看她会不会说!” 其实,虽然嘴里说着断绝关系。 但在老夫人几个眼里,这一家子还是牵情带故。 她们不会真的像对待敌人那样分析眼前的局势。 但桑宁不会。 她管他们死活呢! “你,你放开我儿子!”丁氏果然紧张了。 “说!”桑宁厉呵。 霍静雅不愧是桑宁的二狗子,拔下簪子就控制了霍江初。 只是因为霍江初比霍江临高大不少,她踮脚扬手也只能够到锁骨。 霍江初从没见过这个堂妹,此刻看着娇娇小小的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不着痕迹的微微矮下身子。 人也佯装虚弱,反抗不了的模样。 霍宝鸿见此,心里也没怎么担忧。 他是没想过桑宁会真的动手。 包括丁氏。 “你敢杀人?在凉州杀人?你杀一个试试!”她磨牙允血的盯着桑宁,放出狠话。 桑宁可不惯着她。 一枪就捅向霍江临的前胸。 她捅人当然是有技巧的,不会太深,也不会太浅,大概就是半死不活能救回来的那种。 木头枪锥头入肉两寸,还专往骨头上刺,疼的霍江临“嗷”地一声全身发软的倒地。 真没用! 看人家霍长安,刮肉断骨都不吭一声的。 “临儿!”丁氏凄叫一声,“你这个贱女人,快放开他,放开他!” “那你就说呀?”桑宁问。 她没耐心,给了她一秒钟。 一秒钟不说,又是一刺。 刺的是胸上三寸,再往下一点,就是心脏! 霍江临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疼得浑身抽搐,开始哀嚎求救:“娘……快说……娘……” 霍宝鸿也想不到桑宁是真刺啊! 他急了! “你快说,你快说呀!算我求你了!”他对着丁氏扑地祈求。 霍江初震惊的直起身子,并且一把抓住那根跃跃欲试的簪子。 要是不抓住,身后的堂妹就要刺了! “放心,他死不了,不过,可能会成残废!”桑宁闲闲的说。 然后尖锥就对准了霍江临的眼睛。 “娘——” 丁氏终于松口。 “我说,我说!我把她带给了洪爷!凉州城经营暗娼楼子的!他人多势大,县令大人都要卖他面子,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是为了救儿子啊!” “这时候你们去也没用了!还找她回来干什么!得罪了洪爷,不仅我儿子会重新被关进大牢,你们也会遭殃!” “她已经是个破鞋了,要是知廉耻,早该无颜苟活于世,可她就是不去死,害我的临儿要被她折磨的快疯了!“ “杨新兰,你们家已经害的我们这么惨了,现在竟然又为了一个外人,杀自己的亲堂兄,亲侄儿,就不怕遭报应呀!” 第101章 和衙役做过交易 霍宝鸿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嫂要和他家断绝关系。 为什么说他不配做霍镇南的兄弟。 一场流放,原形毕露。 他比不上大哥,哪里都比不上。 他木然的看着丁氏被打,看着他引以为傲的长子没出息的昏厥。 看着两个女儿紧紧关闭的房门。 终是将那口压了半天的老血吐了出来。 好!打得好!他们全家忘恩负义!白眼狼! “江初,爹没力气了,你去把你嫂嫂救回来,一定要救回来,别怕死,学学你大伯,你若坐牢,爹陪你,你要被打死,爹也陪你。” 霍江初是第一次听到他爹光明正大的认可大伯。 其实他早知道,爹是很敬佩大伯的,他每次听到有人议论大伯的神勇,都会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高兴。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表面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爹,我不怕死,我去把嫂嫂带回来。” 霍江初从丁氏面前走过,没有往地上看一眼。 被压在地上挨打的丁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面无表情的过去。 不准去,不准去…… 她想大喊,嘴巴却被一巴掌一巴掌的打的张不开。 李玉枝压着丁氏的双臂,霍静雅压着她的双腿,桑宁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她嘴上呼。 丁氏一辈子欠的打全在今天结账了。 洪爷,名叫洪胜天。 她们几个女人,人生地不熟,又是晚上,盲目的乱找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桑宁决定去郡守府求帮助。 白义正和人在饮酒,听到桑宁几个前来,马上让人带进了府。 只不过是只容许桑宁一个人进去。 昏呼呼的灯笼底下,一张小石桌,两个人。 一盘萝卜条,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肉,这就是下酒菜。 桑宁知道凉州穷,但不知道一城郡守都这么穷! 进来时,她想象的九曲长廊,假山花卉统统没有。 还以为要走半天,谁知道一眼望到了头。 “你不是想见找到水的人吗?这就是了。”白义跟对面的人说。 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黑袍,背着光影根本看不清容貌。 但他一转过头,桑宁就觉出了怪异。 直到他说话,竟然真的是纯正的女音。 这是个漂亮女人呀! 郡守大人出息了! “桑娘子年纪轻轻,竟懂得水利之道,真令人佩服。”女人说。 “不用佩服不用佩服,咱们改天再叙。”桑宁忽视女人探究的目光,转向白义。 “大人,我大堂嫂出了事,可否帮我们找一下洪爷,我听说他在这挺有势的,和官府关系匪浅。” “洪胜天?” “对呀大人!请您帮帮忙吧,去晚了恐怕出事。” 听到桑宁说了事情经过,白义看了对面女人一眼,却似犯了难。 “本官虽然是郡守,但这事儿不好插手,而且你怕是误会了,洪爷并不会强迫女人。” 不会强迫女人? 他在说什么鬼话! 强行洗白一个开暗娼馆子的人? 桑宁有些恼。 “大人若是不方便出面,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今晚洪爷在何处?” “你不用去找,若是你大堂嫂不愿意,洪爷自不会留,她没回家,那定是自愿。” 自愿你妈! “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逼良为娼这个词!一个女人,被婆家逼,被世道逼,被人骂被人欺,最后走上绝路,却得来一句:没有人逼她,是她自愿!” 桑宁越说越气,终是忍不住大骂:“神他妈自愿!谁不想安安稳稳活着!要是你们男人中用,怎会把一个本分温良的女人逼成这样!” 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 女人只是身体柔弱,可不是弱者! 臭男人快死的时候是谁救的,一家子的水是谁打来的。 如果她垮了,杀死她的刀绝不是外面的残酷折辱,是来自亲人的背刺。 “我说了没人逼她!”白义也恼。 什么男人不中用? 抵御外敌的时候是谁冲在前面,偌大的凉州城是谁在守卫,矿场,荒地,全都是男人在撑着! “别以为霍家现在是你当家就觉得了不起,这个世道,本来就是男人为主,要是没有男人在前头顶着,女人连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早被人给撕了!” 桑宁气爆了,忘了他的身份。 怒怼:“对对对,男人厉害,男人了不起,男人金光闪闪放光芒,就不该从女人胯下出来!” 白义:“……” 真是脑上头,跟一个小娘们吵起这个来。 一旁的女人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桑娘子别急,洪爷真不会对女人怎么样,凉州城的暗娼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是给走投无路的女人一条活路。你知道,要是没有一个人震着,女人被欺负了还得不到应得的,那才叫惨。” “那我还得敬洪爷是条汉子呗?”桑宁嘲讽。 又觉得悲哀。 你瞧,暗娼馆不可怕,可怕的是连一个郡守都在维护,更可怕的,连女人自己都觉得这种东西存在合理。 白义缓了口气,解释:“桑氏,你出身富贵,有些事你不懂!现在国情艰难,很多女人出来讨生活,等灾情过去,还是要回家照常过日子的,所以,暗娼馆实际也是为了保护她们。” 桑宁多少明白他们的思维了。 只要没有公开卖过,就还能自欺欺人的回归是吧? 可是,真的如此吗? 别天真了,看看莫翠语就知道了。 灾情过后,被抛弃,被逼死的,只会是女人。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个大堂嫂,在流放路上已经和衙役做过交易了,她既然当时接受了,后面走上这条路就不会那么艰难,不管她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孩子,都是她的选择。” 白义想到当时听到那两个衙役在酒馆里的话,眉头就厌恶的皱了皱。 真的不堪入耳。 他们说那个女人,天生**之体,是他们耍过最极品的。 还说她的声音…… 听意思,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抵触。 “白义!你是老娘见过最无能,最自以为是的郡守!” “你们把暗娼合理化的那一刻,思想就已经扭曲了!你们杀人不见血,是披着良善外皮的魔鬼!” 第102章 要一个答案 “桑氏!你放肆!以为凉州是你们富饶的京城吗?在这里,每年都会死很多人!我能变出粮食给他们吗? 为了活下去,出卖身体又怎么样,不比死了强吗?”白义大吼。 “桑娘子,我敢保证,洪爷已经尽力护着她们了。”那个女人又说。 桑宁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笑死人了,真的笑死人了。” “英明的郡守大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把你的无能讲的这么义正言辞的。” “你说我不懂,对,我不懂的太多了,但我比你懂人性!” “你把暗娼合理化,是给了女人一条生路吗?你是在把所有女人逼上死路!” “你有没有想过,原本可以不走这条路的女人或许也被家人逼到这条路上!” “你有没有想过,灾情结束,他们的家人会不会接受一个身上带着污点的女人!” “你是错的!你错了!” “女人不比男人差!男人是从女人胯下生出来的!她们明明可以承受男人都不能承受之痛!” “你不该,不该折断她们的脊梁,视她们为软弱的生物!让她们以最不堪的方式活着!” “凭什么呀?你们男人有尊严,女人就没有吗?” 桑宁的胸腔,燃着熊熊烈火,灼烧的自己都痛。 此刻,她真想,真想一巴掌呼在白义的脸上。 像打丁氏一样把他的嘴呼烂。 然后把他扒光,扔到暗娼馆。 让他尝尝被人压的滋味。 是不是比出去开荒,比出力气干活还要痛苦! 有时候,活着,是一场永无止尽的酷刑啊! 能让她们苟延残喘不想死的,是孩子,是希望。 可是等黑暗散去,黎明出现,孩子视她们为辱,希望是别人的希望,与她们无关。 坚持的一切成了笑话,她们会疯癫的呀! 还不如当初干干净净的死了! 然而,现实就是,桑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自己气的心肝肺,全身都疼。 深吸一口气,她恨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跟你说了,你把洪爷找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从没碰过暗娼馆的女人,但凡他真没碰过……我敬他是个阉种!” 说的多伟大似的,护着女人? 还不是为了方便吃窝边草。 一群狗娘养的! 白义似傻了一般,愣在那没说话。 不过那个女人倒是说话了。 声音有些低哑。 “他真没碰过。” “你又是谁,知道的那么清楚,难道是他的相好?”桑宁声音带刺,余怒未消。 就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不争气,总为一个老虔公说话! 哈!她竟然相信男人的嘴? 好好笑的笑话。 “我姓洪,名胜天,大家都喊我洪爷。” 桑宁:“……” 妈的没人跟她说洪爷是个女人! * 凉州南城,某一深巷传来深深浅浅的犬吠。 有火把摇曳,人声碎语。 洪爷带着桑宁几个敲开了一间民房的门。 “洪爷?您来了?” “出了什么事,亮着火把干什么?” 虽然这巷子看着是一户户普通的人家,其实里面是相通的,整个巷子都是暗娼馆。 此时,有不太好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来。 老夫人面色僵白,让霍静雅先回家。 “娘,不用回,不就是那回事儿吗,我都懂!” 她也没什么地方不能进的,反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名声不名声,对她来说早没意义了。 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洪爷,有个女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的怕她惊扰了其他人,正在找呢!” “什么女人?今天有没有进来一个叫莫翠语的?” “就是她!是她婆母带进来的,说是让您看着安排,我瞧着那女人没什么精神,就把她先安排在了十号房,谁知道傍晚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去了哪里?会不会被人拖到别的房间……”李玉枝不敢想。 洪爷打断她:“不会。来这的人都知道规矩,点了谁就是谁,谁敢乱来吃不了兜着走!” “她出不去的,一定是在哪里躲着,赶紧找。” 每一道门口,都拴着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 因为狗叫,惹的几个屋里的人发出不满的咒骂。 可也有的人,借着这动静更加起劲儿。 霍家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咬牙忍耐的寻找。 终于,在一条狼狗的身后,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莫翠语。 或许是她身上沾染了这里的香脂味儿,狼狗没有咬她,只是将她堵在角落里,不让她动半分。 “翠语,跟我走。”李玉枝眼里含着泪,拉住了她的手。 “啊……呜呜……” 莫翠语泪流如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词。 “洪爷,不是咱们!”面对洪爷的厉眼,小厮急忙解释。 “她来的时候就没说过话,原来竟是个哑巴!” 莫翠语当然不是哑巴,是被灌下了让人失智的药。 这药是青楼常用的,是一种短时效的药。 就是为不听话的女子准备的,对喉咙也有损伤。 没想到在她这里,也真实的上演起了逼良为娼的戏码。 洪爷妍丽的脸变的难看。 霍家人临走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告别,没有感谢。 她苦笑一声,听到某个房间传出说话的声音。 “禾儿,上次不是给了你一袋米,怎么看着更瘦了?” 女人凄楚道:“家里那么多张嘴,奴家又能吃上几口。” “你……哎,我昨天看到你婆母去割了肉,还以为你家日子好过了些。” “我……我没见……”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洪爷又想到了桑宁的话。 暗娼馆的存在,到底是养活了这些女人,还是成了压榨她们最后价值的帮凶。 难道,真的错了? 李玉枝背着莫翠语,感受到肩膀处的一阵阵热流。 这个女人可真傻。 她该去骂,该去打,该让那家人鸡犬不宁。 就是不该悄无声息的流泪,吞咽下比黄莲还要苦的屈辱。 到岔路口,莫翠语挣扎起来。 她要回家。 “翠语,今天先不回去,等你伤好了……”老夫人哄道。 可是莫翠语很坚持。 她要回家。 “她要回,就让她回好了。”桑宁清冷的说。 伤好,伤没好没差别。 这一次教训,也该让她支棱起来。 要是还那么软弱,那她们救多少次都没用。 莫翠语跪下对她们磕了一个头,然后虚弱的朝家走去。 她要回的呀! 回去要一个答案。 第103章 该!活该! “嫂嫂,你,你回来了?” 乔丹桂捂着嘴,激动的看着莫翠语出现。 眼神隐晦的从她身体上掠过。 莫翠语像是没听见,直直的朝着他们的屋子走去。 两个小姑子躲在门后,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霍江临原本昏睡着,此刻好像意识到什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娘子,你回来了……娘子……”他眼神迷蒙的伸出手。 莫翠语眼睛闪了闪,握住了那只枯瘦的手。 握住的同时,霍江临身体一震,好像惊醒了体内的某种禁忌,又倏然抽出了手。 眼里的情谊也消失无踪。 “你又被什么人碰了,你又伺候了几个?你这个天生的荡&妇!滚!滚出去!” 莫翠语眼里的亮光霎那间稀碎。 她张开嘴,可能想问什么,但是抖着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问的话,不需要问了。 回不去了。 僵硬的转过身,她的手却又被拉住。 微弱的希望又升起,她含着最后的期盼回头。 “娘子,你不要得罪那个洪爷,我不想再坐牢,你回去吧,你快回去……反正已经这样了……已经这样了……” 后面的话莫翠语已经听不清了。 有什么在脑子里炸裂。 淬了毒的箭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万箭穿心! 冷啊。 真冷。 全身像被对穿了一个大窟窿,透心透肺的冷。 冷的她血液都不再流动。 此刻,她清楚的认识到,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已经是一个弃卒。 再不是一个妻子了。 那一年,俊朗的少年郎来到馄饨店,用一个时辰吃了一碗她亲手做的馄饨。 临走,放下一块晶莹冰透的玉佩。 “姑娘,今日忘了带银钱,这枚玉佩暂做抵押,改日再赎。” 这个改日,就遥遥无期。 他从没带过银钱,不是留下一只银镯,就是一对簪花。 最后一次,他放下一支芍药金钗。 两家悬殊的家世让她不敢答应,却又夜里辗转反侧。 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谈吐,他的彬彬有礼,和那双含情看她的眼睛。 可是爹不同意,所以她就把喜欢压在心底,将所有的东西尽数归还。 没想到他会那么固执,在她门外一站就是一夜。 后来馄饨店有人闹事,那些混混妄图欺负她,也是他及时赶来,打跑了那些人。 爹大概意识到,嫁到富贵人家也不错,至少没人再敢欺负她,所以就同意了。 霍江临用了先斩后奏的法子,到官媒交换了庚帖,把婆母打了个措手不及。 婚后虽然婆母看她不顺眼,在人后磋磨敲打。 但有丈夫的疼爱,她也是知足的。 可是今天…… 她彻底心死了。 是她的错吧? 是她错了吗? 大概,是的。 她把事情搞成这样,把那个爱她疼她的丈夫弄丢了。 恍恍惚惚,她摸起了剪刀。 “娘——” 怯怯的声音犹如穿透厚厚的墙壁,击碎周边看不见的禁锢。 耳边的轰鸣消失,她扭头看向门口惊慌的女儿。 剪刀落地,她扑过去。 凤儿,凤儿…… 怎么办?怎么办?她死了凤儿怎么办呀! 她哭的无声无息,却在心里哀嚎。 疼死了,早已麻木的心脏又开始疯狂的疼。 被人撕裂以后再反复刺扎,喘一口气都疼。 “娘……奶说,你是个贱女人,去和别的男人睡觉了。” 五岁的孩子,尚不懂这话的含义,只是单纯的重复听来的话。 稚嫩的眼神懵懂的看着她。 却不知这话是怎样的震耳欲聋。 莫翠语当场疯了,眼中肉眼可见的浮现猩红,秀气的脸变得扭曲可怖。 她抓起地上的剪刀就冲出了房。 “娘子,你干什么,翠语,莫翠语……凤儿,快去拦住你娘!” 丁氏躺在床上哼唧,昏暗的烛光映照的她面部皱纹分外深刻。 霍宝鸿趴在桌子旁昏昏沉沉睡着。 房门是被踹开的。 带进来的风吹熄了蜡烛。 但这一瞬间,也让丁氏看清了来人是谁。 “小贱蹄子,你还真又回来了,跟洪爷睡都睡了,要么在那待着,要么去死,别回来脏我儿子的眼了行吗!” “啊——啊——”莫翠语发出濒死愤怒的叫喊。 如狂怒的兽,在漆黑的夜里,毛骨悚然。 她冲到床边,高高举起了剪刀。 月光似在给她指路,映照着丁氏惊惧的眼。 “娘,娘,凤儿怕……凤儿怕……” 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就是孩子。 她可以为了孩子举起剪刀。 也终会为了孩子放下屠刀。 她刺下去,就再没了活路,凤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所以,她不能杀了这个恶毒的老东西。 但是,她又不甘心! 凄厉的叫声撕破夜空。 莫翠语跑出屋子,抱起哭泣的凤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中途正好碰见回来的霍江初。 “嫂嫂,嫂嫂你去哪?” 他追了两步,听见屋里的惨叫,终是放弃,进屋查看。 屋内。 趴在桌上的霍宝鸿,缓缓松开了拳头。 那孩子,终是心善。 他其实都已经做好为她顶罪的打算了。 愧啊,愧啊! 自打嫁到霍家,莫老爹就没日没夜的操劳,不但没有收过霍家的半点银两,反而把积攒的钱全送给了女儿,生怕她被婆家瞧不起。 流放时,更是借遍了左邻右舍,给他们送打点的银两。 可是他们一家,是怎么对人家女儿的呀! 他是再也没脸见莫老爹了! 霍江初进来点上蜡烛一看,只见她娘疼的在地上翻滚,地上血迹淋漓。 而床上,扔着一只剪刀,和一只断耳。 除了丁氏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座房子的任何一处,都安静的可怕。 好像没有住人。 这是他的亲娘,霍江初怎能不心疼!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爹和冷漠的兄弟姐妹,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初儿!把那个贱女人给我抓回来!给我抓回来!她就是天生妓子的料!把她送到娼馆!送给洪爷!” “初儿!你听到没有,快抓她回来,你想得罪洪爷,想坐牢吗?” 丁氏的嘶吼犹如鬼魅,寒气森森。 …… “娘,你知道吗?我们能回来,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洪爷,是因为,大伯家的四弟妹为凉州城找到了水源。”霍江初木然的说。 “你说什么?不可能!!!!”尖叫几乎震破人的鼓膜。 霍江初转身就走。 这是他跑去找县令大人求助,守门的差爷告诉他的消息。 全城百姓都知道霍家立了大功。 可笑,这些本该是最亲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躲家里不出门,就是耳聋眼瞎的忙着算计自家人。 看看大伯母一家的相亲相爱。 再看看自家…… 该! 活该! 第104章 能不能帮我按摩 莫翠语抱着凤儿一出门,就气力不济的差点摔了。 夜凉如水,冷风吹过。 她蓦然清醒。 就她这副鬼样子,还不知能活多久,怎么养的了凤儿呢? 可是,她不敢将凤儿留在这里。 会被老太婆磋磨死的! 就在她悲苦的不知道怎么办时,面前突然站了几个人。 “翠语,做的好。” “大堂嫂,欢迎重生。” “走,回家!” 回家……回家…… 莫翠语看着一个个含笑的脸,怕这一切都是幻觉,她不敢问: 一个与霍家决裂的弃妇,大嫂,弟妹,伯母……还会将她当自家人吗? 月亮隐入乌云。 伸手不见五指。 霍静雅背着发抖的凤儿,李玉枝搀扶着莫翠语,桑宁扶着老夫人。 大家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 一转过拐角,眼前豁然一亮。 两支火把举的高高的,照亮了苍茫的夜空。 霍长安在中间,全家一个不少,包括三个小的。 这就是亲人存在的意义吧? 再黑的路前面也有人在等待,为你擎起光亮。 不仅莫翠语失了神,连桑宁也心神触动。 她想,就算以后她与霍家分开了,这一幕,也永远不会忘记。 …… 因为火炕还没干透,大家依旧是睡在地上。 但是这却是莫翠语自流放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因为什么都放下了。 弃爱者,无忧亦无怖。 第二天一早。 霍家外面又响起喊爹喊娘的声音。 莫翠语正在擦身,突然听到乌糟糟的动静顿时吓的面色煞白。 残害婆母也是重罪。 她以为是婆家报了官,官兵来抓她了! “啊……凤……” “大堂嫂别说话。”桑宁正好端着加了冬虫夏草煮的灵泉水过来给她送。 看见莫翠语慌乱的脸,安抚:“别怕,是来求水的那些村民,烦的很。” 莫翠语这才安稳下来。 四弟妹找到了水源,她已经知道了。 真厉害。 安静下来,她就局促用手挡在胸前,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桑宁瞄了一眼,再一眼。 妈的狗老天,造个人都这么不公平。 莫翠语已经瘦成这样了,胸是胸胯是胯。 而她那不争气的小笼包鼓了几天,又没动静了! 就跟饿着它似的,鼓不动半点! “弟……妹……” 莫翠语见桑宁不出去,无措的背过身。 “别说话,你背上这是怎么了?” 桑宁上前,眼神一厉。 莫翠语的背上有几条青痕,一看就是用木条子之类打的。 “没种的男人!他竟然还打你?” 莫翠语摇摇头,“不……怪,他……不是故意,回神后,也难受。” 难受个屁!每个家暴男发神经后都会装模作样的忏悔! "你打算怎么办?要和他们彻底断了关系吗?" 桑宁一边问,一边拿起帕子,给她擦后背。 莫翠语僵硬着不敢动。 她是穷人家的姑娘,从没被人服侍过。 就算嫁到霍家,也不习惯让丫鬟贴身伺候。 此刻真是紧张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竟还感觉到四弟妹的手好像在她身上捏来捏去。 “我,我想断,我想要一封休书。” 她割了婆母的耳朵,被休是肯定的了。 可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凤儿给她。 “什么休书!是和离!只要你想断,我就帮你断了!以后就住在这,我养你!” 莫翠语:“……” 她说出要与霍家彻底断绝关系的话,最担心的就是伯母一家会把她赶走。 可是四弟妹,说话这么直接。 把她的担忧全都击碎了。 她心里藏了那么多那麽久的委屈,就在这一刻再也憋不住了。 她蹲下身,像个孩子一样大哭。 哎! 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漂亮的女人。 她的皮肤这样细腻,要是养好了,那不得跟缎子似的。 桑宁暗暗叹:可惜自己不是个男人! 等莫翠语宣泄的差不多了,桑宁才安慰道: “堂嫂,你腰上的痣长得不错,是个好痣,福气在后头呢!” 三颗痣大小一般,成等边三角形,就跟纹身似的,还挺好看的! 果然美人身上长什么都好看。 要长她身上,怕不得像鼻屎! 是不是好痣她真不懂,反正先夸了再说。 莫翠语眼尾发红,牵牵嘴角。 什么是福气呢? 小时候,有算命的先生说她是有福之人,将来会是恩荣富贵之命。 嫁到霍家,旁人也说她是有福之人,一辈子奴仆伺候,不愁吃穿。 可这样的福气,从来都不是她所求的。 她想要的福气,不过是和爹开着馄饨小店,起早贪黑,劳碌却充实的过日子。 现在,更是不敢奢求,只要能把凤儿安安稳稳的养大,有生之年能再见爹一面。 其他,别无所求了。 莫翠语擦了身,换上了李玉枝的衣服,桑宁先一步端起盆,嘱咐她把水喝了,然后就出了屋。 李玉枝给三个小丫头梳了漂亮的小揪揪,牵着过来。 桑宁瞄了一眼她的胸,嘟了嘟嘴。 李玉枝见她好像有点丧气的模样,刚要问,就见霍静雅从外面跑进来。 “大嫂,四嫂,我把那些人安排好了!” “一半在翻地,一半在劈柴!” 门口外面有一块不小的空地,桑宁打算种点东西,所以霍静雅就让那些“儿子们”翻地了。 另外官差从林子拖回来的那些树,整整摞了一堵墙。 正好也让“儿子们”劈,够一年烧的了! “聪明!大聪明!”桑宁夸奖。 然后顺道也瞄了她胸口一眼。 哟喂,难姐难妹啊! 同父遗传? 别说,她咋觉得霍静雅越长脸越圆,嘴巴也肉嘟嘟的,除了眉毛,跟她越来越像了呢? 桑宁沉默的回了房。 “四嫂怎么了?”霍静雅有点疑惑。 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李玉枝猜可能是因为莫翠语,四弟妹嫉恶如仇,肯定是被霍江临给气的。 桑宁一进屋,就看到霍长安正在慢吞吞换衣服。 她不经意扫了一眼那两颗粉色的小豆。 造孽!长得跟她的好像! 桑宁背过了身,等着他穿好衣服。 嘴里说着:“大堂嫂以后就住在这了,要不让锦棠和你睡这屋吧,我去娘那边。” 等了半天都没回音。 她回头。 看见少年直挺挺的,眼神幽沉,光着身子压根没穿上衣服! “不方便!” “我觉得最近夜里腿很难受,腰也弯不下去,能不能麻烦你再用以前的手法帮我按摩段时间。” 第105章 去抓兔子 “我就说你太急了太急了,昨天你还劈柴!不会是又错了位?” 桑宁急忙上前查看。 用手摁压了一下那段腰椎。 感觉也没突出扭曲之类。 “腿是怎么个难受法?”她又去捏那双笔直的大长腿。 “说不上来,不是疼也不是痒,像是有人拉扯经络一般。” 桑宁皱起了眉。 又从上到下捏了一遍。 “不对……” 少年眼眸微闪,心脏提了起来。 “哪里不对?” 这腿比之前硬了,还粗了一圈。 “哦,我知道了!”桑宁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肯定是水肿了!” “怪我怪我,这轮椅不能久坐,要不然会引起下肢水肿。” “你这两天别坐了,老实的躺着舒缓舒缓!对了,再多喝些水,我给你熬点活血的药。” 不不不! 有没有可能他的腿恢复以前的紧实了呢? 霍长安眼睁睁看着桑宁把轮椅搬了出去。 既想解释,又不能解释。 算了,只要她不提分房睡。 其实她提也没用,全家没一个人会同意。 大嫂就是带着锦棠跑厨房睡,也不会让他们分开。 只是……自打到了凉州,她越发守礼。 现在更是连他的身体都不多看了? 还真是打着以后劳燕分飞的念头! …… 霍长安被迫在房间里猛灌水加休息。 这可把锦绣和锦心兴奋坏了。 “哥哥,咱们出去玩吧?”俩人拖着锦棠要出门。 “不可,哥哥还要练功。”锦棠拒绝了。 微笑着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又拿起了长棍。 桑宁发现,这两天锦棠好像一下子成长了,变得太安静,太懂事。 除了休息,就是拿着棍子在练动作。 桑宁知道,霍长安一定是跟他说了什么。 她也知道锦棠必须早早成长起来。 但是看到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背负起那么重的东西,她还是心疼。 一个人的童年,是很重要的。 这是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或许会贯穿他整个人生。 若是此时多一点快乐,以后累的时候,回忆起过往,就不会全是苦。 她希望锦棠成为一个意志强大的人,可不是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人。 趁霍长安病,给孩子放假! 嘿嘿! “锦棠,你瞧这是什么?” 桑宁拿出了一个吊坠,在锦棠面前晃悠了一圈。 “苍大将军!”锦棠一下子迸发出活力。 收了棍子欣喜的抓住晃来晃去的坠子。 他想了好久了! 但是一直不敢问四叔,原来四婶婶已经做好了! 还做的这么漂亮! 琥珀坠子的顶上还穿了一颗黄色的小珠子,跟坠子搭配极了,绳子也是编了一个结扣,好看,还可以调节长短。 小黄珠是桑宁让送石板来的石匠师傅帮忙打磨的,所以才耽误了两天,要不然早送给他了。 “哈哈哈!苍大将军?你取的名太好咧!苍蝇还有一个寓意:常赢! 常赢的苍大将军,小锦棠,你可真有眼光!” 锦棠听了桑宁的话,那是对大苍蝇琥珀更爱了! 万分珍惜的戴到脖子上,笑的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刚才的持稳小大人又变成了可爱小萌童。 “再给你唱一首歌。” 桑宁清清喉咙,“虽然我是一只苍蝇! 但我身披鎏金铠甲,时时准备爆破你的头! 或许你体型庞大,或许我身形渺小 要是不搞垮你,我就不是常赢大将军 飞吧 飞吧 飞吧 丧钟已为你敲响 我会轻易要了你的命!” 嘿哈!一首功夫小蝇献上。 或许她唱的不好听,但是很有激情! 总之,锦棠几个全都被震住了! 连屋里的大孩子也震住了。 一只苍蝇都能唱出花来? 锦心和锦绣想哭了,她们的红豆豆手串已经蔫吧了,但是哥哥的大苍蝇却永生! 还是个大将军! “我也要苍将军!”锦绣大喊。 “我也要。”锦心跟着锦绣小声喊。 锦棠把苍将军塞进衣服里,还把衣领压了压。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收到最好的礼物! 妹妹也不给! 四婶婶太好了,他要好好孝敬她,给她养老! 还有,礼尚往来,他也要送四婶婶一件礼物。 送啥好呢? 其实桑宁也是给锦绣和锦心又准备了礼物的,她一碗水端的可平了。 从街上买了两朵小绒花,本是一人一朵的。 但是现在就不能拿出来了。 小凤儿一直躲在门后看着这边,拿出来可就让一个幼小的心灵难过了。 反正锦心和锦绣此刻已经对大苍蝇情有独钟,就吵着要苍蝇。 哎,怪她,附加值吹得太高。 绒花就先不拿出来了。 “好,都有!婶婶改天都给你们做哈!” “走,带你们去山里抓兔子去!小凤儿,过来,跟婶婶走!” 桑宁拿上火折子,找了一个口袋,朝屋里招呼了一声霍静雅助理。 带着几个欢叫的孩哥孩姐儿就出了门。 房间里被彻底遗忘的大孩子…… 深深叹了口气。 一出去,桑宁又被喊娘声包围了。 “停停停!快别喊了!” 要老命了! “桑娘子,活儿都干完了,您看……什么时候跟郡守大人说……” 吴和才弯着腰可怜兮兮的问。 家里婆娘说了,今天再打不到水,她就要跟别人过日子去了。 “桑娘子,求求您了,家里孩子都屙不出屎了……咱们是真知道错了。”一个汉子抹起泪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 桑宁见一个个衣衫打着补丁的汉子,低头弯腰的,看的出现在他们是真后悔了。 人在危难关头,都是利己的,高尚的圣人世间又能有几个。 也差不多了。 “行了,以后别再看谁好欺负就去欺负,要记住,你们可以不去行善,但一定不要作恶,恶事一做,灾祸必来!” “桑娘子,我们记住了!记住了!” 十几个人激动不已。 收起干活的斧头,小心问:“那,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打水了吗?” “还有一件事,我家打水不方便,你们打水的时候顺道给我家打上一桶两桶的,不过分吧?” 她们家当然不缺水,但是不去打水会让人起疑,所以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第106章 大人的未婚妻 一群人马上坚定表态。 “不过分不过分!我们每天轮流给您家打水!” “好,这事儿我也没法强行要求你们,以后能不能履行,就看大家良心了!我现在就去和官爷们说一说,你们回去拿桶吧。” 桑宁带着孩子走出了十米远,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一声大喊:“谢——谢——娘!” 吓得人一激灵! 鸡皮疙瘩都起了。 不是,这是拉屎没遮住脸,彻底不要脸了是吧? 更没想到霍静雅回头就是一嗓子:“就不谢谢你们姑奶奶我呀?” 真虎! 桑宁拖着孩子就跑。 不认识她! 新的井水旁,又立了一个石碑,还是叫月亮泉。 和原本的月亮泉同属一脉,水质都一样,所以也不用再测能不能喝之类。 井口和井壁刚刚修好,底下铺了厚厚的石子,水变清澈还要等个几天。 现在打上来的水还是污水,不过是可以喝的,回家静置一下就行。 百姓都缺了很久的水,现在都在那排队等着打,现场好多人。 有一队官差在这守着,桑宁看到定三也在这。 她挤上前,跟他说了村里那几个被限制打水的。 “好的桑娘子,一会儿我就去衙门,把他们的限令解除。” 凉州管制很严格,被发了限令的人家说不能打水就不能,一旦违背,被人举报,那后果就严重了。 这也是那些人整天对着桑宁喊娘的原因。 “对了,问一下哦,你们郡守,和那个洪爷,是什么关系啊?” 桑宁太好奇了,俩人到底是不是相好? 孤男寡女,大晚上一块儿喝酒,指定不清白! 定三在这站了半天无聊透了,桑宁一问,他有点精神。 “我们郡守跟她有什么关系?当然是好兄弟啊,哈!” 桑宁:“……” 这定三是不是傻,一男一女啊!难道就不能是夫妻了? “你们大人到现在没娶妻,跟她有关系吧?”桑宁直问。 “别瞎说,我们郡守有未婚妻!” 纳尼? 吼吼,就那个不尊重女人的黑炭还有未婚妻?谁这么倒霉啊? “谁啊?” “哎,其实也不算有。”定三叹了口气,有点惆怅。 “是小时候定下的婚姻,大人舅舅家的一个表妹。可惜三岁时就被人拐走了,至今未曾寻到……哎,大人痴情,到现在还在等。” 桑宁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 三岁……早忘得不分鼻子眼睛了,还痴情? 他等啥呢,怕是根本找不到媳妇儿吧! “呵呵,那你们大人还真够情深义重的,那就祝他早点找到表妹了。” 笑死了,就是找到了,人家也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吧! 黑脸郡守注孤生啦! 桑宁看到霍静雅在朝她招手,也不聊了。 “哎?哎,桑娘子,不再多待会儿啦?哎!”定三还意犹未尽。 主要凉州这边没见过这么白这么漂亮的姑娘,多聊会儿也能养养眼呐。 …… 继续往前走,就是有地下河的那个半拉子山洞。 霍静雅看着附近被人踏出来的小路,很怀疑。 “四嫂,这里哪有兔子,早被人抓光了吧!” “那可不一定,跟我来瞧瞧就知道了!” 半拉子山洞旁边除了杂草就是石头,没人朝这来。 上次她就发现洞里遗留下的那个小口附近有一颗兔子屎。 她怀疑有兔子能从这里钻到底下暗河。 于是那会儿趁着官差打井,她晃到这边挖了个陷阱。 已经五六天过去了,要是真有兔子也该抓到了吧? 大家像探险一样钻进黑乎乎的山洞。 孩子们一点都不怕,反而兴奋又激动。 除了凤儿比较胆小,小手紧紧抓着锦棠的衣角躲在后面走。 但好奇心还是很重的,一直探着头往里瞧。 桑宁从洞根下找到了她上次用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洞里一下子亮起来。 “会不会有蛇啊?”霍静雅咽咽口水。 她一说,孩子们都紧张了。 蛇啊,最吓人了! “我没碰到过。”桑宁说。 她使劲把火把往里伸着瞧了瞧。 “有了!有猎物掉进去了!” 当时桑宁做的陷阱还是很有技巧的。 她用细绳栓住一个和陷阱口一般大的石头,旁边挖了个易滚落的轨道,绳子的另一头绑上木棍卡在陷阱中央。 这样若是有重量的猎物掉入陷阱,石头滚落,就会恰好压在洞口上,堵住猎物的出路。 而现在,那个石头是压在陷阱口的! 一听捕捉到了猎物,谁都不怕了,一个个兴奋的往前跑。 “小心,别让它跑了!”桑宁把火把交给锦棠,自己去掀石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要是才一天,恐怕还有跑的力气。 霍静雅拿出布口袋撑开挡住出口。 “吱——” 随着石头搬开一个缝隙,一个黑影“嗖”的窜出,一下子拱进了布口袋。 “好大!好像是兔子!”霍静雅死死攥紧袋口,兴奋大喊。 “坑里还有东西!” 桑宁伸手一提,又提出一个灰不拉机的小玩意儿。 火把一照,竟然是一只田鼠! 不过好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大概是被兔子踩的。 田鼠和老鼠不一样,这个可以吃的。 民间还有一说法:“吃一鼠,当三鸡。”可见营养价值很高。 还具有补虚扶正、补益气血的功效呢! 哈哈哈,额外收获! “今晚有肉肉吃了!”桑宁吆喝。 锦绣吸溜一声,拍手直乐。 锦棠也咽咽口水,他记得以前在府里,红烧兔肉的滋味可香了。 “凤儿妹妹,你吃过兔肉吗?”他问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凤儿。 “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家以前不是平阳首富吗?” “奶说,女孩子馋嘴,以后没人要,娘也从来不吃。”凤儿小小声的说。 不光兔肉没吃过,别的肉也吃的很少。 饭桌上,有肉的菜都离她们远远的,够不着。 也就是爹回来的时候,她才能吃到。 但娘有时候也会偷偷的从外面买了熟肉给她吃。 她吃的时候,娘的眼睛是红的。 后来,她就不想再吃肉了。 第107章 他没有离开 小孩子不懂,桑宁还不懂吗? 莫翠语家里是开馄饨铺子的,怎么可能不吃肉! 她绝不在孩子面前替恶人遮掩。 直接不客气说:“你奶说的都是屁话,就是欺负你们娘俩。 今天婶婶就跟你说,你要记住:咱们人只有一张嘴,不可以委屈它,想说什么就让它说,想吃什么就让它吃! 懂了吗?” 凤儿的性子随了她娘,委屈求全的,被人欺负也不说,这可不行!太吃亏! 凤儿听了没说话呢,锦绣咂吧着嘴说了:“四婶婶,我的嘴巴说它还想吃天鹅蛋!” “哈哈哈哈哈!”桑宁大笑。 “好,晚上还有天鹅蛋!凤儿呢,你的嘴巴想吃什么?” “嗯……嗯……”凤儿扭捏半天,才小声说:“早上喝的糊糊就很好喝。” 米糊糊确实不错,用灵泉水熬的,桑宁用小磨磨了好几遍的苞米面,精细着呢。 但再好喝也不过是碗粗粮粥。 桑宁敢肯定并不是凤儿在流放路苦着了,才觉得糊糊好喝,而是真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因为她看着如此瘦小,明明比锦心锦绣大两岁,却仿佛同岁似的。 好像听大嫂说过这孩子还是早产儿,出生后调理很久才慢慢好起来,但身子骨还是弱些,长的慢。 “凤儿,你跟婶婶说,在平阳的时候,你奶是不是不让你吃饱饭?” “不会吧?二叔家那么有钱,还少一个孩子的吃用?”霍静雅不敢信。 霍静雅知道什么,有些变态就以磋磨人为乐,丁氏本来就不喜莫翠语,也不喜凤儿这个丫头片子,说不定就故意饿她。 凤儿摇了头,怯怯道:“是凤儿吃不下东西,吃多了就吐。” 桑宁想想,那可能是肠胃不好,自己想多了。 看莫翠语的表现,再懦弱,为了孩子也刚硬起来,应该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挨饿。 “好,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找天鹅蛋!” 桑宁说要去上次的山峰附近找天鹅蛋,其实一离开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一片绿油油,新种下的玉米和稻米小麦一筷子高了。 但是桑宁觉得比上次慢了些,上次好像两天就半米高了的。 不过这也挺快的了。 鸡群里也多了十几只小鸡,在那慢悠悠吃米。 桑宁去看了看鹅婶给的那两个鹅蛋。 没有半点孵化出的迹象。 可能是寡蛋。 等回家拿出来吃掉算了! 她又捞出两条老黑,做成肉丸子。 期间又找烦人精说话,像以前一样,还是没得到回应。 这小东西,只有在霍长安出事和有宝贝的时候,才会开尊口。 哎? 要是她去杀霍长安,不知道小东西会不会叫唤? 有机会试试。 桑宁忙活了一阵儿就出了空间。 还是拿了十颗大鸡蛋。 霍静雅又成了五个月的孕妇。 回家的时候,不巧碰到找地方撒尿的定三。 他看着霍静雅的肚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又,又找到了蛋?” 老天爷,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 上次他把这块地皮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个鸟蛋! 然后看到锦棠背在身上的还在动来动去的布口袋。 “还抓到了猎物?” 又看向桑宁手上绿油油的一捆青菜。 “这么鲜的野菜?” 怪不得霍家人个个吃的白白嫩嫩,她们是不是有什么找宝贝秘诀? 桑宁暗道真不凑巧。 既然碰到了,也不能啥都不表示。 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人家呢! 于是,她提溜着田鼠短短的尾巴递过去。 “小小田鼠,不成敬意,送给定差爷当个下酒菜。” “这怎么好意思!” 定三一把不客气的接过去。 差点笑裂了嘴。 “那就多谢桑娘子了!” 今晚就回去炖了给郡守大人补补身子。 霍静雅原本还嫌弃那只鼠儿的,现在又改成舍不得了。 那鼠儿还挺大的,好多肉…… 哇呀!这个讨厌鬼就是白郡守说的不要脸的人! 随地大小便! …… 霍家小院。 莫翠语和李玉枝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榨完了所有的胡椒油。 莫翠语一点都没觉得累。 她早上吃了那么多饭,不干活不安心。 再说这点活,比以前干的少多了。 大嫂中间还给她喝了好喝的枸杞茶。 “大嫂,四弟妹真厉害。竟然知道这种东西也可以榨油。” 她只知道猪油,芝麻油。 很贵的啊,她都好长时间没闻过油腥味儿了。 “她知道的多着呢!既然她说了养你们娘俩,你就安心在这住着,四弟妹从来不说大话。”李玉枝笑道。 莫翠语恍惚一瞬,忽的一惊。 凤儿呢? 这半天怎么没见人? 她急忙唤了一声。 谢语柔打了个哈欠进来:“堂嫂,别找了,四弟妹带着孩子们去山里玩了。” 山里? 莫翠语更担心了。 凤儿身体不好,走不了太远的路。 “我出去迎迎,可别给弟妹添麻烦。” 她不敢表露过多担忧,低着头去了院外。 李玉枝拿了凳子让谢雨柔坐。 “这几天怎么比路上时睡眠还差了呢?” 谢雨柔神色萎靡。 什么原因她自己知道。 在路上时赶路劳累加担忧的事太多,无暇其他。 来到这,精神松懈,三郎的身影就开始冒出来。 从心里,脑子里,床底下,门后面。 好像他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她身边。 他像往常一样捉弄她,藏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她知道这样不好,不该想的。 但是好像又不舍得止住。 她怕三郎从她脑子里消失,怕的要命。 “没什么,有孕之后就觉得懒散。” “要是不舒服一定得说。”李玉枝嘱咐。 “知道的大嫂。” 第108章 会对她们娘俩好的 莫翠语出了院门,看见霍长安竟也在外面。 虽然这个堂弟不能行走,但他一身孤冷,身上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莫翠语挺畏惧的。 而且在她的思想中,这家的主人是堂弟,她的身份现在又很尴尬,所以一时不敢过去。 霍长安似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微微侧头,那一刻,莫翠语似感觉有一片深秋寒意落在她身上。 “四……四弟。” 霍长安没应,转动轮椅去了墙根,开始挑捡那一堆劈的大小不均的木头。 莫翠语这才快走几步,站在道路上,朝远处眺望。 她没等到桑宁和孩子们的身影,倒是等来了一瘸一拐走来的霍宝鸿。 “爹……”莫翠语本能上前。 “老大媳妇儿。” 霍宝鸿见莫翠语穿的整齐,身体也无碍,不由的松了口气。 “在这待几天也好,等你气消了,爹让江临亲自来接你。” 莫翠语看着霍宝鸿骤然老了十岁的脸,不由的心酸。 这个公爹,是霍家对她最好的人。 她伤了婆婆,他也没有怨怪。 可是那个家,她真的回不去了。 “爹,我不回去了,我要和离,或者,你们休了我也成。” 霍宝鸿震住了。 莫翠语干脆一鼓作气,她怕一停下就再也说不出口。 “我还要凤儿,求爹成全!” 她跪地,常磕不起。 霍宝鸿几乎要站立不住,脑子茫茫然的无法思考。 这个家,终究要散了。 “无法,转圜了吗?” “儿媳心意已决。” 是的,莫翠语虽然看着软弱可欺,但霍宝鸿知道,她骨子里有着一股很强的韧劲。 或者说是执拗。 就像她从不会拿霍府的银两补贴娘家,而宁愿自己去接外面的绣活赚银子。 就像她为了丈夫,几年如一日的去侍奉不喜欢她的婆母。 就像她以柔弱之躯挤开连他都挤不进的人墙,去打来全家用的水。 就像她受辱后还能默默挑起一家重担…… 霍宝鸿曾数次赞赏大儿的眼光。 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 可是终归,他们家,辜负了这个孩子。 没有了莫翠语,这个家,必散! “临儿他,会想明白的。”他试图挽留。 “求爹成全。” 霍宝鸿又艰难开口:“凤儿留下吧……让江临有个念想。” “爹,有些事,儿媳从未说过。” 莫翠语趴在地上,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旦放下,好像大梦一场突然清醒,以前的所有事都明了了。 “凤儿早产,是因为娘让我喝了一碗补汤,那一夜,儿媳差点没挺过来,至于是什么补汤,您可以回去问问她。 凤儿身体不好,是您请了有名的大夫,调理了两年才有所好转。但是有一日,娘身体微漾,儿媳侍奉于前。 结果,凤儿掉进了水里!发了两夜高烧,醒来什么都忘了,身体又变的很差。 抄家时,侍奉我的丫鬟才对我吐露,当时她不是疏忽,而是娘身边的董嬷嬷将她支开了!爹,您说这世上有残害亲孙女的祖母吗? 之前我不信的,现在我知道了!从始至终,婆母就恨不得我们娘俩死! 您和夫君生意忙,整天在外面,怎会知道她笑里藏刀磋磨了我七年! 七年,我捂不热一颗狼心。 凤儿留下会死!她会死!求您放过我们母子吧!” 莫翠语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她总是规矩的站在长子的身后,浅笑安然,岁月静好。 霍宝鸿以前还总让她多说说话,有事儿别闷在心里。 可是现在她说了。 却是一刀一刀往他心口窝子上扎。 “怎会……怎会如此?她,她怎会这样……” 可是丁氏就是这样! 她刚就做了卖儿媳的事! “爹,看在……看在我救过你们的份上,把凤儿给我吧!” 听到这话,霍宝鸿终于坚持不住了! 仰头闭眼也挡不住汹涌的泪。 “是霍家对不起你们娘俩,是霍家不做人!可是翠语,你们娘俩以后怎么活?你伯母家全都是女人,尚且艰难,又能收留你几日,你还是带罪之身,以后,以后……” 怎有活路! “二叔,我好像还没死。”一道清冷男音蓦然插入。 霍宝鸿一惊,泪眼滂沱的看过去。 少年俊美,眉头冷厉,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他有世家子弟的矜贵,又有大哥身上那种刚硬的气质。 如果脸完好,腿完好,不知会是怎样惊艳绝伦的少年郎。 霍宝鸿看着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侄子,心头激动。 “四郎……” “二叔,以后别说霍家不做人,你们一个旁支,代表不了霍家! 再者,我娘子和嫂嫂们能干,不是你家养的那些废物!她们母女,就在这住下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 抱着一捆干的差不多的柴,转动轮椅进了家门。 刘东父子把最后的泥巴从屋里清理出来,炕全盘好了,也点火试了,没有再不妥的地方。 俩人老实的蹲在院儿里,等着桑宁回来。 “我娘子说要给你们多少酬劳?”霍长安问。 “桑娘子大方,说是给二十升苞米面,外加……十升豆面。” 刘老爹搓手,忐忑的看着霍长安。 “其实,俺们也是觉得太多了,二十升苞米面足够俺们过冬……” 桑宁不是个大方的人,但对穷苦人绝对大方。 霍长安心里有数了。 娘子粮多气粗。 “若把这面墙拆了外扩一丈,中间再建上一间房,需再加多少酬劳?” “这,这俺们收下那十升豆面就可以了!不能再多要,不能再多要。” “现在就推了吧,放心,干的好,我娘子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家父子着实能干,利索的就把土墙给推了。 就说多个技艺不压身嘛! 本是个木匠,现在啥都能干! 莫翠语上前,低声而语:“四弟……刚才多谢你。” “别谢我,谢我娘子。她要帮谁,我便帮谁。” …… 霍宝鸿伤心的往回走,一转到拐角就瘫在墙根下了。 儿媳妇要和离,那个不争气的长子还在家浑浑噩噩。 真是不争气啊,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有笑语声传来。 霍宝鸿歪头瞧去。 两个姑娘,身边跑着三个兴高采烈的孩子,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一个乖巧的孩子。 那就是凤儿。 他从没见凤儿笑的那么开心过。 在他们家,她一直畏缩着,怯怯的躲在门后看人。 可是在桑宁的背上,她笑的那么甜,露出两旁可爱的虎牙。 大嫂一家,会对她们娘俩好的吧? 定是比在他家好。 第109章 没圆房 桑宁一回来,发现家里的墙角倒了好几米。 刘老爹和刘东又在哼哧哼哧和泥。 这一问,才知道霍长安又给他们添了新活。 她刚说了分房的事,这不明摆着想釜底抽薪? “这墙得几天才能弄好,晚上可怎么办?” 幸亏没有全部推倒,他们是一边推倒老墙,用老墙的土重新和一下再加上石头垒新墙。 这样就还有一片空洞,万一晚上有不怀好意的…… “这个好办,原本你相公说晚上守在这,这哪成,他那身子……嗨嗨!”刘东被刘老爹打了一下子。 他讪讪笑笑,接着声音就低了:“你要信得过俺,俺晚上在这守着。” “那自然是信的过!” 这爷俩真是再实诚不过,为了让她们早点睡上炕,这几日加紧的干,晚上就去河边铲泥,一点都不耽误白天干活。 干活的时候就待在屋里,哪也不乱走,厕所都没见上过。 桑宁对他们是很满意的。 “刘大爷,今天晚些走,趁黑把盘炕的粮先带回去,垒墙的另算。” “不不,说好了,给那些就成,不多要不多要。” 她可是为全城找到了水源,要不是他们真没饭吃了,也不会收那么多粮。 “该多少就多少,你们干活认真,这是该得的,还有,我打算在这块再盖个水房,全用石头铺的,还得你们来! 以后,可能还会添家具,咱们做长久买卖,都干脆些,别推来推去了。” 一听长久买卖,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激动坏了。 这不是抱上金大腿了吗? 桑娘子可真是他们的大贵人哪! 不,是全城的大贵人! 刘老爹毕竟经验足,也是信得着桑宁, 不将米面一块带回去,用他随身的褡裢装了一小袋藏在身上。 这样每天带一点点回家,不会让人瞧出来。 这世道,就是晚上,也很多眼睛盯着咧! “桑娘子,那俺们先回,等戌时,让东子带着铺盖过来守墙外。” “行。” 刘氏父子走了之后,桑宁看了一眼她的屋子。 两寸宽的门缝,有灰影一闪而逝。 呵!就知道这家伙会偷听! 桑宁想进去装模作样教训霍长安一番,李玉枝抱着一叠衣物过来了。 “太阳好,一个中午就晒干了。” 那是……她早上换下的衣服! 如果没记错,这里面还有她贴身的…… 桑宁老脸一红,接过衣物,却没看到抹胸和亵裤。 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大嫂还是很有边界感的。 “谢谢大嫂,以后不用洗我的衣服,我自己来就行。” 李玉枝笑了笑,有点不自然,“不是我洗的,是……你三嫂。” “三嫂真是,都怀孕了还给我洗什么衣服,我待会跟她说。” 桑宁抱着衣服回屋。 一进去视线就被窗边的一抹红色震住了。 那里扯了一根布条,上面搭着她的……大红鸳鸯抹胸和……短短的亵裤! 别问为什么是鸳鸯抹胸,因为新婚被抄家的,当时穿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件换洗的是三嫂给的,现在正穿在她身上。 二嫂给所有人备了衣物,就是她没有! 桑宁惊悚的朝屋里的人看过去。 所以说,这家伙对着这个待了一天? 社死了! 三嫂怎么这样啊!!!!! 但是一想,也怪不着谢雨柔。 人家不嫌脏给她洗了,这东西又比较私密,可不得晾在这吗? 桑宁一把将衣物扯下收起来,也没心思教训霍长安了。 明天她就去外面重新买两件,反正绝不要大红的! 浪里浪气的! 桑宁又跑了出去。 稻草上假寐的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盯着窗边的那根绳子,眼神明明灭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嫂,你以后别洗我的衣服了,我有空会自己洗的。” 桑宁在厨房找到摘菜的谢雨柔,跟她说。 谢雨柔有点懵:“啥啊?” 李玉枝一步踏进来,对着她猛打眼色。 “哦,哦哦哦。”谢雨柔稀里糊涂的应了。 等桑宁出去,她就问了。 李玉枝觉得好笑又无奈:“还不是四弟,我要给他们洗衣服呢,他不让,说自己洗。 端着盆子倒腾半天,又喊我晾晒,还不让告诉四弟妹。” 谢雨柔也笑:“是害羞吧!刚成亲就流放,四弟身体还没好,俩人也没圆房,面薄呢!” 没圆房吗? 李玉枝眼神闪了闪。 抄家仓促,避火图应该是没来得及看。 四弟和四弟妹是不是……不懂? 院子里,一圈人围着布口袋。 里面的兔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动的越来越微弱。 “能不能打开了嘛,想吃!”锦绣急的慌。 饿饿饿。 “再等会儿,万一跑了。” 霍静雅拿着棍子又轻轻打了一下。 “小姑姑,你太墨叽啦!” 锦绣等不及了,拿过木棍,一棍子就砸下去。 兔子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虽然我是一只苍蝇! 但我身披鎏金铠甲,时时准备爆破你的头!嘿哈!” 小丫头颇有气势的挥着棍子,突然唱出来。 “四婶都说了,要爆头的嘛!你看,这不就死掉啦!” 所有人:“……” 锦绣好牛啊! 锦棠摸着自己的苍大将军,感觉好惭愧! “我的小绣儿太厉害了,有你祖父之风!” 老夫人惊愕后夸赞。 刚才挥舞那几棍子,真是有模有样,竟还能挥出破风声。 她爹也是几个儿子中最有武学天赋的,看来是遗传了! 可惜,可惜锦绣是个女儿身。 兔子是死了,但还要剥皮。 这事儿谁来? “我来。”老夫人自告奋勇。 她当年也是跟霍镇南行军过的,见过他徒手剥野兔。 只需在脖子轻轻一划,就跟脱衣服一般就剥下来了。 但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弄了一手血,却只扒了一条前腿出来,还急的满头大汗。 “娘,我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霍长安已经转动轮椅来到跟前。 大家马上让出位置。 他微微弯腰,接过老夫人手里的刀,又在后腿和腹部间割了一道口子,开始从口子往头部方向剥。 剥兔子皮也不能使太大劲,要不然皮肉不分离,还会损了皮毛。 技巧和耐心缺一不可。 第110章 你四叔就是你爹 看着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人照顾的霍长安,老夫人又湿了眼眶。 微扭头间,就看见桑宁站在屋檐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儿,这兔子要怎么吃?”她喊。 霍长安手一顿。 将最后连着的一点兔皮完整的剥下来。 抬头问锦棠:“看清楚了吗?下次你来剥,四叔腰疼。” “看清楚了四叔!” 锦棠身体一正,大声回。 桑宁走过来,眉头皱着,一双澄亮的杏眼隐隐含怒。 “我看你刚才腰弯了半天,现在知道疼了?怎么不疼死你!” “我告诉你霍长安,你腰再断了,大罗神仙也懒得救你!” “以后不这样了。”霍长安低头轻轻说。 “最好如此!” 两人一个是带着关心的恼怒,一个,是含着安抚的保证。 看着就是两个相亲相爱的小夫妻。 老夫人很是欣慰。 这个幺儿,以前可没见他对谁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过话。 更不会在一个姑娘面前乖乖低头。 当时想给他选妻,办了个赏花宴,她把全城有点名头的姑娘全请来了。 里面不乏第一贵女,才女,各个美貌淑雅。 结果他弄了满脸的红点子,出来给了每个姑娘一人一份礼就不见人了。 赏花宴结束,姑娘们全没动静了。 后来某个夫人的女儿得了惊吓病,闹将出来,她才知道,当初他送给姑娘们的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里,竟都放了一只满身带着红点子的毛刺虫! 她一度以为,这个儿子,最桀骜乖张,这辈子都不知能不能开窍。 见水仙喜欢,想着亲上加亲算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姻缘,却是天作之合。 老夫人也担心霍长安的身体。 男人的腰多重要啊,这个儿子,真是不知轻重。 “听你媳妇儿的,要是以后再惹宁儿生气,就让她跟我睡!” 闻言,桑宁眼睛一亮。 介是真滴么? 霍长安眼睛微微睁大,不满的看向老夫人。 你是我亲娘吗? 老夫人得意一笑。 她就知道,对一个姑娘上了头的男人最怕什么!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老夫人只是在拿捏儿子呢,却不知道桑宁心里已经打起了小九九。 接下来继续处理野兔。 兔子皮剥的很完整,熟皮以后冬天可以给孩子做手套。 兔肉切成小块。 用水洗了好几遍,直到肉没了血色。 之前也吝啬够了,这次桑宁决定奢侈一把,直接倒入锅中两斤左右的油。 野味没有脂肪,炖着吃很柴,用油炸鲜嫩。 看的李玉枝几个都愣了。 不过了? 兔肉加了盐,酱油,胡椒粉,一点面粉,搅动均匀后下锅油炸。 炸到肉微微发白后捞出控油。 然后锅中加入有限的几种调料,野山椒,胡椒,蒜。 辣味呛的人直咳嗽,李玉枝几个拿着蒲扇往外扇风。 “辣辣的哦,不敢吃。” 在外面眼巴巴等着开饭的锦心可怜兮兮的看向姐姐。 锦绣口水都落到下巴根了。 “辣的偶也吃!吸溜~” 锦棠问凤儿:“凤儿妹妹能不能吃辣?” 民间对辣椒尚未普及,很多人都没吃过。 但像霍家那样的首富,调味料肯定是齐全的,凤儿当然知道。 她眼睛露出一抹惊恐。 小手疯狂摆动:“不吃不吃不吃!凤儿不吃肉肉了……” “好,不吃了不吃了,哥哥也不喜欢吃。”锦棠连忙安抚。 很快,辣味没了,一阵儿浓香散了出来。 肉做好端上了桌。 是两盆,一盆辣的,一盆不辣的。 孩子们欢呼起来。 莫翠语帮忙蒸了一锅贴饼。 没有掺杂野菜的纯粮食饼,有一点白面,一点豆面,和苞米面,还打进去两颗鹅蛋。 她既有吃白食的羞愧,又高兴女儿终于可以吃到一顿像样的饭食。 心里什么感觉自己也说不清了。 厨房太狭小,老夫人那屋的炕已经烧的差不多了,所以饭桌就摆在了那屋的炕上。 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吃。 凤儿起先是不吃肉的,在莫翠语的轻哄下吃了一块。 肉太好吃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不知道的,就吃了三块。 “凤儿,肚子会不舒服吗?”莫翠语担忧的问。 凤儿不说话,眼睛还是盯在肉上。 她像什么都听不到,也忘了自己呕吐的毛病,主动伸出了筷子。 嘴巴只有一个,不可以委屈它。 桑宁却拦住了她的筷子。 凤儿和锦绣她们不一样,肠胃苛耽已久,兔肉又是寒性,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得慢慢来。 可是凤儿好像受到了惊吓,身体一缩,求饶起来。 “嬷嬷,凤儿不吃了……凤儿不吃了……” “凤儿,没有嬷嬷,你怎么了?”莫翠语吓得抱住她。 桑宁眼神一凝,轻声哄问:“凤儿,是哪个嬷嬷不让你吃肉?” “董嬷嬷,不让吃,辣,凤儿嗓子好疼。不敢吃……再不吃了……” 莫翠语一下子手脚冰凉。 久远的记忆被勾起。 霍家的饭桌上,除了凤儿爹回来的时候,她们娘俩的旁边从来没有肉。 这也没什么,三天两头也能吃到。 她知道婆婆的心思,所以只给凤儿夹,自己从来不吃。 有一次,婆婆又不舒服,她一连床前侍奉几天。 那段时间,就是董嬷嬷帮着喂凤儿的! 婆婆好了后,凤儿就不吃肉了!看见肉就呕吐。 董嬷嬷自责,说是看着小姐太瘦,一不小心喂多了肉,许是吃伤了。 不吃肉也不行,她担心凤儿身体亏的太厉害,有时候就让人从外面买点软烂的猪蹄肉。 起先凤儿还吃一点,后来直接不吃了。 所以,到现在五岁了,长得跟三岁的娃儿似的可怜! 谁能想到,这竟是平阳首富家的小姐! 莫翠语此时好恨以前的自己! 天真的以为可以人心换人心,以至于让女儿受了这么多的罪! 在座的哪个还听不明白这里面的阴诡,老夫人气极。 大骂:“混账!” 又是那个丁氏做的恶! 虎毒不食子,她比畜生还毒! “凤儿,以后你没有爹,没有祖母,她们都死了!” “以后你四叔就是你爹,我就是你亲祖母!” 老夫人说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大家全都呆愣的看着她。 霍长安:“??????” 亲娘,你在乱说什么? 莫翠语更是慌的想下炕。 这不兴乱说…… 桑宁知道了。 霍静雅的语言表达能力,是随了根啊! 第111章 老太婆要倒霉 “我意思是说,你四叔以后会像亲爹一样疼你,还有锦棠,锦绣,锦心,他都一样疼。”老夫人找补。 大家都知道她是这个意思,用不着解释。 霍长安就脸黑了。 神色不是很好。 四叔就是四叔,干嘛非得像她们的爹。 她们的爹,只有一个,谁都代替不了。 因为老夫人主要说的是凤儿,她那个爹确实不是个东西,所以霍长安也没讲出来。 只是明显看出低落,碗里的饭也不香了。 坐在旁边的桑宁感觉到他的异常。 那双好看的凤眼儿半垂,一丝光彩也无,干涩荒寂,又风霜漫天,如同以前他默默望着天空时的样子。 是又想到死去的父兄了吧? 桑宁的手伸到桌底,落到他盘坐的膝上。 霍长安抬眼,朝她望过来。 桑宁朝他一笑。 他的眼神就如黑夜寂寂的水面,微风忽来,吹起浮光粼粼。 这一次,他也回应了一笑。 虽然很清浅,却如枯树生出新芽。 桑宁放了心,却又觉得不对。 他的腿不是没知觉吗?怎么她一放上他就知道了? 而且,还软软的,小小的。 还一弯一弯! 啥玩意儿? 桑宁一把抓住,趴桌子底下瞧去。 只见自己手里正握着一只跟猪蹄一样胖乎的小脚丫子! 脚丫子在那一动一动,试图脱离她的控制。 桌上,锦绣满嘴填满了肉,"咯咯咯"笑起来。 “吃饭不许笑。”谢雨柔生怕她呛着,训斥一句。 锦绣还是“咯咯”停不下。 “四婶婶……在抓……鹅的脚脚……咯咯咯……” 桑宁:“……” 一把松开了手里的脚丫子。 “还说呢!你吃个饭干嘛把脚蹬在你四叔的腿上,他的腿可不兴乱踢。” “四婶婶,你都没看,咋知道的呀,锦绣下次不敢了。” 锦绣干脆的认错继续啃肉,小牙齿挺锋利,比谁吃的都快。 丝毫不知她的话会引发什么联想。 桑宁咋知道的? 自然去摸霍长安的腿才知道。 看着大家忽然全都认真的吃起面前的东西,桑宁惊了! 不是那回事啊,真不是! 最可气的是,霍长安也歪头看她,嘴角比刚才翘的更大。 明明是他惹的,气死了! 桑宁狠狠的拧了他的腿一下。 腿还是很僵硬,这家伙今天到底好好休息了没有! 哦,一会儿睡的时候给他好好按摩一下。 桑宁社死,不想说话了,低下头使劲咬了一口肉,鼓着嘴巴狠狠嚼。 再没注意霍长安。 自然也没看到他眼中骤然而起的风暴。 和颤抖着抚上腿的手。 静默的时间不长,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收了所有吃食。 “应该不是刘东,大晚上的还有谁会来?” 霍静雅警惕的问了一声。 没想到竟然又是乔丹桂。 “她怎么总是晚上来,一个人胆子还挺大。” 霍静雅嘀咕着去开门。 莫翠语神色有些不自然,搂紧了凤儿。 十有八九是因为她来的。 果然,乔丹桂又是一副泪汪汪的样子。 “嫂嫂,你要与大哥和离吗?” “爹回去跟大哥说了,大哥不同意,他说自己错了,恨的打自己耳光,你没看到,他……” “他自己怎么不来?要你来说?”霍静雅语气厌烦。 这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她想起云水仙。 想起云水仙,就想起自己犯的蠢。 “大哥受了伤……” “是爬都爬不过来了吗?那岂不是快死了?快死了还不和离,存心让人当寡妇,真歹毒!”谢语柔嘴巴更不饶人。 同样的,她也想起了云水仙。 并不是谁哭起来都跟莫翠语一样惹人心怜的。 有的人,一看就假惺惺。 要和离,当家主事的没人来,她一个感情不深的妯娌哭的跟死了娘似的。 真晦气! 乔丹桂一连被呛,脸就僵住了。 瘦削的脸,深陷的眼窝,蜡黄的皮肤,无不透出她艰难悲惨的生存处境。 一个自顾不暇的女人,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最了解她的,当然是莫翠语这个妯娌了。 “丹桂,我谢谢你那天来通知伯母去救我。我是要和离了,不会再回去了。 希望你,保重。” 她心中那个风度翩然的夫君,早已死于流放之路。 不复存在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乔丹桂一着急,就说出了心里话。 对啊,她就是这样的人。 在平阳时,为了讨好丁氏,好几次都把她推出去挡灾。 整天打着小算计,为二弟谋东西。 现在想让她回去,也不过又把她当做挡在前头的卒罢了。 “不是,嫂嫂,娘也知道错了,她也希望你回去。”乔丹桂拼命找着借口。 只是,这种话,苍白贫瘠,也不知道是要骗谁。 “丹桂,二弟是个有担当的,你好好和他过日子,好自为之吧。” 若一直困于深渊,不曾见过光亮,她大概没有勇气挣脱。 可是你看,她遇见了救赎她的光,怎么能不拼命抓住呢? 在伯母家一天,她知道了: 世间真的有婆母把儿媳当女儿。 真的有妯娌处成亲姐妹。 真的有小姑视长嫂如母。 真的可以在饭桌上笑语晏晏,长慈幼孝。 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有吃的,而是因为,这里有爱。 “莫说丁氏不会认错,就是她死了,我也不会再回去。你请回吧!” 莫翠语语气强硬,连婆母都不叫了。 乔丹桂惊愕的看着她。 这样的莫翠语令她陌生。 好像一个长久生病的人突然生出了力气,长出了獠牙。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莫翠语是不可能回去了。 可是,她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她会被那个老太婆欺负死的! 桑宁看着乔丹桂恐慌的神色,好心提醒: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那天你躲在一旁也不是没看到,老太婆老了,力气哪有年轻人大。 大家都只有一次做人的机会,凭什么受别人磋磨呢? 她对你好,你就孝敬,她不让你好过,你就别让她好过。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很公平。” 看着乔丹桂眼中翻涌出的晦暗风浪。 桑宁幸灾乐祸。 老太婆要倒霉喽! 第112章 自杀,全你救助之恩 又是一丝乌云都没有的清晨。 院子里早早响起棍棒挥舞的赫赫破风声。 轮椅上健硕的身影,将手中的木棍耍成一道道残影。 犹如狂龙舞动,猛烈无比,霸道尽显。 忽的,那身影一跃而起,桑宁差点惊呼出声,以为他站了起来。 却见他只是借助手中长棍的支撑飞起两米,而后棍棒狠命一击,空间犹如撕裂般发出棍颤之音。 而后,人与棍同时落下。 地面砸出一道深壑。 许久,那道身影都没再动。 直到,他身上冷硬如铁的气息渐渐消弥。 才听到低哑暗沉的声音:“这是你祖父独创的霍家破天十二棍法,你二叔和三叔练的最好,四叔只练了八棍,威力也不足,你暂且学着。” 锦棠显然也是知道这棍法的,乖乖的从头练起。 这才练了八棍?威力不好? 桑宁是没见过霍家二郎和三郎的棍法啦,但是霍长安刚才那一番,已经令她很震惊了。 好酷啊! 他已经,渐渐展露锋芒,与昨日只能匍匐于地的少年大不相同了。 她想起昨晚。 按摩至一半时,少年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表情很奇怪,昏暗的烛光让他的眼神看着有些迷离,瞳孔深处墨色一片。 他的力气很大,好像要将她的手嵌入到他的肌肉中。 “我不想,骗你了。” “我的腰,不疼。” “我的腿,没有水肿,是天天训练所致。” “而且……有知觉了。” …… 虽然还无法站起,但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桑宁为他高兴,却又不知作何反应。 好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把他当做孩童一般照顾了。 有一种,孩子大了,要注意分寸和边界感,放他出去自由飞翔那味儿。 桑宁不知为何,竟有些惆怅。 躺在稻草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低矮的屋顶发呆。 哎。 孩子若是能直立行走了,她是不是能回去? 也不知这边的时间和那边是不是同步,她穿来的时候也是夏天,躯体在山里没人发现,可别臭了。 胡思乱想间,房门就开了。 霍长安腿上放着水盆滚进来。 为了他的轮椅方便滚动,屋门槛全拆了,他行动自如。 “宁儿,洗漱吗?” 我艹!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钢铁小飞侠瞬间化为玉面红唇小奴仆。 这反差感…… 霍长安显然清洗过了,一缕乌黑的潮湿碎发耷在额前。 牙齿也清洁过了,嘴唇浸染一层润泽的红。 硬朗的上身和带着一块疤痕的如玉俊脸,形成力量与美的结合,再加上一点点残缺破碎感。 绝了。 桑宁看了两眼,就若无其事的转了眼。 把他手里的盆端到地上。 “你以后别这样,大家还要用盆的,我自己会到院子里洗。” “她们,都洗过了。” 哦。 又是她起的最晚。 “反正以后用不着你这样,你自己做你的事就好,别管我。” 这话不觉就带了烦躁的语气。 霍长安的眼神忽的沉寂,就如月光隐入乌云。 其中的酸涩和不解逐渐蔓延。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破土而出。 “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吗? 耐心的教导他,在衙役的监视下私语到半夜。 不怕脏不怕累的为他清理身体,哪怕像孩子一样哄他也可以。 为什么就对他疏离了。 为什么夜里哪怕滚到地上都不再朝他靠近。 为什么对所有人没变,唯独对他不一样了? “不是,你没错,只是没必要做这个,是我不习惯。” 见他好似生了气,眼神还带了委屈,桑宁好声好语的解释。 但霍长安并没像以前一样听话。 他眼神如锁,一字一顿:“桑宁,我们不是亲人,是夫妻。” 什么? “咱们之前说好……” “没有说好,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霍家儿郎,没有娶二妻的先例! 你我既已成亲,就一辈子是夫妻,除非我死。 待霍家昭雪之日,你若想要自由,就杀了我。” 桑宁错愕。 看着少年冷硬无常的神色,不禁骂:“神经病啊你!我杀你还要坐牢,你怎么不自杀!” “那我便自杀,全你一番救助之恩。” 桑宁:“……” 神经! 管他同不同意,她到时候想走谁也拦不着! 要不是身世不详,她还会把他睡了再踹! 哼! 身体刚见好,看把他能的! 要是站起来,还不得把房顶掀翻了! 桑宁端着水跑出门,一下子泼进小菜园里。 就听见门外一声尖锐破耳的叫唤: “莫翠语,你给我滚出来!” 然后,门外“哗啦啦”进来一串官差。 “莫翠语是哪个?让她出来,她残伤婆母,要带回衙门受审!”一个官差喊。 莫翠语听到动静,面色惨白从屋里跑出来。 丁氏耳朵缠着厚厚的白布,被两个女儿扶着,刻寡的颧骨更凸显,满脸凶相。 看见莫翠语,就“忒”了一口,骂了一声:“贱妇!” “差爷,就是她!不守妇道,勾引公爹,残害婆母,按东阳律法,该刺淫字,受幽闭之刑!” 好狠毒的老东西! 桑宁知道幽闭之刑,就是用棍子敲打女人腹部,将子宫击落,从而掩闭牝户,无法再行夫妻之事。 刺字更不用说了,终生伴随羞耻。 “莫氏,你婆母所说是否属实?”那官差问。 莫翠语那日割了丁氏的耳朵,也想过不会全身而退。 但她想的,应该是受拶指之刑,或者三年牢狱之灾,要是花些银两,或还会轻罚。 或者,主家不追究…… 她当然抱的是主家不追究的心理,因为她毕竟也曾救过公爹他们…… 可没想到,还是报官了。 而且丁氏还恶毒的给她添加了莫须有的罪名。 “不,我不认!” “先跟我们去衙门,大人自会调查清楚。” “娘,不要抓我娘,娘——”凤儿挣开李玉枝,跑出来死死抱住莫翠语的腿。 “我娘没有害人,没有害人……” 丁氏满眼阴森,咒骂: “吃里扒外的小贱种!等你娘坐了牢,我就把你卖掉!让你们一辈子别想再见面!” 第113章 床上,地上都是血 莫翠语气的眼睛通红,怕凤儿出事一般,紧紧抱住。 整个身体如风中残叶,抖动不已。 “你终于说出来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就想让我们娘俩死!” “没错!要不是临儿护着,你们娘俩早不知去哪投胎了!现在,你倒是想先抛了他?没良心的东西!” 天哪,为什么会有人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 还有丁氏的两个女儿,霍蓉蓉和霍月月。 “嫂嫂,你忘了当初是谁从混混手里救了你吗?又是谁花钱把被人打成重伤的你爹医治好的?” “家里富贵时,大哥把你当眼珠子疼,现在落难了,你倒是一脚把大哥踢开,怎么就这么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 莫翠语头脑“嗡”的一声。 这两个小姑子从来到凉州,就再也没出过门,矜贵的躲在屋里当着娇小姐。 莫翠语以往对她们爱护有加。 此时竟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恶言相向。 官差们看莫翠语的眼神就带了鄙夷。 原来是这种女人,太无情了! 莫翠语崩溃大喊:“我救你们一家的时候,所有恩情皆已经还了!” 丁氏恶劣一笑,干枯的眼睛犹如隐于沙漠中的蛇蚺,令人不寒而栗。 “你救我们什么了?你一个大腿没有男人胳膊粗的女人,用什么法子救人?” 此话一出,犹如一把最锋利的剑射中莫翠语的胸口。 她身形一晃,几欲站立不住。 原来,言语真的可以杀人。 杀人诛心! 丁氏就是吃准了她说不出来,所以肆意侮辱。 她看到丁氏得意畅快的眼神,看到墙外朝这探头探脑的村民。 蓦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翠语!”李玉枝一把扶住她。 丁氏,是霍家人见过的最无耻,最恶心的人,没有之一! 全家人气的狠了,但不到万不得已,在官差面前,她们绝不动手! 只是在心里,已经想着私下怎么弄死她了! “娘,娘……” 凤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手去擦莫翠语嘴角的血。 “妹妹不哭。” 锦棠心疼的哄她一句,然后素白小脸狠狠瞪向丁氏。 声音稚嫩却气势凛然:“你休要给人乱安罪名!若所言不实,乃捏造假案,要受三十棍惩戒!” 锦棠才不信说话温声软语的莫婶婶会做出那样的事。 最重要的是相信四婶婶,相信家里人,家里人帮的,那肯定是好人。 丁氏冷笑一声,根本不将小小的锦棠放在眼里。 官差倒是认同锦棠的话,“那自然是,不过也要回衙门调查清楚,再判。” 官差刚要上前拿人,却听有人鼓起掌来。 桑宁给了锦棠一个表扬的眼神。 然后看向丁氏,嘴角笑着,眼神冷酷如冰刀。 “你说的很对,一个弱女子,什么救人不救人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你瞧她,三言两语就被你气的吐血。可见是多没用! 这么没用的女人,竟然敢残害婆母?大婶别开玩笑了吧? 你的耳朵,明明就是你犯病的时候自己割的。” “你胡说什么?”霍蓉蓉大怒。 “这就是莫氏用剪刀剪的!她就是个毒妇!” “哦?你看见了?她用哪只手剪的?当时你站在什么位置看的?你爹和你娘在一个屋里,你爹没有拦住吗?” 霍蓉蓉更恼:“我没看见!但我听见娘骂了!我爹睡着了!我家人都可以作证!我二嫂现在在家,你可以喊过来问问!” 二嫂最喜欢偷偷躲着看了,这次肯定也看到莫翠语伤娘了。 就算她没看到,也会帮着娘说话。 “没看见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娘天天犯病骂人,邻居隔着八丈远都能听见! 想要证明莫翠语伤人的,只有在一个屋子的你爹!哦,你二嫂若亲眼看到了也可以!你不行!” 桑宁相信,既然霍宝鸿答应了莫翠语和离的事,就是还有良心,不打算追究。 而乔丹桂,如果聪明,这对付丁氏的好时机,怎么可能错过? 官差略略惊奇的看了桑宁一眼,没想到她还会分析案情。 “大人,把她爹和她二嫂喊过来问问就知道了,我知道县令大人和郡守大人最近忙着筹粮的事,能在这解决的事就别上公堂了。” 连这个都知道? 官差更诧异。 确实,县令大人已经三天没在衙门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 看来,这几个官差并没有弄清楚她们这些人的身份呀? “前两日,刚去郡守府找过郡守大人,询问他免除我家劳役的事,毕竟我找到了水源,也为凉州城做了点小小贡献。” “你就是那个找到水源的桑娘子!”为首官差吃了一惊。 打水源这么重要的事,大人都是选的好手过去的,他们没分过去,所以并不认识桑宁。 这一听,态度马上变了。 什么小小贡献,是大大的贡献!是救了全城百姓的人哪! 包括他们的家人,前段时间有气无力,靠着汲取树皮,草叶维持,若没有水,顶不了多久的! “桑娘子,你说的对,我们这就让能作证的人过来!” 一听官差对桑宁客气起来,丁氏的眼神愤恨的盯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不过桑宁可不是莫翠语,怕这个老刁婆? 霍月月咬咬牙,上前开口,“我也可以作证,我亲眼看见的,是莫翠语剪掉了我娘的耳朵,四堂嫂,你不要被她骗了,她真的挺狠毒的。” 桑宁就不明白了。 莫翠语看着那么软乎的一个人,是怎么得罪这一家子的,难道真的应了那句:人善被人欺? 不过她知道,霍月月肯定是没有看见作案过程的。 因为她们当时就在外面,作案时,那间屋子的灯灭了。 “哦,你看见了?她是怎么剪的?”桑宁问。 “抓住我的耳朵,齐根剪的!”丁氏尖锐的嗓音简直恐怖。 那只没了的右耳好似也在哭嚎,又有血渗出来。 官差大吼:“闭嘴!没问你!再插嘴割了你的舌头!” 霍月月一哆嗦,刚才还故作镇定的模样有些坍塌。 这没出息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么牛气的丁氏是怎么生出来的。 生了四个,三个没出息! ”你看见了,怎么不去阻止,那不是你亲娘吗?”桑宁突然厉声。 “我,我,她拿着剪刀,我不敢……” “你娘在哪里被剪的?” “床上,不是,地上……” “到底是哪里?” 是哪里,是哪里?床上地上都有血。 霍月月不由看向丁氏。 丁氏刚想开口,就被官差一刀柄拍在嘴巴上。 第114章 不是死在战场 霍月月快吓哭了。 “地上,是在地上!” 因为地上的血多,到处都是。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屋里点的蜡烛亮吗?你真的确定?” “亮,亮!确定,我确定!” 霍月月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审问一般的质问,脑子也想不到其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丁氏却心里一咯噔,可是捂着嘴巴却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就证明女儿在撒谎。 桑宁朝她一笑,这下子知道有口难言的滋味了吧? 不过,她不能说,有人会说。 “好了我问完了,各位官差大哥,一会儿等其他做证的人来了,咱们一个个问,对照一下,看有没有人撒谎,撒谎的人,可是要打三十棍的!” 霍月月一听挨棍,吓得一哆嗦。 她还是姑娘家,不能受棍刑,要不然再也找不到婆家了。 再一想,她说的是事实,就是莫翠语差点杀了娘,本就没说谎。 可心里,还是后悔出头做证了。 不,是后悔跟着过来了。 “官爷,我不状告了。”丁氏不甘的看向被人护着的莫翠语,攥着拳头道。 “你说告就告,说不告就不告,衙门你家开的?” 丁氏还以为是做首富那会儿,连县令,郡守都要对他们客气, 也不想想,人家那时候看的是谁的面子! 很快,霍宝鸿,乔丹桂,霍江初匆匆赶来了。 霍宝鸿和霍江初是被乔丹桂从草料场那边喊回来的。 乔丹桂本想隐身的,没想到官差点名让她过来。 霍宝鸿一来,就冲过去打了丁氏一巴掌。 “你又想干什么!是想把一家人全害死才甘心吗?” “霍宝鸿,你又打我?” 丁氏气疯了,扑上去就抓霍宝鸿的脸。 “我就知道你跟那个贱蹄子不清白,你那晚是不是醒着,你是不是也盼着我死!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霍宝鸿急着躲,霍江初去拉,乱做一团。 官差抽刀大喊:“全都住手!” "差爷!我娘最近精神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霍江初道歉。 “你娘的耳朵,是不是莫氏用剪刀剪的?”官差问。 霍江初顿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丁氏的身体就不再挣扎了。 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二哥!你在说什么?明明就是莫翠语害的娘,是你第一个跑进去,娘还让你去抓莫翠语!”霍蓉蓉大声质问。 “我没看见。”霍江初再次说。 然后盯着霍蓉蓉,平静的问:“你看见了吗?看见的话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我回来的时候,屋子漆黑一片,娘已哀嚎许久,你们一个人都不在场。” 霍蓉蓉:“……” “ 你说屋子漆黑一片?” 官差抓住这句,又看向霍月月,“你刚才说屋子很亮,你看的清楚?” 霍月月:“……” 泪眼汪汪的看向霍江初,唇齿哆嗦:“二哥……” 霍江初愣了。 桑宁也很意外,没想到这话根本不需要她引导就说出来了。 二叔的这个儿子,还算不错。 “那就是撒谎了!三力,打上三十棍!”为首的官差下令。 “二嫂!”霍月月尖叫:“二嫂你告诉官爷,是不是莫翠语剪掉了娘的耳朵,我没有撒谎,没有撒谎!” 丁氏也朝乔丹桂看过去,眼神充满警告压迫。 乔丹桂本能的缩起脖子。 桑宁“哼”了一声。 “屎到临头还在搅便,明明是你娘犯了病,脑子糊涂自己剪的,你们娘几个一起捏造假案,谁也逃不脱惩戒!” 她暗暗看了乔丹桂一眼。 继续道:“郡守大人看在咱两家同属一脉,饶了你们烧山的罪责,若他知道咱两家其实交恶,你们说会不会重新将霍江临和霍江初投进牢里去?” 乔丹桂猛地抬起头,忽略丁氏如锥似刀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我听到声音跑过去的时候,夫君已经在娘那了。” 呵呵,还真是会保身,一点不想担风险,她该不会以为这样说,丁氏就能轻饶了她吧? 在丁氏看来,乔丹桂没按她的意思说,已经是背叛者了! 霍宝鸿最后的证明彻底将母女三人最后的希望打破。 霍蓉蓉,霍月月和丁氏一块儿被压到地上挨打。 半开放的墙外,挤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霍蓉蓉和霍月月捂住脸承受着屈辱和棍棒之痛。 丁氏嗜血啖肉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霍家人的脸,好像要死死记住一般。 最后,定格在走过来的老夫人脸上。 老夫人感受到她的目光,眉头蹙的更紧。 丁氏,不会罢休! “霍宝鸿,翠语和离的事,什么时候办好?” “大嫂,我明日,便把和离书送过来。” 霍宝鸿对长子是彻底失望了。 翠语,是再不能回头了。 “还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顶起事儿来,丁氏若再来我家闹,别怪小辈们无情!” 老夫人蹲下身,着重对着丁氏警告:“她们,不是你们家的孬种,每一个,手上都沾过血!” 丁氏瞳孔一缩。 没想到一直被霍镇南保护的软柿子也硬气起来了,现在倒是嘲讽别人是孬种。 “杨新兰,你知道霍镇南是怎么死的吗?” “告诉你,他不是死在战场!” “两个月前,他人在平阳!” 丁氏成功的看到老夫人变了脸色。 “哈哈哈哈哈哈!我儿子是孬种,可都还活的好好的,你生的儿子好,就剩下一个残废!哈哈哈哈……呜!” 丁氏的狂笑戛然而止。 当口的门牙被一颗石子打落两颗。 满嘴的血和着石头牙齿一块吐到地上。 官差看向坐着轮椅的少年。 少年手拿弹弓,满眼无辜。 “打落泼妇的两颗牙,不算行凶吧?” 第115章 红翡长命锁 那算个啥,谁让这老刁妇跑来闹事呢! 官差才不管这等小事。 一口气打完棍子,就勒令霍宝鸿将她们带回去,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老夫人想继续追问丁氏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被霍长安低声拦住。 “娘,莫听这老妇的胡言乱语,她就是个疯子!” 爹是北疆主帅,焉能在对决之际离开,再说最后一战,皇上也另安排了几位将领过去,有任何异动京城都会收到消息。 虽然他也希望爹没有战死,没有尸骨无存。 但三千里的流放路,经历无数磨难和生死,他早已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荣光赫赫的战神已经没了。 侯府坍塌。 老夫人心里那一点点微弱的侥幸顿时就被儿子这话浇灭了。 双眼怔怔,眉间染了倦怠。 那边怎么还没人来呢? 是不是出事了? 最后一战,侯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母子对话间,丁氏犹如被倒吊的毒蛇,被击打到底依旧不甘的仰头吐出最后的毒液。 她看着桑宁,用漏风的嘴说出挑拨之言。 “莫翠语,那个贱人,见一个勾搭一个,你收留她,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个姐妹!”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缺姐妹!” 桑宁就喜欢当棉花,让出拳的人无处着力,“呼通”闪一下子。 那表情,好玩儿极了! 丁氏大骂着:“傻子……蠢笨……” 被霍宝鸿拖走。 外面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声极大。 “真是不知感恩,喝着人家找来的水,还来这闹事,郡守大人应该给这家子下了禁令。” “瞧那老太婆,长的就一副凶相,找婆家的姑娘看清楚了,这样面相的婆婆不能找。” “瞧她那俩闺女,吊梢眼,凉薄嘴,真随了她娘,不祥哦,谁娶谁倒霉。” …… 丁氏气的眼睛鼓凸,面目可怖,右耳再次渗出血来。 杨新兰一家子才是不祥!明明是他们家连累了她们! 现在所有人竟都恭维起害人者来! 包括懦弱的霍宝鸿! 他竟还向那一家子道歉,简直废物!懦夫!比不上霍镇南一点…… 而听着那些议论的霍蓉蓉和霍月月,分别趴在霍江初和乔丹桂的后背,把脸藏得严严实实,一点不敢露。 待离人群远了些,霍蓉蓉恨得一口咬在乔丹桂的肩上! 疼的乔丹桂差点将人甩了出去。 可霍蓉蓉的手臂死命的勒着她的脖子。 趴在她耳边阴恻恻的说话: “二嫂,你好啊,你真厉害,你敢吃里扒外,看娘怎么收拾你!” 乔丹桂目光一慌。 但看着前面被公爹拖着无力反抗,像个可笑的鸭子摆动着双腿的丁氏时,很快慢慢镇定下来。 四弟妹说的对。 老太婆已经老了! 而且,母女三人刚受了刑,是最虚弱的时候。 现在,该她翻身做主了。 寡淡苍白的嘴角,慢慢的,溢出压抑又诡异的笑来。 …… 刘东父子遣散了围在墙边看热闹的村民。 小院恢复了平静。 桑宁“哼”一声回头,“哎呦妈!”差点撞到轮椅上! 眼前霍长安的眼神格外阴沉。 推着轮椅的老夫人斜瞪了桑宁一眼,语气埋怨:“你这孩子,以后不可口无遮拦,咱家不兴姐姐妹妹那一套,老四既娶了你,就只你一个。 敢多给你找什么姐妹,我把他那二两肉剁了喂狗!” “咳咳……咳咳咳!”霍长安一连串的干咳。 然后拂开老夫人的手,猛地转向,回房间了。 “这小子害羞了。”老夫人对木着脸的桑宁眨眨眼。 眼角的皱纹都变得调皮起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桑宁手里。 “现在咱家什么都缺,委屈你了。这是你大嫂凭着记忆连夜绣出来的,虽然没几个,也粗糙了些,但你们聪明。剩下的……咳咳……” 老夫人也老脸一红,有点难以启齿了。 “剩下的,自己钻营。” 说完,老太太也转身进屋。 桑宁一脸莫名,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布书? 她疑惑的打开。 左看右看,歪头看。 终于……慢慢睁大了眼睛。 哦呦呦~啧啧~ 这竟然是正经的大嫂干出来的事! 不过,没什么新意,很普通的啦,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尺寸。 可能为了让她看的清楚明白,她简直绣了个驴* 哦哟呦! 最后一页还阔以。 阔以阔以。 是站着的。 这得男人力气大才行。 不知道这是大嫂怎么想出来的,不会是,根据自己和大哥的经历…… 打住打住,要尊重逝者,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寒凉退去,阳光又开始了一天的暴晒。 晒得桑宁小脸发红。 仔细看,嘴巴还有点干,她不时的舔一下。 屋内的人蹙眉看着,不解她为什么不回屋。 踌躇半晌,手终于放到门上,想喊一声。 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端着碗磨磨蹭蹭的过去了。 “四婶婶……”声音小小,却带着一股天生的甜糯纯净。 桑宁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凤儿长的像她娘,声音也像她娘。 来这之后,莫翠语喝了灵泉水,原本干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绵软。 她低声对你说话时,就如轻柔的羽拂过松软的雪,嗓菁清舐,让她一个女人都喜欢的不行。 丁氏那个死老婆子磋磨她,纯纯嫉妒! 桑宁赶紧收起小画本。 “谢谢你,小凤儿。” 她接过水几口喝完。 别说,是真渴了。 “你娘怎么样了?” “娘说没事,比之前还要舒服,大伯母让她喝了粥。” 这是胸口淤积久了,吐出来的是淤血,也算是好事。 再用冬虫夏草熬粥喝着养一养肺就好。 “四婶婶,娘昨晚说……让凤儿记你的恩……”凤儿郑重其事的说。 小丫头以前不爱说话,现在和锦棠他们一块,越来越活泛了。 桑宁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见凤儿摊开手,露出一物来。 “是娘从小戴着的,后来给凤儿戴脖子上,抄家的时候,凤儿握在手里,没人发现。” 桑宁惊讶住了。 那是一个,雕工精致绝伦的红色长命锁! 上等红翡! 第116章 从小戴着的 “凤儿一直藏着,没人知道,四婶婶,凤儿送给你。” 凤儿踮着脚使劲将手扬起,漂亮的眼睛满是童真。 桑宁接过,仔细端详。 确实是真翡翠,不是烧制染色的假货,太阳下,鲜艳夺目,瑰丽而神秘,无不说明她的来历不凡。 上面还有长命百岁的字样。 这是莫翠语从小戴着的? 她爹不就是个开馄饨铺子的小市民吗? 桑宁想小家伙是不是说错了,这可能是霍江临以前送给莫翠语的。 怕她弄丢了或被人发现,于是收起来,想着一会儿交给莫翠语。 凤儿又掏出几个圆滚滚的小肉丸。 低下头,怯懦道歉:“对不起,四婶婶,凤儿还偷藏了你家的小丸子……” ”啊?为什么偷藏这个?” 这丸子是她前天拿出来的,现在都干巴巴的,可能变质,不能吃了。 桑宁从凤儿的手心拿过来,打算丢掉。 凤儿是很敏感的,听见桑宁声音没有一点怒气,这才又小声说:“怕第二天就吃不到了……” 还怕睡不到大大的炕。 怕盖不到暖暖的被子。 更怕第二天,见不到娘。 想到怕的东西,凤儿的小身子抖起来。 桑宁立刻明白了小丫头所想。 心疼的蹲下身抱住她,“不怕,以后你和你娘会一直住在这,哪里也不去。想吃什么,就跟婶婶说。你忘了婶婶告诉过你,不能亏待自己的嘴巴吗?” 没忘,没忘! 凤儿使劲摇头,瘪着嘴巴看着想哭又不敢哭。 “凤儿喜欢吃小丸子?那今天婶婶再给你做好不好?” 凤儿又摇头,摇完又点头。 最后才哽咽着说:“喜欢吃,但是凤儿拿鱼丸不是要自己吃,是想给娘吃,娘第一次吃了这个鱼丸,晚上没咳嗽。” “你……你说这是啥?”桑宁惊讶。 自己反思一下,是不是啥时候说漏嘴了。 凉州城连条干净的河都没有,可不能有鱼啊! “鱼丸……” “谁跟你说这是鱼丸?” 不是吗? 凤儿歪歪头,似乎很迷惑,很快又羞赧起来。 “凤儿以前吃过一次鱼肉,觉得小丸子的味道好像,大概是记错了,时间好久好久了。” 桑宁不知道该否定还是肯定了。 人的记忆就跟做菜是一样的。 越简单,越深刻。 越简单,越能品味出真正的味道。 凤儿就吃过一次鱼肉,所以那种味道,被她深深的记住了。 哪怕小丸子又加入了很多别的材料,哪怕没有一丝腥味,她也尝了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她的味觉,很灵敏。 “凤儿,以后四婶婶做菜的时候,你来帮忙好不好?” 这么灵敏的味觉,不做美食可惜啦! “好!” 凤儿高兴的笑起来,露出两侧可爱的小虎牙。 躲着看半天的三小只终于憋不住了,全跑了出来,嚷嚷着也要送她礼物。 锦心送的是一个绣的乱七八糟的“帕子”。 这两天她正着迷绣东西,谢雨柔随便找了个布头给她玩儿,桑宁是真没看出她绣了个啥。 但还是夸奖:“天哪,小锦心,你是有点刺绣天份的,第一次就绣的这么好!” 小锦心高兴的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儿。 屋里的谢雨柔抚了抚额头,这下好,又得废丝线了。 锦绣厉害了,直接送给她一个南瓜小馒头,只不过用个碗装着,旁边还扯了点草叶点缀一下。 挺好。 拿我的东西送给我。 “锦绣有心了。” 锦绣得意的瞥了锦心和凤儿一眼,一副她最强的牛气样。 最后剩下锦棠。 桑宁还是很期待的。 锦棠大一些,又懂事学问又好,应该能送的像样点。 “四婶婶,我雕了一个你。” 锦棠抿着唇从身后拿出了他的礼物。 一个木头小人。 四肢就是绑在十字架上的那种姿势。 衣服是布条缠上去的,五官是画上去的,头发是粘上去的,还是真头发! 我哩个去! 咱不兴巫蛊之术啊宝儿! 别说,看五官还真像她,是用烧过的碳条画的,眼珠子很有神,睫毛都一根根的。 锦棠的画工是在线的。 桑宁内心挣扎着接过来。 这礼物真的用心了。 可是……有一种今天把它扔掉,第二天会再出现在她床头的既视感。 咋越看越诡异呢? “四婶婶不喜欢吗?”锦棠有点紧张。 “怎么会!这礼物太好了!真感动,呜呜呜……”桑宁擦擦眼角。 “来,小宝贝们,一人亲一口。” 锦棠开心变成惊吓,刚要跑就被逮住,第一个被亲了。 凤儿睁大眼睛看着,终于轮到她。 直邦邦杵着一动不敢动,亲完了还回不过神来。 “好了,玩去吧!” “四婶婶,我们都送你回礼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苍大将军!”锦绣跑半截回头提醒。 桑宁:“……” 要不你把礼收回去呢? “四弟妹可真好。”莫翠语靠在门框上喃喃的说。 那么浓烈的阳光,都不及她的笑耀眼。 对着恶,她可以横眉冷竖,锐利果敢。 对着家人,她真诚炽热,不藏半点虚情。 真的,真的,很好,很好…… “娘——” 凤儿跑进来,眼神亮晶晶的,犹如盛满了星光。 就连她这个做娘的,都很久很久没亲过她了吧? 她是这样的开心,像长出翅膀的鸟儿,飞过来分享着她的喜悦。 桑宁接着走进来。 “小凤儿,我要和你娘说话,你先跟哥哥妹妹玩儿去吧?” “好!” 凤儿应一声接着跑了。 莫翠语很诧异。 凤儿很胆小很敏感的。 以前就是有人轻声细语跟她说话,她都躲躲藏藏很容易受惊。 没想到才两天就像变了个性子。 “弟妹,多谢你。”莫翠语不知如何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好像除了一句空乏的谢谢,什么都拿不出来。 “都是一家人,以后别说了,刚才凤儿给了我这个,她说是你从小戴着的?”桑宁拿出如意长命锁。 莫翠语一愣,接着眼神一喜:“这个竟然还在!” “对,这是我从小戴着的,以前爹伤重的时候,我想卖掉,爹不许,但是我悄悄让店掌柜看过的,说这个很值钱。 弟妹,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这个就送你了吧!” 第 117章 宫里出来的 桑宁哭笑不得,咋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娘俩开口就送呢? “我不要,就是有点不明白,这锁确实价值不菲,应该不是你家的吧?” 这个时候,还没有翡翠这称呼,红翡就称为红宝石,东阳国是没有的。 都是由异域商人传入,能购得宝石的,当然是那些高门贵族或豪商巨贾。 她记得桑凝儿的后娘手里就有一颗红翡,质地远达不到这颗长命锁的清透度,却依旧被当做罕见的宝贝镶嵌在一副头面上,说要给女儿做嫁妆。 可见这个长命锁的来历不简单。 “这是我的。”莫翠语神色露出一丝凄苦。 “弟妹,其实,我爹不是我亲爹,我……我是他从一座坟里挖出来的。” “坟里?莫非你是棺材子?” “不不不……” 莫翠语吓了一跳,生怕桑宁认为她不详,急急解释:“我那会儿已经三岁了,是被人活埋的,并不是棺材子。” “那会儿,我爹被一群混混所伤,城里的大夫都说凶多吉少,我想卖掉这长命锁,带着他去外地求医,他不让,还告诉了我我的身世。 年轻时,他和娘去一座很有名的寺庙求子,路过荒野,听到一座孤坟里传出孩子的哭声。 爹胆大,不顾娘的劝阻,就挖开了坟,发现里面有个孩子,那就是我。 那时候我已经吓得惊厥,爹说我身上穿的是上等锦帛做的衣服,他们害怕惹了祸,因多年无子,又不舍得把我再丢进去,于是带着我悄悄搬家去了平阳。 他还说,当时并没看到这个长命锁,直到五天后,我惊厥症渐好,松开了拳头,才发现手里一直攥着这个。” 母女俩连这个都能同步,桑宁心想。 莫翠语顿了顿,声音已不再急切,思绪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八岁那年,我染了风寒,起了烧热,迟迟不退,娘找出了这个一直藏起来的长命锁,给我戴在了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戴上之后,烧热很快就退了。 自那之后,我便一直戴在身上。” “爹告知我身世,担心我再被混混欺负,让我离开平阳,要是真想找亲生爹娘,也可暗暗探听。 其实当年谁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他想的,或是大家族妻妾争斗,也许没那么糟糕,可能爹娘也正盼着我回去。” 后面桑宁知道,霍江临带来了名医把莫老爹救了回来,并再次求娶莫翠语。 这次莫老爹答应了。 咋觉着不对呢? 这不是霍江临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桑宁看了看磨难重重的莫翠语。 算了,还是别挖掘了,要是真的,莫翠语该怎么承受。 反正已经这样了,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那你想知道你的亲生爹娘是谁吗?”桑宁问。 “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这茫茫乱世,去哪里找呢!何况咱们现在是……不找了,不找了。” 是啊,她们现在是罪臣,连血脉相连的亲眷都避着走,何况多年不见的人。 就算她父母尚在,也没多少亲情可言了吧。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对面不识,咱们且走且看吧。” 桑宁知道现在也不是寻人的好时机,所以说了句随缘的屁话。 正好李玉枝进来,随口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桑宁就把长命锁给她瞧:“大嫂看看,这个有可能出自哪里?” 李玉枝一看:“像咱侯府的东西。” 得,这都开始霸占了。 “这不是侯府的,是大堂嫂的。” “啊?这不可能。”李玉枝斩钉截铁:“凭二叔家再富贵也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她以为是霍宝鸿家里出来的。 桑宁更好奇了。 看来莫翠语的身世相当不简单啊,能和侯府地位相当,还是二十年前? “我去问问娘!”她满肚子好奇的拿着锁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你能啊!官差眼皮子底下还能藏起这好东西来。” “娘,这不是侯府的东西。” 真是的,侯府有没有自己不知道吗? “莫开玩笑了,桑修齐那老东西还弄不到这玩意儿。不过……” 老夫人疑惑的皱了眉:“私库的钥匙你也没有啊,哪得来的?” “真不是咱们侯府的啦!”桑宁无奈。 跟她说了一下莫翠语的事。 老夫人一听,精神了,八卦之心骤起。 还以为侯爷又从宫里讨来随手扔进私库的呢!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长命锁。 “没错,这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咱家有一块绿宝石,是你爹跟皇上讨来送我的。 这种宝石只有掸国才产,家里的绿宝石是五年前掸国国王遣来使赠送。 掸国使者还来过一次,是二十年前,难道这红宝石,是那时候送来的?” 二十年前,霍镇南还不是侯爷,她也在北疆随军,自然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 那红宝石是被皇上赐给谁了呢? 老夫人摇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大抵不是皇后就是宠妃,能跟皇上讨要宝石的臣子,也就你爹了。” 其他人谁敢跟皇妃们争首饰啊。 桑宁没想到这还扯上宫里了,顿时啥也不香了。 吐了一句:“晦气!” 总算知道莫翠语为什么会被活埋了,是宫里能干出来的事! 就算她的身份是尊贵的公主,那回宫也活不过两集。 还找个屁!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不把锁子还给她了,直接扔空间了事。 第118章 满汉全席 徐五德还算守信,派人把五间铺子的钥匙给送来了。 “我们老爷说,若是桑娘子用不了这么多铺子,可以入府一谈,我们老爷可用别的交换。”小厮拿着钥匙没递过去。 那感情好啊,她还真用不了这么多铺子。 再说,也容易招人眼红。 能换东西是最好的了。 瞧这徐五德,分明是肉疼,也舍不得呢! 不如卖他一个好,以后在凉州城也好过。 但这毕竟是霍长安讨要来的,所以桑宁还是跟他说了一声。 “咱家你当家。” 霍长安低眉顺眼,乖的不得了。 只要不提夫妻关系的话题,他就是一只无害的小奶狗。 桑宁还记得那会儿他骤然浑身带刺,说要自杀的狠话,那可真是狼崽子一样不服管教。 你软他也软,你硬他更硬。 “好,那我就过去一趟。” “等等。”霍长安喊住她。 “我能和你一块儿去吗?” 他目光带了期待,又用一种特别落寞的声音说:“想出去透透气。”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总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坐牢,明明外面太阳那么亮……” “好好好,咱一块去。” 桑宁本想和霍静雅一块儿去的,现在还是换成霍长安吧。 这孩子,可别抑郁了呀! 她赶紧去推轮椅,又一想那些推婴儿车的妈妈,车上好像都带着不少用品。 于是,她又找出水袋,灌了点温水。 吃的就不用了,本就打算去宰胖仔的。 “还要带什么呢?” 草纸? 对,还要再带一身换洗衣服,万一他来不及方便…… 这边的百姓擦屁股可随意了,都是用石头,枯草,树皮或者苞米棒子等五花八门。 桑宁受不了,一到这,就去街上买了竹木厕筹和麦草纸。 这要出门,当然是拿麦草纸。 她抽了两张纸,又叠了一身衣服放进包袱。 霍长安等了一会儿,看到她提着个包袱,拿着水袋出来,挂在轮椅的把手上。 心中猛地震动。 以往参加宴会,他身边都有小厮专门打理这个,怕洒了酒水弄脏衣物,一般是备用两身换洗衣物和配饰。 没想到,到了这般境地,宁儿还如此讲究,为他考虑这般周全。 她从未因他的落魄嫌弃过一丝一毫,依旧待他如公子。 何德何能。 霍长安心中又酸又甜又苦,各种滋味纠缠。 恨不得此时就能健步如飞,杀奸佞,正朝纲,为全家报了滔天之仇。 然后,抱一抱这个给予他一切的女孩…… 到了马车边,他用手撑住马车沿,刚要借臂力跃上去,后面就来了一股大力,一下子把他拖了上去。 又差点栽了个狗吃屎! 算了算了。 宁儿偶尔会比较莽一点,性情率真,还是很可爱。 “四哥,胖仔老爷是大方人,你去了可得多吃些,要是能带回来点就带回来,咱们一家老的小的可都等着吃。” 霍静雅大声嘱咐。 当着小厮的面她也不能说宰人家,只能这么提醒四哥了。 霍长安气的回头,一双凤目几欲喷火,连未曾好全的疤痕都染了一层粉色。 “霍静雅!你粗鲁无状,整天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我怎么样还用你教?” 霍静雅缩缩脖子。 四哥又喜怒无常了! 以前骂她粗鲁无状,现在还骂,这境况了还讲究什么礼仪形态。 桑宁把轮椅搬上车,自己也上去,对着霍静雅眨眨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霍静雅咧嘴:今天又有好吃的了! 做张大桌子去! * 桑宁上次见到了郡守府的“华丽”,今天又见识到了凉州首富家的“富贵”。 一个比郡守府更寒碜的两米小门。 好在比郡守府新一些,没有掉漆。 她对凉州城的期望是彻底垮了。 也是感慨这个时代的地域贫富差距如此之大,活在京城的百姓和这里的简直两方天地。 但各有各的苦和难。 小厮和桑宁一块将霍长安抬过门槛,刚将门关好,身后就传来一声狗叫。 一个白色的影子闪电般朝桑宁扑过来欲咬她的腿。 只是,下一刻,它就抽搐着成了一具尸体。 一只手掌长的木箭插穿了白狗的喉咙,木箭是从霍长安的袖口飞出去的。 这是一只卷毛狗,有点像大点的比熊,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银铃铛。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当宠物养的。 小厮当下就瘫软了。 “完了完了,这是二夫人的招财,我们完了……” “上次绿桃让招财吃坏了肚子,就被打了十板子,这,这,这可是死了!” 二夫人会要了他的命! 不对,这根本不是他杀的,是…… 小厮看向霍长安。 “傻不傻?” 桑宁把木箭一抽,捡起死狗就是一个抛物线,扔门外去了。 相信不一会儿就会被人捡去吃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 “要是你敢说出去,我就说是你干的。” 桑宁捏住小厮的衣角,木箭头朝里一放一撸,把血迹擦了个干净。 然后将箭还给霍长安。 小厮都被这一操作整懵了,回过神就知道自己已经和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苍天啊!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奸诈呀! “招财,招财——” 不远处,传来女子呼唤的声音。 “还不快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桑宁踢了这蠢笨的小厮一脚。 “哦哦,对,快跟我来。” 这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很快过去。 桑宁和霍长安来到了前厅。 其实进来才发现,这座宅院里面挺阔气的,虽然审美不行,但可看出,是砸了钱修出来的。 至于那门口为什么修的那么小气,霍长安说了,那是因为它不能超过郡守府去! 桑宁明白了。 胖仔有钱! 但有钱的徐五德真抠门,就摆了四个菜,还全是素的。 擀面皮,凉拌萝卜丝,蒜蓉绿叶子菜,葱花炒鸡蛋。 好歹还有两碗面,是精面做的。 “呀!霍公子也来了?瞧我这,就备了四个菜。” 徐五德一拍圆圆的脑袋,看着还挺懊恼。 “无妨,反正在下也没胃口。”霍长安不咸不淡的说。 长那么胖,一看就是肉吃多了,请个人没有一道硬菜,就是不把人当回事。 估计就是想用最少的东西换回铺子去。 他可不给他这个念想。 徐五德就有点装不下去,脸上的笑没了。 “霍公子不知道,咱这可不是京城,物资乏着呢!你在那天天吃炖鸡炖鱼,猪蹄膀子的,我也就一个月落着吃一次。” 屁话呢? 一个月吃一次吃成这吨位。 桑宁笑了一声。 纠正:“他在京城可不吃这些。” “那吃啥?”徐五德没去过京城,还真好奇了。 “吃的是:蒸羊羔儿,蒸熊掌……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卤子鹅……熘鲜蘑,烟三鲜儿,什锦套肠,炝青蛤,炒银丝儿,烟刀鱼……炒蟹肉,蒸南瓜……三鲜木樨汤,红丸子……” 桑宁一口气背了个满汉全席。 最后又道:“偶尔会吃:十参十鲍佛跳墙,冰糖燕窝抗浪鱼,鹅卵石烤袋鼠,长颈鹿炖大象。” 第119章 生儿子的面相 啥鼠? 啥鹿? 没听过,没吃过。 这些菜是真有还是胡诌的? 但想到桑宁比御厨还高的做菜水平,霍长安悄悄的咽咽口水。 再看徐五德,一条银丝出现在嘴角,眼睛盯着桑宁,魂儿却不知道去哪了。 大概是在想象的世界大快朵颐了吧。 在这物资缺乏的凉州城谈美食,这和对着太监谈性有什么区别! 等回过神来,气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看着桌上的菜,没胃口了! “我要去京城!”他发狠的说。 “去京城你也吃不到。” 桑宁拿起筷子吃菜,吃了一口就吐了。 “我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会吃到甜的齁死人的葱花炒鸡蛋!” 甜的? 嗨! 廖婶儿又把糖当成盐放了! 不过,也没那么难吃吧,至于吗? 他也不是没吃过,有点习惯了。 “你刚才说去了京城也吃不到,为什么?”徐五德不甘心。 这辈子也没啥盼头,就想吃口好的都不行? “怎么,京城的菜贵的离谱,本老爷吃不起?告诉你,我有钱!” 说着还急起眼来,“反正我也没儿子,只一个丫头片子,钱用不着留,死前全花完!” 话音有点赌气的味儿。 就跟女儿就不管了似的。 这家伙都半老徐爷了竟然没生个儿子,不大中用啊! “没说你吃不起,是外面酒楼吃不到,这些都是天南地北各家名菜,厉害的师傅都被请到王侯显贵家做私厨了。” 而他一个平头百姓这辈子都没机会进王侯家吃菜吧! 徐五德明白了。 顿时泄了气。 “不过,这些菜我都会做,只要你家有材料。” 桑宁直接扔了筷子,嫌弃道:“真想不到凭着一个富贵老爷竟然天天吃这种东西,活一辈子亏不亏?” 亏! 太亏了! “那你去做,厨房有的菜你都做出来!” 徐五德已经被勾起了馋虫,不吃到抓耳挠腮的想。 不过脑子还在线,马上想到正事。 “咱先把铺子的事谈好。” “我相公跟你谈,我饿了,先去做。” 打从进来,徐五德就没把霍长安当回事。 因为是被流放的罪人,又不良于行,在他心里,就是个低等废人。 当然,因他重男轻女,对桑宁也不过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因为她找到了水,又握着他的五间铺子,才得他如此“大方”的一次宴请。 其实也还不错,比郡守吃的都好。 甜的葱花炒鸡蛋也没那么难吃,这年头谁还敢嫌弃食物。 不过是桑宁故意那么说,打击胖仔瞧不起人的气焰罢了。 既然霍长安出来露脸了,就不能让人觉的他是个废物。 就算他坐着轮椅,也是霍家之主。 桑宁把这事直接交给了霍长安,自己打算去厨房薅东西。 但她还有点不放心,双手遮挡凑到霍长安耳边悄悄交代: 留两间铺子,剩下三间可换。 要换大白米,大白面,布匹,被褥…… 一间不少于…… 灼热的气流像麦浪翻滚,一波一波的涌进耳蜗。 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以及,不可抑制的悸动。 中间,她因为思考,微有停顿,唇瓣几乎贴上已被红色晕染的耳垂。 鬼使神差,他微微一晃。 柔软的唇便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耳垂上掠过。 少年笔直的身躯蓦然一震。 只觉那处犹如着火般燃烧起来。 并迅速蔓延至整张脸。 “哎呦喔,哎呦喂,你俩能不能收敛些!哎呦喂……” 徐五德又心堵了。 不知道他最近有点虚,正吃着药调理呢吗,老刺激他干啥呢! “快带桑娘子去厨房吧,哎呦呦!” 桑宁还以为他说二人当他面算计他,也咧嘴尴尬一笑,跟着刚才带他们进来那小厮就去厨房了。 “霍公子,喝点水降降温吧,瞧你那脸红的。”徐五德有点没好气。 别说,这小子长的是真俊,忽视那块疤的话。 怪不得桑娘子老在外面把持不住。 他看着霍长安慢悠悠从后面的包袱里掏出水袋。 得得得,嫌弃他的饭糙,水也不稀罕喝。 …… 桑宁跟着小厮走,路过一个开放的庭院,看见里面一群人在跪着。 一个满头金银,身穿色彩华艳丝绸衣,大红嘴唇的女人正在叫嚣: “一群废物!今儿要是找不到招财,本夫人就将你们全发卖!” “绿桃,要不是你偷懒,招财也不会跑,就在这跪着,招财不回来,哼,你就别想活了。” 那叫绿桃的小丫鬟已经被打了棍子,此刻一听,身子一软,就晕了。 “别听了,快走快走。” 小厮吓得脸发白,低声催促桑宁。 “这就是你们二夫人?她也太嚣张了,你们老爷不管的?” 也不年轻了,打扮的跟唱戏似的,脸抹成那样也遮不住花斑。 胖仔是如何下的去嘴的? 关键还这么毒辣。 “老爷还指望二夫人给生儿子呢,可不得宠着。” “你们大夫人呢?” “大夫人?”小厮叹了口气。 他觉得跟桑宁也算有共犯之情了,就多说了几句。 “自从我们小少爷死后,大夫人就不怎么出门了,也不理老爷。” “啊?你们老爷有过儿子呀?怎么死的?” 想起这个,小厮也很难过。 小少爷可聪明可爱了呢,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好。 “七岁那会儿吧,吃了鱼,被鱼刺卡死的,所以老爷现在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鱼!” 想吃也没有呀!桑宁暗道。 又听小厮说:“以前还有个三夫人,那是老爷最喜欢的,本来也怀有身孕了,谁知道快生的时候跟人私奔了,最后才听她院里伺候的人说,肚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老爷的种。 我们老爷太可怜了……那会儿都瘦的看不到肚子了。” 桑宁:“……” “现在就二夫人生了一个女儿,算命的说她是有儿子的面相,老爷这不就想让她再生个儿子嘛!” 只是可怜了他们这些下人。 二夫人实在不是个心肠好的。 第120章 油盐不进的桑宁 屁! 女人有生儿子的面相能看出啥了,真生了你能保证是你的? 这胖仔真是老古板。 给女儿招个婿,生个孙子不也是他家的种。 “如果找不到狗,二夫人真会打死绿桃吗?”桑宁可不想因为他们间接害死一条人命。 “真会。” 她也不是打死一个了。 小厮很难受。 “狗咬了人,她都会打被咬的人,说她的招财受到惊吓了。何况现在直接丢了呢!” “可怜绿桃,她爹娘说过等灾荒过去就赎她出去,嫁给隔壁一块长大的哥哥。” 唉,现在…… 可是他也不敢跑去说狗已经死了。 不管是谁弄死了狗,绿桃作为看狗不利的人,注定是没好果子了。 这就是当人家奴才的命。 “把一只咬人的狗看的比人命重的人,只有一个解释,狗是她同族。”桑宁冷冷的说。 这话在小厮脑子里转了两圈,他才明白: 好家伙! 桑娘子骂二夫人是狗! 桑宁一边想着怎么替那个丫鬟和下人开脱,一边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厨娘,叫廖婶儿。 是在徐家干了一辈子的老厨娘。 小厮说,徐五德小时候就是吃廖婶儿做的饭长大的。 现在徐家生意大了,人也多了,廖婶儿的厨艺不行,早该辞退的,但是徐五德还就是要用她,也算是给她养老了。 虽然有时候被yUe的跑外面吃。 桑宁很惊奇,徐胖仔其实人也不错的嘛! 要是跟他说一说那个绿桃的事,应该也不会为难吧? 只是,这个廖婶儿是真不讨喜,生怕她拿走厨房的食物,全程就在那盯着。 桑宁让她把鸡给剁了,她剁完还数了数几块。 是生怕她拿一点东西啊! 徐五德留下她,是因为她能看家吧! 不过桑宁还就要拿! 她也不拿多,就是当种子而已。 空间里没有的,都拿上点。 抓一把米留一半,抓十个红枣偷三个。 廖婶儿转来转去防贼也没防住。 “西30米苍翠院,妆匣内有玉如意一对,夜明珠一颗。” 久违的婴童声骤然响起,吓桑宁一跳,手里的鸡蛋差点掉地上。 “呦喂,小心,小心哪!”廖婶急的伸手。 “你这女娃子,到底会不会做菜,干啥要用这么多材料,老婆子这辈子都没见谁家做菜……”廖婶儿心疼的絮絮叨叨。 桑宁翻了个白眼。 不是对着廖婶,是对空间小儿。 你寻宝都寻人家家里了,说了好几样,全是首饰箱子里的! 徐五德家那几样值钱的东西都让它给扒拉出来了。 有啥用捏? 窥探有主之物视为盗哪小东西! “东南丽华苑,西墙根地下一米,有极品血丝暖玉,极品血丝暖玉,极品……” 开始重复,意味着探宝结束了。 地下,一米? 那也算……无主? 桑宁一喜,就问廖婶儿:“丽华苑是谁在住啊,我过来的时候关着门,树上的梨子都垂到墙外来了。” 廖婶儿絮叨的声音一止,像定格了一般,好一会儿没动一下。 “廖婶儿?” “别瞎打听!” 廖婶儿口气有些凶,也不看桑宁了,找了个凳子坐下,默默剥蒜。 接着,桑宁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这……莫非是那个私奔的三夫人住的地方? 廖婶儿哭啥呢? 哭她家老爷当了活王八吗? 桑宁先蒸上米饭,接下来一顿“哐哐哐”。 廖婶儿听到动静,一抬头,就惊呆了。 哎呦喂,哎呦喂…… 这刀法是咋个耍的,一阵儿眼花缭乱,洗好的菜已经变成了各种形状。 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 ,白藕还能变成花朵。 胡萝卜能变成鱼。 一块土豆四四方方切二十刀,冬瓜切成薄薄的片。 然后就是剁肉馅。 “这是做啥咧,这是要做啥呢?” 廖婶儿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这些是怎么个搭配下锅。 后来就知道了。 白藕,胡萝卜,扁豆,秋木耳炒成了一盘画一样的菜,盘边还用洋葱摆了一朵荷花。 土豆下锅炸成一朵朵金黄的烟花,完了上面浇了一层用糖熬的醋汁。 冬瓜片卷起来,里面塞上调好的肉馅,在盘中一圈圈摆成花,花心打入一个鸡蛋,上锅蒸。 蒸熟浇上葱花酱油汁。 米饭好了,加上胡萝卜丁,玉米粒,青豆粒和调味料一番爆炒,用碗倒扣成山包,鸡蛋也不知怎么煎的就又弹又软,一下盖到米饭上,上面又撒了一层芝麻。 廖婶儿也不知怎么形容,反正这么多菜都是一块儿进行的。 好像表演一样,接着一盘盘就出锅了。 哎呦喂,哎呦喂…… 这哪里来的小神仙。 她就是看一百遍也学不会哪! 而且,那个香啊,不知道的,口水已流下来。 “娘子——”门口一声清润的唤声。 桑宁回头,朝霍长安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她袖口挽到肘处,露出白嫩嫩的小臂,眼前水雾缭绕,拂过她红润润的面颊,鼻尖冒出一层细汗。 看着挺热。 但是她的眼睛,像暗夜闪烁的星星,还是那么亮。 霍长安滚动轮椅,来到她面前,他没注意,轮椅压过了廖婶斜伸出去的脚尖。 不过廖婶也没感觉疼,她都看呆了。 真俊的小哥儿! 要是小少爷没死,最终也会长成这副模样吧? 霍长安掏出一块巾帕举起。 桑宁正在做最后的汤,简简单单弄个青菜疙瘩汤,双手沾满了面粉呢,于是微微低头。 两人的视线碰撞。 桑宁朝他眨了眨:咋样了? 霍长安微微点头,也学她眨了眨。 反正徐五德全答应了,还多要了点东西。 霍长安这双丹凤眼,在外人面前看着总显淡漠,没什么情绪,什么在他眼里也犹如一堆死物。 但在桑宁面前,眼底平静的湖面就漾出层层波纹,溢出光点亮色,寒冬尽去,满园春色。 以前桑宁不注意,现在看了个正着。 那双眼,那么专注,清晰的倒影出她的影子,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有温热,有星星,有磁铁旋涡,有钩子! 竟如蛊惑人一般,迟迟让桑宁移不开眼睛。 直到又一声吸鼻子的声音让她回神。 “以前,三夫人也这样给老爷擦过汗,哎,三夫人怎么就……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廖婶儿在那自言自语起来。 桑宁赶紧站直身子。 是啊,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她刚才怎么被一个毛头小子蛊惑了呢? 她可是油盐不进的桑宁啊! 错觉,是错觉。 “诶,你如厕了没?” 第121章 血玉和尸体有关 她若无其事的问。 霍长安摇头。 脑子里依旧是刚才桑宁似乎有点着迷的眼神。 但他不确定。 毕竟他总猜不透她的想法。 “那还不快去一趟?放空肚子好吃饭。” 桑宁夹起摆盘剩下的几块煎鸡蛋递到他嘴边,“先吃几口垫垫。” 霍长安毫不犹豫,张嘴就吃了。 桑宁以为他饿了,掀开大锅,顿时肉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 农家柴火鸡炖好了! 金黄小饼都贴出糊饹馇。 神仙之美味啊! 捞出一条大鸡腿放碗里,就给了霍长安。 “快吃,快吃,连汤也喝了,这汤可美味了。” “哎?”烧火的廖婶儿刚想阻止,自己手里也多了一碗。 “廖婶儿,忙活半天了,快尝尝咸淡,要是可以就上桌了,你家老爷都要饿瘦了。” 廖婶实在没抵抗住那股香味。 尝尝就尝尝。 老爷和大夫人以前从来不管她吃什么的。 廖婶儿低着头啃起了鸡肉。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只鸡本也不大,再少装盆就不好看了,更何况还是只老鸡 ,肉质实在算不得好,桑宁也就不偷拿了。 空间里的鸡也多了,她抓出来吃就是。 廖婶儿唤了几个丫头,开始小心翼翼的端着各式菜样上桌。 柴火鸡,蛋包饭,香菇小白菜,冬瓜酿肉,花开富贵,红枣蒸南瓜,荷塘月色,青菜疙瘩汤。 简直就是美轮美奂的赏花大宴。 丫鬟们一路咽口水的声音就没停过。 桑宁借口推霍长安去如厕,在丫鬟的指点下,转身上了另一条路。 她转到了丽华苑的后面。 “这里面没有人。”霍长安说。 她是冲这个宅院来的,就知道非要让他如厕是借口。 “你怎么知道?”桑宁很惊奇。 “没有任何声音。” “人家可能喜静,没说话呢?” “那也该有呼吸声。这里面连蛐蛐声都没有。” 哦豁,他的耳力这么好,隔着几道墙都能听到里面的呼吸。 “家里人对你的功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霍长安目露疑惑,仿佛不解。 “为什么都说你功夫稀松,你都这么厉害了。” 厉害? 或许在普通人眼里,他也算厉害吧,但是相比较兄长们,他样样不精。 “二哥凝神,可听到百米内的呼吸。” 这么说,她就能明白他的平庸了。 桑宁是明白了,但也听出了另一个问题,他好像一直在用兄长的标准在衡量自己。 “二哥好厉害,但那是因为他自小习武,你因为身体原因,本就起点晚了,不能这么比。 我瞧你最近练棍,一日比一日强,将来的造诣不知会有多高呢!慢慢来,稳着些,你真的很棒了!” 霍长安又失了神。 她又像以前一样教导他,鼓励他了。 眼神温热,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桑宁一跳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 “我看看能不能从树上跳墙上去。” “你下来!踩我肩膀。” 那树离着墙还有两臂距离,多危险哪! 他也没问桑宁爬墙上干什么,转动轮椅到了墙根下,背靠墙。 桑宁有点担忧:“你能行?” 她至少也有九十斤了,可别把他腰又给伤了。 “比树行。” “好吧。” 桑宁跳下树,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结实度很不错。 她扶着墙,小心踩上,霍长安虚虚扶住她纤细的软腰。 接着上肩膀。 踩上肩膀,桑宁的头已超过了墙,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了。 不过,她还是使劲往上爬了爬,双臂撑着墙头,尽量减轻霍长安的负担。 她没看到的是,霍长安双臂撑着两侧扶手,咬紧牙关,竟将臀部提起一截,让桑宁站的更高些。 院内。 荒草枯枯,一张石桌,一个老化的秋千架。 东墙边种了一棵梨树,还有几棵矮小的桃树,但因为缺水,桃树已经死了,只有几颗枯桃干在树枝上。 梨树也不旺盛,结的果子又小又瘪。 西墙这边,以前可能种的是花,现在只剩烂在地面上的木根。 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但是西墙跟下有一处地方不同,那里竟然长了一片青草。 “空间空间,血玉是不是在长草的地方?”桑宁悄声问。 空间小儿像睡着了一般,和以前一样不给回应。 这次有点不靠谱啊,这么大块地方,还在一米下,她怎么挖? 桑宁看了个差不多,也没必要进去了,怕霍长安受不住,她扶着墙转动身子。 一下子跳下来。 完了又给霍长安的肩膀拍干净。 “这里面的地下埋着一块血玉。” 桑宁也没瞒着霍长安。 血玉挺值钱的。 说实话桑宁很恋财。 要是只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她的打算是:等脱了罪身,就找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买套精致的房子安家。 人可以到处走,安稳的家不能没有。 所以要攒钱啊。 “可是,怎么取这块玉呢?” 霍长安心中惊异过后,依旧不问她怎么知道的。 只蹙起眉头,问:“你确定是血玉?” “确定。血丝暖玉。” 空间鉴定,假一赔十。 “据我所知,血丝玉器,都与尸体有关。颜色越鲜艳,吸的血越多,越极品。” 虽然难得,很漂亮,很昂贵,还被传最有灵性,可保佩戴者平安。 但他喜欢不起来。 那一条条的纹路看着就如人的血脉经络,阴森至极。 “开什么玩笑,迂腐。”桑宁嘲笑。 但忽然想到那一片青草。 好像……大概……有一个人那么长? 不会吧?小空间!? 你不会这么饥不择食的吧? “那形成血玉需要多少年?” 桑宁想起那个私奔的三夫人,只感觉后背透出一股寒意。 她不敢挨着墙根站了,推着霍长安就走。 “大概百年,千年吧。” 哦,那应该不是。 桑宁缓了脚步,只是忽然也不想要什么血玉了,被霍长安说的怪渗人。 可也不能浪费,不如再忽悠胖仔一点东西呀! 第122章图 敢打我男人的主意 前厅。 还未曾进去就听见令人厌恶的声音。 “说,鸡腿让谁吃了?是你还是那两个罪奴?” “哎哎,就两根鸡腿,月菊,真不至于。”徐五德的声音。 “老爷,你可不能纵着这些刁奴,这不是两根鸡腿的事儿,要吃哪块肉都行,偏偏挑了最好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把主家放在眼里了呀! 廖婶儿,本夫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吃了还是那俩人吃的?” 廖婶跪到地上,惭愧之极。 虽然吃了鸡腿不对,但她也没想到会被当着这么多丫鬟小厮的面指出来,老脸算是丢尽了。 以后她哪里还有脸自称徐府第二管家。 二夫人也终于抓到她的错处,这次一定会赶她走了吧! 她的嘴巴像吃了黄连一样苦。 “老爷,二夫人,是……” “是我们吃了。”桑宁推着霍长安进来,大声道。 她沉着脸,眼带嘲讽:“怎么?徐老爷请人是连两个鸡腿都请不起?” 徐五德脸上挂不住。 他虽抠门但也抠不到这个地步。 何况,一桌子饭都是人家做的。 “月菊!别胡闹了!不吃就滚出去!”他发火了。 他一发火,二夫人倒也害怕,瘪了瘪红的吓人的嘴不说话了,只是那眼珠子,却悄么么放在霍长安身上。 霍长安敏锐的看过去,正看到女人犹如狗见到骨头一般的眼神。 顿时厌恶的低下头,一阵呕心,眼神渐渐凝出一股杀气。 徐五德让廖婶起来,“你给大夫人送点饭菜过去。” 廖婶欲言又止,看了桑宁一眼,还是站起来,把每样饭菜都盛了点。 徐五德很不好意思。 “霍公子,桑娘子,见笑见笑,实在这菜太难得了,我夫人没吃过,喊她也不出来……剩下的咱够吃吧,应该够吃。” 好嘛,明明是请他们,这成了她做饭不说,还是做给他们全家吃? 呕心! 桑宁冷着脸不说话,推着霍长安坐到位置上,拿起旁边的空碗就去夹菜。 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 徐五德火烧了屁股一般站起来,端着他的大空碗开始扫荡。 那个二夫人亦是如此。 桑宁惊愕下,啥话都不说了,也加入开抢行列。 尼玛,不能费心费力做出来的东西,啥也吃不到吧? 霍长安:“……” 实在不忍桑宁一个人抢。 直接端起柴火鸡的大盆放到自己面前,拿起两个贴饼各咬了一口。 是他的了。 不是怪他们吃鸡腿吗? 他不光吃鸡腿,让他们啥都吃不到。 “不是,霍公子你……” 没这么干的呀! 徐五德傻了眼,他只夹了三块鸡肉! “徐老爷,我就吃这一个菜,其他的都让给你们。” 霍长安挑着肉多骨头少的鸡块放到桑宁碗里。 桑宁投桃报李,把自己抢的酿肉,藕片夹到他的盘里。 两个人,低头就吃。 徐五德那个懊悔啊,他刚才还是太君子了! 不是,刚才他俩表现的那么优雅知礼,谁也没想到哇! 不是在比谁吃的快吗?没说占窝呢? 他能再伸过筷子去抢回两块不? 二夫人眼珠子在霍长安身上转来转去,忽然一笑。 “老爷,不如,你请这位桑娘子来府上做厨娘吧?” 徐五德眼睛一亮。 对啊! 这样他就能天天吃到这无比美味的菜肴了。 桑宁斜眼瞅了二夫人一眼,人丑,想的还挺美。 “你请不起。”霍长安连头都没抬,声音不喜不怒,却如一锤定音。 刚才他就是用这种语调跟他商量铺子收回的问题。 一间铺子说换一石米就一石米,根本不来讨价还价那一套,要么换,要么不换,半句话都不多说,差点让人抓狂。 会不会谈生意,哪有这样的? 现在粮食多贵啊! 可最后他权衡利弊,还是同意了,就是很憋屈,自己准备的话一句没用上。 这哪里是商讨,完全就是霍长安在下决断。 徐五德越想越气,他请不起,咋就请不起了。 他连个犯人都请不来? 一咬牙,他开出天价:“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外加五升白面!” 要知道,廖婶在徐家干了一辈子,一个月才五两银,二十两,都能顶四个廖婶了。 徐五德笃定桑宁会心动。 毕竟她们家老的小的那么多人,铺子换的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聪明人绝对不会坐吃山空的。 哪里知道,霍长安一句话又将他的优越感击了个粉碎。 “这一桌菜的水准,在京城能卖到一千两。” 一千两! 只是吃一顿饭! 徐五德又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了。 二夫人盯着霍长安,矫揉造作的开口:“霍公子也说了,那是京城。而现在,你们可是在凉州呢!凉州城谁家还有我徐家富贵,别说一千两,就是五两银子,也没人舍得拿出来吃几个菜。 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徐府当差,何况你们的身份,在这无人敢用,也只能做最苦最累的下等活计。 我家老爷,是在给你们活路呢!” 最后一句,还说的颇为苦口婆心,像施恩的菩萨一般。 她说的很有道理,用在谁身上都巴不得。 霍长安没搭话。 只低着头认真吃饭。 速度又不失优雅。 桑宁也是,连头都没抬。 徐五德以为有点戏,一边嘴巴填的满满的,一边示意二夫人继续说。 “霍公子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进府,本夫人院儿里还缺个花匠。每月也给开……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一个花匠,十两银子有点多了! 徐五德朝她使眼神。 不过二夫人压根都没瞧见,只顾盯着霍长安等他开口。 霍长安把饭吃完了,看看桑宁,她也只剩下一口。 于是转动轮椅后退,隐在桑宁身后,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座的人都能听见。 “娘子,自我进来,这位夫人就一直盯着我看,刚才还用脚蹭我,她想干什么?” 二夫人惊的睁大眼。 她什么时候蹭他了? 徐五德更是目光一厉,眼睛如利剑射向二夫人。 府里人都知,徐五德自打三夫人与人私奔,最痛恨女人不贞! 一时间,空气都似冻结。 两旁伺候的丫鬟全都深深埋下头。 可他生气,有人更生气。 只听“啪”的一声碎响,桑宁摔了碗,站起身,一只脚站在凳子上,手指着二夫人的鼻子大骂:“早忍你很久了!真以为老娘看不见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 你男人满足不了你?敢把主意打我男人身上!还请我当厨娘?呸!醉翁之意不在酒!” 桑宁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恶心,徐五德还在,她也在,就不要脸的行勾引之事! 第123章 地下有东西 桑宁压根就没有怀疑霍长安的话。 毕竟徐五德三四十了,吃的又胖,胖起来就丑,不仅丑还会影响男性功能。 而霍长安年轻,长得俊,脸上的疤已经缩的只有鸡蛋大,颜值打不了多少折扣。 上身结实有力,身姿笔挺气质高贵。 坐在轮椅上还会影响行动力,让人觉得,有种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妈的,徐五德就是个王八命!找的都是什么货色! 又丑又毒又色! 徐五德:“……” 这脸打的狠,说他不中用。 专朝他心窝子捅刀。 桑宁气狠了,反应太过强烈,眼神凶的像发火的豹,谁的面子都不给。 此刻的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为什么那么愤怒。 只当是自家孩子被人猥亵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绝不放过! 二夫人变脸很快,当即又软又委屈:“老爷,妾身没有……妾身何时踢过他?他一个低贱的犯人……” “低贱的犯人也不是你一个平头百姓可欺负的,你们徐家,是不是认为可以大的过官府,大的过郡守大人。” 桑宁彻底不给徐五德脸了,神色带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阴冷的对徐五德道:“郡守府我也是去过的,郡守大人连像样的一桌菜都吃不起,比徐家可差远了。 徐老爷财大气粗,粮食丰厚,是不是就认为可以替郡守大人处置犯人?” “不……”徐五德心惊肉跳,“不可乱说!” “那就拴好你家的狗!” 狗? 她说谁是狗? 二夫人反应过来气疯了,“你敢说本夫人是狗? 你这个人人都可踩的低等犯人,别以为找到水源就成人上人了,那是你一个流放犯分内的事!你们的存在本就是给凉州当城墙的! 来人,将她给本夫人压住,狠狠打,打死扔出去喂狗!” 马上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壮丁,将桑宁和霍长安围了起来。 桑宁皮笑肉不笑的朝徐五德看过去。 “看来徐老爷家,是二夫人做主。” 身后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胳膊。 桑宁回头,看见少年乖巧的脸,忍着怒气护犊子一般安抚:“没事,他还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嗯,我知道,你不要为一只狗生气,不值当。” 霍长安对她笑一笑,眼神里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 桑宁想到什么,低声问:“她刚蹭你哪里?” “……这里。” 霍长安指了指小腿。 还好,不是大腿,也不是某处。 怒气小了些。 徐五德阴沉着脸大吼:“全都滚出去!老陆!把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今天就撵走!” 立刻跑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对着几个壮丁就驱赶。 徐府雇佣不少壮丁护院看家,待遇不错,这几个壮丁哪里舍得走,走了再找不到这样的好差事了。 当场跪下求饶,并频频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脸发白,刚想说话,就被打了一巴掌。 “一个妾室,老老实实的在后院待着!谁给你的权利管前院的事!” 还敢越过他去,直接调配护院,想夺权啊? “老爷,妾身错了……老爷……”二夫人捂脸哭起来。 一哭脸就花了,脂粉像泥汤一样往下滚。 看的徐五德倒尽了胃口。 还不如夫人那张老脸呢! 又想到晚上的力不从心,胸膛里的火气“噌噌噌”往外冒。 “滚回你院里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二夫人唯唯诺诺的应声,扭过头,对上桑宁时,那眼神却毫无收敛的散发出杀意。 她打从心眼里觉得,流放犯比家里那些贱奴更低贱。 随便打死都没人管。 桑宁不过是因为刚找到水源,才能让徐五德高看一眼。 待这事慢慢过去,想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这几年,她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屈! “老爷,妾身晚上等您过去。”二夫人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低眉顺眼就要走。 桑宁清楚看到她眼里的毒辣,可不敢给自己留麻烦。 当即开口:“徐老爷,你这府里的风水有问题呀!” 不知咋地,徐五德听她像别人一样喊徐老爷倒是不自在起来,他觉得胖仔老爷挺好。 “桑娘子还懂风水?” “废话!不然水源是怎么找到的!” 哦!! 徐五德恍然大悟。 对嘞。 他早就觉得桑宁找到水不简单,她甚至都没有满山遍地去寻就知道哪里有水。 指定是用了别的法子找到的,原来真的是懂堪舆术! 这年头,真正的方术士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桑娘子是说哪里不对?”徐五德慎重的问。 这宅院,之前他也请人看过,没人说不对,反倒是个风水宝地。 未旱灾前,他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现在不景气也是因为旱灾。 旱灾嘛,没办法,这是国运,谁也阻挡不了。 “你这宅院地下,有一样东西不见天日。”桑宁高深莫测的说。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东西影响了你的子嗣,反正,看你面相,很有福气,不是没有儿子的命。” 她说完,就关注到走到门口的二夫人身形定住了。 “果真?我还能有儿子?”徐五德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你家地下有东西,这东西不知正邪,是不是影响你子嗣的东西,也不确定。 不过……二夫人身上萦绕一股黑气,不知是不是做多了损阴德的事,反正是给你带不来什么好运气的。” 哼哼,这二夫人心肠这么毒,还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徐五德还指望她生儿子,快打消这念头吧! 等徐五德挖出地下的血玉,还能不信她? 她这一说,徐五德心头也泛起嘀咕。 有点怀疑是桑宁故意针对二夫人。 不过二夫人好像反应更大,回过头狠狠瞪向桑宁。 那一眼,阴森至极,比刚才带杀意的眼神更加可怖,骇人。 有种被毒蛇爬身的悚然感。 好像……桑宁窥探到了不该窥探的东西。 但她很快遮掩,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重新扑将回来,大哭:“老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妾身被冤枉不守妇道不说,又被骂做是狗。 本来招财丢了妾身心头就难受,现在又被编排成晦气的人了? 妾身快被欺负死了呀!” 她捂住胸口,突然干呕起来。 “老爷,妾身觉得这两日身子发沉,像是刚怀甜儿时一样,您快喊陆大夫来瞧瞧!呕——” 第124章 最近不可能有孩子 这么巧? 装的吧! 但是徐五德还真就想儿子想疯了,立马让人去喊那个陆大夫。 霍长安又扯扯桑宁,让她低头,附在她耳边悄言:“她太急了,似在掩盖某种东西。” 掩盖什么东西呢? 桑宁回想她说的话。 说地下有东西,说二夫人做了损阴德的事。 二夫人明晃晃的打骂下人,卖人,全府都知道的事儿,徐五德一个家主不可能不知道。 那她突然来这出,是害怕什么呢? 莫非那个血玉真有问题? 桑宁又朝二夫人望过去,正对上她猝然收回的阴鸷眼神。 好吧。 看来今天,不是她死,就是她死! “老爷,妾身心口难受,头也疼。” 二夫人哄着徐五德进了内室。 桑宁和霍长安不能时时盯着了。 她看了门口守着的几个人,那个带他们进府的小厮也在。 小厮名叫常有,专门跑腿的,刚才去喊陆大夫的是另一个,他正支棱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桑宁朝他招手。 问:“陆大夫是哪个?” “是咱们府里的常用大夫,专为二夫人调养身子的。”常有小声说。 桑宁的厉害他是见识到了,竟然踩着凳子大骂二夫人,老爷竟然也没吱声。 佩服佩服。 他可不敢得罪。 “除了他,你家老爷还有其他相熟的大夫吗?” “有,还有一个宋大夫。” “是这样的,我相公可能吃多了,有点腹胀,你喊宋大夫过来,给瞧瞧。”桑宁说。 霍长安下一秒就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真是无时无刻的配合,桑宁勾勾嘴。 常有有点为难。 “放心,我们自己花钱。”桑宁心里翻了个白眼。 常有这才咧嘴一笑,麻溜跑出去了。 陆大夫先来的,一个三十多的中年男人,进内室诊了半天,就听到里面传来徐五德兴奋到变态的大笑声。 不用说,这肯定是有大喜了。 都忘记外面还有客人。 宋大夫姗姗来迟,一看竟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白义请去给霍家诊治的其中一个大夫之一。 很会顺水推舟的一个精巴瘦的小老头。 “原来是霍公子。” “有劳大夫,略微有些腹胀,其他不用多看。”霍长安提醒他,不用看腰腿。 “明白明白。” 宋大夫诊了诊,“没什么问题,或因久坐不动有关系,可揉腹部自行缓解。只是,霍公子是否吃着什么补药?” “并无。”霍长安收回手,侧了头。 意思是谢绝提问,他不需要其他诊治了。 但一个平头大夫显然不懂他极其隐晦的贵人礼数,包括桑宁。 “吃补药不行吗?”桑宁疑惑的问。 这两天冬虫夏草粉熬粥,除了孩子孕妇,家里都喝着呢! 她早上还给霍长安盛了一大碗。 “霍公子年轻,血气本就旺盛,过分补给不是好事,所谓二十者,四日一泄,如今肝郁化火……咳咳,霍夫人要辛苦些,帮忙调理了。” “怎么调……” “大夫,你上次说我伤了肺腑,如今看可大好了?”霍长安忽然打断桑宁的问话。 桑宁秒懂。 哦,对。 这个大夫的医术可真不咋地,是个糊弄人的庸医。 宋大夫被人阴阳,不高兴了。 “霍公子,实话跟你说吧,老夫看其他病症可能欠点事儿,但是男症十有十准,要不然不会被徐老爷请来调理身体!” 霍长安简直服气。 原来徐五德的常用大夫是来给他调这个? 失策了! “还是年轻好啊,要是你那精气分给徐……” “闭嘴吧你!” 霍长安恼了,俊颜浮上薄红,眼神凶戾狠狠警告。 也不说些含蓄话了,现在只想让他滚! 桑宁好像明白了。 就是说她给霍长安补过头了,而他又不能宣泄,憋着了吧? 那怎么弄,再开点下火的药? “哎,大夫,宋大夫你别走啊!” 桑宁拦住气呼呼要走的宋大夫,“大夫,你说他这种情况需不需吃药?” 宋大夫胡子一翘,没好气:“你看你自己像不像个药?!” 年纪轻轻,正不分昼夜的时候,咋还问起他来了! 桑宁一愣。 哎,怎么还骂人呢这死老头! “宋大夫。”霍长安再一次插话。 声音不温和却也收敛了戾气。 “你刚说在给徐老爷调理身体?他,是什么情况?” 呕吼!对哦! 桑宁眼睛一亮,八卦心起,还给了霍长安一个赞赏的眼神,年轻确实好,脑子转的真快。 然而,宋大夫该说的时候不说了,“病人隐私,不可乱议。” “我猜徐五德不行。”桑宁口无遮拦。 霍长安虽然脸黑,但没制止。 看宋大夫心惊的眼神,十之八九有问题。 “莫要胡说!” 桑宁看看内室,声音又提高了些:“绝对不是胡说,我也是懂医术的,男人一胖,雄性激素水平下降,就会导致男性功能不行。” 什么下降?啥玩意? 没听过! 但徐老爷确实是因为吃多油腻,饮酒过量引起,看来她是真懂点。 “在别人家就不要乱说了,徐老爷还是可以的。” 至少可以过夫妻生活。 偶尔。 “你看病到底行不行啊?他可以怎么几年都没孩子?是个人都知道不行!”桑宁万分鄙夷的看着宋大夫。 宋大夫又被质疑,火大了! “你懂啥?没孩子那是因为种不行,不一定是那啥不行,这是两码事!老夫还问你怎么没孩子呢,难道你男人也不行?” 他是不行啊!桑宁一点没生气。 知道了。 原来徐胖仔是弱精症!而且是后天的。 可弱精症也可能有孩子啊,只是概率较低罢了。 有点子失望,不能通过这个鉴定二夫人怀孕有问题。 那就打直球,让宋大夫直接给那女人把把脉。 “宋大夫看妇科拿不拿手?二夫人可能已经怀孕了。” “不可能!” 谁知道宋大夫斩钉截铁就否认了。 哦吼? “老夫给徐老爷开的药是先抑后疏,这段时间正抑控阳精,绝不会让女人……” 宋大夫的声音消失在喉间,惊恐的看着站在屏风处如鬼魅一般的徐五德。 天老爷!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徐老爷会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当着人家的面,秃噜了半天人家难以言齿,甚至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绝密隐私? 他呆呆的朝桑宁看去。 桑宁笑咪咪的跟徐五德打招呼:“嗨,徐老爷,宋大夫说你最近不可能有孩子呢!” 宋老大夫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呜呼哀哉! 天要亡我! 第125章 东南丽华苑 徐五德自然是不愿信宋大夫的话。 但那双圆润润的短胖手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抖。 面部肌肉也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刚才如何兴奋到天堂,现在就如何晃晃悠悠往地狱落。 没有直接落到地是因为还存了一点希望。 “胖仔,你别忍着,这样很容易中风啊。”桑宁关切的提醒。 不忍就不容易中风了吗? 宋大夫吓得赶紧掏出一颗药丸:“徐老爷,先服下。” “用不着,本老爷好的很。”徐五德拂开宋大夫的手。 竟然笑起来。 腆着铁锅一样大的肚子,笑的跟哭着的弥勒佛似的。 好可怜。 桑宁是真不忍心了。 “胖仔,别装了,也先别给自己扣绿帽,说不定是陆大夫搞错了,我听说有种假孕症状,妇人若总想怀孕,身体就会出现孕育的一些症状,严重的,能持续两个月呢!” 她绝不是给二夫人脸上贴金,实在是看徐五德真的被打击的够呛。 这么说,虽然依旧没有孩子,是白高兴一场,但总比当王八来的强! 虽然但是,还真有可能又当了活王八,凭那二夫人的尿性…… “宋大夫,进去为二夫人把脉!”徐五德咬牙道。 在宋大夫和陆大夫之间,他当然更相信宋大夫的医术和为人。 宋大夫心里那个苦呀! 一时多嘴说出徐五德不可能让女人怀孕的事,现在想装傻都不可能了。 如果是假怀孕,会让陆大夫没脸。 如果是真怀孕,可就知道了徐老爷家的一桩大丑闻。 哪一个他都不想沾。 可没办法,已经被桑宁推到前头来了。 宋大夫怒瞪了她一眼,只得跟着徐五德进去。 桑宁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热闹,让霍长安在外面等着,她也跟着溜进去了。 霍长安无奈的摇摇头。 二夫人正和陆大夫低声密谋之后怎么演呢,被重新返回的徐五德吓到了。 “老爷?” “诊!”徐五德一挥手。 眼神沉如夜水,全身散发一股阴郁寒气,与刚才判若两人,令人心惊。 宋大夫上前。 “混账!你干什么?”二夫人尖叫,躲开宋大夫把脉的手。 陆大夫在一旁焦急:“二夫人不可情绪激动,徐老爷,您这是……” 徐五德等不及,一步上前亲自牵制住二夫人,丝毫不怜惜。 反正不是没怀孕,就是怀了个孽种! 有什么可注意的! 就这样,在二夫人和陆大夫惊恐的目光中,宋大夫把完了脉。 “二夫人没有身孕。” 且一目了然,没有任何假孕症状,任何一个大夫都不可能诊错。 他看了面色难看的陆大夫一眼。 没有多说。 徐五德也算松了口气,冰凝可怖的眼神缓了几分,刚才,他都想到如果真是怀了,该怎么弄死这贱人了! 许久以前的事又在攻击他,让他的脑壳子一抽一抽的疼。 “不可能的,老爷,妾身明明感觉……” 二夫人慌乱的开始找借口,而徐五德已经懒得听她说话,对着陆大夫冷冷开口:“陆大夫,你这医馆,今天就关门吧!” 连个滑脉都能诊错,还开个屁的医馆! 真当他徐五德是个好糊弄的,竟联合起来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把戏。 陆大夫一下瘫软。 关了医馆是好听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凉州立足了。 都是贪心惹得祸! “二夫人禁足菊苑,两个月不得外出!” 二夫人知道徐五德的性子,平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任由她折腾。 但要是敢欺瞒他,绝对会受教训。 两个月,已经是轻罚了。 她没再叫唤求饶。 低着头慢慢起身,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哄人。 反正府里除了关门不出的大夫人,就剩下她,有点姿色的丫头都被处理了,老爷顶不住几天就会去菊苑的。 可她接着听到徐五德有些沉郁的声音。 “桑娘子,你说我这宅子底下,真的有东西影响了我子嗣?” 都说了不确定啊不确定啊! 桑宁有些抓狂。 没子嗣是他身体有问题,咋还就纠结在东西上了呢! 徐五德突然心灰意冷啊。 他年纪渐大了,往后生孩子只会越来越难。 总不能万贯家财真的给一个闺女吧。 那个闺女也不是个聪明的,说不定哪天就被外人谋了去。 “不知道,挖出来再看,那东西很有灵气,红光冲天,或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 徐五德有了点精神。 “它在何处,赶紧挖出来呀!” “我找那个东西,也废了点神呀!” 徐五德:“……” “要财要物你直说!” “真爽快,嘻嘻。”桑宁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两。” “一千两你抢劫啊!那东西就是无价之宝,现在这世道也没人买!” “可它有可能关乎你的子嗣呦,儿子哎!多少钱都买不到呢!” 这话一下子掐住了徐五德的命脉。 若真是那东西阻碍了他的子嗣,那多少个一千两他也愿意出。 “如果,真的有东西挖出来,且是无价之宝,一千两又算什么,给你就是。它在哪?” “东南,丽华苑。” 二夫人猛地看向桑宁。 却见桑宁也正直勾勾盯着她。 那双清凌凌的杏眸,似能穿透人心,射进最隐秘的角落。 她只觉得犹如被一支箭定住,全身血液凝固,犹如待宰羔羊。 桑宁再次缓缓轻启红唇,一字一顿:“西,墙,根,下。” “啊——” 二夫人惊叫一声,捂住胸口,脸上脂粉早已脱落干净,露出惨淡布满雀斑的脸,和诡异的如血樱唇。 果然是有问题啊。 难道真被霍长安说中了,血玉是尸体滋养出来的? 一旁的徐五德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正在发呆,被她的惊叫吓回神。 “瞎叫唤什么瞎叫,还不滚回你院子去!” “不,老爷,老爷,你别听这个女人的话。她不是相术师,懂什么? 咱家宅院可是找了好几个有名的相术师看过的,就算有什么宝贝,也是入了风水局的,万一挖出来,坏了咱家风水,那可就坏了! 反正不管在地下还是挖出来,都是咱家的,就当它是镇宅之宝,在地下还更安全呢!” 第126章 坑里的白骨是谁的 “可是它想出来呀!”桑宁笑吟吟看着二夫人慌乱的脸。 “你不让它出来,它会闹脾气,挖出来供奉着它,一样会保佑徐家的。” 它想出来…… 它会闹脾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二夫人看着桑宁,眼神像见了鬼,再细瞧,惊恐之下还隐着一层虚张声势的阴狠。 就像面对一个鬼魂,明明吓的要命,还挥着刀大喊:“我不怕你!” 做了亏心事的表现。 “你确定那里有宝物,要是没有你该当如何?” “要是没有,我倒赔一千两。” “笑话!你一个罪奴哪来的一千两!” “说的是。那我就自愿入府做厨娘,且分文不收。二夫人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拦?” 二夫人忽然一激灵,此时才惊觉自己反应太过激烈。 可是太迟了。 徐五德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了审视。 “老,老爷,妾身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她得赶紧找人来想想办法,不能暴露。 桑宁却又闲闲道:“你也得去,你身上有恶气,需第一个请宝净化。”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神棍的潜质了。 二夫人还是没逃脱,被徐五德强行带去了丽华苑。 丽华苑。 是徐五德不敢碰触的伤疤。 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踏入这个院子。 这几年,他酗酒玩乐,逍遥快活,以为早把这里的一切抛之脑后。 可进来才发现,什么都没忘。 哪怕一棵腐烂在地面上只露出一个头的枯草根,都记得那是他和三夫人当年一起种下的。 三夫人,虞丽婉,是他经商外出时带回来的孤女,也是这辈子唯一心动过的女人。 那时,她秀丽娴静,他也仪表堂堂。 只要空闲,就喜欢腻在这里,看她刺绣,浇花,亲力亲为的做着每一样活计。 然后拖着她进房,不顾她的羞和软绵绵的敲打,为所欲为,一闹就是半日。 对着她,怎么都不够。 她怕寒,他跑到最危险的边陲线与蒙人交易,用五十头牛五十头羊换了一块羊脂暖玉,为此差点被当做奸细射杀。 她出门被人调戏,他花重金请了身手厉害的护卫调配给她。 结果呢? 她带着那块暖玉跟那个侍卫私奔! 徐五德捂住胸口,缓缓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家丁在墙根下开始挖。 他的思绪,继续蔓延不着边际。 不过是外出半年,赶着她生产前回来,回来就听到她害死了儿子,还与护卫私奔的消息,他当场就气吐了血。 后面疯了似的找了两年。 毫无音讯。 羊脂暖玉没有出现,那个护卫没有出现,她更没有出现。 他们一定是躲在哪个地方幸福美满的活着。 想到此,他就恨的要命! 其实恨,就说明他一直没走出来,一直没有! 徐五德又恨自己。 因为明明知道她做了恶,每每想起,还是那些与她纠缠甜蜜的画面。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暮霭之气,像个冰雕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院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两鬓都有了白发的中年妇人。 两眼无神,姿容清瘦,素衣寡淡,头上无一饰物,看着比徐五德年纪还大。 她身边跟着廖婶儿。 正是那位久不出院儿的大夫人。 她看向石桌旁失魂落魄的徐五德,目光带着讥讽和愤怨。 他又在想那个贱人了! 杀了他唯一儿子的贱人,他竟还是念念不忘! 活该断子绝孙! “什么东西?啊,骨头!” “白骨!” “好臭!老爷,老爷——” 挖地的家丁们大乱,铁锹扔在地上,又吐又惊。 桑宁爬树上摘了一兜子干巴梨,听到挖出来的声音一下子跳下来,把梨子往霍长安腿上一倒。 “你先别往前凑,有毒!”霍长安紧急提醒。 “我知道。” 桑宁应了一声,人已经跑出几米远。 她还不忘抓着极力保持镇定的二夫人一起上前。 “你别抓我,你放开……” 二夫人镇定的表情破裂,所有的仪态全没了,不惜去咬桑宁的胳膊。 桑宁吃疼,气的打了她一巴掌,然后一个用力,竟然将人扛了起来。 “走你!” 一声冗长的凄厉尖叫后,二夫人落入了那个挖出白骨的坑里。 等徐五德和大夫人跑过来,就见二夫人惊惧的哭着在坑里团团转,就是爬不出。 “不是我呀,不是我呀!老爷救命,不干我的事呀!” “婉妹妹,婉妹妹,冤有头债有主,求你去找害你的人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救命啊……” 徐五德的脸一下子血色全无。 脑子里被他死死压住的某个念头冲破所有桎梏,拔地如山之巅,海之啸。 再不能抑制。 他曾怀疑过,婉儿是不是被人所害,是不是已经死了。 可是府里所有人,连廖婶儿都看到……他们私通的场景! 后来,他宁愿日日诅咒,怨恨她,也不愿去想这个可能。 那么……这里的白骨是谁的? 徐五德双眼猩红,一言不发,力气前所未有的大,一只手就将二夫人提起甩了出去。 然后他跳下了坑,徒手开始挖。 二夫人被甩在大夫人的脚下。 大夫人蹲下身,一把抓住二夫人的衣领,浑浊的眼神突然变的锋利如刀,又如复仇恶鬼一般魔癫。 “胡月菊,你以前说肃儿是被虞丽婉喂了带刺的鱼扎死,然后吓得和那夜凌连夜私奔? 那坑里的白骨,是谁的?是谁的?是谁的?” 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大夫人怼在她脸上,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二夫人满脸泥土,狼狈肮脏,她许久没见大夫人了,不知道她老的这么快。 乍一看,真以为恶鬼索命。 一股尿骚气弥漫。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找我家兄,你们找胡邱,不要找我呀!” …… 霍长安看着满院的混乱,眼神平静无波。 命令不知所措,惊惧异常的管家:“还不去报官!” 第127章 一个铜板两串,很便宜 尸体上的衣服已经腐烂,但还是可以分辨出上面的花纹。 是男式束袖玄色紧身衣。 是男人,是男人…… 徐五德紧缩的心脏缓解了些,但是随着他挖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那股腐烂的恶臭也飘散出来。 有人说,尸臭就像是1000个臭鸡蛋加上100个死老鼠,然后再混合着榴莲发酵,散发出的那种气味。 不仅如此,还含有毒素,硫化氢,吸多了会让人头痛、心跳加速,损伤中枢系统。 就算现在已腐烂成白骨,因一直密封不见天日,里面的气味一直未散发,所以,恶臭迅速弥漫整个院落。 “快将你们老爷拉出来,会中毒!”桑宁大喊。 然后她捂着鼻子赶紧推着霍长安走。 这臭味一旦沾染身上,可多日不会散去。 “老爷,快出来,咱们等官府的人来。” “老爷,别挖了!” 等桑宁到院口时,听到徐五德发出一声非人的哀嚎。 “玉佩!是玉佩!是三夫人的玉佩!”廖婶儿哭喊。 “变成血色的了!三夫人没有私奔!是被人给害了呀!” “三夫人,孩子,老爷的孩子……” 坑里有两人,一具男尸,身上有短刀。 一具女尸,怀有身孕,脖子上挂着血色的玉佩。 是虞丽婉和她身边那个护卫。 桑宁:小空间真的是荤素不忌,尸体上的宝贝也跟她说? 妈的幸亏不是她自己半夜来挖! 来了一趟徐府,看了一场人间惨剧。 富贵怎样?贫寒怎样?各有各的磨难和命数。 徐五德捧着手里的玉佩,喊着三夫人的名字,哀嚎不止,听者惊心,见者流泪。 最后一头扎在坑里昏迷。 荣县令带着数十衙役一块来了,不相干人等全部驱散。 桑宁和霍长安出了府。 还是带他们来的小厮常有送他们出的门。 “桑娘子,霍公子,谢谢你们。”常有红着眼睛道谢。 桑宁以为他是谢谢她搞垮了二夫人,解救了那些下人。 挥挥手,并不在意。 “等你家老爷缓过来,别忘了把我们的东西送过去。” 哪知常有却跪下,给他们磕了个头。 “小子替三夫人谢谢你们。” 三夫人是个善良的人。 想当年,他才十二,饿晕在徐府门口。 是三夫人将他带进府,做了一个粗使下人。 因为一直在外院,轻易接触不到女眷,所以三夫人被传私奔的时候,他也和别人一样生气的骂过她。 没想到…… 常有愧悔的不行。 “多谢你们为三夫人洗刷冤屈,以后,三夫人不用再担骂名了。” 常有说完,起身退到门后。 “二位慢走。” …… 霍长安平淡的吐了一句:“人善被人欺。” “什么人善被人欺,明明是臭男人喜新厌旧,娶了一个又一个,这明摆着是二夫人嫉妒下的手。 结果不但害了别人,也害的自己都没子嗣了,傻眼了吧!”桑宁火爆反驳。 霍长安:“……” “徐五德表现的那么深情,活像多爱人家似的,还不是转头就能跟别人睡!” “就应该实行一夫一妻制,要求女人忠贞,男人也得忠贞,自己做不到,就别怪女人送绿帽子!” “怎么滴,觉得自己很能啊?很能倒是别看男科啊,别让女人把眼珠子放别人身上啊,都是银样镴镴枪头,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货!” 桑宁越骂越远。 从徐五德骂到霍江临。 又从霍江临骂到天下男人一般黑。 好歹没把火烧到霍长安的身上。 霍长安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那二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竟有一日毫无征兆的栽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娘子,你也算是伸张正义了。” “并不是毫不相干。”桑宁说。 “人这一生,做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身上的恶,身体的气场早已腐垮了。 就像一块有毒而腐臭的食物,被人清理是早晚的事。 我只不过恰好做了最后那个清理的人。” 话锋一转,她又道:“反过来说,做善事也一样。 做得多了,就算身处险境,也自有天助。” 自有天助。 自有天助。 所以,霍家在最后绝境关头,她便来了吗? “娘子……” “在外人前叫叫就罢了,你咋还叫顺口了,不准这么叫!” “我叫又如何?”少年又开始犟了。 一双眼故意倾斜,下巴微扬,不退不让的叛逆样儿。 得得得,爱叫就叫,叫娘更好! 徐家的事儿闹的挺大,不到两天,街上都传遍了。 富人家的瓜更好吃,街头到街尾,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杀人犯也抓了,是二夫人的兄长胡邱。 胡邱去探望亲妹,听到妹妹骂三夫人的话,脑子就动了邪念。 说要替妹妹教训她。 三夫人身边那个护卫夜凌,功夫很高,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喝那么点小酒。 而胡邱整日混迹于坊间,酒量也大的很。 二夫人便借口让夜凌做陪,让兄长痛快的喝一顿酒。 三夫人性子软,不好拒绝。 就这样,夜凌被下了药,昏睡不醒。 胡邱潜进了三夫人的房里。 三夫人反抗中拿到剪刀,却被胡邱在酒意下反捅进胸口。 这一幕,恰恰被经常跑来玩的小少爷撞见了。 于是,胡邱一不做二不休,捂死了小少爷。 一连杀了两人,他酒彻底醒了,开始冷静的伪造现场。 把桌上未撤走的鱼骨塞进小少爷的喉咙藏到桌底,又找来狐朋狗友,伪造一出三夫人与人私通的假象。 床榻上,一个伪装成夜凌的黑衣男人,抱着衣衫不整大着肚子的三夫人,被前来收餐的廖婶儿和几个丫鬟看见了。 之后,那男人紧闭了房门,假装越窗而逃,其实是藏在了床底。 二夫人第一个撞门冲进去,拖出了桌底早已死去的小少爷。 现场一片混乱。 接下来就是三夫人与奸夫害死小少爷,私奔逃离的言论了。 事后,那胡邱又找机会将三夫人和夜凌埋到了西墙跟下。 这就是全部事实。 白义白郡守亲口说的。 听后直让人感叹恶人横行,红颜薄命。 此时,白义正坐在桑宁新开的小吃店里,拿着一根烤面筋,吃的津津有味。 小吃店有烤面筋,土豆块,豆腐片。 没有做多少,只是先试试市场如何。 桑宁主打的是中上层家庭,像徐家那样手里还有东西的百姓,至于那些吃不上饭的,也不可能来吃这个。 今天第一天开业,卖出去的不多,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个小店。 但看白义吃的那个香,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再来两串豆腐。” 一个铜板两串,很便宜。 现在大街上的黑面馒头都五个铜板一个了。 豆腐虽小,也能充充饥,关键是好吃,太好吃了! 桑宁忙着呢,拿豆腐过来的是莫翠语。 “大人请用。”她规规矩矩的低声道。 她的声音好听,就算刻意压低,也听着酥软沙甜。 白义脊背一僵。 第128章 早亡之命 克制不住的就想起那两个衙役无耻浪荡的言语。 两道浓眉就深深蹙起。 突然就不想再吃了。 莫翠语敏感的感受到白义的不喜,眼睑一垂,默默走开,继续坐在小凳子上穿串。 白义数了数小木签,一共二十根,十文钱。 好家伙,不知不觉竟然吃了这么多? 先前想错了,这玩意儿一点都不便宜,如果是两个黑窝窝头,能抗一天饿,这个吃二十串也才半饱。 竟是个奢侈物了。 “结账!” 桑宁又拿来两串面筋,爽快的说:“大人,新店开业,送你两根。” 那还不错,带回去给定三他们尝尝。 白义放了十个铜板,拿了未吃完的豆腐和面筋站起身。 想了想低声悄言:“桑娘子,你家人不少,换个人在这守店比较好,有的人并不适合干这差事。” 桑宁眼神冷下来,反问:“哪里不适合?” 白义这人,是个好郡守,秉公执法,一心为民,但也非常固执刻板,大男子主义。 他对莫翠语的偏见似根深蒂固,说话处处带着某种暗示。 “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桑宁讥讽一笑,说话更刺:“我想你说的麻烦应该指的是男人,那你可就多虑了,莫姐姐家从前就是开饭馆子的,在平阳开了十多年都没出过事,如果在这开馆子容易惹麻烦,我想郡守大人应该从自身找问题。 是不是惩治流氓的力度不够?或者,凉州的男人是否畜性更重一些? 换言之,就算是很容易招麻烦,难道首先不是应该去解决麻烦吗?为什么要先遏制我们女人? 笑死人了,大人之前处处为那些做暗娼的女人说话,结果反过来对靠双手赚钱的女人带偏见。 你分明就是带着有色眼睛看人,敢问自己觉得公正吗? 如果开铺子的是你的亲妹妹,你也会这么想吗?” 哎? 桑宁忽然想到了白义那个表妹未婚妻。 不是说也是三岁被拐走的? 白义早领教过桑宁的伶牙俐齿,又被堵的哑口无言。 关键每次她怼的还挺有道理。 他好像确实不由自主就对人家存了偏见。 得了,是他多嘴。 “告辞。”他冷着脸说了一句,大步出了店。 桑宁又从后面追上来。 “郡守大人,问你个问题,听说你有个苦等二十年的未婚妻?” 听说,听谁说的? 这些个多嘴的! “如何?” “呃,没什么,随便谈谈,大人看我们这些女子惹人厌的时候,不妨想想你那未婚妻,也许她也正在某个地方受苦,希望有人能善待她一些。” “女子在这世间生存是很艰难的,尤其是没有父母相护的女子。” 白义一怔。 心里的恼怒就一寸寸消了下去。 是啊,女子很苦。 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从子。 嫁对了人,尚有遮风避雨之处,嫁不对人,婆家欺,男人欺,外人欺。 莫翠语何尝不是其中一个呢? 为什么他就偏偏对她存了偏见。 流放之路,她一个弱女子,能反抗的了手握刀剑的衙役吗? “抱歉,刚才是本官不对,若有人来寻麻烦,尽管去衙门喊人。” 这意思就是要护着她们了。 桑宁当然高兴。 但没忘了想问的事。 “大人,您表妹身上可有什么记号?或者身上带着什么信物,玉佩啊,锁子啊什么的,说不定哪天会有奇迹,就让我给碰上了呢? 哦,冒昧问一句,您表妹出身何处?” 白义有些莫名。 那个表妹他都快忘的差不多了,他不成婚完全是因为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凭舅舅的势力,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估计今生再见也是不可能的了。 奇迹? 哪有那么多奇迹。 白义想了想,好像听表兄说过表妹哪里有痣来着? 腿?屁股? 忘了。 至于信物,更是没有。 她是被人拐卖的呀,就算身上带点东西,也被人薅走了好不好? 白义摇摇头:“没什么信物,她出身鹿台北宫家,是本官舅舅家唯一的女儿。” 鹿台北宫家! 那可是东阳国镇守一方的大家族! 且当今与皇后平起平坐的贵妃娘娘,三皇子的生母,就是出自北宫家! 没想到白义的来头还挺大。 之前猜测莫翠语是出自宫里。 而白义的表妹身份也如此牛逼。 桑宁直觉这中间是有联系的。 莫非那个如意锁被皇贵妃赐给了北宫家,给了莫翠语? 莫翠语是鹿台城城主的女儿?! “怎么会连个信物都没有呢?你会不会遗漏了,那这么些年你们是凭借什么在找?” 凭借什么在找呢? 白义也不是很清楚。 好像近几年舅舅已经心灰意冷。 舅母更是二十年不再露面,表兄说她一直飘荡在东阳偏远的山区村落,寻找那个表妹。 她甚至已经不再当鹿台那个家是家了,连舅舅都见不到她的面。 哎! 听闻舅母是鹿台出名的芙蓉美人,温柔似水,婉婉有仪。 舅舅对她爱之入骨。 谁都没想到,她丢了女儿后,会决绝的抛下一切,儿子,夫君全都不要了。 白义忽然觉得不对,眼里带了疑:“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桑宁顿了一下,脑子一闪,马上想好了怎么应答。 理由不够,玄学来凑! 她要走上神棍之路一去不复返了。 “大人既然查过了徐府的案子,应该也知道,那是我无意发掘出来的吧? 不好意思,以前多少研究过一点奇门遁甲,找水,找物都是用的此术,这不想着得大人相护,投桃报李,看能不能帮郡守大人找到表妹吗?” 白义:“……” 据他所知,舅舅是找过不少相术师的,根据表妹的八字,命盘,推测过很多次。 测出来的都是这位表妹命格怪异。 是早亡之命。 又是贵气冲天之命。 自相矛盾。 第129章 太野了 若说那些相术师是骗人的,但人家测别人可都测准了。 再者,也不能几个相术师说一样的话。 就很奇怪。 但是桑宁…… 似乎确实有些本事。 “你需要知道什么?” 不管怎样,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你表妹身上的特征啊,年龄,在哪被拐的,相貌的话可参考你舅舅和舅母,还有……就是信物了。” 不要生辰八字的? 这似乎只是简单的寻人而不是运用术法勘测。 不过桑宁自来和其他人不大一样,有种为所欲为,浑身不受约束的刺头感。 他就让她一试吧! “这些我知道的并不详尽,等我给鹿台去一封书信,回头再告诉你。” 不是吧? 好歹是从小订婚的未婚妻哎! 什么痴情等待,非卿不娶,就知道是狗屁! 白义就是凭实力单身。 “如果桑娘子真能将人找到,那……前途不可估量。”白义暗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凭北宫家的势力,保出一个两个的女眷不是难事。 若有朝一日,蛟龙入海冲天起,那霍家的罪名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桑宁笑了笑,并没多少高兴的样子,转身进了店。 莫翠语抬起头,一张骨相极好的脸玉润柔和,先前暗沉的肌肤开始从内发出健康的血色来。 一双天生的桃花眼,如有秋水盈盈,瑰丽宁静。 她的五官不是顶美,但凑在一块儿,就让人看到舒服,越看越想看。 有的人能让人一眼惊艳,但看习惯了也就一般。 而像莫翠语这一卦的,就是越看越有韵味,越看越拔不动眼珠子。 怪不得那些臭男人想欺负她。 这样的美人,历史上那些无能又不要脸的男人归类为:红颜祸水。 “弟妹,以后不必为了我和人争辩,我并不在意。”莫翠语柔柔的说。 再难听的话都是听过的,这些隐晦的话又算什么。 何况那人是郡守大人。 真不用为这小小的事惹他不快。 桑宁不赞同的摇头:“不是不在意,而是你听麻木了,但这是不对的。再微不足道的伤害也是伤害,人的心太珍贵,你需好好爱护它。 你自己想想,已经让它受了多少委屈,结了多少疮疤。 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另一个人。就算亲生爹娘也不可以。 外人,就更没资格。” 莫翠语怔忡的看着她,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桑宁的不同。 是的。 她只是麻木了。 实际上依旧会感觉到疼。 当白义说出那句:“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时。 她的心如被毒蜂浅蛰一口,刺痛而屈辱。 “莫姐姐。” 霍宝鸿已经将和离书送来,所以桑宁改了称呼。 “迫不得已时,咱们可以委曲求全,等待时机,但绝不是屈服,待有能力说不的时候,就要反击回去。 把咱们丢失的尊严一样一样找回来。” 她敢直接回怼白义,也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对她们怎么样。 要是换做一个不能惹的人,她也不会蠢的撞枪口,只会暗地里玩阴招。 总之,她桑宁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下屈。 她也看的出,莫翠语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韧,要不然早在受辱的时候就活不下去了。 她欣赏内核强大的人。 所以,她救。 “和离,不是给你打上耻辱的烙印,它代表的是,自由身。从今往后,你就是你自己,谁也不惧。” 莫翠语终于知道,为什么霍家人对桑宁做的事,说的话,完全信任,言听计从。 为什么桑宁从外面带回去的东西她们从来不问。 她大概真的是有神通的奇人吧。 她的见地,思想,是那么与众不同。 不仅仅可以救人身,还可以救人心。 莫翠语只觉得自己心头上一直死死压着的巨石突然松动,破碎,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的坍塌了。 这一刻,她有了信仰,她站在了,阳光之下。 而眼前活力而灵动的少女,就是将她拖出黑暗的神。 莫翠语看着桑宁,眼神是信徒一般的虔诚…… 桑宁没注意,拿着一根面筋吃起来。 又问:“刚才我和白义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墨翠语依旧呆呆的,好半天才点头应:“弟妹是以为我可能是他寻的表妹吗?不可能的,我怎会有那样高的身份。” “怎么会没有?你一看就不普通。” 莫翠语不知她说的是哪里不普通,但还是顺着说到:“如果真的是他表妹,那可好了,这样就可以帮到你们一家。” “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桑宁打断她。 解释她为什么想去弄清楚莫翠语的身份。 “我想知道你和北宫家有没有关系,不是想为霍家谋些什么。” “若最后证明你确实是那家人的女儿,要不要认,也全在你,反正我没打算跟白义讲。” “再说回去也不一定是好事,大家族的事错综复杂,要不你当年也不会被活埋,谁知道回去又会遭遇什么事儿呢?” 莫翠语有点不明白,“那干脆就别查了,反正我现在就想跟你们在一起。” 二十年缺失的亲情,找不找的,大概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觉的现在就很好,大伯母家里很好,她哪里都不想去。 “不,要查的,至少咱们自己心里得清楚。 我是这样想的:人这一生,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特别是咱们现在的身份,若有人想踩一脚,易如反掌。 北宫家势大,关键时刻,可做咱们的护身符,咱就当它是个秘密武器握在手里。 若危及,就抛出来。若用不着,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莫翠语就明白了。 桑宁全在为她着想。 若是一般人,一旦确定她真的身份高贵,怕是迫不及待就让她回去,好解救霍家了吧。 可是桑宁…… 她怎就,怎就如此至情至圣! 莫翠语不知怎么的,就凑过去,蓦然亲了桑宁的脸颊一口。 桑宁:“……” 一侧嘴巴还鼓鼓的,就懵了。 哦哦哦哦哦……土拨鼠尖叫! 被美人姐姐亲了? 莫翠语回过神,看着桑宁睁圆的杏眼,脸倏的红了。 刚才就觉得桑宁的脸像个瓷娃娃一般,白的发光,发着神圣的光。 还可爱的要命。 脑子没带,就凑过去了。 呃,太无礼了。 弟妹该生气了吧? 桑宁哪里会生气,像个撒欢的牛犊子似的就撞过去了。 “嘿,你占我便宜!我得讨回来!” 她伸手挠痒痒,趁机捏捏胸,捏捏肚子,捏捏屁股。 两人打闹成一团。 最后莫翠语好不容易制止了桑宁,娇喘吁吁,满脸红晕的躲到一旁。 太野了这丫头。 她从来没和人这么疯过。 怎么会有人有时像高深莫测的智者,有时又像没长大的孩子般调皮呢? “嫂……嫂嫂……” 桑宁还想扑过去呢,被突如其来的干涩女声打断。 第130章 你做买卖得实诚 “嫂嫂,弟妹,你们,在这开了店?” 乔丹桂更瘦了,身上背着个筐,隐约可见里面有些野菜。 大概是来卖野菜的。 明明外面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她却还是瑟缩着,好像很冷,又好像是因穷酸表现出来的卑微。 总之,她比之前瞧着更可怜。 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睛,还是习惯性的先扫视人。 莫翠语微微蹙眉,淡淡道:“借了别人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混口饭,一家老小,实在不够吃。” 乔丹桂看着莫翠语白里透红的脸色,竟已是有恢复从前姿容的迹象。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合体,纤纤素腰不盈一握。 这才几天呢,她眼神亮,精神足,看着就过的滋润。 不禁苦涩的扯扯嘴角:“总比家里好,嫂嫂不知道,家里就爹和相公两个人劳作,大哥……” “丹桂,别跟我说这些,跟我没关系,还有,以后别叫嫂嫂,我已经和离了。” 乔丹桂微张了嘴。 好像没想到莫翠语这么绝情。 她的印象里,莫翠语就是任劳任怨,不会说不,会为了公婆,为了夫君上刀山下火海,甚至牺牲自己清白的执拗心肠的傻子。 就算那时候和离,她口气决绝,眼神里也带着哀伤,委屈和痛苦。 如果大哥那时候亲自去求她,很有可能会劝得她回心转意的。 但是现在,明显就不一样了。 莫翠语的眼中,平淡的什么都没有,好像,是真的,真的不在意他们家的任何人了。 真的撇开他们了。 乔丹桂傻站在那,也不走,也不说话。 熟知她性子的莫翠语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想吃东西,但还秉持着可怜的自尊心,自己不开口等着别人主动给,以为那样就丢不了面儿。 莫翠语也不难为她,不是她心软,是这人站在这让人心烦,还影响生意。 于是就递给她两根卖相不好的豆腐片。 “谢谢嫂……翠语姐。”乔丹桂咽了咽口水,接过。 这也不知用了什么调料,太香了。 在外面老远就能闻到。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吸引过来,发现是她们开的店。 乔丹桂看看托着腮坐在桌子旁的桑宁,没敢过去坐下吃。 她挺惧怕桑宁的,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里的想法。 于是她转身要走。 桑宁却在身后懒懒道:“在这吃完再走,竹签子留下,还要用。” 乔丹桂心里听得不舒服,但吃人嘴短,还是顺从坐下,几口就吃完了豆腐片。 “弟妹,翠语姐,我先走了。”她挺了挺腰。 走了以后,莫翠语就看向桑宁。 她知道桑宁是故意留下她吃的,竹签子可以随意带走,片那个也不费事,静雅一天就片了好几百根。 而且用过的就发黑了,根本不能二次使用。 “弟妹是担心她自己不吃,带回去给丁氏吃?”她问。 这是不可能的。 乔丹桂可不是愚蠢的她,自己没吃饱绝不可能把东西给别人吃,就算二弟,她也不会给。 “我的好姐姐,你太天真了!”桑宁啧啧两声。 她从十二岁就开始自己讨生活,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 乔丹桂这种人,城府不深,胆子不大,人看着也不坏。 但满肚子都是小聪明,小算计。 这种人,天生利己主义者。 日子平稳时,可能也就为了点利益在背后小算计人一下。 但到祸临己身时,这样的人也最没底线。 毕竟,自己才最重要呀! 如今,她快被丁氏逼到尽头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她拿着咱的吃食下毒,喂给丁氏呢?” 啊? 莫翠语吓了一跳。 但想想,桑宁的担忧很有道理。 乔丹桂本也不是很有原则的人,栽赃嫁祸的事儿干的出来! 她确实太单纯了,以后要多跟弟妹学学。 “瞧你,还吓到了,这只是防患于未然,我敢肯定,她刚才还没想到这上面去。” 桑宁伸了个懒腰,“咱关门吧,有点累了。” “累了吗?要不,你先回,我再干会儿,万一还有人来……” 烤串香味儿能传播老远,吸引了不少人在外面,但大部分都在观望,人都陆陆续续的进来。 再等会儿估计还会有人来的。 “不行,你记住了,任何时候,店里不能只有一个人。” 别看桑宁怼了白义,但安全意识肯定有。 人都是欺少怕多。 一个人在这,出事概率大。 两个人的话,真有人来闹事,至少有一个可以跑出去喊人。 现在生意刚开始,还没忙起来,忙起来,家里人都会来帮忙的。 “好,我收拾一下。”莫翠语也是言听计从。 数了数,今天收了五十多个铜板,卖了百来串,除去本钱,还是赚了二十多文。 真不少了呢! 只是豆腐卖没了。 现在缺黄豆,很多豆腐店都关门了,只有两家开着,明天得早点去。 莫翠语一边收拾,一边已经把今天的收获和明天要添补的东西全记在脑子里了。 桑宁懒懒的不动,她其实是又来了癸水,昨半夜来的,开始不多,跟蛤蟆呲尿似的。 刚才像突然打开了闸门,感觉涌出来不少。 她是又腰酸又难受,就在这坐不住了。 就要灭火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了人。 “好香好香,这是烤的什么?” “呀,是曹掌柜呀?”桑宁笑着打招呼。 原来是卖被褥布匹的曹掌柜。 曹掌柜早知道这开铺子的是桑宁,他们这些商户,谁不知道徐五德愿赌服输,输了五间铺子呢! 只是此刻,他不如以前热络,先为吴和才的事儿给桑宁道了个歉,又感谢她找到了水源,让他们都好过。 有点太客气了的感觉。 不走心。 “曹掌柜,就剩这二十串面筋和一碗山芋蛋片了,你都能要了不?都要给你算便宜些。给十文钱吧,山芋蛋送你了。”桑宁大方的说。 山芋蛋。 山芋蛋。 蛋。 曹掌柜看着桑宁实诚的脸,话在嘴边憋了好几憋,还是没憋住。 “桑娘子,你是为凉州找到水源的人,我老曹是很感激你的。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但是你……你做买卖得实诚!” “啥意思?我咋不实诚了,这山芋蛋可是油炸的,油多贵啊送你还嫌弃,郡守大人来吃我都没舍得送!” “不是,不是这事!” “那是啥事?我好像最近没和你做买卖!”桑宁实在想不出哪里得罪了这人。 “你……哎!这么跟你说吧!我家里最近多了两只鸡仔!” 第131章 缝月事带 曹掌柜说这话一脸苦闷,还幽幽的看着桑宁。 活像桑宁负了他似的。 桑宁更迷糊。 “你家有鸭仔,鹅仔也跟我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那可是那两颗凤凰蛋孵出来的!” 曹掌柜不由声大了很多,听着就带气。 桑宁:“……” 凤凰蛋…… 哦,哦哦!Oh My GOd! 龙生龙,凤生凤,鸡妈妈难不成还能生出凤凰来? 可不就孵出小鸡来吗? 他咋就,咋就孵了呢? 曹掌柜也郁闷呐! 他咋就孵了呢? 还不是因为贪心,又舍不得吃,想弄一对凤凰出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谁知道家里婆娘多嘴,跟她姐姐吹牛,说岳丈生辰她要带一对凤凰去祝寿。 她那势利眼的姐夫本来就狗眼看人低,这下子又得拿他被人骗的事说半天,嘲笑他缺心眼了。 哎! 想想就憋闷。 桑宁只能也迅速变脸:“我家也是被人骗了呀!那人竟如此大胆,敢骗太尉大人! 不过那蛋也不像鸡蛋哪?又白又滑,跟鹅蛋似的,咋会孵出鸡来呢?就算是鸡,也不能是普通的鸡吧?” 那倒是,比普通鸡大不少,一孵化出来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啄了他一口。 而且毛黄嘴红,顶顶漂亮。 “而且,那蛋吃着还带着股甜味儿,吃了还能治好很多毛病呢!不可能是普通鸡呀?” 听桑宁这么一说,曹掌柜也觉得那可能不是鸡了。 也许只是长得相似! 但也跟凤凰长的不像啊?一根彩色羽毛都没有。 莫翠语:这说的不是家里的天鹅蛋吗? 不过,她可不会多嘴,也不会问。 “算了算了,你家可能也是被骗了。”曹掌柜看桑宁确实没心虚的表情。 而且那蛋真的也不像凡品,再养养看到底能长成个什么模样吧。 “这些串我全要了,说好了,山芋蛋送我哦?” “送你送你!” 送走了曹掌柜,桑宁抚抚额头。 唉,真是说谎多了总有露馅的时候。 …… 两人把所有东西包起来。 食材,调料,水桶都得带走,啥也不留,就是老鼠来了都得叹气。 然后锁上门。 外面街道边,站了一堆衣衫褴褛,流着口水的孩子。 桑宁不忍,但也没办法,她就算帮,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这是给自己招祸。 回到家,桑宁看到锦棠还在练功夫,锦心和锦绣蹲在地上不知在玩什么,挺入迷。 没见小凤儿,估计又在屋里帮忙,那孩子太懂事,也着实喜欢做吃食。 自打桑宁说了让她跟着做菜,她就上了心,只要厨房有人,她就凑过去跟着学。 莫翠语背着筐,先一步进了屋。 桑宁放下木桶,就去了俩丫头身边,探头一瞧。 尼玛,鸡仔!? 黄毛红嘴,顶顶漂亮,是刚出生的呆萌样儿,但却比刚出生的小鸡大了一倍!毛绒绒的像个球。 感觉到阴影,锦绣抬头。 眼神蹭的大亮。 “四婶婶,你看,它漂不漂亮?是祖母生出来的!”她大喊。 桑宁:“……” 锦心纠正:“不是祖母生的,祖母说是从外面买的。” “不是买的,我看着祖母半夜搂在被窝里。” “不能吧?祖母怎会生小鸡?” “就是就是,祖母什么都会生,我还要她生个狗崽陪我玩儿!” 锦绣声大,锦绣有理。 锦心还未成形的世界认知,终于在锦绣的斩钉截铁中坍塌了。 “我想要个猫崽。”她也小声说出愿望。 “先生狗崽。” “不能一块生吗?” “不能的,一次只能生一个,不过……”锦绣眼珠子一骨碌,好像想到了什么。 桑宁有了不好的预感,抬步就走。 “四婶婶,你会生吗?” “不会!!!!!” 在那修水房的刘家父子已经憋笑憋的浑身筛糠。 锦棠半天都没动一下,小眉头皱的像个小老头。 两个妹妹,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他没事的时候是不是该教她们点东西了? 就这动静,老夫人愣是没露个头。 不是心虚就是心理强大。 桑宁也知道大概暴露了,不光这一个蛋。 但大家从来没问过,也没露出半点异样的目光。 那就一块儿当傻子好了。 难得糊涂。 又是一股热流,桑宁艰难的挪步进了屋。 她现在带的是之前自己缝的一条棉花草木灰组合的月事带,吸水性肯定是一般的。 而且她好像只缝了三条。 还得加紧再缝几条! 一进屋,就看到霍长安倚在炕头盖着半截被子闭目养神。 大炕两米,可够他伸展的了,大长腿一下子占了一半炕去。 窗边又有东西在飘荡。 桑宁一瞧。 内衣裤又被洗了! 要是她没记错,昨天换下的应该还沾着点经血吧!!! 算了算了。 无论是大嫂,还是三嫂,就这点不听话,要洗就洗吧,反正她也懒得动。 “厨房熬着红糖粟米粥。”霍长安半睁眼提醒,似刚睡醒般。 啊!她正想喝点热乎的! 肯定是嫂子们发现她来月事就熬上了! 桑宁劈拉着两条腿挪到小破立柜旁,打开。 哦吼! 一沓子月事带摞的整整齐齐! 一数,竟然有八条! 嫂子们也太好了!桑宁好感动。 看着针脚不咋样,桑宁猜应该是三嫂做的,但是比她自己缝的还是好很多。 反正她没打算重复使用,用完就扔掉,不用缝那么精细。 拿了一条塞怀里,桑宁看了又闭上眼睛的霍长安一眼,又劈拉着腿慢吞吞出去。 门一关,炕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熠熠生辉,如夏日繁星,哪有半分慵懒萎靡。 随即,他囧着脸咧咧嘴,把手从被褥中抽出来。 手里赫然是一块缝了半截子的月事带,而那针头,还扎在手指头上。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被扎了。 不过技术也练出来了,以后做起来会更快。 第13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听闻谢雨柔在房里休息,桑宁直奔过去。 在门口隐约听到她在和谁说话,声音格外柔软,带着女儿家的娇气。 “三嫂?” “……弟妹,快进来!”谢雨柔在里面招呼。 原来她清醒着,还以为睡着了在说梦话。 “三嫂,谢谢你给我缝的月事带呀!” 谢雨柔笑着的脸微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接口:“应该的,别的忙我也帮不上。” 可恶,大嫂又把她推出来! “你还干啥呀,好好养着就是,听大嫂说你最近嗜睡?” 桑宁看看她的脸色,嗜睡咋眼底都有乌青了呢?精神看着倒还不错。 可是好像也瘦了些,或许是肚子大了衬的,桑宁不太确定。 “要不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不去了,晒得很,又有点困了。”谢雨柔打了个哈欠。 “那好吧,改日再请大夫来瞧瞧胎像。” 事关孩子,谢雨柔也不敢大意,连连点头。 又说了几句,桑宁就不再打扰她。 出门后,她没接着离开,趴在门上凝神听了一会儿。 里面的谢雨柔果然又说起了话。 “……不如四弟……你都没为我做过这些……” “别嬉皮笑脸的……” “……不跟你说了……孩儿要睡觉。” 屋里静下来,再没有声音传出。 桑宁断断续续听了一半,心中惊疑。 屋子除了炕就是墙壁,绝对不可能藏人,那她在跟谁说话? 这世界肯定是没有鬼的。 对吧? 桑宁搓搓胳膊,左右看了看,怎么感觉有风朝脖子上吹呢? “四~嫂,你偷偷在这听什么?”一股气音在耳边响起。 “妈呀!”桑宁差点跳起来。 一回头,就对上霍静雅那张放大的脸! 你妈的,差点吓得她去见太太太太太奶! “你给我过来!” 桑宁拖着她去了一边。 “我问你,晚上睡觉,三嫂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三嫂?”霍静雅一脸疑惑:“怎么算是不对劲?” “比如,她会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话?” “没有吧?”霍静雅想了想摇头。 这傻妮子睡的死,问她也白搭。 桑宁去问李玉枝和莫翠语。 李玉枝倒是有一次半夜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但是她翻了个身,就没有声音了,想必是幻觉。 莫翠语说她听到过。 第一天来这住下的那个晚上,她一直没睡着,后半夜就听到谢雨柔的说话声。 声音很小,像说悄悄话似的。 “她说什么?”桑宁问。 “说:这都是女眷,你别靠前。 担心什么,孩儿乖得很。” 这两句话是分开的,感觉是在跟谁对话。 莫翠语本是吓了一跳,不过接着想通了。 大概是做了梦,梦到霍三郎了。 “不对不对,没那么简单。”桑宁摇头。 刚才谢雨柔清醒的很。 要是因为思念,偶尔的自言自语就算了。 可现在明显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桑宁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那边睡的人多,有些挤,今晚上莫姐姐带着凤儿去娘那边,大嫂和静雅找个理由和衣睡下,离三嫂远着些,再听听是怎么回事。” “好。” “答应的挺好,你可别睡死了!”桑宁点了一下霍静雅的脑袋。 “嘻嘻,要是睡死了大嫂就柠我一把!” 李玉枝嗔她一眼:“懒得拧你。” 到了晚上,不仅莫翠语和凤儿去了老夫人那边,桑宁也抱着枕头赖在那了。 霍长安洗脚水都倒好了,却等来了小媳妇一样扭捏的锦棠。 “四叔,今晚我在这边睡……” 小家伙抱着枕头,活像避着猛兽一样去了炕角。 少年蹙眉,“你四婶说了什么?” 娘竟然没赶她回来? 是他亲娘吗? “四叔,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笑话,爷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会跟你一个小屁孩生气?” 你可不就整天跟我一个小孩生气吗?现在那声里都带着气儿。 锦棠悄悄在心里腹诽。 “四婶婶说,你睡觉磨牙,怪吓人。 说你踢人,总把她踢到墙角去。 说你放屁不打招呼。 说你怪臭,莫姨和凤儿香……” 锦棠说不下去了,他听到了磨牙声。 四婶婶说的果然是真的。 四叔还没睡着就开始磨牙了。 “四叔,我人小,占不了多大地方,你晚上别踢我,我自己睡炕角。” 说着就紧贴着墙一躺。 霍长安:“……” 可倒安全,他的腿全伸直都够不着! 特么就一床被子,你缩那去我不也得跟着往里靠吗? 而此时睡在另一边的桑宁,可舒坦了。 头一次脱的只剩下胸衣和小短裤。 她是真怕不小心侧漏啊,又在身下铺了一层稻草垫子。 “四婶婶,你是怕尿床吗?”锦绣咕噜着大眼睛问。 “不是,我是怕血染江山。” “口无遮拦!”老夫人斥责。 桑宁咧咧嘴,瞪了锦绣一眼:“就你话多,快睡!” “四婶婶,为什么你没有胸胸?” 桑宁:“……” 她怎么没有?小笼包不是包?煎鸡蛋不是蛋? “四婶婶,你的肚肚像年糕。” 年糕又是什么鬼东西! “四……” 桑宁错了,她就应该像莫翠语一样,至少留下一件中衣。 感觉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了。 老夫人一点都不管闲事,还跟着暗搓搓的瞅她的胸,瞅她的屁股! 莫翠语和凤儿也是一样! 桑宁终于还是拿过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了。 “睡觉!谁再说话谁是小狗!” “汪汪汪!” 小狗锦绣继续:“四婶婶,哥哥说人不能生出小狗崽,只能生小孩,你什么时候生小孩?” “四婶婶……” “四婶婶……” 四婶婶死了! 桑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耳边还是魔音绕耳:“四婶婶……” “小锦绣,你一夜未睡吗?” 桑宁简直生无可恋,还不如跟霍长安一个炕头呢!至少他话不多。 “四婶婶,姐姐在外面练功夫,我是锦心哦。”小人眨巴着眼睛纠正。 桑宁一看,还真是锦心。 俩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是异卵胎,长的只是相似些。 好歹不是锦绣了。 那小家伙简直要人命。 嗓门又大,说个话一家人都能听到。 “四婶婶,告诉你一个秘密。”锦心捂着嘴悄悄说。 “哦,什么秘密?我最爱听秘密了!”桑宁配合着用神秘的口气说。 “四叔昨天又尿裤子了!” 第133章 又被砸了 桑宁:“??????” “!!!!!!” “不会吧?你弄错了吧,是不是四叔裤子不小心弄了水被你看到了?” 流放时,霍长安不能自控,大概是被锦心看到过,所以她用了一个又字。 “不是不是,是祖母和大伯母说的,锦心没听错!” 锦心有点委屈的嘟起嘴,“你是四婶婶我才说的。” 当你自己人才说的! 桑宁赶紧哄:“信你,信你,祖母和大伯母说什么了?” 指定是这小家伙听错了。 霍长安的腰都好了,当然不可能再失禁。 “祖母说:老四小裤又污了。大伯母说:这几日天天一早洗。”锦心学着俩人的口气重复。 “祖母就说:就两条怎么换的过来,你再去扯块棉布,我给缝两条。” 桑宁挠挠头,霍长安只有两条裤衩子吗?她还真不知道。 天天洗是因为他爱干净,跟污不污有什么关系。 再说裤衩子就要天天换啊。 “哦吼,这个秘密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只告诉了四婶婶。”锦心露出小牙齿,有点讨好。 “乖~谢谢小心儿的信任,四婶婶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四婶婶,人真的不能生猫崽吗?”小锦心的眼神飘向了桑宁的肚子。 桑宁:“……” 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只告诉她这个“秘密”了。 一个个的满肚子都是心眼子。 “不能!”桑宁爬起来。 真是受够了!不待了! “四婶婶……”锦心声音发颤,带上了哭腔:“你的裤子也污了,你,屁股开花了……拉血啦……” 桑宁:“…………………………” …… 桑宁饭都没吃,就打了水找了个角落洗裤子。 洗完,把洗衣盆冲刷了好几遍,才拿着去晾晒。 把短裤搭在绳上,一扭头,就看到霍长安坐在屋檐下,一边纠正锦棠和锦绣的动作,一边朝她看过来。 目光先看向她的手,最后看向绳上的裤子。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是天天洗裤子!”桑宁老脸一红,朝他怒视。 哪知霍长安倏然睁大眼,似受到惊吓,而后急忙转了眼。 干啥吓成这样? 不会是真的尿裤子了吧? 桑宁走过去,问:“你怎么回事?最近腰还好吧?腿有力气了吗?” “……好,都好。” 霍长安没看她,紧攥手里的小木棍敲了一下锦棠的后背。 瓮声瓮气训斥:“背挺直!” 见他忙,桑宁也不打扰了。 转身走了几步,又听他在说话。 声音含含糊糊的,小的刚刚能让她听清。 “你身体寒凉,少碰凉水,衣服扔盆里,大嫂会洗。” 说什么屁话呢! 大嫂又不是你娘! 桑宁没搭理他。 去找李玉枝和霍静雅问情况。 “弟妹,你三嫂真的不对劲!”李玉枝眉眼透着忧心。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是熬了长夜。 霍静雅呢? 低着头,心虚。 她果然还是睡着了! “前半夜没什么事,她睡的还好,到后半夜,她起了身,把枕头往墙边放了放,自己只沾了半边……” 说到这,李玉枝还觉得有点渗人。 但想到就算是鬼,那也是三弟,也就没那么怕了。 “她往静雅这边靠,在墙边留出一道一人宽的位置来,然后说:有点挤,你肩膀还有伤,小心着些。 她还,还把胳膊搭过去,搭在半空,像搭在一个人身上!” 霍静雅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看四周,“这房子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鬼也是你三哥,你怕什么?”桑宁没好气。 “这不一定啊,听说鬼是会幻化的,不会是这房子里吊死的那家人……” “快闭嘴吧,哪里有鬼!” 李玉枝心神不定,孕妇体弱,是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她还是更相信桑宁。 “弟妹,我瞧着不像是梦游,她看着清醒的很,我稍微动了动,她就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鬼,那是怎么了呢?若是出现幻觉,也是一会儿的事,不能一直看的到那个东西吧?” “可能的。”桑宁凝重的说,“严重了,是可以一直处在幻听幻觉的状态中的。 有一种疾病,叫精神分裂症,就是这种表现。 她以为自己确确实实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 李玉枝震惊,那不就是,疯症? 三弟妹是想三弟想疯了! “不能这样啊,还有孩子呢,还有孩子呢!”她急的团团转。 “弟妹,你说怎么办?吃药吗?会不会对胎儿不好……” “别急别急,既然她现在还避着人,就说明没到很严重的地步,真严重了,可就完全陷入幻想中了。”桑宁分析。 对对对。 李玉枝心稳了些。 桑宁又想了想,觉得谢雨柔这样一是性格的原因,二是她身体以前就比旁人弱,怀了这么重要的一胎,大家就更不让她多干活,她闲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结果就如此了。 “大嫂,咱们得双管齐下。安神的药得吃上,同时别让三嫂闲着,干什么都拉上她,她能干的了的活就让她干,干不了就在边上聊天,反正尽量不让她一个人单独待着。” “好!” “对了,这事儿就别告诉娘了,省的她担心。” 担心倒是其次,主要是怕老夫人身边那几个小东西,一个个跟小特务似的,没不知道的事儿! 说到老夫人,一早怎么没见人? 桑宁往院子里瞅瞅,问:“娘呢?” 李玉枝叹了口气,“娘让我跟你说一声,她拿了两个菜馍馍去了二叔家。 听人说,二叔干活太卖力,又被城楼子掉下的石头砸着了。这下彻底干不了活了。 一家几口靠二堂弟每天发的两个馍,可怎么够。” 也别说断绝关系了。 那毕竟是公公的亲兄弟。 娘是不可能真的不管的。 第134章 为什么兄弟不和 老夫人去看霍宝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心里始终记挂着丁氏那天说的话。 越想越不对。 她可以说别的事恶心她,为什么会忽然编排出那种话呢? 毕竟满东阳国都知道伯阳侯是因轻敌被困于峡谷,野兽撕咬至死。 她猛不丁的竟然说伯阳侯当时在平阳出现。 是怎么突发奇想出来的? 此事必有蹊跷,她得弄明白。 丁氏被割了耳朵,娘仨又被打了棍子,霍宝鸿用剩下的最后一点钱抓了丁点药,喝完了就到山上随便采了些草药糊着。 好在伤也慢慢好转,没有恶化。 只是霍宝鸿现在也干不了活了,本来一条腿就伤着,现在另一条腿也被砸了。 没法去干活,就意味着少一份口粮。 每天的食物就靠老二和官府时不时发放的救济粮。 更让他绝望的,是依旧消沉的老大,和两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儿。 他怕女儿留了疤,给药店老板下跪才要了那点药来。 如今两人也能下地,却没到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前关心上那么一句。 罢了罢了。 都是孽障! 霍宝鸿独自躺在门外的墙根下,越想越凄苦。 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此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是这腿再好不起来,他绝不拖累老二两口子。 没想到就这个时候,老夫人过来了。 还带了两个顶大的野菜馍馍。 霍宝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一看到馍馍两眼发着绿光。 但脑子里还是本能先想到了几个儿女,不过马上就恨恨的将他们驱逐出脑海。 管他们作甚,只给老二两口子留一个,其他的饿死算了! “不在屋里休息,躺墙根下晒尸吗?”老夫人叹了口气,也倚着墙根坐下来。 印象里,以前也和霍宝鸿这么面对面谈过一次话。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雍容华贵的侯夫人,而他,是平阳人人敬着的富商老爷。 所处的地方,是平阳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谈话寥寥几句就结束,不欢而散。 现在到这境地,俩人都粗布麻衣,穷颜素面,坐在这土坷垃地上,倒似比以前更亲近。 霍宝鸿没说话,一口气先猛啃完一个菜馍,鼓着腮帮子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大嫂……” “怎么就这样了,霍家怎么就这样了呢?我不信大哥会谋反,一直没信过!” 他那个人,有种总让人生气的憨直,就像家里老二似的,有时候让他觉得甚是愚笨。 那种实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 那肯定是被人算计的啊! “宝鸿啊,知道你大哥丧命北疆,我几日不吃不喝,就想等他的尸骨运回,然后随他一块儿去了。”老夫人仰着头,不让自己的泪被人看见。 她强忍着喉间的疼,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再平稳些。 “可是等来的却是被抄家的消息。 你大哥的尸首,哪怕一个头颅,一个残掌,都不会回来了。” “全家进了牢狱,我就不想死啦!我吃蟑螂爬过的饭,喝被人添了尿的水,我不能死,我得活着呀!活着搞清楚你大哥到底怎么死的。 四子活一子,一子破残归,我也只不过是嚎了那么一场。没有时间再哭了,身后还有一家子人呢!得让全家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宝鸿啊,霍家不能再死人了。” 霍宝鸿震恸。 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惨烈。 她们受的磨难,比自家多多了,大嫂更是连失丈夫和三个儿子,能坚持到现在,是忍受了多少锥心之痛。 而他,却只看到她们现在比自家过的好…… “要不是老四媳妇儿,我们是到不了凉州城的。没饿死也被马匪糟践死了。” 所以,所以一家人全都听老四媳妇的话,以她为主。 霍宝鸿全明白了。 明白之后,又想到了自身。 其实翠语何尝不是全家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们一家是怎么对待的?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啊! 活该父不父,子不子,家不成家! 家风不正,报应! 老夫人侧头,悄悄的擦了擦泪,缓了缓又道:“宝鸿,以前我问过你大哥,也问过你,你们兄弟到底发生了何事闹的不和,可你们都不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发生了何事? 其实就那么一件事。 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兄弟好的很。 霍宝鸿又犹豫了。 “大嫂,大哥已经走了,再说那些也没意义了,你知道了说不定心里还会不舒坦。” “那我就更要弄明白。”老夫人强硬道。 双目变得锐利:“明明你们兄弟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就形同陌路,不见不往? 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回乡,都要路过那条水流湍急的滚龙江,很是危险,后来那边多了一艘六丈有余的大船,船上配了六名水性极好的船手,是你安排的吧? 还有,你大哥刚被封为侯爷的那年节开宗祭祖,他因为受伤昏迷没法赶回去,我派去送礼的人路上遇到风雪耽误了行程。 结果到那边,听到的全是赞扬侯爷的消息,你以你大哥的名义,给族里捐财捐物,还说侯爷无法赶回,是因为圣上严命他入宫伴驾。 族里一片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还有,有一山民经常进侯府兜售山珍,大多是养气补骨的东西,比寻常价格便宜一半,这也是你安排的吧?” 之前老夫人不太确定,只以为山民心性单纯,不懂价值,现在想想,一次不懂,两次不懂,三次还不懂吗? 见到霍宝鸿点头,老夫人才怔然,果然是啊! 这些侯爷心里肯定也都知晓,只是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这兄弟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宝鸿,以前我就想撮合你们和好,可是你大哥知道后生了气,你也不听,有些事,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你对你大哥有兄弟情,你大哥对你同样如此。 当年你被人做局,弄了一批掺了木屑的假茶,身陷牢狱,你可知背后之人是谁?是宏康王爷的一个远方侄子!替宏康王敛财的爪牙! 你大哥为了救你,不惜跟宏康王翻脸,那狗东西记了仇,跟你大哥一斗好几年,直到皇上把他撵到南疆封地为止。” 第135章 始乱终弃 还有几件霍镇南暗中照应的事,老夫人不怎么知晓,但霍宝鸿却想到了。 他做生意为何那么顺利,还不是因为有个做侯爷的大哥! “大哥……大哥呀!”霍宝鸿捂脸哭起来。 他们兄弟,本不该如此的呀! 如今真应了当初那句分别时的气言:死生不见了! 当初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 他们霍家,和丁若柳一家是邻居,因为一块做点小买卖,两家往来频繁。 大哥比他大五岁,而丁若柳年岁和他相仿,所以两家就口头给他和丁氏定了亲。 他知道丁若柳以后会是他的媳妇儿,所以打小亲近她,护着她。 然而丁若柳性子并不软弱,很多时候他倒是需要她的维护,将那些欺负他的人骂走。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性子爽直,和性子软的他很是相配。 时间过的很快,他们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因为两家太过熟悉,所以定亲也没什么讲究,就在丁家摆了一桌。 两家人热热闹闹喝了一顿酒。 大哥或许喝多了酒,说去如厕,谁知道不知怎么就进了丁若柳的屋子。 这就是让兄弟反目的原因了。 “当时我太气了,对大哥动了手,大哥没反抗,两只眼睛发直,胳膊不知怎么伤了,还流着血。 丁氏哭诉说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只能嫁给大哥才能维护名声。” “这不可能!”老夫人震惊异常。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那个人,耿直的要命,对女人从来是能避就避,避不开也不会无礼直视,怎么会做出霸占弟妹的事! “当然不可能。”霍宝鸿苦笑着摇头,“大哥不承认自己对丁若柳做过什么,她爹就放话,若是大哥不娶,霍家的生意,家产一毛儿都不准再沾。” 他记得,那时候,大哥朝他看过来,看了很久。 可他当时处于震怒中,并不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 后来每每回忆,好像就琢磨明白了。 大哥是以为那是他设计的!为了霍家的生意! 因为那时,霍家的生意基本都是大哥在照看。 “第二天,大哥就走了,留下一封书信,他去参军了,霍家所有家产,他自愿放弃。” 信的结尾,放了四个字:死生不见。 霍宝鸿看着老夫人难看的脸色,立马解释:“大嫂别误会,大哥和丁氏确实没发生什么,她是清白之身。” 后来,依旧是他娶了丁氏,可丁氏似对大哥厌恨至极,每每提起,咬牙切齿。 是以,只要有丁氏在,他们兄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所以这么多年,霍镇南就算回乡祭祖,他们也是错开,避免碰面。 “你就没怀疑过当初他进丁氏的房,是丁氏耍了手段吗?!!!”老夫人怒问。 好像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丁氏处处要与她比,言语对她不屑,提起霍镇南更是憎恨。 那是因为她没有得到! 还有…… 老夫人又想起,自己和霍镇南的相遇。 那时候,他被妹妹设计,入了她房中,面色难看的吓人,后来更是羞愤的要自刎谢罪。 大概他是心里感觉窝囊,同样的陷阱进了两次吧! 两人的新婚夜,他其实对她很冷淡的,守礼,规矩,眼里毫无感情。 后来妹妹出嫁那日,他作为姐夫去宴会,或许听到了什么,回来对她就不一样了。 她也逐渐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可贵之处,生出了情谊。 他是那样光明磊落的人,就算喝醉了,也绝不会放浪。 老夫人无比确定,那就是丁氏耍了手段! 霍宝鸿以前也怀疑过,但最终因为对丁氏的感情没有往深处想,只当做真的是大哥喝懵了,进错屋子,而烛灯昏暗,丁氏以为是他…… 可是现在,丁氏逐渐露出本性…… 他很怕揭开那个陈年旧疤,真相会无比残忍。 老夫人已经推门进去,她要找丁氏问个清楚! ……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丁氏蓬头垢面,皱纹横生,浑身发着骚臭相加的异味,比前几日又看着老了好几岁。 像个乞丐婆。 尽管如此,她还是像个得意的胜利者一般,俯卧在床上,斜着眼睛讥讽的看着老夫人。 “丁氏,你喜欢霍镇南,可惜用了手段也没能嫁给他,所以你恨他,也恨被他疼爱的我。” 丁氏自以为掌控的局面被打破,杨氏说的,不是她想的那件事。 讥笑的嘴角一寸寸耷拉下来。 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似陷入迷潭,朦胧的看不清。 是啊,她喜欢霍镇南。 可是爹娘瞧不上木讷的他,说霍家生意交给他早晚完蛋,太认死理,又得罪了谁谁谁。 他们更看中儒雅又懂变通的霍宝鸿。 后来,她好不容易破釜沉舟,用了药让霍镇南进了房间,连爹娘都妥协了,可是霍镇南却宁愿舍弃所有都不娶她! 她是多么低贱才会让他那么羞辱! 丁氏的目光渐渐染上疯狂。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什么都不怕了。 临死能让杨氏不好受,也值了! "原来你知道那件事了啊,是霍宝鸿告诉你的吗? 哈哈!对!我喜欢他!告诉你,我第一个男人就是他!他说了谎,他什么都做过了,他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老夫人冷嗤:“真是年纪大了,拉屎也不遮腚了。你以为我会信你?” 丁氏阴鸷的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鬼似的一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处&子血可以用鸡血做假吧?” “别费功夫挑拨了,我家侯爷,吃土,吃糠,就是不吃屎!宁愿舍家弃业去战场搏命,都不愿娶你,可见你真是贱到一文钱都不值了。” 老夫人不上当,丁氏直接被刺激疯了,爬起来就要去厮打。 “真该让霍镇南瞧瞧,他娶的高贵淑雅的千金小姐是个什么嘴脸,还不是个随口屎尿的泼妇!” 老夫人一退。 身后一瘸一拐进来一个身影,抡起胳膊狠狠打向丁氏。 “所以说,当年确实是你引诱大哥去你房里,是你陷害他?” 第136章 再当金尊玉贵的小姐 “我们兄弟,竟因你这不要脸的恶妇反目!休了你,我要休了你!”霍宝鸿悲愤怒吼。 看着形容癫乱,状如恶犬的丁氏,竟一点都记不起她曾经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年轻时,他竟会觉得率真可爱? “休了我?你怎么不早点休了我!早点休了也不至于让我沦为犯人! 你这个没有半点男人样儿的懦夫! 他会打跑想占我便宜的混蛋,而你,只会躲在一旁,看我自己明明害怕,却还要拿着棍子虚张声势的将人吓退! 没有哪个女人是天生泼辣的霍宝鸿!” 霍宝鸿呆住。 丁氏又哭又笑,宣泄着自己心里的不甘。 “要不是因为他顾及你这个兄弟,怎会不要我?明明他也喜欢我,明明他那么护着我…… 可是他推开我,拿剪刀刺破胳膊,什么烈性药啊,对他那样的汉子都不管用。 你如何跟他比?如何跟他比?爬床的丫头一点迷香就把你拐到了床上! 为什么当初走的不是你啊!” 霍宝鸿更是呆若木鸡。 是啊,他半丝都比不上大哥,一点迷香就乱了神志,把丫头当做了她…… 他又有什么脸来指责别人。 是他自己,心智不坚,眼聋耳瞎,没有看出她喜欢的是大哥。 事后也没有相信一个被窝长大的大哥,逼的他远走入沙场。 若不是大哥有本事,怕是早就死在尸身血海里。 霍宝鸿,是个懦弱蠢钝的人。 如今的长子,何尝不是随了他的懦弱,又随了丁氏的自私。 有因有果,就该如此。 既当时选择丁氏弃了大哥,就注定了今天的苦果。 老夫人看着丁氏神志散乱,知道此时正是机会了。 如果一开始问,她肯定不会说。 “三个月前,霍镇南去了平阳,是去找你了吗?”她故意这么说。 果然,丁氏又被激到了。 “他怎会去找我,还不知道去找哪个贱人去了!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露,以为那样我就认不出了? 就他那个身形,那个声音,化成灰……” 丁氏又神经兮兮不知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哈哈,对了,他是为了莫氏去的!杨新兰,你还收留了那个贱蹄子,笑死了,霍镇南就是为了她去的!” 霍宝鸿一怒又给了她一巴掌。 为什么就不放过那个孩子,她到底是怎么招惹了这个疯婆子。 “大嫂,她脑子坏了,就是个疯子,不要相信她的话!” “霍宝鸿,你这个没种的男人,还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丁氏又发疯的去抓霍宝鸿的脸。 这次霍宝鸿不再躲闪,一拳砸过去,将丁氏打翻到地上,脑瓜子嗡嗡的,再没爬起来。 哪有压不住的女人,不过是他之前心软。 可是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最后一点夫妻情也没了。 老夫人摇摇头,失望的离开。 丁氏确实是在胡言乱语,她心里厌恶莫翠语,就把她也牵扯进来。 之前说的那些,也是一点依据都没有。 他怎么会那个时候出现在平阳呢? 不可能的。 霍宝鸿是一点都不想跟丁氏共处一室,他拖着残腿,艰难的出了房间。 出门,就看到躺尸多日的长子终于扶着墙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 以前俊朗的脸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爹……我饿。” 劝着,求着,他跟死了一样。 媳妇儿走了,他跟死了一样。 他生母在房间里哀嚎,他跟死了一样。 没人管他了,没人给他吃的了,他自己走出来了。 “贱种!饿就去自己找吃的!找不到就去死!!!” 老二没有义务去养他,他这个做爹的更没力气养他,想活就凭自己本事。 没本事就死! 兄弟是互相扶持的,不是拖后腿的! …… 屋子里静下来,地上的丁氏动了动,嘴里像诅咒一般,不停的嘟囔着。 一双露着脚指头的鞋出现在眼前。 丁氏抬起浑浊的眼,定焦许久,才看清是来人。 “贱蹄子,大半天又跑哪去了?是不是想跟莫氏学,也不看看你什么鬼样子,就是外面的乞丐汉也瞧不上你!” 乔丹桂攥紧了手。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是八抬大轿进的霍府,这个老虔婆,凭什么这么羞辱她? 之前以为她这么大年纪,又被打了棍子,应该撑不了多久,谁想到这个老东西忒能活,眼看又好转起来。 不过现在没人管她了。 公爹都不愿跟她睡一个屋。 她有机会下手了。 “贱蹄子!还不扶我上床!” “是,娘。” 乔丹桂低眉顺眼的将丁氏扶到了床上,期间还被狠狠拧了腰一下。 “娘,我今日问人家要了个煮山芋,您快吃了吧!” 丁氏几乎没有犹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山芋蛋,狼吞虎咽的几口就吃完了。 “没用的东西,就找到这么点,连莫氏一半都不如……再滚出去找……” 丁氏的声音渐渐微弱,头一歪,鼾声响起。 乔丹桂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双寒戾憎恨的眼睛。 她快步出了房,很快又返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里有东西横冲直撞。 她把丁氏的腰带和一条裤腿系紧,只余下一条裤腿,然后将布袋子打开缝隙,塞进开着的裤腿中。 “吱吱……” 啮齿类动物犹如绝处逃生疯狂冲进裤腿中。 乔丹桂迅速系好了最后的裤腿。 全程她虽有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 瞧,也没什么可怕的。 桑宁说的对。 以前觉得老太婆是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不可撼动。 其实呢?就是一推就倒的散沙,不堪一击。 乔丹桂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间。 “二嫂……你找到吃的了吗?”霍月月扶着门,有气无力的问。 “找了,给娘吃了。” “就不能多找些吗?你真是比大嫂没用多了!” 乔丹桂心里呵呵一笑:那么有用还不是被你们吃血榨肉的糟践完了! “大嫂在街上开了个小吃店,那吃食可香了,我带你们去吃。” “真的吗?”后面的霍蓉蓉声音一高,随即捂嘴,朝霍江临的房间看了一眼。 她怕被霍宝鸿听到挨骂,刚大哥就被骂出门自己找吃的去了。 “那你快给我们带些回来!”霍蓉蓉命令。 “不行的,四堂弟妹要求在店里吃,不允许带走。” 霍蓉蓉和霍月月对视一眼,对吃食的渴望占了上风。 “那,那咱就去!” 两人还在头上围了巾子,生怕被人看到那张尊贵的脸。 不过,以后再不需要围了。 以后又可以当金尊玉贵的小姐,不用出门被贱民看了。 嘿嘿…… 第137章 胎动了 今天桑宁身体不舒服,霍静雅和莫翠语两个人去了铺子。 她休息了半天,下午觉得身子轻快了,就有些闲不住。 想着答应孩子做的苍蝇大将军还没做呢,就决定去山里弄点松树油脂制作琥珀。 “天要转凉了。”桑宁看着天空说了一句。 是的,夏季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霍长安琢磨着她感叹这句话的意思。 家里被褥还欠缺,几人盖一床,还有衣物…… 当时是跟徐五德要了这些的,另外还要了些过冬的炭火,这人到现在还没送来,是想怎样? “要不……”我去催催。 霍长安未曾说完,又听桑宁道:“再不抓苍蝇就没了……” “但是家里的苍蝇会不会真吃过屎的?” “山里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吃动物屎……” “哎,怎么就喜欢苍蝇了呢?” “这不就是蛆它娘吗?” 当时看到蚕蚀以为是蛆虫,一个个吓得藏着头,这倒好,现在喜欢蛆它娘了。 桑宁吐槽完,就看到霍长安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你这什么表情,还不是你当初说吃屎吃屎的!” 害的她现在也总想这茬。 “对了,你会不会筷子夹苍蝇?” 筷子……夹苍蝇? 这是什么奇怪的话? 霍长安不太明白,但他知道桑宁是需要苍蝇,于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桑宁想了想,不能用筷子,太脏。 “你还是用两根树枝抓吧,给我抓三只,我先去弄点松脂油。” 桑宁喊了谢雨柔,让她一块儿去散散心。 于是,整个下午,某人用一点馍馍屑引诱,抓活苍蝇。 松树会出油脂,叫松油或松香油。 夏季是出油最多的时候。 在松树底部割开树皮,松油就会慢慢流出。 松油可以抗菌消炎,消肿止痛,还会用于肥皂制作,有强大的去污能力。 里面提取的松香,可用于造纸,增加纸的抗水性,防止油墨渗透,油墨里也会加,增强油墨对纸张的附着力。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文人学子身上总带着一股松香味的原因。 另外还有很多其他作用,粘合剂,橡胶,建筑行业等等都会用到。 要做琥珀,也是用从油内提取的松脂香。 桑宁找了几颗油性足的老松,割开一片树皮,让谢雨柔拿着碗收集。 而她自己,则在树干上找那些已经凝固了的干胶。 干胶也是流出的松油固化了,烧热融化,去除杂质,放上灯芯,等其再次凝固,就是松香蜡烛。 以后蜡烛也不用买了。 谢雨柔注意力被转移,加上桑宁不停的和她说话,有好长时间都没往某一处点看。 但她已经意识到什么。 这一天,先是大嫂不停的拉着她说话,而后,桑宁又喊着她来山里。 大概她们已经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谢雨柔只能忍着不去频繁乱看,装作聚精会神的做事,不让人察觉她的异样。 但是,最后还是被桑宁看出来了。 她往哪看,桑宁就往哪里挡。 直到她最后挡的那一下,身后的树枝划伤了“霍三郎”的脸,谢雨柔终于再无法伪装。 “弟妹,你让开!”她惊叫。 “三嫂,这边没人。” “有,他在你后面,你伤着他了!” 桑宁:“……” 虽然知道那是谢雨柔的幻觉,但她还是惊了。 林子里本来就比外面的温度低一些,谢雨柔又神经兮兮的看着她身后。 还是让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雨柔喊完就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也顾不得什么了,眼里蓄满了泪。 “弟妹,你们别管了行不行?我不管他是人是鬼,他都是我的夫君。你们要是害怕,我自己搬出去搭个棚子住,行吗?” 说这话时,“霍三郎”也悲伤而深情的朝她望着,让她心里更痛了。 桑宁想狠狠地给身后的“人”一砍刀,将他击碎。 但又不敢刺激到谢雨柔。 只能慢慢解释:“三嫂,他不是三哥的鬼魂,他只是你脑子里幻化出来的幻象,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他可以陪着我!陪着我们的孩子!” 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 眼看谢雨柔情绪愈发不稳,桑宁的声音更轻柔:“三嫂,如果一直这样就罢了,我也希望你有个精神寄托,可是不是这样的。 时间久了,你的脑子会彻底发生病变,再分不清幻象和现实。 你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疯子。 孩子生下来,你也会不认识他,不能照顾他。 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你想让他再得不到母亲的疼爱吗? 三哥真的泉下有知,他会开心吗?” 谢雨柔呆住了。 她不由的摸着肚子,又看看桑宁的身后。 那个人神情更悲伤,眼眸里也全是泪,似在祈求不要抛弃他。 他身上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谢雨柔犹如万箭穿心,恨不得替他去痛! “不要,我不要离开他,不要……” “好好好,不离开不离开,你不要紧张,放松……放松……” 桑宁没想到,谢雨柔的病情短短时间就发展的这么严重,也或者,她和霍三郎的感情太深。 她不敢再刺激了,只能慢慢来。 忽然,谢雨柔的身体一僵,眼睛瞬时睁大。 “三嫂,怎么了?”桑宁急忙上前扶住她。 “动了……他动了。” 肚子在一鼓一鼓的动,可以触摸的,真实的胎动。 他们血脉相连,拥有共同的心跳。 他比虚幻的“霍三郎”更触动人心! 这一刻,谢雨柔完全忘了其他。 母爱的光辉浮现在脸上。 许是走多了些路,或者刚才的刺激,让肚里的小东西不再犯懒,开启了运动模式。 谢雨柔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再看桑宁的身后,“霍三郎”眼泪落得更急,并朝她伸出手,似感知到她要离去了。 但是谢雨柔退了一步。 “对不起,你终究不是他。” 她的三郎,没有这么软弱,砸断骨头都不会吭声的人,怎会流泪。 她的三郎,只会在小伤小痛时在她面前卖惨,但真受了重伤,却从不让她知晓,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这不是他。 不过是软弱的自己幻想出的“软弱的三郎”。 这是对他的亵渎。 …… 桑宁松了口气,也忍不住伸手摸摸谢雨柔的肚子。 好孩儿,动的真是时候。 母子连心呀! 是个来报恩的。 正幸福的感受胎动的奇妙呢,耳边忽然听到什么声音。 接着,脖颈一刺。 桑宁剧烈一震,惊悚失色。 “啊——啊——” 第138章 空间里的花 桑宁尖叫不止,胡乱拍打着后颈,都把谢雨柔吓呆了。 她的眼中,那个幻想出来的“霍三郎”像个泡沫一般“彭”的破碎了。 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围着桑宁转起圈来。 谁出事都不能让她出事啊!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啊? 桑宁亲手打落了那个东西,停止了尖叫。 她跑到一旁草丛,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一看,由惊转喜。 竟然是蚂蚱! 旱灾这么久,连知了都从地里爬不出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蚂蚱? 又有好吃的了! 桑宁一把又将其抓住,这一看,又觉得不对。 这东西虽然长的也不大,才三四厘米,但是圆头,翅膀长,四肢短。 而且,浑身青头黑斑,外壳硬,模样看着就没有想吃的欲望。 她喜欢吃的是那种小体积的绿色草蜢,这种圆头大翅的是蝗虫。 蚂蚱,是所有蚱蜢科的总称,蝗虫则是特指蝗科下的蚱蜢。 草蜢和蝗虫习性不同。 草蜢喜欢温暖,潮湿,光照充足的环境。 而蝗虫,有坚硬的外壳,可以起到体内水分蒸发的作用,喜欢温暖,干燥的环境。 所以,自古以来就讲,旱极必蝗。 它不怕热,不怕干,土壤中含水量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时,是最适合蝗虫产卵的时候。 旱灾时,水位降低,河流干涸,干涸的河床变得坚硬,这就是蝗虫最喜欢的产卵地。 一般呢,蝗虫只要不聚集也没事。 但是旱灾啊,各处都没吃的东西,蝗虫为了生存,就会集中生事,一块扫荡庄稼,然后就形成蝗灾了。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蝗灾是历史上让人谈之色变的三大灾害之一。 可见其恐怖性。 问为什么不捉来吃? 第一,不好抓。飞得太快,风云残卷吃完就跑。 第二,不好吃啊!壳太硬。 要想好吃,就得油炸,都旱灾了,谁家那么宽裕。 最最重要的一点。 蝗虫数量少时,是没有毒的。 但一旦大规模聚集起来,就会发生变异,一场蝗灾,蝗虫能有五次变异。颜色体型都会发生变化。 为了不被人吃掉,它们体内就会分泌一种名为氢氰酸的化学物质,带毒性。 所以要吃,也是吃那些尚未变色的蝗虫。 不过,蝗虫大军都来了,你不保护你的粮食,还有空管想着吃? 所以,综上所述,大旱时,遇到这种东西,不是个好事。 桑宁手里的蝗虫一下喷出一股褐黑色的汁水,弄的她手脏兮兮的。 她扔到地下,一脚跺了。 然后又在草丛翻找了一下,找出来两三个。 应该不会出现蝗灾吧? 蝗灾出现还得有个必备条件,那就是某处突然有降雨,那处正好是之前蝗虫产卵密集地带,气候温热,才会导致大量虫卵迅速孵化。 应该没那么巧。 很快就要秋收了,本来地里的庄稼就长得又瘪又小,这些日子,因为挖出了井水,很多村民分了水都省着喝,余下的浇灌到地里去。 就盼着秋收前能让没长出来的苞米穗再鼓一鼓,长点粒子出来。 老天爷,可别开玩笑,给人一条生路吧。 “弟妹,这东西没毒吧?”谢雨柔担忧的问。 “没有,就是它的口水。” 桑宁扯了一把草擦了擦,见谢雨柔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眼眸清明,眉宇间少了一丝愁苦。 听她刚才的言语,似是想通了。 但最好还是喝点养神静气的药养一养。 说到药,她想到了空间灵泉水池边上长得那些花。 依照桑宁对大自然的熟悉程度,都认不出那些花的品种,估计就只是空间出品了。 每次进空间,闻到那花香,桑宁都觉得精神放松,有时候还会懒懒的睡一觉。 睡完浑身力气充足。 可见那花应该就有安神的作用。 “三嫂,我听大嫂说,你很擅花艺?” “不过是烦闷时打发时间罢了,没多大用处。”谢雨柔沮丧的说。 不能当饭,也不能换钱,最没用的玩意儿,都是闲人弄巧的东西。 逃荒时就知道了,还不如和静雅一样,耍两下大棍来的好使。 “打发时间 ,让自己心情愉悦,提供情绪价值,就是它的作用。每个时候有每个时候的生活方式,它只是不适用于现在罢了。” 桑宁说的话,总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存在既有价值。 她从不会因为如今的困境,去泯灭一些,她们如今看来不思进取的东西。 比如,给孩子们做苍蝇坠子。 娘已经暗暗警告锦绣和锦心,要懂事了,要学着帮四婶婶做点活计,而不是缠着她添麻烦。 所以孩子们已经不提做坠子的事了。 可是你看,她却一直把答应孩子的事放在心里,特意跑山里来取松油,做苍大将军。 她真的,好特别呀! 四弟,真有福气。 谢雨柔差点忍不住去捏捏那张圆乎乎的可爱小脸。 “三嫂,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采点花。”桑宁一溜烟跑进林子里。 她进了空间,来到泉边,看着那漂亮的花……伸手就薅。 但是那花根似乎跟地面长在一起似的,一点都不松动。 没办法,她只能折茎了。 抱着一捧花回去的时候,谢雨柔竟惊艳大叫起来:“这是什么花?好美!” “这花瓣像姑娘的衣裙,这个像蝉翼,这蕊像蝴蝶的触须……” “好香……” 桑宁咧咧嘴,果然她一点不懂欣赏,她只看到红花,粉花,紫花…… 桑宁和谢雨柔背着筐回家。 路上碰到几个妇人跟她们打招呼,试探的问是不是开了个小吃铺子,家里的活还需不需要再雇人。 桑宁看着几人都是本分的,就随便聊了几句。 说暂时不需要,也没说死。 有个年纪很大,走路都一颠一颠的老妇人特意上前套近乎。 “桑娘子啊,我刚儿瞧见那天去你家闹事被打的两个堂妹了。 捂得严严实实,屁股都没好,走路崴拐的,跟着她们嫂子,也不知道去干啥,不走大道,走了那条全是塌房的黑巷子。” 桑宁心里的小人顿时支愣起来。 有情况! “那黑巷子通往哪里啊?” “能通往哪里,七拐八拐的,都能到,凉州城总共就簸箕大。” 第139章 蝗虫飞不到凉州 说的也是。 那乔丹桂带着俩人去哪呢? 关键那俩小姑子懒得跟蛆似的,伤还没好,会跟着她走? 黑暗的味道。 “桑娘子,有活计千万想着老婶子哈,咱们离着不远,前头大槐树边朱凡胜家就是。” 朱凡胜,那不就是当初扬言:“你要是能找到水,我喊你爹都行。” 后来又带头第一个喊她娘的那个混不吝吗? 看这老妇人年纪,这才是他的亲娘吧! 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行行行,有事找婶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凡胜的娘喜的笑起来:“凡胜喊你一声娘,没白喊。” 可别说这茬了行吗,这老太太,儿子喊别人娘竟然都不生气。 一回到家,谢雨柔就急着去找陶瓷罐。 李玉枝很是诧异。 她在家说了半天,三弟妹愣是安安静静的,怎么出去一趟,脱胎换骨了。 精神都要飞起。 还是桑宁有办法。 “什么这么香?” 霍长安看向背篓。 “四弟,你闻到了?我特意用草盖住了,你还能闻到?” 谢雨柔过来掀开背篓,一脸欣喜的抱出里面的花。 “好漂亮……”李玉枝惊叹。 霍长安目光一凝,盯着那朵大红色的花出了神。 就是这个模样,就是这个味道。 他见过的,在梦里,在水中飘荡着。 不,也许不是梦。 “三嫂,这花,是从哪里来的?”他稳着心跳问。 “四弟妹从山上找的。”谢雨柔不甚在意的说。 反正懂的都懂。 李玉枝看着那花娇艳欲滴,枝液一掐就能出水的水灵样,微微一笑。 不过,这是什么花,怎么没见过呢? 弟妹是从哪搬运来的? 霍长安不由看向忙碌的桑宁。 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莫不是,仙境? 桑宁忙着熬松香,熬完找了几块油纸,折成了小容器。 倒入三分之一的松香,然后问霍长安要来了苍蝇。 抓的还不少呢! 只不过有的翅膀断了,有的须断了,有的肚子都冒白浆了,呕呕……这家伙,技术真差! 霍长安不敢说,他其实徒手抓不住,这些全都是用拍子拍的。 没死就成吧! 里面还夹着一只花肚大蜜蜂。 桑宁挑了三只品相好的苍蝇,一个个放入油纸盒中。 “那个,蜜蜂挺好看的,一块儿做了吧。”霍长安轻咳一声提醒。 那只大蜜蜂确实挺漂亮。 苍蝇需要好好调整才能恢复栩栩如生样,这只大蜂抓的倒好,须腿,身上的绒毛都没半点破损。 桑宁是打算再加点东西,做个最漂亮的给自己。 她又单独折了个大盒子,跑出去从采的那些花里挑了个小紫花,就是谢雨柔说花蕊像蝴蝶须的花,用竹签夹着小心放到松香上。 又把大蜜蜂放到了花蕊上。 嗯,挺美。 “这个就叫……摧花大将军吧!”桑宁起了个名字。 霍长安:“……” 这么漂亮的美物,她取这么个名字。 “不如,叫,花儿与将军吧。” “一点都不霸气,我就叫摧花大将军。” 桑宁把松香倒满几个小盒,人工琥珀就算完成了。 等冷却后脱盒,再打磨出形状,钻孔就好。 除了苍蝇不是绿头,别的没什么问题。 完美! 她将几个盒盖上锅盖,免得落入什么脏东西。 然后交代霍长安:“一个时辰后,你拿出来打磨,别打磨成一样的,水滴,圆形,爱心自己看着办,我的大将军要椭圆的。” 不是你的大将军,是我的。 霍长安微微一笑,人畜无害。 “放心,你快去休息。” 桑宁满意的点点头。 她没急着回屋休息,身子一拐去找刘老爹。 “刘大爷,你年长经历多,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蝗灾?” “蝗灾?”刘老爹倏然变色。 “当然遇到过,简直……简直不敢回忆。” 黑呀呀的一片啊,天上,地上就像蒙上了一层黑布。 不管是庄稼,还是野草,蝗虫飞过之后,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光秃秃的杆子。 那一年,好几个县遭殃,刘老爹才十岁,跟着爹娘和村民一块逃荒。 等第二年回村,村民一多半没回来,没回来的大都是女人和孩子,有的是在外面重新找了人家,有的就是死在了外面。 他爹娘也是撑着回来的,身体都垮了,不到两年就双双没了。 刘老爹抹了一把泪。 蝗虫,是所有农家人都痛恨的东西! “那,大爷,你看凉州这地界,有可能会来蝗虫吗?” 刘老爹悚然一惊:“不能吧?那玩意儿喜欢往洼处飞,凉州地界高。 且前年,去年各地已经开始闹蝗灾,并没有飞到凉州来。” 桑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不过刘老爹还是心惊胆战,实在是被那玩意儿吓出一辈子的阴影了。 他还记得,一开始还和小伙伴抓了不少烤着吃,一连吃了几天,后来他真吃不下了,小伙伴继续吃,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死了! 死的还不是一个。 村民都说那玩意儿有毒,就开始吃树皮,等树皮没了才集体出去逃荒的。 “爹,你怕啥嘛,咱家现在又没地了,就是来了蝗虫也不干咱的事儿!”刘东不以为意的说。 说完被刘老爹扇了个脑瓜子。 “你懂个毛!凉州真遭了灾,你能独善其身?你就是把粮食藏老鼠洞里都能让人扒出来!” 那时候人就疯了! 任郡守大人再铁血手腕都拦不住! “你说了凉州地界高,蝗虫肯定不会飞过来的。”刘东搓着脑袋嘟囔。 但愿如此呢! 可桑娘子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他怎么还是不安心呢? …… 桑宁回屋又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点着蜡烛,还有一股萦绕鼻端的香气。 窗边摆着插好的花。 错落有致,浓艳清丽,让这粗鄙的屋子瞬间高大上。 也让心情美妙起来。 这就是插花艺术的魅力所在吧! 有孩童嬉闹和女人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 桑宁有些恍惚。 脑子里浮现一个问题: 是一个人逍遥洒脱,随风自由的日子好? 还是守着家人,嬉闹温馨,柴米油盐的生活好? 第140章 判官上凡 大家都在厨房和院儿外各自忙活。 老夫人一边磨面,一边在给几个孩子讲故事,霍长安带着锦棠在墙根下不知干什么。 两个嫂子和莫翠语在厨房。 只有霍静雅闲着,坐在木墩子上啃梨。 一见桑宁出来,霍静雅就兴奋的靠上来,炫耀一天的成果。 “今天卖了一百二十文,比昨天多了一半,昨天来的人又来买了,还有不少打听着来的! 今晚要准备多些面筋串,要这个的最多!” 桑宁朝厨房一看,李玉枝和莫翠语都在里面和面。 面筋串虽然好吃,但现在没有那么多辅助材料,全靠人反复揉搓,伸拉,捏压,把面筋洗出。 这是相当费功夫的。 等到洗多遍,面变色,松软弹性足,就是剩下的面筋了,大概是原来面粉的一半。 然后切条缠绕筷子上煮熟,最后穿到竹签上。 一斤面能做出十五根面筋,才卖七文钱,除去油盐,调料,也就赚个人工钱。 在外面米面贵的离谱的凉州城,那真是做大善事了。 大家也都聪明,都买这个吃。 不过,洗过面筋的水也不浪费,沉淀后,可以做面皮。 凉州这边人就爱吃面皮儿,只不过和豆腐店一样,如今缺粮缺水的,很多人都留着粮食保命,基本上都关门了。 桑宁打算店里再上面皮儿和野菜糊糊。 空间里的野菜太多了,长得又大又鲜,比正经菜都好吃,多少掺一点苞米粗面,就是一碗顶饿的粥。 无本的买卖,野菜粥也收个一文钱人工费,就算帮凉州城百姓了。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桑宁最担心的就是有人看女人开店,去找茬。 若是全都奉公守法,她也愿意拿出更多的粮食来救人。 可是,她不敢赌人性。 霍静雅朝厨房瞅了瞅,对桑宁悄声嘀咕:“那个大堂哥去了,可怜兮兮的,竟说些以前的事儿。 莫姐姐给了他一碗土豆块。他还不走,被我拿棍子赶走了。” “竟是个没脸皮的。”桑宁再一次认识了霍江临。 没担当,没良心,没脸皮。 没点可取之处了。 “莫姐姐一天都没停下干活,她肯定是觉得给了霍江临吃的,对不住我们。” 这也是莫翠语的贵重之处,从来分得清界限,不会认为现在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就是自己的。 呦嘿? 头一次觉得霍静雅长脑子了,竟然看出这个来。 说着话,霍长安和锦棠过来了。 “墙根下放了几个捕兽夹,都别靠近。” “嗯?有情况吗?” 桑宁知道霍长安这几天其实没闲着,他带着锦棠做了一堆尖头的木头桩子,要求刘老爹先把它们插在墙头,再覆石子。 这样又给墙增加了高度,同时起到防盗作用。 现在墙体已经完成,就差砌墙头了。 怎么又急着做了兽夹? “以防万一。咱家饭食味道大。” 特别是炖了一次鸡肉,那香味传的有些远,他特意去了门外,看到有不少人朝这探头探脑。 还是谨慎些好。 桑宁想了想,说:“明天再寻条狗来吧!” 之前她就想过这事来的,但是因为现在村里没几个人养的起狗,人都不够吃的。 她怕引人注意也就没弄。 其实,只要你有东西吃,再怎么低调也是瞒不住的,就看她们家人比其他人都胖就看的出来。 凉州城又不大,她刚开店村里就知道了。 可能她刚找到了水源,会让很多人感激,不会起恶念。 可人本就有两面性,善恶也在一念间。 家人重病,被人羞辱,食不果腹,都有可能随时激发一个善良的人走上歧路。 真正坚守本心的,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所以桑宁不管了,还不如武装自己,让人投鼠忌器,多点忌惮。 “我要寻两条,寻大狼狗!”桑宁气势十足的说。 锦绣听到,在一旁拍手喊:“好哎,好哎,大狼狗再生个小狗崽,给我玩儿!” 桑宁哈哈大笑:“那就一公一母!” 霍长安:“……” 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扬,暗色遮掩了眸中仿若溢出来的柔情。 他声音含笑,提示:“要不你去找苏回夜问问,军营里有纯种狼狗,就是小狗崽,都比土狗勇猛。” “对哦!你好聪明!”桑宁大赞。 少年眉眼又上扬几分,细碎流光从眼睛冒出来。 月亮似盘,跃上枝头,撒下满院光辉。 桑宁的影子,正落在身旁,她今天穿了一件稍微宽松的裙装。 裙角被风吹起,衣影也调皮的上下翻飞,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不是他聪明,是爹和二哥都在军营…… 手就那么顿在空中。 满身的软悦和色悄然消逝,染就寒凉。 他抬头。 星河璀璨,月辉如炬,那么亮,那么圆…… 是快到中秋了吗? 有敲门声传来。 桑宁和霍静雅一块儿跑过去。 原来是徐五德派人来送东西了! 整整三大袋的好米,被褥,布匹,瓷碗,茶叶,还有过冬的炭火! 当然,还有桑宁当时狮子小开口的一千两白银。 徐五德还挺懂事,给换了一部分碎银。 送东西的是常有和另一个跑腿的小厮。 俩人麻溜的卸下东西,一点动静都没出。 “你们老爷还好吧?” 人家这么讲诚信,桑宁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不太好,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饭,肚子都瘦了。” 他是只关心胖仔的肚子啊? “胡邱判了死刑,他那个朋友也坐牢了,二夫人上吊自尽。” “啊?” 那女人会自尽? 常有对她眨了眨眼。 桑宁就明白了。 估计是被弄死的吧。 不是大夫人就是徐五德。 “还有,老爷把院儿里的丫鬟都遣散了,受伤的也都给了财物,大家都很感激你。说你是判官下凡。” 呃,判官不是地府的吗? 难道不是判官上凡? 常有接着悄悄的赶着车走了,大家把东西全搬到了屋里。 老夫人马上拿走了一匹棉布。 “好在还没买,这都够做好多身了。” 她瞧瞧桑宁的身量,又瞧瞧霍长安,似心里有了谱似的点点头。 第141章 大哥说的是什么! 老夫人表现的这么明显,桑宁想装不知都难。 看来还打算给她做亵裤呢? 也行,她也很缺。 但是得嘱咐她,做的短点,她不习惯穿长的。 其他的东西,李玉枝几个很快就藏起来了。 但三袋米目标太大,藏哪里呢? 厨房的小地窖也放不开哪! “先放厨房,等会儿我来处理。”桑宁说。 这一说,大家全不管了。 桑宁又对老夫人说:“娘,我留半袋在小地窖里,有时间你让二叔背回去。” “好,好,好。” 老夫人眼角带了湿意。 终是亲兄弟,她们不能不管不顾。 等夜里大家都进房休息后,桑宁才又去了厨房。 她不知道,这时候,霍静雅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都说四嫂懂五行搬运术,那到底是怎么搬运的呢? 也没见焚香烧纸,或者念咒语啥的。 厨房有个小窗口,正好有片月光洒进来照在三袋子米上。 桑宁也没有点灯,把手放在袋子上一抓。 要不是捂着嘴,霍静雅非得叫出来! 那袋米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神通! 神仙! 除了留下半袋,剩下的全都不见了! 霍静雅激动的浑身哆嗦,差点当场跪了。 太太太牛逼了! “你在那干什么?”身后男声响起。 在这清冷的夜,略显阴郁。 霍静雅猛然转身,下意识就想跑。 “四,四哥,我,那个……” “你们在这干什么?” 桑宁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狐疑的看着俩人。 “找四哥。” “等你。” 俩人同时开口。 霍长安冷瞅了霍静雅一眼,然后看向桑宁低声道:“回去睡吧?别让娘多想。” 啥啥啥? 他怎么这么直接! 当着霍静雅的面就这么问! 她才在娘那边睡了一天! 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来葵水了,连屁大的孩子都知道了!有什么可多想的! “我再住……” “四嫂!”霍静雅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声大且坚。 “如果四哥惹了你生气,你就使劲揍他!你不揍,我们全家替你揍!你永远是我亲四嫂,四哥也靠边站!” 他喵的,这死妮子发什么神经! 霍长安从轮椅后抽出一棍就要抽。 反了天了,谁揍谁? 霍静雅“嗷呜”一声就跑回房去了。 桑宁抓抓头,不太明白霍静雅又哪根筋不对了。 “那个,琥珀都成型了吧?” “成了,还没来得及打磨。” “哦,不用着急,慢慢磨。”桑宁没话说了。 “那我就回去睡了。” 霍长安一下拉住了她的袖子,又很快松开。 “她说的对……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打就是。”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味,声音格外低柔,让周围沁凉的空气都似升起温度来。 他又半垂着头,黑发乖顺的分散两侧,无端让人觉得冒出一股奶味儿来。 小奶狼? 这肯定都是月亮惹的祸! “生啥气啊,我闲的吗?今晚不回,明天回去睡!” 真是烦死! 她草窝都铺好了,肯定不会挪的,万一又侧漏怎么办? 明天量就少了。 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干啥非要她回去睡。 桑宁心砰砰直跳,故意大声咧咧一通就跑了。 霍长安又在院儿里待了良久,才慢慢的推动轮椅回房。 锦棠跟着做了一天木桩,已经累的早早睡着了。 小家伙真是受罪了。 以前细皮嫩肉,连研墨都是小厮代劳,何曾出过半点力气。 娘本就害怕战场上的残酷,霍家儿郎又出了个读书好的,她喜欢的不行,还说霍家又要出一个少年状元了。 何曾想…… 终究还要走这条路。 霍长安将蜡烛墩到炕上,拿出大头针烧了烧,将锦棠藏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 这孩子手上都磨起了泡,硬是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见。 窗边摆着一簇花束,是三嫂插好放那的。 香味清雅沁香,特别容易让人凝神静气。 他又想起那似梦似幻的经历。 水里飘荡的红花,与他对视过一眼的黑鱼…… 挑完了四五个水泡,又在上面抹了点药粉,霍长安才将蜡烛端走,熄灭。 滚动轮椅来到炕边,在什么都看不清的夜幕里,慢慢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会儿。 他就撑不住扑到炕上。 不能着急。 欲速则不达。 他眼神锐利,燃烧着坚定,开始做腿部按摩,伸展运动。 直到感觉到腰部发酸,他才停下。 伸手够着炕边早准备好的水盆和巾子,擦了擦身上的汗。 又摸着黑给锦棠盖了盖被子,才沉沉睡去。 …… 阴暗潮湿,蟑鼠横行的地牢。 大哥书写文章的手青紫交错,握不成拳。 二哥琵琶骨穿身,武功尽废。 三哥耍刀的右臂,塌软扭曲。 他们用残忍的方式,将每个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剥夺。 最后,唯一完好的少年被拖走。 面白无须,脸颊瘦削的阉人,诡异的笑里透着邪佞。 “ 四公子,你这脸生的可真好呀!比天天抹脂涂粉的贵人们生的还好。” “奴才第一次见您,就被这脸吸走魂儿了……” “四公子,临死前,让奴才服侍您一回吧!” 少年如发疯的野兽,一口将那阉人的耳朵咬了下来。 在阉人发狂的惩罚中,他的脸被烧红的洛铁狠狠的压上…… “不可,说好了霍家四子,一个不能缺,你你你……”有人冲过来想要阻止。 可阉人早已发了狂,像疯狗一般一刀捅死了那人。 接着一铁棍一铁棍的砸在少年的腰上,腿上…… 少年浑身抽搐,眼珠翻白,面容疼到扭曲,汗如雨下,却一声未喊,只有喉间生理性的沉闷呜咽声。 他死死盯着那阉人,仿若要吞噬一切的复仇恶鬼。 最后,他昏迷过去,被扔回牢房。 “长安!” “四弟!” “小四!” 三个兄长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后,牢疫呵斥,铁镣碰撞,杂乱无章。 兄长们被带走,他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长安……记住……” “长安……” 是大哥的声音。 可是他说什么呢? 他在他的耳边说的是什么呢? 说……说…… 第142章 只剩下一口气 中秋。 他说中秋。 中秋什么? 床上的人满头大汗,开始暴躁,梦里的他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长安…… 长安…… 长安……中秋,不能…… 终于,他睁开了。 目光所及,却是一片漆黑。 额上虚汗淋淋,腰椎的剧痛从梦里延伸出来,不是生理性的,而是心理上的。 那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全世界坍塌的绝望,令他如陷入泥沼中不得解脱。 清冽的芳香随风飘来,他一下子清醒了。 清醒后赫然发现,刚才的梦,就是他在牢里发生的事,分毫不差。 只是,那时候,他昏死之时,只迷糊听见兄长们喊他,大哥喊他,却不知他们喊了些什么。 但是刚才的梦里,他竟然听到了兄长附在他耳边讲的话。 只是,依旧听不完全。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使劲凝聚些精神,就可以辨听清楚。 但是他却醒了。 如果桑宁在这,就可以解释这一现象。 大脑寄存。 虽然当时霍长安已经昏迷,但大脑却自动寄存了那些话。 只需要深度催眠,或者受到某种刺激,就能从大脑中挖掘出这些信息来。 很显然,令他高度凝神,相当于催眠效力的,或许就是那些让人静神的花。 只是此刻,他再想延续梦境,是怎么都不能了。 …… 天刚蒙蒙亮,霍家的门被大力拍响。 全家都被惊醒。 “大伯母,大伯母,家里,家里出事了……” 门外的是霍江初。 他眼睛布满血丝,胡子拉碴,高大的身形比前几日又瘦了几分,憔悴的似几夜都不曾好睡。 “大伯母,大伯母……呜呜呜呜……” 一家人麻溜的穿上衣服,开门就看到霍江初跪在地上痛哭的一幕。 他不想哭的。 男子汉大丈夫,再难再苦也得咽下去,为父母妻儿撑起来。 可是这次真的撑不住了。 “江初,是怎么了?”老夫人急问。 李玉枝和莫翠语一左一右去扶。 “我娘……没了。” 霍家人全都一愣。 只是万分诧异,悲伤倒是真没有。 瞧那丁氏之前的劲儿头,还以为能再折腾些日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空寂的门口,只有霍江初悲痛的大哭。 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他不会这么难受,可是…… 娘死的惨哪! 他做儿子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他声声泣血中,大家也不免感染上几分难受。 她们不喜丁氏,却理解痛失亲人是何种滋味。 无论生前这人怎样,死了还是要去看看的。 “江初,快起来,伯母随你过去。”老夫人说。 “不,伯母,您不要过去,我娘……吓人。” 霍江初悲痛摇头。 伯母年纪大了,看到那场景会受到惊吓的。 “伯母,四堂弟,嫂子们,我,我是来借些银钱,想给娘买身得体的衣服,还有,求嫂子们过去帮忙整理一下遗容。” “我过去。”莫翠语说。 好歹婆媳一场,那人活着还是死了,她早就没感觉了。 不用麻烦大家。 “别多说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怕什么死人,雨柔和孩子在家,翠语也用不着去,这是霍家的事,跟你没关系,其他人都跟我过去。”老夫人安排。 丁氏再混蛋,也还是霍家妇,这时候她们不帮忙,谁帮? 霍江初还想说什么,不过到底使劲一擦脸,什么都没说。 桑宁想了想物价,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他,让他去置办东西。 几个人一块去了那边。 看到丁氏那刻,桑宁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江初会那么说。 非正常死亡。 好惨哪! 丁氏的两条腿,血肉稀碎,露出森森白骨,就连下身,也啃咬的血肉模糊,一团狼藉中,沾着一堆老鼠屎。 她的眼珠子瞪到极致,仿佛要从眼眶中蹦出来,面容扭曲的谁都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墙皮被抓的七横八竖。 李玉枝和霍静雅当场跑出去呕吐。 老夫人也惊的脸煞白。 桑宁扶着她,扭过头,眯眼看向跪在地上哀泣的乔丹桂。 “这是怎么回事?” “……娘夜里睡的死,进了老鼠,爹在大哥屋里睡,也没听到声响,我一早起来,过来就看到……”她吓得哆嗦了两下,不敢说下去。 老夫人摇头:“这不可能,睡得再死都不可能没感觉。” 丁氏昨天什么状态,她是看见了的,还没到气力不济的地步。 “爹昨日打了娘,后来娘就觉得头晕,说要睡觉,谁都不许吵她,夜里爹也不让人给送吃的,兴许,娘没力气了。” 理由说的倒也能过去。 但是老鼠为什么不咬上半身,偏咬下半身? 桑宁又问:“霍蓉蓉和霍月月呢?亲娘死了,怎么不过来守着?” 乔丹桂又哀泣:“那两个不省心的,昨天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大哥出去找一夜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打来到凉州,俩人就没怎么出过门,估摸着是不是迷在哪条道上找不着家了!” 桑宁笑了笑,冰冷不达眼底。 她的逻辑很清晰,心理状态很稳定,要这事都是她干的,那以前还真是小瞧了。 “娘,你先出去和二叔说说话,这边我们来收拾。” 丁氏怎样,老夫人真不关心。 她确实更担心霍宝鸿。 娘死,爹瘸,四个儿女三个不在跟前。 这些事怎么全摊在一块了呢? 老夫人出去后,桑宁回过头,捂住口鼻,不嫌恶心的俯身观看床上的尸体。 地上的乔丹桂,嘴角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 真畅快啊。 终于不用再看老太婆的脸色行事,不用被骂生不出蛋,不用端屎端尿。 想到今天一早她过来时看到的: 老太婆的药效过了,被疼醒了,可是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就这样还不忘骂她。 于是,她凑上前好心告诉她:“娘啊,你把莫翠语赶走了,人家现在过的可好咧,大哥今天还不要脸的去找她讨吃的。 还有啊,当初在平阳,县令家的公子来求娶大妹,是我安排下人故意说她不检点的话,让那公子听见的。 谁让大妹抢走了我的小猫呢! 你还真信了我,以为是莫翠语搞砸的婚事呢? 啧啧,要是大妹嫁出去了,也不至于跟着一起流放了!” 第143章 要想庄稼好,就要清杂草 “有你这样的蠢娘,可真是她们的不幸啊。 不过没关系,你死你的,不用担心我们会饿死了,两个妹妹,自愿为了这个家,把自己卖了。” 风光一辈子的人终于知道害怕了,头一次见到老东西也会哭。 “回来……让她们,回来,求你……” “娘说什么呢,她们那是去享福了,我这鬼样子,连街头乞丐汉都看不上,她们可不一样,一堆牙黄体臭的汉子抢呢!” 丁氏死不瞑目! 乔丹桂差点笑出声来。 忽觉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慌忙敛了笑,抬头。 “这老鼠屎不对。”桑宁说。 “怎么不对?”乔丹桂眉头一皱,目中带了不解。 “屎中带绿,这老鼠怕是携带鼠疫。” 什么? 乔丹桂惊惧的睁大眼。 “那会,会怎样?” “没直接接触过老鼠就没事,碰触过就完了,会被感染上。” 乔丹桂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桑宁就明白了。 “果然是你干的吧?” “是又怎么样!那还不是弟妹你教的吗?”乔丹桂出口不客气回怼。 然后盯着自己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 鼠疫,她染上了鼠疫,岂不是也活不了了吗? “我教你反抗,没教你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可别胡乱攀咬人。” 怎么,现在还把事情推她身上了吗? 桑宁越发对这个乔丹桂厌恶。 “你恨丁氏,她也该死,我不管你们这些破事,你用不着说这个,我也不会揭穿你。” 她只是会警惕,远离这个女人。 说白了,对丁氏最恨的,应该是莫翠语,莫翠语怎么杀丁氏都不过分。 但是乔丹桂,好像还没到让她虐杀的地步。 她能干出这么阴毒的事来,证明此人绝非善类。 “还有霍蓉蓉和霍月月,你把她们带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她们自己走的!” 乔丹桂想通了,桑宁一定是诈她的,要是有鼠疫,她早跑了,怎么还会淡定的跟她说话。 桑宁冰冷的看着她,警告:“就算你想泄愤,也为你的丈夫想想,他的亲娘死的这样惨,已是让他痛苦,妹妹若同样凄惨,这辈子他还能开心起来吗?” 乔丹桂有些动摇。 昨晚,相公还跟她说,他不会让任何人卖了她,苦日子会过去的,让她不要忧心,一切有他。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她不能让人知道霍蓉蓉和霍月月去了哪。 “我真不知道,她们饿极了,出去找吃的,就没再回来。” 乔丹桂依旧嘴硬。 李玉枝和霍静雅吐完,在那找盆打水,马上就要进来,桑宁也没再多说,反正她也不关心那俩人的安危。 但总归是姓霍,她们若出了不光彩的事,也会牵连到她们家。 桑宁最后又冷声道:“乔丹桂,我也杀过人,但是杀归杀,没你这么变态。 以前有莫翠语顶在前头,你没受什么磋磨,莫翠语走了,你怕了,丁氏一有风吹草动,你就把她恶放到无限大。 其实,你就算将她饿死,气死,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但是你用的这样的方法,让我觉得你很可怕。 你去问问莫翠语,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吗? 到头来还想把这事按在我身上,呵,你这种,给你权给你刀,就是那种最没下限的人。 劝你好自为之! 既然你把她弄成这个鬼样子,那就过来自己收拾!” 李玉枝和霍静雅端着水进来,桑宁就把乔丹桂拖了前面来。 乔丹桂不敢反抗,认命的拿起布子要擦,可一掀开被子,她扭头也吐了。 霍江初带回了一套寿衣,纸钱,几根白绫和一口薄棺。 他和乔丹桂一起将人抬进棺木。 这全程,乔丹桂都不敢看霍江初的眼睛。 霍江临浑浑噩噩的回来了,看见院子里的棺材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霍江初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红着眼睛嘶吼:“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去哪了,你说你去哪了?” “找蓉蓉和月月……”霍江临嘴角带血,迷茫的说。 “你去找了吗?你在街角睡觉!霍江临,你知道吗?娘死了,娘死了!” 他背了一天砖石,回来累的胳膊都打颤,一下翻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娘正在被老鼠啃噬! 其实是怨恨的。 怨恨爹,怨恨妻子,怨恨在家里的每个人。 但是想到娘的行为和喋喋不休的咒骂,他好像又怨不着爹和妻子。 他怨恨自己,怨恨大哥,怨恨两个妹妹! 娘是个疯子,可唯独没对他们兄妹疯过。 霍宝鸿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却又让人感觉到冰冷。 好像那么浓烈的太阳都照射不到他的眼底。 “娘死了?”霍江临看向棺椁,愣傻了会儿。 然后他又转头,在霍家人身上一一扫过。 “为什么翠语没有来?”他看向霍长安。 “她为什么要来?”霍长安反问。 “我娘死了,她应该消气了,该回来。” 众人:“……” 神经病! “哦。”霍长安淡淡道:“她气性大,大概你死了才会消气。” 怼得好! 小子很会说话。 桑宁在他肩头拍了拍,以示鼓励。 “你凭什么不放她回来!她和你家没有半点关系!” “同样的话送给你,她凭什么回来?她和你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霍江临怒瞪着霍长安。 “她一日是我的妻子,终生都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爹的救命恩人,她说永远不会忘的!” “是吗?” 这次,是霍江初阴沉的反问。 “你是吗?大哥?” “你什么意思?” 霍江临忽然害怕霍江初的眼神,他怎么那么看他? 桑宁精神一震:有瓜! 可惜霍江初又不说了。 “没什么意思,大哥,娘死了,就在你眼前,你不看她最后一眼吗?她生前最疼的就是你。” “我不看!都是她害了翠语,要不是她,我和翠语还好好的,她就是欺翠语性子软,她怎么不推乔氏出去?” “难道你没有欺负嫂嫂!?” 霍江初气疯了,大吼:“是谁只顾自己快活,闹的大夫开补药,让娘整天骂嫂嫂是个狐狸精!” “够了!”霍宝鸿抓着墙稳住身子。 看向霍江临的目光已经没有一丝期盼。 一天前,他对丁氏彻底死了心。 今天,对这个儿子彻底死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 妻不贤,祸三代。 这才两代呢,来得及。 要想庄稼好,就要清杂草。 他一根一根的清! “霍江临,你找到你妹妹了吗?” “没有。” “好,再去找,找不到,你不必再回来。” 第144章 降雨了 一文钱小吃店一开门,就来了好多人,全是要面筋的。 后面做好了粥,又开始抢粥喝。 桑宁几个出门时,正好碰到朱凡胜来送水。 当初为了不引人注意,说好那几个闹事的村民轮流送水,到后面,就剩下三四个人,而这三四个,朱凡胜来的次数最多。 看着也是个口直心快的汉子。 老婆重病死了,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娘和三个孩子。 于是,桑宁请他每天往小店挑满一缸水,报酬是三大碗糊糊菜粥。 朱凡胜喜不自禁,要知道,这三大碗粥,可比银子值钱多了。足够他娘和孩子一天的口粮,如果桑宁一直雇佣他,那至少能保证他们一家不被饿死。 他是对桑宁感恩戴德的。 后面又说了一句:“若是桑娘子还有什么活计需要做,我那几个兄弟都不错的。” 还是个重情谊的,桑宁更放心了。 他过来送水时,看到排队的人有捣乱的,还会帮忙呵斥维持秩序,在店外待一会儿再走。 尽管排队人多,但桑宁只做两锅粥,抢完了就等明天。 拿出太多野菜同样会惹很多麻烦,已经有不人暗自打听她从哪里找的这样好吃的野菜了。 “你这样图啥呢?钱赚不了几个,累死累活的,明明可以翻倍卖。” 几日不见的徐五德走进来。 别说,肚子还真小了一圈。 看出确实是为那个三夫人伤心了,眉宇间透着一股寂寥。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口就让把所有的吃食上一遍。 “你是不是傻,我是犯人,赚多了最后还不是被官府充公,就要这样刚好能温饱的好。 一文钱的粥能多养活一个人,官府就少一个人的压力,你说郡守大人会不会护着我们?”桑宁说。 在这赚的不是银钱,是安稳。 若只是生存,他给的那些米粮和银子,也够一家人活很久了。 徐五德拍拍脑门:“忘了你是犯人。” “不过,在凉州城开铺子的犯人,你还真是头一个。” 确实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人。 霍静雅像看见了肥羊,一下子就上了二十根面筋,又上了一份凉皮,外加一杯清热降火菊花茶,收费的。 “这么多……最近胃口不好。” 徐五德很是伤感,拿起一根面筋一撸到底。 一根,两根,三根……很快见了底。 “你胃口好的时候能吃几根?”桑宁翻了个白眼。 “快别表演深情人设了,没人信你。” 一点都不同情他,桑宁只会可怜那个已成白骨的三夫人。 红颜薄命。 哪知徐五德捂住眼哽咽起来,“你不知,她是我唯一动过情的女人,仵作查验,那腹中胎骨是个即将临盆,发育完全的男婴!就那么没了……都没了!” “说白了,你更在意的是那个男婴,对她哪有什么真心。” “不是!我是真心喜爱她,她生什么我都高兴!”徐五德反驳。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你真是油盐不进,你懂不懂感情?” 自从婉儿去了以后,他荒诞好久,性子都变了,几年都耿耿于怀,这不是真心是什么! “懂啊,怎么不懂。” 桑宁看着他,念出著名的诗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徐五德:“……” 这怎么还死上了? 讲真的,他虽然对婉儿的死悲痛难抑,却还没到活不下的地步。 就算情浓之时,他大概也做不到为一个女人殉情吧。 他那时还有家业,还有正妻,儿子。 怎么可能死? “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会坚定的信任她,而不是听信他人几句挑拨就让她含冤五年不得昭雪! 三夫人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你三个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罢了,还上升不到爱的高度。” “爱一个人,是忘却自己,去感受她的喜,她的疼,她欢喜,你就欢喜,她疼,你比她更疼。 哪怕所有人都说她不好,你也坚定的站在她身边,她痛一分,你痛十分,嘴上恨得要死,心里也是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的。 她是世间最重要的存在,是你另一半生命,就算年华消逝,容颜老去,还是爱她如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 桑宁从来相信世间有感天动地的爱情,只不过,凤毛麟角,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罢了。 她说完,不仅徐五德入了神,莫翠语也愣在那里。 霍静雅眼睛一骨碌,笑嘻嘻道:“那四哥和四嫂之间就是真感情喽,他为你挡鞭子,你为他挡刀子。” 桑宁:“……” 乱扯什么玩意儿,显着你了吗,这个二货! 徐五德讶异的看向桑宁,随即苦笑一声。 原来,他所谓的真情,真的不过是一场浅薄的宠爱。 他做不到信任,更做不到殉情,人都死了,一副痴情的模样给谁看。 “一言骂醒梦中人。桑娘子,多谢。” “不客气。” “我想尝尝你之前说的胖仔米线。” 他话锋一转,不再伤风悲秋。 这是化悲痛为食欲了吗? 真的是……呵,男人! “有机会吧,现在没空。” 隐隐约约,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还有由远及近的叫喊。 徐五德面色一变。 “街道不允许纵马,这一定是……边城来的急报!” 莫非又要开战了? 他急忙起身,跑到门口。 桑宁也跑出去。 只见一人一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马上的人一路高喊:“降雨啦——” “阳关降雨啦——” “陇城降雨啦——” 降雨啦! 不是敌袭,是降雨,降雨啊! “降雨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阳关,陇城……很快会轮到凉州……” 徐五德一扫疲郁,兴奋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太好了!我那百亩庄稼,到秋收至少还能增收二成! 老天开眼!老天爷开眼哪!” 而此时的街道上,很多百姓听到来使的喊声,已经开始跪地祈天了。 第145章 有人碰瓷 三年了!整整第三个年头! 也许南部地区,每年多少还会有降雨。 但西部和北部,那真的三年未曾见过大雨,零星的几个雨滴,湿不了地下三寸。 百姓们真的,已经等的太久了。 “雨神,请您快到凉州来吧!” “雨逢初一头,云彩往西走,凉州下大雨,雷公莫急来……” 所谓先雷后雨必小雨,先雨后雷必大雨。 百姓这是渴盼降一场大暴雨呢! “阳关,陇城,距咱们凉州不过三百里,从来一衣带水,那边既然已经降雨,这边肯定很快会降!”徐五德见桑宁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跟她解释。 桑宁又想到了那些蝗虫。 听到此言就问:“去年冬天凉州冷不冷?” “去年冬天?”徐五德依旧笑容满面,仰着头细瞅着晴朗的天空。 好像瞅着就会乌云密布似的。 “你知道的,凉州那么久没降雨,天气自然干燥,去岁倒是难得的一个暖冬,这对百姓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的一件好事,要不然还不知冻死多少。” 暖冬,干旱,降雨,蝗灾,条件越来越足了。 “再问你一下,凉州城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蝗灾?” “蝗灾,蝗……”徐五德一下子敛了笑,莫名的看向桑宁。 不甚浓密的眉毛扭曲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聊聊。” “没有,据我,我爹,我爷爷三辈人的经验告诉你,凉州城不会发生蝗灾。”徐五德神情颇为严肃。 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说的,晦气。 他以前出去跑商,曾经听同伴讲过,蝗灾一场,三年无粮。 对百姓造成的损害不是一般的大。 这已经人鬼不分的熬了三年了,谁还能再熬三年? 就是他们这些有存粮的商户都熬不住的。 见桑宁没说话,徐五德有些不安。 小心问:“桑娘子,你这是……算出什么来了?” 真算出来蝗灾,那可就完了,她的神通,他还是很信服的。 桑宁摇摇头,有些烦乱。 “三年旱灾,本就百年难遇,月亮泉以前也从未断流,那凉州为什么就不能发生蝗灾呢?” “不能!就是不可能!桑娘子,这话千万不能乱说。” 徐五德看着外头奔走相告的百姓。 报信的人已经一路往郡守府去了,相信整个凉州很快就会传遍。 刚收到降水的消息,就宣扬蝗灾,怕是会当做奸细处死吧! “桑娘子,别吓唬我,我这还有百亩庄稼呢,当时可是让几十个长工用滚桶去山腹地运水,才浇出了几个苞米粒子。”徐五德故意放松口气说。 桑宁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吓唬人,可无奈心里总觉得不安稳呢! “要不你现在让人收了吧,现在也都成熟了,顶多损个两成,要是真有蝗虫来,你一个草芥子都剩不下。” 徐五德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我等着降雨呢!若是降一场雨,至少还能增加两成,这么算,我要现在收,就是损了四成!” “不会有蝗虫的,真不会,那都没影儿的事儿!” 两人一边在门口说话,一边都把目光放到走过来的几个孩子身上。 那几个孩子,一人手里抓着几根细木棍,木棍上插着烤熟的蝗虫。 其中一个孩子看到桑宁,还故意吧唧着嘴巴大嚼特嚼。 “好吃!好吃!” 桑宁知道这几个孩子。 经常蹲在店门口讨要吃的。 桑宁让他们帮忙把店门口用石子铺平,她就一人给一串烤面筋。 谁想就这个朝她吧唧嘴的孩子讨价还价起来,其他孩子都听他的,也不敢做声。 桑宁原本就是找个由头给他们吃的,这一听就收了善心。 几个孩子啥也没落着。 刚才没见他们在这门口碍事,感情是跑去抓蝗虫了。 “蜢虫,好吃的蜢虫,烤的焦焦脆脆的蜢虫,比面筋还好吃,一文钱三串,快来买啊!” 他们竟然站在店对面吆喝起来。 桑宁惊呆。 徐五德又赶忙解释:“正常正常,不是稀罕事儿,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抓了蜢虫烤熟卖钱。” 然后他朝那几个孩子呵斥:“抢生意也没这么抢的,都滚远了卖去!” 桑宁摆摆手,她不在意这个。 “你看他手里的蜢虫和往年的一样吗?” “好像……大点?” “不光是大点,它们的翅膀很长,那是飞蝗!据我所知,飞蝗的飞行能力很强,可以连续飞行三天,可跨越高山,海洋。 所以,凉州地势,真的能阻隔它们吗?” 徐五德惊的没了言语,几步上前夺过一个孩子手里的蝗虫观看。 “徐老爷,您要买几串吗?”那孩子期盼的看着他。 “我问你们,这玩意儿在哪里抓的,多吗?” “在……”那孩子刚要开口就被领头的男孩打了一下。 “徐老爷,您要多少?我们可以给您抓来,多少给点银钱就行。” “好!你们现在就去抓,抓多少本老爷都要!抓了就送到徐府去。” 那几个孩子兴奋极了,这可是个大买卖啊! 他们一溜烟就跑去抓了。 桑宁摇摇头。 什么是蝗灾? 遮天蔽日,一来就是几千亿,它们的天敌鸡鸭都害怕,人能捉的完? 只是现在谁都不能确定啊。 再等等看看情况吧。 到半下午,店里的吃食就全卖光了。 桑宁几个收拾好东西回家。 远远的,就看到霍家门外有个大块头的男人在探头探脑。 “小心,这人不像附近的村民。”桑宁提醒莫翠语和霍静雅。 俩人一听,手就放在腰上,大家衣服底下都藏着防身的尖锥呢! 三个人慢慢走过去,桑宁靠着男人那边,目不斜视,余光一直警惕着男人的动作。 谁想,二人擦肩之时,男人咕噜一下就躺地上了。 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看不出个人模样。 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健硕的胳臂和大腿。 这可不是乞丐能有的。 此刻,他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桑宁:“……” 碰瓷? “疼……好疼,各位夫人行行好……啊呀哇——吼吼——呕啊——” 这次是真疼了。 腿疼! 因为桑宁一脚跺在他的腿胫骨上。 “没人告诉你,旁边没观众的时候别碰瓷吗?” 第146章 瞒天过海 霍静雅绘声绘色的跟李玉枝讲桑宁收拾一个乞丐的事。 桑宁有点担忧。 她最后看见了那个乞丐乱发下的眼神,有种十分骇人的弑杀之气。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霍家门外鬼鬼祟祟? 会不会是二皇子派来的。 桑宁去了墙根处,弯腰整理了一下几个捕兽夹,想着要尽快弄狼狗来。 霍长安听见霍静雅的宣扬,推动轮椅来到门口。 在外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又转回门口时,忽然身躯一震,他感应到一股十分强烈的气息,猛地抬头。 就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直直的立在刚建好的墙头,那个插满尖锐木桩的墙头! 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重量,根本在木桩上待不了几息,就会被穿透鞋底和脚掌。 可那个男人,体重绝对不轻,踩在上面,轻轻松松。 只能说明,他内力强大,能提气,已练成浮劲儿!是他远远不及的! 惊骇之余,却又感觉那身形有丝眼熟。 只是此刻,霍长安已顾不得其他,那人所盯之人,正是墙下的桑宁! “宁儿!” 随着他惊惧的大喊,那个身影,如苍鹰扑食一跃而下。 桑凝儿! 果然是她! 就说夫人们哪个会这么狠毒,上来就差点让他骨折! 原来是桑修齐的女儿,那个害了候府的奸佞! 那人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好像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五指成爪,朝桑宁抓来。 桑宁弄完捕兽夹,正背着身看从空间挪出来的野菜长得怎么样,忽听霍长安的喊声,又感觉身后的破风声,面色一变,连忙往地下一蹲。 与此同时,身边冲过来一人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莫翠语。 她过来找桑宁,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就冲过来了。 那双铁爪就无情的抓在了她身上。 抓在了……她的一侧胸&脯上。 那乞丐好像也吓呆了,一双虎目如铜铃,露出与他的气势和体格不符的惊惧。 好消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紧急泄了力道,没把人家抓疼。 坏消息:他碰到了,碰到了绝对不能碰的部位,他死定了! 莫翠语一双柔美的眸子变得凶悍,抽出尖锥就刺过去。 “误会!夫人恕罪!”男人急忙躲闪。 这是哪位夫人? 是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是……没了,剩下就是桑凝儿了。 躲闪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结束。 他终究还是蹦到了兽夹子上。 明明刚才还嘲笑桑凝儿在那摆弄兽夹,却还是没躲过。 还有,这谁做的夹子?特娘的太毒了!锯齿又密又长。 都要把骨头扎裂了! 此刻,霍家人听到声音已经全出来了,桑宁也把莫翠语拉到安全位置,大家全都拿出武器冰冷的看着在那狂掰兽夹的男人。 越看越眼熟呢? 霍长安惊魂甫定,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我家行凶?!” “呃……吼!” 那人咬牙低吼,终于掰开兽夹子。 这兽夹做的十分巧妙,看不出怎么打开,徒手掰越掰越紧,除非力气足够大,一直撑着不松开,一口气给掰断。 受伤的还是那条腿,他真要瘸些日子了。 男人手上,腿上血淋漓的,啥也不顾了,胡乱把草窝一样的头发往后一拢,露出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四公子!主母!属下来迟了!” 说完,他朝老夫人重重的一磕头。 大家惊讶的朝老夫人看过去。 老夫人窝着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圈还是湿了。 这一声主母,又勾起了她诸多回忆。 “是的,你来晚了……但你终于还是来了。” 他来了,她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进屋来。” “老四和宁儿也进来。” 老夫人转身回屋。 男人明显很震惊,看看老夫人,又看看桑宁,再看看霍长安。 最后警惕的看着桑宁一点点移到了霍长安的身后。 霍长安吐了一口气,收回看向远处天空的目光,眼角已然带了红。 “猛哥,进去吧。 ” …… 十年前,辽东郡武将炎虎,杀辽东王拥兵造反,霍镇南奉命前去镇压。 到辽东才知,辽东王残害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恨之入骨。 文弱书生被折辱,乱葬岗皆是青衣尸体。 花龄少女被赤条条悬挂于城门上观赏。 卖菜老妪被当街踏成肉泥。 佛寺成了风花淫乐之地。 终于,当城内的幼儿一个个被挖心时,百姓们发狂了。 上千名百姓围住了辽东王府。 炎虎前来护卫时,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个幼小残破的尸体从门楼上扔下。 是百姓挥舞着铁叉都抵抗不了猛兽撕咬的无助哀吼。 是辽东王站在门楼上的张狂大笑。 “炎将军,你也是来绞杀我们的吗?” “不是说,军人是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的吗?” “炎将军,我们的命真的这么贱吗?” “炎将军……” “炎将军……” 这些百姓,很多都曾去军营给将士们送过吃的。 很多都是将士们的亲人! 父母被残害,儿子却要去保护杀父杀母的仇人吗? 世间没有这个道理。 “炎虎!给本王杀了这些自不量力的贱民!统统喂狗!”辽东王大喊。 不!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安危!兄弟们,杀——” 炎虎眼睛猩红,一箭射向那个张狂的身影。 “享百姓供养,却吃百姓血肉!天怒人怨,唯死平民愤!” 带火油的箭射向府兵,射向吃人的狮子,老虎,熊,恶犬。 炎虎反了! 辽东王府夷为平地。 霍镇南,东阳国的战神,三万精兵,对上区区两万城防兵。 炎虎为了不祸及百姓,根本没有反抗。 他知道,他们被押送到京城是没好下场的了。 纵有天大理由,挑战王权,也会被当权者所弃。 可炎虎没想到,百姓们自发的前来加入了队伍,八十岁的老人,半人高的孩子,男男女女,举着菜刀,拿着三齿叉,与众将士站在了一起。 除了来不了的,都来了。 人数竟达到了八万人。 炎虎更没想到,霍镇南看到这一幕,决定放过他们。 不愧是战神,他很快布置了一出瞒天过海之计。 第147章 冒犯了夫人 辽东郡靠海,常有海上岛屿的倭人杀害渔民,危害百姓,极为凶残,那几年已渐成气候。 霍镇南宣称炎虎已带人逃到那些岛屿,直接杀了过去。 万支火箭出去,附近几片岛屿陷入火海,烧了三天三夜,一个倭人都没逃出来。 而炎虎已经带人分散离开辽东,一路南下,在宁州和勃固国交界处,停下安营扎寨。 君王重权不重情,霍镇南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而炎虎,在霍镇南冒着叛逆的风险救下他们这些兄弟时,就发誓: 誓死效忠。 这就是霍家的秘密。 他们是真正的霍家军,再不效忠于君王。 炎猛,炎虎的儿子,每年都会去一趟侯府,与霍镇南谈论一夜再走。 所以,霍家四子都见过他。 只是除了老夫人,他们并不知炎猛的真实身份。 直到霍家出事,老夫人派了人去报信。 却迟迟等不到人来。 那时她都猜想是不是他们暴露了,侯府被抄家是不是因为上面听到了风声。 现在炎猛来了,说明是其他原因。 “没有见到报信的人,如今路上到处不太平,大概是出事了。”炎猛汇报。 “是茶庄先传来的消息。” 南部产茶,寨子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茶庄,在侯爷的安排下在东阳已经开了五十多家。 消息是津诚的掌柜送的。 一得到消息,他和爹就兵分两路,一个去京城查探,一个顺着流放路找人。 “主母,属下真怕你们已经……” 在路上,每看到一个死人,他都会上前查看,看到流民,也会询问。 “不说这个了,你走了六千多里路才赶到这,吃苦了。” 老夫人要给他包扎伤,炎猛也不让。 “主母……”他想说话,但看向桑宁,目光警惕。 “我出去。” 桑宁一点都不想进来,真的不想! 什么秘密都不想听。 很明显,这就是霍家的后手了。 她不知道老夫人叫她进来干嘛? 她是当家人,但只当柴米油盐,吃饭穿衣,其他的事不懂,也不想掺和。 可是,手被霍长安拉住。 老夫人的声音也响起:“炎猛,拜见新主母。” 炎猛:“……” “主母,她是……”炎猛惊的几乎跳起。 “墨王簪在她手上。” 持墨王簪者,就是霍家军的女主人,同男主人一样有调兵的权利。 可是她,桑修齐之女! 难道消息有误,不是桑修齐害的侯爷? “什么墨王簪?”桑宁疑惑。 “就是娘给你的那个簪子,墨王石雕刻而成,也是一个天然印章,不需要沾墨就能拓印。” 霍长安解释,“霍家军,如今已经发展到五万人,你随时可调遣。” 桑宁:“……” 桑宁是主母,那四公子便是主上了。 炎猛想到这个,马上换了称呼,急问:“主上,确定她不是威胁你们……” “住口!你当我娘和我都是为活命没有骨气的人吗? 她是霍家主母,桑修齐的事与她无关,我只说这一遍,你记住了!” 炎猛立马闭嘴。 他知道老夫人有时候过于心软,但大是大非面前,从来拎得清。 四公子也变了很多,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已颇具威严,沉稳内敛,不再是以前那个吊儿郎当,嬉笑散漫的少年。 他得信任,服从他们的决定。 “是,炎猛明白了。” 他看向桑宁,刚想喊“主母”,却被桑宁的动作吓住了。 “是这个簪子吗?我不想要,还给你。” 桑宁拿出了墨王簪,连看也没看,朝霍长安递过去。 可是霍长安没接。 她就顺手放在他的腿上。 那簪子顺滑,溜溜的就往下跑。 吓得炎猛伸手就去接。 虽然这簪子质地坚硬,砸不烂摔不坏,但是这可是调兵遣将的兵符啊,怎能就这么一扔? 炎猛接到了手里,手捧着不知道给谁。 主上的脸色好难看。 老夫人也皱着眉。 “宁儿,你是霍家当家人……” “娘,我当家不当权,簪子太重,还是您收着吧,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懂什么调兵遣将,当时要知道这簪子来头这么大,她也不敢收。 一个错误决断,那可真要死人的! 再说,霍长安以后还不知道娶哪个,她怎能掺和进这些事! 桑宁真就出去了。 炎猛捧着簪子……给谁? 兵符啊! 五万人哪! 还有人不稀罕? 桑凝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最终,还是霍长安默默地拿过了簪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大概是以为责任太大,你回头跟她解释下,这只是个护身符,不用她做什么,当个普通簪子收着以备无患。” 霍长安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收进怀里。 又问炎猛:“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多人,都扮作流民在城外。主上,咱们现在作何打算?” “我的身体还要养一段时间,暂不能离开凉州,有几件事你先去办。 给你爹传信,寻找我几位兄长的尸首…… 让他联系花家入宫查一下皇上,太子……找侯府被害的原因。 派人去北疆,查野水之战的全部情况。 秦原地界有片东西走向的山林,里面隐匿着一个村落,将他们安顿……那河中有硫磺油,让人开采,尽快装备武器……” 炎猛不知不觉已经全身绷力,屏息,一字不落的记住。 一条条的吩咐后,霍长安想了一会儿,最后道:“查一查暮家,有没有一个叫暮扬的,给我把他带到凉州来!” “是您的朋友还是……” 炎猛摸不透霍长安平静声调后的意思,所以不知是绑来,还是好好请来? “是我的仇人!” 炎猛眼眸顿时露出凶光。 “明白了主上!” 事儿已经交代完了,他犯的错误也得算一算。 大丈夫,敢作敢当! 炎猛掏出一把匕首,双手举起,跪下。 “属下冒犯了夫人,请主上责罚。” 霍长安初时不解,后面恍然。 不过这事他也不知怎么处理,要是炎猛碰的是桑宁,他一刀子就扎过去了。 可莫翠语……他也不痛不痒的。 可人家是为了宁儿去挡。 “我管不着,你自己请罪去吧!怎么处理都受着。” 第148章 不必再委屈求全 “不过你最好先洗一洗,上点药,弄的像个人样再过去,免得吓到人。” “是,主上。那个,再问主上一句,属下冒犯的是哪位夫人?” 他这一问,霍长安又想到了一事。 “还要炎叔打听件事,我二嫂,当初被娘家接了回去,不知道她家哪里来的门路,也查一下,顺便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霍长安对每个嫂子一样敬重,他一点都不想怀疑她们的家人。 但现在想想,若说实力,大嫂娘家家族底蕴更浑厚些,然而她父亲李中书因为求情,被幽禁半年。 那二嫂家搭的是哪条线呢? 炎猛这才知道,原来二夫人并没有跟着流放。 那就剩下大夫人和三夫人。 这好区分了,大夫人身边有儿子! 炎猛出去请罪,他没打算洗漱,也没打算上药。 现在外面,没人比流民更普通了,等他把主上的任务安排下去再回来收拾。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香的拔不动腿的香味儿。 “炎兄弟,先喝一碗肉丸汤,水快烧开了,一会儿洗漱下。” 李玉枝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大碗汤给他。 那白嫩嫩肉丸圆滚滚的可爱极了,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馋的人不停咽口水。 再看李玉枝,典雅端方,不卑不亢,看着比其他几个都年长些,不是指容貌,是指举止形态,还有目光。 她的目光,有种经历岁月沉浮后的静谧。 或者说,无波无澜。 炎猛一下子就认定她是大夫人。 “多谢大夫人。”他试探道。 李玉枝微微笑了笑。 猜对了,果然是大夫人,那他冒犯的就是三夫人! 他不顾烫,很快喝完了一碗浓浓的丸子汤。 妈呀,这也太香了,什么肉这么滑嫩。 他能再要一碗不? 不过这应该是她们仅有的好东西了吧?凉州穷成这样,她们又是发配过来的,哪有多的食物吃。 他得带些粮食过来。 “大嫂,我再去抱点柴。”厨房传来柔软的女声。 然后,莫翠语走出来,看见炎猛一顿,而后低头快速走过。 看把人吓的,他真是该死。 这正是请罪的好机会。 请了罪,帮忙把柴抱进来,他就走。 莫翠语一出门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拖到了墙后。 "娘子,别叫,是我。"一股带着浑浊气味的沙哑声音在耳边叫道。 莫翠语知道了来人是谁,但却浑身涌上陌生又抵触的恶心感。 前些日子,她还心疼的为他端水洗脚,视他为共度一生的丈夫。 短短时日,经历无数心理变化,这副身躯给她的感觉竟犹如当初两个衙役给她的屈辱一般恶心! “放手!滚开!” “娘子,我想你,你回来吧好吗?” "霍江临,你还想要吃的吗?告诉你,没有,没有!你就真的一点骨气都没有了吗?" 莫翠语疯狂挣开,慌忙往回跑。 霍江临又追上来。 眼看就要被他抓住,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莫翠语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拽到身后。 随后,霍江临就被踢飞出去。 “王八羔子!什么人你也敢动!” 炎猛快气疯了! 来时的路上,他就在想,侯府全剩下老弱幼小,不定被人怎么欺负。 越往西北走,村落越荒凉,流民全都往南逃,他和兄弟们一路逆行,在看到众多人间惨象时,除了悲愤,无能为力。 那时候就是祈祷,侯府的女眷一定要全都活着,活着就好。 不管受到多少屈辱,经历多少不堪,她们依旧会是他们尊敬,效忠,保护的主人。 看到这一幕情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炎猛不可抑制疯涌上杀意。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翠语救我……翠语!” 霍江临不是傻子,眼前的人凶猛狠厉,犹如一把拔出刀鞘的大刀,散发着凛凛寒意。 他上前一步,感觉天都要暗一分。 这个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危险,他的眼神写了一个字:死! 霍江临惊恐后退,身下拖拽出一片水渍。 “炎……炎兄弟!别管他。”莫翠语也被炎猛的气势所惊。 “三夫人放心,我杀人,不留痕迹。你别看,回去!” 杀,杀人? 炎猛说完就要上前。 “别!” 莫翠语冲上去又张开双臂,炎猛差点收不住脚撞上她。 虽然没撞上,但他刹的太急,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以防把人撞飞。 “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谁人呢你也上前挡,你咋这么爱挡呢!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呢!” 炎猛本就是一军统帅,在寨子里除了他爹就是他地位最高,脾气上来也是很暴躁的,一怒就骂了。 就这柔弱没肉的小身板还挡这挡那,他一只手就能给扔出去! 霍江临趁机就跑了。 临跑前满眼嫉恨。 在他眼里,炎猛又是一个与莫翠语牵扯不清的野男人。 霍长安也是! “娘的,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他!” 炎猛看着霍江临的背影狠狠的说。 然后压抑着嗓音对莫翠语道:“进去吧,我来抱柴!” “记住,现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们了,不必再委曲求全!” 因为心酸和愤怒,他都忘了请罪的事,抱进去一捆柴,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霍家。 第149章 绿者为王 静夜沉沉,月色晕晕。 清雅助眠的花香,也不能使人入睡。 炕上的人起身,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像刚会走路的幼童,蹒跚来到桌旁,点燃了蜡烛。 然后又一步步挪回来。 脚踩在地上的承重感,真实的让人落泪。 墙上映出高大笔直的影子,来来回回…… 最后,他累了,又爬上炕,撑肘趴在熟睡的女子身边。 因为有了被褥,所以两人不用再盖一床被子。 她整个人都包在被子里,只露出圆乎乎的小脸,像个刚出炉的小笼包,白嫩,饱满,泛着温腻光滑,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那只嘴巴,粉嫩微嘟,仿若四月桃花,干净鲜活,娇艳欲滴。 令人着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揭下最后一片翘起的褐色痂皮,再无一丝瑕垢。 “你知道吗?我快走了。”他喃喃自语。 “此后生死难料,不知还有无再见机会。” “若我回来……再娶你一次可好?” “我保证不再说那些混账话。” 他目光痴迷,头慢慢压下。 两寸,一寸,半寸……触及之时,那不可思议的柔软席卷灵台。 他脑中一片璀璨。 有什么如雨后根苗,破土疯长。 呼吸渐渐急促。 忽的,那只小嘴微张缝隙,不等他感受突如其来的惊喜与甜美,就被狠狠一咬。 他吃痛离开,惶恐望去。 却见她并没有醒来,像做梦吃什么东西一样,吧嗒几下又不动了。 霍长安舒出一口气,仰躺。 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身上也发生不可描述的变化。 他是男人,这没什么羞耻的。 他的身体,真的被一寸寸修复,完完整整。 连那里的力量都恢复如初。 不,好像更强。 浑身的力量比以前增加了很多,练功没有年少时吃力了。 桑宁大概是热了,踢了踢腿,被子松散了些,胳膊一抡,就甩在少年的嘴巴上。 自动送上门的肉,带着特有的清甜。 他不由张开了嘴。 就在这寂静又燥热的夜里,少年如贼一般隐秘又欣喜的做着本该夫妻之间最微不足道的事。 然后,他就委屈了。 她对他好,可是没有一丝男女情谊,只像亲人。 他不要做亲人。 哪怕她朝他发脾气,打他,只要带点不一样。 牙齿渐渐用力。 “哎——哎呀!我去!” 桑宁疼醒了。 扭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被人咬着! “霍长安!你给我松嘴!松,松,松开!” 她一骨碌爬起来,“啪啪啪”就打了某人的腮帮子几下。 霍长安闭着眼睛,哼哼两声,就是不松。 桑宁又捏嘴,掐脖子,捶胸,掏…… 没掏。 霍长安醒了。 迷瞪瞪的松开了嘴,揉揉眼睛,“怎么了?我好像又吃到了太岁肉。” 吃你妈! 你吃的是我! 整天喂整天喂,还喂不饱你是咋滴,这大半夜的! 桑宁揉着手背,上面一圈大大的牙齿印。 狗牙挺锋利,得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咬,咬过头了? 霍长安心虚的爬起来,“对不……” 话音消失,他的目光落在白藕般的身子上。 他们都是熄灯后,各自脱衣就寝,之前都是穿着一层薄衣。 但是今天,换了新被子,她竟然,脱光了! 只有一件巴掌宽的胸衣,围裹住重点部位,其他,莹白一片! 这是莲藕精吧,圆润润的,穿着衣服看着很瘦,其实肉感十足。 可爱的要命。 昏暗的房间内,晃眼! 桑宁盯着少年完美如画的脸,也晃了神。 都没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看光。 “啊——”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伴随着重物跌落的声音。 两人同时一震。 有贼! 桑宁一下子跳起来。 “咳咳咳……衣服,衣服!”霍长安提醒后,先一步长臂一撑下了炕。 艹! 刚是不是被看光了! 哎呀无所谓,有背心有裤衩的。 桑宁披上衣服,从门后拿了霍长安平时练习用的长枪出去。 “跑了,有三个人。”霍长安低声道。 应该是被墙上的尖锥扎到了手,掉下去了,三个人的脚步很重很乱,是普通村民。 “嗯,听说明天是军营休沐的日子,我找苏回夜要狼狗。” “恐怕不好要。” 霍长安有些心不在焉。 桑宁在后面推着他,夜风吹来,她的发丝缠绕于他的脸上。 香香的。 “多的是办法让他给我。” 两人进屋,半夜无话。 不过,有个人做了个春梦。 …… 第二天,桑宁几个早早的就去了铺子。 院子里,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在议论什么。 锦绣的声音最大:“我的是一号苍将军,叫应龙!战神!你看他的翅膀,金光闪闪,可横扫山河,保九州平安!” 锦绣的苍蝇翅膀撒了些花粉,看着确实金光闪闪。 一个苍蝇和传说中的古战神还联系上了,真是开眼了。 哪知,还有更离谱的。 “我的是二号,四婶说叫句龙,主宰四季,可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锦心喜滋滋。 她的不是金翅膀,但旁边有一片小小的绿叶,四婶婶说代表生命盎然。 “我的是三号,主宰五谷,叫角母,有她在,稻谷,黍米,稷,麦,豆全都满仓,百姓都能吃饱饭。”凤儿说。 她的苍蝇头顶,有一颗红豆,她好喜欢。 每一个孩子都觉得自己的独一无二。 霍长安初听完,只有惊愕,万想不到就几只臭苍蝇也能编出这样的话来。 后又有些发怔。 九州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吃饱饭。 这些,都是她的愿望吗? 锦棠丝毫没受影响,八风不动的在慢慢的挥着枪,寻找着感觉。 越来越有样儿了。 霍长安看向他,随口问:“你四婶没给你的苍将军起个名字?” “四婶送我八个字:傲视群雄,绿者为王。” 因为只有他的是绿头大苍蝇! “她说王者的名字不能草率,我学问高,让我自己起,我起了个一,所谓九九归一,终得圆满。” 这名字好。 霍长安对锦棠刮目相看。 锦棠跟练太极似的,动作不紧不慢,分外沉稳。 又道:“我现在是发现了,四婶婶才是神,端水大神。” 你才发现啊? 谁也不得罪,每一个都哄的服帖。 霍长安早明白了,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别胡说,那是因为你四婶婶爱你们的心是一样的。”他不忘替媳妇儿说话。 “是的,锦棠明白。其实,四婶婶这也叫制衡之道,以前爹讲过这个道理。” 有次他在书房睡着了,听到爹跟祖父讲话。 说当今圣上是个好君主,但不懂三衡之术,今日在朝堂被下臣堵的无话可说,气的摔案而走云云。 当时他听不懂什么是三衡之术。 现在懂了。 四婶婶这是在玩四衡之术呢! 霍长安大吃一惊,真的开始重新审视锦棠了。 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只练武怕是会耽误他。 “锦棠,你还想读书吗?” “啊?在这连本书都没有,怎么读?” 但是他是真的想读的,他喜欢读书。 “有一个人家里有,只要你想,四叔送你过去。” 第150章 他有所求 今天是军营休沐的日子。 小吃铺子直接忙不过来了。 那些当兵的虽然这个一文,那个两文买的不多,但是人多啊。 而且平时他们吃的很差,朝廷发的粮饷和官府发的救济粮是一样的糙粮,也是不够吃,需要添加上很多其他东西。 一文钱谁都能拿出来,基本都会来尝尝鲜。 苏回夜治下严谨,那些大头兵看着粗糙,也还都守规矩,就是有些人的眼神让人不适。 她的铺子虽然小,但也能为凉州城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好在白义知道今天人多,还派了两个官差过来守着。 所以,挺顺利的。 只半天时间,食材全没了。 最后的几根,桑宁送给了两个官差。 “等你们下次休沐,我们一定多准备些。”桑宁告诉那些没买到的兵士。 “说话算数!这个月饷银我攒着不花,专门来吃这个!”一个兵头懊恼喊。 “一定,一定!”桑宁保证,顺便问:“对了,你们苏将军去哪了,我找他有事儿。” “你还认识我们将军?” 官差啃着串告知他:“你来的晚,前头我们说过好几遍了,这是找到水源的桑娘子,和你们将军当然认识。” 当初军营可也是派出很多人找水的。 兵头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个小吃铺子,郡守大人还派了人来。 原来是她。 兵头身边人就挤门弄眼笑起来。 “将军休沐能去哪?当然是……” “别乱说!小心将军削你!” 不敢说不敢说,惹哭了小芳姑娘,要被打军棍! “桑娘子,将军现在应该在李记豆腐店附近呢!” 李记豆腐店。 桑宁知道。 不过那个店早就关门了。 “好,多谢,我现在就去找他。” 桑宁跟霍静雅几个交代一声,就去了李记豆腐店。 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胸宽背厚的男人正蹲在关着的店门口数蚂蚁。 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就是苏回夜。 胡子没了,脸也白了点,竟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哦呦,哦呦,苏将军是吃了返老还童的神药吗?竟然变的这样俊美!” 苏回夜抬头,目露惊愕。 “真的吗?这么明显?” “真的特别,特别明显!我老远就看到了,还说凉州哪来这么英俊挺拔的男人,近了认半天才发现竟是苏将军。 哎呀呀,你早该把胡子剃掉,遮挡了你这盛世容颜。” 苏回夜老脸一红。 这,会不会有点夸张? 他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脸。 “是说的我?” “将军!自信点!就是说的你!” 偶尔说点违心的话也没什么,善意的谎言,她一点都没心理负担。 想听的话,她还可以继续说! 只是…… 怎么觉得后背不舒服? 好像有人在看她似的。 桑宁回头看了看,今天街上人多,三三两两的大头兵结伴行走。 大概是看苏回夜,顺带看她。 看着桑宁真诚又不可思议的眼神,苏回夜挺了挺胸膛,信了! 褐色的脸镀上一层自信的光。 “还是桑娘子教的法子好,我最近操练时全身都抹上黄泥,不仅不晒,还真白了不少。” “是吗?那你是天生肤白啊,所以才能养的这么快,要是天生肤黑的,养一辈子也白不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那我真得多养些日子!” 苏回夜笑着笑着脸就垮下来。 白了又有什么用,小芳要走了。 “咋了苏将军?” “哎!小芳她爹正在卖店,生意没法做了,要去投奔亲戚。” 桑宁马上明白了!没有黄豆,怎么磨豆腐,现在城里做豆腐的也就只有两家撑着,用的还是陈年瘪豆,味道一点都不好。 可她有黄豆啊,上等的黄豆! 做完豆腐的豆渣都可以做成豆渣饼卖钱! “桑娘子,不跟你说,我得回军营了。”苏回夜站起来,再次失落的看了李记豆腐店一眼。 虽然他是城防将,但一没粮,二没钱,整天还要操心将士们的军粮,根本没那个脸要求人家留下。 除了随军的家属和走不了的人,有点出路的人都不愿待在这里。 “别呀,苏将军,你不能让他们走,外面兵荒马乱的,土匪横行,不定遇到个什么事,就算安全到了亲戚家,你能保证那家亲戚是好人? 这年头,亲爹亲爹都能卖闺女,万一小芳姑娘转手被亲戚卖了……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呀!” 苏回夜一凛,眸子瞪圆:“那可怎办?” “苏将军,我开了个铺子你知道吧?正好要用到豆腐……”桑宁轻车熟路的编话。 她凑前,低声秘语:“我们霍家也是有不少姻亲的,让人定期送豆子来也不是难事,只不过我们毕竟是带罪之身,明目张胆搞特殊太惹眼,要是以苏将军的名义,那不是两全其美?” “你说的真的假的?” “再真不过……” 很快,桑宁就把苏回夜说服,两个人一起进了李家。 一条巷子的拐角处,一大一小,眼型相似,同样俊美的叔侄俩默了半晌。 “四叔,那苏将军比黑炭也就好了那么一点,四婶是怎么夸成花的?” “还不是有求于人。” 虽然,但是,还是很不爽! 她在家搞平衡就算了,对外人用的着夸那么卖力? “可是四婶婶的表情真的好真诚啊!” 谁说不是呢! 怨不得那苏回夜没有自知之明的当了真。 怨念重重。 但嘴上还是说:“你四婶婶说过,真诚才是必杀技,学着点。” “明白了四叔。” 叔侄俩慢慢的进了巷子,对话继续。 “四叔,月不圆会收我吗?” “会。” “为什么?” “见名知意,因为他不圆,他也有所求。” 他所求,就是重回京城,让月家再登昔日辉煌。 可是如今,他被永禁入京。 那还是三年前,金秋科举。 贡院门前,有一学子被判舞弊赶出考场,他喊冤,却被毒打一顿。 霍长安和好友正急着去城门接还家的二哥,只匆匆喝止了官差,等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一次见月不圆时,他就认出来了。 他既有所求。 他便有攻心梯。 第151章 背了半袋苞米面 桑宁的黄豆确保都是豆种水平,按照以前未涨价时开的价,李家父女都惊呆了。 李父不敢相信。 李小芳却暗自看了看苏回夜,低头咬住唇。 心里认定是他的原因,才会是这样的价格。 桑宁推波助澜,又说外面世道多乱云云,父女俩几乎没考虑就不打算走了。 最后,小芳姑娘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苏回夜出门后,整张脸黑红黑红的,兴奋的! 刚才小芳看了他好几眼哎! 是真的变好看了吧? 还是桑娘子眼光好,军营里那些糙东西,就会笑话他没胡子! “苏将军,到时候你派人去我家拿豆子,你再亲自送来,这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人说几句话了吗? 我瞧着小芳姑娘长的实在和你般配的很。” “是吗?是吧?” “是啊是啊,不过你也要搞点小惊喜,女孩子都爱花,你等会儿给我送两条狼狗,我给你一捧世间罕见的奇花,我保证小芳姑娘对你,怦然心动!” “行!!!!” 苏回夜只听到了四个字:怦然心动! 不假思索就是一个行字。 等说完,桑宁的话慢慢进了脑子,他才瞪了眼。 “不,不行。什么狼狗?我说,我喜欢小芳是我个人的事情,不能拿军营的任何东西做交换。 你帮了我的忙我很感谢,我可以用我的饷银把你亏的豆子钱补上。 狼狗不能给你。” 桑宁微愣。 区区两只狼狗,她以为只是小事,有点不解。 但还是敬佩了。 个人和集体的利益分的这么清楚,这是个好领导。 “苏将军,请问为什么不能给?我可以拿财物换,小狗崽也行。” “不是的桑娘子,狼犬确实不能给你。”苏回夜神情凝重。 目光带着一丝隐痛。 “狼犬本就难得,从配种到训练,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每经历一次战役,基本都会损失殆尽。 前年,与西辽的最后一战,军营里的成年犬一条都没回来……” 苏回夜眼睛酸痛,他还记得,自己两次被敌军逼于马下,都是狼犬将他的兵器叼回,是它们穿梭于马蹄之间,撕咬隐蔽的弓箭手,给将士赢得很多生机。 “每一条狼犬都有名字的,它们不是一条狗那么简单,它们是我们的袍泽,兄弟,亲人。 如今,军营仅有十条狼犬,是之前那一批的后代,初春那会儿,朝廷运送粮饷晚了两个月,兄弟们就带着这十条犬天天进山,才撑过去的。 只是,有两条受了重伤,腿被狼咬断了……” 苏回夜顿了一下,似稳定情绪。 “不过,我们愿意养着它,哪怕从自己牙缝里挤出粮食。” 桑宁听的感动极了。 军犬,原来自古就有。 忠诚勇敢,无畏无惧,超越很多人类的存在。 它们和无数为国赴死的将士一样,都是英雄,不能再将它们视为一个牲畜对待。 “那,如果我想要那两条残狗呢?” 只要会叫就成! 这样优良的种子即使残了也比很多狗子强。 她不嫌弃,就算给两条英雄之后养老了! 哪知苏回夜大怒:“桑娘子!我敬你是伯阳侯的家眷才跟你说这么多,你不要太过分!” 声大震耳,吓了桑宁一跳。 什么什么呀? “我咋了我?” “都说了狼犬是我们的兄弟,你还想吃?” 桑宁:“……” 问候你爹! 为什么都快入秋了,还有春竹啊? …… 当天下午,苏回夜就把两条残狗送去了霍家。 而后真的得到了一捧香气怡人的奇花。 太好看咧! 他一个大老爷们都陶醉了! 不过,他还是没忘记大刚和小红。 在那蹲着摸了半天。 “桑娘子,你们真的不会吃大刚和小红吧?吃了的话本将军可不会放过你们的。” 桑宁面无表情:“苏将军,我可以给大刚和小红换个名字吗?” “不能,它们从生下来就记住了这个名字,你乱改,它们恐怕不认。” 好吧! 大刚和小红。 霍长安都傻眼了。 桑宁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啊?怎么带回来两条废物狗? 一个断两条前腿,一个断两条后腿,外加精神萎靡和脸部破相。 莫名有点熟悉感。 怎么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你……” “别问了!这是英雄之狗,不要看它们丑就嫌弃,骨子里的忠诚和正直比什么都重要。” 全家都没人再问了。 锦绣围着转了一圈,问:“可以生狗崽吗?” 对哦! 这是公是母? 桑宁就蹲下看。 哈!还真是一公一母! 可以生! 但是得先养一养,太瘦了,毛都脱落了一片。 两条狗静静地望着新家,新主人,眼睛缓慢的眨动,透着一股温柔之色。 随遇而安的模样。 但是,刚才苏回夜走的时候,它们望了很久。 “四婶婶,四叔今天带我去拜师了。”锦棠极力压着自己脸上的喜色。 漂亮的凤眼亮晶晶的。 看得出来,他对那个新拜的师父,很是满意。 “以后每天下午要去读书。” “啊?那可好了,是谁啊?人品怎样?” 桑宁之前也想过锦棠不读书很可惜,他本就聪慧博学,小小年纪,气质斐然,即便练功时,动作都带着一股雅致。 本就该像他爹一样成为文武双全的人物。 “月不圆月先生。” “他家里有一整面墙的书,虽然比不上咱家的书房,但很多我都没读过。” 不错不错。 “今天是个好日子,四婶给你做顿好的!”桑宁高兴的摸摸他的头。 她要做薯条!炸鸡,汉堡包! 当香味儿开始在小院中飘散时。 原本老僧入定的大刚和小红同时警醒翻身而起,朝着某个方位大声吼叫起来。 同时,一道浑厚的呵斥在外响起:“鬼鬼祟祟干什么?再靠近这个院子,老子弄死你!!!!” 是炎猛回来了。 他吓走了一个想要靠近院子的瘦小男人,背着一个袋子进了家门。 大刚和小红一愣。 在他身上闻到了同属于军人的气息。 但又不确定。 不咸不淡的叫了两声,看到家里人和他说话,这才摇了摇尾巴,懒懒的趴下。 “老夫人,我背了半袋苞米面,先吃着,别俭省,我让人去找白米去了,西边不好找……” 炎猛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摆放的一碗碗大白米饭上。 还有肉,还有蛋,金黄金黄的棒棒,爆炒的辣豆腐…… 吸溜~ 是哪个王八羔子跟他说没人卖白米的? 第152章 你连正眼都不看 炎猛吃了这辈子最好吃的一顿饭。 当然,这是他此刻认为的。 后来才知,只有更好吃,没有最好吃。 吃的再也不想吃寨子里的饭! 那饭就是喂狗的! 不,狗也不吃。 院子里的两只丑狗今天喝了香浓细腻的糊糊粥,比他带来的苞米面精细多了! 还吃了鲜菜馍,吃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主上一家在这并没有挨饿。 “三夫人,我自己来。” 刚吃完一碗米饭,莫翠语要去为他添饭,被炎猛拦住。 三夫人也太能干了些,忙忙碌碌的就不停。 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他。 莫翠语也懵住,隐隐约约记起,他是不是之前也这么喊过? 谢雨柔鼓着腮帮子抬头:“你喊我干什么?” “表小姐,没喊你,我喊三夫人。” “我就是三夫人。” 炎猛傻眼:“你是三夫人,她是哪个?” 场面一时寂静。 莫翠语顿时尴尬。 垂头低低解释:“我不是霍家……” “娘,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霍长安开口。 之前那霍江临叫嚣时,他其实就想说了。 莫翠语的身份住在家里确实很尴尬。 “她已经跟霍家没关系了,这样住在咱家,易惹人乱嚼舌根。” 刚说完,腿上就被人拧了一把。 桑宁眯着眼警告的看着他。 莫翠语的脸发白,凤儿也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 霍长安叹了口气,无奈的暗瞄桑宁一眼,就不能等他说完吗? 心中却又因她的碰触感觉到说不出的隐匿欣喜。 他清清喉咙,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娘要不收莫姐为义女,这样也名正言顺。” “啊哈!对!我赞成!哈!”桑宁立刻表决。 而后,又暗暗拍拍某人刚才被拧的大腿。 兄弟!对不起啦! “我也赞成,以后翠语就是我的妹妹。”李玉枝也高兴。 “是我们几个的姐姐。”谢雨柔说。 按照年龄排比的。 老夫人也笑起来:“早该如此,我本就喜欢翠语,也喜欢小凤儿,这下好了,真成了我闺女和孙女了!” “那我们以后就叫姑姑啦!”锦棠说。 “是叫姨姨。”锦绣反驳。 锦棠叹口气,满脸忧心:“以后每天下了学,哥哥教你们半个时辰的学识,免得以后被人笑话。”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然后都看向莫翠语。 莫翠语怔忡着,美丽的桃花眼中雾气蒙蒙,继而泪落无声,双肩微颤。 炎猛只觉的心脏一击,有酸涩的东西狂涌而上。 像一个匆匆赶路的樵夫,看到山间一株安静柔弱的娇花,因细风微雨战栗。 不由的就想在那朵花上撑起一把伞,直到雨过天晴。 怎会生出这样秋月春风的情绪来,娘们兮兮的! 他眉头一皱,别过头,不想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影响。 可总有些声音不受控制的钻进耳朵。 “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娘?”老夫人眼神怜惜,笑问。 莫翠语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噎,站起来就跪到老夫人面前。 “认……我认……伯母,翠语自小没有娘,您是对我最好的一位长者,我早前就偷偷肖想过,您要是我娘该多好……” “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娘。” “娘——” …… 夜深人静,今日的空气有些沉闷。 桑宁长叹一声,爬到炕上,还在感动于刚才的事。 莫翠语的人生,真的坎坷多灾,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脱离了渣男,又认了娘,以后不是一个人了。 “娘子。”霍长安喊。 “不准叫娘子,也叫我一声姐听听?” 又胡言乱语。 少年眼神晦暗不明,拿着个什么东西上炕。 “娘给你做了两件小裤,我给你放柜里了。” “那就多谢你了。” 一点都不谢! 真是的,老夫人直接给她就是了,还让霍长安带进来。 “不用谢,你猜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什么?” 你爱看什么看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一点都不想看他,长的不顾人死活,看多了肾火过旺。 桑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一只玉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巴掌大的布书。 书是翻开的,中间一页。 姿势:雌伏。 “娘子,布角都卷边了,你看了几次?” 那声音,隐着一丝悦色,又带着低柔微哑的暧昧。 桑宁一颤,老脸爆红。 猛地夺过那小布书,爬起身来怒瞪向少年。 “你乱翻什么翻!我的衣服不准你动!” “不用害羞,这东西我也看过,看过很多种。只是没操练过。” 操,练? 他穿了新做的白色中衣,面如白玉,凤眼微翘,似笑非笑,再看,那眼神深处犹如生了旋涡,一圈一圈引人发昏。 今日的他很不一样。 不再垂眼说话,反而直直盯着她,虽然没别的动作,但就是感觉强势起来。 桑宁脸面发烧,低着头把书压到枕头下。 真是没脸了,明天就把它烧了。 “娘子,我好看吗?” “挺好看。” 桑宁说不出谎,含含糊糊道。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俊,说反话岂不是代表心虚? 打了个哈欠,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她整理一下被褥,在两人中间放了一个枕头。 “好了,快睡吧,挺晚的了。” 可是枕头马上被人拿走。 “你干什么?” “我不是登徒子,睡觉也很老实,你不用这样提防,让我难堪。”他语气压得很低,就像塞着棉花似的。 “不是,没提防你,是我不老实!” 今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条腿都搭到他腰上去了! “我不在乎。” 她在乎! “快点啦,明天还要早起去铺子。” 空气愈发沉闷,桑宁有些躁热,但还是耐着性子哄。 自己不知,那哄人的语气已经变了腔调,夹杂了一丝祈求的味道。 “就一句好看?哪里好看,你连正眼都不看。” 桑宁:"……" 今天的霍长安不对劲,真不对劲。 不大听话了。 还有点出格。 若是以前,就算他发现了那种书,也不会这么露骨的说出来吧? 难道他想…… 桑宁蹙眉,身体不着痕迹往后退。 听小子忽又变了风向,和风细雨说:“没什么,安歇吧!” 然后,他背过身,面朝墙壁就躺下了,那只枕头被压在胳膊底下。 第153章 赎人一千两 桑宁松了口气。 感觉手心有点潮湿。 刚竟然被他弄的紧张了。 她有些恼,又有些怔忪。 盯着他后背看了半天,才心思重重的躺下。 刚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遥远的,沉闷的“轰隆隆”声。 “打雷?” 霍长安也撑起身,仔细倾听。 “是打雷。” 要下雨了! 桑宁抛却所有的思绪,连忙跑去打开门。 外面的天空,犹如被泼上了浓浓的漆墨,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遥远的天际,却有一块光亮,闪闪烁烁。 全家都听到声音,跑出来查看。 “终于要下雨了?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夫人双手合十。 “是应龙!”锦绣大喊。 “应龙在斩杀恶魔,金光闪闪,保九州平安!” “明明是句龙,句龙才是布雨的,保风调雨顺。”锦心接着说。 凤儿腼腆笑起来,“不管是谁,下雨了,五角母就能带着百姓种出好多粮食,让百姓不再饿肚子。” 炎猛挠挠头,这几个孩子在说什么东东? 偏房已经修好了,他和锦棠一个屋睡,此刻两人站在一块,于是他低头问:“小公子,她们在讲什么神话故事?” 黑夜中,锦棠小脸莹白,望着远方那块光亮。 声音清晰:“斩奸佞,平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不仅炎猛愣住,其他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霍家人骨子里的爱国魂吗? 小小的人儿,站的笔直,目视前方,仿若前方雷霆闪电,都会迎刃而上,不惧任何风雨。 桑宁爱极了,也感动极了。 此刻她感到荣幸,生命中遇到了霍家人。 惊世绝艳,虽死犹生的霍家人。 “好孙儿,说的好。”老夫人有那么瞬间,好像看到了长身玉立,白衣飘然的长子。 锦棠,真的跟他爹好像。 巍巍青川,风骨峭峻。 李玉枝默默地退到阴影里。 任由脸上热泪横流。 夫君,你看到了吗? 锦棠,正在走上你曾希望他走上的路。 炎猛默默后退半步,目光变得尊敬。 锦棠有些微的疑惑,大家的目光有些奇怪,他不过是说了心中所想。 那是根据四婶婶讲的故事总结出来的。 四婶婶用心良苦,用故事表达心中所愿。 他,要帮她达成心愿。 雷声轰滚近前,村落到处传来兴奋的叫喊。 一道闪电在上空划过。 有水滴下落。 一滴,两滴,三滴,一片……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时辰就停了,雨量也就入土三寸,让人颇为失望。 好在天空依旧阴沉,还有继续降雨的可能。 一大早,很多村民就扛着锄头去了田里翻土。 湿泥巴路上,蹒跚的出现了一个人。 他头发白了一半,尽显老态,眼神却比以前坚毅了很多。 霍家门被拍响。 “二叔?快进来。” 李玉枝将人带进去。 霍宝鸿点名要见老夫人和桑宁。 进屋后,老夫人问:“二弟,吃饭了吗?” 霍宝鸿摇摇头,“大嫂,我不吃,你们给了那么多米,饿不着。 我今天来是跟你们说一件事,蓉蓉和月月找到了。” “啊,在哪?是迷路了吗?” “不是,她们,在艳春楼。” 说这话时,他看向桑宁。 桑宁皱眉,眼神里出现一抹厌恶。 艳春楼,是凉州最大,档次最高的青楼。 听说里面都是发配过来的官家女子,只要进去了,再不能踏出楼子一步。 一是小姐们自愿,没勇气死,又无颜面世,只能躲在里面苟活。 二就是楼子为增加高贵,神秘性,也禁止小姐们在外露面。 乔丹桂果然够狠够绝,就是卖给老光棍也有逃出来的可能,进了那里,可真如同进了华丽坟墓,被堵死了。 她要报复人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偏偏都选了令人最厌恶的一种! 同为女人,她真是跟丁氏没有区别! 老夫人最近也跟村人聊天,知道艳春楼是什么地方。 面色变得难看。 “是被人诓骗进去的吗?咱们去报官,将人带回来!” “不是,是被乔氏卖进去的!”霍宝鸿咬着牙,腮肉都在痉挛。 可见恨到了极致。 江初跑了两天,终于从一个妇人嘴里问出来的,人家亲眼看到乔氏从后门将人带进去。 而且,他昨天在楼子门口蹲着,听到两个当兵的出来,说什么溶溶月姐妹花,平阳来的富家千金…… 俩闺女确定是被坑进了那种地方! “她说,是四郎媳妇儿教她的法子。” 什么? 老夫人还震惊于他说乔氏,下一句听到这个,瞬间炸了毛。 “混账!她敢污蔑宁儿,猪脑子,宁儿做这些有什么好处!放屁都不会放响的!” 老夫人虽然大家出身,但也在北疆苦寒待过数年,在京里可当优雅的贵妇人,在乡野,也会骂人! 真是气冒烟了! “大嫂,我当然不会信她。”霍宝鸿忙道一句。 所以他才会这么直接说,就想问问桑宁知不知晓此事。 桑宁也是气极反笑。 好一个乔丹桂,还真是想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那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二叔,我知道她为什么污蔑我。” “那日去为二婶收殓,我看到尸体很是奇怪,就多问了她几句,当时她很是慌乱。 我猜二婶的死也跟她有关。 但是我也十分讨厌二婶,所以也没再多事,只是警告她别再做恶,大概就被她记恨了。” 原来如此。 “四郎媳妇,二叔自然信你。” “我这一家子啊,富贵时藏的都挺好,一落难,全是牛鬼蛇神!” “先不急着收拾她,如今之际,先把蓉蓉和月月救出来。” “四郎媳妇,你在郡守大人面前有些脸面,可否请他帮帮忙?” 霍宝鸿把希望全放在了桑宁身上。 他实在无能为力,去那楼子问过了,要赎一个姑娘,需要一千两,两个就是两千两。 他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哪里来那么多银钱。 粮食也不够。 “四郎媳妇,虽然那俩东西不争气,但好歹是二叔的亲闺女,做不到看着她们入那火坑。 要能把人救出来,二叔一家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 霍宝鸿“扑通”跪到了地上。 第154章 蛊王 “二叔,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这事儿我不会不管。” 桑宁把霍宝鸿拉起来。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先进去确定一下情况,然后再看看需不需要找人帮忙。” 老夫人赞同,不过她不让桑宁进去。 那不是正经地方,丁氏的那两个三观不正的女儿,还不值得她儿媳妇进去冒险。 “你别去,让炎猛和你二叔进去。” 霍宝鸿不知道谁是炎猛,但见到时就安心了。 这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 龙睛虎目,高大伟岸,气概不俗。 大早上,尚带寒气,他一身薄薄的麻衣,袖口挽到肘弯处,坚实的小臂有霍宝鸿两个粗。 刚下了雨,地面潮湿,他从外头背了一堆碎石来,从屋门口开始铺了条半米宽的石头路,已经铺了一半。 满身热气腾腾。 “这是亲家不放心,遣过来的护卫,你知道就行了,外头人问就说来给我们送东西的,过段时日就走。” 老夫人这么跟霍宝鸿解释。 霍宝鸿点头。 炎猛接到任务,进屋换了一身衣服,他本身就器宇轩昂,只是简单的一身棉布黑衣,头上插了一支楠木钗,整个人就变的贵气很多。 桑宁朝他招手。 炎猛面上不显,但心里对这位太过年轻的主母还是有点戒备。 垂着眼过来,态度客气恭敬:“主母有何吩咐?” “你用不着这么称呼,黑王簪已经不在我手里了,喊四夫人就好。” 炎猛没说话。 黑王簪岂是儿戏,说给谁就给谁,没在她手里也是她的。 桑宁多聪明,炎猛对其他人都还随意,对她这么客气,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主母的原因。 更不是她跺他一脚那点小事让他记了仇。 就是因为桑修齐那个老不死的! 炎猛一来就想杀她正说明人家对霍家忠诚。 她一点都不计较,真的。 “我跟你说点事。”桑宁靠前。 见炎猛微微后退,她更靠前。 炎猛不退了,只是眉头微不可察蹙了一下。 “我跟你说,若是那里的老鸨不放人,咱就来点阴的,我这里还有提炼出来的硫磺油,你看看有没有机会烧了老鸨的屋子,把卖身契都烧掉……” 炎猛:“……” 这个主母有点子意思啊? “不过要万分小心,没机会就别干,记住,那俩人没那么重要。” 炎猛微诧,对桑宁升起好感。 像霍家人,护短。 “四夫人放心,我另有法宝。” “什么法宝?”桑宁很好奇。 “南疆那边有草鬼婆,会制草鬼,草鬼入体,会失神失智,任凭摆布,来时,我求了两只,若那老鸨不放人,我就给她丢一只!” “草鬼?蛊?” “四夫人竟然连这都知道?咱们这边确实称草鬼为蛊,不过有些夸大,其实不过是被喂了毒的虫子而已。” 桑宁很感兴趣,让他拿出来瞧瞧。 炎猛见她没有一点害怕,于是就从怀里拿了一个瓷瓶出来。 两人神神秘秘的在那查看。 炎猛忽感一道犀利视线,于是警惕回头。 哦,原来是主上。 他对着少年恭敬一笑,又转回头。 “四夫人,看清楚了吧?那我就盖上盖儿了,这玩意儿可怕的很,万一爬到身上,就会钻入皮肉,可不敢大意。”炎猛赶紧塞了木塞。 桑宁:“??????” 就这啊?她也有啊! 她发现了,里面那两只小虫子竟然跟蚕蚀长的好像! 只不过炎猛的是淡粉色,她的是白色! 蚕蚀不也是天生的蛊虫吗? 桑宁灿烂一笑,眼睛隐藏着顽劣。 “我也有!” 伸手从怀里一掏,她捏着一只五厘米的胖蚕蚀给炎猛看。 “挖槽!” 炎猛一下子跳起,离了桑宁两米远。 双目瞪的死圆,犹如见了鬼! 咦嘿嘿嘿嘿嘿……桑宁心里笑开了花。 慢悠悠又塞进怀里。 “你把蛊王放身上!!!!”炎猛更加惊悚。 蛊王? 蚕蚀是蛊王? 哈,对!空间养出来的,谁与争锋。 “你是草鬼婆?不,不对,你不是赤目,身上也没臭味儿,还挺香……”炎猛有些混乱。 身后的目光更犀利他都没有觉察。 他在草鬼婆那有幸见过一次,就是刚才的那个虫子!头顶是红的! 只是主母的比草鬼婆的那只还大一些。 蛊王是喂百毒长大的,需要成千上万的虫子做试验,能养出一个来,那就是了不得的草鬼婆了。 它不仅是恐怖的毒物,还是解毒圣品,平日通体洁白,若有人中毒,它吸毒时,就会变成五颜六色,那是它体内的各种毒在溶新毒。 天老爷,主母身上有这玩意儿,想要害霍家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看来她真的不跟桑老贼一样。 “四夫人,您的蛊王是哪个草鬼婆炼出来的?” 他的蛊虫没反应,肯定不是出自一个草鬼婆,想来也是,一个草鬼婆炼出一个就不错了。 “空间。” 空间。 不远处的少年目光微闪。 这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刚进凉州城时,宁儿就问过他知不知道。 莫非那就是他受伤时去过的仙境? 炎猛对南疆每一个草鬼婆都认识,没有叫空间的。 难道是隐在山里真正的大能? 应该就是了! “四夫人,你这,把它放在身上不好吧?”炎猛谨慎提醒。 万一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爬到主上身上……好恐怖! “没什么,它很听话,平时都是睡觉。” 看着炎猛对她态度大变,敬畏有加的模样,桑宁又笑了,有点得意忘形。 “蛊虫有什么可怕,我还见过一个孩子肚子里生了蛊虫,我给他吃了一颗糖,他第二天就拉出来了,有筷子那么长。” 炎猛:“!!!!!!” 那么厉害!什么糖? 跪求! “好了,你去艳春楼吧。”桑宁不搁这吹了。 “是,属下这就去。” 炎猛满脑子都是蛊虫蛊虫的,经过霍长安身边都没打招呼。 霍宝鸿看他径直出门了,稀里糊涂追上去。 咋不喊他咧? 等走了老远,炎猛才顿住。 不对啊?蛊虫哪有那么大的? 一筷子长。 拉出来。 说的咋跟蛟蛕那么像呢? 他小时候也拉过啊! 第155章 最后一口霍家饭 炎猛和霍宝鸿来早了,青楼白天不营业。 但是中午就可以进,有歌舞观赏。 两人中午进去,花一两银子点了些吃食,装模做样的看了会儿歌舞。 别说,穷凉州也是有点货的。 还有异域美人。 可惜如今年岁,生意不好,观众寥寥无几,炎猛想溜到二楼都惹人注意。 他想到桑宁的嘱咐,也不着急。 霍宝鸿如坐针毡,被炎猛警告了几次才安稳下来。 歌舞结束,就有龟公上前问点姑娘的事儿了。 “不过夜,找个姑娘陪着喝点小酒,就那个溶溶月吧。”炎猛看起来颇为熟练。 “公子选的好,这对姐妹花可是刚来的贵门小姐,最近正抢手,价格稍微贵些……” 贵门小姐。 抢手。 霍宝鸿心头犹如被万锥扎穿。 想到昔日自己回府,两个女儿穿的像花蝴蝶一般出门迎接…… 他一定要将人带出去! 两人被带进了房中。 刚才还一脸谄媚的龟奴“呸”了一声。 “两个穷瘸子!一点不懂规矩,连个带路费都不给!” 一门之隔,以炎猛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 艹! 又学到了! 原来还得给带路费。 “蓉儿,月儿,好好侍奉着,妈妈去给你们再定做几件衣服。”老鸨慈爱的拍拍霍蓉蓉和霍月月的手。 然后笑容满面的与炎猛打招呼。 至于霍宝鸿,已经装醉趴在桌子上了。 等老鸨啰嗦一通出去,霍宝鸿才从桌上爬起来。 正要往炎猛身旁凑的霍蓉蓉和霍月月吓住了。 而后就是一番哭诉。 哭骂乔丹桂不是人,让霍宝鸿替她们报仇之类。 “爹知道,爹知道,爹饶不了她!” 霍宝鸿端详两个女儿后,痛不可抑。 晚了,来晚了。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巴掌。 “蓉蓉,月月,是爹没有护住你们,爹带你们出去,爹现在就去找那老鸨!” 霍蓉蓉和霍月月一愣。 两人同时拦住了霍宝鸿。 看到这里,炎猛就不看了。 嘴角讥讽的扯了扯,大马金刀,慢悠悠的喝起酒来。 别说,青楼的酒和别处不一样,有股春花秋月的味道。 让他想起…… “爹,您觉得,女儿从这出去,还能活吗?”霍蓉蓉悲苦的说。 “时日尚短,没人知道的。” “没人知道,女儿心里自己知道,过不去这个坎了。爹,您别管了,就当没生过我们吧。您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又怎能顾得了我们。” 霍宝鸿渐渐听出味儿来了。 霍月月的目光却暗搓搓盯向炎猛。 “爹,他是谁?” “是你堂嫂家的下人。” 这样有气势的男人,竟然只是个下人啊?霍月月眼里闪过失望。 但还是问:“他能娶我吗?” 炎猛:“……” 仿佛被刚吃过屎的苍蝇盯上。 “不能,我嫌脏。” 炎猛自认为是个心胸宽的,不屑与娘们计较,但这次真的被恶心到了。 不出一口气实在窝火。 “爹,你看,一个下人都嫌我们脏,你说我们出去还干什么,事已至此,就让我们在这自生自灭吧!” 霍宝鸿渐渐冷了眼,冷了心。 “可是,爹实在担心你们在这被人磋磨……”他缓慢的说。 “爹不用担心了,这里的妈妈是个良善的,对我们很好。” 吃的饱,穿的好,不需要干活,在凉州,这就是最好的去处了。 很多女子都想进来,可艳春楼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爹,我们出去,你和哥哥们会护得住吗?你老了,连一个馒头都挣不来,而大哥…… 呵呵,莫翠语被两个衙役糟践的时候,大哥是知道的!他醒了,可是他只是懦弱的埋起头,他什么都没做! 他连自己的媳妇都不去护,又怎么会护我们? 二哥呢?二哥能护住我们的话,乔氏就不敢把我们卖到这里来了!” 霍月月越说越理直气壮。 与其在外面被人糟践,还不如在这里,好歹吃喝不缺。 而炎猛,听到霍月月的话,惊在了那里。 他手中的杯盏越握越紧,直到“啪”的一声碎裂,碎片割裂了掌心。 但他仿若毫无所觉。 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朵柔美的,让人不舍采撷,只想撑伞阻隔风雨,让它不再抖动的娇花。 莫翠语。 自小没有娘。 被人欺辱。 那具柔弱的身体,是怎么撑下来的? 出了艳春楼,霍宝鸿就与炎猛分道扬镳。 他步履蹒跚,神色如常,回到家中。 霍江临和霍江初正在屋里争吵着什么。 “霍江初,你的女人恶毒至此,家里不能没有你嫂嫂,我要找她回来,你给我让开!” “霍江临,你不准再去纠缠她!” “霍江初!你算老几?” “真要我说出来吗?当年你找一群混混去欺负嫂嫂父女,用卑劣的手段哄骗了她。真要我去告诉嫂嫂吗?” “你……” 霍宝鸿走进来,平静的看着长子。 “江临,你跟我来。” “爹……”霍江临瑟缩一下,咬咬牙跟着进了厨房。 霍宝鸿舀了一勺粗面,开始和面。 那点面也就能摊两个饼子。 霍江临盯着,想象着它熟了的样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饿。 爹只给二弟吃饭,不给他吃。 饼子要上锅的时候,霍宝鸿从怀里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撒了上去。 “爹,那是什么?” “爹做了多年生意,也跟南来北往的商客学了不少东西,比如这梦里回乡……” 霍江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梦里回乡是什么。 等饼子做好,霍宝鸿便问:“你吃吗?” “……不吃。”不知为什么,霍江临此刻一点都不想吃那个饼子了。 或许是因为爹的口气太过和蔼,他有些适应不能。 “好,跟我再去一趟艳春楼,和你两个妹妹,告个别吧。以后,见不到了。” …… 艳春楼,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霍宝鸿和霍江临又等了很久,才等到溶溶月姐妹花送走了第二波客人。 很显然,第二波客人并不是单纯的陪酒。 两人面色发红,神态靡靡,看见霍宝鸿和霍江临,装都不愿意装了。 “又来干什么!你能拿出钱来赎吗?” “爹给你们送两个家乡的烙饼。” “算了吧!艳春楼吃的都是南方的白米!是雇佣镖局运过来的,你那黑乎乎的饼子,留着自己吃吧!” 霍宝鸿垂下头,低语:“爹很后悔,以前总是忙生意,没有多和你们相处。” 以至于,曾经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被丁氏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父女一场,就当爹,尽最后一场为父的责任。 再吃一口霍家饭吧!” 第156章 他不喜欢女子 回去以后,霍宝鸿把五花大绑的乔氏拖了出来。 乔氏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和的公公可怕成这样。 像发狂的野兽,整个人处于不稳定的癫狂状态,好像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的撕了她。 “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恨她们,可以打,可以骂,可以捅她们一刀,可以断她们手脚,可是你不该,不该毁我霍氏一族之脊梁!” 蠢妇,愚妇! 和丁氏一样的祸害! 霍家祖上有农妇,有浣女,有绣娘,甚至有乞丐,就是没出过娼妇! 也不可以出娼妇! “爹,是桑宁这么教我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一人为娼,五族遭殃,后人十代女儿洗不掉污名!乔氏,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这么蠢吗?往自己身上泼粪水! 你顺利的杀了丁氏,是不是就以为自己很聪明,不会被发现!” 乔丹桂脖子犹如被人掐住,再发不出声音。 知道了。 公公知道了。 是桑宁告诉他的,是桑宁!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 “杀婆母,卖小姑,罪无可恕,交由官府处置吧。” 霍宝鸿说完,外面就来了人。 霍江初带着两个衙役进来,看向乔丹桂的目光死寂,冰冷,再无一丝温情。 “不,相公,不是我,你相信我,我不敢的,你知道我胆小,救救我……” “有人看到的,乔丹桂。” 霍江初声音轻的风吹即散。 找一个证人,不过一碗米而已。 既是事实,谁又去管伪证不伪证。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娶了你。” 乔丹桂一下子没了力气,脑子里想起从前,他木讷却真心实意对她好的情景。 莫翠语出事后,他一路拉着她的手再没松开过的情景。 服役一天,累的浑身动不了,却还是问一句她好不好才睡过去的情景。 他们本该恩爱一生的。 都怪霍镇南,怪丁氏,怪那两个好吃懒做的娇小姐。 怪……桑宁啊! 乔丹桂被衙役拖走。 霍宝鸿又去了霍江临的屋子。 二儿刚才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只是丁氏死的快,他没机会说。 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丁氏。 流放好啊,把那些莠草全给薅出来了。 霍江临又病倒了。 两眼发虚,面色蜡黄,一言不发,跟个木桩子似的倚在床上。 霍宝鸿端着一碗粥给他。 他却惊的后退。 “爹,你……你给妹妹的饼……” “江临。”霍宝鸿放下碗。 “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是最疼你的,江初和你两个妹妹我没怎么教导,可你不一样。 你从十二岁就跟在我身边学做生意。很多为人处事爹都教给你了。 许是以前过的太顺利,许是出事太突然,没给你反应的时间,让你一下子垮了。 爹就不管之前了。 今天就问你,是继续这么下去,还是跟爹站起来。 如果想重新站起来,爹就从头教你。 如果不想,也最后吃碗霍家饭,了了咱父子之间的缘分。” …… 良久之后,霍江临爬了起来。 “爹,儿子要站起来。” …… 三日后。 夜过三更。 艳春楼的后门开了。 四个人抬着两具被席子包裹的尸体出来。 “黄妈妈快气死了,没想到这俩这么不中用,还想着培养培养往南边送呢!” “谁想俩人都有心疾呢,才三壶酒就完了!” “也没亏,统共给那个蠢妇五两银子,早赚回来了。” …… 四人七嘴八舌,很快将尸体抬到乱葬岗一扔,就嫌晦气的拍打着身子跑了。 跟了一路的父子三人这才出现,把尸体背起来,朝家走去。 早等候在此的老夫人给换衣,梳妆,收敛到一个棺木中。 “大嫂,我做错了吗?” “没有。” 是她,她也会如此。 霍家人可以忍辱负重,但不能自甘堕落。 霍宝鸿是错了,但不是错在现在。 是早错了,早错了。 和她一样。 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只能往前走,往前走,把走歪的步子再扭回来。 霍宝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却一点没有好受些,他的心是真疼啊。 他再没闺女了。 “抬到山上葬了,埋的深一点,别被野物寻味儿挖出来,等以后咱们还乡,要带回去的。” “是咱们家的三个男人不中用,没有护好她们。你们做哥哥的,给她俩磕个头。” 霍江临和霍江初悲痛的磕头。 最后看了一眼,缓缓的合上棺木。 …… 天气依然阴沉。 不下雨,也不见晴。 小院里,霍长安拿一块饼子在训练着两条狗的反应能力。 才几日时间,大刚和小红判若两狗。 主要是指精神上。 不再萎靡懒散,好像重新生出了斗志。 在军营,它俩是被人认定的废狗。 而在霍家,却全当它们是看家护院。 就算断腿毁容又怎样,它们被需要。 桑宁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有点神秘,又有点使劲压抑住的亢奋。 像是村头大妈,去找另一个大妈,然后说另另一个大妈坏话的那种表情。 八卦。 “哎,霍长安,你有没有发现炎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 她这种表情,当然不是说炎猛做了什么坏事之类,肯定又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霍长安有点吃味儿。 最近她的关注力又分给了炎猛不少,他的存在感是越来越低了。 “他是不是想当你姐夫?” 啊? 这话还是惊住了霍长安。 一个不小心,手里的饼子就被大刚叼了去。 大刚似挑衅的摇晃了几下头,扭头就把饼子给了小红。 呦呦,大刚也是个疼媳妇儿的! 桑宁欣慰的点头。 霍长安拍拍手,讶异的问:“不能吧?他不怎么喜欢女子。” “不喜欢女子?喜欢男的?我去你娘的!那跑前头来摇什么尾巴!” 第157章 去田里看看 桑宁闻言爆火,当场就想去质问炎猛。 昨天她亲眼看见他跟人差点跟到了厕所! 虽然,他后来解释是想过去帮忙抱劈好的柴火。 谁信呢! 他还拐弯抹角的问凤儿,她娘喜欢什么。 莫翠语是长得惹人怜惜,难道是把他给掰直了? 掰直也没用,哪凉快滚哪去!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霍长安抚额。 为什么一句话宁儿就能想到那上面去,她的想法也太跳脱了。 “他只是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成亲,让炎伯很是头疼。 以前爹还想过给他物色一个来着,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觉得,这才几天呢,他不可能看的上……” 霍长安没敢说下去。 桑宁对莫翠语可好了,有时候好的他都嫉妒! 他可不敢说炎猛又不瞎,好好的大姑娘不喜欢,会喜欢一个和离带孩子的女人。 也没看出莫翠语有什么好的,目前也就知恩图报这一点,让他比较满意。 “不喜欢男的啊,吓我一跳!” 桑宁一想,又笑起来。 “他有没有想法,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少年还是不懂啊,爱情就像便便,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滴! 炎猛可能开窍了。 但这个问题也很难办。 莫翠语如今恐怕不会有再嫁的心思,炎猛看着就是个猛的,要是死缠烂打,那就给人造成困扰啦! 霍长安看着桑宁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八卦的心也被带动起来。 “咱俩打个赌。我赌炎猛没想法。” “那我赌他有!赌注是什么?” “赌……谁输了谁晚上讲故事。” 讲故事可以,她喜欢听。 “行!” 炎猛去街上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李记豆腐店,买了最后一块豆腐。 他昨晚观察到,莫翠语不太喜欢吃肉,很喜欢吃这软嫩嫩的豆腐。 这豆腐做的也确实好吃,和家里的水一个味道。 买完豆腐,他就去了月不圆家,把锦棠接走。 “猛叔,今天怎么是你接我,我娘呢?” “我正好来有事嘛,顺便就接你了,走,咱去小吃店告诉你娘一声,别让她跑空。” 两人就去了小吃店。 李玉枝几个也正在关门。 今天不错,所有的东西都卖光了,包括豆腐! 豆腐没有面筋顶饥,之前卖的量总是少,卖不了剩下,她们就拿回去做汤,凉拌,变着花样吃,说实话,真吃够了。 这两天换李记家的,卖的开始多了。 晚上终于不再吃剩豆腐了。 “娘!”锦棠清脆的喊。 “三婶婶,大姑姑,小姑姑。” 谢雨柔穿着宽松的衣服,肚子不怎么能看出来,她在家嫌闷了,也时不时来店里。 今天她来,桑宁就留在了家里,说是休息,其实是在空间又收了一批稻谷。 “炎兄弟,你来了。” 李玉枝牵过锦棠的手,跟炎猛打招呼。 “嗯,大夫人,东西都给我吧。” 说着从她手里提过木桶,又从霍静雅手里“夺”过一兜子木炭。 最后顺理成章,扒下莫翠语身上装着调料罐罐的背篓。 大家看他这架势,也不好说什么。 炎猛能干,闲不住,由着他了。 等回去收拾背篓,莫翠语才发现里面有一包豆腐。 “……” 又要吃啊? 院子里,桑宁和霍长安在窃窃私语。 起初他们在说霍静雅,后来又谈大夫人,三夫人。 最后就听到在说莫翠语…… 说到莫翠语,声音就变小了很多。 他们神色凝重,好似在说什么秘密。 炎猛支棱起耳朵都听不大清。 于是,屁股底下的木墩子开始一挪一挪。 手里削着木棍,木屑稀拉拉散落一地。 直到木墩子终于到了霍长安身后。 “莫姐姐被人埋……当时,我就多嘴问了一句,郡守说去信问一下……” “谁又欺负她?”炎猛神色一厉,忽而插嘴。 桑宁和霍长安同时看向他,神色复杂。 “这么看我干啥?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是……” “谁!?” 炎猛双手握拳,目光狠辣,身体散发毫不遮掩的戾气。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在乎和愤怒。 霍长安抿了唇。 看这情况,不仅仅是有想法那么简单。 倒像是,已陷入情网。 这么快的? “不知道是谁,莫姐姐三岁时被坏人活埋进了坟里,她现在的爹不是亲爹。 我们分析过,她可能和宫里有关系。” 三岁,活埋。 炎猛真的没想到。 怎么狗老天总把苦难往一个人身上堆。 心“突突突”的钝疼。 不用看,桑宁赢了。 炎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痛的明目张胆。 桑宁很担忧,炎猛看着这么强悍,莫翠语可经不起二次伤害。 她该不该阻止炎猛? 但出乎意料,炎猛在莫翠语面前,并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思。 只是不着痕迹的,默默的在背后做一些事。 …… 时间又过了两天。 期间又下了一场小雨,蛤蟆尿似的。 街上卖烤蝗虫的孩子更多了。 桑宁特地买了一串尝了尝,带着一股苦味儿,一点都不好吃。 她没心思烤串了,想去田里看看。 徐五德又来了,见她手里拿着一串蜢虫,转头就干呕。 “快扔了扔了,这些天本老爷快吃吐了!” 桑宁扔了蝗虫。 “你怎么又瘦了?胖仔变瘦仔了。” “废话,廖婶心疼我,天天变着花样给我补,何愁不瘦!” “什么心疼你,明明是心疼钱,天天给你做蝗虫,说吧,那些小孩给你送了多少蝗虫?” 多少? 现在徐五德谈蝗色变。 “三四十斤是有吧!好在也抓的差不多了,我瞧着现在田里都是些小的,不足为惧。” 还不足为惧,这正是可怕之处! “带我去你田里看看。” “咋了,你还担心蝗灾呢?不可能的啦!”徐五德一副把心放肚子里的模样。 “少废话,快带我去。” "哎,行行行。等我先吃点串。" “别吃了!”桑宁率先走了。 徐五德馋的吧唧了几下嘴,长叹一声,只能跟上桑宁。 不过霍静雅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烤了出来,追了五十米,把二十根串塞给他,“加我的跑腿费,给二十文!” 我去! 抢劫啊! 几步腿儿就多收十文,二十根面筋钱了,真黑! 不过好歹能接着吃到,也行。 “给你一两银子!剩下的记账上,本老爷慢慢吃。” “好咧!” 霍静雅拿着银子咧嘴跑回去了。 下次她要再添新花样,一定让他把剩下的钱全都吃出来! 桑宁:“……” 静雅是把劫富济贫诠释的相当到位啊! 第158章 凉州不可能有蝗灾 徐五德有百亩“良田”。 事实上,真正能种庄稼的,也就五十亩,剩下的都是山林外围开发出来的果园。 果园种的最多的果树,是最早时期的苹果,此时称为木柰,绵口。 《千字文》里有一句话: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意思就是说水果里最好吃的,就是李子和柰,菜里面最好吃的,就是芥菜和姜。 然而,比起现代改良过的苹果,其实木柰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大量种植也不是为了吃,而是用来做香薰。 徐五德种植的这些,成熟后就是运到南方制作成香薰。 再输送到繁华都市,流入权贵商贾家中。 不过现在干旱的一个果子都没结,叶子都落光了。 都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返过来苗来。 徐五德可以让人去山腹运点水不让庄稼旱死,可顾不上这些果树。 “若再下一场大雨,这树就还能活。” 徐五德就期盼着马上下大雨呢! 干枯的果树上,可以看见趴着晒太阳的蝗虫。 从山林穿过,就是一片平坦的洼处,是徐家其中一处庄稼地,有个几亩大。 种的是粟,谷子,脱壳后就是小米。 这种作物喜温,耐旱,适应性强,在砂壤土中都能生长。 营养价值也高,李白曾称赞过:“家有数斗玉,不如一盘粟。” 徐五德摸着已经弯腰的谷穗,期待:“再有半个多月,最多二十天就可以收了,还能让穗子重不少。” 他朝自家守田的两个长工吆喝:“草人再加上些,瞧瞧这些讨人厌的鸟儿!” “是,老爷——” 桑宁的空间里也有谷子,刚收了一茬。 她的稻谷是巨无霸,徐五德的,那就是跳骚屎。 直接没法比。 本来就磕碜了,再颗粒无收…… 桑宁蹲下身,一棵粟谷上基本都有一只一厘米的蝗虫。 蝗虫的颜色,是青黄相间,和稻谷的颜色很接近,不仔细根本看不出。 一场雨,就能孵化几万蝗虫,而徐五德,还在等半个月后。 桑宁捏着蝗虫给徐五德看。 “就这?都不够塞牙缝的。等半个月它们长大,我的谷子也熟了。” “胖仔,你知道蝗灾是怎么形成的吗?” “蝗虫多了就成灾嘛!” 哎! 论科普的重要性。 连徐五德这样有些见识的人都不懂,更遑论普通百姓。 “你知道人怎么造反吧?” 造反? 徐五德吓了一跳。 一下子后退两步,眼神警惕:“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你想拉我造反?” 你娘的,就你这死样,造孽还差不多! “人造反是不是先在一个地方起义?” “也不一定,有可能直接杀入皇宫,弑君。” 去! 跟这家伙说话真是不能用问答式。 “农民起义!先在一个地方聚集,然后扩大范围,招兵买马。 蝗虫也是如此!一个地方的蝗虫多了,就开始寻找同伙,每飞过一个地方,就有当地的蝗虫加入。 直到成为一股暴风,再也没人能阻止。” “阳关,陇城,降雨已有些时日,其他各处肯定也有降雨,你猜那边的蝗虫是不是快要长大。 告诉你,蝗虫的飞行速度是每个时辰40公里,也就是说,若是离咱们最近的阳关发生蝗灾,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抢收五十亩地。 而且,是在阳关反应及时,飞鸽报信,这边郡守立马得到消息,马上派人通知的情况下。” 徐五德愣在原地。 脑子里迅速盘算。 五十亩地,他家里几十人往年最快也得五天时间,两个时辰,怎么可能? 桑宁看了看不见晴的天空,面色凝重,“我现在说的,只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还有一种,最怕的,是蝗虫没有经过阳关,从别处来的,那样,凉州就完了。” 半个月,谁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徐五德打了个哆嗦。 当然完了。 “不能啊,凉州从未发生过蝗灾啊……” 他喃喃自语,也蹲下身查看。 起初看不到什么,再看,竟然从茎秆上冒出一个又一个来。 谷穗上也有。 “现在收吧,你也不缺吃的,顶多少赚些。” 如果徐五德收了,那凉州城其他商户就会好说服,百姓也会跟风。 大头保住,就算有不收割的, 也造不成大灾。 “不,这不是件小事,秋收后还得交给官府一大笔粮,我,我得去一趟郡守府。” 心疼,真的心疼! 那可是金灿灿的粟米,本来就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直接减半,谁受得了! 他的家产已经快缩到十年前了! 桑宁也得去,她也得跟白义说明情况。 白义呢,这几天也没多好过。 降雨的事也就让他兴奋了两天,紧接着,传来噩耗。 官府运送的救济粮在半路遭遇流民和山匪一块哄抢。 而那,是今年最后的救济粮!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到明年三月,再没外援,全靠凉州城自给自足。 秋收以后,商户就要收税,无粮的百姓就要靠这些税粮度过几个月了。 他也是祈祷着秋收前再降一两场大雨,让收成再增加几成。 然后再派人去外边购些萝卜白菜芥菜种子分到百姓手里,冬天又能增加点食物。 徐五德和桑宁来的时候,白义正想着下了雨和以前又不同,是不是再从商户手里多收点粮。 哪知道徐五德一开口,就给了他那么大的“惊喜”! “徐五德,你的脑袋是不是进了雨水,什么蝗灾,凉州城怎么可能出现蝗灾! 那绵延千里的山林屏障是假的吗? 真能造谣生事!要不是你祖祖辈辈生活在凉州城,本官非得将你当西辽奸细抓起来!” 第159章 首富换人坐 “这不是我说的,是桑娘子说的呀!她可是懂堪舆术。而且,今年的蝗虫真的比往年多。” 徐五德虽是这么说,但他内心里,是很希望白义能继续反驳的。 拿出强有力的依据反驳。 “对,是我说的,大人,你去田里看看就知道了,我问过不少人了,今年的蝗虫和往年的也不一样。 甚至带有变异性,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蝗虫。” 桑宁认真解释。 蝗虫会随着环境变化改变颜色,带了迷惑性,这又是蝗灾蝗虫的一个特点。 然而,白义固执病又犯了。 “凉州不会有蝗灾!方志叙事三百年,从未有过此方面的记载。 桑凝儿,我知道你懂些堪舆术,读过很多书,但这和找水不一样。 实实在在有经验的老农联合关气象的天文官兴许能推测出什么,你一个连田地都没下过的人,说出的话谁信?” 桑宁觉得白义有点不对。 知道他是个有点保守的人,但不管之前说她能找到水源还是能灭火,他都是质疑并非直接否定。 可这次,他是完全否定了她。 “你是白义吗?”她狐疑问。 看着黝黑的皮肤,着急的长相,没错啊! 白义不近人情的板着脸,警告:“蝗灾一事,不要再提及,桑氏,你想想后果,若真如你所说,现在就收割了庄稼,到时候蝗灾没来,你会不会被百姓恨死!” 这不是找水,找不到顶多被人嘲笑。 这是要割百姓的肉,若失误,那真不是她一个罪臣能承担的起的。 他是为了她好。 “莫非到时候大人要把我推到前面,自己不想承担任何后果?”桑宁冷声质问。 白义不是个自私的人,她真的有点不信这是他说出的话。 “不是我不顾百姓死活。”白义垂下眼。 解释:“蝗灾会不会真的来,何时来?这都是未知数。 若今日你让百姓收了粮,明日蝗虫就来,那全城百姓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若今日你让人收了粮,十天后蝗虫才来,百姓的感激会少一半,还有人在心里埋怨你让他们收早了粮。 若今日你让人收了粮,二十日后蝗虫才来,那和没有蝗虫来是一样的,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全城罪人。 当时你找到水源,正是百姓最需要的时候,所以大家都感激你。 可蝗灾的事,你敢和找水源一样笃定吗?” 不能! 至少她不能确定蝗虫何时会来! 或者,蝗虫也可能会绕过凉州城去往别处。 “可是你是凉州城的郡守,若蝗虫真的来了,凉州就全完了,你不是说凉州很重要吗?” “对,凉州很重要。”白义异常肯定。 “但它不是我一个人的凉州,是东阳国的凉州。 阳关,陇城,朝廷,都不会不管。 遇到蝗灾,是天灾,没人会怪我。 可提早收粮,惹百姓怒,是人祸,所有人都会怪我。 桑凝儿,我承担不起。” 所以,干脆不去冒那个险。 凉州城方志中,确实没有记录过蝗灾,可百年前却记录过类似的一桩事。 一城郡守听信堪舆师的话,断定凉州会发生地动,将百姓全部转移到山上。 结果地动没来。 等天亮百姓回家时,家里的粮食都被洗劫一空,接着城中一半的百姓中毒而亡。 原来那天夜里月亮泉水被辽国细作下了毒。 从头到尾,那都是辽国人的阴谋。 百姓怨恨郡守,朝廷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郡守决策失误,被判斩首,全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如果那个郡守什么都不做,就算地动真的来,他带着人抢救,百姓就是死也会感激。 因为是天灾啊。 郡守大人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啊。 遇到这样决策性的难题,白义不做选择。 他赌不起。 …… 桑宁思绪烦乱的出了郡守府。 徐五德也是如此。 白义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但那是他的立场。 徐五德可跟他不一样。 你有一斗米,这一斗米可以让你吃一年。 然后有一天,这米被强盗抢了。 你就去衙门哭。 衙门呢,就给了你半斗米,你也就满意了,省一省一年也能熬过去。 但徐五德呢?他有成千上万斗米! 被强盗抢了。 衙门依旧只会给他半斗养命米。 不,半斗都不会给,因为他有存米。 这能一样吗?能一样吗?能和那些穷百姓一样吗? 他要是不管,损失可就大了! “桑娘子,你觉得蝗虫来的几率有几成?” “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我再过五天收米来不来的及?" 桑宁摇摇头,心情低落而沮丧。 “我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先说明,你的决定,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 说完这话,桑宁有点愣。 这话很不负责。 明明是她说的要来蝗灾,制造恐慌,到最后却说与自己无关。 她竟生出了胆怯之心!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又能怎么办! 她还是带罪之身,身后还有霍家一大家子! “胖仔,你自己权衡利弊吧,能收五成庄稼和颗粒无收之间对赌,如果是我,在不缺粮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选五成。” “言尽于此。” 桑宁不再说什么,快步离去。 徐五德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就是五成吗?就算输了又怎样!老爷我赌了!” 徐五德一时间感觉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有万丈雄心,敢赌敢压。 所以短短几年把徐家做到凉州城首富。 现在,就算没了五成粮食也比以前强,他有什么婆妈的,还输得起! 不过,基于业界良心,这么重大的事,他也得去通知一下其他商户朋友。 徐五德马不停蹄就把凉州城十几个有头有脸的商户喊到了家中。 可谁知,却遭到了一堆人的耻笑。 “徐兄,你若是无其他事,我们就走了。” “我看他还未从三夫人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怎么这种事也信……” “怪不得最近不见人,原来是去研究法天象地去了……” “走了走了……” 徐五德气的喊:“反正我告知你们了,信不信自己决定,我家五十亩庄稼地,这就着人收去了!” “五十亩地,还是徐兄有魄力。佩服,佩服!”一人说着佩服,语气却幸灾乐祸。 好像已经看到凉州首富的位子已经换人坐了。 “徐兄,放心吧,就算蝗虫把我家粮食都吃光,我还是记你今天这句提醒,走了,有空去我那喝茶。” …… 最后,只有三人留了下来。 第160章 他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桑宁一路低着头。 有妇人捧着一颗鹅蛋拦住她。 "是桑小娘子么,你婆婆昨天给了把子菜,还你个鹅蛋。" 那妇人把鹅蛋往桑宁手里一放,就走了。 鹅蛋还是热的,好像是刚下的,但是干干净净。 也可能是刚煮熟? 桑宁不确定,捧着鹅蛋回家。 老夫人在厨房磨面,她进去,拿着鹅蛋问:“娘,刚有人给了我鹅蛋,是不是那个鹅婶?” “那就是了,这个人就是这样,给点什么就非得还回来。” 听老夫人的口气,似乎与鹅婶很熟稔。 “那个鹅婶精神正常吗?”桑宁就好奇的问。 “除了把鹅当儿子养,人孤僻了些,其他很正常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听村民说,前几年,鹅婶男人生病,家里难的揭不开锅了,她儿子就想跟人出去跑镖赚点钱。 谁成想第一趟就遇到了山匪,她儿子实诚,护着货物不放手,就被人砍死了。 鹅婶男人一听噩耗就断了气,鹅婶也疯了,抱着儿子养的鹅喊儿子。后来镖局老板请人把她治好了,只是她还是把那鹅当儿子。 村里人就喊她鹅婶了。” 听着真让人难过,但还有更让人难过的。 老夫人顿了一会儿才又说:“你猜她儿子护着的货物是啥?不过一车黄土而已。 人家镖局分了两拨,让新人护着那车土转移视线,别人都跑了,偏她儿子拼命护着……哎,人命没一车土值钱。” 不是人命没一车土值钱。 是穷困兜不住底的生活,是家人再承受不住的雪霜,让他以为任何货物都比他值钱。 丢了命也要保住货。 因为他们赔不起。 桑宁心情更不好的出了厨房。 霍长安不在家,她问锦绣,锦绣说:“四叔打不过猛叔,气跑了!” 桑宁:“???” 这咋回事? 还是凤儿看的明白。 “四叔跟着猛叔练刀,四叔学不会,猛叔说二公子一遍就会了,然后四叔就出门了。” 老夫人说过,霍长安生出来就弱,从小身子就跟缺点什么似的,后来养好了。 平时看着也很有力气,但一练功夫就晕。 刚开始侯爷还以为他是装的。 太医查都查不出毛病来。 后来他自己不服气,硬是跟着练了几年功夫,倒也练出点保命功夫来,不再晕了。 就是资质不大行,怎么都练不出火候。 自从来到凉州,他重新捡起武学,老夫人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强,像是开窍了一般。 但可能还是比他的兄长弱点? 这孩子是不是又心急了。 桑宁想着就出门瞧。 然后就看见炎猛坐在不远处一面废弃的断墙上,目光沉思。 “你在这干啥?霍长安呢?” 炎猛跳下来,略一沉吟。 指了指村落边缘的山峦。 “去了那边林子,您过去瞧瞧吧!” 怪让人不放心的。 主上自从看了信,脸色白的发虚,不准他跟着。 也不知道爹的信里说了什么。 那明明是给他的信,他还没看一眼。 桑宁没多想。 大概是去散心的。 她朝林子去的时候,又看到有两个村民扛着木头往田里走。 在那谈论着在庄稼地头再搭建棚子。 庄稼成熟在即,全家都搬到地里看着,也管不了下雨不下雨的,粮食要紧。 今年若是能多收点粮,或许能填补上去年的窟窿云云。 桑宁心情更沉重。 想一想现代,一望无边的良田,绿油油整齐的庄稼,都没人多瞧上一眼。 甚至好多土地都荒着了,因为种田太累,老一辈人干不动了,新一辈吃不了苦,也不会。 可是这些封建时代下的古人,手里有田的很少,大多都是租赁田,还要交税。 秋收后,收到的粮食,先要挑出最大最饱满的上税,然后偿还地租,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辛辛苦苦一年,自己却吃不上一口白面。 遇到灾荒年头,还要倒欠。 真讽刺。 如果每人手里都有一块地,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霍长安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桑宁的刹那,有来不及收起的猩红戾气猝然而过。 桑宁也在想事情,所以并没发现。 她随意坐到一块石头上,低着头问:“霍长安,有件事我很困扰。” 她要不要把蝗虫的事说出来。 要不要去冒险。 如果蝗虫吃光了凉州,朝廷的救援,会那么及时和充足吗? 明明可以保住一些粮食,为什么要喂给蝗虫呢! 不能浪费粮食的,不能浪费。 可是,霍长安听完后,只冷清清的说了一句:“白义说的对。” “不要去管了。” 桑宁愣愣的抬头,她没想到霍长安说的这么干脆。 她以为…… 这一看,就看出不对。 霍长安的眼睛发红,像是哭过,再看脚下,散落着一地树枝。 身后的一棵树,光秃秃的砍没了皮,甚至……上面还带着零星血迹。 他隐在袖子中的手,微不可察的在抖动。 桑宁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袖子。 那只手关节处,血迹斑斑,磨损露骨,一看就是猛烈击打所致。 “怎么了?” 一定不是因为练不好功夫,他现在已经自控的很好。 发生了什么让他失控的事? 她的腰身一把被人搂住。 少年的头抵在她的胸口,浑身紧绷,再次不可控的颤动起来。 此时的他,看起来那么脆弱。 从未有过的脆弱。 又像在拼命压抑,压抑着刚才已发疯过的巨兽。 一定是关于他的父兄……桑宁想道。 她没有动,手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头。 心里涌上酸涩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了手。 “不要去管,他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关!那些愚昧的东西,你对他们再好,他们还是会恩将仇报!” “不值得……不值得!” “四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桑宁问。 “他们……”霍长安握紧了拳头,眼眸是恶鬼嗜人般的恨意。 言语从齿缝一字一字的挤出。 “霍家,三子,刑台,斩首……刑场大乱,百姓拆骨……分而,食之……” 第161章 你们在家不成吗 赶去收尸的人,连一块尸骨都没有抢到! 又是尸骨无存! 他的父亲,被野兽分食。 他的兄长,被百姓分食。 野兽本性凶残尚可理解,可那些百姓呢! 霍家从未欺压过任何一个,三哥护卫京城三年。 爹和二哥每次凯旋,夹道欢迎。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么残忍! 全都是一群见风使舵之徒! 分食…… 这怎么可能! 霍家又不是秦桧之流。 百姓哪有那么大的恨意。 除非是有人故意引导。 不,那也不可能! “你确定那些人是普通百姓?以人为食那要多凶残的人才能做到,肯定是有人故意……”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兄长被人糜躯碎首,吞吃入腹!” 少年又咆哮起来,理智渐失。 “所有抢夺的百姓都是凶手,所有阻止人进去收尸的人都是帮凶!我的兄长全没了,一点血肉都没有留!” “他们该死,全都该死!京城……所有人,都该死!!” 霍长安牙齿咬的几欲崩碎,眼神发直,太阳穴青筋暴起,嗜血的盯着某一处,似乎那里有他的仇人。 “霍长安,你清醒一点!” 他内心太过悲痛,有些入魔的征兆。 电光火石之间,桑宁忽然从他的话中得到一个信息。 全没了。 一丝血肉都没有留。 “不对,这不对!他们人都杀了,为什么还要毁尸灭迹,倒像是在掩盖什么? 难道,难道被砍头的人不是……” 桑宁自己都惊了。 可能吗? 霍家三子没死? 没死的话去了哪里? 如果他们逃了,那怎么可能不顾流放的人。 “你在,说什么?” 霍长安眸中雾障散去,洗涤过后的瞳珠湿润澄澈。 盯着桑宁,他刚才似乎听到桑宁说…… 但他不确定。 刚才脑子有些混乱,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在吵,撕裂他的神经。 “你在说……说被砍头的人不是,不是什么……” 他声音轻且小心,带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祈盼。 “我,我只是说,他们实在没必要那么做。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很多百姓是愚昧,被人挑拨几句就跟着人云亦云,但真要让他们作恶,他们没那个胆子的!何况霍家人并没有欺压百姓。” “你真想知道百姓对霍家什么态度,可以混入市井听他们真正的心声,千万别被那些害人的所左右。” 桑宁慢慢讲着,看着霍长安逐渐恢复理智。 “四郎,你记着,霍家人所付出的,不会被抹杀,他们可以一时蒙蔽人的双眼,但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邪不压正,天,总会放晴。” 霍长安的思绪随着桑宁的话渐渐飘远。 他的嘴中,不由吐出两个字:“中秋……” “中秋,吃月饼?”桑宁接话。 不过好像接的不合时宜。 霍长安茫然看她,而后似还认真思索了番,才摇头:“不是吃的。还能干什么?” 桑宁不明所以。 但看少年如此认真,她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看月亮。” “放烟花。” “喝酒。” 桑宁挠挠头,她前世也没什么家人,中秋都是独自一个人过,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要说中秋最大的特点,当然就是全家团圆。 可显然,这时候说的不可能是这个。 “我不知道了,我以前就是看电视。” “看什么?” 桑宁说的太小声,霍长安又追问。 “就是看戏啦!和你听戏一样!” 霍长安看着她就呆住了。 脑子里似乎有一扇门打开,有无数被关着的声音疯狂释放。 他的头像炸裂一般,疼痛难忍,金光闪烁。 “长安,快醒来,活下去,不管遭受什么都要活下去!” “……不管遭受什么都要活下去!” “长安,这个中秋,大哥不能陪你听戏了。” “有机会给大哥烧纸,你给大哥唱一遍吧!” “不能陪你听戏了。” “你给唱一遍吧。” 京城人都知,霍家四公子爱听戏,爱听评书,爱看斗鸡,爱管闲事。 整一个自由潇洒的闲散公子。 谁想,霍家大郎临死前的要求,竟是让他唱一曲。 可见真的是对这个弟弟无从要求了。 拉人的衙役发出叹息。 “霍长安,你怎么了?头疼吗?”桑宁大喊。 霍长安抱着头,闭着眼睛,似受到强烈的刺激,脸煞白无血。 他的脑袋也没受伤过呀,怎么会这样呢? 桑宁急忙从空间采了一朵安神的花。 掰着他的嘴就把花塞进去,又想弄水出来给他喝时,霍长安猛地抬头,双臂一揽,再一次搂住了她的腰身。 然,这次力气更大,桑宁直接扑到他身上。 轮椅失去平衡,后翻了。 …… 去年中秋节,霍长安请了一个戏班子进府,唱了一出《青衫记》。 裴兴归衡。 是讲游子裴兴,少年离家,经历种种,几十年后的中秋佳节,再次回归故土的故事。 故事也叫:燕归巢。 旧燕归巢,故人重到。 霍长安躺在地上,紧闭的眼睛,渗出了一滴泪。 挣扎的桑宁就不动了。 美男流泪,别有风味。 但她绝对不受影响! “不是,大哥,咱能不能先起来?我不太习惯趴人身上。” “宁儿,我兄长,可能真活着。” “真的????” 霍长安睁开了眼,眼底微湿,还泛着红,嘴巴却大大的咧开来。 “大哥那么聪明,他一定是做了安排。” 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还没出现? 难道是中途又出了什么变故? 桑宁眼睛睁的大大的,呆呆愣愣的看他。 她双手撑在少年肩膀两侧的地上,抬着上身,腰还被紧紧箍着,下身压在他身上。 此刻两人的姿势万分惹人遐思。 霍长安眼睫轻颤,手紧了紧,没有松开。 “宁儿,你说大哥他们为什么还没来找我们?若他们真的脱险,流放路上就应该追上来了。” 是啊! 如果他们真的活着,不可能弃家人于不顾,就是病重也会追上来。 两人的神情又渐渐凝重。 “哎呦喔,哎呦喂……哎呦呦……哎呦呦呦呦……” "我说你们在家不成吗?哦,在家人多。哎呦喂,是我们不懂事了!"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了二人。 徐五德四指并起,中间又留一条缝,一边咋呼一边看,又一边呵斥身边的两个同伴背身。 第162章 谁更像犯人 桑宁赶紧爬起来,膝盖大概是顶的少年大腿肉疼了,他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哼。 “你没看见轮椅翻了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她恼的朝徐五德吼。 徐五德几人赶紧上前,一边帮忙扶,一边嘴里嘟囔:“那可不得翻吗?这么小的轮椅怎么能承动两个人……” “你再给我胡说!” “不说了不说了。” 再说桑娘子要打人了。 徐五德惊奇的发现,霍长安的脸又红了! 而且他脸上的疤也没了。 那是真俊啊! 白里透红,比站在旁边凶里凶气的桑宁还像姑娘家。 不是他说,人家腰腿不好,桑娘子不该在上边,压坏了怎么办? 霍长安忽然抬眼看向他。 那一眼,凛寒尖锐,如冬日霜雪入脖颈,一瞬间透背凉。 徐五德骨头都像被冻了一下,不由收起嬉闹之态。 果真是侯府公子,那种气势与生俱来,令人身体本能胆寒。 这可真不是个姑娘! 收拾好以后,桑宁推起轮椅,问:“你们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你不是说蝗灾吗?我就跟他们说了,这都是我的朋友,家里也都有不少田地,我们决定了,一块收割,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合适?” 桑宁很诧异:“你们,都信我?” 看着这几人,穿的和徐五德差不多,家境应该也不错,要是现在收割,肯定会损不少收成,他们真的舍得? 徐五德得意的看着几人,纠正:“准确来说,他们信的是老爷我!” 这几个都是生意伙伴,也是好朋友。 以前他们生死攸关之际,他曾出手相助,这几年,几个人一直相互扶持。 他们可是能把全部身家都交付对方的过命交情。 提前收点粮食而已,当然信他了! “哈哈,别这么说,我们都信,信五德你,当然也信桑娘子。” 其中一人叫时槐的,倒是会说话,谁也不得罪。 说完以后,还热情邀请桑宁去他家做客。 另外二人一听,也纷纷邀请。 徐五德脸黑。 这几个家伙! 他还不知道几人肚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是想请桑宁去给他们看风水,顺便看看家里有什么宝贝呢! 扎他心窝子! “行了行了,这在讨论蝗虫的事儿呢!那些事以后再说!”徐五德吆喝。 桑宁看了看霍长安。 “我也信你。”他说。 “你觉得该此时收庄稼,可以提醒大家,收不收是他们的事。” 然后他看向徐五德,“不过我们也提前说明,这只是建议,你们做了决断,后果如何都自己承担。” “这我们都明白,跟做生意一样嘛,有亏有赢,四公子放心就是。” 徐五德和时槐他们一起保证。 “那什么时候收呢?”他问桑宁。 “我觉得,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你看,咱们这边天气一直阴着,所谓东边不下西边下,现在不知道哪个地方正在下雨呢!下了雨蝗虫就疯长,成气候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如果你们决定了,就尽快收。” 毕竟现在都靠人工,一天也收不了多少,能尽快就尽快。 徐五德狠狠点头:“行!我家那些佃户,也通知一下,不过看到我收,他们估计也坐不住。” 对啊,徐五德几个都是本城大地主,也是会影响很多人的。 桑宁实没必要自己过分宣扬。 “我们也通知一下附近的?”她问霍长安。 白义不出面,他的话确实也让她怕了,感觉做什么都不自信起来,怕真的惹来麻烦。 所以就多问问。 “你做主,全家听你安排。”他微笑。 以她的性子,不告知会心难安。 那就帮! 桑宁定了定,也笑起来。 心里那股难以抉择的沉重感就此消失了。 有时候她想,她可能就是和霍家人有某种相同的基因,才会如此契合。 若是穿到其他人家,但凡有点不痛快,估计早撂挑子跑了。 炎猛拿了个铜锣在村里敲了一圈。 “有田地的都到霍家门前一趟,有重大事情宣布,错过后悔莫及!” 百户一村,村里租田的,自己有田的,统共五十几户人家。 铜锣声传的老远,连在田里的人都听到了动静,还以为里长又有什么事通知呢,全都匆匆赶了回来。 里长年过五十了,还以为衙门来人,有事通知呢,也穿戴整齐,和家人一块儿赶过来。 “衙门的人呢?” “没有衙门的人,是我们霍家有事跟大家说。”桑宁说。 此时,霍家人都在场,老的,小的,大家煞有其事的站在门外,跟真的要宣布大事一般郑重。 旁边还蹲着两条丑狗! 里长花白的胡子一翘,感觉被戏耍,顿时火冒三丈。 “胡闹!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犯人可以给我们下命令了!” 在他这柳下村,分配过来十来户犯人,哪一家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就霍家跟人不一样。 一群女人,一来就和本地住家对上,闹到衙门,县令大人竟还判了她们赢。 那会儿他就估摸着,是不是她们身后的背景不一般,说不定还能翻案,所以县令大人不敢得罪。 因此,他监管其他犯人,对她们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人家找到了水源,郡守大人都亲自上门,他就更不敢管了。 可今天,这家子人怎么还行使起他的权利来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并不是下命令,只是说一件事,一件关乎大家生计的大事,不愿意听的可以走。”霍长安冷言。 里长这才注意到霍长安。 早就听说,这家是女人当家,男人是个没用的瘫子。 可这瘫子……真不是个普通的瘫子! 合着整个柳下村,样貌,气度,哪里比的上这个瘫子。 里长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麻衣,又看看干干净净的霍长安。 看看人家顺滑滑的头发,脸…… 还有霍家其他人,女人个个样貌好,孩子个个胖嘟嘟。 这若是换上绫罗绸缎,那可真比凉州最有钱的老爷家还要贵气! 到底谁更像犯人? “当当当当当当——” 耳边忽然响起震破耳膜的铜锣声。 “哎呀娘!”里长痛苦的捂住耳朵。 炎猛在他耳边一阵敲,直敲得他脑瓜子嗡嗡叫唤。 第163章 外祖在荆州 “啰嗦什么东西?想听的留下,不想听的滚!” 他声音洪亮,人高马大,往干瘦的里长前一站,像坐大山,压的人心慌慌。 “你,你又是何人?” “我是来给我家姑奶奶送东西的!谁敢欺负霍家人,就是跟我家大人过不去!我家大人弄死你们一个村都没人敢放屁!懂了吗?” 懂了懂了! 霍家果然背景深厚! 虽是发配来此,却一点饿不着,顿顿院里飘香,还养得起狗! 他还是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那你们,喊我们来干啥呀?我还得回去看庄稼呢……”一个汉子小心问。 桑宁见来的人不少了,就是没来的,相信也会听大家说。 她也不耽误人家的时间。 “今天来,是跟大家说一下最近地里出现很多蝗虫的事……” 桑宁说完,全都炸锅了! 里长也傻了。 他家里有五亩地呢! 虽然旱的收不了多少粮食,那也比现在割好啊! “我活了这大把年纪,就没遇到过蝗灾!你们京城来的,连庄稼都不会种的千金大小姐,信口就敢胡说!” “不是啊里长叔,今年的蜢虫,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不好吃,皮厚,还飞的快,难抓。”一人担忧的说。 “桑娘子,你说的是真的?蝗虫群可能要来?”朱凡胜惊问。 “是,很大可能,你家就那点地,别拖了,快收了吧!” “好,我收!”朱凡胜很干脆。 旁边他哥们拉住他,“你傻了?现在收?正要降雨呢!” “大鹏,山子,你们也快去收,桑娘子不会害人的。” 这个他最清楚了。 大街上的粮食都卖到天价了,她却一文钱两串面筋,根本就是在变相救济人。 要不是时不时有衙门的人去晃,早就有人找茬了。 这家人,是善人。 而且,现在蝗虫确实多,街上全是卖烤蝗虫的。 “要收你收吧,我们可不会收,你就算亏了,也有霍家人救济,我们有啥?” 大鹏的口气带着浓浓的嫉妒。 山子也是,面色不满。 朱凡胜有些愣。 继而“呵”的笑了一声,冷脸扭了头。 这就是兄弟! 娘的,他昨天还又问桑娘子,需不需要人帮忙制作木炭,想着拉兄弟一把。 现在看,兄弟可以一起饿,一起穷,就是不能一个出头! “你去割谷子吧,希望你不会后悔。”大鹏再次诅咒般的说。 朱凡胜彻底火了。 这兄弟做不得了! “那你也不要后悔!蝗虫真来了,可是一粒米都留不下,我现在收,至少能保住一半!” “呸,想得美!” 王大鹏扭头就走,甩手间,可看到他两只手心处,还带着血痂,走起路来,腰腿看着也古怪。 霍长安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那天爬墙跌落下去的人。 总共三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朱凡胜? 大家都在吵吵,听着没一个当真回事的。 霍长安又喊:“事情都告知大家了,你们自己决定,再有,徐五德徐老爷家已经开始收割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去问他吧!” 他把问题甩给徐五德。 毕竟,万一蝗虫没来,这些人敢上他们面前蹦跶,可不敢把徐五德咋样。 一听徐五德开始收粮了,村民刚才还不以为意的吵吵就变味了。 真怕了。 这时,他们才开始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少人当场就往徐家地跑去了。 剩下的人围着里长问个不停。 里长哪里知道怎么办? 有人拿着蝗虫开始研究,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恐怖,就觉得它们的牙齿都比普通的锋利呢? “这蝗虫我见过。” 一个腿上绑着木板,拄着木棍,走不利索的身影走过来。 “二爷爷。” “二叔。” 霍家人开口喊。 “二弟,你怎么过来了?”老夫人皱眉上前。 看着他的腿担忧道:“大夫不是说先别走动?” “没事的,大嫂,我听到这边锣响,在家坐不住。” 霍宝鸿上前,拿过村民手里的蝗虫,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种黑斑圆头蝗,我见过。二十年前,在荆州。” 荆州? 得荆州者得天下。 这个荆州和历史上的军事要地荆州是一个吗? 是在什么位置? 桑宁目光询问霍长安。 霍长安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暗自拍拍她的手背,目光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意味。 “很快。” 啥意思? 什么很快? 有点缺默契喽哦大哥。 “我问你荆州在哪?” 霍长安一愣,眸中飞速闪过什么。 “……嗯,在……” 此时,正好老夫人开了口:“二弟是说荆州的那次蝗灾?” “正是。我记得大哥当时也去过。” 老夫人当然记得很清楚。 东阳国人应该都很难忘记。 “不错,准确的说,是十九年前,以荆州为中心,樊城,巴蜀等十几城全部遭遇百年难遇的蝗灾。 朝廷派了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前去赈灾,你大哥跟随。 哦,对了,宁儿的外祖就是荆州,我记得桑……你父亲带着你娘也随着去了。” 桑宁:“……” 她外祖就在荆州!!!! 仔细在脑子里一搜索,还真是! 尼玛,知道霍长安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很快,意思是很快摆脱罪人身份,可以去荆州? 桑宁抬头望天,不去看他。 爱咋想咋想,反正她就是桑凝儿。 “我也记得!”里长颤巍巍开口了。 “我记得那两年凉州这边一粒米都买不到!” “别说凉州了,就是京城都吃不到好米,稻米被卖到天价,与人参并肩。”老夫人说。 因为荆州一带,是稻米产量最高的地方,那边几乎全部殃及,两年都没恢复过来。 里长惊恐的看着那蝗虫,问霍宝鸿:“你说当时的蝗虫,就是这一种?” “对,没错!一模一样!翅长,黑斑,头圆,齿利,吐黑水。那边的方志,全部记载了这种蝗虫的可怕性。” “那么远,能飞到咱凉州来吗?” “荆州到巴蜀也千里路,那边山林屏障更多,都相继遭殃,你觉得飞不到凉州来吗?”霍宝鸿反问。 只要经历过那场蝗灾的,都不敢再回忆。 如果这蝗虫又在荆州发现,那边的人,就算庄稼只有一成,也会毫不犹豫的收割! 第164章 生八个儿子 “何况,蝗虫不会一下子这么多,一定是一年年累积的,前年量少,产卵,去年再多些,暖冬,今年就形成了一定数量。 干旱时日已久,肯定不止凉州有,所以……” 他怕又是一场连环巨灾! 桑宁不得不说,霍宝鸿对蝗灾比她了解的要多。 或许,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里长和村民白了脸。 刚才还打定主意坚决不收割的人,此刻全动摇了。 “蝗灾,蝗灾很可怕啊!” 不知什么时候,刘老爹也来了。 “你们凉州人只听过,没见过,不知道那蝗虫的可怕,人若站在庄稼地,能把人给埋起来,天都是黑的……” 这一点,刘老爹又比霍宝鸿知道的多了。 霍宝鸿只见过蝗灾后的悲惨景象,却没有看到蝗虫飞来时的样子。 总之,两人的说法一结合,再加上回来报信的村民说,徐家,时家,陆家……都开始收割庄稼了。 里长和一堆村民不再犹豫,回家拿上镰刀,收割去了。 不仅村里人收,村里人又告诉他们的亲戚。 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跑到县衙,郡守府去询问。 白义和荣昆跑去田里一看,还真不少人开始收粮了。 “这霍家人胆子真大,竟然鼓动百姓,他们是想干什么?” 荣昆暗暗心想,莫非还真能翻身,所以有恃无恐? 这谋逆罪还能翻身的,本朝从未有过呀! 不,也有。 不过那是彻底翻身,直接造反。 霍家人只剩下女人孩子残废,那也没资本造反哪! 白义沉着脸来到徐五德田旁边。 “徐五德,现在收割损那么多粮,你是怎么舍得的?” 平时征点粮跟要他命似的,现在怎么这么大方了! 徐五德心里早疼麻了。 来来去去的人都问这个问题,不是嘲笑就是问问问,烦死了! 但是白义的问话还是不敢马虎的。 “蝗虫来了,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舍不得也得舍。” “你还真信了桑氏的话。她都是怎么鼓动你们的?” 徐五德皱了眉。 “郡守大人,这话不能那么说,什么鼓动不鼓动的,我是买卖人,人家提了醒,我就自己判断,就是亏一波,也是自己认。” “嚯,你自己认,那你带动这么多百姓也收割,到时候他们没粮吃,也要自己认? 本官提醒你,若他们因缺粮饿死,到时候全算你头上!” 徐五德气的够呛。 这冷情冷肺的黑脸郡守,不是当初让他捐财捐物的时候了? “那敢问大人,蝗虫真的来了,所有没收割粮食的百姓颗粒无收,是不是要算在大人头上,毕竟桑娘子也是提醒过你的!” “徐五德!”白义厉声警告。 徐五德低下头,到底不敢跟他硬气到底。 但也表明自己的立场。 “大人有大人的难处,草民只是个生意人,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有些事早想开了,亏些赢些没那么重要,若是跟我收割的百姓真的活不下去,草民散尽家财,帮上一帮又如何!” 白义愣住。 这是,徐五德说出的话? 连借个瓷碗都在屁股后跟着讨要的人。 要,散尽家财帮助百姓? 真是见鬼了。 白义不可思议,但又有种羞愧的东西从心底涌上来。 一个重利的商人都有了这等觉悟,他一城郡守,为了自己前程…… 可……蝗虫真的会来吗? 凉州从未发生过。 白义有些茫然,看着田里的庄稼出了神。 徐府的管家惊吓之余,小声询问:“老爷……您真的要散尽家财,给那帮子穷……” “屁话!跟咱收割的都是咱们的佃户,到时候少点租金就是了,还用得着动筋骨? 要是白义逼咱,咱就跑津城去,反正那边咱早置办好房地了……” 对对对,管家松了口气。 白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白嫩纤细,眼眸明亮的姑娘。 “桑氏?本官正要找你。”白义立马正了神色,严肃出声。 但说完后,原先想说的话又觉得不想说了。 “大人,我也找你。” 白义就势接话:“找我什么事?又是说蝗虫?如今很多百姓已经开始收割,差不多就行了,别收不了场。” “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说。”桑宁没理会白义有些烦躁的口气。 反正她就说一句话,不说睡不着觉。 至于怎么做是他的事。 “我二叔说,今年这种蝗虫,和十九年前,荆江流域一带蝗灾的蝗虫,很是相似。” 十九年前。 荆江流域…… 倒是听说过,是一场极严重的灾情。 但白义年岁不大,对此一知半解,因此,感触不是很深。 徐五德就不一样了。 荆州蝗灾时,他已经十五了,早就跟着他爹跑商,那时候,他家只经营着一家布庄,很多布料都是南边运过来的。 荆州遭灾后,货就断了,他和爹亲自去了一趟。 那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可惨了。 卖儿卖女,路边死尸,处处可见。 布庄根本产不出那么多货,他家生意一日比一日差,才开始转行,贩卖瓷器。 听到桑宁一说,徐五德“嗷”就是一嗓子。 “快收快收!三天内收完,老爷我每人分一升粟米!不,两升!” 他踢了管家一脚:“你快去府里,把男的女的,只要喘气的都给我找来,收粮!” “徐五德是疯了吗?” 坐在地垄上喝茶看热闹的大小商户看着徐五德蹦高的样子,笑出了声。 “哎,徐五德真不如从前了,眼看着走下坡路,连一个女犯的话都信。” 而此时,徐五德又喊:“凡是徐家跟着老爷我收粮的佃户,今年的租金全免了!” 这一下引发一片呼叫。 原本还有没定下心的徐家佃户全回家拿镰刀去了。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 “他,他这是舍生取义吗?” “那女犯给他灌了什么迷糊汤。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接着,时家地里也传来欢呼。 陆家…… 这几家向来抱团,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跟着徐五德发疯。 连白义都受到震撼。 不行,这事有点超出他的预料,得赶紧回去着人商讨一下到底怎么办。 桑宁如今真的敬佩徐五德了。 人家成为首富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看这格局,小气时归小气,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胖仔,大气!你这也算大义之举,心善者天佑之!来年就送你个大胖儿子!” “真的?那我可当真了!”徐五德一听儿子,就精神振奋。 “不过,真正的善人是你,祝桑娘子你这辈子生八个大儿子!” 桑宁:“……” 尼玛的,咋还诅咒人呢! 第165章 蝗群 桑宁绝不乱说话,当天就让炎猛给徐五德送了一陶罐灵泉水。 说是加了符咒净化过的神水,让他熬药用这个水熬,用完了再到她家里取。 徐五德尝了水后,惊为天水,对桑宁的神通更是深信不疑。 不光自己熬药用了灵泉水,还给自己的夫人喝。 一不留神,就被大夫人造光了。 他又火急火燎抱着陶罐去取,正好和来取水的霍江初碰头。 “你这是什么水?” 他看着霍江初提着的一桶水。 不等霍江初跑,他趴下就是一口。 符咒神水! 为什么他一桶这么多,而他手里就一小陶罐! “我也要一桶!”他对桑宁喊。 “没有那么多,画符咒很费神的。”桑宁说。 “我用米粮换!银子换,什么都可以换。” 桑宁有点为难,“行吧,一天一桶,五十两,友情价。” 徐五德兴奋的脸带红光,五十两不多,这几个月吃的药都几千两了。 神水真的厉害,昨晚喝了药头一次感觉有作用了。 他给了桑宁五十两,然后喜滋滋坐在院里等着她将施过法的水送出来。 凤儿小心的端着一碗水从厨房走出来。 他盯着盯着就将人拦住了。 “乖乖,伯伯有点渴,可以喝你点水吗?” 掏了掏身上,没带什么东西。 徐五德有点尴尬。 凤儿已经将碗往前一递。 “好孩子,好孩子,下次伯伯再给你带糖。” 徐五德也没接碗,就着凤儿的手就喝了一口。 果然。 也是神水! 怪不得霍家人各个长的水灵灵的,竟然这么奢侈,天天喝神水啊! 他也想当霍家人! 凤儿端着碗来到了狗窝旁,将水往狗盆里一倒。 返回来时又偷偷瞄了一眼徐五德。 “伯伯,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有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不如一条狗。” …… 徐五德亲自把水提回家,好好的藏在自己的房里,然后装了一水袋,就去了地头。 “老时,老陆,老田,过来请你们喝水!” 抠门的!喝水用得着他请! 三个人盯着下人收粮,当听不见。 田地已经空了一大片,今天差不多就收完了。 田垄处依旧坐着些人看热闹。 徐五德不理会,拿着水袋就去了时槐那。 “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兄弟,我得了点神水,给你喝口,包治百病。” “你去做江湖骗子得了!”时槐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 “……” “哎,老徐,再让我喝一口,没品出啥味儿来。” 时槐追着徐五德跑。 徐五德又去给老陆喝。 等三个人都喝完,全都意犹未尽。 活了几十年,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啊! 徐五德慢悠悠开口了:“不瞒你们说,这就是桑娘子用符咒净化的水,你们信她的神通了吧? 有啥毛病,配点药,用这个水当药引,药效增加……几十倍! 昨晚……我和你们嫂子,嗯嗯,懂了吧,很快就能抱儿子!” “真有这么神奇?”老陆忙问。 要知道,男人嘛,过了三十就不大行了,最近他家里的两个女人都不给他好脸色。 “废话,骗你能得儿子吗?” “我也去找桑娘子要。” “我也去。” “哎,别去别去,你们别费劲了。”徐五德拦住他们。 口气颇为骄傲:“桑娘子说了,水只卖我一个人。你们要喝,去我那,十两银子,一水袋。 谁也别说啊,保密。” 几个人在这叽叽咕咕,不时轮流喝一口水。 可把田垄上看热闹的人笑疯了。 一傻傻一窝。 这又不是缺水那会儿了,瞅他们那神经病的样儿! 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匆匆跑过来。 “少爷,郡守大人发了布告了,说是都去收割粮食!” “什么?” 田垄上的人不笑了。 “有病吧!都跟着发疯!我爷爷说了,凉州要是有蝗灾,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爱谁去谁去,反正我家不割,这是我自己的田,他郡守大人也管不了!” “哈哈,不用割了。”另一人大笑,伸手在空中摊开掌心。 “下雨了!” 阴沉几日的天空,终于闷不吭声的开始下雨了! 看这情形,还会是久雨! 顷刻间,细密如雾,天上地下,一片茫茫。 “咱的庄稼在喝水,大麦小麦粒粒饱。徐五德傻眼了~” 这些人也不怕淋雨,兴奋的欢呼。 下吧。 下吧。 下吧…… 把大地浇个彻底,让他们都有个好收成。 “你们看徐五德,竟然还让人在收割。” 大家惊奇的往田地看去。 还真是。 冒着雨也要收割谷子,这是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 雨一直下到了第三天早上。 这次真的是把大地浇透了。 庄稼眼看着都支棱起来。 凉州,雨过天晴。 地头上,一群人看着那大片空了的田地,大叫惋惜。 “大人,这还收粮吗?再拖几天,谷粒能长大不少。”荣昆实在不想下令。 刚喝饱的庄稼,正憋着一股劲要长呢,咋能现在收呢! 白义也抉择不下,他看向一群百姓。 “大人,我们不收,就再半个月,半个月就好了呀!” “您瞧这长势,谁舍得割呀!” “好不容易喝上了水。” …… 在一群反对的声音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来。 “乌云又飘过来了,还要下雨!” “那云怎么格外黑啊,像泼墨一般。” “不对,那不是云啊,降下来了,降下来了,那是什么?” 白义的目光剧震。 随着天上,地上的阴影越来越近,他的瞳孔逐渐睁大。 蝗虫…… 那就是蝗群吗? 怎么会……那么多,那么……恐怖! 第166章 什么时候粮能来 凉州,竟然真的也会遭遇蝗灾。 而且,那蝗虫,是从山峦那边飞过来的! 全都被桑凝儿说中了! “收粮!快收粮!” “定三,去军营,借人收粮!” 这一会儿的功夫,蝗群已经扑到了田地中,开始了饕餮盛宴。 百姓全乱了,疯了似的冲进田里驱赶。 “不要吃我的粮食,不要吃我的粮食呀!” 他们挥舞着镰刀,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收割,然而,蝗虫把人当做了植物,飞扑到人身上,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更让人绝望的,是蝗虫太多太多了,谷子上密密麻麻,根本驱赶不了,就算收割了,它们还是趴在上面大快朵颐。 这不是吃粮,是在吃他们的血肉啊! 徐五德带着府里的家丁全赶来了。 他们带着扫帚,二话不说,下了田。 “我们在前头驱赶,你们在后头收!” 当初嘲笑他的人后悔哭了。 “五德,都怪我没听你的话。” 男人满头满脸的蝗虫,花花绿绿的着实恐怖,就像个移动的树桩子。 当初喝茶时多惬意,如今就有多狼狈。 好悔啊。 “别说屁话了,收完庄稼再说!” 收不完了。 收不完了。 男人看着手里刚割完就已经残缺不全的谷秸,绝望的瘫在地上。 这么说吧,如果平时的蝗虫只是普通百姓,蝗灾时的蝗虫就是铁血军队。 杀伐凶厉,片甲不留。 “没用了,别费功夫了……” 周围已经响起嚎啕大哭。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者,有孩童。 “大人!飞鸽传书!”一个府兵跑过来,递上一卷纸条。 白义手指颤抖的打开。 “陇城……蝗灾,阳关,蝗灾……” 蝗虫是从西边过来的,时间是两天前。 这边雨下的大,导致信鸽无法飞行,所以晚了,太晚了…… 竟然,都遭灾了吗? 白义身体有些发虚,身后一双柔软不失力道的手托住他。 “大人。”身披黑衣连帽斗篷的洪胜天担忧的看着他。 白义拂开,定了定神,“我没事。” “大人,桑娘子来了!”定三眼神一亮。 “她一定有办法!” 有吗? 白义向桑宁投去希望的目光。 桑宁是和霍宝鸿一块儿来的。 蝗虫一来,就算在家中的人也都知道,房顶,院子里也飞过去很多。 “大人,快让人告知百姓,这蝗虫已经变异,黑头的不能吃,绿头的可以吃。” 哎!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说什么吃呀! 看看百姓还顾得上吃吗? “大人,快让人宣告下去,已经有不少百姓跑出来抓了!” 有地的哭地,没地的可不铆劲儿抓蝗虫留着过冬吃嘛! 万一吃多过量,真的会死人的! “定三,派人去各个村落宣告!” 白义吩咐下去,又焦急问:“你可还有办法治理这些蝗虫?” “有,焚烧!” 桑宁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晃了晃:“里面是硫磺油,赶紧引燃干草,焚烧蝗虫。” 硫磺油! 那岂不是连庄稼一块烧了? 这和玉石俱焚有什么区别? “大人,你不会以为这些庄稼还能保住吧?没时间了,收不了的!”桑宁急速说。 霍宝鸿也急道:“大人,蝗虫边吃边会产卵,产了卵明年还有蝗灾的风险,当初荆州就是延续到了第二年,最后荆州郡守才不得已用了焚烧之法。” “而且,这些蝗虫,是从西边方向来的,不知道陇城和阳关有没有躲过,但是再往东南,就是金城,它们吃完,就会继续往东飞,届时,还不知祸害多少城池!” 白义的头脑终于清醒。 是了,凉州已经保不住了,不能让它们再飞下去。 只能,焚烧! 白义眼里闪过痛意。 一念之差。 悔之晚矣。 “让百姓全都从田中撤退!焚烧!” 苏回夜带着人赶来,将田中的人驱离。 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森林灭火之时,他们一同作战。 只是这一次,每个人全都忍着巨大的悲痛,亲手将活下去的本钱销毁。 干草铺下去,硫磺油泼下去,还有收集来的桐油,确保每片庄稼都已具备燃烧的条件。 然后,统一放箭点燃。 蝗虫贪婪,不舍美味的食粮,等想逃已经来不及,浓烟滚滚,将凉州的天空炙烤扭曲。 黑压压的人群,哭声已渐歇,只剩麻木,悲凉,呆滞。 这一日,是凉州的灾难日。 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将蝗虫的可怕刻进了骨子里。 为什么? 活着就这么难吗? 老天爷要把人作贱到什么时候? “孙儿,奶不活了,多一张嘴,咱家熬不过冬天,你要好好听你爹的话。” 一个老太说完,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巨石上。 人群惊叫,骚乱。 旱情刚过,本以为有了盼头,哪知就连那寥寥无几的几棵庄稼都化为乌有。 前面哪有什么活路,官府发的粮根本就不够! 不活了,不活了,活着遭罪。 又有些人双目无神,跟着萌生死意。 “肃静,肃静!听郡守大人说!”荣昆大喊。 白义双目发红,用坚定的声音对着百姓承诺:“本郡守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这就发信函,让朝廷派人救灾,向金城借粮,会过去的,本郡守发誓!”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叟蹒跚上前。 “老头子我反正也不怕死了,郡守大人,今日就斗胆问您一件事:已经有十天没有分救济粮了,朝廷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 “不是!救济粮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很快就会来的。” “可是郡守大人,再等几天呢?三天,五天,还是十天?我怕等不到粮来了,我……我……” 老头一头栽倒在地上。 “爹!”他儿子扑上去。 “是不是吃那个野菜吃的,我就说那个菜没人挖,不能吃,不能吃啊,爹啊……” 定三上前一探,人已经断气了。 “舌根发黑,有白沫吐出,瞳孔放大,是中毒症状。” “大人,什么时候粮能来,我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有人开始大声质问。 “听说那个桑氏早就跟大人说蝗灾要来,大人为什么迟迟不下命令收粮?” 第167章 增强精神凝聚力 白义的神色阴沉的可怕,那人缩了一下肩膀,低下头不再言语。 但既问出此话,证明百姓心中已经有了怨言。 他一身冰冷,默默的矗立在人群中,目光一一扫过百姓的脸,最后看向远处的山峦。 肚子又叫起来,他觉得很累,也很冷。 定三就气笑了。 “大人没下布告吗?是你们自己不愿收割,现在怪大人头上了?” “我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良心,这几年大人为凉州做了什么你们看不见吗? 自己想想以前你们每年死多少人,大人来了以后又死几个! 天天操心你们吃不饱,穿不暖,你们不好过,大人就好过吗?郡守府都变卖的快成空架子了! 自大人来到凉州,本来三顿饭也跟你们一样改成两顿了! 他来的时候二十,也是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可现在才几年呢!都老的被人认为是四十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白义:“……” 桑宁:“……” 说实话了吧? 是他不想找吗?就是找不到! “大人找水的时候,天天睡不好觉,头发都冒白了,你们怎么能转头就忘恩负义?” 定三越想越气,真想撂摊子走人,离开这又穷又恶劣的鬼地方。 要不是当初答应了圣上,以北宫家的实力,大人何苦在这受罪! “可大人来之后也占了我们的田地,定的律法为犯人说话,还严苛的人人惧怕。” 有人又开始碎语。 “更何况找到水的也是那个桑氏,既然她懂的多,又说了蝗灾,大人就该直接下命令,以前做事不就是直接下命令吗?这次为什么就让我们自己选择?我们又不懂这些……” 定三又要暴起,被白义喝令住。 “别再说了,这次确实是本官没有当机立断,本官会竭尽所能找来粮食,就这样,都散了吧。” 他的语气明显意兴阑珊,失了很多力气。 他犯了和霍长安一样的错误。 被极个别的老鼠屎搅乱了心绪。 其实大部分人,并没有怨怪,只是在哭诉老天不公而已。 “不能不说,要说明白。”桑宁大声喊。 这人既然把她挑到了郡守大人的对立面,那她可不能任由发展。 有些事,传着传着就会变味儿。 “既然百姓不懂,就说明白让他们懂。” 白义静静看向她。 桑宁问定三:“你告诉大家,郡守大人为什么占了他们田地?” 定三立刻答:“因为那本就越过了城防线,是他们私自开荒,那里有缺漏,大人让人修了一个塔楼,从那直接可以看到东阳与西辽连接的一处山峦。” “听到了吧?郡守大人是为了东阳的安稳,换言之,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并不是侵占自己使用。” 桑宁又道:“再说郡守大人定制的律法。 凉州本就与别处不同,这里人员成分混杂,有本土居民,有犯人后代,家眷,也有流放过来的重犯。 律法不严不足以震慑人心。 你说大人为犯人说话,错了,那是在维护律法的公正。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若是犯人,平头百姓就可以随意欺辱,那只会滋长你们的恶性! 为什么律法严苛了你会害怕?难道不是应该感到安全吗?只有那些心中有鬼,蠢蠢欲动,总想挑战律法威严的人才会惧怕!” 桑宁犀利的目光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人,只把那人看的目光躲闪。 定三顿时眯眼,扭头就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 这个人,得好好查查! “现在,我就说说蝗灾的问题。 是,我提醒过郡守大人,但是蝗灾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谁也不能确定,大人不能仅凭我的猜测就决定全城的生计。 这么说吧,如果大人强令你们收割了庄稼,然而蝗虫没有来,你们会不会也像今天一样,质问他,埋怨他?会不会?” 最后一句,桑宁声色俱厉。 一群人不知如何回答,你看我,我看你。 可能心里多少都会埋怨,但不敢说出来吧。 “徐五德敢收割粮食,那是因为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输得起! 但是你们行吗?郡守大人敢强令你们吗? 他是要为你们负责的一城郡守,不是专制的昏官,他要考虑民意,错了吗? 凉州,想要度过此难关,需官民一心,军民一心,共同想办法,而不是出事了,就去埋怨处处为你们着想的郡守大人! 他,才是会引领你们走出困境的人,懂了吗?” 女子身量不高,身材纤细,声音却清亮昂扬,仿佛自带向阳而生的力量,朝气蓬勃。 无数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她却泰然自若,像掌控者一般,扫视全场。 大有谁再出头,她继续发威的气势。 当然,没有人再说话。 “主母……霸气。” 不远处,人群后,炎猛站在眉目精致的少年身后,有些被震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成婚,老夫人就把墨王簪交给她了。 太平时,霍家军可以有个摆设主母。 但风雨飘摇之际,只有拥有头脑有魄力的主母,才能撑得起霍家。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个耀眼的女子所吸引。 一双凤眼,流光璀璨,清冷不在,闪烁万般柔情。 “说的好!”徐五德带头拍掌。 这下打破了场面的寂静。 白义仓促低头,收起眼中的无措。 还是头一次,他一个郡守被个女人维护,虽然,他真的觉得没必要。 但不知为何,心里又涌上道不明的感动。 她明明知道,他也是私心,为何还会那样说…… 他本以为,她会暗自嘲笑他的优柔寡断。 田里的火烧尽了,蝗虫烧焦了一片,也飞走了些,不过应该已经不成气候。 白义冷着脸,喊:“都去田里收拾吧,本郡守绝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驱散了人群,命人将死者抬走安葬。 他也没有跟桑宁说话,一个人默默的离去。 苏回夜拧着眉,似有事要跟他说,匆匆跟上。 定三没走,凑到桑宁面前:“桑娘子,你说的太好了!我真该好好跟你学学,下次再有人乱说话,我就这么顶回去!” “学学也好,你知道你们吃亏在哪儿吗?就是只干事,不爱宣扬!” 要知道,增强精神凝聚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什么意思?”定三虚心求教。 第168章 是不是想如厕 “就是说,你要为百姓做一分事,那么就要告诉百姓你做了两分,这样百姓在心里遗忘一点,又变成了一分。 不能你做了事,却不说出来,这样人家怎么知道你爱民如子呢? 比如说你家大人现在吃两顿饭,你们出来就可以偷偷散布:大人为了省下粮食给百姓,自己吃不饱,饿晕在家中。 你说,这种事多了,百姓能不和你家大人一条心吗? 会出了事就先质疑吗?不是所有人都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知道你为百姓付出了什么。” 长期灌输,精神洗脑。 论人心是怎么收买的。 “有道理!”定三豁然开窍。 “那昨夜大人咳嗽好久,我就可以说,大人为粮食问题,郁结于心,昨夜,吐血了!” 桑宁:“……就是这个意思,但也别太夸张。最主要还是真的为百姓做事。” “明白了!果然,奸臣家出来的,心眼子就是多,弯弯绕,花花肠。”定三嘀咕。 “你说啥?”桑宁只听到奸臣俩字。 “没说啥,桑娘子,我先走了!” 定三说完就跑。 “肯定是说我坏话!” 桑宁叹了口气, 接下来,凉州人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别叹气了,你男人被人围住了。” 霍宝鸿坐在大石头上,就是老太太一头撞死的大石头,上面还有一呼啦血。 他也不嫌膈应,面容稀松平常。 这是把生死都看淡了。 桑宁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一群人围在一处,挤挤搡搡的。 她心里一咯噔,赶紧跑过去。 “让开,让开,你们干什么?” “桑娘子,我们得感谢你呀!” 那些人赶紧让开,桑宁见霍长安没事。 有一个年轻的妇人使劲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还有两个男人,也塞了。 他好像有点被吓到,双手不敢碰那些东西,清凌凌的目光求助的朝她看过来。 端的弱小无助。 桑宁心头的怪异一闪而逝,护犊子似的就挡在他身边。 拿起那些东西一看,有一串大蒜,有几颗瘪枣,还有一条男人戴的头纶巾,是新的。 她怀疑纶巾是刚才那个妇人送的。 抬头一瞧,那妇人微低着头,长的不错,肤色不白,却有种健康的美。 属实村花级别了。 心头就有些发堵。 送男人穿戴之物是什么意思? “桑娘子,要不是你们提醒,我们就完了,谢谢,谢谢呀……” 众人七嘴八舌感谢起来,还有人要下跪磕头。 桑宁连忙阻止,“不用谢,都一个村的,应该互相照应,都回去吧回去吧。” 她的目光又放在女人身上。 听说村里不少寡妇,男人有打仗没了的,有在外干活没的。 这些寡妇就是靠跟男人睡觉获取食物,磕磕绊绊的活着。 当初刚来柳下村,碰到那一群熊孩子,就这么骂过,说她们霍家都是女人,在这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 这个女人明目张胆送纶巾,肯定家里没男人,是想让霍长安当她饭票吧! 桑宁拿着纶巾就朝女人走过去。 问:“这是你送的吗?” “是……是。” “收回去吧,我相公不戴这种东西。” 同情归同情,领域得划分清楚。 她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来占窝,可见也真是没底线的! 桑宁不客气,直接挑明:“霍家是我当家,家里的食物由我分配,谁也不能私自动。” 这种当面打男人脸的话,若是别人,早脸黑了。 有人偷偷看向霍长安,却见他嘴角噙笑,好像脸上有光似的,看不出半点不满。 女人呐呐说了几声“对不住。” 就低着头跑了。 有一瘦高干净的少年踌躇良久,最终上前来,声若蚊吟道: “桑娘子……我,家世清白,父母皆亡,只剩一个八岁小妹,若您需要奴仆,我,身无暗病……自愿为奴,干什么都行。 只要给我家小妹一口吃的。”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轮廓清秀,皮肤比村里其他人都白些,像个书生。 说完此话,脸已经烧成红布。 桑宁有些愣。 不管刚才的女人,还是这个本该蓬勃生长的少年,他们的意思很明确,为了吃的,可以付出任何。 村里人见怪不怪。 这个世道,已经把人逼的没有尊严,没有三观。 下一步,就是心性扭曲了。 这是危险的。 霍家人有吃的,就如站在饥饿的兽群中央,早晚会惹出他们的凶性。 失去理智的人,哪还会管你对他们有没有恩。 桑宁得做点什么。 “桑娘子……”少年又忐忑的唤了一声。 “我家不需要奴仆!” 冰冷刺骨的声音让人脊背一僵。 霍长安脸上覆着一层寒霜,滚动轮椅上前,再次对着众人寒声:“我家也并不宽裕,全靠亲属救济,没有余力帮人,收起你们那些心思!” 最后一眼,落在清瘦少年身上,类如深渊巨龙般的死亡凝视。 少年惊惧的低头后退。 “娘子,我们走吧。” “哦,走。” 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刚才的神色凶的可以,连她都觉得发冷。 那他刚才怎么被人吓的像个兔子? 桑宁推着轮椅,从后面探究的盯着少年。 就见他的双手似乎无所适从,一会儿抓裤子,一会儿放在扶手上,一会儿攥起,一会儿摊开。 “你是不是想如厕?” 桑宁小时候的小学同桌就是这样,一憋尿,两只手放不着地方,攥紧又松开。 偏他还胆小,不敢报告老师上厕所,憋的狠了,额上就开始冒汗,屁股也扭来扭去。 在尿了一次裤子后,桑宁就知道了。 他一如此动作,她就立马报告老师。 现在霍长安的动作就跟那个小学同桌一样。 就是还没憋到扭屁股。 但呼吸不太稳,可看出心绪烦躁。 “不是。”霍长安口气似乎带了怒意。 这里离家还有段距离,桑宁左右瞧了瞧,看见一棵两人粗的大槐树。 于是推着轮椅就转到了大槐树后。 “我说了不如厕!” 少年更怒了。 伸手抓住要离开的桑宁,狭长的眼睛似喷出火苗。 第169章 我娘认识我爹吗 “知道了知道了,放开,疼死了!” 桑宁甩开手,手腕都被抓红了。 发的什么神经。 “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什么?”桑宁莫名。 少年白玉般的脸上隐忍与难过交织,眼底深处,有浓烈的情绪翻滚,炽烈而焦躁。 桑宁感觉心跳在慢慢加快。 他此时,压迫力极强,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将她全身笼在那双看不透的眸子里。 “既然不如厕,咱就回吧。” 她喉咙发紧的吞咽一下,想转过去推轮椅。 身体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力道拉扯。 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推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树上。 一只手垫在中间,阻隔了坚硬的树皮。 “霍长安!你到底要……” 桑宁愣住了。 震惊的看着头顶上出现的俊脸。 他怎么比她高了? "你缺奴仆吗?我也身无暗病,不再是残废了!也心甘情愿做你的奴仆,什么都能做。 真的,什么都能做……" 声音越来越低哑,他的脸逐渐放大,终是压在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唇上。 女孩眼神茫然,睁的很大,好像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他触之,便已沉溺。 风沙沙拂过树顶。 有两只鸟在叽叽私语。 除此,世界安静。 “公子,你在那边吗?”嘹亮的嗓音如同巨雷。 在两人眩晕飘然的脑中炸响。 桑宁猛地惊醒,一口咬在意图探寻的嘴巴上,用尽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少年。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少年被推的后退两步,双腿稳稳当当的立于地面,身姿挺拔,如松如剑。 他站起来了! 她该欣喜,该欢呼,可是此刻,只觉得高出她许多的人那般陌生,像一个孩童忽然长大,与她心目中的形象背道而驰。 还倍感压迫。 桑宁没出息的逃了。 “夫人,你也在……” 炎猛看着桑宁头也不回的跑远,快的像被鹰撵的兔子。 咋了这是,干啥坏事了? 一转头,轮椅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主上,我刚看到轮椅是空的,是不是主母扶您如厕了?” 如厕,如厕,他何时给他们造成尿频的印象? 霍长安狠狠的瞪向出现时机不对的炎猛。 炎猛没注意,他的眼神已经落到别处。 “主上,您的嘴唇有血?” 少年舌头一卷,那丁点的血迹已消失无踪。 棱角分明的唇比往日嫣红水润,俊美邪魅。 霍家四子,个个人中龙凤。 大郎芝兰玉树,雪中月色。 二郎烈焰英雄,铁骨铮铮。 三郎豪爽洒脱,丰神俊朗。 若说容貌最顶尖的,当属四郎。 有时候觉得他长的真是妖孽,有时候又觉得……呃,很可怕! 炎猛紧了紧皮子,被霍长安的眼神盯的立马收回胡思乱想,想起正事。 “主上,已经安排好了,中州发配过来的一家七口,全换成了咱们的人,明日到达凉州,用银子打点一下那主簿,到时候让他们选柳下村就行了。” “可靠?若发生意外,能带一家老小迅速离城吗?” “都是选的好手,另外您的替身也已选好,城外再留下两百人。” 霍长安点点头。 凉州有三万城防驻守兵,若不是敌袭,应该也不会发生大的问题。 他又问:“你爹又来消息了吗?” “还没有。” 估计那些信现在刚到爹手中,要回信还得等几天。 此刻二人还不知,虽然炎虎没有回信,京城却也有带消息的人,即将到达凉州城。 ……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蝗虫。 蝗虫都被撕了翅,弄断了半截腿,排成一排排,当军队。 一人执一队。 锦绣大喊大叫,驱赶着“蝗军”进攻,把锦心好不容易排列整齐的军队弄的乱七八糟。 锦心生气了,从小菜园里抱出两只小鸡仔,一口就将锦绣的大将军吃掉了。 “锦心!你耍赖!赔我的大将军!” “是你先不遵守规定,我还没喊开始呢!” “好了,不吵不吵,姐姐的给你们。”凤儿温软的说。 把自己的“蝗军”分成两半,全给了两人。 “咱们小点声,四婶婶在想事情。”她悄悄提醒。 桑宁坐在那半天了,眼睛看着蝗虫一动不动,脑子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四婶婶一定是在想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三个小家伙想到美味的汉堡和薯条,又开始“吸溜~” 桑宁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的骂了一声:“霍长安这个王八蛋!毁我道心!” 然后她转身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四婶婶为什么要骂四叔?”锦心不解。 “笨蛋,打是亲,骂是爱。四婶婶那是爱四叔。”锦绣很懂。 “爱是什么?”锦心又问。 这下子锦绣也不懂了。 俩人同时看向凤儿。 凤儿眨眨眼,想了想,“爱……好像是玩亲亲。” …… 桑宁磨磨唧唧的坐到炕沿上,“娘啊,问你个事。” 老夫人在给孩子们做衣服。 针尖划划头,想也不想就说:“除了你要和四郎分房睡没商量,别的事都听你的。” 桑宁尴尬:“不是这件事。” “娘啊,我娘和我爹认识不?” 你娘和你爹认识不? 这话有点烧脑啊! 桑宁接着改话:“我亲娘和公公认识不?” “自然认识。不是跟你说过,当年你爹去荆州,桑修齐和你娘也随着去了吗? 回来后,你爹还跟我说,你娘是个很贤淑温柔的女子,反之,桑修齐就心机深沉,说桑修齐配不上你娘。 还真是让他说对了。” “啊,我爹,对我娘印象那么好啊?” “你娘肯定是真好,他才那么说啊,你爹那个人,不怎么喜欢和女人打交道,那还是头一次夸除了我以外的女子。” 老夫人看看桑宁,又笑道:“贤淑温柔?你和你娘还真不是一个性子,呵呵呵……” 呵呵呵呵…… 老夫人,我咋瞧着你头上长草了捏? 桑宁笑的比哭还难看。 “可惜你娘回京不久就有了身孕,不怎么露面,不然我也是想跟她结交下的。 后来啊,也没机会了。 她生下你身体就落了疾,不久就没了。 哎……桑修齐那个老东西说你不是他亲生女儿,其实我是不信的。 依照你娘的品性,怎么可能做出不妥的事来呢? 定是那老东西生性多疑,污蔑你娘!” 第170章 虎生虎 桑宁搜索原主的记忆,当时在牢狱中,桑修齐是这么说的: “你娘那个贱人,明明与霍镇南厮混一夜,却还不肯承认,非把孩子赖在我头上! 好啊!霍镇南是皇上的心腹,我认!我认下你这个野种,只要她别后悔! 好女儿,爹是不是很贴心,前半夜给你们时间洞房,后半夜抄家!哈哈哈哈哈!” 只是有一点桑宁不明白,既然他要报复,为何只告诉她一人,而没跟老夫人透露呢? 不应该也让霍镇南的家人痛苦吗? “娘,以前爹时常去北疆,一待几个月,后来你守着孩子在京城,不随他去了,就不怕爹做对不起你的事吗?”桑宁开玩笑的讲。 老夫人缝衣的手就顿住了。 她的目光有些虚幻起来。 桑宁暗暗咬咬嘴巴,说什么屁话了! 霍镇南已经死了,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桑宁顿时就不想再问了。 “娘……” “没事。”老夫人摆摆手。 她知道桑宁没有不敬的意思。 认真作答:“你问这个,其实一开始我也担忧过。 可是后来,自己就想通了。 我从未要求过你爹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这世间男人,本就没几人做到,何况是一个有权有势的。 可当初,誓言是他提的。随着我们感情日益增厚,我便也当了真。 他独自去北疆时,我当然担心,你不知道,你爹……咳咳,是个强的,说实话,他在北疆到底有没有,我真不知道。 我也不去打听,你爹对我十分信任,我也要让他知道,我对他也是如此。 虽然一开始我真是小心眼的乱想了很多。 特别是那些嫉妒我的妇人添油加醋的乱说,说的我都想扔下孩子,去找他了。 可是,他每次回京,除了朝堂哪里都不愿去,就是在家陪着我,教导孩子。 每年夏季,他都会在京城待两个月。 都是过来人,娘也不怕你笑话了,这两个月,你爹天天缠人,到临走那几日,更是闹腾到半夜。 你说,若是他在外头有人,何必这样呢? 我心疼他,那时候就想,他就是有人我也不怨的,他是刀里来箭里去的英雄,就要过的畅快才好,万一哪一天……” 老夫人扭过了头,暗自沾沾眼角。 “后来有相熟的传我消息,说他与那边一个花魁有首尾,我难受的不行了,当即挑了一个身世清白的好姑娘去了北疆,我想着,他要就要最好的。 可那次他生了大怒,他拉着我去了地牢,让我看所谓的花魁,那是一个细作,已经被抓了起来,而且,是个男人。 他把军营我认识的兄弟全喊了过来,让我挨个问他都在边疆干什么。 我不问,那些兄弟就自己说,说侯爷除了练兵就是查城防。 他拉我去营帐,让我看帐子里都是什么。 那帐子里,全是我给他缝的东西。 有枕巾,有帕子,有荷包香囊,有……” 老夫人哭起来,但不是悲痛的哭,是一种幸福的,怀念的哭。 “我这辈子值了。” “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只信他所说。 记得刚入牢时,桑修齐还买通狱卒见我,说:你知道霍镇南还有个私生女吗? 我说:知道啊,不就是你女儿吗?” 说到这,老夫人眼睛还湿着,却歉意一咧嘴,“不好意思,当时恨你家要死,顺着嘴就骂了。” 桑宁:“……没关系。那桑修齐又说什么?” “他还说什么,瞪着眼要吃了我一样,我又说:你不也是个私生子吗?你家里继室生的那几个不也是别人的私生子吗? 你不也在外面留了好多私生子吗? 哈哈哈,他就冷笑着,甩袖子走了。 什么玩意儿,也配说侯爷的坏话!” 老夫人恨恨的说。 老夫人牛啊!桑修齐其实也是继室所生,不过如今人的思想,还是不如原配生的值钱,所以老夫人直接骂他私生子,可不把他气的够呛吗! 原来桑修齐也是找过老夫人的。 只不过老夫人压根就没当回事。 想那会儿她告诉老夫人说自己不是桑修齐的女儿,她竟然也没联想到霍镇南身上。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心大的,有时候这种心大又显出一种睿智和豁达。 现在听来,霍镇南是个好男人,对老夫人很专情。 出轨什么的,概率很小。 而且,她娘也没承认。 但是,也不排除男人隐藏的深,或者,二人遭了算计。 桑宁又从记忆里搜出一件事。 皇上下令她与霍长安的婚事以后,她出府时,曾遇到过一个疯婆子。 也或者她是一直蹲守在门外专门等她。 那会儿她冲出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喊:“不要嫁去霍家,不要嫁给霍镇南的儿子,小小姐……” 随即,她就被丫鬟一脚踹开了。 她喊她小小姐,应该是以前娘身边的人。 她为什么说不能嫁给霍镇南的儿子? 老夫人又开始认真缝起衣物来。 “其实你们别怕跟我聊这些,回忆回忆以前挺好。只有一件事让娘不展怀,那就是你爹的尸骨。 老四已经让人去北疆寻了,哪怕寻回他当时穿的衣物也成,等我死了埋在一处,下辈子就还能找到他……” …… 院中。 霍长安回来了。 锦绣抬头看了一眼,随口吆喝:“四叔,四婶婶说爱和你玩亲亲。” 霍长安:“……” 这怎么还传到孩子耳中了,是她说的? “哦,她怎么说的?”他漫不经心询问。 眼神却飘向厨房的方向。 爱和他玩,亲亲? “骂你是王八蛋呢!让你把她的刀子心还给她。” ??????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孩子学话都学不明白。 可惜那月不圆死活不收女孩子,要不然一块儿送去。 “以后不可乱说,女孩子家不能说亲亲。”他板起脸教训。 锦绣咧咧嘴,不敢说了,四叔生气可吓人咧! 霍长安没想到桑宁是从老夫人屋子出来的。 不会是又想跟娘睡吧? “回屋,我跟你有话说。”桑宁瞄了他的腿一眼。 想起以前看过的笔直又结实的大长腿。 她从嫂子们嘴里知道,霍家儿郎有多好,又从老夫人嘴里知道,他们的老爹有多好。 虎生虎,豹生豹。 要是错过,桑宁知道这世间再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讲真,与其说她舍不下霍长安,不如说舍不下这样正统的血脉。 太难得了。 第171章 根本不是术师 若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可以做夫妻的。 干干净净又养眼的小狼狗,不睡白不睡。 要是以后霍长安不老实,她也可以毫不留恋的抽身。 反正,她对男人并不执着。 当然,前提还是:没有血缘关系。 桑宁进了屋,想着要跟霍长安怎么说。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她疑惑的回头。 高大的身影已近在咫尺,她的身子一下子拔高。 有力的手掐着她的腰就往上一抛,而后,在她短促的惊呼中,又接住,双手拖住了她的……屁股。 桑宁吓得一下抱住了他的头。 少年发出低低的笑声。 尼玛的! 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厉害? 气死她了! “放我下来!”气的捶他后背。 鼓胀起来的肌肉硬邦邦,捶的她手疼! “霍长安!” 霍长安非但没有放她下来,还转起圈来。 转的桑宁头昏脑涨,抱的他头更紧。 一股竹香皂的味道充斥鼻端,来自他的发丝,衣领。 不知转了几圈,他终于停下,后背靠到墙上,自她怀里仰起头。 “宁儿,你看,我好了,全好了!” 他声音带着欣喜,雀跃,还有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哭意。 对,他好了,好得不得了。 再也不是需要人保护的那个残疾少年,而是能随意摆弄她的臭男人了! “放我,下来!” “你不开心吗?” 他晶亮湿意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变得忐忑。 他完全好的那一刻,就想让她知道,第一个知道。 桑宁怎么能不开心呢? 可自两人亲密的一吻之后,她怎么看他都不是以前那种感觉了。 即使此刻,他表现的依旧少年纯真,也总令她想到那会儿的强势,压迫,成年男人的力量和体魄。 他站起来真的很高呀! 高的再无法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弱者。 “先放我下来好吗?我有事跟你说。” 少年仰着头,狭长的眸专注的盯在她的脸上,有种他正在膜拜什么的错觉。 单薄的麻衣因为抱着她而下扯,露出坚硬而有力的锁骨,与宽阔的肩膀和胸部,呈现完美的平衡与和谐,显得那么完美而有力量。 在一片冷白肤色中,露出一线黑色,格外鲜明与魅惑。 什么东西? 桑宁舔了舔唇,鬼使神差,食指曲起,将那黑线勾了起来。 指尖不经意的碰触,似一片羽毛,飘然划过心脏。 少年眼眸幽深起来。 低头,看着他脖颈上挂着的东西逐渐暴露。 “我的摧花大将军!” 一只大黄蜂趴在花朵上,椭圆形的人造琥珀,怎么戴在了他身上! “好啊,总说没打磨出来,没打磨出来,原来是被你私吞了!快还给我!” 桑宁说着松开搂着少年脖子的胳膊,两手去摘。 霍长安不依,抽出一手就去阻止。 这一来,桑宁一下子失去平衡,上身后仰,紧急下抓住了少年的衣领。 只听一道刺耳的裂帛声。 “啊——” 桑宁控制不住的朝后仰去。 还以为后脑勺要着地了,没想到霍长安一步跨到炕前,桑宁就落在柔软的被子上。 但同时,他也被惯性带的趴在她身上。 “你看,我像不像那只大黄蜂?” 他自女孩的胸口抬起头,眼底波涛汹涌。 大黄蜂? 采花? 花是谁? 是她! 桑宁闭了眼睛。 “霍长安,你起来,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听她声音泛着冷,霍长安不敢再惹她,赶紧爬起。 只不过,他顺手拿了枕头,遮在自己的腰部。 眼神暗暗瞄过女孩的胸口。 那处,已成小山。 注意,山和山包是很不同的! 一个有峰,一个无峰。 她长大了。 可爱又柔软。 桑宁不知道霍长安的所思所想,爬起来,平静一番。 讲:“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而我,也没做好和你做夫妻的准备,儿女之情咱们暂且一放。 等以后局势明朗,我再告诉你我的选择,好不好?” “好。”少年乖乖应了一声。 他也没打算此时与她做夫妻。 只是想,想让她心中为他留下一处位置,与别人不同的位置。 他怕他一离开,就会被她遗忘,很怕。 不需要太多,只要走进她心上一点,就够了。 这样,若有一日他归来,可以再无所顾忌的靠近她。 若回不来,她也有退路,不会像嫂子们一样,困在原地。 可她的心里,对他有一点点不同吗? 他一点都没有底。 桑宁还以为他会追问,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问。 那也不说那么多了。 “可以让你的人帮我在京城找一个人吗?” 霍长安有些意外。 “找谁?” 这个时候找人,想必很重要。 “以前伺候我娘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你等等,我给你画一下。” 桑宁找来纸,用自制的炭条画了一张头像素描。 那婆子额头上有一个疤,很好辨认,脸型记不大清了,所以桑宁没画轮廓。 只把那婆子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五官画出来。 当时那婆子的眼神她记得清楚,所以眼睛画的特别传神。 霍长安见到那独特的画技都惊住了。 他敢确定,这绝对不是本朝所有的任何一派的丹青技法。 桑凝儿在官学时的字迹,画作,沈烨全都给他找来看过。 简直不忍直视。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 术师可以搬运财物,难不成连别人脑子里的东西都能搬运? 什么术师,根本就不是! “我是神女下凡,看不得人间疾苦。” 那,竟不是一句戏言? 霍长安的心里,惊涛骇浪在翻滚,而面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 “若找到这个婆子,直接带到凉州来就好。” 看那婆子衣衫破烂,在京城应该也是过的不好,要真是以前她娘身边的人,问完话,她就好好安顿一下。 “好。” 霍长安看着那纸好一会儿,才小心的收起。 桑宁看着少年嘴唇上的一处破皮,抿抿唇。 “以后,别对我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在我做出选择之前,一点都不可以!” 第172章 改嫁 霍长安虽然不知桑宁找那婆子干什么,但却知一定很重要。 所以发出的信中再三交代,用最快的速度找人,带来凉州。 如果他知道那婆子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恐怕不会这么积极。 傍晚时分,霍家来了不速之客。 头戴帷帽的少年一身风尘,掀开遮面的帽帘,露出苍白俊逸的脸,一双向来平静清澈如湖水的眼睛微微泛起光澜。 薄暮冥冥,浅灰色的身影望着霍家窄小的木门,久久伫立,像一幅安静的画卷,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 门内,犬叫警告似的唤了两声后就作罢。 或许没有感受到恶意的气息,有的只是似有若无,如雾如烟的悲凉。 “世子,既然您亲自来了,就进去吧。”身边的人低言。 少年微动,抿抿干裂的唇,低头暗咳几声。 护卫连忙担忧的递上水。 有娇脆的女孩声从不远处传来。 少年清瘦如竹的身子一震,寻声望去。 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身上带着东西朝这走过来。 因为男人太过高壮惹眼,这组合,像小绵羊中冒出一头大灰狼。 “炎猛!你不要敷衍,我刚才那招耍的怎么样,嘿嘿嚯嚯,那人一下子就翻了个跟头!” “那是猝不及防被吓得,不是你的功夫到位,事实上,那花招也就能放倒八岁以下,七十岁以上的。”炎猛刚直的说。 李玉枝笑出声,莫翠语抿唇浅笑,醉人的梨涡若隐若现。 炎猛不经意一瞥,眉头就是狠狠一皱。 怎么感觉她一天一个样,腮颊又细嫩了很多。 “那你教我厉害的,一招必杀那种!”霍静雅不服气。 语气是少女憨直可爱的霸道。 炎猛刚要说什么,倏地,神色一凝,目光警惕的射向前方。 “什么人在这逗留?” 六个人,都是练家子,还有一辆马车。 霍静雅急速冲上前,正想再验证自己的功夫厉害不厉害,挥舞出的手臂就僵在空中。 她一定是眼花了,康元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凉城? 少年的眼神,乍然泛起波澜,秋瑟逆转,涌动出春日温阳。 她没事,还是如从前般活泼飒爽。 那颗一路寂寂,风雨凄凄的心,在此刻好像才活了过来。 干裂的唇颤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 身旁嘴替已经开口:“霍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霍静雅呐呐放下手臂。 “花世子,是你……” 李玉枝惊讶。 她想过京城风头一过,会有故人来,却万万没想到,来的第一个,是皇亲国戚。 花不言,大长公主之嫡孙,袭王位的世子,今上的亲外甥。 竟然,第一个来探望被今上抄家的逆臣? 直到将人请进去很久,李玉枝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霍静雅更是化身为沉默姐,坐在凳子上发呆。 花不言与霍长安进屋关门谈论去了。 四个护卫在外头守着。 桑宁奇怪的看着过分安静的霍静雅。 问:“你怎么了?他是你四哥的朋友,来看望也说的过去,这副表情干什么?” “四嫂,我以前,打过他。” “你怕他现在寻仇?” “不,他不会。”霍静雅难过的低下头。 就连她打他时,他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动不动,也不讲话,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像个木偶娃娃。 桑宁看出了她情绪有异。 这个花不言,桑宁不熟,但是也知道,准确的说,京城的人应该都知道。 他生下就不能言语,看遍天下名医都找不到原因,后来有高僧言:他将在六岁时开口。 果然,六岁生辰一过,他便能开口讲话。 只不过还是寡言少语,大都是身边的仆从替他说话。 所以,取名:花不言。 他身份高,桑宁自然是接触不到的,也就是霍静雅厉害,竟然敢打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子。 “那你为什么打他?” 霍静雅头更低:“云水仙说,花不言非礼她……” “傻,真傻,她的话怎么能信?花不言一看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眼睛也就看到你时冒了冒光,看我们就像统一批发的塑料珠子。” “塑料是什么?” 你该关注前一句啊大姐! 桑宁眼神写满“没救了!” “就是死的,没灵气!看我们像看一块石头,一个物件,不感兴趣。” 桑宁觉得花不言可能属于自闭症的一种:阿斯伯格综合症。 内心纯净,非常聪明,只是不爱与人交流,但表面和正常人一样。 霍静雅一脸呆气,又愧疚。 “等他出来我跟他道歉。” 屋内。 两个风格迥异的俊少年默默对望良久。 还是霍长安打破寂静。 “千里迢迢来看我,能不能放一声屁?” “腿。”花不言言简意赅。 目光微微担忧。 他的表情向来不丰富,情绪都在眼睛里。 “也许能好,也许不能好。”霍长安无所谓的说,和在京城时一样随意散漫。 那曾经的血淋淋和苟延残喘时的模样,他没见过,也不必再知道。 花不言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被,关起来。” “知道,你父王关你是对的,若像沈烨一样鲁莽,现在不一定赶到哪去了!” 传来的消息中,沈烨因为替他求情,他爹的兵权被夺,他也被赶到巴蜀守边防。 霍长安的下颌紧绷了一下,眼神中的凶煞一闪而过。 花不言扭头示意他的嘴替说话。 小语开口:“四公子,我家世子查到了些东西。 入狱时,大公子曾与虎威将军之子林沐有过片刻接触,不知道二人商议过什么,自行刑后,林沐就消失不见。” 林沐。 是大哥的好友,与霍家是世交。 自虎威将军死后,林家就已没落,要不是霍家给他们撑腰,早被人欺负了去。 林沐后来也还争气,在京西郊大营做了副将。 大哥定是找他商议逃走的计策! 霍长安使劲压住内心的激动。 不知如今大哥他们躲藏到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小语又讲:“如今皇上身体欠佳,静心养病,不爱上朝,是太子监国代政。我家王爷也轻易见不到面。 世子已协助炎虎安排人进宫,探查皇上病情。 还有一件事……” 小语迟疑了一下,“二夫人她……改嫁!” 第173章 不喜欢吃那些了 “你说什么?”霍长安倏然锋锐,犹如宝刀出鞘,寒气迸发。 小语吓了一跳。 他竟在四公子身上见到了二公子那种锋芒与杀气。 到底,是变了模样。 “二夫人,改嫁太尉府,成为桑太尉的妾室。”小语硬着头皮说。 说完就感觉周身升起看不见的寒气,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桑修齐,他敢!” “四公子,二夫人是自愿……” “胡说!” 轮椅不知怎的,就到了小语面前,一只铁钳般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敢污蔑我二嫂!” “没……没……” “没。”花不言把手放在那只铁钳上。 “自愿,我问。” 是自愿的,我问过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还怀了我二哥的孩子!” 霍长安松开手,小语疯狂的咳嗽。 四公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了! 差点就扭断他脖子了。 吓仁! 小语躲到了花不言身后。 “不可能,一定是桑修齐逼的,他就是想羞辱霍家!” 霍长安恨得咬牙切齿,脑子却又想起二嫂的死里逃生。 他会查的,会查清楚,若是二嫂被逼的,他要将桑修齐挫骨扬灰! 若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快回去吧。” 霍长安低低说完,打开了门。 院子中,桑宁朝他看过来,眉眼含笑,圆圆的小脸莹白如月,纯净不染尘埃。 他忍不住上前,刚想伸手,就被女孩“啪”的打落。 刚说了不许动手动脚,就当耳旁风。 “你不是桑修齐的女儿。”他狠狠笃定。 桑宁一咯噔:“那我是谁的?” “霍家的。” 桑宁看了看花不言,刚才他们谈论了什么? 她的身世被挖出来了? “呵呵,那我们不就是兄妹喽?”桑宁笑言。 “兄妹又怎样!” !!!!!! 变态啊! 认真的吗? 小语看的暗暗咋舌。 桑太尉的女儿啊,那不是……仇人之女? 刚才不还一副生吃了桑太尉的模样,现在怎么不狠狠打他女儿一巴掌,还跟她谈笑? 花不言没关注桑宁,他的目光落在霍静雅身上。 “那个,花世子,我以前打过你,对不起。”霍静雅小声道歉。 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回应。 霍静雅瘪瘪嘴,还是问出口:“你到底有没有非礼云水仙?” “没。” 一个字的答案,倒是回复的快。 “那她为什么冤枉你?” 又不说话了。 把个一旁的小语急躁的够呛,真想替他家世子回答,但是当时他不在场,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啊! 霍静雅也不再难为人,知道他很不爱说话,最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某个地方。 第一次见他,就是大长公主举办的裳花宴,大家都在观赏那些奇珍美花,他却一个人坐在高深不见人的凡俗花丛里。 她追着一只猫跑过去,就看到自花间抬头的他。 花儿红艳,不及阳光洒在他脸上的金芒璀璨。 这个从花中冒出来的美少年,一下子就攫取了她的眼神。 他不说话。 她就逗弄他。 他不笑,她就挠他。 终于快要日落了。 “小花匠,我走啦!” 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苍色棉布紧衫便服,下摆沾着土,在那摆弄一株矮小的月季,所以她以为这是王府的花匠。 “去哪找你?” 谁想,他最后说话了。 之前还以为是哑巴。 “伯阳侯府,不过,你好像进不去,这样吧,我明天想去城郊钓鱼,你要去的话,咱们城郊河边见!” 他没有去城郊。 倒是第三天,他出现在侯府。 原来是四哥在路上救了走路差点被马车撞的他,他前来答谢。 霍静雅收回飘远的思绪,对花不言客气的点点头。 如今她不再是侯府小姐,而他,还是金尊玉贵的王世子。 正要转头走呢,他又踩着尾巴说了:“她,把丫鬟的舌头剪了,被我看见。” 云水仙把丫鬟的舌头剪了,被花不言看见,所以她冤枉他,借她的手赶走他!不让他再来侯府! 就连在一边偷听的桑宁都惊了。 水仙花就是毒哦。 “原来是这样,你该早说的……” 早说,她就不会打他,她那时候特别特别生气,不光看到云水仙被扯坏的衣裙生气,还生他的气。 他不解释,不知道躲,不知道疼,她更生气。 鞭子尾不小心在他脸上甩了一道血痕。 霍静雅用手遮住眼转头。 花不言又看向小语,目光里淡淡的焦急,小语秒懂。 “霍小姐,我家世子给您带了京城里的点心,都是您最爱吃的,凤梨酥,墨子酥,白玉方糕……本来还有奇香居的烧鹅,半路坏了……” “我已经不喜欢吃那些了!”霍静雅狠着劲儿说,然后快步进了屋。 “我喜欢吃。”锦绣吸溜儿一声。 “原来是烧鹅哥哥。” 她才三岁,过了三个月,已经有些忘记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了,一说烧鹅,记起来了。 奇香居的烧鹅很出名,小姑姑最喜欢吃,排队要等很久,最后有可能买不到。 烧鹅哥哥每次来都带两只。 有一只,就进了她和锦心的肚子。 看着傻呆呆的花不言,霍长安叹了口气。 “去找个客栈,明日一早就回吧。” 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就算霍家平反,流放过的女子,王府也不会再接纳,他也不会让唯一的妹妹嫁到别人家受罪。 “吃顿饭再走吧,我看花世子身体很是干渴乏累。”桑宁提议。 好歹人家带来了不少银两,粮食。 这一路多艰难,她们又不是没走过,哪能不吃饭就赶人走。 花不言先朝霍长安看去,见他没反对,才礼貌的对桑宁点点头。 花不言带来的东西真不少,竟然有二百两现银,和一万两银票! 他可能不知道,银票在凉州是无法兑换的,所以只能收着以后用。 另外还有腊干肉,风干鸡,烧饼,干面条,还有油盐。 大米,小米,绿豆,黄豆,一堆的糕点,衣物被褥。 这样一马车,运过来是多么不容易。 只看准备的这些东西,就知道他是多赤诚的人了。 第174章 给锦棠保命用的 桑宁就用这些东西做的晚饭。 腊肉用青椒和干红椒爆炒。 风干鸡剁成小块,用水浸泡一会儿,加入调料,水,小火慢炖,最后加上土豆和自己做的粉条,加香郁的汤满满一大盆。 空间里的小白菜水嫩嫩的,切丝,加胡萝卜丝,葱丝,蒜末,加调料,泼油,就是一道下饭的小凉菜。 炒个葱花鸡蛋。 又用家中常吃的鱼肉丸做了一锅汤,撒上一把香菜。 蒸个甜甜的糯南瓜,切成花瓣。 莫翠语用花不言带来的猪油调馅,做了很多野菜烧饼,桌子摆不开,直接把炕上的被褥拿走,就摆在席子上。 侍卫在外面吃,一人分了一碗丸子汤,和足够的烧饼。 花不言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本也不是为一口吃的留下,不过是想和霍家人多待一会儿。 可闻到这满桌子的香气,竟瞬间勾起食欲。 不禁舔了舔干疼的唇。 “先喝点丸子汤,瞧你瘦的,明明流放的是我们。” 霍静雅一边嘀咕,一边给他盛了一碗汤。 老夫人不轻不重的训斥了她一句。 又对规规矩矩,正襟危坐的有些过分的花不言道:“世子,吃吧,家里有粮食,走时再带上些饼。” “是,伯母。” 老夫人已经对他换了称呼,他却还是如以前唤伯母,音里满是敬重。 赤子之心,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来。 老夫人看了看霍静雅,心中叹了口气。 花不言从不重口腹之欲,又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金贵人儿,在京城什么没吃过。 小语本以为他又会没什么胃口,草草吃点。 可没想到,他一口气就把一碗汤喝了,里面的半碗丸子也吃了。 还有炒鸡蛋,炖土豆,就连素的不能再素的白菜丝都吃。 这是见到霍小姐胃口好了? 可以前也没这么吃过呀! 不管怎么说,能吃就好。 小语放心的去了外头。 侍卫们在大口吃野菜烧饼,吃的有点狼吞虎咽。 不就是路上有点苦着嘴了吗?至于出这没出息样! “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语,这什么野菜,什么丸子,咋京城没有呢?不都说凉州种出来的东西又苦又涩吗?” "你们那是路上苦久了,嘴巴出问题了!" 小语说着,喝了一口汤。 亲娘,这什么汤? 饭桌上,霍家人因为花不言在这,都不像平时一样说话。 花不言并没意识到什么,谁家饭桌上说话呢? 可是霍家人自流放,那些规矩早不管了。 平时饭桌上很热闹的。 现在这样,倒觉得不自在了。 于是桑宁打破了沉默,问今天铺子的情况。 李玉枝道:“弟妹,今天铺子外多了很多人,眼睛都盯着吃的,怪吓人的。 回来的时候,还有个人想抢钱,被静雅踢翻了。” “不是踢翻的,是没想到小姐会功夫,吓一跳没站稳翻的。要不是我赶到,那人还会扑上去。”炎猛再次直言。 霍静雅小声朝他“哼”了一声。 桑宁皱眉,看来形势越来越差,铺子不能再开了,先关门吧。 花不言这才知道,她们竟然还开了个小吃铺子。 眼角余光看向霍静雅的手。 粗糙了好多。 她以前,何曾下过厨,如今,却要亲自谋生计…… 花不言心口难受,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想把那股浊气压下去。 一不小心,吃撑了。 又一不小心打了个嗝。 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下筷子,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桑宁又端上一碗洗好的大鲜枣,这也是空间种出来的。 枣树不比庄稼,长的慢,树苗才一人高,刚结果,总共就摘了这么一碗。 她给锦棠几个分了分,剩下的就端到花不言面前。 “世子,吃几个枣。” 花不言摇头。 这个看起来不多,还是给孩子吃吧。 目光扫了桑宁一眼。 他识人,不看复杂的关系,只凭自己的感觉。 他感觉桑宁很好,是以没有旁人那种先入为主的偏见。 “多谢,招待。” 她做饭很好吃。 长安哥有她照顾,挺好的。 天色已晚,他该告辞了。 李玉枝已经将他们的水袋全灌满温热的灵泉水。 桑宁煮了三十个大的像鹅蛋一样的空间鸡蛋。 不敢煮太多,怕坏,这些三四天应该能吃完。 又清洗了几根胖胖的水萝卜,这在路上都能生吃。 加上野菜烧饼,也是包了好几个包袱。 全家将他们送至门口。 花不言又看了一遍隐在老夫人身后的霍静雅,眸光没有刚来时亮了。 “回去吧,以后别再来这里。”霍长安低声嘱咐。 对花不言,他有种对待弟弟的那种关照。 按说两人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不应该能成为朋友。 可花不言看上了霍静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了他和沈烨的屁股后面。 一开始两人是整天捉弄他的,后来就不忍心了,把他当弟弟罩着。 花不言很聪明,但他心地太干净,太子又与康元王府不合,他要是被桑修齐那几个玩意儿盯上,会危险。 “还要我,做什么?”花不言问。 “不需要,什么都别去做,也别再去查什么东西。小言子,好好在京城待着,哥会重回京城的!” “留两个,侍卫。” “不留,快滚!再不走,放狗咬你!”霍长安恶狠狠的说。 小语看看那两条狼狗。 虽然丑,虽然断腿,但竟然能听懂人话似的,霍长安的话一说完,一个呲牙,一个直立。 不像要咬人,更像是吓唬人。 “世子,快走吧。” 他们是瞒着大长公主和郡王偷跑来的,回去还不知道被怎么罚呢! 要是路上出点事,更完了! 花不言伸手摸了摸腰间,一把撕下一个东西,快步走到锦棠身边。 将那东西塞到了锦棠手里。 “言叔叔,锦棠不能拿。” 锦棠一摸就知道是什么。 是代表言叔叔身份的玉佩。 这东西以前他也有,每个大家族的公子都有,是绝对不能丢和乱给人的。 要是被人发现在罪臣手里,言叔叔会被牵连。 但是花不言已经快步上了马车。 锦棠想去追,被霍长安喊住。 “让你四婶婶收着吧。” 这是花不言给锦棠保命的。 外人看来,他已经残了,不足为虑,若是有人对付霍家,必然是朝锦棠这唯一的根苗下手。 单纯璞玉般的小言子,竟也能思索到这些东西了。 夜色中,霍长安的眼中,有波光涌动。 霍家人一直站在门外,听着马车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车上的灯光都消失不见…… 第175章 吃肉吃傻了 马车一拐出村落,沉默的少年开了口:“去,郡守府。” 小语一惊:“世子,不能去,凉州郡守与别处不同,是可直达上听的!” 本来世子将玉佩给了罪臣,就够让他胆战心惊了。 可他又深知自家世子的脾气,没敢阻止。 “霍家人都挺好,咱看过了就快走吧!” 悄悄看完人就行,别节外生枝了! 若是被这儿的郡守告知圣上,那指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可花不言又重重的说了一个字。 “去。” 这是发怒了。 小语不敢不听,和侍卫们无奈的对视一眼,车就朝郡守府驶去。 郡守府。 白义还未吃饭,他正愁粮食咧! 这几次的救济粮一次比一次到的慢,最后一次的救济粮竟然还被劫了! 他其实有点怀疑,到底是劫了,还是压根就没给! 圣上的回信也是,发五封,能回一封,还很敷衍。 这次几个城都遭了蝗灾,都比凉州严重,若是朝廷不尽快运粮,必然会乱。 金城无粮,一点都借不动,他又发去别的城池好几封求助信,都还没回应。 这段时间,再去哪弄吃的呢? “靠山吃山,还得从山上找吃的。” “山上是有野草,只是能吃的都挖光了,剩下的,不敢乱吃,有的吃一次就中毒,有的吃几天才中毒,百姓也分不清。”定三道。 大夫认识的倒是多点,可他们认识的都是药材,是药三分毒,不能当饭吃。 “要是有个懂的就好了。”白义叹息。 可谁没事去研究一些野草啊。 定三看着白义又多的几根白头发,可心疼可心疼了。 一看到就想起桑宁说的大人四十的话。 哎?桑氏? 他眼睛一亮。 “大人!我们可以找桑氏,我觉得她一定懂。 她铺子里用的野菜,就是从山里挖的,她还移栽到家里当菜种,种的比大白菜还高! 之前属下还碰到她抓到野物,找到大鸟蛋,属下跑到深山都没找到。 霍家人都吃的白白胖胖的,而且又能找到水,又能预测蝗灾,还会看到地里埋的那么深的宝贝。” 这越想越了不得啊。 “她又会相术,又会堪舆,不会是,东山玄门后人吧?” 东山玄门? 那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个玄学门派。 被传的神乎其神,什么堪舆术,相面术,飞行术,幻术,预测等等,民间就是将他们比作神。 位于东阳最高山峰——东山之巅。 每到初一十五就有很多人在山下跪拜,求愿。 到现在附近的百姓家里还供奉着玄门之祖的神像呢! 不过后世有人查证过,那都是假的。 东山之巅,高达几千丈,查证者登到一半就喘不动气,身体冰冻僵硬,无法行走。 那上面根本不具备人生存的条件。 “别神叨叨了,她应该是读过这方面的书籍,霍老夫人不是说过吗,她学识渊博,常人难极,咱明日就去找她。” 白义也觉得桑宁有些神通,心里有了点谱子,也饿的胃难受了,他就招呼人上饭。 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 喊:“大人,外面有个世子找您,京城来的!” 定三训斥:“什么柿子,还李子呢!假的!打出去!” 白日城门处根本就没有异常,若来了大人物早报过来了。 更不用说什么世子,凉州这贫瘠之地,那些金贵人儿就不可能踏入一步。 可是,很快人家就大摇大摆进来了,守门护卫和一堆府兵连靠近都不能,都被那人身边四个护卫挑翻了。 “康元王世子花不言。”小语举起一块金牌对上白义。 白义仔细一看还真是! 真正的皇亲国戚,圣上的亲外甥! 看他穿的普通,只带了这几个人,莫非是圣上秘密派他来传达要事? 白义顿时郑重,恭敬的行了礼。 定三咽咽口水,还真是世子啊? 长的真俊。 他不会追究他的口出不逊吧?吓得他悄咪咪往墙根躲了躲。 “不知世子来凉州要传达何事?” “护好,霍家。”花不言看着白义,平静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凌厉。 只这一句,就没了。 没头没脑。 白义莫名:“世子可有皇上圣谕?” 少年微微侧头。 嘴替小语立马肃声道:“我家世子的意思,霍家在你的地盘,你可得护好了,要不然……” 他故意说的含糊,但意思也明白,就是护好霍家。 就是不知是谁的意思? 花不言对这次小语的替言特别不满意。 他静静看过去,眼神泛着冷意。 小语就后悔了。 主子是个很敏感的人,只要他感觉到你不好,立刻会疏离你。 虽然他自以为刚才是为了保护主子,可是却违背了主子的心意。 刚要再提点一下白义。 就听主子自己开了口:“霍家,护好,若有差池,不死不休!” 虽然花不言的话,缺斤少两,但白义听懂了。 若霍家在他的地盘出事,这位康元王世子会对付他,不死不休? 感情不是圣上派来的,是为霍家来的。 好家伙,皇上知道他外甥在这护着罪臣不? 不过这世子的性情,倒是难能可贵,一般人,都躲着走呢! 他竟千里迢迢亲自跑到凉州,不避着他,还跑来警告。 “世子放心,只要安分,所有犯人下官都不会为难。”白义公事公办的说。 花不言似不太满意,默默地看着白义好久。 白义坦然以对。 府里的厨子将吃食端了上来,一碟干瘪的炒花生米,一盘炒的黑乎乎的大白菜炖粉条。 还有一碗恶心巴拉的像屎样的一坨玩意儿。 小语今晚吃的太撑,饭都吃到嗓子眼了,看到那坨,差点“呕”出来。 “世子,用些膳食吗?”白义邀请。 他想借机打听一下京城的事,圣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花不言后退一步。 “告辞。” 哎? 这就走? 来这就为了警告那一句话? 花不言转身就走,半点都没迟疑。 小语紧紧跟上,嘴里还嘟囔:“真是的,凉州的野菜多好吃,非得吃屎。” 白义:“……” 定三:“……” 等看不见人了,定三才气得跳起来咒骂:“我他娘……这些五谷不分的纨绔,什么野菜好吃,在京城吃肉吃傻了吧!” 第176章 求她们开门 "不是啊,有种野菜是真的好吃。"白义幽幽的说。 “你不刚说过吗,最近还天天吃。” 那就是霍家铺子一文一碗的野菜糊糊粥。 定三每天一早就跑去抢,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了。 看来,康元王世子一定是去过霍家了。 再看自己桌上的黑坨坨,可不就是屎吗? “咱明天就去霍家!” …… 一夜寒凉。 原来凉州的天冷的这样早。 这时候,京城的风清爽和煦,正是出游的好时候。 而凉州,已是萧瑟风急。 冬天,该是怎样的寒冷? “世子,东西都置办好了,咱出发吧?” 小语给窗前的人披上内层加了狐毛的斗篷。 “暖炉。”花不言吐出两字。 “什么?”小语没听懂。 “忘了,暖炉,银丝炭。” 哎呦喂,他的好世子啊,流放的犯人用暖炉,银丝炭,那还叫流放吗? 那叫躲在犄角旮旯享福呢! “不能啊世子,被人检举到上边,霍家还要遭殃的。 您若真的为他们着想,就得远离着些,兴许过段时间,圣上想起以前,会赦免她们呢!” “您再想想,若是大长公主知道您来了这里,万一生了霍小姐的气……” 花不言一僵。 想到祖母的强势和对他的在乎程度,终是慢慢垂下了头。 小语在一旁心疼的厉害。 世子长这么大,就交了两个朋友,两个朋友如今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就喜欢了这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家里又获了罪。 抄家当天,世子就被郡爷骗去外地历练。 等回来,霍家已经被流放。 世子想追,又被大长公主拘住。 之后,世子就病倒了,眼看药石无效,渡心大师来将他带去了佛门净地。 病情一有好转,世子就求了大师,在渡心大师的帮助下,他们这才有机会来到了凉州城。 世子天生没什么情绪,可随着霍家获罪,他眼神里多了很多乌蒙蒙的东西。 世子好苦啊。 “我想,尝一尝铺子的东西,再走。”花不言轻飘飘的说。 那声音,像幼小无助的动物,明明没有哭,却比哭更让人难受。 小语听的心都要碎了。 他尝什么呢,不过是想再看一眼罢了。 于是,他们又打听了一下,去了那个小吃铺。 小吃铺子排了很多人,门却没有开。 大概是太早了。 没想到她们的生意竟然这么好,世子应该也能安心些了罢! 于是,他们又站在街角的隐蔽处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铺子外围的人更多了,而且排队开始不规整起来。 人群有些躁动。 离得远,听不清那些人在吵吵什么。 花不言担忧的微微蹙起了俊眉。 这么多人,一半以上还都是男人,看着像是要暴动的样子,霍家就几个女子在这做买卖,真的是太危险了。 “去看。”他对小语说。 小语刚要去看什么情况,就见霍家三夫人娘家派过来的那个厉害下人过来了。 “诸位,因粮食欠缺,我家铺子开不下去了,以后不必再来。” 炎猛声音洪亮,能传出老远。 这边也听的清清楚楚。 说完,他就走了。 围着的人却没有散去,吵吵声更大了。 “我就等着每天抢一碗粥,给三个孩子喝呢,这铺子不开了,可怎么办?” “昨天还烤了好多面筋,今天就不做,不大对劲呢!” “你们就没觉得她家有问题吗?我们村结伴进山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种野菜。” “我有亲戚在柳下村,跟你们说,她们霍家,天天吃肉!” …… 听着这些人的言论,越来越不对劲。 少年担忧的眼神更重。 到后来,人群不知谁说了一句:“她们家肯定有粮食,我们去求她们再把铺子开了。” 这一说,大家全都纷纷认同。 可他们那架势,根本不是求的样子,反而更像是逼。 “去郡守府,传信!” “是,世子。” 人群里忽的又有人喊:“庞天,别胡来,人家可是给凉州城找到了水,还有一半人听了她的话保住了粮食,连郡守大人都感激!你们别去闹事!” “什么闹事,我们是去求霍家,我们给她磕头!”庞天声音不善。 可他是个什么人,很多人都清楚,就不是个善茬。 于是一半人骂他们忘恩负义,一半人继续支持去求人。 有三十多个人就朝霍家去了。 花不言连忙带着人跟上。 还好,这些人刚到柳下村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朱凡胜。 虽然铺子不开了,但桑宁还是给了朱凡胜活计。 那就是给霍家看门,也不用时时看,就是在附近溜达着玩儿。 因为全天时间都被占用,所以待遇比以前还好,一碗粥,两个大窝窝头,够他们全家一天吃的了。 不仅如此,桑宁还让叫上他一个兄弟,两个人待遇一样。 朱凡胜早看透了王大鹏和王山子,因此没给他们这份差事,而是喊了另一个本分的兄弟,刘四方。 俩人有了稳定的口粮,对这份工可上心了,一点都不敢松懈。 就倚在能看到霍家门口的一个草跺子上,编着筐聊着天,晒着太阳,看着门。 有人过来探头探脑,俩人就吆喝。 那一群人一进村,直奔霍家的方向,朱凡胜就觉得不对,上去就拦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人来柳下村干什么?” “我们是来找霍家几位娘子,问问为什么铺子开的好好的不开了呢?”庞天满脸愁苦的问。 “本来就不赚钱,累死累活的,现在人家粮食短缺了,开门才不正常呢!” “我们要去求求她们,看还能不能再开,我们的田全烧了。”庞天一个大老爷们抹起泪来。 其他人也跟着哭天抹泪,摆足了可怜相。 朱凡胜才不听那一套,就是不让人过去。 庞天眼里闪过阴冷。 “你们是什么人,不会是瞧人家家里都是女人,在这商量着要欺负人吧?” “你们柳下村,净出些鸡鸣狗盗的。” “兄弟们,给我把他们打一顿!” 第177章 恶犬咬人了 朱凡胜和刘四方只有两个人,当然干不过三十多个。 情况紧急,他立刻敲响了锣。 村里有田地的人都受了霍家大恩惠,哪里容得了外面的人来欺负她们。 可惜只敲了几下,就被人一把夺走,一群人围着俩人揍起来。 霍家的门接着打开了。 除了老幼孕,都出来了。 狗也出来了。 两条大狼狗威风的不得了,走路稳稳当当,还穿着裤子? 哎? 躲墙角的小语揉揉眼睛。 那俩狗不是断腿儿的吗?怎么一夜之间长出腿了! 再一看,那穿裤子的腿脚弯曲不大对劲,很僵硬。 假腿假脚? 竟然做的跟真的一样,也是五根脚趾,就是颜色有点差别。 “住手!”桑宁大喊。 一见她们出来,这些人一窝疯跑上前邀功。 “桑娘子,刚才见这两人鬼鬼祟祟,肯定不安好心,所以我们教训了一顿。” 霍家是犯人身份,桑宁也不能明目张胆说那是她雇佣的。 也没必要跟这些人说。 刚才打人的,脸上那股狠劲,可不像是好人。 因为出来的及时,朱凡胜和刘四方也长的高大,没被揍几下,倒是把好几个人打黑了眼眶子。 桑宁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些人,问:“你们找到我家是想干什么?” “桑娘子,我们这些人今年无粮可食了,就指望您那一文粥过冬,您看能不能再开了铺子。” 桑宁对眼前的这些人,其实都眼熟。 每天一文粥都是这些人抢到,那些弱些的百姓根本挤不过他们。 她早就不想熬了。 “我家也没粮了,没办法再熬粥,你们想别的办法吧。” “桑娘子,求您了,您不能不管我们哪!” 庞天一下子跪地,又表演起了苦情戏。 笑话,她为什么要管他们啊?还真是喂出寄生虫来了。 其他人看到也跪下来,有样学样,声泪俱下,跟嚎丧似的。 这像什么样子,被有心人看到,说不定编排个霍家欺压百姓,祸心暗藏呢! 霍长安对着霍静雅使个眼色,让她去喊人。 霍静雅悄悄溜走。 桑宁看着一堆人卖惨,不为所动。 “你们有时间跪,还不如赶紧上山找吃的,现在全城有一半人没有庄稼,去晚了可是渣都不剩。” 山上那些草跟菜粥怎么能比? 又苦又硬的草,吃了割喉咙不说,还有可能拉稀,腹绞痛。 庞天眼珠子一转,凄楚道:“大人怎么都好说,就是孩子难过,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小命不保。 桑娘子,您是善心人,铺子开不开,可是关乎很多孩子的命啊!” 这还道德绑架上了。 “可是我家粮食也没了,自家人都顾不上,怎么顾别人,霍家已经行善够久了,也对得起凉州百姓。 你们没粮吃,该找郡守大人,怎么都要求不到我家头上。” 庞天见她不松口,就很不耐烦了。 “要不然桑娘子告知我们你从何处采的野菜,我们自己去采。” “就在山里边,采的也差不多了,不好找,你们要找就赶紧去,去晚了就没了。” 去找那几棵草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苞米面哪来呢! 庞天暗恨,垂着头和身边人暗暗交换眼神。 他们才不信霍家没有粮食呢! 柳下村的王大鹏说了,霍家有的是人接济。 昨晚可又运来一马车粮食呢! 肉香飘的在他家都能闻到,现在霍家不定放着多少好东西,他们得进去才行! 庞天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珠子乱转,目光忽然被眼前的一双小脚吸引。 那双脚,比巴掌长不了多少,不像农家妇人一般又大又扁。 脚上套着一双鸦青色的绣花鞋,绣的是一根简单的藤枝,藤枝上有两朵花苞。 其中一朵像羞涩的姑娘躲在一片树叶后,只露出半截。 若隐若现。 竟是比盛开的花朵还要吸引人。 庞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绣工,还有……这么稀罕人的脚。 他咽咽口水,眼里带了邪气。 这桑娘子看着不过双十,脸蛋娇润,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她男人又是个瘫的,啥也干不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柳下村的男人…… “桑娘子,求您了!您家一定还有点余粮吧,能不能施舍给我们一点,真的是没活路了呀!” 他哀嚎,作势扑过去,正想顺其自然抱住那双脚。 却没看见一直被他忽略的轮椅上的少年做了个手势。 与此同时,大刚飞身一跃,一口咬住了庞天的胳膊。 桑宁正要踢的脚就收住。 好大刚!赏肉吃! “啊——”惨叫声起。 吓得旁边的人纷纷后退。 “恶犬咬人了!” “放开——救命——”庞天这次是真心嚎叫了。 大刚是成年狼犬,大嘴巴完全把庞天的手臂含住撕咬。 有人过来打,它就拖着庞天躲,也算高大的庞天被它拖来拖去,别提多凄惨了。 尖牙穿透了肉,庞天的胳膊不断也要残! “恶狗!放开!我打死你!” “放嘴!” “放……” 放? 放啥放?服从命令是军犬的天职,除了它主人的话,其他人都是放屁! 而它的小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在看戏,发出命令的男主人……眼神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大刚咬的更狠。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 “救命啊……”庞天绝望了。 他的右臂废了,以后怎么当大哥啊! “当当当当——”一阵急速刺耳的铜锣响。 震的人耳膜生疼,而对于庞天来说,却宛若天籁。 因为狗嘴松开了。 敲锣的是跑来的王大鹏,他夺了朱凡胜手里的锣,就是一阵敲击。 “你们霍家胆子真大!纵容恶犬伤人,大家还不快把这吃人的恶犬打死,要不然明天就可能吃你们家小孩!” 柳下村听到动静也跑来了不少人,大刚刚才的模样确实可怕。 但这可是霍家养的,他们可刚受了人恩惠。 因此,没人搭腔。 桑宁眉毛一挑。 “恶犬?这可不是我家的犬,是苏将军送过来的军犬,让我们帮忙代养的。 你们谁要打死?上来打吧,打死自己去跟苏将军交代好就成。” 第178章 别起,做戏 军犬? 众人脸色一变。 军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有一次凉州城两个混子在山里抓捕了一条军犬,偷偷烤了吃了。 没想到当晚其他的军犬闻着味道就到了他们家中,两人被当做奸细游街示众三天,最后直接在城门口处斩了! 凉州城哪还有人敢打军犬的主意,就是饿死都不敢! 顿时,拿着棍子的人慌忙扔掉。 王大鹏想起来了,这两条狗确实是苏将军牵来的,村里不少人看见过。 “你,你们没看好军犬,那就是你们的疏忽,咬了人就要你们负责?” “王大鹏,你是不是有毛病,向着外人说话!”朱凡胜怒道。 “话不能那么说啊凡胜哥。”王山子插话。 “你看都把人咬成什么样了,庞天可是明水村里长的外甥,若是人家咬住不放,到时候还是咱们村被人记恨。” 朱凡胜气的够呛,又一想觉得奇怪。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王山子眼睛急闪了几下,扯扯嘴:“不怎么认识,就是知道而已。” 桑宁“啧啧”两声,反讽:“那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不怎么认识的人都敢替他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军犬是苏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忠诚护国通人性,通过气味辨别的能力比人还高,你猜它为什么要咬这个庞天? 那一定是,他想作恶吧?” 王山子瞳孔一缩,惊恐一闪而逝,本能的朝王大鹏看了一眼。 王大鹏别有深意的瞪回去。 傻子,他们爬墙那晚,军犬还没来呢! 霍长安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 又看向疼的面容扭曲,眼神阴鸷,也与王大鹏和王山子眼神不时碰撞的庞天,心中闪过了然。 庞天被身边的人包扎好了胳膊,但碎骨的疼痛让他恨的要命。 却也知道,此时得赶紧去医馆救治,说不定还有救。 “你们,你们给老子等着!这事不会这么算了,我要去衙门状告你们行凶!” 这些犯人,最怕的就是再犯事,他们不敢硬横! 这次废了他的手臂,要不赔银子和三石粮,他绝不算完! 疼,真他娘的疼死了! 冷汗从额角大滴大滴往下落。 霍长安唇角微冷,见他想走,语气带了些许恐慌:“别去衙门,你想要什么?咱们都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反正你们死定了!” 还有军犬,看他不毒死那畜生! 庞天扛不住了,待要走,又听霍长安急声道:“我们家真没多少粮食了,给你一碗行不行?” 一碗打发要饭的呢! 气的庞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桑宁想笑,给一碗,平时也很多了,可是现在庞天的胳膊都废了,还给一碗,霍长安这是气死人不偿命。 知道他已经有了处理办法,桑宁乐的看热闹。 朱凡胜又打抱不平:“我看一碗都不能给,是你心眼子不正惹了军犬,要是你敢状告,我就去军营请苏将军证明你该咬!” “胡说八道!我跪地求她开铺子大家都是看到的,我干什么了我?” 就是想干,也没干成,连个鞋底都没摸到! 庞天恨的咬牙:“你们柳下村的都给老子等着,老子连你们一块儿状告!” 王大鹏看似急了。 “你们霍家都能养的起这么大的军犬,怎么可能没粮,赶紧赔了人,不要连累我们柳下村的所有村民。” ”说的都是屁话,桑娘子给村里保住多少粮食,谁怕她连累?”朱凡胜吼。 “谁怕谁就是忘恩负义四脚走路的!” 说到保住粮食,王大鹏就是一阵儿揪心的疼。 他家没跟着村里收割,全被蝗虫霍霍了。 所以,今天怎么也要从霍家弄上点! 隐蔽的房角处。 花不言看着庞天,静谧的眼神一阵阵散发出冷意。 “等他离开……” 小语十分默契的点头,世子肯定不会让那人欺负霍家人的,等那人一离开霍家,就将他投到牢里去。 却不料接下来花不言又说了一个字,直接让小语愣住。 “杀。” 世子秉性纯良,从未造过杀孽。 就算以前被不长眼的欺负,他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他这是把霍家人,看的比自己还重啊! “是,世子。” 小语不知这是好是坏,可心里却升起浓浓的担忧。 …… 层叠的屋落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队身影。 霍长安没想到白义来的这么快。 有点意外。 但来的正好! “我家真没多少粮食了,不信你进去看看。”霍长安看着是怕了。 最后无奈的这样说。 庞天要走的脚步就立住了。 他的胳膊已经疼麻了,应该马上救治,可是粮食…… 他走了,别人抢走了粮食怎么办? 桑宁先一步去把门打开。 她已经猜出霍长安的计划了,当然要赶紧请君入瓮。 家里的粮食早收进空间了,每次她只留两天的量,任他抢吧! 李玉枝和莫翠语跑进去,把老夫人她们喊到一处,免得被那群坏心眼子的给伤着。 “那就进去看看。”王大鹏激动的眼睛放光,率先一步进了门。 这还了得? 众人看到那扇打开的门,犹如走遍沙漠累的濒死的淘金者,一下子发现了金矿。 眼神里的兴奋与贪婪遮都遮不住! “王大鹏,人家是让我查看,没让你进!” 庞天哪里还顾得及胳膊,第二个冲进去。 “糟了,房梁上我挂了……”霍长安惊慌的看向桑宁。 这家伙,演技这么好。 桑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些蠢蠢欲动的,还是提醒一句:“闯入别人家中,是犯法的。” 但她话一落,就被人往旁边狠狠推开。 那些一块来的人再也忍不住,争先恐后的往里冲。 桑宁被霍长安接住,他阴冷的看着那些吃相难看的人,嘴角泛起残忍的笑。 脚尖一点,身体重心往一侧倾斜。 桑宁还来不及起身,就被带着一块翻到地上。 当然,霍长安做了肉垫,她一点没伤着。 有轮椅遮掩,看不到地上的两人已经成了交颈鸳鸯。 “先别起,戏要做真。” 第179章 青色头绳 谁不知道戏要做真! 可这肉垫有点硬,身下的肌肉块垒分明,比以前更强悍。 看不出来,穿着衣服真看不出来。 少年的呼吸就在她后颈,像开锅时的水蒸气,热气腾腾扑过来。 令人毛孔都要张开。 桑宁觉得脸很烫,使劲后仰起头,却感觉底下的身子绷紧,更像趴在铁板上一般。 老天奶,太折磨人了,她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 不过其实霍长安也没看她,全部精力已经用来抑制别的地方。 远处的花不言看到霍长安半天没起来,有点急了,点了护卫就让他过去。 “世子,别过去,白义到了。” 这个白义,怎么来的这么慢! 霍长安已经在朱凡胜的帮助下起来了,时间正掐着白义近前的时间点。 柳下村的人也有不少上前阻住那些外来人。 霍家院子挤满了人。 “这大豆是我的!” “是我先看到的,拿来!” “什么你的,这是该赔给我的,全都是我的!都给我放下,全放下!” 不过很快传来庞天的惨叫。 在粮食的诱惑面前,谁还认识谁。 白义带着府兵冲进去,就看到一群人你打我抢,抓着饼子狼吞虎咽,状如野犬。 泡发的豆子,米面撒了一地。 一群强盗! “蝗之灾,源于方寸之地,星星之火,可燎原。”桑宁说了一句。 恰逢青黄不接,又经历蝗灾,此时不仅要赶紧筹粮,还要预防动乱。 白义镇守凉州多年,当然不是吃素的,不用桑宁提醒,他早已有了决断。 在这个节骨眼,第一个冒头之人,必将遭遇灭顶压制,用来震慑全城。 “今日踏入这院子抢粮的人,全部押往阳关军营,做排头兵!” 排头兵,也叫耙兵,就是活耙子,打仗之时,冲在最前头的炮灰。 那就是去送死的,没有半点存活机会。 虽然现在暂时停战,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打起来。 而且,进了军营,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些人全吓呆了。 直到被府兵用刀抵住脖子,才想起来,他们只是来求霍家开铺子的。 怎么成了这样? “大人,不,我们没有犯罪,我们是来求桑娘子开铺子的!” “本郡守早制定律法,抢夺他人粮食者,死罪!” “没有,大人,我们没有,是霍家人让我们进来的。” 桑宁看着那嘴里还满是饼渣子的人,一点都不同情:“我提醒过你们,这是犯法的。” “而且,我们只是让庞天进来查看,并没有让你们闯入我家中。 再者,你们压根不是来求我家开铺子,是来逼我家开。” 外面还有十几个人没敢进来,那些才是被忽悠着真以为来求她开铺子的。 这些人,活该! 王大鹏惨白着脸喊:“我和庞天是朋友,我替他进来查看,大人,我是冤枉的!” 他的怀里鼓囔囔的,到现在都舍不得放下抢到的粮食。 庞天已经抱着胳膊骂起来:“呸!谁跟你是朋友,刚才你还想掰折了我的胳膊,大人,我做证,他就是来抢粮食的!” “庞天,你……” 庞天根本不理他,灰白着脸可怜的求饶。 “大人,您听到了,是桑娘子让我进来查看的,我真的不敢抢别人的粮食。” 王大鹏又气又怕,眼睛愤怒的盯着庞天。 好啊,你不让我活,自己也别想活! “大人,他不是来求人的,本来就打着求人的幌子想做坏事,他原本是打算装晕进霍家,打探她们家有没有粮食的!” “王大鹏,还不是你说霍家粮食多,肉多……” 好了,俩人狗咬狗,全秃噜出来了。 白义眼神冷酷,毫不容情的让人全拖走。 除了没敢进来的那些,抓了二十来个。 现场一片哭惨嚎叫。 “现在担心你们的妻儿老母了,晚了!以后若不把法令放在眼里,先想想要付出何代价!” 白义的声音冷的像机器,让余下的那些人胆战心惊。 又后怕的不行。 幸好,幸好刚才没有冲进去,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要不是桑娘子提醒了那一句。 白义说完,定三痛心疾首,连连哀叹了好几声。 “大家一定要遵纪守法呀,郡守大人昨夜连饭都没吃,一直说百姓吃不上饭,他怎么有心情吃,大人一夜之间,又多了一缕白发。” 真的吗? 白义担忧的刚想摸头,想到现在百姓都在看着,于是收住了手。 他深深的皱了眉,本来就像四十岁,再长白发不得五十岁了。 定三还在说:“你们也别怪大人心狠,不狠能行吗?恶念不及时制止,恶人会更猖狂,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你们这么普通善良的百姓。 不瞒你们说,现在好多地方已经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咱们凉州一例都没出现,还不是全靠大人严刑压制。 你们要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呀!” 定三什么时候这么会煽情了? 看那些百姓,很多都赞同的点起了头,对白义传来感念的眼神。 霍长安瞥了定三一眼,冷哼:“去哪里拜了师,挺会收买人心……” 桑宁:“呵呵呵呵……” 定三苦口婆心又讲了不少,最后白义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这才作罢。 驱散了人群,白义道:“霍四公子,本官可否进屋一坐?” “请。” 临进门,霍长安又回头朝一座房角处看了一眼。 “世子, 看来白义挺护着霍家的,您该放心了吧?” 花不言不动,他看着霍家门外,还有个人没进去。 小雅妹妹。 她不进去,他也就舍不得走。 小语也看到了,心里叹一口气,幸亏他有准备。 “世子,这个给您。”他掏出一个青色头绳。 “是从霍小姐头上掉下来,小的捡到的。” 花不言伸手拿过那一根细细的绳子,手指摩挲了几下。 “我去,还给她。” “哎呦世子,别去了,您拿着以后再还。” 要不然他悄悄扯下霍小姐头绳的意义何在呢? 世子真是太老实了,拿个头绳都觉得失礼,若是胆子大点,说不定早与霍小姐…… 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少年眸色微动,没有再坚持,默默的拿出手绢,将头绳包好,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第180章 一碗水十两 “世子,走吧,您不放心,以后咱们再安排人过来看望。” 小语劝着少年上了马车。 他看着侍卫甲拿着水袋咂嘴,忽的想到什么。 好像昨晚没怎么听见世子咳嗽。 霍家给灌的水特别甘甜,比宫里用钟乳,磁石,木芙蓉净化过的水还要细腻。 入喉绵软,不冰不乍,好像喝进去就滋润进血肉里。 今早他也喝过客栈里的水,又涩又腥,和水袋里的水一比,就跟尿似的。 这黑店,还吹嘘是凉州最好的,下次可不住他家了! 不愧是霍家人,就是讲究,把水处理的这么好喝,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应该很不容易吧? “你还喝什么喝,水袋给我拿来吧!” 小语夺过侍卫手里的水袋,理所当然的命令:“路上你们再自己找水,这些水要留给世子喝。” 马车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门外的霍静雅似乎有预感。 那时远远的看到和白郡守在一块的侍卫,她就觉得花不言没走,一定是在附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的话说不出口。 以前好几次,她因为等不到他回话,无聊跑走。 他就会在原地一直等,一直等,等的侯府的下人来问要不要留下用膳。 他才会安静离开。 这次,大概又躲在哪里默默的观看。 现在,已经走了吧。 “小花匠,以后别那么老实啊,会被欺负的。” 霍静雅喃喃转身,进了家门。 霍家。 白义落座后,莫翠语端上了一杯艾草茶。 霍家有两种水,一种灵泉水,一种月亮泉的普通水。 外人来当然就用普通水。 白义喝了一口,觉得很好喝。 茶是艾草的芽尖所制,不知怎么处理的,没有艾草的苦味,只有清香。 这种杂草都可以制成茶,霍家人懂得还真多。 白义更有了点信心。 眼神不经意瞥了莫翠语一眼,神色一愣。 这女子变化也太大了吧! 怎么跟蜕皮似的,蜕了黄皮变白皮,蜕了老皮换新皮。 他忽然觉得有点面善。 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白义皱眉沉思。 桑宁见了,以为他还对莫翠语有偏见,于是挡住他视线,问:“大人,您来我家有什么事儿吗?” 定三先开口:“桑娘子,你家里还有粥吗?我们大人没吃饭,给我们来六碗吧。” 他掏出六文钱。 “没有,家差点都让人翻了,哪来的粥。” “院子里还种着野菜,拔点回去自己熬吧。” “那还要钱吗?”定三不等人回答,已经将钱收了起来。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嘛! 白义假咳一声,觉得有点丢人。 但想到那野菜的滋味,他连瞪都舍不得瞪定三。 “嗯哼,少拔点。” “是,大人。” 霍家人:“……” 老夫人好似一点不在意,笑吟吟的伸手示意白义喝茶。 只是暗自伸手戳了戳身边拿着棍子玩的锦绣,对着定三出门的背影眨眨眼。 锦绣迈着小短腿拿着棍子就跑出去了。 白义放下茶,直奔正题:“霍老夫人,四公子,四夫人,本官今日来,是有要事询问,就是关于……” “叔叔拔野菜一棵……”外面响起锦绣的大嗓门。 白义笑了下,继续:“听闻四夫人很擅长……” “叔叔拔野菜娘棵……”她嗓门大,却带奶气,甚至“两”都咬不清楚。 白义尴尬一扯嘴。 “很擅长辨识野菜,可否请四夫人帮一下凉州百姓……” “叔叔拔野菜三棵……” “叔叔拔野菜四棵……” “五棵……” “六棵……” 桑宁憋的嘴都抽抽了,想着锦绣真是天生报幕员,中气十足,一声比一声大。 但定三脸皮也是厚,竟然还在继续拔。 “叔叔拔野菜第九棵……” 白义说不下去,见霍家人没有阻止锦绣的意思,他终于忍无可忍,在喊第十棵的时候,让定三滚了进来。 “吃的什么大力丸,嗓门真大!”定三幽怨的看着小锦绣。 他才拔了十棵! 谈话继续。 白义看着叶肥茎粗的野菜,这哪里是野菜,比菠菜长得还高还茂盛。 更认定桑宁一定能帮上忙。 “大人,看到百姓不好过,我也很痛心,山里不用再去了,我都转遍了,能代替粮食的东西不多。 若想解决温饱问题,还是要把良田打理起来。 靠朝廷,靠借粮,都不是长久之法。”桑宁说。 白义闻言顿时失落,“本官怎能不知,可虽然降了雨,沙土河河道也宽阔起来,却已过了种植期,这马上步入冬季,只能等明年开春才能播种粮食,这段时间怎么过呢? 还有,如今还未到中秋,就已冷起来,怕今年会是一场寒冬。” 又要死很多人了。 白义又愁成了苦瓜脸。 霍长安有些 走神。 这个时候,炎猛该都把人带过来了吧? 院子里,大刚和小红“汪呜”叫起来。 警告的叫。 “祖母,娘,四叔,四婶婶快出来!”小女孩受惊一样的大叫。 桑宁几个连忙跑出去。 眼前的一幕着实可笑又可怜。 徐五德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又不知道怎么惹了大刚和小红。 两狗分别咬着徐五德的两条裤角使劲扯。 徐五德拼命抓着裤腰带往外挣。 “放嘴!快放嘴呀~我下次带肉,给你们带肉!” “好大刚,好小红,快放嘴吧!” “桑娘子,快救命啊!” 救命,救什么命?根本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跟他闹着玩呢! 桑宁笑的露出整齐的牙齿,闪闪发光。 “你刚一定干坏事了,快说,偷摸的干什么了?” “没有啊,真没有。” 凤儿皱起了可爱的眉头,她十分不理解,仰头询问桑宁。 “四婶婶,胖仔叔叔不知道怎么了,我刚给大刚和小红倒上水,他一进门就抢。 我都喊了不能喝。” 徐五德松开裤子捂住了脸,丢人了! 但感觉到裤子往下落,他又赶紧去抓裤子。 霍长安黑了脸,刚才裤子差点就被扯下来了!污人眼! 于是呵斥一声,大刚和小红就松开了嘴。 定三“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吧徐老爷,你跟狗抢水喝,是怎么,狗舔过的水特别有味道吗?哈哈哈哈哈……” 徐五德满脸羞窘。 恨不得骂一句:你懂个屁啊你!那一碗水就是十两银子,你想喝都喝不起! 第181章 有办法弄到粮食 “我看小凤儿刚把水倒上,碗很干净,正好渴了……”徐五德卖力的给自己找借口。 “很干净,真的很干净,不信你们看。” 再干净,那也是狗舔过的啊! 堂堂凉州城首富,抢狗的水喝,还差点被狗扒掉了裤子,说出去要笑死人啦! 定三笑的很狼外婆。 “徐老爷,一块儿进来喝点茶?” “不了,很忙。” 徐五德来的不巧,竟然碰到了扒皮郡守,都知道现在只有他手里有粮食,留下来铁定被薅。 以后一定天黑了再来打水。 “徐五德,你也是凉州的重要人物,城里的情况还是要多了解些,进来吧。”白义也发话。 他不想进去! 徐五德的脸囧的比大刚还难看。 低着头满地乱找。 找借口。 桑宁使劲咳嗽一声,朝他眨眨眼:“进来吧。” 有好事。 于是,徐五德半点没迟疑就进去了。 落座之后。 桑宁直言问:“大人,如果我能为凉州城解决粮食问题,你能给我们霍家什么?” 白义眼神一震,马上就精神了。 徐五德有点吃惊,这不会是想拉他入伙吧? 桑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全城粮食问题是什么概念,一百个徐府的粮食都不够吃一个月! 他担忧的想扯桑宁的衣服提醒一下,手伸到一半,被一根木棍推了回去。 霍长安漫不经心扫视他,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好看而寒光逼人。 徐五德差点要剁了自己的手。 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对人家动手动脚,蠢到家了。 不过他还真对桑宁半点想法都没有。 准确的说,就没把她当个女人。 虽然她长得娇俏可爱。 但你会对一个神呼呼的大师有啥想法吗?不敢不敢。 要是她弄个术法,他连男人都做不成! “全凉州?”白义也是不敢信,再确认一遍。 “是的,全凉州。”桑宁斩钉截铁。 一个煤矿,养活几万人那不是绰绰有余? 她逛遍了这附近的山林,吃的没发现多少,倒是被空间发现了煤矿。 这个时代,煤矿还不被人所知,现在用的炭都是人工窑烧制的木炭。 像供贵族使用的金丝炭和银丝炭,就是京西郊炭窑产出的高级木炭。 之前他们从徐五德那要的一点炭,都是很劣质的木炭,被她拿来烧烤了。 其实,准确来说,煤,跟木炭一样,也是植物的化身,是大自然的杰作。 煤炭是由远古时代的植物遗体经历了数百万年的地质变化后转变而成。 又加入了很多别的东西,比木炭更精炼,燃烧更持久,热值更高! 还不用再经过重重步骤加工。 就是不太环保。 总而言之,除了发现铁矿要上报朝廷,煤矿不需要上报。 若要开采,是瞒不过白义的。 她与霍长安商量过,白义这人刚正不阿,不是奸佞之徒。 借此机会,不仅可以救凉州百姓,还能让白义彻底做霍家的保护伞。 早就等他上门了! 此时白义看着桑宁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霍长安的波澜不惊,再看看老夫人眼皮都不抬,缝制衣物的沉稳。 衬得他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然而,他已经做凉州郡守六年了啊! 六年总想让凉州发展的一年比一年强,可终归一事无成。 桑宁,一个不满双十的小女子? 这打击有点大…… 不过看徐五德比他大差不差的眼神,又有点子安慰。 不是他的问题,是桑宁太逆天! “你,你有何依托,可否说来听听?” 因为水源,和蝗灾的问题,白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相信桑宁,压根没想过她是不是吹牛。 桑宁道:“现在沙土河水位已经上涨,不愁水源问题,正是种植白菜和萝卜的好时机,现在种上,立冬前正好成熟收取,可存起来慢慢吃。” 就是种菜嘛! 白义也想过。 但是旱灾三年,种子不好找。 “种子怕是找不到那么多。” “你能找多少找多少,我也有种子,能把良田种满一半就可以。” 白义点头:“到时候,朝廷的赈灾粮来了,菜粮掺半,也可以撑过去。” 霍长安轻笑一声。 “白郡守,你觉得赈灾粮还会来吗?” “什么意思,当然会来!这里可是凉州!” 凉州是什么地方,是边关要地! 若这里朝廷都不管,那肯定是王朝已覆灭。 白义犀利的目光盯向霍长安,若他不是霍家人,估计已经被当做奸细处置。 这种扰乱军心的话都敢说? 老夫人站起身,拿着手里的衣物径直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屋里光线被遮挡,比刚才暗了不少。 徐五德忽然觉得不对,啥情况?咋开始议论朝廷了,他是不是该跑了? 不过,稍微了解一下局势也不是坏事。 再听听。 霍长安淡淡道:“你应该知道康元王世子已经来过了吧,他告诉我一个消息。 东阳遭灾的不是只有西北,东南地动,西南洪涝,处处都是窟窿。 京城动荡不稳,皇上久病不朝,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来时,太子已拒了东南赈灾的奏折。 另外,常安已发生暴动,贼首自立为王,那是来凉州的必经之路,就算朝廷救灾,又能过得来吗?” 白义面色吓人。 霍长安知道的比他还要清楚。 原来圣上病重,怪不得最近异常。 “常安暴动我已听说,但朝廷已派我舅舅前去镇压,相信很快会平息。” 霍长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北宫霆出马,贼首当然抵抗不了多久。 但是朝廷,会派粮来吗? 凉州,阳关,陇城,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义被霍长安的话弄的心情沉压压的,没心思再聊,想回去赶紧写信去阳关和陇城,问问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桑宁脆声拦道:“大人,还没谈完呢?不是要弄粮食吗?” 白义懵:“不是种白菜?” “白菜是白菜,救命的还得是粮食。 我有办法弄来粮食,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不用干等朝廷救济。 前提是,在凉州,你要尽全力护住我们霍家!” 第182章 无主之矿 若能弄来粮食,往小了说,是救一城百姓,往大了说,是守疆固国,那功绩比天高。 他当然会尽全力护着霍家! “本郡守答应!快说说怎么弄粮?”白义胸口强烈起伏,急问。 桑宁自信一笑,杏眸明亮,熠熠生辉。 这一刻,让人忽视了她的年龄,长相,甚至性别。 她似身经百战,胸有丘壑的指挥者,让每个人都不由仰首倾听。 但总有人在这关键时刻煞风景。 “白郡守,你先弄清尽全力的意思。”霍长安道。 “就算朝廷来人,就算圣上来旨,你也要助我们逃脱。” 白义惊的站起来:“你要本官抗旨?谋逆?” 徐五德将头深深的埋在桌子底下,后悔刚才没走。 这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听的吗? 缩起来,谁也看不见。 “我只是打个比方,事情不一定发生。但如今朝廷腐烂,圣上情况不明,奸臣当道,我也是怕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假传圣旨。 世人谁不知,我爹与圣上少年情谊,几十年君臣和睦,为何一夕之间,翻脸无情。” 霍长安声线有些异样,眼尾处浮现一丝晕红。 他其实此刻有些失控,不该跟白义透露这么多。 缓了缓起伏不定的情绪,他继续说:“白郡守,就是想说,我们霍家是被冤枉的,如今只剩老幼病残,依照你对圣上的了解,他会赶尽杀绝吗? 你对圣上忠心抱诚是对的,可也小心别做了奸佞手里的刀!” 白义无言。 霍家是冤枉的,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包括他的舅舅北宫霆! 但是没人敢摆到明面上来。 那毕竟是圣上下的旨,且当时求情的朝臣全被连累,京城人人自危。 如今霍家已被流放,一群女人孩子,和已残疾的霍四郎,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算霍家真的谋反,依照圣上仁心和多年情谊,也不会赶尽杀绝。 所以…… “你怕是想多了,既当时没有下旨,如今又怎能……” “白郡守,我知你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这事也确实可能不会发生。 但时间若回到几个月前,谁又会相信我伯阳侯府会一夕倾塌呢? 所以,我们是真的怕了。 如今,不得不未雨绸缪,若真有那一日,也并非让你抗旨违逆圣意,只需暗地将霍家护出凉州,出了凉州,一切与你无关。” 霍长安此话情真意切。 他虽也做了别的安排,但还是觉得担忧。 就想确保万无一失。 其实就算白义答应,他也还是觉得不够,不妥,不放心。 这是对家人一种天性的担忧。 “好,我答应。” 不出意外,白义答应了。 能一心为百姓之人,本就心有正义,他答应,是在情理之中。 “好,那我们来说一说怎么弄来粮食。”桑宁拍了一下手,马上说。 夫妻二人无缝衔接,白义都没转换过来。 这事儿,就得用的上商人徐五德了,他得好好听听。 可是…… “胖仔呢?” 桑宁刚才光认真听霍长安讲话了,都不知道身边少了个人。 “在桌子底下。”在白义身后当棍子的定三说。 我天,她们家根本就没有一张大桌子,他是怎么把自己缩进去的? 桑宁弯下腰,抓着徐五德的衣摆使劲拖出来。 “你干嘛呢?” “我,我啥也没听见。” “把耳朵割了,我就信你。”白义阴森森道。 定三闻言,拿着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拍。 徐五德:“……” 桑娘子,你真不是喊我进来坑我的吗???? “好了,快坐好,认真听着,你现在已经和白郡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白义:“……” 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我先问你们,整个西北历年来面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 白义:“吃不上饭。” 定三:“西辽虎视眈眈。” 徐五德:“生不出孩子。” 大家一起看向徐五德。 五德脖子一梗:“咋了,我说错了吗?不仅孩子生的少,就算生出来,也不好养活,能长大的都是幸运的。 我做买卖去别的地方,人家家里都有五六个,七八个孩子,看看咱凉州,三个的都少!” 对,说的很对。 凉州的女人过早就累垮了身子,又缺吃少穿,哪里能生出那么多孩子。 还是这里的条件太苦。 西北面临的问题多着呢! 桑宁无奈,也不问了,直奔主题。 “威胁百姓生命的,一是缺少粮食的问题,二就是冬日酷寒。 我会做一种东西,这两种问题能一起解决。” 她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绘画了一个物件。 “这叫火炉,可以做饭,烧水,取暖。通常是用铁皮制作,但也可用木头和黄泥制作。除了铁皮制作的,泥炉可以说没有任何成本。” 她又指着一个圆形的很多孔洞的东西道:“这叫蜂窝煤,放入炉中,可彻夜不熄,比木炭还耐烧。 咱们可以大量生产,去别的城池交换粮食,冬季快要来临,相信西部和北地居住的人都需要这个。” 白义比较急,等桑宁一说完,就马上夺过图纸。 “这泥炉没有成本,蜂窝煤也没有成本?”他激动的声音都在抖。 “不可能吧?什么东西能燃烧那么久,那岂不是比木炭还要珍贵!他们舍不得交换吧?” 无主之矿,人人可采,现在来说,成本就只有人工。 反正军营多的是人。 先把眼前的困难度过,至于煤矿以后被谁抢到,先不想那么长远。 桑宁继续解说:“山上有一种黑石,是制作蜂窝煤的主要原料,将品质好的挑选出来,而后加入黄泥,石灰,木屑等混合一处,才可制作出能使用的蜂窝煤。 不过燃烧时也会散发出微毒,只要别把门窗关紧,就不会有事,这个其实和烧木炭一样。 我以前从书上看到过制作蜂窝煤的配比。可带人生产。 大人的任务,就是派人挖黑石,分类运下山。” 第183章 正式拜师 白义走出房门的那刻,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像做梦一般。 历朝历代的西北边塞,都是贫瘠,匮乏,苦难的象征。 可有一天,竟然有人告诉他,西北资源丰富,完全不输于江南水乡。 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真的能制作出蜂窝煤,让凉州人人吃上饭吗? 白义迫切的想要知道。 他马上让人上山,马上挖黑石! 因为脑子在飘,没看到半掌高的小台阶,脚下一崴,一个趔趄,他就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眼前出现了一双穿黑布鞋的小脚。 干干净净,规规整整。 不像是走过凉州尘土飞扬的泥土路,像踏踩青石板路而来。 “大人,您没事吧?”身后的定三急忙来扶。 白义推开定三,没急着起,而是直接坐在地上,稳一稳混乱而激动的思绪。 然后抬头看那双小脚的主人。 定三一瞧也不管了,眼神又瞄向霍家的小菜园。 唇红齿白的孩童目中微微露出惊讶,粗布麻衣也挡不住那骨子里的文雅和精致。 凤眸明亮透彻,白嫩的小脸如高贵的瓷器。 霍家儿郎皆是好相貌,小童和霍四公子几分相似,却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世人所说的金童也不过如此罢。 “大人,您没事吧?”锦棠礼貌而真诚的询问。 心中却腹诽:这郡守老盯着他看干什么,莫不是四婶婶说的碰瓷? 他可一指甲都没碰到他。 还是四婶婶所说的变态? 锦棠悄悄脚步后移。 白义缓了口气,正要站起来,嘴里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好香! “哥哥真不懂事,别人磕头是要赏的!” 锦绣端着一盘薯片,一边嘎吱嘎吱,一边举高给锦棠吃。 白义一哽,可薯片自己乱跑,顺着喉咙就进了肚子。 真好吃。 算了,孩子懂什么,磕头就磕头吧! “锦绣,不可没礼貌,郡守大人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哦,那不用赏,白瞎了一片……” 锦绣大眼珠子一晃,就看到又进了菜园的定三。 “叔叔拔野菜十五棵……十八棵……不要脸!大刚,给我上!” 定三是连蹦带跳的跑出霍家门的。 徐五德在后面“哈哈哈哈”大笑。 不是他一个人被狗咬喽! 来这一趟真值,果然是有天大的好事。 官商。 这词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要代表凉州官府去外地谈买卖。 赚不赚钱的无所谓,这身价就不同了。 他代表的可是官府!身边有官爷护卫。 今晚得给祖宗烧柱香报喜,他可是凉州官商第一人。 …… “大宝贝回来啦!”桑宁朝锦棠叫。 瞧瞧,这谁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斜挎着一个布书包,眉目精致,身直笔挺,气质斐然。 好看的拔不动眼! 锦棠有点脸热,不好意思的看了霍长安一眼。 哎,四婶婶老这么喊,他也没办法。 “怎么样?你老师收了米面了?” 桑宁牵着锦棠的手就进屋了,从霍长安身边掠过。 一声无奈的轻叹消散于风中。 刚与白义谈话时,她那双眼明明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现在又不理人。 霍长安的目光看向院子里玩耍的孩子身上。 现在锦心和锦绣已经不怎么把娘挂在嘴上。 若是…… 忘了也好。 …… 听锦棠说,月不圆昨日给他讲书时,饿的晕倒。 刚拜师时,其实他们是送过束脩的。 但月不圆说,他只是允许锦棠在他家书室读书,并没打算教导,所以拒绝了束脩。 以前他在酒楼做账房,也给人书写信件,日子还过得下去。 现在店面都关的差不多,谁还请的起账房,靠写几封信哪里能维持生计。 现在或许见锦棠聪明,他有时会为锦棠讲解,昨日讲的入了迷,一讲大半日,没想到饥饿过度,一头栽到地上。 要不是锦棠拿着水袋喂了点灵泉水,估计还没那么快醒来。 李玉枝想到上次给束脩时的尴尬,就直接把米面放到锦棠书包让他给老师。 桑宁见锦棠的书包瘪了,所以就问一下。 他今天不仅带去了米面,还带了五个美味的野菜烧饼。 “起初,老师不收。”锦棠从头跟桑宁说。 “我听到他肚子叫了,就拿出烧饼。说:老师您吃吧,这是我婶婶们做的,可好吃了。 可是老师不接,我执意给,老师生了气,把烧饼打掉了。” 真是死要面子! 桑宁又问:“然后呢?” “烧饼滚啊滚,滚了好几圈,沾满了泥土。老师好像被吓到,连忙站起来要去拿。” 锦棠讲话很清晰明了。 桑宁都能想到月不圆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很过意不去和懊丧。 “我快一步把烧饼捡了起来,拍干净上面的土。说:老师,我四婶婶说过:一粒米,千滴汗。爱惜食物,就是爱惜生命。” “真棒!”桑宁欣慰。 在她的影响下,全家没一个人会浪费粮食,听老夫人说,以前霍长安嘴很挑,葱啊,姜啊,带着异味的东西都不吃,而现在,什么都吃。 也许她小时候那段经历吧,十二岁亲生父母双亡后,将近有一年的时间在外流浪,最长时间有三天没有吃到一点食物。 所以看到有人浪费粮食,火气就控制不住。 若是她在月不圆面前,一定会忍不住骂的。 食物是天,是你大爷。 除非你想死,否则没资格对它不敬。 锦棠抿抿小嘴,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被夸一夸就脸红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很愉悦。 “然后,我就把那个饼子吃掉,又重新拿了个饼,说:老师,吃这个,这个干净。” “这次,老师没有推开,他吃了。一边吃一边哭。 吃完了,也哭完了。就从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抱出一摞书,说接了我的束脩,明天开始,要正经教我了。” 哦吼,这才是正式拜师了! 桑宁又禁不住夸锦棠。 这么聪慧又孝敬的学生,他不收才是傻子。 她听霍长安讲过月不圆的经历。 前几年进京赶考,住在一家客栈,与另一位考生成为朋友。 因涉世未深,被那所谓的朋友坑害,考场上被搜出藏于冠帽中的纸条。 被判作弊,终生被禁考。 第184章 过两天就死 月不圆靠着祖上留下的书籍,自学成才,苦读二十载,就为了能完成父亲临死前的遗愿。 回到京城,重新入仕,让月家再立于人前。 他被判作弊,怎能心甘,可因为在院门前喊冤,又被暴打。 若不是霍长安当时路过,喊了一嗓子,他被人打死都是白死。 被打之后,他没有马上离开京城,躲在一个心善的老农家养伤,一直等到放榜。 那人榜上有名,还是前三! 紧接着殿试,那人被点了个探花郎,还被礼部侍郎的女儿看中,做了礼部侍郎的女婿。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老农说,礼部侍郎家的儿子曾祸害过他们村一个女子,那女子的一家人第二天就全部暴毙。 穷苦百姓的命啊,在他们那些当官的人眼里,不过是一根杂草,一个硌脚的石头,除掉就除掉了。 所以月不圆,只能红着眼,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人春风得意。 霍长安将锦棠送过去的时候。 他曾问:“到这种境地,读书还有用吗?” “他还小,人生还有近百年,焉知只有眼前这一条路?” 于是,月不圆收下了锦棠。 月不圆有文人的风骨,自尊心强,收下这次粮食,估计很久都不会再收。 那也不够吃呀! 正好桑宁要在村里制作蜂窝煤,得需要不少人,于是她对锦棠嘱咐:“明日你问问老师要不要做记账的活计,是给官府做事,官府发粮。 要是做,就来柳下村报名。” “四婶婶,我记下了。” “好,劳逸结合,走,带你去玩泥巴!” 桑宁一带上锦棠,其他三小只像会闻味儿一样就跟上了。 桑宁是打算去沙土河那边弄点黄泥,先试着做几个泥炉。 以前在野外她是做过的,只不过是做的简陋版,是直接塞木柴烧,不是蜂窝煤。 若是用蜂窝煤,炉子得做的更精巧些。 一看四个孩子都跟着,桑宁就不放心了,现在上游连续降雨,沙土河水流急,可是很危险。 于是,她喊了几声霍静雅。 “哎!” 霍静雅从房间跑出来,身后跟着李玉枝。 李玉枝是知心大姐姐,这一看就知道是与霍静雅谈心了。 毕竟霍静雅和花不言之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点事儿的。 “我们要去沙土河挖黄泥,你去不去?” 去散散心,转移注意力才是最优解。 “去去去,我换双鞋。”霍静雅喊着就跑去房间。 她现在穿的是一双新鞋,是莫翠语做的,上面还绣着漂亮的花。 莫翠语绣工很高,普通的黑布鞋,因为绣花都高档了起来。 桑宁穿的也是她做的。 现在她又和谢雨柔凑一块绣什么东西,大概是婴儿的小兜兜。 李玉枝笑道:“翠语和雨柔也一块去透透气吧,绣半天了,对眼睛不好。” 俩人于是把绣活一放,也跟着去。 一家人提着木桶,浩浩荡荡,有说有笑的往沙土河走。 某一处残破的房子面前,听到声音的霍长安看过去。 这是要干什么去? “主上,主母要带人去哪?”一旁的炎猛问。 二人身边,还站了七个人,四男三女,皆一身破烂,流放犯的打扮。 闻言一块儿朝那边望去。 哪个是主母? 对照霍长安的年纪,他们很快锁定了对象。 有两个最年轻的,其中一个是盘发,那个肯定就是了。 圆圆的脸,笑的甜甜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看着比主上还小…… 几人的眼里露出不易觉察的担忧。 “一会儿你跟上去看着。”霍长安对炎猛道。 “是,主上。” “要不属下去吧?”一个长脸硬朗的姑娘眼里闪过危机感。 让将军去守着一堆女人孩子,真是大材小用。 而且将军刚才的目光,一直随着一个女人走,也不知那个女人是谁 ,一副柔柔弱弱没骨头的样子! 拿个桶都跟提重物似的。 霍长安看向说话的人,目光淡漠无情:“不必,你过两天就死吧!” !!!!! 所有人大吃一惊。 让过两天死,就是不想留人。 这才刚来,余燕是怎么得罪主上了? 余燕有惊无恐,觉得很是失面子,不由用了质问的语气:“为什么?主上可是对属下有什么不满?” 她还对他不满呢! 一个站不起来的人,凭什么压在将军的头上,做主帅。 就因为他的身份? 她没看到,此时炎猛的眼神已经冷的结冰。 “对,就是不满。”少年丝毫不遮掩,厌恶的皱起眉头。 “至于为何,我也用不着向你解释,你还不配!死了就滚,别在这碍眼!” “你……” 没想到霍长安说话会这么毒,向来骄傲的余燕当场受不了。 “还请主上给属下一个——呜!” 话未说完,已经被一掌拍飞。 炎猛半点不念旧情,冷煞出言:“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质问主上? 有几分本事不知天高地厚,敢在主人面前放肆! 回去从小兵做起,重新历练去吧!” 余燕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脸一下子煞白。 这里面,除了两个年纪大的对此不意外,其他四个年轻的也惊的心脏发紧。 余燕以前可是很受将军器重,有时狂傲些,将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仅因为主上一句话…… 来时,将军就反复交代,要对主上,如对他和老将军一样忠诚。 不管主上是什么样。 只是看到坐着轮椅,又这般年轻稚嫩的少年时,他们还是失望加轻视了。 “本将军再说一遍,军队真正的主人是主上,是老侯爷冒险将我等救下,又给钱给物,才让军队发展到今天地步! 谁对主上不敬,就是不忠,终生不用! 余燕,你该庆幸,本将军给了你第二次机会! 过两日自己暴毙,马上离开,你已不配留在这里!” 余燕面无血色,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是后悔也没用,炎猛说话,从来吐口唾沫是个钉。 没转圜机会了。 第185章 被人威胁了 沙土河旁。 孩子们玩泥巴玩疯了。 他们以前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公子哥儿,身边都有嬷嬷看的紧,哪里有机会碰泥巴。 这下好了,直接解放了天性。 一开始莫翠语还阻拦,后来看拦不住,索性直接听桑宁的,不管了,任由几个人成了泥猴。 桑宁从河岸扒了些黄泥,然后掺了点麦秸秆,又撒了少量石灰。 弄了几份不同比例的,然后和霍静雅像揉面一样揉。 看看最后哪一种比例结实。 她见霍静雅心情不错,于是就好奇问了,问她对花不言什么想法。 讲真的,那个花世子很不错,容貌一等一,品性一等一。 按照好的都往自家划拉的想法,她还真想把他和静雅凑一对。 “四嫂,你也问这个,大嫂怕我伤心,刚也安慰我呢!”霍静雅浑不在意的说。 “对他有什么想法呀,他可是天潢贵胄,能有什么想法,就是一个故人而已。 你放心吧四嫂,我对他没意思。” 桑宁仔细看她,没看出有什么伤心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咧咧。 “有意思也没事,咱家又不会永远翻不了身,好事多磨, 有情人终成眷属。”桑宁说。 “四嫂,我真没这想法!”霍静雅嘟起了嘴:“你不知道大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前都偷喊她老妖婆,她也看不上我,就是还在京城,也不敢肖想花不言。” “而且我才不要嫁人,嫁人有什么好,要被婆婆虐待,还要给别人家生小孩,蠢死了!” 这是被莫翠语的事给影响了? 年纪轻轻,对这个世间的男人就看透了? 哪知,霍静雅接着豪言:“我要娶!才不去别人家受鸟气,娶个顺眼的,生个小孩也姓霍,不听话就休!” 桑宁:“……” 我去!厉害啊!她也想如此! 桑宁此刻崇拜霍静雅百分百。 “只要四哥和你不撵我,我就待在霍家。” 桑宁眼一瞪:“这说的什么话,霍家是你家,谁敢撵你,你四哥撵我都要削他!” “嘻嘻嘻嘻,四嫂你真好!”霍静雅咧嘴笑起来。 又拍马屁:“四嫂你若是生了孩子,想让他姓啥就姓啥,四哥不听话,你也休! 我始终是向着你的,可别迁怒我,咱俩才是一家人。” 桑宁:“……” 真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弟妹,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谢雨柔揉累了,去洗了手,坐在不远处休息。 桑宁也去洗了手,走过去。 “弟妹,大嫂不好意思,娘让我问问,四弟身体没问题吧?”谢雨柔悄悄问。 “没有啊!很好,越来越好了。” 霍长安已经能站起来了,但是他好像没有在家人面前表露过,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所以桑宁也没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让娘放心就是。”桑宁笑道。 顺便摸了摸她的肚子。 “也不知是男是女。”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谢雨柔看看桑宁的肚子。 四弟身体没问题,那咋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弟妹每天起床都生龙活虎的。 “男孩女孩都一样,咱霍家血脉,都好。” 谢雨柔笑起来,手从怀里一掏,拿出一个小册子。 “弟妹,大嫂说她上次绣的有点乱,你可能看不懂,我又给你画了些。四弟快离家了,时间不多,你们好好看看。” 她比李玉枝干脆多了。 就不知道大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过来人。 而且她相信桑宁一定也想有个四弟的孩子的。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即将离去的是三郎,她恨不得多为他怀上几个血脉。 桑宁接过小册子,打开就惊了。 谁说古人保守的? 一个个的…… 忽然想起刚才的问题,她问的是…… 我嘞个去! 看谢雨柔的神色比她还坦然,倒衬得她像个包小脚的! 输人不输阵,桑宁正正神色,手不抖眼不晃的翻页。 别说,谢雨柔的花样比李玉枝多多了。 就是那啥,好像是同款出品。 “三嫂,你以前看的和大嫂看的是同一本册子吗?”桑宁很大方的聊。 “我没看过。”谢雨柔这时候不好意思了,不自然的撇过头。 “你三哥……夺走了,不让看。”他说他都会。 ?????? “那你这画的可有点夸张,有几个男人是这种……”尺寸。 桑宁卡了壳,眼神忽然有点惊悚。 谢雨柔没看过,那对照什么画出来的? 天奶,她发现了什么? 一个大嫂,一个谢雨柔…… 大哥,三哥…… 谢雨柔凑过来,翻了翻她画的图,疑惑道:“夸张吗?就是这样啊,别人不一样吗?” 妈呀!没法聊了! 她理论知识再多也及不上已婚妇女! 刚要委婉拒绝谢雨柔,就听见霍静雅的大骂声。 “霍江临!谁管你死活,你被蛇咬了我给你喊二叔,还非要喊莫姐姐给你送药,歪心眼子一堆,装的一肚子坏水!” 原来竟是霍江临出现在对岸。 十几米宽河道,除开两三米的河床,中间水流还是很湍急。 霍江临过不来,捂着腿脚很痛苦的样子。 “翠语,夫妻一场,你帮帮我吧,爹去伐树了,没人在家。” 他的眼睛急眨两下,顿一下,再眨两下,眼巴巴的看着莫翠语。 莫翠语手脚都发凉,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让我,如何帮你?”她大声问。 水声遮盖了她音调里的颤声,对面的霍江临眼神一亮,急眨了数下。 “你快去医馆拿解毒药,就是上次我中蛇毒,张大夫开的那种。” “好!”莫翠语答。 “莫姐姐,你理他做什么?我看他脸色正常,肯定是骗你的。”霍静雅气道。 莫翠语看了看她。 静雅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若是告诉她,恐怕会被露出破绽。 这里面,只能告诉桑宁。 她跑到桑宁身边。 “宁儿,他被人威胁了,应该有十三个人。快带着孩子们走。” “你确定?” “确定。” 毕竟做过夫妻,霍江临的一些习惯她还是了解的。 以前他经常当着丁氏的面给她眨眼传递消息。 有时候会被董嬷嬷看见,等霍江临离家,丁氏就会借此教训她。 桑宁面色不变,快速观看了一下对岸。 霍江临的身后,就是一片林子。 因为野草都被人拔了,所以没什么遮挡物。 林子往里些的一颗树后,隐隐有晶亮的东西闪烁。 箭头! 第186章 炎猛跳河 "莫姐姐,你装作拿药去喊人,我和静雅留在这把人稳住。" “宁儿……”莫翠语担忧。 她是不想霍江临死,但更不想让家人陷于危险。 要是做选择,她选放弃救人。 “别担心,不会有事,我们会在安全位置,对面不知是什么人,最好能揪出来排除安全隐患,不仅仅是为了救霍江临。 快去,通知霍长安和炎猛,让他们安排。” 桑宁说完,就拍了拍手,对着孩子大声吆喝:“看你们这些小猴儿,身上都没法看了,快收拾收拾跟三婶婶回去洗澡!” “不要,我还没垒好大城墙!” 锦绣撅着腚正卖力的堆黄泥。 “我一定要比哥哥垒的好,比姐姐垒的好,比妹妹垒的好!” 口气真不小。 别人都垒完了,她还在打地基,一点一点的,堆了扒,扒了堆。 “锦绣,听话。便秘拉出来的屎也是屎啊!”桑宁对着谢雨柔打眼色。 “我堆的不是屎!是城楼!”锦绣悲伤大叫。 其他几个想笑还要使劲憋着。 锦棠很了解锦绣心理:“别堆了,大将军不会亲自盖城楼的,都是指挥匠人盖的,你听话回去,哥哥把枪给你玩一次。” 锦绣一直想玩锦棠练功夫的枪,但锦棠怕她伤着没给过。 现在一听锦棠松了口,哪还管什么城楼。 “走,跟哥哥去洗手。” “不洗了,这水洗不干净,回家洗。”桑宁嘱咐。 锦棠聪明,目光不经意瞄了下对岸,马上牵起锦绣的手。 其他两个妹妹都听话,就锦绣容易出状况,他得牢牢抓着。 谢雨柔带着孩子慢悠悠走了以后,桑宁就坐下来,继续做泥炉。 “你过来帮忙,杵着骂什么,浪费口水。”桑宁喊她。 霍静雅也骂够了,又对霍江临挥了挥拳头,气呼呼的离开岸边。 “气死了,你看看他哪有中毒的样子,莫姐姐心太软了!” “做不成夫妻,也用不着做仇人。何况他还是咱们亲堂哥呢!”桑宁一边随口回,余光一边关注着河对岸。 这个距离,那边的箭应该是射不到。 莫翠语走后,霍江临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翠语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以前…… 心里又升起浓浓的懊悔。 不知道他现在改正,还来不来得及。 身后传来金属的敲击声,他迅速挺直脊背,额上的冷汗直往外冒。 …… 炎猛一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蹲着关注着这边。 霍江临出现时,他便发现了。 当然也发现了林中的异样。 根据每处细微的动静,他估摸出十五人。 其中两人在最后头,藏得比较严实。 莫翠语眼神惊慌跑了过来。 炎猛从树上跳下,把她吓的瞪圆了眼睛,待看到是炎猛,就变成了惊喜。 炎猛: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十分被需要…… “猛兄弟……” 炎猛轻咳一声:“我知道,都看见了。你在这躲着,别乱走。” “等等,你,你要一个人去?”莫翠语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又慌忙放开。 “太危险了,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白郡守,那边有十多个人。” 说起白义,炎猛就生气。 昨儿那家伙走的时候,莫翠语正在外面的菜园子拔小葱,他眯着眼站在那看了半天。 要不是炎猛不方便在他面前露面,非得去训斥一番。 贼眉鼠眼。 不安好心! “你以后少和那个郡守接触!”炎猛的话不觉带了严厉。 说完就觉得不妥,这不是他的下属。 于是解释:“真想救人,就别让一堆人过去,打草惊蛇,最先射死的就是霍江临!真想救他?” 也不知道怎么,多此一举又问了最后一句。 炎猛觉得自己心情莫名烦躁,“算了算了,你老实在这待着!” 莫翠语愣愣的看着炎猛很快钻入了林子,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那宽厚的背影,矫捷的身形,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她突然没那么担心了。 只是想到刚才,又让她心中酸涩。 她知道白义是很反感她的。 难道炎猛也看不起她了? …… 炎猛很快摸到了那些人的后面,再一次谨慎的数了一下。 确实是十五人没错。 这些人虽然穿着和当地百姓差不多的衣服,但面相却有差异。 脸型偏长,颧骨高,眼距较宽,眼珠呈褐色,斜长上挑,具有一种桀骜张力。 骨架也大,肩宽体厚。 是西辽人! 其中在最后面的两人,应该是他们的头领,此刻中了蛇毒,正在放血治疗。 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像是咒骂。 炎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捂嘴割喉,除了气流晃动了一下树叶,连叫唤的蛐蛐都没惊动。 一个,两个,三个…… 他如宰割牛羊。 最后一个解决掉时,有杂乱的脚步往这边跑来。 岸边的霍江临身体一震,刚要动,被一手刀砍晕。 对面的桑宁已经看到了炎猛。 炎猛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要被人发现,又得被盘问。 而他,当然也别惹这样的麻烦。 于是,他往沙土河一跃。 “大哥!大哥!”霍江初带着苏回夜赶到。 看见霍江临倒在地上,还以为死了,惊痛呼喊。 霍家两兄弟本是被安排服役开荒的,没想到是他们最先发现了西辽人的身影。 霍江初躲的快,没有被发现,于是飞跑到离得近的军营报信。 自打蝗灾后,苏回夜就担忧西辽会再卷土重来。 那蝗灾毕竟是从西边席卷,西辽肯定也遭了殃,依照那些人爱掠夺的本性,不得不防。 所以,他每个地方都加强了人防守。 他们发现的位置,塔楼上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本来苏回夜不太信,结果让人去塔楼一看,上面两个哨兵,竟值守时喝酒,呼呼大睡! 要不是霍江初,还不知有什么后果! “将军!全都一刀封喉!” 手下检查了所有尸体,颇为震惊。 “这刀法,比您还快,现在才开始流血。” 这说明,这人在他们赶来前一刻,还在此杀人。 凉州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苏回夜面色凝重。 霍江临终于被霍江初摇醒。 “大哥,刚才是谁救的你?” “不,不知,有人从后面把我打晕了,什么都没看见。” …… 这边,莫翠语因为不放心,一直躲着观望。 看到炎猛跳河,吓了一跳。 那水那么浑浊,人下去马上看不见身影。 等看到桑宁和霍静雅跑了,霍江初和一些将士出现在河对岸,她才匆匆往河流下游跑。 第187章 去军营做杂役 下游河岸,炎猛探出头,整个就是个泥巴人! 抹了把脸,把两只眼睛露出来,就看到河岸已经站了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姑娘。 莫翠语跑的气喘吁吁,发丝微乱,一双桃目莹莹有光。 “你,没事吧?”她话都说不顺畅。 声音本就甜,因为奔跑气喘不匀,又带了一丝绵哑。 炎猛只觉得心口一阵轻荡,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没事。” 他习惯性的抖了一下胸肌,落下一片黄泥。 那点薄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半点,肌肉轮廓和凸&起一目了然。 莫翠语惊垂了眼,“我去给你拿身衣服。” “拿什么拿,不用,有这功夫都回家了!” 炎猛一步步踩着陷脚半米深的黄泥艰难上了岸。 是要入秋了哈? 有点子凉。 “啊呀呀!天杀的,快来人,抓盲流子啦——”一声尖锐爆鸣。 十丈开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把眼睛瞪的滚圆,瞪着炎猛。 从来不知,这么老的妇人,眼珠子还能这般精光四射。 不像惊吓,像是极度亢奋。 莫翠语的眼睛,才叫惊吓。 吓的让炎猛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人的猛兽! “哎呀!哎呀!闺女你快跑啊!大娘给你挡着!” 那老妪从盛满草的推车上抽出一根棍子就冲过来。 莫翠语浑身一震,好像才惊醒过来,双手把脸一捂,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中间差点被石头绊倒。 炎猛:“……” 后知后觉低头。 卧槽嘞! 裤子呢? 他喵的这泥巴该遮盖的不遮盖了,大兄弟都被人瞧光了! 这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在老妇人冲过来之前,炎猛忙不迭又跑回了河里。 “老娘就在岸上等着,看你出不出来!” 你娘的,出去让你占便宜吗? 想的美! 炎猛又往回游走了一段,终于看到勾在石头上的那条不忠心的裤子。 飘啊飘,荡啊荡。 就像他无处安放的大兄弟一样。 看到了吧? 看到了。 还吓到了。 这还怎么有脸回去? 莫翠语一口气跑回家里,满脸红的灿若天边云霞。 正担忧的桑宁等人也没多想,让她喘匀了气,才赶紧询问。 “看见炎猛了吗?” “没……看,看见了,在河里,我没过去。” 大家没在意她的口吃,只以为她吓到了。 “没事,炎猛的功夫高,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林子里是什么人?等他回来问问。”桑宁说。 莫翠语缩到了角落。 他若回来,该怎么面对? 战战兢兢等到晚饭,炎猛没有回来。 莫翠语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 “应该不会出啥事吧?”桑宁问。 “不会,凉州城还没人制得住他。”霍长安说。 “不用管, 该回来时就回来了。” 不一会儿,霍宝鸿一家竟然来了。 大家这才知道,下午林子里的人竟然是西辽人! 总共十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西辽有点身份的人物,却全都被神秘人一刀割喉。 苏将军说了,那神秘人的功夫在他之上,不确定身份,让人心里不安,一定要找到。 "弟妹,大哥说当时你们在河对岸,可有见过那人?"霍江初问。 “没有,我们在做泥炉子呢,哪有功夫看那边。”桑宁道。 心里却对炎猛的功夫更是佩服。 她在河对岸一直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竟然一点没听到。 十五个人就那么悄无声息解决了! 此刻,莫翠语也是如此想的。 她看着霍宝鸿慈爱的与凤儿说话,渐渐就出了神。 霍长安深深皱起眉头,冷哼一声说:“能杀西辽人,肯定是自己人,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该担心的是西辽人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吧!” 西辽又来探,肯定又不安分了,凉州安全堪忧,还有闲心操心神秘人。 霍江初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屋里静了一会儿。 桑宁打破沉默:“对了,二叔,我们现在要为官府做些事,我跟郡守大人提一提,你们也过来帮忙吧。” 为官府做事? 霍宝鸿都惊了。 “犯人还能为官府做事?” “为什么不能?别人做不了,只有我们能做。”桑宁不遮不藏。 霍宝鸿愣了一会儿,也对,别人找不到水,她能,别人预测不到蝗虫,她能。 “那,那就不用去服役了?” “不去了。” 太好了! 霍宝鸿面露欣喜,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小凤儿,以后爷爷就能天天看到你喽。” 他抱着凤儿,眼神看向霍江临,冷冷一瞪。 霍江临小心的看了看安静坐在一角的莫翠语,慢慢上前。 霍静雅一下子挡住他。 霍江临讪讪一笑,愧疚道:“翠语,今天谢谢你给我拖延时间。” “我,我以后会重新振作,不会再混账下去了。” 莫翠语没说话,她低着头,脸慢慢浮现一抹晕红。 霍江临看呆了去。 炎猛一步跨进来,正看到这一幕。 灯光下脸红的女人,含情脉脉的男人,爷爷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只觉得万分刺眼,不由冷哼了一声。 莫翠语身子一颤,猛的抬头。 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猛子用过饭了吗?”老夫人问。 “老夫人,用过了。” “要不要再吃点?”桑宁目光灼灼的问。 毕竟今天他可出力了。 “呃,不吃了四夫人。”炎猛觉得桑宁的眼神有点过分的亮。 赶紧保持距离。 人多,也不方便说什么,于是他拉着锦棠去睡觉。 莫翠语这才松懈自己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 幸亏他没有看过来,要不然她得逃! 霍长安也正想出去,又听到霍江初询问:“四弟,今日苏将军提出,让我去军营做杂役,你觉得怎样?” “你想去?” “我是这样想,只是还未决定,想听听你的建议。” “你背着犯人的名头,进去了会很艰难,就算你能力再强,都得不到晋升机会。” “我知道,我想进去历练自己,其他先不想。” 他想变得强大些,能保护家人,不想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不如,不想再任人宰割。 “那你就去,我觉得很好。” 军营是最能历练人心性和意志的地方,二叔家,总算有人开始立起来了。 霍江初露出笑容,彻底下定了决心。 霍宝鸿眨眨眼,没有反对。 好像又看到了他和大哥年轻的时候。 但愿江初能和他大伯一样,百摧不折,意如坚铁。 第188章 这个主母不简单 子夜时分。 偏房中传出一声闷吼。 炎猛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 被子早被踢到角落,沁凉的夜风从窗口徐徐吹进,却不能吹散那股血脉翻涌的躁动火热。 做了个春梦。 梦里的女人是…… 那双惊吓的桃花眼蔓延出了钩子,勾的人跟着她往前走,往前走。 走过山地,走进树林,到了一个山洞前,她回头娇羞一笑,山果一样红的脸映红了他的眼。 炎猛有过一个女人,在血气方刚,敢把天捅破的年纪。 是一个苗女。 长的娇俏可爱,天真浪漫。 他还是挺喜欢的,本来想娶回家给爹娘一个交代。 但是后来,他发现那个苗女在草鬼婆那求了情蛊,妄想下到他身上,让他做一个只能依附于她才能活的寄生人。 他将计就计,当晚让另一个男人进了她的房。 两人就此琐死。 苗女整天被一个不爱的男人腻在身上,明明心里痛苦的要死,身体却又离不得。 炎猛没有丝毫难过,还给两人留下了一大笔银子,挥挥手走人。 他从来知道自己不是啥好人,别人暗算他一分,他斩草除根。 对那女人,算是仁慈了。 后来,他就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冷心冷肺的,身体也不想。 可是现在,身体里的睡狮好像醒了,躁动,咆哮,不甘被困。 他娘的,都怀疑是不是主母那里有更厉害的攻心蛊,把他和……连到一块了! 他已经不是像主上一样的毛头小子,怎么就无法自控了呢? 借着外头的月光,他赤着上身出门。 来到洗浴房。 洗浴房全是用石子铺的,里面摆了一个水缸,平时洗澡就是用舀子冲洗,下面留了渗水的通道。 空间挺小,也就能一块站两三个人。 当炎猛到门口时,忽然警惕。 里面有呼吸声。 谁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家里,不被他和大刚小红察觉? “我在。”里面的人开口。 竟然是主上! 可没看到轮椅? 不会是冒充的吧? “主上,您怎么半夜来洗澡?”他诱导里面的人再说话。 “你不也半夜来洗!”里面的人没什么好气。 是主上,这臭脾气。 不过这房台阶还是挺高的,他怎么将轮椅滚上去的? 轮椅弄湿了也不好,他就是自尊心强,让主母帮忙又能咋滴? 非得这个时候偷偷出来洗。 “主上,我进去帮你吧?” “不用!” “轮椅湿了不好。” “闭嘴!” 炎猛就闭了嘴。 但奇怪的是,半天里面也没传来水声。 正当他不放心想偷偷从缝隙瞧一眼时,霍长安又开口了。 “猛哥。”私下无人时,他还是愿意这么叫。 “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太对劲。” 炎猛站直了身体,神色变的凝重:“哪里不对劲?” 他就应该找个名医给主上看看,听说腰腿坏死,也会积生毒素,蔓延肺腑。 炎猛吓了一身冷汗,刚才的燥热是彻底消下去了。 “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缺点什么? 腿没知觉,就是感觉缺腿呗! “主上,别乱想。” “没乱想,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平庸。”霍长安的声音不是自我否定,倒像是真的心有疑惑。 “小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缺点什么,身体不行,练不了功夫,我真不服气,可拼命练啊拼命练,也凝不出二哥说的真气。” “流放以后,身体虽然残了,但觉得缺失的东西好像也补上了,练功时,想要什么效果都能达到。” 炎猛听的云里雾里的。 “但是最近又觉得止步不前,就像明明伸手就能够到的崖顶,却被什么拖累了身体,怎么都够不到。” 炎猛想了想,无法理解霍长安那种感觉。 他练功,都是循序渐进,一层层的爬台阶,想往上够却被什么拖累…… 这是身体消耗过度了吧! “主上,您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本来您就起步晚,练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何况身有残缺。 真的已经是进步太快了! 霍长安叹了口气,炎猛好像没有这种经历,所以不能给他答案。 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很急切了,就是觉得他本该站在山峰,却被什么禁锢着身体,爬不动。 难道是自己太过狂妄产生的妄想? “主上,天凉了,别洗的太长久。”炎猛担忧的不行。 主上这身子可不兴造作,一个风寒都可能引发重症。 不行,明天就得让人去各地寻找名医,不能由着主上的性子放弃,说不定就能找到一线生机呢? 浴房窄小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嘎”。 炎猛赶紧去扶,手却环在一具劲瘦的腰上。 “恶心!”声音无比嫌弃。 手接着被打落,身高体长的影子一步跨出房。 月亮莹莹光泽照着完美结实的躯体,以及充满力量,行走如风的双腿。 雾草咧! 吾娘咧! 主上能走! 他以前是装的! 腿好使,腰好使! 炎猛差点大笑出声。 然而,他只是像傻子一样咧着嘴无声的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呀,害他心疼了那么久。 从京城的消息传到寨子时,就大哭了一场,在凉州见到后又偷偷跑城外哭了一场。 对着手下警告了又警告,鞭策又鞭策,就怕他们对主上不服。 却原来…… 好了呀! 都好了! 老天爷,还是有点良心的。 …… 白义和苏回夜很快调集了几十人,在桑宁所指位置挖起了煤。 还好,煤是浅表煤,挖到三米处就看到了黑石。 根据等级分类,选了品质好的运了一车到柳下村。 原煤首先得碾磨成煤粉。 村里很多人家都有碾粮食的滚磨,就用那个滚。 除了刚来的那流放犯人一家,桑宁又选了朱凡胜等相熟些的村民来。 炉具已经做好,还有模具。 磨煤,筛煤,调制,每道工序,桑宁都分好了人。 就在霍家门外的场地上,第一批蜂窝煤晒干了。 今天就要试验成果。 白义,荣昆,苏回夜,还有所有村民都围着观看。 桑宁用铁夹将煤分别夹入铁制炉和泥炉中,生火,点燃。 煤球从底下一点红很快向上蔓延。 “真的好用!很容易点燃。”白义伸手烤火。 “而且底下的门还可以调节燃烧速度。” “用不起木炭的百姓都可以用的起这个蜂窝煤!” 越说越激动。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东西将会被如何疯抢了! “制作,大量制作!徐五德,马上去金城,蓝田、鄜城……换粮!换粮!” …… 柳下村的所有村民全沸腾了,争抢着要做这差事。 做这差事,官府每个月发粮。 桑宁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慌不忙的清脆声音从里面传出:“柳下村共九十户左右人家,我会根据人口情况,每户挑选一个或两个身体健康……孤寡老人,无劳作能力者,全村应共同养育,每月从你们所得粮食中扣除…… 没意见者,排队在月先生这报名。” 很快,村民就排起长长的队伍。 “招妹呀,咱家这个主母,不简单呀!” 冒充中州那家流放的,充当父亲一职的秦望远惊叹。 炎猛冷笑:“早警告过你们,别欺主上和主母年纪小。别怪做侄子的不提醒你,主母手上还有……你他娘刚才喊我什么?” 第189章 乾坤在胸 “招……哦,喊习惯了,不喊了不喊了,现在你是将军了。” 秦望远轻飘飘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招妹嘛! 是炎猛爹娘给他取的小字,一直喊啊喊,喊到十五岁。 眼见真生不出女儿了,两口子这才放弃,转而盼着儿子娶媳妇,给生个孙女也行。 谁知道这大儿子一年一年的,就拖到了二十有八。 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快一旬了,他的媳妇连个头发丝都没见着。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急得呦! 看到他跟姑娘说话就恨不得绑一块儿。 将军夫人曾放三言: 炎猛二十岁,第一言,儿媳妇要家世好,相貌好,人品好。 炎猛二十三岁,第二言,儿媳妇无所谓家世,长相端正,性情温顺就好。 炎猛二十五岁,第三言,儿媳妇年龄大也行,只要身体健康,能生养。 秦望远离寨时,她又放出了第四言: 只要是个母的就行!! 炎猛快气死了! “你再喊,军法处置!” 本来他身边都是新人,没人知道的,这个大嘴巴叔来了以后,现在都知道了。 气气气! “不喊不喊了。” “可是招……猛啊,来时你娘交代了,让我瞅着你跟哪个姑娘说话多 ,就绑了塞你被窝。 本来还以为你跟余燕能行,没想到你半点不留情。 也是,军营里的姑娘跟爷们也差不多,你抱着岂不是跟抱兄弟似的。哎~” 秦望远语调一变:“我瞧着侯爷那闺女真不错,活泼爽直又漂亮,和你正是相配,你觉着呢?” 炎猛:“我觉着回去跟婶说你在这摸了好几个女人的屁股,她会信我。” “别胡说八道!你叔活到这年纪早不想女人了,应付你婶都费劲! 我是说真的,静雅小姐可老多人惦记,就那个傻大个,鹿家村那个,老问啥时候能见到静雅妹妹……哎哎,猛你别走呀!” 炎猛直接出城了。 坐在霍家大门前捋狗毛的苏回夜收回目光,对炎猛产生了怀疑。 霍家这个仆人好像不简单。 昂首阔步,眉目铿锵,像是为将者。 他一边沉思,一边捋狗毛,忽然觉得不对,狗毛总也捋不完。 他扭头。 就看到两个女娃子蹲在狗子边上,他顺一顺狗毛,俩人就把狗毛倒捋。 大刚眼神沉寂,似老僧入定。 也可能是生无可恋。 “你俩小东西干啥?”苏回夜问。 “还没问你这大东西干啥,大刚是我家的。”锦绣质问。 “对,我家的。”锦心附和。 苏回夜想说这原本是他的狗,可是看到大刚油光发亮的皮毛,健硕了一倍的身子,还有安装的假肢。 就有点说不出口。 小红是母狗,体型小,也胖了很多,虽然在趴着晒太阳,但眼神机警的在人群中一遍遍巡视,像他在外巡视将士们操练一样。 虽趴犹立,睥睨一切,尽在掌控。 反正是没有在军营时低头耷拉眼颓丧的模样。 看来在霍家吃的好,过的好。 真是幸运的狗啊! 苏回夜心情好的询问:“我给顺顺毛而已,又没说是我的,你俩干嘛总把毛弄乱呢?你看炸着毛好看吗?” “好看!我们大刚是勇猛的狮子,你却想把它捋成温顺的猫,会把我们大刚捋的没志气!” 苏回夜万分惊讶,这小小稚童竟然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 他心思一转,又问:“你家最近来的那个叔叔,看起来很厉害呀,我猜他一定比狮子还厉害!” 谁知道,锦心和锦绣不搭话了,俩人开始商议晚上吃啥。 一个说吃臭鸭蛋,一个说吃臭豆腐。 咋非要吃臭的东西呢? “我看你像臭鸭蛋。” “我看你像臭豆腐。” 俩人互骂起来。 互骂就互骂吧,对着他的脸骂干啥?口水都喷脸上了。 苏回夜是万万没想到才几岁的娃儿已经学会指桑骂槐了。 俩人早被叮嘱过,只要有人想问炎猛,那就是不怀好意。 锦绣悄咪咪拿着木棍就戳了大刚的屁股。 “嗷呜——”大刚猛的跃起,对着苏回夜呲牙咧嘴的就是一嗓子。 苏回夜惊的差点跳起来。 好啊! 大刚,真是好样的! 你是第一个忘主的军犬!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霍家人都在教村民怎么做泥炉子呢,听到大刚的叫唤,往这一瞧。 见是苏回夜,就没理会。 有村民在泥炉里放了一堆碳块,也点燃了,聪明的他马上知道,这个黑石头才是宝! “桑娘子,既然直接能燃烧,为什么还要做成孔煤呢?”他不解。 桑宁正要解答,霍长安皱了皱鼻子:“味儿大。” 这家伙爱干净,平时对味道一类很敏感。 一点异味儿都能闻出来。 原煤直接燃烧确实味道大,不容易充分燃烧,散发的污染物也多。 “对,煤块燃烧气味大,在外面有气流助燃还可以,要是在室内,很容易中毒。” “而且,煤块点燃比较麻烦,点燃以后,还要保持热度不变,少了燃烧的快,多了中间部分因为不透气会憋死,熄火,产生的烟气也有害。” “而蜂窝煤做了孔洞设计,可以与外面气流接触更多,能充分燃烧不浪费,时间也比煤块长久。” 桑宁大致用可以理解的语言讲解了下。 村民就都懂了。 后面她又重点讲了不能在密封房间内使用,会中毒。 其实这时候,大部分百姓家的房子都透风散气的,哪有那么密封,但也有家里条件好的,到冬季门框会挂上羊毛毡,就比较严实。 白义说了,今年冬季,官府会给每家百姓发放蜂窝煤。 所以,该讲的隐患必须要讲。 她在这讲着,月不圆已经快速的记录到册子上。 桑宁见过霍长安的字,锋锐透纸,气势纵横,俱无定形,好像不被人拘束,要仰天九霄。 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月不圆写的,又是另一种风格,虽气势上弱了,但把力与美完美结合。 那字迹,刚柔并济,方圆兼备,张弛有度,墨色由浓至淡,由淡至浓,皆一气呵成。 大气高远,又无浮夸。 给人的是一种,乾坤在胸,浩然正气之感。 桑宁有些惊讶,这和他病弱沉寂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不愧是天子之师的重孙子,锦棠跟着他学习真不错。 “嗯,桑娘子,在下可有写错?” 月不圆见她看了半天,谨慎开口询问。 写错? 讲真,十个字桑宁有五个不认识! 第190章 别让自己流血好不好 “挺好,写的真不错。”桑宁真诚夸奖。 肯定比她写的好,随便一个人都比她好,何况这个看着还是大师水平。 答非所问,月不圆把这话当做了敷衍。 想她知识渊博,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字没见过。 看了这么久就只是一句不错,连个点评都不给。 看来真的是很差了。 对了,有霍家大郎君金玉在前,他这字怕真是入不了眼。 霍长安眼神瞄过去。 “是不错,但太拘泥于形式,有些地方明明该伸展,你却为了工整削减了风骨。” 比大哥的字差远了。 但月不圆生长于匮乏的凉州,靠祖上留下的书籍自学成才,无人教导能有此悟性,还是很让人佩服。 他若出了凉州,必定不会沉寂。 “是吗?我觉得挺好。”桑宁板起了脸。 明明受过二十年教育,现在却成了文盲。 月不圆却很是激动。 低头看自己的字。 怪不得他明明照着曾祖父的字抄写,却总觉得缺失点什么,原来是缺了打破拘泥的勇气。 他的字是被困住的。 如同他被困在了凉州。 “你看我的字好吗?”霍长安偏头问桑宁。 浓密的睫毛比女子的还要精致,像两把挠人的小蒲扇。 “好。”生气。 “锦棠的字呢?” "比你好!"哼! 霍长安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像狐狸。 “你的……” “闭嘴!”桑宁怒瞪。 “你懂什么懂,啥也不懂!” 昨日她写了很多蜂窝煤的配比,一时忘了自己写的是现代字体,还拿给霍长安看。 霍长安看完了,什么表情都没有,转头就唤了锦棠来。 “锦棠,给四叔读一读。” 锦棠:“四叔,这什么派别的字体,怎么缺胳膊少腿?” 霍长安原以为锦棠读书多,涉猎广,应该能认出这是什么字体,哪里知道他也不认识。 桑宁觉得被叔侄俩羞辱了。 一把夺过纸,“你们懂什么,这是我自创的简单字体!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也不想想这是什么,要是大家都认识,岂不是把配方剽窃了!” 她又记起,在流放路上,从那个酒楼拿了人家的东西,自己留了一张名菜谱。 现在想来,真是个笑话。 那家人若是回去,说不定以为是贼的恶作剧。 她咋就成了文盲了呢? 一晚上都不想说话。 此刻,霍长安竟然又故意提! 胆子肥了! “你的字很好。”霍长安止了笑,认真的说。 “可不可以教教我?” “不教。” “教教吧?” “想得美!” "娘子……" 霍长安给村民的印象一直冷冰冰的不爱说话,那双细长的眼睛总像散发着冷气。 虽然生的俊却拒人于千里,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他那一笑,像冬天雪地开出春花,让周围男女老少心魂都摇荡不已。 迷死个人啦! 还有桑宁,也是又俏又水灵,俩人一站一坐,无比和谐,赏心悦目。 周围群众有人发出姨母笑。 有人捧着心口磕CP。 有人痴痴呆呆幻想自己和心上人。 “我喜欢这样的主上。” 秦望远的“女儿”若梅“斯哈”一下,擦了擦口水。 秦望远一哆嗦,刚想提溜着去无人的地方训诫。 又听这死丫头道:“更喜欢这个主母。斯哈~” “我不等将军娶妻了,等不起,我要去当主母的贴身丫鬟!” 若梅是将军夫人培养的人,培养了给炎猛媳妇当护卫的。 不仅功夫不错,女红厨艺医术都有涉猎。 一培养就是十年,还是没等到炎猛娶妻! 再等下去,以前学的那些就要忘光了。 若梅现在转移目标,要做主母的丫鬟! 把个秦望远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又要送走一个“女儿”了。 就在此时,变故发生。 轮椅上的少年,微笑的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霍公子!”月不圆惊的站起来。 桑宁也吓住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乱,桑宁推着霍长安回了家。 老夫人红着眼对村民解释。 解释霍长安的身体其实一直不太好,吃着药。 听得人那个心酸呐! 刚还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美的像画,让人忽略了霍长安坐轮椅的情况。 如今竟转头就吐血了。 “吐了血可是活不长久的啊!”一个老太太颤巍巍道。 多好的一对小夫妻。 众人唏嘘。 老夫人坚强的笑笑:“大家快干活吧,我儿媳熬了好几晚才配比出的孔煤方子,就是希望尽快换了粮食来,让你们都吃上饭。” “有粮食就死不了人,咱们柳下村的苦日子,很快会过去。” 儿子都快死了,霍老夫人还在担心村里人! 村民心里真不是滋味。 很多人以前都对霍家抱有敌意,因为霍家有饭吃。 “我以后再也不说霍家女人的坏话了。”一个妇人喃喃的说。 之前,她没少在背后蛐蛐。 说霍家女人在外头做买卖,明里卖吃的,暗里不知做什么勾当。 一个个白嫩嫩的就不像做活的人。 朱凡胜红着眼眶,站在前头喊:“以后谁要是难为霍家,别怪我不认你们这些叔伯兄弟!” 他身边马上聚了一堆人。 “我也是!” “谁难为霍家就是跟我老邓过不去,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们也是!” …… “霍老夫人这一招用的不错啊!” “还懂趁机收买人心。”秦望远感慨。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曾经的老主母也这么有头脑呢? “不过……”若梅皱起英气的眉,“主上没告诉主母吗?怎么看起来主母像是吓到了。” 桑宁确实有点吓到,刚看到霍长安嘴角的血时,她脑子“轰——”一声。 都忘了这是假装的了。 霍长安明明说过的,他要做出身体不好的假象,等离开后,就淡于人前,必要时可死亡。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回房后,霍长安担忧的看着她。 桑宁慢慢坐下,看他已经擦掉嘴角那抹刺眼的血迹。 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快要走了。 他说走之后,要先去北疆,把被收编的,曾经霍镇南的老部下召集起来。 暗暗扩大队伍,等时机成熟,直奔京城,将侯府被抄真相查个明白。 往后他要时刻提着脑袋拼杀,不能再有这么平静的日子了。 “霍长安,你别让自己流血好不好?”她眼睛红了。 里面有晶莹的东西冒出来。 第191章 一个背影也认得出来 往后要全靠他自己,她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想到此,桑宁就觉得放心不下。 她不能再骗自己,对霍长安是一种孩子第一次离家的牵挂。 刚才只是做戏而已,她看到那点血竟然就全忘了。 她对他的心思,早就不单纯了。 “是,担心我吗?” 不知什么时候,霍长安走了过来,他单膝跪地,身如青松,扬起棱角分明,俊美至极的脸,目光有小心,有期待。 还有,让人看不懂的仰慕虔诚。 “你做什么?快起来!” 霍家儿郎,怎么可以这样卑微。 桑宁不允许,就算跪的是她。 霍长安又犯了倔,又问一遍:“是不是担心我?我流血,你会心疼吗?” 看清楚自己的心思,桑宁没以前那么勇了。 这话不太敢接。 她如坐针毡,起身挪开。 好在救命及时雨接着出现了。 小锦心在外头敲门:“四婶婶,四婶婶,你的壳壳做好了,莫姑姑让你去试试。” 谁还管壳壳是啥,桑宁像个逃兵,麻溜的扔下一句:“以后再说。” 就跑去了莫翠语那边。 独留少年眼里的光渐渐沉寂。 锦心说的壳壳是桑宁让莫翠语帮忙做的现代内衣。 她觉得最近又发育不少,不能再穿那种不利于塑形的抹胸了,所以画了图形让女红最厉害的莫翠语帮忙做几件内衣穿。 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在,拿着内衣惊奇的研究。 桑宁大方的一挥手:“都试试嘛,绝对比你们现在穿的舒服,想跑想跳不担心。” 没人好意思试,只有霍静雅脸皮厚。 “我和四嫂长得差不多,好穿让莫姐姐也照着给我做两件!” 谁和你差不多,她现在长了不少好不好! 可霍静雅换上内衣后,桑宁就瞪眼了。 “你咋也长这么大了?” 谢雨柔掩嘴笑:“这不是被我们给刺激的吗?晚上一脱衣服,一推大梨夹着两个小核桃,她自卑,于是天天揉。” “还好有四嫂跟我作伴!嘿嘿!”霍静雅满意的挺挺胸。 哇!穿上这个更大了哦! 桑宁:谁要跟你作伴啊啊啊啊啊! 搞不好四嫂要变大姐了! 算了,不想这些烂事了,去做点美食调节一下心情。 桑宁直接给霍静雅了,又让莫翠语照那个大小给她做两件。 她出去后,谢雨柔疑惑的问:“怎么感觉弟妹精神不是很高啊?” “可能是担心四弟吧。” 从炎猛来到这,李玉枝就知道霍长安在这待不久了。 可是,他的身体,能行吗? …… 因为缺点丝线,莫翠语又上了街。 从打过几次交道的小铺子凑了几个颜色,那老板娘盯着她看了半天。 临走神神秘秘的问:“莫娘子,陆家老爷知道不?躲过了蝗灾,家里粮食可多了,他最近打算再娶一房,言明不要黄花大闺女,就要生养过孩子的妇人。 我看你姿容不错,要是有这个心思,我给牵牵线。” 陆家老爷? 是与胖仔相熟的那个陆老爷吗? 之前还到霍家求灵水,宁儿没给他。 又想让宁儿看风水,宁儿直言他家没宝贝,最宝贝的是他的糟糠妻。 人看着不坏,就是行商久了,总带着点市侩。 “老板娘,我是罪奴。”莫翠语一点都没给自己遮掩。 原以为这么说,老板娘就会打住,谁知道她笑起来。 “这个我知道。” 想牵线怎么能不打听清楚呢? 莫翠语是罪奴,不是寡妇,而是和离妇。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长的好,身条好,凉州城找不出几个这样姿色的来。 她还有孩子,证明能生养。 这可比黄花大闺女还要吸引男人。 “莫娘子,你这样的身份是没人敢娶,但是……也不是不能找男人。陆家老爷无非就是想再找人生个儿子,你要是给他生个儿子,他还能亏待了你去? 就是被人金屋藏娇也好过你一个人孤苦……” “老板娘!没事我先走了。” “哎?你什么意思?一个罪奴难不成还想让人娶你?人家又不是脑壳坏了!生个儿子都是个奴籍,生了有啥用?” 莫翠语知道,这家铺子,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当然,她每次就来配一点点丝线,人家也看不上,不然说话不会这么难听。 她头一次尖锐反击:“我没打算再嫁人,你觉得陆老爷好,你也可以给她偷偷生儿子,比你开这不赚钱的铺子划算多了,瞧你的衣服,旧的都快打补丁了。” “你,你这个罪妇,我好心替你打算……” “打算打算自己吧!就算是罪奴,我也有一大堆家人护着,而你,没有!真可怜。” 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莫翠语心中一阵畅快,仰头离开。 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咒骂显示着她被戳中了要害,叫的声音越高,莫翠语越高兴。 她笑起来。 然后,被一个人拉住。 “闺女,真是你啊!快,走,苏将军在那边,快跟大娘去。” “大娘,你做什么?”莫翠语谨慎的退后几步。 这是一个看着六十多岁的老大娘。 真巧,就是那天在河边遇到的那个。 老大娘很急切,又想拉她。 “快过去跟苏将军说一说,那天不是有个盲流子祸害你吗?他可能是敌国奸细,苏将军正在查呢!” “不是,他不是奸细!” “他长得那么壮实,跟西辽人一样,我看就是奸细,你快跟苏将军说一说他长什么样,我那天没看清……哎,你跑什么?别跑,苏将军说了,有赏……” 莫翠语跑的飞快,那老大娘终究是没追上。 哎!一斗米泡汤了! 炎猛带着人回来,一打眼,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进了一条巷子。 眼花了吗? 她能跑这么快? 没花。 就是个背影,他也认得出来。 “你把人带回去,我过去看看。”他交代身边的人。 “是,将军。” 他们所说的人,是个形销骨立的婆子,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四周,眼中有随时想要逃的惊恐。 第192章 为什么没报信? 莫翠语跑的太快,一头撞在一人身上,俩人一起摔了。 “莫氏?”白义捂着下巴颏,疼的扭曲了脸。 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别动!你别动!” 他看着莫翠语又痛又睁大的眼,灵光乍现,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脸。 美若出水芙蓉,眼若新月醉人。 这是世人对她的描写。 那是他六岁时的记忆。 因为之后的年月,再也没见过她。 他终于记起来了,莫翠语长的像谁! 他的舅母,新月溶。 那时候,惊闻表妹失踪,她就是这副惊愕的神色,之后晕倒在舅舅怀里。 “你等等,我有事问你。” 白义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要跑的莫翠语。 不等莫翠语甩开,他脑袋一沉,眼前一黑,被人砸晕了。 “走!” 从天而降的炎猛搂住女人的细腰,一跃而起。 刚消失在墙头,定三就从铁匠家出来了。 “大人,您怎么靠着墙就睡着了,哎,说了晚上别熬夜别熬夜……” …… 炎猛夹着人一直奔跑了二里地,还有一里地就到家了,才将人放下。 主要是因为腰被一双手掐来掐去,跟挠痒痒似的,他实在受不了了。 莫翠语头昏脑胀,被放下就扭头干呕。 她的腰也被勒的疼死了,一定已经青紫了。 那个大娘说的真不错,他简直就像个野蛮的西辽人! “跟你说了少跟白义接触,你跟他在巷子里拉扯什么?”炎猛黑着脸像是在训斥人。 “那里面连个人都没有,他想干点什么你能跑的了?” “一人不入巷,长不长脑子的!” 莫翠语回头,脸发白,一双桃目犹如覆了一层云雾,还泛着怒意。 头一次见她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原来也有脾气哦? 生气还怪好看的。 炎猛伸手抚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想着刚才对她太严厉了些,不过也是太过生气了。 还有些后怕。 那白义本就心思不纯。 她一个人进巷就是羊入虎口,求救都喊不来人。 “虽然我说话重了些,但……” “用不着你管!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别被人当西辽奸细抓起来,长得就让人害怕!” 昔日柔花变成了尖锐小刺猬。 炎猛:“……” 他长的让人害怕? 不是英气逼人,眉如锋目如剑,气势不凡,大好男儿? 寨子里爱慕他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咋就让人害怕了。 是看主上那小白脸……呃,英俊小将看的眼光不行了吧! 莫翠语已经气冲冲的往前走了。 就是腰身有点僵硬。 炎猛跟上,眼神放在她身上打量。 她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硬气了不少。 不再客气有礼的喊他:“猛兄弟。” 也不知是不是犯贱,他竟然觉得被骂的感觉还不错。 莫翠语被那犹如实质的目光看的走路都成顺撇了。 她终于停下,深吸一口气。 恢复以前的礼貌。 但还是能听出声线发硬。 “猛兄弟。” “刚才对不住,是我冲动了,白郡守没对我做什么,你误会了。” “以后,还请不要莽撞行事,若被人看到,我又要被人诟病。” “请走前面吧。” 莽撞行事。 还没人这么说过他。 白义没对她做什么? 他眼睛还没瞎。 那白义刚才看她的眼神跟痴呆了似的! “莫姑娘,若是刚才我没出手,你已经被他抓住了。” “不是……”莫翠语皱起秀气的眉。 她也不知道白义为什么要抓她。 大概是……把他撞坏了,要她赔钱? 那个郡守一向很能讹人。 胖仔老爷说的。 “你真的误会了。” 她在为那白义说话。 炎猛忽略心头不悦,“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的语气,像是说她不知好歹。 莫翠语咬咬唇,看着他大步朝家门而去。 …… 霍家又来了人。 说是桑宁亲生母亲活着时身边的丫鬟。 这一点,已经得到老夫人的证实。 这个丫鬟年轻时长着一双很水灵的眼睛,曾让老夫人印象深刻。 虽然现在,那双眼睛已经干枯如死了多日的鱼目。 额上还带着一片难看的伤疤,头发打结枯白,皱纹横生,像被人团过的纸。 和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却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有个好听的名字。 农历三月的别称:桃良。 是她家小姐,桑宁的亲娘给取的。 寓意:春季伊始,万物复苏,桃花盛开。 桑宁的娘,还有个丫鬟,叫秀蔓,四月的别称。 两个名字皆来自《诗经》。 可见桑宁的娘,是一个温婉娴雅的女子。 秀蔓,已经死了。 是桑宁的娘生产之时,无人放她们去请稳婆,她爬墙出去找来了稳婆。 虽然桑修齐最后将稳婆放了进去,但忠于主人的秀蔓,却被活生生打死了。 这都是桃良讲述的。 一边哭一边讲。 桑宁听得恨不得手刃了桑修齐。 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代入到桑凝儿的角色中去。 那是这具身体的亲娘,也是,她的亲娘身边所发生的事。 “小小姐,是奴婢没用,小姐死后,奴婢以为胆小甚微,不惹是生非就能照顾小小姐长大,可……还是…… 桑修齐很快娶了新夫人,可还是总跑到小小姐房里喝酒,喝了酒就骂小姐,骂小小姐。 有一次,他醉酒后,把小小姐举了起来,奴婢扑过去夺,他放了小小姐,却把奴婢给糟蹋了…… 新夫人就把奴婢卖给了给府里送马料的鳏夫。” “那鳏夫打人啊。打的奴婢脑子很长时间不清醒。奴婢也再没见到过小小姐您了。” 桑宁的嗓子如堵了一层棉花。 眼神凶狠的盯着某一处,从里到外泛出猩红。 “你为什么没给荆州报信?”她压下喉间的哽意,憋的胸腔生疼。 “奴婢报了。”桃良凄楚的摇头。 “清醒的时候,奴婢找机会托商队带了信。可是商队回来的人告诉奴婢,夫人病亡,老爷娶了新妻,那新妻进门不足六个月就生了个儿子。 算算时间,竟是在夫人活着时,老爷就与那人勾搭在一起了!” “本来小姐还有个哥哥,大公子可疼可疼小姐了,要是知道小姐的遭遇,不会不管的。 可是商队的人说,大公子生意场上不讲究,构陷别人,被人家做局弄死了!” 第193章 死而复死 "奴婢等了好久好久,荆州,没有人来。" 桃良用袖子擦了一把泪,浑浊的眼带着岁月摧残后的木然。 “后来,奴婢从桑府下人嘴里得知,小小姐虽然不得宠,但也无人虐待,桑修齐没有再对小小姐下手,也就……没有再管。” 够了,她尽力了。 枯树枝一样的手上,满是陈年旧疤,估计身上也是。 她双脚陷入泥沼,人生已毁,还对曾经的主人念念不忘,比那些所谓的亲人,好上百倍。 桑宁沉默良久,终于问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桑修齐的女儿。那我是,谁的?” “对不起小小姐,奴婢,奴婢后面又被关起来了,还是没能阻止你嫁到侯府。” 桃良看看门口,踌躇着不敢说。 但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概已经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桑宁此时竟没觉得很难过。 就是,有点空。 她扯扯嘴角,低声道:“就是霍镇南吗?” 呵,男人。 一个两个三个的,让人怎么信任。 最痴情的人设,都塌房了。 桃良很是震惊,不知道桑宁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小姐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连秀蔓都不知道。 可是那天凌晨,她看到了,小姐衣衫不整的从霍镇南的房间出来。 小姐怀孕了,按照日子来看,不是桑修齐的。 桑修齐越来越阴郁,给小姐喂过一次堕胎药,可流了很多血,孩子却没掉。 大夫说,再喂一次,会一尸两命。 桑修齐整个孕期再没去过小姐的房,院子也被监禁了。 桑宁看桃良震惊的眼神,笑意泛着寒:“是桑修齐告诉我的,而且他就是故意让我嫁到侯府。” “桑修齐,原来他也知道!他,他竟恶毒至此!这是在报复小姐,报复霍侯爷!” 虽然霍镇南害的小姐至此,但桃良并没那么恨。 因为那时候她也骂过霍镇南,小姐却很生气,严令她不许辱骂他,说霍镇南是个守家卫国的铮铮男儿。 她猜想,小姐或许对霍镇南有了感情吧。 就是怎么都想不通,去荆州路上那短短时间,识礼知书的小姐,怎么会对一个外男…… “小姐曾跟着救灾队伍回荆州探亲,霍镇南是护卫队的头领。 快到荆州时,经过一处园林,那主家跪地相迎,二皇子就决定在那住一晚。 就是那晚,出的事。 我一直以为,小姐已经睡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房间。等凌晨醒来,没看到人,才吓得到处找…… 小姐是从霍镇南的房间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跟去了半条命似的,眼睛死气沉沉,黑的吓人。 可巧那天桑修齐晚上没回,也是凌晨回的,小姐看着他,眼神让奴婢害怕,就像要……跟他诀别一样。 可是转眼,小姐就笑起来,问他昨夜出去玩了几个女人。 桑修齐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先是气恼,后面又去哄小姐,奴婢怕他发现小姐身上的印子,就上去挡。 他身上,有脂粉香味。 怪不得小姐会那样说。 反正后来,桑修齐走了。 小姐就在那笑,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桑宁皱起眉。 这样听着她娘像是被强迫的。 妻子被强迫,丈夫当晚却与别的女人在外欢快一夜,她觉得事情那么可笑,又那么悲哀。 可是霍镇南,至于强迫一个女人吗? 还是,被下了药? 不管怎么说,桑宁听到这已经心死了。 换个英雄爹是很高兴的,但有情人终成兄妹就不让人开心了。 “哎,你也没亲眼看到,怎么就确定是霍镇南呢?你家小姐……我娘亲口说的?”桑宁又挣扎着问了一遍。 桃良很愣。 年纪大了,反应就不是那么灵敏。 好半天才愣愣道:“就是霍镇南,小姐没否认过啊!有一次奴婢还提出让霍镇南帮帮我们,小姐犹豫了很久,最后却严令,不准对霍镇南透露一丝一毫,小小姐,就认定是桑修齐的!她还让奴婢发了毒誓。” 好吧,桑宁不抱侥幸心理了。 心,死而复死。 没什么,就是夫妻变兄妹,公爹变亲爹嘛! 身上没有流着桑修齐那种人的血是多好的事! 挺好的,情爱只会把人困住,她最近已经变的很奇怪了。 以后不用再想了。 “小小姐,你,你没怀上身孕吧?”桃良的眉头皱成了包子褶。 “那什么,入了洞房也没什么,只要别怀上孩子……” 没想到桃良还挺有意思的。 桑宁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入了洞房?桑修齐可是第二日就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了。” “那不还有新婚夜吗?霍四公子长的那样,谁舍得耽误洞房……” 桑宁:“……” 桃良这么耿直。 也是,说了不让她找霍镇南,她就真不找。 她悲惨的一生,究其原因,那不就是起始于霍镇南? 她竟然不恨? “你不恨霍镇南吗?” “小姐都不恨,奴婢怎么能去恨?”桃良回答的理所应当。 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她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围着她家小姐的思想行事。 “小小姐,那你和四公子现在怎么办呢?”桃良忧心的问。 她现在已经摆脱了京城那个男人,重新被小小姐买回来了,以后当然就想守着小小姐过日子。 满心满眼考虑起桑宁的处境来。 “能怎么办,继续相亲相爱,同床不同房嘛!” …… 外面的霍长安也在听属下汇报。 桃良是那个鳏夫买回去照顾三个孩子的,连个名分都没有,就是个奴婢,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他使了个计,只花了一两银子就买下了。 她的身份和这些年的经历也查的一清二楚。 没有危害性。 霍长安放下了心。 既然是早逝岳母身边的旧仆,留下就留下了。 属下又汇报了另一件找人的事。 “主上,京城暮家并没有叫暮扬的,属下又派人去了暮家本族去找,来时得到消息,已经寻到,正往凉州赶来。” 暮家本族? 那又不在京城,恐怕宁儿不会有机会接触吧? 再说,他如今已经知道,她应是另外一个…… 算了,找都找了,带来问问再说。 第194章 她是个骗子 霍长安本以为老仆桃良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但听起来她跟桑宁也没什么交集。 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突然就把她找来了呢? 想不通。 桃良就此留下了。 因为多年被虐待的生活习惯,还有她认死理的当桑宁是主人,自己是奴婢。 所以,吃饭从来自己单独躲在旮旯吃,什么活都抢着干。 莫翠语也抢不过她了。 桑宁也劝不动,最后只能由着她。 霍长安敏感的感受到了桑宁的不同。 原本他们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没了。 偶尔两人对视,她也会眼神清明的一笑,大大方方,不扭捏,不脸红。 这让他感觉很慌。 好几次想与她谈谈,她却忙来忙去,就是晚上也不聊天了,倒头就睡。 还有那个桃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好几次在他拉住桑宁的时候,她就蹦出来打岔。 聪明的他立刻就知道是桃良的问题。 逮着一个机会就将桃良堵住了。 霍长安威吓起人来,是很恐怖的,桃良又是容易受惊的。 几句话下去,屁都没问出来,把人给吓晕了。 关键这一幕 ,被回来的桑宁给看到了。 “我没把她怎么着。”他低声喊冤,有些慌乱。 桑宁的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她真不想看到他这样。 对比他来说,桃良才是外人啊。 他在外人面前,冷面厉言,浑身带刺,在她面前,总这样小心翼翼。 桑宁很难受。 他即将离开,她不能说绝情的话。 就像老夫人说的,不能让男人带着遗憾上战场。 “四郎,你想问什么?是觉得我这两天对你冷淡了吗?” “不是……没有冷淡。” “我明白。” 桑宁想了想,终是弯下身子,蹲在他面前,目光专注的望着他,一只手摸向他的头。 少年的眼神亮起,光芒乍泄,脑袋轻轻摆动,似一只小狗亲昵的与主人互动,享受主人的爱抚。 桑宁又差点管不住自己的手,摸向别的地方。 他是在玩火! “四郎,听我说。” “其实,这几日,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桃良姨跟我说了我娘的一些旧事,我觉得我娘是被桑修齐虐待死的,我很想,手刃了桑修齐! 若有一日,你入主京城,能不能帮我娘报仇?” “自然可以!” 但…… 少年目光惊愕,迟疑确认:“你说,入主京城?” “不是吗?咱家,不是要……造反?”桑宁睁大了眼睛。 难道她理解错了? 看霍长安睁大的眼,桑宁意识到是真的错了。 尼玛,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不是造反,只想着伸冤? 是不是缺心眼? “宁儿觉得,咱们该,造反?那不就坐实了罪名,而且,还没查清楚,圣上是什么情况?” “咱们是被逼造反,要怨也是怨皇家做的太绝!”桑宁有些生气。 这都是什么忠心大傻蛋,全家都被薅的剩下他一根了,手里又有军队,不造反只想着伸冤? 伸完冤呢? 再等着被人转头全薅掉? “你觉得你爹私藏了那么一支队伍,曝光以后,坐在龙椅上的人还会觉得霍家忠心吗?霍家伸冤后,你考虑过炎猛他们的结局吗? 真以为他们会再次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别傻了!没有人会喜欢无法掌控的臣子! 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霍家也是一样!” 桑宁有些激动,霍长安也白了脸。 他终究年轻,想的太过简单,只以为到时候军权在握,扶持一位英明的帝王,霍家,依旧是以前的霍家。 可是,英明的帝王,不会容忍旁人在侧酣睡。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姓燕的,不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皇位吗? 东阳国,不是权贵的东阳国,而是成千上万百姓的。 你以为,百姓会在意谁做皇帝吗?他们只会看谁让他们吃饱饭,谁让他们有衣穿。 谁能做到这些,谁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好皇帝! 咱们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看到这个国家已经腐朽衰败到什么样子! 看到百姓都凄惨到什么地步。 这说明,乾元气数,尽了!” 乾元气数,尽了! 好像有一道金光从头顶倾泻,直冲灵台。 霍长安豁然开窍。 整个人似乎都得到了升华。 他意识到,什么伸冤,报仇,都不过是他斩向奸佞,开云拨雾的一个过程。 他不仅要伸霍家的冤,还要伸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冤! 这天下,不是一个人的,是所有百姓的! 他爹霍镇南,忠的不是君,是整个东阳国! 要不然,怎么有今日炎猛带着军队出现! “宁儿,我懂了!”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也同样激动,双臂都在颤抖,他抓住了桑宁的手,目光坚定而深远。 “必不负汝所盼!” 桑宁误打误撞,就这么把霍长安的目标直接更改了。 “好,我等着!” “好。” 二人像是做了一个没有明说的约定。 等他完成她所盼,回来娶她。 等他功成名就,她告知一切,离开他。 少年踌躇满志,展望着未来。 只是,他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他的开心那么短暂。 她是个骗子。 …… 凉州城百姓领到了官府发放的白菜和萝卜种子,地里洒下种子的那刻,好像心里的希望也开始生根发芽。 煤场也干的如火如荼,听说徐五德已经成功交换到了金城的一批粮食,又去了下一个城。 所需量大,月不圆和霍宝鸿两个人记数都忙不过来。 就在二人焦头烂额,想再让桑宁找一个计数的人时,锦棠把所有的数都算出来了。 连算盘都没用,就那么看一眼,在纸上画一画,就得出了一个总数。 两千七百八十三个蜂窝煤。 月不圆惊愕。 “这是怎么算出来的?锦棠,可不许乱说。” “老师,是这个数,算法是我四婶教的。” 一听桑宁教的,月不圆马上重视起来。 但他看了半天,都看不明白,纸上都是鬼画符,不是什么正经字。 第195章 生儿生女都一样 还是霍宝鸿干脆,用脚隔开五排七列的孔煤,让锦棠算。 这次锦棠连动笔都没有,张口就来。 霍宝鸿和月不圆连忙拿出算盘算。 噼里啪啦一阵儿,加五,加五,加五……还真是! “你再算算这些……” “再算算这些……” “再算算……” “别算了,都对。” 月不圆和霍宝鸿像猎物一样盯上了锦棠。 “锦棠,这个算法能外传不?” 锦棠笑眯眯的,才发现平日不苟言笑的老师竟然也有这么不沉稳的一面。 “当然可以了,只需要学会另一种计数文字,再背一份口诀就可以。” 锦棠拿出自己记录的小册子。 密密麻麻的,他一共记了很多页,从一写到了万。 霍宝鸿一看,头就大了。 这都是什么蚯蚓字,哪里有这种字。 他学不会! “锦棠,这……老师问一下,你学这个用了几天?” “老师,不用几天的,其实很简单,半个时辰就记住了。” 只要学一点,后面都一样。 再加记口诀,锦棠就是用了半个时辰。 “这么多,才用了半个时辰!”霍宝鸿惊讶。 他爹聪明,他也这么聪明,大哥家生的都这么聪明,就他养的都是蠢货。 霍宝鸿又被打击到。 “叔爷,这真的很简单,你试试就明白了,凤妹妹也才用了一个时辰呢!” 什么?凤儿也学会了! 他家也有这么聪明的! 霍宝鸿瞬间高兴了,但很快又想到,凤儿不是他家的了。 可是,最近江临已经转好,很能干,也许还有可能…… 他看了看远处背着石磨碾压煤炭的长子。 真的已经改变了,他从小哪里吃过这些苦,翠语不是没可能回头。 …… 月不圆自小被他爹夸赞聪慧,寄予厚望。 但收了锦棠之后,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锦棠的聪慧是他望尘莫及的。 最近他就觉得,有时候不光是他在教锦棠,锦棠也在提点他。 他们一起在进步。 纸上的字符虽然很有规律,学会开头就能融汇贯通,但仅用半个时辰…… 月不圆知道,如果是七岁时的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有些求知若渴,很快就跟着锦棠学会了。 学会之后,就惊为天人。 做了那么多年账房真是白做了。 算术竟如此简单! 月不圆觉得自己开始贪心了。 “锦棠,听你四叔说,你四婶婶的字写的甚好……”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继续说。 “能否给老师观摩一番?” 锦棠多少茫然了。 “老师是说,四婶婶的字?” “正是。可否?”月不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徒弟。 “嗯,可以,吧。” 只是老师能看懂吗? 锦棠挠挠头,聪明的脑瓜想不通,四叔为什么说四婶婶的字好? 锦棠又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找出了一张配方纸,递给月不圆。 月不圆赶紧双手接过,还带点谴责的看了锦棠一眼。 “这么珍贵的字作,你怎可这般随意?” 锦棠:?????? 这都是四婶婶让扔掉的,他打算用来练算数的草纸。 月不圆小心的打开纸张,眼神就是一凝。 他又把纸倒过来看。 眼神里的郑重和激动就变成了茫然。 “这是哪种派别的字体?”不由的就问出口。 他曾祖父保存了各种书籍,哪个派别都有,就是没见过这种。 “老师,这是我四婶婶独创的字体,并不是缺胳膊少腿,您看,都很工整的。”锦棠尽心解释。 生怕被别人误会。 这字没啥风骨内蕴,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工整了,他不能让人瞧不起四婶婶的字。 “独创!”月不圆震撼。 就是说,他还在努力临摹祖父的字体时,人家已经能够独创字体了? 换言之,他还在蹒跚学步,人家已经跑的看不到影儿了! 没受打击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敬佩。 在桑宁不知道的情况下,月不圆已经把她当做文学大儒一类的人物。 有人把她当大儒,有人把她当大师。 徐五德换了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报喜。 不是报他给凉州换了多少粮回来,而是他夫人怀孕了! 他拉了一车谢礼,还把他夫人也带了过来。 “桑娘子,桑大师唉,我徐五德得给你磕个头哇!” “你是我们老徐家的大恩人!” “我有儿子了,我家有后了!” 他还真就跪地磕头。 徐夫人眼里也带着感激,要去下拜,被桑宁拦住。 “胖仔,不是我故意打击你,生男生女不一定,你咋那么肯定是儿子?” 桑宁问的很不客气。 徐五德重男轻女有点严重,万一又生个女儿,难不成他还要像对家里那个女儿一个态度? 今天非得扭转一下他那臭思想。 夫妻俩人一听就担忧了。 特别是徐夫人,她年纪大了,再生这一个应该是不会再生,就盼着这一个是儿子。 一是怕又是女儿,徐五德会再找别人生儿子。 二是太想念死去的长子,潜意识以为肚子里若是儿子,那就是长子又回来了。 一听桑宁这么说,比徐五德还紧张。 “不能吧?这可是……喝的神水。”徐五德眨眨眼,意有所指。 神水送来的,难道不是最好的? “神水又没指定生儿子。” “而且,我觉得儿子和女儿一样金贵。”桑宁讲。 怎么可能一样金贵? 一样金贵为什么霍家的男丁都被人…… 徐五德不说出来,可心里就这么想的。 就是养个桑娘子这样厉害的女儿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人家的,给人家生儿子,承人家的香火。 “桑娘子,你能不能再弄道符,让我夫人肚子里保证是儿子?” “不能!” 桑宁怕徐五德愚蠢的再去弄什么偏方给徐夫人喝,于是又下药。 “胖仔啊,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所见所闻应该也不少了,有些事情还没想通呢? 你现在姓徐,你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徐家的血脉吗? 我问你,你徐家家谱上,已经记录多少代了?” 第196章 不能怀孕 “到我这一代是一百零五代,再生儿子就是一百零六代,我当然是徐家血脉,我爹也只生了我这一个独子。” 徐五德万分确信,他也是家里曾经的宝贝疙瘩,怎么会搞错呢! 桑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高兴。 “哎,我说点不中听,但是很现实的话你听不听?”桑宁先打预防针。 免得说出来被人打。 “那你就说呗。” 就跟他不想听,她就不说似的。 他到现在难道还摸不透桑宁的性子吗? 夸人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骂人的话一定真诚无比! 她想骂人,能现在骂绝不等到明天,拐着弯的也得骂出来! 徐五德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听不中听话的准备。 桑宁一笑:“这就对了嘛,有些话难听是难听了些,但是却是世间真理,咱们不能闭目塞听,当糊涂人。” “行行行,你快说吧!” 说完他还得去找绣娘给儿子做衣服。 “胖仔啊,你看,你上面有一百零四代祖宗,那就是有一百零四位女祖宗,这一百零四位女祖宗安分便罢,但凡有一位……咳咳,偷了人,咳咳,后面的可就全乱了……” 徐五德懵圈了…… 老夫人懵圈了…… 所有忙着或没忙,竖着耳朵听的人全懵圈了! 桃良疯狂的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的。 她家小姐当时就是太大意,被桑修齐那老狐狸给发现了。 要不然真生个儿子,老东西就是大王八! 桑宁看着像被雷劈了一样的徐五德。 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吧?你今天去拜徐家祖宗,哪里会知道你可能拜错了祖宗,有可能应该是林祖宗,孟祖宗,王祖宗,大概是王祖宗。” “为什么?”徐五德脑子没动,嘴已经问了。 “因为姓王的有点多。” 多吗? 多吗? 张王李赵,那姓张的岂不是更多!他更有可能姓张…… 啊呸呸! 他在想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五德活了三四十岁,一直以传宗接代为己任,在今天,信念崩塌了! 一百多位女祖宗,概率太大了啊!!! 他很茫然,很想哭。 那他到底是不是纯种滴徐家血脉? 房内正与霍长安谈论事情的炎猛…… “我不会也该姓王吧?我家有一百五十多个女祖宗。主上,你家呢?” 霍长安:我家比你家多,会告诉你吗? “你主母只是在教徐五德,能不能别往自己祖宗身上套。”他嫌弃道。 “可我觉得主母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炎猛若有所思。 “尤其最近六百年间,东阳至少经历几十次战乱,有几次西辽和蒙人长驱直入腹地,祸害百姓无数……这么说,品种也可能混了啊!” 就有只小刺猬说他像西辽人…… 霍长安:“……” 真特娘服了! 又听外面的桑宁说道:“所以啊胖仔,从女儿肚子里出来的,才是最纯种的血脉。你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生了孩子跟你姓,不都一样吗,何必一定纠结儿子呢? 生儿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 “徐夫人孕期也不要胡思乱想,别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没出生就什么都不知道,从孕期四个月,孩子就有了感知,能感受到你的情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若是个男孩还好,若是个女孩,你总想是个男孩,她会不会伤心? 尤其你现在的身体,更要保持心情放松,切忌紧张。” 徐夫人有些不知所措,怀上这个孩子太难了,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昨晚一晚都没睡好,做梦都是怀了个儿子,长的和老大一模一样。 “老爷……” 徐五德明白桑宁的意思了。 转而安慰:“夫人,听桑娘子的。我不想儿子了,你肚子里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亲自教导,将来就让他顶起家业。 还有灵玉,回去也用心教导,以后让她们互相扶持……” “可,福儿,还会回来吗?”徐夫人含着泪问。 “会,肉身才会分男女,灵魂是不分的,等你生了,别管男女,咱们还叫他福儿。” 徐夫人心神骤然一松,连连点头。 好像胸腔上的那口浊气顺着气管子就散出来了。 她感激的又要下拜桑宁,却捂住嘴干呕起来。 “这次反应怎么这么大,怀福儿时根本没这样。走,快回家找宋大夫瞧瞧。” 徐五德可紧张了,赶紧扶着徐夫人回家。 临走觉得心里还有点事,又回头,小心眼子对桑宁道:“你也有可能不姓桑。” “对啊!有问题吗?” 她本来就不姓桑,姓霍。 徐五德无力:“……没问题!” 桑娘子真是皮厚又强大,刀枪不入的感觉。 徐五德夫妻一走,大家七嘴八舌就开始讨论了。 自然是围绕孩子的话题。 李玉枝说:“看徐夫人的脸色和反应,应该就是个女儿,当年我怀锦棠可一点没吐。” 莫翠语:“我吐了,一直吐了三个月,瘦的只剩下肚子。” 看吧,她确实生了凤儿。 老夫人记得自己也是没怎么吐过的,就是怀静雅也没吐,吃的更多,一天吃八顿。 大家齐齐看向谢雨柔的肚子。 谢雨柔也只是先头吐了那么十几日,后面一直挺好,可能,是儿子! 霍静雅一个黄花大闺女,在这听孕儿经验听的津津有味。 桑宁真是服了这丫头。 见大家下一个目标可能就要对上她,她麻溜的就遁了。 桃良匆匆跟上。 房间内,听完了墙角的炎猛感叹:“生儿生女都一样,以后我媳妇生啥都行,我不挑。” 霍长安:“还是生女儿吧,在你家儿子不值钱。” 炎猛一哽,硬朗的脸黑了一半。 他招妹的名号算是传出去了! 哪里知道,霍长安还在补刀:“不是,你连个媳妇都没有的人,在说什么生男生女?” 炎猛的脸全黑了,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主上,属下再去传达一下命令,三日后,出发北疆。” “去吧,我也要去找媳妇了。” 了不起,有媳妇了不起! 小心老子当你姐夫! 哎?姐夫????? 这想法怎么冒出来的这么顺滑? 炎猛僵着脸,到了院门口又回了一下头。 自那天两人闹了点别扭,莫翠语直接把他当成了透明的,连看都不正眼看人了。 忒!烦! 霍长安也从房里出来,去寻桑宁。 锦棠说看见桑宁去了屋后,可能去整理小菜园了,那边也新刨出了一片地。 未到近前,就听见桃良压低的说话声。 “小小姐,你千万要忍住,忍不住也别忘记吃药,一定一定不能怀了身孕……” 第197章 喂蛊虫 "桃良姨,你别提这个了,也别挡着拦着让人看出来,我不可能和他做夫妻,天下男人又不是这一个,等霍家冤仇了了,我就与他和离。" 桑宁的话很不耐,还带着些警告。 桃良不敢作声了。 场面寂静下来,桑宁忽觉有异,她快步转过墙角。 没有人。 但是脚底下,有一层浅浅的滚轮印。 霍长安来过吗? 桑宁赶紧往家走。 门口看到锦棠用树枝在地上教凤儿写字。 “锦棠,看到你四叔了吗?” “在那边。” 锦棠指了指不远处的制煤场地。 霍长安混在人群里,正在和刘家父子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模具卡煤球。 “你四叔刚才去没去过屋后面?” “没看到。”锦棠低声说。 凤儿扬起坦然的小脸,朝桑宁笑。 桑宁也就笑起来。 “凤儿,你是练字呢?还是跟姑姑去厨房,今天打算做涮涮锅,很好吃哦。” “去厨房。” 凤儿马上扔了树枝。 她喜欢练字,更喜欢做美食,看着普通的菜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别人吃的一脸享受,她就觉得好开心。 锦棠一句话没说,专心在写字。 凤儿刚来,不知道,所以坦然。 但是锦棠……感觉背叛了四婶婶! 可是刚才四叔太吓人了呀! 他觉得根本就不用装吐血,只那脸色,就很病入膏肓了。 过了一会儿,霍长安回来了。 他进了厨房,与往常一样和桑宁打招呼,习惯性的拿起一旁的青菜开始清洗。 按照他的脾气,如果听到,应是会生气质问的。 一定没听到。 桑宁放心了。 涮涮锅做的是鸡汤的锅底,多准备了辣椒小料,要吃辣的可以自己调。 桑宁带着凤儿穿了很多鱼丸,小白菜,土豆片,菠菜。 闻到香味的老夫人过来一瞧,满满一大锅。 “要不喊你二叔进来吃点吧?” 霍江初去了军营,霍宝鸿和霍江临就在家门口干活。 做了好吃的,能不喊着一块吃吗? 她这么问也是说给莫翠语听,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莫翠语笑一笑,柔声道:“娘,不用顾虑我,总归是一家人,该喊进来,一会儿我避着些就行。” 这是不打算和霍江临接触。 莫翠语这里一点转圜的意思都没有,老夫人就有数了,想着得提点一下那爷俩,既然错过了,就别纠缠,闹的不好看。 厨房传来一声“叮啷”脆响。 “四弟,没事吧?你别上手了,坐过去等着。” 李玉枝去收拾地上的碎碗。 霍长安低声解释:“只是手滑了。” 见实在用不着他插手,这才转了身,驱动轮椅出了厨房。 桑宁收回目光,却已不复平静,切蒜的刀一下子切到指甲上。 好在力道不大,只是切了个白印子。 霍长安去过屋后! 他的轮椅后背夹缝里,夹着一片破碎的杨树叶,只有屋后才有。 他听见她和桃良的话了? 桑宁想了想,好像也没说几句,反正她是霍镇南的女儿,与霍长安是兄妹关系是没提的。 只是说了和离的事。 如果他听见了,为何这么平静? 霍长安的碗里加了近半碗辣椒。 他的口味其实一直偏淡,往日吃辣也就算个微辣。 今日却加了这么多。 桑宁柔声劝:“别吃这么多辣,嘴上要烧起疮。” 他吃了一口,果然辣的嘶嘶叫,嘴巴辣的通红,眼睛也是,眼泪往下落。 他狂灌下一碗水,一边擦眼一边笑:“确实好吃,就是嘴巴受不住。” “真好吃吗?” 桑宁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似要将他看透。 少年眼底发红,目光澄澈,眼型弯起小小的弧度。 “真的好吃,明天还想吃,后天也吃,大后天……” 一直吃,一直吃。 但是大后天,他就要走了。 “别怕,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些天,霍长安穿的衣物都是老夫人收拾的,桑宁实在不擅长,但她对食物擅长。 已经早就自制了方便面,面里加入南瓜,黄黄的,跟现代面饼的颜色很接近。 还烘干了一包菜干,用油纸包严实,很长时间不会坏了。 还熬制了几坛肉酱,过几天也能开封吃。 炉子已经关了,她拿出了几个面饼,放进不再翻滚的锅里。 “这面本就是熟的,只需要用热水泡一会儿,软了就可以吃。” 桑宁和霍长安讲话,大家都不去打扰。 此时看到这新奇的面饼才开始说话。 谢雨柔给霍长安讲:“这面做起来可不容易,需得把鲜面条用筷子弄成弯曲的,团成圆的,上锅蒸熟。 然后油锅放上葱姜蒜各种调味的,让油里带了香味,再把面团放锅里油炸,先用小火炸,再又大火复炸,一片面饼晾干就是这样子了。 就是什么都不加,只用开水泡着吃,都香的很。 弟妹真是费了心思。” 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他在路上吃的好一点。 霍长安有些怔愣。 李玉枝也道:“鞋子做了六双,也是宁儿帮着一起缝的,四弟真有福气。” 啥啥啥? 她不过是每双鞋都缝了一针,是娘要求的,那也算一块儿缝? 桑宁张张嘴,不过到底没说。 霍长安看向她,眼里有尚未散去的红晕,又多了一层看不清的雾气,最后璀然一笑,如花之绽放。 “多谢娘子。” …… 树影婆娑。 月朗星稀。 桃良和老夫人一个屋,但不在一张炕上睡。 她咬定自己是奴婢,所以在屋里用木板搭了个小床,晚上孩子起床如厕,喝水,她比老夫人还警醒。 但今天,她睡的死了,被人拖出去也不知道。 诡异阴森的树林中,明亮的月光透过层层枝丫照在少年阴鸷嗜血的俊容上。 微微上挑的凤眼,没有白日的潋滟勾魂,倒像一把刚开封的新刃,寒冽霍霍要喂血祭刀。 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喂蛊虫。” “主上,这蛊虫只能用三次,用在这婆子身上一次完全可以,但是……” 炎猛瞅瞅浑身冒着杀气的霍长安,还是小声的谋求福利。 “可不可以让主母再送我一只蛊虫?” 第198章 圣上的旨意 “她身上没有那些恶心玩意儿!” “有的,我见过!”炎猛反驳。 不是吧?难道主上不知道? 炎猛连说带比划。 “这么长,白白胖胖,像蛆,但不是蛆哦,那是很珍贵的蛊王!或许几十年才能炼出一条来。” 霍长安看着炎猛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当时两人在谈论什么,霍长安断断续续的听了些,但没听的很明白。 原来宁儿是在戏弄人呢! “她还说,炼出蛊虫的人是空间?” “对对对,你这不是知道嘛!我也不奢求把蛊王要过来,只要空间炼出的其他蛊虫就行。” “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真是……蛆。”霍长安一阵儿反胃。 又想到自己当时腐烂的腿。 她是那么专注的,将虫子挑了出来。 还有一路上不嫌脏的为他净身…… 怎么可能对他如此绝情! 一定是这个老太婆挑唆了什么! “我会跟宁儿说,你快给她喂蛊虫!” 他已经等不及,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隐情。 炎猛把一只蛊虫送进桃良嘴里。 这蛊虫,就是控制人神志的,可听从下蛊人的命令,驱使寄主的说话和行为。 过了一会儿,桃良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双目无神,像等待指令的傀儡。 “桃良,桑宁嫁给了霍家四公子,乃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姻缘,对不对?” “桑凝,我家小小姐吗?”桃良茫然的问。 “对,就是你家小小姐。” “我家小小姐不能嫁给霍镇南的儿子,不能嫁,不能嫁!” 霍长安蓦然暴起,一把掐住桃良的脖子:“为什么?” 桃良喘不动气,却没什么反应。 她此刻听不到炎猛以外的声音。 “主上,冷静些。” 炎猛掰开霍长安的手,眼神犀利,心思已经转到了别处。 “为什么不能嫁?难道,你提前知道霍家会出事?” “不知,不知,不能嫁,不能生孩子……” 桃良的脖子一抻一抻,好似被东西控制,面目也变的扭曲。 “不好!” 炎猛赶紧拔开瓷瓶的塞子,放到桃良的嘴边,引蛊虫出来。 这个老太婆意志竟然这么强大,有蛊虫驱使都不能让她说出来。 “为什么不继续问?”霍长安不甘心。 “主上,若继续问,蛊虫会损害到她的脑子。” 而且,她好像也说出来一句:主母不能生孩子? 好家伙! 主上刚嘲讽了他没媳妇谈什么孩子,这就遭报应了? 他有媳妇也不能生! 太可怜了。 霍家又不允许纳妾,主上这辈子岂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炎猛胡思乱想到天际。 但霍长安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当时他还听到桃良怕桑宁怀了身孕,让她吃药。 这次根本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这个又轴又讨厌的老太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从京城找过来,让她被那个老男人打死算了! 霍长安恨得一拳打在树干上。 …… 桑宁临睡前想着再和霍长安说说话。 他现在这样没反应更让她心里没底。 想着要不先编造个理由说自己不想生孩子,霍家现在又人丁少,传宗接代很重要,自己是不想耽误他才那么说的。 先糊弄过去,等以后他回来再说其他。 可是霍长安与炎猛出去谈事,一直等她睡着都没回来。 夜深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桑宁,模模糊糊感觉后颈微麻了一下。 继而脑袋云里雾里的昏沉,鬼压头了一般。 好像有只手在摸她的脸。 意识想起来,就是起不来。 甚至她连自己身在何处,到底是睡着还是做梦都不清楚。 有人在说话。 一时遥远,一时近在耳边。 絮絮叨叨的像个话痨。 前面没怎么听清楚,后面说到了暮扬。 怎么又提那个玩意儿?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那个暮扬?你信不信我把天下叫暮扬的全杀光……” 尼玛的,哪里来个变态? “早死了……”她吼。 实际上也只是嘴巴动了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为善者,天报之以福。 作恶者,天报之以祸。 暮扬死了。 他借着桑宁拍摄的视频尝到了名利双收的甜头,心中的贪婪日渐扩大。 后面为了增加流量,组织了团队,又与人合伙开了公司。 结果不到一年,合伙人把账号完美接盘,一脚将他踢开。 他不仅一无所有,还欠了巨债。 他不知道,合伙人为什么能把账号无缝衔接,那是桑宁在背后继续提供的资源。 暮扬官司输的那天,走投无路下跳了楼。 正死在要去见他的桑宁脚底。 “阿宁……是你……我早该,想到。” “对不起……我没回去,是因为,要报复,你,因……你从未,爱过我。我恨……” 胡说八道! 倒打一耙,害人者喊冤。 她不爱吗? 不爱谁愿意待在一个男人身边四年。 不就是没兴趣跟他那啥吗?男人都是肤浅的下半身动物。 好吧。 很久以后,她也终于意识到了,她可能真不爱,后面都有些腻了。 只是四年太长了,她习惯了身边有个“男朋友”,所以没快刀斩乱麻。 但这也不是他害她的理由。 难道他就爱吗? 他若爱,怎么会将她置于死地。 半斤八两。 她一点都不愧疚。 眼角有滴泪悄然落下。 他其实,也曾给过她温暖。 在她最最茫然孤寂的那一年。 烛光悠悠,一觉到天明。 炕上没有霍长安的影子。 要不是被子动过,桑宁都以为他一夜没回来。 又跑哪里去啦! 还真不给她编谎的机会了? 霍长安去哪了? 又去了小树林! 天刚微亮,有几个兄弟就进了城,马不停蹄,一刻都不敢耽误正事。 是北疆那边传来的消息。 霍镇南死后,北疆由副将李钧掌管。 但侯府出事之前,李钧又被调派到辽东,京城派了一名新将过去接管北疆军权。 而李钧在去辽东的路上遭遇刺杀,自此下落不明。 传来的消息说,找到了李钧的妻儿,皆被关在北疆地牢,靠装疯卖傻活着。 霍长安看着信,眼神越来越惊。 混进牢里的下属从李钧妻子口中得知: “我爹和李钧叔商议,他假死回京,让他看好北疆,而且,这是圣上的旨意?” 第199章 是你杀的吧 "我爹没有被野兽撕咬而亡,他是回京了?" 霍长安心里掀起狂风巨浪。 既定事实被推翻,他一时竟然不敢去相信。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真的! “这……”炎猛觉得事情不对。 “消息可不可靠?怎么觉得这么离谱。侯爷若假死,为什么不跟侯府通信,眼睁睁看着一家……”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李钧的妻子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我爹回京之后就出事了,甚至来不及通知家里人。” 但是霍长安又忽然想到了丁氏的话。 莫非那疯婆子说的也是真的! 那爹又去平阳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爹的死有问题,兄长们的死也有问题,霍长安还是升起了无尽的祈盼。 他们都活着,一定都活着! 还是要从皇上查起! “一切都跟皇上有关,势必查出皇上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皇子残暴,却是个蠢货,三皇子背后有北宫家撑腰,向来与太子不合,太子平庸却循规蹈矩,不曾出过差错,也受很多朝臣支持,如今又朝堂代政…… 京城除了倒掉的伯阳侯府以及受其连累的几个家族,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只有了解皇上的人才知,有问题的,就是皇上。 “还要派人去平阳查,我爹有没有去过平阳。” “是,主上。” 那下属汇报完一切,领命迅速离开。 另一个有些害怕的上前。 “主上……属下,属下能否问您一个问题?”他紧张的绷着身体,额上汗油油的。 炎猛踢了他一脚:“赵小天!主上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出个什么死样!” “这,这不是不太了解主上吗?”赵小天抹抹汗。 他听说余燕一来就把主上得罪了,差点性命不保。 猛哥都保不住。 他想问的问题又是主上的私事,完全是提着脑袋问的,能不怕吗? “你尽管问就是。”霍长安收了收戾气。 “快问,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炎猛又想踹。 “就是,属下想问问主上,暮扬,和您有什么仇怨?”赵小天小心翼翼问。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 娘咧,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霍长安俊脸瞬间阴云密布。 他想到昨晚提到暮扬之后,桑宁眼角落下的那滴泪! 胸口一下子燃起熊熊火焰,盯着赵小天的眼神如刀戟剜剐。 “属下知错!属下不问了!主上饶命!”赵小天惊惧大喊。 然后转身就跑。 炎猛:“……” 娘咧,这是犯了什么病! 不过很快,赵小天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浑身乱糟糟的孩子。 孩子七八岁,瘦巴巴像营养不良,刚才大概是在睡觉,嘴角还留着哈喇子,此时才迷瞪着睁开眼睛。 “赵小天!你活腻了!在这商议大事你掳个孩子来?” 炎猛不想踹了,他想拿刀劈! 劈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装的是脑花子还是屎! “猛哥,主上,这就是暮扬啊,属下,属下这就交给您了,随您处置。” 赵小天喊完,眼睛都不敢看地上的孩子一眼,冷下心肠就要走。 哪知道,腿就被孩子抱住了。 “叔啊,你别走,别走,我要跟着你。” “你,你放手!别连累我,快放手!” “不放,不放,哇呜哇呜……” 霍长安:“……” 炎猛:“……主上,你跟这个小东西有仇?” “我跟他有什么仇,找错了!送回去吧!” 真是够了! 霍长安捏捏额角,一夜没睡,真是吵吵的头疼。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着小天叔,我不回去,回去没人管我,吃不饱饭,小天叔,只有你对我好,呜呜呜……”孩子哭的更大声。 赵小天脸色一喜,竟然搞错了?这不是主上的仇人。 哈哈哈…… “主上,属下能不送回去吗?他真的很可怜,总被他后娘关在柴房。 属下保证,会好好训练他,以后为咱们做事。” “我会很听话的,大哥哥……”小娃子倒是很会接话,鼻涕哗啦的看着霍长安。 见他也就跟锦棠一般大,又是个后娘。 霍长安想到了桑宁,于是嫌弃的点了头。 又冷声命令:“这些小事自己处理,不过本公子讨厌这个名字,改掉!” “改,我马上改,连姓都改,我以后就跟小天叔姓,小天叔给我吃饭,是对我最好的人……”小娃子孺慕的看着赵小天,抱得更紧。 赵小天:还有这好事? 千里迢迢给自己拐了一个儿子回来? 正好他缺儿子!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路上就觉得和这小子有缘分! “主上,谢您赐属下一个儿子!属下以后一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属下这就告退。” 赵小天像提小鸡一样提着他刚得的“大儿子”就跑了。 炎猛和霍长安在渐渐亮起的林子里沉默。 “嗯哼……主上先走吧。”炎猛抓抓头。 这些家伙都在寨子散漫惯了,以后得严格训练。 弄啥玩意儿呢一天天的! “你先走吧,我练会儿。” 霍长安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朝林子深处走去。 炎猛叹口气。 这都要走了,夫妻俩怎么闹起别扭来了呢? 还是年轻气盛啊! 炎猛出了林子。 远处的天际,朝霞泛着红光,层层晕染,如有稀世珍宝浮现。 制煤场上,勤快的村民已经陆续开干。 炎猛的心里,冒出几个字:希望的土地。 对了,就是希望的土地。 从这里,这个村落,霍家门前开始! 这贫瘠的凉州城,将会发生巨变。 很快会超越阳关,陇州,金城……成为繁华之地! 炎猛的目光变得深沉。 如此宝地,至关重要…… “炎猛,霍家三夫人娘家派来照应的家卫,对吧?” 身穿黑衣常服,身形高大的苏回夜双臂交叉于胸前,目光灼灼,一步步踱过来。 “对。” 不过这个名字,以后将威震九州,而不是被人当一个下仆这么随意呼出。 炎猛掏出一张户籍:“将军要检查一下吗?” 户籍他多的是,什么身份都有。 每个身份都真真实实,官府盖过章,备过案。 此时用的这张,就是三夫人娘家常山知州府派过来的家卫。 苏回夜没看户籍,看着炎猛的身板和浑然天成的威势,眼中带上欣赏和艳羡。 这是他远远比不了的。 “那些西辽人,是你杀的吧?” 第200章 问一个女人的隐私 苏回夜像朋友聊天一般,语气闲适。。 按照那些西辽人的位置,三人一组并排,若不惊动人是不可能的。 除去后面离得远的两人,剩下十三人,至少要分四次抹杀。 而这四次,几乎要同时完成才不会让那些人有反应的时间。 这该是何等速度。 反正苏回夜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强者慕强,他对炎猛是敬佩的。 炎猛没有否认。 “怎么,杀西辽人不是每个东阳人该尽的义务吗?还找我问罪来了?” “不,兄弟误会了。我是来感谢的。” 那些西辽人无论来探听到了什么,都没关系了,他们死在这里,没有将消息传回去。 只是,那中蛇毒之人,恐怕身份不简单,要不然那些人不会冒险在这停留求解药。 接下来,他得更加强戒备。 “炎壮士,苏某能否跟你讨教几招?” 炎猛也想试试这位边关要塞城防将军的实力,豪气道:“有何不可?来!”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你来我往,越打越上头。 常言道,字如其人,通过一个人的字迹可看出他的人品。 习武也是如此。 可通过一个人的路数判断其善恶。 炎猛的招数,招招凶狠却不毒辣,力大速疾,掌风雄浑,光明磊落。 不是奸佞之人。 虽然苏回夜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乐的哈哈大笑。 最后两人累的一块躺在地上,已经惺惺相惜,称兄道弟。 “炎兄,虽然你家大人是因不放心女儿派你过来护一护,但我还是提醒你,尽快离开,这不合规矩,被有心人检举,霍家人又得被扣帽子。 你放心,能照应的我一定给照应。 何况如今霍家立大功,老白也肯定护着,你尽可放心。” “明白,不让你们为难,过了中秋夜就走。” “多谢炎兄体谅。” 好不容易能碰到个趣味相投,又功夫这么强的,苏回夜还挺不舍。 “虽不能长久逗留,但炎兄每年可来探望上几天,下次来兄弟备上好酒等你! ” “我看行!” 苏回夜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炎兄,那我就去找桑娘子去了。” 主母? 趁主上不在找主母干啥? 炎猛一骨碌爬起来,目光幽厉。 刚才好兄弟的模样荡然无存。 “找四夫人干啥?” 苏回夜一愣,不过没多想,哈哈一笑解释:“这不是追姑娘嘛!上次桑娘子给我了几朵花,可漂亮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死了,姑娘还没稀罕够呢,我再去要上几朵。” 原来是这样。 炎猛懒散的后撑胳膊,笑话:“霍家也养着花,根本不用人管,开的又大又好,我看定是你这个糙老爷们粗手粗脚弄坏了根茎才死的吧!” “真没有,我捧着可小心了。” “再小心也不行,你那是拿刀枪的手,温柔不了。” 苏回夜促狭笑起来:"炎兄一定没媳妇吧?须知再刚硬的刀戟,遇到心爱的姑娘,也成绕指柔。我挥舞得了刀枪,也能养得了娇花。 不过是一个用力,一个用心而已。 走了!" 娘的,笑话谁?谁没媳妇呢! 炎猛心堵的慌! “用心?养花?” 一朵娇花确实得用心去养,尤其是一朵经历过风雨,受过捶打的娇花。 远远的,炎猛又看见白义来了。 这狗郡守,阴魂不散的! “莫娘子,本官可否跟你谈谈?”白义径直走到莫翠语跟前。 “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问点平阳的事。” 莫翠语本以为他是要问那天袭击他的人,没想到不是。 平阳的事?平阳的事为何要问她,不是该问…… 她朝霍宝鸿父子那边看去。 霍江临也在关注着这边,一看莫翠语朝这看,心情一阵儿激动。 胆子一大就过去了。 过去时,正好听见白义问:“莫娘子,你家中父母可还安好?” 莫翠语不知他问这个干什么,如实回答:“家母逝世多年,家父健在。” “哦?你家可是一直在平阳?” 当然不是,爹说是捡到她之后才去的平阳。 但这个莫翠语也不会跟白义说。 只是一停顿的功夫,霍江临已经插了嘴:“大人,她胆子小,有什么事您问我就成。” 白义厉目一瞪:“和你有什么关系,退下!” “大人……”霍江临还想说。 莫翠语已是冷声一笑,双目含冰:“对啊,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胆子再小也没你小,该出头的时候不出头,不该出头跑来惹人厌! 霍江临,我干娘已经说的很清楚,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霍江临愣愣的看着莫翠语,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从他认识莫翠语那天起,就没见过她如此冷颜厉色的一面。 莫翠语,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 他愣愣的被定三推到一边。 又听到莫翠语冷静疏离的声音:“大人问这些做什么?可是我的身份有问题?” “并不是,只是觉得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所以问问你,你的爹娘可是你亲生爹娘?” “自然是。” 白义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死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的念头一起,他就越来越觉得她和自己的舅母有点联系。 想到表兄传来的书信,他犹豫一下还是问:“你的脚底……有没有一颗痣?” “你在瞎问什么?”一声隐含怒气的声音插入。 炎猛大步上前,健硕的身体直接挡在莫翠语身前,像一座山一般,不能越过,也吹不进风雨。 “郡守大人好不知所谓!霍家在替你卖命,你却在欺辱霍家女眷?” “别胡说!本官没任何龌龊,是在问正事。” “可是公事?” “不是。” “那我们不答!” 炎猛转身对莫翠语道:“大小姐,回家去。” 大小姐? 虽然他这么称呼也没错。 可是……好怪,别扭。 她一个最底层百姓出身的人,哪当得起这个称呼。 莫翠语走在前,炎猛在后,像个忠诚的侍卫般护着进了家门。 “嘿!本官还没找他算账,他倒训起本官来了!”白义恼道。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天打晕他的就是这个炎猛! 虽然他也知道问一个女人身体上的问题,十分不妥。 可也没那么严重吧! 凉州这边其实对女人的束缚没中心地带那边严重,很多妇人下地都赤脚挽袖的。 以至于白义都弱化了这些规矩。 回头,看见霍江临目光一直盯着霍家门口,脸色很不好看。 呵,这个前相公一定知道莫翠语脚底有没有痣吧? 霍江临感受到白义的目光,眼眸收回。 狗郡守!问一个女子如此私密的问题,不安好心! “大人,她脚底,没有痣。” 第201章 头发很像 白义刚才的问题虽然很唐突,但莫翠语知道他没有歪心思。 他是个刚直的人,甚至都懒得做试探。 莫翠语心里突突直跳,他说的脚底痣,她有。 脚的正中心。 小时候,爹说那是脚踏一星,是贵人之相。 当年,她嫁入霍家后,他还说,果然应了命,一开始就不应该阻止。 他也没想到,霍江临一个富家公子,会真的能娶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儿。 只是爹不知道,她嫁入霍家后,并没有过什么好日子。 怀着凤儿时,屡次罚跪,生凤儿时,更是差点被丁氏害的一尸两命,从那之后还落下了腰痛的毛病。 腰上也莫名冒出了几颗痣。 有一次,丁氏带着她们去寺庙,那住持看着她,道了一句:“可惜了。” 这被丁氏认为她是晦气,不吉的人,此后更不待见她和凤儿。 可见,什么脚踏一星,贵人命,都是可笑之谬言。 她对现在的生活就挺满足的。 自从和离后,她和凤儿吃的好,穿的暖,没人阴阳冷讽。 宁儿还每天熬制美颜汤给她们喝。 她现在胸也不闷了,腰也不疼了,昨晚洗澡发现,皮肤变的跟做姑娘时一样滑,而且奇怪的是,以前腰上冒出来的几个痣也变的很小,很淡了。 白义的那个表妹,与她年岁一样,三岁失踪,脚心有痣,又酷似他的亲人。 莫翠语脑子里隐隐浮现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大房间,朱罗翠玉的女人,成群结队的侍女…… 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幻。 但她一个穷百姓,怎会凭空想象出那样的情景。 定是藏于脑海中模糊的记忆。 她想,可能她真就是白义那个表妹吧。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认! 可是如果霍家需要…… 她得去问问宁儿。 莫翠语想的入神,根本忘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还跟的那么紧。 一转身就碰上了。 “哎呀~” 头撞到坚硬的胸膛上,骨头竟然没赢过肉。 真疼! “呃,没事吧?” 炎猛刚也正在想怎么开口,没注意莫翠语怎么停下了。 还一转身钻他怀里来了。 手差点先于脑子抱住。 不过那阵香儿来的快,去的也快。 “对不起。” 莫翠语已经避如蛇蝎的后退三步,精致的柳叶眉皱起来,疏离客气的道歉。 炎猛捻了捻手指,就这一点点碰撞,竟然就碰的他的心脏如锣鼓敲击。 凶猛激烈。 好家伙,女人的威力这么猛的? 他面对将死局面,心都不会乱蹦。 炎猛不适的揉了揉,清清喉咙,开口:“那什么,那天说话有点重,希望大小姐原谅。” 他可不是主上,都要走了还闹意气,必须把话说开,不留遗憾。 “没什么,你没说错,我也没怪。” 莫翠语淡声道,低着头要走。 “大小姐。” “多谢你为我缝制的鞋子。炎猛临走无以为报,送你一把匕首防身。” 一支巴掌长,通体乌黑的雕花匕首递过来。 “不用,我有防身的。” 而且缝制鞋子也不是她一个人做的,是和大嫂她们一起,他要谢也不能光谢她。 主要谢什么谢,干娘当他是儿子看,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收着吧,万一用的上,像上次碰到西辽人的事儿,不敢保证不会再发生。 这匕首小巧,刀柄有个孔洞,可以穿个绳子挂在脖子上,很好携带。” 莫翠语一看,还真是。 这匕首十分精致小巧,刀柄上还嵌着一颗红豆一样的小石头。 不像是防身的,更像是饰品。 她有些意动。 可以给凤儿戴在身上防身。 于是,她收下了。 炎猛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狸般的贼笑。 “大小姐,那我去忙了。” “别这么喊我,很奇怪。”莫翠语低声说。 软软娇娇的声音,像带钩子,勾的人浑身发热。 这也不是春天啊,咋自控力这么差了呢? “好的,翠语小姐。” 莫翠语蹙蹙眉。 这听着好像也很奇怪。 算了,他很快要走,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莫翠语绕过他,去找桑宁。 没想到桑宁正和白义在外面说话。 莫翠语又回来,默默等着。 白义找桑宁,说的也正是这个事。 把他表兄信里所说告知桑宁,好让她推演一番,帮忙寻人。 “是带着去皇宫参加宝康公主的百岁礼,贪玩自己乱跑出了事。” “贵妃姨娘把皇宫快掀翻了,才在百兽园找到残缺不全的尸体,但是舅母不信。” 信里虽然没说怎么个不信法。 但白义记起他娘说过的话。 那段时间,他娘经常咒骂舅母是个执拗的疯子。 “我舅母不信那个尸体是表妹,但是皇宫闹的不安宁,贵妃姨母被皇上训斥,舅舅不得已认下了那具尸体,为此,舅母与舅舅决裂,自此,再也没回北宫家一步。 她始终认为,当时表妹一定还在宫里等着人救,舅舅认下尸体,就是断了表妹的生路。” 桑宁认同的点头:“我相信你舅母的直觉是对的,母女连心,当时她的心得有多痛。” “那也没办法啊,那里是皇宫,岂能容人放肆,甚至对外都要宣扬表妹不是在皇宫出的事,是被拐子拐走的。 舅舅的痛苦不比舅母少,他在京城又找了两个月,任何与贵妃姨母有过节的都监视过,拐子窝,青楼也掀翻了一大堆,没找到人,这才失望的离开。” 去时一家其乐融融,走时妻女不见,只剩他和十岁的长子。 父子俩孤零零过了这么多年,舅母也是个狠心的。 “桑娘子,那就拜托你找一找了,情况就是这样,表妹脚底心有颗圆痣,其他大概没什么别的特征,容貌也不知像不像舅母。” 白义拿出两张画像。 一张是他舅舅的,一张是他舅母的。 俊男美女组合。 “我就看莫娘子长的跟我舅母很像,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桑宁看了看简陋画像,语气真诚:“头发很像。” 拜托,这画像真的没有任何参考意义,就只能看出五官很端正。 白义陷入自我怀疑。 好像,真的也没那么像。 可能是气质像,让他模糊了眼。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舅母,记忆其实早已不甚清晰。 第202章 家未团圆,不过中秋 “她只有脚底有痣?” 桑宁不知道莫翠语脚底,但是腰上是有痣的啊,还很明显。 “是的吧。” 表兄没说别处,那肯定是没有了。 “她失踪时,身上确定没有带首饰一类?你们为何一定认为她还活着?”桑宁又问。 “戴是戴着的,不过都在那具被啃噬的尸体上,不瞒你说,舅舅找过不少相术师,甚至有一个自称是东山玄门后人,生辰八字显示,明珠蒙尘,但确实尚在人间。” 桑宁点点头。 也是不容易。 单凭相术师的话就坚持了这么多年。 看来北宫家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最可怜的就是失去爱女的北宫夫人了。 “我舅母曾放话,不找到表妹,绝不再回鹿台,当年,他们的感情羡煞旁人,舅舅痴情于舅母,这么多年,未曾再找一个身边人。 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这几年,舅舅已经放弃寻找表妹,也屡次派人询问舅母,到底还回不回,但是舅母就是铁了心不回。 这次表兄一块传来消息,说舅舅死心了,下个月要再娶。” 什么? 还以为总算有个痴情的好男人,没想到…… “又是一个狗男人!” “桑娘子,你这什么意思!我舅舅乃世间罕见的痴情人了吧!等一个女人,从春华等到迟暮,还真要他孤独终老不成?”白义生气了。 “呃,是是是,我不是骂你舅舅,我是想到了别人。” 桑宁拍了一下自己的破嘴。 “你舅舅确实是世间罕见的痴情人。哎,要是反过来,是你舅母痴等,等二十年后等不及了,要改嫁,估计会被人骂死了吧,肯定有人说一女不侍二夫之类的屁话。 哎,世人对男人的要求真低啊,我们女人真苦啊。 许个愿,老天奶,让我下辈子做个男人吧!” 桑宁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拜了拜。 白义:“……” 他是又被阴阳了吗? “总之,桑娘子你尽力找吧,不管我舅舅娶不娶,对舅母肯定还是有感情的,若是找到了表妹,说不定他们夫妻还是能破镜重圆。” “然后,三人行吗?”桑宁认真讨教。 白义:“……本官走了!” “怯~笑死人了! 论世间情为何物,离不开肾上激素。 谈情说爱相思苦,不如吃碗油炸臭豆腐。” 白义脚下一个失重,差点摔倒。 桑修齐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的? 也是世间罕见。 …… 桑宁决定了,霍长安回来,她就把实情告诉他。 让他彻底死了心,说不定更能专注于事业呢! 什么夫妻情爱,去他的吧! 那一点点心动,已经被道德伦理无情抹杀。 “宁儿……”莫翠语将桑宁拉到房里,嘀哩咕噜说了一通。 “你脚底还真有痣啊!” 那没错了!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莫翠语就是北宫家丢失的女儿! “那你腰上的痣不是出生就有的?” 桑宁的手已经熟练的掀开了人家的衣服。 “哎?怎么这么小了?” “是生完凤儿才有的,以前一直腰疼,现在不疼了,一定是你让喝的养颜汤起了作用。” 原来是这样。 养颜汤主要是补气血的,加上灵泉水,效果暴增。 血是生命之源,哪里缺血哪里就生病,补上自然就好了。 “原来腰上这痣不是好痣,是生病的表象啊!” “你上次还说是好痣。”莫翠语抿嘴笑。 “我是说它挺好看。哦,长在你身上挺好看,这皮肤,滑的跟绸缎似的。” 桑宁摸了又摸。 莫翠语把她手扯出来。 “宁儿,别闹了,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认,认了的话北宫家会不会帮霍家……” “不会。谁也帮不了霍家,现在真有人帮反而会给霍家带来麻烦,你要认,就考虑自己,霍家会自己站起来。” “那不能帮霍家我认来做什么!”莫翠语像小女孩一样撅起了嘴。 “认了你可以脱离这里啊,可以有高贵的身份,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不对。”莫翠语盈盈抬眼。 “现在也没人再能欺负我,因为有你们会护着我,若是回了北宫家,那的人再欺负我,谁又能护我呢?到时候我只能任人宰割。 就像当初被婆家欺负,我爹无能为力一样。 我不认,不离开霍家,你们是罪臣我跟着,你们风光我也跟着,一起活一起死。” 傻! 真傻! 但是桑宁也真是感动。 “莫姐姐……”她抱住了莫翠语。 有这些生死依托的家人,她觉得来这一趟真值了。 想到北宫家主即将再婚的消息,那边还不知什么情况,桑宁觉得还得看看情况再说。 等霍长安羽翼丰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她时,再认不迟。 就是那个北宫夫人,有点可怜。 “那咱们先找一下北宫夫人吧,我觉得她是真心爱你的,这么多年都没放弃,让人感动。” “嗯嗯。”莫翠语使劲点头。 两人此刻不知道,她们嘴里的北宫夫人,此刻也正赶往凉州城。 …… 临近傍晚,霍长安才终于回了家。 他抱着一坛酒,还买了些小物件。 桑宁等了他一天,等的火气都上来了。 “你去哪里了,大家出去找了你好几遍!” 霍长安笑盈盈的,拿出他买的东西。 “要走了嘛,给孩子买点东西,怕她们会忘了我。” 谁会忘了你呢,不是会安排替身嘛,孩子也不知道。 但是,一说走,桑宁就像戳破的气球,“秃噜”撒气了。 “都买了什么东西?”她先接过那一大坛酒。 “明天喝的嘛?” “不,今天喝,家未团圆,不过中秋。” 桑宁一默。 霍长安又从布袋掏出山楂,笑道:“你不是说凉州没有卖糖葫芦的吗?我看到有人卖果子,就买了,想着你肯定会做。” “是会做。”桑宁又接过。 “还有头绳,每种颜色拿了两根,你们分一分吧。” “给锦棠买了一支笔。” “给娘买了帽子。”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罐。 面上浮现赧然:“我也不太懂这个,那人说是马油膏脂,这边风干天寒,抹脸上可以保持湿润。” 第203章 不能喝酒 "就只有这一罐,比不得京城铺子的那些,你先用着,等……" 他大概是想说等以后,等去了京城,再买好的。 但最后也没说,只是两手又往前一递:“委屈你了。” 桑宁又难受了。 霍长安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应该质问她,吵起来,要一个说法。 他为什么要用温柔刀来杀她。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霍长安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挑:“真的?” “真的真的,你快问吧,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我只给你这一次特权。” 少年歪歪头,想了想。 “修行异能的人,是不是逃离不开三缺五弊?” 桑宁:“……” 都酝酿好情绪了,你给我来个非主流的问题。 “你能不能问点人话?就给你一次机会,你不问我就不说了!” 霍长安眼神微闪。 桑宁面色无异,像是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五弊,鳏、寡、孤、独、残。 三缺,财,命,权。 听说玄门一类,修行者必是其中之一。 他本怀疑宁儿是命数与人不同,怕连累他才不跟他做夫妻。 看她反应,并非如此。 那还有什么理由呢? 不管什么理由,他都不会接受了。 少年笑起来,眼睛成了一轮弯月,里面透出一股绝艳的妖冶之色。 “今晚,你可不可以用搬运术搬运一条鱼儿来?我好久都没吃过鱼了。” 什么? 搬运术? 原来他一直是信说书先生讲的,她平时用的都是五行搬运术。 怪不得大家从不过问。 “好说好说,我还能给你抓泥鳅和螃蟹来。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咋不问正事儿呢? 桑宁又怀疑了,难道他没听见那些话? 今日霍家的气氛很低迷。 桑宁做了红烧鱼和泥鳅段,蒸了大螃蟹。 除了锦绣和锦心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是在强颜欢笑。 锦棠和凤儿,一个聪慧,一个敏感心细,两人懂事的一人照顾一个,很快就将两个小的喂饱了。 “娘,我哄妹妹睡觉,一会儿出来陪您烧纸。”锦棠对李玉枝说。 “不用,你早去睡,不烧纸了。” 锦棠有些不解。 白日还看到婶婶祖母都在折纸呢? “真不烧了。”李玉枝摸摸锦棠的头,眼睛红红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就不让烧了,她说等四郎给家里报了仇,回来再说。 现在连件代表身份的衣服都没找回来,烧了也收不到。 “那娘你们也早点睡。” 锦棠心想,他睡前使劲想一想爹,看看晚上爹会不会到梦里来和他说说话。 就是爹要考问他功课,他也不怕了,因为自拜了师,他就没敢懈怠。 先生给的几摞书,又全看完了。 月若银盘,静静的将光辉洒落小院。 院子中的餐桌,饭后人散。 李玉枝倒了杯酒,默默地坐到院子一角。 今日大家都需要独立的空间,谢雨柔已经进了房,她就不进去了。 平日总是照应别人,今日她什么都不想管。 霍静雅和莫翠语在厨房里小声说着话。 老夫人也没回房,在暗影里看着月亮发呆。 霍长安和桑宁还在桌上。 李玉枝看了一圈,收回了视线。 清冷之秋夜,月色静美孤冷,这本就是思念亲人的日子。 她终于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 银辉梦幻,好像看到那个白衣胜雪,不沾凡俗的男子微笑着朝她走来。 芳菲四月,花满庭院,他站在树下,朝她伸手。 她看的心疯狂直跳,恨不得飞扑入怀。 可眼睛瞄到院落里扫洒的丫头,却还是端庄的一步步过去,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指尖,不敢失礼一点。 从不敢在人前与他对视。 从不敢高声讲话。 她走着世家贵女的步子,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依旧觉得不完美。 他是天上月,遗落凡间的仙,她不敢亵渎,连夜里都矜持胆小,不敢过分纠缠。 可是,如今一遍遍回忆起二人相处时的模样。 她才惊觉。 他眼中偶尔划过的失落,不经意间猛缩回去的手。 每次上朝时的回眸。 他是否,是否也想靠近他,却又怕唐突她? “我后悔了,后悔了,后悔了大郎……” 早知道缘分这么短,她就该不顾一切的抱住他,腻着他。 什么矜持,规矩,别人的眼光,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要遵从自己的心,疯狂的爱他,亲吻他。 她要送他到马车上,亲一亲再放他离开。 她要跑到大门口,迎接他下朝,牵着他的手回家。 她不忍了,再也不忍了,那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啊! 李玉枝痛悔心碎,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直到,月亮已升至当空,小院亮如白昼,她所处的位置也被月光映照。 这才用袖子擦了泪,收拾了自己。 如今,四郎即将离开,但愿一帆风顺,能找回大郎的遗体……她会珍重保管,以后与他同葬。 来世再做夫妻。 四郎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得再去检查一遍,宁儿有时候有点粗心。 李玉枝的目光又朝餐桌看去。 却正看到桑宁一头栽下去,被霍长安一下子接住。 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起身,却惊在那里。 少年起身,拦腰将女子抱起,双腿有力,径直朝他们的房间而去。 “娘,娘,娘,四,四弟腿……”李玉枝惊的语不成句。 角落传来老夫人平稳的声音:“大惊小怪,不好怎么去报仇。” 李玉枝大惊后大喜,捂着嘴激动不已。 本来她还担心的不行,现在好了,太好了。 “哎?四弟妹刚才是怎么了?不会是喝酒了吧?” 李玉枝皱了眉:“跟四弟说过宁儿不能喝酒,喝了睡三天,他是不是忘了?” “那小子忘了亲娘我,也不会忘了媳妇儿的事。大概,是怕分别时不舍吧。”老夫人这么猜测。 哦,也对。 “娘,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先去把桃良从桌子底拖出来,醉过头了。” 啊? 桃良姨也醉了?刚才还站弟妹身后伺候呢! 李玉枝过去拖桃良,忽然听到屋里传来桑宁的一声大喊。 不过,很快就“呜呜”两声消音了。 “快走,快走。” 老夫人一下子站起来打着眼色催促。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俩人房里有动静。 李玉枝当然明白,麻溜的拖着桃良送进屋去。 生怕多听到一点。 第204章 我们是夫妻了 霍长安被吓的差点摔个跟头。 不是说喝了酒会睡? 怎么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拳砸过来。 要不是躲得快,鼻梁都要砸断了。 “老混球,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嫌命长了!” 桑宁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一下子就骑到少年身上。 对着脸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霍长安:“……” 大嫂骗他? “吖嘿——”一声怪吼,她的拳头再次袭来。 霍长安急忙抓住并捂住了她的嘴。 “宁儿,是我,你别叫,让人听见了!” “呜呜……” 喝了酒的桑宁力气出奇的大,他竟然有点压不住。 手被咬了。 眼睛又被打了一拳。 “霍长安!你敢喂我酒,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看我今天打的你娘都不认识!” “宁儿,我……你安静些,我们慢慢说。” 桑宁像发狂的野兽,说她清醒,她一点章法都没有,全是蛮力攻击,让人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说她不清醒,她还知道眼前的人是霍长安。 霍长安躲避间, 桑宁冲到桌子上,把自己腰给撞了。 “哇!好疼好疼!哇哇……” “宁儿……” 霍长安心疼的跑过去,可又被打了另一只眼睛。 屋里的动静太大,李玉枝和谢雨柔终于觉得太过离谱。 “宁儿喊疼呢大嫂?” “是呢,四弟会不会太粗鲁了。” "去看看吧,我怀疑这是他们第一次圆房。" 以前他们成婚当夜,嬷嬷会给喝一种汤药,会让女子的疼痛减轻很多。 现在这里也没有,四弟离别在即,又喝了酒,不敢想象…… “不合适,让娘过去看看。” 李玉枝正想出去呢,霍静雅精神亢奋的跑进来。 “四嫂真威武,把四哥压在地上,四哥在求饶。” 李玉枝:反过来的? “真可惜,要不是娘赶我,我还能看四嫂扒四哥衣服。 四嫂乃女人之典范,把不听话的男人驯的服服帖帖,我得学着点。” “……” 霍静雅亢奋的不行,转了几个圈圈,又从门缝往外偷瞧。 “娘把我赶回来,自己在那偷看,哼哼,要学也是我学吧?” 李玉枝和谢雨柔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脑子里不由代入了她和花世子。 天! 那不就是一头张牙舞爪的老虎压住了一头可怜乖巧的梅花鹿? “老四,宁儿,慢慢来,不着急,夜还长。” 老夫人干咳着提醒了一下。 屋里的烛光被霍长安灭了,所以老夫人看不到了。 大概是理顺明白了。 老夫人高兴的回了屋。 漆黑的屋内,霍长安这才慢慢将柔软无骨的身子抱到了炕上。 裸露的胸膛上下起伏。 黑夜,遮掩了他如兽一般汹涌的y望。 “宁儿,今晚,我们做夫妻好不好?” 没有回音。 女孩已经被点了睡穴,无知无觉。 “对不起,我也不想伤你,可你总想甩开我,不想要我。” “我不放你走,想到你走,就觉得骨头都被抽走了。” “宁儿,是你逼我的。” 手指颤抖的捏住女子的衣襟,一点点剥开。 黑色的影子慢慢俯下。 月亮隐入云层,屋内更加幽暗如墨。 只有断断续续的呢喃。 一夜漫长。 桑宁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男人在她耳边不停的唠叨。 说了狠话,说软话。 说了软话又哭啼啼。 哭完了又唱歌。 唱的啥,也听不懂,融合了京剧,秦腔,莲花落,哭丧等等的腔调,一点都不讨喜。 最后她就被鬼压床了。 身上像被捆了锁,怎么翻身都翻不动。 终于,天亮了。 她睁开了眼睛。 头也疼,胸也疼,腰也疼,浑身都难受!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没穿衣服。 一丝都没穿。 胸前,还有两个很明显的草莓印。 身上也有几处青的,红的,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印子。 桑宁犹如五雷轰顶。 门打开,霍长安端着一碗养生粥进来。 虽然眼睛顶着黑眼圈,可他精神奕奕,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霍长安,你对我做了什么?”桑宁期望的看着他。 希望他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毕竟,霍长安的人品,她还是了解的。 但是…… “宁儿,我们是夫妻了。”他垂眸,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把粥端过来,想要喂她。 桑宁一把拍落了碗。 霍长安愣住,看着散落一地的粥。 目光有些发虚。 “你,说不能浪费粮食?” “浪费你妹!你这个小人,禽兽!霍长安,是我眼瞎,看错了你!快滚吧,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再也不想看到你……” 桑宁气的浑身哆嗦,又觉得羞愧难当。 脑子一团乱麻,她开始乱七八糟的穿衣服。 腰很疼,疼的眼泪都流出来。 衣服穿反了,她撕扯下来又重新穿。 身下有什么流&出,她僵住。 “宁儿,与我做夫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少年眼神痛苦,像失了魂一般看着她。 她的反应,无不说明,她厌恶他了,她难以接受! 为什么,他就那么不堪吗? “对!我很痛苦!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你,信任霍家男人……我…… 没一个好东西,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霍长安,我们完了!彻底完了!”她几乎是嘶吼出来。 霍长安脸上血色褪尽。 桑宁使劲擦了一把眼睛,环着身子往外跑。 “宁儿!” 少年从身后死死抱住她,眼里再无不甘,只有懊悔无措和失去眼前之人的惊惧。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我没……” 一个趔趄,他扑到地上。 桑宁狠狠的挣脱开,然后,豁然消失了。 刚才还被紧紧抱在怀里的人,不见了。 就像,他曾做过的噩梦一样。 她就是一个不敢妄想的神灵,凡夫俗子,留不住。 “宁儿!” “回来!” “求求你!”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205章 厌了我 桑宁情急之下,躲进了空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最让人恨的,她都被人这样了,却并没被Q的恶心,只有乱&伦的惶恐和羞耻。 要知道,她是最痛恨这种事的。 不应该一刀捅死他吗? 气的她猛垂了一下地。 “王八蛋,霍长安,竟然把水给我换成酒。” “不对啊,我喝了酒强别人还差不多,难道是我没管住自己?” 桑宁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不能吧,喝了酒我只想干架,没淫&乱的习惯啊?” 以前她朋友说过,她也用监控自己观察过几次。 她喝了酒是有点暴力倾向的,但是色心……没见过。 也可能以前没见过啥好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就是有预谋的,怪不得这两天装的跟孙子似的!给我喝酒,心术不正……” 桑宁骂了一阵儿,又有些茫然,呆呆的躺了半天。 小腹一阵疼痛,她更想哭。 这是被X虐待了吗? 妈的,没享受到,也没啥感觉,光剩下疼了。 兔崽子到底是怎么祸祸她的。 她坐起来,又感觉下&身有什么涌出。 “……” 这么多,没完了是吧! 霍家男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桑宁乱七八糟又扯下了衣服,忽然想到这空间好像还有个“人”。 又连忙遮住身体。 “小空间,你还活着吗?” …… 生气! 这臭空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残次品。 种个粮食,还要自己收,除了灵泉水,什么都自己置办。 就能探个宝,还活人死人不分,有主没主不分。 这时候,那道声音竟然回应了:“你快出去吧,霍四郎很焦心。” 桑宁:“……” 还不属于她,对她不忠心! “就不出去!你再哔哔一句,我立马撞死,你去别人身上寄存!” 小空间又死了。 桑宁也不管了,她去打水清洗。 幸亏她之前在里面弄鱼丸,带进来不少东西,做饭的东西都有,就是缺睡觉的地方。 有机会,再整张床进来,把这里打造成另一个家。 一走路,就觉得不对了。 “哗”一下子,流到了脚脖子。 桑宁低头一看,哪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经血? …… 桑宁悄悄的又从空间出来。 屋子里没人了。 她赶紧找出月事带,换了身衣服。 身体很是乏力,腰疼,胸疼,全身疼。 她趴回自己的被窝里,发现枕头边放着一样东西。 是那个黑不溜秋的墨王簪。 这是又要她收着吧。 哎。 她就那么从霍长安眼前消失,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她是异能者。 还是生气。 她给他机会问,他又不问,还这么算计她。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应该没有吧? 没有实战经验就是不行,nn的,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 但是她身上,可是有他犯罪痕迹。 桑宁觉得脸烧,羞耻,她竟然还没桃良想的开。 趴着趴着,迷糊糊又睡着了。 直到被哭闹声吵醒。 “呜呜呜……四嫂,你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真走了!” “要走也带上我呀,我又没惹你生气。” 谢雨柔急促打断霍静雅:“小雅,你快别乱嚎了,把你四哥和大嫂她们赶紧喊回来。” “我这就去喊,你看着四嫂,别让她又跑了!” 霍静雅“噔噔噔”就跑出去了。 桑宁睁开眼睛,就对上坐在炕头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谢雨柔。 还有锦心和锦绣两个小丫头。 “四婶婶,你藏哪去了,偷偷告诉我,我保证谁也不说。”锦绣趴过来,凑在她耳边悄悄问。 “哪都没去,就在这睡觉来着。” “哪有,我们都找过了。” “锦绣,锦心,去院子里玩,我和你四婶有话说。”谢雨柔打发走了两个小丫头。 然后伸过手来就要查看。 “宁儿,是不是四弟欺负你了?” “不不不,没有没有。” “别遮掩了,我们都听见了,你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桑宁躲到了炕角,“没有,真没有。” 谢雨柔更加担忧,她看到桑宁动作很僵硬。 还扶着腰。 四弟太莽了,怎么一点不知怜香惜玉的。 “你别怕,我也向着你,四弟确实过分了,只顾着自己舒坦,一点都不顾及你这身板,当年我和三郎洞房,他哄到我后半夜才成了。 四弟倒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不讲究调情有序,智时而合,直接上手!” 桑宁:“……” “三,三嫂,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喊疼,我当时就应该冲进来阻止!这个臭小子!"谢雨柔懊悔的不行。 喊疼?她喊疼了吗? 桑宁怔愣时,大家都回来了。 全都像哭过似的,冲过来围住她。 “弟妹,是不是四弟欺负你了?”李玉枝也是如此问。 “四嫂,四哥是不是反抗了,长本事了他,活该现在急成狗!” 莫翠语目光揪心,上下打量。 “都怪老奴,都怪老奴,怎么突然就晕了……”桃良抱着脑袋在角落忏悔。 桑宁感觉很丢脸。 怎么搞得大家都知道了。 “我没事,真没事啊!” “宁儿,是老四不对,生气了就打!别委屈自己。” 老夫人拖着霍长安进来。 少年像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一丝一毫的精气神都没有。 一双通红的眼睛似畏惧一般朝她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 “说话!”老夫人厉呵。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沙哑的道歉。 桑宁看了一眼,别过头。 说:“你们真的误会了,是我癸水来了,肚子又疼,所以才哭。 四郎什么都没做。” 大家都没说话。 谁信啊。 四弟跑出房来的时候,惊惧的像天塌了一样,唇齿哆嗦,疯疯癫癫,喊着:她走了。 惹她生气了。 她厌了我了。 …… 老夫人推了一把矗立像雕像一般的霍长安。 “傻站着干什么,过去跟宁儿好好说说话。” 他都要走了,宁儿怎么可能真生他的气,好好哄一哄不就行了,这个笨小子! 哪知,霍长安飞快退后几步,再次往炕上看了一眼,竟转身跑了出去。 “又犯什么倔,这个混小子!” 第206章 是霍镇南的女儿 但是,老夫人没想到,霍长安跑到锦棠的屋里,很快拿出刚写的两封信,让她转交给桑宁。 然后一番乔装打扮,给她磕了三个头,竟是直接走了! 老夫人顿感不妙。 这事闹的好像有点大。 她拿着那两封信,挣扎良久,终于还是打开。 无比庆幸,幸亏打开看了,有一封竟然是和离书! 这是怎么了? 明明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 老夫人心里发慌,又打开了第二封。 看完后,才知二人昨夜发生了什么。 只是,比看到和离书更让人发慌。 “锦心,去喊你大伯母过来。” 李玉枝过来后,看完信也是惊住了。 “……内心惶惑,只做假象,不敢辱没亵渎……长安自醒,卑劣如猪狗,负汝重信,已愧悔难当,再无颜面对……” 四弟竟将自己比作猪狗,明明二人是夫妻,他却卑微至此,这还是以前那个骄傲的浑小子吗? “玉枝啊,宁儿这是,嫌弃老四吗?” “不可能,四弟妹不是那样的人。” “哎……”老夫人也觉得不太可能,流放一路,桑宁对儿子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宁儿也确实好几次想分房睡。” “娘,你先把和离书收了,我去和弟妹谈谈。” 反正她是不信桑宁对霍长安没感情。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李玉枝带着那封信去找桑宁。 桑宁还在炕上蔫蔫的喝粥,桃良站在一边杵着。 李玉枝目光闪了闪,想起桃良自来霍家后的行为。 她很护着宁儿,护的有点莫名其妙,有时候像是防四弟。 笑话,难不成四弟还会伤了宁儿不成? 是不是这个桃良挑拨了什么。 “桃良姨,你先出去吧,我和宁儿说说话。” “哎,哎,好的大夫人。” 桃良很听话的就出去了,对她也很尊敬。 李玉枝又疑惑了。 “宁儿,四弟走了,给你留了封信。” “走了?不是说明天?”桑宁睁大眼,满眼惊愕。 她急忙抽过信,一目三行看完。 霍长安……他,没有。 他只是做了一些假象,想以此在她心中定下他的地位。 诚然,这是不对的,他已经厌憎自己,并无颜见她,提早离开。 桑宁更没了力气,趴回炕上。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她好像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洒脱。 可是造化弄人,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蜷缩着,像个害冷的猫崽,肩膀微微抖动。 从来没见过鲜活的桑宁这么伤心,这情形,怎么可能对四弟没有感情呢? 李玉枝心疼的伸手,却又收回来。 想到什么,转身出了屋。 很快,她拿来一个包袱。 “宁儿,这些月事带,都是四弟做的,他不让我告诉你,让我每月给你放进柜子里一些,说你爱洁,不重复使用,所以一口气做了几个月的。 还有,你的贴身衣物,压根不是我和你三嫂洗的,都是四弟亲手洗的。 我曾跟他说:沾了污血的衣物放着我洗,他一个男人别碰触这些。 可他说:当时她为我清理污秽之时,又何曾嫌弃过,我做的,十不足一。” 桑宁看着那一堆月事带,针脚整齐又细密。 一次性的东西,他做的这么精细。 其实不止这些,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角色已经互换。 以前在路上,是她照顾他。 到了这里,他已经逐渐反转过来。 早上提早端进洗漱的热水,晚上端进洗脚的热水,被子都是他叠的整整齐齐。 她在外忙,他出不去,却也一直在为这个家努力。 墙上的安全防护是他做的,菜园的篱笆护栏是他插的。 狗舍,旱厕,厨房,能修补的地方都是他做的。 一个从前什么都没做过的富贵公子哥,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在让自己脱胎换骨。 他能拿枪杀敌,也能拿针缝衣。 他走了。 桑宁才觉得他竟然无可挑剔。 昨夜的事,也无法再让人恼恨。 其实她恼恨的,不还是造化弄人吗? “宁儿,你对四弟,四弟对你,时常让我和你三嫂艳羡不已。 往往感慨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能不能和大嫂说说,你和四弟是怎么了吗? 你绝对不是因为他对你有不轨之心才气怒,对吗?” “大嫂……”桑宁哭出声来。 她太难受了,难受的唯有哭出来才不会憋的那么疼。 “大嫂,霍长安还这么年轻,你怎能保证他对我不是一时感恩。或许以后会遇到让他真正心动的……” “不会。四郎不会!” 李玉枝坚定的说:“他是霍家人,霍家的儿郎绝不会爱上妻子以外的女人。” 哈! 桑宁想笑。 迷之自信。 霍家男人是戴上了紧箍咒吗?为什么就不会。 她想起自己的曾经。 十二岁之前,她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可是在爸爸有了外遇之后,美好的生活全都碎裂。 妈妈带着汽油放火烧死了爸爸和那个女人,自己也没逃出来。 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儿。 流浪一年之后,她被教授养父和养母带回了家。 她继续学业,宛若重生。 只是很可惜,养父和养母离婚了。 也是因为一个插足的女人。 好在,她已经成人。 她的养父和养母教会了她很多,足以让她抵抗所有风雨。 她知道,这个世间一定有真情在,只是太少太少了。 少的她从不认为自己那么幸运,会碰到这样一个男人。 毕竟,她是天天买彩票都不会中奖的那种人啊! “大嫂,谁都不能保证一个男人一辈子不做错事,或许他不是有心的,或许被设计,被喂药,总之,事情就是发生了。” “宁儿,你在说什么?你在说四弟吗?” 李玉枝担忧的去摸桑宁的额头。 也没发烧,怎么说胡话了,四弟哪里能接触到别的女人? “大嫂,我,是霍镇南的女儿!”桑宁说了出来。 她受够了,迫切的需要找个人宣泄。 “这辈子,不可能,再与霍长安成为夫妻了。” 第207章 这么狗血 "但是我还想做你们的家人。" 桑宁努力扯起一个笑脸,只是比哭还难看。 李玉枝这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失声道:“宁儿,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她又去伸手摸桑宁的额头,桑宁偏头躲开。 “是真的,不是我诟病死去的公公,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桃良已经证实了。 我娘在去荆州的路上怀的我。” 这话已经够明白了吧。 霍镇南和她娘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那一次赈灾路上。 “要不然桑修齐为什么做赔本的买卖,把一个女儿往火坑里推,就是卖了还能换点银子呢!” 桑修齐那个老匹夫,给她等着! 她早晚会报复回来。 李玉枝终于意识到桑宁没有开玩笑。 原来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症结所在。 但她觉得天方夜谭,第一时间反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后问:“这事四弟也知道?” 桑宁摇头,神情落寞。 “他那么敬重他爹,说了要么不信,要么难受,人都没了,我还说什么,你也不要让娘知晓。” 霍镇南死的那么惨烈,就算是高科技的现代,没有生物样本都做不了检测,何况现在。 当事人都死了,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别让活着的人心里膈应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她伤心一阵儿也就过去了。 不是有那话嘛: 失恋的痛苦不在于失恋本身,而在于青黄不接。 她不一定会找个人替代,但转移一下注意力还是能让自己走出来的。 她可是雄鹰般的女人,天大地大,绝不会被一个男人牵绊住。 李玉枝既心疼又无奈。 所以这些日,她就是一个人憋着,自己难受吗? 可是不说出来,四弟也没有好过多少。 今早上,他以为桑宁离开之后那白的吓人的脸色,手上流着血,磕磕绊绊的跑出来,眼睛惶恐无依的四处寻找。 那么高大的人,脆弱的像是一戳就能倒。 两个人,明明那么相爱。 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她们已经没有了丈夫,就希望看到四弟和宁儿过的美满,心里才不会都是苦。 两个人绝对不能分开呀! “就是告诉娘,娘也不会信,你把娘和爹之间的感情,看的太肤浅了。”李玉枝说。 然后坚定道:“公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大嫂,你相信大哥也就算了,公爹的事你又了解多少,男人在外,比在家的时间还长,做了什么谁知道,你太天真了。” 桑宁又开始化身现实姐,说着相信有好男人,其实下意识还是把一杆子打翻。 “公爹又是龙精虎猛的,说不定喝醉了自己做啥都不知道。” 确实,公爹……哎? 她们两个儿媳妇在讨论这个合适吗? 大逆不道! 李玉枝赶紧解释:“不会,公爹不会,霍家的儿郎都不会。 宁儿可能不知,公爹以前险些遭别人算计。 所以他对那种龌龊事深恶痛绝。 不仅仅定下霍家儿郎不准纳妾的规定,还训练儿子们抵抗迷药一类。 他们几个弟兄我不知,我只知道你大哥任何腌臜药都能觉察,他那样超凡脱俗的人,外面不知多少女人觊觎,如果和别的男人一样,侯府的女人都得挤不下了。 就算喝酒,最多到七分,你大哥的量是两壶,到两壶他断然不会再喝。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就是在家里,他们都不会放任自己。 公爹还说过,谁要是在这种事上栽了跟头,干脆……嗯,阉了省事!” “公爹向来律己服人,身先率人,一辈子光明磊落,把每个儿子都教的这么好,自己怎么可能破了规矩呢? 宁儿,你说的事不仅娘不会信,是侯府的每个人都不会信。” 桑宁没想到霍家儿郎还受过这种训练。 真是越了解越佩服。 像霍镇南这样的人,真的会作出背弃妻子,且对与之有过亲密接触的女人不管不顾吗? 好像与他的人设十分不符。 桑宁认真思考起来。 桃良作为娘最信任的丫鬟,又看到了她从霍镇南的房间出来,按理说,娘应该用不着在她面前遮掩。 可是桃良却没有肯定的说一句:小姐亲口说过。 而是用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小姐没有否认。 桑修齐逼迫她娘打过胎,说明不能容忍她这个孽种的存在。 娘知道她在桑府危险,还不准桃良去找霍镇南求助,为什么? 依照桃良的耿直,如果娘也觉得她是孽种,厌恶她,那桃良应该也是厌恶她的。 所以,她娘并不是故意不管她死活。 桑宁脑中灵光乍现,像黑黝黝的死胡同劈开了一条新路。 那说明什么? 第一,说明霍镇南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不是另一个当事人,所以她羞于告知外人。 第二,她爹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是她不能去找的!去找也是一条死路! 那是谁? 当然是…… 桑宁猛地站起来,眼神锐力生辉。 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皇帝,赈灾回来后就被封王,与其他兄弟进行六个月的混乱角逐,在霍镇南的帮助下,登上高位。 如果真是皇帝,她娘被那啥后,当然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而且夺嫡的关键时刻,不能暴出任何丑闻。 她娘就算真去找,也是死路一条。 这样就合理了! 难道,她是狗皇帝的女儿? 这么狗血的吗? “宁儿,怎么了?”李玉枝吓了一跳。 桑宁像干涸的鱼一下子喝饱了水,重新变得生龙活虎,摇头摆尾,活力四射。 “大嫂,谢谢你!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桑宁从炕上直接跳下地,提上鞋子就跑了。 李玉枝:“……” 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从刚才沉重的话题中恢复过来,被安慰的人跑了! 谁来安慰安慰她? 第208章 还没当爹 霍长安说过,有事找秦望远。 她跑到煤场,找到正在干活的秦望远,两人用最松弛的姿态闲聊。 他的“家人”自发站到各处,防备别人偷听。 “主母,有事您尽管吩咐,城外三百人皆可调用,若是不够,属下再传信要人。” “我不用那么多,就是想调查一件事。咱们京城有人对吧?” “是,老将军亲自在京城坐镇,主母要打听何事?” “皇帝身边的事也能打听吗?” 秦望远点头:“老将军一直派人在调查皇上,只是皇宫戒备森严,皇上身边又增加了很多护卫,太子亲自侍疾,咱们送进宫的人,已经损了三个。 到现在只查到皇上每日用的药物,乃治疗头疾之症,其他没有任何进展。” 秦望远事无巨细,跟桑宁说了一遍。 桑宁猜想一定是霍长安和炎猛交代过,要不然没必要跟她说的这么详细。 “我不查皇帝现在的情况,要查十九年前,荆州赈灾,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皇帝和我公爹,曾在距离荆州几十里的一处私人园林露宿,官府应该有记录,都有谁跟随。 找出这些人,一个都不要落下,查一查,桑修齐,我公爹,皇帝,当晚都在不在园子,哪个房间,干什么,有无发生特别的事,反正越详细越好。” 这事倒是没有危险,就是太久远了,恐怕查不了很准确。 那园子都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当年的随从也不知活着的还有几人,毕竟在皇帝身边当差,命长的不多。 “主母,属下晚上就出城通知人去查。” 秦望远心里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十九年前的事与现在皇帝的异样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桑宁只是想知道她的身世,并没想过参与他们的调查。 此刻二人都没想到,十九年前的事与现在皇帝的异样,是直接关系。 就是那一晚的事,引发了侯府的抄家之祸。 桑宁安排后,才又想到秦望远所说的城外三百人。 “不是说留下二百人?怎么成了三百。” “因为又发现西辽探子,主上和招……炎将军商量又多留下了一百。”秦望远又差点喊了招妹。 桑宁也没注意,又问了几个问题。 三百人如今都藏在城外绵延的山里,靠吃树叶,野菜,兑着从各处买的一点粮食过活。 “天冷了,冬日怎么办?” “主母放心,已经派人出去购买过冬衣物,山洞也挖了不少,还给他们运了蜂窝煤,三个月而已,不会冻死的。” 桑宁听得不是滋味。 为了她们这几个人,要几百人在那忍冻挨饿受苦,实在让人心难安。 “要不你们撤离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主母,这是主上下的死命令,属下不敢违逆,您不要太过担心,我们这些人什么苦都吃过。” 想当年,从辽东岛一直南下,躲躲藏藏只能走深山,在山里吃过毒蛇,喝过有虫卵的水,穿草鞋,近一年才到了落脚之地。 之后又适应当地天侯,学蛮语,一点点建起寨子,也就近两年才安稳起来。 这边的山里除了冷,可比南部山区安全多了。 没有那么多毒虫,人多,野兽也避着走。 “主母,有这蜂窝煤,真冻不死人,哈哈哈……”秦望远舒朗的笑。 就是吃的问题比较麻烦,这北地旱灾闹的,哪里都缺粮,买都买不到。 “好吧,我从徐五德那里弄了些粮食,你们能从哪运出去?”桑宁问。 “主母,真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 虽然知道那点粮食帮不上忙,但是秦望远还是很感动。 他们愿意在这吃苦受累,护霍家老小安危,首先是因为忠心于侯爷。 若是霍家后辈不顶事,其实他们也会心寒。 但是如今的新主上和新主母,都不是无能之辈,也不是冷心之人。 这就足够了。 足够他们继续跟随拼杀,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重归故土,不用再躲藏在蛮荒之地。 桑宁再次严肃说了一遍:“你只管说从哪里运走?” “呃……“秦望远摸摸鼻子。 主母来真的。 那就不能违逆了。 “东边山林能走,那边在塔楼上看不见。” “好,我先放二十袋粮食到那半面崖子下面,你晚上让人运走。” 桑宁说完就转身走了。 二十袋? 布褡裢袋吗? 那他一个人就能背过去。 秦望远只以为桑宁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他也就不拒绝了。 但万万没想到,桑宁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 不,是惊喜! 不是二十褡裢布口袋,是二十麻袋,又大又饱满的苞米粒子啊! 此刻的桑宁,低着头想着提前走掉的霍长安。 也不知他现在离开凉州地界了没有。 走的那样急,什么都没带。 哎! 他终还是没有顺顺心心的走。 “霍长安?” 霍家院中,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垂首站在老夫人面前。 桑宁没觉察自己语气里的高昂,急跑过去。 那身影听到声音转身。 只是依旧垂着头,卑躬行礼。 “属下尘越,参见主母。” 不是霍长安! 他上半张脸戴着一个镂空银色面具,下半张脸轮廓和嘴巴与霍长安很像。 身高,体形也七分相似。 他是,替身! 桑宁的眼神渐渐平淡。 “你好。” “宁儿,炎猛在厨房。”老夫人跟她说。 “娘,我……” 老夫人宽容的微笑:“没事,娘不问,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跟娘说。” 桑宁鼻子一酸,险些又掉泪。 她这个婆婆是真好。 家里其他人也都好。 她喜欢这一家人。 “谢谢娘。” 桑宁跑进厨房,看见炎猛已经打包完成。 把那些方便面饼啊,干菜啊,肉酱啊,风干鸡啊,全塞到包袱里,水袋也灌满了好几个。 真是的,主上两手空空就跑,落下什么都不能落下吃的啊,这多重要。 “猛哥,四郎他,走了吗?” “走了,出城就带人走了,现在估计快到金城地界了。马术贼好,谁也追不上。” “主母,那属下也就走了,还要去追赶。” 炎猛把包袱系到身上,眼神在垂头揉面的女子身上瞄了下,也不再多停留。 “猛哥!”桑宁又喊了一声。 “他,年轻经验少,你,多照应。” “那肯定,放心,还没当爹呢!哪能让他出事,哈哈哈……主母,我走了!” 他知道小两口子大概是闹了点事,但看桑宁还是关心主上,那就没多大事。 年轻气盛啊! 临走都不消停。 放心放心,他会添油加醋的汇报给主上的! 第209章 儿子回来了 霍长安刚走的两天,桑宁还是很不适应的。 大炕突然就空了,她也不用怕滚到中间碰到他,现在翻跟头都行了。 就是觉得很静。 以前就算两人不说话,也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细微的动作,感觉不孤单。 桑宁连着两天没睡好,晚上不知道的就突然醒过来,摸一摸空旷的四周,再睡过去。 第三天,她把小凤儿要了过来陪睡。 小凤儿可真贴心,温温软软的跟她说话,就跟催眠曲儿似的,桑宁当晚睡了个安稳觉。 第四天不行了。 锦心和锦绣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全搬过来了。 非要跟她睡,还非要听故事。 桑宁讲了个孙悟空。 好家伙,她完了! 直讲到嘴干喉咙冒火,这辈子再也不想讲故事,然后终于撑不住闭眼之后。 眼皮又被锦绣两只小手指头撑开。 “四婶婶,你别睡啊,假的孙悟空被真的打死了没?” “死了,死了,全死了,师徒四人被妖怪一口吃掉了,全剧终!!!!” 半夜三更,桑宁一手提着一个,送回了老夫人炕上。 她喜欢大炕,喜欢翻滚,喜欢一个人!再也不觉得孤单了! 过了两天,白义又来,万分凝重的跟她说:“朝廷,真的没有派人来救灾。 阳关,陇州,已经四处借粮,若是还等不到粮,怕是,要乱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带着茫然。 在他心里,阳关,陇州,凉州是西塞的铁三角,三城地理位置连起来就是天然屏障。 把守住这三城,就可护住东阳国不被外敌入侵。 没有任何一个君主,敢弃这三城于不顾,除非……是不想要了!像夜城一样割让出去。 可真就不怕西辽得陇望蜀,长驱直入,直捣京城吗! 昨日,阳关郡守偷偷前来,二人商讨良久都没商讨出结果来。 这次三城一起报灾,圣上连个回信都没有。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桑娘子,你能算一下圣上的情况吗?” 白义也是对桑宁越来越信赖,竟跑来告知她这些机密事。 “我能算到这个,侯府还能塌吗?” 桑宁哼了哼,道:“当然出事了,对侯府开刀那日,就出事了! 你见哪个英明的帝王会自毁长城,屠戮忠良! 如今还是赶紧搞粮,自己救自己。凉州稳了,还能帮衬阳关,否则,唇亡齿寒,外敌来袭,一块儿完蛋!” 白义听出她话里的怨愤,也懒得教训。 他怕说一句被怼十句,反正也没人听见,由得她乱说话吧! 他已经派人赶往京城面圣,到底怎么回事,很快就会知晓。 “本官再召集凉州商户,选出几个可靠之人出去换粮,煤场可再增加数人,加紧制产。” “好。” “对了,听村民说霍公子吐了血,怎么回事?本官进去探望一下。” 桑宁阻止:“大人别进去了,他是在牢里受了内伤一直没好,需慢慢静养。” “也罢,若是需要本官帮忙,尽管说。还有,嗯……不知我表妹有线索了没有?” 桑宁眼睛眨了眨。 “这么找有点麻烦,现在有一个简单的办法,你让你表妹的亲娘来一趟,我取她一滴血,那事情就好办。” “我舅母?” 白义不知道他舅母在哪里,但舅舅应该是一直关注着。 他丝毫没怀疑。 “那我再传信给舅舅。” …… 之后,桑宁又忙着选身体健康之人进煤场,期间徐五德又回来一次,按照她之前的交代,还真带回了些五花八门的种子。 其中有几颗特别珍贵,是棉花籽! 她现在才弄明白,原来东阳国的棉花种植十分稀少,且产量很低。 北地的棉花以前一直是沙漠之外的沙州小国供应,价格昂贵,普通百姓鲜少买的起。 就是买了,也是照着用一辈子的打算。 去年沙州被西辽侵占,棉花更是断了供应。 不过安阳国西南部也有种植,那边称呼为:梧桐木华。 当初曹掌柜卖给桑宁的被子,里面有两床加了少许棉花,就是从西南购买过来的。 卖的那么贵倒也是正常溢价。 她打算培养棉花种,在凉州广泛种植,以后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凉州干旱,少雨,热量充足,昼夜温差大,正适合种植棉花。 一个城市想要发展,必定要有特色。 棉花和煤炭就可作为凉州的经济支柱产业,何愁百姓生活丰裕不起来。 桑宁忙活起来,脑子里不再总去想霍长安了。 …… "霍家老姐姐,霍家老姐姐——"大门外有妇人在喊。 大刚只是敷衍的叫唤了两声就趴下了。 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是谁,赶紧过去开了门。 是同她一般岁数,看着却比她大一轮的鹅婶。 可是鹅婶现在像是吃了灵丹补药,眼睛有光,精神焕发。 而且,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梳的整整齐齐,插着一根银簪。 简直就是大变了模样。 “老姐姐,这些鹅蛋给你,多谢你们这段日子照顾我呀!” “这……”老夫人惊讶。 这都十几个鹅蛋了,应该是把家里所有的都拿过来了吧。 怎么,不过了? “你等着,我给你拿点米。” “不不不,老姐姐,我不要米,我有吃的了,我……我……” 鹅婶深陷的眼窝冒出浑泪,嘴激动的哆嗦起来。 “我,我儿子回来了!他没死,他没死呢!呜呜…… 我儿子根本就没死,被好心人给救了,他昏迷了三年才醒过来,老天爷是睁着眼的呀!呜呜呜……” 老夫人好一番震惊。 不由出了神。 鹅婶的儿子竟然没死,好好的回来了。 老天爷是睁着眼的,那她的儿子们,是不是也…… “这下好了,你们娘俩团圆了。” 老夫人真心替鹅婶高兴,也红了眼眶。 “对,我已经去坟头告诉他爹了,现在去小莲家再说一声,这几年小莲也一直照顾我……” 小莲是鹅婶儿子当年差点定亲的姑娘,本想等着他儿子出镖赚点钱回来娶的,谁想没回来。 第二年,小莲就被家里嫁了人,不过现在男人死了,又回了娘家。 第210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鹅婶匆匆就往小莲家跑了。 老夫人又在门口幻想了一会儿,才进屋,跟桑宁几个说了一下。 不可避免的,大家都想到了霍家的儿郎。 只有桑宁暗道狗血。 真狗血。 这世界果然是一部巨大的狗血剧,充满了漏洞和奇迹。 到了第二天,桑宁就见到了鹅婶的儿子,赵小勇。 鹅婶是带他儿子来想在煤场谋一份工的。 他儿子看着挺憨厚的面相,很普通,不黑不白,长的不是很高,看着并不像久病之人。 一个昏迷三年的人,恢复的这么快? “赵小勇,救你的是个神医吗?”桑宁好奇的问。 “不,并不是,是个善心的老爷,请了大夫,一直为我医治。”赵小勇有些局促,低着头很规矩的回答。 “哦,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早点传信,鹅婶可想你了呢!” 赵小勇看了看他娘,眼眶一红。 “两个月前才醒来,等恢复了些,就急忙往家赶了。” 鹅婶抹起泪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什么都不求了。” 旁边的村民也纷纷劝慰道喜。 桑宁笑了笑,“那明天你就来上工吧。” “多谢桑娘子。”赵小勇急忙道谢。 村民纷纷笑道:“小勇回来的好啊,咱们村现在可不怕挨饿了,有官府发粮,这多亏了桑娘子和霍家……” “你好好干,再娶个媳妇,给你娘生个大孙子……” 巴拉巴拉…… 赵小勇不停的点头,也说着感谢村民照顾他娘的话。 再次回头感谢桑宁。 桑宁又随口问:“救你的恩人是哪里的,他请的那个大夫医术高不高?我相公身体不好,想请医术高点的大夫来看看。” “是啊,都好几天没看到霍公子出来。”村民也很关心。 “上次还吐血了,小脸白的,让人心疼呦……啧啧,这病也不能替,能替我倒是想替小伙儿疼呢!”一个老妇讲。 “你就别替了,让我家老头子去替,他反正皮糙肉厚一无是处……” 楼有点歪。 桑宁谢谢这些舍己为人的大婶子咧! 还是鹅婶把楼正回来:“小勇,救你醒的大夫要是医术高,你就帮忙介绍一下。” 赵小勇很为难:“其实,其实那大夫并没有做什么,就是时不时扎两针,我醒来他也没想到,说是完全靠运气醒来的。 我想更应该感谢救我的李老爷,没有他我早死了。” 鹅婶重重点头:“对,应该,他在哪里,娘一定要亲自去一趟感谢。” “娘,远着呢,在北原城,人家做好事也是为了给生病的女儿祈福,我醒来不久,他女儿的病也好了,李老爷说是我带去的福报,还感谢我呢!” 还有这缘由,大家纷纷称奇。 但鹅婶是个固执的,还是唠叨一遍要报恩。 赵小勇也没再反驳,笑着称是。 桑宁给人群中的秦望远一个眼神。 这事儿当然得通知一下白义,让白义去查一下比较保险。 哪有人昏迷三年还能活着的,又不是现代那么先进,能补充所需的营养物质。 还有李老爷,没任何关系,干什么要把一个活死人弄到家里养着,还请大夫? 就算是真的吧,躺三年不动,又没有护工帮忙活动,肌肉都萎缩了吧! 一年两年能恢复就不错了,醒来两个月就四肢灵活,健健康康。 不对。 很不对。 赵小勇其他看不出异样来,跟村里人很是亲近,朱凡胜还让他晚上去他家叙叙。 人群里,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妇人眼睛一直随着他转。 她旁边干活的老人叹了口气。 “小莲,小勇变了,以后别去他家了。” 小莲低了头,眼泪就落下来。 她当然知道他变了。 以前她无论站在哪里,他的眼睛总能找到她。 现在,却连看都不看了。 这也正常。 她一个寡妇身份,怎么能配的上呢? 昨天婶子的话,不能当真的。 他能回来,就已经是老天恩赐了。 “小莲。” 正伤心之时,头顶传来熟悉的轻唤。 小莲惊愕的抬头。 “小勇哥?” “小莲,叔,有空去我家吃个饭吧,这三年谢谢你们照顾我娘。” 赵小勇看向小莲的眼神带着如往日般的情谊。 小莲又哭了。 …… 距离凉州几十里的官道上。 几个流民凶神恶煞的追上了一个老人。 “求求你们,这是给我女儿的,我女儿正在受苦,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大侠,好汉,求求你们……” 老人老泪纵横,死命的抱着包袱蜷缩成一团,任凭拳打脚踢落在身上都不松手。 “不能给你们,不能,这是给我女儿的……” “哥,夺不出来,杀了算了!” “杀什么杀,找个棍子砸断他的胳膊就是!” 流民商量着,四处寻找棍子,没找到棍子,找到了一块大石头。 一辆普通的马车行驶过来。 这年头,普通的马车也是不普通,只要不是光秃秃的流民,都是有油水可抢的。 那流民眼冒贪婪,“哥!有马车!” 在马车与他擦身的一瞬间,他抓住车辕一下子跃了上去。 只是几乎同时,他的脑袋被削飞,身体翻滚到老远。 剩下要跑过来的两个流民吓住了,又跑了回去。 “女儿!女儿!爹没用啊……爹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人的喊声悲呛绝望。 已经行驶过去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上带着帷帽的人淡声吩咐:“带过来。” 一人飞身而下,极速朝流民奔去。 几声惨叫后,世界安静,看似纤弱的男子提着缩成一团的老人上了马车。 车里的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端坐其中,自有一股飘逸之姿。 老人不敢看,低着头感谢救命之恩。 “你要去哪找女儿?”车里的人开口问。 竟然是女人声音。 “我,我去凉州。” “听你口音,似是平阳一带,怎的来这偏远之地找女儿?” “是,老汉是平阳的。我女儿……”老人又忍不住哽咽。 “受亲家连累,发配到凉州,我夜夜梦见她在那受苦,被人欺。 我就这一个女儿,实在思念,把家里东西全卖了,要来这守着女儿。” 哎…… 那尊贵的女子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们也去凉州,一道儿吧!” 第211章 找到人有赏银 临近落幕之时,马车进入了凉州城。 莫老爹千恩万谢的从车头处跳下。 “多谢……”莫老爹不知该喊车里的人,和她身边的两位什么。 因为她们虽然一身男装,却都是女子。 “多谢贵人帮助,愿几位一生平安顺遂。” 车里的人未出动静,赶车的女子说了一句:“快去与你女儿团圆吧。” “哎,哎,老汉走了,多谢多谢。” 莫老爹将包袱抱在怀里,佝偻着身子,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西北这旮沓就是比平阳冷啊,早知道留着那件最厚的皮袄子不卖了。 语儿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里的寒冷,自打生了孩子就畏寒。 马上就能见到闺女了,莫老爹有些激动。 看着莫老爹急匆匆的背影,车里的人又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人家都团圆了,我的女儿又在哪呢?星碧,你说有生之年,我还能找到吗?” “主子,渡心大师从不打妄语,以前说小姐命盘暗淡,什么都测不出,这次突然来信,让咱们往西走,定是能找到的。” 可是,这已经到凉州了啊! 再往西,就还剩下一个阳关,到头了。 她越来越害怕,如果走到尽头还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寒风吹过,车帘“簌簌”作响。 路上的百姓面黄肌瘦,皮糙如树皮。 他们的眼神没什么光亮,想的只有吃穿这最下等的事。 如果她的女儿真的在这贫寒之地,又受了多少苦难。 明明……明明该金尊玉贵,光辉灿烂。 十八年了,十八年! 她的女儿二十一岁了,却只享了三年的福气! 让她,怎能不恨! 女子捂住心口,痛不可抑。 旁边的星碧急忙掏出药丸:“主子,您别想了,这次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若到了阳关还找不到,咱就从头把路再走一遍,渡心大师不会出错的!” 前面赶车的星回也默默祈祷:就在这找到吧,就在这让主子和小姐重逢吧,老天爷,求求你了,星回愿用性命来换…… …… 今日是军营休沐的日子,街上有不少军爷还未归营。 莫老爹小心的避着,询问着街边不多的小摊贩。 “霍家?是桑娘子那个霍家吗?” “桑娘子?不不,他们家娘子是姓莫,婆婆姓丁。”莫老爹稀里糊涂的岔开了。 “那不知道,你去问问别人吧,流放过来的,都住在村里,你往村里询问去。” 凉州和别处不同,城里和村落没分的那么清楚。 周围都是山峦,中间一片平地,就形成一座城,包括中心城和边缘村落。 莫老爹不懂,还以为走错了,不该进城来,现在出去也不行了,城门关了。 可这凉州城也太破了,跟个镇也差不多。 那村里岂不是更穷苦? “现在县衙也关门了,要不你明天去县衙让主薄大人查一查。”摊贩好心的告诉他。 “那,小哥,这里可有住的地方?不花钱的。” 摊贩看他穿的破,也怪可怜,于是有些犹豫。 要不要让他在家借宿一晚呢? 还没等摊贩想清楚,两个军爷走了过来。 “你找霍家?可是霍江初的家人?” “对对对……”莫老爹激动的点头:“他是我家姑爷的兄弟,两位军爷,可是知道他们在何处?” “知道啊!走,我们带你去。” “好……”莫老爹刚要走,又迟疑,紧了紧怀里的包袱,不安的看向小摊贩。 一路走来,他也见过世道乱象。 有些军爷殴打百姓,抢百姓的粮食,跟那土匪也没什么两样。 这两个陌生的军爷好像还喝了酒,有点可怕。 “大爷,既然军爷认识你家人,你就跟着去吧,放心,咱们这的苏将军治安甚严,军爷们都是好汉,不会诓骗你的。”小摊贩笑着说。 莫老爹讪讪一笑,这才跟上两人走了。 他跟着走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走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巷子。 被带进了一个小门里。 很快,那两个军爷走了出来。 “哼,霍江初,你不是能耐吗?还敢让我没脸,这次倒看看你管不管你这老亲家!” “奎哥,那小子不会跟将军告状吧?”旁边人问。 “告状又怎么了,难道将军会为了一个犯人惩治我这个立过功的老兵?” 那个奎哥一脸阴狠:“要不是那小子,我兄弟也不会被将军处死!他发现西辽人,明明可以去塔楼上报信,却非要跑去军营抢功劳。 一个犯人,还不知死活与我打斗,害的我在一群人面前丢脸,我跟他,不共戴天! 你明天就去告诉他,他亲家在这里,看他管不管! 管最好,就看他从哪儿弄那么多银两,不管嘛,哼,连自己亲戚都不管的人,狼心狗肺,何以服众?” 总之,这一次,他一定把霍江初那小子赶出军营! 翌日一早。 凉州城的主街道上,贴出了一张寻人画像。 画中是一个芳华女子,一双桃花美目,两个浅浅的酒窝,笑意清浅。 就是只用墨色浅勾几笔,也能看出,这是个娇艳动人的美人儿。 画像旁边,写着醒目的大字:寻到此人者,赏银千两,白米五石。 这当然只是根据凉州城现状随意定下的一个数字。 实际上,真找到了人,何止这些,他能一夜飞黄腾达。 星回双臂环胸,腰上别着一把佩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像之前的每一次,等着人前来。 “大侠,把人带过来,你们就给那些东西吗?”百姓开始问。 星回点头。 “这姑娘是逃犯还是你们的亲人?” “不是逃犯也不是亲人,是我家夫人有日做梦,梦到这个长相的姑娘在求财求粮,醒来就认为是老天的指示,非要找到这个人,赐她一份财物才安心。”星回如此说。 这是她们一直以来的说法。 若小姐得了善待,说逃犯,可能家人会隐瞒。 若小姐落在恶人之手,说亲人,怕小姐危险。 所以编了一个稳妥的说法。 “你们若是觉得有相似之人,特别是眼睛,鼻子,嘴巴,只要有一处相似,就可以带过来让我们辨认,若带不过来,只需告诉地点,真是画中姑娘,赏银一样有。” 这幅画,是请东阳国最有名的画师,根据小姐三岁时的画像推衍出的长大后的相貌。 就算其他有差异,五官应该差别不大,所以星回着重强调五官。 第212章 没脸了 凉州实在贫乏。 若是别处,早有一堆人来毛遂自荐,在这,围的人多,合条件的人少。 竟然连点像样的姑娘都找不出来。 直到一个大娘把一个男孩推到星回面前。 “我儿子长得跟画上很像,您家夫人梦里是否没看清楚,会不会是个男孩儿呢?” 救命! 塌鼻梁,厚嘴唇,到底是哪里像了! 星回实在是够了。 把画像从墙上揭下来收好。 “哎?怎么收起来了?不给银子了?” 一个女人正端详的仔细,突然见画像收起来,就跟到手的银子飞了一样,语气带着急切的质问。 “你若找到人,就去东来客栈找我们。” 星回仔细看了看女人,怕遗漏了什么,还是问了一句:“你家有相似之人?” “嗯,那倒没有,但是我总觉得这个画像上的女人很眼熟啊!” 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又问:“敢问这位大侠,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和你没关系,你想要银子,自去找人就好。”星回冷声说。 看这女人那点心思,又是个自作聪明的! 于是不再理会。 “星回!”星碧远远的喊她。 星回朝那一瞧,却见她家主人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奔去。 这是怎么了? 星回急忙跟上。 “去哪了?拐到哪个方向去了?”新月溶看着几个岔路口急的自言自语。 “主子,您看到了什么?”星碧和星回追上来,连忙问。 “我看到一个孩子,这么高,很乖,很像芙儿!”她比划着。 这么远也能看清楚吗? 会不会产生幻觉了。 “有个男人牵着她的手,那会不会是芙儿的孩子?” 新月溶其实也真的没怎么看清那孩子的容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孩子跟小时候的芙儿重叠了。 虽然她穿的并不好,但那走路姿势,乖乖巧巧的样子,简直就跟三岁时的芙儿一模一样! 就是稍微高了一点。 小孩子走路一般都一蹦一跳,没个正形,很少有像芙儿那样,从骨子里透着优雅袅娜,气韵天成。 她的感受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就是当初那个与画像一模一样的假货,都激不起她任何母爱。 可是刚才那个孩子,她恨不得立刻抱到怀里。 “找!赶紧找!” …… 城中某一段街道上。 一对父女俩毫无目的的闲逛。 “凤儿,你还想要什么,爹给你买。”霍江临有些讨好的问着乖乖的娃儿。 “爹,什么都不要,我想回家。” 霍江临伤心了。 “凤儿,你讨厌爹吗?” “不是……娘会担心。” 凤儿可以离开爹,离开爷爷,但不能离开她娘。 反正以前也见不到爹和爷爷几次,他们总是在外面忙。 爹回家的时候,也是只和她说几句话,就让人把她抱走,和娘待在一块。 她已经习惯了。 “凤儿,爹很后悔,以前以为有丫鬟婆子照顾,就可以不管你,也对不起你娘。 爹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补偿你们,能不能再给爹一次机会?” “爹,你跟娘说吧……凤儿不懂。” 凤儿低着头,小小声的说。 其实她怎么会不懂。 她看的到娘以前的痛苦,也看得到她现在的开心。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看见娘的笑脸。 爹啊,爷啊,没那么重要。 娘最重要。 “凤儿……爹真的知道错了。”霍江临徒劳无功的说着。 他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想让她们娘俩回来。 “爹再带你看看街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他不想就这么回去。 拉着凤儿又走。 凤儿想着要不要装肚子疼,她实在不想在这溜腿儿,还不如回家跟锦棠哥哥学写字。 眼睛突然被蒙住。 就听到他爹嫌恶低骂:“真是不要脸,大白日的污人眼睛……” “凤儿,不逛了,爹送你回去。” 凤儿被抱了起来,很快跑远。 透过她爹的肩膀,她好像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人弯曲着趴在地上。 很冷吧,他抖的很厉害。 像是个老爷爷,头发都白了。 一个嘴唇红的吓人的女人插着腰在那大骂。 听不懂骂什么,反正觉得那女人面相不好,不像好人。 凤儿被抱着到了另一条街就放下了。 她爹累的弯着腰换气。 爹的力气有点小啊,猛叔叔身上挂着她们三个转一个时辰都没大喘气呢? 父女俩刚离开,新月溶几人就过来了。 老远就听到一个女人尖酸刻薄的咒骂。 “凉州的老少爷们都看清楚了啊?多大岁数了来白嫖,点了我两个娇花一样的姑娘,就带了五十两还想要回去,要不要脸啊?” “都看看,都看看这是谁家老不正经的……” “啧啧,老东西,你别爬,没那么容易走,还差一百五十两呢,让你家人拿钱来赎!” 女人一脚踩到地上之人的背上,仰着头把恶毒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热闹的人嘻嘻哈哈,言词放浪,肆无忌惮的耻笑着地上的人。 这是在一处楼子门前,那楼子门上挂着一圈红灯笼,中央写了三个大字:迎春院。 “我没有家人……没有家人……”地上的老人嚅嗫着。 突然使劲仰起头,一头往地面撞去。 可惜借不上力,撞得头破血流也死不了。 “老东西!还想死,想死也要把钱填上再死!” 恶毒的老鸨子朝打手一挥手。 “给老娘把他翻过来,让人好好认认,老娘不信他的家人不来!” “哈哈哈!老娘们儿该遮眼的遮眼,我要翻啦——” 那打手大笑着,伸手掐住老人瘦的离谱的脖子,正要使劲。 倏地,风声呼啸,一条鞭子猛地甩过来,像灵蛇一般缠上了打手的脖子。 瞬间,健硕的打手像没有重量的风筝一样上了天,又重重的跌落。 似乎有“咔嚓”的动静传出,打手发出凄惨的嚎叫。 众人面前,出现了三个气质不凡的男子。 尤其中间戴着帷帽的那位,一看就是主人。 飘飘然遗世独立,走动间,宛若天边的云彩一般轻盈惊艳。 可惜看不到脸,让人抓心挠肺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却被他身边人的狠辣吓住。 只见,那打手落地的同时,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把看热闹的人吓得连连后退。 这么瘦弱的男人,竟然能把一个这么粗壮的汉子甩上天。 好厉害的功夫! “他”甩了人以后,又飞速的将打手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盖到地上的老人身上。 “大爷,怎么回事?” “没了……给闺女的银子没了……没脸了,不活了……没脸见闺女了……” 第213 章 大刚,上! “你不是去找女儿吗?怎么来了这里?你女儿进了这里?”星碧问。 “有两个军爷……”莫老爹说话气喘,很是费力。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他的家人,就把钱填上,如果不是,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老鸨眼利的很,已经看出面前三人是女人所扮,但观气质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她还不想找麻烦。 “这老头喝了一坛酒,点了两个姑娘,玩了一晚上,一共二百两银子,还差一百五十两。” “是你们抓着我,给我灌……”莫老爹到如今还昏昏沉沉,身上都是酒味儿,脸不是红,是惨白惨白的。 “是不是你自己进的我迎春院,有人押着你吗?来我这的客人,哪个不是姑娘灌酒的?” 老鸨吊梢着眼,把黑眼珠子都要翻上天去。 “你不中用吧,花活玩儿的不少,把我们姑娘都掐青了,玉兰,春兰,伸出胳膊给大家伙儿瞧瞧,免得有人说我迎春院做买卖不实诚! 告诉你,老东西,要你二百两算是便宜你了!” 两个姑娘似委屈羞愤,遮着脸出来掀开胳膊给人瞧。 莫老爹一张脸恨不得拱到地里去,腌臜欲死。 额上的鲜血,掺着泥土,压进深深的皱纹里。 绝望涕零:“不是我呀……不是这么回事呀……” 周围人群里有不少刚出来的嫖客,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全是向着老鸨。 听他们的意思,老鸨对自家姑娘可好了,谁对那些姑娘不好,她就收拾谁。 莫老爹是活该。 老鸨得意的看向新月溶:“这位……呵呵,公子,如何?这钱拿不拿?拿的话,可不是一百五十两了,还有打伤人的医药费!给个三百两不过分吧?” 新月溶轻笑了一声。 那一声,没有任何掩饰,一听就是女人的声音。 新月溶女扮男装,并不是怕一些杂碎,而是嫌麻烦。 旁边的动静没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开始打量,窥探。 空灵纯净的声音自神秘的白纱下面响起。 “若是十几年前,我可能会跟你讲道理。 不过现在……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敢朝我啐一声,割舌断骨!” 话落,面前的身影如一道白练冲过去。 下一刻,老鸨的喉咙被掐住,慢慢的举到了空中。 洁白的袖衫落下,半截玉臂晶莹细腻,纤细却……拥有着恐怖的力量! “啊,要杀人了!” “你们,你们敢在凉州杀人!快,快去县衙报案!” 几个打手全都冲上来,欲要救下憋的脸发紫的老鸨。 不过那三脚猫的功夫,星回只几个回旋踢就将他们撂倒地上。 周围人谁还敢看热闹,纷纷想跑,星碧的灵蛇鞭已经“啪啦”甩过去。 一阵尘土迷眼,地面出现了一道深壑。 再没人敢动一下。 “女侠,饶了我们吧,不关我们的事啊!” “这迎春院的老鸨该死,一定是她故意坑人呢!女侠这是为民除害!” …… 眼看老鸨翻了白眼,新月溶的手骤然一松,浑身气势无声收敛,缓缓的收回手臂。 老鸨像一块烂肉一样“噗通”落到地上。 星碧立马送上干净的丝帕给主子擦手。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是惹了主子大怒!劳的她亲自出手。 主子本就不爱管闲事,要不是这老大爷喊的那声女儿,惹起她的伤心事,根本不会管。 这出手,就是想图个圆满。 谁知道这些下作玩意儿来祸害人! “不是喜欢辱人吗?把他们给我扒了,吊到楼子上,反正本就是卖肉的!” 新月溶冷冷说完,又看了那两个吓得跪在地上的姑娘一眼,不知想到什么。 “她们就算了!” 星碧和星回一人使鞭一人使剑,顷刻间就将老鸨和几个打手的衣服割裂成碎片。 又命令刚才看热闹的找来绳子将人捆住,飞身一跃将人半挂于空中。 一吊挂上去,几人破碎的衣服如树叶一样纷纷飘落。 最后只留下了重点部位的一片布料。 而那老鸨,留的多了点,好歹上面也留了布料。 她惊惶的眼神慢慢稳定,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是被下面那些男人的话给羞臊的彻底没脸。 什么肥肉恶心,大黑腿…… “贵人,老汉谢谢您啦——” 莫老爹拢着衣服,匍匐在地磕头。 新月溶背着身,朝前走去。 星回见莫老爹身体还是维持不住平衡,干脆又指使一旁的人背上他先送到她们住的客栈。 人一走,屋里的姑娘们全都跑出来,将老鸨放下来。 “妈妈……您没事吧?” 老鸨的喉咙疼的要命,像里面的肉割裂了一样。 姑娘们都面露心疼,毕竟老鸨平时是很维护她们的。 对她们很大方,最难的时候也没克扣她们吃的。 有客人打骂,她也第一时间出来护着。 “没事,都回房里待着。” 老鸨声音沙哑,眼神阴森。 好啊,不管你们是些什么人,得罪了老娘,你们完了! “二狗子!去军营传信,跟蒋奎说,他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立功? 二狗子眼睛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奸邪一笑,那几个人再强,能强的过军队吗? 死定了! “黄妈妈,那个女人声音那么好听,长的也一定差不了,要是被当做奸细处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还不如弄到咱楼里来……” “滚!不长脑子的东西!你以为那是个简单人物吗?给自己留后患,活腻了!” 老鸨眼神露出嗜血的杀意。 任何不确定的东西,可不敢留,那三个人,还不知什么来头,先杀后快! “汪汪汪——” “汪汪汪——” 老鸨刚把衣服系上带子,一条威猛雄壮的大狼狗突然冲进楼里来。 “妈呀!快拦住快拦住!” 刚才那些打手都受伤了,没想到一群姑娘竟然挡在了她面前。 这让进来的桑宁和霍江初都很意外。 桑宁看了一圈。 与她想象的活色生香的画面不一样,这里不透阳光,阴暗的很,姑娘长的都很普通,衣服也不好看,没啥看头。 “我们是来问一下,昨夜被两个大兵带进来的老汉,他人在哪里?”霍江初还挺客气。 老鸨怒的一拍桌子,“他死了!” 桑宁摸了摸大刚的头,小声说:“大刚,上!” 反正大刚是军犬,谁也不敢对付它,就不信老鸨不说实话。 第214章 救了该救之人 大刚毛一抖,飞身跃起。 姑娘们吓的马上乱窜乱叫,把老鸨赤果果的暴露出来。 大刚一下子就把老鸨连人带椅子扑倒了。 “这位妈妈,咱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那老人在哪,这狗子是军犬,受过专业训练,不会随意伤人,但你若拒不招待,我就不敢保证了,快说吧!” “我说!我说!你快让它走开!” 老鸨的声音撕裂难听,疯狂大叫,眼睛惊惧的像见了鬼。 “他被人带走了!被三个女扮男装的人带走了!救命!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来救我!” 她朝着姑娘们喊,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 从来没见过黄妈妈这副样子,姑娘们下大多都吓傻了。 也有几个人到处去找棍子。 “嗯哼……”桑宁假咳了一声,示意大刚退回来。 但是大刚好像发春了,他非但没退,还把头拱到了老鸨的胸膛上使劲嗅,两只爪子像人一样撕扯衣服。 大刚,你这只色狗! 小红不比这肥婆好吗? “大刚!外面的脏东西不能乱吃!”桑宁跑过去拽起狗项圈。 老鸨的眼神突然变的阴戾恐怖,拔出头上的金钗朝大刚的眼睛刺去! “大刚!” 与此同时,霍江初一把攥住一个想拿着棍子偷袭的女人。 “哇呜!”大刚头一偏,一口咬住了老鸨的手腕。 老鸨惨叫起来。 “大刚,大刚!住嘴!咱不是说吓唬吓唬吗?你咋听不懂了?”桑宁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但是好像无济于事。 大刚发狂了! 她拽不动! 完了完了,难道得了狂犬病! 桑宁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大刚凶猛的撕开老鸨的衣服。 “哇呜!哇呜呜呜呜……” 大刚一口咬住了老鸨白花花,圆胖胖的……奶。 不过,不愧是青楼女人,就是引领潮流哈! 胸上还纹着纹身。 纹的图案还挺个性。 桑宁急迫之中,还看了一眼。 “啊——啊——”凄厉的叫声在挂满彩绸的大厅响起。 大家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惊悚如鸡。 只有大刚的怒吼,老鸨徒劳无功的踢打。 不愧是军犬,下一口咬上的就是女人的脖子。 大动脉喷射的那一刻,桑宁也呆呆的松开了手。 完了,彻底完了! 真咬死人了。 她说是带狗来遛街,大刚自己冲进来的会有人信吗? 周围一片混乱,尖叫声把耳膜都要刺破,大厅里的姑娘痛苦的看着惨死的老鸨,把仇恨的目光看向桑宁和霍江初。 “大刚呀大刚,平时缺你吃了吗?你看不出那是个假鸡腿吗?”桑宁欲哭无泪。 他们只是来找人的呀! “怎么办?我先走,你留在这顶罪行不行?” 她当时为什么把大刚带来! 霍江初:“……不必担心,你看她胸上。” “看到了,纹了两根鸡腿是什么意思,她喜欢吃鸡腿?” 霍江初:“……” “那不是鸡腿,应该是骨头,大概是小时候就刺上了,长大后一端被撑开……”成了鸡腿。 “弟妹,她是敌国奸细,咱们得赶紧去报信!” 他在军营,负责给军犬找吃的,训练军犬的老兵跟他说的。 身上刺有交叉的骨头,就是西辽奸细的一种,不知道传输什么情报的。 但是,他们好像走不了了。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 凉州。 东来客栈。 莫老爹喝了醒酒药,终于缓过来了。 跪下又是一阵儿磕头。 要是没有贵人帮助,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就是银子没有了,他来这儿帮不上女儿一点,怕还会成为累赘。 他想着先去霍家看看情况,要是女儿过的去,他就走,要是不好,他再想办法。 新月溶接受了莫老爹的跪谢。 还让星碧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呀!老汉我平白无故哪能再要银子!”莫老爹惶恐的不行。 “拿着吧,记住这次教训,出门在外,多长点心眼。”新月溶似有些疲态,揉了揉额头。 她刚开始找女儿的第一年,也是受了很多骗,到现在,不知碰到过多少这样的恶人。 什么套路一眼就看的出来。 习惯了,也懒得说话,直接上手让他们闭嘴。 不过,很久没自己动手了。 不是她心善,是莫老爹对女儿的爱救了他自己。 “星回,带他去县衙,查一查霍家在哪里落户。” 霍家? 新月溶说完一愣。 接着道:“京城伯阳侯家眷也是发配到这里,顺便也问问在哪里,我们去探望一下。” 皇帝不知抽了什么疯,竟将伯阳侯一家那样的国之栋梁抄家问斩。 什么造反谋逆,京城里那些养的脑大肠肥的东西相信,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可不信。 要谋逆,还轮得到姓燕的做皇帝? “是,主子。” “伯阳侯的家人吗?”莫老爹脸上带了激动,“就是那个霍家,一家子,那是我女婿的大伯。” 他还有幸见过伯阳侯一面呢! 伯阳侯甚是威武,却一点也不盛气凌人,还说看着翠语面善,问他有没有去过京城或是北疆。 翠语哪里去过哦,他和婆娘年轻时倒是去过京郊求子,就是在那回来的路上,把翠语抱回来的。 那会儿伯阳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翠语的婆婆过来了,他就笑着说了句:“你女儿看着就是贤惠的,是江临之福。” 然后就走了。 伯阳侯啊,是个很好的人哟,怎么可能造反呢?他不信。 女儿虽被侯府连累,但他一点都不怨,该怨的是那些害侯爷的人。 新月溶这才知道,莫老爹竟然是伯阳侯家的亲属。 她实在没想到。 因为莫老爹看着是如此的……小民。 “那可真是巧了!”星碧端来一杯养神汤笑道。 主子难得出手,出手就救了该救之人。 好事啊! 新月溶摘下帷帽,喝了一口热汤。 “巧,巧……” 莫老爹也很高兴,还是把银子收到了怀里。 现在女儿要紧。 他记住贵人的恩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他低头压压胸膛,检查了几遍,才又抬头。 一看到新月溶的相貌,就愣了。 第215章 城主夫人新月溶 星回眼如厉刀一样扫过去,“看什么看?酒还没醒?” 这老家伙,不会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吧? 莫老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惶恐不已。 “不是,不是,就是看到贵人,想到了我那女儿。” 见星回眼神依旧发冷,他急着解释:“真的,我女儿虽然跟着我没过什么好日子,养糙了些,但长的可好了,和贵人有点像,要不然也不会被霍家公子看中……” 星碧好笑的摇头。 真是亲爹啊。 他长的这个样子,女儿能好看到哪里去,她家主子乃世间罕见的美人,皇宫里的那些娘娘都比不上,这老大爷真敢说! 新月溶也笑了,把汤一口气喝完,说了句:“做父母的,谁不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最好呢!” 这莫大爷,是真正的慈父之心啊! 莫老爹向来是以女为傲的,一看人家没生气,又忍不住说了:“贵人说的是,不过我女儿长的真的好,又乖又孝顺,当年求亲的人啊,都要踏破我家门槛了。 要不是霍家公子太缠人,还真娶不到。 刚才一见贵人,我还以为是我家闺女的姐姐,真挺像的。” “大胆!敢占我家主子的便宜,你还想当我家主子的爹不成?”星回呵斥。 “星回!”新月溶淡淡警告。 其实她还挺喜欢跟这么朴实的老人家聊天的。 说到女儿,他脸上都是光。 她不是那些宫里的怨妇,自己过的不好,也不希望别人过的好。 她的女儿虽然丢了,看到别人骨肉团聚也会引起伤心事,但绝不会嫉妒,只是……羡慕。 也心存希望。 “莫大爷,走,一块去衙门吧。” “哎哎哎,走。” 新月溶又戴上了帷帽,可是还未出客栈的门,白义来了。 新月溶脸色冷下来。 她知道北宫霆一直派人跟着她,到了凉州,可不得去跟他的好外甥通气吗? 可是新月溶对白家厌恶至极。 当年没找到女儿,少不了白义娘的功劳。 若不是她为了讨好那个贵妃姐姐,附和说那个尸体就是芙儿,陛下说不定还能通融,让他们继续寻找。 可惜白义那个蠢娘早早死了,看不到她讨好的贵妃压根就不曾照应过他们白家。 那个女人啊,只对有用的人另眼相看。 比如她那个有兵权的好弟弟北宫霆。 “舅母。”白义行礼。 星回冷哼一声,道:“郡守大人,你忙你的,我们忙我们的,不必相见。” 白义哪敢生气,毕竟连他舅舅都不敢对这两个侍女使脸色。 他算老几? 估计就是被这侍女杀了,舅舅都会给舅母善后呢! 他有时候虽然耿直,但在生命面前,也是很懂夹着尾巴做人的。 “舅母,是这样的,我正想寻您呢!我这边有一个大师,说是取您一滴血就可做法寻到表妹。” 新月溶意外。 要不是知道这就是白义,还以为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不用了,除了渡心大师,我谁也不信。” “舅母,是真的,她可以窥探到地下几米的宝物,还能……” “好了,我们要去霍家,你要知道就带路,不知道我们去县衙自己问。” “舅……” 霍家? “伯阳侯的家眷吗?知道知道,外甥给您引路。” 想吃海鲜来虾皮了吗这不是。 不过舅母比以前清冷了很多,说话带刺,让人很紧张啊。 他的嘴巴不行,但是只要能去霍家就行,有桑宁的三寸不烂之舌…… 外面有喧闹声响起。 “蒋军爷,那三个奸细,就在这里!女扮男装,随身带兵器,绣着格罗花的香囊就是从她们身上掉出来的,您抓了又是大功一件!” “哼!给我将那三个女人带出来!” 蒋奎大手一挥,指使人冲进去。 他今天的心情美妙极了。 霍江初私自出营,犯了军规,注定回不去了。 等找机会就弄死他。 今天又能抓三个敌国奸细,升为校尉,指日可待。 “奎哥,听说那三个人功夫不错,咱们带了十个人行不行啊?”旁边人问。 “妓院打手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跟咱们比吗?三个女人的功夫能有多高?怂蛋!” 不过进去的人怎么都没动静了? 蒋奎等不及了。 接着跑进客栈。 只见他带来的兄弟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当木桩子。 “郡守大人?您怎么跟奸细站在一块儿?” 莫老爹一看到蒋奎和他身边的人,激动喊道:“就是他们,骗我进楼子,说那就是霍家住的地方,还跟老鸨说使劲宰我,让我有多没脸就多没脸……” “死老头胡说什么,谁认识你!” “就是你们,我老汉要是说谎就让老天爷劈死!” “你这个老东西……” 看着蒋奎过来拿人的姿态,白义脸色冷酷,正要呵止。 星回和星碧已经一起出手。 蒋奎两人甚至都没有抽出刀就被一剑毙命。 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甚至后半句话“找死”倒地后才随着气音逸出口外。 众人惊愕。 新月溶清冷淡然,司空见惯。 “凉州城不大,牛鬼蛇神不少。军营出现害群之马,险矣!” “能处理吧?不能处理自有人处理。” 白义喉咙发干,“舅母先在外等候片刻。” 新月溶飘飘然出了客栈。 莫老爹也吓得脸发白,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在后面跑出去。 堂内的人炸了锅,怒声质问:“白郡守,你什么意思,她们是什么人,军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处置?” “今日必须跟我们去军营有个交代!” “交代?”白义黑脸无情。 “新月山庄新家大小姐,鹿台城城主夫人新月溶,够不够给你们交代? 慢说此二人犯了军规,就是没犯,杀了就杀了,本郡守没有胆子问责,你们苏将军有意见,自己去找北宫城主找说法,去跟新月山庄庄主要说法!” 不怕北宫城主撸了一个小小城防将军的职位,不怕遭到江湖人的暗杀,尽管去! 连皇子们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算啥?! 交代个屁! 第216章 女儿乖的很 你若可以看到云端之高山,会畏惧于他的强大与巍峨。 你若低入尘埃,连高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会被他震慑。 几个兵最大的认知也就是凉州这一亩三分地了,哪里知道这嘎啦都是大人物踏都不愿踏的地方。 就是听过这两个人物,也意识不到是怎样的存在。 所以,他们对白义充满怨言,怒气冲冲抬着蒋奎两人的尸体找苏回夜告状去了。 只是,当走到迎春院,看到里面燃烧的大火,还有县令带着一堆人抓奸细时,全都傻眼了。 迎春院的黄妈妈是奸细,里面还有好几个奸细,身上发现了骨头刺青,还发现了密室密道。 立大功的,是霍江初。 他们就知道完了。 可见上次蒋奎抓的奸细也不是奸细,谁还敢沾边。 沾上奸细全家遭殃,他们直接将蒋奎的尸体一扔就跑了! …… 柳下村村头。 莫翠语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就是没看到霍江临的影子。 霍宝鸿也跟着找了几遍了 。 “翠语,没事的,江临会好好看着凤儿的,别担心。” “爹……不,二叔。” 听到莫翠语改的称呼,霍宝鸿心里又难受起来。 “我就是心里觉得不安宁,刚才村民说二弟和宁儿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去找凤儿,她没在家,现在宁儿也不知去哪里了,她绕了几圈,谁也没瞧见。 霍宝鸿也担忧,江初在军营,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就在两人望眼欲穿时,迎面来了两个人。 是卖丝线的老板娘和她男人。 他们手里还提着一包什么东西,看到莫翠语,眼睛亮的跟狗见了骨头一样。 “哎呀,莫妹妹,终于找到你了,姐姐给你赔不是来了呀!” “这是姐姐送你的点心,快拿着。” 莫翠语连忙后退,没让她碰到。 “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劝你死心,我不想再跟你打交道。” 见莫翠语不假辞色,那男人不耐烦道:“还啰嗦什么,赶紧绑了她走!” 霍宝鸿见来者不善,上前拦住男人:“翠语快跑!” “别跑!”老板娘抓住莫翠语。 “妹妹,我们没坏心,就是让你去见个人,见一面就成,还有银子拿!啊——” 她的手被木锥狠狠扎了。 莫翠语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好像看到丁氏想要卖她时的那副嘴脸。 见一个人,有银子拿…… 她盯着老板娘的眼神,像要吃人! 老板娘又惊悚又疼,嗷嗷乱叫,男人想过来帮忙,又被霍宝鸿缠住,两人扭打在一处。 “疯子,姓莫的你是个疯子,难怪被人休!”老板娘捂住受伤的手怒骂。 霍宝鸿大喊:“胡说,她是和离,不是被休!” “和离也是弃妇!” “放屁!是她弃夫!是我儿子不配!” “你是谁啊你?” “我是她二叔!” 娘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莫翠语拿着木锥想刺那男人,老板娘瞅准机会上去夺,两人也扭打在一处。 …… 远远的道路尽头,出现了几个身影。 新月溶是冷清的。 白义也不是爱说话的。 路上只有莫老爹和星碧在讲话。 大部分都是星碧询问,莫老爹在讲。 讲他的闺女,好像他的生命中没有什么出彩的,唯有这个闺女,像个发光体,照亮了他半辈子的路。 “街坊邻居没有不喜欢她的,邻居张老哥和嫂子一吵架,谁也劝不住,就我闺女说几句俩人就和好了,小小的人儿,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谁还忍心啊,再大的火气都不敢发了,怕吓着她。 王家老婶子,家里种了一棵石榴树,结个果子就裂口,有那么一两个不裂的,她谁也不给,就给我家小语儿。 我老伴儿得了石淋症,折腾了一年,那一年我刚开了馄饨店,忙,都是十二岁的闺女守着她娘,她娘走的干干净净。 再找不到比她有孝心的了,我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得了这个闺女……” 新月溶又开始羡慕。 如果她的芙儿在,应该也是这样,她从小就知道心疼她这个娘,可招人稀罕了。 莫老爹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 从小讲到大,但是出嫁后的事,一点都没讲。 所以星碧就问了:“嫁到霍府之后呢?” 嫁到霍府之后…… 莫老爹眼神里的光可见的黯淡。 语气也不高昂了。 “大户人家嘛,不像我们小门小户的,当夫人了,那么大的宅子,操心的事多,就没什么时间回家了。” 新月溶“哼”了一声。 什么大户人家,没时间,扯那犊子! 肯定是婆家拘着。 像她,想回娘家就回,谁都不敢管,男人还得小心陪着。 本来觉得一个贫家女嫁到霍家是命好,这样一听,霍家也不咋滴! 白义复杂的看了莫老爹一眼。 如果他知道闺女的遭遇,心里得多疼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也发疼起来。 就像看到一朵沐浴在阳光下的娇花,被一阵儿恶风摧残的七零八落的那种惋惜和隐痛。 哎! 再一次认识到这世道女子的不易和艰难。 他看向前方。 “那是你女儿吗?” 莫老爹一看,有几个人在打架,其中两个女人在地上翻滚。 “那怎么可能是我女儿,我女儿软乎乎的,你抓着她的手她都学不会打人。” “那就是你女儿莫翠语!” 白义已经跑过去。 莫翠语毕竟身子纤细,被那老板娘压到底下,没力气再翻身,再不过去帮忙就要被欺负了! 霍宝鸿更惨,被打了几拳,可他依然拖缠着男人不让他过去抓莫翠语。 “女儿,真是我女儿!” 莫老爹也看清了。 莫翠语被白义解救出来的时候,她面上还带着狰狞之色,脸上有道血痕,嘴巴带血,那是咬了老板娘的脸带上的。 连白义都吓了一跳。 这像个刚撕咬人后的凶兽。 第217章 找到了 刚听完莫老爹讲述的花一样美好的女子,又看到这一幕。 白义心脏又是一揪。 这是被人欺负狠了! “定三,给我抓起来!” “大人,冤枉,是他们先动手的!我的脸都被这个疯婆子咬烂了!”老板娘腮头血淋淋的喊冤。 然后,她看到了新月溶主仆三人,顿时也顾不得疼了,激动大喊:"我找到你们画像上的人了,你们快看,快看她像不像?" “是我找到的,说好了给银子!”她还怕白义抢了功劳。 而星回和星碧一眨不眨的盯着莫翠语。 没想到莫大爷说的没夸张,他女儿真的和主子很像。 并不是单指的样貌。 论样貌,她们家主子无人能及。 莫翠语五官还差了很多。 但是神韵,和那双眼睛,真的和主子好像啊! “语儿……是爹,是爹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人打架了,脸都出血了……” 莫翠语怔愣愣的看着莫老爹好一会儿,才确信她爹真的来了。 千里迢迢跑到凉州来了! “爹……爹——” 好像委屈太久太久的孩子,莫翠语抱住莫老爹嚎啕大哭。 在莫老爹的印象里,这是他女儿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像蓄满水的水库冲破高墙禁锢,再也挡不住。 就是被流放离城的那天,她都还在安慰他呢! 现在这是咋了呀! “是爹来晚了,爹早该来的,爹太笨了,铺子没人买,这么长时间才卖掉。” 父女俩抱头痛哭。 “卖了……爹,那是你攒了半辈子积蓄才开起来的铺子……” 是啊,攒了半辈子积蓄开的铺子,位置好,生意好,周围邻里相处的也好。 要是继续开下去,他还能再买一个铺子,给女儿攒下更多的钱傍身。 可是,他在平阳……睡不着啊。 所以急着亏了一半钱卖掉了。 “不是爹不想开,是人家见霍家获了罪,怕惹麻烦,去吃的人就少,不赚钱了,所以就卖掉了,闺女,不心疼,咱在凉州再开一个。” 莫翠语才不信呢! 去吃馄饨的都是熟客,相处好多年的邻居,她离开平阳时,还有好几个过来送她,怎么会怕惹麻烦。 “爹……”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爹了! 这么老了还要让他到凉州来受罪。 他的身体又不好…… “主子,她都嫁到霍家那么有钱的人家,不缺钱啊,怎么还会为了一个铺子心疼?”星碧问出不合理之处。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星碧一把扶住下跌的新月溶。 坏了,心疾犯了! 这两天怎么犯的这么勤快,这次好像很严重。 “舅母!”白义急忙过去,蹲下。 “舅母哪里不适?” 没听舅舅和表兄说过舅母有病啊? 星碧连忙塞了一颗药丸,“主子,您别想了。” “她……她……”新月溶捂着胸口,颤抖的手指向莫翠语。 “舅母,她不是,我查问过了。”白义低声道。 新月溶仿佛没有听见。 此时莫翠语泪眼朦胧的看过来。 不,她是,她就是! 她的芙儿! 新月溶一口血喷出,染红了洁白的遮纱。 找到了…… “主子!” “舅母!” “恩人!” …… “娘亲,你在看什么?” 粉雕玉琢仙童一般的小人儿歪头问。 “在看小芙儿。小芙儿的眼睛里有泉水,一笑腮边有两个小窝窝,娘亲总觉得泉水会流到小窝窝里。” 小人儿浅浅的笑起来,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惹人喜爱又醉人。 “不会的娘亲,笑的时候有窝窝没有泉水,哭的时候有泉水没有窝窝。 泉水不会流进窝窝里。” “对哦,娘亲脑子糊涂了。” 其实她说的是芙儿的眼睛水汪汪晶亮亮的,清澈的像有股泉水。 但小娃娃脑子简单,想成眼泪了。 “那芙儿以后还是不要哭了,娘亲更喜欢小窝窝。” “不哭,芙儿要一直笑。” 一直笑…… 一直笑…… 一直笑…… 可是以后她的梦境里,她的芙儿总在哭。 在哭啊! 哭的她这个做娘的夜不能寐,心痛如绞。 哭的她恨不得结束这种折磨,却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继续踏上寻找的路…… “芙儿!” 新月溶从梦中惊醒。 她躺在北地农家那种高高的大炕上,被褥铺的厚实,一点都不硬,从底下透着温热。 身上被子盖的是干净的,有种竹叶的香气。 环顾四周,虽然屋子旧,可收拾的整洁。 特别是窗前陶罐插的一束花。 美艳,清幽,乍看与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再看又分外和谐。 远离喧嚣,不忧不扰。 “主子!” 炕下,守在这的星碧眼睛发红,明显哭过。 “芙儿呢?芙儿……” 新月溶急着下床。 “主子别急,咱们已经在霍家了,莫……那姑娘在呢,在这呢!” 可是,那真的会是小姐吗? 比她更像主子的人也不是没找到过,可主子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对这个姑娘,怎么就…… “找到了,星碧,渡心大师果然没有骗我。” 之前,她其实怀疑过渡心大师,怕他是受了北宫霆的胁迫,故意引她来西部。 然后再找个姑娘骗她。 毕竟,上一次那个与画像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就是他安排送到她面前的。 可笑啊! 就算再像又怎么样,难道她一个做母亲的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吗? 厨房里,传来欢声笑语。 莫老爹在吃面,闺女亲手做的鸡蛋面。 可香可香了。 他还知道了,伯阳侯家的老夫人认了自己的女儿为义女。 一家子都喜欢翠语。 他真高兴啊,都没想到女儿都是老夫人的侄媳妇了,为什么还收为义女。 吃完一碗,莫翠语又要给他盛。 “够了够了,爹饱了。” 就是以前去女婿家,他也没不懂事的要第二碗呢,在这更不能了,别让人觉得讨人厌。 “莫老哥,再吃一碗,家里粮食够呢!”老夫人说。 莫翠语又端来一碗。 “哎,你这孩子……爹真的饱了。” “爹,吃吧。”莫翠语软软的说。 老夫人也劝。 莫老爹只得又端起了碗。 “没看见女婿呢,出去干活了吗?亲家公呢,刚才怎么没跟上来?” 怕是没脸呢,老夫人叹了口气。 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美的惊人的女子走了进来。 虽年过四十,岁月却偏爱美人。 她与十几年前相比,变化不大。 盛颜仙姿,曼妙无双。 只是眼神中多了些沧桑。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莫翠语身上,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像看不够似的。 嘴里问出的话却是对着莫老爹:“她不是你的女儿,对吗?” 第218章 什么如意锁 莫老爹赶紧站起来。 “恩人,您醒了,这就是我的女儿翠语呢,翠语,快谢谢恩人,多亏了她……” “她不是你女儿!你是从哪把她拐走的,是不是京城?” 新月溶面容突变,肃中带厉,若不是莫翠语护卫一般站在莫老爹前面,说不定她会失控的上去抓住质问。 “明明,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呀!” 她看着莫翠语,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芙儿……” 看着她流泪,莫翠语的心也痛起来,手已经伸出去,想要为她拭泪。 芙儿……好像,梦到过有人这样喊过她。 这就是,她的亲娘吗? 星碧急问:“你脚底心可有一颗痣?” 新月溶拉住莫翠语又迟疑下来的手,激颤摇头,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莫翠语的手背上。 “别人需要一个痣来辨认,我不需要,这就是我的芙儿,北宫雪芙。” 老夫人来回看向二人,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当年北宫城主丢失女儿一事,可谓轰动全城,她记得夫君也帮忙寻找过。 事情竟然这么巧,翠语竟有这么显赫的身份。 怪不得,身上有那个如意锁。 莫老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是闺女的亲娘啊! “有的,语儿的脚底正中心有一颗圆痣。” 他老老实实的说。 语儿的亲娘是家世显赫的贵人,语儿能过的好些了,说不定还能帮她脱了罪人的身份。 他高兴,高兴。 就是,就是又要见不到闺女了。 没事的,没事的。 闺女过的好,他就能睡好觉了。 莫老爹咧嘴笑起来,笑的怪异。 星碧捂着嘴才不让自己哭出来,转身跑出去找星回。 “我爹,我爹没有拐我,是他救了我。”莫翠语说。 于是把莫老爹当时和老伴把她从坟里挖出来的事说了。 这是新月溶万万没想到的。 她其实刚才一见到女儿后脑子就失控了,后面理智回来就知道莫老爹不是拐卖女儿的人。 她想的,应该是女儿在皇宫被人掳走,然后发卖,被莫老爹买了去。 却想不到,女儿是被人活埋! 那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他们那么残忍。 他们在鹿城,在京城哪会有仇家,一定又是受了北宫玉妍的连累! 新月溶气的浑身发抖,一口银牙要咬碎。 那恶人凭什么不抓北宫玉妍的女儿,要来害她的女儿! “您身体不好,不要激动。”莫翠语担忧的看着新月溶。 她刚吐了血,脸色还发白,总是这样激动怎么成。 “芙儿……” 新月溶握着女儿带茧的手,又想碰触她受伤的脸,最后却只是小心的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发。 她本该金尊玉贵的女儿啊! “是娘,没有护好你,是娘对不起你。” 不过她不会放过害她女儿的人! 害的她们母女分离十八年,她要让那恶人,生不如死! 新月溶恨意滔天,感受到胸口郁气翻腾,急忙稳定心神。 她终于放开女儿的手,转头就给莫老爹跪下了。 “这,这这干啥呢,恩人,快起来……地上脏。” 莫老爹想扶又不敢碰,急的手脚无措的。 “莫老哥,您是我的恩人才对,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救了我女儿的性命,我谢谢您了!” 新月溶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让跑回来的星回星碧,还有白义都惊了。 新月溶这辈子除了爹娘和皇帝,大概没给谁磕过头了吧? 这,真的是小姐啊? 白义更是惊疑。 这就认亲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桑宁呢,怎么还没回来,他得让桑宁好好瞧瞧才行。 “翠语,啊,不是,芙儿,快扶你娘起来啊!”莫老爹很局促,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爹,我还是莫翠语,你永远是我爹。” “别胡说,这是你亲娘,你本就不该过那贫苦日子,爹和你有这段父女缘分,已经知足了……”莫老爹耷拉下头。 莫翠语扶起紧张看着她的新月溶。 想到听说她自丢失了女儿,就与家人决裂,在外面一直不停寻找的事,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抿抿唇道:“是北宫雪芙,也是莫翠语。” 新月溶提起的心倏然落下。 她真怕女儿不认她, 毕竟离开的时候还小,她与养父母的感情比她深。 好在,心心念念的女儿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贴心善良。 真庆幸,养她的人是好人。 “对,芙儿说的对,莫老哥是芙儿的再生父母,比她的亲爹亲娘做的都好,你永远是芙儿的爹。” 她出身武林世家,讲究的是义字当头,这比天都大的恩,怎能不报! 她认女儿,却也不是把她从另一个亲人身边夺走。 新月溶站起来,郑重给莫老爹定心丸:“以后芙儿在哪,您就在哪,在平阳开铺子和在凉州开铺子,或者在别处开铺子都一样,对不对?” 莫老哥要的,只是守着这个女儿而已。 而她,也是一样。 女儿在哪,她就在哪。 对对对。 莫老爹重重的点头,泪也从眼眶中涌出,惶恐怅然的心在此刻安定下来。 “好啊,好,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好好庆祝一下。”老夫人又看了一出人间团圆。 心里为她们高兴。 “对了,翠语的如意锁还在宁儿那放着,一会儿宁儿回来给翠语,那也是你们相认的证物。” 只是宁儿跑哪里去了,一家人都去找她怎么都没回来? 莫老爹也想起了如意锁。 “那如意锁竟没被充公?” 那可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 “凤儿抓在手上没被人发现。”莫翠语解释。 莫老爹笑起来,“真和你小时候一样。” 新月溶又羡慕了,女儿的小时候,她缺席的太多了。 听意思还有个外孙女,是不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孩子? 不过…… 她疑惑:“什么如意锁?” 大家一愣,亲娘不知道闺女身上带着的如意锁? 不会是认错了吧? 第219章 如意锁从何处来 “祖母,祖母!四婶婶要翻天啦!她大大大大的不孝!” 外面传来锦绣的大喊。 还有桑宁的呵斥:“再给我胡说,打你屁股!” “嘻嘻嘻嘻……”锦绣嬉皮笑脸一点都不害怕。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呦!” 桃良可愁死了,哎哼哎哼念叨一路,桑宁耳朵都出茧子了。 大家都跑出来。 看到桑宁的样子,嘴巴全成了O形。 一人一狗,全秃毛了。 不,是大刚秃毛了,低头耷拉眼的钻进了狗窝。 小红跟它打招呼都没理。 桑宁算是炸毛,还没秃。 头发跟炮仗炸了似的,这里焦那里黄,这里短,那里长。 霍静雅捂着嘴巴弯着腰哭的全身乱抖。 桑宁气的一脚踹过去。 “嘎嘎嘎嘎嘎……” 哦,原来她在笑。 李玉枝和谢雨柔比桃良稍微好点吧,也没好多少,反正很忧愁。 头发怎么能损伤呢? 发肤,发肤,头发第一,皮肤第二。 女人的尤为重要,没有一头好发,婆家都找不到,还会被人认为不祥不孝不忠不义之人。 哎,好在没有全烧干净,不知道还能挽救多少。 莫翠语第一个跑过来,紧张检查。 “谁把你烧成这样,衣服也破了,身上伤了没有?” “没有没有,自己烧的,一个不小心……” “你去烧人家房子了?”白义错愕。 脑子里已经在想真烧了人家的房子,他用什么理由给她脱罪。 还不算严重,知道带上了军犬。 那就好办,推到军犬身上!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中听,我就算烧也是为民除害!都不知道你这个郡守是怎么当的,天天抓奸细,天天抓奸细,奸细在你眼皮子底下快把你老底弄透了都不知道。” 白义:“……” “对!我四嫂又立大功了!抓了一堆奸细,你快点想想给什么奖赏?” 除了桑宁,也就狗腿子霍静雅不知收敛了。 现在是什么身份,还对着人家郡守大人大呼小叫。 老夫人轻咳一下,“白郡守,原来是抓到奸细了哦,听着还不少?” 怎么可能?上一次扫地式的盘查了一遍呢! 白义当然不会在意桑宁的态度,关注点全在奸细上了。 “哪里有奸细?” “郡守大人,您在这?县令大人正找您呢?迎春院查出了五个奸细,包括那老鸨,剩下的还在审讯。”一个衙役走进来。 白义震惊,还真有奸细! 迎春院? 要是他没记错,那老鸨在凉州落户已经三十年了吧!上次还因抓奸细有功被表扬了呢! 真是离了大谱! “舅母,我先去忙了,明天再来。” “不必再来,你忙你的就好。”新月溶对他甚是冷情。 白义也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复杂的看了莫翠语一眼。 她若是舅舅的女儿,岂不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经过桑宁身边,小声问:“桑娘子,那就是我舅母了,你要不要取一滴血算算,她女儿在哪里?” 不用他说,桑宁早就看到那个明晃晃的大美人了。 真美啊。 24k金大美女。 “老白啊……” 桑宁伸出手指头对着莫翠语和新月溶一比划。 “血缘关系都明目张胆成这样了,你看不出来吗?” 还真以为她要取血呢,这老白够实诚的。 白义愣了。 实锤了。 莫翠语就是舅舅的亲生女儿,他的表妹。 天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新月溶眼神一直在莫翠语身上,浓浓的母爱离得远也能感觉得到。 “莫姐姐,那就是你娘吗?你问问她收不收干女儿啊。” 莫翠语的担忧变成好笑。 “快进屋洗洗,我给你修一修发。” 她拉着桑宁进屋。 “她们几个相处好的很。”老夫人笑道。 “看出来了。”新月溶柔声说。 这几个媳妇看面相就是好的。 男人们都没了,难得她们都这么坚韧,令人佩服。 她想拿些见面礼,可除了银钱,也没带什么东西。 李玉枝几个上前行礼不提。 谢雨柔进屋后就有些沉默。 李玉枝轻声问:“也想你家人了吗?” “大嫂,莫爹爹年逾六十,弯腰弓背,无财无势,能靠两条双腿从平阳来到凉州城。 你的家人,被幽禁来不了,也有缘由。 可是我……我爹娘,为什么不曾差人来探望,难道,舍弃我这个女儿了吗?” “并不是这样。” 李玉枝身为中书府的嫡女,又比她年长,有些事情也是懂的。 她解释:“正是因为莫爹爹无权无势,孤身一人,才什么都无需顾忌,而咱们的家族,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才更不敢动。 我父亲已经试探了圣人底线,做了探路石头,你父亲怎敢再冒然行动。 他们不仅仅是咱们的父亲母亲,还是家族的掌舵人,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再过段时日,风声渐歇,大概就会有人来。” 谢雨柔信了。 李玉枝笑了笑:“别多想了,出去走了半天,你也累了,快躺下休息会儿。” 谢雨柔就扶着肚子上了炕。 李玉枝微笑的脸收起。 刚才的话,也就是让谢雨柔安心罢了。 家人探望流放的女儿,乃人之常情,只要不涉及朝政,谁又会管这等小事呢? 大概,她的家人,真的放弃她了。 …… 莫翠语仔细帮桑宁洗了发,正想尽力挽救呢,谁想桑宁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子剪到了脖子根。 她当场傻眼了。 没了头发,这跟不穿衣服出门有什么区别? “嘿!好看!” 那会儿被一张网网住,她弄出火油就撒了,抡胳膊太使劲,不小心就落头上,把头发也烧了。 正好给了她剪头发的理由,嘿嘿! 桑宁又修一修,剪一剪,很快又短去了一部分。 圆圆的脸,齐耳短发,碎碎的刘海,真是青春洋溢,相当可爱。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东阳国第二美人! 第一美人是你娘!” 她一甩头,头都轻了三两,脖子凉快的很。 “咋样?” 莫翠语简直要晕倒。 “这可怎么办?” 她承认宁儿长的很好看,可是这样出去会被人当异类看的! 要不缝一顶小毡帽吧? 正好快到冬天了。 她正思索呢,桑宁已经跑出去了。 外面传来霍静雅的大叫“好看好看,我也要剪!” 还有桃良“哎呀娘”的一声怪叫,也不知是不是急晕了,反正一声后没动静了。 “新姨,给,这是莫姐姐的红宝石如意锁。”桑宁把锁一还,又盯着人家看起来。 美啊美啊。 竟然真的有冻龄美人,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看着就像莫翠语的姐姐。 新月溶因为莫翠语对桑宁的亲昵态度,爱屋及乌,也喜欢她。 但是,芙儿的如意锁? 端详着冰润精致的如意锁,柳眉浅浅皱起。 “这,不是芙儿的。” “我从不给芙儿的身上带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丢失时,只在手腕带了一串佛珠,是我从大安寺求来的,后来找到佛珠散落在百兽园各处。 这如意锁从何处来?” 第220章 爹我知道错了 大安寺,不就是莫姐姐说她爹求子的寺庙? 真巧。 有种冥冥中自有定数的神叨叨雾茫茫的宿命感。 桑宁也疑惑:“是莫姐姐手里抓着的呀,不是你们家的? 不是你们的,难不成是……凶手的?” 桑宁随意的一句话,让新月溶浑身一震。 她的眼神倏然冰冷,再次看向如意锁。 “这种做工,唯有皇家……” 这种质地的宝石,唯掸国才产,二十年前,掸国使者来朝,一定是那时候带过来的。 而这种罕见之宝,定会被赐给得宠的后妃。 那时候,北宫玉妍刚入宫,极尽盛宠,风头无两。 第一年生皇子,第二年生公主。 正是公主的百日宴,她的芙儿失踪。 如果当时皇上把这红宝石赐给的是北宫玉妍…… 红宝石做成了如意锁,是否是给小公主准备的? 为什么会到了芙儿手中! 新月溶不寒而栗。 绝对不是北宫玉妍给的。 她那个人,就是给你一根针,都要念叨好几遍让你记住她的恩德。 想到此,新月溶的脸色白的吓人。 “星回,星回——”她失态大喊。 “主子!” “传信给琅邪,速来凉州!” 琅邪又是谁? 这个小院子要盛不下了。 不过这名字听着很酷。 所以桑宁忍不住问了。 “琅邪,读心术师,他会将一个人遗忘的记忆再次挖掘出来。” 说这话时,新月溶的目光透过桑宁,看向虚空,好像看着害她女儿的仇人。 如万丈深渊一般幽冷,如山之顶峰千年不化的冰雪。 她要挖掘出女儿三岁时的记忆,她要立刻马上知道仇人是谁! “呜……” 因为情绪起伏太强,新月溶又吐了一口血。 “新姨!” “娘!”莫翠语跑过来。 “你,你喊我娘了?”新月溶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 此时,是那么惊喜和柔弱,哪有刚才冷冽如霜的狠厉模样。 她不过是个失去孩子将近二十年的可怜母亲啊。 莫翠语也不知道,她这一声娘很自然的就喊出口了,看到新月溶吐血的样子,她的心口也像针扎一样刺痛。 “娘,你是不是生病了?”眼睛里也雾气缭绕。 母女俩如出一辙。 星碧哽咽:“小姐丢失后,主子很长时间夜不能寐,就算偶尔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一激动,心口就纠痛,大夫说,是因为经常气滞血瘀,导致了心脉受损。” “别说这个了,只是小毛病,见到女儿,会慢慢好起来。”新月溶不想让女儿担忧。 她找到女儿了,从今以后,悲苦都要离她们母女远去,只有光亮,只有春暖。 “芙儿,跟娘回去吧?娘在洛凌买了一出宅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里面栽种了你喜欢的芙蓉树,养了画眉鸟儿,挂满铃铛的秋千架,还有流光石,娘每年都让人去南国等着,产出就全拉回来,现在院子里的路都铺满了。 太阳一出来,五颜六色闪闪发亮,可好看了。” 芙儿小时候最喜欢玩流光石了,她现在一定还会喜欢的。 鹿台那个家里放的,都被北宫霆扔掉了。 他敢扔掉女儿的东西,那她就把他扔掉。 她不会再回鹿台了。 “娘……”莫翠语哽咽难言,几乎说不出话来。 所有那些初见时的隔阂,轰然稀碎。 听闻她寻女弃家时,只当听一个故事。 可现在真真实实的描述中,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女之心,还有她日复一日的寻找和等待,直击她本就柔软的心脏。 好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从不曾放弃过她的……亲娘。 桑宁在擦眼。 莫翠语泣不成声:“我跟你回,跟你回家。可是,能不能等你身体好些再走,霍家的水养人,您养一养……” “好,好好,养一养再走。” 新月溶惊喜交加。 怎会违背女儿的意愿,她什么都听女儿的。 “我去给娘熬点汤。” “好。” “我也去。” 桑宁也跟着跑了。 实在受不了,光听一点就难受的不行了,这么多年,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心酸。 “主子,您别再难过了,小姐找到了,虽然受了些苦,但还好得了善待,您该高兴啊。” 两人出去后,星碧劝慰。 “你觉得她得了善待吗?” 难道不是吗? 莫老爹和霍家人都对小姐很好,小姐也很亲近他们呢? “难道你没发现,芙儿很不爱笑吗?这么久,她只对着那个宁儿笑过一次,这不对,她从小最爱笑了。” 而且,听莫老哥说的那些,生活虽然穷苦,女儿也是开心着长大的。 为什么现在,眉宇间总染着一层忧郁? “她那个夫君去了哪,还有女儿,公婆,这个院子这么小,肯定不住在这里,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 星碧还没有出院子,就听到莫老爹在门口与人说话。 她出门,看到一个浑身泥巴的男人站在那,还有个姑娘,也抱着一个浑身泥巴的孩子。 “快,快进去洗洗,这怎么搞的呀,凤儿冷不?” “姥爷,不冷。”凤儿有些没精神的说。 这还不冷,肯定是染上风寒了! “快快进去,喝点热水,去炕上捂捂。” 星回也跟着回去。 这也才知道,眼前看着还算俊雅的男人,就是小姐的那个夫君。 但也知道了,两人已经和离了。 原来,霍江临把凤儿带回村里,又舍不得那么快送回去,于是转头又带去沙土河边玩了。 不过沙土河现在水量更大,周边的土质也湿透变得松软,当地人都知道不能靠近泥滩。 霍江临不懂,想着看看能不能给凤儿抓条鱼,结果陷进去拔不出腿了。 凤儿去拉他,也一块儿陷进去。 要不是秦望远看到父女俩的身影,让若梅跟着,俩人今天就回不来了! “霍江临,你以后不要再靠近凤儿!” 莫翠语终于朝他发怒了。 “翠语,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看到凤儿上次在那玩的开心…… 爹,爹我知道错了,你劝劝翠语,我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爹……我不想和她们娘俩分开,爹……” 第221章 断发明志 这个女婿,以前是多清高的一个人,就是最喜欢翠语的那一阵儿,对他说话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儿。 不过那会儿,没人觉得不对。 毕竟他是那样显贵家的公子爷。 现在他跪在他面前,祈求的模样,让莫老爹很不舒服。 莫老爹是个老实人,但却不是傻子。 都已经被流放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不能忍受的,和离了也不能改变罪人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在这境地下和离? 何况,他女儿绝不是个为了自己弃别人于不顾的人。 莫老爹抽回手,沉痛问:“翠语那样绵软的性儿,你是怎么气到她和离的?” 霍江临不吭声了。 “江临,回去,以后不要再踏入这个院子。”老夫人厉声赶人。 “大伯母……” “走!” 再不走,命都保不住! 老夫人眼神里的另一番深意不知霍江临看懂了没,反正他站起了身,一身落寂的走了。 “莫老哥,我跟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老夫人讲的,大体就是霍江临受了打击,一蹶不振,任由丁氏想要卖掉莫翠语。 她就站在院子里说,能让新月溶听见。 莫翠语进屋给凤儿洗澡,新月溶也跟着进去了。 就是为了看看凤儿身上有没有伤。 外面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莫老爹听完气狠了。 “当时,我就怕翠语吃苦,把左邻右舍借光了,打点了衙役,又给了他们家来凉州花用的银钱,没想到…… 凭什么卖我女儿,霍宝鸿!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怪不得不敢来见我!” 新月溶身上寒气又起。 “娘,都死了,女儿不想再和他们有牵扯,那些不相干的人,别理会了行吗?”莫翠语请求。 新月溶勉强把戾气压下去。 “嗯,他们,打过你吗?” “没有。” 凤儿抿了抿唇。 新月溶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打过的,一定打过。 都到卖掉她的地步了,怎么会对她手下留情。 就欺负她女儿和莫老哥性子软是不是? 她转身出了屋。 莫翠语追出去,只看到她们主仆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她娘原来会功夫哒? 那一片飘逸的身影像风一样飒爽。 她娘,本就应该是这样无拘无束的女子吧? 可因为她,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了十八年。 “我娘……” “别管了,你娘心有侠义,该不会杀人。”老夫人说。 看在她们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杀吧,顶多打一顿。 谁也没想到,新月溶不仅把霍宝鸿和霍江临给打的下不了床,还去山上把丁氏坟给刨了。 尸骨散落一地,野狗疯抢。 老夫人还是庆幸,要是知道真相,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 第二天,桑宁顶着清汤挂面头出了门。 尼玛的,在家里听大嫂说还不信,大家看她的眼神,还真就像她疫情没戴口罩,大街上穿泳衣裸奔! “锦棠,这也是你婶婶独创的发式吗?是否,过于胆大?”月不圆迟疑道。 锦棠叹了口气,“老师,并不是这样的,我婶婶昨日舍身抓奸细,导致自己被大火烧掉了头发,不过好在奸细都被抓住。 她说:命重,发重,都不及国之安危重。” “……” 月不圆眼神肃然起敬,桑宁的形象在他眼里蓦然高大。 耳朵听着旁边不知情的人议论,无不在说丑啊,大逆不道啊,像个大圆蛋啊。 虽然大家都是小小声的,没有太大的恶意,就是在嫌弃,但月不圆还是听不下去了。 为国为民的大义之人,怎可被人如此误解? 想着自己好歹在百姓间也有几分信任度,他重重一点头。 “锦棠,给老师拿把刀来。” 锦棠听话的把刀拿过来,然后就看到老师毫不迟疑的割断了自己的头发。 锦棠:“……” 这是弄啥咧? 感觉有时候老师跟四叔一样,心思不定呢? “月先生?您您您……为何割发!对自己髡刑?” “剪发断爪,自以为牲,月先生是不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天哪!这是大不孝,月老先生知道了要气的从棺材跳出来了!” …… “乡亲们,此为断发明志!”月不圆声音有力,目光坚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再病恹恹的了。 好像从锦棠给他时不时带个饼,带壶茶开始的。 “你们知道桑娘子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吗?是因为抓混入凉州城的奸细烧毁的,她护卫了凉州城,护卫了咱们的安危,是值得所有人敬重的! 所以,我,月不圆,今日断发以桑娘子为榜样,以表与西辽人不共戴天,坚决抵制的决心!” “……” “……” “……” 桑宁正和秦望远说话呢,这几天半夜又进空间收了几十袋粮食,打算再让他运上一批,就听到月不圆慷慨激昂的话了。 这小子,声音洪亮了不少啊? 秦望远:“……” 他家主母和一个年轻男人都剪了头发,看着跟配对似的,这算怎么回事? 不得行。 反正他爹早死了,也不会生气,割了! “月先生说的好!我也来!” 秦望远大喊,他还拉上了凑上前想跟桑宁说话的若梅。 若梅:天老爷,来的真不是时候! 大家亲眼见证又有两人把头发剪掉了。 一眼扫去,煤场全都是茫然的眼神。 不都说头发比命还重吗?怎么这么不值钱了? 一个正拼命抓头,都要把头皮抓破的男人,一下子跳起来:“我也剪!” 再不剪,虱子越来越多了,他管爹娘呢,爹娘早没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大义的理由,谁也没话谴责他。 于是,又跳出了几个虱子哥把头发剪了。 桑宁:万万想不到事情正在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不过,她喜欢! 没人再把她当异类了,大家一起裸奔,那个穿衣服的就是异类!嘎嘎嘎…… “不必,你们不必这样,停!不必,不必,停……不必停啊……” “乡亲们,你们太让我感动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得不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了。 其实吧,头发长了也有长了的坏处,它会吸收本该长在你们身体里的养料,让你们没力气。 就像树枝长了就要修剪,不然果子长不大一样。 指甲长了会剪,头发为什么不能呢? 说什么不孝,父母在时,咱们端饭倒水,让他们安乐而终,这才是最大的孝敬! 再说,咱们剪掉的,只是糟糠部分,没有伤及根本,算什么损伤呢? 咱们明明是在保养!” 第222章 拿着苍蝇当宝贝 若梅顶着比桑宁更短的头发跑回来,欲哭无泪。 她可是女子剪发第二人! 第一人是主母。 但是她的比主母的更短,一跑,脖子凉哇哇的。 “挺好看到,你不觉得的很轻松吗?”桑宁安慰她。 是很轻松,跟没头了似的。 算了,大事重要。 “主母,问您个事儿。 凤儿小姐脖子上那个小刀饰,是不是猛哥送的啊?” “是啊。” 若梅眼睛微微睁大:“是,送给凤儿小姐的,还是送给她娘的?” 莫姐姐说是炎猛送给凤儿的。 想来也是,若是送给莫姐姐,她怎么会收。 “当然是送给凤儿的,有什么问题吗?” 完了,真是送给凤儿小姐的。 猛哥是不是有毛病,凤儿小姐才多大,再过十年能成亲不? 那会儿他都是颗老白菜帮子了! “主母,您不知道,那刀饰是我们老将军夫人给猛哥的,是给姑娘的定情信物,说这次他再送不出去,夫人就做主在寨子里给他挑上三个媳妇。 他竟然把刀送给了凤儿小姐,这真是老牛吃嫩草啊! 夫人要是知道了,可能得气死。” 哦哦!炎猛这家伙牛啊! 这就算计上了! 刀当然是送给莫姐姐的。 不过…… 可惜了(liaO)可惜了(liaO),莫姐姐现在不是他能算计的了。 想要媳妇,路漫漫兮山高水远。 “哎,其实猛哥小时定了一个未婚妻,是我们将军夫人闺中蜜友的女儿。 可惜很小的时候被人拐走了,我们夫人想起来就落泪。” 嗯哼? 桑宁惊了。 相同的配方,不一样的配料。 “你们夫人的闺中蜜友叫啥?” “不知道,反正是个大美人,夫人说起来就得意的很,只是两人已多年没联络了。” 哇呜,就说没事要多聊天。 看她又发现了啥? 不对不对,应该不是莫姐姐,莫姐姐是许给白义的。 北宫家族那么有名望,不可能做出一女许二夫的事。 可这事也太巧了吧? 不行,这瓜她得吃明白! 与此同时,在家里的新月溶也发现了凤儿身上挂的小刀饰。 娘几个睡在老夫人那边大炕上,老夫人带着锦心锦绣和桑宁睡一个屋。 因为晚上与女儿说话到后半夜,今日起的就迟了。 凤儿昨日洗澡她没注意看,现在见到了。 “这小刀,哪里来的?”她惊讶。 越看越熟悉,再看,果真和家里那个是一样的。 小刀那上面的花纹,是一个隐晦的“炎”字。 这是炎家的东西! 炎猛的身份有点敏感,莫翠语不能说,但又不能撒谎骗她娘。 因此说:“霍家一个远亲来探望时送的,我见凤儿戴着防身不错,就让她戴着了。” 霍家的远亲? 新月溶有点急:“可是姓炎?” 难道炎家没死绝? 当年不是因为谋逆被朝廷军全军覆灭了吗? 她听到消息赶过去想要把朋友救出来,可是已经晚了。 莫翠语也很震惊,不知道她娘是怎么知道的。 但她虽然不知道炎猛的真实身份,却知道他是给霍家做事的,不能对任何人讲。 新月溶见她表情,心里通透。 听闻霍家四子病重卧床不出,但昨夜她听到那屋里半夜有人出去,所以就知道,霍家有秘密。 可这跟她没关系,所以也不会问。 但是炎家……她想知道明珺是不是还活着! “这是炎家的东西,咱家也有一个。是当年娘的好朋友董明珺送的,她夫君炎虎因为杀了辽东王那个狗玩意儿,惹的朝廷围剿,全族覆灭。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活着?” 莫翠语这才知道炎猛的身份,竟也是这么惨的吗? “这刀饰……是当时生了你之后,你明珺姨来探望,非要做儿女亲家。 我见她儿子招妹浓眉大眼,小小年纪就练了一身好功夫,且炎将军也是正直之人,所以就应下了,她给了这小刀,我还她一枚碧玉芍药簪。 可惜你后来失踪,娘天南地北的找你,后来她家又出事…… 今日又见这一模一样的刀饰,难道他们都活着?” 莫翠语:!!!!!! 世界是个圆,走啊走总会相见。 可是,招妹是谁? “谁?进来!”新月溶朝门口一呵。 桑宁满脸八卦的跑进来。 “是我是我。 新姨你没搞错吧?莫姐姐不是和白义定亲的?” 新月溶一看是桑宁,不由露出长辈式慈笑。 随即又带了嫌弃:“谁和白家定亲,那都是北宫玉婷的一相情愿,北宫霆跟我说过这事,我当场已经拒绝了。 谁知道她到处宣扬,不要脸! 芙儿丢失后,还窜托我再生个女儿,为了白家,她也真是拼命。 可惜死了不到一年,姓白的就另娶了,蠢货!” 哈哈哈,对,真是蠢货,忙来忙去一场空,给儿子定个媳妇也没定明白。 “新姨,你说对了,炎家人没死,被人救了,大概很快你们就能相见,这刀饰正是招妹儿所赠。” 丝~ 炎猛等于,招妹儿? 莫翠语:“……” 新月溶惊喜不已,喜事真是不单至,她找到了女儿,又听到了至交没死的消息。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禁惊叹:“芙儿与招妹儿的缘分真是天定,不过招妹儿还没娶妻?” 是不是比芙儿大了五岁来着,芙儿的女儿都五岁了! 不会是死过老婆的吧? 那可不行! 莫翠语吓了一跳:“娘,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能再作数。 炎猛送这个是给凤儿防身的,也没别的意思。” 她眼神落在刀饰上,炎猛到底什么意思? 反正不会是定情信物。 不能再戴了,以后有机会还给他。 新月溶当然听女儿的,什么男人,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找不找都无所谓! 她们祖孙三人在一块儿更好。 “凤儿,不戴这个了。以后还给炎叔叔。”莫翠语把小刀收了起来。 “好。”凤儿珍惜的摸摸脖子上的琥珀苍蝇。 别把她的五谷母收走就好。 “这是假的,外祖母那有真的,凤儿想要什么都有。”新月溶心疼的捏捏凤儿的小脸蛋。 好像重见到了芙儿小时候。 瘦了些,再胖点,再胖点会更像。 她可怜的小囡囡,拿着个苍蝇当宝贝。 卖东西的也是有毛病,做什么不好,做只吃屎的苍蝇。 “是真的,四叔亲手抓的。外祖母的花才是假的。” 凤儿看着新月溶头上的花簪说。 桑宁接话:“对,这是我做的,假琥珀,真苍蝇。新姨的是假牡丹,真黄金。 真真假假不重要,我喜者,惜之重之而已。” 新月溶:“……”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的透彻! 第223章 引魂术 白义忙了几天,再来柳下村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民的头发呢? 头发呢? 都得病掉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哪个蛮荒之地。 将近一半的人没了头发,而且,没头发的人头扬的高高的,春风满面,也不像得病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头发呢?” “大人!我们要断发明志,以示与西辽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和头发有什么关系? “大人这觉悟,不大行啊……”村民扭头就嘀咕了这么一句。 定三打听完回来,满脸呆滞。 “大人,我就说你用不着怕桑宁被人嘲笑,还想着当众嘉奖来维护她。 她真是有翻天的本事。” 于是,跟白义说了为什么村民都剪了头发。 “没剪的单纯是怕冷,都等着到明年春儿后剪呢! 现在村里对短发的人都高看一眼。” “桑宁还编了一首小调: 我剪发,我骄傲,干净健康省水又省皂。 剪掉枯黄分叉,了断三千烦恼。 不用梳头不编发,时间拿来把煤挖。 富凉州,搞建设,民强兵壮浑不怕。 男女老少齐上阵,团结一致把豺狼赶回家!” 白义:“……” 定三感慨:“大人,我学的不够,远远不够啊……” 桑宁真特娘是个人才呀! 奸臣也不是人人能当的,他现在无比的崇拜奸臣! “大人,咱还嘉奖吗?” “嘉奖啊,你现在不是很会说吗?去说两句好听的就行了,什么粮食财物就算了,我比他们更缺!” 定三:“……大人不过去看您舅母了吗?” “让本官想想。” 这有啥好想的?定三很迷惑。 白义转身走了。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他身上背的婚约该怎么解决。 煤场上。 朱凡胜摸着短短的头发,嘻哈哈道:“别说,刚剪掉时不习惯,现在觉得越来越舒服了。小勇,你觉着呢?” “是,确实很舒服。”赵小勇憨憨的回。 “我看最近小莲总去你家,是又打算在一块儿吗?” “嗯……粮食攒够了再说。” 朱凡胜停下手里的活,两手搭在铁锹上,以老大哥的口吻说:“小勇,若是定了就别等,小莲虽然嫁过人,但那也是迫不得已。 这两年一直关照你娘,也是对你情深义重,你若想娶,咱们兄弟每家给你凑点,以后慢慢还就是。” “好,凡胜哥,我回家跟娘商量一下。” 赵小勇干活速度快了些,弄完眼前的活,也没再去重新铲土,就提早走了。 他回了家,又听到小莲和他娘在说话。 先去了厨房,把水缸里的水全倒出来洗了个澡,然后提着两个水桶挂到扁担上挑到院子里。 小莲听到声音已经跑出来了。 看到刚洗完澡的赵小勇,脸红成了苹果。 小勇哥比前几年身体更壮实,更有男人味儿了。 “小莲,又要麻烦你帮忙去打水了。”赵小勇很歉疚。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的户籍迟迟压着不办,都不能打水。” 月亮井那边,都有衙役核查,每家打水之人都是记录在案的。 赵小勇以前的户籍销毁了,新的没办下来,所以没法儿去。 鹅婶很是不解,她以前打一次水,能用半个月,可儿子一天就用半缸水。 她年纪大了,可挑不了那么多,但也不能总麻烦人小莲。 “你就不能省着点用吗?大男人用得着一天洗一次澡吗?” “娘,煤粉脏,弄身上不舒服。”赵小勇很歉疚:“我再去衙门催催户籍。” 小莲赶忙道:“没事的大娘,我去挑,小勇哥爱干净,这是好习惯。” 她又红了脸,低着头挑起了扁担。 等她出去后,鹅婶才指着儿子,不满又不舍过分苛责。 “你啊你,什么时候染上这毛病,咱凉州哪有人天天洗澡!” “赶紧找小莲爹定个日子,把小莲娶进来,省的她天天往这跑,被人说闲话。” “知道了娘,过两天吧,等官府发了粮,咱们凑上一斗,当聘礼。” “好好好。”鹅婶高兴的笑起来。 这话被重新返回来的小莲听了个正着。 她躲在门口,心里小鹿乱蹦,惊喜的捂住嘴。 本是因为看到桶壁沾了些灰色的粉末,想回来找东西擦一擦的,这下子也不好意思进去了。 …… 夜半三更,桑宁在睡梦中被尖细的声音惊醒。 “危险,危险,四郎危险!四郎危险……危险……” 吵的她头都要炸了! 同时脸色惨白。 霍长安有危险! 根据以前的经验,是生死攸关之际! 空间这么远都能感受得到,可她帮不上忙啊! 桑宁忧心,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 刚以为抛之脑后的人又以这样的形式卷土重来。 天一亮她就让秦望远去探听消息。 这一天,霍家又来了人。 就是那个读心师琅邪。 读心师,其实就是厉害的心理学家。 而琅邪,还擅催眠。 他们称之为引魂术。 引魂,引魂,引导灵魂离体,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过往发生的一切。 “娘子近期思念爱人甚多,需多加休息才是。” 琅邪四十多岁,看着是个很普通很和蔼的人,笑吟吟的先对桑宁说了一句。 啥呀,她是被空间吵的好不好! 霍家人都一副了然的神色。 桑宁不服气,但懒得反驳。 新月溶等不及了。 “琅邪,我女儿三岁时的记忆,能不能引出来?” “只要有零星记忆点,是可以引出的。” “我不想!”莫翠语猛然拒绝,极为抵触。 她看向桑宁,目光中带着惶恐。 第224章 莫再回头 "芙儿,没有任何危险的,你不用怕,娘在一旁守着你。"新月溶看出了她的紧张。 但莫翠语只看着桑宁。 她怕的是什么,霍家人全都知道。 老夫人面色凝重,“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承认自私了,但她也怕呀,要是被新月溶知道女儿遭遇过什么,霍宝鸿一家子就完了! 谁知道这琅邪会挖出什么。 桑宁不同意,既然知道有危险,就要把危险排除掉。 要不然莫姐姐被找到的消息传出去,那些曾害过她的人,哪会管她三岁时记不记得,照样会杀人灭口。 她多少也知道点催眠的原理。 不往一个地方牵引,是不会走偏的。 “不用怕,我陪着你。”桑宁握住莫翠语的手,给她坚定的眼神。 如果事情不对,她就阻止琅邪。 催眠中被打断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精神会混乱一阵儿。 莫翠语毫不犹豫的点头。 新月溶有些惊异。 女儿对桑宁信任至此,就像把命交给她也不会迟疑。 她忍着焦心,看着琅邪带她们进了室内。 …… 三岁的女童,和年轻的乳母,正在花园捉迷藏。 假山流水潺潺,花草丰茂,一片鸟语花香。 不远处,有人声沸嚷,推杯换盏。 侍卫林立,机警认真的防卫在四处,这里很安全,谁都想不到会潜藏着危险。 有宫娥的悄言耳语传来。 “贵妃有令,把这药下在怀山世子杯盏中,让他对鹿台城主夫人产生臆想……” “咔嚓!”干枯的树枝发出断裂声响。 不谙世事的女童睁着懵懂的双目看着她们。 宫娥的脸一瞬间变得狠辣,“抓住她!” “救命——”乳母冲过来抱起女童。 但求救的声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鼓点声中。 有侍卫朝这边望过来,见到那宫娥,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乳母也有几分功夫,抱着女童眼看要靠近宴会场,却被刚才的侍卫一道飞镖打入腰部。 她只能撑着身子抱着女童转了方向,另寻新路。 “把她们往西南逼!” 西南有什么,乳母不知道,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姐,你躲在这棵树后,不要出声,一定不要出声啊,奴婢把人引开以后,你跑回宴会找城主和夫人,记住,记住,记住!” 乳母说完,踉跄着朝前跑了,血液滴了一路。 一声野兽的咆哮声后,响起凄厉的惨叫。 “哎呀,怎么有人闯进这来了,我命休矣,快看看是什么人,能不能掩盖……” 女童浑身哆嗦着往回跑。 她不知道路,却知道跟在上菜的宫娥后面。 终于回到了宴会处,她已经看到爹爹和娘亲了。 爹爹正笑看着一个嬷嬷抱着的婴孩,伸着手指逗弄。 娘亲已经四处环顾,离座寻找她了。 “娘……呜呜……” 她的身体被抱起,嘴巴被捂住。 是那个贵妃姑姑。 她笑着,眼里却发着可怕的寒光。 “小芙儿,不要乱跑呀,姑姑找了你好久了。” 喘不动气了,胸口憋的好疼。 挣扎中,女童抓出了贵妃怀里的如意锁。 “快点,新月溶已经找人了,扔一个孩子进百兽园把人都引过去,趁机会将她弄出宫处理掉!” 女人阴狠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再醒来,就在漆黑的地下。 冰冷的棺木,旁边腐烂的尸体,窒息的恶臭,稀薄的空气。 “娘亲,娘亲……” “芙儿不想哭,可是芙儿好怕……” “爹爹……娘亲……” ………… “醒来!”琅邪一声命令。 莫翠语醒来的时候依旧处在当时的状态中。 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不止。 当她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房中的新月溶时,一下子扑过来。 “娘亲!娘亲!” 新月溶此刻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甚至想仰天大笑。 她为了女儿蹉跎数载,受尽思念之苦,锥心之痛。 仇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一日比一日风光。 这风光,是女儿的亲爹捧上去的。 好好笑啊! 北宫、玉妍! “桑宁,霍家要反吗?我新月山庄,助你们一臂之力。”新月溶的声音无比的平静。 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地心火焰,毁天灭地之熔岩。 啊? 这,这……这么直接? “我知道,霍长安没有残,你们既与炎家合作,那也加我新月山庄一个!铸剑,金钱,必将鼎力相助!” …… 莫翠语一家要走了。 她对霍家很是不舍,与桑宁几个执手泪眼凝噎。 凤儿也与三个小伙伴依依惜别。 “姐姐,你走了,哥哥又要教我写字了,我不想写。”锦绣真的不想凤姐姐走啊! 锦心也是。 理由不同。 “姐姐走了,没人和我一块儿做小猫馍馍,也没人和我一起绣花了。” 最舍不得的,应该是锦棠了。 凤儿聪明又听话,他最喜欢教凤儿读书,写字,还能和她讨论书中词句。 她走了,感觉以后会很孤单。 “凤儿妹妹,没什么送给你的,数字算式你学的还不精,这是我刚整理的,你带着走吧。” 虽然锦棠很珍惜这一套算式,但送给凤儿妹妹,他一点都没不舍。 凤儿接过来,好好拿着,道了谢。 却忽调皮一笑:“锦棠哥哥真笨,我一点都不喜欢学这些,不过是躲避锦绣的唠叨才跑你那边的。” 向来恬静的凤儿妹妹在离别之际这么欢脱,着实让人意外,但也让锦棠放心了些。 凤儿跟着她的亲外祖母,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锦绣叉起腰:“好啊,原来姐姐心里嫌我唠叨!不跟你说话了!” “嘻嘻,大刚见了你都躲窝里,我怎么就不能嫌了!不过不唠叨的时候,还是好锦绣。 锦心,锦绣,锦棠哥哥,我会想你们的,我走了。” 凤儿脚步轻快的上了马车。 不过上去就伏在了莫翠语的怀里,小肩膀一耸一耸抽泣起来。 “凤儿,不哭,咱们离开是为了帮助霍家,以后还会相见的。” 马车缓缓启动,莫翠语红着眼睛稳定下情绪,刚想掀开帘子再看一看。 就听高昂清脆的声音响起。 “芙姐姐,前路坦荡,莫再回头——” 第225章 不死不休 马车行至半路,有锵锵马蹄声疾驰而来。 前驱的身姿,打马的频率,无不显示马上之人的急切。 “主子,是家主!”星回报告。 “来的正好!” 新月溶忍到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拿起长鞭,自车中翩然飞出。 “溶儿!” 马上之人连甩几下马鞭,一蹴上前,翻身下马,满身尘土飞扬。 曾经俊朗的容颜染上了风霜,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目已沉寂多年。 此刻,又犹如死灰复燃,有了点点星光。 “溶儿,是……找到了吗?”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盛满深情与期待,一如从前。 然而,他等来的是狠狠的一鞭子。 “北宫霆!十八年前,你放弃寻找女儿,差点绝了女儿的生路,五年前,你找来一个女人冒充我的芙儿,又想绝了我寻女儿的心思,让我们母女终生不得相见。 你从未在意过女儿,找到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溶儿……” 北宫霆丝毫不在意伤势。 低声祈求:“是,我错了,现在能不能回家了?” 他那么做,也只是想斩断妻子一年又一年无望的寻找。 因为心里一直认定,女儿其实已经不在了。 就是现在,其实他也不是很相信,她找到的,真的是女儿吗? 不过无所谓了。 只要妻子能回家,他认谁当女儿都可以。 “北宫霆,你知道女儿一直生活在哪里吗?在平阳!在离鹿台不足百里的平阳! 你说你一直在找,你真的在找吗?” 新月溶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就因为信他会找,她才一路南下。 可不足百里啊! “如果你能早些找到,我们一家早就团圆了。” 可是没有。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没有找到。 北宫霆也惊愣。 就在那么近的地方? 不可能啊,平阳他有派人去找过。 莫非女儿变了模样。 他看向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佝偻的白发老头。 车帘掀开,莫翠语担忧的看过来。 只一眼,北宫霆就知道,这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 脚步一动,他想上前,却又被狠狠的甩了一鞭子。 “你不配靠近我的女儿!” “溶儿,你打,使劲打,我不动,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可是晚了!你知道当时女儿发生过什么吗?她被人活埋了!活埋她的人,是你的好姐姐,北宫玉妍!” “不可能 !她是芙儿的亲姑姑!”北宫霆本能反驳。 新月溶惨笑一声。 “悔之不及入侯门!冷血无情逊猪狗!” “不过是想逼你帮她铲平绊脚石,就要算计我,害我女儿性命,何其狠毒! 北宫霆,你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把刀,什么亲姑姑,亲姐姐,你们北宫家,都是一群吃人的豺狼!” “回去吧,和离书已给过你多次,不敢耽误城主大人娶新妇,你我之间的缘分,五年前就已彻底了断。” “新月溶!” 北宫霆痛叫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会娶别人吗?我不过是想逼你回……” “你知道我的性子,逼我?呵,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她新月溶岂是能受逼迫之人。 “今日再给你一句敞亮话:我新月山庄,从今往后,与三皇子一派,不死不休!他若当帝皇,必是踩着我的尸体上去!” 不过,恐怕他没那个本事! 北宫玉妍不是说她是个疯子傻子吗,那她就准备承受一个疯子的怒火吧! “你若选我们母女,就给我弄死北宫玉妍!若选她,那就尽快铲平新月山庄,否则,就没机会了!” “北宫霆,我等你消息。” 新月溶上了马车。 只留北宫霆孤独的站在寒风中,身心透骨凉。 妻女离散,半生孤寡,他这些年的苦,姐姐是知道的。 若真是她做的,那心是冷硬到何种地步。 他要查,查的清清楚楚! 再回头,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冒出来,好奇的往这瞅。 这孩子…… 记忆倏然回到从前,本以为十几年前的事,早已忘的干净。 可这一刻,那记忆清晰仿若昨日。 只到他膝盖高的女儿,端着茶杯,糯声糯语的喊着:爹爹,请喝茶。 北宫霆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而车上的小娃儿,也回应了一个笑。 这抹笑,瞬间击溃他孤独太久的心脏。 他要他的家圆满,再也等不及! “娘, 你告诉爹要对付三皇子,是知道爹会帮助咱们吗?” 车上,莫翠语问。 新月溶摇头,“我不知道。” “那……” “若是从前,我是相信他会选我的,现在……北宫家族,已扶持三皇子多年,现在撤出,牵扯太多,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不过无论他选谁,新月山庄早已做好准备,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了的。 这几年,朝廷内乱,山庄也暗中发展了很多势力,娘还联系了怀山王府,他们与三皇子派势同水火…… 回去娘与你细说。” …… 道路上终于没有人影了,一个人才从远处的树后走出来。 霍江临知道,他永远永远失去莫翠语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天性懦弱! 很多次,明明下定决心要勇敢,可是碰到危险,身体已经下意识的想逃离。 没救了,他没救了! 霍江临跑去了山林,对着树干,想象着那是欺负莫翠语的衙役,一边哭,一边疯了似的击打。 直到精疲力尽,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不想活了。 其实他被打击到尘埃,一直就没有爬起来。 他这样的人,对不起爹,对不起妻儿。 活着,也不会再有建树。 如果没有被抄家就好了,他和翠语会一直好好的。 如果他忍住不要衙役给的食物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打过翠语就好了。 如果…… 没有如果,他没机会弥补了。 不知躺了多久,他浑身冰凉,身上落了一层枯叶。 附近有人在说话。 周遭寂静,声音清晰的落入他的耳朵。 那怪异的腔调,分明是…… 第226章 复仇恶鬼 "药量太少,那水还是活性,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看村民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话是东阳国的口音,霍江临听懂了。 心里吓得要命。 有人做了叛徒! 他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朝声音处看。 是他! 鹅婶没死的那个儿子! 怎么会? 村民都说他老实本分,孝顺又能干,现在回来了,都有好多人想给他说亲呢! 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此刻却神情阴狠,眼神冰冷,像换了一个人。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辽人,神色更是骇然的很。 “教你一个办法,杀一个人,把胸腔掏空,药倒进去,再缝上,尸体绑上石头扔进水里。 这样药能从嘴巴持续散出,就像一个药鼎,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散干净的。” 叽里咕噜的话霍江临听不懂,但看到赵小勇似吓到一般,大口的咽唾液。 那个西辽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儿子又长高了,最近正在练箭,着实聪明,一看以后就大有作为。 你好好表现,这次回去就能升为小领主,得牛羊千匹,奴仆三百,以后就是人上人,你娘再也不用过苦日子。” “不过,你现在的发型可真丑,哈哈哈……” 西辽人把一包东西塞到了赵小勇的怀里。 赵小勇面色发白,在那站了很久,才把东西往怀里塞好匆匆走了。 霍江临身体已经僵的不听使唤。 等身体回暖,关节能活动,才满头冷汗的往外跑。 有叛徒,有西辽人进来了,他得赶紧去报信! 一口气跑到县衙,“大人,我要见大人!” “现在不是开堂时间,有案子明天一早过来!”衙役呵斥。 “差爷,我发现了奸细!” 发现奸细,任何时间都可以来举报,这是凉州城的规定。 一听奸细的问题,衙役很重视。 最近正在重新彻查奸细呢,不敢大意。 他马上带着霍江临进了县衙找县令大人。 “大人,有人来报告奸细的问题!” 衙役喊了好几遍,荣昆才从书房出来。 他身边还跟着管家的儿子。 管家的儿子刚满十八,五年前,得了一场重病,身上长满了瘤子,眼看就活不成了,老管家打听了一个大夫,带儿子离开了凉州去治病。 这么多年,大家都以为他死在外边了,没想到两个月前好好的回来了。 长的一表人才,俊郎挺拔,可真是招人稀罕。 以前小姐就喜欢与他玩,现在估计更喜欢了。 衙役心想,这小子看着和大人很是亲密,不会要成为县令大人的女婿了吧? “霍江临,是你?不好好在煤场干活,乱跑什么?还想给你父亲兄弟惹麻烦吗?”荣昆上来就是一顿喷。 “不是的大人,我在北边林子发现……” “你没事跑北边林子干什么?” “我……我心情不好,大人,那里有西辽人,我亲眼看到了,他……” “拖出去,关进大牢!” 荣昆不耐烦的挥手:“为了立功胡言乱语!别以为有霍家的功劳可以让你为所欲为,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再出来!” “大人?”衙役有些疑惑。 都不听完吗? 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武断了? “拖下去!”荣昆厉声命令。 “是,大人!”衙役连忙去拖霍江临。 “以后别什么人的话都听,他差点烧了山林,酿成大祸,如今不好好在煤场干活,还往林子里钻,我看他更像奸细! 下次再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你也滚蛋!” 荣昆骂了衙役,转身和管家儿子又进了书房。 “大人,我没有说谎,大人……” “闭嘴吧你,大人肯定是有要紧事,赶紧走!” 衙役拖着霍江临:“关你两天就放你出来了,有你们霍家的功劳,大人不会真对你怎么样。 你要是真发现奸细,就找你们霍家桑娘子,她的话才有人信,你有前科……哎,你还敢跑?” “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们不信!”霍江临悲愤大喊。 但当衙役抽出刀来时,他的身体本能的软了。 就这样,他被关进了牢里。 书房。 少年面容邪气,把玩着手里的小刀,讥讽的笑了一声。 “县令大人,你刚才该杀了他。” 荣昆双手被绑,满脸颓丧,解释:“不能杀。他们家刚立了功,杀了会惹出事来。 关入大牢也一样,不会妨碍你们的计划。”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要不然,你的宝贝女儿就要遭殃!” “田也,别伤害她,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喜欢你,你走了以后,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田也的眼里,闪过强烈的恨意,一拳就砸在荣昆的胸口上。 “呜……” “别再说这话恶心我!荣茵那个贱人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玩具!” 戏弄他,折辱他,小小年纪,毒辣恶心。 她最爱的游戏,就是将他绑住,脱了他的裤子,把它当玩具,看着他丢掉所有尊严。 后来更是捉了蚂蚁,毛毛虫,放在他身上,观赏他浑身战栗,扭曲的姿态。 越来越变本加厉。 直到她捉了一条毒蛇。 那种冰凉黏腻的恐惧感,芯子若有若无的舔舐…… 直到现在他还会半夜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全身长出了脓包,大夫说没救了。 荣茵哭着找她娘。 高高在上的荣夫人,赏了他和爹一杯毒药,然后把他们扔去了乱葬岗。 “你知不知道我爹死的有多惨?”田也眼神僵直,俊容逐渐扭曲。 “喝了毒药,我们没有马上死!他爬到了我身上,还想护着我。 然后被狗咬掉了脚,咬掉了腿,咬掉了……” 田也闭上了眼睛,眼角落下泪来。 他就在身底下啊,那咀嚼血肉的声音,那么清楚,清楚的似在啃咬他自己。 那么痛,那么痛…… 他爹被吃的快剩下骨架时,他终于能动了。 也许是以毒攻毒,他身上的脓包消去了一多半。 “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便是复仇的恶鬼!” 第227章 水有异味 荣昆愧疚难当。 这件事他其实后来已经知道了。 是他的女儿哭着跟他坦白的。 女儿其实是真喜欢田也,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又被惯坏了,以至于酿成大祸。 她现在已经分外懂事,见到田也时,也马上认错求他原谅。 “你怎么报复我都成,报复我夫人都成,但求你饶我女儿一命,她对以前的事一直很愧疚。 还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是在叛国!” “别跟我扯什么大义!我见识浅薄,出生即为奴!受尽主家欺辱,活的像条狗! 有人教了我本事,还告诉我,我也可以翻身为主! 什么叛国不叛国,这片土地若只有一个主人,不分你我,又何来叛国一说?” “荒谬!” 品种都不同,怎会不分你我,届时,怕是东阳人会被全部屠戮殆尽! “田也,你听我说……” “不必再说!荣昆,你又是什么好官不成?你背着郡守私吞了多少粮食,吃百姓血肉,又比叛国好的了多少!” 荣昆哑口无言。 确实,他以前也贪过,可是旱灾之时,基本上全都拿出来了。 田也已经回不了头了,该怎么通知郡守大人呢? 郡守府。 白义狠狠打了个喷嚏。 “大人,您守着火炉咋还冷呢?” 定三随口说了一句。 然后把手里的账册递过来,满脸喜色。 “徐五德不愧是奸商,一个月做成了这么多买卖,可以给百姓发粮了。” “你别整天奸商奸臣的骂人。” “大人,属下没骂人,属下觉得奸,这是个好字,聪明的意思。” “那奸夫呢?” 定三:“……” 大人真会开玩笑。 “通知荣昆,给百姓发粮!阿嚏~”白义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大人,您身体一向好,怎么今年还没入冬就染上风寒了?” “大概昨夜踢掉了被子。” “哦,大人要注意些。” 奇怪,定三怎么不劝他娶妻了? 定三招来一人,交代几句,就转头回来拿了杯子,倒了热水。 白义有些感动,这些年,定三又当护卫,又当丫鬟的,跟在他身边任劳任怨,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这辈子有这么个兄弟,是他的福气。 定三吹了吹热气,“丝溜~”喝了一口水。 然后捧着杯子坐到了火炉边。 感叹:“火炉真好啊,蜂窝煤真好啊!去年咱郡守府连炭都烧不起,今年想烧多少烧多少!” 白义:“……” 娘的不是给他倒的啊! “本郡守觉得该娶妻了,身边没个人也不是那么回事。” “大人要娶谁?咱身边也没个女人哪!”定三想了一圈,一个都没有。 “有一个。” 定三又想了一圈,眼睛惊讶的睁大:“大人是说洪爷?” 房角隐蔽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微微顿住。 “你是不是忘了,本官的表妹已经找到了!!”白义真是要被愚蠢的定三气死了。 真是牛不喝水摁不到河里。 “大人,您不会还想……那怎么行,她可是和离妇!您还是黄花大……呃,还未曾成过婚呢!” “做人要讲究诚信。” “她已经嫁过人了,也算是毁约,婚约根本不作数了,谈不上诚信问题,娶她还不如娶洪爷呢!” 白义懒得跟他说了。 “就这么定了,本官舅舅和舅母就这一个女儿,受了诸多苦,好不容易找到,我自当好好对待。 准备东西,我去跟舅母提亲。” 白义诚意满满的去了柳下村,却被告知,舅母和表妹已经离开凉州了。 桑宁看着定三手里托着的布匹,糕点,糖果,还有大饼,顺手接过。 “这是嘉奖我的东西是吧?大人客气了,谢谢谢谢!” 定三:“不不……” “对,是奖给你的。”白义不想当小丑。 这是对桑宁抓捕奸细的奖赏。 就是这样。 桑宁喜滋滋的端着东西,把糖马上分给孩儿们。 别说,虽然东西不多,但白义穷嘛,也算用心了,还知道给孩子带糖吃。 老夫人和李玉枝几个高深莫测的笑,也不去点破。 白义不知道啥样的心情,不光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搞笑,还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定三不甘心,又跑到霍家小菜园里,“呼哧呼哧”拔了几颗白菜和萝卜,从锦心锦绣手里扣了一块糖才走。 锦绣大叫:“从小孩手里抢东西,他不叫定三,叫无赖三!” 无赖三:听不到听不到…… 刚跟桑宁学的! “大嫂,江临来过没有?” 霍宝鸿拄着一根拐杖来了,脸还肿着,青紫交加,像染色盘。 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新月溶打人专打脸啊。 “没见到,又咋了?”老夫人也烦了。 这个老大,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让霍宝鸿这个年纪了,跟着天天操心担忧。 “一天没见人,不会跟在翠语后面……” 霍宝鸿觉得大概率是这样。 “他要跟就跟着,反正出不了凉州,跟不上自己就回来了。” 该对人好的时候糟践人,该放手的时候又来纠缠,真是什么时候都拎不清。 老夫人也是心疼霍宝鸿。 “二弟,他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教的教了,拉着他的手走路是永远走不好的。” 霍宝鸿沉沉的叹了口气。 …… 霍家的院子里,谢雨柔正在收拾晾干的衣服。 收拾一件,她就放在鼻子下闻一闻。 桑宁因为霍长安的事心绪不宁,无心做活,坐在屋檐下出神。 不经意间看到谢雨柔的动作。 这要不是闻的是她自己的衣服,桑宁都要觉得她是个变态了。 “三嫂,你干嘛呢?” “宁儿,你闻一闻衣服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谢雨柔拿着衣服走过来。 桑宁疑惑的接过闻了闻。 “没有啊?阳光暴晒后烤焦的螨虫味儿。” 呃…… 谢雨柔还是心疑,又去水缸打了一瓢水给桑宁闻。 桑宁可是大厨师,嗅觉是很敏锐的。 但她真的没闻出什么来。 “那可能又是我疑神疑鬼。”谢雨柔果断的怀疑起自己。 怀孕了就是特别奇怪,一点异味儿都受不了。 现在倒好,连水都觉得不干净了。 “三嫂,你觉得咱喝的水有异味儿吗?”桑宁问。 因为院子里大缸的水,都是朱凡胜挑来的。 她们不能浪费,一般就做洗衣服用了。 和喝的灵泉水当然不能比。 “没有,一直很好喝。” “那你洗衣服就用厨房里的水。” 谢雨柔眨眨眼,悄声问:“搬运会很累吗?” “不会,尽管用!” 第228章 最后的守护 官府发粮了,煤场做工的柳下村村民是旁人的五倍,足足分了一斗粮。 这一斗粮,加上种的大白菜菠菜萝卜,能够一家五口省俭着熬过一个月。 而且官府说了,下个月会更多。 煤场也要招更多的人。 柳下村地方太小了,山脚下又开辟了一大块地方。 凉州城百姓热情高涨,脸上洋溢出笑容。 白义发现,收买人心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宣扬自己有多与百姓同甘共苦,那都是一时的感动。 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一块饼,一个可以摸到手,看的见的希望。 前方有太阳,谁人不逐光? 定三说的对,他学的远远不够,只学会了画饼,却做不到制饼。 但是桑宁,既画饼,又制饼。 她让他派出人去,到雪峰的另一边,到南洋的另一边,寻找他们从未见过的植物种子。 她说,找到了那些种子,凉州人再不会挨饿,全东阳人再不会挨饿。 “大人,这得皇上同意才能派人出去吧?得需要通关文牒。” “是啊!”白义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皇上根本指望不上。 他不甘心,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只好将桑宁画的图纸万分小心的收藏在盒子里锁好。 等有机会吧。 “荣昆病好了没有?什么都压在本郡守身上,我也想病上一病!” “哎呦,大人,可不能乱说,最近药馆可忙了,好多生病的。” “哪年这个时候生病的不多。” 这倒也是。 “走,去看看荣昆。” “大人,不用去看了,我刚从那边过来,他已经没事了。” 一袭经久不变的黑衣斗篷,高挑不输男儿的洪爷走了进来。 脱下帽子,露出比旁人都要白皙几分的脸。 “那我们省了一趟功夫。”定三嘻笑道。 白义也放心了。 “所有的楼子,暗娼馆,我都查了一遍,没再发现可疑的。”洪爷自己熟练的拿了一个茶杯。 若说白义身边最信任的人,头一个是舅舅给他挑的定三。 第二个就是洪爷了。 那是刚来凉州上任的第一天,他救下被青楼的人追打的她,自那后,她就默默替他做事。 一晃六年,她从十五岁过了双十。 陪他在凉州站稳脚跟,陪他度过三年灾荒。 实打实的兄弟情。 “得了瓶好酒,喝上点!” 洪爷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倒了三杯,分给两人。 白义和定三接过,闻了闻,浅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芳香浓醇,哪得来的?” “西辽圣都,阔尔台,王庭御酒。” “怯~这牛皮吹大了!”定三咧嘴刚要大笑,忽觉脑袋一个眩晕。 不会吧?这酒劲儿这么大的? 眼睛怎么也开始花起来。 迷楞中,看到洪爷把歪倒的大人抱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定三想要去接白义,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再起身。 白义费力的抬头,眼神剧震。 “你……” “对,是假的,我差点被打死是假的,我死去的爹和弟弟是假的,你听说过终结者吗? 始于甲子,终于癸酉,十年灭东阳,乃我父王孛儿炽定下的宏愿,我,是第一批终结者。 东阳国,即将覆灭,一切,要结束了……” …… “大人——阳关报急,西辽来袭,苏将军已经集合队伍出发支援!” 不能,不能去,不能去…… 白义发不出声音,只无能为力的听着洪爷对报信的人讲: “大人劳累昏迷,暂由我安排诸事,速速安排下去,百姓筹粮筹物,支援苏将军!” “是,洪爷!” 白义悔恨的流下眼泪。 给她太多特权了啊! …… 城门处,整齐的兵将如潮水往外奔涌,鲜红的旗帜猎猎作响。 大地震颤,百姓分列道路两旁,手捧着省下来的粥送行,脸上皆是惶恐。 “又要打仗了啊。” “苏将军一定要战胜啊!” 每一个人的心里,在默默祈祷。 苏回夜满脸肃杀,上了城楼,做最后的誓词宣讲。 再下城楼,他翻身上马。 “苏回夜!”一个女子奔跑过来。 缰绳猝然一拉,胯下的马腾跃而起,人与马几欲直立。 苏回夜回头,眼里的温柔一闪而逝,随即变得漠然。 “苏回夜,你还没签婚书。” 小芳捧着一张纸,拿出准备好的印泥,仰着头,递给马上的苏回夜。 “不签了。” “你说好的,你和我爹说好的。”小芳睁着大眼,固执的举着手。 “只是随便说说,还没有请媒人,什么都做不得数。” “怎是随便说,你是将军!一言九鼎,不需要什么媒人。”小芳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苏回夜抓着缰绳的手有些颤抖。 小芳突然扭头,大喊:“凉州城的父老乡亲,今日你们要为我作证,我已经是苏回夜的人了,他是大将军,不能始乱终弃!” “你……休要胡说!”苏回夜大吼一声。 “本将军与你清清白白,若本将军对你有过不轨,定受天打雷劈!” 他头一次对她疾言厉色,却是最后的守护。 小芳手里的纸被风吹走。 她仰着头,看着身穿盔甲,顶天立地的男人,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点头。 早一点成亲,或许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她真的,好悔! “回去吧,若我……”苏回夜没有说出来。 不要再给她希望了,这一次,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你不是要去投奔亲戚吗?快离开吧!” 苏回夜还是忍不住提醒,而后,拍马出了城门。 “苏回夜!我在凉州等你回来娶我——” 第229章 闺女没送水 “将军!将军——”又有喊声从后面传来。 苏回夜对着队伍大喊:“速速前进!” 然后回头。 “将军!”霍江初驾着一辆马车赶来。 “你不算军营的人,说了不准去!” “将军,我们筹集了一些粮食,我愿意在后方押运粮草。” 霍江初知道这个理由苏回夜是拒绝不了的,因为军队缺粮。 “我弟妹说了,只能由我押送。这次有两车,她会继续筹粮,往阳关供应。” 桑宁和霍宝鸿从后面来的车辆上下来。 霍宝鸿哪里愿意霍江初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霍江初铁了心,他拉都拉不住。 也罢,来回押运粮草,总比上战场强一些。 “苏将军,安心打仗,粮食,我们会持续送去。” 桑宁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离她们如此近。 这些将士,到时候又能有多少活着回来。 或者,会全军覆没。 若朝廷没有增援,凉州也将无法幸免。 “桑娘子,请受苏回夜一拜!”苏回夜几乎要落泪。 没人知道,运粮车上,其实只装了很少的粮食,压在下面的,全是土。 朝廷发的军粮军饷,早就没了。 “不,这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在接受调令,而是在为这个国家而战,为身后的百姓而战。 是我们,应该感谢将士们才对。” 桑宁拿出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这是刚才小芳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本想定亲之时,送给你的。 苏将军,愿你们都能平安归来,与家人团聚。” 桑宁此刻,真的感受到了老夫人说的那种,男人上战场前,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心存遗恨。 因为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她和霍长安闹了不愉快,虽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也是后悔了。 后悔在他听到那些话以后,没有坦言相告,让他在偏执下生出了阴暗的心思,事后又自我憎厌,怀着满腔负面情绪离去。 如果重来一次,她应该会处理的更好一点。 其实,他真的很好哄的。 苏回夜接过同心结,喉间滚咽了一下。 再没有说一句,重新上马,义无反顾的朝前方奔去。 风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湿意。 霍江初和几个人一块赶着马车跟在了队伍后面。 “奇怪,白郡守怎么没来?” “那是荣县令吗?怎么不上前?” 霍宝鸿朝一个方向看去。 “老四媳妇,江临还没回来,不会是混出城外去了吧,要不要跟荣县令打个招呼,万一以为他潜逃,可别连累了咱们大家。” 霍宝鸿两天都没睡好了,又担忧又气的想跟长子脱离关系。 “我去说一说。” 桑宁跑过去,谁知道荣昆走的倒快,一晃没人了。 “桑娘子,你是要为霍江临求情吗?”忽听身旁有人问。 桑宁一看,也算熟人。 一个衙役。 当初开小吃铺子时,专门被安排在那条街守过治安。 她也给过不少串串吃。 “啊!” “桑娘子不用担心,大人说了,关他两天就放出来了,让他以后别乱跑。” 原来是被逮住了。 桑宁以为霍江临想出城,被逮住了,谁知道衙役又看看四周,小声道:“霍江临说在北边林子发现了西辽人,但是大人不信。 我见他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特意去那边林子看过。 没成想那边的树被人烧了一大片。 桑娘子,你们家这个堂兄,是不是烧林子上瘾了?” 还有这回事? 桑宁回头就跟霍宝鸿说了。 “不可能!江临现在什么样儿我最清楚,他被那次大火吓破了胆,连点个柴火都费劲,怎么可能再去烧林子。” 那事情就严重了。 “得进牢里一趟问问。”桑宁说。 “桑娘子,桑娘子——” 朱凡胜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 ”霍公子又吐了血,你婆母让你赶紧回家。” 桑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公子”是哪个。 这个尘越,自打来了之后,她就见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没露过面。 这次吐血,是家里出了事? 桑宁当即没心思管别的了,赶紧回家。 霍家。 大刚和小红狂叫不止。 谢雨柔也斜靠在炕上呕吐。 桑宁跑进来:“三嫂怎么了?” “宁儿,是这样……”李玉枝连忙跟她说了情况。 原来今日李玉枝换了一身衣服,谢玉柔说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当场吐了。 也幸亏一家人亲密无间,不会多想,李玉枝脱了衣服让其他人闻。 其他人都闻不出来。 谢雨柔跑到外面水缸舀了水,闻后就又开始呕吐。 外面水缸里的水,大家也不是没喝过,霍静雅就端着舀子喝了一口。 然后就说和以前确实有点不一样。 “还是锦绣聪明,把水倒给了大刚和小红,结果你看它俩龇牙咧嘴就开始狂叫,还把水打翻了。” “宁儿,今日煤场上又有几个没上工,听说也病了,若梅跟我说,去看病的村民回来都在悄声议论,医馆的病人特别多,都是喉咙疼,身上痒。 大夫怀疑,是不是蜂窝煤有毒气,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现在官府都给百姓发了蜂窝煤,天冷了,大家都开始使用。 也无怪乎他们会怀疑到这上面。 “当然不是蜂窝煤的问题。” 桑宁舀起水,闻闻,还真是有股说不上来的异味。 前两天她还闻不出来呢! “是这水的原因。” “大嫂,你找大夫验一下这水,我和静雅去月亮井那边看看。” “好!” 桑宁和霍静雅先去煤场看了看。 月不圆说今日有将近二十人没有来。 按理说,他们不舍得缺工的,家里都需要粮呢! 除非病的爬不起来! 桑宁扫视一圈,又看见了卖力干活的赵小勇。 她问秦望远:“这人没什么异动吧?” “没看出来,很能干。前几日他下工早,属下跟了一次,他和那个叫小莲的去林子幽会……” 总之,就是没发现有什么不轨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莲天天来给他爹和赵小勇送水,这两日怎么没见人?” 桑宁还是觉得赵小勇说谎了。 没有人能三年不动肌肉还不萎缩的。 “我去问问。” 她去了小莲爹那边。 小莲爹年纪大了,但常年在庄稼地忙活,身体硬朗的很,不过今天看着有些精神萎靡,胳膊甩动起来没劲儿。 “大爷,你闺女今天没给你送水啊?要是口渴,就去霍家要一碗喝。” “哦哦,桑娘子,好咧好咧。 小莲哪,去她姑奶家了,不是发了粮吗,我让她去送点,她姑奶腿脚不方便,小莲每次去都住两天再回。” 第230章 成为主宰者之一 桑宁也没有多想,又问:“大爷,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喝的水味道有点不对?” “啊?” 不对吗?他没注意。 之前沙土河的泥巴水都喝过,臭水洼里的水也喝过,月亮井的水那么干净,好喝着呢! 有什么不对呢? 小莲爹弓着背,有些迷惑的看向桑宁。 太阳正照射在他的眼睛上。 桑宁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好红,像两只红灯笼! “哎,吓到你了,我年轻的时候没日没夜的给主家看庄稼,熬坏了眼睛。 现在身体一不舒坦,眼睛就先上火。咳咳……” 小莲爹低下了头,大喘息了几下,又开始干活。 桑宁越发惊疑。 “不舒服就先别干了,身体要紧。” 小莲爹没抬头,依旧一下一下的铲土。 嘴里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得干呢,这个月的粮,要给小莲当嫁妆。 好不容易又等来这好姻缘,咱不能拖了后腿儿……人家不嫌弃咱……” 桑宁没听完,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又朝赵小勇看了一眼。 这家伙,最好没有问题! 桑宁和霍静雅去了月亮井。 她们刚走不久,小莲爹一个摇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子一向比旁人壮实的朱凡胜也头晕目眩,双腿发麻,站不稳当。 还有与他一块儿的刘四方,陆有田,全都身体乏力,冒出虚汗。 煤场又有人倒下,一片大乱。 里长喊着让人去找大夫。 月不圆心中发怵,跑过去查看。 有的人发冷,有的人发热,有的人身上起了疱疹,有的人咳嗽不止,还有的人腿发麻,像有蚂蚁在里面钻咬。 总之,各不相同。 问起,大家就说是老毛病了,只不过这次犯病更严重些。 但是有人开始在背后悄声议论了。 “这些煤粉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要不然桑娘子为什么让我们布巾捂鼻?” “我每天回去,都觉得胸口发闷。” “别胡说了!要是有问题,霍家人不可能自己也在这干。”朱凡胜阻止大家乱说话。 “我的腿是以前困在雪地里冻的,当时差点以为要废了,大家都忘了吗?每年不都犯上一次吗,今年来的早了些而已! 别被人挑唆几句就胡言乱语,都不长脑子的,多少人想进煤场来呢,说不定就是外村人故意散播谣言,想让咱们走,自己好挤进来呢!” 朱凡胜说的很有道理,外面很多人嫉妒他们柳下村。 可是发病也不能都一起发病。 就是很奇怪啊? 又有人道:“不是我们怀疑桑娘子,是怀疑石炭,这东西以前从来没面世过,是不是桑娘子也不了解它的毒性啊?” “我昨天去看老牛叔,他腰疼的起不了身了,还说不如死了,像是要抓狂,老吓人了。”一个小伙子接着说。 眼看人心越发惶惶,老里长让大家闭了嘴。 “这石煤没毒!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东西一开始运到咱村来的时候,我看黑不溜秋的不像好东西,已经偷偷找大夫验过了。” 不愧是里长,考虑的就是周全,连郡守的话都不全信。 “我不仅让大夫验过,还溶了让家里的鸡喝过,后来见鸡没事,我也喝了几口。 我喝到肚子里了都没事,你们还怕什么?外村那些人就是想抢我们的活,谁也别信! 等大夫来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村民终于安静了,把人都扶起来放到一边,等着大夫来。 “不对,不对……”月不圆喃喃自语。 这些人的症状,他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好像是……一种毒! 一定是祖父留下的那些书里记载的。 祖父收藏了不少异闻杂录。 太多了,他记不得是哪一本了。 “霍二叔,麻烦你在这盯着煤场,在下要回家一趟。”他对霍宝鸿说。 “行,你去吧。” “锦棠,跟老师回家找个东西。” 月不圆喊了锦棠,一块回家寻找。 没人知道,月家有一个隐秘的地库,那里,放着祖父毕生心血写下的所有书籍。 甚至很多世上早已绝迹百年的孤本。 这些日子,锦棠是什么品性,他也了解透了。 家里的书,也读的差不多。 可以进地库了。 大家各忙各的。 赵小勇担忧的背起了小莲爹。 “大叔恐怕等不及,我先带他去医馆!”他满脸急切,背着人大步出了村。 朱凡胜几人还感慨:“小莲这次找对人了,再找不到小勇这般孝顺的了。” 然而,他们看不到,转过身的赵小勇收起了憨厚的表情,眼神变的冷漠无情。 村里最强壮的那几个男人都倒下了,别人发病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任务完成了。 该走了。 出村后,他就背着小莲爹进了路边的林子。 “大叔,你别怨我,当初若不是你非要八两银子的彩礼,我也不会去跟人跑镖,被人贩卖去当奴隶。 害的我爹死不瞑目。” 赵小勇把小莲爹扔到地上。 “小莲……”小莲爹虚虚的喊了一声,眼角流下泪来。 赵小勇往他身上一边浇桐油,一边说:“小莲你就不用担心了,黄泉路上你们父女会团聚的。 一个残花败柳,怎么还有脸做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可是高贵的图仑小姐,拥有纯正的贵族血脉……” 大火轰然四起。 赵小勇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变得狂傲。 以后,他不再是下等卑微的穷小子,也不再是被人牵来牵去的人畜。 他是人上人,是拥有自己领地的小领主,将来,还会是大领主,封王封爵,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者之一。 烈火翻腾。 他的眼里也带上火红火红的狂热。 第231章 不当他是孙子 月亮井旁边,建了几个屋舍。 在这看守的,是郡守府的府兵,一共十个人,白天黑夜轮流。 桑宁来的时候,还有不少百姓推着水车或者水桶在打水。 她在边缘看了看,水质清澈,看不出什么来,闻一闻,和家里的一样,带着点类似发腥的怪味儿。 这水是来自地下暗河,桑宁想起了在现代的一则听闻。 说是某个地方清理自来水水箱,从里面清理出了一只死老鼠,老鼠都已经泡的跟猫一样大了。 此刻桑宁想到的就是这个,是不是地下暗河里落了什么腐烂的东西。 或者这井里直接落进了什么动物。 她对守卫的府兵讲:“先别让百姓打水了,这水井该清理了,怕是落入了什么脏东西,味道不对。” 府兵们都认识她,马上把打水的人驱散。 “桑娘子,这井才用了不长时间,用不着清理吧?”一个府兵问。 “你们没喝着水有怪味儿吗?” “这……没有啊?”那府兵对着霍静雅说。 霍静雅眉头一竖:“你看我干啥?是我四嫂在问你!” 这家伙,眼睛斜里斜气的,不像个好人。 “我是在跟桑娘子说啊!” 桑宁:“我在你左边呢?” “对啊!” ?????? 桑宁和霍静雅发现了,这人眼睛有问题!是个高度斜视啊! 这不对啊,眼睛有问题还能当府兵? 旁边他的同伴也甚是惊讶:“老胡,你的眼睛不是早治好了吗?” 老胡的眼睛是有一次抓捕逃跑的犯人时,被暗器射伤了。 伤了一只眼,另一只眼慢慢就变成了斜眼。 但后来他的伤眼治好了,斜了的眼珠子也养回来了,现在咋又这样了呢? 老胡自己好像刚刚意识到,他的眼睛又坏了。 一瞬间惊惶的想哭。 他做不成府兵了,他又残了! 桑宁和霍静雅又惊讶的看向那个说话的同伴。 “你说话,胳膊抖什么?” “我……”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胳膊早好了呀,都七八年的伤了,怎么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桑宁凝重的看向井水,又想到小莲爹的眼睛。 同样都是旧伤复发。 “去找根竹竿来!” 这已经不单单是落进脏东西了,很可能落入了什么损害免疫系统的毒物! 在井里还好,若是在地下河中,那可麻烦了。 当初这井打了可有十四米,把三根竹竿接到一块儿才探到底。 因为太深,桑宁的感觉不是很准,来回插了很多遍,才确定底下真的有东西。 一个府兵找了个铁钩,拴上秤砣,在底下晃了一圈。 “勾到了。” 大家睁大眼的看着他把东西一点点提上来。 “好像是水草。” “井水里也会长水草吗?”霍静雅疑惑的问。 “也有可能。但这井使用时间短,不大可能长水草。”桑宁说。 然后,那飘曳的东西终于浮出了水面。 “妈呀!” “啊!” 那是什么? 是头发! 是连带着一块头皮的头发! 钩子尖上,正勾着一块泡的泛白的头皮,被提到了井沿上。 惊悚的几声叫喊后,又有几秒时间鸦雀无声。 然后,暴发出一阵继续呕吐声。 那水,霍静雅也尝过一口,而且,衣服也是用那水洗的! 头皮发麻,好恶心。 “呕——” “出事了,出事了……”桑宁喃喃自语。 她盯着水面,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好像看到了一具仰天向上的尸体,睁着黑黝黝的眼珠子,与她对视。 “你们在这日夜守卫,什么都没发现吗?”她朝着府兵喊。 没有发现,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也没玩忽职守。 凉州城的水源是大事,他们被选来做守卫,本就是委以重任,怎么还能辜负大人的信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记不记得,前几天晚上,我们听到了一声水响。”老胡说。 “跑出来看的时候,却没发现人。” “对,咱们还以为有夜鸟掉进去又飞走了。” 完了! 看来正是那晚出的事! 下面是什么? 是 …… “曾三金,你跟我下去!” 一个府兵当机立断,脱了上衣,毫不犹豫的跳进冰冷的井里。 …… 赵小勇回到家里,闻到了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娘,你做的什么啊,好香!” 鹅婶笑吟吟的看着儿子。 “香吗?是霍老夫人给的一些调味料,她说做菜好吃,果然好吃呢!” 赵小勇一看,竟然是一大盆肉,里面有些红啊绿啊的搭配料,他也不认识。 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这什么肉?” 鹅婶感慨:“果真是在外面学规矩了,要是以前,不早上手抓了?” 赵小勇一愣,看向鹅婶。 却见鹅婶依旧笑的慈爱,用筷子一连夹了好几块放他碗里。 “快吃快吃,我把小勇炖了,它不下蛋了,浪费粮食,吃了算了,正好给你补补。” 赵小勇又是一僵。 把……小勇炖了? 知道他娘这几年把鹅当成了他,但赵小勇听着还是浑身不舒坦,不过,也心疼他娘。 “娘,儿子有事跟你说。”赵小勇放下筷子。 “不听,先把肉吃了,一会儿凉了。”鹅婶假装命令。 忙活活的又找了几块好肉夹到他碗里。 赵小勇只得快速把碗里的肉全吃完。 别说,这肉真好吃,吃的嘴巴麻嗖嗖的,还想继续吃。 于是,他丝溜着嘴巴又吃了几块。 鹅婶又给他倒水。 赵小勇咕嘟咕嘟就喝了一碗。 反正这水是先前打的,就算有零星不干净,他也撒过一遍解药了。 “娘,你也吃。” 赵小勇又给鹅婶夹了不少。 鹅婶慢慢的吃起来。 “儿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娘,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儿子不能娶小莲了。” “为什么?”鹅婶的声音很平静。 赵小勇没有察觉。 “娘,其实,我在外面已经娶了妻,还有了一个儿子。 娘,你有孙子了,长的特别可爱。” “真的?他在哪?叫什么名字?你快带他来见我。”鹅婶很急切。 赵小勇放下了一半的心。 就知道娘最着急的就是抱孙子。 “娘,他叫库库,离这有些远,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裤裤……真难听。”鹅婶又不着急了。 “他一个孙子,没有让我这个祖母去见他的道理,要来就来,不来,我也不当他是孙子!” 赵小勇有些吃惊。 娘,说话怎么这么……强硬了? 鹅婶抬手,慢悠悠从头上拔下儿子给她带回来的银钗,一下子插在碗里的鹅肉上。 第232章 到山上去 只见那银钗,慢慢的开始浮现一抹黑色。 从下往上,越来越黑。 “娘,你……” 赵小勇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娘,忽觉腹痛难忍。 他一下将桌子掀翻,捂着肚子滚到地上。 “娘,为什么?我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 “不是,我的儿子三年前已经死了,回来的,只是一个躯壳。” 鹅婶站起来冷漠的看着他,哪有先前慈爱的模样。 “你昨晚和西辽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把小莲杀了,你还要祸害凉州城的百姓。” “你怎么会听到,我明明……” “对,你给我下了药,但是你不知道,自从儿子死后,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以至于得喝些迷幻药助眠。 普通的迷幻药,已经对我没用了……” 赵小勇的眼里有片刻的心疼,然后感受到胸口火烧火燎的灼痛,他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包解毒药一口吞下。 “没用的,剧毒无解,是灭鼠的。” 也多亏了霍家老姐姐给的那些料,遮掩了药的异味。 “娘,你好狠的心!你知道儿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赵小勇悲愤大喊。 “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劫匪,是镖局的人把我们卖了,卖到一个暗无天日的打斗场,供人观赏,下赌…… 我们像牲畜一样被拴在笼子里,只有打斗的时候才能出来,打输的没有饭吃。 不到三个月和我一块去的人都死光了! 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看看……” 赵小勇撕扯着衣服。 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鹅婶终于僵持不住,眼中含泪,颤抖着蹲下去抚摸儿子身上的疤痕。 她其实在儿子洗澡的时候,看过一眼,只是看到了背后的几处伤疤,还以为是当初劫匪砍的。 没想到他是经历了这些。 这么多疤啊,有深的,有浅的,得多疼啊。 疼的鹅婶喘不动气。 “娘,我们凭什么要被人当做畜生,我不要再做畜生,我只知道,那些人救了我,让我可以做人。 这片土地,可以换个更好的主人,不比现在强吗?” 赵小勇掏出一个信号竹筒,开始往外爬。 他还有救的。 他们有医术很厉害的巫医,可以救他的。 眼前一暗。 鹅婶从他身边走过去,把象征着生机的门给关上了。 外面的光,再也照不进来。 “小勇,你太天真了。 你没有见过西辽人真正的样子。 知道娘为什么听得懂西辽话吗?” 鹅婶的眼里露出蚀骨的恨意和刻在骨子里永远磨灭不去的恐惧。 “娘是阳关人,曾在战乱时被西辽人掳走……你说你被关在笼子里像畜生,有没有可能,那本就是西辽人做的呢?” 因为,她也经历过啊! 西辽人的残忍,是东阳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他们,真的以吃人为乐啊! “他们若做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东阳人,是会被灭族的!”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娘,我的妻子是一个大领主的女儿,他们允诺……娘,我疼,你放我出去吧,娘,求你……” 赵小勇的嘴里,大口大口的血冒出来。 鹅婶的嘴角也是。 “不疼了小勇,很快就不疼了,娘陪着你,娘保护你。”鹅婶搂住了儿子。 “滚开,你不是我娘,滚开……哈哈哈哈哈……他们马上要来了,全都要死了,全都要死,哈哈哈哈…… 晚了,娘你发现的太晚了,哈哈哈……” 赵小勇在极度不甘中气绝身亡。 鹅婶用最后的力气点燃了房子。 当村民赶来灭火的时候,鹅婶已经爬到了院子里。 “西辽人,要来了,跑……快跑……” “老赵家,对不起,大家……” 村民一时并不明白,还以为她又犯糊涂了,都先抢着去灭火。 只有一块儿跑来的老夫人上前。 “小勇娘,你说什么?” “西辽,要来了……小勇,是奸细……老姐姐,快让村民跑……” 老夫人是在边塞住过几年的,这样的情景经历过一次。 城门不曾攻破,敌人已经摸到城中来。 赵小勇回家,水源出现了问题,村民开始生病……西辽人! 在这一刻,全都串了起来。 “裤裤……裤裤……” “你说什么?”鹅婶的声音已经弱的听不清了。 老夫人使劲趴到她嘴边。 “裤裤……孽种,杀,杀掉,不留……”鹅婶闭上了眼睛,手却还死死攥着老夫人。 好像还有未了的心愿。 “走!别救火了,通知村民,全上东山躲起来!”老夫人大喊。 东边山林直通金城,霍家留下的人也都在东林。 西辽人若偷袭,只可能是从西林或者北边过来。 北边有观望台,也有军队把守,西边有天然屏障,高耸入云的山峦,好像都不大可能。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往山上躲躲又没什么损失。 “霍老夫人,阳关未曾城破,哪里来的西辽人?” “别问了,要是真来了想跑就晚了,都回家收拾了粮食和铺盖上山!” 此刻的老夫人,拿出了侯门主母的气势和果断。 她也不跟村民多啰嗦,马上就跑回去,在煤场一吆喝,让秦望远几个去寻桑宁和霍静雅。 又让霍宝鸿回家收拾粮食,问出锦棠和月不圆回了家,又赶回去让尘越去找。 婆媳三人和桃良快速的收拾了粮食,拔了些菜,捆了被褥,锅碗瓢盆,全扔独轮车上绑好,带上孩子和大刚小红,就往东山去。 煤场上,很多人跟着霍家后边就上山了,当然,还有些在观望。 里长在那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去请大夫的村民一无所获的跑回来了。 “里长!大夫来不了,全病倒了,医馆外围满了人,进都进不去!” 老里长目露迷茫:“怎么回事,县令大人和郡守大人不管吗?” “他们都在忙着征收百姓的粮食,要先支援苏将军呢,哎——” 村民重重哀叹。 他不能说支援苏将军不对,可是刚发下去的粮,又要收走,百姓哪个愿意,街上全乱了! 第233章 如果有,那就是信仰 郡守府。 郡守大人的卧房。 门窗紧闭,不透一丝缝隙。 室内的桌子上,点着两根粗粗的红蜡烛。 一身红衣的白义端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同样一身红衣的洪爷,或者说,是西辽的古木柯公主。 古木柯长的与很多男人一样高挑,骨架也大些,就是那张脸,生的美貌温婉。 正是这张具有东阳特征的脸,欺骗了白义,让他从未怀疑过她。 “呵,我到今日,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蠢钝。”他嘲弄的笑。 “并不是大人蠢钝,是我,以真心相待。 除了身份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和你一起救济百姓,监管犯人,建城防,开荒地……都是发自内心。 所以,大人才判断失误。” 白义的脸更是阴云密布。 这可真是把凉州城摸的透透的。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任务,也是最后一次。” 古木柯给两人倒了酒。 “大人,东阳国要完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白义别过头。 古木柯捏着他的脸,又转回来。 “大人,你但凡不这么冷心冷情,早便发现了我的身份!” 她左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脯,那上面,刺着一枚鲜艳如血的花朵。 西辽国圣花—— 格罗花。 “我从未刻意遮掩过!” 甚至有一次,他喝多了,她故意和他躺在一起,他都没有动一下! 连酒后都刻板规矩的像个圣僧! 白义淡淡瞄了一下,厌恶的移开了眼睛。 哈! 古木柯终于恼了。 她扯住白义的领口,一把将他提起来,就往床上带。 对,就是这样! 白义的眼里闪过光亮。 他等她去书房找机密,她没去。 等她放他到床上,她却一直在磨磨唧唧。 快把他推倒吧,推倒呀! 谁知道古木柯又停了。 “大人,你真的不愿跟我走吗?我兄长要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也别指望军营留下的那几千人,你以为迎春院这几年都在干什么?就连苏回夜身边怕都不干净了。 还有,我让人收了百姓的粮食,里面加了点东西,支援苏将军去了。” 白义终于愤然瞪视她。 “我真后悔认识了你这个蛇蝎!听闻你们西辽一群人共用一个女人,你确定是西辽王的女儿吗,也许是个野种!身上带着肮脏的血液,让我跟你走,你配吗?” 古木柯愣住。 白义鄙夷的目光如一根锥刺,刺的人心鲜血淋漓。 这怕是他能说出的最毒辣的话吧。 可是她想错了。 “你就是个婊*!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吗?以前我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人怎么会对一个畜生养出的玩意儿感兴趣!你身上的气味都让人犯恶心!” “白义!”古木柯尖叫。 恨的一把将他推出去。 “你怎能……” 白义的身体仰面落到床上,忽听“咔嚓”巨响。 他的身影连同整个床都瞬间消失不见。 “白义,白义!” …… 桑宁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两个府兵把小莲的尸体随便一放,就往郡守府报信。 “主母,咱们赶紧去跟老夫人她们汇合,属下让人来接应,先送你们出凉州。”秦望远道。 “静雅跟着秦叔先走,我随后就来。” “主母……” “四嫂……” 要是平时,霍静雅是无条件听从的,也不会担心,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西辽人。 西辽人的凶残,东阳国从小儿到老者,无人不知。 她真的担忧。 “快走,我绝对不会有事,记住我以前说过的话,任何人,不准愚蠢的为我挡刀,不准拖我后腿!” 桑宁严肃的看了霍静雅一眼。 “好,四嫂,你赶紧跟上来!” 霍静雅拖走了急躁不解的秦望远。 桑宁这才朝家里跑。 家里那么多东西,肯定是拿不了,她得都收到空间,逃亡路上不定缺什么东西。 她把家里没带着的被褥,衣服,还有蜂窝煤,炉灶,石磨,乱七八糟又收了一大堆。 这才往外跑。 一出门,正和一人对上。 镂空银色的面具,完美的下颌。 “尘越?” “主母,属下没有找到小公子。月先生家里没有人!”尘越的声音有点急。 “我和你一起再去找!” 锦棠可不能出事! 但是两人再次到月不圆家附近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异常高大的身影。 那立体的五官,帽子下的卷发,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西辽人真的进城了! …… 月不圆家里的地库中。 在蜡烛终于要燃尽的时候,师徒两人终于找到了关于那种毒的记载。 这毒,竟是来自北蒙。 是一种植物的种子。 进入身体后,会先攻击人身上最弱的部位,使人身体受损,精神萎靡后,再逐渐蔓延全身。 有人三五天毙命,有人能坚持半个月。 几十年前,北蒙人就曾使用过这招,这毒一直没研制出解药,所以致使东阳一整个城池的百姓死绝。 后来,东阳压制了北蒙,议和时,东阳强烈要求北蒙禁止使用此有违天道的剧毒。 自此,这毒近五十年没在东阳出现。 现在又出现了,说明什么? 东阳国弱,协议作废! “老师,您听,上面有什么动静?”锦棠忽然出声。 有桌椅踢倒,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是谁? 怎会到他家里来撒野? 月不圆踩着梯子上去,贴耳倾听了一番,脸色巨变。 “西辽人!怎么会?” “不,他们在损毁我的书!” 那些书是他们月家人的命!是一代代的传承,绝不能损毁! 月不圆伸手就想推开石板出去阻止。 梯子却在此时一歪,他的身子倾斜,一下子掉落地上。 “老师,对不起,但是您不能出去!”锦棠扶起月不圆,声音稚嫩却坚定有力。 “锦棠,你不懂!那些书不能毁在我手里!” “老师,我四婶婶说过,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有,那就是信仰。 但是,锦棠以为,那些书,还不足以让老师为之送命。” 他此时,比月不圆更像一个老师,似给一个被疾风吹打的摇晃的船只压上一只千斤重的秤砣。 月不圆急躁的心一下子稳了下来。 “老师,那些书,锦棠全都记住了,若是默写,虽说不能完全一样,但应该能复原十之有九。” 第234章 什么都不做做不了 月不圆震惊于锦棠的记忆力,又为自己的冲动而羞愧。 他除了饱读书籍,纸上谈兵,见识和心性,真不如年纪小小的锦棠。 也许,这就是环境造就的差别吧。 “锦棠,你也是我的良师。” 他忽然有股冲动,想把祖父封锁起来的那些书…… 不过很快,这想法就被压制。 会带来杀身之祸的。 “西辽人来啦,大家快拿刀砍死他们,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啊——” 铜锣声响起,直接穿透石板,传入地库。 头顶的西辽人大声咒骂着跑了出去。 锦棠一精神。 “我听着,是四婶婶的声音!” “是四婶婶来找我了!” 桑宁喊完就躲了起来,整条巷子的人被惊动,纷纷拿着菜刀跑出门查看。 一看,还真是西辽人,顿时喊叫着开始让家人逃。 “尘越,你能杀几个?”桑宁咬牙问。 这些该死的西辽人,见人就砍!像疯狗一样! “出其不意能杀四五个,杀完就跑,属下轻功还好。” 桑宁扭头看了看他。 哦,就是擅长跑呗? “那你去杀吧,杀完自己跑,别管我。” “主母……” “听命——令!” 尘越一下子飞出去,快的桑宁没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噗噗!”桑宁吐飞飘到她嘴巴上的头发。 “四婶婶……”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锦棠?你真的还在这,快跟四婶婶走!” “老师……老师……”锦棠喊月不圆。 月不圆还在噼里扑腾的把书往地库扔。 “我天哪!没人要你那些破书,快走!书呆子!”桑宁忍不住骂。 月不圆脸一红,才想到此刻该拿粮食才对。 于是又去抓自己蒸的黑馒头,桑宁一把扯住他往外拖。 “桑娘子,在下自己走,自己走……” 一出门,横空就砍过来一刀。 若不是桑宁缩头快,估计就砍到脖子上了! 吓的她满脸惨白,月不圆也终于不啰嗦了。 这次反应倒是快,一个硬馒头就砸在了那个冲过来的西辽人的脸上。 这馒头到底有多硬? 桑宁不知道。 反正那人疼的捂着鼻子嗷嗷叫唤。 趁他痛,要他命。 桑宁一个陈氏菜刀砍过去。 那西辽人也是大意了,看着女人孩子,还有个文弱弱的男人,根本没放在眼里。 更没想到女人空空的手里突然冒出一把菜刀啊! 本来他已经堪堪抵挡住那一刀,可是胸口一疼,力道就泄了。 菜刀顺着脖子划过。 高壮的身躯倒下。 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支细如牛毛的银针。 锦棠上前,把银针拔出来,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又塞回手腕上的精巧机关里。 月不圆都傻眼了。 本来还想挡在两人面前,这下才知最没用的是自己。 “锦棠,好样儿的!这小机关真不错,有机会咱们多造几个。” 杀人于无形呀! 锦棠咧咧嘴。 恐怕不好造。 这是猛叔给的,说是啥暗器大师所制,他花很多银子才弄到这么一套。 “咱们快走!” “主母,别往那边走了!那边全是西辽人!” 尘越奔跑回来,体力明显耗费了很多。 “只能绕路转到东山。” 可是,当他们绕路的时候,才发现,大街小巷,全都有西辽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逃,耳边全是尖叫,惨叫,孩子的大哭。 高大的西辽人像入了羊群的猛兽,肆无忌惮的砍杀,奸掳。 凉州城的男人想与他们拼命,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以前强壮,是了,他们病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刀砍向他们的头颅。 “白义到底在做什么!荣昆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军人都没有,一个府兵都没有,都去哪里了! 桑宁躲在隐蔽的角落,眼睛猩红,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破骨而出。 其他人亦是。 凉州,完了。 灭城之祸。 他们看到,一个个头颅被扔在一处,血,流淌成河。 看到,一个母亲抱着三个孩子,被穿成一串。 看到,一个老人…… 一个少年…… 数不清的…… “锦棠!”桑宁一把抓住面无血色的锦棠。 他已经吓的浑身发抖,却也拳头紧握,双目含泪。 今天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怕是他终生都不会遗忘。 对西辽人的印象和仇恨,也就此定格。 “四,四婶婶,我……没怕。” “锦棠,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桑宁意识默念。 锦棠逼着自己镇定,使劲点头。 可是桑宁的表情奇怪起来。 她松开锦棠的手,又转为抱,抱完了又骂:“妈的你死了,快收啊!!!!” ?????? “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小空间,算我求你了……” “我以后不骂你了……” “你不能这样啊!” 桑宁急出眼泪来。 可是无论她怎么试,都不能把锦棠带进空间里。 怎么会呢? 她明明以前把霍长安带进去过啊! “主母,你别怕,我可以先带小公子走,你们躲起来,我晚上带人来接应。”尘越道。 “不是,不是……”桑宁暴躁的摇头。 然后她又抓住尘越的手。 尘越一哆嗦,第一时间甩开。 “四婶婶,你是不是想四叔了,他不是四叔。”锦棠担忧的说。 桑宁意识还没默念,尘越就抽了手,她又把目光放到月不圆身上。 月不圆双臂抱胸,眼神惶恐,后退两步。 “男女授受不亲,桑娘子,你清醒一下。” 老娘他妈的现在怎么清醒! 狗空间死了啊! 桑宁凶悍的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好,好极了,真的收不到空间里。 桑宁颓丧的垮下肩膀。 她本以为可以做点什么,本以为能救几个算几个。 可是,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的看着南*大*屠杀在她眼前重现。 月不圆和尘越全都警惕的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突然在面前消失了…… 第235章 做副棺材 桑宁自己还是可以进入空间! 她知道了! 这个空间,可能只允许她和霍长安进入! 她马上又出了空间,看见两大一小正在使劲揉眼睛。 “别大惊小怪了!告诉你们,姑奶奶是玄门中人!” 桑宁恢复了精神,眼中毅然决然。 那些长毛鬼子,非我族类的畜生! 她看不得那么多人死在这场屠杀里。 不去做点什么,心中难安。 “我去把人引开,你们找机会带着锦棠赶紧逃!” 说着,她伸手,凭空变出了几把刀。 塞到石化的几人手里。 然后,一甩短短的头发,就朝大街上跑去。 “主……” “四婶婶!” 桑宁的身影,很快暴露在屠杀之地。 “西辽的畜生们!我是下凡的神女,抓到我,就有吃不完的食物,花不完的金银!” 清楚嘹亮的声音吸引了行凶者的注意。 饿狼一般的目光齐齐对向纤细漂亮的姑娘。 桑宁举高双手凌空一抓,忽然一只鸡扑腾着出现,她甩到地上,又抓。 一只只鸡四下乱跑。 接着是苞米棒,大黑鱼,一把银子…… 西辽人的目光由震惊变得狂热。 “抓住她!抓住她!抓住她!” 西辽人疯狂涌去。 桑宁转身就跑。 “神女来救我们了,大家快往城门跑,快逃啊!”尘越趁机大喊。 所有惊愣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拖家带口的往城门跑。 “小公子,我们走!” 尘越直接背起锦棠,喊着月不圆朝东林奔去。 …… 县衙大牢。 狱卒把钥匙扔给了霍江临。 “你那天看的没错,西辽人真的来了!县令大人已经死在书房,霍江临,快逃吧!” 说完,狱卒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霍江临胡子拉碴,手脚发抖的打开了铁锁,跑出阴暗的地牢,看到街上一片乱象。 所有人都在逃亡。 他捡起不知哪个衙役丢掉的一把刀,忽然有些茫然。 他是犯人,该往哪里逃? “救命——田也救我,田也——” 一个姑娘披头散发的摔倒在霍江临面前。 后面,是她母亲抱着一个西辽人的大腿拼命为女儿争取时间的情形。 不过很快,身子就被插成了筛子。 血液飞溅,喷了霍江临一脸。 那西辽人凶残的目光看过来。 他的身体又发软了。 “青木合!你们为什么要杀全城的百姓,不是说要天下大同吗?” 一个俊秀的少年跑过来,满面怒容的质问。 “天下大同?哦,对,天下大同。不过边城的人不能留,他们与咱们西辽积怨太深。 腹地的人嘛,倒是可以做下奴,毕竟,活要有人干的嘛!”那西辽人得意又张狂的说。 “不是,当初你们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东西一体,不分你我!” “蠢货!滚开!” “不,你们不准再杀了!”田也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却不料,身后被人一刀捅上。 爬起来的姑娘夺走霍江临手里的刀,狠狠地捅进少年的身体里。 “田也,原来是你,卖国贼,不得好死!” “那还……不是,你逼……”少年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街头滚落的头颅,越来越茫然。 他最初,只是想,杀了县令夫人,为爹报仇而已。 甚至,连荣茵,都只是想折磨报复,没想让她死。 荣昆有句话说的对,荣茵喜欢他。 他和荣茵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豆蔻年华,荣茵好奇心重,不知跟谁学了些坏东西,总是绑住他,研究他的身体,他因为羞窘咒骂,越骂她越来劲。 终于酿成大祸。 到底怎么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是被人安排的富贵生活,做人上人的诱惑,让他,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是我,我是,凉州城的罪人!” 荣茵说完,也引颈自刎。 又是一阵儿热血喷在脸上,霍江临人都麻了。 连害怕的感觉都消失了。 反而胸口升起一股想要拼杀的冲动。 所以当青木合一脚将田也踢开,咒骂着去扯荣茵脖子上的金坠子时,他捡起刀就砍了过去。 青木合一声不吭趴地上了。 其实他们看着外形高大,颧骨高,加上深入人心的恐怖形象,让人觉得可怕。 事实上西辽饥饿已久,身上也没多少力气的。 霍江临忽然就为以前的自己悲哀。 为什么就那么懦弱? 懦弱的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你看,杀人根本就是如此容易的事! 他杀,继续杀。 好像要把以前错过的全都补上。 他救了一个摔倒的孩子,把趴在一个女人身上行凶的西辽人砍成了肉泥。 “神女来救我们了,赶紧逃出城去!” 一群人往城门处跑。 只有他,像个找寻目标的猎人,逆流而行。 终于,他被一支箭射穿了。 “江临,儿子!” 霍宝鸿去县衙地牢找了一圈,终于在街上看到趴在地上的霍江临。 “临儿,临儿!” 他跑过去,扶起儿子,却发现,他的身下,还护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 “爹……我杀了,三个西辽……人。 爹,我不怕了…… 爹,告诉,江初,其实我,一直,佩服他。 我,我下辈子,一定,早早学会,勇敢……” 可是,翠语,翠语…… 这辈子,再也无法求得她的原谅。 他真的爱她。 从第一眼就爱了。 为此罔顾爹多年的教诲,做了阴暗的事。 可是因为懦弱,他又失去了她。 凉州,真的好冷啊! 好想回到平阳,回到那个馄饨摊上,回到她朝他羞涩一笑,就让他夜不能寐的那个阳春三月。 他要守护那个笑容,到天荒地老…… 霍江临对着空中微笑着,没了呼吸。 霍宝鸿那个痛啊! “不是你学不会,是爹不会教啊! 如果你生在大伯家,一定早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临儿,你是好样儿的,好样儿的!” …… 东林山上。 村民暂时找了一处停顿下来。 霍家人口不齐,老夫人急的不行,好不容易又等回了锦棠,这才知道外面的情况。 “所有人全都去接应四夫人。接到人再一块走!” 秦望远马上带了所有人下了山。 刘东一大家子一上山就紧跟在了霍家人身边,此刻刘老爹听到一耳朵。 不由问:“老夫人,霍公子呢?要不要东子去帮忙?” “他走了。”老夫人含糊道。 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刘家父子对视一眼,目中皆是震惊与沉痛。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没有把霍公子背上山来。 霍家一直不让人探望,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刘东已经忍不住擦起眼睛来。 “就前两天吧。” 刘老爹不说话了。 自己在那垂着脑袋沉默了好久。 再抬头,眼睛红通通的。 “这样不行,就算人没了,也不能那么晾着。咱好歹是做木工的,别的帮不上,做副棺材还是可以的。 我现在就伐树,让东子下山把人背上来。” 第236章 不走了,走不动了 两个人在这说话,没看到刘东六岁的儿子在偷听。 听到这里,就悄咪咪的跑了。 老夫人摆手:“嗯,不用,都弄好了,弄好了。” 随即转移开话题。 “刘老哥,还是想想眼前的情况吧,西辽人保不准会摸到这里来,咱们要做好穿过大山的准备。” 刘老爹顿时凝重。 村民呼啦啦加起来得有几百口,带了食物,被褥,还没到寒冬,挤一挤也冻不死。 但是这个时候的野兽很凶残,恐怕到了山那端也会损失一半人。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病倒了。 包括一些壮劳力。 要穿越大山到金城,很难啊。 最怕的是…… “老夫人,我怕他们会……烧山啊!” 西辽人可不管会不会损毁土地,引发一连串的灾祸,就是几年寸草不生,也不关他们的事。 要是烧山,恐怕他们跑不到金城就全烧死了。 “有道理,那咱们到半截就下山。” 老夫人话音一落,大家就听到孩子的大哭声。 只见几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闹起来了。 小小的锦绣骑在刘东儿子身上打呢! “住手,住手!” 刘东媳妇心疼的跑过去拉锦绣,锦绣没恋战,爬起来还不怕人家家长,贼凶贼凶的警告地上的孩子:“你再乱说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刘东媳妇抱着儿子低哄,也不敢怪罪。 她是被欺负惯了的犯人是一方面,锦绣是恩人家的孩子更让她不能怪。 “这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打人,怎么回事?”锦棠跑过来,提着锦绣的衣领很严厉的问。 刘东也过来了。 “小公子,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打闹。” “刘叔,我看见了,小虎子没还手,那就是锦绣单方面打人,这事得问清楚,要是锦绣的错,就得罚!” “我没错!”锦绣梗着脖子喊。 “错没错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你是打人的,要评断就是大家伙儿一块儿评断!” 周围一群村民看着呢,虽然大家都在说小孩子打闹,但还是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锦棠自从城里回来就没笑过,此刻这么严厉,锦心有点小怕。 祖母和婶婶们都没过来,就在远处看着。 锦心心里突然很委屈。 看着被人抱在怀里的小虎子,她想,为什么她们没有娘? “哥哥,是小虎子说四叔死了,还让我和姐姐去陪葬,姐姐才打他的。”锦心哭着说。 锦绣又挥舞小拳头:“我都没用力,下次我直接砸你的头!敢说我四叔死了,你四叔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你快陪葬去吧你!” 锦棠捂住她的嘴。 又看向小虎子,等小虎子解释。 “咋能这么说啊,这不是咒人呢,是我我也打!” “这么小就乱说,不是大人教的吧?” …… 村民本就很多病重的,十分忌讳现在说死啊葬啊的,都有些生气的议论。 刘东一巴掌拍在小虎子屁股上:“该打!谁让你乱说!” 小虎子又哇哇大哭。 就是死了啊,你和爷都要做棺材了…… 知子莫若母,虎子娘诺诺道:“虎子说的,是不是,送葬啊?” 虎子:“哇哇……就是去陪着,送殡,哭嘛……” 呃…… 本是严肃以待的锦棠:“……” “管他什么葬,说我四叔死了我就打!” 这事锦绣不清楚,只以为四叔生病了,在养病不见人。 所以锦棠不能说锦绣错了。 但是小虎子不是故意,也不能平白挨了打。 锦棠转身,郑重的弯腰对小虎子道了歉。 “不不,小公子,是小虎子口无遮拦。”虎子娘张着手无措道。 人家瞒着孩子呢,被自家小子秃噜出去了,就是该打! “是锦绣冲动了。” 锦棠摸出一块糖给了小虎子。 小虎子立马什么都忘了。 “不冲动不冲动,一点都不疼!” 锦绣可生气了,一扭头跑去了树后面。 锦棠拉着同样瘪着嘴巴的锦心去了树后面。 不多会儿,就看到锦心和锦绣从树后出来,又欢脱的去挖土。 老夫人几个这才收回了目光。 “人前处理的不错,就是不知他和锦绣说了什么。” “我猜是和四弟妹一样,哄人呢!”谢雨柔说。 李玉枝也想知道,干脆喊了锦棠过来。 “娘,我没说啥,就跟她说小虎子误会了,没恶意,就是笨了点。 还跟她说大将军要有容人之量,她想当大将军,动不动就打人,人家只会畏惧她,不会诚心的顺服她。 强者该挥拳于暴虐者,对弱者抚之以仁。” 李玉枝怔忡的看了他一会儿。 “是你四婶教的,还是你老师教的?” “都不是,是孩儿自己这么认为的。” 锦棠脑子里又浮现街上的虐杀,身体里的仇恨因子又开始躁动。 可惜他不够强! 又为他还未回来的四婶婶担忧。 等回过神来,看到他娘和祖母婶婶欣慰的目光,他才记起还没说完。 “哦,这些锦绣都不听。 最后我又给了她俩一人两块糖。 一块糖哄不好。” “……” …… 就在大家全窝在山里等消息时,从林子深处突然涌出了一群人。 村民吓得全拿起锄头镰刀。 “老夫人!” 领头的人跑到霍家人面前,“属下连苍,奉命前来接应!” 大家这才看清,这不是西辽人。 “还得等一等。” “不能等,属下派人查探到,西辽人在西山雪峰挖通了一条隧道,正在持续进入凉州城,届时,对周围山峦定会全部清剿,咱们必须尽快离开。 老夫人放心,属下会留下人寻找主母。” 村民听的清清楚楚,顿时绝望。 真的不能再回家了! 刚刚要安稳下来的日子,又没了。 听说外面世道很乱,他们能去哪里呢? 老夫人招呼:“大家收拾收拾走!” “不走了,走不动了,不折腾了……”老里长喘着粗气,倚在树上,已经是站都站不起来。 还有很多病倒的村民,眼里没有求生欲望,已经是等死之态。 此刻老夫人也顾不上,只能召集还能走的一起走。 “找到了!找到了!” 月不圆抱着一堆烂草根跑了回来。 “这是腐木根,吃了可以延缓毒性,大家先吃上。” “只是延缓,还是得死是吗?”大家的眼神从亮又变的灰暗。 朱凡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从月不圆手里夺过草根就大口大口的嚼咽。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他跪到地上,扑在地上的老妇身前:“娘啊——” 他娘,刚刚没了呼吸。 三个孩子,也开始不精神。 第237章 被抓住了 可是不想死啊,日子才刚刚有了盼头。 明明他娘前几天还能吃能喝,还说这个月再发了粮食,她要豁出去吃一顿饱饭呢! 好恨哪! 高大的汉子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接着,哭声一片。 老里长在一片哭声中也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把推车上剩下的唯一一坛灵水搬了下来。 “娘,已经分了一坛,就剩这一坛了。”李玉枝含着泪说。 “装上两个水袋,给孩子和雨柔留着,山里有露水,还有溪水,渴不死。” 李玉枝点头。 然后对着村民高喊:“吃,大家都把这根吃上,就算是死,也请你们拖到最后!” “不要放弃,说不定明天援军就来,说不定吃了就能扛下来!” 她搬着水坛,锦棠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大家。 朱凡胜吃了一把草根,又喝了一勺水,顿时觉得身体有力气了很多。 “快吃,大家快吃,真的管用!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 “月先生,你在哪里找的,我再去找。” …… 凉州城中。 桑宁还在满巷子的乱跑,每当西辽人快追上的时候,她就玩消失。 因为她的引诱,让很多百姓有了机会逃走。 她也看到更多死去的百姓。 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 卖被褥的曹掌柜,和她有过节的吴和才。 到后面,桑宁已经麻木了。 只是看到地上散乱的东西,就捡起来收到空间,不能被那些西辽人捡了去。 她看到医馆,也进去一阵划拉,把剩下不多的药材收走。 “嘿!我在这呢!” 桑宁一拐弯,又看到了一队西辽猪。 她对着他们呸了一口,继续跑。 头顶忽然落下一具尸体。 一个女人赤果果的摔死在桑宁面前。 她睁着大眼,带着悔恨,嘴巴一张一合。 “我让你们走的,你们这些蠢货!”桑宁大骂。 艳春楼,这里的女人已经把自己封死在这里。 桑宁第一遍跑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们西辽人来了,快跑! 她说过快跑的! 这些蠢货以为卖笑卖身就不会遭殃了吗? 西辽人是畜生,不是人呀! 桑宁麻木的心又开始烈火升腾。 她抬头,三楼顶层的窗户边露出一个头颅。 阴邪的眼神,带着主宰者的蔑视与狂傲。 好像所有在他底下的人都是草芥蝼蚁。 “你他爹的就是一条蛆,就该待在屎里!干什么出来恶心人!” 桑宁骂完,感觉那人听懂了,眼神像要吃了她,双手扒着窗棂似要跳下来。 桑宁拔腿就跑了。 后面三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追过来。 “你们追的是谁?!”三楼的男人大喝。 “大王子!那女人是神女,能变出粮食和鸡!” …… 桑宁听到了一声熟悉而沉闷的叫声。 那声音是从李记豆腐店传出的。 桑宁急忙跑过去,看到一个西凉人拿着带血的刀,背着半袋子黄豆从李家出来。 那是她的黄豆。 西辽猪怎配吃! 桑宁从背后一菜刀砍死了他。 然后急忙跑进李家。 “小芳,小芳——” 顺着一滴一滴的鲜血来到一个地窖。 小芳父女两个蜷缩在地窖中,身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 小芳爹已经咽气了。 小芳还睁着大眼,不过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虚虚的盯着外面的天空。 “别怕,我有药,小芳,坚持住。” 桑宁跳下地窖,先给小芳灌了灵泉水,又开始翻腾那一堆药。 “桑,姐姐……你走时,把地窖封上吧……” “小芳别说话,你不能死,苏回夜还要回来娶你呢!你要等他回来呀!” 桑宁又忍不住哭了。 她把剩下的几根山参须全塞进了小芳嘴里,又扒拉止血的药。 “不……姐姐,告诉他,说我,离开,投奔亲戚了,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小芳,小芳!!!!” …… 桑宁吃力的搬着石板盖住了地窖。 然后离开了李家。 她没有时间在这逗留,也没有时间再去悲伤。 她想到了徐家。 徐五德还在外地没有回来,她得去看一看怀了身孕的徐夫人。 还要再去郡守府看一看白义那个失职的郡守。 徐家大门敞开,里面花木被砍的乱七八糟,桌椅倒地,地上还有散落的米粒。 这看着是已经被西凉人搜刮过的样子。 里面没有一个人。 应该是都逃走了。 桑宁松了气。 空间搜宝功能却在此时开启。 “假山下面有绿如意……” 如果没记错,以前来徐府时,这些宝贝的名称是出现在大夫人的梳妆箱里。 难道徐夫人逃走时,把东西埋在了假山下? 桑宁去了假山处。 在这发现了一行明显的脚印。 顺着脚印,她在假山内发现了一处狭小的暗道。 暗道尽头,也是一个地窖,因为要通风,此时地窖的石板露着一条缝隙。 下面点着蜡烛,桑宁的目光就与下面的人对视上了。 是廖婶惊惧到极致的脸。 “谁?” 因为背光,她看不清桑宁的脸。 “是我,桑宁。廖婶,徐夫人在下面吗?”桑宁问。 “在,我在!” 徐夫人出现,仰头看向桑宁。 “桑娘子,是我家老爷让你来的吗?” “不是,他还没回来,是我来看看,你们这边有脚印,我顺着就进来了。” “啊!” 下面传来几道惊呼。 也幸亏西辽人头一次进来没发现,但桑宁很快知道,西辽人并没有进来过,那是徐夫人命令人做的假象。 徐夫人让男丁做了假象,然后让他们逃命去。 自己带着身边的丫鬟躲进了这个地窖。 里面一共有七个人。 “徐夫人,现在你们已经逃不出城了,在这待着更安全,千万不要出来。 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我后面再安排人带你们出城。” “可是粮食都是生的,馒头我们只准备了三天的量,怕发霉,吃完了怎么办?” “我扔一些干面饼给你们,这个坏不了,不到最后千万别出来,我会尽快找人来。” “好!” 桑宁扔了一些方便面饼子,又让她们举高水罐,添满了水。 然后把脚印全部抹除,在假山外又搬来几盆花做了伪装,这才跑出徐府。 只是刚出去就被人给抓住了! 是刚才在艳春楼三楼的那个男人! 她两只手腕被抓住,挣脱不了,竟也进不了空间! 第238章 还有脸自称神女 "呵,本王子就知道,都是些障眼法而已,你们这些幻术师,扒了衣服什么都施展不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 桑宁明白了。 虽然她这不是幻术,但被人贴皮抓着一样跑不了。 真是坑爹的空间! “大王子,还是您厉害,这个女人是东阳国的神女,可以变鸡,变鱼,咱们以后有吃的了!” 一群人围上来,垂涎的看着桑宁,仿佛她是一块可口的肥肉。 桑宁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那神情已让她战栗。 没有了空间庇护,她也只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 “你放开我,我可以给你们金银财宝,给你们粮食,不是幻术,是真的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 她极力镇定,对着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高壮男人说。 他的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牛羊膻气,令人欲呕。 “呵呵呵……” 森然的笑声之后,桑宁的双手被锁了铁链,暴力拖着去了郡守府。 …… “宁儿!” 霍长安从噩梦中惊醒,浑身犹如洗过一般大汗淋漓。 汗水流进大大小小的伤口中,针扎一般的疼。 却远远不及心脏那处传来的尖锐刺痛。 “主上,勿动,伤口又崩了!”花白胡子的军医压住他。 对身边的人喊:“再重新上药!” “整合,继续出发!” “主上,不可!” “出发!” …… 桑宁的双手,被粗重的铁链拴住,关进了铁笼里。 郡守府内,他们还抓了一群人。 几乎都是儿童和年轻的女人。 他们全被绑在一块儿,像待宰的羔羊。 “神女?你不是要救他们吗?发挥你的神力吧哈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魔咒一般刺耳。 丑陋凶残的脸,宛若恶魔降临人间。 他们像饥饿许久的饿狼,将一个个孩童拖起来扒光,扔进了早已架好的大锅。 “啊——” 满府全是失控的尖叫。 这个曾被人敬重的郡守府,此刻成为邪恶之地。 “神女吃过人吗?人肉可香可香了,比刚出生的羊羔还要香,特别是七八岁的,又鲜嫩又有嚼劲……” 桑宁紧紧闭着嘴。 她不敢激怒这些疯子,她也很怕……她不敢看。 尖叫和哭喊渐渐听不到了。 肉的味道传出来。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颚,将一块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呕……” 桑宁吐出肉,猛地睁开眼,正看到滚热沸腾的大缸里,漂浮着一个个的小身体,有一个小脑袋粘在锅沿上,眼珠子已经变色了,像蒸熟了的鱼眼。 “呕……呕……” 桑宁彻底崩溃了。 男人“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神女,吃了人肉的神女,还会去救人吗?” “畜生!你们这些杂碎就该灭种!不配活在世上,该下地狱千刀万剐!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全都是粪坑里的蛆虫…… 去死去死,去死啊……” 她哭喊着,看到那些西辽人捧着一个个小小的腿骨,吃的津津有味。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她看到这一幕。 她好恨呐! 另一个铁笼子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咒骂。 是定三。 他一边咒骂一边以头撞笼,撞得血流满面,撞的心如死灰。 桑宁知道了,这是在驯化他们,击溃他们,直到他们听话没有半点锐气。 然后再杀掉,来证明他们的强大和绝对掌控。 渐渐的,定三和桑宁,再没有力气咒骂了,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他们吃的心满意足,又对地上早就瘫软成泥的女人下了手。 满院的淫&秽狂笑。 桑宁又吐起来。 她大概,要很久吃不下东西了。 “洪爷……救命……洪爷……” 断断续续的求救声传来。 定三目眦欲裂的看着走过来的女人,恨不得吃她血肉,挖她心肺! “阿古定,够了!” “怎么,你是在东阳待久了,心肠也养软了不成?”男人眯着眼看着高挑的女人。 还是西辽的女人够味,东阳的女人,实在太弱! 古木柯被那种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看的浑身发麻。 “本王子记得,你十岁就敢生吃人,要不然父王也不会派你来东阳。 妹妹,你可别是对东阳人产生感情了吧?说,那个郡守,是不是你放跑的?” 白义没死? 掰扯铁笼的定三停下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味的残暴只会引起更强烈的反抗,适可而止!”古木柯的声音低了很多。 “适可而止?你是在东阳吃的好喝的好啊,我们的勇士,却几个月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你要心疼她们,不如自己代替?” 一群士兵的目光全看向古木柯,看的她面色发白,不寒而栗。 她扭头离开,脚步有些仓惶。 “洪胜天!你这个杂种!不得好死!” 一个女人用尽所有力气喊出,咬舌自尽。 接着,又有人不堪折磨,开始反抗,自杀或被他杀。 这些女人,曾也是她护过的,真心护过。 古木柯的眼里流下泪来。 “大王子,古木柯公主……”一个西辽人提上裤子,把死去的女人踢到一边。 目光注视着古木柯的背影,满脸跃跃欲试。 “什么公主,骂的不错,不过是个东阳女人生的杂种,喜欢,尽管去! 咱们西辽勇士,天下万物皆可享用!” “哈哈哈……大王子威武!” 那人迫不及待的就冲了过去。 只不过被古木柯一刀抹了脖子。 大王子只是说了一句:“废物。” 又有人冲上去,一个又一个,终于,古木柯凄厉的尖叫,被拖入房中。 “女人……哈!还妄图与男人比肩,自不量力!” 阴鸷森寒的眼神又落在桑宁身上。 桑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不是她把贞操当回事,也不是可以当作狗咬那么简单。 是真的恶心到还不如死! 这畜生若对她施暴,她还是死吧。 霍长安,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桑宁垂下头,短短的发扑拉前面,遮住了脸。 定三抓着铁笼,紧紧的盯着阿古定的动作,正想再次咒骂吸引注意力。 就听到阿古定唾弃一声:“真丑! 还有脸自称神女。 没胸没屁股,没头发,小矮子!” 第239章 隐匿身形,快走 阿古定终于走了,桑宁哭的稀里哗啦的。 对,她丑,丑了真好,丑了能救命。 “桑娘子,你别哭了,大人会回来救我们的。” “我信你家大人,还不如信那个阿古定是个太监。” 满院的肉味掺杂着血腥味飘散不去,赤果果的尸体横七竖八。 桑宁又开始吐。 定三也开始吐。 月亮升起来了,冷风刺骨。 桑宁饥肠辘辘又恶心,全身冻得发僵,头疼欲裂,手腕被铁链勒进肉里,更像是断了似的,没了知觉。 她想家了。 想娘,大嫂,三嫂,霍静雅,孩子,桃姨,想……霍长安和狗。 想她的大炕头。 定三躺在笼子里,看着月亮,也不知在想什么。 古木柯披头散发,摇摇晃晃的从房间出来。 “活该!”定三狠狠骂。 谁知道古木柯往地下一坐,漫不经心道:“我们西辽女人从不将这种事放在眼里,也就是你们东阳女人想不开,要死要活。 闹饥荒的时候还不是已经出卖了身体,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妇。”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桑宁萎靡的精神又被这无耻的话激了起来。 “不要脸!”定三又骂。 满肚子的恶心不知怎么说出来,气的又重复:“不要脸的娼妇!你又懂什么人畜有别!” “什么人畜,你们东阳人同样杀我们西辽人,立场不同而已。” “那是你们先抢别人的东西!你们这些强盗!” “怎么就是你们的东西,这天地是大家的,凭什么就是你们东阳人占据良田美景,大好河川,而我们只能在天寒地冻中生活!” “你——”定三被堵得哑口无言,气的胸口要爆炸。 桑宁恶狠狠道:“天地是大家的,但你们抢的是我们创下的财富,掠夺的是我们一手建造起来的家园。 你们西辽女人对强暴一事视为正常,那你又为什么反抗,你应该坦然的迎接,享受才对。” “那是因为我被你们东阳国的风气给同化了!现在又想明白了。”古木柯的声音拔高,好像在迫切的证明自己无所谓。 “如果你有坚定的信仰,又怎么会被同化。你被同化,就是推翻了以前的认知,承认以前的认知是错误的! 你不喜欢,所以才反抗,他们违背你的意愿,侵&占属于你自己的身体,不是强盗又是什么! 你说她们为什么要自杀,因为她们不傻! 以前出卖身体是为了活。 现在碰到畜生活不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等侮辱! 她们只是迫不得已,又不是天生下贱。 而你,被人玩了还在为强盗找理由,才真是贱到家了! 我已经想到你以后的日子,不过是一个人人可上的母&狗,连娼妓都不如! 为了你们西辽国的大业,奉献你的身体吧,伟大而无私的——西辽国公主。” 桑宁恶劣嘲讽的大笑。 古木柯面色惨白如鬼。 一阵突兀的巴掌声响起。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真有趣。” 阴郁的声音让桑宁打了个哆嗦。 这狗东西又来了! 阿古定阴鸷的看着桑宁:“你的嘴巴,还挺能叭叭,吵得本王子睡不着觉,现在就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 他抽出一把刀,左手伸进笼子里,掐住桑宁的嘴巴。 “狗娘养的!有本事冲老子来!”定三大喊。 就在桑宁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时,周围突然落下了几十道黑影。 直奔铁笼子而来。 桑宁看清,是秦望远带着人来救她了! 阿古定避开砍过来的刀,大喊一声,一群西凉兵就冲进来。 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郡守府,看样子,外面还有。 “四嫂!” 伴随着一道带着哭腔的喊叫,一个人冲到笼子边上。 “小雅,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救你!” 霍静雅和秦望远拿着斧头使劲砍着笼子。 其他人跟西凉人战在一处。 可是西凉人太多了,几乎把他们围的看不见。 “下午时才几百人,怎么现在这么多!”秦望远焦声道,手下动作越来越急。 这铁笼子应该是掺了玄铁,砍断要费点时间。 “走,快走!”桑宁看到外围又多了一层弓箭手。 “别管我,快走!静雅,快走!” “不,四嫂,这次我不听你的了!” 霍静雅从来没见过桑宁这么狼狈无助,两只手被悬挂于铁笼上,任人宰割。 她的心好疼。 她不走,就是死也要陪着四嫂一块儿! 有女人的痛叫传来,桑宁听出似是若梅的声音。 “秦望远!我命令你带着人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命令你命令你!快滚呀!” 桑宁双脚踢打笼子,奋力的吼叫。 “霍静雅,快走,我不要你救,快走!” “呵呵……还是条大鱼。” 本以为只是逮住玩玩的小野猫,没想到身份还不简单。 阿古定搭上箭,瞄准。 “霍静雅!” 桑宁又气又急,疯狂的开始甩动铁链。 “你不走,我咬舌自尽了!” “四嫂……” “撤!”秦望远大喊。 一支箭朝桑宁射过来,秦望远一刀砍落。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霍静雅也只能回身挡箭。 阿古定这是想把两人拖死在这! 桑宁气急,她的手腕鲜血淋漓,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因为挣扎许久,竟也感觉铁链下滑了几分。 好,没了双手总比没了命强。 桑宁,从来不是家养的花。 她是夹缝中生长的草。 什么苦都吃得! 她咬住牙齿,将双腿抬起,纤细的双手手腕承担了全身的重量。 终于又感觉到疼了。 钻心蚀骨的疼。 终于,下滑……下滑,她落到地上。 手腕处,皮肉刮去,露出森森白骨。 “霍静雅!”桑宁虚弱的喊了一声。 然后消失。 又出现。 霍静雅和秦望远回头,看到此现象,震惊。 “快走,我可以隐匿身形,快走!” 桑宁故意让霍静雅看到她可以自保,让她快走。 可是这破空间,可以隐匿身形,却不可以移动,再出来,还是在原地。 所以,她出不了笼子。 但最起码,没有了性命之忧。 “走!”秦望远抓起霍静雅,一甩龙爪钩,跃上墙头,消失在夜空中。 阿古定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扔掉了手里的箭,跑过来,却只看到空空的笼子。 铁链绑的那么紧,竟然舍肉逃生。 够狠。 “有点神奇。 不过本王子有的是耐心,等着你自己出来!” 第240章 虎子已经吃不下了 桑宁一进空间就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疼醒。 看着自己的一双血手,终于忍不住大哭。 好疼呀……好疼呀…… 不想活了,比生孩子还疼。 因为听说生孩子的疼可以达到十二级疼痛,所以她一直认为这就是最疼的了。 现在,比最疼更疼。 双手的疼一直往上蔓延,连带着她的肩膀也麻痛无力,冷汗一阵又一阵儿,头发湿透像洗过一样。 此时她多想有个人能在这里,可以为她清理包扎。 真的,真的不想动一点了。 可是没办法,她要止血。 去了灵泉边,她直接把手伸进去,慢慢摇晃着冲干净。 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腕已经没有皮肉了,被铁链生生撸下来了。 她真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如果再来一次,怕是不敢了吧。 太疼了,疼的灵魂都在颤抖。 阿古定,我日你八辈祖宗! 幸亏这里她早就放了一堆急救药,有止血的药粉,也有干净的白布。 上次来过之后还又添了一张床。 好不容易用手指加牙齿,胡乱的包扎好,她顾不得浑身的血污冷汗,哆哆嗦嗦的钻进被子里。 “好疼啊……好疼啊……” 抽泣又响起来。 空间里经久不变的天色似乎也昏阴起来。 天际,似乎还有谁在轻轻哽咽。 “主上,很疼吗?您怎么哭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在耳边。 霍长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依旧在赶往凉州的路上。 天气阴沉,仿佛要下雨,路边一棵孤独的枯树,一望无际的荒原,一片凄凉萧瑟之景。 目之所及,遥远之际,已经能看到大山的轮廓,像是巍峨巨兽。 还有五百里。 快了,快了…… 他好像听见,她在哭。 身旁的将士在议论:“我还是觉得西北不如北疆,咱就应该先在北疆盘踞……” “我觉得哪里都好。”一个大嗓门高昂的说。 “你个山野浑人,知道个屁!” …… 一张雪白的帕子覆于脸上。 霍长安身手一挥,连带帕子的主人也挥翻倒地。 “谁让你过来上药!” 犀利的眼神带着厌烦和冷意,让地上的女子吓得慌忙跪地。 老军医急急跑过来,“主上,是我在给其他人上药,让小女过来帮忙,主上勿怪。” 霍长安系好衣带,看向不远处忙碌的一个年轻大夫。 喊:"鹿时深!以后由你给本主上药!" “是,主上。” 鹿时深有点茫然。 不是看他就烦吗,现在怎么又让他上药了? 唉,主上还是和以前一样阴晴不定。 “报——” 有侦察兵骑马奔来报信。 “阳关告急,陇城和凉州已被西辽攻占,大批百姓出城逃亡并携带疫病!” !!!!! 众所周知,放百姓出城逃亡,证明城内已是防守不住。 可携带疫病? 不可能! 就算再糊涂的城防军,也知道城中若染了疫病,宁可含泪杀尽百姓,也不能放出一人! 侦察兵急速汇报:“其中陇城百姓寥寥无几,大都是凉州城百姓。 据他们所说,是城防将军全部支援阳关,城内无一兵将,西辽人大肆屠杀,有一神女出现,可变出鸡鸭,引诱西辽人离开,他们才得以逃出城。” “胡扯!” 一将领怒斥:“荒诞之言也敢回来禀报!侦察兵何等重要,你的情报关整个军队的安危,怎可这般草率!” “是,武将军。”侦察兵心慌低头:“可是有一半的百姓都这么说!” 将领还要再骂,突听少言寡语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主上已经下令: “兵分两路,本主前去凉州,炎猛带人支援阳关,再传信鹿台,速去陇城支援。” “可鹿台……”炎猛担忧。 他们乃逆贼,鹿台北宫军会不会趁机对他们下手? “他们若在此时下手,会被天下兵马唾弃,别想再扶持正统。” 再说,他爹嘴里的北宫将军,乃正直之人,不会做出小人行径。 炎猛待在南界久矣,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听到霍长安的话,当即就去点兵。 武将军又在心里抱怨: 一来就要给朝廷收拾烂摊子,就怕损了兵马,是给别人做嫁衣。 就应该盘踞北疆扩展势力才对。 “冯大力!先点上千人,跟本主走!” 霍长安翻身上马,已经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他知道了。 是桑宁在哭。 她可能……被抓住了…… 寒风像针尖刺在脸上,伤口处麻木了无知觉,崩没崩开,他顾不得了。 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速度不够快,不够快!再快一点,快一点…… 绵延无尽的山林。 距离凉州城已过了几十里有余。 柳下村的村民在连苍等人的护卫下,在中途拐下了山。 但是,在这期间,又死了十数人,基本都是小孩子。 大人一路找腐木根吃,这玩意儿吃多了就拉,可能也带出了一部分毒性。 虽然拉的浑身没力,脸色蜡黄,但病发的确实慢了些。 但是小孩子吃多了不行,身体受不住,不吃又发病,因此就没了办法。 除了霍家人没中毒,其他村民身体都出现了毛病,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们找了一个背风处停下来。 “为什么宁儿还没赶上来?” 老夫人觉得不太妙。 “连苍,这里已经安全了,你赶紧带人回去,把四夫人接过来。” 连苍留下几十人,又带着人返回去。 大家疲惫不堪,谢雨柔抱着肚子累的靠在李玉枝身上。 小虎子面目发黄,已经在他爹背上睡了很久了。 “小虎子,你快点醒来,我不打你了,我还把我的糖给你吃。” 锦绣摇晃着小虎子。 虎子娘已经哭的肿了眼,刘老爹和刘东面容枯败,垂头抹泪。 锦心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就剩下两个肉丸了。 本来想和姐姐一人一个的。 算了,给小虎子吃吧。 “小虎子,快起来吃肉了。” 锦心拿着肉丸扒开小虎子的嘴巴塞进去。 “谢谢你,锦心小姐,虎子已经吃不下了,别浪费……”虎子娘哽咽的声音停住。 愣愣的看着虎子的嘴巴一鼓一鼓的嚼起来。 “好好吃……还想吃。”虎子没睁眼,声音微弱的说。 锦心又心疼她的肉了,虎子不会是装病吧!! 但是她还是把另一颗塞到了小虎子的嘴巴里。 虎子又吃了。 锦绣一看,还没死呢! “那我就不给你糖了哦。”她又把糖放回小包包里。 虎子娘“哇”的哭出声来。 第241章 为什么要杀我们 “你们看,那边来了好多人!” 村民全都戒备的站起来。 现在世道乱,大家草木皆兵,怕是劫匪,更怕是西辽人。 阵仗还不小,至少有几百人! 穿着破烂与百姓无异的护卫们全都挡在霍家人身前。 那些人近了。 穿的是东阳官兵的服饰。 百姓们放了一半的心。 但是老夫人却拉着家人悄悄蹲在地上。 她认出,那些人竟是皇族亲卫,中间还有一辆车辇,不知里面坐的是谁。 皇族亲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是往凉州城方向去的。 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那些人到了跟前,领头骑马的将领问:“你们是哪里的流民?” “回大人,我们是凉州城的。大人们是来救援的吗?西辽人正在杀人,快去救救百姓吧!” “什么?!”那将领及其来的那些人大惊。 西辽人又来了! 车辇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美貌女人的脸。 盛气凌人问:“你们可知道霍家人的消息?” 这张脸……这张脸…… 谢雨柔差点惊呼出来。 对视中,她看到李玉枝和老夫人同样愕愣的眼神。 没看错,真的是本该死去的云水仙。 她没死! 竟然没死? “没看到霍家人逃出城,大概已经死了,西辽人杀了很多人!”护卫抢先回答。 村民没一个吱声。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他们可是逆贼!,一定是被人接应提前逃了!”云水仙不信。 浓厚的妆容和高髻显得五官凌厉又陌生。 和以前小白花的形象大相径庭。 脸上的愤怒和戾气无不说明,她来者不善。 村民就明白了。 更是不敢吱声。 “十八夫人,这里离凉州太近,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免得碰上西辽人。霍家人可下通缉令追捕。”那将领说。 “下通缉令被别人找到了怎么办?二皇子还能捞到好处吗?蠢货!” 此时,一个村民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 将领身旁一人忽然警觉,他看向不远处一具具摆放整齐的孩童尸体,瞳孔一缩,靠在将领身边说了句什么。 只见那将领面色大变,扬手抽箭,“准备——” “快往山上跑!”不知谁喊了一声。 这些人不仅不去救援,还要杀了这些百姓! 射出的箭被护卫击落。 村民又开始四散逃窜。 “他们不是流民!”那将领这才意识到。 ”霍家人,霍家人,我看到了!抓住她们,抓住她们——” 云水仙尖锐的喊叫声中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急切。 霍家人暗暗咒骂,很有经验的开始分开逃跑。 忽而又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 这一次,大地都在震颤。 混乱逃跑中的村民没头没脑,很多都是朝大路上跑的。 本来那些皇族亲卫都朝山上使劲了,他们还以为能逃出生天,看到浓尘滚滚那刻,绝望了。 老天爷,真的不给他们活路了吗? “二条子,我怎么看着前头那人像是郡守大人?” “我看着也像。” “他就是!” “大人,大人,哇呜呜呜……” “亲爹,亲娘,亲大人哪……哇哇哇……” 村民觉得此刻的白义比亲爹亲娘都亲。 郡守大人来了,他们不会被人欺负了! 白义带来了三万兵马,是北宫将军的亲部。 他很快冲到跟前。 三万人对上几百人,视觉上就已经被碾压。 “大人,他们上山追杀柳下村的村民去了!二话不说就要杀了我们呀!”村民告状。 白义挥手指派人上山。 开口就带着雷霆之怒:“你们是什么人,缘何屠杀我凉州城百姓!” 因为他想到了杀百姓的西辽人。 当时他救不了,正痛悔如烈火焚心,此刻看到又有人欺负他的子民如何不怒气冲天。 “在下二皇子府亲卫军首领荻原,你可是凉州郡守?我们是来带霍家人进京审问的。” “可有圣旨?” “有二皇子给您的信。”荻原递上一封信。 白义接都没接,一刀砍成两半。 “本官受皇上一人令,太子皇子的,莫要逾矩。” “你……白义,你不要太死心眼,皇上已经病重……” “哦,这么说 ,现在是二皇子代理朝政,还是二皇子要问鼎高位?” “你!”荻原气的脸发黑。 白义愈发寒厉,他要急着杀西辽人,也对皇室更加失望透顶。 “西辽人已经打进了东阳,你们来了不去救援,还在想着争权夺位!我告诉你们,这样的皇子,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白义,你敢!我看你也要造反。” “造不造反不是你说了算,等你家皇子坐上宝座再来跟本官说,来人,拿下!让他们也为攻打西辽出出力!” 果然是油盐不进,半点不容情的死心眼子郡守! 气的荻原原地跳脚。 “白郡守。”云水仙柔柔的喊了一声。 白义:“你又是谁?” “妾乃二皇子的侧妃……” “笑话,侧妃能随意到这里来?充其量就是个不受百官监管的侍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云水仙:“……” 神情扭曲一瞬,终是压下愤恨。 今日的耻辱,她记下了,这个死黑炭! “你别管我是谁,今日我们只是想带走霍家人,霍家本就是谋逆犯人,进京受审再正常不过,你实在没必要为这小事阻拦,免得惹上麻烦。” “大人,多亏了霍家人,我们才逃出来。”村民怕白义答应,赶紧说。 但是没有提那些突然出现的护卫。 “月亮井被赵小勇下了毒,村里人都病了,里长死了,很多人死了。” “霍老夫人说想办法找个大夫来给我们治病,让我们坚持住。” “我们不想死啊。” “你们京城来的大人不是更应该救我们吗,为什么还要杀我们?” 白义听得几欲落泪,是他无能,让一城百姓受此劫难。 如今,还不知能剩下多少。 “因为你们得了疫病,不能再传给别人,所以要死!”荻原身边的人说。 村民悲愤:“我们不是疫病!我们只是中了毒!” 那人对着白义,冷声警告:“白大人,你该知道疫病传播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本官知道,但更知道,西辽人攻进来会有什么后果,那会比疫病更可怕。 所以,你们全他娘的给老子做耙兵去吧!” 第242章 可以出笼子 白义带着三万人马走后半日功夫,又有千人奔向凉州城。 跑进山里的村民有的被救下,有的不知所踪。 大家陆陆续续的回来。 霍家的侍卫少了一大半,他们遇到了出来觅食的狼群。 老夫人是被抬着回来的,她滚下了山坳,胳膊腿都摔断了。 看了一圈,唯独不见谢雨柔。 “雨柔呢?” “娘,还没找到……”李玉枝压着嗓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其实找到了几片破碎的衣服,还有血。 不知道是不是被狼拖走了。 “在树上呀,我把她托到树上了,就在我掉下的那山坳附近!”老夫人急喊。 两头狼都跟着她跑了,只要雨柔没有自己下树,该不会出事呀! “老夫人,找过了,树上没有。” 侍卫说:“您可能不了解狼的习性,他们是可以叠摞上树……” “住口!”李玉枝呵斥。 老夫人蓦然落下身子,眼睛呆呆的看着天空。 侯爷,活着真苦啊…… “汪汪汪……汪汪汪……” 腿又被狼咬瘸了的小红叼着一块碎布跑回来了。 “小红,是不是找到我三婶婶了?”锦棠把眼泪一擦蹲下问。 小红点头。 大家顿时又精神起来。 跟着小红进了山,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昏迷的谢雨柔。 她被人给救了。 被一个奇怪的人。 去的时候,那人正在点火驱狼。 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铁皮面具,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尚遮不住全身,露出来的皮肤,疙疙瘩瘩,像是癞蛤蟆的皮。 头发打结成块,发着怪异的声响,像个野人。 男野人。 他的左胳膊被狼咬了,流出的血也怪异,黑乎乎的。 山洞旁,还躺着几具狼尸。 侍卫上前杀死了剩下的两头狼,把刀对准了野人,戒备的看着他。 “雨柔,雨柔……” 李玉枝掀开覆盖在谢雨柔身上的干草,轻轻晃动。 谢雨柔的腿有几处狼爪划伤,一摇,很快醒来。 “大嫂,他,救了我。” “三夫人,您有没有碰到他身上的血,他的血有剧毒!” 侍卫查看了狼尸后,焦急询问。 “没有。” 谢雨柔有些恍惚。 看向低着头,缩着肩膀的野人。 他的血有毒? 怪不得故意伸出胳膊让狼咬自己。 几个侍卫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饼子,放到野人面前。 “多谢救命之恩。” “三夫人,得罪了。”侍卫拦腰抱起谢雨柔。 他们一行往山下走。 那个野人忽然也动了,侍卫连忙回头用刀对准他。 “他不是坏人。”谢雨柔说。 “三夫人,这人太古怪,不得不防。” 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身上还带剧毒,看着不是正常人,难辨善恶,就怕会突然发狂。 还是别招惹为妙。 谢雨柔收回了目光。 她又犯癔症了,竟然觉得那个人救她时,眼神那么像三郎。 “那也别伤害他。” …… 阳关。 城门开了。 无数百姓疯涌而出。 苏回夜站在城墙,看着百姓向相反的方向离开,直到街道空旷,再无一人。 所有的将领,也只剩他一个。 最后一战了。 没有等到援兵到来,反而收到撤到宏化的消息。 朝廷的兵马,已在宏化筑起城墙,看来是打算割掉西北近十城了! 百余万的百姓啊!他们,怎么敢! “徐五德,你快走吧,再不走,本将军就要烧城了。” “多谢你,让我们吃了最后一顿饱饭。” 对了,正是徐五德。 他收了粮回来,回不了凉州,直接把粮拉到阳关来支援。 可是,也只是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 他真恨不得,拉来的不是粮食,而是几十万的军马。 “苏将军,你能不能活下来,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客,不在背后说你坏话了。”徐五德哭的稀里哗啦的。 也不管丢不丢人了。 “活着怕是不能了,当了鬼要是想吃,我再去找你。” “苏将军……” “快走吧,把他拉下城楼!” 徐五德被拉下城楼,和他一起送粮的伙计全都哭着去了另一方城门。 当他们到城门的时候,再一次回头,却看到士兵们正在往道路上撒白米。 那是他们带来的白米! 苏回夜骗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吃! “你们为什么要把白米撒掉!”他跑过去质问士兵。 “徐老爷,你不懂。” “西辽多骑兵,这米粒细小,已经被绊上毒药,他们的马就算带了嘴箍也能吃到。” “这样,可以给百姓更多的逃亡时间。” 徐五德:“……” “苏回夜,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为什么他以前那么吝啬,一顿好酒好肉都舍不得招待这些为百姓奉献血肉之躯的将士! 好悔啊! "徐老爷,快出城,他们开始攻城了!" …… 桑宁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又被吊起来。 这次不是吊在铁笼子里,而是吊在高高的城楼上。 她看到秦望远又来了,还有霍静雅,大嫂,若梅,无数熟悉的面孔。 他们跑过来救她。 阿古定狞笑着,一箭一箭射出去。 全是血,全是血…… 桑宁大喊着醒来。 她好像睡了很久了。 心里逃避性的不愿醒来。 她知道,自己真的被吓住了。 被西辽那些畜牲吓住了。 不行的,这样不行。 “我要出去,我得出去。” “这里虽安乐,却不是真实的世间。” “桑宁,不要怕。” 双手的绷带已经染红了,肩膀和手臂都变得木然。 她又换了一遍药,喝了一肚子灵泉水。 意念一起,她又收回。 如此踌躇几遍之后,忽然想到,她可以一点一点的出空间,上次吓唬马匪就是如此! 也许她可以出笼子,只要露出两条腿! 那笼子的空隙应该可以让她的腿通过吧? 她想了想,差不多,她现在的腿很细。 桑宁又有了精神,没那么颓和怕了。 她小心的探出一点头去。 却在看清外面的场景时,倏然收回。 屠杀,再次上演了。 第243章 突然出现 铁笼子,被搬到了一片空场上。 周围,是抓来的没有逃走的百姓。 “你们的神女不出来,本王子就不停杀,想活命,就求求你们的神女!” 于是,周围一片“求神女出来”的声音。 虽然他们不知道神女是谁,又为什么对着空笼子喊。 但是他们想活命。 躲在暗处的秦望远等人看的牙根几欲咬断。 残暴的畜生! “主母真的在里面吗?” 虽然亲眼见过那一幕,但秦望远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应该在,你看那畜生身边的恶狗,一直在对着笼子叫!”霍静雅狠狠的说。 如果四嫂出来了,那肯定会给他们消息。 “那不是狗,是獒。” "管它是什么,射死!" 秦望远点头。 再下去,百姓都要被杀光了。 大家一起搭弓上箭,齐齐射出。 “大家快跑!”还是尘越喊。 混乱之际,一只灰溜溜没有毛的狗飞箭一般射向那只獒。 突然的袭击竟然让那只獒没反应过来,生生被咬破了脖子。 “吼——” “找死!” 阿古定大怒,一刀劈去。 大刀如削泥一般就砍掉了大刚的腿! 但是大刚一点都没有减速,断腿之后还是高跃逃跑。 “奶奶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没有皮毛的东西,还不怕疼? 阿古定捡起地上的断腿一瞧,竟然是个木腿! 凶恶的獒犬嚎叫几声,脖子处的血四处喷射,不长时间就失血倒地了。 这可是父王亲赐的吉兽,为他挡过那么多灾,忠诚护主,还能看见人眼看不到的东西,他睡觉都必须有吉兽守着。 就这么死了? 阿古定气的暴跳如雷。 “给本王子抓住他们,五马分尸!” 此时秦望远他们早跑了。 一人射一箭,死了三十多个,太值了,这叫袭扰战术。 出其不意,打完就跑。 “大刚,太棒了!” 奔跑的人中,还有一条三条腿的狗,一跳一跳,速度却不减。 阿古定又抬着笼子回了郡守府。 西辽最厉害的幻术师所施的障眼法,最多维持五个时辰就能露出破绽。 这个女人都躲一夜了,竟然还没露出端倪。 而且用刀砍了几遍也没地方流出血或者出现别的东西。 要不是吉兽一直对着半空叫唤,他都怀疑那女人是不是逃走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仙法? 阿古定无比兴奋,眼里冒出得到宝贝的狂热。 “布朴,布朴——”他大喊。 古木柯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布朴滴血的头颅。 “阿古定!我是西辽的公主!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你最好,管好你的人!” 阿古定的眼神渐渐嗜血。 “西辽有十三位公主,你算哪个?” “我母亲是父王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哈哈哈哈……我西辽勇猛的王怎会被女人迷惑,开败了的花朵,早不知丢弃到哪里! 古木柯,你还真是被东阳的水土养蠢了。 你胸前的花印,知道是谁刺的吗? 是你嘴里喊了十年的父王! 刺花印,破身……哈哈哈,你是公主?不过是你母亲带过去的野种而已!” 古木柯如雷劈一般,一脸鬼色。 来东阳前的夜晚,被蒙上眼睛,刺花印,破她身的人,竟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等她反应过来,阿古定已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手起刀落。 断发,蒙脸,捆绑。 扔进了铁笼里。 “本王子要看看,有多少人来救神女,呵呵呵……来人!抬着笼子去游街!” “大王子,有人攻城了!三万人马!”忽有人来报。 “怎么会来凉州?不是应该去阳关…… 速速去阳关搬骑兵!” 凉州城的西辽兵都是从挖出的隧道过来的,骑兵不能通过。 他们擅长马上作战,没有骑兵,力量大减。 且此时凉州城也不过有一万人,二十万全去攻打阳关了。 “报!大王子——又有大批兵马朝凉州来,已经看到旗帜,不是咱们的人!” 阳关还未有破城的消息传来,所以,肯定不是他们的人马了。 “他搞什么鬼!不是说鹿台要顾着北疆!最多往这发三万,这哪又来的兵马!”阿古定恶狠狠道。 “本王子看他皇位不想要了!” “留下人烧城!其他人抬上这铁笼跟本王子走!” …… “秦叔!他们要把四嫂抬走了!快点呀!” “你确定那个人是主母?”秦望远不敢确定。 除了头发短,身体捆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来。 霍静雅:“废话!我说的不是那个,是看不见的。” 那女人就算叠着被绑住,也能看出比四嫂高好吧! “好,做好准备!” 秦望远看了看大家,神情凝重:“也做好,死的准备。” 他们区区百来人,当然对付不了这么多西辽兵。 死,已经是注定的了。 “尘越,若梅,灵武,杜起……”他念了八个名字。 那铁笼沉重,最少需要八人。 “你们跑的快,我们掩护,你们抬上笼子就跑! 静雅小姐,你也赶紧走。” 秦望远安排完,再次搭弓上箭。 将抬着笼子的人全部射倒,他们一窝蜂冲过去。 按照安排的,八个人全去抬铁笼。 除了霍静雅也跑过来搭手,其他都在计划内。 只是笼子还没抬起来,八个人只感觉双手一疼。 只见铁笼底部,竟然多了很多铁刺。 铁刺上是带毒的,顿时几人就感觉头脑眩晕,全身无力,倒在笼子旁。 “呵呵呵呵……临走本王子还能抓到你们,也没那么憋屈了! 给本王子砍了他们的T——” 头字还没说完,他像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嘎然而止。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具弯刀。 “放开大王子!”西辽人如临大敌。 谁也不知道桑宁是怎么出现的,这次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先是出现了一双腿,忽而就变出了身体! “四嫂!”霍静雅大惊后大喜。 “拿出解药!放我们走!”桑宁刀刃紧紧抵着阿古定的脖颈。 用尽了手上所有的力气。 她整个肩膀和手臂都肿了,此刻,是在强撑,必须速战速决。 “拿解药!”阿古定喊。 但是下一刻,他一把抓住了刀。 和他感觉的一样,她缠着厚厚布条的手在抖动,根本没有力气,他抓住刀轻而易举就挪开了。 第244章 好累,需要休息一下 阿古定转身就朝桑宁抓去,但面前的人再次消失,他扑了空。 霍静雅反应过来,一刀砍向他。 阿古定躲闪及时,浅浅被划伤了胳膊。 因为挪动了位置,因此,桑宁再出现,就是在阿古定的身后。 她拿着菜刀,狠命的劈向他的后背,然后紧跑几步,马上再消失。 她也用了袭扰战术。 只要跑起来,闪退闪出,阿古定就没法准确的捕捉到她。 倒是弄的他手忙脚乱。 但是这法子也不能一直用,怕被找到规律。 不过显然阿古定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开始暴怒发狂了。 不去追桑宁,朝着笼子边的人下手。 “住手!” 霍静雅和桑宁都气红了眼。 “主母,静雅小姐,你们快走,别管,别管!”若梅喊。 所有在与西辽人搏杀的人都在喊。 桑宁一个接一个的苞米棒子砸过去,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要不然他们就是白死。 她真的,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 霍静雅也是如此。 她以前应该好好练一下功夫的,如果再厉害一点,就能多杀几个人。 连大刚都比她厉害。 “阿古定!我一定要让你们西辽付出代价!”桑宁嘶喊。 她要制造大炮,炸弹,全部炸光,炸光!炸光! 炸死这些可恨的畜生! “嗖——” “嗖——” “嗖——” 倏地,一支支的箭矢从后方射过来。 “大王子!快走!他们的援兵杀过来了!” 一群西辽人簇拥着阿古定开始朝西山隧道跑。 秦望远等人精神大振。 “不要放跑他,抓住他,他是西辽大王子!” 东阳国军队真的来了。 桑宁看到了白义,看到了身穿铠甲的军士。 她还看到了……霍长安! 他没有穿甲衣,身形迅捷的穿过人群,直奔阿古定而去! 他没死,他回来了。 在这最后一刻。 桑宁激动的哭起来。 “四嫂!” 霍静雅扶住摇摇欲坠的桑宁,感受到她浑身发烫,她的胳膊,也粗了一圈。 而她的双手,更是从布带下渗出殷红的鲜血。 霍静雅甚至不敢过分的碰到桑宁的手臂,因为一碰,就引起一阵痉挛。 “四嫂,四哥来了,四哥来了,他杀了那个狗东西! 四嫂,我们没事了!我带你回家!”霍静雅哭着说。 桑宁看到了。 他带的人把隧道口牢牢堵住,靠近一个杀一个。 西辽人,既然踏入这里,就一个都别想再出去! 厮杀声震天,桑宁只觉得无比悦耳。 因为这一次,是正义在压倒邪恶。 许久许久之后…… “宁儿!” 逆光奔来的身影熟悉又有点陌生,披风飞扬,凛冽肃杀,是从不曾见过的刚毅和……威风。 短短两个月而已。 他成长的如此之快,像早已经历过无数次拼杀,沉淀出一种身经百战的大将之风。 桑宁泪眼朦胧,看着他冲上来的脚步在到她面前时戛然而止。 “你怎么,才来……死了,好多人。” 他伸出手,大概是想给她擦泪,却在即将碰触时,犹如被蛰了一下缩回。 目光看着她的狼狈,呈现出一种又恨又无措的痛意。 “对不起……” 桑宁身体下滑,感觉到肌肉里的神经一阵阵的扯疼。 从手腕到胳膊,又从胳膊蔓延到肩背了。 “宁儿!” “四哥,四嫂的手受伤了,起了烧热,你在愣什么呀!快点找大夫。” 不用霍静雅说,霍长安早就注意到了。 他只是……不敢…… 解下披风,包住双眼发迷的桑宁,霍长安轻柔的将人抱起。 “回家。” 桑宁不知道怎么回家的,脑子昏昏沉沉,一时清醒一时混沌。 她看着男人刚硬的下颌,在想:这是霍长安吗?怎么一下子就失去了那份少年感,变成一个望而生畏的男人了。 黑了,糙了,眉目没以前精致,却透着不动声色的沉着冷静。 只有在低头看过来时,眼底浩然动荡,依稀看到从前的影子。 桑宁被放到了炕上。 手被拿起的那刻,她的神经本能一紧,彻底从混沌中清醒。 “好疼,好疼!” 男人触电一般松开,眼神些许无措的回头。 “桑……主母不要动,我给你看看。”鹿时深上前。 “鹿时深?” 桑宁因为疼痛扭曲的脸慢慢平复。 鹿时深看着桑宁明显肿胀的手臂,眉头蹙成山峦。 “是,是我,我给你剪开布条检查,会轻轻的。” 桑宁虚弱的闭上眼。 她知道自己的手很可怕,不知道鹿时深的生肌药配着灵泉水还能不能让她的肉长出来。 当时霍长安的脸,也没这么严重。 留下疤痕她不怕,只要和以前一样灵活…… 鹿时深果然动作很温柔。 布条都粘住了,也没让她再感觉到疼。 也可能,她的抗疼能力已经提高了。 满室寂静,只有隐忍而细微的抽气声。 “主母,我再给你下针,疏通血脉。” …… “主母,你似长久未食,体力很弱,先喝点药粥,粥里放了镇痛的药。” 桑宁闭着眼睛点头。 “出去吧。”霍长安暗哑开口。 然后,他把被子往上盖,直到盖住桑宁裸露的肩膀, 又拿来软枕,将桑宁的头垫高,一勺一勺的开始喂。 桑宁对食物已经没有感觉了。 此时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填饱肚子不会饿死的东西。 “霍长安,你知道吗?只要抓住我的手,我就逃不回空间里。” “原来我这么没用。” “我错了。” “明明知道,赵小勇是有问题的。我却只让人告知白义去查,认为那是他该做的事。 结果人家根本不给你查的时间。 如果我昼夜让人盯着,也许百姓就不会中毒,小莲,和那么多的人就不会死。” “我总希望你,希望锦棠,以后怎样怎样,天真的以为自己和你们有不同的人生轨迹要走。 其实,我早已深陷局中。 天下不平,就没有资格去选自己想走的路。 墨王簪,我收下了。” “但是,我现在好累,需要休息一下,虽然我骂空间,觉得它是个半成品。 可现在能让我觉得安全的地方,还是里面。 你去忙吧,我睡了。 很快很快,再容许我,软弱一小会儿。” 桑宁消失了。 霍长安终于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痛,抱住被子,无声痛哭。 第255章 一片丹心照长空 西辽人被尽数斩杀,阿古定的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 白义将古木柯押到城门口,让陆续回来的百姓拿刀捅刺发泄。 自己也跪于地上请罪。 “是本官愚钝,习焉不察,致今日之祸,难辞其咎,请父老乡亲尽情发泄,本官绝不追究!” 可是没有一个人去打他,骂他。 “大人,我们已经知道了,朝廷已经放弃这里 ,您能赶回来救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责怪您呢?” 相互搀扶着赶回来的一波百姓说。 “你们知道了?” “是的大人,阳关百姓说的,那边郡守让他们逃往宏化。 有的人随他们去了,我们身体不行了,走不了那么远,还是回来死在家中吧。” “不!本官绝不让你们死!” 白义站起来,扬手一指,“大夫已经在熬制解毒汤药,你们快去喝一碗,一定能治好的。” “多谢大人!” 百姓们全都朝搭建的药棚跑去。 古木柯浑身是血,全身已多处刺伤。 百姓还是太仁慈了,没一个刺要害。 她嘲讽的笑了一声:“白义,别费功夫了,就算你夺回凉州,这里也将是一座空城。 那毒药,解不了。” 白义反手一刀刺过去,心脏处偏三分。 “咳咳咳……大人,你还没发泄够吧?”古木柯声不可闻的说。 “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她抬起头,嘴角流着血,妖冶而残忍的笑起来。 “白义,你还是不够狠,你问我,定三在哪里,告诉你,他被我杀了!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我,砍了手脚,断了脊骨,挖了心脏,最后,扔下铁锅煮熟喂了狗。 你看到那几口锅了,至少煮了百来个人。 所以,你连他的一片烂肉都找不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啊!!!” 白义发了狂,猩红着双眼砍过去。 断手,断脚,断脊椎,最后,一刀刺向古木柯的心脏。 “大人……你心里,痛快了吗?” “定三,在,我那个小院,地窖……” 古木柯笑着,眼里带着一抹温柔。 她是真的,真的想过,要与他一起离开,找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可是,他宁愿娶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也没想过与她在一起。 六年前,那个踌躇满志,一身正气的年轻大人,是她遇见最耀眼的光。 也是,她的劫。 古木柯的瞳孔,渐渐散开。 白义的动作停下,看着凌乱的尸体,有一瞬间的怔忡。 但很快,变的冷漠仇恨。 “扔出去,不许这样的污秽留在我凉州城!” 然后,他疯狂的朝曾经洪爷居住的小院跑去。 他记得,那院子还是他给她找的…… 掀开干草,还有重重的石板,他下到地窖,就惊呆了。 不仅仅有定三一个,还有,几十个女人。 虽然都气息奄奄,但,都活着。 …… 阳关。 日暮西山。 金戈厮杀声已接近尾声。 滚滚浓烟,断矛残剑掩埋于泥土与尸身之下。 残破血衣尸骸比比皆是。 “阳关城将已阵亡,给本将割下他的头颅!” “撞开城门!杀!”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 城门即将撞开之际,强悍的援军及时到来,再次将凶猛铁骑阻隔在外。 西辽不明情况,紧急收兵。 “苏回夜——苏回夜——”炎猛带人冲出。 “迅速检查,还有没有人活着!” 浓烟中,一面红色的旗子慢慢举起。 炎猛冲过去。 掀开一具尸体,将下面的人拉出来。 “霍江初?” 霍江初爬向被炎猛掀开的那具尸体,哭喊:“将军——” 是将军最后把他压到身下,让他找机会逃走。 “苏回夜?” 炎猛连忙招呼人把霍江初抬走,他自己背起苏回夜往城里跑。 “军医,军医!” 苏回夜已经不行了,半张脸被血糊住,嘴里的血如溪流一般往下淌。 “想不到……还能,见到炎兄。” “废话!老子是来策反你的,你给老子撑着!” “呵呵呵……我那会儿,猜测过你是逆贼……果然是。” “那你还放老子走,你这个城防将是怎么当的!”炎猛大吼。 “伯阳侯……是守卫边疆,的英雄,我,我很敬重……你便是反贼,也,不会祸害,百姓。” 他还知道,山里藏着一波人,是霍家的人。 他偷偷观察了几天,确定他们只是护卫霍家,所以也没有惊动。 苏回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苏二蛋!你给老子撑住!你不想回夜泉了?老子带了很多兵来,咱们一起打回去!” “回……不去了。” “能的,能的,你别死啊,你不是还有个喜欢的姑娘吗?你得回去啊!你不能让人家等你啊!” 炎猛的高嗓门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苏回夜的手费力的伸到前面来。 手里提着一串鲜红的同心结。 红的刺目。 因为染满了血。 “替我……还给她,做个了断。不然,她会,一直惦念……” 当初不该招惹人家,还以为不会打仗了…… 没想到西辽狗反悔这么快。 “你自己还!老子不接!”炎猛不去接。 任由同心结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最后,飘落于地。 炎猛也停了下来。 耳边传出最后一声喟叹:“来世再做兄弟……招,妹儿。” 奶奶的。 他这是故意的! 可这是唯一一次被人喊这个名字,炎猛没有生气。 甚至还想让他多叫几声。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心肠也够硬,但对于这个有过一次交流的苏回夜,却涌上了一种如对侯爷一般的敬佩。 对英雄的敬佩。 他本可以撤走的。 却留了下来。 为了国土,为了百姓,为了发下的誓言。 特别是听到士兵来报,城中道路散落带毒的粮食,更是明白了他最后的安排。 真是…… 血染征袍透甲衣,一片丹心照长空! “下辈子,一定做兄弟!” 炎猛捡起地上的同心结,将逐渐失温的人放进一处空房里。 弑杀之气狂涌。 “收集毒粮,随本将军出城!” 第256章 凉州城何时由你做主 桑宁这一睡,竟然睡了整整两天。 她出来的时候,只有霍静雅趴在炕上,瞪着眼睛一眨不眨。 “四嫂!你终于回来了!” “桃姨,桃姨——” 桃良因为非要等桑宁,没有跟老夫人她们一起走,和留下的村民待在山上,所以最先回来。 霍静雅朝外一喊,桃良就端着一盆鸡汤进来了。 “小小姐呀!” 她跪在炕头边扶炕大哭。 桑宁却在闻到鸡汤味的时候“呕”了一声。 “拿走,拿走,不吃肉,我喝粥。” “四嫂,你都瘦了。” “怪老奴怪老奴。”桃良连忙将鸡汤端走。 “做的一点都不好吃,要是几位夫人在就好了,老奴笨手笨脚……” “不是,桃姨……哎,你再给我熬些粥,我现在就想喝粥。” “好好好,老奴现在就去。” “等等……” 桑宁想起来了,家里已经没有灵泉水了。 她起身,去了厨房,没有避讳桃良,又引出一缸灵泉水。 桃良愣愣的看着,终于知道为什么静雅小姐一直念叨她四嫂是神女了。 家里就她们三个人和大刚在,桑宁心头涌起一股失落。 她问霍静雅:“你四哥呢?” “四哥……”霍静雅神色一悲。 “阳关传来消息,苏将军阵亡,四哥带兵赶过去了。” 苏回夜…… 也死了。 桑宁捂了捂眼,好了,小芳,不用跟他扯谎了。 “四嫂,我给你换药,鹿时深都教过我了。” “他也走了?” “没有,四哥让他留下配解药,他现在在城门口的药棚。” 桑宁换了药,喝了两碗粥,就和霍静雅赶去药棚。 霍长安留下了一千人,此刻也全都跟上。 城门口。 一大片百姓神色木然,冻的瑟瑟发抖,蔫蔫的靠在一起。 而药棚前的大锅里,却什么都没有熬。 几个大夫在那争论什么,争的面红耳赤。 桑宁带着一群人过来,百姓们开始有了反应。 “她是不是那天让我们快跑的神女啊?” “她可以变出鸡哎。” “我认识她,她是桑娘子,卖过一文钱的粥,可好喝了。” 百姓的眼里有了光,开始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咱们取暖的蜂窝煤也是她想出来的,我柳下村的亲戚说的。” “她是不是来救我们了?” “神女,救命啊——” 开始有人喊。 然后声音像风吹过的火苗,一浪一浪的高起来。 "神女,什么神女?你们信神女还不如信老天爷现在下解药,下粮食!" 一个用面巾捂着口鼻的大夫骂。 “你们这地方穷是有原因的,愚昧至极!” 然后他转头,看到了大步走过来的桑宁。 “我说这里属于蛮荒还不信,你看看都像什么样子,一个女人,头发都没有,不男不女!可别跟老夫说你就是神女!” 桑宁没理他,看向一旁精神不是很足的鹿时深。 “你们在干什么?” “在讨论解药,他们说,这就是疫症,只是传播的速度慢了些,当用大量艾草驱毒,然后辅以黄连,川朴,白术…… 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药,很多山上都找不到,这边医馆全空了。” 鹿时深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人又刚从大山里出来,谦和又没自信,这些人就不把他当回事。 另外三个大夫,都是白义带回来救百姓的。 “你觉得呢?”桑宁问鹿时深。 “我觉得……并不是疫症,也不传播,他们就是中了毒。可是,月亮泉是活性水,现在已经测不出毒素,根本无法判断是什么毒。” 如果知道是什么毒素,鹿时深觉得配出解药的概率很大。 “什么毒!你没看见他们症状都不一样吗?学了几年医术,就在这班门弄斧!笑掉人大牙!” 刚才那大夫又叫唤起来,对着鹿时深翻着白眼不屑一顾。 鹿时深有些羞窘。 桑宁又看向剩下的两人:"你们认为呢?" 那两人倒是低调些,看了看桑宁身后的兵士,说话还算客气。 他们一个也是认为是西辽人在水源里下了绞肠痧毒。 绞肠痧就是霍乱,还是属于传染性疫病。 因为他看到很多百姓都有腹泻行为,都快虚脱而亡了,所以做此判断。 一个的看法和鹿时深一样,认为这疾病并不传播,不过他还是掩着口鼻,不许百姓靠近。 桑宁点点头,“看来你们的医术也不过如此,告诉你们吧,这是一种植物的种子,类似蓖麻籽,剧毒,来自北蒙,并不传染。” 据霍静雅说,这是月不圆告诉村民的,村民腹泻也是因为吃了延缓病毒的草,并不是这毒素引起。 她拿出一包东西交给鹿时深。 是当时从小莲肚子里挖出来的粉末。 “这就是那种毒,你来全权负责研制解药,谁不听话,撵出凉州城!” 鹿时深迫切的接过药包,他甚至一点都没担心自己会不会染上毒药。 那三个大夫却是受惊一般齐齐后退。 桑宁嘲讽的对他们笑了一声。 那个嚣张的大夫气道:“你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毒源,又焉知它的毒性不会传播! 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毛头小子来胡闹,把百姓治死了是不是他也全权负责?” 桑宁犀利的看向他:“要不然你来负责?百姓死了你承担?敢不敢?敢的话,这活儿就交给你,敢不敢!” “你……你是什么人!我是白郡守请来——” “来人!”桑宁厉喊:“给我把这自大自狂又不敢顶事的老东西扔出凉州城! 哦,对了,给我把他剃光头发剃光胡子,看他还说不说别人不男不女。” 身后马上上来两人押住了那个大夫。 并抽出砍刀,一把揭了大夫的面巾。 “你敢,你敢,老夫是县令亲赐过牌匾的大夫,参加过疫症诊治,这里没有一个人的经验比得上……啊啊,老夫的胡子,李军爷,李军爷,救命!” 老头从嚣张到惊恐的喊叫求助。 他说的那个李军爷,走上前来满脸警惕的制止。 “霍家四夫人是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凉州城何时由你做主?” “那是谁做主?” “自然是白郡守!” “那就让白义来跟我说!” 桑宁满面寒霜,对着那老大夫把刚才他辱骂的话还给他。 “你年纪大又怎么样,参加过疫症诊治又怎样?一坨屎就是堆成高山,放进金碗里它也是屎! 无能之辈,才会靠以前的功绩包装自己。 在这里,我只看真正的实力。 很可惜,第一轮测试你已经被淘汰。 滚出凉州城!” 第257章 他和你心有灵犀 桑宁以强悍的姿态把人扔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大夫噤若寒蝉。 那个李军爷气的够呛,但看着桑宁身后的人,又不敢怎样。 他们的人都让白义带去堵隧道了,这边只有一百人。 “你这是仗着人多有恃无恐啊,霍四夫人,你觉得霍家那点人马真的能翻天不成?” “能不能翻天我不知道,你说的对,现在是我人多,我拳头硬,那就我说了算!” 桑宁朝后摆头。 身后的人抬上来一个个大锅。 支架子,抬柴火,抬水,抬上来一袋袋……粮食? 所有人都惊异的睁大眼。 百姓们不由的靠上了前。 “神女……这,是什么?” “是白米!从今天开始,我,桑宁,必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解药,也一定会配置出来! 这位鹿大夫,乃御医之后,医术高明,你们一定要配合,坚持住,咱们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 有霍家军在,凉州,绝不会落入贼寇之手!” 有霍家军在,凉州,绝不会落入贼寇之手! 李茂山瞳孔一缩。 霍家,果然是…… 他已经听不到百姓的欢呼,激动,喜极而泣,匆匆忙忙跑向西山。 桑宁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没有理会。 熬粥的水,用的是灵泉水,她相信就算一时驱不了毒素,百姓也会延缓死亡。 一定会等到鹿时深配出解药的。 可鹿时深却不自信了。 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在村里治过村民,军医也说他连下针手法都不对,他怎么能担此重任。 “鹿时深,你可以的,别听那些自以为是的瞎说,你比他们的医术都厉害。” 鹿时深现在缺的,就是实践,实际上他的医学知识很扎实。 也许比不上京城里有名望的大夫,但也比眼前这两位强多了。 自以为是的两位大夫:“……” 一声不敢吭。 鹿时深完全信了。 因为在他心里,桑宁是见多识广,化腐朽为神奇的一个人。 可以说,桑宁,是他的指路明灯。 在他浑噩不知方向时,是她的那句:我看到,有个大夫,在长途漫漫,学无止境,问诊八方。 自此,他的人生有了目标。 学医,为救人。 走更远的路,救天下一切可救之人。 桑宁的认可,比谁说话都管用! 鹿时深眼睛发热,重重点头:“必尽全力。” 他不管谁再说他不懂装懂,也不再理会他们与他所学背道而驰的技法。 他只信桑宁。 只信爹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医术! “你现在都有什么药材,还缺什么?” 桑宁的手伸进怀里。 “别动,你的手别乱动。”鹿时深赶紧制止。 “不瞒你说,现在什么药都没有,我没想到这城里的医馆那么干净,连药渣都找不到。” “我有。” 桑宁僵着手一掏,扔下一把药,又一掏,一掏……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竟然堆了一堆。 不是,这是藏在哪里? 鹿时深又想起了以前她掏虫子的情景。 鬼使神差问:“还有蚕蚀吗?” “有啊,要几条?” 桑宁转了个身,再回头手里多了个罐子。 “都在这了,我也懒得处理,你都弄干磨成粉备用吧。” 鹿时深:“……” 一罐子! 罐子哪来的? “四嫂,百姓都喝了粥,我让他们明天再来。” 霍静雅端着一大碗粥进了棚子。 “鹿大夫,给你留的,快喝。” “多谢静雅小姐。” 鹿时深真饿了,刚才看见搬来那么多米粮,他也不客气了。 “咕嘟咕嘟”大喝几口。 不是,这不是,神仙水? 就是加了粥他也能喝出来! 霍静雅看着鹿时深激动的目光,得意一笑:“好喝吧?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四嫂从天上引来的瑶池水。” 她开始打造桑宁的神女人设了。 刚才在外面就是这么对百姓说的。 百姓没有一个怀疑! 毕竟他们很多人是亲眼见过桑宁凭空拿物的。 那鸡啊,鱼啊,根本就不是人间能养出来的东西。 可大可大了! 她要把整个凉州城的人都变成四嫂的信徒! “瑶池水!”鹿时深睁大眼睛惊呼。 “我知道!小时候我祖父给我讲过! 在琅琊郡境内,东山之颠,有瑶池圣水,喝了可祛百病,延年益寿,断骨重生! 那山顶,住着一对神仙!每年春节,就会给山下百姓赐水赐平安。 太行山脉一带,那边的百姓都供奉着东山神的神像。 还有一句谚语:东山安则四海皆安。 我祖父说,就因为东山顶塌了,所以东阳才连年人祸,天祸不断。” 鹿时深像捧着奇珍异宝一样捧着粥,眼神中带着清澈的愚蠢。 "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瑶池水! 那主母,就是……东山神!" 霍静雅:“……” 是她癫了还是鹿时深癫了? 讲的比她还像那么回事! 桑宁也是被鹿时深蠢到了。 得嘞,神话故事都出来了。 不,是神经故事。 鹿时深啊,真是个从山沟沟出来的傻子,连故事和现实都分不清。 得历练哪! “行了行了,我问你,霍长安是不是遇到过很严重的危险?” “鹿时深!” “啊?哦哦……”鹿时深还是被震的找不着北的样儿。 “是,主上受了重伤,来凉州时经过宏化,那边驻地军队异常,增加了很多防守,主上带着一小队人引开他们注意,让大部队先走,他后背被砍了两刀。 军医说不能再赶路,主上不听,一路伤口裂了三次。” 桑宁忽觉后背一疼,竟似也感同身受。 “他为什么急着赶路,是收到西辽攻城的消息吗?” “不是。”鹿时深终于把神思放到这问题上。 他凝眉思索,想不透是为什么。 “主上特别特别急,好像一刻都不能等。 或许,他和你心有灵犀,有什么预感。” 霍静雅在一旁大力点头,心想这傻小子也不傻,挺会说话。 桑宁已是觉得挠心挠肺。 重伤未愈,又上战场,他不是铁人呐! “叫人过来,往阳关送粮送水!” 她很想马上过去,可是……现在过去也没用。 得做出东西来。 第258章 丝绸之路节点 "白大人,你听到小人说的了吗?他们霍家,在收买人心!你再不制止,凉州还有你的位置吗?"李茂山焦急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白义。 “我是什么位置?” “你是凉州的郡守啊!” “我是吗?一个被国家抛弃的城,一个几乎要空了的城,我做不做郡守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白义声音里的低沉,李茂山更急。 “不会,朝廷根本没有下明令,只要西辽没有攻进来,凉州还是东阳的,你现在不能过早放弃,这样是给霍家让路。” 白义突然摔了手里的石头,大吼:“让路怎么了!你可知道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阳关十万!凉州三万!陇城五万!十八万东阳男儿全战死沙场! 现在是霍家军在那撑着,你们少将军敢调兵十万过来支援吗?敢吗?他不敢!只要他是东阳的将,就不敢!” 白义突然很是绝望。 他看不到希望。 “霍家在收买人心?人家是用命在守护国土!” “不说西辽会不会被打退,就算霍家人凭那点兵力真的打退了西辽,怎么,朝廷还有脸在收回去吗? 做梦! 西北十座城,谁护住算谁的!” 他已经彻底对朝廷寒了心。 除了一次次割让土地,半点作为都没有。 李茂山被震的无言以对。 他后退两步,低头:“好吧,白郡守,我会跟少将军转达你的意思,咱们道不同,等堵上隧道,我等就要回去了。” 从此,曹汉两界,各为其主。 白义只是嗤笑一声。 “北宫军,比不上霍家军。” …… 桑宁派出人,又从外面接回了一些游荡在外的百姓。 不管是阳关的,还是陇城的。 反正现在凉州空屋子很多。 因为每日喝着灵泉粥,没有再死人的情况,精神也好了很多。 只是依旧受病痛困扰,有的头疼,有的咳血,有的浑身骨头疼。 听着这毒,就是先攻击人身体的薄弱之处。 鹿时深带着人配了好几种药,用最严重的病人试药,效果还未显现。 桑宁空间里虽然有粮食,但也不是靠意念就能种出来,她得亲自播种。 也就是收割的时候不用出力,念头一动,会自己收取,原庄稼棵消失。 再继续种植。 所以迄今为止,她才种了三茬苞米,三茬花生,两茬粟米,一茬稻米,剩下都是零散的绿豆,红豆,黄豆,和各种乱七八糟的蔬菜和水果。 看着很多,但上千成万的人一起吃,就不够看。 她如今双手如废,也不能劳作,粮食不能再种,是根本坚持不了很久的。 何况在阳关拼杀的将士也需要粮。 所以她得再从别处弄粮食。 霍家人都回来了,大家抱着哭了一阵儿。 桑宁就喊了锦棠进屋替她写信。 她念着,锦棠书写,是一封交给新月溶的信。 “四婶婶,您辛苦了。” 锦棠看着桑宁两只缠的厚厚的手,低着头闷声说。 桑宁笑了笑,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 “只要命还在,其他什么都是次要的,对不对?咱们都活着,就是无比幸运的事。” 锦棠拉住桑宁的袖子,哭起来。 “四婶婶,锦棠真想杀光西辽人,他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只要见过西辽人杀人的场面,大概都会这么想。 “我也想杀光。”桑宁说:“所以我们要强大起来,把他们打回去,打到他们怕为止。” “四婶婶,我在老师家读过一本游志,不知什么人写的,上面说东阳西边的西边,还有很多国家。 有西蒙,羌国,赛克族人,还有个地域广阔的塔拉兹国。 在京城时,我所在的官学老师经常讲东阳如何富饶,强大,周遭诸国皆仰望臣服。 可为什么西辽,敢欺辱强大的我们,而不去欺辱那些更弱小的国家?” 锦棠很迷惑,这让他对以前所学产生了怀疑。 东阳或许富饶,引得别人来争来夺,但并不强大,还很软弱。 “说的好,他们为什么敢欺辱我们?并不是我们软弱,而是因为我们的朝廷已经腐朽。” 桑宁恨恨的说:“我们的富饶,把他们滋养成了软骨头,贪图享乐,麻木不仁,对咬上来的野兽选择退让自保。 所以,我们要除旧革新,换新血,换骨重建,护住这片土地。” 桑宁说完,忽然反应过来。 “你说西边有什么国?” 锦棠又重复了一遍。 “塔拉兹……” 这是唐朝历史上与大唐发生战役的那个怛逻斯城吗?好像他们原先的名字就是塔拉兹。 虽然自己的历史知识学的并不好,但唐史太璀璨,她还是记得不少历史事件。 怛逻斯位属于如今的哈萨克斯坦境内,著名的怛逻斯战役,就是大唐帝国与欧洲帝国的一场遭遇战,以大唐安西都护府失败告终。 塔拉兹到底是不是怛逻斯,桑宁不确定。 但是她来这么久,也知道了东阳的版图。 不少地名都与中国古代的重合,只是划分区域不太相同,且国土面积小了几乎一半。 她意识到,东阳国,或许是属于漫长中国史的其中一段,并非架空。 而此时,显然还没有后世那么广阔与强大。 “东阳与塔拉兹有没有经商往来?”桑宁激动的问锦棠。 她记得,怛逻斯是唐朝西域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这个时候,虽然可能距离唐朝还远的很,但丝绸之路从汉朝就开始了呢! 有没有可能现在已经有交易往来了呢? 锦棠很是茫然。 “锦棠不知。” 桑宁糊涂了,这事她该问徐五德啊! 徐五德昨日已经归家,徐夫人安然无恙,他还跑她这来好一通哭谢呢! 桑宁当即让人把徐五德喊了来。 “什么塔拉兹,不知道!” “我和老陆老时他们早些年倒是去过西边,绕过了西辽,那边都是一些游牧民族,叫赛克族人。 我们贩卖了一些镜子,茶叶,换了些羊皮回来。” 徐五德摇摇头,啧啧两声:“那边可穷可穷了,没啥赚头,又冷的很,最主要的是西辽经常袭击他们,我们差点回不来。” 第259章 宁儿要来 “塞克族再往西就是塔拉兹,中间只隔着一条河,塔拉兹人经常从塞克族人手里购买皮毛。 书上说塔拉兹一点都不穷,身上都带着大宝石。” 锦棠很是惋惜的看着徐五德,但凡他能再往前走一点点。 “真的假的?”徐五德怀疑。 “真的!” 桑宁一拍桌子,“嗷”的一声叫唤。 她都忘了自己的手是受伤的! 锦棠赶紧捧住桑宁的手,小脸也皱成了包子,感同身受似的。 “哎呦喂,你激动啥呀!”徐五德又咂嘴。 桑宁太兴奋了呀! 塔拉兹就是盛产宝石啊,绿松石,蓝宝石,红宝石,玛瑙水晶都产! 但是宝石不能当饭吃,他们缺的东西可多了! “徐五德,要不要再去塔拉兹做买卖?” “不去!”徐五德惊恐:“这都啥时候了,咱们快被西辽逼死了,你没事吧?” “徐五德,你考虑清楚,这是你光宗耀祖的好机会,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那种。” 徐五德:“……” “这不是一个小小的官商可比的,如果任务完成,封侯封爵也不在话下,当然,危险也大,有可能客死异乡,再也回不来。” 徐五德绷直了身子,神色郑重:“什么任务?” “西辽既然联合北蒙企图瓜分东阳,那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带上我们的诚意,说服塔拉兹攻打西辽!” 西辽这么残暴,不可能只对东阳下手,现在挑中东阳,不过是趁他们朝廷软弱。 塔拉兹一定也深受其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徐五德只问了一句:“我死了你会替我照顾好我夫人孩子吗?” “只要我活着,必会全力相护!” “哈哈哈哈……那我老徐有什么不敢的,赌了!” 什么封侯封爵,这只是其次。 他主要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那么多将士,死的太惨烈了。 他也不问桑宁用什么立场给他封侯封爵,有些事,心知肚明。 “不过,能不能喊上老陆,他对那边的语言比我熟悉,我一个人心里不太有底。” “只要是你信任之人,都可带去。”桑宁说。 “行!”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商讨具体给塔拉兹什么诚意。 以后互通贸易,文化交流是肯定的,带上东阳特产,丝绸,精美的瓷器,茶叶。 另外,塔拉兹极为寒冷,那煤炭对他们必定有不能抵挡的诱惑。 他们可以免费供给三年! “有一个问题,我们没有官职,也没有文牒,怕不好见他们国主。”徐五德说。 “这好说,我让霍长安找一个有官职的与你同去,再给你五百人防身,文牒好办,咱们以前没有与塔拉兹打过交道,伪造一个他们辨认不出。” “锦棠,再给你四叔写信。” 两人很快把细节商定好。 信件快马加鞭送去阳关。 阳关。 将军府。 议事厅气氛低迷。 刚刚经过一场双方试探性的抗战,情况不容乐观。 西辽这次来势汹汹,势必要将东阳拿下。 就算他们用战术伪造阳关有大批军队镇守的假象,还损了他们不少战马。 但经过三次试探,西辽那边的将领也不是蠢货,恐怕下一轮会疯狂进攻。 “这根本就是白白送死,我主张后撤,咱们就应该待在北疆,保存实力。”武高达语气里很是不满。 “主上,属下是粗人,您不要嫌我说话直,李将军让我跟着您,就是怕您经验不足,意气用事。 您选择留下护这空城,就是自寻死路,朝廷都不用废一兵一卒对付咱……” 武高达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但是他说话太不敬,让炎猛很是不爽。 “怕死就滚回北疆!” “笑话,我怕什么死,我是怕兄弟们枉死!” 冯大力:“我就听主上的,主上叫我干啥就干啥。” 你个二傻子,谁问你了! 武高达狠瞪了冯大力一眼。 炎猛拍拍冯大力的肩:“好兄弟,你说话就说话,他娘的能不能不要嘟着个嘴,什么毛病!” 冯大力把嘴巴压下去,不好意思道:“习惯了。” 霍长安将手里的信收起来,终于开口。 “北蒙朝北疆进攻了。” 这一个消息就炸的武高达不说话了。 朝廷可以放弃西北,但绝不会放弃北疆,因为北疆后面是一座为朝廷供应兵器的铁矿。 到时,肯定会调兵增援。 北疆回不去了。 “那……那咱们也可以觅别的地方。” “没有地方比西北更合适。只要解除掉西辽这个隐患。”炎猛说。 可是怎么解除呢? 他们兵力不够啊。 “我来时给淮山和昌土两位起义的将领去过信,他们已经回复,不日便带兵前来投靠。 大概会有三万人。 等我们公开反叛的消息,相信会有更多散兵过来投靠。 只要坚持过这几天。” 他爹的威信力还是很足的。 霍长安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们观看。 最后平静的说:“本主保证,若到最后真的无法挽回,定会撤离。” 这次大家异口同声。 “听主上的。” 门外远远响起报信声。 “报——主上,主母命人送了五车粮,还有两缸水!” “送粮可以,送水干什么,现在又不缺水。”武高达觉得莫名其妙。 这不是浪费兵力吗? 然而,一抬头,所有人都跑出去了。 “主上,你一缸,我一缸。”炎猛分配。 水不好运,用的是小缸,炎猛知道这是桑宁给主上养伤的,不过他也有伤,也需要! “还有我呢?” 冯大力不知道这啥水,但是猛哥抢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他得跟着。 “我一缸,你们两个把那一缸分了。”霍长安挥手让人把水搬进他的房里。 炎猛抬脚就踹向冯大力:“娘的哪儿都有你!” 武高达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配完搬屋里去了。 两个神经病! “嘶——” 胳膊被流箭擦伤了,他得去找飞飞姑娘要点药。 到傍晚时分,凉州又送来了信。 霍长安看后精神大震。 宁儿真是太聪明了! 这下希望更大了,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去。 伪造文牒容易,玉玺他知道什么样。 但是信的尾部还说了:非不得已不出兵,尽量拖延几日,等我前来。 宁儿要来? 第260章 哪里有硫磺 白义来到城门口找桑宁。 他心中很茫然,需要一个答案。 他觉得桑宁可以给他。 如今凉州城百姓无不奉她为神女,虽然是人为大肆宣扬的结果,但定三说他亲眼所见。 桑宁的确有神通。 城门口,霍家人除了受伤的老夫人和照顾她的谢雨柔在家,其他人都在这帮忙。 分粥,照顾百姓。 连三个孩子都单独支了一个锅,熟练的扔着柴火,煮熟了一锅粥,专让孩子排队打饭。 白义再次心头触动。 这算什么收买人心,他更愿称之为:人心换人心。 如果上位者是这样的上位者,那…… “桑娘子,我能做些什么?” 桑宁看了看有些颓丧的白义。 起先其实她还是很生白义的气,认为是他监管不力。 但现在也想通了。 只怪敌人隐藏的太深,人家从他一来凉州城就盯上了,还一路陪他打怪,到最后才反了一次水,谁能想到。 是西辽野心勃勃,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掳掠东阳女人,生下带有东阳特征的孩子,培养成奸细,混入西北各个边城。 防不胜防。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在你的监管下,霍家逆反,应该逃不开一个死罪了吧?” “对,但我白义也不是怕死之辈。” “你觉得背叛了信任你的圣上。”桑宁一言点出。 白义点头。 对,他还觉得霍家没有错。 正因为此,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不忠不义的叛臣,枉顾了圣上给的那句评语:赤诚之心,如峨峨高山不可移也。 “当年,舅舅陷于争权风波,被族中人陷害下落不明,我因不畏强权,得罪王侯,白家推举二弟为家主,与我划清界限,断绝关系,赶出家门。 是圣上,护佑了我,给了我凉州郡守的位置。 圣上信任于我,我又怎能毫无负担的另寻明主。 说实话,这几日,我在考虑,要自尽以全忠义之名。”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尽?”桑宁不等他说话,替他作答。 “因为你觉得放不下百姓,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你不甘心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就一死百了。 因为你的心中,还有责任。” “白义,我们的人查过了,宫里根本找不到皇帝,所以,一直在做决策的,根本不是他,你谈不上背弃。 太子与三皇子争斗不休,其中还不知藏了多少龌龊,咱们这不是逆反,是匡扶正道!” 竟是如此! 怪不得他派去的人根本见不到皇上。 “那皇上一定还没死,要不然太子登位名正言顺,难道是三皇子的阴谋?” 虽然三皇子是他表弟,是舅舅扶持的人。 但白义却忠于皇上,从未站队。 太子没必要对皇上下手,二皇子是个草包,那就只有三皇子了。 “这么说,霍家没有谋反的意思,是为了救皇上,查明真相?” 白义这轴脑袋! 霍家人都被害的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替那些没用的守江山。 “白义,怪不得皇上让你来守凉州,在京城,早被人弄死了。 你知道吗?你这叫愚忠,到后世,非但不会有人赞扬,还会被人骂死! 怎么,这皇帝非要姓燕的来做吗?你看各地民不聊生,内忧外患,他们却忙着在京城争权夺势。 如今竟放弃整个西北,真的配做东阳之主吗?” 白义:所以,还是谋反…… “白义,真正忠义的人,不是对一个人忠诚,是对一个国家忠诚。 你该守卫领土,守卫百姓,不是守卫一个满是窟窿的王权! 我可以这样说,就算霍家人当了皇帝,如果德不配位,我照样希望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来推翻。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君王英明,你忠于君王。 君王不仁,你当做第一个指向他的刀!以卫天下人。” 桑宁说完,再不理会白义。 他若想通,就还有救,想不通,死了拉倒,一点都不可惜。 这些话,真正颠覆了白义以前的认知。 君王不仁,你当做第一个指向他的刀!以卫天下人! 真正忠义的人,不是对一个人忠诚,是对一个国家忠诚。 白义震惊在当场。 但也像有一道强烈的光劈开了混沌的意识。 他醍醐灌顶。 对的,这是对的。 对一个人忠诚是狭隘的。 对国忠诚,才是真正的大义!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神识归位,面容与眼神变的坚定。 他听到一个兵士过来跟桑宁汇报。 “主母说的那个溶洞,挖出来两筐硝石块,不过这边没有硫铁矿,硫磺没找到很多,只从军营搜了些……” 所谓一硝二磺三木炭,桑宁要制作火药,离不开这三样主材料。 她以前在野外跑,进过深山,曾在当地一个农户家借宿。 那农户是抗日老兵,家里有本制作火药的书。 她感兴趣翻阅过,上面记载的很详细。 火药包比例:硝石百分40,硫黄14,木炭14。以桐油,黄蜡,干漆辅助。 若想威力更大,硝石可添加至75,硫黄10,木炭15。 将所有材料放于碾盘,使其混合均匀,然后装在铁罐或陶罐密封。 蒺藜火球比例:硝石40,硫黄20,木炭5。以竹茹,麻茹辅助。 这个一炸,铁蒺藜飞散,杀伤力很强,主要针对骑兵。 毒药烟球比例:硝石30,硫黄15,木炭5,以巴豆,砒霜,狼毒辅助。 这个炸后会让敌人吸入毒烟,但要看风向使用。 另外还有霹雳炮,震天雷,突火枪的介绍,但只有简易图,没有图纸细解。 所以,她现在也就只能尝试做前面三种。 “是需要硫黄吗?我知道哪里有。”白义插话。 桑宁眼神一亮。 吼吼,这么快就想通了,也没那么愚忠。 很好,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在哪里?” “在兵器库,地点只有我和苏回夜知道,我带你们去。” 想到苏回夜,白义一阵儿难受,眼神更加坚韧。 第261章 面具怪人 白义带桑宁去了军营后面的山林,那兵器库竟是建在一处崖壁的半山腰。 不仅有硫黄,还有铁球,各种铁质兵器。 因为用了油布和石灰包防潮,都保存的很好。 "这些够吗?"白义问。 “暂时够用,但还需要搜集,越多越好。” “最近的硫铁矿在夜泉,可惜被西辽占了去,现在只能去临潼去偷运,有点远。” 夜泉。 苏回夜的家乡。 墙壁上挂着一本小册子。 桑宁拿下打开。 这是每一次取用兵器的记录。 最后一次就在前不久,上面签署着苏回夜的大名。 桑宁眼睛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 “他的遗体已运回,我暂时还未想到把他葬在哪里。”白义低沉道。 话里也有点让桑宁提个建议的意思。 “把他和小芳放一块儿,你先在军营附近安葬,等收回夜泉,再将他运回家乡。” “收回夜泉?”白义声音微微拔高。 “对!”桑宁的目光带上仇恨。 “不必舍近求远取硫黄,先把夜泉收回来!!剩下的,一个个收。” 白义:“……” 就那点兵力,防守都困难,还收回土地?是他在做梦,还是桑娘子在做梦。 哦,不,他忘了,桑娘子是玄门高人。 莫非是用,撒豆成兵之术? 桑宁不知道表面一本正经的白义脑子里已经天马行空。 她取了硫黄,也没派人送往阳关,这又让白义疑惑了,不是做火箭使用。 他不由就跟着去了霍家。 桑宁喊了两个士兵,开始将硝石高温提纯。 硝石的纯度是制作火药的关键,纯度不够,威力就不行。 见白义不走,她就开始赶人了。 火药太过凶猛,她可不希望因为她让历史提早进入热兵器时代。 这技术只能握在自己手里,连霍长安她都不打算告诉,别说外人了。 白义讪讪,正要走呢,老夫人隔着窗户喊住了他。 “白大人,二皇子那个侍妾呢?” 侍妾? 白义一拍脑门。 对了,他给关进牢里去了,都忘了这么个人。 “老夫人,他们一行还有七八个没死,在牢里关着呢,如今自然不能放走了,我回去就处置了。” “别,不忙。” 老夫人另有打算。 “怎么也是我亲外甥女,当宝贝似的养了七八年,死了还怪舍不得。” 老夫人的声音很是伤感,好像真的舍不得似的。 “你把她送过来吧,我再教导教导,兴许能改邪归正。” 白义:“……” 咋那么不信呢? “那剩下二皇子的亲卫呢?” “等我家亲族到凉州那天,你就放他们走吧。” 霍家这是准备对外宣布起兵的消息了,所以已经着手接所有亲族过来,以防被皇室残害。 白义反正知道了。 老夫人绝对在耍阴谋。 “好的,老夫人,我让人送她过来。” 他走以后,老夫人才对桑宁和谢雨柔说:“那日侍卫抓住一个二皇子亲卫,都审问清楚了,云水仙是云家献给二皇子的,她对二皇子透漏霍家有兵权的事,企图秘密将咱们带回京城夺下兵权。 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真是从头到脚烂透了! 哼,云家还妄图攀附二皇子,咱们就离间一下,二皇子那个人,可最是心胸狭窄,斗筲之辈,绝对会好好收拾云家的!” “娘,你好奸诈!”桑宁竖起大拇指,夸奖。 老夫人刚要笑,又紧急绷住。 这是夸人吗? “不过,一定要小心她,别让她使坏,特别是看好孩子。”桑宁叮嘱。 “放心,我时刻盯着她。”谢雨柔道。 “你别离她太近,娘应付的来。” 老夫人可不敢让谢雨柔犯险,眼看着肚子六七个月大了。 “反正你们小心些,我有事,先回房了,你们别找我。” 桑宁急着进空间制炸药,又嘱咐了一句。 老夫人知道她是要消失,和谢雨柔全都认真点头,仿佛对待很神圣的事情。 过了不多会儿,李玉枝几个回来了。 “娘,娘——” “怎么了?急呼什么?” 很少见李玉枝大呼小叫的,老夫人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害怕声大了。 “娘,那个人在咱们门外,他又跟过来了!” 那个人,哪个人? 啊,那个怪物似的铁面人! 谢雨柔睁大了眼。 “娘,我让人赶走吧,看着不像好人,拿着石头在那吓唬村民。”霍静雅说。 李玉枝摇头:"不是,我看他是怕人靠近害到人。" “好人干嘛带着个鬼面具?大白天的看着都害怕。”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谢雨柔低声道。 "也许他是没家,不知道去哪里,我拿点吃的给他,让他找个空房子住进去。" “你别靠近。”老夫人不同意。 “玉枝,你带两个护卫过去问问他是想要什么。” “好的娘。” “大嫂,你带上碗水给他喝。”谢雨柔急忙道。 现在大家都知道,家里的水是桑宁不知从哪引来的神仙水,对身体大有益处。 那人身上都带毒,说不定喝点水会好些。 李玉枝带了碗水,拿了几块葱花饼,出了门。 那人其实没有离霍家很近,大概在距离十几丈的一个断墙处倚靠着。 现在正有村民拿着铁叉过来对着他示威,要撵他走。 李玉枝带着两个兵上前阻止了。 “这位……好汉。” 因为看不出年纪,李玉枝也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只能随便喊了。 “你先喝点水,吃点东西。” 她把碗放到地上,把饼子放到碗上。 那人饿了,马上拿起饼子。 但是因为铁面具的原因,他吃东西很费力,是撕下来一点点往嘴里递。 李玉枝还发现,他咀嚼的动作也很奇怪,嘴唇幅度很小,只有上下两片嘴唇在动。 还有他的手,鼓囊囊的都是大疙瘩,又恶心又吓人。 “大夫人……”旁边的兵士观看一番后,神色惊异。 “他的面具,似与他的脸是粘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 李玉枝感觉面皮一阵发麻。 那他吃东西,岂不是撕扯的皮肤很疼? “好汉,你,跟着我们,可是无家可归?” 怪人不说话,不点头不摇头,吃完了饼,又端起水来喝。 喝了一半,流出来一半。 喝完把碗往地上一放,伸手摸了摸肚子。 躲在门后一直朝这边观看的谢雨柔心脏猛跳了一下。 三郎,三郎就有这个习惯! 因为他是京城城将,经常因为守勤不按时吃饭,导致胃受了凉,喝凉水就痛。 她嫁过来以后,逼着他喝了不少养胃的汤剂,又严令他要按时吃热乎饭,这才养好了。 但一喝水他就先摸胃的习惯,却一直没改。 他,他……是谁? 谢雨柔跑了出去。 第262章 你还活着 "三嫂,你干啥?"霍静雅大喊。 这一喊,也把老夫人惊动了,不顾受伤的胳膊腿儿从炕上爬起来。 “快快,跟上去,看见啥了这是?” 外头不等谢雨柔跑过去,那怪人忽然像发了狂一样哀嚎一声,接着手脚并用爬起就跑。 “拦住他,拦住他!”谢雨柔喊。 那两个兵本来还护着李玉枝,一听就上前去拦人。 “呜吼……吼吼……”怪人被阻拦,扯着脖子奋力叫喊。 但是马上就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整个身体缩成一个球。 “别伤他……别伤他!” 谢雨柔跑过来,但被李玉枝抓住:“雨柔,你干什么,危险!” “大嫂,他是不是三郎,是不是三郎?” “怎么可能!三郎怎会……” 李玉枝惊愕的看向谢雨柔。 心想难道她又出现了幻想,地上的这人怎会是身高体阔的三郎,一点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她是怎么联想到三郎身上的? “你最近睡的不好,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不是……”谢雨柔是想了很多,可刚才这人的动作也不是她能想出来的。 “三郎,是你吗?”她对着人喊。 “三夫人,你不要靠近,他好像犯病了!” 老夫人已经赶过来,听到谢雨柔的喊声,身体一震。 霍家儿郎或许没死的消息,因为不敢百分百确定,所以霍长安只告诉了老夫人一人。 这是三郎? 老夫人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将他和以前意气风发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像个怪物,又瘦又佝偻,连乞丐都不如。 如果他是三郎,那是怎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老夫人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慌,越来越难以控制。 “压住他!压住!”她命令士兵。 可这人全身都是毒,很恐怖啊! 两个士兵于是只能趁怪人趴地时,踩住了他的背。 “呃……呃……”怪人双手扣地,痛苦嘶嚎,难听刺耳。 手上的疙瘩似乎变得更黑了,胳膊伤口处有黑红的血流出来。 老夫人也顾不得了,凑上前跪地,一把抓住怪人破烂的裤子往下一扒。 李玉枝:“……” 霍静雅和谢雨柔却争抢着去看。 怪人嘶吼的声音一顿,回头伸手就去够裤子。 “老夫人小心!” 士兵眼疾手快,把老夫人拖开,免得被怪人的手碰到。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怪人的屁股也黑乎乎的,原本的皮肤一点都看不出了。 “三郎,霍秋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谢雨柔不死心,又跑到人跟前去,李玉枝因为震惊也没来得及拉住她。 但是怪人似乎已失去意识,身体像发冷一样抽搐起来。 手还不忘抓在裤子上。 “快去喊鹿大夫!”老夫人急忙命令。 然后又让人拿了一床被子将人抬进霍家院子里。 等弄完这些,老夫人身子才开始抖起来。 “那什么,雨柔,你咋觉得他是三郎,娘看不出啊。” 就屁股上有胎记,现在还啥都看不出来。 “我也看不出。”霍静雅说。 “我觉得他有些动作像三郎。在山上他救我时,拿棍子的姿势像,眼神像,刚才摸肚子也像。 ”谢雨柔说。 最熟悉莫过于枕边人。 老夫人这个做娘的挺轻松,几个孩子身边都有嬷嬷和教导师父,一些小习惯她还真不知道。 鹿时深没有来,他发现了一些解药的线索,去了山上。 来的是古大夫。 古大夫一看地上的人,就知道这是个药人! 这种人他曾见过呀! 十几年前他们那边曾经有一个很出名的大夫,就是偷偷购买健壮的仆人试药,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有逃出来的,就是这副鬼模样。 当时逃出来的几个仆人,引得百姓惊惧逃窜,被一个过路将军擒拿,审问下,才得知原委。 那个大夫被关入牢里,听说没等到处斩就死了。 古大夫惊异:难道那大夫没死,又开始残忍的炼药了? “古大夫,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你们千万不要碰这人,他的身体,就是一颗巨大的毒药。” “啊?不能治好他吗?” “老夫人有所不知,他是被当做药人试药的,身体里可能有上百种毒素,现在没死,皆因身体内的毒素已经达到了一种平衡,一旦用药治疗,平衡打破,就会痛不欲生,活不长久。 啊,不过就是不打破平衡,肺腑皆被毒腐蚀,也活不长久。” 那就是没治呗! 老夫人两眼发虚。 谢雨柔看着地上蜷缩的人,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 古大夫还是隔着帕子探了探脉,“体内血气翻涌,横冲直撞,你们是给他用了药?” “水,喝了水……”谢雨柔此时已经悔的不行。 没有弄清楚就给他喝了神水。 他到底是不是三郎,是不是? 她再也忍不住,不顾阻拦去掀那人头上的面具。 却发现根本掀不开。 面具就像是和脸长在一块的。 怎么会这样? 她不顾脏污,拨开周围打结的头发,发现面具四周确实与皮肉长在一起。 不,不是长在一起,是烫在一起! 谁干的?好恶毒的人! 老夫人当然也看到了。 她此刻,竟是害怕这人是三郎! 如果是三郎,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谢雨柔双手又摸向了怪人的后脑勺。 “三嫂……”霍静雅生怕她沾染上了毒。 但是现在,连最在乎谢雨柔安危的老夫人都没有阻止,眼里带着既怕又期待的复杂。 随着谢雨柔一声带着哭腔的“三郎——” 老夫人一屁股墩到地上。 “三郎,这是三郎,娘!你摸摸,他小时候没把头睡圆,枕骨突出,一侧高一侧低,,他就是三郎!就是三郎呀!”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她摸过多少次他的头,他身上的每一处她比他自己都要熟悉! “三郎,你还活着……你说过只要活着,就不会丢下我,你果然没有食言,你找来了……” 第263章 一蹦五尺高 三郎找到了,那大郎和二郎呢? 李玉枝双目迷茫。 不是说,都被砍头了吗? “娘……” “不错,之前老四跟我说过,他们当时并没有上刑场,而是被人带走了。 但是老四之后派人查询,却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消息,相关人等全无踪迹。 没想到,三郎最先出现了,竟是此等模样。” “娘有一种预感……这可能与皇家有关。 要不然不会抹除的这样干净!” 老夫人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好啊,好啊,燕氏皇族。 竟然折辱她霍家至此! “那,大郎……” “娘不知道,娘现在不敢想,一切都要等三郎醒了再说。 我的儿子,不管是死是活,都得一个个找回来。” 老夫人让人喊来了秦望远。 “你速速派人前去颍川浮山山脚,将太医院御医张怀秘密请到凉州。 若世间还有人能救三郎,非张怀莫属。” 张怀擅以毒攻毒疗法,但这偏锋疗法不被皇室所喜,因此,一直被院判压制。 实际上,他的医术比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院判强多了。 而最后他被院判陷害,差点被贵妃处死,是霍镇南保下的。 他回乡前,曾发誓:若霍家需要,山高水远,有召必达。 …… 霍三郎找回来了,霍静雅最先想到要告诉桑宁。 但桑宁又进入神仙之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她就在屋里等,等到晚上直接就在大炕上睡。 不过桑宁一直也没出来。 那边鹿时深得到了重大进展。 他调的甘草解毒的几个方子其实都管用,加上多喝灵水,促进利尿,大部分百姓都在好转。 但他发现有一个病人好的特别快,询问之下才知,他上山砍柴不小心砍出一条要在树洞冬眠的蛇,被咬了一口。 起初鹿时深以为是以毒攻毒让他体内的毒消失了。 于是上山找那种蛇。 但是找到了那蛇以后,才发现那根本是一种无毒蛇。 再次询问那病人,又看了他伤口,才知,他是被蛇咬了害怕,于是使劲放血,大概放了有大半碗,都晕过去了。 鹿时深恍然大悟。 他们竟然全被误导了! 一来就被宣扬这是北蒙奇毒,所以他们严阵以待,想的太复杂。 其实根本只要净化血液,辅以解毒药就可以! 他猜想,几十年前,这毒能致使一城百姓死绝,被称为罕见奇毒,或许是当时的官员逃避监管失力的责任而编造的谎言! 祖父说过,官场黑暗的很。 于是他马上改变治疗方式。 让全城人跑步,放血,服用解毒汤剂,刮痧,饮水,全部上阵。 效果突飞猛进! 鹿时深知道,这里面,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没有瑶池水,效果会慢很多。 鹿时深是个学一反三的人,他用同样的方法,也给霍三郎放了一次血。 只是放了一丁点,就感觉他体内翻腾的血液平稳了很多。 但霍三郎身体内的毒可不是那么简单了,并不是一种,很多混合后,又产生了新的毒。 放血还需配合别的疗法。 鹿时深经验不足,不敢妄动,只嘱咐谢雨柔,别再喂他任何与灵泉水有关的吃食。 百姓的毒解了,城门口的药棚自然就撤了。 这日,是最后一天熬粥放粥,熬完就把米粮分给百姓,让他们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去。 月不圆分完粥,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孤独的坐在那迟迟不走。 看他穿着,比一般百姓还要好些,而且他也没有端着粥碗,并不是来要粥的。 “叔,你是还有什么事吗?天寒了,没事的话就回家吧。” 月不圆带着锦棠过来询问。 师徒二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一块儿,月不圆常以事实景象现场教学,比只读书本还要入心。 锦棠受益良多。 大叔眼眶就红了,用袖子沾了沾眼角:“这就不分粥了吗?” “叔,不分了,粮食已经发放给百姓,蜂窝煤也发放,以后不用过来吹冷风了。” “可是我……还没听够呢!” “爷爷,您听什么?”锦棠问。 “对,就是听这个!”大叔激动道:“我听喊爷爷的声音,听喊爹的声音。 我儿子儿媳,孙子,都被西辽人杀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喽啊…… 我天天来这,天天来这,听不够啊,听着就像是我孙子和儿子在喊我呢!” 大叔擦着眼睛,落寂而凄凉的走了。 月不圆和锦棠很长时间没动。 “锦棠,你有什么感想?” “学生想到,不光刚才的爷爷失去了儿子孙子,很多孩子也失去了父母。” “对,县衙如今安顿着一群没有父母的孩子,郡守大人想要在那设立安济堂。” “那不如先询问一下有没有失去孩子的人家收养这些孤儿,再做打算。” 月不圆微笑点头。 “你和老师想的一样,不过这事要分外严谨,恐有人钻空子行恶事……” 师徒俩一边谈论一边往家走,声音渐渐听不见。 …… 此时,空间的桑宁终于舒了口气。 她也不知在里面待了几天了,饿了就啃几口葱花饼,渴了就喝一口灵泉水。 完全沉浸在试验中。 不过,马上就要成功了。 又加入了硝石比例,密封的更好了些,瓦罐小地雷完成。 这是最后一次,成功的话就照这个比例制作,杀伤力正好。 她用两只不灵活的手举着,对着远处使劲一扔。 奈何手还是太废了,只扔出去七八米。 最后炸裂的那瞬间,她一下子跳进了灵泉湖里。 “轰——轰——” “轰——” 好似空间都在剧烈震动,空气中犹如有看得见的气流在扭来扭去。 “哇哇——”一个稚嫩小娃娃的声音惊恐的哭起来。 桑宁已经躲在水底,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也不知道外面的霍静雅瞪的滚圆的眼睛。 她看见,一副仙境出现在屋子当空,朦朦胧胧,烟雾缭绕。 很快,就又隐匿不见。 桑宁更不知道,远在阳关的霍长安,本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讲话,突然像椅子冒出钉子一样,一蹦五尺高。 真的是五尺高。 让炎猛惊愕之后说了一句:“还真是神仙水,喝了能上天啊!” 第264章 造炬成阳 “滚一边去!你才上天呢!” 霍长安惊悸不已。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好似天崩地裂,就响在他耳边,震的耳朵到现在还嗡嗡的。 霍长安甩甩头,心跳如鼓,看向炎猛和冯大力二人。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啊?西辽攻城了?”冯大力抱起大刀就要往外冲。 “站住!” 炎猛看着霍长安的脸色着实不对。 主上可是被刀劈都没皱过眉头的人,现在眼神四顾,竟然带了……惊惧? “主上,你没事吧?” 霍长安的神色更加凝寒。 别人听不到,难道……又是宁儿那边…… “主上,主上,武将军跟刚来的那拨人打起来了!”有小兵跑来通报。 刚来的那拨人,不是淮山和昌土起义的将领,是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前来投奔的位于北豳与宏化地界的一波山匪。 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 霍长安与他们聊过,大当家魏昶曾是当地首屈一指的护镖世家,南来北往,黑白两道通吃。 官府和绿林无不打点妥当,凡是他们家运的镖,一路道路顺畅,镖镖必达。 有一次,他们与官府合作押送了一批银镖。 也是因为与北豳县令相交多年,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结果那批镖出现了问题。 十万白银不翼而飞,全变成了锡纸包的大石块。 这后果当然由镖局来承担。 镖局上下百来人全被打入大牢,北豳县令认定是镖局与山匪勾结,昧了这十万白银,直接判了他们个砍头之刑,马上行刑。 后来幸得与他结交的绿林兄弟所救。 可他的家人和百多镖师的家人,却被官府残害。 至此,他带着镖师投身山寨,成为山匪。 后更是潜入县衙,亲手杀死北豳县令。 因此也得知了真相。 那十万白银,是本该运往受灾之地的赈灾银,不知是上面哪个大人物,借用他们的手私吞。 这几年,魏昶也一直在查,但只查到郡守府就断了,想必那人该是位高权重,是凭他一个山匪头领怎么都窥探不到的人。 前不久,霍家军从宏化过道,被他的人察觉,探听之下,才知是霍长安带领的人马。 有伯阳侯的名望在前,又因宏化驻立大军对他们产生了威胁,他和二当家裴明安一商量,就来此做了第一个投诚者。 魏昶在北豳与宏化交界处盘踞多年,人人皆知,这也做不得假。 他们与官府作对,对平头百姓从无伤害。 霍长安在宏化都安排了人严密关注,已确定他们不是朝廷派来的,那他岂有不接纳之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这份胆量和气魄,就令他钦佩了。 这个武高达,仗着是爹以前的老部下,一再瞧不起新人,不是说他不行,是姿态太高。 现在他们可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他不安抚还总跟人起冲突。 霍长安寒着一张脸,过去处理。 两方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武高达在排兵演练。 而魏昶的人就围在那观看,不时嬉笑指点。 一群土匪懂什么排兵布阵,武高达本就瞧不起他们,这次更怒了。 指派了一小队人,就把那几个碎嘴的绑起来打了军棍。 魏昶听到消息当然不愿意了,要处置也得通过他吧,都没知会一声就对他的人动手,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呀! 于是双方矛盾激化,竟对峙起来。 霍长安来的时候,武高达和魏昶已经在比试了。 他也没有阻止,在一旁观看起来。 武高达是一员猛将,使的是一支长铁戟。而魏昶,用的是双刀。 两人一番打斗下来,竟然是魏昶险胜。 魏昶的人发出冲天欢呼。 而武高达则黑着脸,他的铁戟更适合马上作战,近身打斗施展不开,很是被动,这就是他输的原因。 他很是不服,却因为愿赌服输,没有做声,只是脸色相当难看。 “魏当家果然武艺高强。”霍长安夸赞了一句。 武高达没脸的低下头。 “主上夸奖。” 魏昶面上带了喜色,接着询问:“主上是否现在将我等编入军籍?” “不急,先处理完这事。你们刚来,不明白军营的规定,暂且不罚,但武将军战前内讧,需得受二十军棍。” 这算什么内讧,这些土匪还不是军营的人呢! 武高达的人想要力争,被武高达冷眼一瞪。 随即他撩衣伏地,接受军棍。 魏昶神色不自然,想要阻止,却被霍长安脸上不容质疑的寒气所挡。 身边的二当家也朝他摇摇头。 但魏昶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来,还没立功呢,先立矛盾了? “武高达,你是否瞧不起魏昶带来的人?”霍长安问。 “是!”武高达毫不避讳,大声道。 “为什么瞧不起?” “他们没规没矩,没有团战意识,人少不说,说不定还会扰乱计划,现在情况危急,没有时间去训导,咱们现在需要的是有作战经验的军队!” “有作战经验的军队完全可自立成王或投奔更强大的人,为何要来这投奔无兵无优势的我们?” 面对霍长安的质问, 武高达顿了一顿,音量不由低了几分。 “可只有你是伯阳侯的儿子,侯爷……” “我爹是有威望在,但他已经死了,我不是我爹,如今没有可信度。 你不强大,没人看得到你,也不会在乎你是谁的儿子。 人都是权衡利弊的,明知来这是九死一生,谁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赌上身家性命。 能来的,那都是心存大义放手一搏之人,我霍长安敬佩,也感激。 也许他们没有作战经验,不会排兵布阵,但上了战场,杀敌的心和你们一样,会拼尽全力。” 武高达渐渐低下了头。 魏昶和二当家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 他们选到了明主。 只要熬过此关,以后便不再是人人不耻的贼匪! 霍长安声音缓慢,每个字都犹如千斤重。 “萤火虽微,愿为其芒。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千溪汇成江河,百川聚集成海,来到这里,就是霍家军,不分你我!” 第265章 不是一般的鼓声 “属下甘愿受罚!”武高达大喊。 霍长安又转头对魏昶道:“大当家功夫高,但更适合单打独斗。 若上了战场,武高达比你强太多,行军作战和你们练的两个路数,没有可比性。 所以,你们还得跟他认真训练。” “是,主上!”魏昶痛快接受。 武高达更没什么不满的了,一口气挨完了军棍,接着捂着屁股把魏昶的三千人马编进队伍,继续排练。 “大家各有所长,相互取长补短。魏兄弟,刚对不住了!” “哪里的话,是我等刚来不懂规矩,害的武兄受罚。”魏昶道。 “这点棍子算什么,非常时期,主上已经开恩了。” 两人冰释前嫌。 “感觉主上说话好高深,我很多都听不懂。”冯大力问炎猛:“猛哥你听得懂不?” “废话!” 炎猛还挺意外。 主上这一下就把两员大将安抚好了,顾此不失彼,很懂安抚啊。 若是照以前的脾气,不是先毒骂一通的? 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人家都训练了,你也别闲着,走,教你几招厉害的。” 炎猛说完没听到回应,一回头,身后哪还有人! 冯大力这棵墙头草,已经跑到魏昶身边讨教人家刚才使用的招数去了! 好你个冯大力! 猛哥长猛哥短的,跟屁股后面学这学那,新人一来,就忘旧人。 有种! 看他以后还理不理他! “哈哈哈……魏哥,你们寨子还有专门的鼓手呢?学那干啥,吓退敌人吗?”冯大力的大嗓门传进炎猛的耳朵。 “也可这么说,打鼓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这都是裴明安训练的,他是我们寨子的军师。” “好厉害!我也想学!” 这傻小子,没见识的样儿!白跟了他那么多天。 忽地,城门传来紧急的号声。 西辽进攻了! “集合!守好城门!” 霍长安和几个将领上了城楼。 西辽那个狗将军又在操着蹩脚的汉话骂人了。 前几次皆为防守,这次本打算依旧如此。 反正他们有用不尽的猛火油。 但…… “主上,将军,他们披上了火浣布!” 火浣布,产自西辽,是他们特有的宝贝,有人说是一种特殊树木的皮纺织做成,也有人说是火焰山生长的鸟类羽毛做成。 还有人说,是一种重达50公斤,毛长2尺有余的老鼠毛纺织而成。 那老鼠怕水,不怕火,浇身上水会立即死亡。 总之,没人真正知道用什么做的。 它非但不惧火烧,沾上污渍后,把布放到烈火中,再拿出,就跟在水中洗涤过一样,光洁如新,十分神奇。 此时,攻城的人架上了铁梯,披上了火浣布,疯涌而来。 大量猛火油倒上点燃之后,竟真的对他们毫发无伤。 不得不出城迎战了。 “主上!属下打头阵!”武高达率先说。 他打心里还是觉得,这里面他最有作战经验,肯定要当表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准!” “属下控后。” 炎猛也下楼,顺便带上了霍江初。 “哎?不带我吗?”冯大力瞪眼了。 “你在这观战。”霍长安盯着城下,头也没回。 那个西辽主帅对着他做出各种羞辱的动作,霍长安等他全部表演完,回了一个。 曲起中指,朝外弹了一下。 反弹! 跟桑宁学的。 “……” “主上,你们打的什么手语,他怎么气成那样?”冯大力老佩服了。 也跟着伸手做。 弹弹弹,他弹! 霍长安还是很愿意教冯大力的,因为他听话,教什么做什么,不用费那么多心眼。 “以后你若是骂不过人,或者是懒得骂,就这样弹回去,把他说的脏话弹给他自己。 当然,你要是打的过,就直接动手,用不着废话。” 哦,原来如此! 又学了一样本事。 以后不用骂架了! 站在一旁的魏昶,裴明安:“……” 刚还觉得主上沉稳老成,不愧是伯阳侯家的公子。 现在……咋跟孩子似的。 哦,明白了,一定是逗冯大力的! “主上,属下可否安排鼓手扰乱敌军?” 裴明安上前请命。 “扰乱敌军?” 此刻锣鼓助阵正在进行,且那是指挥方向与排阵所用,再增加岂不是乱套。 霍长安可不能乱来,稍微不慎,失去的就是将士的生命。 “属下击鼓与阵前不同,是隐在城内,绝不会影响前方将士,属下先带人敲击一段,主上便知。” 裴明安很是紧张。 生怕霍长安也瞧不上这技能。 魏昶又替他解说:“主上,裴明安以前在甘南军待过,这鼓阵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可惜以前的将领,瞧不上他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给他施展的机会。 后来甘南军打仗失利,将领逃窜,他无处可去,入了山寨,我听到鼓声后觉得很是奇妙,给他拨了一千人训练。 用这一技,打退了朝廷多次围攻。他们以为我们至少有三万人。” 霍长安听得稀奇,于是示意裴明安演示一下。 裴明安当即点了几十人,降低声量敲击了一段。 霍长安明白了,这跟京城表演口技者一样。 只不过是用鼓点错落敲击而成,几十人打出了几百人的感觉,确实是能扰乱敌心。 裴明安是个天才呀! “准!立刻敲击!” “是!主上!”裴明安眼神熠熠生辉,和即将上场杀敌的主将一般。 很快,鼓声响起。 这不是一般的鼓,鼓里夹了很多别的东西。 大地都在震动,仿若有一队一队的人马踏着军步而来,由远及近。 在场中杀敌的士兵全都精神一振。 “兄弟们,又有援军前来,给本将杀杀杀!”武高达举戟大喊。 “杀杀杀!” 第266章 把人炸上天 西辽再次退兵。 这次击鼓手功不可没。 霍长安当即又给了裴明安一千人训练。 “行啊,我还真以为来了军马,马蹄声都分不出真假!”武高达啧啧称奇。 又能拖延时间了。 但若是西辽耐心尽了,要强攻,还是防不住。 所以还得真正的援军来。 “主上,那两位怎么还没来呢?” “大概是要观看一下咱们的抗敌能力。” 这无可厚非,霍长安理解。 但总比雪中送炭差点意思了。 他看着面前几位捶拳打闹的几位将士,微微一笑。 在他心里,这几人,注定是与后来者不同了。 “主上,各位将军,水和干净衣物已经备好,请前去洗尘上药吧。” 一身素简灰衣,头上只戴了一根木钗的姑娘过来传话,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置着衣物。 “这……”魏昶眼神询问。 武高达给介绍:“这是凌飞飞姑娘,是凌军医的独生女儿,你别看她年纪轻,其实从八岁就开始跟着她爹待在军营给将士们送药上药了。 以前一直待在北疆军营。” 目前霍家军是由炎猛从南部带来的五万人,加上北疆由武高达带来的两万人组成。 凌飞飞很受北疆士兵的尊敬。 “哦,失敬失敬,多谢凌姑娘。” “将军不必客气。”凌飞飞大方点头。 “需要什么药让人通传一声。” 冯大力一看凌飞飞手里的木盘,一把抢过来。 “你咋这样,我说我怎么找不到这件衣服了,原来是你拿走的,主上都说了让我负责清洗他的衣物,你这样是害我失职!” 冯大力才不喜欢军医呢! 死老头子总挑时深的茬,他哪有时深的医术好,倚老卖老的。 霍长安眉头一皱。 凌飞飞立马解释:“并不是我拿的,是濯缨妇见其晾干,一块儿给收起来了,我帮忙给带过来。” 濯缨,顾名思义,洗涤士兵头盔上的装饰物,就是指洗涤衣物。 军队都配备营妓,这类女人不光解决将士的生理问题,白日还会做杂活,所以称呼为“濯缨妇”。 霍长安骨子里还是有洁癖,他沉声道:“交代下去,本主的衣物由冯大力负责,其余人莫乱碰!” 冯大力高高扬起下巴。 凌飞飞诺诺低头应是。 武高达想说点话,张了张嘴没说。 其他人更不敢插话。 只有炎猛看了凌飞飞一眼,笑道:“主上,主母不是说要过来吗?应该快到了吧,她来了自然由她负责你的衣物饮食,冯大力也靠边站。” 主母做的食物,那可是人间美味,到时候他也跟着蹭点。 霍长安朝远处望了一眼,又想起那声巨大的震响,那到底是什么呢? “主母要来?那静雅小姐不知道来不来?”冯大力凑到炎猛身边问。 “你这个讨人厌的,离本将军远点,静雅小姐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好朋友。” “谁跟你是好朋友,长的跟熊一样呆头呆脑,你和霍江初一块受训,知道人家杀了多少敌军吗?现在已经升为十夫长了,你还在这静雅小姐……静雅小姐。”炎猛毫不吝啬的打击他。 冯大力有点急了,朝训练场一看,霍江初还在打着赤膊训练呢! 不行,他不能落后。 于是他抱起霍长安的衣物要马上送回营帐,然后也要去训练,争取早日带兵上战场。 不过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曲起中指朝炎猛弹了一下,“还给你。” 什么东西? 炎猛莫名所以。 但直觉他那一下不是好事。 “娘的,这傻小子!不知又从哪里学来的智障玩意儿!” 说完看见魏昶眼睛睁大,神色微妙。 不会是跟魏昶学的吧? “呃,魏兄弟,我没别的意思,是在说冯大力。” “炎猛,今晚你带人守城门。”霍长安冷不丁道。 感觉他的声音凉嗖嗖的。 说完转身就走了。 不是,昨天就是他守的啊,主上是不是记错了? …… 桑宁带人到达阳关的那个傍晚,西辽接到国主死令,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发起了疯狂进攻,势必要一举拿下阳关。 锣鼓声声震耳,经久不息。 厮杀声响彻整个旷野,血染红了每个人的双眼。 杀疯了! 城内除了鼓阵手和后勤兵,已没有多余的兵力。 “主上,不能耗下去了,该撤了!” 炎猛一路砍杀,来到霍长安跟前。 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再不撤,将全军覆没! “主上,属下带人抵挡,你们带中军主力先撤!留得青山在!”武高达遥遥大喊。 霍长安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西辽军,虽然不甘,也知道他如今不能死,用命陪着他作战的将士们不能死! 西辽军攻破阳关,长驱直入,身后十几个城将陷入地狱。 但是,他无能为力。 “撤——”他红着眼睛竭力嘶吼。 “抓住他!抓住那个东阳将军赏牛羊千匹!” 西辽主帅刀指霍长安,满脸志在必得,打马第一个冲过来。 …… 冯大力和霍江初并肩作战。 “我杀了三十个了!” “我三十二个!” “我三十八个了!” “冯大力,我腿中箭了……” “没事,我背着你冲出去,下次再比。” “别管我,别管我……” 霍江初推拒,但还是被冯大力背了起来。 这家伙,力气真大! 冯大力眨了眨眼,嘟了嘟嘴巴,透过眼皮上粘黏的血,朝人群望去,想要找一找主上在哪里。 “那是什么东西?” 城门处,很缓慢很缓慢的移动过来一辆八轮车辇。 不,不是一辆,是一辆大的,后面还跟着几辆小的。 上面拉着什么重物,周围围了一圈盾兵。 “我怎么好像看见了静雅小姐?” “嘟嘴巴果然有用,可以等到想见的人。” “她穿着铠甲,好神武呀!” 东阳军在缓缓后退,那辆巨辇逆流而行。 霍长安已经与西辽主将打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情况。 那西辽主将也不敢分心,因此都没关注车辇。 直到“轰隆——” 轰隆—— 轰隆—— 浓烟烈火滚滚,像天降惩罚,施以雷刑。 那西辽主将惊吓过度,手中大刀没拿稳,被霍长安砍飞兵器。 霍长安因为听过这动静,且因为响在耳边,比此时的炸响听起来更剧烈,所以,这次没受到惊吓,只是顿了顿身形。 想要再砍,那西辽主将反应倒快,已经打马跑了。 “我艹!主上,什么东西?静雅小姐扔了个什么东西?把人都炸上天了!” 炎猛兴奋的冲过来。 “什么?” “那个罐子,彭——把人炸上天了!”炎猛双手比划。 “你们也听到了?” “那咋听不见呢?耳朵都震聋了!快看,快看,静雅小姐又要扔了!” 苍山如海,残阳似血。 只见辇车中央,霍静雅昂首挺胸,铠甲反射出晕色红光。 她右脚后退,双手抱罐,扭腰转胯,狠狠一甩。 黑色的球体飞出。 西辽军纷纷惊恐抬头,止不住的后退,却因太过拥挤跌倒,叠成罗汉。 “轰隆隆——” 第267章 我给你上药 落霞夕阳共醉,尘土与断肢齐飞。 “呜——呜呜——呜——” 西辽鸣金收兵,锣鼓敲的又急又乱。 霍长安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城楼。 那里,站着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仿佛又看到她坚定不服输的眼眸,一如清晨刚刚升起的朝阳。 原来,这就是让他防守不战的理由。 她再一次创造了神迹。 “盾兵,盾兵,上前防护!” 霍长安朝辇车跑去。 西辽的箭纷纷射向辇车,企图将霍静雅射下来。 盾兵又增加了一圈。 霍静雅大显神威,命人继续前进。 “小雅!” “四哥!” 霍长安爬上马车,看着车上放着一个个的箱子,箱子里有沙土,沙土上放着瓦罐。 这就是刚才甩的“震天雷”? “四哥,要小心,这个不能磕碰,恐会炸响,我们在路上缓行了三天才到这里。” “好,继续扔,把西辽人全炸死!” “不行,数量没那么多,底下全是石头。吓唬人的。” “那还能扔多少?” “四嫂说扔五十罐,剩下备用。” “好,继续追击,将他们逐出二十里!” …… 这一次的战役,是阳关以少胜多,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大败西辽的经典战役。 逼退西辽十几万大军至二十余里外的沙角山。 自此,开启了西辽节节后退,最终败北的开端。 也是霍家军扬名之战,后世称为:沙角山灭辽之战。 之后霍家军很快宣布起兵,引得各路散兵纷纷投靠。 夜幕彻底降临。 阳关军营,火光遍布。 冯大力背着霍江初大喊:“时深!时深!快到这边来!” 鹿时深匆匆给手下的小兵包扎好赶过去。 冯大力把身中两箭的霍江初放下,声音洪亮的安慰:“不用怕,时深的医术非常高,比那个凌老头的医术好多了!他拔箭也不疼,包扎也不疼,不像凌老头……” 凌老头就在边上给别人包扎呢,一张老脸全程黑着。 “大力,你没受伤吧?”鹿时深打断冯大力。 “我没事。就是胳膊累的疼,我杀了八十多个敌军……静雅小姐,静雅小姐!” 冯大力看见了远处行走的霍静雅,眼神一亮,把霍江初扔给鹿时深就跑了。 鹿时深摇摇头,温和的对霍江初道:“两箭都不在要害,你忍着些,我先给你拔箭。” 霍江初点头。 就冲人家说话这态度,那就是比丧着脸的凌老头强! 鹿时深拔箭时,凌军医眼角余光偷偷看。 确实温柔。 但有什么用! “你速度这样慢能救几个人,他是不疼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耽误的这段时间,也许就有士兵等不及救治,失血过多而亡!” 凌军医一点也不客气,面颊下垂形成深深的八字纹,严肃的不近人情。 “我女儿都比你强!” 他带着木药箱又跑去了下一个人那里。 军营继续有被抬回或背回的伤者,匆匆忙忙,来来回回。 鹿时深突然就明白了。 “多谢凌军医指点!” 这是他头一次参加这么大战役的救治。 军医本就少,伤亡人数太多,确实不能和以前一样! 时间,就是生命! 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布条使劲在霍江初腿上一系。 娘咧!疼死了! 冯大力追上了霍静雅。 此刻霍静雅已经脱掉了戎装,一头短发分外扎眼。 冯大力惊悚的看着:“静雅小姐,你的头发呢?” 头发可顶顶重要!在他们村,没了头发,就跟没了蛋蛋一样可怕! 霍静雅一甩头,潇洒的很:“你不懂,头发太长会吸收其他地方的养料,对身体不好,比如说脑子缺了养料,就会变笨。 正所谓头发长,见识短。” 啊?????? 这话是这么来的? 他读书少,静雅小姐不是在骗人吧? 霍静雅看着冯大力的呆相,目露同情的摇摇头。 “瞧你脸黑的,还不知被头发抢了多少养料,我劝你也剪了吧。” “剪了好,剪了妙,剪了省水又省皂。 剪掉枯黄分叉,了断三千烦恼。 不用梳头不绾发,时间拿来把仗打……” …… 桑宁将剩下的地雷收回空间,车上只剩下一堆假货。 这玩意儿可不能被人偷了去,要是碰到厉害的人物,是能分析出里面的成分,制作出来的。 弄完后,她喊了人守着,就去找霍长安。 远远看到霍静雅被一群人围着,她在那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 桑宁笑了笑,喊住了一个小兵带路。 主帅的营帐需要议事,当然是最大,最亮堂的那个。 未到跟前,就看到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盘着男式头髻的姑娘拿着药箱从里面出来。 那脸颊染上的那抹红晕,在明亮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可真像落英缤纷的季节,从枝头颤颤巍巍落下来的那一片……烂桃花! 桑宁和她擦身而过。 凌飞飞低着头没注意,鼻端闻到一股清甜香才察觉回头。 正看到桑宁没有经过任何汇报,掀开帘子就进了营帐。 她只看到一个纤细窈窕的浅绿色背影。 “她是谁?” “飞飞姑娘,那就是咱们的主母。” 哦,原来那就是主母。 凌飞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落。 …… 桑宁进了帐子正碰到霍长安在脱衣服。 这才知道他并没有上药。 落到半截的上衣沾满血迹,肩背上黑红的血痂又在往外渗血。 还有旁边新出炉的刀伤。 黑黑红红,混杂一片,像大染坊。 重伤未愈,又添新伤。 听到动静,他微微侧头,而后倏然将胳膊一翻,半落的衣服又套回身上。 “你……你,来了。” 他像是与她不熟,语气客套而不自然。 桑宁蹙蹙眉,心里不是很舒服。 “脱了衣服,我给你上药。” 桑宁看了看旁边的水盆,伸手。 “你别动!”霍长安一惊一乍。 迅速转身,把盆端走。 “你手伤了,我自己来。”他很快低声解释了一句。 然后端着盆去了隔帘之后。 隔帘之后,应该是他休息的地方。 这还连看都不让看了? 桑宁“哼”了一声。 帐外声音嘈杂,毡布的简易帐篷不隔音,她只哼了个气音,但霍长安时刻关注着动静,还是听到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里面默了半晌,才又道: “我草木俗子,得你一路相护,却生贪心,品性卑劣,妄图困你于笼,对不起。 我没有及时赶回,让你陷入险地,被伤双手,被割乌丝,受屈受辱,对不起。” 第268章 床太小,他不打算睡了 “你对霍家一腔赤诚,我该予以予求,不该违你意愿。以后……以后愿做你兄长,护你一生平安喜乐。” 霍长安说完,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疼。 就像那日,他仓促惶恐间,写下了那封和离书时一样。 他一路上只能不停地抽动马鞭,才不会让自己反悔回头。 他不想做她兄长,不想看着她去与别人双宿双飞。 这世间,谁都配不上。 他也配不上。 桑宁叹了口气。 他说要做她兄长……她竟然,心酸的不行,又委屈又难受。 她好不容易遇到的色香味俱全的一盘肉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头发是我自己剪的。”她有气无力的说。 霍长安立刻警觉:“你怎么了?” “我……挺不甘心的。你想一想,我养了一头猪,好吃好喝养的膘肥体壮,就想等过年杀了吃肉,结果发现,这头猪有毒……” 听不懂……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个太监上青楼……” 更不懂了。 霍长安擦身的手停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正想开口询问,就听桑宁“嗷”的一嗓子。 由半死不活到尖音利嗓,无异于风平浪静起海啸。 霍长安想也没想就冲出去。 怀里就冲进了一具芳香的身体。 霍长安犹如被点了穴道,僵成了石头。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甚至眼珠子都不会动弹。 目光就落在地上的某一点。 一条黑色花纹的蛇,在略微昏暗的地面看不大清楚。 它的头已经被跺扁了,但还没死,求生欲极强的往外爬行。 霍长安像不认识似的,直勾勾盯了很久,直到蛇出了帐子,他才找回神志。 是不是该射死它啊? “这么肥的猪啊,我凭什么要替别人养啊……” 桑宁的手摁了摁手下的肉。 要不然吃吧,反正都已经成亲了,就是她跟人说二人清清白白,也没人信吧? 什么伦理道德,那都是约束自己的,自己都不在乎,谁又管的了。 就像桃良说的,不生孩子祸害下一代不就行了。 再说她不是真正的桑凝儿,肉体什么的,咱就学学和尚,四大皆空了吧! 霍长安猛的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 他也不知在道什么歉,反正逃跑一样又进了隔帘内。 水声哗动,他拧着巾帕杂乱无章的擦着身体。 连伤口泛起血皮都不知道疼。 桑宁走进来,伸手压在他擦拭的手上,夺过了帕子。 霍长安又不敢动了。 双手无处着落,最后展的绷直,放在腿上。 桑宁细细的给他擦拭后背的伤。 两处缝合过的大刀伤,还有散乱的小伤,后背惨不忍睹,东非大裂谷上生了一张皮。 这两个月,他过的真不容易。 “本是叫冯大力过来帮忙上药的,这家伙又不知去哪里了,一点都不听话。” 气氛过于沉默,霍长安很是不安,低声解释。 “嗯,大概是知道我来了。” 她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轻柔。 霍长安目光又开始发怔。 不是该厌恶他,离他远远的吗? 过了很久,桑宁终于全都收拾好了。 她看到简陋的木板床上叠放整齐的衣物,拿起来展开。 目光落在一侧衣角上。 那处有缝补。 桑宁知道霍长安缝衣服的手艺还行,但这个她可以肯定不是他缝的。 这都成刺绣了,绣的是平安二字! 这是把万般少女柔情缝在衣服上了啊! 一个年轻英俊,坚毅无畏的将领,哪个姑娘不心动? 若是有一天,他打出阳关,打出西北,那数不尽的烂桃花都会蜂拥而来。 她养的凭什么拱手让人! “霍长安,你介意兄妹恋吗?” “主上,属下魏昶,有要事禀报。” 帐外,魏昶声音洪亮。 霍长安站起来,要穿衣服。 桑宁把手里的扔一边,又重新拿了一件。 “我议完事马上回来。” 霍长安没怎么听明白桑宁的话,他刚才走神了,只听到了兄妹二字。 兄妹实在不是个好词,他很排斥。 她从流放路上就开始说这词,不做夫妻,做亲人,做兄妹。 那时候迟钝,不知道那真的就是她的打算。 他以为,只要他站起来,就能拥有…… 霍长安不敢再看桑宁的表情,快步出了帐子。 “主上,属下有一朋友,独身前来拜访,他手下有近五千人……” “好!” 霍长安唤来警卫兵:“让人在帐中再生一个火炉,守好,地下也仔细,别让蛇鼠进去。” “是,主上。” 声音渐渐听不见。 很快有人进帐子点炉生火。 桑宁觉得霍长安并不是与她生疏了,而是似乎有些怕她。 应该就是与那次骂他有关。 等他回来,就和他解释清楚,看他什么态度吧。 派去查询此事的人,到现在也没个回信,或许当时的那批人,是真的难找了。 这帐子确实冷,用的毡布都不是完整的,一块块拼凑的,缝隙处根本防不住冷风。 桑宁把霍长安那件绣字的衣服直接扔进了火炉里。 又从空间拿出新的被褥,在小木床上多铺了两层。 然后拿锅,碗,各种调料,烧上热水,抓了几只鸡,拔了些菜。 出帐子唤了人进来,让人帮忙拔鸡毛。 那几个警卫兵眼睛都瞪圆了。 哪里来的鸡? 鸡什么时候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来的? 这算不算失职? 没一个人敢询问桑宁。 “把一只剁了熬锅里,剩下的你们分一分,自己做着吃吧。” “谢主母!” 几个警卫兵咽了咽口水,兴奋的做完差事,然后一人提着两只拔了毛的鸡出去了。 桑宁守着炉子看了一会儿,烤的有点昏昏欲睡,她封了炉口,转成小火慢炖,就进了隔帘后,一闪不见。 一个时辰后,霍长安回来了。 他闻到了熟悉的鸡肉香。 静雅已经去将军府睡觉了,她没……跟着一起走吗? 站在帐外,忽然就有些怕进去。 一排警卫兵从衣服底下把鸡掏出来,小声禀报:“主上,主母,主母给的。” “哦。” 霍长安应了一声:“今晚不用在帐外值守,都休息去吧。” 因为床太小,只能容一人,他不打算睡了。 十几个警卫兵全都是咧着嘴走的。 不过他们还是决定了,等烤完鸡肉吃饱饱,还是轮流过来值夜! 主上主母安危最重要! 只是今晚离得要稍微远点。 霍长安进了帐篷,满屋子的香味,勾的他的胃翻江倒海的叫唤。 浑身的寒气也被帐内的温热驱散。 可是,桑宁不在。 原来,是走了? 第269章 和离了是吧 霍长安食不知味的吃了两碗肉,喝了一碗汤。 又擦洗了一下身体,再看着床上铺的厚厚的被褥,心里又开始翻腾。 不行,不能再贪心。 就这样吧,就这样。 他这么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去了床上。 被褥是新的,但他还是闻到了一丝属于她的香气。 她好像,在上面躺过…… 霍长安慢慢俯下身。 闭上眼睛轻轻嗅着……嗅着…… 好安心。 “你奶奶的臭空间!又搞什么鬼!” 她怎么出不去了! 霍长安一激灵,猛的爬起来,惊惧的环顾四周。 他怎么听到了宁儿的声音? 她没走? 哦,对,她可能进了那个空间里。 霍长安更惊惧了。 他刚才的样子,没被瞧见吧? 面色一阵儿发白,他手脚并用要爬下床,身下被子里突然鼓出来一个大包。 “呼——出来了,怎么回事呢,一次次的坑我!” 桑宁气的直骂。 刚才像是碰到了一堵墙,怎么都出不来,这个瑕疵空间,真是个有点用的废物。 “霍长安?” 四目相对,桑宁看到了霍长安眼里的极度惊恐。 不是吧? 她在他面前已经不掩饰了,也不是见过她一次神秘失踪,不是都知道了吗,用的着这么害怕? 话说,这空间应该是他的呀! 桑宁心念一动。 她握住了霍长安的手。 下一秒,两人一起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绿意盎然,温暖如春。 但没有太阳,却也没有黑夜。 总之,刚进来可能觉得这里是仙境,待久了,就觉得有种背离自然规律的冷寂感。 它与外界,就像,人与机器的区别。 也就是里面的温度和生长的庄稼,养的鸡鸭能让人感到愉悦。 霍长安心颤不已。 这就是那个空间! 他进来了! 他碰触到了她最大的秘密! 还未等到他细细观看,身体忽然一冷,人又到了外面。 还是刚才的地方,还是刚才尴尬的姿势。 “霍长安,你试试!” 桑宁兴致勃勃。 “你拉住我的手,心里默念进空间!” “拉住,你的手吗?” “对,快试试!” 霍长安小心的握住了桑宁包裹了一半的手,心中默念了一句。 而后,场景速变,他们竟真的再次进入了空间。 果然,这个空间是霍长安的,只不过不知为什么,绑到了桑宁的身上! 兄妹,同类血缘? 傻空间认错了人? “霍长安,上次我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做夫妻,是以为咱们两个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霍长安心里正在疯狂自我撕扯。 桑宁对他是不一样的,她家里的大门只为他一人打开。 不,不是,不要多想,她只是拿他当亲人,也许她也带静雅进来过。 静雅整天一副神叨叨好似自己知道一切,全力维护宁儿的模样。 他心里两个小人一来一回几乎打起了架。 忽然听到桑宁又在说兄妹。 霍长安,上次我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做夫妻,是以为咱们两个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她在说什么东西? 霍长安茫然的看着她。 “真的,我跟你说说事情是怎么回事。” 桑宁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盯着霍长安,心脏不由的提起来。 他知道了。 会怎么选择? 放弃还是乱……呃。 霍长安终于确定桑宁是认真的,他的眼神逐渐冷下来。 “宁儿,莫拿我爹的清名开玩笑。” 如果是旁人,他早已一掌打过去,让他闭嘴。 谁也不能污蔑他爹。 但说这话的是桑宁。 他愿意把命,把忠诚,甚至尊严都能奉献给桑宁。 但是,听到她如此说,他还是因为对父亲的绝对敬重本能的升起自己都不能控制的怒气。 “好吧,就是这样,别人告诉我的就是这样。” 桑宁微笑:“你如果不能自证清白,那这个事情就永远存在质疑。” “我爹不会背叛我娘!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这个当人儿子的吗?” 桑宁一愣。 他很久没有这样冷声冷气的对她说话了。 一冷起来,比以前更加迫人。 看来他爹在他心目中确实是高山一样的存在。 “我相信证据,不相信人性。” “好,我会找出证据!” “若找不到呢?” “桑宁。”霍长安复杂的看着她,好像已经看透,领悟到了什么。 “证据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家人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够让你了解并信任吗? 我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可以用命去发誓。 如果真的找不出证据,我便也无话可说。” “和离书……已经给你,你想做我妹妹,我就……以兄长身份待你。” 桑宁:“……” 什么和离书? “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如果是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信任爹,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桑宁对他,没有浓烈的感情,有的,只是亲情。 所以,只要有个阻挡的理由,就可以抛弃这层夫妻关系。 对啊,她见过他最肮脏,无能的过去,即便他现在如何洁净英武,也不会再入她的眼吧。 他不敢奢求了。 “桑宁,我会找出爹清白的证据,这和咱们能不能做夫妻无关。 即便找到了,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和我做夫妻,我明白的,都明白。 一切按你的心意生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桑宁就气笑了。 她不喜欢他? 她都想就算确定不了她是谁的女儿,都要跟他在一起了! 真是发癫了。 天下男人千千万,她何苦背着心理压力吊在一个男人身上。 “和离了是吧?那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好,真好,祝你早日找到如花美眷。 滚出去吧你!” 桑宁一脚将霍长安踢出了空间。 第270章 你果然是神灵 犹如从天堂到地狱。 霍长安被冷风一刺激,突然清醒。 刚才他明晃晃点出了二人已经和离的事实。 以后不能再装没发生过,留她在营帐过夜了。 一时如丢了魂儿一般,呆呆的坐到炉子边。 很好,他刚才的胆子怎么变那么大的,竟然说出了一直不敢说出的话。 和上次写和离书一样,说出来以后又是戳肺管子的疼。 以后,彻底没媳妇了。 霍长安呆坐了一宿,直到军营响起晨练的号角声。 他把炉子又加满了煤球,梳洗换衣,穿了半甲。 往床上一看,还不见人。 “我晨练完就回来。”他对着一团空气说。 其实在空间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的。 他就是……想这么说一声。 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嘹亮的口号,挥汗,热血,希望与征途。 到了辰时,操练结束,霍长安又去军营看了看伤病员和一排排盖上草席的躯体。 “主上,咱们缺药。”军医说。 “知道了,我想办法。” 去了炊事营。 “主上,咱们缺粮。”炊事营的营长说。 “主母运来的几车粮掺着草根吃也吃完了。” “知道了,我想办法。” 转了一圈,什么都缺。 缺衣,缺吃,缺药,缺兵器。 霍长安又通知将领议事。 他以为桑宁还未起床,所以把隔帘关的严实实的,并示意其他人声音小点。 几人心照不宣的微笑。 明白,当然明白。 主上昨夜出力不少,带伤征战,今天眼下都发青了。 吃鸡肉都补不回的那种青。 等议完事,大家各领任务散去。 霍长安又端起昨夜的锅热了热凉鸡汤喝了。 喝的时候还想着空间里有没有吃的,于是,挑选一番,留下了一大碗肉。 “主上,主母走的时候,又……又给了吃的……” 警卫兵低着头进来汇报。 他的衣服兜里,至少兜了七八个鸡蛋。 看来是煮了不少。 一个都没给他留。 霍长安低下头,默默的又把那一碗鸡肉吃了。 只是吃的急,喉咙可能伤了,噎得发疼。 霍静雅来了。 “四哥,四嫂呢?” 霍长安看了她的短发一眼,道:“出去了。” “这么早,没和你多睡会儿啊?” “霍静雅,你一个女孩子乱说什么话?”霍长安厉声厉色。 “我一个女孩子现在可是救将士于危难的大英雄,男人能说的话我怎么不能说。 再说我说啥了,四嫂不就是和你睡的吗?她连着忙了好多天,都没怎么睡好,怎么,到你这还不能好好睡一觉,还要起早贪黑给你造炸药吗?” 霍长安说一句,她顶回了一堆。 “造药的事儿你没在外面乱说吧?” “说了,说是你造的,娘让我这么说的。” 嗯,是他亲娘。 不过这也是他所想的。 那东西一面世,肯定会引来很多人觊觎,她不能处于危险之中。 “哦,娘还让我跟你说,她把第二封信烧了。” 霍静雅八卦问:“四哥,什么信啊?” 第二封信……和离书。 烧了。 霍长安浑身有些发凉。 所以,宁儿压根不知道什么和离,他们也根本没有和离,他昨天…… “你昨天怎么不早跟我说!” “那不是想让你和四嫂单独处会儿吗?” 霍静雅就不明白了,来打扰是不懂事,不来也是错? “四哥,军营都说你英明神武,我看你和以前一样,喜怒无常,易焦易燥,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找四嫂去!” …… 桑宁昨夜在空间又收了点豆子,手又有些疼了。 她来找鹿时深拆开瞧瞧到底恢复的怎么样了。 包裹了一层生肌膏,说要三日一换。 鹿时深对祖上传下来的生肌膏的效用还是很了解的,一看桑宁手的恢复程度,就皱起了眉头。 即便有灵泉水的加持,恢复的很快,鹿时深也根据结痂程度,判断出,她的手会留疤,还不会浅。 “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隐瞒。” “恐怕,疤痕消除不了,伤太重了,能把经络养好就已经……” “明白。” 鹿时深有些歉意。 “也许我学艺不精,再寻一寻天下名医,说不定会治好。” 桑宁笑了:“鹿时深,你怕是不知道你祖父研制的生肌续筋膏至今无人超越吧? 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手废了,你多虑了!” 虽然很遗憾,但双手还灵活,她已经知足了。 鹿时深还是挺难受。 他还未曾修炼出老医者那样平稳的心态,从昨日开始就见证了很多死亡和惨烈,到现在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喘不动气。 他想救每一个人。 让每一个人都不要那么痛苦。 可是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桑宁是个女子,女子的双手与脸面同样重要。 双手腕带疤与毁容何异? 可他还是无能为力。 一双对这世间充满希望和好奇的眼睛,染上了沉重。 桑宁认真教他:“鹿时深,你要真心待人,但不可以用尽全力待人,要给自己留下可退的空间,否则,很容易受伤的。” 他太过于感性了,这不是好事,尤其作为一个医者。 也许,他不该一出世就来做军医,有可能会留下心理创伤。 鹿时深垂下眼。 这个道理他懂。 但总有人,是会让他用尽全力去对待的。 忽然,他眼睛一闪。 “我记得祖父手札上记载过,世间有一种奇花,生长在山之颠,花开五瓣,蕊如蝶须,红若朝霞,碾碎涂抹,可白骨生肉,疤痕尽消。 不过,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祖父说那是先祖记载的,真实性有待考察,因为他曾派人找遍了东阳境内所有高山,都没找到。” 五瓣,蝶须,红色。 桑宁背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朵红花。 “你看看你说的像不像这个?” 鹿时深:“……” 她身上还能藏什么? 不过,这花……真的像! 不,它就是! 鹿时深的手又颤抖了。 颤巍巍的双手去接。 这花,真的是存在的。 祖父终其一生,没有见到。 他见到了。 一转过帐子的霍长安,正看到桑宁拿着红艳艳的花送给鹿时深。 而鹿时深,激动的嘴都在哆嗦! 他只感觉头顶“轰”的一声。 “鹿时深,你太棒了!”桑宁大笑。 但也惊奇不已。 她原本以为空间里的东西,都不是这个世间所有。 当时送给苏回夜的花,他说第二天就死了。 这花只能用灵泉水滋养。 但现在看来,其实是与现实世界相通的? “瑶池水,东山之癫,生肉消疤的红花……你果然是……” 神灵。 第271章 是你娘 “哈哈哈……我还有,我还有。” 桑宁太兴奋了,又把紫的黄的粉的花给了鹿时深一捧。 “你研究一下,这些是不是也都是奇珍异宝,我只知道它们有养神安眠的功效。” 来的时候,三嫂要了很多,把三哥周围都放满了。 她都没好意思说搞得像葬礼。 “好漂亮的花。”鹿时深眼中光彩映人。 天气冷了,桑宁戴上了小毡帽,可爱俏丽,鹿时深也是年轻俊秀。 两人欢声笑语,犹如一对璧人。 霍长安嘴中发苦。 只这一幕,就已如万箭穿心一般。 若她真的投身于别人,他会死的吧? 死…… 霍长安猛然惊觉,桑宁似早已融入他的骨血,经络中,若她真的离去,他竟有些支撑不住身体。 他的精神,意志,脊骨,翅膀,竟然就是她! 桑宁刚想到三哥,才想到自己还没告诉霍长安这个消息。 昨天闹的很多事都没跟他说。 此时,她似有所感,朝霍长安所在位置望过来。 却被矗立在此的人吓了一跳。 霍长安眸色发灰,脸色像是大病一场后的苍白,身形挺拔却透着随时会倒下的脆弱。 他的状态十分不对。 “霍长安!” 桑宁一惊,赶紧跑过来。 两手扶住他的胳膊,莹莹目光透着忧虑。 霍长安骤然缓过一口气,力量似乎又回来了。 只是脸色依旧难看的可怕。 “主上,内城外来了一队人马,看着有两三万人,指名让您过去。”有士兵来报。 “去看看。” 霍长安立马恢复冷冽模样,似乎全身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坚硬不摧的铠甲。 令人望而生畏。 可桑宁,又觉得心疼。 她掏出一颗温热的大鸡蛋。 “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吃个蛋吗?” 霍长安握住了蛋,力量又回来了些。 “我……”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怕说错一般闭了嘴。 “等回来再说,我和你一块去吧。” 桑宁实在担心,他刚才的模样太吓人了,就像病入膏肓的人,随时能一头栽倒那样。 霍长安的力量全回来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关心他,没有再生气了。 城门口。 鲜艳旌旗迎风飘展,铠甲反射夺目光泽,三万装备精良的军队威风赫赫,整齐排列。 最前头的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气概云天,枪指苍穹。 北宫军,北宫耀。 “霍四公子,单独出城与本将一叙,敢否?” 单独出去,谁脑子坏掉了? 再说,同是两军头领,你叫出去就出去啊,所有将士都看着呢! 裴明安作为新任军师率先出言:“北宫将军,单独进城一叙,敢否?” 北宫耀冷哼一声。 有何不敢? 翻身下马,待要独自进城,身边谋士开口阻拦。 “将军,谨慎些,他们此时背水一战,难保不会做出小人之举。 再说,听说霍四公子以前是霍家最不成器的一个,有点浑,与霍二公子比不得。” 总之,在谋士的劝说下,北宫耀没有单独进城。 两方商量后,北宫军后退百米,双方将领在门口会面。 不过,介于他和新月溶的关系,桑宁也跟在了霍长安身边。 “……” “霍四公子,你打仗时身边也带女人吗?” 北宫耀有种不被重视的恼怒,开口嘲讽。 “是啊,你没有吧?”霍长安似以此为荣。 “本主一口气就把西辽人赶到了沙角山,全靠夫人坐镇,你家夫人,应该只会在家相夫教子端茶倒水吧?” “……” 霍长安怼别人时,嘴巴挺利索。 北宫耀绷着脸,心想谋士说的对,霍家老四还真是个浑人! “霍四公子,本将跟你二哥也有些交情,一直以为你霍家受了冤屈,还交代白义照料你家。 但你们霍家今日有兵有将,盘踞于此,是否印证了当时朝廷没有冤枉你们?” 霍长安:“不对,你顺序错了。是先有了冤屈,才有了我霍家今日。” “兵从何来?” “自然是天下冤屈之人齐聚而来。” 呵,不承认。 “霍四公子,我佩服你现在退西辽,护国土的大义,但,你也该知,这是在自寻死路。 打不退西辽,你全军覆没。打退,你损兵损将,还是给别人做嫁衣,朝廷马上会派来人马缴杀。” 说白了,国土可以被西辽人抢了去。 但不能让自己人在这称王谋反。 霍长安静静问:“那你是要我们如何?” 这一刻,北宫耀又觉得他是个深沉,不惊不躁的人物。 “编入我北宫军,我保你们安然无事。 霍家的冤屈,也可在三皇子登基之日,昭雪平反。” 霍长安笑起来。 桑宁也笑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说:“我以为朝廷已经够不要脸了。” 另一个接口:“原来还有更不要脸的。” 桑宁继续:“要是一只臭虫都能登上高位,那岂不是天下人人可称王?” 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北宫耀怒气冲天。 “你们死到临头……” “来了!”桑宁看向远处,笑咪咪的说。 “什么来了?”霍长安问。 他也看到远远来了一队人,不惧凛凛军队,从一侧缓缓而来。 “送粮的来了。” “这个关节,竟还有人不怕死的往这送粮!” 北宫耀没有派人阻止,他也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光明正大派遣这么一大队人马来送粮。 桑宁:“是你娘。” “你、说、什、么?” 北宫耀误解,以为桑宁是在辱骂他,手当即放到腰间的短刀上。 霍长安上前一步,同样手握刀柄,与北宫耀冷目对峙。 一股磅礴压力陡然而来。 北宫耀心头一惊,这才真正认识到,什么霍家最不成器的那个,这分明与霍二郎不分伯仲! 莫非霍家一直是在让霍四郎藏拙? 两人气氛紧张,两方人马也瞬间紧绷。 桑宁“哎呀”一声,笑道:“瞧我说话,过于简洁,让人误会。 错了,不是你娘,是你娘派的人,来给我们送粮来了。” 你他娘的还是让人误会的好! 听到这话,北宫耀更不淡定了。 犀利的目光朝那批人看去。 前头带队的,竟然真是星回姑姑! 他娘…… 第272章 为了天下苍生 他娘前几日才大张旗鼓的与他在洛凌相聚。 他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也看到娘绽放的笑颜。 他渴望多年的亲情,都回来了。 高兴啊,他多高兴啊。 可是娘,转头就给了他一棍。 原来是有预谋的,娘是在逼他……谋反? “北宫将军,都是一家人呀,你亲妹妹,是我们的义姐。”桑宁说。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霍家谋反,也想拉他下水! 做梦! “而且,你妹妹当年是被三皇子的生母所害,让你们全家不得团圆,我真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助仇人上位?”桑宁继续说。 “你懂什么!”北宫耀低吼。 北宫家已助三皇子多年,为他不知除了多少政敌,树立多少仇家。 到现在是能退就退的吗? 北宫家族各位长老不会同意,也不会为了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娃子放弃大业。 爹是家主,要为大局考虑,不能只顾小家。 娘,怎么就不能为他和爹考虑! 北宫耀的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星回已经来到了跟前。 给北宫耀行礼。 “大公子。” “星回姑姑,娘的眼里,真的有我这个儿子吗?” “大公子,主子自然是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呵呵。” 北宫耀不是小孩子了,他幼时盼的母爱已经不需要了,真的以为靠母子亲情就能拿捏住他吗? “她可以宣扬我与她母子情深,我自当也可以宣扬天下与她断绝母子关系!” “自然可以。”星回面无表情。 “主子尊重您的选择。” “你还说她拿我当儿子!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心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女儿!”北宫耀突然发狂。 双眼发红的朝着星回吼。 霍长安和桑宁默默后退,免得被殃及。 “她为了女儿抛夫弃子,如今又为了女儿置我们父子于死地!她不配当我母亲!” 星回皱了皱眉。 "就算她因为妹妹怨恨父亲,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她回去看过我一次吗?我去找她,她又见过我一次吗? 如今终于找到了妹妹,她大张旗鼓喊我见面,却原来是一场算计! 我到底,是她的亲儿子吗?”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母慈子孝的那几年,如今的他就不会这么难过。 他真的渴盼了很久很久的全家团圆。 甚至那么多年他也曾怨恨过那个夺走他母爱的妹妹,可相聚之时,他一点怨言都不敢再有。 只想娘和妹妹再无坎坷,余生皆欢喜。 “罢了,我就当,她早已死在我十岁那年。” 北宫耀伤透了心,也懒得再管面前的事。 “霍长安,你太天真了,等朝廷大军一来,谁都救不了你!言尽于此,告辞!” “大公子!且慢!”星回喊住他。 “主子不让说的,今日星回就违背一次她的命令。 你就知道你父子苦,可是主子比你们更苦!” “那是她自找的!” “自找的,对,自找的。谁让她是一个母亲呢!”星回今日非得说一说这些年主子受的苦。 他们父子那点孤单寂寞又算的了什么! “自从小姐丢失后,主子整夜整夜的失眠,做噩梦,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后来精神就出了问题。 你以为她不想见你吗?她不能见了!她成了一个疯婆子!”星回红了眼,用力的吼。 曾经被人争相传颂的美人儿成了疯婆子,是多么残忍。 那段日子,是她们主仆最艰难的时日。 “你爹疲于应对家族里的事,恨主子为什么不回家,她能回吗? 那些老不死的一直瞧不上你娘的江湖出身你不知道吗? 她疯癫回去不得被那些老东西悄无声息处理了! 养了两年,主子的病渐好,你十三岁生辰,她带我们回去探望,路上正碰到出去办差的三长老。 他用下作手段把我们抓了,要杀了我们! 大公子以前不是问过星眠和星宿两位姑姑去哪里了吗? 她们不是抵抗山匪死的,是拼尽全力缠住三长老,为了让我们逃跑被杀死的!” 星回那么冷清的人,此刻回忆起来,还是愤怒颤抖,泪落不止。 北宫耀听呆了。 桑宁眼里也含了泪。 知道新月溶这些年找女儿找的辛苦,却不想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霍长安目光看向她,手不由的伸出,想拉她的手安慰。 桑宁抬手擦了擦眼。 于是,那伸到半路的手,又蜷缩起收回。 “我们好不容易护着主子逃走,想着要跑到城主府求救。你猜我们看到什么? 看到你爹把小姐小时候玩的东西,衣服全都烧了,一边喝酒,一边拿着刀乱砍,他骂主子无情,骂她干脆死在外面好了,不要让他再受折磨,骂宁愿从未认识过主子! 你没有见过那时候的主子,心如死灰的模样。” 星回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恨声道:“这还不算,接着,三长老又拿新月山庄做要挟,主子发誓再不回鹿台,并写了和离书,加上二长老赶来劝阻,他才放过我们。 后来,主子除了找小姐,就是练功夫,然后暗暗的发展新月山庄,三长老终是死在我们手里。 那时候,主子也才知道,三长老做的那些,你爹并不知情。 但主子也累了,再不想与高高在上的北宫家扯上关系。 她为什么不肯见你,当然是觉得愧对你,更不想阻碍你的前程!” 好苦。 一个女人嫁错了人。 半辈子就这么蹉跎过去了。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 “可她,为什么现在又逼我……”北宫耀喃喃。 “不是逼你,正如大公子所说,你有选择的权利。 反正我新月山庄,誓死与三皇子一派为敌,不死不休! 那等奸恶无情之人,不配为君!”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妹妹! 为了妹妹,不惜母子反目。 北宫耀脑子混乱,不由质问:“你们又知道,霍家一定是明主吗?他们不是蓄谋已久吗? 霍长安,如果你们没有私心,为何不另扶持皇室中人,非要自己为主,你起兵,到底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桑宁:“……” 脑子有病,奴才秧子! 她还没骂呢,霍长安已低沉有力道: “你可知,阳关郡守不忍百姓被蒙在鼓里,临死指引他们逃往宏化。 可他们到了宏化却被驱离,射杀。 一个不保护子民的国家,一个割地求和的国家,不该推翻吗?” “你问我起兵,是为了什么,我当然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 我可无愧于心的告诉你: 我为了霍家所受的冤屈。 为了千千万万死在边境的英烈。 为了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有家可归,有地可种,有衣可穿。 为了,天下苍生。” 第273章 军营里有小孩 桑宁侧目看着霍长安。 这样的他,真是让人着迷。 无关相貌。 为了,天下苍生。 北宫耀走的时候,竟是觉得自己的背有些挺不直。 他的军队,装备精良,兵强马壮又怎么样呢? 不如一群参差不齐,拼凑起来的队伍杀敌多。 真的怀念,当年与霍二郎并肩抵御西川时的日子。 “将军!三皇子来的密信!” 有骑兵奔来送上千里急信。 北宫耀打开。 竟是禁止他带兵去北疆支援的一条命令。 说太子不派其他人助援,偏让北宫军去了北疆,是在故意削弱北宫军的力量。 北宫耀初看只觉得烦躁,朝堂的争斗到底何时才能停止? 圣上还不如干脆死了,太子和三皇子两方人马麻溜儿的打起来,谁赢了谁坐皇位! 但再一深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爹带了五万兵马去了北疆! 什么意思?为什么需要支援,难道爹…… 娘了个巴子的! 他爹若真的需要支援,三皇子是什么意思? 为了他的皇位,又想牺牲他爹?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老子憋够了!养了这么多兵马,不打敌军,专打自己人吗? 来人,速速传信鹿台,发兵十万去北疆支援老将军!” …… 星回叹了口气。 “主子自知亏欠大公子良多,可是现在不得不逼他做选择,她真的是觉得与豺狼为伍不会有好下场,并非只是因为小姐。 但愿大公子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哪怕断翼损骨,也比最后落得像霍家……” 星回歉意的把话止住。 霍长安没什么表情,他现在在外人面前越发喜形无色。 但桑宁知道,他只是把悲痛压在了心里最深处。 她伸手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踮起脚,凑他耳边低语。 “星回姑姑,我带你进城。” 桑宁和星回亲密的说着各自的近况,带着长长的粮队进了城。 霍长安久久的站在无人的城门口,任由自己的情绪肆意外露。 三哥回来了。 真的没有死。 虽然历经苦难,但,都会好起来的。 还有大哥和二哥,又在哪里? 城内呼叫声一片,赶走了北宫军,又有了物资。 星回带来的,不仅仅只有粮食。 药材,兵器,军衣,需要的几乎都齐了。 新月山庄本就是铸剑世家,以前基本为北宫军做供应,可惜北宫军家大势大,那么多为其供应的世家,根本不将新月山庄放在眼里。 闹掰以后,新月溶暗暗将山庄势力转移出鹿台,在各地秘密重建。 外人只以为她是为寻女而荒废了家业,实际她早发誓再不能被北宫家轻易控制。 这些年,新月山庄与很多军队都保持合作关系,包括三皇子的敌家。 若是那位愚蠢的三长老还活着,会不会后悔当日所为呢? “星回姑姑,替我谢谢新姨,谢谢你们倾力相助。” 桑宁信中,只提及了粮食,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多。 她真的感动。 星回又恢复了冷清模样。 但眼神里带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一家不说两家话,您和我家小姐亲如姐妹,以后新月山庄注定是小姐的,你们姐妹本就该互相扶持。” 主子说了,桑宁是个重情重义,又有本事的人,她家小姐性子天生少了刚性,以后若撑不起新月山庄,有桑宁在,还多一层保障。 为霍家军提供物资,是为还桑宁前面的恩,也是为自己的未来。 所以,不说谢。 “小姐还给您带了信。” 星回把信交给了桑宁。 “哦,对了,我家主子已经为小姐改名为新雪芙。” 新雪芙,新月山庄的少庄主,与北宫家再无关系。 “好听!”桑宁大赞。 什么骄傲自大的北宫家族,谁特么稀罕! 星回眉眼又柔了几分。 把该交代的交代完,商议下一次送粮的时间,然后就带着人离开。 桑宁跑回营帐,打开了厚厚的信。 新雪芙在信里也说了改名的事,不过莫老爹还是称呼她语儿。 莫老爹闲不住,又在洛凌开了一家馄饨铺子。 这次规模大了,雇了两个小伙计,他一点也累不着,每天还能见到女儿孙女,别提多乐呵。 凤儿改名叫新凤飞,意为可如凤凰一样傲气飞翔。 她们母女每天都忙着练功夫,学算术,巡视自家产业。 新雪芙吐槽自己比凤儿笨多了。 凤儿什么都学的比她快,早早学完就跑去莫老爹的铺子做各种各样的小吃食。 做完了就摆在店里售卖。 短短时间,洛凌城都知道莫家馄饨店出了个6岁小厨娘,做的吃食不仅漂亮,还顶级好吃。 很多人都慕名去买。 可惜凤儿神出鬼没,又不是天天去,莫老爹乐呵呵,语气骄傲的解释那是他外孙女,可忙着咧,想要吃,可遇不可求呦。 桑宁看完信很是为她们开心。 母女两人都曾是蒙尘明珠,如今明珠归位,开始走上本该走的路。 真好。 她想着回上一封,从空间找出了纸笔,刚写了俩字,就放弃了。 娘咧,她写不了繁体字! 现在除了霍长安和锦棠能看懂她的字,别人大概都看不懂。 在家都是锦棠给她代笔的。 她真的该从头学写字了。 哎,头大! 现在只能等霍长安空闲时给她写了。 但是……那样的话,有些姑娘家说的话他就知道了。 “小五子!”她朝外喊。 小五子本名其实叫梁五,在家排行老五。 桑宁就叫他小五子。 包括外面的一排警卫兵,都是小年轻,她就喊:小亮子,小勇子,小路子…… 有一个叫张大胆,她也叫:小胆子,直接反过来了。 但没人生气,警卫兵可高兴着,多亲切啊,主母没把他们当外人,亲人才这么叫呢! 小五子听到桑宁叫,马上在帐篷口应:“在!” “你去把静雅小姐找来。” “主母,静雅小姐不在军营,主上派她出任务了。” 哦?稀奇哦。 “出什么任务了?” 小五子挠挠头:“这个属下不知呢。” 霍静雅不在,桑宁没辙了,只能找霍长安帮忙。 她出了营帐,路上竟看到一个小孩在那玩木弓。 军营里有小孩? 谁的? 看着和锦棠一样大。 莫非是哪位将领的? “嗨,小朋友,你是谁呀?” “我是赵有福。”小孩吸了一下鼻涕,袖子又一擦。 呃,这娃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哦,有福啊,你爹是谁啊?” “赵小天。” 赵小天,没印象,不是哪位将领。 “有福啊,你会写字吗?” “不会。”有福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会。” “刺棱——”又擦了一下鼻涕。 呃,会识字的都是出身良好的,这个孩子,不大像。 “你写一个我看看。” 有福就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俩字: 暮扬。 第274章 你咋还不明白呢 “你是谁?”桑宁神色倏然发冷。 有福丝毫未觉,茫然的抬头:“赵有福,赵小天的儿子啊。” “你写这俩字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写的,我就只会写这俩字。” 桑宁看了他一会儿,蠢萌蠢萌的小眼神,实在看不出借尸还魂的迹象。 于是她掏出一块糖给他。 “你跟姨讲讲,谁教你的这俩字。” “吸溜~”有福小爪子快速的拿走了糖。 于是桑宁知道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霍长安让人把这个小孩从千里之外掳到了凉州? “主上叔叔讨厌我原来的名字嘛,所以我就叫赵有福喽,吸溜~” “我小天爹说那个暮扬是主上的仇人,我很不幸的和那王八蛋重名喽嘛,吸溜~” “哦,还没问你是谁呀?也是军医嘛?吸溜~” …… “炎将军回来啦!” “武将军回来啦!” “静雅小姐回来啦!” 城门大开,欢呼声一直从城外传到军营。 精简迅捷的队伍,驱赶着一群战马得胜归来。 此次再次利用震天雷,以少胜多,对西辽后勤营偷袭成功。 赶回来百匹战马。 霍长安带人迎接立功的将士。 “今晚庆功宴!杀马吃肉!” 振奋人心的鼓点响起。 万千将士的喊声振聋发聩。 “吾主圣明!” “吾主圣明!” “吾主圣明!” …… 霍长安的目光看向人群中的桑宁,朝她伸出手。 桑宁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站在那么多人面前。 但众目睽睽,她还是走过去。 二人相立的那刻,霍静雅领头大喊:“主母圣明!” “……主母圣明!” 从零零散散,到振聋发聩。 一双双明亮激情的眼睛,盯着相携而立的二人。 桑宁感觉手指相握处渐渐潮湿。 哈!原来霍长安也在紧张。 他也头一次面对几万人的膜拜吧? 桑宁慢慢就不紧张了,坦然的仰头面对。 “杀敌之战马!祭奠死去的兄弟!”霍长安扬刀高喊。 凛然肃萧,并无半丝音颤声抖。 他身着半甲,披风飘扬,俊美冷硬的五官如刀雕刻,眼中有千军浩荡,有万马奔腾,有君临天下之气势。 “杀!杀!杀!” 随着一匹匹战马引吭哀嚎倒地,桑宁似身临战场。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人,马不停地倒下,为了国土,奉献自己的生命。 赶紧停止吧,赶紧停止吧。 让这个世间的人享受和平。 耳边有低低的声音透过喧杂传来。 “这些战马是被西辽人驯化过的,必须杀掉,听到哨声会引发动乱,还会跑回去。” 是霍长安在跟她解释。 “我明白。” 桑宁抬头,看见霍长安眼里的担忧,莞尔一笑:“我忽然想到了暮扬。” 暮扬。 这个他找不到的情敌,伤害过她的混蛋。 她还是,忘不了吗? 霍长安扭头,目视前方。 但桑宁还是看到他眼中乍然而起的寒意,犹如刀锋出鞘。 “不过他早被我逼死了。有时候感觉自己也不是东西。 不喜欢人家不早点说,到最后成了仇人。” 霍长安猝然又扭回头,目光灼灼,有光闪耀。 桑宁感觉手指更潮湿了。 霍长安压根没想过为什么下面在杀马,桑宁会想到了暮扬。 他只被桑宁说的话惊喜到了。 原来她不喜欢暮扬! 那家伙还是死在她手里! 虽然宁儿心里没有他,但也没有别人,也许……她还未开窍? 也许他,还有机会…… 霍长安前后的情绪变化太明显了,桑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心里涌上了一股甜蜜。 霍长安明明就是喜欢她,再想想二人的相处,他以前表现的一直很明显,是她一直因为二人的身份在逃避。 从上次他想犯错误,被她骂了开始,他才开始有些疏离。 其实那不过是他不敢靠近吧。 桑宁忽然想通了。 霍长安本就不信他们是兄妹。 而她也不在乎兄妹乱&伦了。 那就当做她信了他不就行了吗? 不过就是不能生孩子,这一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毕竟霍家现在还很需要开枝散叶。 这一点得提前问明白。 桑宁已经想到了生孩子的事,霍长安还在为桑宁心里没有住进人开心。 庆功宴有条不紊的举行,他压抑着激动继续安排下去。 “运来的粮,分一半送到死去兄弟的家人手中,并仔细记录在册,等战争结束,再做抚恤。” “炎猛,你来帐中,还有任务交代。” …… 月亮升起时。 庆功宴已经开始。 烤肉的浓香,粥的清香,还有若有似无的酒香。 裴明安又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开始击鼓表演。 之后又上来一队舞姬,或者说是濯缨妇,反正就是那些人。 工作繁杂,也是不容易。 大家席地而坐,围绕火堆,气氛甚是热烈。 霍静雅跑到冯大力旁边,一把掀开了他的帽子。 “剪都剪了,你怕啥呀!” 我去! 炎猛一口酒水喷出来。 什么时候冯大力成了和尚! “我本来只剪到脖子的,静雅小姐说不好看,要给我修一修,结果越修越短,就成了这样。”冯大力委屈的说。 感觉好冷,可不可以把帽子还给他? “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炎猛恨铁不成钢。 “霍静雅的话能信吗?她忽悠你呢!你看谁跟你一样傻兮兮的就把头发剪了?” “挺多的呀……很多人都剪了。” 炎猛更气,是,霍静雅忽悠的挺多的。 但那都是普通的兵蛋子,他能和别人一样吗?他是被当做重点人物培养的,这么蠢怎么成! 霍静雅不高兴了。 “猛哥你啥意思,我就觉得挺好看,早上你们还在整理仪表,人家冯大力已经出操了,这要是在战场上,耽误一息,可能就会失去几十条生命!” 炎猛不得不说,霍静雅忽悠人的本事真挺强。 问题是,冯大力脑袋不圆,弄这么个头丑爆了!以后怎么让他带兵? 被霍静雅夸好看,冯大力挺起腰杆了。 炎猛被他蠢的,扭头跟别人说起话。 等霍静雅一走,他才又回头骂:“蠢货!” “猛哥,你咋还不明白呢?” “老子不明白啥?” “哎,要不说你这么大年纪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呢!” 第275章 他就在外面 “别人看我美与丑重要吗?我又不跟别人过日子。” 炎猛被冯大力那个蠢小子教育了。 更郁闷的是他觉得这小子说的有点道理,也许他没那么蠢? 反正炎猛挺憋的慌,他不想看到这秃驴了。 于是去了霍长安那边。 霍长安在低声跟裴明安商量什么,桑宁坐在对面烤土豆片。 地上还摆了好几盘水果,大枣,李子,大水梨。 不愧是主母,大冬天的,又搬运来了这等稀罕物。 炎猛就拿了一个梨啃,然后问:“主母手有伤,怎么不让小兵帮忙烤?” “没大碍,自己动手烤的才香。” 有道理。 “主母,问个事。” 炎猛微微靠近了些。 “那个……新月山庄的庄主,脾气好不?” “不好,一言不合就杀人。” 炎猛:“……” “杀了人还鞭尸,尸骨扬了喂野狗。” 炎猛:“……” 忽然觉得自己若是早有冯大力的觉悟,是不是现在不会这么被动。 不知道以她女儿收了定情信物耍赖,会不会被砍? 正胡思乱想呢,一阵儿火星往身上溅来。 炎猛敏捷避开,朝对面望去。 霍长安眼神警告的放下手里的木枝,端起碗与裴明安碰了碰。 这小气的主上,他大概知道咋回事了,屁股挪了挪,离桑宁远了些。 不等霍长安把碗放到嘴边,已被人夺了去。 “你有伤,不能喝酒,反正裴军师是自己人。” 裴明安看看手里的碗,再看看霍长安,然后连忙称是。 桑宁把碗递给炎猛:“猛哥,你喝了吧,别浪费。” 炎猛:“……” 他胳膊上明晃晃的白绷带看不见是吧? 果然没有媳妇没人疼! 炎猛看见霍长安垂了头,火光飘忽,忽明忽暗,也掩盖不住他嘴角那个窃喜的小弧度。 这是啥也不说,暗自享受媳妇儿带来的关怀呢? 哪里有酒,哪里有酒?根本都是水好不好? 炎猛端起碗一口气就把“酒”喝了个干净。 这破地儿他也不待了! 可怜裴明安还不知趣的拉着主上说话,谁想某人的眼神飘忽,早不知在想什么了。 夜渐渐深了。 火堆一个一个的熄灭,喧闹声开始变成窃窃私语。 “主上,属下再去安排一下。” 裴明安终于和霍长安说完了话,恭敬的行礼离开。 桑宁披着大氅,整个人缩在里面,只露出个头。 “讲完了?” “嗯,我让人送你去将军府。” 霍长安早就心不在焉,不明白桑宁为什么还在这吹冷风。 “这么晚了,回什么将军府。” 桑宁站起来,大氅直接到了脚踝处。 领口的黑貂绒贴在比以前瘦了很多的下颚上,更衬的她的脸色莹白如月。 霍长安心头一颤,这衣物,早上还披在他身上。 视线微微移开,看着地上的火焰渐渐矮下去。 “不是,西辽人吃了那么大亏,战马比他们命还重要,今晚必定会有情况发生,军营不安全。” “我睡在空间里就是,不用担心,你去安排你的。” 桑宁打了个哈欠,她也真的困了。 裹了裹大氅,她往营帐走。 霍长安立了半晌,才抬步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因为目光一直看着前面的身影,脚下也没注意,不小心就踩着了什么。 “睡在这干嘛?想冻死?”他踢了一脚地上趴着的人。 冯大力呲牙一笑:“主上,这是魏大哥刚教属下的伏地听声,放心,属下一直在这听着动静,西辽小儿别想靠近咱军营。” “有专门的侦察兵干这个。” “明白,属下就是想多学点本事。” 霍长安很是欣慰。 有这样的兵,何愁打不赢西辽。 “不错,明天奖励你一顶新棉帽。” …… 霍长安遥遥看着桑宁进了营帐,转头去找鹿时深。 他问了桑宁的手,这才知那些花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心里的愉悦又多了些。 “你一定要尽力把她的手治好,还需要什么药材跟我说。” “还真需要一味药材,煅龙骨,最好是象齿龙骨。”鹿时深说。 “好,我让人去找。” 霍长安微蹙眉:“还有一事……不知为何,她不吃肉了,最近消瘦很多,是不是肠胃不佳?” 鹿时深抬眸。 果然,她也不吃肉了。 “属下,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鹿时深也是听定三说的,当时见过此场景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定三和桑宁。 定三不过说了那么几句,就不愿再回忆,可想而知,当时景象是多么凶残与恶心作呕。 “定护卫让属下开了些药,勉强能吃些肉了,主母是女子,怕抵抗情绪更重些,这事急不来。” “明白了。”霍长安的声音不辨喜怒。 转身离开,身影隐匿于夜色中。 …… 桑宁没有进空间,进了空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她睡在窄小的行军床上,一直也没有等到霍长安回来。 后半夜丑时,她猛地被大地震动声惊醒。 接着听到帐外霍长安发号施令的声音。 原来他就在外面。 敌人来袭,触碰到隐埋在外围的地雷了! 地雷有限,分层次而埋。 西辽军不知前面还有多少,一时又被吓住。 但很快,他们竟然开始用人排雷了。 随着地雷一个个炸响,四面八方响起强劲的击鼓声。 桑宁认真的听了一阵儿,竟然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万数人的脚踏声。 军营火光大亮。 一辆辆的地雷车推了出去,形成一排阻隔带。 另外还有两个投石车。 西辽侦察兵一看,这么多震天雷,吓得马上往回跑去报信。 跑的过程中,就感觉头顶有黑黑的东西一个个飞过。 飞到几十米处就落地上碎裂。 不过竟然没有炸响! “他们是不是没货了?” “给本将军进攻,进攻!夺回咱们的马匹,杀了东阳狗!” 口哨声吹响,一长一短,一短一长,两短一长…… 吹破了喉咙,也没见一匹马跑出来。 “他们把马杀了!” 恨的西辽将领扔了哨子,“给本将军……” “将军!事情不对。”身边谋士急忙劝阻。 空气中多了什么味道,让人头脑眩晕。 而且,抛过来的罐子都没有炸响,为什么他们还在不停的抛? “将军……” 谋士趴到地上寻摸一番后,声音惊惧的腔调都变了。 第276章 这么好的基因不能生孩子 “将军……是……猛火油……” 哇咔咔,完啦! “撤,撤,快撤!” 撅着屁股爬上马,西辽军一阵兵荒马乱。 但他们跑的速度哪里及得上火箭射来的速度,脚底突起大火,一瞬间蔓延成海。 夜空中响起凄厉的惨叫。 “霍家军,霍长安!本将军定要杀你报此大仇!” 可恨他辽国人身高体壮,比这些东阳弱狗不知强了多少倍,如今竟被他们这些歪门左道逼的近不了身。 这仗打的实在憋屈! 西辽悍将在战马倒下前一刻,堪堪出了火势范围,被摔出了老远,骨头架子都散了。 逃出来的兵将剩不到一半。 气的他哇哇大吼。 灰头土脸逃出来的谋士裤子都烧没了。 “将军,全是硫磺的味道,那玩意儿一定是硫磺做出来的,咱们不能再这样强攻,咱得智取!” 硫磺矿他们有啊!夜泉多的是! 他们也挖了很多,掺到了木柴中,准备进攻中原大量使用呢,谁想东阳竟产出了更厉害的武器! “对,对,弄到配方,派人潜入他们军营,一定要做出那个霹雳雷! 咱们有矿山,有一整座矿山,只要做出那个霹雳雷,霸占中原轻而易举!” …… 霍家军再一次大获全胜。 这一次更厉害,没废一兵一卒。 缴获兵器无数,烧焦的马数百匹。 军营的火把亮了一夜。 快天亮时,霍长安才回了营帐。 眼底青灰更加明显,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桑宁熬了南瓜小米粥,煮了鸡蛋,蒸了一锅肉饺。 屋内火炉燃的旺,暖洋洋的。 她上前,去接霍长安脱下的帽盔。 “不不,有点重,你别动。” 霍长安躲避开,迅速将半甲与帽盔脱掉挂起。 坐下先大口喝光了一碗粥,然后去吃鸡蛋。 是真的饿了。 吃的功夫,桑宁又给他盛满了粥,然后手托着腮,目光专注的看他吃饭。 霍长安噎了一下。 “别着急,慢慢吃,吃完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 “嗯。” 霍长安低下头,咀嚼的动作慢下来,闭着嘴巴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越来越慢。 “只用左侧咀嚼,你的右边牙齿不好吗?” “不是……” 他又开始用右边咀嚼。 但是今天也不知咋回事,右边吃着总也不对劲,然后他又用左边,又用右边…… 他不会吃了! 桑宁站起身,假装去忙活别的。 笑死了,他两只耳朵红成喜布了!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变成了一只兔子。 桑宁余光看到,霍长安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快速把盘里的包子消灭了个干净。 低着头嘴巴像兔子吃草一样突突突嚼了几下就咽了。 哎! 她哭笑不得。 弯腰提水壶倒热水。 “你别动!” 挺拔如松的身形两步过来,就把水壶接了过去。 “我自己来,你别忙了。” “嗯,你把衣服脱了,我再给你上药。” 霍长安抿抿唇,没有说话。 “你快些,伤口好了我还有活让你干。” 男人这才抬头,“什么活?我现在就可以。” “现在不可以,活很多,很长久,一次两次干不完,你把伤养好才行。” 桑宁说着做势要上手帮他脱,霍长安这才赶紧自己动手。 见他很不自在,桑宁跟他说起凉州的事。 “徐五德联合朋友搞了些货物,我给了他五百人,白义大概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非要一块去。 这样外交的官员倒是有了,也正合适,就是凉州又无人坐镇了,你看怎么办?” 霍长安听到桑宁说起正事,果然不再扭捏。 “白义确实是最合适的,他是最了解西辽人习性和地形的人,更有说服力。” 他想了想,道:“凉州百姓对白义最为信服,换了谁恐怕效力都不大,还不如让定三暂代管理,如果顺利,白义三个月也就回来了。” 桑宁笑了一声:“你和白义想一块儿去了,他是让定三留下,不过却是交代他好好辅助你安排过去的人。 其实定三完全可以独自看好凉州,他本就熟悉,现在又沉稳成熟了很多。” “对。” 此话结束,桑宁已经开始擦拭男人后背。 场面就静下来。 挺直的背,肌肉紧绷,像在蓄意发力一般。 “放松,别这么紧张。” “哦。” 他垮了垮肩膀。 垮肩膀就是放松? 算了算了,她快一点,让他快点睡吧,他眼睛里的血丝太明显。 很快的包扎完,拿了干净的衣物给他,桑宁就推着他上了软乎乎的床。 床上一如既往,带了一丝特有的香味。 桑宁怕她在这,又惹的他睡不着,于是就出去了。 霍长安确实又发了一会儿呆,但是因那一丝香味,又因桌头多出的那一束鲜艳的花,他很快撑不住睡了过去。 桑宁又悄悄的走进来,坐到了床沿上。 下了决心以后,桑宁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以前觉得霍长安有七分好,现在觉得是十分好。 以前她更多的是被他的相貌吸引,现在,加上了个人魅力。 她对英雄,真的没有任何抵抗力。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头往桑宁身边靠了靠,眉目散开,凌厉不再,像个需要温暖的小狗崽。 有点可爱。 桑宁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眉眼上。 真好看。 可惜辽,可惜辽,这么好的基因不能生个孩子。 不对,人家也有可能会不答应。 也不对,说不定会找到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证据。 嗯,一切皆有可能。 桑宁给他盖了盖被子,站起来,让人去喊霍静雅。 这小妮子,来到军营,像鱼儿入了大海,欢快疯了,不知道又忽悠了多少人剪短发。 霍长安给她发话了,她要是一个月内能忽悠到1000 人,就把这一千人给她组建队伍。 霍静雅来了以后,桑宁就问她拉拢多少人了。 “才三百多人。”霍静雅有些沮丧。 “这个时节不好忽悠,剪了头发有点冷,我说发帽子他们都嫌冷。” 桑宁咧嘴一笑:“有四嫂在,区区一千人还不容易。” “对哦,四嫂,你快说怎么办!” 霍静雅暗骂自己蠢死了,怎么不知道早点问。 “现在军营里都知道你是投弹小能手,最感兴趣的也是震天雷,那你就从这入手嘛! 你把那三百人组织起来,给他们讲课,讲震天雷。” 第277章 触了他霉头 “可你不是说这个保密嘛?”霍静雅疑惑的问。 军营里到处都有人问,她可一个字都没敢乱说。 “震天雷本身是保密,但一些相关知识可以讲的嘛。你越藏着掖着,别人越想挖掘,你就把边角料讲讲,不必讳莫如深,这样大家都知道些,又不知道核心,反而更太平,你也会安全一些。” “哦哦,明白了!”霍静雅使劲点头。 然后眼珠子一骨碌,笑的有点贼。 “我只把剪头发的聚到一块开讲,没剪头发的肯定急了,但是他们再剪头发来我这边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嘿嘿……我得精挑细选了!” “对,等你组建了队伍,咱们把这一千人打造成钢铁战队!” 霍静雅眼都冒绿光了,好像已经看到了她成为钢铁战队首领的样子。 “我先给你说说你讲什么。” “扔震天雷的时候,难免有自己人靠的近,这时候就会危及生命,俯卧就是保命的动作。 但是俯卧并不是直接趴地上,一定要背对前扑,胸腹不能着地……” 霍静雅学诗词书画不行,学这个一听就懂。 等士兵下了操,她兴致勃勃就去讲课了。 找了一处空场地,让人围住不让长发族进。 喔唷,可了不得了。 把人馋的呦,当时就好多人把头发剪了。 等课一讲完,那些听过课的扬着下巴,都感觉高人一等,张嘴闭嘴震天雷,俯卧,逃跑,抢时间。 遇毒烟,要冷静,匍匐行,避险情。 还有人宣扬,静雅小姐这是要组建特种军队,专门掌管震天雷。 军营的士兵全疯了。 第二天有一半自认为可以拼一拼的都成了狗啃发。 脸重,发重,不如前途重。 为了能进特种军队头发算什么,裸&奔都成! 剩下那一半,当然是觉得自己没能力,各方面都不出彩的差生了,不剪也罢。 霍长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等出营帐,翻天了。 几个将领都问他组建特种军队的事。 霍长安:不造啊,真不知造啊? 他看着桑宁给他打的眼色,斟酌说道:“此事,暂且不方便对外公开,放心,对你们不会有影响,就算建也用不了几个人。” “那主上得赶紧定下来,现在军营得有两万人想着这事。” 被一个小姑娘闹的人心不稳的,他们手下的几个得力助手都悄咪咪把头发剪了。 震天雷太有诱惑力了,谁不想进这么威风的队伍。 他们也想当首领呢,可也知道,这定是军队机密,肯定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的。 不过,霍静雅一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除了扔雷那点技术,管理部队,行吗? 此刻,几位将领的心里都是十分不看好的。 当然,也包括霍长安。 他知道,能闹腾到这么大,那肯定是桑宁搞的。 把人打发走,他就看向桑宁。 “是我让静雅这么干的,我打算帮她弄一支精英部队,人数不用多,三千人就够。” 三千人是不多,但给霍静雅,他真不放心。 “你觉得她能行?” 霍静雅从小到大,就没靠谱过。 “你不要瞧不起人,静雅别的不行,但吃喝和打仗肯定行。 以前是你们没因材施教,实际上她也是你爹的女儿,和你们流的一样的血,做个女将军,绝对没问题!” 这一点,她在教她扔地雷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她对这个无比热情,而且悟性很高。 这几天,她也一直跟着将士们在操练,进步很大。 哪个将军不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静雅的起点已经很高了。 “你们以前把她当贵门小姐养,那才是真毁了她。” “好,你说行,那当然就是行的。” 霍长安让人喊来了霍静雅。 霍静雅一听自己即将拥有一个3000人的军队,都高兴疯了。 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抱着桑宁又哭又笑的说谢谢。 她很小的时候,像锦绣那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想当个女将军。 可是娘说本朝没有女将军,就算有,一门已出了两个将军,其他人就没机会了。 侯府不缺将军,缺的是贵女,她得学礼仪,学人情交际。 可是那些她都讨厌,讨厌假惺惺的说话,讨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贵夫人指点。 有什么宴会啊,都是云水仙替她撑着,她无聊乱跑。 越长越大,她都没再敢想过女将军的事了。 就是被流放,她也没敢想。 因为被压的太久了。 看着锦绣玩棍耍枪,跟她小时候一样喜爱,她也只是在心底暗道一声可惜,可惜她是个女孩子。 她没想过的,真的没敢再想过。 四嫂却忽然让她做了投弹手! 那在战场上杀敌的感觉和小时候做的梦重叠了。 她想上战场的愿望又开始冒头。 四哥故意为难她,她也知道的。 没想到四嫂再一次帮她。 “四嫂,你哪里是嫂子,你就是我亲姐!一个娘生的!亲的不能再亲!”霍静雅大喊。 桑宁:“……” 霍长安脸黑成锅底。 这不是触了他霉头了吗! 同父同母了都! “霍静雅!” “又干嘛呀?” 真烦!总怪她说错话。 霍长安呵呵。 真好,这刚得了点兵权,腰杆子就硬了。 “霍静雅,我警告你,给你人不是让你玩的,若我发现你能力不行,随时收回兵权。 你要知道,每一个兵力都是很珍贵的,他们的背后,也都有一家子人。 你若为将,每一个决策都要慎之又慎,经过深思熟虑才可以。” “四哥,我明白。”霍静雅这次听话,郑重道。 她不会让四哥有收回兵权的机会的。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成全自己,也绝不能辜负四嫂的信任。 第278章 咱们谈恋爱 霍静雅的特种军队就这样搞起来了。 霍长安嘴里打击,但行动支持,也是费了心思帮霍静雅提高水平。 桑宁更是把所知道的训练方法都写出来,让霍长安又根据实际情况略作修改,对精英部队加倍训练。 这期间,魏昶的朋友又带了五千人来投入了霍家军。 另外,先前联系的淮山和昌土两位义军首领也已来信,已经在赶往阳关的路上。 “他们每人手里有五万兵马,合计起来就是十八万,咱们一举将西辽赶出去,收回夜泉和周边三城。” 夜里,霍长安照样跟桑宁商议。 “嗯,夜泉必须尽快收回,硫磺矿不能在敌人手里。”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就又到了睡觉的环节。 昨晚桑宁是在空间睡的,消失的地方是床沿。 霍长安虽然睡在床上,但还是把床沿留了出来,一晚上没敢翻身。 他怕万一压着,桑宁又出不来了。 想到她马上要消失,一晚上看不见人,他面上就带了些失落。 今晚好不容易回营帐早点,他其实很不想睡。 “那个,你不是说,有活需要我做?我的伤好很多了。” “什么活呢?” “晚上做能行吗?” 白天事情太多了,不太好抽时间,她说过活不少,若是能晚上做,最好不过。 “可以干,我带你去。” 桑宁握住了霍长安的手。 霍长安又一次进入了空间。 这次他看到了空间的全貌。 其实也不是很大,反正一眼能看到头。 绿油油的庄稼,成群的鸡鸭,枣树桃树梨树,参差不齐,看着就是随手种的。 还有一个个装着粮食的麻袋扔的到处都是,他猜应该是她力气太小,摞不起来。 一片小型水池,清澈见底,水里大黑鱼游来游去。 还有湖边的花。 就是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来自这里,并不是从其他地方搬运。 他那次重伤进入的也是这里。 这是,宁儿的……家? “你对这里感到熟悉吗?”桑宁问。 霍长安摇头。 他那时候眼皮子都掀不动,只看到大黑鱼,闻到花香。 真不熟悉。 桑宁疑惑。 这空间到底和霍长安什么关系啊,真是搞不懂。 “好啦,叫你来是种庄稼的,之前的都收了,要把种子再种下,我手干不了。” 桑宁可怜兮兮的晃晃手。 又戏谑:“不过你这个侯府贵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干哦?” “能干。” 他以前是什么都不会,但是现在什么都可以学。 “你教我嘛。” 霍长安被桑宁逗乐的语气带偏了,不由也轻快回了一句。 说完,才觉得很是……轻佻。 他又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好啊,我教你,走。” 桑宁拉住他,就去了地里。 “先把花生种上。” 她示范了一下。 这个很简单,先挖坑,放两粒种子,埋土。 无非就是快慢的差别。 霍长安很快上手。 “嘻嘻,我去烧水,你慢慢种,完了洗个澡,咱们睡觉休息。” 霍长安心一颤。 虽然知道这是桑宁随口说的一句有歧义的话,但是他心里还是像涌进了一股蜜糖,绵软甜腻浓稠,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这两日对他格外好,好的他觉得是在做梦。 明明他又惹了她生气。 这是为什么呢? 霍长安又抬头望去,正与桑宁的眼神碰撞。 她很愉悦,眼睛弯弯的,波光流转,比漫天星子还要耀眼。 他一定是看错了。 他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情意。 心脏狂跳不止,他用加速的动作掩盖慌张。 一片地很快就种完了。 霍长安正要对另一片下手。 桑宁已经喊他了。 “不急的,今天就干这些,快来洗澡。” 桑宁已经洗完了,不过手上的绷带也全湿透了。 霍长安赶紧帮她又重新换了药绑上。 “你身边缺个侍女。”他皱眉道。 “不要。来的时候桃姨磨了很久,我不让她来。真的不习惯人伺候。” 桃姨那也算……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细长的凤眸不着痕迹的瞄过去。 桑宁摊着手,懒懒的,心安理得的模样。 她好似很享受他的伺候。 心里那股蜜糖哎,又开始蔓延。 可是,洗澡…… 桑宁此刻脑子里也在乱想。 之前霍长安太忙,没什么时间说事,好不容易今天有事空闲,她想把两人的关系说开。 霍长安去洗澡了。 桑宁看着一片地头,不知想到什么,她站起身走过去。 …… 霍长安看见摆在空间床上的他的干净衣服。 这是桑宁又出去拿的。 这样的亲密,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霍长安有心想问,却又因之前自己做的那些错事而心中胆怯。 桑宁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红豆。 男人一身中衣穿的整整齐齐,脖子都不露一点。 可身体的线条怎能盖的住,劲腰大长腿,包的越严实,越让人想窥探。 那双细长的眼睛正视桑宁时,有种浮于表面若无其事的轻淡。 但若出其不意捕捉,就会发现他来不及收起的涟漪情愫。 桑宁看着他,轻声道:“伸手。” 男人对她的话从不迟疑。 带茧的手掌中心就多了一粒特别大特别大的饱满红豆。 当然,那是相对于其他红豆而言,在他的手掌中,还是渺小的像个大红痣。 微微歪头,他目露不解。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豆,这是诗里的红豆。” “你没听说吗?” 桑宁缓缓念出那首为爱代言千年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霍长安佯装的轻淡,随着最后念出的两个字,彻底打破。 他的眼神,翻涌出剧烈的情绪,像平静冷清的湖面,沸腾烧开了。 但是很快,他仓促垂眼。 “这,这是什么诗,我没听过。 我读书不多,不太理解,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诗人是表达对朋友的思念啦!”桑宁哈哈两声。 声音有些发干。 妈耶,她也紧张。 不过,还是要说。 “但是后面都用来表达爱情。” 霍长安沉下去的心又忽的跃起。 爱,情,吗? “这也不是那个红豆,那个红豆生在南方,这是我种的赤豆,打算留做种子明年分给百姓种的。” 所以呢? 怎么不说爱情了。 霍长安紧紧盯着她。 心脏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宁儿,如果我找到证据……” “哎,霍长安,咱们谈恋爱吧!” 两人同时出口。 桑宁说出来也就不紧张了,干脆一口气说完。 “找到证据最好了,如果找不到……霍长安,你能接受我不生孩子吗?” 第279章 既要又不要 朝霞瑰丽,晨雾渐散。 军营响起气势宏大的散操口号。 过了一会儿,就是外面警卫兵喊“主上”的声音。 昨夜睡得晚,桑宁贪黑不能早起。 这会儿刚洗漱完,对着小铜镜在脸上细细的涂抹。 霍长安进了帐篷,目光先扫过来。 在外面极力压下的情绪再不隐藏,带着无法忽视的热烈。 桑宁涂的是先前霍长安送的马油膏脂。 别说,虽然制作粗糙,却很好用,就适合西北这干寒的气候。 马匹那么珍贵,制作这么一小罐膏脂想来不便宜。 “哎?之前杀那么多马,没留下骨头做膏脂吗?”桑宁回头就问。 “留了,骨头,皮毛,马蹄,马齿,马心,马bi~”鞭。 “嗯呃,留了很多,都被军医们抢去了。” 霍长安脱了半甲,擦洗一下,来到她身后,没有靠的太近。 “那就好,没浪费。一会儿我去找点再做几罐。 来,你也抹一抹,脸都被风吹糙了。” 桑宁抹了一指头,要给他往脸上抹。 “我,我自己来。”霍长安猛地后退。 耳朵红了一片。 “干嘛呀?不稀罕我?” “不是!我喘不动气。” 桑宁:“??????” 霍长安也不明白,以前自己恨不得往桑宁身上靠。 可昨天知道她的心意后,每当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他,或者靠过来,他就激动的喘不动气,像得病了一样。 真是太没出息了。 桑宁看他脸红气喘的,着实好笑。 “那这样我还不能亲你啦?” “要不,你试一下?” 这话接的倒是快。 桑宁嗔他一眼,抿唇笑:“谁愿意亲你!” 这一眼,带着姑娘家的羞涩,像能勾人魂儿一样。 霍长安神魂颠倒的,傻兮兮的咧了嘴。 桑宁去了火炉边,他紧跟着过去。 “你别动,要吃什么,我来做。” “先吃你一口开开胃。” 桑宁出其不意踮脚就亲在他脸上。 “吧唧!” 好大的响声。 亲完她就跑炉子对面坐下朝他笑。 她看到霍长安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眼里的火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妈呀,点火就着啊? 桑宁脸有些烧,伸手摸出几个鸡蛋。 “吃鸡蛋算了。” “再熬点红枣粟米粥,我来弄。” 霍长安几步过来,蹲下身,往锅里添了水和米,手搅动淘米。 然后抬头。 细长的凤眼再次锁住她,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溢出。 这种眼形,要么冷的冻死人,要么妖冶勾魂迷死人。 他现在满目瑰艳,含情脉脉,就在勾人的魂儿。 “禀主上,军医给您送药来了。”小五子在外头报告。 炉内的煤发出“噗嗤”一声动静,像是火被熄灭一般。 “进。” 霍长安又看了桑宁一眼,幽深幽深的,和刚才两个极端。 像是把冲天而起的火龙一下子拍进深渊,那火龙就在深渊仰望着她,伺机下一次的行动。 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凌飞飞。 依旧是一身灰扑扑不扎眼的衣服,不过头上多了一根显眼的珠簪,给她太过寡淡的装扮添了一抹亮色。 她微垂着头,看着很规矩。 “主上,这是民女爹为您新配置的药,先前的就不用了。” 凌飞飞放下托盘,把几种药一一讲了一遍。 “知道了,出去吧。” 凌飞飞称是,不过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 “西北风沙大,民女做了点马油膏,送给主母使用。” “哦?我正想要这个呢,那就多谢了。”桑宁说。 凌飞飞舒缓一笑:“主母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派人通知民女。” “好呀,你会做秋梨膏吗?”桑宁随口问。 霍长安把放在炉沿上的鸡蛋剥了皮,递给桑宁。 桑宁没有接,问:“烫手吗?” 然后俯身咬了一口。 霍长安眉眼全是笑意,“有点,我拿着你吃。” 凌飞飞不由抬眼望去。 目光就是一滞。 在外威风凛凛的主上,蹲在炉边,仰着头,像侍奉人一样喂主母吃鸡蛋。 喂完又开始端起锅熬米。 “……” 身上带伤,早起训练,回来不仅没有热乎饭,还要干活? “会做吗?”桑宁看着发呆的凌飞飞又问了一遍。 “哦……”凌飞飞回过神,“民女没听说过。” “好吧,没事了,你下去吧。” 凌飞飞抿抿唇,又问:“主母手不方便,是否需要民女侍奉几日?” “不用了,谢谢。” 凌飞飞就默默退了出去。 “秋梨膏吗?你跟我说怎么做,我来做。”霍长安马上说。 桑宁笑了一声:“你是万军之主,哪有时间总做这种小事,做个饭都要让人心疼死喽!” 瞧刚才人家姑娘的小眼神,为了不让某人受累,还要过来伺候她这个情敌呢! 霍长安误会了,脸上又浮现上春色。 要是心疼,再亲一口么? 他微微前倾,将脸凑过去。 “啪!” 挨了软乎乎的一巴掌。 “你这张脸,真容易招蚊子。” 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不过,媳妇愿意拍就拍嘛! …… 凌飞飞心不在焉的回了凌军医那里。 凌军医正在对着一副生肌药研究。 “这药也不知啥做的,味道极为香甜,效果太强了,太强了,那么深的口子才两天就开始结痂。” “这个鹿时深,了不得啊,比他祖父配出的生肌药效果强了几十倍。 不错不错,为人也很谦虚,长的也俊。 年轻人,很少有他这样好性儿的。” 他边说边看了女儿一眼。 这个女儿,还不开窍呢? “飞飞,你去鹿大夫那边,就说我这缺点止血药,问他有没有。” “哦。” 凌飞飞闷不吭声的又出去。 不过她在外面发了一会儿呆,才去找鹿时深。 鹿时深的帐内有说话声。 竟是刚刚才见过的主母的声音。 凌飞飞的脚步怎么都挪不动了。 “鹿时深,想想办法嘛!你可以配出来的,一定能配出来。 不能伤身体哈,绝对不能!” “主母……”鹿时深很是无奈。 “避子药肯定都会伤身体的,尤其女子身体本就易寒,能不吃就不吃。” “那男人吃的呢?” “男人吃的……那定是影响……咳咳……正常生活的。” 既要又不要,哪有那么好的事。 鹿时深很是想哭啊。 第280章 我替她生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不生孩子!” 鹿时深:“……” 只能分床睡哦,还能怎么办! “属下学艺不精,要不主母再找个精通此道的大夫问问?” “我就找你,话跟你说明白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配出来,我什么时候吃肉。” “吃肉?” 鹿时深:“……” 刚才说的是这个问题吗? 等等,等等,有点晕。 “主母若是想吃肉,属下可以配止吐药的。” “……” “不跟你说了,反正你给我配出避子药,不伤身体的。” 桑宁不讲理的命令完鹿时深,然后从他帐子出来。 凌飞飞从后面跟了上来。 “主母。” “哦,有事吗?” “民女刚才听到了您说的话,民女知道有一个可避子的方子,对身体没有害处。” 桑宁升起一股不悦。 偷听人说话还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 “说来听听。” 凌飞飞说的法子,就是配一些杀精的东西,同房时塞到女性体&内。 拜托,这怎么对女人没害处了,会引起感染的好不好? 恶心死了。 “不用了谢谢。” “主母不想生孩子是因为此时不是好时机吗?”凌飞飞又问。 桑宁烦了。 这人很没边界感,她们并不熟。 但这个凌飞飞虽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却也没有耍弄心眼算计,听静雅说,她的医术还不错。 桑宁开门见山:“凌姑娘,你是喜欢我夫君吗?” 凌飞飞“唰”的白了脸。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看透,还被这么直接的点了出来。 一时做不出反应,又像被人剥了衣服一样难堪。 是的,难堪。 这不是光彩的事。 “不是!”她惊慌反驳。 “不是最好。说实话,你医术不错,我很佩服,一个女子在这世道安身立命本就不易,你有一技之长,已是超越很多女人,我并不想看到你自毁前途,做一些错误的事。 最后,我还是要说点难听的话,就算你有当人妾的心思,可以找别人,霍家男人,不纳妾。” 桑宁说完,深深看了凌飞飞一眼,就走了。 警告的话已经说了,她听进去还行,听不进去,不惯着。 凌飞飞羞愤欲哭的回去。 她和凌军医住在一个帐子,中间是隔开的。 幸亏她爹不在,如果让爹知道她无耻的想法,还被人点出来了,真的没脸面对了。 她爬到床上,蒙上被子一动不动的憋了许久,直到外面有人喊她。 是霍静雅! 她快速爬起来,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 “静雅,快进来。” 霍静雅又搞了一身伤。 本来细皮嫩肉的小姐,天天在外头跟一群爷们训练,晒的皮肤也黑,身上也到处青紫。 看着让人心疼。 “幸亏有你这个女军医,要不然都找不到人帮我上药,要是找四嫂,她肯定心疼的不行。” 霍静雅精神倒是好,一点也不叫苦。 凌飞飞拉上了阻挡的帘子,给她上药。 “我算什么军医,就是个帮忙的。” 虽然平时那些士兵也都喊她军医,但她自己知道,她是没有军籍的。 女人做不成军医。 “这有什么,你功劳大了,治的人多了,自然可以当正式军医。” 可能吗? 凌飞飞此刻又羡慕霍静雅。 她还这么小,竟然有了自己的队伍,将来还可能成为女将军。 凌飞飞从小待在军营,军营里全都是男人,她爹也很注意让她和士兵保持距离,所以没什么朋友。 她很喜欢霍静雅,两个人在一块儿就能说个没完。 上了几次药就成了好朋友。 霍静雅动不动就提桑宁,言语之间,那是非常崇拜又亲昵。 凌飞飞忍不住问:“静雅,听说霍家的男儿从不纳妾,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纳妾的男人没个好东西。” 呃…… 可是有地位又不纳妾的男人几乎没有吧? “如果你嫂嫂们生不了孩子,也不纳妾吗?”此刻凌飞飞单纯是好奇。 “我嫂嫂都能生,这个可能性没有。” 凌飞飞抓耳挠腮,实在没忍住。 “可是我听主母说……她不想生。” “真的?”霍静雅惊讶。 “也可能,是现在不想,毕竟现在不安稳。” 可是凌飞飞也见过不少将领的妻子,她们都迫不及待的生,生的越多越好,就怕男人不小心会阵亡。 主上对主母那么好,为什么她不想生呢? “我知道了。”霍静雅沉思一会儿道。 “我四嫂是玄门中人,玄门规矩多着呢,可能生孩子会影响什么。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四嫂不想生,我替她生。” 凌飞飞:“!!!!!!” 孩子都能替人生??? “哎呀,小飞飞,瞧你没见识的,咱们做大女人的,要有格局。 找个顺眼的男人,招个上门女婿,我四嫂要几个,我生几个,再不济我还有侄子呢,我四哥不重要。” 凌飞飞已经彻底凌乱了。 当然,也打破了她以前固有的认知。 世上竟然还有霍家这样的存在。 霍老夫人怎么不多生几个儿子呢? “静雅小姐,你瞧我成吗?我愿意上门。” 外头突然传来一句压低了很多的声音。 霍静雅一下子站起来,一脸嫌弃朝外吼:“你一看就是个蠢蛋,生出来肯定也是蠢蛋,找你我是脑子坏了吗? 再给我说一句,打烂你的嘴!” 外面似乎又嘟囔了一句,然后没声音了。 霍静雅穿好衣服。 “行了,我走了,飞飞,要不你也入我的队伍,专给精英部队当军医吧,我跟四哥和四嫂说一说。” “真的吗?” “真的,你的医术完全可以,我后期还想招女兵,你来我队伍最合适了。” 凌飞飞惊喜交加,“那,那我是不是也要剪头发?” “哈哈!随便你啦!其实我从剪头发的人里面选人,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利索,而是看一个人的思想程度。 那些把头发看的比命重要的人,迂腐的很,不会愿意让我一个女人领导他们。 而且连这都没勇气改变,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我要的,是一支听话,强劲,开明,除旧革新,史无前例的精悍之队!” 第281章 账目不对 孟冬之月,天降初雪。 凉州五百人的队伍,雪中送炭,运来了百车蜂窝煤。魏昶几个感叹,活了三十几岁,第一次知道,冬天也可以不冷的,炭火是可以彻夜不息的,兄弟们都能用的起的。 一同来的,还有月不圆和锦棠。 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纸上得来终觉浅。 所以,月老师带着小徒弟来足践了。 这是月老师的说法。 锦棠嘛,在外面附和老师的说法. 关门进屋就一句:想四叔四婶和小姑姑啦! 桑宁也老想孩子了,抱着锦棠就亲了小脸蛋一口。 锦棠又害羞了,悄咪咪瞄了霍长安一眼。 哦? 四叔没有像以前一样冷飕飕的瞅他,也没冷笑,反而很慈爱,笑眯眯的? “哎呀,啧啧!……”桑宁端详着锦棠的小白脸咂嘴。 “看着你四叔的时候,觉得他还挺好看,和锦棠一对比,咋就成了老豆腐呢?瞧锦棠生的,怎么看不够呢?” 尤其锦棠穿了一身崭新的淡蓝色长袄,滚着刺绣金边,身直板正,自带清冷尊贵,简直就是古装小王子。 太稀罕人了。 老豆腐霍长安:“……” 脸又耷拉了。 从看儿子的目光又变成了看情敌似的,好冷哎! 锦棠谦虚道:“四婶婶,其实我是因为穿了新衣服啦! 娘和祖母也给你们做了好些,你们快换上,四叔以前最喜欢的靛青色做了两套,穿上一定又变成水豆腐啦!” 水豆腐霍长安:“……” 他为什么非得是一块豆腐! 锦棠看见霍静雅的时候都哭了。 他姑姑成了一块老豆腐干! 又黑又瘦,都不像个女人了! 霍静雅轻而易举将他抱起来:“哭什么,别看姑姑瘦,能举起两个你!” “对,你姑姑这是身体受累,精神富足。” 桑宁也是心疼,但还是佩服霍静雅的毅力。 一个女人,连外貌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能难倒她的。 静雅在肉眼可见的成长。 “锦棠,你三叔怎么样了?”霍长安问出最在意的事。 锦棠脸上的笑收敛。 “三叔的病没什么起色,张老先生说,他可以用药稳住身体平衡一点点把毒素清除,但是,就怕三叔的身体撑不到那时候,毒素会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摧毁…… 他说,其实……三叔已经是个没用的药人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应该是死过一次被别人丢弃的。 可能药物又一次达到了平衡,让他活了过来,但是内脏也受损很多……” 锦棠抹了抹泪。 又说:“张老先生又去信给他朋友了,但他也说,做好……准备。” 很长时间,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多残酷啊,这是再一次往亲人心上捅刀子。 桑宁问:“你三婶婶,还好吧?” “三婶婶看不出难过,不管三叔醒着还是睡着,每天都在三叔跟前说话,还做饭,晚上也一块睡,祖母劝也劝不动。” 霍长安清清喉咙,又沉声问:“你三叔有没有说,你爹和你二叔的下落?” “三叔的喉咙也被毒哑了,说不了话,不过,可以写字,他不知道……” 锦棠抽噎一声,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三叔写的。” 霍长安几乎是夺过来的。 那封信里的字迹,写的很是潦草混乱,可见霍三郎的身体连写封信都很难。 桑宁和霍静雅全都围过去看。 信里说,当时霍大郎确实已经做了安排,让林沐在闹市制造混乱,用死囚将他们替换。 实际上计划也很顺利,他们挤在一方棺木中,佯装殡仪队出了城。 只不过一出城,棺木内就传入了一股毒烟,他们觉察不对要出来时,棺木已被外面的人订死。 再醒来,霍三郎就是在北蒙的地界。 被那个毒医锁在密室成了药人。 那毒医咒骂时,总是骂霍镇南害的他没法在东阳立足,所以要将他的儿子折磨致死。 可他从未提及霍大郎和霍二郎在哪里。 实际上,到后面霍三郎的脑子已经被毒害的不怎么清醒了,能把这些捋顺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去想。 笔迹都是顿开的。 霍长安手指紧攥,薄薄的信纸就此皱裂。 北蒙,毒医。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我去安排一下。” 然后大步就出了帐篷,带着透骨的凛冽杀气。 不用说,这事肯定与北蒙有关了。 可是,到底是谁,能在京城与北蒙人里应外合,将霍家人畅通无阻的运到北蒙呢? 必定位高权重。 桑宁感觉到一股寒意缠绕上身体。 当权者与外敌里应外合,坑杀国之栋梁,好可怕! 这个国家,真的已经满是窟窿了。 桑宁又问了锦棠云水仙的事。 云水仙当时被射了一箭,没死透,又被土匪捡回去了,后来她还有点小聪明,哄的土匪把她送回了云家。 她用霍家的秘密诱惑的云飞池把她一番包装送进了二皇子府。 她来凉州,完全是为了立功报仇。 说起她,锦棠厌恶的皱起了小脸。 “四婶婶不用在意,她翻不出什么风浪,祖母把她当奴才使唤,还利用她传了一次假消息。 估计现在二皇子已经拿云家开刀了。” 桑宁又给老夫人点了个赞。 她来时,也安排了若梅住在霍家时刻盯着云谁仙,想来也出不了乱子。 锦棠来了,桑宁高低得整点好吃的。 第一场雪,和火锅很配哦。 做个鱼火锅。 空间里青菜多着,还有花生酱,辣椒,大蒜各种调料。 她做了两锅,一锅让人给几位将领送了去。 然后把霍江初喊了过来。 霍江初已经升为百夫长,人也是沉稳有度,果断利落,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来先问了月不圆霍宝鸿有没有回凉州。 得到否定答案后神色微微一暗。 有百姓说,当时看见爹也和他们一块儿逃出城去,后来与百姓走散了,就不见了人影。 这些日子,也派人出去找了。 活的死的都没找到。 “二叔肯定没事的,咱们都在这,他不会乱跑,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桑宁安慰。 霍江初点头。 月不圆又讲:“霍二爷不在,在下又提拔了朱凡胜和刘东当小管事,还有大夫人帮忙,目前场子里是没出什么事,不过…… 在下发现有些账对不上来。” 他略显汗颜,“在下对生意场上的事还是不如霍二爷精通。 徐五德去了西塞,在外跑商的换成了时家和其他几个商户,发出去的煤多,换回的粮食和银两,却不是很匹配。 在下和锦棠算来算去,确实是跑商那边出的问题。 但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个环节操作的。” 第282章 行军寂寞,当有红颜相伴 “那肯定是有人做假账了。”桑宁说。 “不过没关系,一点油水没有的话也没人愿意卖命,别超了五个点的底线就成,你可先敲打一下。 若是后面不加收敛,咱们就彻查撸人。” 煤场可是重要经济命脉,现在能让他们掺和进来是因为缺人,别因为贪心不知道把握机会。 几人说完话,就开始涮火锅了。 然后,再没人腾出嘴说话了。 大冬天能吃到鲜嫩的鱼和绿油油的青菜,这奢侈度,谁懂啊? 皇帝有这福气不? 而另一边的几位将领,更是一边吃一边掉泪。 这辈子也不知道冬天还能吃到茼蒿,小青菜,还有长那么大叶子的菠菜,更不用说两尺多长的大黑鱼了。 “炎兄,原来主母真有那么大神通啊!” “你以为呢?好好跟着主上吧,主上可是真命天子,所以才有神女相伴。” 其他人点头。 “原来静雅小姐并没有胡说,主母是瑶池神女下凡。” 这鱼,一点腥味都没有,吃后身心通畅,如有活泉净化经络,所有疲惫一扫而空,绝不是俗世所有啊! 炎猛挑挑眉,霍静雅是没有胡说,就是夸张了而已。 其实炎猛也不知道桑宁什么来头,到现在还是以为她是玄门中人,会点术法。 什么瑶池神女,当然不可能啦! …… 桑宁没想到,这次锦棠来,还带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该怎么说这小孩好呢? 天才啊! “四婶婶,你觉得这个可以用吗?” “我也不知道啊,咱们做了试试呗!” 桑宁拿着那个竹筒做的长管手枪,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她不过是画了个枪壳子,里面什么构造都不知道,只抓耳挠腮跟锦棠讲了讲是个什么东西,他竟然自己做了出来。 不能用吧?一定不能用。 “你咋想出来的?” “你说火药可以催动子弹发射,力道凶猛速度快,我觉得跟烟花差不多,所以找了一个烟花师父学了学。 做了好多次,才弄出这个样式。若是里面塞上火药,按道理可以催动外面的东西射出去的。” 锦棠眨巴着眼睛,并不知道他做出了多伟大的东西。 天哪,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锦棠,这个是秘密,你别对任何人说哈,我试一试能不能用。” 桑宁激动的不行,接着就进空间塞火药去了。 到了晚上,她才拿着破裂的竹筒枪出来。 成功了! 虽然不知道和现代枪里面的构造是否相同,但锦棠做的这个,是可以用的! 只要把竹筒换成铜的,那就是简易火铳啊! “锦棠呢?锦棠——”她兴致勃勃要跑出去找人。 “都半夜了,早睡下了,你去哪儿找?” 被彻底忽视的男人一把将她拉回,目光带着幽怨。 他在床上等一晚上了! “锦棠是个香饽饽,我是个老豆腐?” “嘻嘻,开玩笑,开玩笑,老豆腐我怎么能看得上,你好看,特别好看。” 又在玩哄人那一套了! 霍长安才不相信,只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烛光映在他的瞳孔里,火焰在上下跳动。 桑宁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中衣,发丝微湿,明显已经洗过澡了。 有点香哦? 他是不是抹了她的马油膏? 凌飞飞挺有心的,送给她的那罐马油膏还加了花瓣,所以带着股菊花香味。 淡淡的,很好闻。 桑宁看着他的脸,有点明白了。 嘻嘻,老豆腐想变嫩豆腐。 “好看不亲一口吗?” “为什么我亲,不是轮到你了吗?” 是啊,轮到他了。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女子饱满粉嫩的唇,慢慢靠去。 帐篷上,清晰的映出两道影子,即将重叠。 警卫兵齐刷刷扭着脖子,像奋力回头的乌龟。 帐内的光一瞬间全熄了。 “唉……” 几道失落的叹气声。 而帐内的两人,已经相拥着上了床。 桑宁还紧张呢,怕霍长安血气方刚忍不住,亲上头了最后擦枪走火。 虽然他那么干脆的答应了不要孩子,但是防范措施还没准备好呢! 没想到他熄了油灯,于黑暗中珍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而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彼此的呼吸纠缠。 就那么拥抱了一会儿,才牵着她上了床。 这样的感觉,竟是比肌肤相贴还要让人心跳加快。 拥抱而眠,一夜心安。 …… 翌日。 淮山和昌土两位将军率十万大军抵达阳关。 霍长安率底下众人出城迎接。 淮山卢玉山,昌土邵青,二人早年都曾在伯阳侯帐下待过。 后立军功,被朝廷重用,分别掌管淮山和昌土两地界。 几个月前,侯府被抄家不久,二人宣布起义。 霍长安很不满二人借了侯府的名头,但当时为了迅速扩大队伍,防止朝廷清剿,他还是最先给二人去了信。 两方碰面,各自寒暄一番。 卢玉山相较邵青,要年轻一些,看着三十岁左右。 此时目光在前来相迎的将士身上扫视一圈,落在最前头的霍长安和桑宁身上。 他不拘小节的“哈哈”大笑两声,道:“原来霍小兄弟也是同道中人。” 霍长安不解:“卢将军此话怎解?” 卢玉山回头招手。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款款上前,毫不避讳的依偎到他怀里,对着霍长安盈盈而笑。 “贱妾南如玉见过霍将军。” “行军寂寞,当然得有红颜相伴,这是为兄的爱妾。” 卢玉山看来对这个爱妾很满意,口气不无得意。 “霍小兄弟倒是和侯爷性情不同。” “不过你这妾室的年岁看着不大,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人。” 他着重咬了照顾俩字,分明意有所指。 第283章 一点伤都没有 霍长安脸色倏然变冷,丝毫没有任何遮掩。 声音大的足够让周围人都能听到。 "她不是妾室,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霍家军主母,可号令三军!" 不是妾室,是夫人! 不是一个照顾丈夫生活起居的夫人,是可号令三军的主母! 众目睽睽,霍长安丝毫没给卢玉山面子。 这让卢玉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他怀里的女人看向桑宁,妖娆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阴暗。 身后跟着的副将更是隐含怒意。 邵青很是意外,看看霍长安,又看看桑宁,眉头皱起。 这般意气用事…… 而且,他的夫人,应该是桑修齐的女儿吧,难道霍家四郎是个被美色所迷的…… 身后跟着的马车内,一个妇人弯起了唇。 那个狐里狐气的,终于被人打脸了! 卢玉山再次“哈哈”大笑,多少有点夸张掩饰的意味。 他大力拍了拍霍长安的肩膀,“好,性情爽快,我喜欢! 是为兄不明情况,说错话了,在这跟你道个歉! 还希望霍兄和弟妹不要责怪。” 桑宁礼貌微笑:“区区小事,有什么好责怪,如今,杀敌为重。 两位将军,赶紧进城吧。” 桑宁说完,霍长安就势伸手,身后让出道来。 卢玉山又笑了声,留下军马再城外,带着亲信进城。 略备薄酒,接风洗尘。 之后,卢玉山提出要观看霍家军演练,几人就去了军营。 因为邵青的夫人暂且留在将军府休息,所以桑宁也就不陪着去了。 她又去找锦棠研究制作火铳的事。 两人又研究了一下,做了点改造,做成六管发射孔,射击完一枪可旋转继续发射。 然后锦棠画出图纸,基本就是前膛、药室和尾銎三大部分。 接下来就是制作了。 不得不说,魏昶的选人能力,人家做土匪,也是有入门要求的,没有一技之长的,不收。 他的队伍里,有铁匠,有厨子,有仵作,最不济也得是个修发修须师,反正是不收废物。 铁匠现在已经被选进了精英部队,桑宁就去霍静雅那边找他。 还未进操练场地,就与一急匆匆跑出来的人相撞。 “凌姑娘,你急什么?” 凌飞飞还算是个稳重的人,此刻十分慌张。 “主母,静雅小姐被那个卢玉山的小妾打伤了,我回去找一味药!” 什么?那个邪里邪气的女人,找死吗? “你快去!” 桑宁也没详细问,急忙朝那跑。 霍静雅最近的功夫突飞猛进,虽然还比不上炎猛几人,毕竟男女力气悬殊,但一般的兵将还是能轻易制服的。 那个女人跟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难不成还是个高手? 等过去,桑宁就明白了,原来是暗箭伤人! 她功夫不够,趁静雅收手,用飞镖打中了静雅的腹部。 此时,还颇为有理的在那哔哔。 卢玉山装作一脸歉疚,替他的小三假惺惺道歉。 “到了战场杀敌,谁管暗器不暗器的,如玉也就这点本事,暗器使的还行,不能说阴损,而且已经避开要害了,没真的下死手,要是换做各位将领,应该是能避开的。 可能她以为霍小姐大小也算是个头领,没想到功夫如此…… 这次算本将军对不住,对不住……” 卢玉山分明在暗自得意,这是为城门口的事出气呢! 听听,这是人话吗? 冯大力气的要上去跟卢玉山打,被炎猛扣住肩膀,厉眼警告。 霍长安沉静看着卢玉山,问:“卢将军,是否没诚意合作?” “这是怎么说的,只是女人之间小小的玩闹而已,如玉也是心急,想着看看霍家军的实力,毕竟我们带着人马来寻合作,是想强强联手,并不是给人做盾牌。” 做盾牌? 他们配吗? “那卢将军,打算怎么攻打西辽,夺回夜泉。” “霍兄弟,你太天真了,为兄觉得咱们应该先保存实力,在这广纳兵源。 有西辽人在,朝廷就不会来攻打咱们,你灭了西辽,这不是打破平衡吗?” 卢玉山说其他话时,邵青很是难以忍受,但是这几句,他也赞同。 “既然不是来合作攻打西辽的,那就请离开吧!”霍长安冷冷的说。 卢玉山脸色微变。 他怎么能离开呢? 一旁的女人察言观色,顿时矫揉造作的哭起来。 “都怪妾身,妾身不该与霍小姐比试,对不起霍小姐,双方合作是大事,万不可因为这事伤了和气,您若生气,尽管惩罚妾身,怎么出气都可以。” 霍静雅捂着腹部,挺直身体端坐,免得往外渗血,像没听到一般不理会她。 反正这个女人,她会收拾,但不是现在。 南如玉见此,眼神一眯,一下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毫不犹豫就往腹部一刺。 “如玉!”卢玉山大叫。 只见南如玉腹部,手上,全染满了血。 她咬着牙,忍着痛苦,楚楚可怜道:“霍小姐,请您原谅妾身,若是不够,妾身可再自捅一刀。” 霍静雅和其他人都呆了。 万没想到这个女人来这么一出。 够狠! 连冯大力都又闷又不甘的退回去。 那血顺着女人的手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霍长安只觉得异样。 这血是不是流的太快了些? “霍将军,你现在满意了吧!”卢玉山咬牙道。 邵青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 “都是误会,误会,卢兄,先带人医治。” 卢玉山点头,刚要扶着南如玉离开,一个身影就冲过来。 “哎呀!怎么搞的,怎么还把人弄受伤了!这血流太快了,你们这样回去会流血至死的,要先止血!” 桑宁在人群后听半天了,此时已看出端倪,所以根本没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她一边紧张的喊着,一边将南如玉拉离卢玉山的身边,一只手压向她的肚子。 果然,一点伤都没有! 那把刀,根本就是一把弹簧刀! “你放开!”南如玉明显慌了。 但下一刻,她就感觉腹部一阵尖锐剧痛。 第284章 把心送你 南如玉这次是真痛叫出来,不是装的。 桑宁不仅仅捅了她,而且那刀子还在血肉里翻搅了一下。 她想推开,浑身却疼的直打哆嗦,一点力气都没有。 桑宁的眼睛里充满讥讽,但声音却惊慌失措。 “快去喊军医!都傻了吗?” “是……” “是……” “是……” 虽然有点不明白桑宁为什么这么焦急,但士兵们还是听她命令,马上就跑去喊军医了。 “将军……” 南如玉弯下腰面色煞白的喊。 卢玉山还以为南如玉是怕桑宁发现,装着弯腰呢,这一听声音不大对,立马要去推桑宁。 霍长安已上前,把桑宁及时拉开,目光不善。 桑宁摊着手,上面全是血,新鲜的人血。 仔细看,和地上的血,颜色是不一样的。 “将军,她……” 南如玉这一看,就卡壳了。 桑宁手上根本没有刀,她把刀藏哪了? 桑宁松了一口气,很是庆幸。 “幸亏伤口没有伤及要害,看着血多,其实没那么严重。 卢将军,你这姬妾性子也太扭曲了,这算什么,谁逼她这样了吗?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自残,搞得像是我们欺负她似的。 明明是她先敌我不分,你会暗器,你暗器好,你倒是去杀西辽人啊,拿着自己人练手,说出去很有脸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故意破坏两军合作呢!” 好利索的一张嘴! 邵青若有所思的看向南如玉。 卢玉山气的要爆炸。 “霍将军,你也是如此想的吗?” “本来没这么想,夫人一说,我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她一来就挑事。” 那还不是他先在城门口不给他面子的! 卢玉山气闷。 妻奴,什么都听夫人的! 本来还觉得这样的人没主见,好控制。 现在却要被气死。 军医来了。 是刚才跑走的凌飞飞。 “先救我们南夫人!”卢玉山身边的副将姜通命令。 凌飞飞抱着药箱气喘吁吁,跑到霍静雅身边,根本没理他。 几个士兵迅速围上了遮挡布。 裴明安一脸假笑,“姜副将糊涂了,那是我们主上的亲妹,一个姬妾……呵呵。” 他没有说,但意思大家都懂,一个消遣的玩意儿而已。 没有追究已经是看在两方合作的份上了,要不然早斩杀了事。 够给卢玉山面子了。 南如玉被卢玉山抱在怀里,冷汗涔涔阴森森低语:“将军,我要杀了她!” “好!” 二人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已经在脑子里把桑宁大卸八块。 可是霍长安和炎猛可是喝了那么久灵泉水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甚于常人。 两人的目光同时发冷,互相看了一眼,已经确定了什么。 姓卢的,根本就不是来合作的! 至于邵青,还尚不可知。 …… 当天夜里。 将军府。 卢玉山与副将就开始密谋。 “他们只有八万兵力,属下探听了,他们打败西辽,用的是一种什么震天雷的武器。 军营很多人都知道,想来不是什么秘密,等咱们杀了霍长安,夺下这些兵力,自然也可以防守住西辽军。” “嗯,现在看来,那个炎猛最是棘手,还有个武高达,其他人,不足为惧。” "就是不知,邵青到底考虑好没有,磨磨唧唧不给个准信。" “下不定决心,咱们帮他下,你把邵青请过来,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 然后,去将邵小公子和邵夫人……” 姜通秒懂,冷冽一笑,马上去办。 只不过他没有请到邵青,炎猛过来了,正与邵青喝茶聊天。 “将军,邵青不会真的打算投靠霍长安吧?” “他好好的主人不做,干嘛要做人奴才!这一定是霍长安的离间之计!” “将军……”南如玉抱着肚子进屋来。 眼神阴狠:“那霍长安对她夫人维护的紧,且那女人又是霍家军主母,地位举足轻重,不如咱们就从她0身上下手!” “说的对,阿嚏!” 娘的,这西北是真冷。 霍家军要穷死了,连点炭火都没有,一顿饭肉腥都不见,还当英雄打西辽? 自找苦吃! …… 桑宁莫名打了个哆嗦。 “一定是有人在算计我。”她很肯定。 霍长安目光沉沉,当有人想算计别人时,那他注定也要被别人算计了。 “送给你一个东西。”桑宁拿出一个水灵灵红彤彤的桃子。 “你说,这像什么?”她用手捧着。 这是一个桃子。 前儿进空间时,桃子才红了一个尖尖,现在就全红了,熟的真快。 可是,像什么? 霍长安盯着桃子,认真想。 过了会儿,从脖子往上又开始红起来。 眼神不经意扫了一下桑宁的身体,他觉得今晚炉子烧的有些过于旺盛了。 “像人的心脏啊,给,把我的心送给你。” 这老实规矩的古代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桑宁把桃子塞给他,自己又摸了一个啃起来。 好吃,真好吃。 明天全摘了,送到凉州去。 霍长安一边骂自己龌龊,一边甜的心都化了,捧着那只桃子哪里舍得吃呢! “你这是扮演西子捧心呢?快吃!” 最后还是在桑宁的逼迫下,吃了那颗桃子,不过桃核没舍得扔,好好收起来了。 又是一个甜蜜相拥的晚上。 有人睡的安稳,有人彻夜难眠。 将军府内的邵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夫君,妾身感觉,咱们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送给霍家一万兵力,也算全了当年侯爷的提拔之恩。 及早离开西北才是,妾身觉得他们的条件实在很差。 和西辽打完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朝廷人马一来,如何抵御的了。 真不知霍家是怎么想的。” 邵青没有言语。 邵夫人又讲:“那卢玉山,就更不能靠近了,心胸狭隘,还装的一副英雄豪杰模样。 身边那个毒蛇妖更不用说,着实令人讨厌。” “夫君,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句话呀?” 邵青:“你把儿子喊过来,我见他今天跟霍家长孙说过话。” 邵青的儿子邵松辰今年十二岁,已经武艺不凡,颇有主见。 碰到大事,邵青就喜欢问儿子的意见。 第285章 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邵松辰睡眼惺忪的被喊过来,在那站着,却缩着肩膀,闭着眼睛。 太冷了。 “爹,大半夜的,你躲在被窝,却喊我过来,真是亲爹。” 邵青一听,有半秒钟的愧疚。 而后义正言辞:“少年体旺,爹老了,当然得你过来。” “男人比女人还体旺呢,你怎么让娘去叫。” 邵青:“……” “别啰嗦了,快说正事吧。”邵夫人提醒。 然后又给儿子披上了一个大花棉袄。 “我问你,你今天和霍家长孙说什么了,感觉他怎么样?” 霍家长孙? 刚才还梦到呢! 邵松辰一下子精神了。 双眼精光四射,熠熠生辉。 “他好。” “怎么个好法?” “长的好。” 邵青:“……” 他知道儿子是个十分挑剔的人,看人先看脸,然后才值得他下一步结交。 他也十分傲气,轻易不夸人。 “没别的了?” “哎,爹,这么说吧。” 邵松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天山暮雪,玉树琼枝,粉妆玉砌,月下清辉,春花……” “行了,咱是武将,你就别难为自己了!”邵青烦不胜烦,“就一个字,俊嘛,啰嗦!” “不是,爹,你不懂,你见了就不是这感觉了,不止是俊,见了都想出口成章,要不然不能描述。” “知道知道!” 他又不是没见过霍青川。 风姿俊逸的人物,最糙的汉子见了也说不出糙话。 不是只有俊的问题,那是身上所带的脱凡世俗的气质。 可这种人物,放在现在动荡危急的时候没用! “爹问你,咱们现在明哲保身离开这里,还是跟着霍家拼一把?”邵青直接问。 “跟着拼!” “为什么?” “霍锦棠绝对是个人物。” “你没事吧?他才几岁!咱们是跟着霍长安拼!” “爹,你觉得一家能养出两种人吗?霍锦棠才七岁,你知道说出什么话吗?” 直到现在,邵松辰都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愣。 那会儿,霍锦棠正跟着他老师在谈论什么书。 他过去说了一句:“如今当重武轻文,都已大山压顶了读书有什么用?就因为朝廷重文抑武,才有今天国力衰弱,被人欺负。” 霍锦棠笑了笑,小娃子比他矮了两个头,却沉稳有度。 他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重一门而轻其他。 不读书,不知道理。 不习武,被人欺负。 不种地,无粮可食。 不织布,无衣可穿。 世间众生,富贵王侯,贩夫走卒,巨擎蝼蚁,缺一不可。 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士农工商,各执一业。 绳索万股,股股力衡,则天下太平。” 听听,这是人话吗?不是,这是七岁的孩子能说出的话吗? 简直天降文曲星! “爹,我要跟着霍家!” 一堆反叛的人里面,就这家子最顺眼了。 早晚都要选人站队,为什么不选聪明又养眼的? “爹考虑一下。” 这事没那么简单。 霍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太清楚。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要独战西辽。 多少年来,西辽屡次挑起战乱,东阳与之对抗多少回,败多胜少。 他佩服霍家军此种情况下还能捍卫国土,可就那么点兵力,万一打的剩不下多少,再被朝廷收拾了,那不是太冤了嘛!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 将军府另一侧房内。 有人禀报:“将军,邵青果然已考虑投向霍家。” “哼,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 山林深处,桑宁和锦棠一人一支火铳在练习枪法。 虽然冲击力远远比不上现代枪支,但三十米内,可射杀活物,自卫足够了。 桑宁打下一只鸟,锦棠打中一只野鸡。 不过,他毕竟人小,打不了几枪就震麻了胳膊。 两人就收了手。 “还得再精细一下,转槽不是很利索。等再做几把,咱们每人一支防身。” 桑宁想想又叮嘱:“不到紧急关头别使用,你知道,咱们做出来,别人也能,这种危险的东西,万不能泄露。” “明白的四婶婶。” 桑宁知道锦棠太聪明,不光这个,就是火药,他想配,肯定也是能配出来的。 于是又道:“锦棠,你知道,咱们攻打西辽人,是因为他们太过残暴,逆反人性,所以四婶婶才弄出了震天雷。 但这个同样是危险的东西,会滋生人的贪念,让恶人更恶。 就算掌管在善人手里,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坚守住自己。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战争结束,就让它消失,你懂吧?” 锦棠略显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四婶婶,我讨厌战争。不希望那么多善良的人死,我也知道那种东西不是凡世之物,它和西辽人一样,都不该存在。 恶人死,它当然也要消失。” “哎,锦棠,我要把你抢过来当儿子!”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桑宁太喜欢了! “四婶婶,你不用抢,在锦棠心里,你和娘是一样的,以后锦棠孝敬你和四叔。”锦棠眨着与霍长安很相似的凤眼,十分认真。 “哈哈哈哈!那问你一个问题,以后你长大了,我给你选了一个媳妇,你娘选了一个,你娶哪一个?”桑宁忍不住逗他。 “娶你选的。” “为什么?” “因为我娘不会和你意见相左,那种情况根本不存在。” 好吧,这孩子,逻辑思维太强,逗不了。 但桑宁实实在在被他感动到了。 这就是她无怨无悔对霍家付出的原因啊。 两人说着话,一块往山林外走。 未出山林,忽然出现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霍夫人,霍小公子,等你们很久了,跟我们走吧?” 是卢玉山身边那个副将姜通。 看他们刀尖上滴的血,是把她留在林外守着的一小队人杀了。 桑宁攥了一下拳,悄声问锦棠:“你还有几颗子弹?” “两颗。” 都练习打光了,两颗还是他从地上重新找回来的。 桑宁的枪也有三颗,是她特意留下防意外的。 她数了数,五十多只人头。 此刻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第286章 阻拦者,杀 城门口,大战一触即发。 卢玉山成功鼓动了邵青的五万人马。 十万军队雷霆赫赫直指霍家军。 “霍长安!你这个卑鄙小人,赶紧放了我家将军,你怎可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枉负侯爷盛名!” 邵青手下的副将雷云怒喊。 “放了将军!” “放了将军!” “放了将军!” 裴明安在城楼上高喊:“雷将军,你家将军很快会出现,你再稍等片刻,真相是为何,很快便会知晓,切莫被人骗了!” “雷副将,不要听他的,霍长安根本就是想吞掉我们的兵力,邵兄那么信任他,没成想他在酒里下毒! 要不是如玉提醒,我也着了他道了! 可怜如玉为了让我快逃,还替我挡了一刀!” 卢玉山义愤填膺,无比懊恼。 身边南如玉面色苍白,不顾名节,竟当场解衣,露出渗血的腹部。 “雷副将难道不信我们吗?” 雷云猛地扭过头:"南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家将军和卢将军二十年交情,雷云自然相信。" 卢玉山马上道:“那还等什么?他们现在拖延时间,指定是要逼迫邵兄答应,多一刻,邵兄就多一分危险,咱们赶紧攻城!” “好!” 雷云沉声说完,脑子里再一次想到自家将军对伯阳侯的敬重和称赞。 那样的英雄,儿子会是个阴险之徒吗? 但卢玉山,也是将军多年兄弟。 攻城声已经响起,雷云不再多想,转身调兵。 “雷副将!你家将军马上到了,你不要冲动!那卢玉山才是害你家将军的人!如若不信,可单独放你一人进城……” 裴明安又急忙大喊。 卢玉山啐一口:“进城就是有去无回,哼,打的好算盘! 兄弟们,给我冲!” “倒火油!”霍长安毫无感情的下令。 “别倒,别倒,我来了,我来了……” 邵青气息微弱,臭气熏天,被炎猛背上了城楼。 身后还跟着哭啼啼的邵夫人和邵松辰。 邵青是被卢玉山那个小人以商议事为由请去,在酒里下了药! 亏他那么信任他! 要不是炎猛及时赶到,恐怕他的命,他一家子的命,全被那狗东西害了! 现在还反过来把事栽赃到霍长安头上。 都怪他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差点害了家人,害了跟随他的兄弟! 邵青站不住,被架着上了城墙上。 下面已经全乱了。 “住手!邵将军来了!”裴明安敲击铜锣。 “住手!”邵青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他和雷云独有的暗号,用过一次就不会再用。 他在向雷云表达,他没有受人控制。 雷云自然看到了。 他心中欢喜将军没事,刚要下令停止攻城,身后就有利刃劈来。 雷云躲开利刃,却中了南如玉的飞镖。 飞镖上有毒。 “卢玉山!你这个狗娘养的!” 雷云身形一晃,气红了眼。 “是你家将军蠢,太子一再递出招揽信,他全不放在眼里!就这点兵力,早晚被朝廷收拾了!本将军是在给兄弟谋出路!” “原来你已经投靠了太子!” “不错!太子已经承诺本将军,只要收编了霍家军和邵家军,就赐番地,封爵位!”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雷云使出全部力气砍向卢玉山,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地。 “别怪本将军了,咱们各为其主。” 卢玉山举起了刀。 就在雷云以为就要这么窝囊的死去时,一支箭精准的射过来,打落了卢玉山的大刀。 随即,一声巨大的炸雷声在耳边响起。 犹如天降霹雳,轰鸣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 对雷声本能的畏惧,让所有人停下了攻击。 卢玉山也惊慌的朝声音处望去。 那一处尘土飞扬,硝烟漫天,哀嚎遍地,士兵自发的逃离,成了一片空地。 而那个空地,躺着一片残缺的身体,还有的身体断了腿,断了手,却依旧在爬…… 刚才是,什么东西? 邵松辰趴在城楼用尚未脱去稚气的声音大喊:“是卢玉山毒害我爹,挑起战乱,邵家军全部听令,给本公子杀!” 这次安静,大家都听清了。 而城墙上,邵青和邵松辰都好好的站在那,根本就没有受人控制。 邵家军迅速将刀对准了卢玉山的队伍。 “撤!”卢玉山咬牙大喊。 城门开了。 霍家军疯涌而出。 最前头一人,就是年纪轻轻,却气势惊人的霍长安。 他一马当先,直奔卢玉山而去。 身后跟着的各位将领也毫不逊色,英勇无比。 炎猛冲到雷云旁边,180度弯腰俯身,手臂一个上提,就将体格庞大的雷云捞到马上。 这让在城楼观战的邵青和儿子都惊呆了。 还有其他人。 武高达,魏氅,冯大力,刚投靠进来的刘一峰。 人人都想立功,自然全都奋力。 邵青:“……” 人家不缺猛将,真的不缺。 再看霍长安,已经将逃跑的卢玉山挑下了马。 什么年纪轻,看不出性情和本事啊? 这简直就是年轻时的侯爷! 邵青越看越心惊。 …… 炎猛捞着雷云冲回城内,又往地下一扔,“粪水还有,快给灌!” “是,将军!” 小兵连忙给雷云狂灌粪水。 把雷云呕的精神又回来了,手脚拼命乱扑腾。 军医匆匆跑过来。 “哎呀喂!他是毒在表,不是喝下去的,你们灌什么粪水!” “呕……”雷云狂吐。 他好冤呢! 刚才那个大块头猛将跟他有仇吧! …… “霍长安!我现在就撤离,大家都是一路人,结善不结仇,说不定以后还能并肩作战,你不要赶尽杀绝!”卢玉山紧握刀柄,大喊。 他真不知道,霍长安功夫如此高深,根本不是太子口中的废物。 而他最近,身体消耗太多,更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从不是一路人!” “霍长安!你今日夺了我的兵力,以后谁敢来投奔你!放我一条生路,伯阳侯可是百姓心里的守护神,你不想被人传为嗜血杀神,毁了他老人家的英名吧?” “你错了!” 霍长安的长枪指向他。 “想做百姓心里的守护神,必须先是魑魅魍魉心中的杀神,前方就是太平大道,本主要踏过去,阻拦者,杀!” 一声杀字,铿锵雷霆。 卢玉山惊惶后退。 “不,霍长安,你不敢杀我,你夫人在我手里!对,你夫人被我抓了!” “哈哈哈哈!”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一道护身符。 而看着霍长安倏然变色的脸,更是信念大增。 第287章 偷了重要的东西 桑宁一早带着锦棠出去玩,不知去了哪里。 卢玉山的话确实让霍长安动作迟钝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桑宁是有空间藏身的,空间里存放着火药,只要她找到合适的机会,拉着锦棠与人相隔几许,就能炸死他们。 就凭卢玉山的人,还伤不了她。 一支流箭射过来,霍长安一刀砍断,继续杀向卢玉山。 "霍长安,你要想清楚,姜通可是个好色的人,你那夫人鲜嫩的很,他早觊觎几天了!你再打下去,别后悔!" 卢玉山看出霍长安是不放过他了,只能扰乱他的心神一边抵抗一边伺机逃走。 “他说你那夫人的嘴长的特别好,肉嘟嘟的,要是吃起来一定很美味……啊!” 卢玉山没想到适得其反,霍长安确实受了影响,只不过是愈战愈强。 动作狠辣却一点没乱。 他找不到一点破绽! “彭!” 卢玉山被拳头打落了一排牙齿。 那哪里是拳头,是流星锤! “彭!” “彭!” …… 卢玉山毫无抵抗之力,被按在地上砸的睁不开眼睛。 “饶命……” “救命……” “如玉……” 南如玉一看,这卢玉山哪还有机会活命,顿时什么都不管了,招呼了自己笼络的亲信逃走。 霍长安直打的卢玉山血肉模糊,再看不出模样,一点声息都没了,这才戾气稍减,挥刀砍下他的头颅。 “卢玉山已死,投降者不杀!” “卢玉山已死,投降者不杀!” …… 南如玉带着几百人一块逃窜,正碰上回来的桑宁和锦棠。 “哈!天助我也!” 她压根没心思想为什么桑宁和锦棠单独在一块,而不见姜通的身影。 也没看到他们身上都带着血。 大喜之后就上前挟持了两人。 桑宁暗叹一声:又来了。 真烦! 刚找机会把那几十人干掉,用了两颗地雷,剩下的趁他们大乱砍死的,就姜通废了一颗子弹。 现在还是挺累的。 身后霍家军已经追了上来。 南如玉把刀抵在桑宁的脖子上,拖着她往后退。 整个人癫狂狼狈如丧家野犬。 “霍长安,放我走!要不然我杀了她!” 桑宁朝霍长安眨眨眼。 锦棠亦是十分镇定,莹白小脸,沾着几丝血迹。 霍长安心里有数了。 “好,我放你走。” “呵,没想到他还真在乎你。”南如玉语气尖酸的嘲讽。 可惜,好命要到头了,她才不会放了这个女人! 这时,从队伍里钻出一个身姿笔挺的小少年。 “哎,你们太残忍了,小孩都不放过,你们把他放了,我当人质。” 邵松辰指着锦棠。 抓着锦棠的男人“呸”一声:“你滚远点!” “嘿!本公子是未来兵马大元帅,现在也是邵家军少将军,李三炮你会不会算账,我比他值钱!他就是个没权没势的小书呆。” 李三炮眼珠子一转:“那你过来吧!” “不准过来!”南如玉狠狠瞪着李三炮:“那小子功夫不错,你别给老娘找事!” 就在此时,桑宁和锦棠眼神一碰,两人同时掏出火铳,身形一扭,就是两声巨响。 “暗器高手?有我的暗器厉害吗?”桑宁微笑看着倒地睁着大眼的南如玉。 南如玉和李三炮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见太阳穴一个血窟窿汩汩冒血。 旁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死于箭下。 “杀无赦!”霍长安一声令下。 几百人逃得逃,抵抗的抵抗,很快斩杀殆尽。 邵松辰杀到锦棠面前,正看到他利落干脆的解决掉一个人。 眼神犀利,精致小脸又多了几丝血迹,像莹白的玉沾染了世间污秽,让人想伸手擦掉。 “你,你,你不是读书人吗?”邵松辰错愕。 锦棠歪头疑惑:“读书人怎么了?” “读书人怎么会功夫!” 而且功夫利落又狠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杀人! “文武双全的人很多啊!”锦棠不以为意。 但他也真的累惨惨了,胳膊都抬不动了。 邵松辰大受打击。 他知不知道自己才七岁,才七岁,才七岁啊!!! 要是再过几年,那要强成什么样! 亏他以为自己是个少有的天才,真是被人比到地底下去了! “报——主上!” “有西辽人潜入军营!”侦察兵骑马来报。 “回营!” 霍长安翻身上马,朝桑宁伸手。 桑宁踩着马镫被他巧力一提,稳稳坐于前面。 “锦棠……” “不必管他!” 自有人护他回营。 “霍锦棠,你刚用的冒火的东西是啥呀,我能瞧瞧吗?” 邵松辰瞅着锦棠微鼓的腰间问。 “一个暗器,我四婶婶给的,不能给人看。” “啊,看着很厉害,你四婶婶对你不错啊,我没见你四叔有。” “是的,我四婶婶最疼我了。” 一声马鸣。 两人一马呼啸离去。 邵松辰:“你四叔和四婶是不是把你忘了?” 锦棠:“……你不懂。危险来临,长者顾之周全,危险解除,便要放手,让雏鹰自己飞翔。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邵松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就像他爹说的,男孩子要受些磨砺才能成才! 他爹总吩咐他做事,原来也是用心良苦,不是因为懒。 …… 阳关军营。 西辽人趁营地兵力空虚,偷摸进来,玩了一出声东击西。 虽然霍静雅得到消息带人围堵,但是真正偷东西的,却被人掩护逃跑了。 他们偷走了震天雷! 粮食因为看守的人太多,他们没敢靠近,也算稍微幸运。 禀报的人最后又道:“主上,西辽人还进过您的营帐。” 什么? 霍长安豁然起身。 震天雷被偷了他都无动于衷,怎么进了帐子这么大反应? 裴明安立刻凝重问:“主上,是不是还存放了什么重要东西?” 城防图什么的裴明安不担心,主上绘了一幅别具心裁的图纸,上面标的蝌蚪符号,谁也看不懂。 其他商议的事,会议结束就烧掉,也没什么隐患。 还有什么呢? 桑宁也很好奇。 霍长安已经大步进了隔间内。 很快黑着俊脸出来,煞气浓重。 “混账玩意儿!” 他一拳砸在议事桌上。 第288章 你送的,全没了 几位将领心头一紧,眼神凝重互望。 到底丢失了什么? 桑宁想了想,里面也没见他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你发脾气就发脾气,拿着自己的手出气干什么?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 ” 打卢玉山不知打了多少拳头,骨节处都破皮错位,刚才包扎了半天。 听魏昶说卢玉山的头颅都扁了。 “到底丢了什么?” 桑宁一边检查他的手一边问。 男人突然像拔了牙的老虎,暴虐的气息全没了。 开口好似听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他们乱翻被子,脏!” 支棱耳朵倾听的将领们:“……” 就这? 比震天雷重要? “呵呵,主上爱洁。”裴明安松了口气。 吓他一跳。 桑宁也是无奈了:“烧了,换新被子就是。” “嗯。” 霍长安低着头,看着还是很沉闷。 桑宁又小声劝他:“以后别拿身体开玩笑,你说你双手伤成这样,白天训练不方便,晚上更干不了活,多耽误事呢?” 也是哈。 霍长安更郁闷。 “少干点还行的,干一个时辰没问题。” 一个时辰! 还是少干! “吹牛吧就。”炎猛嘀咕。 大家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声洪亮的提问:“主上晚上还干什么活啊?” 冯大力蹲在火炉边,一边烤苞米,一边问。 还真稀奇,他在炉子边,找到了两根刚刚成熟的苞米棒子。 “种苞米。”霍长安随意答。 “啥时候苞米?” 裴明安踢了傻乎乎的冯大力一脚,对他挤眼睛。 “干嘛呀?”冯大力抓抓炸毛的头,莫名所以。 “你们都出去吧,震天雷的事不用担心,他们研究不出来。”霍长安赶人。 “整合整合军队,看看邵将军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等他一好,咱们就计划攻打夜泉。” “是,主上。” 几人严肃着脸往外走。 武高达最后出帐子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主上晚上少剥会儿苞米,半个时辰就行。” 说完“噌”跑出去。 外面就传来一阵戳七弄八的大笑。 “这些混蛋!” 霍长安反应过来,气的要出去训人。 “好了,别理他们了。”桑宁说。 这种事,越描越黑。 “咱们把这里打扫一下。” 其实她也很膈应,而且别被人做了什么手脚,被子全扔掉,别的地方也要全擦一遍。 霍长安马上去抱了被子扔到外面烧了。 桑宁从空间拿出新被子换上,桌椅凳,床底,全都打扫一遍。 霍长安坐在床沿上,神情低落,很明显有什么心事。 “难道真被人偷了东西?”桑宁问。 “偷了。”他咬牙。 所有情绪在桑宁面前展露无疑。 对西辽人恨不得斩杀的狠厉。 对被偷了东西的怅然和失魂落魄。 桑宁坐到他旁边,睁大眼睛忧心问:“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你送我的东西全都在里面。” “我已经找了能工巧匠在制作盒子了,谁想该死的西辽人……” 他藏在床头用衣服盖着都给偷走了! ?????? “我送了你什么东西?”桑宁有点懵。 “很多啊。” “送了我一颗大红豆,你说此物最相思。” “送了一颗桃子,你说是你的心,我把桃子吃掉了,把桃核雕刻成了心形。” “送了我一只橡果,说也叫爱情坚果,还是运气,繁荣,力量的象征。” “送了我一片叶子,上面写着: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送了我一朵风干后的黄花,还有一粒花生,说那是春华秋实。” 霍长安一口气说完,然后垂头:“都没了……” 桑宁:“……” 多么油腻的情话,感觉她有做渣女的潜质。 她送完就忘了! 他一个不落的记得。 此刻更是伤心的像个丢了魂的孩子。 霍长安还是以前的霍长安,赤诚又幼稚。 桑宁想笑,又觉得不好,他已经那么难过了。 “你别伤心了,我再送给你一样东西。” 霍长安抬头,目光隐隐期待,等待发糖一般。 “闭上眼睛。” 男人听话的闭眼。 长长的睫毛比女子还要浓密。 淡色的唇不薄不厚,棱角分明,轻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些许严肃些许紧张。 桑宁慢慢凑近。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睫毛激颤,似想马上睁开,最后却更加紧闭,使得眼皮都在抖动。 桑宁抓住了他攥着被子的手,一下子压在他唇上。 自打她说了谈恋爱以后,霍长安从来没有主动对她做过什么。 或许他还是因为那时闹的那事心中胆怯,面对她时总是小心翼翼。 但是她真的没怪他了。 本来就是两个人的错。 他不需要一直自责。 人的唇果然是身上最软的部位。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不是偷偷相贴,也不是浅尝辄止,更无谁强迫谁。 这是两情相悦。 有东西在心中悄悄绽放。 那是花开了。 柔美婉转,浓郁芬芳。 “你那夫人的嘴长的特别好,肉嘟嘟的,要是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魔咒一般的声音忽然在这时闯入脑海,把恬静羞涩的花朵踏的七零八落。 男人忽然凶狠起来。 是他的,这是他的! 谁也别想抢走。 谁敢觊觎,他就杀了谁! 柔风细雨,变成狂风暴雨。 男人由被动变成主动,十指紧握,炽热燃烧。 …… 夜泉城。 西辽悍将夺鲁托气的暴跳如雷。 派出了二百勇士,回来了十五人,结果偷回来十坛子黑土! 根本就不是震天雷。 他骂霍长安骂了半个时辰。 “将军,这个盒子里肯定有重要的东西,是从姓霍的床头找到的,包了好几层衣服。”负伤回来的勇士提醒。 “打开看看是什么?” 夺鲁托又有了点精神。 “王已经又发来了命令,无论如何年前要将东阳西北十城攻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宝刀直接劈开了木盒。 “这是什么?” 一颗豆子? 所有人围上来,相互研究半天,发现真的没有任何蹊跷。 又看向别的。 一朵破花,一颗花生。 好不容易看到了叶子上的字,连忙把精通汉话的谋士拉过来。 “你说什么?表达爱情的诗?” 夺鲁托像见了鬼。 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一盒子破东西真的没有任何隐喻。 “你娘的霍长安,神经病!” 他气的一口吃掉了花生,红豆。 “嘎吱嘎吱……” 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在吃霍长安的肉! 太少了,不够吃。 最后他咬开了橡果。 喜提肥嘟嘟的木花虫一家。 “哇哇嚯呸……霍长安,老子%¥¥#@#……” 第289章 她亲爹是皇帝 邵青身体恢复以后,义无反顾的投入霍家阵营,不是合作关系,是自愿臣服于霍长安。 这一次,他见识到了霍家军的实力,那绝不是先前认为的乌合之众。 还有那般厉害的武器。 怪不得能击退西辽。 “主上,我邵家军愿归属霍家军,刀山火海,绝不后退,是荣是败,死生相随。” “欢迎邵将军,那将军这一支队伍也改个名字,你看取个什么名字好? 咱们目前总共三支军队,炎猛带领的猛虎军,武高达带领的北霆军,魏昶带的新荣军……” 霍长安给邵青讲解军队的情况。 邵青就知道当时参观军营,那些操练的都是些新兵蛋子。 看人家这根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嘛。 “那属下这支就叫,定安军,望主上很快平定天下,四海皆安。” “好!” 霍长安看了看邵青身边的雷云。 这也是一员猛将,只是此刻神情肃穆,似乎有心事,难道他不愿归属? “雷副将,可是觉得哪里有不妥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本主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邵青皱眉。 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进了军营才知道,每一个军帐都有一个火炉,用不完的炭火,这简直想都不敢想。 现在困难时期,虽然军队没有发军饷,但是士兵都能吃饱饭,吃的是正儿八经的好粮食。 在这还有什么不满的? 邵青看了看雷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所有目光齐聚在雷云身上,雷云脸憋的通红。 "属下,没觉得哪里不妥。" “让你说你就说,何时变的婆婆妈妈?”邵青恨铁不成钢。 刚投靠呢,就给人摞脸子,啥意思呢? “雷副将,没事,直说就是,主上不是专断之人,军营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说出来咱们也好改正。” 裴明安在一旁温和的说。 雷云这才硬着头皮讲:“也没啥了,就是现在军营里背后都喊属下:粪将军。” 众人:“……” 他这一说,邵青又想起自己被灌粪水的感觉。 忍不住:“呕……” 雷云也:“呕……” “将军,你好歹是对症下药,属下可是被当死马乱医,你好歹没人观看,属下在万军面前,被压着灌粪水……呕……” 雷云悲啊,一世英名啊。 他以后难道要背着粪水将军这名号领兵打仗吗? “哎呀!以后雷副将立了战功,谁还记得这事,将军不必在意,这样吧,我带将军去吃一顿火锅,保管将军把什么粪水都忘得干干净净。”裴明安说。 “什么锅也吃不下。”雷云不太感兴趣。 “一点粪水而已。”霍长安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不小,平静无波,但总觉得里面渗着冷意。 “本主不否认两位将军都是神勇战将。但是,还是尽快调整状态,我们即将面对的是西辽人。 西辽人比东阳人凶残数倍。 他们以人为食,后勤营押送的不是粮食,而是人粮。 是夜泉,德武,常积幸存下来的百姓。 蒸煮,炙烤,与畜类无异,大快朵颐。” 霍长安知道这两人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拼杀,见过无数残尸断肢的。 但是他们在内地守城太久,安逸太久,似乎已经丢失了一些血性。 他得让他们记起来,训练起来,准备起来。 他看向脸色发白的邵青和雷云,问:“若给两位将军两个选择,一个是粪水,一个是烤炙焦黄酥脆的婴儿腿,你们选哪个?” 当然选粪水…… 两人忽觉羞愧。 也涌上无边愤怒。 西辽人吃他们的百姓! 杀敌,砍头,血肉横飞,是每个将领都经历过的,他们不会有任何畏惧。 但是食人,他们却做不到。 因为他们是人。 “主上,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快对军队实行训练,绝不懈怠。” 懈怠一分,上了战场可能就误一条生命。 区区粪水…… 算个球! …… 月不圆要带锦棠回去了,煤场重要,他们不能待太久。 一起去凉州的,还有鹿时深。 他试验出桑宁给的那些花,其中有一种竟然是解毒圣药,还有一种可做麻醉药。 果然空间里没有一样是普通东西。 所以他要回凉州,与张怀一起救治霍三郎。 桑宁又与他们说了些话。 最后看着眼含不舍的锦棠说:“等将西辽人赶走,安稳下来,咱们一家再团聚,不会太久的。” “四婶婶,你们一定要保重。” “好。” 桑宁又派了500人护送。 要走时,邵松辰骑着一匹枣红小马追上来,钻进了锦棠的马车中。 “霍夫人,麻烦你告诉我爹,雏鸟大了总要自己飞的,我要换个地方历练一下。” 那你不自己说? 肯定家长不同意啊这。 桑宁是这么想的。 但是…… 她回去就有事拖住了,没来得及跟邵青说。 是当时派去查她身世的人回来了。 “对不起,主母,属下回来晚了。” 其实桑宁很矛盾,希望他们快回来,又不希望他们回来。 她还是怕啊。 “是时间太久,不好查吗?” “是,那园子已经荒废了,当地官府记录当时所随行的人,都死光了,但是这件事在当时闹出不小动静,当地人都知道。 说是那一晚,荆州郡守安排了女人和财物,想要贿赂二皇子一行,以逃脱失察罪责。但二皇子刚正不阿,提前离席。 过了几日,那园林主人和荆州郡守,还有当地官员,全都被下了牢狱。” “二皇子离席,那霍镇,呃,我公爹呢?”桑宁急问。 “这个没人提及,当时侯爷作为护卫首领,大概会与二皇子一块吧!” 两个人一块离席?一个人离席? 离席之后,回了园林。 那这里面,二皇子也占了一半啊! 难道她亲爹是皇帝? 桑宁正要延伸去想,又听来人道: “主母,属下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另有原因。” 第290章 这是亲侄子 “什么原因?” “属下调查此事时,得知还有另外的人也在调查。 且他们已在那徘徊多日,发现我们的存在后,对我们寻踪问迹,穷追不舍,我等在江淮一带转了一圈,才将他们摆脱。” 桑宁觉得事情更不对了。 人都死了,剩下的只有半死不活的皇帝和桑修齐。 那些人去查什么? 除了她的身份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桑宁马上去找霍长安。 霍长安一听,顿时找到了证据一般坚定: “我就说不是爹,他平时应酬都很少喝酒,更不用说有任务在身。 再说他对一般迷药都能甄别,绝不会陷入迷乱。 最后,爹性情刚直,若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定会对我娘坦言,绝不会当做无事发生。” “我信你了。” 如果是皇帝,那真的更加合理。 二皇子当时正处于夺位的关键期,欺辱臣妻是毁灭性污点,被人知道那就与皇位无缘了。 桑修齐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她娘怎么敢说出去。 说出去会被人灭口的啊! 娘明明是在保护整个桑家,可是桑修齐…… 真的会是皇帝吗? 他为什么会在霍镇南的房间里。 “你看我长的跟皇帝像吗?”桑宁凑到霍长安面前问。 男人认真的端详。 脸蛋圆圆,杏眼明亮,鼻子小巧,嘴巴肉肉的像春天盛开的海棠。 他越靠越近,连毛孔都不放过。 “我看看……” 刚说完就亲上了。 这是亲上瘾了。 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出现两人亲密的画面,从她进来,他就已经盯上这张粉红小嘴了。 你是用嘴看吗? 桑宁问不出话,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又来了。 周围的热度又升起来,好似空气中带了上等迷药,她闻着就醉了,浑身无力。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只看见他浓黑的睫毛,闭上的眼睛,也陶醉了一般。 于是,她也闭上了眼睛。 …… “不像,一点都不像他,你大概随了你娘。” 霍长安离开了她,声音发哑,背过身,极力克制着什么。 “哦。” 桑宁的声音更像是绵软的糖。 霍长安放在一侧的手,明显的鼓起青筋,一根根的,力量感扑面。 桑宁就伸出食指去碰,顺着脉络游走。 “你说,另外一些人,是去查什么呢?” “不,知。” 男人藏起了手,额上也冒出了青筋。 他努力顺着话题往下说:“咱们可以宣传一些假消息,试探一下,把他们引出来。” “哦?什么假消息?” 桑宁双手从背后环过来。 一只捂左胸,一只捂右胸。 忍了好久,终于可以摸胸肌了叭? “咱们可以,宣扬当年皇帝在那留下了一个,私生子……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一句话说不利索,身体更是像铁一样绷着。 他越这样,桑宁越想逗,弄。 “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她趴在某人晕红的耳朵边悄悄问。 “没有。” “还嘴硬?” 她一口咬了男人的耳垂。 他像触电一样浑身一哆嗦。 下一秒猛地回身,双手掐住她的腰向上一提,她便&坐到了他&身上。 “我不只嘴硬,还有……” 还有什么? 桑宁已经知道了。 压着呢! 他眼尾发红,像被惹急了的狼,带着一股隐忍的狠劲儿。 桑宁低下头,怂了。 “别闹了,我还没娶你……” “怎么没?鬼娶的?” “那不是你。” 桑宁一愣。 铺天盖地的吻又落下来。 落在眉上,眼上,最后在唇上施以重压,丝丝不漏。 好像在惩罚,又像饮鸠解渴。 …… “报主上,城外又来了一队送粮人马,领队人自称霍宝鸿!” 霍宝鸿,二叔? 两人连忙整理褶皱的衣衫。 “你别出去了,外面冷。”霍长安阻止。 “穿厚点嘛,那可是二叔。” “不,晚些总会见。” 男人这次很强硬,俯身低语:“别出去,嘴巴肿了。” 他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妩媚动人的模样。 说完,眼里染上欢快笑意,似有银光流淌,勾人心魄。 桑宁看呆了。 脑子里某个角落,冒出少年曾经悠闲散漫的身影,笑的风流不羁,惹人侧目。 他又像从前一样笑了。 真妖孽。 …… 近二十万的军队,不能只靠一家供粮供物,军队缺粮,缺棉衣,缺很多东西。 霍长安刚与将士商量过这个问题。 等攻打完夜泉,宣扬起兵后,自然有人主动上门支持,为家族铺一条路。 但是这段时间,他们只能靠自己外出筹粮。 没想到这个时候,消失许久的霍宝鸿带着人来了。 “爹!” 霍江初奔过去,爷俩拥抱在一块儿。 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父子,这是第一次拥抱。 经历过离别,死亡,亲情和重逢显得无比珍贵。 “江初,你这是……做官了?”霍宝鸿惊喜的看着霍江初的衣服。 那军服战甲,很明显比别人的高档,带着披风呢! “爹,我现在是百夫长,手下有三百人。” “我儿子是百夫长,是百夫长。” 霍宝鸿喜笑颜开,回头跟同伴说。 “霍老哥恭喜啊,你霍家着实让人敬佩,个个了不起。” 霍宝鸿挺激动的,腰杆挺的很直,回头又对霍江初道:“江初,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死了,他杀了好几个西辽人,为了保护百姓死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悲伤,倒是透着一股骄傲。 杀西辽人呢,有几个人敢杀凶残可怕的西辽人。 他两个儿子,都不是孬种。 “爹,我知道,有看到的百姓告诉我的,大哥死的其所,是条汉子。”霍江初红着眼说。 “爹,外面风大,快请这些叔伯们进城吧!” “哎,哎……”霍宝鸿点头。 这时,城门内马蹄踏踏,又来了一队人马。 威风赫赫,气概如虹。 每一个人,都有万夫莫挡之势。 他们的衣着,全是最高将领的装扮。 特别是前头一人,银色耀甲,红色披风,俊美无比,双目寒星闪耀,威猛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尊贵。 跟随霍宝鸿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觉得王者之气也就这样了吧。 啊,也对,这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呢! 他们见到未来的皇帝了。 要有从龙之功了。 “二叔!” 霍长安翻身下马,来到霍宝鸿面前,目中染上喜色。 “二叔没事就好,快快进城!” “这是我侄子,亲侄子,伯阳侯的儿子!”霍宝鸿又回头对着人讲。 这次语气更为激动。 第291章 选霍家人是对的 他身后三人这次不敢搭腔了,只唯唯诺诺的笑。 因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眼前这位以前是侯府家的公子,现在更是三军之主。 最主要的,霍老兄提点过,他这侄子恩怨分明,正直刚硬,一如他父伯阳侯,但就是脾气大那么一点点。 所以三人不敢造次。 哪知霍长安竟亲自来请。 “外面风寒,三位叔伯快随小侄进城安顿。” 口里还称呼他们叔伯,自称小侄! 三人受宠若惊,大为震撼哪! 霍宝鸿也是没想到,这次霍长安这么给面子? 他们带来的货物不多,总共二十车,有粮有棉衣,还有最缺的草药。 马上来人将货物接手,引着几十个随从进城。 把人迎进将军府,准备热饭接待时,霍长安才知,这些货物,是三人的全部家当。 “这……”霍长安惊讶的看向霍宝鸿。 霍宝鸿解释:“四郎不必惊讶,你听二叔说。” 这三人都是霍宝鸿多年生意伙伴,人品都是信得过的。 当日他随着人群逃出城,找了一处山,把长子埋了,带着那个他救下的两岁小丫头去找她爹娘。 从一块逃难的百姓嘴里得知,孩子爹娘已经被杀了。 小丫头也中了毒,眼看越来越不精神,霍宝鸿没办法,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一位好友顾昔年,正离得不远,于是他就冒险去了。 在顾昔年的帮助下,小丫头治好了,霍宝鸿身份敏感,不敢给他招惹灾祸,本想马上离开。 谁想在宏化的朝廷驻兵,开始到处搜刮粮食,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不管是乡绅还是平头百姓,跟抄家一般,一粒粮食财物都不给留,与土匪无异。 顾惜年派人出去打听,遇到阳关逃难来的百姓,才得知朝廷已经放弃阳关,任由西辽踏入,跟四年前放弃夜泉三城一样! 结合兵匪此时的作为,他和霍宝鸿二人推测出朝廷不仅放弃阳关,是要放弃整个西北! 心寒,悲呛啊! 朝廷人马肆意射杀想要进入宏化的百姓,百姓仓惶无依,哭喊无门,望天等死。 这时,来了一队人马,将那些百姓带离。 顾惜年又派人打听,得知他们竟然是又朝边关方向去了。 原来是有一将领带了兵马前去抵抗西辽,阳关没有沦陷。 霍宝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不敢确定。 反正他们又多方打听了很久,才确信带人回来救援的就是霍长安。 他们那个激动啊! 于是一商量,又联系了另外两个可信的好友,一块儿来支援了。 “四郎,这三人和二叔做买卖二十几年,你放心,是信得过的,他们把全部身家都带过来了,你看煤场那边缺人,是否能让他们在那边效力?” “三位叔伯倾尽全力,霍长安感激不尽!” 霍长安起身就给三人鞠了一躬。 “不不不,这,这……我们也是给自己谋出路……”三人全起身。 真不知所措啊,不仅被未来皇帝邀请同桌而食,还这般礼待,太吓人了吧? 他们一起看向霍宝鸿。 霍宝鸿也愣啊。 他这侄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不过煤场的事我做不了主,一直是宁儿在管的,等稍晚二叔可与她商量。”霍长安又道。 三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生意场上这种话基本就是婉拒的意思。 顿时心都沉到了谷底。 “哦,你媳妇也在这边吗?多会儿有空?”霍宝鸿紧接着问。 “哎,霍兄,不急不急。”三人连忙给他打眼色。 本来粮食财物就保不住,他们才不想便宜那些兵匪,是心甘情愿来赠送的。 这点东西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怎么好厚着脸皮谋个差事呢!那还算什么赠送,那是交换。 万一惹人生气,就不是结善了。 “嗯……” 霍长安刚要回答,就看到桑宁的身影。 “二叔!” 桑宁和霍静雅一块儿来的,她戴了个毡帽,脸上围了遮巾,霍静雅啥也没戴,还穿着训练的军服,干净利落,英气十足。 两道喊声一出,霍宝鸿循声望去。 桑宁遮着脸他也认出来了,可她身边那个小子是谁啊? “二叔,你看啥呢?不认识了?” 霍静雅又出声,霍宝鸿才听出这不是他跟伙计们说的自己那娇俏可爱但有点过分活泼的小侄女吗? “你咋黑成这样了?挖煤去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挖煤,二叔,我是带兵打仗的人了!” 带兵打仗? 侄女也能带兵打仗了? 霍宝鸿呆愣之后,眼睛发湿。 “好啊,好。以前我觉得你爹什么都对,现在才知他目光和我一样,也不长远。 咱们根基太浅,不懂忧盛危明,只知男子要磨练,不知女子也需能柔能刚,你这样很好,很好。” 此话让大家感慨万千。 经过这么多事,其实这道理,他们也都知道了。 “四郎媳妇,正有话问你,你遮着脸干什么?”他又问。 “哦,我嘴让大黄蜂蛰了。” 大黄蜂:“……” 默默地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声音很低的接了一句:“他大概是把你的嘴巴当成花儿了。” 霍宝鸿:“没事,蜜蜂蛰了人就死,便宜不了它!” “……” “嗯哼,二叔,咱们做军人的,很忌讳听这个死字。”桑宁弱弱道。 霍宝鸿对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 “对对,不能说。” 霍长安提醒:“二叔,你不是要问宁儿吗?快问吧。” “哦哦。” 霍宝鸿又对桑宁说了一遍。 “当然可以,二叔你带着几位叔伯过去就是。军队需要的物资,全指望这个煤场,叔伯们来的正及时。” 这真是一时地狱,一时天堂。 顾昔年三人兴奋不已,又为刚才自己的乱猜测羞愧不已。 “那小民们不多留了,赶回去把家眷都接去凉州,霍老兄咱们后头见!” “来人!”霍长安喊。 “调三百人护几位叔伯平安来回。” 顾昔年几人这次真的是感动了。 就知道选霍家人是对的! 他们,誓必要为此征途尽最大的力量! 第292章 儿子丢好久了 他们走后,一家人又坐下说话。 “四郎,你变了很多。”霍宝鸿说。 以前,他对他这个二叔没这么客气,当然更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平头百姓这么礼待。 今天不光顾昔年三个受宠若惊,他也是。 桑宁侧头,看向霍长安。 是吧? 他真的变化很大。 霍长安朝桑宁笑了笑,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我去北疆寻找李钧下落时,曾差点被那边守将发现。我逃进了一家赌坊,那的老板庇护了我。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所有与北疆守将作对的,他都庇护,因为他只认霍镇南。 后面还有几次,我遇险时亮出身份,无人不庇护于我。 有一个妇人,为了不让搜索的人发现我的藏身之处,不惜自毁名节,抱着孩子在官兵面前喂奶,但凡那些人发疯…… 有一个大爷,让自家儿子往山上跑,扰乱官兵追查方向……” 霍长安声音低沉,缓缓讲述。 大家也从他的讲述中知道了当时的重重危险,还有北疆人对霍镇南的拥戴。 “宁儿,你说的对,付出总会有回报,百姓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桑宁暗自握了握他的手回应。 “我找到了李钧,确定了爹被秘密召回京城的消息,也带回了被李钧藏起来的两万兵马。” “大哥没有战死?”霍宝鸿惊问。 “不是战死,但京城也没有爹的踪迹,还在找……”霍长安声音又低沉几分。 他希望爹没有死,虽然知道情况很不乐观。 霍长安又继续说:“从北疆回西北的路上,我看尽了凄凉之景,天下乱象。 一家七口被权势逼的自尽。 一整个村子被强盗屠杀。 书生不是书生,樵夫不是樵夫,客栈冤魂无数。 东阳的天全是黑的,民不聊生,百鬼夜行……” 所有人心头都压抑的喘不过气。 原来,他的改变是因为这些。 霍长安攥着桑宁的手有些紧,半天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天下如霍家惨烈者,比比皆是,只不过霍家站的高,被人看到了而已。 百姓苦,苦不堪命! 所以,我要救他们于水火,捅破这昏暗的天!” 霍宝鸿,霍江初,霍静雅,桑宁,全都热烈的看着他,泪眼蒙蒙。 “好!捅破这天!二叔老了,又没什么本事,但还能做的,一定拼了命去做!” 霍宝鸿苍老很多的脸散发出无限豪情,恨不得自己也回到年轻的时候,跟着一起拼杀。 “捅破这昏暗的天!”一直沉默,不善言辞的霍江初也喊。 霍静雅:“捅破这昏暗的天!” 桑宁:“捅破这昏暗的天!” 霍长安重重的点头。 一家人,一条心,一个目标,一起拼。 “二叔,堂兄,我还要向你们道歉。” “以前,我总以为侯府落难,你们被牵连也是寻常,谁让你们姓霍。 侯府鼎盛时,你们也享受了别人的追捧,落难那也一起受着。 可今天才知,并不是如此。 二叔做生意,靠的是自己,也许有人是因为我爹的原因靠上来,但那种关系,都是利益为上,侯府一倒,也就塌了。 在这种境地,二叔还能联系到以前的生意伙伴,毫无保留的给我们支援。 靠的全是二叔的人品诚信和多年情谊。” 霍宝鸿老泪纵横,摆着手哽咽: “也不是如此,确实是因为你爹的关系,最起码让我顺利做到首富,无人敢使绊子。 只是二叔也谨慎着,对来合作的人多方考察才会决定,就怕给你爹惹了什么麻烦。 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一个霍,一家人,自然同享福,同落罪。” “不说了。” 霍长安给霍宝鸿和霍江初各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二叔,一会儿我们还有事,不能多喝,就敬你一杯,多谢二叔。” “我也要敬二叔一杯。”霍静雅也自己倒了一杯。 “以前不懂事,还骂过二叔。二叔,对不起。” 桑宁一看,就自己没倒酒了啊,她想着做做样子也行啊,当即想要拿酒壶。 但霍长安也不知是不是未卜先知,顺手就把酒壶拿离,放到了远处。 “好好好。”霍宝鸿眼泪就没止过。 喝完酒他就用袖子一擦,撵人:“你们都去忙吧,我自己再喝点就休息了。” 于是,霍长安几人就离开了。 “大哥啊,你还活着吗?你一定要活着,来看看这一幕,一家人,一条心,这也是你一直期盼的吧?” “大哥,孩子们都很好,很好……” 屋内,霍宝鸿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自语,一直到了深夜。 …… 军营制定了攻打西辽的计划,开始了紧急训练。 每天冲锋的口号响彻天际。 各种阵形排演,列队,鼓声转换。 还有精英部队的震天雷模拟演习。 很快半个月过去。 离腊月还有十天,大军集结出发。 出发之际,邵夫人来送行。 给邵青带上了自己这几日亲手制的平安符。 “辰儿呢?”她瞅来瞅去没看到儿子。 “又想偷偷混在里面跟着去吧? 你快把他揪出来。” “辰儿不是跟你在将军府吗?没在军营哪!” 什么? 也没在将军府啊! 两口子这才发现,儿子好像丢了好长时间了。 看到邵夫人的那刻,桑宁脑子一闪。 A呀!忘了! 不过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没人找? 桑宁赶紧过去,把这滞后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二人还没急起来的心又稳稳当当落下来。 “那就让他飞去吧!”邵夫人说。 邵青:“还雏鸟,笑不笑人,他都飞了多少回的老鸟了!” 邵夫人:“不知道半年能不能回来?” 邵青:“大概得两年吧。” 两年回来就不错了,毕竟霍小公子被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上次一个稍微优秀点的孩子还把他勾走三个月呢! 他这个儿子,是属鸽子的。 很容易会被优秀的鸽子拐走。 但是总会回家来的。 时间长短而已。 邵夫人叹口气:“也可能回来时,就是娶亲的时候了。” 霍小公子太招人稀罕了,她都想换个儿子! 桑宁:“……” 好懵啊! 亲儿子? 第293章 别怪姨母心狠 乾元一九年,冬月二十。 东阳霍家军出动十五万,开始了驱辽之战。 整整十日,昼夜不休。 战火硝烟,笼罩边关上空,经久不散。 腊月初一,霍家军以损兵三万的代价杀敌十万,西辽仓惶退出夜泉,德武,常积三城。 十万敌军退至西海草原,仍虎视眈眈,贼心不死。 硫磺矿场一片火海,将士们将里面的西辽人尽数斩杀,救百姓数百人。 手脚皆被铁链拴住,双目无神,形如骷髅,状如傀儡。 直到身上的铁链被斩断,都茫然的不知奔跑。 “乡亲们,你们得救了!” “乡亲们,你们得救了!” “西辽人被赶走了!” “没人再欺负你们了!” 曾经几万人的城池,如今被屠杀的只剩下这百数人。 这些,都是最强壮的青壮年,如今也佝偻驼背,未老已衰。 “能,给我一点粮食吃吗?”一人瘫在地上仰头问。 “我吃人肉和草皮吃够了……” 他的手里立刻被塞了一个粗粮饼。 那汉子像不认识一般,呆呆的拿着饼看了半天,眼神才逐渐有了光亮。 他狼吞虎咽的几口就将饼子吃了下去。 “我是人了,我变回人了,我不是畜生,不是吃人的畜生……” 他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三地,冯涛……你们快活过来,我们得救了……”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他们来了……” 所有人终于有了反应,踉跄围上来,睁着深陷的眼睛渴盼的看着士兵。 士兵身上有饼子的,纷纷掏出来给他们。 哭声,咀嚼声,一片混乱,混乱之后就是一阵哀嚎。 “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军医被喊过来。 “不能给他们乱吃,他们的胃已经损坏,要慢慢养回来!” 他们习惯了吃肉饮血,吃土吃草,竟然已经不能吃正常的粮食了。 “喝粥,先给他们熬粥喝。”军医说。 “大人……”又一个汉子跪爬过来拉住了军医的裤腿。 “小人是,是夜泉城郡守大人身边的护卫,还有人,在山里……” 夜泉城郡守苏怀寅,在西辽人封锁城门屠城时,让有限的人手把百姓赶进了不属于东阳国土的西山。 西山另一侧,便是西辽的领地。 他说:隐藏起来,活下去,不管做人还是做兽,都要活下去。 会有人来救的,一定会有人来。 五年了,他们终于等到了! 士兵们在茫茫山林中敲锣打鼓搜寻七天七夜,终于有一野人主动暴露于他们面前…… 乾元一九年,腊月初三。 史记:夜泉,德武,常积正式回归东阳。 …… 凉州。 山林深处。 一老一小正蹲在地上挖着什么。 “这是张大夫说的护肝的忧眠草吗?”老人问。 “祖母,我看就是的,这儿还不少呢,多挖几棵回去。”小的说。 身后年轻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丝讽笑:“你们还回的去吗?” 一大一小回头,惊讶的看着女人。 再四下环顾,带来的护卫呢? “水仙,你什么意思?”老夫人觉察不对,将孙子护在身后。 云水仙整日铲煤砍柴,风吹日晒,皮肤黑了糙了,手皲裂起皮,比以前眼看老了十岁。 此刻没了前些日的讨好乖顺,又现狰狞。 “姨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我说什么你都信。” 不过是装乖了几天,这又信了她。 “哪有什么忧眠草,张大夫从未说过。” “姨母,我不过就是想把你引到山上来。” “引到山上做什么?”老夫人目光犀利的问。 “掳你们祖孙回京城,献给二皇子。” 云水仙目光带着“你怎么这么蠢”的讥笑:“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在京城的据点已经被端了,是我报的信。 谁让你们商议事时那么不小心,被我听到了呢! 呵呵,只要你识相,将兵权上交,二皇子不会杀你。 如果你不识抬举,姨母,看在你抚育我一场的份上,我也会替你求情,保你不死。 但给人端屎端尿,跪行舔鞋的差事是免不了的。 不知姨母能不能受的住?” 锦棠怒目而视:“你不怕我四叔带兵杀进京城,弄死你们吗?” “哈哈!”云水仙一挥手,顿时出现十几个蒙脸人。 “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抓起来!” 锦棠被人捆住胳膊,动弹不得。 “你四叔?你四叔那点兵权根本不够看的!要是不归顺二皇子,那他就通知太子和三皇子,你看到时候他还能剩个什么! 还真以为能打到京城去,做梦吧!” “云水仙。”老夫人看着面目丑陋的人,叹了口气。 “你毕竟是在我侯府养大的,其实这几日,我真的想过给你一次机会。 奈何……你姓云。” 云水仙呸一声:“我当然姓云,你是老糊涂了吗!” “我没糊涂。 我和你娘一块长大,云飞池没有出现以前,我们也是姐妹情深。 我们杨家,从未出过大恶之人,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娘是一时迷了心智。 她死的时候,也跟我忏悔,求我把你带走。 你是忘了吗?当年的你,躲在门后,身上全是被棍打的淤青,我不带走你,你在那个家能活下去吗?” “你少提这个事,虎毒不食子,我爹还能真让人打死我不成!你就是仗着权势显威风!”云水仙不耐烦的说。 然后命令蒙面人:“堵上她的嘴,带走带走!” 但是蒙面人没有动。 她刚要发怒,又听老夫人继续道:“如今看来,你恶性不改,根子确实在云家人身上。 那也别怪姨母心狠了。” “老太婆,你什么意思?” 蒙脸人纷纷摘下面巾。 那个压着锦棠的马上松手:“小公子,没弄疼您吧?” 一个少年突然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把侍卫推开。 “起开起开,我刚才都看到你使劲了,指定弄疼了! 小锦棠,不疼哦,我给你吹吹,呼——呼——” 锦棠的手上被吹上了口水。 第294章 朝廷开始控盐 “我一点都不疼!” 锦棠抽回手嫌弃的往身上擦,离邵松辰远了点。 云水仙脸色变的发白,尖声问:“你们干什么,你们敢背叛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本来就是霍家的护卫!” 什么? 什么意思? 云水仙不聪明的脑袋成了浆糊。 老夫人平静道:“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人,你传出的消息都是假的。 根据你提供的据点,二皇子险些命丧当场。 我还把当初跟你一块来的侍卫放走了两个,临走前,让他们看了一出咱们母慈女孝的画面。 你们云家,现在已经被二皇子以残害皇族为名,抄了。” 云水仙傻了。 “不,不可能……” 所以说,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像一个笑话一样被人耍弄! 云家抄了,她也回不去了! 云水仙终于认清自己的处境,噗通跪到地上,声俱泪下。 “姨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求你了姨母,看在我娘的份上,姨母,求求你……” 老夫人摇头。 “如今我是知道了,花长得不好,也许不是花匠不用心,是种子本来就不好。 你姓云,和我有什么关系? 寒冰不容火,烂泥上不了墙。” “缢了,把她扔回京郊义庄,和云飞池父女团聚去吧!” 老夫人牵起锦棠的手,头也不回,身边跟着狗皮膏药一样的邵松辰。 云水仙被一根腰带勒住脖颈,绝望的看着老夫人的背影,五指前伸,彷佛要抓住什么。 “老夫人——” 有护卫飞奔而来,声音嘹亮。 “霍家军大捷!击退西辽,收回夜泉,德武,常积三城!” “好!”老夫人大喜。 云水仙的手垂下,眼睑闭拢,什么都看不见了。 尚存的一丝意识,好像又回到了流放路上。 如果她当时老老实实的跟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应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到底为什么,她那么沉不住气,与霍家反目。 是因为…… 桑凝儿…… 她一次又一次的打她,霍家人都听她的…… 明明,都是她们逼的。 意识中断。 云水仙彻底死了。 …… 腊月初三,李玉枝娘家及其亲族到达凉州。 腊月初五,霍家三位长老带领宗族到达凉州。 同日,谢雨柔娘家谢知州一家到达凉州。 谢雨柔本以为是父母舍弃了她,没想到是因为爹受了牵连,被同僚陷害入狱,要不是霍长安派人去接应,怕要死在牢中了。 一家人相见,自然一番哭诉。 除了老二家已与侯府划清界限,所有姻亲都已安排妥当。 腊月十五,霍长安宣布独占西北,称定西王。 霍家军以少胜多,击退西辽三十万大军的消息也风一般传遍整个东阳。 大雪纷飞,年关至。 夜泉城门大开。 肃穆黑衣铠甲军队护送一宽大精雕的棺木进城。 “迎苏将军回家——” “迎苏将军回家——” 上千百姓在大雪中观看。 苏将军是谁,为什么说回家? 前头有甲卫高喊:“苏回夜,原名苏二蛋,夜泉城城南苏家杂货铺苏大桩之子,凉州驻城守将,为抵御西辽,守卫百姓,战死沙场。 生前之愿,驱除鞑虏,收复夜泉。 苏将军,夜泉已回归,您可瞑目了——” 后头人还抬着一尊高大的石像,是威风凛凛,举剑向天的苏回夜。 他们将石像立在了城门处。 上刻:护疆忠勇大将军——苏回夜。 生平…… “原来是他。”有人湿了眼眶。 “就是他。” “我也知道。” “他爹娘是最诚信的买卖人,卖东西最公道。” “西辽人屠城时,他爹娘熬了一大锅米粥,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讨好西辽人。 没想到,他们是在粥里下了毒。” “他们是被西辽人吊在城楼上活活晒死的。” “整整五天五夜。” “临死还大喊他儿子会回来杀光西辽人的。” “苏将军,果然回来了。” “苏将军……” 百姓自发走到石像前,长跪不起。 城楼上。 桑宁擦了擦眼睛。 “回来了,苏回夜,你该改名叫苏二蛋了。” 霍长安拂去她帽上的雪,大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回吧,他未完成的事,自有我们替他完成。” 桑宁点点头,与他一起下了城楼。 * 夜泉大营。 火炉旺盛。 上面熬煮着一锅八宝粥。 香气四散弥漫。 “主上这招好,京城那帮子人这个年要过不痛快了,不知道年后先派谁打头阵?”炎猛在脑子里过滤一遍,好像也就那个忠义大将军还顶点事。 “前有朝廷,后有西辽,属下觉得咱们应乘胜追击,先把西辽彻底打出西海草原,再回头对付丧狗朝廷。” 武高达精神百倍,话语间隐隐透出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魏昶和邵青也豪情万丈,同意将西辽一举消灭。 “咱们有震天雷,直接灭掉西辽岂不更好,以后再也不会受其滋扰!” 听着几人的话,霍长安忽然明白了桑宁的隐忧。 一种厉害的兵器,很容易让人滋生野心。 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谁都没有提那消失的三万士兵。 霍长安沉声问裴明安:“三万兄弟都记录在册了吗?” “主上,记录好了。” “嗯。西辽先不攻打,再等等。” “西辽先不攻打。” 霍长安和坐在炉边搅动八宝粥的桑宁一起出声。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自有一种别人参透不出的默契。 众人面面相觑。 “主上,现在可是好时机,若等他们休整好,与朝廷前后夹击……” “我明白。”霍长安打断武高达。 看着桑宁搅粥的手一顿,便心有灵犀,舀了点水添进锅里。 炎猛咂咂嘴,挑挑眉。 主母真是驭夫有道。 “震天雷用光了,有种材料很稀少,目前制作不出来,再等等吧,本主现在,一个兵力都不舍浪费。”霍长安说。 原来震天雷没了。 原来那玩意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大家刚才升起的傲气小了些。 “百姓衣粮都发了吗?”霍长安又问。 “发下去了,每人都发了足够的粮和煤球,也告诉了他们,现在把荒废的土地收拾起来,到了春儿,有多少良田,发多少种粮。”裴明安禀告。 “还有件事……新月山庄那边这次送粮晚了些,说是,朝廷截断了路,他们绕了不少路才过来。 再有,朝廷开始控盐,他们多方途径,也才筹集了十袋盐过来。” 盐有多重要,自是不必说了。 将士们身体消耗大,比一般百姓需要的更多,没盐是万万不行的。 “盐?” 桑宁抬头,眼睛咕溜转了一圈,像灵动的葡萄。 第295章 等我回来 盐的种类有海盐,井盐,石盐,湖盐。 目前开采的都是海盐,分布在辽东岛和淮河湾一带。 桑宁记得地理学的知识,海盐就不必说了,西北属于内陆,没有海。 最大的井盐矿盐产区都在自贡。 而最大的湖盐产区,是在青海哪! 而且湖盐具有自然结晶的特点,比海盐更好提取。 有记载为证: 河东盐池,玉洁冰鲜,不劳煮沃,成之自然。 青海,青海是隋炀帝时期纳入中国版图的,现在是属于哪里? 桑宁眼神发亮,“快拿地形图纸来!” 霍长安声落手到。 图纸他都是贴身放的。 桑宁打开。 “嗯……” 这都画的什么玩意儿! 哪里能看的出这是祖国妈妈? “你跟我说说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里?” 桑宁一问,炎猛和其他人就笑了。 “属下还以为主母能看得懂,原来这图纸只有主上自己看的懂。” “我还以为只有我看不懂,原来你们都看不懂。”桑宁说。 霍长安清清喉咙,低声道:“晚上教你。” “晚上教你。”炎猛马上重复,对着武高达挤眉弄眼。 俩人就贼兮兮的偷笑。 这里面,也就他俩敢开霍长安的玩笑。 反正其他人不敢。 霍长安神色一恼:“滚出去!” 俩人面色一正,皮子发紧,正襟危坐。 桑宁拍拍脸黑的霍长安:“做首领的,大气点。” 还以为她是解围呢,谁想后面紧跟着一句:“别跟没媳妇的老光棍一般见识。他们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扎心了! 别说,这里面就炎猛和武高达没媳妇。 这下换别人嘲笑他俩了。 主上伤人伤身,主母是扎心哪! 没事不能开俩人玩笑了! 霍长安给桑宁指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桑宁这才知道,他画的不只是东阳国土,周围邻国和附属国都有,但仅限于与东阳相接处,再远些,就没了。 可能他对此不是很了解了。 除了她之前提过的塔拉兹。 “这处地界属于哪里?” 桑宁指着夜泉的西南方向。 “属于西羌。” 桑宁一哆嗦。 霍长安靠的有点近,一说话,滚热的气息直钻耳朵,麻酥酥的。 霍长安感觉到桑宁的反应,抿抿唇,目中蒙上一层炫目的光影。 他没离开半分,只是将头侧了侧,让嘴巴不再正对她的耳朵。 目光又对上桑宁的手指。 莹润半透明的指尖缓缓从图纸划过。 一如昨晚从他的胸膛划到腰间时的漫不经心。 心又乱了。 桑宁定定神,挪挪屁股。 炉火太旺,烤的人要热死了。 武高达目不斜视,严肃道:“所以主母,西羌是怎么滴呢?” “哦,这里有盐水湖。” 盐水湖? “湖也能产盐?”大家全都精神了。 纷纷看向那个位置。 “当然,这里有最大的盐水湖群。” 哦,真的假的? “不行,西羌不能惹。”炎猛皱眉。 “对,现在的西羌王杀伐果断,登位三年便将散乱部落拧成一股绳,国力蒸蒸日上,连西辽都不敢去招惹。”魏昶也说。 “咱们如今,不能节外生枝。” 霍长安也点头,认可他们的话。 “哎……”武高达叹气:“西北贫瘠,好不容易有个盐湖,竟然还是别人家的。” “要不然我带兵直接去辽东岛抢!”炎猛眼神一狠:“那里我熟!” 他在辽东郡长到十几岁,那边百姓估计还是记得他们炎家的。 早晚他要再回去,解救那边被奴役的百姓。 “哎,哎,哎,用不着,用不着哈!” 桑宁又把手点到另一处。 “这个地方也有,是属于哪里?” 霍长安:“这个地方……多山峦,无人居住,山峦北边,就是北蒙西部。” “哈!就是这里!属于咱们了!赶紧派人入驻。 哈哈哈!那些傻子说西北贫瘠,还笑话咱在这起兵,殊不知西北到处都是宝藏!” 霍长安立马在那个位置做了个标记。 语气轻快:“刚才还有个傻子在说。” 武高达:“……” 看着炎猛,“是你说的吧?” “狗说的!” “我艹!” 两人差点又在帐子里打起来。 裴明安摇摇头,男人只要没媳妇儿,就是幼稚鬼。 他立马去安排人查探。 都说主母是玄门之人,懂得各种术法,这次就见识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 众将士一同过年。 虽说不能与家人团聚,但兄弟们一块乐呵,也减少了些许思乡之情。 还有濯缨妇过来弹唱。 兄弟里也有会杂耍的,在篝火旁表演。 及至子时,侦察兵来报,西辽军有异动。 西辽会趁着年节过来偷袭,大家早有准备,迅速集结队伍。 但侦察兵又来报,西辽退兵了! 霍长安和桑宁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他们成功了! 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长途跋涉,经过沙漠,雪山,到达了塔拉兹,并成功说服了塔拉兹王。 “可以进攻了。” “主上,您说什么?他们退兵了。”裴明安以为听错了。 霍长安看向他,目光比天上的星光还要闪耀。 “西海草原是他们最大的养马地,你不想得到最优质的战马吗?” 想啊,可是西辽军队若再次反扑,他们不是又要损兵折将。 主上不是说,一个兵力都不想损耗吗? 裴明安糊涂了。 霍长安第一次放声大笑,举剑高喊: “十万人守城,十万人跟本主杀敌去!” “此战之后,再无西辽!” 声音穿云裂石,万夫莫当,穿透黑夜,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接着,是高亢回应的声音。 “此战之后,再无西辽!” …… 集结完毕。 霍长安最后看了桑宁一眼。 深深凝望。 一身冷硬金黄铠甲,黑色披风猎猎。 面容肃穆,凛冽肃杀。 眉目间却带着不舍和万般柔情。 “等我回来。” 回来娶你。 第296章 我是你亲兄弟 “好。” “我也不会像邵夫人那样做平安符,那就给你个平安吻吧。” 桑宁踮起脚尖,凑上去。 霍长安瞬间抬起披风,将二人遮住。 裴明安一挥手,黑压压的士兵全低下头。 至于那几个直勾勾盯着的几位将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连主上的亲妹子都在那笑的咧着个嘴。 “静雅妹子,给,我刚烤的,热乎的。” 一把黑皲皲的烤花生递过来。 “我说冯大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真是服了!” 话说着,手已经把花生抓了过来。 “嘎嘣”吃了一个。 真香! “又是跟我四嫂要的吧?” “是,主上亲嘴儿的时间够你吃三个,吃不完的收起来慢慢吃。” “什么亲嘴儿,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的,扇你!” 冯大力嘴里数着“一,二,三,结束。” 那边霍长安应时放下披风,“出发!” “……” 这一次出征,桑宁没有多少担忧。 因为西辽后院起火,急着赶回去救火,他们这边,顶多算隔岸观火,必要时与塔拉兹前后夹击,彻底击溃西辽。 顺便将西海草原领主为皇室供养的牛羊马群赶回来。 危险系数很低。 霍长安带着新将去历练,把邵青和武高达留下守城。 他们一走,派去找盐湖的人就回来了。 那边无人区的山峦内盆地洼处,果然藏着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水是咸的! 周围银装素裹,雪山连绵,盐湖安静的沉睡于中央,无人踏足过的静谧圣地,可美了! 他们还搬回了几个硕大的结晶块。 “果然是盐!主母,您真神了!属下佩服!” 武高达舔了一口白色的结晶块,大呼。 “主母说的对,谁能想到,他们口中贫瘠的西北竟然能产白花花的盐。”邵青也道。 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他们有了盐湖,有硫磺矿,还有煤矿,加上震天雷辅助,何愁大业不成! 桑宁心想,何止这些,这边还有很多铁矿呢! 不过这个也在地底下,她得确定一下位置,去转一转,让空间发掘一下。 煤矿能发掘出来,铁矿自然也可以。 “主母,这湖盐和海盐的晾晒方法是一样的吗?” “一样!但是现在是冬季,不是晒盐的季节,现在可以用火煮法。 咱们先带人把盐场建起来,朝廷断我们的路,咱们自给自足。” 正月十五,阳光充足,桑宁就带人去建盐场了。 盐湖,其实有两种。 一种是古代海洋的遗迹,本身就是海水。 另一种就是只有水源汇入,没有流出的死水,盐分在湖泊内不断的积累,从而水变成咸水,这种只有降雨量少的干旱地区才能形成。 这个位于无人区的盐湖就是第二种。 看结晶程度,盐度还不低。 日晒制盐最好的时候是夏季,这个季节,可用火煮法,就是比较费柴费力。 可一边蒸煮,一边建造盐田。 盐田最少得需要两部分,一个蒸发池,一个结晶池。 第一步先把湖水引入浅槽蒸发池,经过日晒,缓慢蒸发,浓缩到一定程度后,再倒入结晶池,这样晒干后,就析出白色的粗盐晶块了。 粗盐经过过滤和去除杂质,变成精盐。 桑宁和武高达带着士兵们搭了毛毡帐篷,一连在湖边待了十多日,煮出了百来斤粗盐。 等一切都顺了手,她才离开。 经过鹿时深调制的灵丹妙药,她手腕上的肉渐渐长好,疤痕也变的很浅。 这期间,她又学了骑马。 没事就骑着一匹小马驹出去转悠。 果然被她找到了镜铁山铁矿。 她谁也没告诉,想着等霍长安回来再说。 霍长安也该回来了。 这几天,总梦到他。 怪想的。 天气渐暖,百姓们开始了翻耕田地了,她拿出空间里早已准备好的种子,让邵青安排人发下去。 但是百姓还是太少了。 于是,她又制定了一系列政策,由月不圆写了一篇华丽的文章,散播出去。 西北地区,百姓十年免赋税,凡来此定居者,官府分房,分煤,分粮食分地,分工作。 这消息一散,越界往这跑的百姓越来越多。 没办法,在朝廷管辖的地区,活不下去了哇! …… 浩瀚沙漠,一队人马正迎着风沙艰难行走。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与狼群的厮杀。 去时五百多人,回来只剩下了二百多。 “坚持一下,过了这片沙漠,就能看到沙角山了。” “对,坚持。我们一定能回家的。”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子舔了舔干裂的唇说。 这一路,又是雪山,又是沙漠的,晚上冻死,中午晒死,什么鬼气候。 “徐五德,回去大家一定都认不出你了,不过你现在比以前英俊多了。” 信你个鬼哦,我看你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了。 徐五德看着又黑又糙的白义,脸上的皮肤都冻坏了,青一块紫一块,现在又开始爆皮,跟那乞丐也差不多。 老陆更惨,领了一个美人儿回来,一路上那个照顾,吃的喝的全给她,生怕把美人苦坏了,自己都没人样了。 又一阵儿大风吹来,他们熟练的趴到沙土上。 等风过去,前面出现一些黑影。 “什么东西?” “是人,不是狼。” “我艹!怎么会是西辽人!西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白义和徐五德大惊。 “快跑,快跑!” 兵荒马乱,人翻滚,马也翻滚,马背上的货物滚了一地。 老陆还是护着他的美人。 一声声惨叫从身后传来。 徐五德哭了。 “白郡守,难道我们注定要死在这了吗?听说死在沙漠会变成干尸。” 他趴到地上,双手扒拉沙子,企图将自己埋起来。 白义听出声音不对,回头一看。 被杀的哪里是他们带来的侍卫,分明是那些西辽人。 “徐五德!是霍家军,是霍家军,咱们得救啦!”他狠狠踢向徐五德露在外面的屁股。 “是炎将军!炎将军——”侍卫欢呼起来。 徐五德爬起来,头上脸上沾满了沙子。 太阳毒辣,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 犹如从太阳中走出的神祇。 “前方何人?” 徐五德又激动哭了。 “是我呀!炎兄弟,我是你亲兄弟徐五德!!!” “我是你亲兄弟白义!” 老陆:我该是谁?和人家不熟哇。 “我是你素未谋面的亲兄弟陆明浩!” …… 第297章 让霍长安出来 尚未等到霍家军回归,先等来了朝廷的队伍。 霍长安在西北称王,西北十城皆已臣服,密北城在西北最东边,也是西北与腹地分界线,与宏化一山之连。 山西面山峦迭起,山东面一马平川。 密北城守将飞鸽传书,朝廷军马十万人已开拔。 武高达与雷云点兵五万,速去支援。 桑宁也带了剩余的精英军队一千人,押着迷惑敌人的假炸药前去。 万万没想到,朝廷第一个派来的主将,竟是旧交。 忠义大将军之子,沈烨。 两军阵前。 沈烨一身红袍银甲,头戴鎏金红缨银盔,腰配龙泉宝刀。 年轻俊朗,前庭饱满,如松柏般屹立。 好一个挺拔气正的男儿! “霍长安何在?” “区区一个黄毛小儿,还不值得我们主上亲临,沈烨,念你忠义将军府和霍家有交,速速离去,别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武高达之前隶属于伯阳侯,自然知道两家的交情。 且沈烨也因替霍家求情,大闹金銮殿,被赶到巴蜀蛮族之地,如今又被召回,让他头一个攻打西北。 这朝廷就是拿他当出头羊呢! “少废话!让霍长安出来,他是不敢见人了吗?” “笑话!要我们主上来可以,让狗皇帝狗太子派个能打的人过来,派你一个逗鸡耍狗的街溜子来,瞧不起谁呢?”武高达言语间全是轻视。 逗鸡耍狗…… 刚才的英雄形象瞬间在桑宁心里崩塌。 是了。 和霍长安一起逗鸡耍狗。 “也不至于吧,一日不见,刮目相看,你家主上都这么强了,还不准人家也天天向上吗?”桑宁说。 “主母,主上是天赋异禀,你以为谁都能跟他一样啊! 沈烨倒也有些天赋,但都被他用到别处去了。 十几岁和主上乔装打扮混进土匪窝,利用土匪身份杀了欺男霸女的宏康王宠妾的亲弟弟。 后来宏康王被赶出京城,这事才捅出来,侯爷和忠义大将军捆了二人进宫请罪,二人全都不服,一个比一个嘴硬。 皇帝倒也没罚他俩,就是说了两句:牛头顶着一个强。(犟!) 只要两头别打架。” 武高达说完一愣。 现在两头牛要打架了。 全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朝廷,是故意? 桑宁可以想象两个少年满身轻狂,为自己心中的正义,风雪不惧的恣意。 还有,二人之间,干净无尘,直白热烈的情谊。 再看沈烨,眉目间少了曾经的那些桀骜张扬,染就一抹灰暗。 终究是,长大了。 “沈将军,可否一叙?”桑宁喊。 沈烨连一抹眼神都不曾给她。 冷冰冰对武高达道:“本将军就驻地此处,告知霍长安,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开战!” 说罢,他转身离开。 身后有副将匆匆跟上,神色不满。 “沈将军,太子派你来是打仗的,不是叙情谊的,为什么非要等霍长安那个乱臣贼子来,咱们现在就要攻破城门,给他们教训!” “那本将军把这个主将让你当,你去攻打!”沈烨不客气的说。 “你,沈烨,劝你尽快制定攻打计划,别让你爹和你的家族失望。” 他着重咬着家族二字,让沈烨眉间涌现一股隐忍的杀意。 副将甩袖走了。 一老将担忧的过来。 “公子,老将军已选择了太子,您与霍四郎私交再好,也要以大局为重,且他霍家根本不是被冤枉,分明是蓄意谋反。 您,您还是尽快……” “用不着你一遍遍提醒!本将军是主将!滚!”沈烨大喊。 透着不甘,苦闷,和挣脱不得的声嘶气竭。 大军就在城外扎营。 夜间,沈烨路过副将周回的营帐,隐约听到他和人在密谋着什么。 里面的人很警觉,听到声音就住了嘴。 “你们在说什么?”沈烨掀开营帐,看着里面的三个人。 周回笑了笑,嘲讽道:“我们在说,若是沈将军违抗太子之命,不舍得对昔日旧友下手,我们该怎么完成任务。” “呵,就凭你们?” “我们自然比不上沈将军武功高强,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奉劝你们,若敢私自行动,别怪本将军在外不受君命!”沈烨警告。 周回皮笑肉不笑,烛光下,他的脸一半陷在阴影中,诡异朦胧。 敌不动我不动,就这样一连胶着五天。 第五天,凉州来信。 霍家人被抓了! 有人冒充逃难进城的百姓,劫走了一家子。 桑宁怒了。 “怪不得在这耗时间,原来是在这耍见不得人的勾当,出城,进攻!让他们有来无回!” 硫磺资源充足,她又新做了不少炸弹,别怪她不讲同胞之情,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着实可恨! 投石机一字摆开,炸弹就朝对面营帐飞去。 “轰隆隆——” 火光浓烟四起。 火箭带着猛火油一支支飞出去。 一上来就给朝廷军一个猛烈的。 一辆辆辎车上,盾牌兵护卫,投药手投炸弹,炸的朝廷大军找不到东南西北。 “霍长安!你出来!霍长安!” 沈烨从队伍冲出来,看到漫天的烟尘震撼之下不退反冲。 “霍长安!你是不敢来见我吗?你给老子出来!” “沈烨,把霍家人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尸骨无存!”桑宁在辎重车上大喊。 “桑氏!你没资格跟老子说话,为什么霍长安不出来,是不是他心虚,是不是他……” 一支箭贴着他的胳膊擦过。 武高达又举起弓弩:“沈烨,念你和我家主上交情甚笃,晃你一箭,赶紧交出霍家人,否则,再不留情!” “什么霍家人?” “沈烨!”周回从身后靠上来,眼睛盯着辎车,带着狗见了屎一样的兴奋。 “你去把桑氏抓过来,她拿的那个武器,务必弄到手,交给太子殿下。 你带兵不利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会为你说好话。 快点,我带人掩……”护。 话未说完,腹部已插进一把刀。 龙泉宝刀。 沈烨连头都没回,反手抽出,又是一刀。 背对的眼睛,如同泼了浓墨,一丝光亮也无。 第298章 出事了 “沈……沈,你,死定……” 跟在周回身边的人想跑,也被沈烨一刀一个抹了脖子。 这一番举动让桑宁和武高达看懵了。 挥手暂停轰炸。 “沈烨,霍家人是不是你抓的?” “不是!本将军没那么卑鄙!” 不是沈烨抓的,那是谁? “霍长安,让霍长安出来。”沈烨锲而不舍的呼唤霍长安。 武高达都气笑了。 “我家主上是你心上人咋的?一遍遍的叫唤啥呢!你想干什么直说,我家主母全权做主!” “我就要见霍长安!”沈烨红了眼,大刀一指,声音听着有些崩溃。 “他在哪?” “你到底找他干什么?他去杀西辽人了。”桑宁说。 “杀西辽人,杀西辽人……”沈烨垂下了手。 霍家军在杀西辽人,他受命来攻打霍家军。 不怨百姓都为霍家鸣不平,一个所谓的乱臣贼子,还在守家卫国,怎么可能不受人敬重…… 沈烨忽然就没了底气。 “我就想问问,霍家本就是蓄意谋反,是不是?” “不是!当初霍家被人逼成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桑宁怒声反问。 “不是他为什么没有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军队,为什么本该死去的霍家儿郎都没有死!” 桑宁冲天的怒气戛然而止。 “谁告诉你霍家儿郎没死?” “难道不是吗?他们只是隐匿起来了对不对?” 武高达目光一凝,与桑宁对视一眼,突然从马上飞身而下,冲沈烨抓去。 沈烨压根也没反抗,任凭霍家军将他团团包围。 等其他兵将安定下来集结成队,主将已经被抓到城里去了。 沈烨被五花大绑,却浑不在意,只是固执重复,要等霍长安回来亲口告诉他: 霍家不是蓄意谋反,霍家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 果真是倔牛! 桑宁就不明白了。 “这个很重要吗?” “重要!对我很重要!” “哦,对,你替霍家求情,被赶到巴蜀,所以才执意问这个问题,因为你要确定自己是不是错付。” 沈烨神色有些虚晃。 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 他闭上了眼睛,掩盖所有情绪。 “主母!找到老夫人她们了!”有士兵来报。 老夫人几个被朝廷军劫持,差点出了密北入了敌营,不过已经自救成功,将劫持她们的那几人杀了。 霍家女眷,已经不是以前的弱质女流了。 “只是三夫人腹痛难忍,怕是要生了,要赶紧找稳婆接生。” “那快去找!多找几个!带到郡守府。” 桑宁将沈烨交给武高达,就匆匆跑去郡守府安排。 谢雨柔月份到了,又在路上折腾一番,提前了十天左右。 好在鹿时深和张怀都一块儿被劫持,一路跟着,也没出什么事。 到了郡守府,稳婆进去不久,就生了。 生了个女儿。 “三郎……” 谢雨柔的身体确实好太多了,生完孩子还有精神。 霍秋野对她点点头,面具下的眼睛漫着心疼和温柔。 声音粗嘎嘶哑:“休,息,我,守着。” 两个稳婆害怕他,清理完,抱着孩子出去就没再进来。 霍三郎的皮肤,还泛着一层黑色,但比以前,浅多了。 他用一根手指小心的蹭了蹭谢雨柔的脸颊,将一根发丝拨开。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与他碰触,谢雨柔就感觉满足极了。 李玉枝端着热水进来,又给谢雨柔清理了一下。 “三弟,你身体还虚弱,去休息,大嫂在这守着。” 霍秋野摇摇头,指了指床,做了个睡眠的动作。 谢雨柔就抿嘴笑起来。 “大嫂,他累了就在床上休息,你不用管啦!” “好。” 李玉枝也笑了笑,眼里闪过羡慕。 另一间房里,一家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女娃观赏。 什么眼睛像谁啦,鼻子像谁啦。 反正桑宁是看不出像谁,都没长开呢! 但老夫人和桃良却说的头头是道。 “咱们在这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得让人通知一下亲家,顺便把早缝好的衣物带过来。” “她桃姨你也回去,帮忙照看着那几个孩子。” 孩子们因为在煤场,所以没被劫。 安排好以后,她们就暂时住在了郡守府里。 桑宁对霍三郎脸上的面具很上心。 那面具太硬,冷冰冰的铁,睡觉吃饭干什么都不方便,一辈子见不得光。 她就问鹿时深和张怀老先生,能不能取下来。 “我们可以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取。 就算脸完全毁容,也比带着这个沉重的面具强,最主要这铁早晚会生锈,恐怕会感染。” “这个我们想过,可以行得通,就是眼睛周围和鼻子……怕会直接损毁。” 尽管面具难看,但带着别人也不会乱想。 如果成了一个没有眼皮和鼻子的怪物,怕是谁都会害怕吧。 鹿时深心思细腻,想的比较多,怕这样时间久了,对夫妻感情不利。 “我见过一种医术,可以将人腿上的皮肤割下来,移到脸上,你们觉得可行吗?” 有灵泉水加速愈合能力,她觉得很可行! 鹿时深和张怀眼睛瞬间亮起。 虽然这个医术闻所未闻,但听着确实可行! 毕竟他们拥有最上等的生肌药,麻醉药,还有瑶池水! 只要完整的取下皮肤…… “这个得找活人练手。”张怀皱眉,有些不适。 他想起了那个拿人试药的毒医。 “医术想要进步,肯定要做各种试验,只要不是无法无天的残害生命。 可以通过正当途径获得试验人体,我可给你们提供死刑犯。” 张怀顿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刚要说话,却见桑宁身体一晃。 他是个老头,反应当然没年轻人快。 鹿时深及时将人扶了一下。 “主母,你怎么了?”他顺手把脉。 心脉跳动极快,有些乱,别的没异常。 桑宁有些惊悸,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刚才就觉得脑子一黑,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这会儿又没事了。 最近太忙碌,不会是要猝死的征兆吧? 不行,她得赶紧休息去。 桑宁什么都不管了,跑房里睡觉。 她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吃的喝的都是郡守府安排的最好的。 到最后实在躺的骨头都酸了,才爬起来去看小娃娃。 小娃娃不愧是喝灵泉水长大的。 才两天,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乱转,皮肤也不红了,白嫩白嫩的,眉毛头发长的都好。 真是可爱啊。 桑宁忽然很眼馋。 霍长安那么好看,不生一个太可惜了,唉…… 咋还没回来呢? “宁儿,外头有兵士来传信。”李玉枝轻手轻脚的过来,悄声说。 桑宁又戳戳小娃子的脸蛋,才出去。 来人面容急切。 “主母,主上出事了。” 第299章 梦咒 到此时,桑宁还没意识到严重性,因为霍长安若有生命之忧,空间会叫唤的。 但没想到狗空间这次又发挥了它的半成品特性。 霍长安被人害了。 被一个两岁的小娃娃。 冯大力跪在地上请罪。 当时,是他和霍长安在一块儿。 西辽人跑的太急,也没有想到霍家军从后面追过来,所以西海草原没有多少防卫。 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几千匹良马,牛羊给夺了。 杀了西海草原的领主和兵力,剩下的牧民都是一些奴隶。 但是这些奴隶也是被驯化的厉害,光大领主的“女儿”“儿子”就有几百个。 他们都对汉人有强烈的敌意。 所以,杀。 最后杀的只剩下了一些不懂事的孩子。 “是属下,想到了曾经的鹿家村,不忍心,求主上饶了他们。” 冯大力已后悔莫及。 “有一个两岁多的男孩,他说一口纯正的凉州话,他说他叫库库,五官长的和咱们东阳人很像。 他说他爹是凉州人,问我能不能带他去凉州,我说能。 他就端了一碗羊奶感谢属下。” 冯大力将头抵在地上,高大的身躯弯成一个球。 “属下喝着好喝,就给主上要了一碗。 主上喝完,就,倒了,呜呜呜呜……” 冯大力大哭,懊丧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知道,那么小,那么天真无邪的模样,竟也会害人。 谁也不知道霍长安是怎么了,但却知道一定是那个库库干的,因为他在笑! “是属下的错,是属下给那些小畜生求饶,是属下亲手把羊奶端给主上,是属下……害了主上!” 桑宁看着无知无觉的霍长安,他像睡着了一样,面色红润,眉头舒展。 军医说了,他不是中毒。 张怀和鹿时深也看了,什么问题都看不出。 脉象平稳,跟睡着一模一样。 但是针扎都扎不醒。 不是中毒还有什么,中蛊,中咒? “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他心中有仁爱,要不然你求饶也没用。”桑宁说。 “不是你们错了,是西辽人天生劣根性,是他们出生即被驯化成魔。” 冯大力微微愣神。 一路上,所有兄弟都在骂他,他也在骂自己。 可是主母说他没错。 实际上,他之前真的想不明白。 以前他打猎时,经常遇到过出生不久的狼崽,他与它们玩闹,从来没受过伤害。 为什么人,却比狼还要凶残呢? 原来,不是他们错了,是西辽人,根本不配称为人。 冯大力跪地不起,桑宁赶他出去。 “吃一堑长一智,你别的没错,错在敌战区也敢乱吃东西,还有你们主上,都太大意了。 出去到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 冯大力又跑到门口跪着。 桑宁就带霍长安进了空间。 她先掰着霍长安的嘴,喂了很多灵泉水,又扒光了他的衣服,一寸寸的检查身上有没有异常。 异常倒是没有,但是桑宁发现他是有知觉的。 分叉有反应。 “霍长安,你是要如厕吗?” 因为她啥也没干,脱下裤子他就是半起状态,所以才这么问。 “嘘嘘……”桑宁吹起口哨。 但是等了半天,他也没尿。 于是她就碰了碰。 她也不是第一次碰了,以前给他擦身难免的。 但这次着实让人脸红。 她眼睁睁看着小长安变成大长安,变成了大嫂小人打架书上的尺寸。 “……” 霍长安的脸,脖子也红成一片。 “霍长安,你醒过来,醒过来咱们就洞房。” 桑宁趴到他耳边说。 同时,手也不老实,到处刺激他。 霍长安的身体反应很强烈,但是奇怪的是,呼吸依旧平稳,睫毛也没颤抖一下。 就像是,肉体和灵魂是分离的。 这真是很奇怪。 许久之后,霍长安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也不能让他一直这么累着。 桑宁放弃,给他穿好了衣服,又给他喝了些水。 她出了空间。 门外传来骂声。 是霍静雅在殴打冯大力。 桑宁开门制止:“静雅,别打人,别全怪大力。” “四嫂,我不是怪他那个,是他现在挡着不让我进去看四哥。” 霍静雅当时也在那,说实话,那么小的孩子,谁忍心杀。 冯大力低着头,还跪在地上,但只要霍静雅进,他就拦,霍静雅把他那头短发都抓的炸了起来。 桑宁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刚做错了一件事,现在怎么都不敢再违背命令。 “哎,别看了,没醒,你和大力别在这闹了,去把能找的大夫都找来,但是千万别让人知道这是你四哥。” “好。” “那个小孩子杀了吗?”桑宁眼神变冷。 “杀了,怎么问都问不出他对主上做了啥,但是我们逼问了其他小孩子,他们说那个库库十分聪明,是他们草原上巫医的徒弟。” “杀的好!那个库库,就是赵小勇留下的孽种!” 老夫人声带怒气,大步走过来。 “宁儿,不用找大夫了,我见过这种情况,老四是中了梦咒!那碗羊奶里,被人下了符咒!” 老夫人的面色有些青白,虽然极力压着声音,但桑宁还是听出了丝丝颤音。 “娘,中了梦咒会怎样,怎么解?” “会一直睡,一直睡,十日之后,精气耗尽而死。 普天之下,只有渡心大师能解,可渡心大师,在京城……” 三千里路,是怎么都赶不到那边去的。 老夫人捂住眼。 为什么,她刚找回了一个儿子,又要失去一个? 这老天爷,是个瞎子。 霍静雅和桑宁一听,浑身就感觉没了力气。 “不会的,四哥那么强壮……” 冯大力傻愣愣的问:“主母也不会解吗?主母不是神女吗?” “我不是神女……”桑宁喃喃道。 这让老夫人眼里刚起的光又灭下去。 “不会的。”桑宁摇头。 他刚才的生命力还很旺盛。 她转身回屋,从空间把霍长安带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脸色已经不再红润,而且呼吸也比刚才清浅了很多。 桑宁刚才还极力镇定的脸就刷白一片。 “这是第几天了?”她问冯大力。 “第……三天。” 第300章 大师是真正心善之人 “属下带主上去京城找渡心大师,属下……属下会用最快的速度。” 冯大力站起来,高大的身子趔趄一下。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此刻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第三天了,还剩下七天。 没有时间了,他得马上去找马车。 “你这个傻子,你去过京城吗?你知道路怎么走吗?快走开罢,我带我四哥去!” 霍静雅擦了一把泪,就要上前抱人。 老夫人又道:“最快的马,昼夜不休,也要十天才到,马车怎么也得十五天了。 最怕的,是渡心大师不在京城,他一向行踪不定……” 她趴到床边,摸摸霍长安的脸,眼神慈祥平静,已下定某种决心。 “老四啊,你要坚持住,咱娘俩回京城。” 霍家谁也不能再去涉险,若儿子真的坚持不到京城,或者被人发现,那他们娘俩就作伴死。 反正霍家有桑宁,她什么都放心。 “宁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不,娘,我去。” 桑宁也已经稳下心来。 她迅速抱住霍长安,床上的人就忽的消失不见。 “我可把他藏起来,独身上路,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静雅知道的,我也可以藏身。” 而且桑宁觉得,用灵泉水养着,一定可以延缓死亡,她一定能将霍长安活着带到京城! “我走了!” 她就那么光秃秃的一个人走出去。 留下三个木偶似的人。 冯大力:还说不是神女? 这是有那啥,以前二爷爷讲的弥勒佛的如意乾坤袋吧?可以把大山都装进去那种。 他瞅来瞅去,也没看见桑宁腰上别着什么口袋。 霍静雅虽然知道桑宁能藏起来,但不知道她还能把四哥藏起来啊! 那会儿飘飘幽幽在半空中看到的那个仙境,就是藏那里面去了吧? 她也想进去瞧一瞧! 冯大力和霍静雅几乎一块就跟着跑出去。 还是老夫人镇定,安之若素,稳稳当当出门回她屋子。 拿出三根香就点上了。 “老天爷,刚才不该骂你眼瞎,谢谢您为霍家降下神女……” 桑宁去马棚牵出她的白色小马驹。 这小马驹能不能行? 但是大马她觉得自己驾驭不了。 正在犹豫换不换,霍静雅和冯大力已经跑过来。 “四嫂,我们和你一块儿去!” 也行! 正好桑宁自己怕迷路。 她看到霍静雅和冯大力一人牵着一头溜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出来。 这么一对比,她骑在小白马上就像个矬子! “主母,那沈烨闹着要见主上!”有士兵来报。 霍长安是秘密带回,其他人还不知道。 桑宁没好气吼:“让他死去!” “报——主母——”又有人来。 “城外有人运来五车盐。” “这事都交给武将军和郡守去办。” “可是武将军让您过去,来人身份不俗,是个高僧!自称渡心。” “……” "还有第二个渡心吗?"桑宁扭头问霍静雅。 “据我所知,渡心名号是先先皇所赐,应该没人敢叫。” 霍静雅严肃说完,然后“哇”的大叫一声,从马上滚下来。 “渡心大师来了!渡心大师!” …… 渡心大师受到了热烈欢迎。 虽然他以前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礼遇,不管是贫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 但是如此喜形于色,把眼冒金光表现的这么明显不加掩饰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行走的美味腊肉,不小心落进了老鼠洞。 哦,也有可能人家欢迎的是盐,而不是他。 渡心大师慈眉善目,白眉白须,头戴一顶普通的黄僧帽,颈挂古朴岁月感浓重的佛珠。 笑眯眯的看着一班人,彷佛看着一众小辈,眼神充满智慧和爱。 其实也真的是小辈,据说他已经九十多岁了哦! 可是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 银白的眉须不仅不显老,更添加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之感。 真是得道高僧哎! “受一位小友所托,运点盐过来。” 渡心大师缓缓言道。 “霍老夫人,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大师还是那般宽广仁爱。” 老夫人万分恭敬行礼,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在渡心大师的眼里,以前的霍家和现在的霍家好像并无不同,真正做到了四大皆空,慈悲为怀。 “大师快请进城。” 渡心大师被安排进郡守府。 桑宁心里着急,精心准备了一桌素食。 等渡心大师一吃完,就上前直言:“大师,我夫君中了梦咒邪术,还求您帮忙解咒。” “昨日演算,紫微帝星星芒黯淡,贫僧也是为此而来。” 紫微帝星! 陪同的老夫人,霍静雅,李玉枝皆惊喜不已。 有渡心大师这句话,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桑宁有些失神。 虽然知道霍长安就是走的这条路,但冷不丁一听,竟觉得有点不适应。 大概是自古帝王无情,让她对皇帝这个职位不大喜欢罢! 不过,渡心真的这么厉害,算的这么准? “大师,梦咒可容易解?” “上不得台面的小咒而已,四夫人放心,贫僧这就去解了。”渡心起身。 桑宁正要跟着去,李玉枝就拉住了她。 “渡心大师施法,身旁不能有人打扰。宁儿放心,大师是真正的心善之人。” 桑宁又坐下,焦心等待。 她以前在桑家不得宠,轻易出不了门,没见过渡心大师。 但看起来霍家人都信任他,那她也姑且信了。 李玉枝又凑前,对她悄声耳语:“你之前不是担心和四弟是兄妹吗?等会儿可以让大师看一看。” 喔吼! 渡心的眼睛是DNA检测仪? “他怎么看?”桑宁惊奇。 “自然是合八字,看你们是不是命定夫妻。” 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是可以问一下。 渡心果然很靠谱,很快就从房间出来了。 “四夫人过去守着吧,他很快就会醒了。” 全家人大喜。 这简直就是犹如天助。 桑宁“噌”的站起来。 她看到渡心大师看她的目光很是欣悦,真的就很“姨母”。 不禁为刚才的一点怀疑不好意思。 又诚心诚意道谢。 “多谢渡心大师。” 第301章 困于地下 霍长安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最为熟悉的脸。 他笑起来,有点呆傻,迷蒙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拉丝黏腻感。 定定的望了一会儿,光华渐渐浮上,朦胧褪去,有滚热的火苗簇起。 桑宁皱起眉头,又开始怀疑渡心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把霍长安治傻了? 她在他眼前挥挥手,“霍长安,你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知道。” 男人拉住了桑宁的手,大拇指在细嫩的手背上摩挲,动作同样黏腻轻浮。 当然,桑宁是不在意的,但这实在和之前的他大相径庭。 “你是我的……我的……心肝,宝贝。” 他好像很难启齿,脸又开始发红,眼睛也游离不定。 但动作却是大胆,开始亲吻她的手! 桑宁猛地抽回手,退开,目光警惕:“你是谁?” 霍长安被桑宁的冷声冷面惊到,眼神茫然,“宁儿,你怎么了?” 不是,她让这么喊的吗? 他想要起身,撑起手臂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像是身体被掏空! “我……这是……” 不对劲。 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这么弱! 不过只是……一晚? 霍长安晃晃头,感觉脑子有些混乱。 桑宁见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人也不像刚才那么奇怪,这才又靠上来。 “霍长安,你没事吧?之前你中咒了,是渡心大师刚把你救醒,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 中咒? 霍长安神情变幻良久,终于记起之前喝的那一口羊奶。 对了,他太渴了,就喝了一口羊奶,喝了一口,就感觉天旋地转,然后陷入黑暗。 再醒来就是…… “宁儿,我们,没有成亲吗?” “在京城成过亲了。” 不过不是和她。 霍长安四下观望。 房间冷沉乏味,哪里是先前红绸花烛遍布的婚房。 所以说,之前都是,假的? 没有成亲,没有洞房。 他失力一般猝然躺下,眼神从错愕,到失落,又到羞惭,最后掀起被子,将自己全身蒙住了。 “你干什么,快试试看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桑宁又给他掀开。 “幸亏渡心大师来了,要不然你完了我告诉你,在外面也敢乱吃乱喝。” “这次教训你得记住,死了留下一大摊子谁管,我可不管告诉你,你死了我就当霍家的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转头就把你忘在脑后。” 一滴泪落下来,滴在霍长安的手上。 滚烫滚烫的。 她哭了。 为他哭的。 霍长安再也躺不住了,爬起来把面前的人狠狠抱住。 “不会了,我不会死的。 宁儿,我们成亲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醒不过来吗? 我在梦里,醒来是在一所房子里,我想出去,就听到你喊我。 你坐在床上,穿着红艳艳的婚服,在对我笑。 我一点都走不动了。 虽然知道你有点不对劲,可是我……无法自拔。” …… 桑宁低着头从房间出来。 老夫人她们还都在隔壁等着。 她过去说了一声:“娘,四郎没事了,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好,你去你去。” 桑宁抿抿唇就走。 后面传来霍静雅已经压低却依然能让人听见的声音。 “四嫂又被大黄蜂蛰了……” 死丫头,狗眼睛那么尖呢! 渡心大师呵呵笑了几声。 李玉枝趁机问:“大师,当时我四弟和四弟妹成亲仓促,您在外面云游,就随便找人合了合八字,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要不您再给看看,他们是不是天作之合呢?” 她这么问,霍静雅和老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知道之前俩人闹了些别扭,但是现在看着俩人已经和好,亲昵着呢! 怎么又问这个。 渡心大师微微敛下一点笑意,目光幽远。 “确乃天作之合。只是……可能还要经受一些磨难。” 天作之合,也并不一定圆满。 很多夫妻,可能要纠缠几世才终得圆满,或者彻底斩断孽缘。 不过,他当然也希望这对有情人这一世能修成正果。 “有磨难不怕,他们肯定能度过去的。”老夫人放了心。 又有些想问什么的样子,迟疑不决。 渡心大师目光慈悲,似能洞察人心。 “霍老夫人,是不是想问霍家大郎和二郎的下落?” 是! 老夫人猛地起身,跪到渡心面前。 李玉枝和霍静雅紧随其后。 “求大师,指点迷津。” 老夫人这时才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说过三郎已经找到。 她刚才迟疑,也是犹豫要不要说出霍家儿郎没有在刑场被砍头的事。 没想到,渡心大师什么都知道!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大安寺拜佛求愿,她也给家里人求过多次,渡心大师知道霍家人的生辰八字。 一定是他算到了三郎。 那也应该能算到大郎和二郎在哪里吧? 她们全都期盼的看着渡心大师。 “哎……不瞒老夫人,之前老衲早就算过,霍家三儿郎和霍侯爷,皆已不在人世。 但三郎忽现踪迹,老衲才知其中有蹊跷。 不过再算其他人,依旧没有转机。” 李玉枝一下瘫坐在地上。 “大嫂!”霍静雅急忙扶她,“你别难受,渡心大师又不是神仙,当然也可能算错。 三哥都活着,大哥和二哥也一定活着。 这个世界处处充满奇迹,丑小鸭也能变大白鹅,万事皆有可能,四嫂说的。” 老夫人:“……大师面前,不许乱说。” 虎了吧唧的,说人算错也不能当人面说。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渡心大师摆摆手,和颜悦色,肯定的点头:“姑娘说的对,万事无绝对。 老衲并不是什么都算的精准,若有人故意干扰,老衲也是洞察不到。 大郎和二郎,不一定就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在地下。” “地下不就是……” 霍静雅刚想说死了,一想不对,三哥不就是被关在地下暗窖里吗? “如果老衲没猜错,三郎也应是一直在地下七尺之深吧?” “如今只这两种可能,一是人已死,二是如三郎一般,被人困于地下。” 第302章 一尸两命 被人困于地下。 被人困于地下。 本该山巅皓雪之人,如今被困于地下。 与蝼蚁,湿虫为伍。 或者,如三弟一般在日日夜夜经受折辱。 李玉枝崩溃了。 “娘,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玉枝,你冷静些,咱们不知道在哪里,再等等,再等等,老四已经派人去抓那个毒医了。” “在北蒙,一定是在北蒙,北蒙人恨霍家人!”李玉枝抱着头,她无法冷静了。 自从三郎回来,她就开始夜夜睡不好觉了。 大郎一定还活着。 他在活着受苦啊! 是,三郎是被抓到了北蒙,所以大家都猜大郎和二郎也在北蒙。 可是北蒙那么大,到底是在哪里?他们一无所知。 如今北蒙与东阳又在开战,警戒太高,以前安插在北蒙的探子也联系不上。 她们……还需要等啊! 老夫人抱着发抖的李玉枝痛哭。 她的心,何尝不是日日在痛呢? “哎……老衲,会时时关注两位公子的命盘。” 渡心大师念了一句佛号。 他有慈悲心,却无救世之力。 一切,还得靠霍家人自己。 …… 城外朝廷军退后了十几里,但每天都有人来讨要沈烨。 武高达烦不胜烦,去把沈烨抓出来,要把他撵走。 沈烨使着牛劲儿就是不走。 “老子要见霍长安!” “霍长安!” “霍长安!” “你他娘的……”武高达又招呼两个人过来,要把他抬走。 一个士兵眼尖:“主上来了!” 大家一下子停手,沈烨“咣当”落到地上。 “霍长安……你个王八羔子……” 腰都要跌断了。 霍长安很快到了跟前,凤目冷凝,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烨。 有些熟悉,更多的是陌生。 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沈烨一把抓住了他面前的那双腿。 “好一双肌肉结实的大长腿……” “哈哈……呵呵……” 他心里又高兴,又痛苦。 都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 “霍长安,你们家果然是骗子……” 被人打残是假的。 可笑他当时一看见他从狱中出来惨烈的样子,就疯了似的跑到皇宫找皇上,甚至公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要爹以上交兵权的代价才将他护下。 他成了家族的罪人。 还要被赶到巴蜀…… 霍长安将沈烨提起来,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说,是谁告诉你我兄长还活着?” “霍长安,既然已经公开谋反了,还怕被人知道吗?” “我问你是谁告诉你的!” “老子就是不说!你们霍家,好重的心机!骗了我爹也骗了我,我真蠢,为什么要给你求情!” 霍长安拖着沈烨就走。 沈烨也不挣扎,不像刚才,像牛一样越赶越倒退。 武高达:这两头好像能打起来,又好像打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桑宁找过来。 “去哪了?” 武高达指了指一间房子。 “刚才吼声震天,还能听到声音,现在听不到了。” 不会是打死一个了吧? 桑宁担心霍长安的身体,这才刚能起床呢! 她跑过去。 房间内。 两个脸上都带伤的人斜躺在地上。 “你早说啊,老子还能不信你吗?” 沈烨再也没有刚才的力气,声音淡如轻烟。 “你一来就给老子定了罪。而且你家投靠了太子,老子信不过你了。” 他这么说,沈烨非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 这才是以前的霍长安。 爱说反话。 沈烨笑着笑着,就用胳膊遮住了眼。 “巴蜀那边有点乱,老子那会儿抽不开身,顾不上你,对不起了。” “我知道。” 霍长安的声音极力忍着,才听不出异样。 “你知道个屁!” “呵,还是花不言那小子跟你好,至少来看了你一次,这次还偷偷送了盐过来。老子比不上他。” 霍长安没说话。 “喂,你不会真的觉得他比我好了吧?”沈烨踢了踢霍长安,语气很不满。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霍长安说。 沈烨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再说话,语气沉抑:“以后,不是了。霍长安,咱们不同路了,以后再见,不必再念旧情。” 霍长安盯着他,认真不含玩闹:“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会。” 沈烨站起来,走向门口,又站住。 “长安,以前觉得自己可以拯救这个糟烂的世间,现在才知道自己渺小的可怜。 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才知,我是个胆小鬼,怕的东西太多了。 我帮不上你了,你一定要,杀进京城,我等你。” 沈烨打开门,对站在外面的桑宁毫无意外。 “桑凝儿,你们成婚时,我骂了你,现在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 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沈烨说完,大步离去。 桑宁看着他,那挺直的脊背,分明有力,却透着一股沉暮之感。 “说了什么?死犟死犟的,非要见你才说。” 桑宁进屋来,见霍长安依旧躺在地上,胳膊横放在脸上。 “地上凉,快起来。”她去拉他。 霍长安的手臂落下。 他在哭。 压抑的,无能为力的……哭。 桑宁一愣。 他很久都没哭了。 看来,沈烨真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宁儿,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纠结霍家是不是蓄意谋反吗? 因为他要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一场笑话。 要不然,他活不下去。” 桑宁茫然问:“为什么?” 她刚才也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没听见沈烨说什么。 “朝廷将沈烨从巴蜀召回,炎叔传了信过来。 还提及他在巴蜀的遭遇,恐他对我生恨。让我提防……” “他的娘子,爱他至深,当时执意陪他去巴蜀。 你不知道,沈烨桀骜不拘,连他爹娘的话都不听,唯独怕他娘子哭。 他爹娘以为,有个能管住他的也好,就同意了。 巴蜀蛮荒,部落盘根错节,为争地盘天天打架,沈烨一去,那些人倒是团结,一块儿对准他。 他娘子,被人掳去,杀了……一尸两命。” 当时的沈烨,还听从他娘子的话,以怀柔政策安抚那些头领。 听到消息后发疯了。 他把那边世袭部落的头领全杀了。 之后朝廷军受到了穷追猛打,沈烨带人在那边山里周旋。 若不是现在朝廷召他回来,估计也要死在那边了。 第303章 带我去凉州 沈烨的娘子,是宫中四品编修的女儿,性情温雅,知书达理。 和沈烨的性子南辕北辙。 可他就是看上了。 一场赏花宴,他像个狗皮膏药一般追着人。 打听到人家去哪里游玩,就追去哪里。 把人吓哭再哄。 那段时间,他们几个狐朋狗友看尽了热闹。 霍长安是完全参与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又到成婚的过程。 可是,那个总是站在沈烨身侧恬静笑着的女子,死了。 沈烨的心,大概也死了。 霍长安伏在桑宁的腰间,泪汹涌无声。 “他什么都没说……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哪怕他说出来,怨恨我,骂我,我也好受些!” “不怪你。” 但是沈烨的娘子也确实被霍家牵连而死。 霍长安才觉得对不起他,愧疚于他,却永远再无法弥补他。 桑宁理解他,也理解沈烨的感受。 因为沈烨最爱的女人,是因最好的兄弟间接害死的。 他当然要确认霍家是清白的! 这样他情感上才会觉得有所安慰,不会崩裂疯狂。 “都是因为皇室,沈烨分的很清楚,若算账,当然要算到他们头上。” 对,因为皇室。 可沈家,已经投靠了太子。 霍长安忽然心头不安。 沈烨,真的会投靠太子吗? 他以前对皇室每一个皇子,可都瞧不上! …… 沈烨出了密北城。 家里的老管家,也是他爹曾经的老部下赶紧迎上来,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口。 “回京。” “这……公子,就这么回去?周回是太子的人,现在他死了,该怎么解释?” “一炮轰死的,还需要什么解释!谁想立功,本将军现在就把兵权让出去,只要你们不畏惧人家那厉害的武器!” 沈烨现在还是很牛气。 一种颓丧的牛气。 他知道太子需要用人,暂时还不会拿沈家怎么样,所以滚刀肉一般,让他来他就来,来了不干活。 老管家忧心忡忡,但也没办法,只悄悄的又处理了几个与周回有关系的。 率领大队人马往回走。 行至半路,与一小队从京城来的护卫相遇。 他们每人骑着一匹马,其中一匹马上横伏着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发髻蓬乱,不知是死是活。 “沈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那小队的头领惊愕,下马跑上前。 “打不过!”沈烨干脆的说。 那护卫头一愣。 沈烨冷眸斜瞅:“你们干嘛的?有屁就放!” 呃…… 护卫头回头看看马背上的女人,对沈烨低语:“沈将军,小的是桑太尉府上的护卫,我们夫人为助将军旗开得胜,特意给您送来一个人。” 沈烨看向马上狼狈的女人,心里已经猜测到是谁。 “放下来。” “沈将军,既然您已打道回府,那这女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老子怎么处置还用跟你汇报吗?”沈烨凶厉一瞪。 “不是,沈将军,如今咱们都是为太子效力的人,是友不是敌,我们夫人也是为您着想。 霍家人重情,用这女人做要挟,也可给他们添堵,您说是不是?” 老管家上前接话:“这位小哥说的对,你把她放下吧,先扔在军里做个濯缨妇,等我们筹谋一番,或许能引霍家一条大鱼来。” 护卫头一听就高兴了。 回去可以给夫人交代了。 “那好,那好,那我等就……呃……” 护卫头的笑僵在脸上,他的脖颈,血泉喷涌。 一起前来的人还未抽出刀,已被沈烨发泄似的砍法杀了个干净。 “公子!哎!您这,这又杀了桑太尉的人,您到底要干什么呀!” “松伯,你怕什么,这肯定是桑夫人背着桑老贼干的,她敢声张吗?” 沈烨眸色沉沉,漫不经心的擦着刀上的血。 “将军府,就算投靠太子,也绝不与桑老贼之流为友,做这等下贱肮脏的事! 谁敢做,别怪老子六亲不认!” “……” 老管家颓丧的退到一边。 他只是一个下人,又管的了什么呢,公子还是那般嫉恶如仇,可将军府……不是以前了。 就连老将军都…… 沈烨把女人放下来,割开了绳子,冷冷的看着。 “烨哥儿……你,救救嫂子。”女人使劲喘息着,汲取新鲜的空气。 一张蜡黄瘦削的脸,如同大街上最普通的妇人,再无往日贵气精美。 “我要怎么救你?是你放弃了霍家,放弃了逃走的机会。” “你还委身于敌人身下,把霍家傲骨践的粉碎,你怎对得起霍二哥,对的起待你如亲女的霍老夫人!” 沈烨悲愤大吼,为霍家不平。 如今京城谁不耻笑霍家,耻笑霍二哥。 只娶一人为妻,却娶了一个贱妇! “我……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又有什么办法,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他们逼我……”女人捂脸哭泣。 “烨哥儿,你把我送到凉州,我要跟霍家人在一起,我不要再回桑家……” “笑死人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回霍家!” 沈烨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他以前,对霍家每一个嫂嫂,都很敬重。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不配了! “说有了身孕,骗霍二哥写和离书的不是你吗? 当初你家逼你嫁给姓桑的,有人冒险要救你走,拒绝的不是你吗? 你为了你的娘家,把霍家的脸踩在脚下,现在又有什么脸去找霍家!” 花不言那个闷不吭声的小呆子,可是派人去救了她两次! 是她自己不走!说走了娘家会被太尉府迁怒! 就算如此,那傻小子也派人跟着。 从来不喜弯弯绕绕的人,也开始动脑,拐弯询问身边人。 有人猜测霍二嫂是想给霍家人报仇,才答应嫁入桑府。 所以傻小子又安排人进了桑府。 可结果呢? 她就是自甘堕落! “徐梦婉,你不配做霍家妇,配不上霍二郎!” “沈烨!求求你,带我去凉州,我会跟娘忏悔,会为二郎守寡一生,我再也不管其他人了! 求求你,霍家儿郎只娶一妻,我和二郎还有两个孩子,娘会原谅我的,你带我去,带我去……” 徐梦婉抓着沈烨的裤子不放。 沈烨提着裤子一脚将她踢开,厌恶至极。 “老子不会让你再去恶心霍家人。” 也不会让她再被人利用,去给霍家添堵。 “来人,把她关到……” 第304章 异魂之躯 桑宁抱着小小的婴孩给霍长安看。 “三哥看的可紧了,我好不容易偷出来,你快捏捏看,很软。” “我不敢,我手有茧,别划伤了。” 霍长安比划了一下。 脸真小,还没他巴掌大。 这么个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养大。 “对对,你别碰了。” 桑宁把小娃儿放到床上,俩人头对头看着小娃儿吐泡泡。 真好看。 嫩呼呼的像豆腐。 可爱又柔软。 看着她,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没了。 霍长安看了专注的桑宁一眼。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笃笃……”敲门声。 桑宁叹了口气,三哥又追来了。 趁着他药浴排毒才抱过来,他一泡完就过来找。 “三哥,你多陪陪三嫂嘛!” “岳母,在。”霍三郎声音嘶哑,却不再如以前含糊。 他的声带也在慢慢好转。 等全身毒素清完,就可以着手脸上的问题。 三哥以前可也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呢! 桑宁让开位置,让他把小娃儿抱走。 霍三郎小心又熟练的把襁褓重新包了包,把脸盖上挡风,很专业的横抱托起。 他斜瞅霍长安一眼,警告:“不准,再偷!” 不是他偷的呀! “三哥,别这么小气。”霍长安故意嬉笑。 “你和三嫂再生一个,这个给我们。我名儿都取好了,在密北生的,就叫小甜甜怎么样?” 特么的,这名儿跟密北有关系吗? 霍三郎面具下的眼睛往上翻了翻。 然后又下垂,看着霍长安身体某处。 “坏了,就,修一下。” “不好使,就,磨一磨。” “讳疾忌医,害人害己。” 霍长安:“……” 三哥说话还是那么毒! “三哥!你竟然能说这么多话了!嗓子疼吗?不疼可以多说多练!”桑宁高兴的说。 霍三郎扭头走了。 还好脸上有面具,他竟然在弟妹面前开这种玩笑。 幸亏她没听懂。 "你把三哥吓跑了。"霍长安笑道。 “是吗?” 桑宁看向他某处。 “你需要修吗?” 霍长安:“……” 若是之前,他也会吓走的。 但是,他在梦里其实已经成人了。 虽然她不知道。 那种灵魂战栗,手脚慌乱,都经历过一次了。 无比真实。 所以,他现在,不会被吓跑。 “你要检查一下吗?” 目光深深凝望她,似无穷无尽的深海。 深海中,那只火龙又开始翻滚,想要冲破禁锢,飞天而起。 桑宁:“好啊!你躺下,把裤子脱了。” 霍长安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 终于还是又把火龙拍进幽海。 深深吸口气,不甘又无奈。 “婚服我已经让人在做了,等猛哥从西疆得胜归来,就是你我成婚之时。” “还纨绔呢,比君子还君子,摸都不让摸了。” 霍长安:“……” 他觉得,那时在梦里,大胆又热情的桑宁,是真的。 呼~ “从西海得了上千匹骏马,我带你去挑一匹?” “好呀!挑一匹最高大的,一定要比别人的都雄壮,这样骑起来才有面子。” 霍长安又忍不住笑。 人不在大小,马不在高低。 好马不一定高大雄壮,得能持续发力才行。 笑着笑着,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他身体再次绷紧。 …… 霍长安带着桑宁选了一匹上等好马,到野外训练了一个下午。 等落日余晖归于山海。 他们才共骑一马回了城。 郡守府门前,一个老和尚眼神幽怨,坐在那敲木鱼。 “咚咚咚……咚咚……咚……” “大师,外面多冷,您怎么在这敲木鱼呢?” “老衲不饿。” 桑宁:“……” 哎呀,这一天都没给这老和尚做素食。 他嘴挑的很,吃了她做的,就不吃别人的了。 “大师,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随便做点什么都行,老衲不挑。”渡心大师看了看桑宁,“阿弥陀佛,桑小友又被大黄蜂蛰了。” 桑宁脸一红。 怎么渡心大师也笑话人了。 霍长安轻咳两声,“大师,我娘子今日有点累,我也会做饭,把马送到马棚,就给您做行吗?” “南瓜黄金饼,素鸭双拼,菌香酿豆腐,栗子素鸡,三丝汤……”渡心大师念起了菜谱。 还是以诵经的方式…… 霍长安咬咬牙:这是随便做点? 以前不知道,渡心大师竟然是个吃货大师! “好了,我去做,你快给我的宝马洗澡去。”桑宁好笑的赶走霍长安。 谁让眼前这位大佛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桑宁去厨房,郡守府的厨娘自动给她打下手。 她又不藏私,大家对她又敬,又喜欢。 桑娘先做了一份养神汤,让人端给李玉枝喝。 最近她很是憔悴,忧思过重。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那是心病,除非霍大郎能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否则无药可医。 渡心大师可能真的饿极了,不等饭菜做完,就进了厨房。 等桑宁做出一份香酿豆腐,一回头,他已经坐在桌上开始吃了。 厨娘也不在屋里了。 “大师,晚上不能吃太多。”桑宁提醒。 保养再好,也是八九十的人了,可不能贪吃毁了道行。 “知道,知道。”渡心大师吃的很快,但并不粗俗。 胡子一翘一翘像电视里的老顽童。 哪里还有初见时得道高僧的仙范儿。 “这就是你们那个世间的素菜吗?也太好吃了。” “您说什么?”桑宁睁大眼睛。 “另外一个世间啊,小友不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渡心喝了一口汤,摸了摸肚子,好像缓过那饿劲儿来了。 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 桑宁呵呵干笑了一声,心跳如鼓。 “大师,您在说什么呀?” “在老衲面前,就不必隐瞒啦! 异魂之躯,虽不常见,但也不是你一人。 只要心善,老衲自当相助。” 桑宁确定渡心是真的知道。 果然是高僧。 但听这意思,难道穿越的不止她一个? “大师!”桑宁凑过去,目光晶亮。 “还有谁是异魂之躯?” 渡心摇头,“你见不到,早离世很多年了。 而且他和你还不一样,他是普通的借尸还魂,是本朝人。” 第305章 十五岁算姻缘 借尸还魂。 这个说法有些恐怖。 但其实,穿越不就是借尸还魂吗? 只不过现代人给了它一个高大上的称呼而已。 她借的,是一个几千年前的尸体。 “难道以前的我,也死了吗?” 桑宁怔怔的。 “自然是死了,只有躯体死亡,魂魄才会离体,进入另一具躯体之内。 也有例外,躯体未亡,生魂离体,不过这种在外待不长久,很快会被吸回原身体内。” 但是桑宁已经来到这里大半年了,那原来的她肯定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呢? 桑宁拼命的想。 可是她想不起来,就觉得有东西撞了她。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空间,现在想不太可能。 空间没有实体。 “大师,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桑宁难过了那么一阵儿,也就释怀了。 反正她又以另一种身份活了下来,以前也没有亲人可牵挂。 现在她就是纯好奇。 渡心大师摇头,“若想知道你死前之景,老衲可施法助你回忆,把手伸出来。” 哇!这么厉害! 桑宁刚把手伸出去,马上又收回。 不行,渡心这么厉害,万一发现她身上的空间怎么办! 桑宁讪笑:“还是不回忆了,怪吓人的,死就死了。” 渡心大师呵呵一笑,又继续吃他的饭。 现在速度更慢,已经变成品味了,吃一口,享受似的眯眼咀嚼半天。 “大师,霍长安真的是紫微帝星吗?”桑宁又问。 “万事无绝对,这个世界处处充满变故,丑小鸭都能变大白鹅。” 桑宁:“……” 这话听着有点子熟悉。 “那……大师,我和他是不是命定夫妻?” “是,不过还有一劫。” “啊?那怎么可以化解?” “放心吧,你是有功德之人,到时候老衲会提醒的,此间,还需继续为善,造福百姓。” 渡心大师双目似带一层金光普照的佛光,格外明亮。 桑宁喜不自禁,“多谢大师!大师明日还想吃什么,我早做准备!” “老衲云游四海,风餐露宿习惯了,并不重口腹之欲。随意整点就行。 素鸡素鸭素鱼来一点,青菜板栗饭,八宝香粥,白玉佛手,苞米蚕豆,五彩菜球,萝卜薯饼,多菌盅……随意来点,随意来点。” 这可真够随意的! 一下子说了二三十种! “辛苦小友了。”渡心笑眯眯的说。 “老衲这有点关于你夫君少时的趣事,你要不要听?” 啊哈?大师不仅是吃货,还很八卦! “听听听!” 桑宁麻溜儿坐下,手托腮,等着他讲。 “五年前吧,霍家一家到大安寺上香,其他人都在前堂佛前许愿,你夫君偷偷溜到了后院。 老衲恰好送走一位小友,他就拿着一张生辰八字进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眉目精致,神态恣傲,扬着下巴问:大师,听说你算命很准,你给算算这两个八字,缘分如何? “让我算算纸上的两个八字有无夫妻缘。”渡心大师笑眯眯说。 “其中一个八字,是你夫君的。另一个嘛……就不知道喽!” 五年前,霍长安十五岁,桑宁和他都没见过,当然不可能是她了! 那是哪个姑娘呢? “大师,那你算出啥了?” “平平淡淡的八字,做夫妻,也可。” 渡心大师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盘子全空了,他抚了抚肚子,站起来。 “老衲去散散步,消消食,小友,回见。” 他就这么走了! 桑宁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给她讲趣事,这是给她添堵的吧! 渡心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像现代的一个段子,小情侣去民政局领证,工作人员变相提醒一样,暗示霍长安有问题? 桑宁跑去找霍长安。 霍长安还在收拾桑宁的马呢! 马厩里点着一圈明晃晃的挂灯,燃着两个大火炉,热气腾腾的水在那翻滚。 他拿着一把刷子,一点点的清理。 桑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刷第三遍了。 “一点味道都没了,以后定期让人清理就好。马鞍我也让人去缝制了。” 霍长安抚摸着马身流畅的线条不停点头。 好马! “哦。” 桑宁满意的点头,也去拍拍马脸。 “长安,以后天下太平了,咱俩就去浪迹天涯。” “啊?”霍长安一愣。 “你啊什么啊,又不是喊你,我喊我的马,它叫马长安。” 马长安。 霍长安不知高兴还是想哭。 脑子里就出现一幅画面。 长安,快跑!“唰”一鞭子! 长安,停下!吁~ 呃…… “长安,我还不知道你以前竟然有喜欢的姑娘,她是谁啊?”桑宁又说话了。 霍长安抽抽嘴:“一匹马又听不懂人话,而且,它不可能有喜欢的母马,它是被阉割过的。” 桑宁回头,目光似笑非笑。 “我刚喊的是你。” 霍长安:“……” 脑子一捋,才明白。 “我?我喜欢过谁?” 不知道啊? “是不是霍静雅又胡说八道,你别听她的,脖子上顶个空心球,只长个儿,不长脑。” 哇,静雅躺着也中枪! 桑宁咳了咳,“你是不是以前让渡心大师算过你和云水仙的姻缘?” 她觉得大概率应该是这样了。 两人青梅竹马,本来也打算结亲的。 霍长安让人算一算也很正常,至于少年情窦初开啥的,或者有,或者没有,都不过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去罢了。 桑宁不甚在意。 真的。 “没有!”霍长安反应很大。 他看起来很生气,脸部线条又冷峻起来,唇瓣绷着,紧皱着眉头看着桑宁。 “好好,没有就没有,我就随便问问,都以前的事了,走吧,去吃饭。” 桑宁拉了一把没拉动。 “以前也没有!”霍长安固执道。 “那我就得和你说说清楚了,你十五岁那年,拿着谁的生辰八字去算姻缘?别说没有,渡心大师亲口说的,还能冤枉你?” 渡心大师说的? 他为什么骗人,他什么时候…… 等等! 霍长安满眼的怒意渐渐僵滞。 十五岁。 生辰八字。 算姻缘…… 不是吧? 老和尚,这是在……回击他? 心眼这么小? 第306章 想宁儿了 “看来你想到了哦,是谁啊?” 桑宁惊奇的看着他的表情。 从坚定不移到眼神闪烁。 心虚了哦。 “没事,你说,我又不会生气,是谁啊?” 桑宁真的就是好奇。 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才女一卦,艳绝一卦,少年第一次心动,是哪一种呢? “没有,不是那样。” 霍长安低着头,不犟了,就是声音听着有些憋屈。 “那会儿小,不懂事,戏弄了渡心大师,所以他故意不跟你说完。” 就沈烨嘛,看上了他娘子,也不知怎么弄来了人家的生辰八字,让渡心大师合了合。 结果并不是很好,说是男克女。 那些天,沈烨难受,都不敢去找人家了。 霍长安不信,说去试探一下渡心大师有无真本事。 他就随便拿了一张生辰八字去了。 “随便写的?” “昂。” 霍长安嚅嗫半晌,“也不是随便。” “当时二哥送了我一匹怀孕的河曲母马,我精心喂养半年之久,生下一只青色小马驹。 那生辰八字,是小马驹的落地时辰……” 桑宁:“……” 真,无语。 “所以渡心大师给你和小马驹算的八字,缘分还尚可是吧?然后你就拿这个断定渡心大师算的不准。 真幼稚,那个时辰也有人出生,人家大师肯定算的是人了。” “现在我知道了,大师算的准。”霍长安又想到沈烨。 如果当时不是他搞这一出,沈烨是不是会放弃,会不会娶别人,他娘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 “宁儿,大师说我们是命定姻缘,咱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他说咱们还有一劫。” 霍长安顿时凝重。 他现在是彻底信了渡心,一听就十分重视。 这么严重的事,得再仔细问一下,决不能出差错。 夜色中,桑宁翘起嘴来。 听到这事儿是个乌龙,她还是很开心的! …… 乾元二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炎猛传来消息,怛逻斯王派大军二十万攻打西辽。 霍家军驻地罗波河岸,拦截西辽军后退,前后夹击,西辽损失惨重。 二月十五,西辽王含恨而亡,西辽举旗投降。 二月二十,怛逻斯吞并西辽,与霍家军达成协议,以罗波河为界,互为友国。 西辽就此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三月初,炎猛留下驻罗波河三万兵将,率七万大军而归。 消息自西北传出,东阳各地哗然,各路人马纷纷投靠定西王。 炎猛的大名响彻大江南北。 江湖上称呼:定西王旗下第一猛将,征西阔疆飞骑大将军,狮子王炎猛! 阳春三月,柳绿莺啼。 平阳城。 一家茶肆。 宾客三三两两在议论。 “听说现在京城很乱,到处都在抓定西王的人。” “不管定西王是蓄意谋反还是被逼谋反,都是护国英雄,比那些……强多了!” “霍侯爷每次回平阳,从未扰过百姓,我才不信他会谋反,肯定是被逼的!” “说的是,希望定西王赶紧打过来,把咱们那个郡守和县令……” 有人聊定西王,有人聊第一大将炎猛,如何威猛,把西辽人如赶羊一般赶过了罗波河。 说他身高八尺,眼若铜铃,如同镇宅雄狮! 一个覆面女子,无声的坐在角落,听着人们的议论,唇角始终勾着向上的弧度。 虽然夸张到离谱,但听着他们的名字,却也倍感亲切。 女子放下银两,优雅的起身,悄无声息离去。 走过熟悉的街道,改行的馄饨铺子,换了主人的霍府,还有,偶尔看到的熟面孔。 她心中微起波澜,又很快平静。 那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很快来到县衙,她问门口懒散闲站的衙役:“请问冯九和王力在衙内吗?” “冯九和王力?早死了!你是他们什么人?” 衙役上下打量,看着女子穿的普通,却难掩曼妙的身段,眼神逐渐变色。 “死了?怎么死的?”女子微微诧异。 “押解犯人途径并州,被人杀了。”衙役眯眼,阻住了女子去路。 “快说,你是什么人,找他们干什么,莫非你是杀死他们的凶手?” “小女子是邱梁人士,当初二位官爷在我家饭馆吃了些酒菜没给钱,说是让小女子到这来讨要。 小女子本不愿来的,但家中如今穷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冯九和王力能干出来的。 引这女人来这来讨要,目的不言自明。 衙役目光隐晦,又扫了她一眼,“你等着,我喊他们的好兄弟过来,替他们还钱。” 说完,他就进去喊人。 女子的眼里冒出冷如冰锥的寒意,还有想要马上发泄出来的仇恨不甘。 怎么就死了! 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死了! 她还没有亲手来报仇。 女子正是前来洗刷屈辱的莫翠语,新雪芙。 此刻的她,已经来到仇人的地盘,却再无机会手刃,满腔恨意几乎要把胸膛撑破。 “呦,小妹妹,原来是你啊,冯九倒是跟我们兄弟提起过,别担心,他们欠你的钱,我们还你。” 从衙门里出来两个衙役,来到了新雪芙身边。 “那边就是我家,随我们去拿银两吧?” 新雪芙假装没看到他们之前的眼神交流,装作胆小的小步跟上。 那就拿这两个开刀吧,她的恨,必须发泄。 “那两位差爷,是被谁杀的?”她问。 “被谁杀的,不知道,可能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据押解的犯人报,被人挖眼剜鼻割舌,断四肢,最后剥皮,折磨两个时辰才断了气儿。” 新雪芙哆嗦了一下。 兴奋的。 还好,他们死的没那么痛快! “小妹妹,别害怕,来,这就是我家了,咱们进去拿钱。” 两个衙役一前一后把人夹在中间,脸上露出不再掩饰的邪笑。 新雪芙纤弱的环着肩膀进了那扇小门,面纱上的眼睛莹莹楚楚,透着奇异的色彩。 挖眼。 剜鼻。 割舌。 断四肢。 …… 她没有剥皮,太恶心。 技术也不行,才砍了双脚,他们就痛死了。 不过没关系,她心里的恨意消减,就当报仇了。 从那扇狭窄脏污的门中出来,她整整衣衫,优雅从容。 再去一趟西北吧,想宁儿了。 第307章 嫁衣准备好了 霍家军阵容不断增大,很快达到30万人,各路增援物资的世家商户,也在悄无声息的运送,搏一个富贵荣华。 原阳关将军府改为定西王府,阳关成为军事指挥总部。 三月中旬,西北十城官员齐聚阳关领取春种粮种。 桑宁和霍长安提早把空间里的粮食全搬出来了。 又大又饱满的粮种前所未见,把十城郡守都激动哭了。 "这样的种子,何愁种不出好粮食,咱们西北,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缺粮和严寒。 年前分发了煤,这个冬天,百姓无人因严寒而死,现在又有了这么多最优质的粮种,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以前,谁敢想象贵人用的煤,有一天贫民百姓也能用上。 西北更是产不出优质的粮食,每年都要去外边买粮种,经费不足,能买得了多少呢,大部分还是用的劣质粮种。 这也导致西北连年贫瘠,成了内地人口中的苦寒地。 “但愿今年能风调雨顺,不要浪费这么好的粮种啊!” 风调雨顺,得看天意。 是时候引灵泉水出来了。 桑宁想。 经过三年旱灾,百姓如今迫切需要存粮,不能光靠救济。 霍长安忙着整顿军队,开采铁矿,盐矿。 搞农业的事就落在桑宁头上。 她开始在各城巡游,借用水车灌溉土地时,把灵泉水掺进去。 百姓看到的,是一个与民耕田的主母形象,自是深受感动。 定西王在军中得人心。 定西王妃在民间得人心。 夫妻同心,西北诸城逐渐走上正轨。 但是,桑宁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她的灵泉水不会再生,在逐渐减少! 泉池本就不是很大,比以前的月亮泉也就大一点点,经过这段时间的使用,已经缩小了一半! 她不舍得再引水浇地了,剩下的要留着喝呢! 今年收成应该稳了,但是以后,照样得看天吃饭。 西北就这个气候,没办法。 除非南水北调,修大运河!不过现在肯定是不现实滴。 好在只要不再闹旱灾,沙土河多个分流还是够用的。 最好还是再找耐旱耐瘠的农作物。 棉花种子已发放,各地已经开始种植,还有白义和徐五德他们带回来的石榴,哈密瓜种子,她也种到空间里。 要是再找到黍米和番薯就好了。 白义来找桑宁。 他去了一趟怛逻斯皮肤又糙了,但是并没有更显老,这是因为他精神特别足,整个人也变了。 不像以前那么严肃死板。 用他的话,就是以前乃井底之蛙,出去一趟,才知世界之大,外头精彩无限。 他像打通了神督二脉,从上到下透出一股活力来。 “王妃,你之前给下官的那张纸上写的作物,是否真的适宜在咱们西北种植?” 桑宁挠挠头。 百姓喊她王妃,她还不觉得,怎么听白义喊,这么别扭呢! 是太熟了叭! “别喊王妃了吧?” “那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你得适应,以后,可能还要换别的称谓。”白义意有所指。 桑宁也就不纠结这个了。 “对,那些作物产量大,适应性强,抗旱耐碱,尤其是番薯,多年生植物,若引进东阳,必能解决全国粮荒问题。” “那下官愿意再出使异域,将此等作物带回!” “你出去还上瘾了?这可不是几个月能回的了,比怛逻斯更远,不仅走十万八千里,还要漂洋过海,说不定要好几年! 哦哦,还有可能死在外边回不来!” “下官不怕!”白义非常坚定。 “白义,你想清楚,如果你在这里,凭借这次驱辽有功,也能封个爵位了,哪怕后半生啥也不做,也能安安稳稳。” 大家都是朋友,桑宁是不希望他去的。 去一次怛逻斯能回来,已经是冒了大险。 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如果她没记错,番薯原产地南美洲,由菲律宾引入,此时消息闭塞,贸易通道尚未打开,去一个从未了解过的国度,其凶险和艰难可想而知。 “白义,听我的,这事儿以后再说。” “王妃,我没有功。那不过是,赎罪。” 是的,赎罪。 因他的疏忽,造成百姓被屠,那么多条命,他还不清。 “白义……” “王妃,我意已决,请您安排吧,有生之年,只愿为东阳百姓再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看着桑宁目光敬佩,又犹豫不决的模样,白义笑起来。 “王妃,不必如此,实际上,我很喜欢看外面的风土人情,感觉心都是自由的。 既能让自己开心,又能为百姓做事,何乐而不为? 再者,我从月不圆那找了些书,了解到已经有人走过那条路,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等到了东阳边界,相信那边百姓了解的会更多,我会做好充足准备再出发,放心吧!” 哎,桑宁还能说什么呢? “你走了,凉州郡守谁来做?” “前来投奔的能人异士越来越多,一个郡守,谁都能做,但出使异域这么重大艰难的任务,得由能者来做。 我觉得我很合适。”白义故作自恋。 桑宁也笑了。 “好吧!你要带谁去?估计徐五德再也不想出去了吧?” “错了,他回来时说打死也不出去了,现在又说只要打不死还去! 还有陆明浩,你不知道,他带回来的那个怛逻斯女人,大家都很厌恶,说她是西辽人,陆明浩都解释烦了,正想带着她再去外边游历呢!” 桑宁好像明白了。 他们这是得了旅游瘾了啊!虽然路途艰险,但乐趣也随之伴随。 冒险,新奇,刺激,解放天性。 人一旦体会过这种感觉,就安稳不了啦! 说的她都想跟着去了! 这个时候的南洋,是啥样子呢? 桑宁正在幻想,就被现实打破。 李玉枝来找她了。 “宁儿,四弟派人催了好几遍了,咱们回吧?” “嫁衣凤冠都准备好了。”她小声在桑宁耳边说。 “他说你再不回,他就要亲自来接了。” 第308章 大哥出现了 哈哈,不知不觉,她已经出来二十多天,是该回去了。 “宁儿,你长高了。” 李玉枝打量着桑宁,确定的说。 去年流放时,桑宁比她矮了一截,现在她们已经平齐。 也长大了,身材线条玲珑有致,这换了春衫,弧度格外明显,得再给她做些宽松些的衣服。 李玉枝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给桑宁披上。 桑宁嘻嘻一笑,大嫂真的是太好了,一直照顾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就算前些日子痛苦了几日,也很快振作起来。 她潜意识就认为,她是大嫂,要替大哥照顾好这个家,自己不能生病,不能脆弱,不能让大家担心。 她把痛苦,全都自己消化了。 桑宁真希望,大哥还活着,能早日跟她们相聚。 派去北蒙的人,没有找到那个毒医,甚至他所待的那个地方,也烧的干干净净。 不知是得了消息跑了还是被人报复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渡心大师。 仪仗相迎,李玉枝和桑宁上了马车。 …… 阳关。 万籁俱静,皎月当空。 急促的马蹄声穿透夜幕,从街头传到街尾。 定西王府大门闻声打开。 下一刻,高头骏马已停在门前。 矫健的身影翻身下马,缰绳扔给门守,大步进了府门。 卧房门前,桃良挑着灯笼在那等着。 “桃姨,宁儿睡了吗?” 男人一身尘土,眼睛在黑暗中烁烁发光,声音压得很低也能听出里面的激动欣喜。 “什么睡了,小小姐又想起点事,接着反回凉州了。” 啊? 又走了! 眼里的光顿时熄灭,月华沉入海底。 “哦,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霍长安推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有种熟悉的清香,证明桑宁回来过。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直挺挺的站在房中央半晌,才疲惫的脱了衣服,进入与卧房相通的净房沐浴。 一炷香后,他出来,带着满身潮气上了床。 这床是他让人新打造的,用的是紫檀木,带着一股檀香,很是清幽养神。 雕的是龙凤呈祥,精致且十分宽大,铺的是又厚又软的缎被,还有一对鸳鸯枕,再不是军帐内的简陋小床可比的了。 可如今,女主人还从未在这躺过一回呢! 哎。 他侧身,一只手搭在鸳鸯枕上,看着空中某一处,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身侧的被褥一点点鼓起,直到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四郎……” “霍长安?” “子乐?” “你睡的这么死,以后有人爬床怎么办?” 桑宁越发想试探,伸手在男人身上摩挲,男人始终没醒。 直到她的手往下而去,他才一把抓住那个作乱的小手,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你早醒了?” “不是,是压根没睡。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浓密的眉头上挑,有些得意。 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她,像是在用眼神绘制。 不等桑宁再问,他已压下。 好想你啊,宁儿。 身前一阵阻力,是桑宁“吱唔唔”在推他。 男人不敢一丝勉强,随之离开,却被一个大力推翻,然后,女孩坐了上来。 他震惊异常,这才发现,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如今腰带松散,一侧滑至肩膀。 淡蓝色的胸衣…… 好生曼妙。 他闭上了眼睛。 体&内升起一股烈火。 “你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感觉,那处,有所不同。” “哦?怎么不同?” “说不上来,就感觉你曾说的空气,不流动了一般。” 空气不流动? 桑宁瞧了瞧四周,什么都看不到。 想不出来,大概只是一种感觉吧! 他本就是空间的主人,应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四郎,你不是喊我回来成亲的吗?什么时候成亲?”桑宁俯身趴到他耳边问。 “我想,明天,可是……可是渡心大师不说话。” “他那是没吃饭饿的没力气说了吧!别管他,咱们要不,先洞房?” 洞房吗? 霍长安是真真正正把桑宁当另一个人的。 他想要真真正正娶她。 珍惜她,爱重她。 绝不会再像那次一样,枉顾她的意愿,想要卑劣的占有。 在他的观念中,当然要遵照礼法,先娶再洞房。 这是对一个女人最起码的尊重,也是一个君子该守的道德。 可是现在,他和宁儿情投意合。 他想的发疯。 宁儿攻势太猛。 他知道自己绝对招架不住。 “宁儿,先下来好不好?” “不好。我肖想很久了。我得试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娘的,母胎二十多年,她容易吗她! 今天不吃也得舔舔。 “宁儿!” 霍长安猛地掰起她的脑袋,双目迷蒙,眼梢晕染着薄红,喉结急促滚动,大力吞咽。 他不想守了。 什么君子不君子。 他喜欢的女子,也喜欢他。 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去,去点一对儿喜烛……” “也好。” 桑宁的脸红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她脑子又晕乎乎的,感觉很是玄妙,还想继续。 霍长安披散着中衣下床,拿出早放在这的六根喜烛。 按照不同方位认真的点上,然后吹灭原本点着的油灯。 屋内比刚才亮了很多。 他耳根发热,目光垂下。 看着自己胸口泛着的光泽,再一次轰然火起。 桑宁就趴在床头,看着男人笔挺修长的背影,满意的舔着嘴。 倏地—— 霍长安赧然的神色一变,耳朵动了动看向门外。 不多一会儿,外头响起老夫人急切的声音。 “老四,老四,快起!” 出事了! 霍长安极速跑去床边。 他和桑宁手脚麻利的把衣服穿好,一快过去开门。 “娘,怎么了?” “找到了,找到了……你大哥,你大哥出现了!大师算到了,活着,活着呢!” 老夫人语无伦次,但霍长安和桑宁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朝渡心大师那边跑去。 渡心大师的房间,李玉枝已经在那了。 她揪着心口的衣服,大气不敢出,看着渡心神色肃穆的对着一张命盘布在盘演。 霍长安和桑宁也默默的站到她旁边。又过了一会儿,渡心收起了命盘布。 “大郎确已出现生命迹象,二郎依旧是死局。” 霍长安急问:“大哥是在哪个方位?” 第309章 晕倒了 "东北方位四千里。"渡心说。 东北方位四千里,就是北蒙的疆域! “有人将兄长们从京城直接运到北蒙。” “京城有人与北蒙拿霍家人做了交易!” “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 霍家人气的全身发抖。 这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霍镇南抵御北蒙,守了东阳一辈子,结果到头来,一家子被自己守护的人送给了敌人。 最让人笑话的是,北蒙依旧卷土重来,东阳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笑!可恨! 一心忠勇报天子,天子赐我剜心刀。 霍长安的目光看向正东方向,穿透屋舍,穿透雾障,看向那纸醉金迷的燕京城。 杀气腾冲,自不能抑。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挂遍权贵头! 杀杀杀! “先杀北蒙,救兄长!” 桑宁握住他攥紧的手,“攘外,安内。北蒙地域宽广,国力强劲,非西辽可比,只靠霍家军是不行的,如今咱们要集中兵力,号召天下英杰,一起攻打北蒙!” “宁儿说的对,即便咱们兵力足,也不能逞英雄气,国是大家的,当由天下人来守。”老夫人说。 也就此可看看,天下揭竿者,哪些是豪杰,哪些是鼠辈! “我明白。” 霍长安很快沉定下来,把那股毁天灭地的仇恨压入心底。 大哥,既已现身,那就说明脱离地狱,再找,就没那么难了。 整个过程,李玉枝都出奇的平静。 也许,这样的情景她已经幻想过多次,以至于真的来临,她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四弟,别嫌大嫂累赘,我想跟着去北疆。” “大嫂,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四郎一定带您与大哥重逢。” …… 第二天开始,大家都开始为去北疆做准备。 李玉枝学骑马,练习枪法,射箭。 她知道此时学也是学些皮毛,但还是不想成为拖累,多学一点,就能多点自保的能力。 霍长安在军营忙的总是半夜才回。 桑宁带着人做方便面饼,易储存的酱料,又抽空灌炸药弹。 期间,她也去了军营一两次,看将士们排演。 天气暖了,排演汗流浃背,武场上清一色的光膀子。 肌肉块垒到处都是。 桑宁吧,就欣赏了那么几眼,连眼神都没变。 都不知道霍长安为什么冤枉人,非说她看的流哈喇子。 然后直接对她下了禁令。 武场刀剑无眼,未免误伤,主母不得进! 将士们都宣扬主上多在意主母,一点不舍得她处于危险之地。 守卫也是这么说的,苦兮兮说“主母别难为小的们,您若在里头受了伤,小的们要以死谢罪。” 桑宁吁叹一声,只能不进了。 到了半夜,某个回来的人上了床,就开始求抚摸。 就算桑宁睡着了也得被抓着手放在坚实的腹肌上。 有时候喜欢一种东西吧,只可远观 。 就像说的那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腹肌是好,摸多了也够。 在又一次被打扰睡眠之后,桑宁就抓住了男人的软肋。 霍长安终于消停了。 * 很快,一封来自西北的告天下书传扬四海。 这封告天下书写的透骨入肉,深邃博大,直击灵魂。 让底层者落泪,让狭义者愤慨,让文人持笔为剑,让英豪直升捅破苍穹之势。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驱逐鞑虏,卫我百姓。” “泱泱天国,宁埋忠骨,不失寸土!” “文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武者,止戈也,当举刀向欺弱者。” “天下英豪群起之,捍卫东阳之脊梁!” 执笔人,乃定西王手下区区一教书先生,月不圆。 继第一悍将炎猛被天下传扬,月不圆也声名鹊起。 大家都知道了,定西王手下能人众多。 很快,各地英豪纷纷响应,开始前往北疆。 就在此时,一封来自北疆的密信也传到西北。 “是北宫霆的求助信!” 霍长安打开,一目三行看完就交给手下几位将领。 “什么?三皇子竟然让北宫军撤出北疆!就为了保存兵力与太子抗衡?” “他娘的,都疯了是不是?又想把北疆给让出去?” “一群鼠目寸光的废物!” “不怕北蒙一举攻进京城,践踏了这万里江山!” 是啊,这样的皇庭,真是让人无力啊。 太子和三皇子,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外人都打进来了,怎么还顾得上争那个风雨飘摇的皇位,真以为外族离他们很远吗? “好在北宫霆父子尚有骨气,还在坚持。 只是北宫家族因为他抗命要换家主,如今军心分化,让北宫霆兵力大减,所以他向主上求助。” “主上,咱们要不要助他夺得家主之位?” 众将虽然如此问,但心中其实已有答案。 在国之危亡之际,当然是选择相助,共御外敌。 就算平定之后,北宫霆与他们对立,那也是自己人的事。 “武高达,点兵二十万,出发北疆!” 果然,霍长安下命令。 “急报!”又一兵士跑进来,递上一封信。 霍长安看完,微微一笑。 这次他没有给众人传阅,看完,就烧了。 新月溶的来信: 若助北宫霆夺下北宫家族所有兵权,北宫军必弃暗从明。 …… 就在大军集合完毕,即将出发之际,桑宁却莫名晕倒了。 “怎么回事?” 霍长安匆匆进府,焦急的看着床上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人。 “宁儿?”他抚着女子毫无异样的脸,目光焦灼。 昨晚她还活蹦乱跳的,把他们路上需要的东西往空间里扔。 早上他见她未醒,不忍心喊她起床,想着大军出发是辰时,晚不了。 可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 “鹿时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时深皱着眉,眼里也是不解与担忧。 “主母的身体没问题,查不出什么原因。” 没有问题是不可能晕倒的! 据老夫人讲,她正叮嘱桑宁一些话,说着说着她突然就一头栽倒了。 毫无征兆。 甚至她晕倒之前还在笑,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 第310章 我不是你爹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长安眼神开始暴躁。 他轻轻唤着,不顾旁人,手指描绘桑宁的眉目。 “宁儿,是不是太累了,你睁开眼回我一声,我抱你上车,咱们在路上继续睡。” 他知道,桑宁睡觉其实很警觉。 即便再困顿,有声音她也会醒,只不过看一眼会继续蒙头睡。 所以,她真的是晕了。 唤来唤去也不醒。 “我知道了,是给养不足,她长久不吃肉,是不是太虚了?”霍长安回头质问。 那这么说,和尚还活不长久了? 鹿时深感觉霍长安此刻有点太过焦急,以至于脑子有点混乱。 主上是不是忘了,他从各地搜寻了很多营养又美味的食材,而主母又最擅长做美食,每天吃的可好了,真不缺那点肉。 “主上,主母身体很好。” “很好为什么不醒来!庸医!”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渡心大师被老夫人请了过来。 “四郎稍安勿躁,你娘子没什么问题,是老衲之前在她身上下了个预警咒。” “什么预警咒?”霍长安质问,语气带着七分寒。 他凭什么不经人同意就下什么咒,又是怎么下的? “老四,不可无礼!”老夫人呵斥。 “是大师怕遗漏,早早给宁儿下了预警咒,若有劫难来临,便会晕倒避难。” 渡心大师摆摆手,和气解释:“老衲刚才算了算,你们之间的劫应是在前往北疆的路上,而且,是应在你娘子身上,所以,若要化解,就不能同去。” 是这样? 霍长安再次回头看桑宁。 她呼吸均匀,面容恬静,确实没有一丝病态。 不能同去没什么,她的安全最重要。 “那她什么时候醒来?” “过了劫,自然会醒。呵呵,四郎尽快到达北疆,你娘子也会醒的早些,等劫一过,老衲亲自带她前去北疆与你相见。” “劳烦大师。” 尽管不想走,可外头二十万大军还在等。 霍长安把所有人赶出去。 他握住桑宁的手,一个念头进了空间。 空间里温暖舒适,没有丝毫异样。 霍长安又放心了些,他觉得这空间怎么也和桑宁有联系,如果她有危险,一定不会这么平静吧。 放置炸药的地方又多了几排铁罐,是桑宁新做的。 这东西不好运输,也怕人觊觎,所以本是打算到北疆再从空间拿出来的。 现在宁儿不能和他同路,那就得先运走一部分。 霍长安搬了些出去。 又把桃良唤进屋。 “桃姨,以前宁儿不让你跟在她身边,并不是不喜你。” 桃良一听,眼睛顿时微微睁大,认真的听着。 霍长安一开始,也以为桑宁不喜,但后来,他就看明白了。 “宁儿是个不喜人伺候的,你年纪又大了,她接你过来,是想给你养老,不是使唤你的。” 宁儿很多地方,和他们这里的人不一样。 就比如对桃良。 如果是他们,会把桃良继续当做忠仆,赋予她足够的信任和重任。 可是宁儿,竟然把她当做自己的长辈。 偶尔使唤也觉得心中不自在,所以桃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就让她倍感压力,后来就干脆不允许她跟着了。 但是她不知道,作为一生为奴的桃良,只会难过自己得不到小主人的青睐,很失落,很惭愧。 “桃姨,你是最忠于岳母和宁儿的人,虽然现在府里也招了几个丫鬟,但我谁都信不过。” 桃良直了直腰,老态的脸泛上一层光。 “我走以后,你要睡在这屋里,与宁儿形影不离,除了我娘和三嫂守着的时候,你不能离开她半步,能做到吗?” “能!老奴可以!”桃良目光精烁,眼看着都年轻了几岁。 这就是重用和不重用的区别啊! 对桃良来说,某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她就是桑宁的奴才,死都是。 她也不愿意当别的。 霍长安嘴角微微扯了扯。 “好,那我就放心了。” 外面太阳已升至半空,他真的不得不走了。 又俯下身,在桑宁耳边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吻上。 像轻盈的蝴蝶落于春天的花瓣上。 桃良不自觉的就咧起了嘴。 等霍长安走了,她才一合嘴巴。 呦喂,忘了,他们是兄妹! 这也太可惜了。 男的俊,女的俏,她就没见过这么相配的。 要不然就稀里糊涂过吧? 只要小小姐愿意。 霍长安又去问了渡心一些话,才面色冰冷的喊人把装有炸药的木箱抬到车上。 锦棠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迈着沉稳的小步伐走过来。 当然,他身边还跟着背着大包袱的邵松辰。 “四叔,四婶婶之前说过,如果她有事耽搁,我就是备胎。” “什么意思?” 锦棠温文一笑,凤眼弯起,不露一颗牙齿:“意思就是,我很重要,必不可少。” 霍长安狐疑。 “真是你四婶婶说的?” “千真万确。” 霍长安有点相信,因为桑宁对锦棠比对他还好,还把他夸成小神童,什么都教。 也罢,反正大嫂也跟着,多一个不多。 他顺道看了一眼邵松辰。 这傻孩子,整天跟在锦棠屁股后是怎么回事。 “四叔,我是锦棠的备胎,也是必不可少。”邵松辰赶紧说。 谁是你四叔。 霍长安懒得管,反正他爹也去北疆,跟着就跟着。 二十万大军,旌旗摇曳,恢弘整齐,一眼望不到边。 远远的,终于看到几辆马车,还有前头骑着骏马的身影。 “主上来了!”裴明安道。 邵夫人又来送行。 把新的平安符给邵青系在刀鞘上。 两人说着话,望向那边。 “你看别人家的儿子多好。”邵青感叹。 下车的老夫人,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搀扶,祖慈孙孝的画面真是令人羡慕。 “再看也成不了咱家的。” 邵夫人说完忽然想起:“辰儿多久没回来了?” “不知道。”邵青眨眨眼,再眨眨。 “我咋觉得那个高的像咱儿子呢?” 直到邵松辰跑到前头来,邵夫人才看清,可不就是她那便宜儿子! “爹,你身上带着吹箭吗?给我一支,我给小锦棠防身。” “小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爹。” “哦,邵大将军,你有吹箭吗?” …… 第311章 他是东山之巅的神仙 霍长安带军北征,炎猛坐镇西北。 按照之前商议的划分,西海草原及以西各地都安排了兵力部署。 上万匹牛马羊群,也安排人继续在西海草原放牧。 这些都安排完,剩下的他就不懂了,天天等着桑宁醒来。 十天之后,桑宁睁开了眼睛。 虽然昏迷十天,没有吃喝,但她的身体不见任何虚弱,睁眼就能下床。 一家人都守在旁边。 桑宁礼貌的朝她们一笑。 “哎呦,小小姐,您可醒了!别动别动,老奴给您穿鞋。”桃良马上拿来鞋子半蹲在地上。 要是以前,桑宁肯定会拉她起来,但是也许刚醒来,多少还是有些发懒,她没动。 只是皱了皱眉,说:“桃姨,我自己会穿。” 桃良正高兴呢,这次小小姐没有阻止,那以后就能慢慢适应。 姑爷说的果然没错,小小姐不是嫌弃她。 “这是老奴该做的,老奴愿意伺候小小姐。”说着激动的抹了抹眼睛。 老夫人欣慰一笑,坐到床边,拉起桑宁的手拍了拍。 “既是主仆,也是亲人,就像母亲照顾孩子,这样就很好。” 桑宁抽回手,不自然的笑了笑。 老夫人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 谢雨柔端着粥递上来,“宁儿,先喝点粥,你还想吃什么,三嫂给你去做。” “不吃了,我要去见渡心大师。” 面对这些人,桑宁觉得很难受。 她心里想要拥抱她们,但身体却像和灵魂分离了一般,排斥她们的接近,说出的话更是毫无温度。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要去见渡心大师,好像那里有答案。 说完,她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径直出了门。 老夫人和谢雨柔有些愣,桃良已经站起来跟上去了。 “哦,弟妹一定是急着去问大师劫难的事,好早点去找四弟。”谢雨柔很快想明白。 老夫人也晃过神来。 渡心大师是霍家的贵客,住在最清幽雅致的院落。 院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桑宁过来的时候,渡心就在树下敲木鱼。 “把门关上。”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是渡心大师的声音。 但是,明明他的嘴唇没有动,依旧在闭目敲击着木鱼。 桑宁转头关门,阻挡了后面跟来的桃良。 “小小姐?” “在门外守着,不必进来。” 桃良唯命是从,尽职尽责的守在了门外。 她也疑惑了一瞬:好像小小姐的声音特别平淡,没有以前的活力和饱含感情。 但这个疑惑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大师,我的身体好像很不对劲。”桑宁说。 她的内心很焦急,然而说出的话还是冷清平淡。 她好像,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了。 渡心大师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不似以前包容万物的慈悲。 而是幽深似海,无边无际,让人看不透彻。 “坐下,老衲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 她一点都不想听故事! 这老和尚是怎么回事,怎么变的这么奇怪。 桑宁觉得好像有什么要发生,内心惶惶不安。 可她的身体,顺从的坐下来,脸蛋微扬,面朝渡心,目光敬重。 “你知道琅琊境内,东山玄门吗?” 桑宁内心咆哮,怎么又开始讲这些聊斋故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听人说起过。”她的身体乖乖作答。 渡心目光幽远,开始讲:“东山玄门,乃玄门之祖。 800年前,玄门内出了个天才人物……” 玄门内的天才,承桑陌,年满十五岁就名扬天下,占卜,堪舆,驻颜,变化,预知,摄魂…… 凡是道家术法,他全都精通。 后来为追求更高境界,他又与佛门高僧探讨。 那时候,各处玄门盛行,参差不齐。 千里杀人,七灯借寿的说法也开始传播。 恰逢皇室不稳,王储暴毙,被定为有玄门妖法作乱。 玄门被大肆绞杀。 东山玄门之主承桑陌,带门徒登上了东山之巅。 不愧是天才,那山巅根本无人能踏足,他竟然可利用劈山术打通了一条通天之路。 世人只以为那是传说,真实情况是玄门之人早就死在登山的路上。 其实不然。 十年之后,就有人开始从山上下来。 据他们所说,上面温暖如春,犹如仙境,没有四季,也没有风雨。 可惜,太寂寞了。 所以,他们选择了下山。 不过,他们下来之后,就再也上不去了。 找不到那条登山路了。 因此世人还是以为他们在胡说。 直到又过了几十年,有一青衣飘飘,肌肤胜雪,气质超然的仙人突然在山间出现,救了被豺狼围堵的猎户,东山上有仙人的说法又开始沸沸扬扬。 那个仙人,正是从山上下来的承桑陌。 算一算年纪,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面容,一如当年,好像从未经历过时间变迁。 他修行的境界已经达到凡人仰望的地步,称之为“仙”也是合理的。 因为一心修行,不通俗事,所以他人情练达也是处在年少时的光景。 山上几个同门师兄弟都自然老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下了山,找到了曾经的佛门好友。 好友已经八十多岁,即便用尽方法,也留不住老去的步伐,在见到青春永驻的承桑陌时,震撼不已。 认为这就是踏入仙门的征兆之一。 承桑陌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开始重新学习体验凡间的生活。 就在这期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很平凡,很普通的女孩子。 她会做各种各样的食物,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只要没有毒,她都能做出一盘菜来。 承桑陌喜欢上了这样的烟火气,喜欢上了那个活力满满,即使再苦都笑容恬静的女孩子。 他们成亲了。 很美满。 但当他告知女子自己已经五十多岁的时候,她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因为他老,不是嫌弃,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 玄门山巅上的神仙。 相传永生不老。 她很怕,怕自己很快老去,死去,成为他生命中毫不起眼的一粒灰尘。 第312章 封了七情六欲 “不会的,我们会一块儿生,一块儿死。”承桑陌发下誓言。 然后带女子上了山。 在这之后,就没人能轻易见到他们了。 偶尔他们会下山,给百姓带来治病去灾的灵水。 还有年节,会下山玩耍。 佛门好友在即将圆寂之时,又见到了承桑陌。 他说,为了让妻子和他一起成为永生之体,他继续修炼,终于修出了一个太虚境。 虚境内,聚集他所有元气,凝化成一个小小婴孩,即元婴。 承桑陌觉得,把自己的元神送到妻子的体&内,那她也就成了半仙之体,能和他一起永生了。 他问好友怎么操作。 谁知道呢,谁知道怎么操作呢! 那时候,没有人成仙的实例,都是一些缥缈的传说。 承桑陌已经是史无前例第一人了。 好友当然不知。 再后来,一个风雨交加的夏夜,一道道闪电劈向东山。 东山顶塌了。 远远望去,像一个扁塌了的帽子。 东山上的神仙,再也没有下来过。 …… 渡心收回了幽远的目光。 从那遥远的传说中归来。 “我佛门,一代代口口相传,人,是可以成仙的,可以永生不死。 但是,我们找不到法门。 历代有天赋的弟子,参禅,打坐,甚至偷炼玄门术法,最长也就活到103岁。 老衲已经九十有二,师父说,我是佛门最有希望达到涅盘之境的,但自到了鲐背之年,却总感觉力不从心……” “桑宁啊,自知道你的存在,老衲便知,你是我佛门的机会。 老衲知道,你的身上,带有太虚之境。 你和霍四郎应该就是东山玄门那位门主和夫人的转世。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没有飞升成仙,现在已经都是普通人,凡人之躯,这等至宝在你们身上不合适。 若被其他修行之人知晓,你们反受其害。 所以,还是把它交给老衲吧。” 听了半天之久,桑宁终于是听明白了。 万万想不到,渡心悲天悯人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窃贼之心! 霍家人乃至天下人,都被他给骗了! 别管他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反正空间是她和霍长安的,他想得了去,做梦! 她想骂,然而出口的却是:“怎么交给大师?” 渡心眉头一皱,依旧用那副和和气气的声音道:“你的身体,被老衲下了箍魂咒,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无法表达。 老衲不想伤你,只想要那太虚境,把太虚境从你身上脱离,你们夫妻也可尽快团圆,从此往后,定是一路坦途,再无坎坷。” 所以,他当初预测的劫数,就是一个骗局。 王八蛋,老秃驴!早知如此,当初不该给他做饭,该喂他吃屎! “你别在心里骂老衲,老衲也算是救了霍四郎一命,还找到了霍大郎。 你就当投桃报李,回赠给老衲。 好好想一想,怎么把太虚境脱离?” 她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早还给了霍长安,还轮得到他? 桑宁摇头。 此刻的桑宁,不受自己控制,当然不是撒谎,是真的不知道。 渡心站起来,目光在她身上以及周围扫来扫去,好像在找空间的位置。 说实话,桑宁都不知道空间在什么位置,好像她每次进入的位置,就是它的位置,也就是说,好像存在她的意识里。 但是也不对,霍长安就能看到它的位置,就好像,它其实也是有形体的。 忽然,老秃驴伸手拿出一道符。 他要干什么? “小小姐,渡心大师,你们谈完了没有?”桃良在门口喊。 “三夫人已经做好了小小姐喜欢吃的,小小姐你刚起床不能太劳累。” 桑宁从来没觉得桃良这么可爱过。 她不光喊,还扒着门缝往里面看。 渡心呵呵一笑,念了句佛号,恢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形象。 “老衲一时聊的忘了时间,小友快去吧。” 桑宁恭敬的行了礼,然后才表情平淡的开院门。 身后又响起敲木鱼的声音。 以前觉得此声音厚实而悠远,让人心头平静。 此刻,就跟夺命魔音,像敲的是她脑壳! “小小姐,就算那渡心大师是人人敬拜的得道高曾,您也不能和他单独聊这么久,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四大皆空。” 桃良刚才从门缝里看,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大师的眼神说不上来,反正不像无欲无求的。 大概也就桃良敢这么怀疑渡心了。 因为她一根筋,眼里除了主人,看不了旁人。 桑宁内心疯狂给她打满分,可现实就是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她的七情六欲好像被封锁了。 桃良以为她不喜,也不敢再说。 她虽然忠诚,但真的不怎么聪明。 桑宁失望,桃良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庭院里,小锦绣在“呼呼”耍着木棍,一个女师傅在旁边教导。 自打霍静雅入了军营,锦绣也被重视起来,喜欢练武就培养练武。 锦心文静,培养琴棋书画厨艺女红。 锦绣远远的看到桑宁走过来,本来累了开始偷奸耍滑,这下子又像打了鸡血,舞的虎虎生风。 教导女师背对着身,没看到身后的情况,只喜的连连点头。 好苗子,果然是好苗子! “不对,不对啊!”锦绣停下来。 “哪里不对,对着呢!锦绣小姐天资太强了。”女师道。 “不对啊,四婶婶怎么直接过去了,没夸我两句儿?” 正常得夸啊,有时还会亲两口。 啊? 女师赶紧回头,只看见桑宁远去的背影。 锦绣聪明的脑袋一转就明白了。 “老师,下次你站在这边教导,你刚才挡住我啦!” 桑宁往厨房走,又在一处拐角听到一声闷哼。 她转到后面,没有半分躲避的看向眼前的人。 是三哥。 三哥肩胛骨被铁链穿过,武功被废,肩臂经络受损,用灵泉水养着才恢复了些力气,但和以前还差的很远。 现在他独自躲在这偏僻处,举着一组重锤锻炼。 但每次举到半截就维持不住平衡,狼狈歪倒。 已经拆除一部分铁面具的脸用白布缠着,有殷红从里面渗出。 “弟妹?” 摔倒的霍三郎看到了地上的影子,窘迫的爬起。 他以为桑宁会劝他,且会用那种爽朗不让人尴尬的话语。 她向来很会说话。 可是桑宁没有,眼神毫无波澜,就像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而她,只是不经意间路过。 没打算管。 第313章 空间婴儿 "弟妹,先别告诉你三嫂。"霍三郎低低说。 两只胳膊因为承力太过导致微微发抖。 桑宁笑的礼貌疏离,“好的,三哥。” 倒是桃良,苦口婆心的劝说一通。 而桑宁,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霍三郎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心中闪过疑惑。 因为他面目可怖,肢体不便,平时能不在大家面前出现就不出现,但是也与桑宁接触过。 她与桑修齐完全不同,是个明快爽朗的女子。 还有他娘子每天在耳边讲的一些事,他知道,桑宁不是寻常人,于霍家有大恩。 且现在与四弟十分恩爱,和霍家人亲密无间,眼睛是亮的,行为是跳脱的。 现在如此表现,倒像是世家大族整齐划一规训出来的小姐,端庄中透着人情淡薄。 这是怎么了呢? 难道是四弟走了的原因? “三夫人,您的厨艺太厉害了!好香,也好看。” 厨房里,刚来府里的烧火丫头赞叹。 厨娘笑着附和。 谢雨柔生完孩子后,脸圆润了些,看着更加福气娇美,一笑就带着幸福的韵味。 “那是你们没见过四夫人的厨艺,我这也就才学了五成。” 四夫人,是府里的主母。 大家都不知为什么定西王府里的当家主母是最小的四夫人,但是却知道,这府里亲和的很,一点妯娌矛盾都没有。 “四夫人来了!”烧火丫头喊。 “宁儿,饿了吧?先坐下吃几口。” 因为流放时早把规矩都丢了,现在大家也都不拘泥,饿了在哪里吃都成。 谢雨柔恨不得让桑宁马上吃上她做的东西,然后夸上几句。 这应该是所有下厨人最满足的一刻。 桑宁看到满桌子五花八门的菜品,顿时腹中唱起空城计。 她躺了十天,真的饿惨了,坐下就吃起来。 很快,每道菜都下去了一块。 桑宁知道了,尼玛的渡心,七情六欲还给她留了一样:食欲! 即口腹欲! 谢雨柔和桃良在一旁惊愕了。 桑宁能吃肉了! 而且吃的津津有味,一点排斥都没有。 那菜本是谢雨柔给霍三郎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打扰,直到桑宁吃饱。 桑宁是真的又能吃肉了,内心抗拒了那么一会儿,肉吃到嘴里时,以前心理上的那道障碍也就打破了。 这还因祸得福了。 但是更让她气愤的又来了。 “我要给渡心大师做菜了。”她的嘴巴说。 气死! “刚醒来,都没休息呢,还要给他做……”桃良不满的嘟囔。 谢雨柔也想替她做,但是大师就吃宁儿做的。 “我给打下手。”她说。 桑宁脑子忽起了念头,想伸手从空间摸毒药。 但她的想法怎么都支配不了身体。 她现在,就是一具傀儡,有清醒意识的傀儡。 桑宁做完了饭,就回了房间。 谢雨柔不放心,又让人喊来了鹿时深。 鹿时深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 谢雨柔引着他出去,皱眉担忧道:“宁儿,好像还未恢复精神。” 鹿时深清俊的脸心事重重。 “三夫人,时深问一句不懂事的话。渡心大师……很有威望吗?” 谢雨柔一愣。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渡心大师。 但她知道鹿时深以前生活在山里,外界的事都不是很清楚,心思单纯的很。 “渡心大师,是真正救苦救难的得道高僧,无论权贵,还是贫苦百姓,他都一视同仁。 他云游在外,宣言佛法,渡人劫难,有一回,遇匪徒屠杀村落,他只身入村,教化匪首,最终救百姓于屠刀下。 还有一回,京城学子游街抗议科考舞弊,遭官府镇压,也是他赶来护住,免遭一场血灾。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东阳百姓,无不敬重。” “那为何……”鹿时深抿唇,还是说出:“霍家当时遇难,他没有出现?” “当时大师不在京城,况且,他从不插手皇族之令。” 就算插手,也不见得有用,那会儿,谁碰谁倒霉。 鹿时深明白似的点点头,但眉头依旧未展。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桑宁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她就算再虚弱,频死之际,那眼神里都带着生命之光,看人时,喜怒哀乐表达的明明白白。 他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刚才,她看他时,像看一条死鱼,毫无波动。 他就是觉得那什么预警咒术的,很奇怪。 鹿时深匆匆告别,出了定西王府。 桑宁一躺在床上,意识就念叨进空间。 还好,她瞬间进入,令她欣喜的是,进入空间之后,她的身体恢复自由了! “狗日的渡心,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祝你明天就得道升天!” 桑宁骂完又出了空间,试了试才知道,只要一出去,人就不受自己控制。 这还真是难办! 桑宁找出纸笔,把她中咒的事写下来。 如今只能去找霍长安破解了,只有他能进空间看到这封信。 可是,渡心应该不会让她去北疆,在得到她的空间之前。 倏地,空间晃动了一下。 “桑宁,老衲看到你了。” 桑宁一下子跳起来。 她听到了渡心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兴奋。 这个空间,明明是与外界隔绝的呀! “原来,这就是太虚境。” “太美了。” “泉水,花草,庄稼……” 桑宁吓白了脸,他真的能看到! “渡心!你妄为佛门中人,觊觎他人之物,无耻至极! 小心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天就去见你的佛祖!” 外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桑小友,老衲说过了,这等修行之人的东西,会给你们凡人惹来祸端。 这一世,你们皆为凡人,已没有什么阻碍你们共生死,何必再留着它招惹麻烦呢? 你还是配合老衲,将此物脱离你身。” “呸!想的美!这是我的东西,我死了它也跟着我!” 桑宁拿起一只炸弹。 “桑宁,那就不要怪老夫了。” “你放心,老夫从不祸害人命,只取太虚境。” 桑宁正想伸出一只手,将炸弹扔出去,却发现又被无形的东西阻挡了。 她出不去了! 而且,婴儿的哭声响起。 “疼……好疼……主人,好疼……” 空间开始像麻花一样扭曲,桑宁站不稳摔到地上。 然后,她感觉到了一丝灼热。 外界的景象开始出现在眼前。 她看到,渡心手里捧着诡异的蓝色火焰,在念念有词。 看到桃良晕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看到空中一个婴儿的半透明形体在痛苦翻滚。 第314章 四叔也不活了 那就是……空间的形体吗? 真的是一个婴儿。 “渡心!你住手!我脱离,我脱离!” 可是怎么脱离,桑宁不知道! “小空间,你快离开我身上吧,你快走吧!” “主人强行将我从他身上剥离,以你之血养我百日,逼我认你为新主……” 婴孩稚嫩的声音虚弱的好像马上要消失,后面听不到了。 桑宁被烈火烤炙,也陷入黑暗。 北疆战场。 正与敌军交战的霍长安只觉眼前一黑,一头从马上栽下。 “ 主上!” 幸而冯大力此次作为主将护随将他一把捞住,才没被马踏而死。 霍江初等人奔过来砍开周围的刀,一块儿护着霍长安安然返回。 “宁儿出事了。”霍长安使劲晃晃头。 神经好像撕裂一般,还有一股五内灼烧的痛感。 他又听见哭声了,不过不是宁儿在哭,是一个孩子在哭。 哪来的孩子? “霍长安,战场上,切忌分心,儿女情长能不能先放到一边?”北宫耀冷脸道。 眼神却快速打量他全身。 霍长安没理会他,招手让人过来。 “传信炎猛……” “报告主上,刚战场上有人塞给属下一封信!” 霍江初跑了回来,交上一封信。 霍长安打开。 北蒙边界兵力布防图? 这是真是假? “我们跟北蒙打了这么久,都没收到任何东西,怎么你一来,就收到这么重要的情报,肯定是假的!”北宫耀才不信。 这么重要的东西,哪里能轻易获得,是不是以为霍长安好骗? 那他们可想错了! 霍长安除了有点夫纲不振,其他方面还挺厉害。 “霍长安,我猜是故意有人引咱们入陷阱,夺取那厉害的武器。” 霍长安没有说话,眼睛盯在布防图的一角,心口狂跳。 那里,画着一只燕子,南飞的燕。 燕归巢。 是,大哥吗? …… “娘,你们放心吧,我和大师不会有事的,切勿跟随多人。” 定西王府门前,桑宁笑着跟霍家人道别。 他们要出发北疆了。 “可巧桃良病倒了,你身边没人,娘不放心,让炎猛安排几个护卫也行。” “霍老夫人,老衲保证把桑小友安全送到北疆,呵呵……”渡心大师依旧和以前一样笑。 但是在桑宁看来,他面相已经变了。 变得可憎,狡诈。 “娘,三嫂,不必带人,我想快点见到四郎,大师有术法在身,或可缩短路程,人多了不行。” 桑宁柔和的说着,比前些日多了些情绪。 看来真的如大师所说,之前因那咒术费了些精神,现在已经慢慢恢复。 “大师,那就辛苦您了,等来日重回京城,定重修大安寺,为佛祖镀金身。”老夫人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送别。 渡心还礼。 一派其乐融融。 他和桑宁上了马车,马屁股上挂着一道符,不需要人赶,自己会跑,会停,会拐弯。 很快就出了城,一恍惚看不见了。 “大师果然是神通之人。”老夫人说。 “宁儿与大师也太亲密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听多了佛经,性子都变了。”谢雨柔也不是不喜欢现在恬静的桑宁,但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 “老夫人——” 一辆狂奔的马车朝这驶来,里面的人探出头远远就喊:“四夫人呢?” “鹿大夫?怎么了?宁儿刚与渡心大师出城。” “出城了!”鹿时深俊容微变。 “怎么了?”老夫人问。 “没什么,老夫人告辞。” 鹿时深心中不确定,所以不敢乱说。 他对车内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讲:“柳道长,咱们得赶紧追上他们。” “你再喊些人,那渡心本事很大,万一真是他害人,本道长怕不是他的对手。” “好!” 马车没到王府跟前,接着转了个弯走掉了。 而此时,桑宁所在的那辆马车没有朝北疆的方位走,出城后就调转方向,往南行驶。 车上的桑宁,一改刚才的面红皮嫩,变的萎靡不振,像霜打的茄子。 直到一个废弃枯败的村落,马车才停下来。 桑宁被渡心带进了一个隐蔽的房屋。 然后,烈火,焚烧继续。 那火中,不知加了什么符,不会真的烧灼人的皮肤,而是像隔肉烧骨一般,烧的人痛不欲生。 渡心,你会,遭报应的…… 桑宁早就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她的肉&体健康,魂魄已萎缩枯朽。 小空间再也没出声,她也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消失了。 渡心,同西辽人一样恶心,残忍! “在哪呢?到底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到哪里去了!” 渡心开始喃喃自语,通红的眼球泛着暴躁的光。 渡心,你在造杀孽……你永远,成不了大道,你的佛祖,在头上盯着你,休想欺瞒…… 就在桑宁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嘴里被喂了什么东西。 她的精神又恢复了些。 “用火烧不出来,用水能不能逼出来呢?”渡心看着桑宁,自言自语。 …… 夜半三更。 霍长安从噩梦中醒来。 他惊悸异常,惶惶将身边的锦棠摇醒。 “四叔?” “锦棠,你说你是备胎是什么意思?” “若炸药用光了,锦棠可制作炸药,但是四婶婶说,尽量不要大量制作,以防引起祸端。” “好,你给我做,我给你人,要做很多很多,足以一口气击败北蒙那么多,三日内,我要击垮北蒙。” “四叔,你怎么了,你不听四婶婶的话了?”锦棠纠结。 不知该听谁的。 “锦棠……” 暗黑中,霍长安的声音犹带哭腔:“你四婶婶可能遇到了危险,四叔要急着去救她。 要是她出了事,四叔也不活了……” 第315章 拔出钉子不管了 河岸上,趴伏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她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一个举止怪异的老和尚,在她身边开始摆弄石头,又点了蜡烛,写符。 在一串咒语中,女子缓缓的僵硬的坐了起来。 碎发遮盖了她的脸,依稀能看到半垂的眸,无神,空洞,面色如土。 顺着踪迹寻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差点就疯了! “别妄动,人没死,他在引魂!中途打断,会让王妃变痴傻。”柳道长阻止。 炎猛捂着新雪芙的嘴,不让她冲过去。 尽管手被女人愤恨下咬住,他也觉察不到疼,双目看向前方,弑杀凶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被世人推崇的得道高僧是这样一副恶鬼模样。 他以前进京,也曾虔诚的等上三天三夜,只为求见一面,为父母祈福。 没想到,世人赠予他金光加身,反让那金光迷惑了所有人的双眼。 到最后,还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子看穿一切。 鹿时深来找他,说觉得什么咒术很诡异的时候,他还嗤笑。 原来蠢钝的是他们。 尤其是生活在京城的霍家人,从小就在假像中耳濡目染,怎么能怀疑一丝一毫? 炎猛看向鹿时深。 头一次看到那张清俊的脸带上狰狞。 他掐着手心,恨意中带着浓浓的纠痛。 这表情,像是…… “老秃驴,偷的全是我玄门术法,可笑世人愚昧,倒以为我们玄门用的是邪门歪道!” 柳道长恨声说完,第一个冲出去。 新雪芙挣开炎猛,紧跟着冲过去。 她以为,这么久第一次相见,见到的会是一个铮铮玉立,站在高处享受百姓敬仰与尊崇的定西王妃,那是她该得的。 可没想到,未进城门就听到她有危险的消息。 更没想到,她会被人折磨成如此模样。 心疼的快窒息了。 渡心!该死!该死! 桑宁又软软的倒下,渡心气的再无风度。 连魂魄上都没有,会藏去哪里? “难道那太虚境已逃走,回到它真正的主人身上?” 渡心目光沉沉,忽觉身后危险来袭。 看都没看,挥手扔出几道火符。 “好你个渡心!用来祛病的符咒你却拿来害人!” 柳道长手一挥,念了一句镇火咒,窜到他们身上的火苗就熄灭了。 炎猛等人震惊不已。 刚才那火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贴到他们身上,而且还拍不灭。 他看向自己胸前烧破的大洞,再次认识到渡心不为人知的修为。 这跟他们实打实的功夫不一样。 邪门的很。 新雪芙却不管,掏出身上所有的暗器就攻向渡心。 她的功夫并不强,毕竟练习时间尚短,本身又不是很有天赋,所以新月溶着重训练的她暗器和以巧致胜。 她的暗器都是精心打造,暴雨梨花针,透骨钉,袖箭,身上的首饰全都暗藏。 一齐发出威力巨大,除非像炎猛一样的高手,还是在防备的情况下才能躲开。 可是…… “糟糕!”柳道长急喊一声,再提醒已经晚了。 只见渡心又抛出几道符,那些符悬在半空,似在他周围护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瞬间,那些发出的暗器全部弹回,四下飞射。 炎猛迅速将新雪芙包住压倒,同时扔出一颗石子打到鹿时深的膝盖上。 柳道长把暗器打落,就见渡心对他轻蔑一笑,飞身跃起,凌空踏水,很快就到了河对面,而后转瞬消失了踪影。 这用的又是什么符? 渡心的造诣,竟到了如此地步! 柳道长有些失神。 “渡心!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新雪芙爬起来,红着眼嘶喊。 然后冲过去抱起桑宁,“宁儿,你醒醒,你醒醒……” “道长,你快看看那恶僧到底对宁儿做了什么?” 柳道长连忙过去。 翻开桑宁的眼皮,见她眼白发青,瞳仁发灰。 “果然是箍魂咒!” “道长能解吗?” 鹿时深爬起来,忍痛将身上刺入的几根针和钉子拔出来。 庆幸没有射中要害,就是透骨钉射的有些深,要养养了。 “箍魂咒是取中咒人的发,用施咒之人的血施咒,可直接压制中咒人的魂魄,解法不难,但是,解咒人的修为需在施咒人之上。” “张大夫说您是东山玄门后人,修的是正统道术。”鹿时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柳道长。 一定可以解的吧? “贫道自然尽力。”柳道长如是说。 其实之前他还很有信心,但是刚才看到渡心施行的炉火纯青的咒术,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 他们玄门,祖上被人缴杀压制,一代代传下来,已经没多少真正的修行之人。 东山玄门,也就剩下他和师兄,但是师兄自前些年与渡心斗法输了以后,已经避世不出。 这是不是说明,渡心的咒术,确实在他们之上? “还请道长赶紧施法,新月山庄对您感激不尽。”新雪芙把外衣脱下,给桑宁盖上,抬头泪眼莹莹请求。 “把她放下吧!” 新雪芙赶紧用袖子扫了一遍地上的石头,将桑宁放下,离开那处。 柳道长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桑宁的额头,太阳穴,耳后画了符,然后开始念咒。 “雪芙姑娘,帮忙拔一下针。” 炎猛走到她身前,背过身。 只见他的后背,插了好几根透骨钉,有一根差点钉在脊椎上! 新雪芙吓了一跳,才想起刚才是炎猛将她护住的。 鹿时深欲上前帮忙,被炎猛一个眼神止住。 哦哦,好像有点明白了。 于是鹿时深就坐到旁边,怔怔的看着毫无生气的桑宁。 新雪芙把透骨钉拔出,又仔细寻了一遍牛毛针,确定没有了,才将暗器都收起来。 “刚才,谢谢。” “客气什么,又不是陌生人。”炎猛随意道。 是啊,大家曾同住一个屋檐下,本该是亲人。 只是新雪芙面对他总有些不自在。 身上还带着要还给他的两把小刀饰,这个时候说也不合适,她脸上带着泪痕,看向桑宁。 炎猛装作漫不经心扫过她的脸。 新雪芙。 雪肤,真是名副其实。 “再帮忙上点药。” 他拿出金疮药递给她。 拔出钉子就不管了? 第316章 区别对待 柳道长猛的吐出一口血。 桑宁再次软软倒下。 “道长,是……完成了吗?”新雪芙扶住桑宁,期冀的问。 “没想到……没想到……” 柳道长满脸死灰之气。 “呵呵呵呵……我玄门正道,竟输给一个野路子和尚!不公,不公啊!” 怪世道不公,让他玄门落败至此。 柳道长摇着头站起来,“贫道解不了,解不了……贫道无能。” “道长,您不能走啊!”鹿时深急的拉住他。 柳道长似顷刻间沧桑了几岁。 “贫道对你们说句实话,若贫道解不了,也别再枉费功夫去寻他人解咒,现在唯一的解咒法子,是杀了渡心。” “且要尽快,否则魂魄离体太久,会损伤神智,陷入混沌。” 柳道长说完,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杀了渡心!”新雪芙眼神凶狠,燃烧着熊熊烈火。 她从怀里掏出报信旗花。 炎猛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发信号给新月山庄的人,围追堵截渡心!” “不可!” 新雪芙怒:“为什么!?” "渡心是天下人心里的菩萨,就算你新月山庄有这个本事,杀了之后呢?等着被人铲平? 就算要杀,也得悄无声息的杀!" 新雪芙这才冷静下来。 “那我们总要派人找到他的行踪。” “这个交给我。” 一只信鸽飞过来,在空中盘旋两圈后落到了炎猛肩上。 是北疆传来的。 炎猛打开。 “主上问主母是不是出了事?”炎猛看向鹿时深:“你跟主上提早汇报过这事?” “没有,还没来的及。” 炎猛沉思一会儿。 想到之前主母被西辽人抓住,主上疯了似的往凉州赶。 这次又这么问,且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主母送到北疆,亲自护送。 主上好像和主母之间有感应似的。 这边已出了西北地盘,不能长久逗留,得马上离开。 “咱们一边寻找渡心踪迹,一边赶往北疆。” “宁儿这样,怎么还去北疆那不太平之地?”新雪芙不满。 几个月不见,脾气渐长。 炎猛虎目灼灼:“去找主上,也许他有办法救主母。” 新雪芙低下头。 “都是我害的。我娘找到我后,带我去大安寺还愿,渡心曾问过我是否遇到了贵人,我说遇到了宁儿。” 一定是因为这个,才让渡心来到了西北。 炎猛服气,怎么还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你他也会来,走!” 炎猛将桑宁抱上马车。 于是,几人开始避开大路往北疆赶。 新雪芙细心的照顾着桑宁,鹿时深也拿出所制的珍稀药丸给她服下。 等到了第二日,桑宁慢悠悠的醒了。 新雪芙欣喜若狂,炎猛和鹿时深也松了口气。 但是桑宁的眼神平平,好像他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礼貌有余,热情不足。 都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新雪芙不会因此难过,只会心疼。 然后她就发现,桑宁别的都不太感兴趣,唯有吃饭时特别认真。 新雪芙就卯足了劲儿做好吃的。 荒郊野外的,马车一停下休息,炎猛和鹿时深就开始找野味。 新雪芙本来厨艺就好,又跟桑宁学过,她是最得桑宁真传的。 经过村落跟人买了锅,她一天天不重样的做。 桑宁身体养的渐渐有力气后,也一块儿做。 新雪芙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 她们挤在小小的厨房里,有烧火的,有蒸馍的,有切菜的,有说有笑,谈论着今日怎样,明天如何。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桑宁不爱说话。 但新雪芙也已经很开心了。 她看起来很乖巧,很可爱,怎么都招人喜欢。 新雪芙的目光无时无刻的不盯着桑宁,还不时的蹭蹭桑宁的头,脸。 吃饭更是恨不得亲手喂。 炎猛皱了眉。 他知道两人关系好,但大夫人和三夫人也跟她好,没见她这么亲呢? 他想了想,好像以前她就对主母格外不同,又挡刀,又维护的。 这一路,新雪芙没跟他说几句话,也没怎么看他。 那双盈盈秋水一般的眸子,含情似的不离桑宁。 呃,他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鹿大夫,你先去方便一下。” 鹿时深:“……” 他这一天已经“方便”八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医者不自医。 鹿时深无奈的去“方便”,炎猛抓了几只蚂蚁往自己的后背一放。 “雪芙姑娘,可否再帮帮忙,总觉的有东西在伤口上爬。” 新雪芙一看,那个鹿大夫又不见人了。 真是,年纪轻轻的尿频,是不是肾虚啊?还做大夫的呢! 毕竟是为救她受伤的,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过去。 炎猛伤口附近还真有几只蚂蚁。 真是奇怪了,蚂蚁怎么会爬到背上来呢? 忽然想到什么,她将脸凑过去,鼻子使劲嗅了嗅。 炎猛敏锐的感觉到轻柔呼吸,一回头。 四目相对,新雪芙:“……” 愣了片刻,若无其事的后退。 “我听说得了消渴症,血里带甜味,会引虫蚁。” “老子好的很!什么病都没有!”炎猛嗓门一高。 随即他想到冯大力的话。 找个媳妇不容易,碰到喜欢的弯弯腰,低低声又怎么了。 声高就把人吓跑了! “嗯哼,我身体挺好的,从小到大没生过啥病,你放心就是。”炎猛又慢声轻语。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只担心宁儿。 新雪芙看向桑宁,却发现桑宁在看着他们笑。 虽然是没感情的笑,但……那是因为她灵魂被禁锢,表现不出情感。 是不是她内心其实很清醒,只是无法表达? “有人来了!”炎猛忽的站起。 “先上树。” 他搂住新雪芙,一跃上了旁边的一棵繁茂大树。 然后又下去将桑宁捞起放上去。 不一样的是,他对桑雪芙,是面对面双手搂抱着腰,而对桑宁,是提着后领飞上去的。 娘的,桑宁在心里大骂。 跟提鸡崽子似的,差点勒断她的脖子!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第317章 被下了蛊 接着,树下就来了几个人。 穿的很破烂随意,胡子拉碴,敞着胸膛,腰上别着斧头,一看就不是普通村民。 “呵呵,兄弟,赶路呢?” 炎猛长的高大气势足,身上带着行武之人特有的煞气,大马金刀坐在石头上随意摆弄着手里的匕首,懒懒的抬眼。 几个人也不傻,偷偷瞄了瞄不起眼的马车,就不打算停留。 “嗯。” “那不打扰了,我们兄弟还要去打猎。” 那几个人说着就装作猎户走了。 鹿时深也回来了。 男人,尤其是看着就不好惹的男人,的确会省很多麻烦,如果只是他们,少不得又是一场杀戮。 新雪芙想着,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 炎猛张开双臂,还没来得及说话…… 好吧,确实练出了些本事。 他悻悻放下手臂,还想再来个美人扑怀的…… “主母……” “噗通!” 桑宁也跳了下来。 新雪芙适时抱住,免得她摔了。 炎猛站在一边,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 不经意又看到鹿时深的目光,虽然他收的快,但是炎猛也看见了,不禁皱起浓眉。 “前面要经过泸西城,那边城防查的严,咱们得乔装一下。” “我学了简单易容,要乔装成什么样?”新雪芙立刻道。 炎猛意外,这么短的时间,学的东西挺多嘛! 跟她娘回去以后一点没闲着哇。 “咱们俩扮夫妻,他们俩扮兄妹。咱俩是他俩的哥嫂。” 炎猛你也太急了,这是一点都不掩饰了啊。 桑宁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渡心跑了以后,她这具身体好像越来越木讷了,嘴都懒得张,可憋死了。 新雪芙秀气的眉一皱,端详了一下粗犷类型的炎猛。 建议道:“我觉得并不合适,你当我们大哥,我和鹿大夫扮夫妻,宁儿是小妹。” 炎猛垂下眼,“也可。” 侧头就给了鹿时深一记幽长有深意的眼神。 鹿时深:“新姑娘,在下觉得不妥,在下不善演戏,恐会露馅,炎将军经验足些,还是炎将军和你做夫妻。” 前面听着还行,后面是什么意思,他娘的,他有什么经验? “行了,就听我的。” 炎猛安排:“妇人总比姑娘安全些,你和主母乔装的年纪大些,装扮的丑些 ,就这么定了。” 新雪芙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但是出泸西城门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不是别人,恰恰是炎猛自己。 他的身量,太惹人了。 “最近很多不知死活的被西北逆贼引诱去北疆,你不会也是想去逞英雄的吧?” 那个守卫队长怀疑的盯着炎猛,再一一打量其他人。 “那哪能?俺们一大家子的,趟那浑水干啥?” 炎猛掏出户籍,上面写着他是北边一个城里的杀猪匠。 “哦,过去吧!”那队长嘴角不明意味一弯,挥挥手。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炎猛警惕的站在最边上,隔开那小队长的目光,催促几人上车。 新雪芙扶着桑宁上车后,自己也待要上去,后头突然传来破风声。 一只剑柄“啪”的打在她的屁股上。 一旁的鹿时深赶紧挡在前面,“官爷,何故打我嫂嫂?” 新雪芙忍下屈辱,受到惊吓一般不知所措的回头,眼里惶恐如鼠。 那小队长目光邪气,余光看着炎猛,剑柄又捣向新雪芙的胸口。 “这对rU儿倒是长的妙。” 新雪芙连忙捂住胸口,那剑柄就捣在她的手上。 炎猛像是刚反应过来,没有生气,反而不耐烦。 “行了行了,快上车吧,以后别跟着出来了,累赘! 官爷,可是还要检查什么?我婆娘头次出门不懂礼数,您别见怪。” 说着拿出几个脏兮兮的铜钱。 小队长有些嫌弃,但还是收下了。 刚才试探了一下,这大块头确实不像有功夫的。 “你婆娘虽然丑了点,身条还不错,不过还是瘦了些,你家杀猪,也别吝啬,女人胖了摸着才舒坦。” “呵呵,都老夫老妻,早没兴致了,官爷,小民走了。” 炎猛坐上车辕,略微弓着腰背,挥起鞭子。 一出门口,那张脸就成了暴雨前的天空。 一双虎目雷霆电赫,杀气腾腾。 犹如索命阎罗。 坐在另一边的鹿时深裹了裹衣服,有点冷。 车内的新雪芙也是眼神阴寒。 她记得桑宁说过的话:迫不得已时,要委曲求全,等待时机。 等着吧,她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现在,宁儿最重要。 马车忽然停了。 炎猛把车停在一个林间小路的旁边,背靠着车壁,眼神阴鸷,等待着。 “猛哥,怎么了?”新雪芙掀开车帘问。 喷火猛龙要出击了,桑宁心里想。 炎猛是谁,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他要怎么做呢? “等人。”炎猛掏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 刚才他强忍着没阻止,现在,他要将人大卸八块! 大家不明所以。 很快身后有人骑马来了。 竟然是刚才那个小队长! 他是一个人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新雪芙顿时拿出武器,她要杀了这个辱人的狗东西! 那小队长呆呆傻傻的,双目无神,像梦游一样下马站到炎猛的面前。 “他……”鹿时深惊愕,“也中了箍魂咒?” “什么箍魂咒,他是被我下了蛊!” 刚才借给钱的机会放了蛊,他就剩这一只了。 不过没关系,主母那还有蛊王。 “你们在这等着,我解决了他!” 炎猛拖着人就进了路边的林子。 新雪芙还想亲自了结呢,炎猛连问都没问就带人走了。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要亲眼看见才解气。 “宁儿,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嗯。”桑宁微笑。 新雪芙又跟鹿时深说了一声,就钻进林子。 她听到一片灌丛后传来动静,就悄然往那走去。 炎猛耳力惊人,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站起的刹那,双眼犹带着残杀猎物般的疯狂。 新雪芙心神一惧。 “猛哥。” "你过来干什么,回去。" “你把他怎么了?” “杀了。” “我想补两刀。”新雪芙又朝那走。 “死透透了,不需要补。” 新雪芙还是往前走。 在她内心,一切妄图羞辱她的人,都是曾经那两个畜生的化身。 她不亲眼看见他们的下场,总觉堵心。 第318章 霍家军不怕死 曾经的那两个,她没办法再复仇,这个在眼前,她怎么能不亲眼看看? “雪芙……”炎猛拉住她,“别看了,恶心。” “猛哥,别把我当弱女子,前不久,我刚杀了两个想欺负我的人。 挖眼,剜鼻,割舌,断四肢。” 新雪芙这么说,也是想让炎猛知道,她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炎猛对她目的性太强,且把她当做一只无害柔弱的花朵。 她不是。 不是。 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和靠近。 炎猛目光一缩,松开了手。 挖眼,剜鼻,割舌,断四肢? 新雪芙来到了灌木丛后,看到了那具不完整的尸体。 挖眼,断手,割舌。 还差几样,也许,没做完? 炎猛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应该没有什么变态的恶趣味,他怎么会…… 难道以前那两个衙役…… 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那些事。 那些……不堪又恶心的过去。 新雪芙脸发白,眼神有些摇晃,把心口翻涌上来的恶心感死死压下去。 “说了别看。” 炎猛无奈叹口气,高大的身体往那一站,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走吧。”他虚虚将手放在新雪芙的肩膀,呈拥揽的姿势。 新雪芙闪开,快步前走几步。 炎猛的身体高大又壮硕,每一次到她跟前,都是一种防护的姿态。 所以她从未感到过害怕,反而有种风雨皆被阻挡在外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挡在她面前,把霍江临赶走时就有了。 这是不对的。 “猛哥,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还有……” 新雪芙掏出两个精巧的刀饰轻轻放在旁边的大石上。 “这个还给你,望你早日找到如花美眷。” 炎猛看着匆匆跑走的新雪芙,眼眸深沉。 到底是说出来了啊? 也好,既然挑明了,他也不用再顾忌,离她远点? 不可能的! 他拿起石头上的两把刀饰。 嗯? 两把? 一模一样! 思考了半天,他忽然笑起来。 原来……是命中注定啊! 得给娘传信了。 炎猛出了林子,往马车上一坐,眉疏目朗,看着心情大好。 鹿时深十分惊奇,趁机问:“炎将军,那蛊虫也是控制人神智吗?” “不错,不过比那咒术低级多了,蛊虫用一次也就死了,一般我们都是刑讯逼供使用。” 他回头又问:“主母,你的蛊王还有吧?给我两条?” 桑宁:“……呃。” 好像没有渡心的控制,这具身体就不知道怎么反应。 就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 “不急,等把渡心杀了再给不迟,驾!”炎猛甩动马鞭。 “主母也有蛊虫?”鹿时深更惊愕。 “那当然,主母养的是蛊王,可漂亮了,白白的身子,红红的头顶,一圈一圈的螺纹……” 里面的新雪芙竖着耳朵听着,不由睁大眼睛看桑宁。 她咋不知道宁儿养蛊虫? 误会,误会啊! 桑宁手里拿着新雪芙刚给她采来的花,有口难言。 鹿时深微张了嘴。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从里面找出一个油纸小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根东西递到炎猛面前。 “炎将军,你说的跟这个有点像啊?” “我艹!吁——”炎猛一个急刹车。 车内传来一声娇呼,炎猛也顾不得了。 虎目圆圆,盯着鹿时深手里的干尸。 “蛊王?怎么死了!” “这不是蛊王,是蚕蚀,治疗风湿有奇效,主母给了我一罐,我都已制成干。” “!!!!!!”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主母跟他说的不一样啊? 主母? 桑宁手捻一花,微笑不语。 …… 北疆。 黑水河畔。 一股黄色的烟雾顺风飘散。 “撤退!撤——是毒烟!” 紧急撤退的号角吹响,东阳军潮水一般撤退。 这一战,是北蒙连吃两次败仗以后第一次胜利。 多日以来的连番作战让两方皆已疲惫。 北蒙举旗宣布暂时休战。 按理说,东阳应是求之不得,但霍长安再次下了令。 “继续进攻!” “不能再进攻!咱们需要休整!”北宫霆抗议。 “谁愿领兵出战!此战之后,论功行赏,一跃三级!”霍长安看着底下众将。 武高达第一个出列:“末将万死不辞!” 邵青:“末将肝脑涂地!” 霍静雅双目铮铮:“精英队队长霍静雅请求参战!” 霍江初:“神刀队队长霍江初请求参战!” 冯大力:“赤焰队队长冯大力请求参战!” 霍家军全都是不怕死的! 明明身上也都带了伤,都不知道疲累的吗? 他们已经连续攻战三天了! 北宫霆父子很是不解,但又从心底佩服。 这还没完。 各地聚集来的豪杰将领也开始出列。 “九江常立夫,愿率底下一万人归顺霍家军!” “奉天伍怀川,愿率底下5000人归顺霍家军!” …… 零零散散,各地归顺霍家军的队伍竟又多了五万人! 北宫霆长叹一声。 这样的霍家军,皇城那几个不中用的如何能抗衡呢? 有能者上位,无能者退位,别怪他们北宫军倒戈,大势所趋罢了。 “北宫军,愿随战!” “好!” 青年俊颜冷冽,眸中寒色皎皎,红色披风如烈火飞扬,手中长剑高举,气吞万里如虎。 “众将听令!” ——“末将在!”声如雷鼓,直冲云霄。 “武高达,率军三万,东北方向八十里……” “冯大力,率军一万,西北方向五十里……” …… 他声不停歇,好像早已演算于心多遍。 那一个方位一个方位的安排,分明是…… 北宫耀震惊,那是当日神秘人所传的北蒙布兵方位! 霍长安已确定那是真的? 难道,是以前老侯爷安排在北蒙的探子传来的? 不管是不是还有怀疑,将令已下,必须服从,北宫军必尽全力一战! 若此战大捷,北宫军归顺又如何! 直到最后,霍长安看向此间唯一的一位女将。 “霍静雅,率精英队三千人,以震天雷劈山阔海,为大军开路!” 震天雷! 是之前所用的厉害武器! 那个不是数量极为稀少,每次就只用几十颗震慑敌军,而且已经用完了吗? 还有? “精英队霍静雅领命!” 霍静雅朝着远处一挥手。 只见三辆八轮战车缓缓驶来,车轮过处,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足见重量之大。 全是,震天雷? 第319章 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所有将士眼里闪现出狂热。 那是征战者对神兵利器本能的一种狂热,就连已近半百沉稳老成的北宫霆都不例外。 震天雷啊,若取之不竭,何愁一个北蒙! “吾主万岁!”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接着这股声音由弱变大,气壮山河。 霍长安皱眉,挥手止停。 “国之危亡之际,当以护国保民为先。” 现在来说,太早了。 且若真有那一日,接受拜贺的,应该是两人。 霍长安想到此,差点又忍不住晃了神。 赶紧收住心头忧虑,传令:“出发!” “这天,真的要变了。”北宫霆喃喃道。 不骄不躁,行稳致远也。 雷鼓鸣动,新一轮的厮杀再次开始。 战火轰鸣中,黑水河上的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冷兵器与热兵器的交锋,毫无悬念。 但危机也随之而来。 “集中兵力,夺下那三辆战车!!!” 北蒙战将日不赫在观察后,很快发出指令。 震天雷虽厉害,但也不是没弊端,只可远攻,不能近战,只要冲进安全防线! 北蒙军拿着精良铁盾不要命的一波一波上前。 东阳军也一波又一波的上前阻挡。 终有漏网之鱼钻进防线。 凶猛无畏的悍将爬上了战车,长矛刺穿盾甲,将盾兵挑飞。 神兵利器唾手可得。 “彭——”一声巨响。 悍将兴奋的面孔定格,额头出现血洞。 天地旋转,太阳都成了血红色。 从战车上往下栽下的那刻,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如玉如仙的,孩童? 怎么可能? “锦棠,好厉害!”邵松辰大赞。 手法快,又精准。 这武器可真好,忍不住伸手去摸。 “别碰,烫伤!”锦棠继续躲在盾甲后,四处寻找漏网之鱼。 “锦棠,让我打一枪吧,你还不信任我吗?”邵松辰手痒心痒。 他的吹箭根本没这么大威力,就像巨人和稚童的区别,以前还当是个宝贝,现在看就是垃圾! “不行,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有了第一次你还会想第二次,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锦棠透过盾牌又是一枪。 这次因为离的远,偏了些,但是依旧打中了头部。 四婶婶说过,爆头是最保险的,死透透。 虽然我是一只苍蝇! 但我身披鎏金铠甲,时时准备爆破你的头! 他的火铳,也取名叫“苍将军”。 听锦棠这么说,邵松辰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小锦棠平时说话和和气气,但很有原则,说过两遍不给,那就是不给了。 还得靠他的垃圾吹箭! 北蒙阵营。 日不赫亲眼看到牺牲众多人才被送进去的猛士全都暴毙,又气又疼。 “阿斯兰!” “森墩!” “额哥吉!” 这可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猛士,就这么损了! “将军——不好了!西城兵器库遇袭,需要增援!” “不好了!东部草原发现敌军,需要增援!” …… 边疆城防图泄露了! 这还是与中原抗战以来头一遭! 霍镇南都未曾得到过的城防图,竟被他儿子得了。 “霍家人,霍家人,当初……蠢货!”日不赫暗骂。 “快去通知大王子!” …… 北蒙最凶猛的骑兵,因为炸药惊了战马,已失去原先的优势,战马不分你我,在战场上践踏。 这是史上规模宏大的一场战役,东阳足足出动三十万大军。 战场外,后方兵抬下一具又一具或残缺或中箭的将士回来。 大地都成了红色,到处都是哀嚎。 所有的军医争分夺秒的包扎。 这个时候,什么药啊,防感染啊,全都用不上了。 好的用水一冲,不好的直接布子一绑止血,破了肚子的,飞针走线粗糙一缝。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了! 很多人其实都是疼死的! 凌军医累的双臂都在打哆嗦,送走一个,狂喊:“下一个”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灰扑扑的衣服,和男人一样的包包头,那不是飞飞吗! “胡闹!叫你在后方,你跑这来干什么!” “爹,我要做军医!” “不行!以后不想嫁人了!?快回去!” 哪有女人做军医的! 凌军医以前就让她在后方配个药,给一些轻伤员包扎。 真做军医,是要彻底面对男人的身体,什么部位都要接触的,做了军医,一辈子就甭想嫁人了! “你就跟在静雅小姐身边,好好照顾她就行,军医再缺,也不缺你一个。” “不,爹,你看,少一个军医,可能就会死很多士兵的命。 女人可以做将军,也能做军医。 我不嫁人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嫁过去干什么! 凌飞飞说完,飞快的跑到刚抬过来的一个小士兵身边。 “不要喊,越喊血流的越快,咬住这个棍子,我给你包扎。”她沉定指挥。 “我会死吗?”小士兵才十几岁的年纪,眼神已经开始摇晃。 他的腹部,一个刀窟窿正在流血。 “不会。你要坚持,你不想看到咱们胜利吗?胜利后再也不会有战争,你想退伍就可以退伍,回家过太平日子。” “那,我能领到退伍金吗?” “能!你要相信咱们主上,他是贤明爱民的君主。” “那我娘,和妹妹,能吃饱,饭了……” 小士兵喘顿着,闭上了眼睛。 凌飞飞包扎的手也顿住,从小士兵的脖子上扯下标记他名字的木牌。 宋小年。 这只是千千万万死去的士兵其中一个。 凌飞飞自小在军营长大,早已知道其中的残酷,但她第一次站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还是感到悲痛。 “死了!”她喊了一声。 马上有人拿了那个木牌把宋小年拖走。 凌飞飞又跑向下一个。 “哎,哎,飞——”凌军医喊也喊不住。 雷鼓声又响了半个时辰。 北蒙已后退近十里。 忽然,所有的动静都停了。 “霍长安!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霍长安!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霍长安!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层层列队递喊过来。 对面的敌军,绑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上了一片坡岭。 第320章 爹怎么不认识我了 千军之后,观战的方形车舆上,霍长安拿着一个长管形的物件。 这是临走时,桑宁做出的观战器,号称望远镜。 前几次他为服众,一直在前头与北蒙将领拼杀,今天头一次在后方观战,才开始使用这绝妙神器。 北蒙人一喊,他就瞄过去了。 那个男人身形很瘦,当然比不得昔日风华绝代的大哥。 但骨形很像! 他的发髻被人抓着,脖颈呈后仰姿势,只能看到下面的半张脸,看起来宁死不屈的模样。 霍长安的手紧了又紧,不敢确定。 “再往前点。” “主上,再往前就到了射程内,恐防有诈。”裴明安劝阻。 “不如将大夫人喊来,属下觉得最熟悉莫过枕边人。” 亲兄弟也靠边站。 这事儿裴明安亲身经历过。 “那就去请大夫人。” “四弟!” 谁想李玉枝站在城楼,听到传递过来的声音,已经骑马过来了。 霍长安连忙将望远镜给她。 李玉枝急忙去瞧。 那个男人被人牵制,始终看不到完整的脸,但是骨形和身高体态真的很像。 “霍长安!你一个人过来,本将军便将霍青川放了!”日不赫大喊。 声音再次层层叠叠传过来。 “那是大哥!”霍静雅离得近些,在他们抓着男人摇晃时,她看到了男人的脸! 速度太快,但还可以看出长的很好! “我要去救大哥!” “小姑姑!你现在是战场上的将!”锦棠稚嫩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掷地有声提醒。 对,她是将,不可擅自行动。 “四叔会把爹救回来的。”锦棠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邵松辰还是第一次看见锦棠哭。 又脆弱又坚强的模样,真心疼。 掏了半天也没掏出点东西来给他擦,看来以后得装个手绢。 “要不,我摸过去把咱爹救出来?” 锦棠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跟着喊四叔也就算了,爹都跟着喊? 俩人在这大眼瞪小眼,就听到对面人发火了。 “霍长安!你再不过来,信不信本将军一刀砍了你的好大哥?” 日不赫说着往男人身上一划。 李玉枝一下子放下望远镜,受到惊吓般马上又抬起,只是那管口却是偏移到了别处。 “怎么了大嫂?” “他不是你大哥!我看到你大哥了!” 是的,刚才距离那男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抬了一下手臂。 就一个姿势,她就认出,那才是她的夫君。 他很瘦,比那个假装的男人更瘦! 但是风姿不曾改变,清风松林,九春秋霜。 “夫君……”李玉枝扔下望远镜,跳下马车奔过去。 “防护!”霍长安亦是一跃而下。 他骑马朝那假货奔过去。 日不赫还以为他要独自过来了,不等高兴,就等来一个震天雷! 不,不是一个,是接连好几个震天雷! 炸的他毛都焦黑冒了烟,耳朵嗡嗡的听不见了。 再看手里的假货霍大郎,已经炸的不知上哪去了。 也许遍地都是! 这玩意儿,太厉害了。 “撤,撤——” 趁着一片大乱,李玉枝已经到了霍青川面前。 近前看,他的身形更瘦,好像风吹即倒,手也呈不健康的青白色。 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露出清瘦的下颚和熟悉的唇。 唇也不是往日的润红,透着一股黑色。 他身边跟着好几个人。 是北蒙人。 李玉枝心脏已狂跳不能自已,掏出火铳就射击过去打死一人。 邵青紧跟在她后边,用刀去解决剩下的。 那些北蒙人躲闪,叽里呱啦吼着,并扯着霍青川逃跑。 “夫君——”李玉枝去拉人。 可是,男人似受到惊吓,竟然把她的手甩开了。 “爹!” “爹!” 两声喊爹的声音同时从后面响起。 一高一矮两个孩童奔跑过来。 男人眼神迷茫:“我不认识你们。” 说着他竟转身逃离。 “爹,爹,我是棠儿!”锦棠欲要追过去。 被李玉枝拉住。 北蒙军发现他们了,已经朝这边涌来。 她心内惶惶,却没有失去理智。 也许夫君还有别的计划…… 等被护卫着回到安全的区域,李玉枝紧绷的身体才突然松垮。 真的活着,他还活着呀! “娘,爹怎么不认识我了?”锦棠哭问。 那明明就是爹,他好想爹…… 邵青对着邵松辰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小公子,你爹不是不认识你,是被这小子挡住了! 你个兔崽子,干什么乱喊人,还跑在前头!” “小锦棠是我兄弟,他爹就是我爹!”邵松辰梗着脖子喊:“我跑过去救我爹不行吗?” “行,行!”邵青都不知说啥了。 还好,这瘪犊子就认了这一个外爹。 这个外爹还那么优秀。 只要人家不嫌弃,他爱喊就喊! …… 北蒙王都。 郡王府。 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宫殿,传来“噼啪”的鞭打声。 长相艳丽的少女满面乖戾,拿着一根刺鞭狠打着削瘦的男人。 “本郡主跟你说过了,不要乱跑,要是让大王兄生了气,本郡主保不了你!” “你说,你今日为什么要出去?” 男人跪在地上,却身杆笔直,目光虚虚的看着地面,像以前一样沉默。 女人又气又恨,又打了几鞭,才把鞭子狠狠扔出去。 趴伏在兽皮椅上哭。 “你根本没有心,你是在骗我,我不会再放你出去了,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男人忽然轻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少女抬起头。 “摘,棠格花。”他的蒙语说的不是很流畅。 但清晰又好听。 潺潺如水中玉石碰撞。 少女的神色一下子明媚起来。 棠格花。 她昨日才跟他讲了棠格花是爱人之间互送的花,今日他便…… “对不起,阿尔丹,我不该打你,疼吗?” 少女看着男人满身的血迹,又懊悔又慌张。 又忙着给他处理伤口。 男人依旧沉默,漂亮的眼睛如雾气笼罩,看不清透。 “阿尔丹,以后不要跟中原人接触,他们都不是好人。 以后你若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斗兽场。”男人又吐出简短的话。 “不行!那里不可以!” 第321章 她逆天改命 "他们说,你就是,从那把我,带出来的。" 男人声不可闻,又垂下头,轻轻拂开了少女的手。 "谁,是谁碎嘴!"少女凶狠回头。 看着刚才还在状告的两个随从,那目光已经是杀气横生。 “郡主,饶命,小的不敢骂了!” “拖出去!” 很快外头传出惨叫。 朗月郡主回头又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阿尔丹,你别生气,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去别处,去草原骑马好不好?” 男人点了点头。 朗月郡主高兴起来,手指在他带血的脊背划过,引得男人一阵痛颤。 她却觉得这一幕格外诱惑。 他长得真好看。 是北蒙那些粗糙黝黑的汉子永远比不上的。 身上也没有马臭味,连血都带着一股清香。 朗月郡主眼神迷离,竟俯身去舔舐那一粒粒血珠。 一排威猛的随从知趣的退了出去。 很快,里面传出男人隐忍的闷吼。 朗月郡主怒气冲冲,衣衫半褪的跑出来。 “赶紧去拿药!” “父王到底给阿尔丹吃的是什么,怎么发作越来越频繁了!” 药拿来了。 朗月郡主又跑进去,不等她递过去,手里的一包药已经被神志不清的男人夺了去。 他一改往日矜贵和儒雅,像落魄狼狈的狗。 甚至还撞了她一下。 朗月郡主皱了眉。 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她喜欢的是第一次见他时,那仙人一般,掉进尘土都莹莹发光的模样。 像草原上的月亮。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出去。” 这种症状,又得闹腾半个时辰。 朗月兴致缺缺的走了。 男人以头撞墙,不停的发出困兽般的闷叫,周围的盆器,桌椅凌乱一地。 他的手里,却紧紧攥着刚才从朗月郡主身上扯下的一个牌子,还有本该吃进嘴里的药粉。 眼神冰冻无澜,与扭曲的面目南辕北辙。 …… 朗月郡主满身怨气等在府门口。 图里王从王宫回来,神态剽悍,眼中透着一股志在必得。 “呦,这是哪个狗东西惹了你?” “父王,还不是你!” 图里王:“……” 说错话了。 “父王,你给阿尔丹吃的什么解药,怎么越吃发作越勤快,还变得那么瘦,都不像以前的人了。” “又发作了……”图里王自带凶气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屑。 “这可是千里迢迢从南蛮弄过来的好东西。 来检验一个人的骨头到底硬不硬,看来霍镇南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父王,我不管骨头,你给我真正的解药,我要让他变得和以前一样好看!” “变不回来,这个人废了。” 什么? “父王!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 想到男人以前的风姿,朗月郡主越发不甘。 "都是你!给吃了失忆药就行了,为什么又给吃乱七八糟的!你赔我以前的霍青川!" “哎,那不是失忆药不保险吗?你也真是的,咱北蒙的汉子哪个不比那小白脸强,你耍耍就得了!” 图里王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溺爱至极,半哄半愁。 忽然眼神一亮。 “朗月,想不想要个更漂亮的?” “没有人比霍青川更漂亮的了!”朗月气道。 “有啊。霍镇南的儿子个个好看,尤其那个最小的。 就是现在的东阳统帅,比那个病秧子好了不知多少。” 朗月还是没什么心情,她脑子里全是以前的霍青川。 “宝贝女儿,父王不骗你。等把人掳了来,你就知道了。” “怎么掳来?听说他们那边出了一种厉害的武器,这几次日不赫都吃了败仗!” “再厉害也完了!” 图里王桀桀笑。 “大国师回来了!” 大国师,已经三年未见踪影,他可是雪山神的使者。 十几年前,北蒙受到雪山神的处罚,山顶突起天火。 天地间黑气缭绕,毒死牛羊牧民无数。 他们的王都要打算带族人迁移了,幸而大国师来了。 大国师是从雪山上下来的,白衣裹身,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徒手可生火。 他告知王,山顶的火是雪山神的警告,他们这几年采的雪莲太多了! 导致百年以上的雪莲如今很难寻到。 雪莲,生于雪山,滋养雪山,岂能用来满足凡人的贪念。 于是王把王宫里的雪莲全拿出奉送,也不允许人以后再进雪山采莲。 果然几天之后,雪山顶的火熄灭,天空再次晴朗。 王封了雪山使者为大国师。 大国师行踪不定,只有雪莲开放时才会出现,也会给牧民施法去病,神通广大。 不过他从不插手王庭更迭和与异国交战之事。 但这次回来,大国师说北蒙有灭国之险,有人逆天改命,违背天道,他不得不出手。 大国师若出手,他们可就完啦! …… 东阳大捷。 士气高升。 北蒙几个兵力点全部捣毁,东阳大军过了黑水河,继续往前,驻扎在北蒙边城外。 所有将领分析的北蒙谈判没有来,反而又迎来一场硬战。 只是此战诡异,明朗的天突起大雾,等大雾消失,主帅霍长安消失了踪影。 东阳不得不鸣金收兵。 两国交界处的一个林子里。 眼前迷雾散去,奔跑中的霍长安停住,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大师?” 他惊异的看着眼前的和尚。 没错,确实是渡心大师,只不过这才短时间不见,他似一下子老了十岁。 眼角额头都有了明显的深壑皱纹。 他急问:“大师,我娘子是不是出事了?” “不错。” “她怎么了?” “阿弥陀佛,她因你,逆反天道,受到惩戒了。” 渡心大师目露痛惜。 “四郎,你该知道,你这条命,是偷回来的。 不只是你。 还有很多相关人,都因她逆天改命。 所以,必然要受天谴的。” 霍长安眼眸波澜摇晃,声音强壮镇定:“那是,怎样?” “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阳光被林荫遮挡,分明并不晃眼,可霍长安却感觉头部一阵眩晕。 第322章 爹被撕吞的地方 桑宁长发时的样子,短发时的模样,在霍长安脑中相互交替。 她笑着,璀璨热烈。 忽然“嘭”的一下,变成漫天金光,消散。 不要,不要!!! “还有她制作出来的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这同样违逆天道。”渡心继续说。 “大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霍长安目光惊慌,把希望全放到了渡心身上。 “那些什么以命换命的法子,只要能用到我的,都可以拿去。大师,你想想办法。 都说行善能改变天命,她明明拯救万民,做的都是功在千秋的大善事!” “哎,老衲也正是找你来想办法的。”渡心一脸愁容。 “她身上带着一个至宝你该是知道的吧?”他随意看向霍长安。 但霍长安的眼神丝毫未变,只有忧虑惊惧。 “什么至宝?” “她身上有一个至宝,类似虚空之境,你们夫妻一体,该有感知才对。”渡心皱眉。 “没有,没有感知。大师,有宝贝又会如何?” 听到说到空间,霍长安本能的掩盖。 那个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就算渡心是四大皆空的高僧,他也不放心。 渡心目光扫了一遍霍长安的周身,确实没感应到什么不同的波动。 太虚境也没在霍长安身上,难道真的被他烧了? “那宝贝就是祸之根源,若要瞒过天道,肯定要将其从身上剥离,但……” 渡心叹息着说出剥离之事。 只是换了个意思,说因为帮助桑宁脱离空间,还被炎猛等人误会…… “原来,如此。”霍长安垂头,眼神疑虑。 “四郎,你需助老衲一块儿施法,或可成功。” “怎么助?” “届时需取你之血做引,还需你心甘情愿。” 渡心此刻才真切知道,修行之人,绝不可强取他人之物,之前桑宁反抗的太厉害,他便遭到了反噬,一夜之间衰老。 但是若再得不到太虚境,他的身体真的要到极限了。 “我自然甘愿。”霍长安说。 “好,那你便传信你娘子,让她尽快来北疆吧。” 算算时间,来到北疆后,她也该变的不清醒了,无人再知道他所做的事。 渡心心里一放松,又道:“四郎,老衲以前从不插手两国之间的政事,但现在,为了你们夫妻也算破了戒,干脆再做上些。 走吧,老衲带你去救你兄长。” 霍长安对他越信任,到时候引血收回太虚境的成功率就越大。 没有时间了,这是他最后成道的机会。 从袖子掏出一瓶炼好的雪莲露,他一口喝下,枯败的喉咙得了些滋润。 殊不知,霍长安听到他因缘巧合下成了北蒙的大国师,就已经看不透渡心了。 四大皆空不是眼中空空无物。 渡心的眼中,没有国界之分。 念本诵经,对一群侵略别人国土的人也讲究众生平等,只追求自己以为的大道,是善还是自私? …… 霍长安脱下战袍,扒下北蒙死尸身上的衣服换上,和渡心一般,蒙住头脸,跟在渡心后面,畅通无阻进了北蒙地界。 进城时,王都大乱。 “怎么回事?”渡心问。 “国师大人,朗月郡主杀了四王子,四王子的人去找她算账,她身边的奴拉着她进了地下斗兽场躲避,谁知道她被熊给咬死了! 图里王带兵去围剿四王子府了!” 但是四王子和二王子乃一母同胞,二王子与大王子争夺王位正烈。 图里王又是大王子的人。 这是要挑起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争斗! 霍长安敏感的嗅到其中的阴谋。 能将这一串完美穿起来,似乎是大哥几年前就玩过的手段。 “大国师!王上请您速速进宫!”宫里的侍卫急匆匆奔来。 “何事?” “王上一生气,喘息困难……” 这是犯病了啊! 渡心随手掏了一瓶雪莲,“本国师还有其他要事,这瓶仙水带回去即可。” 那侍卫急忙捧住仙水,快速往回赶。 霍长安眼里闪过冷芒。 “大师,可否带我去找大王子?” “你别乱来,有些因果老衲不愿掺和。” “什么叫不愿掺和?大师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东阳人!你明明可以利用大国师的身份为东阳谋求很多! 一句不掺和,就瞎了眼,看不见黑水河畔,埋了多少东阳将士的尸骨! 大师,你们佛家,是教你们独善其身?” “你不懂……” 修行之路,不是凡人的几十年,有可能是百年千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就如以前的南荒蛮族,以前也是异国外域,可现在却属于东阳。 谁又能知道,北蒙以后会不会属于东阳,或者东阳归于北蒙呢? 都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本就分不清的。 “罢了罢了,老衲随你去。” 见霍长安眉间阴郁,恐是生了大气,渡心也不惹他了。 霍长安手指攥了攥。 差点就想掀了渡心的头帷,想知道北蒙人看到一个东阳和尚,还会不会认他做国师! 越来越觉得这渡心不值得信任。 可是宁儿…… 他不敢冒险,万一真需要他帮忙。 利用渡心的身份,霍长安跑去大王子府告知:大王身体快不行了,快去侍疾!(造反!) 又去二王子府说了同样的话。 此时大王子和二王子正带了兵马对峙呢!听到府里的报信,二话不说全往王宫里跑。 北蒙大乱。 霍长安扔出了信号弹。 乾元二十年,六月初五。 北蒙王庭内乱,二王子杀兄弑父,夺取王位。 同时,东阳大军压境。 北蒙紧急聚合已散乱的兵力抵挡,很快败北。 东阳仅仅损失数千人。 北蒙割土求和,继续北退,至鄂尔伦河安定,重建王都。 …… 深邃而险峻的峡谷中。 一个瘦的皮包骨的男人,在奋力的拖着一个过分雄壮的男人行走。 雄壮的男人,被绑在草木筏子上,身上肌肉跳动鼓胀,一直痛苦嘶吼。 “二弟,再坚持一下,快了,快到北余城了!” “我那天见到了四弟,咱们以前最担心的四弟,真的长大了。 比咱们都要厉害。 我还看到了小雅,小雅更厉害…… 还看到了……” 看到了你大嫂,还有,还有棠儿。 他们都很好,很好。 筏子上的人咬破了嘴,拼命的压抑着身体里那横冲直撞的暴力。 他还想听大哥讲下去。 但是大哥怎么不讲了? 筏子也停了。 他仰头扭动脖子,看见削瘦的人,正对着一处黑幽幽,陡峭惊险的峭壁磕头。 那是…… 爹被野兽撕吞的地方吗? 第323章 他好瘦 那两侧峭壁竖立,中间小道只有十尺宽。 阴暗幽深,遮天蔽日。 霍青川好似看到一副场景: 爹连续征战数日累极,手持血剑倚靠峭壁之上稍作休息。 却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窥探许久的饿狼悄悄靠近…… 他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忽见其中有黑影晃动。 “大哥,是狼!快将我放开!”霍斩风大喊。 北蒙人喜欢驯兽,只要从山间捕了什么猛兽,就会扔进斗兽场。 霍斩风被抓来后,就被当做兽人炼制。 让他与那些野兽打斗,好挑选出那些品种优良通灵性的兽类圈养。 每次上场前,他们就给他灌一种力大无穷的药物。 等与野兽打斗完,耗尽体力,药物的副作用也显现,会让人虚弱如纸片,手指都没有力气动一下。 需要恢复三天才有行动力。 但紧接着,他又会被灌药。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被糟践的越来越虚,灌一次药,要等七天才能醒来。 这次解救他时,他刚被灌了药,正与那野兽在打斗中,理智全无。 霍大郎及时从斗兽场的场主那逼出镇定药给他服下,这才让他恢复了理智,勉强能控制自己。 若再开始打斗,怕激发体内药物变得不可控…… “二弟,你先别急。” 霍青川握紧了匕首,盯着那深峡中的绿色眼睛。 总共有四只。 还好,是两头。 他的身体虽然很差,但若瞅准眼睛攻击,应该也可以…… 霍青川的眼中出现一抹极为诡异的兴奋。 等他意识到什么时,那种感觉已经席卷全身。 手心冒汗,心跳加快,眼前出现一道道幻影。 他的毒发作了! “大哥!” “二弟,我给你……解绑!” 霍青川咬着牙,手指抖动着去砍层层叠叠的藤条。 两头狼已经出了峡谷,很快就到了跟前。 霍斩风不禁血管暴起,想要挣脱绑在脚腕上的藤条,一双眼睛开始斥血。 忽然,那两头狼不动了,慢慢后退,然后竟转身逃了。 “啊吼——”一声低沉的吼叫传来。 兄弟两人朝前一看。 一头体格巨大毛发脏污的大黑熊像人一样直立着,呲牙咧嘴朝着两头狼的方向。 好嘛,跑了两只兵,来了一头大将。 霍青川忍受全身蚀骨般的麻痒,转动愈发迟钝的脑子,该怎么不费力气制服这样一头大黑熊。 “小黑!”霍斩风突然喊。 黑熊一步一步走过来,刚才嗜血的眼神竟有些软化。 “小黑,真的是你!” 霍斩风伸展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好让小黑能看清自己。 小黑也是被抓进斗兽场的,他们曾被关进一个个笼子里做邻居。 小黑兽性大,驯了很久还是攻击人,所以挨打最多,经常没有食物吃。 但它漂亮的体格入了图里王的眼,所以驯兽人不敢真的下狠手,一直在不厌其烦驯化。 同病相怜,霍斩风曾把一块干巴馒头扔进它的笼子。 后来,小黑慢慢变得温顺。 驯兽人还得意的说:再过三天就给图里王送过去呢! 大哥带着人去的时候,为制造混乱,把一些笼子都砍开了。 小黑特别聪明,跑出来第一个拍死的就是驯兽人。 他嘶吼咆哮,再不伪装。 第二个……是朗月郡主。 不知道图里王知道拍死他女儿的黑熊就是他一直舍不得杀的那只,会不会哭死。 哦,图里王那个蠢货已经被大哥设计去杀二王子,大概已经死了。 小黑掠过霍青川,伸出一只厚厚的手掌,在他极度紧张中,拍了拍霍斩风的头。 拍的霍斩风眼冒金星,呲牙咧嘴。 “二弟……” “大哥别动,小黑在跟我玩呢!”霍斩风忙道。 这已经是用的最小的力气了。 小黑呲了呲牙,又低吼一声,很显然跟刚才传递的信息不同。 然后另一只爪子伸出来,沾满泥疙瘩的脏爪子里,是一只刚死掉腿还在抽搐的……大青蛙。 应该是被它的厚爪子挤压死的。 霍斩风看了半天,没接。 “吼!”小黑鼻子喷了一声,略微烦躁。 爪子又朝前伸了伸。 接着好像实在等不及,干脆一下子扔到霍斩风的身上。 目光好像在说:还给你了哦! 然后它便四肢落地,一步一步,优雅高傲的像一个王者,慢慢的朝峡谷去了。 霍斩风看着用馒头换来的青蛙…… 野兽尚且知恩图报,而人却…… “大哥,你饿吗?” 霍青川手里的刀一下子落到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大哥!” “大哥!二哥!” “夫君!” “大公子!”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群人呼啦啦出现了。 是出现幻觉了吗? 霍青川艰难抬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抹鲜亮的水碧色奔跑而来。 那是玉枝最喜欢的颜色。 他下意识的低头,将脸藏了起来。 “大哥!二哥!” 霍长安看着狼狈伏地的霍青川,还有脸上几道深疤,全身鼓胀可怕的霍斩风,心中大痛! “是四郎来晚了!大哥,二哥,四郎带你们回家!” 霍斩风喘着粗气,眼神欣慰。 “四弟果然,威风赫赫,神勇不凡。” 不是以前那个到处耍闹的臭小子了。 “二哥,我背你。”霍长安忍着喉间剧痛,不让自己落泪。 一只青白的手却抓过来。 “四弟,背,大哥吧!” 霍长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手悬在半空却怎么都不敢落下的李玉枝,道了一声:“好。” 武高达恨的眼睛猩红。 “二公子,末将来背您! 早知道北蒙狗害的您这样,那会儿就该追上去,屠杀个干净!” “哈!武兄,又见到你了!” 霍斩风还是和以前一样爽朗,但是额上青筋,和隐忍至有些扭曲的脸,说明此时他是很痛苦的。 “二公子,您别说话了,咱们,先回去。”武高达背过身蹲下,默默的擦了擦眼角。 霍长安背起全身发抖的霍青川。 大哥,好轻啊。 李玉枝随着站起来,泪水如瀑,却一声动静都没发出。 她跟在霍长安身边,手抬了很多次,才一下子放在男人的脊背上。 他好瘦啊! 手下覆处,全是凸起的骨头。 夫君…… 第324章 空间不见了 霍青川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眼前的幻觉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应该抗不过去了。 早在他意识到身体出问题,朗月给的解药不是真解药,而就是那种毒药的时候,他就不敢再吃了。 可他发作的时候,却发现,除非将自己撞晕,否则这毒会控制他的神志,等清醒的时候才会发现,他藏起来的药又被他吞了。 后来他再得了毒药,就不敢再留。 不过现在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点,那是他准备让大夫查验的。 “四弟,你派人……去斗兽场,还有山林尽头,把爹安排的,耳目兄弟的尸首接回,是他们,护卫我们……” “大哥,我明白!” 霍青川再次声虚气喘道:“四弟,大哥毒性发作了,恐会吓到你大嫂,把大哥,打晕。” 霍青川牙齿打颤,浑身痉挛,其实霍长安早就觉察不对。 听到此,二话不说,将人放下对着脖颈就是一砍刀。 而他的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李玉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的手一直放在男人的后背上啊。 只是陷入挣扎中的霍青川已经没有感知罢了。 “四弟,你大哥对你说了什么?” “中了毒,怕癫狂吓着你。” 李玉枝蹲下身,双手捧住男人的脸。 终于可以仔仔细细的端详他。 “傻瓜,我怎么会,怕呢!” 曾经,她无数遍的想过,就算他像三弟那样回来,也是老天给的恩赐。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他是那样皎月高洁的人物,怎能受得了折辱。 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的渴盼,而强求他去苟且偷生。 反正,她早晚要去找他的。 可是,心里还是偷偷的盼着,盼着啊! “夫君,谢谢你,回来……” 在后面的霍斩风着实羡慕,有心想问自家夫人,但一向敞亮的人又迟疑胆怯了。 梦婉已经与他暂时和离,应该是不会受到牵连。 她一向不喜他一身粗莽气,现在这副模样更是难看,还是等把病医好再去接她。 只是不知,他还能治的好吗? …… 随着霍大郎和霍二郎的惨烈回归,引起几十万大军滔天之愤。 你可以因震主之功忌惮功臣,甚至可以用任何莫须有的罪名除掉忠臣。 善恶忠奸,自古对立。 可你不能卖国! 凡卖国者,非灭九族连根拔起不能解恨! “杀进京城!铲除卖国贼!” “杀进京城,匡扶正义!” 军营上到将领,下到小卒,无人不知,无人晓,无人不骂! 月不圆当即又写一篇血泪控诉之作——《告世人》,传遍东阳。 民间对皇室怨念更重。 深夜。 城外大营。 有人在密谋。 甲:“怎么样?打听到了没?要尽快,否则不好脱身。” 乙:“放心,已经买通一个精英部队的小子,等把震天雷弄到手,咱们就跟霍长安请辞!” 甲:“不,还得掳上霍静雅,她一定知道震天雷的配方。” 乙:“不行,若被霍家军知道,咱们逃不掉!先把震天雷带回去交差。” “那行吧。” 甲又有些忧虑,迟疑问:“刘肃,你看到渡心大师了没?” “看到了。”乙口气有些凝重。 “你说霍长安是不是真命天子,要不然渡心大师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咱们也没退路了,要不然太子不会放过咱们的家人。” 夜,重新寂静下来。 须臾,又一阵马蹄声进入大营。 大营主将的帐内,灯火通明,所有的军医全都在这了。 霍斩风中的毒大家都知道,那药物,最早是养马人给马增膘增力的,只是北蒙人又加了些亢奋之类的药物。 “能治是能治,只不过,相当于过早将精气用尽,怕是寿数上……” “直说便是。”霍长安沉定道。 “也就十年光景。” 十年。 霍斩风微微失神。 十年之后,锦绣和锦心十三四岁,应该能看到她们定个好人家。 至于梦婉,若她能过的好,便不去打扰了吧。 “可以了,还以为要死在北蒙了呢!”霍斩风很是想的开。 说完,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太久太久没睡个好觉了。 霍长安喉间滚动一下,又问:“大公子呢?” “大公子的毒,我等不曾见过,并无脏器损伤,只有脾胃失衡,心血不足,忧思过甚之状。” 实在不像是毒。 霍青川也是精疲力尽,已经服了安神药陷入昏睡,但即已昏睡,身体还是时不时莫名抽动。 李玉枝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去抚平他的眉头。 霍长安赶走军医,安排很多人在外头守着。 心思重重的站在夜空下。 “主上!主母,炎将军,鹿大夫到了!”有人报信。 宁儿来了! 霍长安奔跑过去,看到桑宁的那刻,他觉得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张开双臂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主上,属下传的信你收到了吧?”炎猛急冲冲道。 “那渡心跑北疆来了,不知道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 赶紧把他找出来杀了!要不然主母就变成傻子了!” “阿弥陀佛,炎将军,老衲听到你在说别人坏话。”忽然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炎猛几人瞪大了眼。 好嘛,这边灯火通明的,没看到还有个光头! 死秃驴,竟然胆大包天跑这送死来了! 他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 炎猛三人顿时警惕挡在霍长安和桑宁的身前。 看得周围一排警卫兵有些莫名。 “嘻嘻,猛哥,你干嘛对大师不敬?”桑宁从霍长安的怀里探出头。 炎猛惊讶的回头。 只见桑宁双目晶亮,唇角含笑,一派活灵活气。 这怎么回事? 她在路上可是像个木桩子人!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 哦,对,是渡心把她控制了! “死秃驴!”新雪芙一刀就捅过去。 “芙姐姐!住手!”桑宁厉呵,“你们都误会了!” 误会个屁! 桑宁在心里大骂,她拼命的想挣脱那股控制她的力量,但是嘴巴偏要说出背道而驰的话! “渡心大师是在帮我躲避天道之罚!” 不是,不是!他是个夺人之宝的恶徒! 霍长安一直在默默观察桑宁。 且他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她的手。 空间不见了! 既然不见了,为什么渡心说还存在,需要把它引出来? 第325章 先亲一口 "大师,宁儿来了,我们现在就引血施法吧?"霍长安盯着渡心道。 新雪芙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火炬燃烧,清晰如昼,渡心大师的脸特别白。 “不急,天色已晚,等明日吧。” 渡心微笑着对炎猛打了个佛语:“实情老衲已经对四郎讲了,你们不解的,就问他吧!哎……” 他摇头,透着淡淡的无奈,又带着不与小辈计较的宽容大度,转身离去。 他一走,新雪芙就将桑宁拉到了自己身边,警惕的看着霍长安。 “你想对宁儿做什么?” “我自然不会伤害宁儿。” 霍长安又去抢。 两人一边拉住了桑宁的一条胳膊。 “哎,哎,慢着点,慢着点……”鹿时深张着手,却不知道该帮谁。 炎猛只认真盯着桑宁观察,也没上手。 都说最疼爱孩子的母亲不舍得让孩子受伤,对在乎的人当然也是。 霍长安和新雪芙同时放了手。 把桑宁一个大闪,“咚!”的蹲在地上。 你妈了个巴子的! 桑宁尾巴根跟裂了似的,疼的冒出了生理性眼泪。 鹿时深刚蹲下身要扶,就被一股大力推开。 霍长安抱起桑宁,压着怒气说:“猛哥,你来一趟。” …… 转身而走的渡心,脚步越来越急促,一到没有光亮的地方,就“呕”的一声吐了血。 没想到桑宁这么快就到了北疆,且魂魄尚未混沌,反抗的厉害。 又受到反噬了! 他匆匆忙忙往营帐走,没想到此景被两个小家伙看了个正着。 锦棠是想来偷偷看爹的,娘让他明天过来,但他等不及。 没想到正好看见这些大人在那闹矛盾,大姑姑还想杀渡心师父。 为什么杀渡心师父呢? 渡心师父不是尘世活佛吗? 锦棠不太明白。 但是邵松辰已经兴奋的拉着他跟上了渡心。 “老和尚吐血了!他为什么吐血?难道他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宽宏大量,气吐了?” “辰哥哥为什么那么说?” 锦棠讶异,“大师可是得道高僧,连我爹和祖父都对他很尊敬。” “哎,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是很能装的。” 邵松辰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悲伤,好似他被深深的骗过。 “以前,我遇到一个很优秀的男孩,把他引为知己,我对他掏心掏肺,毫无私藏,可他却……” 锦棠担忧的蹙起眉头,“他后来要害你?” 平时看到邵松辰一副大咧咧的模样,没想到还受过心理创伤。 他以后要对辰哥哥再好一点。 “那倒没有,她还没那个本事!”邵松辰腔调一变。 刚才的悲伤气瞬间无了。 “奶奶的,他是个女的!跟着她到家我才知道!她娘还想把我扣下当童养夫,幸亏小爷跑的快!” 锦棠:“……” 活该啊,那不是你自己跟着人家走的吗!!! 真是一点都不可怜他了。 “女孩子怎么了?你看人家优秀就可以做朋友,为什么变成女孩子你就嫌弃。” 锦棠想到乖巧可爱的凤儿妹妹了。 “女孩子老烦人了,看着胆子再大,拿条毛毛虫就吓哭。”邵松辰咧嘴。 那你去看看锦绣呢? 蛇见了她,都得卷起来跑! “嘿嘿,不过我知道锦棠你是不会骗我的,你洗澡的时候我都偷看了,小鸡长的很标致!”邵松辰得意道。 上了一回当,他肯定长记性呢! 何况锦棠长的这么俊! 锦棠睁大了眼。 桑宁以前的话突然就疯狂往外冒。 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他一下子离邵松辰远了几步。 邵松辰丝毫未觉,“快走,去看看老和尚是怎么回事!” 渡心浑身疲累,只觉得生命力在快速流失,对身后一无所觉。 到营帐后,便拿出所有的瓷瓶,将炼化的雪莲水喝了个干净。 雪莲水可延年益寿,驻颜不腐,若是能得千年雪莲,甚至能起死回生。 但千年雪莲,他一棵都没找到过,这些百年雪莲,若是以前,作用还好,但对于本就开始衰老,又遭遇反噬的渡心来说,效果甚微。 “等不了了,无论如何,明天必须将元婴找出来! 那是最接近仙的承桑陌所有精元,若引到体内,一定会让我化腐重生,引渡大道。” 渡心喃喃说着,脸上带着俗世人经常显现的向往。 没有一点五蕴皆空之态。 “这老和尚,不像好人啊!” 邵松辰自觉说的话被证实,朝锦棠挑挑眉。 看吧!哥哥说的对吧? 终有一样是小锦棠比不过他的,那就是经验。 不过,小锦棠干嘛离他这么远? “嘘……”锦棠朝邵松辰比了比手势。 这时候,只见帐内的渡心从怀里掏出两个巴掌大的小布人偶。 嘴里又在嘟囔什么。 就差一天,不能出差错,为了不让霍长安起疑心,他得稳住他才行。 “你们俩平时咋个相处呢?” 他拿着两个小人比划。 谁主动,谁被动? 按理说,夫妻之间都是男人呈主导地位。 但是看俩人平时的表现,霍四郎有点夫纲不振。 可他又不能让桑宁占主导,万一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出去。 “算了,保险一点。” “桑宁,先亲你夫君一口,然后霍长安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心里不愿意,就稍微反抗一下。” 然后,他拿着一个穿女装的布人偶对那个穿男装的布人偶对了对嘴。 没感觉到桑宁心里的反抗。 渡心松了口气。 之后就把两个人偶并排放在一处,疲累的上了床。 另一个大营帐内。 外面威风凛凛的冷面统帅,正像个小媳妇一样半蹲在地上给桑宁洗脚。 心里不停地在想着炎猛说的话。 如果不是关乎空间,他应该会相信渡心。 毕竟渡心在民间做的那些善事不是假的。 当然炎猛也不可能骗他,他只是不了解内情。 但是空间这个东西,实在玄幻。 这等天地至宝,不仅凡人会觊觎,修仙之人恐怕也受不了这个诱惑。 到底渡心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儿到底是受了天道惩戒,三魂不稳,还是被下了箍魂术。 他想的心绪烦乱间,一只细嫩的手就抓着他的衣领往上提。 “宁儿?”顺着力道起身。 桑宁“嘻嘻”一笑,眨了眨眼。 待两人头部平齐,她对准嘴巴就亲了上去。 第326章 怎么觉察主母不对? 渡心这老不死的想干什么呀? 人家被窝里的事都要操控。 老不正经的死秃驴! 桑宁心里一边骂,一边享受那股该死的美妙感。 霍长安很快开始反击了。 就像即将溢满的水库,突然开了闸,一丝缓冲都没有,波浪滔天,疯涌而来。 脚下的木盆被踢翻,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桑宁的魂魄都被这股凶猛的冲击吓得闭了眼。 刚才还是乖乖洗脚的小狗子,现在就成了吃人的狼。 原来霍长安是狗和狼结合体,小狼狗型。 但是桑宁隐隐约约,又感受到不同。 他有些过分用力。 好像是在,害怕? 终于,他力&道稍减,凌乱,不安的移到她的脸上,一边亲吻,一边低声呢喃。 “你是清醒的,对吗?” “你不会消失对吗?” “是渡心控制了你对吗?” 对对对! 桑宁想要大喊。 霍长安确定了是吧,他知道是渡心那个王八蛋搞鬼,而不是什么天道惩罚了是吧! 真聪明! 然而霍长安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自私的想那是渡心的阴谋,因为杀渡心比较容易。 什么天道,他看不到摸不着。 可奇怪的是,他本能的相信这世间存在这种东西,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事关桑宁,所以,他更加不敢轻易决断。 因为若真的是天道,还需要渡心的帮忙。 许久之后,男人抬起妖娆潋滟的凤眸,湿漉漉,红彤彤的,好像哭过。 他看着桑宁脸蛋红润,却并不迷乱的眼睛,心渐渐沉下去。 果然是有问题的。 以前亲吻之后,她会像醉了一般,要好半晌才恢复。 所以,即便她刚才主动亲吻,也并不是因为情不自禁…… 若是天道之罚,直接让人傻掉就好了,何苦这样奇怪。 猛哥说在路上时,宁儿确实木呆呆的,但是又不傻。 一来到这,竟活泛起来。 被渡心操控的说法,更符合! 霍长安眼眸大亮,深底却染上一层凛冽的阴霾。 “宁儿,累了吗?更衣先睡,我去去就来。” 他的拇指,在又肿起来的红唇上轻轻摩挲几下。 即便感受不到她的爱意,他也知道她是爱的。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达到肩膀,乌黑柔软。 赶路这么久,竟然没有消瘦,脸蛋好像更圆润了些,可见被照顾的很好。 霍长安对炎猛几人还是很感激。 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想亲下去。 桑宁一骨碌爬起来,开始脱衣服。 霍长安稳了稳心神,暗恼自己就算对着一张没真情的脸也没自制力。 还是去办正事要紧。 哦,对了,这里没有女式寝衣,宁儿的包袱好像没拿过来。 先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再说吧。 霍长安还未转身,就猛地一呛。 这么一会儿功夫,桑宁已经脱完了衣服。 不是脱了外衣,是全脱了! 连一件兜兜都没留! 莹白白的像一根莲藕立在床上,让人头昏目眩。 霍长安下意识抬手要扯床帐,扯了个空。 这都是临时搭建的简陋帐子,哪来的床帐! 桑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卧槽得嘞! 新雪芙路上喂的太好,胖了一圈! 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好处是小笼包也发了,成了馒头。 刚脱下的衣服又回到了身上。 “夜里凉……” 霍长安给她系带子的手都在抖,下颚绷得紧紧的。 “哦哦。” 桑宁的魂魄已经躲在角旮旯捂脸去了。 身体安安分分的被重新套上了衣服,又被严严实实盖进了被子里。 “睡吧。” 这次霍长安没走,直等到桑宁睡着才出了帐子。 炎猛顶着淤青的脸上前来。 “你咋了?” “还不是为了主上。 雪芙要来找主母,属下拦着不让,让人家爹给打了!” 他还不能还手。 霍长安恍然大悟。 对,她亲爹和亲哥都在这。 不过应该不是正经拦吧,要不然不会被打,北宫老将军还是很讲道理的。 “鹿时深呢?在哪个帐子?” “和冯大力挤去了。” 于是两人去找冯大力。 冯大力杀敌英勇,已经升为千夫长,帐子不小。 霍长安过去的时候,他和鹿时深还没睡,在床上兴奋的分享小秘密。 最近瞧着这家伙越来越沉稳,结果遇到小伙伴又成以前的憨子了。 别说,霍长安倒是有些羡慕。 虽然他也有两个至交好友,但因都是大家公子,家规严格,竟从来没这样与人抵足同眠过。 只是下一刻就黑了脸。 这在聊什么鬼话! 冯大力:“猛哥想做主上姐夫,我想做主上妹夫,他老骂我癞蛤蟆想吃大白鸭。 哼!还笑话我。人家一路上理都不理他吧? 今天静雅可是给了我一个夹菜馍,可好吃了,她谁都没给,就给了我。 你猜她为什么给我?”语气颇为得意洋洋。 你猜你猜,一猜就能猜到,因为她喜欢我了! 听这语气就让人想到一只摇尾巴的狗! 鹿时深:“我猜那馍掉地上了,正好你在身边?” 冯大力顿了一下。 声音小了些:“是掉地上了,但是还有别人在身边,她只给了我。” “哦。”鹿时深好像有些不忍,“那她对你确实有点不一样。” “对!就是不一样!她已经喜欢我了。” 炎猛真听不下去了。 “喜欢你个diaO!赶紧滚起来,主上来了!” 别看霍静雅整天大咧咧跟金刚石似的,其实心里也有柔软之处。 就花家那个世子,人家藏在心里呢! 那世子去凉州时,她不对劲了好几天。 那时候两人是没法在一起,可等主上打回京城,保不住俩人能在一块呢! 听爹传来的信说,那个花不言,为了拒婚事,宁愿要剃头当和尚。 再说,花不言长的那么好看,又跟霍静雅是青梅竹马,半道冒出来的穷小子冯大力能比吗? 他替他着想,不让他一头扎下去,这傻东西分不清好赖! 以后不稀得管他了! 漆黑的帐内,鹿时深和冯大力连忙爬起。 霍长安不啰嗦,也没让他们点烛火。 “鹿时深,本主就是想问问你,你当时是怎么觉察主母不对的?不是说身体没问题吗?” “主上,属下祖父留下的医书中,有记载实症和虚症的区别。 当时,属下觉得主母的状态不对,就探了一下主母的右手中指。” 第327章 惹了不该惹的人 起初鹿时深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普通的掉魂。 民间所指的掉魂,就是指灵魂与身体短暂分离。 “但是属下探了鬼脉以后,却发现主母似被冲撞,又似吓掉了魂,脉跳很是奇怪,反正属下从未见过。” 有很多厉害的大夫,不仅会治阳病,对阴病也会涉猎。 鬼脉,也叫阴脉,专门判断身体上是否阴灵上身。 神鬼脉抓寸关尺,浮中,沉,再摸手心,再摸中指一二三节。 若尺脉闭合,便是邪病,此时再摸手心和中指。 手心在跳,那就是惊吓。 食指与中指交汇处下方跳,是在路口被吓。 无名指与小拇指交汇处下方跳,是被带毛的动物吓到。 如果手心不跳,则检查中指。 中指底节两侧,跳的厉害就是冲撞了鬼。 其中内侧为家亲作祟,外侧是外鬼。 靠手掌底部的多为二十岁以下的少鬼,中部为二十到四十之间的,上部为四十岁以上的。 中指中节跳的厉害为五仙类的仙家附了身。 中指上节跳的厉害,那是被修为高深的异类操控,即神灵上身。 “主母中指并无跳动,可见不是冲撞,手心有微弱跳动,属下觉得应该受到惊吓使得魂魄离体,但询问大夫人后,又发现不是。 主母睡眠安稳,面色无异,腕脉正常,没有丢魂征兆。” 渡心说是预警咒的后延作用,以后慢慢会好。 鹿时深为人单纯,可也不是傻子。 他深知主母不是普通人,身上有传闻东山神灵才拥有的瑶池水,那渡心……他信不过。 于是探听了玄门柳道长的地址,询问后得知,主母的症状很像是箍魂咒。 那本是玄门用来箍住外侵魂魄,救人用的。 却不知渡心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主母的魂魄箍住。 “东山,玄门……”霍长安沉吟重复。 他倒是听说过。 曾经是个很大的门派,后来可能犯了上位者什么忌讳,被传成歪门邪道,逐渐被佛门替代。 但是,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体弱,求医问药几年都没用。 后来就有一个姓宋的游方道长,称自己是东山玄门后人,说他三魂六魄不完整,天魂弱,力魄不足,总之神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本来家里都不信,但没办法也就试一试,做了个法,喝了点符水。 宋道长说那并不是他原本的魂魄残缺,只是媒介做的替代品,能做个正常人罢了。 后来他的身体真的好了起来。 等爹娘再要去寻那宋道长,就怎么都找不到了。 所以对于东山玄门后人,霍长安是相信的。 最重要的,鹿时深刚才还提了一点。 箍魂咒,是用来箍住外侵魂魄! 只有他知道,宁儿不是原来的桑凝儿…… “主上,你一定要相信时深,他很厉害的,我们村有人掉了魂都找他,甭管掉到哪里,他都能给找出来! 以前有人的魂掉到了老虎窝里,他都喊回来了!” 傻瓜,现在不是掉魂,是箍魂! 有本事喊回来啊! 炎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球。 但是黑暗里,冯大力看不到。 鹿时深拍了冯大力一下,让他别说话。 还知道要面子,魂掉老虎窝里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没想到,霍长安十分郑重的肯定:“你的医术,确实很好。 鹿时深,谢谢你。” 如果不是鹿时深,所有人还被蒙在鼓里。 他的宁儿,口不能言,要独自面对恶僧很久。 想到那时神经撕裂,灼烧皮肉的疼痛,还有炎猛他们赶去时宁儿凄惨的模样。 霍长安怆然捂住撕疼的胸口。 她还不知受了恶僧多少折磨! “鹿时深,以前是我心眼小,对你冷言冷语,跟你说一声抱歉。 以后,你我之间,不必拘礼,都是兄弟。” 鹿时深还在为他刚才的道谢愣神,这又来一出道歉,他真的惊了。 “不……属下该做的,主上和主母救我们鹿家村于火坑,属下铭感于心,愧无以为报……” 霍长安点头。 总之,鹿时深和冯大力这两人,知恩图报,赤城纯粹,他已归纳为心腹兄弟。 炎猛淡然一笑。 想到鹿时深的心思,也用不着提了,主上应是早就知道的。 且以鹿时深的人品,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好姑娘哪里没几个人惦记呢! “时深。”霍长安又道:“如今我两位兄长已寻回,明日还需你去救治。” “主上,属下一定尽全力!” 霍长安知道鹿时深手里很多药都是用灵泉水和空间里的花制成的,他能把三哥调养好,肯定也能将大哥和二哥治好。 如今空间没了,找不到灵泉水,就指望鹿时深的药了。 该说的说完了。 静谧泼墨的夜,磨牙凿齿的森寒声音一字一顿,彰显主人的嗜骨之恨。 “明日,杀,佛!” 帐外,悄无声息到了一人。 “主上,属下刚才看到小公子和邵小公子进了渡心营帐。” 霍长安一惊,“如何?” 这是他安排监视渡心的人,未免打草惊蛇,不敢靠的太近。 锦棠怎么过去了呢? “属下靠前想要查看,就看到两位小公子已经出来,回自己营帐了。” “没有异常?” “小公子看不出,邵小公子……没跟以前一样叽喳。” “去看看!” 霍长安当即出了营帐。 鹿时深也赶紧披上衣服跟上去。 锦棠和邵松辰睡在一个营帐,紧挨着主营,周围都是各将领,安全的很。 外头还守着站岗的兵。 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张小木头床,此刻看着睡的很香。 鹿时深一探脉,就道:“脉跳异常,又像是某种咒术。” “该死的渡心!”霍长安骂。 “一定是锦棠发现了什么。” “还好他只是下咒,并没杀人。”炎猛冷笑,眸中结冰。 “柳道长说过,甭管什么咒,施咒之人死,咒术即消!” 渡心,惹了不该惹的人。 明日,就是他的死期! 第328章 是不是有很多伤疤 李玉枝第二日才知道桑宁到了大营。 她本十分高兴,却被新雪芙告知,桑宁被渡心给箍魂了! 怎么会呢? 她傻了眼。 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渡心为什么要害宁儿。 他可是世人皆仰望的高僧啊,都历经五朝的人了! “大嫂,你难道忘了,宁儿会些神通,一定是渡心想得到她的法术秘诀。”新雪芙就是这么想的! 桃花眼闪现浓浓的恨意,芙蓉面寒若冰霜。 不行,她要杀了渡心,早点让宁儿恢复正常。 时间久了,就变成傻子了! “大嫂,听说静雅做了女将军?” 李玉枝回过神:“不能称为女将军,是精英部队的首领,和其他军队规制不一样。” “嗯,我去找她。” 新雪芙利落的起身。 她听大哥说了,静雅是掌管震天雷的。 漂亮的眼睛闪过流光,似打着什么主意。 李玉枝眼看着她和以前变化很大,身上那种逆来顺受样全没了。 像高雅的玉兰,立在枝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绽放。 风韵独特,淡定从容。 美丽,夺目! “大嫂你继续照顾大哥,不用担心,宁儿不会有事。”她斩钉截铁的一笑,然后出去了。 李玉枝紧走几步,想到身后的人,又止住,一脸的担忧不定。 床上的人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在李玉枝毫无觉察中,目光已扫视多遍。 也许是他在北蒙待的太久了,看惯了粗糙的脸,如今竟觉得玉枝好像年轻了十岁,一如当年未出阁时的小姑娘。 脸蛋嫩的好像剥了壳的鸡蛋。 怎么可能呢,三千里流放路,老弱病残,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四弟的伤又是怎么恢复的? 他本想着逃脱救人,没想到被人运到了北蒙。 在北蒙的日子很煎熬,不是因为肉体上的摧残,是一家老小夜夜啃噬他的心。 日日恨自己没用,硬撑着活下来,就是想知道家人的消息。 感谢苍天,他们都没事。 李玉枝回头时,霍青川猝然合了眼。 他,自惭形秽!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 “夫君……” 李玉枝用指腹轻轻擦拭掉了那滴泪。 “夫君,你醒了吗?” 霍青川再次睁开了眼,一派风轻云淡。 李玉枝还是露出激动的笑,嘴巴张了张,开口便是:“夫君放心,二弟没事,三弟也回家了,咱们全家……” 她的笑收了收:“除了爹,都齐了。” 他是大哥,最关心弟妹们,所以李玉枝第一时间跟他说这些。 “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这是以前,他回家经常对她说的话。 别家男人回家后会对妻子说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霍青川说的这句,抵得过任何甜言蜜语。 他不是敷衍,是认真的感谢她。 李玉枝红了眼眶。 她不辛苦。 她有什么辛苦呢? “夫君,我没本事,什么都没做,全是四郎媳妇的功劳……” 李玉枝一五一十的讲了种种。 饶是沉稳如霍青川,都拧皱了眉头,好像听到匪夷所思的事。 “夫君,你说,像修行到渡心那样的高僧,也会心生贪念吗?” 若是以前,霍青川会肯定的说一声,可能误会了。 他不止一次与渡心佛寺彻夜谈聊,他的无欲无求,宽宏豁达,世间少有。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见识到更残忍可笑的人性。 “我,不知。我想,四弟会有决断。” 李玉枝有些愣。 这是她第一次从夫君嘴里听到不知。 以前,她问什么,他都会引经据典,含笑给她解说。 她还看到,霍青川仿若不愿看他,总是把头偏向一边。 “大嫂。” 隔着一道帘子,霍斩风也醒了,声音很虚弱。 “大嫂,娘她们都好吗?” 李玉枝忙站起来。 “都好,都好,锦心和锦绣养的白白胖胖,跟娘和三弟三弟妹在一块儿。” 李玉枝生怕他再问到徐梦婉,马上岔开话题。 “二弟,你别说话了,我让人把药粥端上来,鹿大夫亲自熬的,先把身体养好,你想见谁就见谁。” 她紧接着去外头喊人上粥。 霍青川却已觉察,二弟妹一定出了事。 否则以玉枝的善解人意,不会不提。 霍斩风却想不到那么多,听到都好就放了心。 接着一个小兵过来照顾他喝粥。 忽然帘子对面响起一声惊呼。 “夫君,烫着没有?” 李玉枝顾不得自己,赶紧去给霍青川擦拭落在胸前的粥。 仿佛碰触了什么禁忌,霍青川挥手扫开了她。 粥碗落在地上,发出碎裂声。 “玉枝……”霍青川想说什么。 终究还是疲累的闭上眼,“我不饿,想再休息会儿。” “哦,那我再去熬一碗。” 李玉枝轻声轻语的说。 她蹲下身,一点点打扫干净,静悄悄的出去。 出去之后就站在那,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顶,回忆刚才的情景。 她的夫君,君子端方,除了在与人争辩时隐带锋芒,其他时候,时刻保持着温文尔雅,透着智慧与修养。 对她更是彬彬有礼,没有一丝粗鲁。 不,也有,偶尔,稍微饮了一点小酒,会撕裂她的衣服。 但是只对衣服,对她,从无伤害。 可是刚才,他好像突然发狂,把她当做洪水猛兽一样,目露惊惧。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折磨他的? 李玉枝心痛的快要碎裂了。 从昨天回来,大夫忙着检查,闹腾一夜,她看了一夜。 想给他擦洗都不敢,因为他睡的并不安稳,她怕弄醒他。 他的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伤疤,像二弟一样? 他又怕,吓着她? 第329章 大雾突起 新雪芙一身月白,身后还跟着北宫将军特意安排护着她的壮男跟班,一路引起众多目光。 没人敢上前造次,跟班瞪着厉眼。 “这是我北宫家大小姐,还不回避!” “北宫家大小姐?”武高达不由就跟了一路。 路上碰到闲闲站在某个帐前的炎猛。 “猛哥!那是北宫将军的闺女,长得真好看!我喜欢!” “喜欢也白搭!” 炎猛收回热腾腾的目光,冷声警告:“别乱了辈分,长嫂如母。” 什么跟什么,胡说啥呢! “军营里职位高没成婚的就咱俩,你说我找北宫将军提亲,他会不会同意?”武高达还抻着脖子看。 "一边去,那是老子的未婚妻!" “别胡说了猛哥,好姑娘大家都喜欢我明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凭你娘个蛋!说了那是老子未婚妻,你敢凑过去试试!” 今天没空揍人,这事改天再说,非得把他的名分坐实了,免得一堆苍蝇围上来。 炎猛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一闪身不见了人影。 “咋还急眼了呢?”武高达挠挠头。 难不成是真的? 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 霍长安发现,桑宁对别的都没自主思想了,但对做吃的还是那么认真,就像是一种本能。 她不厌其烦,借用炊事营的锅做了土豆饼,煎鸡蛋,羊肉切片煎烤,放饼上一颗小青葱,卷吧卷吧开吃。 腮帮子一鼓一鼓,吃的那个香,让看的人都有了食欲。 霍长安肯定这不是渡心操控的,因为桑宁做的是荤菜,等在旁边的渡心眼里还闪过不耐烦。 “大师,引渡太虚境会不会有危险?”霍长安担忧的问。 “不会,有危险老衲会马上停止。” 如果那太虚境不出来,当然有危险,所以它最好识时务! 到如今,渡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闻着食物的香味,他又想到桑宁以前做的美食。 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桑宁终于吃饱了,吃了三个卷饼! 饭量比以前大了。 霍长安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擦擦嘴。 桑宁就奇怪了,她只是话少了点,也不像个傻子吧,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不能自理对待了。 “大师,我已经安排一处僻静处,咱们这就走吧。” 霍长安牵起桑宁的手。 “好。” 今日的渡心分外急迫,已经有点不想装笑脸了。 他真怕再次被反噬,可没有雪莲水调养了。 霍长安选的地方是一处隐蔽的林子。 进去的时候,有惊鸟飞起。 渡心警惕的眼神略略放松。 “就在这里吧!” 他蹲下身布阵,咬破自己的手指画一些看不懂的图案。 霍长安开始牵着桑宁不着痕迹的后退。 一个铁网从天而降。 渡心一个翻滚避开,紧接着就是四面八方的箭矢。 “霍长安,你要干什么?” “杀你啊大师。” “老衲说了,桑宁受的是天谴!你是不想她活了?” 箭矢又在半空定住,下一秒朝来路飞回。 大家早有防备,全都趴地上避过。 炎猛从树上跃下来冷笑:“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符可用!兄弟们,继续射!” “霍长安,劝你收手,不然老衲让你后悔!” “我后悔没早点杀了你!” 霍长安手上突然多了一个铁球。 是震天雷! 铁球如抛物线射向渡心。 然而渡心却并没有躲避,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知道震天雷的威力时,他却突然褪掉了袈裟。 一个捞球的动作,将震天雷捞到了袈裟中,而后缓力旋转一圈,再次将震天雷抛出。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炸飞了一堆兄弟。 我艹! 这要不是敌人,炎猛简直要惊叹,这破解震天雷的动作也太完美,就像练过似的! “霍长安,老衲一生未伤一人性命,今日你非要老衲大开杀戒!这些人都是因你死的,所有罪孽都归于你身上!”渡心恼恨。 “好歹老衲救过你的命,助你良多,不过是要一个对你们无益的东西,为何不肯给!” 霍长安懒得跟他废话,掏出火铳对准了他。 忽的,他心口一股剧烈的疼炸裂,并向四肢蔓延。 渡心一个眨眼就到了跟前,快的只看到一道残影。 他抓起霍长安,火铳对准了他的头颅。 他们再次低估了渡心,这简直不是人的速度! 桑宁心急如焚,这简易火铳可不保险,要是走火就完了! “你何时也给本主下了咒?”霍长安脸色煞白,冷静问。 心脏就像有只大手攥着拧一般,使得全身都动不了。 这老东西,到底掌握着多少咒术! “不过是解梦咒时顺便给你喝了点别的符咒,若是你夫妻俩听话,本没有这些事! 如今老衲什么都顾不得了!霍长安!你不愿也得愿!” 渡心凶神恶煞的一刀划向霍长安的胳膊。 “吾身为媒,以主血为引,唤主元神,速速现身!” 现你娘! “现你娘!” 桑宁的灵魂和炎猛同时喊出。 炎猛一刀狠命的劈过来,但渡心的速度太快了,他一闪身,就把霍长安暴露出来。 炎猛收力最后一刻偏了半寸,擦着霍长安的身侧撞击到树上,差点将自己送走。 而此刻霍长安的周身,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血雾。 渡心手指压在他受伤的胳膊上,促使血不断地流出,继续形成血雾。 太邪门了! 渡心,你住手,住手! 桑宁拼命的挣扎,魂魄好像被扯破,又聚起,她疼的哭喊,嚎叫,却依旧拼命往外冲。 她的嘴角,蜿蜒出一道血痕。 渡心浑身一颤,脸色也蓦的发白,他狠狠的瞪向桑宁,“莫要挣扎!否则魂飞魄散!” 她偏要挣扎!哈哈,原来渡心怕她反抗! 桑宁已经疼的没有感觉了,但是意识也好像有点混沌。 往外冲击,好像只剩下本能。 “宁儿,宁儿,不要!” 霍长安惊恐的看到,桑宁的嘴中一股又一股的往外流血。 而渡心,嘴中也开始蜿蜒血迹。 “太虚境,你还不出来,再不出来你主人就死了!快出来快出来!”渡心的声音变的扭曲。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林间阴森如夜。 一道铁链飞出,缠住了渡心的脚。 “全都上!把他给老子砍死!”炎猛大喝一声,拽着铁链往后拖。 所有人拿着砍刀冲过去。 倏地—— 大雾突起。 寸步不见对面人。 第330章 偷了个假的 雾气中,传来一声声的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炎猛大喊。 但面对砍过来的刀时,也只能抬刀抵挡。 用最快的速度将铁链拽过来,可拴住的,竟然是一个兄弟的头颅。 他一阵痛恨,这些兄弟,要完了! 渡心!恨死老子了! “宁儿……宁儿!” 一声焦急的呼唤隐隐约约传来。 是幻听了吗?她怎么会来! “新雪芙,不准给老子进来!” 炎猛看不见路,好像没有路,有刀砍过来他就挡,没有他就走。 可走来走去就是看不见主上和其他人。 一向刚猛的人脸上带了恐惧和失控。 “主上,主母!雪芙,在哪,你们在哪!” “渡心!老秃驴!老妖怪!老子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人……主人……主人,危……险……” 一声十分微弱的,好像随时会断气的声音在桑宁的脑海里响起。 空间出现了! 它竟然还藏在她的身上。 只是听着也很不妙。 桑宁又想到了那个朦朦胧胧的婴儿轮廓。 她以前,不该骂它不靠谱,它原本就是个婴孩啊! 小空间,不要出来! 桑宁努力集中飘散的意识,她感觉到魂魄已经松动,渡心马上要控制不住她了! 小空间,你出来会被他夺走,会助长他的力气,不要出来! “……主人……危险。” 快了,马上,马上……再等等,再等等。 桑宁最后猛的一使力,就在脱离束缚的瞬间,看不见的绳索再次慢慢收紧。 怎么回事? 渡心怎么又有力气了! 桑宁绝望,巨大的恐慌弥漫,难道霍长安…… 小空间你还在吗?小空间! 空间没有任何响应。 桑宁感受不到它了。 呜呜呜……她大哭。 叫你不要显露,不要显露啊!!!! 他们完了,都死定了吧! 大雾渐散,影影约约的身影显露。 还好,还没死尽。 但是,当渡心的身影彻底暴露,大家看到凶残而诡异的一幕。 渡心抬头,脸上,胡子上,嘴里,全都是血。 那不是他自己吐的血,他在喝……霍长安的血! 而霍长安,头垂着,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脸白里发青,像是早已没了生命。 “霍长安!!!!”桑宁大恸。 心脏痛的没了知觉,好像已经无了,那里空空一片。 她的意识忽然有些混乱。 好像霍长安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同样俊美无俦,气质却完全不同,也是那样无声无息,浑身是血,却像加了滤镜,有种不沾凡俗的谪仙感。 一恍惚,又变成了如今破碎的霍长安。 霍长安,你死了吗? 桑宁不挣扎了。 心如死寂。 空洞的眼睛灰气蒙蒙,映出炎猛和新雪芙冲过来的身影。 新雪芙的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绳,像软滑的泥鳅,又带着细碎磷光。 她从后面套住了渡心的脖颈。 而炎猛,去砍渡心抓着霍长安的手。 渡心扔掉了霍长安,猛的蹬腿后退,地上留下深深的滑坑。 他癫狂邪气,已然成魔。 新雪芙被他连带后退,衣衫磨碎,纤细的手腕青筋浮现。 她用尽毕生的力气,收紧着绳索。 “这是千年蛟做成的捆龙索,越挣扎收的越紧,渡心,别废力气了!” 渡心憋的满脸通红,眼睛却看向空中,露出极为诡异的兴奋。 “出现了……哈哈……终于,出现了!”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世界。 像触手可及,又像海市蜃楼。 一片小小的水源,清澈见底,鱼儿游动。 成片的庄稼,已经成熟,只是不知为何,全部烧焦,光秃秃的苞米杆子上挑着斑驳的棒子。 还有成群结队的鸡鸭,一个简单搭起的帐篷下,有床,有桌。 这不像人间,像是某个仙人的家。 渡心把所有的符咒全扬了出去。 “老衲不跟你们玩了,老衲要成仙了!哈哈哈……” 现场一片火海。 “小丫头,你娘没告诉你,这千年蛟索,是老衲送给她的吗?哪里有什么千年蛟,不过是一条用蛊养大的蛇罢了!” 说完,那蛟索寸寸断裂。 炎猛一手拖着霍长安,一手拖着桑宁躲避汹涌过来的火焰。 他心知,今日是杀不了渡心了。 从未想过,渡心竟是这样一个杀不死的妖僧。 他们错了。 不知敌底细,自不量力,应该请来懂得玄术的道人才对。 “雪芙!快走!”他大喊。 不,不能走。 新雪芙看向桑宁空洞死寂的眼。 宁儿本该,是骄阳。 她默默的从身上掏出一物。 渡心满面痴迷的仰着头,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空中的山水开始扭动,似在挣扎,有婴儿微弱的哭声传来。 “新雪芙!”炎猛惊惧的睁大眼,浑身冰凉。 新雪芙朝他笑了笑,柔美的脸带着血迹,烈火包围着她,乌发被热气冲的飘摇。 从未有过的绝美,美的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她与从前判若两人,又好像并无不同。 不管是以前柔弱只能用身去挡的自己,还是如今有了武力值的自己。 从来,都用命去护桑宁。 “不要,不要……” 炎猛伸手,趔趄跑过去。 新雪芙目光一厉,拿着黑铁球狠狠砸向渡心。 静雅都跟她说过了,这震天雷只要从一丈高空自由落下,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就可以爆炸。 她用最大的力道,和渡心的头相撞,想来撞击力够了。 “咣当!” “芙儿!”炎猛的声音撕裂难听,像濒死的野兽。 可是想象中的爆炸声没有来。 咒语声停,渡心阴森的回过头,一条血注从光头上往下流。 扭曲的空间没有恢复原样,似乎颠簸的更厉害。 里面的水翻滚,鸡鸭混乱。 犹如要发生地震。 桑雪芙一击没响,反应极快又是一下子! 可铁球依旧没炸,反而砸破了一条缝隙,里面有土落出来。 这是,假的? 静雅拿着这个玩意给她讲了半天,然后又珍惜的放到床头。 竟是个假的! 她白偷了! “找死!!!!”渡心五指成爪,朝新雪芙抓来。 高大的身影扑过来,挡在了面前。 有力的拳头迎向那只泛着黑气的尖锐利爪。 第331章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渡心果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炎猛的拳头被刺破时心想。 他这拳头的力道,能打晕一头成年猛虎,已是世间少有。 渡心如果是人,他拧下头当球踢! “猛哥……” “芙儿,带着主上和主母快走,我求你。” 新雪芙看着他额上的汗水,抖动的手臂,终是一咬牙,含泪心痛欲跑。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破碎声。 就像水中气泡破裂,几乎听不见。 渡心似有所感,骤然收力,回头。 一片水兜头而下,大黑鱼,大螃蟹,大泥鳅踢里扑腾的往身上砸。 炎猛和新雪芙身上也不例外。 什么情况? 火烤的炙热瞬间消失。 不给人睁眼机会,又有大苞米棒子,粮食粒子往头上砸。 炎猛闭着眼伸手摸到后面的新雪芙,把她压到身下。 感觉到她稍微反抗了一下就不动了。 又是一阵鸡鸭乱飞。 等终于没东西再砸下来后,他们抬头看向半空。 那里已经没有了山水,只有一团淡淡的白雾。 接着,白雾直直冲向地上的霍长安。 “不,不行!不行!” 渡心的声音充满恐慌。 张着双手想要去抓那团白雾。 但白雾已经快速的钻进霍长安的身体。 “霍长安,你把太虚境还给我!” 渡心扑上去。 炎猛刚要阻止,就见地上的霍长安睁开了眼睛。 睁开的瞬间,犹如千年寒潭深不可测,泛着亘古与沉厚的光。 接着,他一拳挥向渡心。 渡心身子也算圆胖,一点都不轻,可被霍长安一挥,竟然飞天几米,像风筝一样出去老远。 天咧! 这还是人的力量吗? 以前霍长安的力气远远不及炎猛,如今炎猛拍马不及。 这还是他没有用尽全力的情况下。 在炎猛睁大的眼睛中,霍长安一跃而起,好像刚才的失血,昏迷都是假象。 他的速度也快的离谱,不等渡心落下,又是一拳。 而这一拳,直接把渡心的脑袋砸扁了。 “咣当!”撞向一棵大树。 “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在背后捅刀!” 霍长安一脚跺断渡心的肋骨,眼眸森寒彻骨。 “你心生嫉妒,害我玄门被屠!” “你心生贪婪,夺我元婴,害死我的妻子!” "你这样的邪门歪道,注定抗不过天雷劈身!" 随着霍长安一句句愤怒的话,渡心全身骨骼已是尽碎。 他想说霍长安认错人了,可是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用尽力气抬起眼皮,看着暴怒的男人,这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一点灵气,太虚境为什么选他不选自己? 他从八岁就在佛寺修行,近百年的时间都在寻求大道。 徒步走过万里路,江南,大漠,草原,森林,险象环生的沼泽地,领悟生命之源。 佛寺从800年前空明师祖留下成仙法门后,每一任住持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都会让下一任住持服用,以增长功德和灵力。 到他这一任,已经是第20代! 20代的功德和灵力积累,他又是佛寺最有慧根与悟性的僧者,不到十五就把先祖留下的各种咒术全部贯通。 他明明,比承桑陌更加优秀,凭什么不能成仙成佛! 他该成为佛门第一个羽化飞升的始祖! 渡心忽然觉得自己飘起来了。 他的身体不再沉重,轻盈无比,他要,要飞升了…… 现实中,却是霍长安在他身上浇了猛火油,点了火。 渡心,活的够久了,该消失了。 悄无声息的消失。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京城大安寺,渡心修炼的密室中,长生灯骤然熄灭。 早早照他模样铸好的圣佛金身怦然碎裂。 守在一旁念经快要睡着的小沙弥被惊醒,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师父圆寂了?师父圆寂了!” “代住持,代住持!师父长生灯灭了!!” …… 霍长安看着渡心烧成了一团灰烬。 转身,他走到已经昏迷的桑宁身边,轻轻扶起。 目光复杂,在她脸上盯了好久好久。 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刚刚认识,从眉眼到下巴,又从下巴到眉眼。 终于,他抱了起来。 “娘子,咱们回家。” “咯咯咯,咯咯咯……”一只烧成秃毛的大胖鸡转来转去,好像很不适应新环境。 霍长安这才想起什么一般,看向周围。 灵泉水已经全渗透到地里去了,大黑鱼还在乱蹦,大螃蟹到处爬。 炎猛和新雪芙像傻了一样,蹲在地上看着他们。 “猛哥,这些兄弟记录好,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再喊人把这些东西秘密收起送回军营。” “你,你还是人吗?”炎猛大着舌头问。 “不是!”霍长安很不耐烦。 “我就知道不是,那你是个啥?” “是天王老子!” 哦,看起来还是以前的主上。 炎猛呼出一口气。 这真是神乎其神,刚才那团雾是啥,直接把人给救活了,还力量大增。 现在应该无人是主上的对手了。 “啊——”身边的新雪芙忽然惊叫。 一下子将什么东西扔到了炎猛身上。 滑溜溜,冷冰冰的。 炎猛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蛇,两根手指一下子夹住头提起。 “这不是以前主母做的红烧泥鳅吗?” 新雪芙定睛一看,还真是。 他们都吃过。 不过那会儿大家都以为是鳝鱼,因为这泥鳅长得太大了。 新雪芙好像明白了,刚才那半空中的东西,应该是宁儿的宝器,以前她的东西都是从那里取出来的。 而渡心,抢的就是这个东西! 怪不得她要害宁儿。 可宁儿的东西怎么跑四弟身体里去了? “呵,你害怕就往我身上扔?这要是个毒蛇呢?”炎猛戏谑的看着新雪芙。 目光落在她烧伤的手腕上,眉头一拧。 新雪芙红了脸。 她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猛哥。” “好了,你这样子,先带你去城里。” 炎猛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不,不用……” “脚扭了就别逞能,快点,带你去城里我还要回来收拾。” 新雪芙一愣。 她的脚扭了,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也不敢耽误时间,于是上了炎猛的背。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这么多鱼,这么多泥鳅,等抓回去要扣下一半!哼!这是咱们该得的!”炎猛似愤愤不平。 就看这小傻子不要命去救主母,也得扣下这美味好好补补。 谁和你是咱们? 新雪芙抿抿唇,微微挺着上半身,与炎猛的身体保持距离。 但怎么也得搂住他的脖子,接触免不了。 他的背怎么会这么宽? 炎猛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一片兄弟,目光黯然。 第332章 我知道灵泉在哪里 霍长安回来时,军营拉起警戒。 武高达面色凝重,匆匆来汇报。 “主上,您和主母受伤了?” “无妨,说事。” “是,静雅发现库里少了二十个震天雷!经过审讯,是其中一个看守干的,他交代是昨天离开的那两拨人带走的!静雅已经带人去追。 属下又派了江初和大力一块儿去了。” 昨天两拨人,分别是猨翼山的刘肃和淮西的王开济。 击退北蒙之后,他尊重大家的意见,愿意留下的,他欢迎,不愿留下的,也不强求。 这两人明面上看着也算豪杰,竟干出这样的事。 “震天雷决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另外,库里的所有震天雷要全部销毁!” 武高达错愕:“为什么?” 有了震天雷,他们会很快攻进京城,一统天下。 “这是不祥之物。” 霍长安没多做解释,只说:“本主亲自销毁。” 渡心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这种严重影响时局的东西,确实是违逆天道,桑宁是被他的元婴穿过时空夹缝偷运来的,这个东西当然也不该存在。 制作出来的人,是会受天谴的。 趁此时还未扩大影响,必须销毁。 安顿好桑宁,霍长安就去了重重守备的库房。 武高达完全不解,又无比心痛,想找炎猛谈谈,炎猛也找不到人。 邵青呢,去处理逆子了。 主帅的帐外,一阵鬼哭狼嚎,邵松辰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邵青的棍子就有些打不下去。 不是心疼,是丢人!只想赶快拖他走! “爹,你也不用打,要是锦棠出事,我就赔命! 都怪我,非要拉着他去偷看,是我害了锦棠!哇哇……锦棠——” 他去偷娃娃,被渡心抓住了,后面就不知道了,锦棠是不是也被抓住了? 帐子里很快出来了人。 锦棠和李玉枝扶着霍青川走了出来。 “大公子,抱歉,这逆子吵着您休息了。”邵青歉意极了。 锦棠也想不到,他醒的早,只是过来陪了陪爹,邵松辰就以为他死了,哭爹喊娘非要见。 邵松辰打了个急刹嗝,愣愣的看向霍青川。 这就是他干爹啊? 长得和锦棠很像,就是太瘦了!看着轻飘飘的。 但是觉得他也很优秀的样子。 “无妨,令郎性情率真,很是难得,锦棠有他这样的好友,是锦棠之幸。”霍青川温声说。 天哪,说话也和锦棠一样好听。 不像他那个大老粗爹。 "爹,我能进帐子吗?"邵松辰仰着头问。 “不能!”邵青一口回绝。 “我没问你,我问我干爹。”邵松辰眼巴巴的看着霍青川。 邵青:“……” 逆子啊逆子!这是逼着人给他当爹来了,要脸不要? “大公子,您别当真……” 霍青川看着邵松辰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嫌无聊的话。 不过要做你干爹,还需你爹同意。” 他又看向邵青,面容虽一脸病态,但笑容和熙如春,只是眼中多了些看不太清的枯瘠与霜雪。 李玉枝颤抖着移开眼睛,心脏抽痛。 邵青不免搓起了手。 “这,这……” 这太好了吧! 主上若统一天下,大公子就是亲王! 邵松辰这小子配吗??? 还是人家说的只是客套话? 奈何大公子的声音太有素养,他不擅揣摩人心,真的分辨不出来。 “这我凭自己能力找的干爹,你在犹豫什么?”邵松辰焦急问。 邵青这才一惊,自己刚才确实引人误会。 “我是怕你招人嫌!” “我也挺喜欢松辰这孩子,邵将军若同意,咱们就拜个干亲。”李玉枝笑道。 “那行的,行的。”邵青使劲压着想翘的嘴角,连连点头。 臭小子,还有这番运气,这只鸽子,以后永远不往家飞,他都不管了。 “特殊时期,磕个头就行了。” 话一说完,邵松辰就一个伏地大拜。 声音洪亮:“干爹,干娘!锦棠弟弟!” 邵青又觉得丢人了。 这小子是真没学过什么规矩,这是什么拜法,拜皇上吗? 而且还拜小公子? 真没脸看了! 李玉枝已经笑着扶起邵松辰,锦棠表面嫌弃,实则高兴的弯着嘴角。 “干娘现在没准备礼,过两日给你,还要给你娘去封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此时,远在西北的邵夫人猛地打了个喷嚏。 “哎呦,夫人,您别是凉着了吧?可小心些,您肚子里怀着二公子呢!”老妈妈连忙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邵夫人淡淡斥责。 “这一定是二小姐!” 可不再生那糟心的儿子了! 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不是在外头认了新爹新娘了吧! …… 北余城外大营。 主将账外。 空气中四处飘散着香味。 一个大铁锅中,炖着浓白的鱼汤。 而掌厨的,竟然是三军统帅。 炎猛带回来的大黑鱼足有二百多条,全让霍长安分了下去。 没办法,黑鱼离了灵泉水,根本活不了。 其他的泥鳅螃蟹倒是可以放到水里养着。 分到鱼的将领都在乐滋滋的炖鱼汤,但谁做的都没霍长安做的香。 简直惊掉了一家人的下巴。 北宫霆父子来请辞,被馋的不断咽口水。 他们做的怎么没这么香呢?白瞎那几条肥嫩大鱼了! “霍四公子,我们得回鹿台了。”北宫霆说。 霍长安点点头,“需要多少人?” 鹿台闹分裂,那边重立了家主,分走了一多半的兵力。 他们需借助兵力夺回家主地位,统一鹿台。 “若精英部队跟着去,倒也用不了多少。” 北宫霆知道要借震天雷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么说。 “调别的兵马,震天雷的材料用光,已经没了。” 啊? 真的假的? “以后也不会再有。” 真的假的! 那么厉害的武器他们摸都没捞着摸,就,再也见不到了? “好吧,我们还需要十万兵马。” “可。” 北宫霆凝视霍长安。 总觉的他比之前更加让人敬畏,突然就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还有周身的威势,让他这个老将都心中发紧。 他成长的,太快了吧! “我去跟斩风告别一声。”北宫耀打了声招呼离开。 北宫霆继续道:“收回鹿台,我等随时听您召唤调遣。” 这就是明确表示臣服的意思了。 霍长安宠辱不惊,“望北宫将军一路顺利。” 自始至终,他就没说让一碗鱼汤喝! 好吧,不在这眼馋了。 去找他闺女去。 这次一定得把闺女拐回鹿台。 闺女回去,她娘就能回去,他们一家就能团聚! …… 霍长安认真的把肉最劲道好吃的鱼尾肉挑出来,装了满满两碗。 “大嫂!” 李玉枝听到声音出来,闻着香喷喷最熟悉不过的鱼汤,目露欣喜。 这鱼可不是凡物! “宁儿醒了吗?” “还没,她没事,大嫂不用担心。” 桑宁虽外表看不出,但精神消耗的厉害,多睡是好事。 霍长安知道她刚才眼中的欣喜是什么,于是又道:“大嫂,那灵泉水,宁儿已经无法搬运了。” “啊?” 李玉枝当然是失望的,因为她一直盼着用灵泉水养一养霍青川。 刚才他又发了一回病。 这次她躲在帐子后亲眼看着,那样意志坚强的人都…… 但是她当然也担心桑宁。 都是该死的渡心害的! “没有就没有,宁儿没事就好。” "大嫂,宁儿是不能搬运了,但是,我知道灵泉在哪里。" 第333章 玄门的故事 新雪芙到底是没跟着他爹一起走。 她是这样说的:“爹,我很敬重您,也知道您这些年的苦。 但是我更心疼我娘。 我跟您回鹿台自然可以让娘回去,可那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想再做栓住她的枷锁。 我希望她以后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您若想让她回去,还需用行动和真心打动她。” 北宫霆再说不出一句话。 说的严重些,女儿的意思就是,她永远不会为了他这个爹而背叛她娘。 他湿了眼眶。 为自己汗颜的同时,也为妻子开心,她这么多年的寻找没有白费,找回来的,依然是那个乖巧贴心的女儿。 等亲眼看着桑宁醒来,新雪芙就离开了军营,她娘已经催了好几次。 她做过的那些事,也没有说一句。 直到后来霍静雅回来,追查被偷走的假炸弹,桑宁去问了炎猛,才知道她的芙姐姐,又一次要为她送命。 这都是后话。 此刻新雪芙坐在那车上,身边跟着北宫霆安排的暗卫。 出城时,炎猛骑马赶来,暗卫如临大敌。 老将军说了,一定得防着这人,这家伙对大小姐很不规矩。 几个暗卫全现身,拦在车前。 炎猛提着一个包袱,也没下马,就喊:“给你带了些路上吃的!” “谢谢猛哥。” 新雪芙没露面,只让人拿进车里。 那一个大包袱,鼓鼓囔囔,一摸,还热乎乎的,也不知包了什么吃食。 新雪芙盯着包袱出神。 思绪又回到了那天。 他背着她进城,去了一个民房。 那个民房,他说是第一次随着霍长安潜入北余城寻找李钧将军时买下落脚的。 他把她放在那里,去买了烫伤药,跌打药,买了新衣服,新被褥,强硬的给她上药,又嘱咐她在那休息两天。 然后就去忙了。 她很生气,其实是恼羞,本想马上走的,但是太疲惫了,一觉睡了过去。 她睡眠很不好,那天却一觉睡到了天黑。 房里点着油灯,不耀眼也不昏暗,正中央的桌子旁,炎猛就像一座山一样在那坐着。 新雪芙不敢承认,她醒来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是心安的。 就像她以为自己要死时,他挡在身前,迎向那双利爪时一样。 但是,之后就是惶恐。 第二天,她就回了军营,直到今天走,都一直避着他。 她不想再跟他接触了。 炎猛,是个英雄,如今也已天下闻名,他将来,是会封王拜侯的。 也会有,天赐佳人。 等回过神来,新雪芙才发现自己盯着那包袱已经太久。 但是这么长时间,马车竟然一直停着没走。 “怎么还不走?”天生柔美清甜的声音疑惑询问。 “大小姐,炎将军挡着路。” 策马横亘,不说话又不走,分明是找茬呢! “猛哥,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事,就是有问题想问你。”炎猛的声音很严肃。 新雪芙紧张起来。 “猛哥请问。” “江湖人最重什么?” “诚信,道义。” “好。包袱里放着刚蒸出来的肉包子,路上吃。” 说完这句,外面就响起马蹄声。 他离去了。 新雪芙松了口气,莫名所以。 马车开始前行,她打开了包袱。 里面除了刚蒸出来的肉包子,还有些熟肉干,榛果,话梅,各种小零嘴。 很难想象,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将军,是怎么一样样去凑了这么一堆东西。 一定是他派人去准备的吧! 一堆的吃食底下,放着一封信。 新雪芙眉心一跳,想到刚才炎猛没头没脑的问话。 答案,就在这信里! 拆信中,一只刀饰掉了出来。 一张薄薄的纸,上面龙飞凤舞书写了几个大字:两姓之约,言出必行!始于丁丑,终于……千古! …… 桑宁毫无矜持的扒光了霍长安的衣服。 芙姐姐说那股白雾就钻进了霍长安的肚子。 “小空间?小空间?” 她唤着,耳朵贴上听里面的动静。 霍长安无奈又想笑。 目光又泛着细碎的温柔。 庆幸,他们还在一起。 “难道小空间元气大伤,无法再存储东西,所以缩成一团雾钻进你身体里了?”桑宁猜测。 “它跟你说过话吗?” “它还能不能回到我的身上来?” 桑宁有点难受。 虽然早知道小空间的主人是霍长安,但已经在她身上寄存这么久了,她都习惯了,现在突然不是她的了…… 就,失落感很强,还觉得没了依仗。 不如当初别找她! 霍长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称呼这东西为空间。 空着的房间吗? 他揽住她,笑着道:“恐怕不能了,它已经回归本源。” “什么意思?” 桑宁看着霍长安,他好似哪里有些不同。 她又记起那时候恍惚把他看成另一个男人。 难道,渡心说的都是真的。 霍长安是几百年前的那位玄门修仙者? “宁儿,你坐下,我跟你讲。” “宁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接下来,霍长安也讲了一个东山玄门的故事。 和渡心讲的很相似,只是其中的意思却大相径庭。 比如,当初玄门遭遇残杀,都是佛门的功劳。 承桑陌沉溺于修行,不谙世事,错信佛门所谓的高僧。 在东山修炼出元婴后,求助好友助他完成同生共命术法,将真元移到妻子身上。 却不料被恶僧夺宝害命。 那时才知,玄门之祸也是他佛门挑拨所致。 可惜恶僧逆天而行,也终被天雷劈身。 “所以,我就是你前世的妻子,空间,是你的元婴?”桑宁睁着惊愕的大眼。 原来她穿进的是一个玄幻世界? 她的便宜老公是个修仙大能? “你是我的妻子,元婴……或许吧,那时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没有先人达到过,我先是修出了太虚境。” “但是太虚境怎么都移不了你身上,后来我加入了自己的力魄和精魄,就出现了一个婴儿的形体。 我便让你日日以血喂养婴儿,让她认你为主。 后来缔约已成,可太虚境总是脱离你身,在空中显现,也许是你身无灵力,压制不住。 于是我……” 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求助了恶僧。 霍长安目中闪过痛恶:“后来临死前,我大约猜测到,或许不是因为你身无灵力,是因那个婴儿尚未彻底形成,混沌无智,是我,太心急了。” 第334章 本就存在这里 好久好久,桑宁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原来是真的。 她还是传说中的主角。 可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 终于知道霍长安看起来为什么有点不一样了。 他威气更足,不是流于表面,就算他静止不动,目光温和,也自有一股如高山,如深海一般的压迫力。 桑宁忽然就觉得他有点遥远。 “那,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要去修仙还是做人间帝王?” 修仙也好,人间帝王也好,桑宁忽然觉得,她都有点,不喜欢。 她只是个平凡的人。 长生,巅峰,都不是她想走的路。 也许那个前世的自己可以陪着爱人去走一条违逆天命的路,但是她不能。 桑宁的眼神出现了茫然和退意。 霍长安恐慌的握紧了她想抽回去的手。 “宁儿!如今我只是肉体凡身,也不想再去修什么仙!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你喜欢尘烟,喜欢热闹,喜欢五彩的衣服喜欢吃尽天下美味,本就是我强行把你带入了我的世界。 这一世,我要陪着你,去走你想要走的路。” “你说的,是我还是上辈子的妻子?”桑宁突然问。 “是你,一直都是你。我前世爱的是前世的你。这辈子爱的是今生的你。” 那到底,是爱谁? 桑宁没有前世的记忆,却也不想再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 那他的意思就是不走那条缥缈的修仙路了。 如果是人间帝王,她虽不喜,但也是可以陪他走的。 只要他的车上,别中途添人。 “霍长安……” 桑宁抱住了男人的腰,将脸贴在腹肌壁垒上,她刚才,真的是吓住了,还以为他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但是他刚才恐慌的样子,让她心安了。 桑宁没有注意,刚才霍长安还说的一句话: 这一世,我要陪着你,去走你想要走的路。 现在的霍长安,也是没心思再说那些。 肉体凡胎和修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欲海难填! 他这从未修行过的身体,火气充足。 心爱的人靠在身上,哪怕一点点的肌肤相贴,都让他乱了分寸。 “宁儿……” 霍长安呼吸微微不稳,唇贴着女子的发丝珍爱的吻了吻。 好像听到他声音不对,桑宁抬眼,便看到一张涨红的脸。 这和以前纯情的少年也没什么两样啊? 桑宁不解,看着他的脸,对着胸轻轻t咬了一口。 男人身体一抖,脸更红了几分,眼尾多了一抹春色。 “不是吧?你和前世的……嗯,我不是夫妻吗?应该,嗯,早滚了好多次了吧?” 滚了好多次…… 宁儿以前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说话真是与前世的她,完全不同。 不过普通人轮回转世,没有任何记忆,也确实相当于两个人。 他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元神归位,而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而已。 霍长安眸色加深,看着她刚才咬人的小嘴,解释:“修行之人,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而前世的你……是个孤儿,没人教过这些,所以也不懂。 我们,我们,只是心灵契合……” 天啦!纯爱战士啊! 怪不得他不修仙了,俩人不玩过家家,待在那么高的山巅天天干嘛? 数星星啊? 不过桑宁听到前世的自己也是孤儿,倒是有了一点代入感。 “嘻嘻,做凡人好不好呀?”桑宁手开始到处乱捏。 “既然以前成过一次亲了,现在是不是能入洞房了?” “没有。”霍长安抓住她的手。 “啥?” “对不起,以前的我对那些民间的风俗并不热衷,只跟你对天地磕了头,没有婚礼。 这辈子,我要全都补上。” 好呀,原来她这么惨! 是该补上,她得有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婚礼。 但是,《伴侣婚姻》中说了,婚前试婚很重要! 桑宁抽回手,一下子把霍长安推倒在床上。 霍长安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怎么,没有爬起来,反而闭上了眼睛,喉结急促的上下滚动。 真是个任人摆布的美男子啊…… 桑宁斯哈斯哈,手刚点上他的喉结。 外面就传来小五子的汇报。 “主上,静雅队长跪在外面。” 静雅回来了! 桑宁一翻身就下了铺。 毫不留恋的跑了出去。 霍长安全身僵直躺在那,感觉自己像被晾晒在岸边的鱼。 “静雅,起来说。” 霍静雅风尘仆仆,满脸灰败。直挺挺跪在外面,旁边还站着霍江初和冯大力。 “不,四嫂,我犯了大错,该受惩戒。” 震天雷丢失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她知道,就算处死都是应该。 “看管震天雷不力,是该惩戒。” 霍长安已经穿好衣服,又成了威风凛凛的冷面主帅。 就是耳朵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没把人追上?” “主上!”冯大力跪下报:“他们分散逃跑,只追上五拨,销毁二十一颗震天雷,还有三颗未曾追上。” "主上,静雅队长日夜追踪,已三日未合眼……" 霍静雅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他,冯大力闭了嘴。 桑宁心疼极了。 曾经娇俏的小姑娘,现在皮肤粗糙,又黑又瘦。 但她又知道,这是静雅自己的选择,她自己也并不在意容貌上的改变。 她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富足。 霍江初又报:"主上,他们分路逃走,方向却并不是猨翼山和淮西,而是,京城!" 霍长安冷笑:“原来已做了朝廷的狗。” “来人!霍静雅失职,重打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才二十军棍? 霍静雅有些呆,四哥这是徇私吗? 二十军棍很快就打完了。 霍长安又道:“霍静雅,进帐来。” 进了帐子,霍静雅才知道大营里存放的震天雷已全部销毁。 而且以后再无震天雷! 刚才还一身铿锵的霍静雅猛的就哭了。 “四哥!我再也不会失误了,你别撤掉精英部队! 四嫂,四嫂……”她惶恐的看向桑宁。 “静雅,你别急。” 桑宁抱住她,心疼的擦掉她的泪,和一脸尘土。 她也刚知道震天雷被销毁了,到底怎么回事? 霍长安软了声音,“静雅,震天雷不能再存在,要不然,你四嫂会受到天谴。” 霍静雅哭声一停。 是因为四嫂? 桑宁想明白后马上反驳:“你这逻辑不对,若我造出震天雷会受天谴,那你也本该……要说违逆天道,早就违逆了!” “这不一样。”霍长安摇头。 “你救我,用的是灵泉水。” “而灵泉水,本就存在于这里。” 第335章 帮我把水端进去 "世人皆以为,曾经的东山玄门是在东山之巅。 其实不然,东山之巅常年云雾缭绕,过了山腰就寒冷无比,再往上就是厚厚的积雪,不等窥探到山顶真面目,就已经喘息困难,无法前行。 因此,山巅上到底有什么,无人知晓。" 桑宁听到东山玄门的事,还是觉得像听故事。 “那咱们当时是在哪里?” “无人知道,在山巅以下二百丈,有一处隐秘的巨大溶洞,那里温泉遍布,四季如春。 灵泉,也在那里,它并不是真的泉水,而是从山巅流下的日月精华,天地凝结之灵气,一天只会流下 大概笸箩那么一滩。” 霍长安眼里微微带了笑意。 “黑鱼儿也是自然孕育而生,可以说,我后期能修行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应该都是灵泉的功劳。 当时你喜欢下山玩,看到百姓贫寒病重,就给他们水缸里偷偷加灵泉水。 我修出太虚境以后,你更是让我把灵泉都引了进去,好方便携带。 后来百姓将我们当做了神仙,在山下建了庙宇,焚香供奉,咱们就定了日子,给百姓送水送福。” 原来,如此! 桑宁抓抓头,她也是曾做过神仙的人啦? 历史上的神仙,是不是都这么滥竽充数来的呦。 “四哥,你和四嫂是在唱大戏吗?”霍静雅呆滞着一张小脸。 咱不是在说震天雷的事吗? 还有,四哥也入戏太深了,演的神仙还挺像,有那么一点子仙气儿。 “唱什么大戏!就是跟你说不能再制作震天雷了,不是因为你失职,精英部队培养的是全能,没有震天雷照样是军队之精锐,怎么,你这个队长做不到吗?” 一听不是撤掉精英部队,霍静雅顿时满血复活。 “谁做不到了!我也听明白了,那东西对四嫂不好,不用就不用,省的一堆人觉得我没真本事,以后就让全军看看,没有震天雷,我是不是照样击爆敌人的头!” 桑宁竖起大拇指,诚心赞:“静雅,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榜样了,我得向你学习。” 她以前也是太依赖空间了,总以为什么时候都有退路。 经历了西辽人和渡心的残害,已经让她明白,再厉害的法宝都不是万能的,强大自己才最重要。 静雅在飞速的成长,霍家人都在成长,连不喜功夫的锦棠,都在每天逼着自己训练。 唯有她,好像在原地踏步。 她也要变强! 霍静雅被夸,高兴的咧了嘴,接着就被霍长安赶了出去。 “都成红眼兔子了,快休息去!” “丢的那三颗震天雷你也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他们琢磨不出来。 当时锦棠做的时候,为了混淆,加入了色粉,他们要分辨成分没那么容易。” 哇,怪不得这次的震天雷炸的时候有红有绿! 而桑宁,再一次感叹锦棠的聪慧。 这比他爹都厉害了吧? 赶走霍静雅,霍长安目光似有促狭。 “娘子,你存放空间里的东西,都收回来了,就在那个包袱里,你要不要……好好整理一下?” “我先去忙。” “哦,对了,娘子喜欢看小册子,为夫得空给你画一本,一定比你看的那些都要丰富。” 霍长安临走,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桑宁一眼。 “好好学习。” 什么小册子,神经兮兮的。 桑宁去打开包袱,里面可都是她存下来的宝贝,银子银票都在呢! 还有花不言给锦棠的那个玉佩,桑宁拿了出来,想着锦棠如今懂事聪慧,还是给他自己收着吧。 包袱里还有她放首饰的小盒子。 墨王簪,一根雕刻芍药的木簪,几根不同颜色的头绳,本是少的可以,但是现在里面突然多出了些亮晶晶的宝石饰品,还有莹白无瑕的玉石手镯。 不用说,这肯定是霍长安放进去的。 她是不怎么喜欢戴这些的。 但现在,她也挑挑拣拣,从里面找了一对嵌着红宝石的耳坠戴上。 她的头发也长了,将两侧鬓发拢到中间扎了个苞,把那芍药木簪插上了。 最后桑宁看到了霍长安说的那册子。 妈哎,这是三嫂以前给的那本成人动画,这真不是特意留的,就是那会儿随手扔到了空间,过后都忘了! 她真没看几眼! 不过既然被人误会了,那她反正也没脸了。 要没脸大家一起没脸! 桑宁拿出笔墨,在画中的男人大腿上画了一个铜钱胎记。 然后往霍长安枕头边一扔。 看他回来还敢不敢笑话她! 整理完东西,桑宁就出了帐子。 她想去看看霍青川和霍斩风。 到那就看到站在帐外的李玉枝。 李玉枝没发现桑宁,眼神发直,拳头隐在袖中发抖,好像陷入某种挣脱不出的情绪中。 桑宁靠近后听到帐中传来的动静,就明白了。 大哥又发病了。 根据他的症状看,应该是吸食了罂粟一类的毒品。 看样子,吸食的时日不短。 但这个时候的技术不行,提炼没有那么纯,桑宁觉的没有那么严重,还是能治好的,就是要受些苦。 “大嫂。” 桑宁过去握住她的手,感觉手中湿热,抬起一看,竟是一手血。 原来是她的指甲戳破了手心! “宁儿。”李玉枝回神。 心里该有多痛,才会无知无觉! “大嫂,我说过大哥会好的,这种毒,考验的就是人的毅力,你是了解大哥的,他不是软弱的人。” “我知道,宁儿。鹿大夫给开的安神药,效果很好,这两日他睡眠已经好多了。”李玉枝牵强的笑。 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但是李玉枝并没有马上进去。 她的目光分明急切却又隐忍不前。 最后竟然道:“宁儿,你大哥现在出了一身汗,你帮我把水端进去,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她说完竟然脚步慌乱的跑了。 桑宁看着一旁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水盆:“……” 弟媳妇给大伯哥送擦身水,最规矩端庄的大嫂怎么想的?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 第336章 我怕脏了你的手 桑宁端了水进去。 床上挂着帘子,里面的人也看不清楚。 “大哥,大嫂给你做吃的去了,我把水给你端进来。” 床上人影晃动。 “多谢弟妹。”温润的声音带了些哑。 一只消瘦修长的手从床幔后伸出。 “大哥,别出来了,我这就走了。”桑宁转身。 那只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桑宁走了几步又回头,踮着脚悄悄的进了隔断的帘子后。 这一边,睡的是霍二郎。 这主帐大,搭建的也结实,为了方便二人治病,就一块安置在这了。 霍二郎经过几天的泄力,把那不属于本身的猛劲儿都放出来后,竟然像撒气的气球,身体萎靡了。 此刻还在昏睡。 桑宁就悄悄躲在这,想着等会李玉枝端饭进来,看看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听见霍青川下了床,开始擦洗。 但是水声就响了那么一下,就停止了。 桑宁觉得奇怪,蹲下身,从帘子底下往外瞧。 这一瞧,吓了一跳! 霍青川正拿着一把刀子,对着自己的胸口。 而他的胸口上,似乎描绘着什么图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霍长安的声音,接着他就进了帐子。 桑宁吓得缩回头,一转身,就看到霍二郎睁着眼,还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嘘……”桑宁把手指放嘴上。 霍二郎了解的点头。 下一秒就喊:“小四!你媳妇在偷看大哥洗澡!” 桑宁:“!!!!!!” “不好意思弟妹,四弟能听到你的气息,我若不出声,恐说不清。” 所以你就让我和你大哥说不清? 奶奶的! 桑宁使劲一掀帘子,霍长安黑着脸站在跟前。 而霍青川一脸惨白,可能被她吓到了。 李玉枝提着餐盒进来,看着大家,有些不明状况。 “是大嫂让我看的!”桑宁脱口而出。 “对不对大嫂?” “呃,对。” 桑宁说的话,李玉枝自然不会反驳,不知道啥就稀里糊涂的承认了。 李玉枝说完以后,霍青川的脸色更白了几分,那双清润的眸子似乎也有些恍惚。 霍长安拉着桑宁就走。 桑宁还想跟李玉枝说大哥拿着刀想自残的事儿呢,霍长安根本不让她留。 帐子又剩下了李玉枝和霍青川,还有一帘之隔的霍斩风。 “你想看什么?”霍青川问。 目光幽沉,一点光亮都没有。 李玉枝有些心慌。 “夫君,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发病之后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你不是知道吗?" “夫君,那……我陪你说说话。” “玉枝。”霍青川的嗓音有些破碎。 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如他坦白相告,反正霍青川早已不是以前光风霁月的那个人了。 他从淤泥中出来,已浑身恶腐。 “你想看,我便给你看。” 他解开了衣服,露出根根肋骨的胸膛,那胸膛上,刺着一连串的符号。 李玉枝看不懂,但心知那不是好东西,因为夫君的脸,白的没有血色。 “夫君,没关系,这可以去掉的。”李玉枝抖着手要给他遮盖。 霍青川躲开了她。 李玉枝想哭。 自从回来,他一直不让碰,她是他的妻子,不是洪水猛兽。 “你不懂,我告诉你这是什么。”霍青川垂头,看着身上的刺青。 神情似哭似笑。 “这是北蒙语,意思是:我是一个奴,是朗月的私有物。” 刺青是可以去掉的。 但是烙印在身上的耻辱与肮脏去不掉。 永远去不掉了。 李玉枝只觉的被人一刀刺入胸口。 连喘息都似有刀片割喉。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在斗兽场,是我故意摔倒在她面前,祈求她带我回家。” 从未折过腰的霍青川,一身傲气的霍青川,在那一刻脊梁塌了。 他知道跟她离开意味着什么,可还是走了那一步。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斗兽场活不过三天。 他也自负的想过,他能寻得生机。 可不曾想到,一到王府,就被图里压着喂了失智药。 再清醒,已成为别人的禁脔。 “我与敌女……榻上,数次!”霍青川一口腥甜哽到喉间。 曾经以为,只要活着回来,他会忘掉那些。 可是面对妻子殷切纯净的目光,他的脏污,无处躲藏。 “玉枝……对不起。” 离开吧,他已不配。 “霍青川!所以你是被她奴化了,要为她守身如玉吗!” 李玉枝声音尖锐,发出平生最大的声音。 霍青川和霍斩风都被吓了一跳。 李玉枝双目猩红,举起餐盒摔到了地上。 一地狼藉,犹如霍青川凌乱而找不到出路的内心。 “霍青川,不,你不是霍青川……” 李玉枝脑壳生疼。 “大嫂,你是不是理解错……”霍斩风虚弱的走出来。 “来人!把二公子抬到别的帐去!”李玉枝声色俱厉。 这真是头一次看见李玉枝发火。 头一次看见她这副凶厉的模样。 好像精神不正常了一样。 “大哥,好好说,好好说……” 霍斩风被架着换去了别的帐子。 离开时看到桑宁和霍长安在那偷听! 这两个惹事儿的家伙! 还不进去劝劝! …… 霍青川呆呆的看着李玉枝。 “霍青川,霍青川,霍……青川!”李玉枝抓着心口,疼的几欲说不出话。 “你是霍家人,可以不爱我,可以爱别人,但不可以,爱上一个,敌国之女! 我爱你,但如果是这样的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爱你。 霍青川心口发抖。 玉枝她…… 而后,他终于明白她是误会了。 仿佛天方夜谭般震惊。 “我怎会爱上一个带给我耻辱的人?玉枝,你在说什么?” 好像火遇甘霖。 李玉枝所有的悲痛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就消了。 眼泪在眼眶中滚动,她呆呆的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不是,厌了我吗?” “不是!我怕脏了你的手!” 怎么会,脏了她的手? 他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他是她的,明月和白雪。 她伸出手,试探的握住他的手臂。 霍青川瑟缩了一下,想要抽身,身体却被温热紧紧抱住。 “终于,抱到你了……夫君。” 第336章 会被一个个除掉 “你不知道我在心里求了多少遍神佛。” “你不知道我回忆了多少次我们的曾经。” "你不知道我梦里抱了你多少次! 不知道我表面正常,其实早就是一个疯子。" “夫君……” 情伤入心,痛之入骨。 梦中沉浮,病入膏肓。 药石无效,唯他……能医。 李玉枝勾住男人的脖颈,第一次主动,第一次放纵,第一次疯狂。 她想了无数遍了,想了无数遍! 外面偷听的桑宁已经泪水涟涟,霍长安也红着眼眶。 身后一声抽噎。 二人回头。 两个小东西蹲在他们后边! “我去!听了多少?” 邵松辰:“刚来。” 锦棠:“听我娘说梦里不知道抱了爹多少次。” “霍锦棠,非礼勿听,你不知道吗?”桑宁板着脸教训。 锦棠虚心接受批评。 邵松辰不服:“那四婶你咋偷听呢?” “我没偷听,我刚才闭着耳朵!” “大人就知道强词夺理。”邵松辰嘀咕。 霍长安冷眼一瞪:“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让你爹把你发配回你娘那去?” 邵松辰缩缩脖子:“不敢说了四叔。” 桑宁有点脸热。 他俩好像在欺负小孩子? 于是,一人拉一个离开了大帐。 霍长安还喊了一队人,让人守着别再让不长眼的靠近。 本来是想询问大哥京城卖国贼的事,现在只能缓缓。 “木钗歪了。” 霍长安停住,给桑宁正了正,目光流露着欣喜。 “怎么戴这个?不是有更好看的。” “因为这个……”桑宁故意顿了顿,看着男人期待的目光,咧嘴一笑:“它最轻,不压脑袋。” 霍长安也没失望,“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嘿,还挺会说,就是夸自己做的好呗? 一队女子手中托着酒盏走来,蹲下身向他们行礼。 濯缨妇,营妓。 在这个时代,在军队中已经正规化,属于单独的一个部门,里面都是犯人的妻女,用以解决士兵的生理和心理问题。 虽然让人很不舒服,但确实鼓舞了背井离乡士兵们的士气。 击退北蒙后,还没举办庆功宴,先是把死亡名单确定,并按照军功发抚恤。 庆功宴等到今天才举办。 按照霍长安的要求,大业未成,简单办一下。 看这几个女子的衣着,应该是宴会上要献舞的。 桑宁的目光不由落在她们身上。 其中有一个气质不俗的女子,过去之后又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霍长安。 霍长安丝毫未觉,正和一个士兵交代着什么。 烦,真烦! 很快到了晚上,篝火燃起,各方将领全都成排落座。 霍长安说了些笼络人心,鼓舞士气的话。 将士桌上酒肉丰盛,普通的士兵就分一些肉片大锅菜,鸡蛋,能敞开肚子吃饱。 酒过三巡,歌舞上场。 这个时候就看出军队混杂来了。 有几个刚收编的将领喝了点酒之后,就开始放浪形骸,抓着献舞的舞姬不放。 “丑态必露,这样的将领能有什么作为!”桑宁生气。 霍长安示意武高达去警告了一下。 其他人倒是都收敛,只有一个明显脸上带着怨气。 “咱们以前不都如此?怎么现在就这么多规矩。主上还不是让自己的女人待在军营,只许州官……” “闭嘴吧曹格,你真是喝多了!”旁边人训斥。 曹格闭了嘴,但看着是没死心,目光依旧在四处搜寻猎物。 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吆喝,桑宁觉得实在没意思。 也就只能看看歌舞了。 她又看到了白日那个女子。 她穿着暴露的轻纱,还是领舞,身段轻盈曼妙,舞的彩缎如彩霞一般。 纤纤玉足,不盈一握,踮着脚尖如猫咪一点点的移到跟前来。 不出意料,一会儿可能就歪倒在霍长安身上了,桑宁心想。 哦,也可能是刺杀。 一般剧情演的就这两种可能。 女人扭着身子上前,彩缎之下,银光一闪。 我靠,还真是刺杀! 桑宁竟然觉得刺杀比勾引让人舒心。 霍长安一手扭住女人的胳膊就踹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马上有人将那女人压住。 负责营妓的小官都吓呆了,浑身哆嗦着跪下喊冤。 “你是何人?为何行刺?”裴明安厉喊。 女人怒视着霍长安大叫:“霍长安!乱臣贼子!你为什么没有残,你明明应该是个瘫子,只能被人拖着走才对!” 这个女人好恶毒的嘴! 桑宁一下子站起来,大怒:“掌嘴!” “霍长安!你是个瘫子,我爹亲自检查过的!你屎尿横流,恶心发臭!你……啊!” “啪啪啪啪啪……”速度极快的巴掌声已经打上。 很快,女人的脸肿成了猪头。 “我认出她是谁了!”霍静雅站起来,目光犀利:“宫中刘太医的女儿刘禾!” 哦,原来如此。 京城已经传来消息,刘太医一家已经全部被斩首,理由就是助逆贼逃脱,蒙骗皇室。 没想到还留下了一个蠢女儿。 霍长安目光阴寒。 若他真的是助他逃脱,蒙骗皇室就好了,可惜…… 姓刘的检查之后,确定他再不能复原,依旧不放心,又用脚狠狠地跺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让他的椎骨错位。 “霍……长安,你,为什么没瘫……你害了,我全家……”刘禾含糊不清的依旧在诅咒。 霍静雅一脚踹过去,刘禾当场吐了血。 “你全家死怎么不去杀皇帝,有病啊!” 对,有病啊,都道天子脚下,皇城根上,百姓更明智。 实则,奴性最重! 刘禾被质问,依旧不反省,还是在咒骂。 霍长安不生气。 那段惨烈的过去,早已伤不了他分毫。 反而是桑宁,阴沉着小脸,怒气未消。 毕竟,霍长安当时的惨状,她是真的见过,如果没有奇迹,他真的就是瘫了,臭了,死了。 “乱棍打死!”桑宁说。 “哈哈哈哈……”刘禾看着桑宁狂笑起来,“竟然,有女人……喜欢那种脏臭的,猪狗…… 你知道了,他恶心的过去,也活不,长了,哈哈哈…… 啊,对了……他还被,太监玩弄……” 霍长安想做帝王,哪有一个帝王,会容许人知道他曾狼狈如狗! 在坐的每一个,早晚,会被一个一个,除掉! 若是聪明,此刻,就该叛逃! 第337章 以下犯上 血丝飞溅,一团肉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刘禾终于说不出话了,只是那双眼睛高鼓怨毒,恐怖骇人如厉鬼,还带着计谋得逞的痛快。 霍长安看了下面众人一圈,有些人的目光错愕闪烁不定,看样子,确实受了刘禾话的影响。 当然,忠心于他的人,只有愤怒。 霍长安觉得实在好笑。 若他光芒万丈站于山巅,谁又管神灵曾经求道上的千锤百炼。 不过是一段风雨,早已雨过天晴。 再回头望,渺小如尘埃。 他阻止了要将刘禾乱棍打死的手下,握住桑宁的手,目光平静,对着所有将士,缓缓开口。 “诸位都听见了吧? 朝廷是怎么对待忠心赤胆的霍家? 刘禾说的还不够详尽,本主今日就对着苍天,诸神佛,在座各位叙说一遍我霍家的冤屈。 先从我爹伯阳侯开始……” 无边无际的田野空地,一丝嘈杂也无,只有霍长安沉声叙述。 叙述那些不为人知的惨烈与悲呛。 如今再听,霍家人虽心中悲恨,却已不像从前一般痛不可抑。 那段惨痛,已化为征伐的力量,不再是软弱的哭泣。 他也从不惧怕让人知晓。 那不是他的污点。 那是施暴者的龌龊。 桑宁看着霍长安的侧脸。 心想,如今的他,如汲汲而生的树苗,冲出风雪,终成巍然不动的参天大树。 可其他人,已是火气冲天,恨不能此刻就杀进京城,拧下当权者的头颅。 不等霍长安讲完,场地已是一片肃杀声。 “老侯爷守卫东阳几十载,却换来全府被屠,儿郎被送给敌国的下场,如此腐败昏庸的天家,怎能不叫人寒心!” “恨死老子了!皇帝老儿,太子小儿!必将丧命于我林高翰之手,谁都别跟我抢!” “天下岂有一个霍家!当年炎家也是被皇室所害!还有各地众多冤魂,比比皆是!燕姓王朝,早该结束了!” “连年天灾,外祸不断,不思救国,割土求安! 若不是吾主护卫疆土,东阳危矣! 吾主乃命定天子!赵元基誓死追随!” “吾主万岁,誓死追随!” “吾主万岁,誓死追随!” …… 震天撼地的声音四面八方涌来。 刘禾哆嗦着在地上团成一团。 她幻想中的情景没有看到,一腔奋勇攒起来的骨气轰然塌陷。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可是原本她已经逃了。 爹让一个丫鬟顶替了她,费尽心机把她送了出去。 她原本可以活的,可以活的呀! 哪怕一个人去乡下当一个村姑也可以。 可是…… “公……大长……救救我……救救我……” 她不想再要什么富贵了,不想为刘家报仇了。 上当了。 爹给她留下的生路,被自己愚蠢的葬送。 她被拖了下去,无声无息的死在北疆城外苍茫的野地里。 群情激奋中,有一女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前面。 “主上!主母!救命!” 被撕破的衣服,散乱的头发,手里拿着刀子还在滴血。 有了刚开始的刺杀,大家警惕很高,护卫当场将她拦下,踢掉了她的刀子。 “静雅!”女人扑在地上,痛的喊叫。 “住手!” 霍静雅跑上去,将人扶起。 军医那一桌,鹿时深猛的攥住喝的半醺的凌军医。 “凌叔,是你女儿!” “嗯,你觉得怎么样,我女儿可好了,又孝顺又能干。” “老凌!前头是飞飞,飞飞被人欺负了!”另一个军医使劲打了凌军医一掌。 女儿被欺负了! 凌军医一下子酒醒了。 “飞飞!”他猛的起身,差点被桌子绊倒。 又有一彪形大汉捂着受伤的胳膊不紧不慢的走上前。 眼中戾气横生,犹看一只逃不掉的小动物一般,讥讽的看着凌飞飞。 此人正是刚才在桌前放浪的曹格。 “主上,营妓刺杀将领是什么罪名?” “我不是营妓!我是军医!”凌飞飞大喊。 “主上,他借看病之名欲对我不轨,我刺他是为自保!” 饶是她有天大的冤屈与不忿,此刻也是惶恐。 因为她没有实质的军医之名,而曹格,是刚收编来的大将,主上恐怕不会为了她而失去一大助力。 “主上,求您为小女做主!”凌军医跪地大呼。 曹格“呸”了一声。 酒意上头:“什么军医,军中哪来的女军医,不过就是会开药的妓子,天天不知被多少人摸。 老子摸一下是你的福气,竟敢刺杀,知不知道老子攻打北蒙杀了多少敌军!头号军功就是老子得的!” “凌姑娘确实是军医!”鹿时深怒视曹格。 “曹将军在前面杀敌无数是莫大的功劳,但凌姑娘在后面救人也是功劳,你侮辱军医,自身犯错在先,凌姑娘反抗也是应该!” “对!是你自己先冒犯,一场战役,我们军医也是几天几夜不合眼,不是只你有军功!” 军医们全站出来维护。 军医本就缺乏,平时根本不够用,他们全都站出来,相信主上也不会太过偏颇这位姓曹的。 凌军医感激的看着各位同僚。 “谢谢,老胡,老丁,老……” 他刚才好像还骂了他们。 “谢个屁!要是飞飞吓的不想做军医了,谁给我磨药粉!”老胡说。 “就是,我一天不得多看几十个病人!”老丁说。 “还没人给咱去打饭。” 凌军医欲哭无泪:原来他闺女这么累。 曹格确实有恃无恐,他整整带来了三万人,在一群投奔的人里,武艺也最高。 本人更是杀过占据一方欺压百姓的皇亲国戚。 但是…… 这样不受管控的人,也很危险…… 霍长安不着痕迹朝武高达和邵青看了一眼。 “笑死人了!我用震天雷开路,就是一只菜鸟将军都能在后头捡功劳,你牛个屁!” 霍静雅怒指曹格,“跪下道歉!” 什么?什么? 曹格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还挖了挖耳朵。 后面跟随他的亲信,发出细碎的笑声。 “静雅,别乱说惹人笑话。”桑宁淡淡的说:“军队制度严明,不管什么理由,以下犯上就是要处罚。” “四……”霍静雅止住声。 她知道四嫂最讨厌侮辱女子的人,曹格不会有好果子吃! 凌飞飞蓦然白了脸。 第338章 很喜欢红色 “主母……” 难道主母依旧因为她以前的妄想而讨厌她? “哈哈哈哈!还是主母有见地,怪不得得主上宠爱,破规矩也要放在军营。”曹格言行放浪,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桑宁。 一群将领忽感冰寒压迫。 曹格的亲信顶着霍长安的脸色上前,拉住他:“将军,您喝多了,属下扶您回帐休息。” “回什么回!”曹格甩开亲信,嘴中酒气喷洒:“没看到主母要给老子做主吗?是吧?主母? 你要怎么惩罚这个以下犯上的营妓?” 一口一个营妓,让凌飞飞和凌军医的脸愈发青白。 凌军医已经悔不当初,当时就应该拼死阻止女儿做军医! “时深……”他求助的看向鹿时深。 听闻主母说的话,主上都会听从。 鹿时深在主母面前有面子,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 鹿时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桑宁冷笑都懒得给曹格,问:“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我……我当然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女人!” 曹格得意猖狂,自以为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伸手就去抓凌飞飞。 一只手臂故意一挡,他的手就抓在了桑宁的胳膊上。 “混账!你竟敢以下犯上,对主母不敬!” 一声暴喝,一道刺眼寒光,曹格的整根手臂被砍下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甚至那只手臂还挂在桑宁的胳膊上,凌飞飞欲躲的动作都未完成。 又是一个刀挑,那只手臂就飞了出去,精准的落在曹格的桌子上,血喷溅了他的下属一脸。 “打水给你四嫂擦脸。”霍长安看向霍静雅。 “哎!” 霍静雅高昂的应了一声,拉着凌飞飞就走了。 曹格终于发出野兽般的嘶嚎。 “将军!” 他的亲信全都冲过来。 “主上!你什么意思,你……” “什么意思大家全看到了!以下犯上,毫无尊卑,浪荡轻浮,不堪大用!霍家军,欢迎天下有志之士加入,但,不收垃圾!” “你……你这是卸磨杀驴!”那人回头就想鼓动其他人。 “你们都看到了!他刚才说的坦荡,实则已对我们起了杀心!他……” “彭!”一声巨响,他眉心多了一个血窟窿,吭都未吭就倒在地上。 接着又是几声,曹格身边的五人不等反应就全倒在地上。 桑宁冷笑,收起火铳:“管不住裤裆的东西,能带出什么好兵! 一颗老鼠屎,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一次战役就猖狂成这样,再打一次,岂不是要上天?” 这是,之前看着柔柔弱弱的主母? 众人惊骇。 “老子杀了你!”曹格终于嚎完,看着周围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眼睛血红,不顾断臂冲上来。 霍长安上前,只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然后扔了出去。 “杀!” 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刀砍下了曹格的头颅。 一员大将顷刻间命丧于庆功宴。 因他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众将士噤若寒蝉,震惊于桑宁杀人后,又看到了霍长强大的力量。 如果曹格早就知道,应该不敢对这个年轻的主上蔑视吧! 到底是谁在传,霍家军全靠炎猛撑着的! “主上!曹格的人已经全部投降!”武高达来报。 “好!” 火焰在夜空中狂舞,炽热而明亮。 映照着男人威严冷峻的脸,还有女子清亮寒冽的眼眸。 他们,像一对神仙眷侣,也像不容侵犯的帝后。 “本主今日告知众将士,霍家军,乃未来的天子之剑,若要剑锋光耀,所向披靡,必清除锈尘,不容污垢! 本主还告知你们,主母桑宁,非本主附庸,乃霍家军另一个主人,同领霍家军。 谁若再质疑轻视,当叛军处置!” 男人声音如刀,目露寒芒,扫过下首。 “主上,万岁!主母万岁!” 凌军医伏地高喊。 零零散散的声音开始跟随。 “主上,万岁!主母万岁!” 桑宁挥手,止住这让脑瓜子疼的呼喊。 她没想到霍长安又一次在全军面前,强调她的身份。 其实到如今,霍家军已经强势的占据了西北和北地整片疆域。 队伍庞大,纪律严明,后援众多。 已经不怎么需要她。 霍长安再次提醒,让新人知道,完全是因他重视她。 桑宁心口暖暖的,侧头一笑。 男人接过巾帕,给她擦脸。 于是,刚才的凛然风雪飘然而去,只剩下温情在二人之间悠然流动。 此刻凌飞飞也跪在地上。 霍静雅已经带她换了自己的衣服,不再是灰扑扑的男装,是鲜亮的红。 “传令下去,凌飞飞今日正式成为军医!”桑宁朗声道。 “是霍家军第一位女军医,但不是最后一位女军医! 与其他军医同品阶,同待遇。 谁再敢侮辱一个与你们一同抗战在最前方的军医,因她是女性就歧视于她,蔑视她的功劳,那就不是女人养的! 再有刀伤剑伤,哪怕穿肠肚烂,都不得找军医救治,自己等死!” 全体将领应声称是。 凌飞飞激动的抬头。 泪光浮动:“谢主母!谢主上!” 凌军医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但是女儿很是喜欢。 霍静雅对她咧嘴笑,学以前的桑宁,比了一个大拇指。 桑宁对凌飞飞笑道:“这是你该得的。你是女子之表率。 对了,你穿红色很好看。 我也喜欢红色,它代表热情,喜庆,轰轰烈烈。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亦是如此。” 这些话,凌飞飞记了一辈子。 她的人生,也如桑宁所说,璀璨,绽放,熠熠光华。 在史书上,落下了光辉的一笔。 第339章 她不是喜欢浮华? 主营帐中,小兵又一次来报。 霍青川欲起,身边人不安的动了下。 于是,珠规玉矩的人,还是无奈妥协,又躺了回去。 隔着帘子听完小兵轻声轻语的汇报,目光呆了很久。 最后微微一笑。 四弟,真的是再无需让人担心了。 杀伐果断,游刃有余。 他这个兄长,自叹不如。 真好。 “夫君。”身边人还是醒了。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抱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好像怕他跑了。 以前玉枝可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垂着眼,安静内敛,这样直勾勾看人,让人心慌。 她变化很大。 “玉枝。”霍青川抿抿唇,目光挣扎良久后,问:“我的身上,有,味道吗?” 李玉枝呆了呆。 什么味道? 她没注意。 于是又趴到他身上闻。 霍青川身体微僵:“……” 不是都,亲了好久。 “是有股味道……嗯,说不上来,好像是太阳暴晒被子后的味道,嗯……烧焦味?” 李玉枝摇摇头,也没那么清晰,似有若无的。 一定是他体内毒药的味道,以后慢慢就好了。 她又忍不住依恋的蹭了蹭。 男人僵的一点不敢动弹,眼神恍惚。 “烧焦味吗?” 难道不是……恶臭味儿? 他总觉得自己,从内到外,已经腐臭了。 就算闻不到,但……她真的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恶心吗? 思绪烦乱,他又想退开些许。 身边的温软却再次徐徐攀上。 “夫君,还想亲……” …… 夜深了。 灯油燃尽,发出最后的光亮,灭了。 夏虫吟唱,此起彼伏。 旷野的月亮格外明亮,穿透营帐,照在帐内的地面,洒下一片银霜。 星星像调皮的眼睛,一眨一眨,似想要偷窥。 “玉枝……别……” 男人的声音破碎颤抖。 “疼吗?” “不。” 只有疼就好了,可那是肮脏,是羞耻。 “可是我疼。” 滚烫的泪落在胸上,她轻吻,如碰触易碎的珍宝。 “我恨不能替你受。” “玉枝!你……你真的不在意,不恶心吗?玉枝,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黑暗中,男人捧起她的脸,声音急促。 "若受辱的是我,你会在意,会恶心,会弃我如敝履吗?"女子反问。 "不会。" 他只会疼,比她更疼的疼,会恨,恨自己废物无能。 “所以我也不会,因为,我爱你,那不是你的错,大郎。” 我爱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 又有水滴落下来,落在他的胸上,落在他一度荒芜破败的心上。 爱。 他终于得到了她的爱吗? 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像要融进他的骨血里。 此刻,她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霍青川,不是软弱的人,他唯一的惶恐,来自于家人和爱人。 如今,他已被爱安抚,那些阴暗,就再无法攻击。 “我爱你,从第一眼就爱上了,花灯璀璨,烟火瑰丽,可都不及你耀眼。 那么多那么多姑娘围着你,你白衣胜雪,乌发如墨,却弯腰扶起地上哭泣的孩子,亲手擦掉他脸上的污渍。 大郎,你不知道,那以后,你就是我夜夜入梦的情郎。” 李玉枝闭眼叙说。 她再也不要羞于出口,不要再留遗憾。 她要把自己的内心,完完全全的坦露于他面前。 “你求娶之时,我以为是做梦。我这样平庸的人,嫁给全天下姑娘最想嫁的人,是多大的福祉,为此,我夜夜求佛,生怕出了变故……” 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选她,因为她照顾弟妹的情景被他瞧见。 他提亲的明目就是:李家大姑娘温良娴淑,敬老爱幼,宜室宜家。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陪伴他身边,就是苍天眷顾。 霍青川彻底呆傻。 这,怎么回事? 她不是喜欢……浮华公子? 提亲之后,他因心头思念,曾偷偷徘徊李家门外,想瞧上一眼。 那次,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她,与一俊俏男子举止亲密,挽臂娇笑,相谈良久,才依依不舍分开。 那男子他认识,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人。 当年科考名列前十的佼佼者,浮华。 他回家以后,伤心了两天,打算退掉这门婚事,成全他们。 但又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才不会让一个女子损了名声。 在他排除一个又一个的计划时,半个月就过去了。 吏部开始对榜上有名的新科人才安排职务,他忍不住去瞧了一眼,竟震惊的发现,浮华的名字已经被勾去。 一打听,才知浮华与好友游山,竟意外跌足山崖而死。 于是,他没有退婚。 他想着她总有一天会忘掉那人,而喜欢上他。 婚后,他是很满足的。 玉枝一切都好。 只是稍微缺了一点热情。 他理解的。 可是,玉枝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有蹊跷。 “玉枝,你,你可认识浮华公子?” 浮华公子? 她在对他剖心,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 浮华公子是谁? 李玉枝想了半天。 “没事,我随便问问。”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呈护卫的姿势。 李玉枝不禁拱了拱,很是沉迷。 脑子也终于想起了浮华。 “浮华公子?可是乾元十一年科考第九的浮华?” “可能吧,我记不太清了。” 才怪! 就是第九,他记得清楚! 他的文章他也看了,写的很好,就是有些精工匠气,若不然必得前三! 第340章 做尽胆大之事 浮华,若梦。 李玉枝又沉默了。 霍青川忽然不想再问了。 他觉得自己很蠢。 玉枝刚才的话有可能是对他的安慰,她如今已经爱上了他,那是他等待多年的夙愿,再去提起那个死去的人做什么。 平白勾起她的回忆。 蠢透了。 他更紧的抱住了她,是珍宝,也是慰藉。 “夫君……”李玉枝小声说。 “以前你好像也问过一次,我没敢说,如今也没什么了,那个浮华……” “玉枝,你再给我讲讲你们在路上的事吧。” 嗯? 夫君现在讲话怎么总是跳。 是毒药控制的吧,宁儿说这毒损坏人的脑神经。 “好,我一会儿给你讲,那个浮华,其实是我……” “玉枝,我也爱你。” 这次跳跃的有点大。 李玉枝呆住了。 “也是第一次就喜欢了。”霍青川声音轻软,寂静的夜里,犹如绵醇的酒。 把人都熏的醉了。 “那个年节,大安寺上香,大雪封山,你与家人在寺中留宿。 后山林中,你与弟妹们玩雪,我冒然闯入,还记的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她当然记得。 娘让她顾着幼弟和幼妹,弟弟摔倒了,趴在雪窝里赖着不起,丫鬟对他没办法,她便去拉起他,给他一点点清理脖子里的残雪。 “你在荆棘丛看到一只冻僵的松鼠,不顾被扎把它救出,并包在大氅里把它暖过来。 我以为你会带回家玩耍,或者送给顽皮的弟弟哄他听话,但是你把它送走了。 面对弟弟的哭闹,你跟他说,那是佛祖养的,不可以亵渎玩耍。” 李玉枝恍然,原来是之前的事,他那时候就在一旁观看了? “那时候我就想,这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我想知道她是谁。 于是我现身,看到你隐在帽下的脸,得知了你的,身份。” 之后便是差人打听,求娶。 李玉枝心头剧颤。 不是因为……她照顾弟妹入了他的眼。 是因为……善良可爱。 李玉枝激动的落下泪来,他不是为了给弟妹娶一个合格的大嫂才娶她。 老天竟对她如此厚爱。 黑暗中,男人小心的伸出手轻轻擦拭。 对不起啊。 以前早该放下矜持与骄傲,把所有话都说出来。 说给最心爱的女人听。 他在不见天日的地宫过着不知何年何夕的日子时,最后悔的莫过于此。 这辈子,还未跟玉枝说一句喜欢。 “夫君……”李玉枝抽噎不能自抑,“你以后,能不能像这样,什么都说出来。 我也一样,不会再藏着掖着……” “好。” “还有浮华,我也不瞒你,她是我的表……” 想不到女人这么执拗,还对刚才的事念念不忘。 男人低头吻上她的唇。 玉枝,不必再说,不必再说。 从前余生,你从来都属于我。 “……妹……”一声尾音从唇缝溢出。 霍青川的主动亲吻,让李玉枝喜极而泣,她迫不及待欲回应。 男人却又离去。 “玉枝,你说他是谁?”语气微愕,又带着听错了的疑惑。 “嗯……”李玉枝脑子又反应慢了,发出一声十分惹人的嗯哼,尾声旖旎,千柔百转。 “表妹,夏江邺前两年去世的姨娘家的表妹。 名字叫浮若梦,因在家十分受宠,从小跟表兄一块儿读书,做了一手好文章,科举之时,表兄突发疾病不能参加,她偷偷顶替前来应考。 我们也是等她考完了才知道,爹差点没被吓死。 不想后来,家里收到表兄的死讯。 所以,若梦也只能死遁脱身。 他家与我家交往不深,姨娘去后更是没了音讯,所以你并不知晓。” 但是她曾真心佩服过那个表妹,觉得她很勇敢。 “对不起啊夫君,我记得刚成婚时你问过我,可是这种舞弊乱纪的事,我不敢说。” 时间好像静寂了那么几息。 身体忽的的上移,他的手,变的那么有力量,箍着她的双肩拖到与之平行。 沉沉的压上来。 从来不知道,霍青川也能这么鲁莽疯狂。 好像是一团火,是闪电,是霹雳。 是狂风骤雨,是飞蛾扑火,不遗余力。 女人清浅的抽泣。 是喜悦的,劫后余生的,失而复得的。 是,痴狂与沉沦。 …… 直到日上三竿,主帐才有了动静。 李玉枝垂头端着水盆出来泼掉。 “大嫂!”桑宁突然冒出来。 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将盆儿给摔了。 “宁儿,你吓我一跳。”李玉枝斜嗔她一眼。 那一眼,含春带露,别有风情。 桑宁在心里嘿嘿笑。 大嫂面庞红润,一脸娇羞,一改往日的忧愁,看来没少和大哥交流啊! 嘴巴还破皮了,这得多激烈,定是十八般武艺耍了个遍! 虽然煞风景,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大嫂,我得提醒你,大哥的身体有毒,这个时候,不能要孩子哦,别忘了跟鹿时深要点药吃。” 李玉枝脸一下子爆红。 “你说什么呢,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时候……我们没有!” 哦,没有没有。 “大嫂,你脖子露出一点……” 李玉枝慌忙去遮。 一摸摸到严实的领口,才发现上当了。 不禁拍打了桑宁一下。 “真没有!你等着,以后我也笑话你。” 笑话,她是怕笑话的人吗? 桑宁嬉皮笑脸,忽然正了脸色,看着李玉枝身后,问:“大哥,你一直盯着大嫂干什么?昨天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还没看够吗?” 李玉枝蓦的定住,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眼睛里带上小女孩一般的羞涩。 她紧张的慢慢回身。 “夫君,你怎么出来……” 眼前哪有霍青川的影子! "哈哈哈哈——"桑宁大笑着跑了。 笑声像一只撒欢的鸭子。 把李玉枝臊的,红着脸进帐。 进来就迁怒:“都怪你。” 霍青川在里面自然听的清清楚楚,根据李玉枝对他讲的和他这几天认识的,他对桑宁的性子有了些了解。 胆大坚韧,颇有主见,不受约束,正直中有点小狡诈,护着全家从流放路护到凉州,是个奇女子。 她和四弟也经历了不少磨难。 对这样的大恩,他当然得敬着。 而且,玉枝明明就是喜欢她,眼见的都变活泛了。 他眉眼含笑:“你这么厉害,把二弟都赶出去了,还怕四弟妹? 就像你说的,她笑话你,你就笑话她。” 李玉枝:“你不知道,她脸皮厚。” 霍青川又笑,盯着李玉枝红透了的脸,眼中丝丝缕缕。 对了,他的娘子,脸皮薄。 可昨日,做尽了胆大之事。 “夫君,我跟鹿大夫学一学针灸,以后,我给你扎针行吗?”李玉枝满眼期待,小心的征求。 她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怎愿意在别人面前袒露带伤的身体,每次针灸,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每次发病,更是不许人相助,咬舌扎腿,让自己挺过去。 她真的心疼。 霍青川心口微痛,不舍看见她这副模样。 尽管不愿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糟糕的身体,也还是应了。 “好。” 李玉枝刚要展颜,却见男人面色一白,蓦地吐出一口污血来。 第341章 尽力盯住太子 这次吐血,是个好现象。 是因为之前霍青川一直郁结于心,鹿时深开了些疏肝理气,健脾安神的药。 今日又与妻子互诉衷肠,心气一下子顺了,吐出的都是积压已久的淤血。 可把李玉枝吓坏了。 不顾大家都在跟前,就抱着霍青川不放。 “咳咳……大哥好好休息。”霍长安带人出去。 “时深,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身体可以赶路了吗?”霍长安问。 “坐马车没问题的,属下那边用灵水做的药已经用完了,普通药的药效太差,若要治愈,估计得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而且可能会留下隐患,比如莫名抽动,半夜惊醒之类。 二公子更不敢耽搁,能尽快用灵水养身还是尽快。”鹿时深实话实说。 之前霍长安已经跟他讲过要让他跟随去东山,这几天他已经把能用到的药全磨成药粉,准备齐全了。 “好,我把军中事务安排一下,咱们就出发。” …… 三天之后。 锦棠被托付给了武高达几人,李玉枝,霍青川,霍斩风,桑宁,霍长安,加上鹿时深,六人就出发琅琊郡。 东山位于琅琊郡内,是东阳最高的山峰。 霍长安所说的那一处,可以说是苍天留给世间的神迹,所以他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否则,贪婪的世人,很快会将那里变成废墟。 六人乔装打扮,顺利通过几座城防检查,十天之后,进入琅琊郡。 东山脚下的村落已经废弃荒芜,只有零星几家还冒着炊烟。 想当年,这里可是狗吠鸡鸣,笑骂交织,烟火很足。 经过岁月变迁,征战灾荒,当年平静的小山村终于还是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霍长安看着尚未风化完的石碑,上面依稀能看出:东山之神的字迹。 他眸光微晃,似乎在回忆什么。 然而他虽然模糊有了前世的记忆,但终归这些人与物,对当时修行的他来说,太过渺小,记忆本就不深,所以,他也记不起什么。 “在这山脚修整一下,咱们就上山。我去把马车停个地方。” 霍长安瞧了瞧,找到那个冒着炊烟的破屋,屋外头的墙根下,倒是立着一块东山之神的石牌,是字迹清晰的石牌。 霍长安敲开门,是一个苍老的妇人。 “恁是谁哎?” “婆婆,我们是外地来的,上山拜一下东山神,先把马车停放在您这里行吗?” 既然她信东山神,那应该是会同意。 “中! 恁要是见到东山神,能给俺要碗神水不?” 霍长安觉得有点好笑。 都几百年过去了,还信有神水呢! “婆婆,哪里有什么神水,送你点粮食行不?”霍长安不知不觉也学着婆婆的口音说。 “俺要神水。” 老婆婆转身进了屋,竟拿出了一个新竹筒递给霍长安。 “要是见到东山神,就给俺要上一桶,这是几百年前,俺祖上跟东山神约定好的。” 霍长安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应了下来。 他虽记不得这事了,但却知道修道之人,必须了却因果,即便他如今是凡人之身,也要还上的。 霍长安把马车停放好,拿着竹筒回了山脚。 桑宁和李玉枝已经忙活开了。 大锅里煮着方便面饼,加了干菜包和鸡蛋。 鹿时深挖了个坑,在那烤土豆。 霍青川和霍斩风待在一处,二人不知在谈论什么。 霍长安走过去,正听到霍斩风笑了一声:“大哥,真的没什么。 她本就不喜我,我们之间,早就出问题了。 改嫁就改嫁吧!” 听着似是很豁达,但熟悉他的霍青川还是知道他生了气。 二弟的身体被摧残的厉害,如今消除了那些异常的肌肉,变得和他一样,消瘦干枯,但身体的特征倒是没变。 一生气,鬓角那些细碎的绒毛就会飘起来。 “对,改嫁就改嫁,我二哥又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霍长安过来坐到地下,三兄弟成三足鼎立的形状。 霍家四子,唯独老二心胸最为豁达。 且他和徐梦婉之间的感情,也确实不如其他兄嫂。 只因二哥一直在外守疆,而徐梦婉不愿去那苦寒之地。 时间一久,夫妻之间肯定出问题。 他还记得去年,二哥回京述职,按理久别胜新婚,但二哥和徐梦婉见面后却大吵一架,闹的满府皆知。 起因是徐梦婉看到二哥那次回来身边带着个女人,质疑二哥早已在西川另娶。 后来娘出面询问,才知那女人是西川城郡守之女,跟着二哥一道来京城是探亲的。 总之,那次二哥挺苦闷的,还拉着他喝酒。 如今看来,他俩夫妻不和,竟是天大的喜事。 要不二哥重伤归来,又遭妻子背叛,不得难受死。 霍斩风拍了拍霍长安的肩头,“小四说的对。” 随后目光发冷:“其实我恨的,不是她改嫁,夫妻一场,若她过的好,我也心安。 可她不该嫁给桑修齐!” 她怎么可以嫁给桑修齐那个老匹夫! 那不仅仅是背叛,那是往霍家人身上捅刀子! “我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 他也曾幻想过夫妻恩爱,也曾少年热烈一路策马从东街跑到西街为她买一盒芙蓉糕。 因为他知道,他遵循家规,只能娶一个妻子,所以是打算与她过一辈子的! 可万事强求不来,她和他性情不投。 如今夫妻情散,没什么可说的,他也不纠结。 他的重点,是徐家,是桑家,是所有害侯府的那些狗东西! “徐家,桑家,太子,大长公主,三皇子,二皇子……”霍青川缓缓的念道。 手里的树枝,在地上连成一条线。 太子被圈了起来。 “送我们去北蒙除了折辱泄愤,实在没什么意义,太子是未来储君,这里面最不可能的就是他。 但是……” 现在全指向他! “四弟,炎叔查过太子吗?” “查过,但他住在宫里,因皇上病重,戒备森严,他平日上朝,也无异样。 所以炎叔重点查的是三皇子和二皇子。” “让炎叔尽全力盯一下太子。” 如果所有人身上都找不出问题,那就从最不可能的那个查起。 第342章 男人离家,勿食芄兰 以前的太子,虽说能力平庸了些,但是非曲直分的清。 可如今,为与三皇子争夺皇位,竟不顾家国大义,实在有些奇怪。 饶他被世人夸赞少年英才,也曾自以为机智不凡。 可灾难来临,他竟一丝察觉都没。 好像朝堂一夕一夜就变了模样,快的让人反应不及。 最主要的,霍家在民间虽是有些威望,但陛下与爹多年君臣,情谊非常,功高震主也需等天下平定再清算。 那时外忧内患,也需要霍家坐镇,区区击退一次北蒙,短暂的胜利,就敢屠杀侯府,那是自毁长城。 霍青川忽抬眼眸:“是北蒙人!皇城皇宫,太子身边,陛下身边,一定有北蒙人! 还有,最了解太子的应该是三皇子,联络三皇子,看他是否察觉了什么。” 霍青川忽然明悟。 这不可能是东阳自己人的手笔,每一个决策,全都是在分割,摧毁东阳! 霍长安和霍斩风眼眸震惊。 他们自以为最牢固,最密不透风的皇城,竟然隐匿了北蒙人,而且直接干到了权力中心? 就算之前,霍长安也仅仅是猜测京城有人勾结了北蒙,而不是…… 但是,这样才是合理的。 这样,全都解释的通了! 那就是说,北蒙撤退,只是权宜之计,有可能还会趁他南下卷土重来,与京城前后夹击,一举掌控中原。 怪不得撤退的那么利索! 要不是大哥点醒,他大概真的会率大队军马一路南攻。 既如此,那就先给他唱一出“空城计”! 山脚风大,一阵凉风吹来。 霍青川捂嘴轻咳几声。 一件暖裘瞬时搭在他的肩上。 “夫君,面好了,里面有你爱吃的野菇,一会儿你多喝点汤。” 李玉枝眼神亮晶晶的,鼻尖还渗透着细密的汗珠。 霍青川掏出帕子给她擦。 “辛苦了。” 现在她竟然会做什么多事,真的,受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 霍长安和霍斩风低头笑。 李玉枝不好意思。 “二弟,四弟,你们喜欢吃什么菜?” “都有手脚,自己盛就是。”霍青川瞥了两个弟弟一眼。 “尤其是四弟,厨艺也好,针线活也棒,比咱们都强。” “哈哈……”霍斩风憋笑点头,“月事带……” 有什么好笑的! 霍长安囧着脸,幽怨的看向李玉枝。 什么时候大嫂这么碎嘴了? “我只跟你大哥讲了……”李玉枝讪讪。 谁让二弟也在一个帐子,耳朵还那么长呢! 不怪她,真不能怪她。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对的事情,要发扬光大。”霍青川目光温柔的看着李玉枝。 他们霍家女眷,都是好样的,自然要供着。 李玉枝看着霍青川的眼神,福至心灵,夫君不会也想…… 她真的只是讲四弟和四弟妹的事情,不是暗示他什么的! 想象不到,光风霁月的夫君,拿着针缝月事带是什么情景…… 呃,她会,兽性大发的吧? 李玉枝扭头就跑了。 “大哥,收敛一下,旁边还有人。”霍斩风挑眉提醒。 霍青川:“没把你们当人。” “……” 霍长安看向不远处哼着歌弯腰寻摸什么的桑宁。 果然,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 “大哥,你在山上,要快点养好身体,我等你帮忙,很多事,我搞不来。” 霍青川抬眸看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桑宁跑过来。 “大哥!二哥!给你们尝一个好东西!当当当……见过没有?没见过吧?哈哈……给给给!” 桑宁握着一把草挥舞了几下,就一人分了一把。 霍长安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全身是宝的羊角果吗? 又被她找到了。 “我的呢?” “给!” 桑宁直接塞他嘴里一颗,又把手里剩下的给他,然后又跑了。 霍长安嘴里咀嚼鲜嫩鲜嫩的羊角果,一边道:“大哥,二哥,吃啊,真的很好吃。” 这玩意儿还真没吃过。 霍青川和霍斩风端详可一下,也开始摘下一颗颗的小果子吃。 “嗯,确实不错。” “那当然,这都是好东西,吃了对身体好。”霍长安说。 然后他吃完果子,就开始吃茎叶了。 “老四,不至于吧?” “二哥,你不懂,这茎叶比果子作用还大呢!” 是吗? 那不能浪费四弟妹的心意。 霍斩风干脆,团成一个球一口就塞进嘴里。 霍青川:“……” 感觉跟牛吃草一样呢? 鹿时深终于挖出了烤好的土豆,那个香啊,是小时候的味道。 他用一片大叶子包裹着拿过来。 “大公子,您在吃什么?” 如今二位公子的身体可不能乱吃。 等他看清是什么,就道:“原来是芄兰。” 可这芄兰…… 主上也就罢了,大公子还病着,二公子……吃几个就罢了,咋还连草棵子都吃了呢? 这得多急啊? 霍青川见他神色纠结,于是温声问:“怎么了鹿大夫,这果子可有什么不对?” “倒没什么不对,是个好东西,壮阳,行气活血,治肾虚遗精,乳汁不足……有句俗语道:男人离家,勿食芄兰。 不过嫩果效力没那么足,吃点也没什么,茎叶别吃了,尤其是根。” 一片死寂的沉默。 鹿时深头一次看到连温和的大公子都敛了笑意,三位大人物一声不吭,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鹿时深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小心的放下土豆,像离洞的老鼠,悄声祟祟又回了原处挖土豆去了。 “嘎嘎!瞧我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桑宁大叫一声。 这东山上野味丰富,咋下面的村子都没人了呢,这么多好东西没人采。 红花酢浆草,也叫幸运草,根部像个水晶小萝卜,甜甜脆脆可好吃了。 桑宁哼哧哼哧拔了一堆。 捧着回去就看不见人了。 只有鹿时深和霍长安在那说话。 再一看,其他人都在一棵大树后捧着面碗吃饭呢! “干嘛都藏起来吃,大家不一块吃吗?” “宁儿,别管了,他们有话说。快来吃点,咱们就赶路了。” 霍长安盛了面给她。 “哦。” 桑宁用村头井口打的水洗了洗手,顺便洗了几个小萝卜,疑疑惑惑的坐下吃面。 霍长安舒了一口气。 刚才问过鹿时深了,好在宁儿以前给他吃的那些草,五花八门,什么效用都有。 并不是特意给他吃什么补肾的。 “张嘴,给你吃个超超超……水灵的小萝卜。” 桑宁递到霍长安的嘴边。 霍长安的嘴……慢慢张开。 这个,又是什么功效? 他看到,树后探出了一个脑袋。 “哎,咱家小四儿,有福气啊……” 第343章 就是这里 收拾起所有东西,锅碗,棉衣,他们开始往山上爬。 霍长安背着霍斩风,至于霍青川,还可以行走一段。 到后面身体撑不住了,本来是要鹿时深背的,李玉枝非要先背。 “夫君,你不知道,我现在力气可大了,真的没问题。” 当时她能背的动霍长安,现在更是能背得动瘦了那么多的霍青川。 “好。”霍青川不推拒了。 就这样,天黑时,他们爬到了半山腰。 气候开始变的和冬天一样寒冷,他们穿上厚厚的棉衣,找了洞穴,挤在一起睡了一晚。 第二天继续攀行。 地势也开始陡峭,树木彻底没了,寒风呼啸,夹着刺骨的冰粒。 抬头望,可见顶端银白一片。 那是常年不化的积雪。 “到了,就是前面!有一处悬崖。”霍长安说。 桑宁此时是真佩服李玉枝了,她竟背着霍青川一口气爬了几百米才换的鹿时深。 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小友,莫再前行!” 一声缥缈的声音突然随风飘来。 四周不见人影,每个人却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霍长安看向一个石壁,他转到后面。 果然是个山洞,是人为挖出来的。 洞口盘腿坐着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都看不清模样的道士。 闭着眼睛,一派隐士高人的做派,如果不看他发紫的嘴唇的话。 “你是何人?” “贫道无名,只是一介苦修。劝小友一句,莫再前行,否则,性命不保。” “多谢道长。”霍长安转身就走。 他怕再不走,老头就冻僵了。 快进洞里去吧,在这装逼,有风险。 “听贫道劝,下山去吧。” 霍长安没有理会,等回来,再想上山,却发现前方一片雾茫茫。 “怎么起雾了?” “这雾不对,跟老秃驴那天施展的咒术一样。”桑宁紧张的说。 他奶奶的,最怕这些妖术了,他们再能打,也不懂这些神叨叨的东西。 霍长安笑了笑。 也不一样。 渡心是为害人。 而刚才的道长,是想救人。 “我在前面走,你们都跟紧。” 说着,他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旁边的雾竟退开些许。 他一直走,雾气一直退,直到他们走过了那片区域。 哇塞! 他会解咒! “小四厉害。”霍斩风趴在他肩膀,虚弱的夸了一句。 他如今的身体畏寒,穿的再厚,也感觉隔不住外面的风雪。 但他又不能让人担心,所以时不时说上一句。 霍青川也是一样。 “四弟是有奇遇。”他说了一句,不曾追根问底。 桑宁却主动解释:“是四郎想起了上辈子的事,你们猜怎么着,他以前是半仙儿,就在这山上修炼!” “东山神!”鹿时深激动道:“原来主上和主母真是传说中的东山神!我就知道,主母给我灵泉水的时候我就知道!” 哦,你好牛哦。 霍家兄弟惊愕。 霍长安笑道:“什么东山神,只是一个会点咒术的道士而已,这世间,没有神。” “你不是说现在只是普通人吗,怎么还会解术?”桑宁只好奇这个。 “是普通人,但咒术的秘诀还是记得的,不过身体没有修为,就算施术也效力不大。 刚才那道长只是想把咱们拦住,并没用高深的咒术,我才可以解开。” “原来是这样。” 等他们人消失,刚才的道长一下子蹦起。 冻死了冻死了,腿没了知觉,鼻涕都冻成冰柱了! “哎?人呢?” “竟然也是个术士。” “看样子是给家里病人来求神的吧,哎,可惜了可惜了,这白雪下,又要多几具尸骨了!” …… 霍长安几个压根没有再往上攀,而是往一旁拐了弯,开始往下走。 直到看见了一处悬崖才停下。 悬崖一如几百年前一般,陡峭复杂,鬼斧神工。 深渊处弥漫着千年雾气,使人畏惧胆寒。 却不知,它里面隐藏着怎样惊世梦幻的神奇世界。 任凭世事变迁,只有它巍然不动。 人类,是多么渺小。 “你们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近千年过去,霍长安要确定下面的岩石是否安全。 “四郎!” 桑宁一把抓住他,眼里全是担忧:“你确定?这哪里有路,看不到啊?” 这悬崖好深啊,像一方大口,等着将人吞噬。 “有的,这里很神奇,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形成了天然迷阵,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到,其实,下面两丈处,就有一个石台,顺着石头可以走都悬崖下,而且悬崖也没有看到的那么深。”霍长安说。 前世他也是不小心坠落才知道的。 真的吗? 难道这里的磁场和别处不一样? 大家全都往下瞧。 但怎么看都是万丈深渊。 "放心吧,我也有准备。"霍长安拿出一条绳子,拴在一旁的巨石上。 “我手不离绳子。” 桑宁放心了。 看着霍长安顺着绳子下去。 还真是如他所说,下去几米他的身影倏然不见了。 但他的声音清晰的传上来。 “下面安全!” 很快他又爬上来。 大家开始依次顺着绳子往下爬,最后霍长安解了绳子,一跃跳下。 下面的石头,连接着一条山径,弯弯曲曲往下延伸。 桑宁都怀疑比八百年前更早以前,是不是就有人在下面住过,所以才有了这样一条路。 但是这条路,又真的没有人工凿砌的痕迹。 大自然,真的是神奇。 不过……桑宁凝起了眉头。 这山在千年以后应该也存在啊,琅琊……琅琊郡…… 这到底是哪座山呢? 他们沿着小径转呀转呀,温度越来越高,峭壁绿树藤萝。 白雾缭绕,真如仙境一般。 终于,到了崖底。 “非言语能够形容。” “世间竟然有这般奇妙之地。” “有生之年,也算来一回仙界,当一回神仙了。” “这花,这草,一定都是灵丹妙药!” 大家震撼非常,全都不受控制的去抚摸这里形状各异的花草,小伞一样的蘑菇,水灵灵的浆果,还有不怕人的白兔。 “太美了!” 桑宁都快激动哭了。 没有手机,没有相机,无法记录这仙界,有没有人理解这种痛苦哇! 她跑到花丛中,嗅嗅花,啃一口浆果,趴下看看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又采点小蘑菇。 霍长安在不远处微笑看着她。 这里没有什么凶兽,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忽然,桑宁渐渐拧起了眉头。 她看着一处石壁。 怎么感觉这石壁有点眼熟呢? “哟哟——”一声似曾熟识的响声。 桑宁后腰猛的被什么一撞,她呼的前扑,趴在了地上。 “宁儿!”霍长安飞跑过来将她抱起。 “哎,我怎么忘了,忘了还有这家伙!”他懊恼的说。 桑宁目光呆滞。 她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这里,就是这里! 第344章 脑袋装满了你 一声“哟哟”的叫唤,桑宁被撞飞。 可巧前面有一块石头,和脑袋相撞,她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是在流放的路上! 身上还带着空间! 这里,就是这里,她在现代发现的那个世外桃源! “宁儿……宁儿怎么了?别吓唬我。”霍长安焦急的晃着她。 其他人全都围过来。 鹿时深去给桑宁把脉。 桑宁的眼珠慢慢移动,看向霍长安身边的东西。 “呦呦……” 那是一只,全身洁白美的像精灵一样的白鹿。 此时,纯洁的眼神透着无辜,还有点委屈和讨好。 “宁儿,这是小白,以前经常与你这样玩闹,我也是刚想起来。 宁儿,没事吧?”霍长安的忧心几乎要从眼中透出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主母大概受了点惊吓。”鹿时深说。 桑宁终于回过神,点头,又摇头:“没事没事,是被吓了一跳。” 她伸手,去摸白鹿。 原来,就是这家伙把她直接撞死了。 然后空间带她来到了这里,救回了霍长安。 原来,这就是宿命。 "呦呦……" 白鹿亲昵的来拱桑宁。 桑宁抱住白鹿的脖子,忽然想哭。 在后世,这座山根本没有那么高,也没有什么积雪。 这仙境,虽然也有花有草,可没有缥缈的雾气,没有跑来跑去玩闹的小动物,没有稀世罕见的果子。 与现在根本没法相比。 已经快要失去所有灵气。 或许因为地理变动,或许是因为地球升温,人类破坏的原因。 总之很让人唏嘘难过。 但是,白鹿,竟然活到了那个时候! 这才是长生不老的仙啊! “你若喜欢,咱们走的时候……”霍长安有点迟疑。 白鹿离开这里,会不会跟黑鱼一样,不能活? “不!它哪里都不能去!它只属于这里!”桑宁大喊。 要是离开,几千年后,谁把她撞死啊! 此时,霍长安也顿过味儿来了。 白鹿,竟然已经活了八百年了! 不,也可能更久,因为几百年前他们来到这时,它就已经存在了。 也许,和这东山一样远古。 鹿神啊?! 桑宁的身边跟上了一只漂亮的白鹿,她感觉奇妙极了。 连走路都仙气飘飘起来。 它只跟着桑宁,其他人理都不理。 “小白难道真是神灵,竟然还能认出你。”霍长安说。 因为桑宁长的跟前世并不一样。 “什么小白,这样的仙鹿你竟然给它取这么土的名字,有没有文化!”桑宁嫌弃。 霍长安错愕:这是你取的啊!!! “嗯,以后它就叫……就叫老白!它可比咱们年纪大多了!” 呃…… “弟妹取的好,老这个字,寓意历经久远,还体现对方的智慧,长寿以及德高望重,确实比小用的好,不过我觉得倒过来念更顺口。”霍青川微笑着说。 一家人全看向他。 大哥认真的吗? 别欺负他们学问不行啊! “大哥说的太好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桑宁一脸敬佩。 “白老,就叫白老!” 李玉枝一脸崇拜的看着霍青川,她还以为宁儿是懒得取名,原来大有深意,还是夫君聪慧。 鹿时深也恍然大悟,果真是个好名,听着就是喊一个令人尊重的长者。 仙鹿寿龄不知何几,该如此称呼的。 霍斩风转过头,翻了个白眼。 霍长安看着白鹿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抽了抽嘴角。 智慧,长寿以及,德高望重? “嘿嘿,白老!哪里还有这种浆果,快给我再叼一串来,太好吃了!” 桑宁轻拍白鹿的翘臀,它便“呦呦”两声撒蹄子跑了。 桑宁也跟在了它后面。 “……” “……” “……” 霍斩风看向霍青川。 大哥,继续编哪! 霍青川感慨:“常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耆老如童稚。 年纪越大,返璞归真,后辈需敬,也需如对待幼子般呵护他们心里最纯真的渴望。 这才是真正的孝道。” 艹! …… 他们找到了灵泉,那里,果然又积攒了一片水域,生长的还是那些花,还有黑鱼。 以前种的庄稼,无人采收,种子落到地上,继续抽芽或腐烂,现在也留了一片将要成熟的稻谷。 这里灵气丰裕,温暖如春,还有温泉泡澡,霍青川和霍斩风不再惧冷。 他们搭建起帐子,霍长安又下山一趟,带回了些米面和需要的东西。 加上这里生长的一些蔬菜果实和稻谷,大黑鱼,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这里白天的风景很美。 太阳足的时候,会驱散一些山雾,映照在山谷。 夜里。 雾气浓郁,看不清月亮和星星。 但是露天溶洞上的钟乳石会发光。 打着火把从溶洞走过,就像漫步在星空。 “这里真好,娘和三弟他们也在就好了……”李玉枝微靠在霍青川的身上,喃喃的说。 她时刻想着一家人,这似乎已经成了本能。 霍青川很愧疚,他是长子,从小理所当然照顾弟妹,以至于让玉枝嫁到霍家以后,也自觉的担起了这种责任。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错,现在却觉得亏欠她良多。 她有时候,也会很累吧? “玉枝,咱们不会在这呆很久,以后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现在,你把脑袋放空,不要去想任何人,欢欢喜喜当在这玩一场,好不好? 你看,四弟都拉着四弟妹不知哪里疯去了。 这奇遇,可遇不可得。” 李玉枝眨眨眼:“不行啊!” “哪里不行啊?” “脑袋放不空,你都占满了。” 霍青川:“……” 他可以辩驳任何话,唯独这种话,他无言以对。 第345章 开创太平盛世 霍长安忽听声音不对,不等拉住桑宁,她已经大喊出声:“大哥大嫂,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溶壁旁的身影慌忙分开。 朦朦胧胧的,桑宁也没怎么看清。 霍长安可看清了。 好家伙,大嫂压着大哥! 大哥这身子,看来还是太弱啊! “什么好东西?”距离不远的溶壁后,发出一道声音。 “二哥?快来!我们找到了酒!八百年前酿的!”桑宁兴奋的说。 “八百年前的酒?还能喝吗?”另一侧的溶壁后,又发出一道声音。 是鹿时深的。 李玉枝“啊”了一声,猛的钻进霍青川的怀里。 刚才这俩家伙是不是都听到了! 男人发出低柔醇绵的笑声。 “能喝,我让四郎尝了,他没肚子疼,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可是近千年前用灵泉酿的酒,好东西,好东西! 桑宁喜滋滋搬着一坛子酒放在地上。 霍斩风压着嗓子笑的身子像筛糠。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小四……” 霍长安也很郁闷。 以前桑宁对他可好了,拿他当易碎的宝贝。 现在也不知她把他想成了什么,以为钢铁做的,百毒不侵吗? 鹿时深检查了一下酒,香气盈怀,沁人心脾,真乃琼浆玉液也。 “是桃花酒。大公子别喝了,二公子可稍饮用些。” 其实此时酿造的酒,度数都很低,不到十度。 这酒里不光加了桃花,还加了谷里其他养身的花。 喝了对身体好。 但是酒毕竟可让人兴奋,此时霍青川的神经和血管比较脆弱,怕会引起毒瘾发作。 霍斩风眼眸一亮。 他可想喝酒想疯了! “没事,一共有两坛,留下一坛等大哥好了再喝。” 霍长安拿来碗,给大家倒上。 可惜三哥没在,要不然他们兄弟齐了。 霍青川微微一笑,接过李玉枝给的一碗水,轻声说:“你也喝吧,不必顾我,喝醉了,就靠着我睡。” 李玉枝又想到了去年中秋。 她喝了一点酒,借着那点酒意疯狂的想念。 如今,他真的在她身边了。 她没有了顾忌,也不用再照应别人,真的想痛痛快快的醉一场,然后靠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大嫂喝,我也喝。”桑宁自己倒了酒。 霍长安眉头狠狠一跳。 “你别喝了吧?”太吓人。 “哎,没事儿,我觉得就得多喝,把酒量练出来,省的一杯就醉,很容易被人掐住弱点。” 桑宁觉的真奇怪,她以前的身体一杯就醉,现在的身体还是,也太倒霉了。 “要是我发酒疯,你就把我砸晕扛过去睡觉。” “呦呦……”白老蹭蹭桑宁。 “你也想喝啊?来,喂你一口。”桑宁先给白老喝了口。 白老似乎很享受,眯缝着眼舔着嘴,似意犹未尽。 桑宁也喝了一口,然后又喂了白老一口。 她搂着白老的脖子,你一口,我一口。 霍长安从紧张到放松,又从放松到吃味儿,刚想上前把白鹿赶走,就看到白鹿一骨碌躺地上了。 桑宁,也躺地上了。 把正在碰杯的鹿时深和霍斩风吓了一跳。 “没事,她就是醉了,我带她回帐子睡觉。” 但愿这次不要发酒疯。 桑宁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谁醉了?谁醉了?小崽子哎,你说谁?” “我说你!” 霍长安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又来了,果然又来了! 桑宁喝完酒,力气总是出奇的大,她一把挣脱钳制,退出老远。 “霍家众儿郎!你们给我听着!”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故事名字叫杨家将!” 霍长安想去拉她的动作就停下了。 杨家将? “北宋初年,武将世家,令公杨业,率七子抵御辽国…… 杨家七儿郎骁勇善战,屡立奇功…… 一门忠烈,惨遭奸人所害…… 身亡……被俘……出家…… 七子去,六子归…… 奉献一片丹心,却落得如此下场……” 所有人都已听的入神,每人眼里都含了热泪与愤慨,那样的情景,与霍家的遭遇如此相似,甚至,更为惨烈。 这哪里是故事,她讲的如此真实! “玉枝,这,真的是故事吗?”霍青川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却见李玉枝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这酒量…… “大哥惊才绝世,本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二哥骁勇善战,本该上马杀敌,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绝不该被人驱策!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对不对? 大哥对不对? 二哥对不对? 霍长安,对不对!” 对! 所以霍家绝不做愚忠之辈! “霍家儿郎,团结一致,开太平盛世!” 桑宁高举拳头,站在溶壁处,乳石反射晶亮的光,将她包围。 她像一个领导者,在指引前方的路。 “开太平盛世。” 大家全都跟着念出口,包括鹿时深。 霍青川错了,他对桑宁的认知,远远不够。 她竟是,这样一个胸有浩瀚,心系天下的圣者。 而他,远远不及。 回来以后,想的竟全都是侯府的冤屈。 霍斩风想的,亦是如此。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这,曾经就是他的宏愿。 但,他的身后,没有支撑的力量,反是刺过来的尖锥。 其实他这些日,表面通达,心中实则彷徨无落。 他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 是侯府的仇恨支撑着他,他其实心里也有过一个念头:四弟优秀,手下能人众多。 等侯府冤屈了了,他便也离开京城,随处游荡。 但,桑宁刚才说了那些话,他愧了。 开创太平盛世,是需要一家人,一群人,很多很多人一起努力才可以。 他不能做一个逃兵! 对,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霍斩风重新燃起斗志,猛地喝了一口酒。 身无力,心已烈火燎原。 鹿时深目光发滞,久久移不开,等发觉自己失态,才慌忙低头,心虚的去看旁人。 却发现没人在意他。 霍长安坐在地上,仰着头,虔诚的看着他的月亮。 “狼烟起,江山北望……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埋骨他乡 ……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土要让四方 来贺——” 豪气铿锵的曲子,让人心中汹涌澎湃。 霍青川一片树叶吹奏相和,霍斩风竹筷击碗。 霍长安长身舞剑,剑气霸道,银光形成密网。 鹿时深啥也不会,干脆跟着桑宁扬拳挥舞。 夜已深,除了醉倒的李玉枝,每个人精神奕奕。 桑宁唱完,酒疯也耍的差不多,感觉嗓子吼的有点干。 跑过来又要喝酒。 这次霍长安眼疾手快,给她换了水。 再闹下去可不行,明天嗓子要说不出话了。 “小四儿,这次,二哥是真心觉得你有福气了。” 得一心灵契合的身边人真不错。 大家以前最担心的就是小四儿,想不到,当初最不看好的姻缘,却是最般配的。 霍家虽遭磨难,但也是受上天眷顾。 “二哥,你以后也会遇到。” “瞎说,二哥没心思想那些。” 他还有两个女儿呢,够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骏马奔腾,披风猎猎,一杆红缨枪,得见露锋芒。 霍斩风摇摇头,怎么想起她来了? “霍长安!”桑宁把碗一放,一个大喝。 “在。” 霍长安看着她,像等待发号施令的士兵。 霍斩风和霍青川也直起身,肃然倾听。 “今晚让不让摸!” “……” “咳咳……” “咳咳……” “夜深了,该睡了……”霍青川起身,抱起李玉枝往帐子中走去。 他知道了,玉枝是跟四弟妹学的! 第346章 该下山了 霍长安横抱起桑宁,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前世,他们居住的地方。 也是他们,死去的地方。 虽然,如今已看不出什么痕迹。 桑宁的手,一路就没老实过,把他胸膛肚腹摸了个遍。 到了地方,竟是直接伸下去了。 霍长安一下子跪到地上,差点将她甩出去。 “要命了,姑奶奶!” “叫姑奶奶也没用,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里无人,他也不再压住自己的喘息。 体温滚烫,像着了火。 “你想,怎么不放过我?” 他抱着她坐在地上,口气有些凶狠,用牙齿去咬她的耳朵。 就不该让她喝酒,让人又爱又恨。 忽然,他全身陡然僵住。 “哈哈!抓到啦!” …… 霍长安之所以来到此处,还因为这里有温泉。 他踉跄抱着桑宁跳下去。 一番扑腾,桑宁酒劲彻底消了,也累了,昏昏入睡。 “臭男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她嘟囔着。 男人气的眼红。 “老子怕你明天不认!” 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他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她喝了酒…… 终究还是把她小心包裹,抱进了帐子里。 …… 这里再好,他们也终要出去对抗风雨。 两天以后,霍长安和桑宁要出谷了。 除了每个水袋灌满灵泉水,鹿时深做好的各种药,就是桑宁采的五花八门的野果。 白鹿“呦呦”着跟到了山径边,再往前好像就是禁忌,它不走了。 “白老,我会再来看你的!” “呦呦~”它好像在回应。 桑宁狠心没有再回头。 李玉枝盯着白鹿,试探的唤了一声。 白鹿没有理会,而是慢慢的,钻进了山谷,再也没出来。 “看来,它只认宁儿。” 桑宁早已没了前世的记忆,霍长安的记忆也不甚清晰,所以很多微小的事,他们都忘了。 其实白鹿,之所以跟着桑宁,是因为,桑宁救过它的命。 在它卡在荆棘丛几天几夜就要饿死时,是到处寻找野果的桑宁发现了它。 如今,无人再记得。 只有它,千百年来,一直记得,一直等待。 白鹿趴到繁盛的花丛中,眼中流下一滴泪。 …… 桑宁一出谷,被刺骨的寒风一吹,差点就想再回去。 果然,由奢入俭难呐! 穿着厚棉衣,包了毛斗篷,裹成了一个球。 “真想一骨碌滚下山。” 霍长安在前面蹲下身,“上来吧?小姑奶奶。” 桑宁不客气的趴上去。 现在他男人力气大着呢! 只是走着走着,男人开始身形不稳了。 一双小手沿着脖领伸进去开始捣乱。 现在她可是清醒的! 霍长安越想越气,昨早上问她前夜的情况,她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打量现在我不能做什么,才逗弄我是吧?”声音带着委屈。 “嘿嘿,我暖暖手而已。”桑宁抽回手。 “说也奇怪,你说昨天我醒来,右手腕子怎么酸酸的呢?我到底干嘛了?” 霍长安没气了。 两只耳朵涂上了红色。 “没干嘛,打我巴掌打的。” “你脸皮这么厚吗?” “昂!” “怪不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一定觉得我是个泼妇了!唉,对不起啦!下次绝对不喝酒了。” “其实……”男人抿抿唇。 “我觉得你说得也对,一杯倒绝对不行,你可以稍微提高一下酒量。 但是,要喝酒,必须我在。” “哦,行。” “记着呀,必须我在!” “嗯嗯嗯嗯记住了记住了!” 霍长安的眼神有些恍惚,凤眸潋滟,春潮涌动。 虽然寒风呼啸,他的脑门却出了一头汗。 等回到北余城,他就成亲! “你们……你们竟然还活着!” 一个裹的像熊一样的人跳出来。 “其他人呢?死了?” 你才死了! 桑宁没好气:“你也是修道之人,说什么死了死了的。 在这荒山上追求长生有什么意义,能轰轰烈烈的过一辈子足矣! 在我看来,那些名留千史,被世人所记的英雄,才是永生之人。 快下山吧,在人间看看民间疾苦,说不定能悟出什么来。” 那道长顿时愣住。 霍长安接着道:“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在下,宋鸿云。” 原来他猜的没错,上山见面时,就觉得有点眼熟,还真是当初给他治病的宋道长。 那他不介意多说一些。 “宋道长,可否听我一言?” 宋鸿云见他气质不俗,又能从山上下来,也知他不是普通人。 “小友请说。” “敢问道长,最初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最初吗? 最初…… 师父把他捡回去,就开始学修行,给人治病消灾,也没什么目的。 后来,他发现很多人的病他都治不了,那些人跪地哭求,师父说,要是玄门咒术没有缺失就好了。 于是,他就开始各地寻找。 找过村里的巫婆,找过其他同门,找过和尚。 倒也收集了很多有用的小法门。 后来他见到了渡心施法。 那分明是他玄门术法,他却说是他佛门祖师苦修多年悟出的。 他不服气,不自量力与他斗法,当然是惨败。 于是他跑来了东山。 当年,他玄门老祖,便是在这悟道的。 现在想来,他根本也不是为了长生啊! “最初,是为治病消灾。” “那就回到最初,为世人消灾解难,你在这荒山,浪费的时间太久了。 宋道长,追求仙道,只为一人生。消灾解难,为万万人生。 那才是,世人供奉的真神。”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所有奉献一生善缘,救苦救灾的凡人所化。 霍长安对宋道长说完,歪头对背上的桑宁说:“宁儿,布包里有本书,你拿出来给宋道长。” 桑宁掏出书递给宋鸿云。 然后两人没再停留,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中。 宋道长用长满冻疮的手打开书,蓦然睁大双眼。 玄门术法! 都是能治病消灾的精修术法! 第一页,是警弟子言: 玄门之术,山,医,命,相,卜。 祈福消灾,去病解厄,行善修德,积德成仙。 正心诚意,勿动邪念,有术无道,必遭反噬! 这是……他玄门的警示言! 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这书中笔触,分明是最近书写! 宋道长激动的浑身哆嗦,抱着书如获至宝。 望着白茫茫的山顶,他幡然醒悟。 师父说过,他不是一个有天分的弟子,如果有一天,忽然彻悟,那定是老祖显灵。 也许,这是老祖,在给他提示。 他该下山了。 他该重整道观,发扬玄门,济世救人了。 第347章 是东山神 山下,还是太阳烈烈的夏日。 一会儿功夫,霍长安和桑宁经历了春冬秋夏四季。 两人乔装打扮后,又来到了老婆婆家。 “恁见到东山神咧?” 老婆婆在做饭,就在院子里,垒了个灶台,上面搭了个茅草顶。 “没见到,东山神大概羽化升仙了,山上没有神灵了,但是他给你留下了神水。” 霍长安把竹罐交给老婆婆。 “奥!” 老婆婆没什么反应,回头就嘀咕了一句:“又是个谎皮子!” 然后把竹筒随手扔在了水缸盖上。 “婆婆,这可是真神水,没骗你!”桑宁说。 霍长安挑挑眉,宁儿竟然听得懂这婆婆的话。 他问:“婆婆,您祖上与东山神的约定是什么?” 虽然记不清是什么事了,但若是约定,一定是双方达成的协议,而且肯定不是为了治病。 这么些年,人都死了,还求什么神仙水。 这家祖上留下遗言代代相传,到底是为什么呢? 霍长安很好奇。 可婆婆认定他们是骗子,不跟他们说话,就让他们牵着马车赶紧走。 “奶,肚子好饿!” 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喊声。 “饭就中咧,中咧……”老婆婆赶紧掀开锅盖,里面竟然是白面馒头。 桑宁很诧异。 村子这么破败,一个孤老婆婆,带着个孙子,竟然还能吃上白馍馍。 “恁怎么还不走?”老婆婆警惕的看着两人。 桑宁拿出两个红透诱人的果子,“婆婆,东山神留下的,给你。” 老婆婆失手落了手里的馒头。 “赤丹果!” 她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震惊,双手捧住两个果子。 震惊道:“赤丹果,这就是祖上说的赤丹果哎!” 连赤丹果都知道,这家祖上和东山神渊源颇深啊。 那时候,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可不轻易往山下带东西。 “婆婆,现在你知道我们不是骗子了吧?”桑宁笑眯眯的说。 老婆婆连连点头,很懂的扒开了赤丹果的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 “真的是,真的是,筐儿,筐儿,快来吃神仙果!” 小孙子跑出来,三四岁,很皮实,上面穿个兜兜,下面穿个马裤, 扎着一个冲天辫儿。 老婆婆把整个都塞进了小孙子嘴里。 “好呲,好呲,还要……” 小娃儿满嘴都是红色的汁水,很快两个全吞进肚子里。 老婆婆把剩下的皮全吃了,只吐出两个瓜子大的皮。 她颤巍巍的掏出一块儿帕子包起来放到口袋里。 “俺还要吃,还要吃!”小孩儿没吃够。 “没有咧!这是神仙给的,给多少吃多少,再要会惹神仙生气。” 老婆婆说完回头就换了一张脸,对桑宁和霍长安无比热情。 “老婆子眼神不好,原来恁也是有仙缘的人 ,那定是善心滴,快屋里来,屋里来。” 她不忘把刚才扔下的竹罐收起,宝贝的带进了屋。 进了屋,桑宁才知道她们的白面从哪里来。 原来是自己种的。 这村子因为前两年灾荒,里长带着村民出去逃难,谁想遇到兵匪,男人被拉去充军,女人被拉去做军妓,只有零星几个人逃了回来。 现在就躲在村子里,一辈子都不敢再出去了。 “俺一直没走,和俺怀孕的儿媳在这待着。 俺知道东山这里曾出过神灵,那就是最好的地界儿。 儿媳妇生孩子死了,俺就养着娃儿。 田地都空了,俺就带着娃儿种庄稼,上头大概觉得这村子都荒了,也就忘了俺们,种的粮食没人来收,全都自己吃。 可好咧,顿顿都能吃饱。 真希望那些人永远不要来。” 老婆婆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拿着白面馒头给他们吃。 霍长安和桑宁大口吃着馒头,嗓子堵的慌。 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啊,就是能吃饱饭而已。 “婆婆,以后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霍长安说。 “借恁吉言咧!” 老婆婆拿着铁锹进了里屋。 吭哧吭啷一阵儿后,抱着一个用蜡封着的小木盒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桑宁又给小筐儿嘴里塞了几个小浆果。 “这是俺祖上和东山神夫人的约定。 具体是啥俺们也不知道咧,俺男人说啊,是东山神夫人要俺们祖上做个啥东西,说第二日来取,顺便带上一碗神水。 可是咧,那晚上闪电霹雳的,把东山顶给劈咧,第二天,东山神夫人没有来,以后一直没来。 俺祖上留下话,东山神是德高无上的神仙,肯定不会出事,一定还会再来滴。 俺们后面的祖宗说啊,后面老多人上山找东山神了。 也不少人来俺家借宿。 每次俺家都提出要一罐水,有的就不回来了,有的随便弄些水糊弄俺。 所以刚俺以为你们也是谎皮骗子咧!” 老婆婆不好意思的笑着,双手捧着蜡封的木盒交给了桑宁。 “原来,东山神和夫人,已经羽化成仙咧……那可就在天上咧,怪不得不来……”她自言自语。 桑宁捧着盒子,看看霍长安。 他也不知道,摇头。 结了这一因果,两人就告辞。 老婆婆追着又塞了几个大白馒头。 回头看见孙子嘴巴又沾了些紫汁水。 “这是啥咧!” 刚才的红汁她已经用手指头擦了,自己嘬了。 紫汁水哪来的? “哥哥和姐姐,又给的,小果子,好吃!” “哪有哥哥,是叔伯。” “是哥哥,哥哥胡子歪了,姐姐给正了,还说:贴了胡子真丑,亲都不想亲了。” 啊? 老婆婆迷糊了几秒。 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跑进了屋里。 她掀开桌子上的一块红布,露出东山神和夫人的石像。 石像本就年代久远,保存的再好,也有些风化的痕迹,五官有些模糊了。 但是,那双眼睛,竟然跟刚才的男人很像! 还有女子的神韵,和刚才的女子也很像! 难道,难道那两人就是东山神! 第348章 灭佛 出村走了一段路程,马车就停在了路边。 桑宁太好奇木盒里有什么了,等不及要打开。 她拿着小刀,一点点刮去外层厚厚的蜡。 这蜡一层层的颜色不一样,应该不是一次涂的。 看来老婆婆一家为了保存这东西费了心思。 “哎呀,不行,这要是打开,会马上氧化。”桑宁忽然想到。 连现代技术都无法做到出土的文物能保存完好呢,这该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若是铜铁一类,损坏些也能修复。”霍长安也好奇。 但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对方只是普通百姓,而且前世宁儿很喜欢和那些百姓交换一些小玩意儿。 “打开吧。” “哎,那也没办法了。” 桑宁刮完了最后的涂层,把盒子缝隙填满的蜡也割裂。 “我要打开了!” “等一下!”霍长安拿过盒子,“我来开。” 他伸手托着盒子离远了些。 有些东西,存放时间久了,会有毒素产生的,不能靠太近。 “一二三!”他屏住呼吸,猛的掀开了盒子。 桑宁睁大眼看过去。 “哇,好漂亮!” 盒子里,放着两串依偎在一起的红色同心结。 同心结编制的很复杂,很精致,一时看不出是怎样的结扣,下面的流苏上,挂着两只指甲大的银铃铛。 桑宁忍不住想要拿起,两只同心结却急速褪色,从艳红到粉白,又到灰色,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团粉末。 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谢谢,我们收到了。” 霍长安抱住桑宁,心中升起深深的感动。 本该八百年前收到的同心结,迟了近千年。 但,他们终归收到了。 这一世,必将圆满。 “我前世也不会做这些吗?”桑宁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她不会,才托人家做的。 霍长安笑的春光灿烂。 “会,你曾给我缝补过衣服,缝完发现把袖口堵上了。” 不至于那么废吧?好歹以前是古代人。 桑宁皱眉看着嘲笑他的霍长安。 男人收敛,正色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已经练出来了,以后针线活为夫来做。” “嗯,不错,贤夫良父。”桑宁满意的点点头。 男人啊,就是什么都会做才行。 上的厅堂,下的厨房,杀得了马匪,绣的了花鞋。 床上卖力,床下做小…… “娘子,坐稳了,为夫要加速了!驾——” “嚎儿——嘶——啊——” 马车翻了! “你奶奶的,就是不经夸!你连个马车都不会驾,瞧人家鹿时深,一路驾的多稳当!” “哎哎哎……没看到马鞍松了,娘子,你没事吧?” 霍长安满脸懊恼,手忙脚乱的把桑宁拖出来。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哪有大将军和修仙大佬的风范。 桑宁“噗嗤”笑出来。 身后有说话声传来。 三四个和尚谈论着什么,漠然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匆匆走过。 “还当和尚呢,看见有马车翻了,竟然不帮忙?”桑宁吐槽。 又是假仁假义之徒! 霍长安拧眉看着那几个和尚。 他们刚才在谈论渡心? 桑宁还在吐槽:“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和尚都穿的很好。 不,不只这几个,好像和尚都穿的不错。” 虽然最负盛名的渡心穿的很普通,但大安寺以及京城其他寺庙的和尚,穿的都不错。 而这远离京城的偏僻小城,随便遇到几个和尚也都穿的不破不烂。 在一群衣衫补丁打补丁的百姓中,很是明显。 而和尚这个群体,本就不事生产,该是靠香客捐赠的香油钱过日子的吧! 太平盛世还好,现在都活不起了谁还捐钱。 难道百姓太迷信,就是自己日子不过也要去求神拜佛? 霍长安解答了这个问题。 “当然穿的好。 每个寺庙,都有官府拨下的田地,且寺院的田地,不需要交赋税,手里可不有钱有粮吗?” 他眼神冷凝。 佛寺,发展的有些过于猖狂了。 当然,这都是因为君主纵容的结果。 桑宁这才明白。 历史上好像是有一段时期佛教盛行,僧侣达到了近百万人,手里掌握着大量土地和劳动力,俨然就是大地主。 到最后是怎么办的呢? 哦,对,毁灭官私所造所有佛塔,没收土地,钱财充军,编入民籍。 而灭佛的效果也很显著。 民役稍稀,租调年增,兵力日盛,国民安乐! “该灭佛了。”桑宁眼神亮晶晶的。 军费这不就要来了? 霍长安目光一诧,接着明了。 是啊,该灭佛了。 本该稳定民心,教化百姓的工具怎能成为危害国之安稳,压榨百姓的蛀虫。 真是为那些守卫边疆却吃不饱饭的将士叫屈! “你知道那些和尚是要去哪里吗?” 霍长安问完接着冷笑:“他们是去京城。 不光他们,我估计整个东阳的和尚都在赶往京城。 因为他们收到了渡心的死讯。” “啊?他们怎么会知道?不是都把渡心的尸体毁了吗?”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渡心,早就该死了,他一直在用七星灯续命! 他一死,灯灭,那边的人自然知晓。” 桑宁皱皱眉:“管他的,只要不知道是咱弄死的就成。” “知道又如何,反正老子要灭佛,承认不承认,京里那些人,大概都会按在我头上。” 也是。 “怕他个球!” 第349章 他想成亲 果然,他们往北余城走的路上,又碰到了几波往京城去的僧侣。 这些僧侣还享有特权,进城出城都不用排队,查看僧籍后直接放行。 这在现代可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才有的特权! 这些和尚里,真正宣传佛法,引化渡人的又有几个! 看一个个鼻孔朝天的样子,倒像是给国家做了多大贡献似的。 真是让人火大! 刚进北余城,一只信鸽落在霍长安的面前。 霍长安拿到信一瞧,当场就气笑了。 “低估他们了,现在就已经把渡心的死按在我头上了。 忘了刘肃和王开济那两个家伙,他们在军营见过渡心。 现在京城已经将霍家宣扬成无恶不作,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魔了。” “那咱们就让人知道渡心是北蒙的大国师!”桑宁说。 “世人会信吗?”霍长安虚心求教。 反正京城人是不信的,他们对渡心有一种谜一样的崇拜,就像以前的霍家人一样。 事实上,渡心也确实帮了很多人。 如果不是到最后生了贪心,应会流芳百世。 “肯定有人信,有人不信。渡心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每一个人崇敬。 他地位高,大多是受佛门弟子和那些吃饱了撑的慌的贵人推崇。 而大部分百姓,活的这么苦,哪会管得了那么多,渡心也没给他们一口饭吃。” 霍长安:霍家也曾是吃饱了撑的慌的贵人…… “再说,也是分地方的,京城人信渡心,那北余城,信的可是咱爹霍镇南!” 霍长安连连点头。 桑宁一笑:“你知道,我最会编故事了,故事越吸引人,信的人越多。 我保证把渡心大国师的形象好好描述,他是非不分,渡人渡到敌国去了,光北方这地儿,就再也容不下他!” 编故事只是丰富内容,他是敌国大国师,可是铁打的事实! 相比他的贪心,这个更是他最大的污点,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渡心已死,她本不想毁了他所有功德,可谁让他如今,成了统一天下的障碍了呢! 与千千万万处于水深火热的黎民相比,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想必他也愿意。 …… 城外大营,霍长安召集将领们议事。 鹿台传来消息,北宫霆父子已成功收复鹿台。 且恰逢三皇子急召,鹿台回绝。 “主上,太子已与三皇子正式宣战,皇帝应该已经不行了,咱们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开往京城。” “嗯。” 霍长安想着北蒙的事,淡淡应了一声。 将领们面面相觑,“主上可还有别的想法?” “没有,这段时间继续整合队伍,做好准备。”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空城计自己知晓就好。 “本主这有一份精彩的故事,秘密发往各地,找有名的说书先生,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让天下人全都知晓。” 霍长安交给裴明安一份书稿。 裴明安一看,眼眸剧震。 “主上,这可是真的?” 大家惊讶,全都围过来看,一时全都像雷劈了一般。 霍长安能理解。 将士们征战沙场,杀伐过重,虽杀敌时英勇无畏,但内心总也有惶惑,恐有损阴德,所以借由佛教来消除自己的罪孽。 武将中,就形成了两个极端,一种不敬佛,肆意杀伐,无所顾忌。 一种信佛,用佛法约束自己,这也是一种自我救赎。 如今,世间传颂的活佛身份被揭开,首先气恨的也是这些将士们。 他们拼命击杀死敌,为此付出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摇摇欲坠,前仆后继的守护疆土。 而原本跪拜的活佛,竟是敌方稳坐高台的大国师?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跪拜的是敌人! 着实可恨! “当初那烟雾阵,便是他所为。”霍长安说。 “怪不得!属下当时还疑惑,北蒙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之前没见。 北蒙退后,渡心就来到了军营。”武高达说。 “但是他这个国师好像也没帮北蒙,到底是为什么做了敌国的国师?” “对啊,莫非他是为东阳打探消息……” 裴明安冷笑一声,把书稿传阅下去。 “为了什么,这里说的清清楚楚。” 为了采雪莲,为了长生! 为了所谓的众生平等,他给北蒙王族治病,给那些欺负他们百姓的牧民治病! 去他的众生平等! 他娘的就他高尚! 置东阳死在战场上的无数冤魂于何地! 置那些没了儿子,没了丈夫的孤儿寡母于何地! “属下这就去办!”裴明安狠狠的扔了一个护身符。 这是渡心在军营时他恭恭敬敬去求的。 真晦气! 其他将领也纷纷扔了。 “这倒不必,他的符还是好符,就是信念和咱们不一样。”霍长安实话实说。 “不戴,属下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将士们像吃了一口大便,谁还带着那符给自己添堵。 “好,渡心信徒众多,届时定会对本主进行讨伐,咱们这也是先下手为强。 若有朝一日,本主对佛徒下手,那也并非是对佛不敬,而是为清除那些借佛祖之名行祸乱之事的假僧!还世间一个清明佛道!”霍长安事先挑明。 这些都是跟随他的将领,他得提前让他们有个准备。 “属下明白!” “属下愿做马前卒!所有挨骂的事让属下来做!” “好,传令下去,十日后,大军开拔!” 为什么定的十日,他想在这段时间成亲! 让所有北疆百姓,跟随他的将士一起见证,桑宁,是他霍长安的妻子。 唯一的。 第350章 试婚 锦棠和邵松辰厉害的很,在桑宁和霍长安离开的这段时间,竟也组建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十几个小乞丐组成的苍鹰队。 而且几天时间,就训练的有模有样,能与军营里其他队伍同步操练。 桑宁招手把锦棠唤出来。 “快吃,给你从神仙谷带来的灵果,其他的不好保存,就剩这几个了。” 锦棠训练的额头上都是汗,却一点不显粗俗,真是和他爹一样,从淤泥里钻出来那也是白生生的藕。 “四婶婶,爹娘和二叔都好吧?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可不知道了,你爹娘在那过的可好了,都快把你忘了!” 锦棠咧嘴笑,吃着好吃的果子,把他爹娘也忘了。 太好吃了叭! 这果子从来没见过呢! 吃下去顿感清凉,暑气尽消。 一不小心就吃了五六个,实在控制不住啊! 他眼神往训练的邵松辰看过去。 桑宁把剩下三个果子都塞给他:“就这些啦,你想给谁就给谁,等你们训练完,来找我,有任务。” “好的四婶婶!” 锦棠马上高兴的捧着果子走了。 桑宁笑了笑。 咋感觉锦棠跟着小邵子学的没良心了呢?这就不问爹娘啦? “辰哥。” “嗯?你刚干嘛去了?”邵松辰擦擦汗,晒的脸红彤彤的,挥手让小下属们休息会儿。 锦棠拿出两个鸡蛋大的果子。 “四婶婶给的,可好吃了,我吃了一颗,剩下的不舍的吃了,给你留的。” “锦棠,你,你怎么这么好啊!”邵松辰差点要哭了。 还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我就吃一颗,剩下的你吃吧,锦棠,以后但凡我有的东西,你要就都给你!” 邵松辰实在太渴了,这果子又香喷喷的勾引着他,要不然他一个都不会吃。 锦棠心虚的咧咧嘴,没接他还回来的果子。 结果邵松辰也没忍住,不知道的两个都下了肚。 “锦棠……” “辰哥,没事,本来就是给你的。” 呜呜,锦棠怎么就这么好啊,他得使劲训练,以后好好保护他。 …… 等训练完,锦棠和邵松辰就去找桑宁。 桑宁命人带来大量麻布,木头,纸,竹篾。 既然不能用炸弹了,那她还有别的武器! 如今他们攻击最强的就是猛火油。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孔明灯,她稍微改造一下,不就成了可载重物的热气球? 这本来就是一个原理。 桑宁带着锦棠和邵松辰加紧制作。 先做出了一只小的试验品。 傍晚时分,她和霍长安带着东西去了黑水河上放飞。 点燃火之后,直径两米的热气球晃悠悠的升了空。 “成功!” 这个小的热气球带了近十升的猛火油。 若做大点,承重几十升没问题。 现在是夏季,大多时候都是刮南风,时节正好! 霍长安举起手里刚改良后的弓弩,精准的射向热气球的燃烧架。 登时,气球下落,猛火油带着火洒落一片,继续在河面上燃烧完才渐渐熄灭。 “娘子好厉害。” “又能少死很多将士了。” 霍长安眼睛灼亮,扔了手里的弓弩,从怀里拿着个什么挂在了她脖子上。 桑宁一看,是一个顶级的羊脂半圆玉佩。 傍晚昏暗,发着莹润温柔的白色光泽。 和以前他雕刻过的那个木头的一样,一面芍药,一面刻着繁体长安二字。 “这就是霍家的鸳鸯佩,以前没给你,现在我找到了同样的料子,重新找人雕的。 宁儿,我想现在就成亲,行吗?” 啊? “现在?这么急干什么?” 时机不对啊,不是正要出发京城,还可能马上与北蒙有一次恶战。 而且,一个家人都没在身边呢! “我等不了了。”男人低声呢喃。 “哦~我明白。”桑宁了然的点头。 其实她早感觉到了,这两日晚上他睡觉尤为难耐,呼吸重,热气足。 因为在路上,他们都穿着衣服睡,但是他总要亲上很久才放开她。 放开就背过身自己平复,好久才再转过来抱着她睡。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天天的,谁能受到了呢! 哦,她说的是她自己。 她很受不了! “宁儿,我知道现在不合适,本来想到京城,等娘都在,在咱们自己的家里,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是,我等不及了……” 他有些害怕。 现在的她,和前世的她不一样。 她耀眼夺目,无拘无束,有着这世间所有女子,甚至男子都不及的见识和眼界。 很多事,是因为她不去参与,若真的她来做,只会比他做的更好! 这一路打来,屡战屡胜,队伍壮大,全是她背后出力的结果。 真正让他害怕了,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大哥。 宁儿看大哥时,总是特别专注。 虽然他知道那目光只是欣赏。 但……大哥没中毒以前,那可真的是绝世之姿。在众美云集的京城,都是独占鳌头。 宁儿现在就欣赏,要是大哥恢复容貌,恢复紧实的身体,她是不是就会发现,他没那么好看,胸肌也不是只有他有。 他怕自己会被抛弃呀! 这世间,有很多个霍长安,但只有一个桑宁。 “哎,这时候真不合适,所有将士都仰着头等着南攻呢,你一个主帅突然成亲,还是跟自己原本的媳妇成亲……不行不行。” 桑宁摆着手,身体就凑上来。 “其实真不用那么麻烦,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恋爱之间的男女,就是能做夫妻之事的,要不然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我都忍你很久了,能不能别这么迂腐,你要是不行,我可不想和你睡一块了哦! 经常憋着,会憋出毛病来的!” “今晚,咱就试试?” 稀里糊涂的,就从要成婚变成了试婚。 对了,桑宁说这叫试婚。 霍长安好像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像也有这么点意思。 他急着成婚,除了害怕也是因为忍不住了。 但是,直到洗完澡,坐在床上时,他又在想一个问题:试婚……万一试了不满意呢? 还有机会成婚吗? 第351章 我们走不掉了 桑宁在木桶里磨迹了很久。 今夜特别安静,周围的警卫都被撤走了。 第一次昂,在军帐里。 是不是有点草率? 转念再想,嘿,还有点刺激! 直到水凉了,桑宁才爬出来,没出息的手竟然在哆嗦! 紧张什么呀紧张,不早晚的事儿嘛,她不是都眼馋好久了。 “我不怕,要怕也是霍长安怕。” “我十八般武艺,七十二姿势都看过!” 桑宁对自己说。 她打量着着自己的身体。 已经成熟了。 就是最近吃的多,圆润了点。 该白的白,该红的红,该…… 她挺满意。 和她现代的身体一个模样。 啥也不穿了,反正待会儿还要脱。 不行,还得保持点神秘感。 她就披了睡衣,从帘子后出来。 铺的厚厚的床上,霍长安也是仅着中衣,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搭膝,像在打坐。 还挺淡定的嘛! 桑宁爬上去。 凑到他脸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直看的他眼睫毛像抽筋一样的抖动。 然后她就开始吹气。 把他的脸吹红以后,她又开始惯常摸胸。 男人全身紧绷,终于睁开了眼睛。 “嗯……你看看,喜欢哪一种?” 他装作淡然,随意扔过来一本册子,目光十分快速的扫过她全身。 然后就盯在她的手上。 桑宁拿过册子,打开。 “咦……” “嚯……” “哎呦……” “厉害!” 桑宁舔舔嘴,好干。 有点热。 这本好,画的真实有水平,光看就看的激情上头了。 “到底……喜欢哪个?”霍长安头上冒了汗。 这北方的夜,怎么也这么热呢? 他修长有力的手攥起又松开,最后往衣服上使劲摩擦。 “……还没选好吗?” “这些你都行?”桑宁问,没抬眼。 男人微扬了扬脖子:“废话,我画的,当然,都会。” “那还选什么选,从头来一遍吧!” 霍长安:“……” 夜已深,情已浓。 泪眼朦胧两腮红。 猫儿声声颤。 海棠落肩头。 …… 第一式,失败。(桑宁) 第二式,失败。(桑宁) 第三式,半失败。(桑宁) 狗抓猫咬全用尽。 “哎呀!不行!你太¥#@%¥,疼死啦!” 要人命啊! 他长大了,她还小。 在一通凌乱中,第三式,结束。(霍长安) 男人傻了,懵了。 不可能啊这。 醉酒的那天……宁儿手都快累断了的! “宁儿,我,我……不对,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行了,挺好的,慢慢来,咱不着急了,不着急了。” 她说真的,真不着急了!也不知道大嫂和三嫂是怎么过了这一关的。 想象和现实,它不一样!真特么疼。 上次竟然冤枉他,她是有多离谱,那要真成了,她第二天肯定走不了路! 感谢结束! 看着桑宁煞白的脸,霍长安也白着脸不敢再试。 他垂着头,默默的披上外衣,打来水。 掀开被子,看到新铺的褥单上,落着点点血迹。 这也算圆房了吧? 虽然不尽人意。 “宁儿……” “嗯嗯嗯,挺好,真的,咱一定不能太急了哈。” 不是,他真不是这样的。 收拾好之后,男人上了床,从后面搂住了桑宁。 过了很久,桑宁迷糊糊要睡着了。 朦朦胧胧听到耳边有人问:“要是试婚不满意,还能成婚吗?” “哼。” 哼是行还是不行? …… 乾元二十年,八月初八。 三皇子逼宫谋反,弑父,妄图称帝,太子率军围剿。 三皇子兵败,仓皇出京,一路朝鹿台逃窜。 八月初十,太子登基,改国号启光。 沁阳地界,某荒山野岭。 一群疲惫的官兵四躺八斜。 朱钗散乱的高贵妇人满脸尘土,坐在杂草横生的地上,呆呆的看着京城的方向。 她身边的贵公子亦是一身狼狈,累极躺地。 “母妃,我们去鹿台,舅舅会收留我们吗?” 三皇子燕北辰望着天空,喃喃问。 北宫玉妍慌忙看向那些官兵,见他们没听到才又回头,低声怒斥:“他是你亲舅舅,怎会不管我们?别胡说八道!” “可他已与霍长安联手,对我的求救信也不管,要不是他,我们怎能落得如此!”燕北辰恨恨的说。 北宫玉妍也是目光阴沉。 “他一定是被新月溶那个贱人蛊惑了,放心吧,等咱们到鹿台,娘自有办法让他听我的!” 她是北宫家唯一的嫡女,可不是北宫玉婷那个庶女。 她的好弟弟,从来护着她这个姐姐,要不是中途出了个新月溶…… 哼!新月溶找回的,也不知是哪个旮旯出来的野丫头,反正不可能是北宫雪芙。 那短命鬼,早不知去哪投胎了。 “等去了鹿台,娘联系几位长老,就说……北宫耀是新月溶与别人私通的野种,除掉北宫耀,你便改姓入你舅舅名下,夺了鹿台的兵权!” 燕北辰微微吃惊。 虽然知道母妃在宫里阴谋鬼算双手不干净,但头一次明晃晃听到,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你干什么,这些年母妃不就是这么替你打算谋划的!你早心知肚明,现在何必这副表情!” “不是,母妃,儿臣只是想……应该不会有人信吧?” 北宫玉妍森然一笑:“放心吧,早在二十年前,这个钉子我就埋下了!” 谁让新月溶不知好歹,屡次阻止北宫霆插手她的事。 要不是那时候把那个短命鬼弄死了,让新月溶心灰意冷,离开了鹿台,她也会让人曝出新月溶与人私通的证据! “呵呵,贵妃娘娘好手段!”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一群官兵中响起。 大家全都惊的跳起来。 “谁!?” 官兵中,刚才说话的士兵伸手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脸。 “是你!” 就算过了二十年,北宫玉妍也认得,是新月溶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之一。 当年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各个忠诚,着实让人讨厌! “给本宫杀了她!” 星回讽刺一笑:“北宫玉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挥手,山岭上,瞬间出现了一群高手。 那些官兵直接放弃了抵抗。 “叛徒!你们这些软蛋!快杀呀!” 北宫玉妍像个疯子一样嘶吼。 “母妃,我们走不掉了!” 跑了几步的燕北辰慢慢的退回来,惊慌的看着前方。 前方,一顶精美华丽的八抬大轿出现在众人眼前。 轿子里,坐着两个艳光四射,神韵相似的美人。 第352章 福薄之人,终是命贱 北宫玉妍震惊的看着轿子里的人。 新月溶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美貌无双。 她明明天南海北的寻找女儿,该满头银发,老态尽显才对,怎么会比她这个在宫里从未经过风吹日晒的贵妃还要年轻! 真是妖孽! 怪不得又把北宫霆挑拨的不听话了! 再看她旁边的女子,北宫玉妍又是一震。 北宫,雪芙? “主子,这两个狗玩意儿死到临头还在算计咱呢!”星回冷笑。 新雪芙扶着新月溶优雅的下了轿。 母女二人在这荒山野岭,似杳霭流玉,贵气不可侵犯。 笑话! 两个低贱的江湖女人,跑到她这摆起谱来了! “新月溶,见了本贵妃,还不下跪!” “哦,对,要下跪。”新月溶微微一笑。 星回一脚就把北宫玉妍踢翻了。 “新月……” 不等她怒骂,星回已经一巴掌一巴掌打在那张曾保养得宜的脸上。 等打完,北宫玉妍的脸已经成了血猪头。 她再也说不出话,只瞪着血红的眼睛像要吃人似的。 星回还没有结束,又抓着她的头发往地上磕头。 直磕的血呼啦糊了一脸。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北宫玉妍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舅,舅母。”燕北辰略带讨好的笑。 “是我母妃,以前得罪过您吗?” 新月溶微笑。 这母子俩还真是一路货色,装什么装呢! 自己逃跑,把老婆孩子都扔下了,只带着还有用处的北宫玉妍,还真是和他娘一样,自私的令人发指! “是哦,她得罪了我。 把我三岁的女儿活埋。”新月溶温柔的声音后,隐藏的是彻骨的寒意。 北宫玉妍身体一颤。 怎么可能,她怎么知道的? 她找回来的,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不可能呀,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记忆! “所以呀,我也要把她的孩子,活埋咯!”新月溶愉悦的说着。 脸上散发着光辉,美丽动人。 燕北辰一下子僵了脸。 “舅母,莫开玩笑,母妃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星回又要踹,被新月溶阻止:“别这么暴力,一会儿活埋感受不到乐趣。” 就是要在土里拼命挣扎才好玩啊! 从力气很大,到力气很小,渐渐喘不动气,一点点感受自己的死亡。 “疯……子!”北宫玉妍在地上扭动。 “对啊,我是疯子,不是被你逼疯的吗?放心,你的下场,会比你儿子更惨!” 手下的人已经在开始刨坑。 “舅母……”燕北辰满脸祈求,微微上前。 下一秒,手里却拿着一把匕首朝新雪芙的脖颈逼过去。 不料反被新雪芙制住,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表妹,表妹,别别……舅舅,看在舅舅的份上……” “表哥,别怪我,母债子偿,要怪就怪你母妃作孽吧!” 声音如她娘一样轻轻柔柔的,若是别的状况下,定是极好听的,但现在燕北辰只觉得毛骨悚然! 新雪芙抵着他去了坑边。 让他亲眼看着坑越挖越深,亲眼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新……月溶,你不怕,我弟弟找你算账,不怕他真的不要你……”北宫玉妍还在咬着牙威胁。 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锁在深宫里,玩弄权术玩傻了吧! 不知道她们江湖人,不靠嘴皮子吗? “不怕哦。”新月溶摆动一根手指。 “他不敢。我女儿,是霍长安的义姐,而北宫霆现在已归顺霍家了哦。 还有啊,你怎么老是觉得我会缠着你的好弟弟,会赖着你们北宫家呢?什么肮脏糟烂的猪狗窝,谁稀罕呢? 和离书早就给了北宫霆,本庄主现在,跟你们北宫家没有关系呢!” 新月溶甜美的笑着,“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是告知了他一声:我要去杀你姐姐喽。 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 罪、有、应、得!” 北宫玉妍仓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是贵妃,北宫家想长久安稳,需要扶持我儿子继位……他们已经谋划了这么些年……” “真是在宫里呆傻了,出了那道宫门,还以为自己是贵妃呢! 盯着京城那一亩三分地,脑子只有核桃大吧? 外面的天啊,早就变了,燕姓王朝,玩完了!” 话落,新月溶一刀砍断了北宫玉妍的左手。 “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这一刀,是替死去的星眠砍的!” 右手! “这一刀,是替死去的星宿砍的!” 左脚! “这一刀,是替我爹砍的!” 右脚! “这一刀,是替我新月山庄二十个护院砍的!” 三长老做的那些恶事,全都是受了北宫玉妍的指使,当然全要算在她头上! “这十八刀,是为我和女儿分离十八年砍的!” 北宫玉妍脸上,身上全部划烂,已经成了一个人彘。 她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就那样躺在肮脏的血地里,任由血流尽。 这一生,她要结束了,灰蒙蒙的眸子看着天空飘荡的白云,不知在想什么。 大概,是后悔离开鹿台,去了那深宫大院,被至高的权势迷了心智,在阴谋算计中误尽一生吧! 新雪芙扭头看着北宫玉妍的惨状,目光微闪。 新月溶以为她害怕,神色一柔:“吓到了?” “不是,我是想跟娘学着点。”新雪芙一笑。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学的。 谁想这么残忍,她只是太恨了! 新月溶又悠然看向北宫玉妍。 “哎呀,你别死的太快了,还有些事没告诉你。” 此刻,那些官兵跪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眼里已经没有刚才对美人的惊艳,而是无边的恐惧。 “你们最近的不顺全是我让人做的。 钱庄,我让人做空的。赚钱的酒楼,我报给太子的,暗藏的兵力,我报给怀山王府的!” 北宫玉妍灰蒙蒙的眸子又隐隐光亮,透出仇恨。 “哦,忘了你的女儿宝康公主。 放心吧,她很惨! 你们一逃,驸马爷就把她捆着送给了太子,谁让她把人家的子嗣都害光了呢!” “北宫玉妍,你女儿前半生享尽荣华,后半生草席裹身,而我女儿,前半生受苦受难,后半生却会富贵安乐。 福薄之人,终是贱命。 福厚之人,苍天保佑。 真是,天注定!” 她俯身,盯着北宫玉妍急怒凸起的眼睛,舒出最后一口恶气: “你有没有,后悔得罪我!” 第353章 大好男儿 北宫玉妍已经再也说不出话,眼角落下泪,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不瞑目。 “新庄主饶命,新庄主饶命,我等也是受三皇子坑害,若您需要,咱们替您解决了他……” 一群官兵疯狂的磕头求饶。 “你们……” 燕北辰双股战战,面无血色。 他的心腹,已经在出城厮杀中全牺牲了,剩下这些歪瓜裂枣,真是没半点忠君意志! 杀了最想杀的人,新月溶懒得再理会这些人。 神色清冷嫌恶。 “当本庄主那么爱杀人吗?脏死了!滚!!!” 一群人屁滚尿流,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舅母,舅母,您也放了我吧,母妃做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晓,您放了我,我以后离的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见新月溶眉间略有疲态,新雪芙刀子一紧,“娘,您休息,让我来。” “表妹,表妹,你饶了我,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你姓燕,得给新君主让路了!” 新雪芙一脚把他踹进了挖好的坑里。 燕北辰想要往上爬,手却被扎出血洞。 他终于不再装了。 “新月溶!你这个贱妇!母妃就应该早点杀了你!还有你新雪芙!短命鬼,就该死在坑里!” 新雪芙站在坑顶,柔美的脸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天道好轮回,叫吧,叫得声儿越大越好听。” “疯子,疯子,你们母女都是疯子!” “对啊,就是疯子。” 一只袖箭射到燕北辰的腿上,他跪到土里。 很快,土埋到了他胸口,继而,头顶,终于,再没有声音了。 “你可没那么好运气被人救了,我会在这盯着,等你彻底死去!” “驾——” 远远的,从那些官兵消失的方向,骑马飞奔来一人。 手下们瞬间警惕。 新雪芙莫名一颤,感觉那人霸气的姿态有些熟悉。 “这人好强的气势!”新月溶眯眼道。 然后下令:“撤!” “新姨留步——”那人远远高喊。 嗯? 这谁啊? “娘,他就是,炎虎的儿子,炎猛。”新雪芙声线发紧,抿唇道。 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想干什么? 说话间,炎猛已经来到跟前,翻身下马,目光在新雪芙脸上落了一下就转向新月溶。 “新姨,我是……” “招妹儿啊!!!”新月溶罕见的激动。 手下们全都脸色一呆。 还是星回提醒:“主子,人家是征西阔疆飞骑大将军,狮子王!” “哎,对对对,招妹儿出息了!” “好啊,真好,浓眉大眼,跟小时候一样!”新月溶像看自家儿子,还伸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壮实! 炎猛无比痛恨这个名字! 但,当看见新雪芙低头偷偷憋笑的嘴时,哎呀,也没那么痛恨了。 鲜少看见她露笑脸,能博美人一笑也值了。 此时没空叙旧,他赶忙问:“新姨,三皇子呢?” 新雪芙的嘴角一收。 新月溶指了指土堆。 “快挖出来!” 炎猛说着,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挖。 “你要救他?”新雪芙僵着声音问。 “不是救,是主上派我来有点事要问他。” 一听是正事,新月溶连忙指挥人帮忙。 但,这么长时间,那不中用的又不会憋息,早死了吧? 等挖出来,燕北辰已经没了啥动静。 炎猛在他后心猛的一拍,泥土从他脸上鼻子里,呼啦啦落了不少。 “嘶——” 他张开大嘴猛的吸了一发口气,睁开了眼睛。 “救……救,是来救……” “对对对,我是来救你的,我问你,你和太子斗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不对劲?” “你,你是……” “我是来救你的!说了就救你!快说!”炎猛厉声一吼。 “杀了,她们……” 燕北辰在地下憋了这么一会儿,脑子倒还清醒,指着新月溶母女,面容扭曲。 “算了,不问了,再重新埋起来吧!”炎猛站起来。 “我说,我说……” 燕北辰一下抓住炎猛的裤腿儿:“宫里的父皇是假的!我杀的是假的!” 大家一惊。 “太子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炎猛紧跟着问。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 有,当然有! 全都很奇怪,太子也很奇怪! “他身边……吼……吼……” 燕北辰突然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喉咙发出“嚯嚯”犹如破风箱的声音。 炎猛往他后背又是大力一击。 这次没用了,燕北辰的脸成了绛紫色。 炎猛查来查去,最后查到:原来燕北辰把沙土都吸进肺管子里去了。 艹! 短命鬼! “再埋起来吧!” 星回马上又把人踹了进去。 以为有了活命的机会,其实是最后又见了一回太阳。 燕北辰瞪着大眼,和他娘一样,死不瞑目。 “招妹儿啊,哦哦,不,该叫炎将军。”新月溶着实喜欢炎猛这干脆劲儿。 “新姨别这么客气,您和我娘情同姐妹,叫我小猛就行。”炎猛十分恭敬。 “好,小猛,你跟姨说说是怎么回事?” “新姨,主上怀疑太子身边有北蒙人,现在就是要查,京城到底混入了多少外族,都隐藏在何处。” 原来是这样。 “我这倒是有一人,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什么人?” “太子的一个侍妾。哦,是假的,真的被她弄出去了,她顶替了侍妾的名头,给她供应人皮面具的是我的人,那个女子,不知道哪来的,说是要给心上人报仇。 她一个月会找机会出宫一次更换面具,等下次出来,我问问。” “多谢新姨。”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为主上效力。”新月溶笑道。 “这边离新月山庄不远,小猛要是不急,去吃个便饭,咱们叙一叙。” 炎猛恭敬道:“长辈邀请,不敢推却,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新月溶欣悦点头。 新雪芙扶着她上轿,炎猛在另一边搭了把手。 新月溶更是愉悦。 一路上,炎猛骑着马,随着轿子缓慢行走,一身劲装,风姿飒沓。 果然是大好男儿。 “小猛今年应该二十有七了吧?是一直没娶妻还是……”死了妻? 第354章 祈盼他平安 炎猛瞄了新雪芙一眼。 这姑娘还真是半分都没提过他啊? “新姨,侄儿未曾娶妻,以前是没遇到合心的,现在遇到了,不过人家姑娘还没答应。” “像你这般英雄男儿,哪个姑娘不喜欢……”新月溶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之前招妹儿是送了芙儿小刀来吧? 她看向身边自上了轿就没说话的女儿。 难道…… 新雪芙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 “娘,你可遣人去过并州?” 问着话,她的目光落在炎猛刚毅如凿的脸上。 没有任何异样。 而新月溶从不会隐瞒女儿任何事,只要她问出来,都会说。 “并州?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听说那边也乱了,很多商队遭劫。” “哦~”新月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担心阿龙了? 放心,阿龙的功夫不错,不会有事的,估摸着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吧!” 唐龙,是中威镖局的少东家,也是扛把子,最近就是去了并州一带押镖了。 新雪芙见她娘误会了,也没说什么。 看来那两个衙役,是得罪了别人被杀的。 她松了口气。 没看到,马上的男人眸里带上了危险的光。 阿龙是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 很快炎猛就知道阿龙是谁了。 他来了新月山庄,还给新雪芙带了一堆儿外头买的小玩意儿。 好在新雪芙一个都没收。 不过那家伙也真够不要脸,客气几句就真的落了座,美其名曰陪客人。 他算哪门子的主人! “正好,你就陪小猛喝点酒。”新月溶说。 这个家伙很得新月溶喜欢,炎猛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唐龙是个自来熟。 “猛兄,可惜你姓王,要不然我还真以为是狮子王大将军炎猛,听闻炎将军力大无穷,一顿能吃十八碗饭,能单手托举三百斤重的石狮子。” 可惜个毛! 要是他真姓王,不得气死。 会不会说话。 “在下只是一介护院。” “一个月几两银?” “十两。” “十两那不少了,猛兄的功夫应该不错,要不然到我镖局来吧,我给一个月三十两银,外加一出院子。” 新月溶喜的直笑,“阿龙别难为人了,小猛的主家救过他的命,他忠于主家,是不可能为了银子到你这的,咱们江湖人,讲的就是义气。” “还有诚信。”炎猛看了新雪芙一眼,补充。 “对对,还有诚信。” 新雪芙低头不语,只盼着他快些走。 终于熬完这一顿饭,炎猛起身告辞。 因为唐龙的到来,新月溶也没和炎猛谈论些以前的事,但她一点也不可惜。 看了一出有意思的戏。 唐龙喜欢芙儿她知道,现在也确定了,炎猛也喜欢芙儿。 哎,愁人。 唐龙也算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炎猛嘛,太优秀,还与女儿定过亲。 现在就看女儿选谁了。 或者谁都不选。 “芙儿,忘了给小猛收拾点路上吃的,你去送一下。” 新月溶让星碧收拾了一个包袱,交给新雪芙。 怎么不让星碧姑姑直接去送? 新雪芙不愿去,但怕引起新月溶的疑心,也还是听话的去了。 炎猛等马吃完了最后一波草料,才牵着出了马厩。 唐龙早在外面等着,且下人也被他打发走了。 “明人不说暗话,猛兄是对我芙妹妹有什么想法吧?” “是又如何?” “那劝猛兄别浪费时间了,新姨拿我当半个儿子看,你没机会。” “傻缺!” “你说什么?”唐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在饭桌上,这王猛可谈吐得体,举止有礼,是个正派人物。 “我说你傻缺,你没戏,你这条自作多情的小土蛇。” 刚才在饭桌上,唐龙说他的江湖外号:中威小青龙。 偏要说他是小土蛇。 这可把唐龙气坏了,伸手抓住了炎猛的手臂,一个擒拿,也不知怎么的,炎猛就摔了出去。 唐龙有些懵,他的力气这么大了吗? “你们干什么?”身后一声娇斥。 “芙儿妹妹。” 新雪芙没有看唐龙,直接去了炎猛身边。 “你是怎么了?”她不解,又担忧。 眼看炎猛捂着胳膊,真的起身有点艰难,她才伸出手将他扶起。 “你是怎么了?”她睁着大眼又问。 炎猛的功夫她知道,怎么可能被唐龙扔地上。 “没什么,路上受了点伤。” 果然,炎猛的胳膊,渗出零星血迹来。 “去敷药!” “不用了,我身上带着,得走了。” 炎猛站起来。 脸色有些苍白。 他一手牵着马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珠。 一颗水晶珠上还沾了殷红的血迹。 “你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扔掉,我走了,若我还能再来…… 算了,朝不保夕之人,不敢有期盼。”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好像自言自语。 说完,他牵着马就走了。 仿佛拼命忍耐着什么。 不敢再回头。 一出门,他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猛哥——” 新雪芙追出去,却只见他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芙儿妹妹,不是这样的……”唐龙跟在后面想要解释。 新雪芙转头看他,眼底隐隐发红,像是要哭。 声音很冷:“唐公子,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嫁人。” “可是为了王猛?”唐龙急问。 “为了谁不需要跟你说。” 炎猛是曾护卫她的兄长,也是令人敬仰的英雄,她配不上,可她祈盼他能平安。 一生平安。 第355章 必须要做 虽是如此想,但新雪芙还是心神不宁。 她还记得之前炎猛那句:两姓之约,言出必行! 可刚才,他为什么又那样说呢? 难道,要去做很危险的事? 唐龙很伤心的离开了新月山庄。 下人马上去报。 新月溶听了,心里也犯嘀咕。 “炎猛真的还是装的?伤个胳膊也不至于那么弱吧?单手能举狮子呢!” 星回:“主子,单手不可能举起百斤狮子,除非他不是人。” 呃,就不要在这事儿上较真了嘛! 星碧道:“不管他真的还是装的,反正大小姐是信了,还很心疼。” 那就是喜欢炎猛呗! 新月溶笑起来。 芙儿眼光不错。 又有手下来报:"庄主,大小姐派了两个人跟在了炎将军后面。" 过了一会儿,又报:“庄主,炎将军栽下了马,大小姐过去了。” 新月溶越发疑惑:“找大夫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的。” “风右把他带到咱们的客栈,也找大夫看了,大夫说,是伤邪入体,引发了昏厥。” 真的?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刚才还中气十足,健硕稳固,依照她的经验,这样的男人,就是铁打的牛。 乱箭射成刺猬,说不定都能挺着说完遗言再死。 这样一点小伤小痛, 切~~ “不管了不管了,我女儿喜欢就成,管他是狮子还是猫儿呢!” …… 客栈。 昏迷的炎猛竟说起了胡话。 而且嘴里念叨的竟是…… 新雪芙慌忙去捂他的嘴。 “大夫,你先出去吧?” “是是,大小姐,药已经在这了,您喂给这位……大侠,若是短时间不起效,再用温水擦身……” 新雪芙一哆嗦,脸颊滚烫。 “我知道了!出去!” 大夫一出门,新雪芙立刻放下了手,拼命往身上擦着。 再看炎猛,嘴唇都烧的有些发红,还在不停蠕动。 她又恼又羞,站起身就想走,走了一半又停住。 “芙儿……”又一声呢喃。 新雪芙心魂一颤。 别人这样喊,她没什么感觉,炎猛这样喊,总觉得里面都夹了一股炙热。 想到他那时的舍命相救,她又来到了床边,端起药碗给他灌药。 因为他的不配合,灌一半撒了一半,洒在他的衣服上,脖子里。 她挣扎良久,还是解开了他的衣服。 炎猛的身体她见过,那一次,连续让她做了三天“噩梦”。 总梦见一只老虎追她,追上了就变成一个赤果果的男人。 全身泥巴糊身,却有一处嚣张无掩。 脸都要烧起来了。 衣服脱掉,露出男人精壮鼓胀的上身,还有排排罗列的肌块。 麦色的肌肤,健康又野性。 好像随时能一跃而起,爆发出野兽般的力量。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倒在这里,需要人照顾。 但是,他身上,也有不少刀疤。 胳膊处,更是刚添的,此刻有殷红的血从白布底下渗出。 新雪芙从惊吓变成心脏纠痛。 她又重新给男人上了药,包扎好。 而后拧了帕子胡乱的擦了一通,没注意将裤腰带都浸湿了。 擦完一遍,她就给盖了被子,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到此为止吧。 她再让别人来照顾。 “猛哥,以后,别再来洛淩了,求你。” “……”炎猛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 炎猛似乎很痛苦,也很着急,深深的皱着眉头,不停地在说。 新雪芙凑了过去,“猛哥,你很难受吗?” 温软清甜的气息呼在男人脸上时,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清醒的迷蒙。 然后,他突然亲在近在咫尺的那只粉色诱人的唇上。 有那么片刻,新雪芙的脑子全是空白。 片刻后,逃走的动作全是本能。 身后传来男人坚毅不可摧折的声音:“芙儿!等我来提亲!” 炎猛目光澄亮,哪有一丝病态。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认,新雪芙对他是动了心的! 摸着嘴唇,想着刚才的触感。 软的跟主母做的豆腐脑似的。 还带着花香。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肌跳动,使劲按压浑身的叫嚣。 “这个女人……有毒!” 魅惑人心之剧毒! 触之沦陷,不能挣脱。 一粒药入腹,他脸上的红很快退了个干净。 哼哼,下次再来,他可不会这么有礼了! …… 北余城,二十万大军出发京都。 留下十万人守城。 百姓夹道相送,队伍整整走了半日。 七日之后,狼烟起。 北蒙蛮虏发动全国之力,集结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守城将军武高达率军抵挡。 这一次,北蒙军像疯了一般,凶猛无比。 风起,巨大的球形物缓缓的升至天空。 酣战中的人毫无觉察,等敌方发现已然飘至他们头顶。 猛火油兜头而下,一片火海。 然,北蒙人前仆后继,势必要将城门一举攻破。 就在东阳军节节败退时,本该已经南下百里的霍长安出现,带领精兵杀出,劈开一条血路,直奔敌军将领。 “霍长安,你没走!”日不赫大喊。 “你没死,本主怎么敢走!” “呵,那就看看你今日还能不能活了!” 两人拼杀在一起。 桑宁站在城墙上,拿着望远镜观战。 北蒙人体力天生有优势,普通兵将可对抗东阳三人。 就算猛火油损了对方很多兵力,在人数上,也还是占尽优势。 霍长安陷入敌军中,已看不见身影。 桑宁揪心的难受。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按照大哥的推算,他们的计划是前后夹击,后方很可能还会有朝廷的军马来。 这里,必须速战速决! 她转身下楼。 “四婶婶!” 一个小人跟在屁股后。 “我帮你。” 锦棠目光澄亮,好像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不,锦棠,你不要再碰那些东西。” 桑宁从来没真敢放弃制作炸药,那是最后反败为胜,能救下所有人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让人准备着能随时制作的材料。 还有,她心底也有疑惑。 制作炸药的东西,也不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硫磺,木炭,硝石也是本就存在于这世间。 她顶多让一个组合的东西提前出现而已,难道还不许出一个聪明的古人吗? 历史上的王莽,也有很多先进思想,让人怀疑是穿越人士呢! 所以,她也不能因为霍长安的一个猜测,就枉顾那么多人的性命。 但是,若真的有天谴,她一个人来承受就行。 万不可把锦棠再拖进来。 “听话,锦棠,快回去。” “不,四婶婶,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自己去做。” “锦棠,你怎么不听话了,这可能以后会引起不好的后果。”桑宁严厉道。 锦棠丝毫未退:“那只是可能。但是现在必须要做不是吗?因为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四婶婶想一人去冒险,是要陷我们霍家于不义吗?” 第356章 打怕为止 桑宁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向来乖顺懂事的宝贝侄子训斥了。 不由想笑又想哭。 “四婶婶,如果真的有不好的后果,锦棠也愿意和四婶婶一起承担。 更愿意,以一人换千万人性命。 划算的很。” 桑宁终于忍不住哭了。 “锦棠,你怎么就……哎,好,咱去!” 风声疏狂,人间仓惶! 老天它早已死了,瞎了! 她有何可畏惧! 桑宁牵起锦棠的手。 “哎,还有我呢?”邵松辰喊。 “你不行,你是外人!”锦棠头也没回。 但是,这无情的话语反而让邵松辰更感动的稀里哗啦。 他刚才可听着呢,锦棠去干的事很危险,可他不让他去。 这是怎样深厚的兄弟情啊! …… “报军师,南边有二十万朝廷军逼近,距离北余五十里!”侦察兵登上城楼,慌张报告。 “传信鹿台,速来支援!” 裴明安沉稳下令。 鹿台早有准备,已提前出发,五十里,时间足够了! 他继续观战,不停的指挥锣鼓队变换阵形。 主上一人入虎穴,所在的位置,倒了一大片,杀的北蒙兵都摞成了山,简直是神从天降。 可那不要脸的日不赫,被砍了一臂之后,就躲在后面不出来,想用车轮战耗光主上的力气再出手。 裴明安甚是焦急。 不停的研究阵型,试图助力最勇猛的冯大力冲出敌军,再破开一个口子,与主上汇合。 “报军师,朝廷兵马还有三十里!” “报军师,朝廷兵马还有二十里,领兵的是夏地左将军袁明!” “北宫军呢?”裴明安忽觉不对。 “那边还未曾传来消息。” 怎么可能! “派人前去查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鹿台方向的侦察兵传来消息。 “军师,鹿台叛变!” 什么! 这不可能! “军师,是真的!鹿台迟迟不发兵,属下派过去的人,都被砍杀。” 裴明安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但他还是不信! 他和北宫霆和北宫耀也曾相谈甚欢,父子二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绝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不管如何,此刻北余却已陷入危急。 “通知主母了吗?” “主母来了!” 桑宁的身影出现在城楼。 “此事我已知晓,莫慌,裴军师,敲锣鼓,招霍静雅回!震天雷已备好。 这边你守着,后方我来!” “主母,城内只剩三千守卫,需要再调回些兵力吗?” “暂不需要。” 只有三千,主母该如何应对二十万军马!可此时战场上,也确实抽调不出,冒然抽兵,恐损失惨重。 “不必担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虽然没有兵,但城内有二十万百姓。危亡之际,人人皆兵!” 说这话时,桑宁声音自信有力。 因为她知道,北余百姓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只是缺一个领导者! “是,主母!”裴明安大声道。 刺目的阳光照在女子的身上,她看向热烈拼杀的战场。 这一幕,她看了不止一次,却依旧做不到平静。 因为那倒下的,不是木头,是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啊! 他们昨日,还在憧憬着战后的美满生活,今日就可能死在这里了。 “此战之后,大局既定!”她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此战之后,大局即定!” “此战之后,大局即定!” 鼓声伴着震天高喊传出去,传到每个将士的耳中。 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敌军中震响。 桑宁用投弹机打响了胜利的第一炮。 东阳士气大振。 “裴军师,这边交给你了。” 桑宁最后看了一眼霍长安的方向,转身下楼。 那一声巨响,甚至比以往的震天雷还要猛烈,杀红了眼的霍长安停止了动作。 他回头,血糊满了脸,像尸山血海里的狂魔。 看不清城楼上的身影,但他知道,桑宁一定在那里观看。 她又做了震天雷! 他身下的北蒙名将布朗图口吐鲜血,亦是被震住,之后直接放弃了任何抵抗。 “你比你爹,厉害。”他说出了早想说的话。 北蒙能领兵的大将被他一连杀了四个,他就是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猛虎,谁能与之争锋。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把人运到北蒙的。 只有先王,知道。”布朗图说,胸口的箭让他喘息艰难。 震天雷的响声开始接二连三的炸响。 布朗图的眼里露出了恐惧。 他知道,北蒙完了。 再也攻不进北余城。 进攻中原的梦彻底破碎了。 “你放了我,我一定能劝王撤兵,不再进犯!” 霍长安闭了眼睛。 晚了,震天雷已经用上了,全晚了! “你们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不是大哥分析,此刻的北余城,已经和西北阳关一样,被屠杀殆尽! 跟北蒙,不能讲和,只有打,打的他们彻底惧怕为止! “绝不饶恕!” “我们身后,还有二十万精兵,你不要……”布朗图凸起的双眼定格。 霍长安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谁给你们的权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让你们,再没胆量进犯中原!” 后方。 桑宁穿上铠甲,带了三千守城军,加上换了衣服的百姓,黑压压一片。 他们隐在后面,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浩浩荡荡,也有十几万人。 桑宁打算能拖延尽量拖延,等鹿台,等霍长安。 但是现在,还缺一员大将。 若不然对方看只有一个女人带领,必然心中疑窦。 她打量着前头的百姓。 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 这人身材魁梧,刚才很积极的帮忙召唤百姓。 是赌场的老大。 她记得霍长安说过,就是这人曾掩护过他逃脱。 而且,在城外扎营时,也见他带人往营地送过粮食。 真是应了那句话:忠义多是屠狗辈!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叫张光山。” “好,张光山,你穿上将军铠甲,站在我旁边充当将领。” 张光山满面红光,左右看了他赌场的兄弟们一眼,颇有种光宗耀祖的兴奋。 “草民多谢……主母!”他也随着身边的士兵喊。 “草民见过霍老将军数次,一定能演好将军,草民还会点功夫,上去打一圈也行!” 第357章 三个儿子不像他 “好!不愧是北余的汉子!"桑宁一拍他的肩膀。 “但是咱们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再说一遍,喊你们来,是为拖延时间,保持好队形,不要轻举妄动露出破绽。” “传下去,务必让百姓全都知晓。丑话说在前头,谁露出破绽,陷北余城于危险中,便是北蒙奸细,杀无赦!” “是,主母!” 士兵一排一排的交代下去。 等嘱咐完,朝廷军也到了。 “上头何人?” “本将军乃霍家军威猛大将军张光山,你又是何人?” “本将军袁明!” 桑宁看了看距离,袁明阵前报名号很谨慎,在射程之外,她也没那么好的枪法,能一击即中。 “你问问他,是否知道太子已为北蒙人所用。” 张光山照着桑宁的话问。 哪知袁明根本不废话,“忠不违君,乃臣子本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霍家谋逆叛主,人人得而诛之! 给本将军攻破城门!” 桑宁一听,这就是个愚忠的傻逼! 而那袁明也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时间,第一批人奔跑上前。 “主母,我带人迎战?”张光山抓紧了手里的刀。 不等桑宁说话,下面已经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原来,城门前,埋了一圈炸药! 断腿残肢飞起,袁明面色冷硬。 “上石磨!” 显然,他也知道震天雷,且已经找到破解办法。 沉重的滚磨被推上前,爆炸声接连响起。 桑宁冷冷的看着袁明,擒贼先擒王,如今唯一的胜算就是,她能靠近袁明,挟持他! “开城门,上投弹车!”桑宁下令。 城门开了,一排投弹车迅速摆开。 “投弹!” 这一次的炸弹,是带毒烟的。 袁明急令人后退。 而他也看到了对面涌出来的黑压压的士兵。 还有推送过来的一车震天雷! 他眼里冒出贪婪,急速的与身边人商量怎么快速的冲过兵防区,夺下震天雷。 双方暂时停止,各自盘算。 锦棠跑到城楼上,悄声跟桑宁道:“四婶婶,准备的材料都用光了,那三车,只有一车是真的。” 桑宁眸光一动:“我坐上假车,冲到敌营,弓箭手掩护!” “主母不可!” “四婶婶不可!” “擒住袁明,是唯一的机会,不必争论!”桑宁身上塞了真正的炸药,正要下楼。 却见城下起了骚动。 一个中年女人受到了惊吓,大喊大叫说不装了,她要回家喂孩子。 虽然很快被督战兵射杀,但也引起了骚乱。 “杂货铺老赵的婆娘,真是,成事不足!看她长得壮实才让她来的!”张光山气恨道。 “查!查她全家!” 刚才那女人的声音尤为大,受到惊吓不是这副样子,是瑟瑟发抖说不出话。 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 袁明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脸上露出了然的冷笑。 “原来,城内无主。” “给本将军准备,全部进攻,一举夺下震天雷!” 桑宁冲下楼,上了马车,大喊:“盾牌兵上车,弓箭手掩护!” “主母,对面乱了!”张光山指向对面。 只见袁明没有再往前冲,带着人又调转了头。 而显然,后头来的人,更能让他忌惮。 “是炎将军,炎将军回来了!” 桑宁眼前一亮,炎猛回来了! 可是不对啊,炎猛也没带兵,怎么让袁明那么害怕呢? 桑宁又回到了城楼。 这一看,才知道,炎猛是带了人马的,只不过那些人马没有穿军衣,不知炎猛又从哪里收来的队伍。 人数不多,只有几千人,但炎猛厉害啊,狮子王不是白叫的,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地,横扫一片。 怎么感觉出去一趟更厉害了呢? “哈哈!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取那姓袁的狗头,连升三级!”炎猛豪气冲天。 气的袁明怒骂:“不知天高地厚!当年炎虎都不是本将军的对手,还真以为自己是狮子王,是个红烧狮子头还差不多!” “呦呵!袁老龟看起来很是中气十足嘛!那怎么还被自己的小妾带了绿帽子呢?哦~我知道了,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兄弟们,我告诉你们,袁老龟的三个儿子,没一个长得像他,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袁明拿着刀冲过去:“黄毛小儿!受死!” “来吧!绿毛龟,老子现在强的可怕!” 炎猛目光精烁,看着袁明冲过来。 几千对战二十万,那是天方夜谭,所以他和桑宁想的一样,擒贼先擒王! 但袁明实在卑鄙无耻,不敢单独挑战炎猛,搞群战,还玩阴的!暗器不停的往炎猛身上招呼。 “气死我了这老东西!” 张光山忍不住了! “主母,我想唱歌!” 桑宁:“随便!” 她敲了一下锣鼓。 等炎猛看过来,就做了个手势。 张光山还以为是给他助力。 于是,粗犷的大嗓门唱了起来:有一个绿毛龟,他滴名字叫袁明 三个儿子不像他,像谁哎? 东家王,西家刘。 哎呀娘,难不成破庙里玩虱子那个胡老头 哭天天,抹泪泪 老袁比不上胡老头 …… 第358章 中毒了 桑宁惊愕的看着他。 更让她惊愕的还在后头。 人群中,赌场的兄弟们都跟着唱起来。 然后百姓也跟着唱。 最后三千守卫也跟着唱。 袁明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攻城!继续攻城!” 炎猛追着他砍,终于,他到了射程内。 桑宁开始瞄准。 “将军,属下觉得不对?”副将停住马。 他身下的马躁动不安。 “难道有援军要来?” 这得多少援军,才能把马吓成这样? “不管多少援军,今日必为国除害!”袁明大义凛然。 “是,将军!” “轰隆隆——” 荒野的尽头,旗帜摇曳,大队军马朝这奔来。 “是北宫军!” “这也是叛主之徒!”袁明忒了一声。 后方轰轰烈烈,前头也开始震颤。 守卫军开始疏散百姓让道。 只见城内的道路上,长龙一般的精兵悍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当头一人,血衣猎猎,犹如从地狱跑出来的杀神,裹挟着令天地变色的凶悍力量。 身后猛将,紧随其后,欲与疾风比速度! 仅这几人,就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万夫莫当! “将军……他,他就是霍长安!”副将声音都在发颤。 怎的,比他爹霍镇南都要可怕! 袁明也惊的瞳孔变色。 霍长安,不是霍镇南最废的儿子吗? 霍家军,不是只有一个炎猛成气候吗? 怎么,会这样? “袁老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束手就擒!” 袁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仰天大吼:“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誓……” “砰!”一声枪响。 袁明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点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犹如细微的石子入水,除了在袁明耳中轰然炸响,外界根本听不到。 而这次击中的角度,也很刁钻。 是从袁明大张的嘴巴而入,因为距离较远,威力不够,因此也没有击穿。 子弹就卡在了袁明的头骨内。 副将丝毫未觉,依旧带着人往前冲,高喊着:“誓死不降!” 直到炎猛一声:“主将已死!投降者不杀!” 他才回头咒骂:“你才死了呢!将军……” 将军人呢? 袁明已经一头栽到地下,被千万匹前冲的马践踏成肉泥! 甚至炎猛想割头颅展示都找不到人了。 “为将军报仇,誓死,不降!”副将咬牙又喊。 城楼上的桑宁咒骂:“愚蠢,自私!” 为自己所谓的忠诚害那么多条人命,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她又开始瞄准副将。 北宫耀已经从后方冲入战场。 霍长安也率人从前方杀入。 朝廷军被围困成待宰的羔羊。 张光山看的热血沸腾,“主母,我能下去了不?” 再不下去过两把杀敌瘾,就没机会喽啊! “快下去吧!” 只要别再鬼哭狼嚎的唱歌就行,要人命! 张光山下去就招呼了兄弟们一块儿。 “兄弟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杀敌去!” “老大!你真威风,真像大将军!”兄弟们摸着他的战袍,纷纷夸赞。 “那当然,不杀上百八十个,配不上这身战甲,走!” “走!” 一场血腥淋漓的大战,终还是以朝廷军的投降落幕。 负隅顽抗被斩杀者十万,投降者十万。 桑宁脱了战甲,跑下城楼,像轻盈的燕儿奔向战场。 战场上,浑身是血,挺直屹立的男人转身,迎着火红的夕阳,一步一步朝这边走。 一天一夜的酣战,他已疲累至极,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俊美的脸看不清什么模样。 血红的眸看着前方,看着一团粉紫带着热烈冲过来。 女人抱住了男人,撑住了他沉重的身体。 “身上,脏。”嗓音干哑如有铁锯拉扯。 “不脏,这是你的荣耀。” 桑宁抱的他更紧。 她看他战场上的英姿,铠甲泛着光明,看他刀指苍穹,带领众人杀光鞑虏。 他是英雄。 天下的英雄。 是她,桑宁的英雄。 男人扯开干裂的嘴唇,笑了。 “好累……”他反抱住了她,声音带了软弱。 将她身上的衣裙也印上了血印。 “好,带你回家。” 桑宁撑着他,维持着大将军的威严,一步一步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主上不是人啊,杀了那么人,竟然还能走回去!” 邵青和霍江初伤痕累累,直接躺在地上不起了。 武高达一下子扑到了炎猛身上。 “猛哥,主上有主母扶,我也要你扶。” “扶你娘个蛋!” 他还想有女人扶呢! 炎猛吸着气,把身上歹毒的暗器拔出来,带下一片血肉,血肉泛着黑。 “狗娘养的,阴损!” 北宫耀一脸凝重愧色的走过来,对着几人道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炎猛一股火气憋了下去。 好歹是他大舅子。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北宫军出了奸细,借大长老之手给我爹下了蛊,现在我已将我爹制服,送去我娘那了。” 大长老一直是他和爹的最强后盾,因此没有防备。 两人都被蛊控制,压军不发,他察觉后将他们制服,费了点时间,所以就来晚了。 大家又骂了几声,朝廷真是竟玩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再玩阴谋诡计也没用,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我去跟主上请罪。”北宫耀说。 不管如何,因为他们的迟到损了很多将士,北宫军难辞其咎。 “明天再去,现在去小心主上砍了你的头!”炎猛提醒。 武高达贱兮兮的笑起来。 炎猛哀叫一声:“完了,老子毒发了,快不行了,芙儿……芙……” “奶奶的,真的假的,好好好,我扶你,我扶你,猛哥,你别死啊!”武高达连忙扶住他。 猛哥的嘴是黑的!还真中毒了哇! 北宫耀咬牙切齿,这家伙现在不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的喊妹妹的名字! 但因为心里愧疚,外加对炎猛那么点佩服,也还是黑着脸让人传信。 武高达还在嘟囔:“猛哥,你可不能死,咱哥俩命苦,到现在还没找个媳妇尝尝女人滋味儿,死了多亏哪!” 炎猛:对不住兄弟,以后就你自己苦了…… 第359章 毒发了 霍长安头一回享受了帝王般的待遇。 洗浴全程被人服侍。 虽然他的精神已垮,但兄弟一直斗志昂扬。 让他既快乐又痛苦。 完了,上药,包扎,按摩,松散筋骨…… 桑宁点燃了高级安魂香,那是鹿时深用灵泉边的花烹干制作的。 “宁儿……”男人被包裹在被子里,只露着头。 那张曾精致俊美,比女子尤甚的脸,如今风吹日晒,历经铁马金戈,已是英气刚毅,轮廓立体,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阳刚之气。 只是此刻,那双透着血丝的眼睛,疏散了凛冽,蒙着一层水雾,有种看不透的深沉在里面。 “嗯……”桑宁回应。 “宁儿……”他又喊。 桑宁以为他要问震天雷的事,抿抿唇,想要解释。 他却忽展眉头,眼神迷雾散尽,像孩子一样澄澈无垢,又像一只等待食物的雏鸟,充满期待又渴望。 “试婚?” 桑宁又好笑又脸红。 自那日试婚后,她一直没再提起劲头儿。 每次被这具刚猛的身体和俊美的脸蛊惑,她就记起那天的疼。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真的太稚嫩,而他又…… 不管怎么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好好睡一觉。 “多的是机会,你现在先休息。” “骗人,你不满意……”他失望的垂下眼。 她怎么不满意了? 好吧,大将军又发小孩子脾气,需要哄。 桑宁脱了鞋子上床,钻进了一个被窝,她捧起男人的脸,亲上他的唇。 直把他干燥的唇捻磨的嫣红水润。 在他将手扣在她腰间,要发狠时,她软糯开口:“不是不满意,真的很疼,我有点怕。” “你先睡觉,睡醒了咱们慢慢试,好不好?” 她吹着气,像一个妖精。 又去亲吻他的眼睛,像对待一个珍宝。 男人哪里能说不好,他只恨自己长的不好,让她那么疼。 “好……呃!”声音突然变了调,像被滚热的岩浆烫了一下,后面的声音难以描述。 他只是双手抓住了被子,眼睛死死盯着桑宁,变得愈发红,愈发……深陷于其中。 “睡吧,我的英雄。” 桑宁亲了亲已经熟睡过去的男人。 他的眉头舒展,还带着最后的欢愉之色。 用帕子擦了手,打来水,又给他的大乖乖洗了个澡。 她才又给整理了一下被角,出去询看战况。 …… 这一场战役,虽然赢了,也是死伤无数。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属于中等将领的帐子里,霍静雅焦急的看着军医在对冯大力展开急救。 他心口中箭。 为她挡的。 平日吵吵闹闹,霍静雅根本没将冯大力嘴里的话当回事。 可是,在危急时刻,他却替她挡了箭。 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的人。 扬言要出人头地的人。 拼命练功,从不懈怠的人。 怎么会这么不顾自己的命呢? 霍静雅手脚发凉,茫然不知所措。 “静雅,你别在这了,你身上也那么多伤,去包扎一下。”凌飞飞要拖她走。 可是霍静雅挣开了她。 “我就在这守着。” “静雅。” 桑宁走进来。 “四嫂。”霍静雅急忙问:“震天雷,会不会对你……” “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别杞人忧天。” 桑宁拿出一颗药丸,往冯大力嘴里塞了一颗。 她问军医:“怎么样?” “幸亏偏离三分,冯将军身体底子好,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 桑宁把药瓶给了霍静雅。 这是鹿时深用溶洞里的某种钟乳为主要原料制的药丸,专门养心肺的。 “大力不会有事的,你要不放心,今晚就在这守着,每隔两个时辰给他服用一次。 不过现在,先去包扎休息一下,要不然晚上顶不住。” 桑宁心疼的给她擦了一下额上的血迹。 霍静雅咬咬唇,“四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 看出她的纠结之色。 桑宁有些明白。 静雅尚未对冯大力产生男女之情,所以,这事让她愧疚大于感动。 “静雅,战场上,兄弟之间,互相挡箭的人多了去。 他救你,是源于内心,是自愿,若你喜欢,可给于他回应,若不喜欢,需记住他的恩情,但无需背负什么。他也不需要你背负。 别多想,成为一个将军,磨砺出强大的心境,是需要经历很多事的,这只是其中之一。” “我明白了四嫂。” 霍静雅跟着凌飞飞回去。 桑宁又挨个转了转,有重伤的,分了点药。 走到邵青的帐子,听见邵松辰也在里面。 父子俩在斗嘴。 邵青:“你要是有锦棠公子一半孝顺,我的伤兴许能好的快些。” “你要是和我干爹一样疼爱我,兴许我会比锦棠还孝顺。” 邵青气:“我就是天天打你,你也得孝顺!儿子孝顺老子天经地义。” “我就是天天气你,你也得疼我,爹疼儿子,人之常情。” 邵青:“……小犊子,给老子倒水!” …… 桑宁听得直笑,也没进去。 等转到炎猛的帐子,他不在。 “炎将军呢?不是说中了毒?”她问守卫。 “炎将军拖着中毒的身子去查看职位缺漏了,因为有几位百夫长已阵亡。” 都中毒了还这么拼命,猛哥太能干了! 她赶紧去帮忙。 到那看到炎猛黑着嘴唇,身上绑着绷带在有条不紊的安排。 不愧是狮子王,身体都这样了还稳如泰山,看着依旧墩劲的很。 “猛哥,你去休息,我来安排。” “没事,属下能行。主上休息了?听说主上一连杀北蒙八名大将,太牛……了!” “嗯,你真的不用休息?” “不用,主母也休息吧,你做了那么多,也累了,剩下的我们来就成。” 好吧。 桑宁也真的很累,炎猛经验丰富,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她用不着操心。 “炎将军!”有兵士来报。 “来了!北宫大小姐来了!您交代一来就通知您……主母!”小兵看到桑宁,赶紧恭敬喊道。 怎么来的这么快? “本将军不行了,毒发了!” 炎猛忽然白眼一翻,“咣当”倒在地上。 桑宁:“……” 悟了! 这个黑芝麻馅的炎猛! 她踢了一脚,闲闲道:“不会死了吧?还不快把他拖到军医那放血疗毒!” 第360章 被蛊惑了 新雪芙压根不是北宫耀派人通知才来的。 炎猛一走,她就找人探听,听到有朝廷军发往北余城时,就往这赶了。 其实她自己知道什么忙都帮不上,来这也是添乱,可是,总觉得必须要来一趟。 果然,炎猛出事了! 看到他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样子时,新雪芙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军医,他……他会死吗?” “北宫小姐,炎将军这毒啊……”丁军医摇摇头:“哎……晚了……” 来晚了,都特么好了! “您陪将军说说话吧,就今晚的事儿了。” 今晚! “不会的,不会的,新月山庄有解毒很厉害的大夫,我让他来……” “北宫小姐,别麻烦了,就是赶来也晚了,将军昏迷前还念叨您,您就在这守着吧,估摸着一会儿就醒了。” “还会醒吗?” “小姐您别哭啊,会醒的会醒的。” 新雪芙一摸脸,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 丁军医不忍心再看啊,低着头,勾着背就出去了。 丁军医出去以后,帐子里就没了动静。 很长时间都没动静。 床上的人悄悄的睁开一条眼缝。 只看见一女子站在床前,好像失了魂一般,眼睛如薄雾弥漫的湖面,透着散不去的哀伤。 这种无声的哀痛,比撕心裂肺的大哭更纠痛人心! 炎猛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了! “芙儿……”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芙儿。” “芙儿?” 新雪芙的眼神终于慢慢有了焦距。 “你会死吗?”她缥缈的问。 “……不会。”实在骗不下去了,她那表情让他觉得心脏都疼麻了。 到现在了他还骗人。 新雪芙看着他,依旧用那种破碎的眼神。 炎猛脱口而出:“如果我死不了,你会嫁吗?” 新雪芙愣住。 半晌没言语。 他都这样了,还不想嫁? “我们……不合适。”她低声说了一句。 “你不会死的,宁儿一定有办法。” 她转身欲走,手被男人强势拉住。 她的手那么软,抓住了就不想放开。 “放……” “北宫小姐,主母让人送来一碗药,说是对症的解药,炎将军喝完就能好。”外面有人喊。 炎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新雪芙趁机甩开他,眼睛亮起来。 她跑过去将那碗黑乎乎的药小心翼翼的端进来。 所有的哀伤全都消失。 她就知道,宁儿最厉害了! “快点喝掉,快,快……” 炎猛如临大敌,看着那碗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忍不住往后退。 “猛哥,你快点喝啊!” 新雪芙逼过来,恨不得押着他灌下去。 炎猛咽咽口水,虎目闪烁:“看着不是很好喝。” “什么好喝不好喝,你不想活了?” “想,当然想,要不,你喂我?” “我……好!” 新雪芙也不管了,先让他解了毒再说。 碗里没勺子,她就端着递到他嘴边。 炎猛喝了一口,顿时差点呕出来! 主母好毒!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像馊了几百年的泔水! “这药真管用,我觉得竟是大好了。”炎猛不装了,故意声音大起来。 “真的?那快点全喝完,一滴也不要剩。” 新雪芙声音明显欢欣雀跃,手里的碗继续倾斜,炎猛不得不继续喝下去。 好在因为喂药,女子的身躯前倾,一股淡淡的芳香不断涌入鼻端。 还有,单薄衣衫下,美好的轮廓…… 他的眼睛盯着某处,不知不觉,药已经喝完,嘴里好像吸进了什么东西。 眼睛一瞄。 “啊!呸呸呸!呕……” 主母毒啊,太毒啦! 一条手指长的蜈蚣盘在碗底,刚才他吸进的就是蜈蚣头! 偏身边的小傻子对主母那是神明一般的信奉。 “你别吐出来,蜈蚣本就解毒通络,这是以毒攻毒呢!” 就算以毒攻毒,那也是烘干磨粉的好吗???? “我好了,真的!这简直是神药!”炎猛中气十足一声喊。 新雪芙欣喜的弯起眼眸。 真是一时地狱,一时天堂。 “我去问问宁儿,还要喝几天?毒素要清干净才好。” “不是,不是,哎,你先跟我说说话,哎芙儿……” 新雪芙已经捧着碗出去了,脚步轻快。 炎猛哀叹一声。 什么时候在芙儿心里,他能比主母的地位高哎? “好啊!猛哥,亏兄弟处处想着你,你却有佳人照顾,把兄弟忘到脑后了!”武高达端着一碗煮鸡蛋进来,一脸怨念。 “废话,有了媳妇还想什么兄弟!” “北宫小姐还真是你未婚妻啊。” 武高达颓丧的把鸡蛋一放,“如今,就剩我一个光棍……” 炎猛嫌弃道:“光棍找光棍,你以后别找我玩了。” 真特娘的无情! 帐外,一个身影悄悄离去。 “余燕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少将军那报道吗?” “还没,将军现在不方便。” “哦,这次你杀敌三百,比霍静雅杀的还多,要说女将军,你一定比她先做到。” 余燕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刘熙,你知道的,之前将军夫人有撮合我和少将军的意思。” “是,可是少将军并没有那个意思。”刘熙实话实说。 “我知道,可是……少将军现在被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蛊惑了!” 什么? “刘熙,我跟你说……” …… “宁儿,再吃下这个,毒就彻底解了?” 新雪芙白嫩的手指捏着一只干枯的……蚂蟥。 “嗯呢!相当彻底!这是我从古书上看的方子!”桑宁确定,肯定的点头。 “好,我给他送去。一只够吗?” “他要没事了,就不用吃了,他要还不舒服,你再问我要。” 看他还敢不敢再骗她单纯的芙姐姐! “嗯,好。” 新雪芙捏着蚂蟥往回走。 路过一处帐子,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们似乎在讨论,炎猛? 新雪芙不由放慢了脚步。 第361章 后会无期 一女人道:“炎将军刚还安排军队空缺,一听北宫小姐来,就装起了病,那北宫家的大小姐,倒也美貌,家世也配得上炎将军。” 另一女人不屑:“你知道什么呀,那北宫小姐,可真不是什么尊贵人儿,她早就成过亲,还有一个孩子。 只不过啊,被别人休弃了,听说是她不守妇道……” “啊?竟是这样!那不行,我们老将军夫人最讨厌这样的女人了,她虽盼着少将军早点娶妻,但前提必须是身家清白。 再说,少将军如今威名遍天下,多少名门贵女仰慕,怎么都轮不到一个二嫁之妇。” “是啊,可别让她玷污了少将军的英名才好。” 新雪芙默默地从帐子旁走过去。 屋里的两人听着动静,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余燕姐,她不会跟少将军告状吧?” “不会。我以前打听过那个女人,软兮兮跟没骨头似的,被人欺负都不吭声。 何况这样不光彩的事,她有什么脸说。” “那就好。” 新雪芙走了几步,又调转了头,回去找桑宁。 “宁儿,西南角第三排那个中等帐子住的是谁?我听见是两个女人。” “西南三排?”桑宁想了想。 那么多帐子,她不知道谁在哪里住,但女人嘛…… “你说的应该是猛哥队伍里的余燕,以前跟着猛哥做事,后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贬成小兵,有些本事,晋升很快,这次补缺,又升为了千夫长。 除了静雅的队伍有女人,就剩她了。” 原来是立功的将领,挺让人佩服,就是嘴太碎。 “怎么了芙姐姐?” “没什么,她们故意说了些话让我听。” 以前的事,新雪芙不会对任何人讲,但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桑宁。 桑宁是唯一一个帮她剖开那些伤疤,割除毒痈之人。 她没什么可隐瞒。 桑宁生气,“她们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一个合格的下属,绝不会插手领导的感情问题。 只有这个可能,那就是:嫉妒。” 桑宁一下子就猜中。 “但是两人刚立了功,没犯什么原则错误,也不能惩罚。” “我知道,没必要为这小事计较,如果她是外面的任何一个人,我会让她再也说不了话,但一个杀敌立功的人,就当她放屁了。” 新雪芙笑了笑,清清淡淡的。 “何况,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实在不必为不相干的人费心神。” 芙姐姐大气! 她不会为一点私欲去对一个做过贡献的人下手。 反观余燕…… 桑宁不否认她有能力,但她的品性,堪忧! 若为将领,私心难控,必遭大祸。 所以,她也就止步于千夫长了。 “宁儿,还有多少蚂蟥,都给我吧?”新雪芙凉凉的笑。 “你要给猛哥吃啊?不行啊,这个吃多了也是有毒的。你舍得?”桑宁揶揄。 一听有毒,新雪芙敛了神色,最后苦笑一声:“算了,我也实在好笑。 有什么可计较的。” “芙姐姐?” “宁儿,我和炎猛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在军营待久了不合规矩,这就走了。” 哎呀,这个炎猛,搞砸了吧! 芙姐姐受过伤,也太敏感,这一骗,又推远了! 可这俩人真的合适吗? 炎猛注定要顶峰荣光,但芙姐姐,感觉更适合细水长流平淡温馨的寻常日子。 这么一想,桑宁也不敢乱插手了。 新雪芙去找北宫耀说了点话,一听她要走,北宫耀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妹妹对炎猛看着没怎么上心。 可他咋又觉得惋惜了呢? “哥,你别担心,娘会把爹治好的,其实这也是他们复合的好机会。” 新雪芙一直觉得愧疚。 因为她,娘舍了爹和哥哥这么多年。 其实她知道娘心里还有爹,要不然,那么多人喜欢她,富贵的,有权势的,其中还有一位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叔叔,一直喜欢,守护了娘十多年。 但是娘都没有接受过。 如今她回来了,希望曾经因她破碎的家,也能回到圆满。 “哥知道,等哥处理完鹿台的事,就去找你们。” “好。”新雪芙朝他笑了一下。 北宫耀瞬间就想哭。 他乖乖巧巧的妹妹,一直在他记忆里,从来不曾消失。 他其实,没有怨过她,也没有怨过娘。 小时候想娘的时候,他就会拼命的练功,想着早日能长大,能当家做主。 他一直知道,娘是因为不被那些长老所喜,才不回来的,因为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她也没有不管他。 他的房间里,时不时就出现名剑,衣物,珍稀的药和暗器。 娘只是,不见他而已。 他抱住了新雪芙,哽咽:“是我们没用,这么多年没找到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不管你姓什么,都是北宫家的大小姐,以后哥会拼尽全力护着你和娘。” “嗯。” 新雪芙感到幸福,她有很多人护着了,再不是以前被圈固在大宅院里茫然望天的女人。 她也会护着他们。 新雪芙捏着干蚂蟥,又到了炎猛的营帐。 “猛哥,你吃掉它,吃掉就全好了。” 什么! 炎猛的脸色是真白了,不是装的! “芙儿,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你瞧!”炎猛展示着自己有力的胳膊,又拿起一旁的大刀舞了几下。 新雪芙看着他身上缠绕的白布,垂下眼。 “别动了,上床休息吧。不吃就算了。” 她把蚂蟥放在了桌上。 声音轻轻柔柔,也没有生气。 炎猛却觉得不自在了,还是她刚才着急的样子好。 “行,我吃。” 牙齿一咬,炎猛一闭眼,就把蚂蟥吞了下去。 好,吃了就好,当她撒了小小的气。 “这下放心了吧?我现在就上床休息,你陪我说说话?”炎猛的声音罕见的温柔,带着些宠溺。 就喜欢听她说话呢,能把人听醉。 新雪芙开始后退。 “猛哥,之前的问题,我再回答你一次。 你死,或者不死,我都不会嫁。 我喜欢的,是清朗温润的公子,对你,只有兄长的敬重,没有男女之情。 你别再逼我了,我不想,闹的不好。 好好养伤,祝你早日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山庄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先走了。” 后会,无期。 第362章 为那女人徇私 她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出一堆剜心的话,放下两个刀饰,转身就走了。 等炎猛反应过来要去追,就被北宫耀堵住。 “炎猛,强扭的瓜不甜,别逼我妹妹。” “什么叫逼,什么叫逼,她明明喜欢老子,你滚开!” 炎猛一拳砸过去。 两人打了起来,直到武高达过来把他们分开。 “猛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光棍也挺好。 你别这样,别这样。” “滚犊子!你滚开,要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打!” 武高达哪里是他的对手,赶紧闪开,不拦了。 炎猛像狂躁的野兽,衣衫不整,浑身暴戾。 北宫耀看他这副模样,怒喊:“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个女子看了不害怕,我妹妹胆小,你以后不要再纠缠!” “我纠缠?她是我未婚妻,是早就定下了的!你们家要不认账?” “炎猛!”桑宁厉声喊。 “你跟我过来!” 炎猛终于清醒,看着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自己刚才竟理智全无。 他早过了冲动无脑的年纪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搞的心态崩裂。 “有毒……”他低头恶狠狠的咬牙。 可是他就是不甘心! 大步跟上桑宁,到了帐子就质问。 “是不是主母跟她说了什么?” “没有!” “我不信!她明明就对我有了情,她以为我快死了,伤心的……” “我快死了,她也伤心呢!” 炎猛目光犀利的盯着桑宁,眼神逐渐诡异起来。 “主母,你不能这样。” “我又怎么样了?芙姐姐是自己走的,我没拆穿不代表人家傻,发现不了。你当她还像以前那么好骗呢,活该! 总之,你若真喜欢,就得真心实意的,也得给她点时间,不能强逼……” “又说我强逼,我怎么就强逼!” 炎猛愤怒:“是不是外表凶就代表不对,你们知道什么,我从未舍得强迫她一丝一毫!” 甚至,做什么都畏手畏脚,不敢过分。 他炎猛何时有过这样的耐心! 好不容易看她开始靠近,这一下子,又把他推的远远的,换谁谁不急! “主母,你不能看着碗里惦记锅里,你不能男女通吃!” 桑宁睁大眼。 “通你娘个头!” “那还不是你惹了一屁股臊才把她气走的!” 你娘的,思想挺开放的,还想到这一出了。 炎猛虎目急闪,他就知道一定有原因! 桑宁跟他说了余燕的事,然后气呼呼道:“芙姐姐不让我说这些的,她也不是因为这一点原因,总之,主要原因还是你们感情不够。 炎猛,我要警告你,芙姐姐是受过伤的人,她现在不想接受感情,你一味的纠缠,就是在逼迫。 你不要再逼她了!” 炎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主母,属下知道了,属下愿意给她时间。” 但不会太久。 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迫切想要过某种东西! 他等不及。 桑宁复杂的看着他,问:“猛哥,你还不放手?” “绝不放手!” “猛哥,芙姐姐受过伤……我不想她再……” "主母,我知道,什么都知道……" “你不知道!”桑宁烦躁。 不仅仅是霍江临的伤害,她该怎么对炎猛说呢! “我知道。”炎猛此刻已经相当冷静,无比的冷静。 “我知道她曾遭遇过什么,那两个衙役,也是我杀的。” 桑宁震惊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艳春楼,霍溶溶和霍月月说的。 我也是思咐良久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炎猛虽然也有过女人,不是什么绝对正直的君子,但认定了的事,绝不更改。 我炎家没有只娶一妻的家规,我爹也有小妾。 但那些小妾除了会让家宅不宁,让我娘头疼,没有一点用处。 侯爷也对我说过,人生不短,也不长,得一一心人,足矣。 所以,我也打算这辈子只娶一妻,只求一人心。 主母,就是她了。 我是认真的。” 桑宁还能说什么呢,她阻止不了炎猛,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她只能祈盼,二人心之所愿,皆能成真。 “余燕的事,属下会处理。” "你别意气用事,要赏罚分明。" “自然。” 炎猛冷笑。 从现在开始,他就让人盯着她,就不信,找不出她一点过错! 没想到,余燕实在是沉不住气,当天就犯了严重的错误。 她私自往南域发了一封信。 炎猛截获了那封信。 那是发给他娘的,上面所叙说的内容极其不堪,描述了新雪芙曾被夫家所弃,是因为与人苟且,与公爹不清不楚,残害婆母。 后因被北宫家找到,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的大小姐,长相魅惑,勾的他在军营失智发疯。 呵呵…… 看完信,炎猛就笑了,眼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他真的想不到,一手带起来的人,在他面前干练飒爽的人,背后这般龌龊恶心。 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他拿着信,召集人去了演练场。 公开审判! 余燕被押在地上,看到炎猛拿着那封信时,脸色惊恐青白。 “按照军规,除了副将与主将可随意发信,其他人等,需递交审查后才可发出。 余燕,你私自发信,犯了大错,该受惩处,认不认?” 余燕垂头。 “属下,认罚。” 若是以前,少将军根本不会这样上纲上线。 现在当众审判,无非是那信的内容…… “好,身为将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重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还好。 余燕松了口气。 她咬着牙受了三十大板。 打完后,炎猛继续道:“军规不可犯,谁再仗着军功违反军纪,严惩不赦! 此时正是我军形势严峻,紧要关头,不容行差踏错! 余燕身为将领,稀松律己,已不适合待在营地,即刻前往西北报道,守城卫民,痛定思过!” 余燕呆了。 少将军要赶她走! 这怎么可以? 西北已经稳定,守城为民有什么前途可言,她再也无法立功升迁。 还有,她也再见不到炎猛! “属下不服!属下发的只是一封家书,虽违了军纪却罪不至此,将军所罚有失偏颇!” 他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徇私! 她不服,不服! 余燕倔强的看向炎猛,却看到一双阴鸷森寒的眼睛。 第363章 没你这个爹 余燕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才想起,炎猛不是个善男信女,最容不得背叛! 别说同袍之谊,就是亲兄弟,同榻过的女人,一旦背叛,他绝不容情! 她的行为,已等同于背叛。 “属下,属下,认罚!”余燕深深低头。 她紧攥着拳头,指甲刺破掌心。 就算去了西北,她也还会回来的! 少将军不过一时被美色所迷,等清醒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适合他。 炎猛看着她的手,眼底的讥讽一闪而逝。 她缘何以为,她会和别人不同呢? 背叛者,永不留用! “刘熙知情不报,犯了包庇之罪,一块儿去西北吧!” 刘熙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已是悔不当初。 她不该插手将军的事,当时脑子是糊涂了吗? 将军喜欢谁又关她一个小小的勤务兵什么事呢? 余燕和刘熙被调往西北。 霍静雅听闻以后,说了一句:“女子为将本就不易,那余燕已经升为千夫长,可惜了。” “谁让她骄傲自大,整天一副她最厉害的样子,还屡次在众人面前打压你,我看炎将军处置的对。”凌飞飞说。 “她走了,军中没其他女子,还怪无趣的。我明日就去城中招女兵去。” 过了两日,炎猛收到消息。 余燕和刘熙去往西北的路上,遇匪不敌,被杀。 他怒不可遏,遂派了一队人马将那一片的匪徒缴杀个干净。 此事彻底了结。 余燕自恃甚高,在军中没什么朋友,她的职位很快被人顶上,无人再提起。 唯一引发的后续,大概就是军中纪律更严明,将领人人恪守原则,不敢触犯军规了。 …… 九月授衣。 西北运来了大批的粮食,棉衣,煤炭。 这一次,月不圆受命前来,禀报西北事宜。 “运往怛逻斯的炭火已出发,三公子和三夫人组建了商队,划出一条商线,带了少量的瓷器,布匹和粮种去交易。” “煤矿已经有数千人,霍二爷又联系了很多商户,如今煤炭买卖已经发展到三十多个城镇,就等主上打下新的城池。” “今年西北的棉花收成很好,照主母教的法子,弹好做成棉衣,棉被,可暖和了。” “还有稻谷……” …… 一切发展的很稳定。 此次运送,带来了棉花种子,各种饱满的粮食种子。 这应该是当时浇过灵泉水养出来的种子,以后应该就种不出这么大的了。 还把桑宁的坐骑大白马也带来了,养的膘肥体壮,威风极了。 桑宁带人去给北余城的百姓发放种子,拿着棉衣演示。 棉花在此时,可真是金贵物了,有了棉衣,就能出门干活,冻不死人。 百姓全都当宝贝收起来。 十月初,大军南下。 北余城百姓含泪相送。 “恭送吾主——”张光山带头大喊。 百姓哗啦啦跪了一地。 “张光山!赌坊以玩乐为主,不可敛财害人,不可伤百姓!”一声清脆的喊声。 桑宁骑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黑色的骑马劲装,身披红色斗篷,英姿飒爽,烈焰一般。 与黑马黑衣的霍长安并排而行。 两人夺目光耀,令人仰望。 张光山没想到桑宁还记得自己,激动回应:“是,主母!草民定不敢忘!” “好!待天下平定,再有机会回北余,找你喝酒!” 找他喝酒? 哎呀娘咧! 那时候这位不就是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找他喝酒? 张光山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这话可不敢应了。 皇后娘娘那可是住在巍峨的皇宫里,怕是再见不到了。 “老大,你家祖坟冒青烟儿了!”旁边的兄弟说。 “是啊,回去我就给祖宗们上香。” 张光山不敢把这话当真,但也真把这话当了真。 回去他就给主上和主母立长生牌,日日祈祷天下尽快平定。 马上的霍长安轻笑了一声。 "喝酒……你能喝的了吗?" “我还不能客套一声了?这是交友的礼数!” 交友…… 是啊,她是个从不看身份的人。 富贵王侯,三教九流,好像在她眼里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觉得她像个……跑江湖的。 “长安,咱能不能快点,怎么总是比小黑慢?”桑宁戳了一下马头。 霍长安:“……” 他的马明明叫黑风! 还有,她的大白马那是吃多了!也不知道哪个混账喂的,好好的千里马,都快喂成猪了! “能不能不叫它长安了?”男人商量。 “好吧,那叫它安安,骑上我滴小安安,带你去看日不落。 披上我的查尔瓦 带你巡游我部落 弹起我的小月琴 为你唱首小情歌 让我醉的不是酒 只是你的小酒窝 欧啦啦 欧啦嘞 ……” 霍长安:叫长安,其实也行…… 队伍的中间,一辆马车上。 趁着月不圆去车外透气,邵松辰受刑结束一般,苦着脸跟锦棠说:“要不咱跑吧,你老师太啰嗦了。 他都不知道口渴的吗?以后不会都这么荼毒你吧?” “辰哥,不要这么说,要尊重老师。”锦棠揉揉小额头。 松散久了,这一上课,竟有些不适应了呢! “好好,尊重。”邵松辰又忍了一会儿。 听到月不圆在外头跟车夫谈话结束,马上要进来时。 “你自己尊重吧,我受不了了!” 他一个跳跃,窜下了马车。 月不圆吓了一跳,“他……” “老师,没事,辰哥去找他爹了。” “嗯,好,咱们继续讲刚才的一段: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邵松辰跑到邵青的马边上。 “爹,小锦棠太可怜了,他老师跟和尚念经似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爹,你快想想,怎么把小锦棠解救出来?” “爹,我从后头把他老师砸晕,你能不能保住我?” “爹……” “闭嘴!我没你这个爹!!!”一声震天咆哮。 周遭所有将士:“……” 第364章 进了西华城 邵青在下属们面前丢了个大脸,气的一鞭子把邵松辰抽走了。 又走了好长时间,等到了队伍休整,他眼皮子直跳,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 于是喊身边人去马车那瞧瞧。 属下瞧完跑回来,焦急汇报:“完辣!月先生被打晕,小公子把锦棠小公子带走啦!” 邵青瞪时眼前一黑。 “他不是我儿子,真不是我儿子……” 怎么走的?几十万大军瞪着眼睛吃干饭的? 月不圆听到吵嚷,睁开了眼睛。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怎么睡个觉还被围观了? “月先生,您,您脖子疼吗?” 邵青颤巍巍上前,给月不圆揉脖子。 那一手老茧,把月不圆磨得生疼。 “不不不,不疼。” 什么情况?一个大将军咋给他捏起脖子来了? “月先生,小儿顽劣,您别告知主上行吗?就说,就说您是自己睡着的。”邵青低声下气的在月不圆耳边说。 本来就是他自己睡的啊? 月不圆点点头,睡得喉咙有点干,忍不住咳嗽一声。 “快给月先生拿个梨子过来!”邵青转头喊。 月不圆不动声色的吃了梨子,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 “邵将军,不是在下说你,你把邵小公子功夫教的很好,也得注重一下学问哪。 在下说狗,他说猫,在下说葫芦瓢子,他说丝瓜瓤子。 在下讲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他就说世上哪有香鼠,都是臭老鼠。 在下讲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他说谁敢投他木瓜,他还个大南瓜,看谁砸死谁。 在下讲……” 幸亏他的学生是锦棠,不然真要吐血而亡。 邵青讪讪称是。 心里吐槽:不怨儿子说他和尚念经,真啰嗦!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锦棠小公子找回来啊! 儿子是野瓜,锦棠可是金疙瘩。 “月先生说的是,我去跟主上请罪,派人将人找回来。” “不必去了,是在下让两人实践去了,身边有人跟着,半日也就回来了。”月不圆慢条斯理的说。 邵青瞪眼:特娘的不早说!害他在这听了半天经。 真想对着这张文绉绉的脸骂上一顿。 忽而,邵青的眼皮子又是一跳。 坏了!忘了儿子的属性。 属野鸽子的! 半天能回来吗? 没事没事,身边有人跟着呢! 一阵儿香气儿从前方传过来。 邵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主母又做好吃的了,主上真是好福气啊。 桑宁兴奋的摆弄着锅里的东西,这次可真是找到宝了。 竟然在附近的河里抓到了一只大王八! 足足有篮球那么大! 霍长安也没闲着,在另一个锅里炖了一只野鸡,扔进了携带的干菇,松茸,还有方便面饼。 “你别吃的太饱,一会儿喝王八汤,这可是大补!”桑宁提醒。 霍长安微叹了一声,低语:“在路上,不宜补。” 桑宁:“……” 干咳一声,好像确实不需要补。 那还是她和静雅吃好了。 不过这王八很肥,俩人恐怕吃不完。 炎猛猎了一只兔子,烤好了送过来一根兔腿。 桑宁又礼貌问:“猛哥,你喝王八汤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媳妇都没有,喝什么汤!” 呃…… 猛哥现在像个怨夫。 她也不问了,好东西自己吃。 淖了一遍水,桑宁把王八提出来,拿刀开壳。 “我来弄吧。”霍长安接过刀。 在桑宁指挥下,完美的把壳去掉,然后开始清除内脏。 动作游刃有余,内脏切的一塌糊涂。 桑宁叹气,还是练的少啊。 突然,霍长安的动作停了。 破损的内脏中,露出了一节东西。 他目光一凝,用手指捏出。 关节,指甲……人的手指! 我去! 桑宁脸一白,吃个野王八也能吃到人肉,这该死的世道! 处处人肉白骨! 刚才他们用来煮饭的水,全都用的是那河里的水。 “来人,跟我去河边!” 霍长安当即带人去河边查看。 这条河很宽,连着好几个城池,到这里,已经算是下游,水流和缓。 查看一番后,没有发现什么尸体。 “这世道,死人多的是,不稀奇。”炎猛说。 还不知尸体在哪一河段呢,没法找。 但是这水,也没人去喝了。 桑宁更是丧气,她怀念空间,怀念干净的水和大黑鱼! “我的小空间……”她拍拍霍长安的肚子,黯然神伤。 “真的不能再孵化出来了吗?” 霍长安无奈摇头。 一旁的月不圆有点惊悚。 主母也太强人所难了,洗衣做饭可以学,生孩子的事男人怎么成? “月先生,锦棠回来了吗?”霍长安问。 “嗯,没呢。”月不圆皱了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邵松辰那小子不会把他的乖乖徒儿拐跑了吧! “不用等,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反正身边有人跟着。” “出发!” 大军继续出发。 到下一个城池,连打都没打,守城将早已大开城门,迎接霍家军。 这边靠近北地,大家对霍镇南的尊崇比皇帝要高。 所以,不费吹灰之力。 再往南一个城池,依旧如此。 但也有一个之前思考的问题出现了。 越往南,佛寺越多,圈占的土地也越多。 在当地郡守的支持下,霍长安一个城池留下了三家佛寺,其他全部遣散,土地没收,归还于民。 因为规模小,没引起什么风浪,百姓得到了土地,更没有怨言。 直到下一个西华城。 西华城,是南北交通重要的城镇,算是繁华地带。 这儿的守将,是袁明的亲侄子。 虽然袁穆也宣告投降,但霍长安并没有进城,而是让人在城外安营扎寨。 刚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邵松辰那小子竟然撺掇着锦棠进了西华城! 别人大概不知,但霍长安知道,锦棠岂是邵松辰能忽悠的了的,那定是臭小子自己想去呢! 那就等暗卫再传消息,看看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天气转凉,寒风乍起。 不知不觉,已是接近十月底。 桑宁穿上了棉衣。 “四嫂,你很冷吗?”霍静雅穿着军衣,里面只套了一件厚棉衫。 “冷啊,你不冷吗?” “不冷啊。” 再看其他人,穿的都很单薄。 行武之人嘛,体热,桑宁着实羡慕。 但她现在也跟着锻炼,怎么身体不见强健呢? 她记得去年在西北时也没这么怕冷啊。 第365章 被选为神女 夜里,睡熟的桑宁一个劲儿往霍长安怀里钻。 他身上滚烫滚烫的,像个大火炉。 男人自是欣喜,娇躯满怀,珍惜不已,让她枕着自己的臂膀,严丝合缝的抱着。 低头轻吻脸颊。 摩挲许久,才发现桑宁睡的很熟,根本就没醒。 在他面前,真的一丝警惕性都没有了。 霍长安又高兴又无奈,暗暗压下自己的难耐,安然入睡。 第二日一早,桑宁被冻醒了。 睁开眼,帐子里已经只有她一人。 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这个时节,也没到寒冬,她怎么会这么冷呢? 莫非是得风寒的征兆? 身体一动,忽感不适,天哪,原来是癸水来了! 怪不得害冷。 更让人羞的是,月事带已经绑上了! 桑宁捂住脸,她现在睡觉这么死了吗,怎么连这都没察觉。 帐子开了一条缝,霍长安端着一碗红糖小米粥进来。 见她如此模样,凤眼弯起愉悦的弧度。 往日总弄的他面红耳赤,她也有脸皮薄的时候! “快喝了粥暖一暖。” “你怎么知道……”桑宁小声问。 “今早感觉你的脚有些凉,咳咳……就,摸了摸……” 人家都摸到她屁股上了,她竟然都没醒。 “那你的手洗干净了没?” 桑宁看着他端粥的手,不忍直视。 霍长安:“……你还嫌弃上了,洗了洗了,快喝吧。” 桑宁这才端过粥,一边吹,一边小口喝着。 真暖和。 霍长安已经拿过梳子,半跪在她身后,细细的给她梳头。 “头发又长了,等成婚就能盘起了。” 他时时不忘成婚的事。 桑宁不经意一侧头,见他拿出一把匕首,捏着一缕发丝就割下来。 “干什么?” “自然是缠发。” 他把自己的也割了一缕,将两撮发缠绕在一起,放进一个香囊中。 桑宁了然,心里泛起一圈一圈柔软的涟漪。 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最怕柔情铁汉。 在这深秋即尽,初冬来临的清晨,大军备战,形势不明的时刻。 昏暗逼仄的行军帐子里,她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冷的话,就别出帐子了,今日不进城。” 霍长安端了空碗,嘱咐了一句,就把她又塞进被子里,然后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一会儿再给你做鸡蛋饼吃。” “好。”正好她不想动。 “嘻嘻……我夫君真好。你要一直这么好。” “不行的。以后要比现在还要好。” 哈哈,这话真好听。 霍长安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间的眼神越发胶着。 他先扭了头,暗叹:再不出去,就又半天出不去了。 把帐子封好,他便朝林边走去。 许久不见的秦望远等在那里。 “主上,按您的吩咐,属下让人在荆州一带宣扬先皇曾遗留下一个私生子,果然,有人寻根问底,找到人后,穷追不舍,妄图杀害。 咱们的人抓住了几个,那些人绝口不说,全都咬舌自尽,他们身上都带有宫中二等死士的标记。” 宫里的二等死士……果然是太子。 私生子,他们要找的是宁儿? 连皇帝宠幸的哪个女人都不知道,男女也没搞清楚,就要杀死,太子,是在害怕什么? “主上,炎老将军还查到,先皇给侯爷去秘信之前,曾秘招渡心入宫。” 又是渡心! 霍长安想了想,无法将这些事联系起来,但能确定的是,这一切都跟宁儿的身世有关系。 不管这些,反正就要打进京城了,那座皇宫里隐藏的龌龊,都将彻底摧毁。 “你把这封信,和这个香囊,送去琅琊郡,交给青山道观的柳道长,勿必,亲眼看着他完成做法。” 秦望远内心疑惑重重的接过东西。 霍长安再次郑重的叮嘱了一遍。 “是,主上,属下记住了。” …… 西华城内。 邵松辰带着锦棠来到了一座还算不错的府邸。 府邸门前甚是热闹,家丁在放鞭炮,给邻里发喜糖。 “锦棠,就是这里了。哎?她家有喜事吗?” “辰哥,你不是说念惜姐姐是家中独女吗?” “对啊!” "你不是说她才十岁吗?" “对啊!” 两人同时蹙起小小的眉头,所以到底谁成亲啊? “锦棠,你过去问一下。” “你怎么不去?” “我怕她娘再把我扣下,让我当她家童养夫。” 笑死人了,他就不怕吗? 四婶婶总说要他保护好自己哎。 不过锦棠还是过去了,提前往脸上抹了一把泥。 很快他肃着一张小脸回来。 “念惜姐姐被送到明水寺做神女去了,说这是家族荣耀的大喜事。 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四婶婶说过,一切以神的名义做事的,都是在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除外。 邵松辰一下子炸毛,像个被激怒的小豹子。 “这一定不是她自愿的!她最喜欢在外面到处闯,怎么愿意去做什么劳什子神女,一听就很神棍!” “可是那些人看着都很高兴,就像天降大馅饼似的。” “我要去问问她娘怎么回事!”邵松辰就跑向门口。 锦棠没跟着。 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人留在外面,万一遇到危险,还能搬救兵。 那门房还记得邵松辰的,把他带了进去。 等了有半刻钟,他出来了。 脸上带着恼怒。 之前他还说女孩麻烦,说人家是骗子,这下子知道了吧,女孩子其实很可爱,也需要男孩子保护。 “锦棠,怎么会有亲爹娘把唯一的孩子供奉给神,还说等到十八岁就会飞升成为神女。 他们还说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去做神侍,选为神女的一巴掌数得过来,而且前两年,还有一个已经飞升了。” 邵松辰虽然平时很自大,但是他也真知道自己没锦棠聪明,锦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猜,选为神侍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或者,长得没那么好看的女孩子。”锦棠说。 “对对,念惜长得很好看,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跟她回家,当然,比锦棠你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能不能别拿他和女孩子比! 锦棠小脸又露出嫌弃,并凝重开口:“大大的阴谋!不是图财就是图色。” 第366章 寺里的秘密 色,色,色吗? 锦棠懂不懂什么叫色! 邵松辰吓到了。 念惜才十岁呀! “不行,我得去明水寺看看。” 明水寺,是西华城最大的佛寺,建在半山腰。 里面有五百多名僧侣,住持了凡大师是全西华城都敬拜的高僧。 神通广大,为人消灾解难,是可与天上神明通话的神使。 在西华城,比渡心在京城的地位还高。 连郡守都要敬拜。 “一听就不是正经和尚。”锦棠说。 “对,这就是个神棍,他在蛊惑人心!” 俩人一个博学,一个有些江湖经验,很快就判定了凡是个神棍。 他们来到了佛寺。 佛寺外的场地上,人山人海,都在看新选的神女和神侍。 俩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看见有两排女孩子,都穿着白丝衣服,头上戴着白缎带,仙气飘飘的站在那。 有年纪小的,也有稍微大些的,都不超过十五岁。 锦棠猜错了,台上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其中最漂亮的两个,穿的华丽隆重,那就是神女。 “我知道了,是图色。”锦棠说。 邵松辰气的眼都红了,他已经看到了念惜。 不同于以前,她现在格外庄重,头上戴着鲜花,迈着优雅的碎步,真当自己小神女似的。 在邵松辰看来,就是木头。 “伍念惜,伍念惜——”他大喊。 但是伍念惜像听不见,眼珠子都没转。 周围的呼喊声太多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 有五彩的鸟儿飞到了神女的头上,周围更是呼声一片。 神女通过了考验! 伍家族人激动的都下跪了。 “通过考验后会怎么样?”邵松辰询问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 “通过考验,神女就不能再与凡间的父母相见,直到飞升的时候。”那孩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飞升?你见过神女飞升吗?” “见过啊!是晚上!可美了,缎带飘飘,鲜花相伴,还有,凤凰……” 放啥屁呢!这怎么可能! 锦棠也皱眉听着。 看着周围人眼里狂热的眼神,只觉得很可怕。 台上的女孩子们依次进了佛寺。 然后走出来了一个老和尚。 他就是了凡,说了一堆什么神女要脱凡骨,闭关修行之类的,让凡世的亲人勿念,尘缘已尽,神女神侍之家都会得神庇佑之类。 最后道:“如今西华城有危,实不该举行选神之礼,奈何早已禀告神明,不可更改。 各位檀越还请安心,不敬佛之人,早晚会遭报应。 若霍贼前来毁寺,老衲必挡在前面,以身捍卫佛法庄严。” 了凡一说完,下面的百姓全都疯叫: “我等必与大师同在!” “捍卫佛法庄严!” “绝不让霍贼损毁一砖一瓦!” …… 锦棠的眼睛里带上了凶光。 竟在这煽动百姓想保住佛寺。 大白天的做梦! “锦棠,你先下山吧,我得进佛寺查看。”邵松辰拳头紧紧攥着,目光看着一群女孩子消失的方向,眼里全是不安。 “不行的,辰哥,你不能进去。咱们去告诉四叔。” “可我怕四叔来就晚了。” 这里面可有五百多的和尚,锦棠还小,根本不懂一群小女孩落入狼窝会有多么可怕。 可笑那些女孩子的父母,还在感恩戴德的磕头,还疯狂的扔香油钱。 这是把女儿扔进狼窝还给狼扔肉吃。 愚昧至极! 他也看到念惜的爹和叔叔在那狂喊。 大概就只有念惜的娘躲在家里伤心吧。 可她也是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行,你不能进去,就算进去,你又能做的了什么,能从五百多人手里救人吗?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辰哥,你听我说,还是给四叔传信,四叔和四婶会有办法的。 放心吧辰哥,就算他们要做什么,也得等人全都下山,到晚上才能做。” 谁做坏事,会大白天这么多人的时候做呢! 晚上才能做?邵松辰看着小小的锦棠。 原来他这么小也懂了。 这里人太多,怕出意外,暗卫终于忍不住现身。 “两位小公子,这里危险,咱们赶紧回去吧!” 一看到暗卫,邵松辰就精神了。 “锦棠,我可不敢再让你冒险,你跟暗卫大哥回去告诉四叔,我留下。” “辰哥!你不能这样。” 邵松辰倔强起来,也是九头牛拉不回。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守着,锦棠,你不知道,之前她扮成小公子骗了我,我骂了她,骂的可狠了,早知道不骂了……” 邵松辰眼睛有些发红。 他真后悔啊。 堂堂男子汉,骂人家一个小姑娘,真出息…… 锦棠眼见真劝不动他,只得留下两个暗卫,和另外两个暗卫大哥赶紧回去。 很快到了下午申时,太阳的热度下降,外头的和尚念经和烧香全都停止,寺院开始关门闭寺。 邵松辰也跟着大家一块往山下走。 只不过中途又拐弯从小道返回了山上。 这时候,寺院外已经没有百姓了。 但是却从寺院里出来十几个身形矫健的和尚。 他们在附近巡视,检查有没有偷偷驻留在山上的人。 要是没鬼干嘛要这样谨慎! 邵松辰和两个暗卫爬到了大树最顶上,躲过了那些人。 山间阴寒,冻得他直打哆嗦。 可是仍然不想下山。 “这寺里有五百多僧侣,其中有三百是武僧,所以,邵小公子,我等不会让您进去。”暗卫低语。 “我说了不会进去。” 他只是觉得待在这,多少有一点点心安。 但愿……但愿四叔快点来。 那些武僧检查完附近以后,就立在了寺院周围,看样子是要彻夜站岗。 里面到底有多大的秘密,需要他们…… 时间长了实在无聊,武僧开始聊起来。 “今天那两个神女才十岁。” “啧啧,有点小。” “还得修行几日。” 第367章 他还是个孩子 "修行了也轮不到咱,我看还是那几个村姑好,还得到第五天……" “那这四天,你得多吃点补品,嘿嘿……” …… “九叔,他们说的什么意思?”邵松辰问。 暗卫没有名字,刚才他问,暗卫只说他排九,所以他就喊九叔。 “他们说还得在外面站五天。” “你当我是小孩子呢!”邵松辰不满。 “明明是四天。” 第五天就要去干坏事了。 “昂,你别说话了行吗,别打草惊蛇。 ” 终于,天彻底黑了下来。 黑暗里的明水寺,像个蛰伏的庞然大物,里面房间寥寥的烛灯,模糊不明,显得阴森鬼魅。 偌大的佛寺,竟听不到一丝诵经木鱼声。 “九叔,咱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邵松辰冻的牙齿打着颤。 过分的沉寂让人心底愈发不安。 “你呆在这别动。”暗卫嘱咐一句,把身上的外衣脱下给邵松辰披上。 他像个壁虎一样,一点动静都没出,就下了树。 很快,距离寺院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霹雳啪啦的鞭炮声。 寺门前的武僧马上分出一半去查看。 寺门打开,又从里面出来了一队人。 “怎么回事?” “大师兄,不知道,有人在放鞭炮。” 说着,另一处又响起鞭炮声,那个被唤大师兄的命令人去查看,他则又闪进了寺院,估计是报信儿去了。 原本黑咕隆咚的寺院顿时灯火通明,从里面出来一群举着火把的武僧。 “找!把人给我找出来!” 火把中,映出和尚幽灵般森魅的眼神。 邵松辰用树枝挡了挡身体,开始担心九叔的安危。 他们一人拿着两个火把,下面的草木都照的清清楚楚。 还有几人,拿着箭一棵树一棵树的射。 剩下的那个暗卫将身体匍匐于树干上。 “邵小公子,照我的动作做。” 邵松辰也慢慢的摊开身体,趴在树干上。 箭矢顺着脸颊擦过,还有的钉在胸腔下去的树干上。 “找到人没有?” “没有,大师兄。” “那就奇怪了……把大黄牵过来。” 很快有和尚牵出了一条大狼狗。 暗卫又从怀里摩挲两下,扬手一挥。 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那条大狼狗原本想往这跑的步子转了弯,围着山寺转来转去也没发现什么。 “都在这守好,我去禀报师父。” 过了一会儿,那大师兄出来把人都召回去了,又只剩那几个武僧守门。 寺院里的灯火也全灭了,恢复了之前的静默。 “十叔,九叔去哪了?”邵松辰又问。 “在别处躲着,不用担心。” 哎,做暗卫的也真不容易,他趴在这一会儿就已经浑身僵硬了。 邵松辰想蜷起腿活动一下,却不想树枝勾住了鞋子,鞋子掉了下去。 “在那!”武僧全跑了过来。 暗卫二话不说,飞快的跃下树,对着武僧射出几道暗器,同时往天空放射了一支响箭。 “抓住他!” 寺门口,那个大师兄不知何时,又站在那里。 “大师兄,山下……”追赶的人动作一停。 只见山下,亮起了一片火光。 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上山来,报信:“霍长安进城了!” 四叔终于来了! 邵松辰抬起头,抹去满脸的泪。 “慌什么!我去通知师父,你们下山通知全城百姓!”那大师兄十分镇定。 山下的火光逐渐逼近,寺门已大开。 了凡率所有僧侣早早候在门外。 “四叔!”邵松辰跳下树,连滚带爬的跑向霍长安。 “四叔,快进去救人!” 整整一千精兵猛将,重重包围了佛寺,这还不包括山下候着的几万。 区区五百多人的佛寺,要灭掉不费吹灰之力。 “救什么人,本主是来拜佛的。大师,这么早就来拜佛,足够诚心吧?”霍长安说。 “阿弥陀佛,诚心与否,与早晚无关,霍施主若要拜佛,本寺众僧自然欢迎。” 了凡让开,恭迎的姿态。 “如果是普通人来求愿,这个时间,寺门会开吗?” “寺院有规矩,卯时才会开。” “那你可比渡心差远了,渡心可是讲求众生平等,就是皇帝上了山,也得等。” 了凡一时没有说话。 渡心是北蒙大国师,被霍长安杀了,这已经传遍了。 不过,在明水寺的引导下,没人相信。 天下佛门是一家,渡心又是领头人,若承认,岂不是让佛教的声誉扫地。 “不过本主还是喜欢你,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本主就进去了,顺便看看一众神女。” 怕扰佛祖清净,霍长安只带了十几个人进去。 邵松辰也跟在后头。 了凡镇定自若,看不出惊慌。 大堂的金佛三米多高,镀了三层金,十分奢靡。 含笑垂眼,似看着芸芸众生。 霍长安没有接沙弥递过来的香。 “心诚则灵,有香没香都一样。本主刚才跟佛祖说了,待杀尽天下邪佞,让百姓安居乐业,再来给他镀金身,消杀孽。” 了凡静静地跟在身后,很是顺从的模样。 “大师,叫神女们出来一见吧!” 了凡露出为难:“霍施主,神女已脱凡俗,怕神灵不喜……” “不喜就让他来找本主说道!” 霍长安的声音不喜不怒,却透着掌控一切的威压。 “天上有天上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既然还没升天,那就归人间帝王所管,大师觉得呢?” “霍施主……说的对。” 了凡对身旁人点头。 很快,白天那群女孩子来了,刚睡醒的模样,依旧穿着白纱裙。 一副不了解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邵松辰蹦过去找人,却没看到伍念惜。 “还有一个神女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他凶里凶气的对着了凡吼。 一群女孩子惊愕的看着他。 “阿弥陀佛,小神女浊气较重,受净化后,身体有些虚,尚在打坐修复。” “放你娘个屁!她在哪?快带我去!” 邵松辰抓住了了凡的衣领。 “小施主,冒然中断神女修行,会让她前功尽弃,打回凡尘,再无法成为神女,你这是……” “你个老神棍!小爷让你放屁!放屁!放屁……” 邵松辰一巴掌一巴掌打在了凡的光头上。 直把他打的转圈圈。 不仅把了凡打懵了,把他的弟子和那群女孩子都打懵了。 这世间,还有人敢打神使? “霍施主,你竟纵人这样欺辱我们师父!”反应过来的大师兄咬牙质问。 腮颊肌肉突突直跳,哪有出家人心静如水,禅定自如的模样。 霍长安:“我佛慈悲,他还是个孩子啊!” 第368章 升仙了 “佛祖宽待世人,割肉饲鹰,又怎会与一个孩子计较。 这位师父不该如此激动,应该以仁慈之心感化顽童,让他消除戾气,回心向善,这不就是佛教存在的意义吗?” 看着霍长安似笑非笑的目光,大师兄心头一凛。 了凡已开口:“霍施主说的对,把小神女带上来吧。” 邵松辰跟着跑过去。 伍念惜被安置在一间宽敞的房子里,一身白纱,双腿盘起,还真是在蒲团上打坐。 “伍念惜!” 邵松辰拍掉了她的手,“快跟我走!” 伍念惜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就像个精致的木头娃娃。 被邵松辰拽着就跟着出去了。 寺外已经闹哄起来,西华城的百姓全打着火把上山了。 山路有重兵把守,他们就走偏路,爬峭壁。 不怕死的对抗官兵。 霍长安一行从寺庙出来,目光清冷威慑的从百姓身上掠过:“怎么了?本主进去拜个佛是损了你们利益了吗?” “你,你别想拆我们的佛寺!” “对佛祖不敬是会遭报应的!” “你要杀师父们,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 看着群情激动的百姓,就跟要杀他们亲爹似的。 杀戮多了,果然戾气重。 霍长安觉得自己真是恨不得将这些愚昧的百姓一刀一个砍了。 缓缓压下那股暴虐,他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了凡,和看似老实的僧侣,冷笑一声。 不就是想引起他和百姓之间的冲突吗? 一面知他不会滥杀无辜。 一面宣扬他藐视佛法,必遭天谴。 踩着别人的善良,往自己身上加功德,真美啊! 霍长安扬起手, “本主崇尚佛法,自然不会杀害师父们。 你们瞧,这些师父不都好好的?” 喧闹的百姓安静下来。 但是,他们很快看到了那些刚选上的神女和神侍。 白日里昂首信步的女孩子,现在又畏畏缩缩一副俗人模样。 冲在最前头的百姓基本都是这些女孩子的亲属,也是最拥护佛寺庙的信徒。 这一看大惊失色。 “二妮,你们怎么出来了!” 不是应该开始修行,不能再见凡人了吗? “还有姗姗,小雨,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成为神女神侍,可是家族的大事,谁家出了一个,就跟被选入宫里的娘娘似的,受人恭维,敬重。 这要是进了宫,又被赶出来,那后果,可想而知…… 女孩子们哭起来,目光害怕,又怨恨的看向霍长安。 "爹,我们再也做不了神侍了!" 白日还高高在上的俯视众人,现在又被打成凡人。 她们不想再回家干那些粗鄙的活计。 都怪这个人! 虽然长的俊美,可冷冰冰的一个眼神也没往这边扫过。 指望嫁给他好像也不可能。 “我们被强迫带出来,已经被神灵厌弃了,呜呜呜……” 女孩子们哭起来。 “你们傻不傻,哪有什么神灵,这些臭和尚是骗你们呢!”邵松辰喊。 “你看,他们给神女喂了失智的药,都傻了!” 幸亏他身上带着迷药类的解药,给伍念惜喂了一颗,估计一会儿就能清醒。 “什么呀!明明是她恶灵附体,对师父又打又骂,还想逃跑,所以师父才给她喝了净化水,这是清除她身上的浊气呢!”另一个神女充满怨念的说。 好嘛,了凡什么都没说,自有这些拥护者替他解释,厉害,厉害。 “念惜,念惜——混蛋,放开我女儿!” 伍念惜的爹冲过来,想要抢夺,被邵松辰一脚踢翻。 “你把女儿推入火坑,你不配当他爹!” “你胡说什么?我女儿是去做神女的,是光宗耀祖的,是你们,是你们毁了一切!” “对,是你们毁了一切!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整个家族几十个女孩就选上这一个,全毁了,全毁了!” 失去理智的人妄图冲上来打人,却被兵士一刀架在脖子上。 冰凉刺骨的刀锋震的他们一哆嗦,堪堪恢复了些神志。 沉默的了凡也终于出声。 他跪下请罪:“霍施主,一切都是老衲的错,请您饶恕这些无辜的百姓吧。” “切~好人都让你做了,了凡,你可以啊,迷惑穷乡僻壤的百姓也就罢了,西华城不是偏远之地,这里的百姓竟能被你控制,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霍长安说完,一想其实也不尽然。 了凡能成功控制百姓,是因为佛寺本身就带了教化性,而朝廷的托举又给他们地位。 一日两日或许拿捏不住人心,可天长地久,加上一些手段,那就成了高山般的存在。 一代又一代,根深蒂固。 就像从前他们对渡心的信任一样。 这么一想,他又对百姓多了些理解。 “老衲从未控制过百姓,百姓心中有佛,自会尊崇佛法,这是他们的信念。”了凡声音提高,似在抱屈。 “对,了凡大师真正为我们百姓着想,不像那些高高在上当官的,整天就知道搜刮! 明水寺每个月还在城中施粥,救济百姓……” 霍长安点点头,“确实,不仅如此,本主也听说过,了凡大师还会给人祛病驱邪。 有一个李老爷,得了什么夜间魂游的怪病,每每夜间就上高台,对着月亮恭拜。 了凡大师看后说他是天上仙官,已经到归位的时候了。 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把家中田产全部捐给了佛寺,换了足够的功德,第二日就跳了高台……哦,回归仙位了。” “还有一个富家小姐,突然大了肚子,人家都骂她不守妇道,她去跳河,了凡大师说那位小姐怀的是仙胎。是一日在树下小憩,被路过的神仙看上…… 等孕育下神子,自然母子升仙,于是富家小姐的父亲每年给佛寺大量金银,以养育神子。” 这听着都是了凡救人,可实则都是敛财。 “如今,已过去三年,也不知那位小姐生了没有?” “自然生了!而且她和神子已经升仙了!去年我们全都在场!”百姓大喊。 “还有那位李老爷,跳台时,我们也看着,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流,还有花香,而且他是笑着的。” 第369章 四嫂升起来了 “那你们西华城可真让人羡慕,这几年出了多少神仙啊?”霍长安讽笑。 了凡的脸色不太好看。 百姓还在喊:“那是因为我们有神使,有引路人,两年选一次神女,如今已经是第五次,已经有十位神女,二百多神侍飞升了!” 那人脸上带着骄傲,沾沾自喜,可见也是某位神女神侍的家人。 二百多…… 霍长安看向了凡,杀气弥漫。 “好啊,那么大师,你能看出本主是人还是神吗?” “老衲,不敢妄语。” “你不是神使吗?竟看不出本主也是下凡的神仙吗?” 了凡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 “你怎么可能是神仙,哪有神仙杀人……”伍念惜的爹和一群人质问。 “本主是战神下凡哪!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霍长安看向山寺后的一面山壁,“那就是升仙台吧?不信,你们看。” 山寺后面有一处平整的山壁,那里,是佛寺禁地,也是每次神女飞升的地方。 每一次,百姓都是站在这里观看神女飞升的。 有朦朦胧胧的烟雾浮了起来,带着一股花香。 “好香。” “这是哪个神女飞升?” “神女不都在这里了吗?” 百姓们的神色带上了狂热和向往,却看不见,了凡和他身边的人面色大变。 “了凡师父,熟悉吗?是从你房间找出来的致幻的浮屠香。” 这种香,本是檀香味,有致幻作用,吸入此香,看着眼前的事物,会无限扩大美好。 这香很是罕见,来自外域,以前爹中过此香,也让他们兄弟都闻过,所以他知道。 只是了凡的这种,又加入了桃花的香气,给升仙添加了朦胧梦幻的色彩。 “那只是,老衲助眠用的。” 了凡光头上起了一层汗,眼珠子死死盯着对面的山壁。 当山壁上洒下一道光辉,出现人影时,他瞳孔变大,终于接受事实。 他的伎俩,已被对方勘破。 “真的是战神下凡!” 山壁上出现的身影,和此刻霍长安的身影一模一样,连拿的剑都是一样的! 身影高大,缓慢舞剑,威风凛凛的战神。 可是,他明明站在这里呀! 飞升的是他的魂魄吗? 邵松辰咕噜着大眼,张着嘴,看看霍长安,又看看山壁,来回看。 四叔,是战神? 百姓的眼神从呆滞到敬畏,彻底没了刚才的仇怨。 可笑吧,宁儿说的对,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们的思想一时是扭转不过来的。 那就用他们的认知,来解决。 “假的!你是假的!”大师兄喊。 “本主是假,那你们也是假!” “阿弥陀佛,是老衲眼拙,竟未看出神君真身,是老衲道行不够。”了凡及时补救。 并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商量:“霍施主,老衲也就借此敛些财,没做什么恶事,老衲知你要问鼎高位,可将财宝尽数奉送,以后也会在身后相助,可否?” 霍长安要养大军,一定急缺银两,他能舍了财保住佛寺,依照他在西华城的地位,财宝还不是源源不断。 这对两人都好。 不答应才是傻子呢! 哪知,一把锋利的宝刀压在他的脖子上。 “了凡,说吧,那二百多个女孩子,你弄哪去了?” …… 后山山壁旁。 几个人在忙乎着收拾幕布,灯具。 其实,刚才就是放了一出巨大的皮影戏。 皮影虽然没有那么逼真,但一是因为远,二是巨大,三就是最重要的,用了迷幻香。 先讲述一遍,让人在脑子里自动描绘出一幅画面,然后看到与真人身高相似,穿着相似的皮影时,就自动丰富了图像。 霍长安也是根据百姓的描述,猜测出来的。 这时代,皮影戏刚刚出现,也就繁华些的城镇能看到。 以前在侯府,霍长安对这东西甚是迷恋过一阵。 所以他和霍静雅都会玩。 刚才就是霍静雅指挥,和桑宁,冯大力,三人一起操作的。 此时,天际泛起一抹银白,快亮了。 桑宁蹲在地上,全身用棉斗篷包裹着,看着霍静雅收拾。 她嘟嘟囔囔的,嫌弃冯大力刚才这里不协调,那里反应慢的。 冯大力只是咧着嘴笑,就像个心甘情愿的出气筒。 俩人还真挺般配的,桑宁想。 “我刚才听见这边有野鸡叫,去打一只来?”冯大力问。 “打什么打,你看不见我四嫂冷吗?” “哦……可是你不是喜欢鸡汤吗?” “我喜欢……你听不懂是不是?看不见我四嫂冷吗?” “那我打一只野鸡,喝了鸡汤就暖和了呀?” 哎?也对。 给四嫂补补,这两天看她脸发白。 “那你快点,就等你一刻钟。” “好嘞!”冯大力一闪身就钻进林子。 桑宁笑嘻嘻,“你命令他,他还挺高兴。” “谁知道什么毛病。” 当然是爱情综合症。 “冯大力挺好的,心思单纯,不怕和你耍心眼,要是个聪明的,你可能玩不过。”桑宁说。 这就是说她不聪明呗? 不过霍静雅也承认。 但她脑子里又想到一个身影。 他有时候绝顶聪明,有时候笨的要死,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她有点出神。 “静雅……” “静雅!” 桑宁在喊她。 霍静雅回神。 妈呀呀!四嫂头发竖起,怎么飞起来了! “噗通!” 桑宁又落到了地上。 不,是摔到了地上! 没等她爬起,她又升起来了! 第370章 巨蟒有毒 "四嫂,你是在修炼吗?"霍静雅惊异的看着桑宁。 正要去扶她,就听见她厉声低吼:“修炼你个头!你看看头顶是什么!” 但她马上又道:“算了,别看,后退,慢慢后退!” 霍静雅也感觉不对劲了,她闻到一股腥臭让人作呕的气味。 一滴浑浊的液体伴随着恶臭落在她头顶。 霍静雅毛骨悚然,一边后退,一边慢慢抬头。 妈呀!那是什么玩意儿!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方血盆大口。 忽然,血盆大口关闭,她看见那大口两边撑起了两个大包,像两只翅包,泛着粼粼银光。 接着,一股吸力扑面而来。 桑宁再一次升起来。 “是大蟒,它现在吃饱了,正在逗弄我们玩,你趴下,爬着走,喊着冯大力走,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它应该不会追我们。” 那条大蟒就盘在山壁顶,它吃饱了,垂着个大脑袋,在那吸着玩儿。 如果是个小孩子,估计已经吸上去了,按照桑宁的体重,能吸上去一米多,都不敢想这蟒得有多大! 光是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就有拳头大! 这样的巨蟒,速度如风,真要攻击,她们跑不过,而它的皮,也硬如铁壁,刀枪不入! 霍静雅听话的爬着往树林走。 桑宁默默掏出火铳来,做好防御的准备。 并同时脱下了身上毛茸茸的披风。 她也慢慢的往外爬。 披风下一秒就被吸走了。 过了两三米,桑宁站起来就跑。 却听空中有破风声从身边穿过。 “冯大力,不要射箭!”她大喊。 “主母!不是我!”冯大力在另一处回应。 并迅速赶过来一刀解决了一个隐藏在此处的和尚。 对了,冯大力的经验不比她少,怎么可能主动招惹这等凶兽。 但是此刻,巨蟒发出急促的嘶嘶声。 它到底被激怒了! “快跑!” 她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的过蟒蛇,很快,周围的空气布满了腥臭。 冯大力奔跑的身体陡然停住。 “冯大力!” 等桑宁回头看的时候,冯大力已经被巨蟒吞进了嘴巴! 不过巨蟒的嘴巴合拢到半截就又张开,它被一只长剑顶住了。 这就是冯大力返回的目的。 巨蟒疯狂的晃头,又把他甩了出来。 这下桑宁看清了。 蟒蛇的身体有水桶粗,至少十米长! 简直成精的节奏。 这么大的蟒,应该在深山才对,怎么会在佛寺附近! 霍静雅连忙扑过去将冯大力扶起,他的后背和前胸还是被蛇咬了两个窟窿,不是很深,但也流了血。 “有毒吗?有毒吗?”她睁着大眼,惊慌问。 “嘿嘿,这种蟒凶猛,但是没毒。”冯大力还咧着嘴笑。 “就是好臭,也太臭了,这东西是不是吃了尸体啊!呕——” 冯大力直接脱了外衣,那上面已经沾染了粘稠的恶心东西,还有碎肉。 虽然蟒蛇本身没毒,但牙齿上沾染了病毒,他还是很危险的,这就没必要跟小丫头说了。 他自己往伤口上撒了药粉,又吞下一颗解毒丸。 这时,就听几声金属断裂之声。 那巨蟒竟是闭合了嘴巴,虽然刀尖从眼睛中间穿透而出,让它痛不欲生,却也激的它更加凶残暴虐。 周围的树被横扫断裂,几人差点被砸死。 巨蟒速度太快,桑宁打出了一枪,并没有打在眼睛上,而是嵌入了头顶厚厚的鳞片中,很浅,连皮肉都没穿透。 感受到了危险的东西,蟒蛇朝着桑宁攻击过来。 霍静雅冲过去,用尽力气砍在蟒蛇的尾巴上。 尾巴是蛇的敏感区,巨蟒似软了一下,但接着,巨大的身躯风驰电掣,将霍静雅缠了起来。 “静雅!” “静雅别挣扎,我来救你!”冯大力急喊。 “主母,你寻找蛇的心脏位置,用火铳打!” “好!” 桑宁撑起身子,寻找机会。 早知道身上揣着炸弹就好了。 霍静雅不敢再动,饶是如此,蟒蛇也在慢慢收紧。 她听说被蛇缠住,它就不会再松开,不知道冯大力会怎么救她,但是,此刻,她莫名信任。 因为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深沉冷静,双目深邃而锐利的模样。 对啊,他早已升为千夫长,手下的兄弟无不顺服。 只有她,还当他是从前的笨熊。 霍静雅想的当儿,冯大力已经拿着刀柄捅着蛇尾的某一处。 巨大的蛇身陡然一抖,松开了些许。 “你捅的是哪里?” “交配的地方!看老子不把它那两根割掉!” 霍静雅:"……" 刚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 等等……两根? 原来蛇有两根吗? 好家伙!那母蛇有两个洞吗? 随着冯大力的动作,蟒蛇终于松开了身体。 霍静雅赶紧爬了出来。 “都让开!”桑宁喊了一声。 趁着巨蟒似有些发懒,火铳对着巨蟒七寸处连续打了几枪。 打蛇打七寸,七寸就是心脏位置。 换做不懂的,还真找不到七寸在哪里。 其实七寸指的是一种比例。 因为每条蛇的长度不同。 参照的,是一米长度的蛇,七寸位置就是十分之三处。 这条巨蟒蛇估量有九米多,那七寸大概就在距离头部的2.8米左右。 因为不确定心脏的准确位置,所以她顺着一条线打了好几枪。 巨蟒扭曲翻滚起来。 尾巴到处扫射,石头横飞,发出皮肉与大树撞击的沉闷声。 听的人只觉头皮发麻,自己的骨头也疼。 很长时间,巨蟒的动作才慢慢停下。 但是还没有死,腹麟比它头上的鳞片软些,可子弹的击力可能不够,只让它受了伤。 它缓缓的爬行,想要逃。 桑宁几个从巨石后面出来。 冯大力举起一块半米直径的石头砸向蛇中枪的部位。 一下,又一下。 巨蟒终于不动了。 三人全都瘫软在地上。 霍静雅身上被树枝划的伤痕累累,桑宁也好不了哪去,主要身体还格外冷,发虚,腰也疼。 冯大力身上已经被血染红,那两个血洞有三厘米深。 “还好,没被吃,还得了这一条大蟒,鳞片可做铠甲,蛇皮可做鞭子,蛇眼,蛇胆,蛇心,蛇鞭……”他气喘吁吁说着。 “冯大力,你的嘴……”霍静雅吓的大叫:“这蛇有毒!” 不可能啊,蟒蛇没有毒啊! 但是,冯大力的嘴唇确实发紫了。 “你先吃点解毒药。”桑宁把身上的解毒药全掏出来,每种都给他吃了一颗。 “也许,是蛇之前进食了什么东西。”冯大力猜测。 或许是这样。 桑宁看向蛇腹鼓起的一段。 “赶紧下山,让人拖下去剖开肚子看看它吃的是什么。” 天已大亮,光照云海,烟霞瑰丽。 下一刻光华就要溢出,洒满人间。 三人正要起身,忽见林中骤风又起。 一双猩红妖异的眼睛,透着森然嗜血的寒意,顷刻间到了眼前。 第371章 主母失踪 霍家军剑指明水寺众僧,将寺庙各处搜索了个遍,却没有再找到一个女孩子。 “战神,您是不是误会了,大师不会欺瞒神灵的。”百姓们想阻止,又惧怕。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能怎么办? “没有误会!本主前些日刚觉醒神魂,曾梦中上天界一趟,这几年,根本没有西华城的人飞升。 那么,那些神女和神侍,到底去哪里了呢?本主必查明此事,给百姓一个交代!” 真能编! 了凡张嘴想要继续煽动百姓,依照他多年威望,只要他说霍长安是骗子,百姓一定会相信他的。 可是他嘴刚张开,霍长安就往他身前一站,一颗药被塞进嘴里。 因为做的隐蔽,没人发现。 “大师,你的任务结束,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了。” 了凡只觉得喉咙一阵灼烧,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目光恐惧的看向他的大徒弟。 却见大徒弟目光隐晦的四处打量,已经在伺机逃走。 他要扔下这里! “大师不会的,大师,大师,我女儿不是已经成神了吗?是不是大师?” “大师,你说话呀大师!是不是战神误会了?” “不可能啊,还有那么多外地的贵人来寺里求佛呢,人家都羡慕西华城的女子呢!” 任凭百姓怎么问,了凡干着急说不了话了呀! "我不信,我女儿就是神女,这个战神是假的!"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了凡激动的猛点头。 可那人很快就被人喷了。 喷他的是自己的邻居。 自从他家出了个神女后,邻居就莫名低人一等,天天受他欺负。 邻居早就憋气憋了很久了! “刘槐,人家战神可是这么多眼睛看着出现在升仙台上的,怎么会是假的!你女儿根本没出现在仙界,战神现在来查,你还不信,快好好想想你女儿升到哪儿去了吧! 该不会,升到仙界养猪去了吧?” 大娘捂着嘴笑,转头又恭敬的问霍长安:“战神大人,仙界也养猪吧?” 周围将士发出几声笑。 霍长安还真回答:“这位大娘,仙界自然也养仙猪,但养仙猪的也是仙人。 而西华城,根本没有人升上仙界。” 就是说,他们敬拜了好几年的神女,根本就不是神女! 大娘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好似压在身上的山掀翻了一般扬眉吐气。 “好啊!我就说你女儿除了长的好,就是个坏种,小时候偷我家鸡,长大了打我家狗,还不要脸的勾引人家秀才。 她肯定是不配当神女,被神仙打下来了!” “你胡说!大家亲眼看着飞升的!我女儿是神女,就是神女!你竟然不相信了凡大师!小心遭天谴!” “遭天谴的是你!你还我家地,你还我家鸡!” 两人打了起来。 其他百姓看的心惶惶。 除了神女神侍的那些家人绝对拥护了凡,其他人都保持观望。 时候到了。 霍长安一挥手,前排的将士手起刀落,几个僧人便被一刀封喉。 “啊——” 百姓全都噤声。 若是之前,恐怕已经有人冲上来与官兵对抗了,但现在,他们冲了几步,就停住了。 因为他们心中动摇了。 了凡开始瑟瑟发抖,早知道霍长安这么难对付,他不该贪念这里,应该早点逃走! 那些小女孩吓得哭起来,喊着爹,喊着娘。 只是他们的父母,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没有一个过来接应。 “说!那二百多女子在哪里?” 霍长安长剑一指:“不说,一个个杀!” 突然,十几个武僧跳跃而起,撒了一把石灰,趁官兵躲闪,冲进了寺院。 “大师兄——”其他僧人一看,也反抗起来。 但到底失了先机,被一个个制服。 士兵追进去,却再也找不到人影。 “一定有密道,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霍长安命令。 “四叔,那几个人知道!”邵松辰一指昨晚站岗的那几个武僧。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这时,四面八方有箭射来,场面大乱,士兵全站在百姓面前护卫。 等箭雨一停,在场所有武僧全部咽喉中箭,一命呜呼了。 霍长安也没有派人追,杀人灭口而已,他保留下一个活口就够了。 拖起地下的了凡。 “大师,告诉本主,那些姑娘在哪里,本主便不杀你。” 真,真的? “真的,本主一言九鼎。” 了凡此时已经犹如丧家之犬。 他已经是被抛弃之人。 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他也不放过。 他指指寺内。 了凡带着霍长安进了寺院。 在大堂的金佛底下扭动机关,就出现了一条密道。 因为士兵的允许,很多百姓都跟在后面。 看到密道,全都震的面无血色。 天天叩拜的佛祖神像,底下藏着一条暗道。 那些神女和神侍,难不成被关在底下。 在底下干什么? 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当然是行见不得光之事。 “不可能,不可能的。”有人咬着牙犹自不信。 佛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寺内暗藏邪恶! “主上,下面坍塌了,过不去,不知通往哪里。” 士兵从密道上来汇报。 “通往哪里?”霍长安问。 了凡唇语:“后山禁地。” “报——主上!”外面有兵冲进来。 “主母他们在后山失踪!属下带人上去接应,只发现一条三丈长的巨蟒! 巨蟒已死,肚子里发现未曾消解完的女尸。” 霍长安头脑一个轰鸣,高大的身子竟晃了晃。 眼神恐怖如斯:“你说,什么!!” “主上……”小兵一个哆嗦,吓得喉咙发干。 硬着头皮继续禀告:“女尸身上的白纱裙还未曾消解,和那些神侍身上穿的,一样。” 霍长安:“……” 一脚就将小兵踢出老远:“下次再将主母和别人放一块儿禀报,割了你的舌头!” 第372章 用强权压人 那该怎么禀告? 小兵缩着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说错了。 霍长安一瞬间的气势让百姓心惊,但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刚才小兵报告的话。 后山,一条蟒蛇,肚子里有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人!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去后山,去后山!” 百姓上山时,也都是拿了武器的,有的带了铁棍,有的带了铁锹,有的腰里藏着菜刀。 原本是为了保护佛寺与兵将对抗的。 现在,却是要拿着它们去探究佛寺从不让人进入的后山。 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已经代表着崩塌。 那些神女神侍的家族,想要阻拦,却根本阻挡不住那么多的人。 他们惊慌的看向了凡,期待他像以前一样,说出让人安心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没有蟒蛇,更没有什么女尸。 神女已经飞升了,他们是神女的家人,是受神族眷顾的家族!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战神,破坏了这一切! 霍长安让人押着了凡,就焦急赶去后山。 身后跟了乌压压一群百姓。 “念惜——”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声。 伍念惜的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念惜!你……你没事吧?” 伍念惜只看了伍夫人一眼,就转了头。 她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但是不想说话。 邵松辰站在她旁边,哼了一声:“我早说过这佛寺有鬼,你还不信!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就算是真的做神女,你怎么舍得的!” 真是想不通! 以前明明是很疼念惜的。 “念惜,娘不想的,娘舍不得,可是……可是这是家族的大事,娘做不了主……” 伍夫人想要上前拉伍念惜,却又被她躲开。 “念惜……” 伍夫人呆呆的,眼泪不断地往下落。 “既然没有神女了,那就回家吧!”伍念惜的爹走过来,皱着眉头,没什么感情的说了一句。 他的眼里,似乎还带着一抹失望。 这一抹失望,被伍念惜看在了眼里。 以前,她也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现在竟然也变的这么善于察言观色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跟你们走!”伍念惜抱住了邵松辰的胳膊,悄声道:“邵松辰,帮帮我!” 还不等邵松辰问怎么帮,女孩已经大声道:“我已经和邵松辰私定终身,我是邵家的人了,今天就跟他走!” 什么什么?谁和谁? 定什么身? “胡闹!一个女孩子家有没有廉耻!快跟我回家!”伍康成大怒。 “呵,二哥,我就说你以前太宠她了,整天在外面野,才十岁竟然就跟人勾勾搭搭了!”伍老三说。 伍老大眼珠子一转:不对啊,如果没记错,这小子刚才喊战神四叔吧? 怎么姓邵呢? “这位小公子是……”他询问。 “就一个商户的儿子!”伍康成不耐烦的说。 但他马上也想起了刚才的事。 难道这小子身份没那么简单? 可上次来,还一副穷酸的样子,身边连个仆人也没跟着呀? 伍念惜看着他爹眼里的算计,心沉沉的落下去。 原来爹真的不再疼她了。 不,也许,是从来没疼过。 “邵小公子,敢问,你和战神,是什么关系啊?”伍康成问。 邵松辰刚从惊吓中回过神,吓的就要甩胳膊挣脱。 小爷拿你当兄弟呀!你却还想让小爷当童养夫! “邵松辰,帮帮我,求你了!只要离开西华城,我马上走,不给你添麻烦。”伍念惜低声说。 她的眼里含着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落下来。 邵松辰傻眼了。 这才一年没见,当初那个大声笑,大声说话的假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怪不习惯呀? “战神是我四叔,战神的哥是我干爹,战神的侄子是我弟,怎么,有问题吗?”邵松辰瞅着伍康成嚣张的问。 原来是干亲啊。 伍康成思索。 这干亲,到底亲不亲呢? 他犹豫不决。 “念惜,你,真的那么恨娘吗?”伍夫人红着眼问。 怎么能不恨呢! 她是她亲娘啊,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里来,为什么不相信她说的话! 为什么,掐断了她逃跑的路! “邵松辰……我不想看见他们,你把他们赶走行不行?”伍念惜扭过了头,那一滴泪终于落下来,划过洁净的脸蛋。 才十岁的女孩,竟然有了成年人的忧伤。 邵松辰觉得她太可怜了。 马上撵人:“听见没有?你们既然已经把她卖给寺院了,她就跟你们没关系了,她要去哪你们也管不着!还不快滚!” 这小子太嚣张了! 对他们这些长辈一点都不客气。 而且还这么小,就算真的把伍念惜许给他,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伍家几个兄弟眼神一对,就上前抢人。 “伍念惜!以前就是太惯你了,跟爹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哎呦我去!这是不把小爷放在眼里呀?" 邵松辰一脚就踢过去。 伍家兄弟也都会拳脚功夫,当即就和邵松辰打了起来。 暗卫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就站在一旁当路人甲,也不插手。 伍念惜想不到她爹和叔伯竟然敢和战神的侄子动手,刚要上前帮忙,就看到邵松辰把人全打趴下了。 一年不见,他的功夫,竟然这么高了? 伍康成气恼:“这是我们的家事,伍念惜是我女儿,邵小公子是要用强权压人吗?” 哎呦我去! 他什么时候也有权了?不是靠自己的真功夫打败他们的吗? 邵松辰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伍夫人想要扶起丈夫,却被伍康成甩开:“还不快带你女儿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丢人现眼?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女儿! 以前他明明也很疼念惜,教她功夫,带她出去做生意,他们一家三口…… “辰哥!” 锦棠终于爬上了山,看见邵松辰身边的伍念惜眼睛一亮。 念惜姐姐安全救出来了,太好了! 锦棠气质不俗,身后跟着好几个守卫,还在咒骂的伍家三兄弟顿时消音。 这莫非就是…… 第373章 喜欢你活灵活现 有些人,天生就是站在雪山之巅的。 尽管锦棠人小,但骨子里带的贵气,就让人不知不觉收敛暴戾。 精致的小脸如皎皎月光,他跑过来询问:“念惜姐姐没事吧?” “没事!”邵松辰马上离开伍念惜,与锦棠站在一起。 并得意的看着伍家人:“瞧见了吧?这可是战神的亲侄子!和亲儿子没差别!” 他没有强权,锦棠可有了吧? 吓死他丫的! 锦棠奇怪的看了邵松辰一眼。 伍家人脸上全都带上了谄媚。 “小公子好。” “小公子,我们要带念惜回家,可是邵小公子不允,您看这……” “为什么不允?”锦棠问。 “锦棠,你不知道,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念惜不想回去。”邵松辰解释。 “对不对伍念惜?” “啊?哦哦,对,我不要回去!” 伍念惜看锦棠都看傻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 如果他是女孩子,选神女还有她什么事! 锦棠明白了。 脸上露出天真和熙的微笑:“念惜姐姐不能任性哦,世上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他们也是被人骗了。 敬爱父母,善莫大焉,乃子女本分,你快回家吧,别因此事与他们生分。” 要不然,被指责的肯定是她这个不孝女! “小公子说的对,您不愧是战神的侄儿,小民先谢过您了。”伍康诚面上露出放松的笑。 伍家人纷纷感谢,伍夫人也喜笑颜开。 伍念惜白了脸,心里生气,看到锦棠又气不起来。 “哎,锦棠你……”邵松辰急忙拉扯锦棠。 “辰哥,你做的不对,这是别人的家事,你不能插手。”锦棠对他眨眨眼。 “我们只是念惜姐姐的朋友,所以……” 他转向伍家人:“伯伯,伯母,我们可能会在西华城待几天,可以暂住你们家吗?” “可以,当然可以!小民把最好的房间给收拾出来!” 伍康成眼里放光,心里已经“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 “二哥,你确定他们能成事吗?别到时候不成反连累了伍家。”伍老三压着嘴巴问。 “那战神你们也看到了,绝非凡人,这么短时间就打下了这么多城池,实力非凡,我看差不多。 再说,咱们现在还有选择吗,先把伍家的难关过了再说。” 伍康成笑眯眯的看着锦棠,就像看着一个生银子的聚宝盆。 …… 山林中,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 桑宁被冻醒了。 她浑身酸痛,骨头像散了架,躺在污水滩积的地上,全身冰凉的几乎没了感觉。 周遭全是恶臭加腐臭,幸亏她被冻醒,要不然时间久了也会被空气中的毒素毒死。 “静雅,冯大力……” “四嫂。”霍静雅也醒了过来。 这里是蟒蛇的洞穴,他们是被另一条母蛇卷来的。 卷的骨头都要断了,半途就昏迷过去,都不知道怎么到了这山洞里。 除了他们,这里还有四五具尸体,有男有女。 男的穿的都是锦衣绸缎,女人,穿的是白裙。 地上,零零散散,全是人的头骨尸骸。 桑宁和霍静雅连吐都吐不出来了。 两人赶紧摇晃冯大力。 但是冯大力全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他之前救静雅受了重伤,虽然看着好了,实则还未彻底痊愈,这又被蛇咬伤,蛇牙上带了尸毒,解毒药控制了毒素,却还是引起了烧热。 “趁着蟒蛇不在,咱们得赶紧走。” 两人架起冯大力,朝着微弱光亮的方向走。 一走出去,才发现不是出口,是一条暗河。 “我知道了!”桑宁顿悟。 “这条河,就是咱们在下游发现王八的那条河!” 王八肚子里的手指头,就是这里死尸身上的! “从这岩石缝隙钻过去,就能逃走!” 但是还有个问题,他们三个现在体力都不行了,如果钻过去找不到河岸,一样会冻死在河里。 是钻过去,还是返回另一个出口呢? “它来了……主母,快……”冯大力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了! 三人一起跳下了水潭。 霍静雅先托举着桑宁钻了出去。 然后桑宁在另一边把她拉出来。 岩石锋利,身上又多了几道伤。 “冯大力,快点,你能钻出来吗?” 冯大力的身体有些壮,可别被卡住了。 “霍静雅。” 隔着岩石的缝隙,冯大力朝着霍静雅咧嘴笑,和以前一样,憨笨憨笨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霍静雅苍白的脸满是焦急烦躁:“你有病啊,快点行不行,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个!” “兄弟们问我喜欢你什么,说你晒的又黑脾气又不好,没点女人味儿。 可是我就觉得你好看,以前白的时候好看,黑了也好看,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活灵活现的样子。” “冯大力!”霍静雅怒喊,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要干什么,你快出来!”她伸手去抓他,却够不着。 “静雅,你以后要一直如此。”冯大力又笑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不舍。 其实他真的很想抱这个姑娘,也很想亲。 更想和她生孩子。 可是时深说,这不是山里,要成亲了才能那样。 猛哥说,发乎情,止乎礼。 而他也怕被静雅打,所以不敢。 幸亏没敢。 时深和猛哥说的都是对的,要是他真的那样做了,死了留下人家姑娘,不是会被人说闲话吗? “冯大力,你快出来,要死一起死!别自以为是的牺牲,害我们内疚一辈子!”桑宁也喊。 “主母,说什么内疚,我们全村都是因你和主上而生,我冯大力没读过什么书,但有恩必报还是知晓的。 你们,快走!” 他说完,转了身,用后背挡住了岩石缝隙。 挡住视线之前,霍静雅和桑宁,只看到漆黑的洞穴尽头,出现的两只红宝石似的眼睛。 越来越大…… “冯大力!!!出来,你出来呀!!” “冯大力!” “冯大力……” 第374章 谁给换衣服? 霍静雅和桑宁终于上了河岸,身体已经冻成了冰坨子。 “静雅,我也走不动了,你找路出去,带人来救我。”桑宁趴在地上,视线有些模糊了。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 正值经期,泡了一通河水,小腹的坠痛也感受不到了。 她觉得好冷……好冷…… “不可能的,四嫂别说话了,我背你走。” 霍静雅好歹比桑宁强点,她怎么可能把桑宁扔在这里呢,谁知道会不会又跑出蛇和猛兽。 “静雅……你带着我,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我扔下你,你死了,我后半辈子还能活的舒心吗? 四嫂,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那么长的流放路,咱们走过了,还怕这点山路吗?” 冷风刺骨,霍静雅背起了桑宁,只有一只脚穿着鞋子,一步一步的离开河滩。 桑宁的眼泪流下来,落到了霍静雅消瘦而冰冷的脖子里。 历经两世,她找到了家人,生死不弃的家人。 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不能死,不想死。 可是眼皮好沉,总想睡过去。 “四嫂,你不要睡,我给你讲讲四哥小时候的事吧。” “四哥小时候可不中用了,连我都打不过。” 桑宁虚弱的笑了一声。 要是被霍长安听到,又得骂她了。 “不过四哥很招女孩子,比大哥都能招,大哥见了姑娘都躲着走,他不躲,谁凑上去,他就对人家笑。 把姑娘迷得晕头转向的,他就拿出一条蛇,一只青蛙,把人吓跑。 后来有个姑娘被吓出毛病了,天天做噩梦,人家找上门,赖着要他娶。” “那后来呢?”桑宁忍不住问。 “嘻嘻,四哥不喜欢的,谁来也不行。那姑娘根本就没吓到,就是想借机嫁给四哥。 四哥就跪在人家门外赔罪啊,跪的绷直绷直的,从早上,到晚上,下雨了也不走,人家求他他也不走。 三哥还故意当着百姓的面抽他鞭子。 闹的百姓都说姑娘矫情,一条虫子惹的人家又被打又下跪。 到最后四哥就晕倒了啊,把那家人吓得再不敢提婚事,反而送礼赔罪。” 真坏。 桑宁又想笑,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力气笑出声了。 “四嫂,四哥是头犟牛啊,喜欢上你就拉不回来了,所以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四嫂……” “四嫂……” 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最后,桑宁听见霍静雅说:“四嫂,我看见房子了,咱们有救了!” 可是下一刻,霍静雅就看见从那一排排房子里跑出来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衣衫不整,疯狂尖叫。 他们的身后,有一群和尚,满目狰狞,拿着刀乱砍。 霍静雅转身就往回跑。 可是她哪里还有体力,一下子扑在地上,那些人冲过来了,踩着她的胳膊就跑过去。 本来就差点骨折的胳膊更是疼得抬不起来了。 “四嫂……四嫂……” 霍静雅顾不了自己,赶紧趴到桑宁身上,免得她被踩死。 等大波人过去,霍静雅抬起头,看见后面躺了一片尸体。 那些满脸煞气的和尚看到了她们,冲过来了! 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算知道逃不掉了,霍静雅还是下意识的趴在桑宁的身上。 “霍长安……”桑宁喃喃道。 “四嫂,对不起,我没能带你出去……” “他来了……”桑宁又道。 霍静雅哭出来:“四嫂。” 她没用,真没用,练了那么久的功夫,学了那么多本事,还是救不了想救的人。 救不了四嫂,救不了冯大力。 身后响起砍杀声,不知道又杀了几个,死到临头,她也怕了,加上冷冻,身体发起抖来。 一只钢铁般的手抓住了她的后背提了起来。 他奶奶的,士可杀不可辱。 她的四肢冻的有些僵硬,这样提着,像一只升在半空的王八! "你娘个……" 还没骂完,就被人扔了出去。 没摔在地上,被一个人抱住了。 “静雅……这可不是我占便宜,是主上扔过来的。” 头顶上,是一张因为烧热,而红彤彤跟虾子一样的脸。 “冯大力,你没死!” “没有,主上找过来救了我。” 冯大力笑的像只憨熊! 霍静雅扭头看去,四嫂已经被四哥抱在怀里,急切的朝房子那边跑去了。 他身上湿漉漉的,也是从河里淌过来的。 她们,就这样得救了? “哇……”霍静雅哭起来。 “你别哭,别哭啊,哎,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升仙台那一处的山壁传来巨大的轰鸣炸响。 霍静雅的哭声一停,“谁在用我的震天雷?” “是你的精英队,主上说要进后山必须翻过那面山壁,否则要转好远的路,所以他直接让人把那山壁炸掉。” 冯大力一边抱着她往房子跑,一边跟她讲。 霍静雅也不知道寺庙发生了什么,冷水泡久了,又受了很多伤,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撑不住了。 不知不觉就蜷缩在男人怀里昏睡过去。 “主上,还有棉衣吗?” 冯大力冲进房子大喊。 这里的房间都污浊不堪,霍长安好不容易找了个类似茶室的,刚给桑宁换好棉衣,冯大力就冲进来了,差点没把他气死。 发红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事态紧急,他也不计较了。 “有,但是,谁给她换?” 对啊,谁给静雅换衣服? 哥哥给妹妹换,那也不合适啊。 “那要不,要不属下……”冯大力想说自己蒙上眼睛给换。 霍长安已经打断。 “那有个女人,把她带过来!” 第375章 不过是利益驱使 整个山壁成了一片废墟,千百名将士和一群百姓冲进后山。 后山,是一片封闭的山谷,山谷内,建了很多房子。 整整齐齐的房子,白纱飘摇,宛若神女升仙时的圣洁与美妙。 但是,房子前,却有一群穿着白衣裙的女人和衣衫不整的男人。 “神女?” “神侍?” “这里怎么会藏了这么多神女和神侍,不是,不是都飞升了吗?” “男人,又从哪里来的男人!” 而且,所谓的神女神侍精神恍惚,面色忧愁,哪有一点仙人之姿。 脖子上还有很多不正经的痕迹,倒像是…… 一瞬间,所有对神女神侍的尊敬全化为乌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你来救女儿了吗?”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哭着跑出来。 “你,你……”妇人脸色煞白,睁大的眼睛如见鬼魅。 又有女子跑出来,跟家人相认。 但他们的家人,惊吓多过于心痛。 随着相认的越来越多,百姓也终于知道了怎么回事。 哪里有什么神女飞升,她们这几年全部被困在这里,成了那群和尚的禁脔! 这里的女子,除了西华城的,还有邻城的,而这些男人,是各地的富商,专门花重金到这来睡所谓的神女的! 这里,分明是,污秽淫窝! “天杀的了凡!天杀的明水寺啊!”妇人尖锐的嘶吼,气恨懊丧,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不知恨和尚还是恨自己。 然后又怒其不争的对着女儿嘶叫:“你为什么不逃,你为什么不逃跑!” “逃不了,不听话的,想逃跑的,全都喂了大蟒。” 女子哭着说:“神女还好些,只需伺候那些富商就行了,神侍每晚都要伺候那些武僧,所以死的最多。” 明水寺,天天香火旺盛,人人进寺都要对每一位僧人合十恭拜。 他们这些最忠诚的信徒,更是天天去捐钱,烧香,磕头。 所以,白天,她对着那些僧人敬拜给钱,养的他们膘肥体壮,是来让他们霍霍女儿的? 呕死了呀! “老娘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妇人抽出腰间的菜刀,对着那些男人砍过去。 “住手!我们主上还要拷问这些人。” 妇人被士兵拦住,猛地跪到地上大哭起来。 其他百姓亦是如此,心里的愤怒和耻辱达到顶点。 可是和尚已经被杀光了,他们有气无处撒。 哦,不对,还有了凡! “杀了凡!杀了凡!” 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了凡惊吓的想要跑,却被士兵一脚踢到了人群中。 了凡虽然是住持,但只负责愚弄百姓,这里的事,全是那个大师兄操作的。 所以,了凡可以休息了。 “你们说过不杀我的!”了凡徒劳无功的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士兵嘲讽一笑,懒得跟他说。 主上说他不杀,可没说不让百姓杀呀! 了凡被砍成了肉酱。 可百姓犹不解恨啊! 又要去烧佛寺。 “爹,你带上女儿!” “娘,我要回家!你不要走!” 因为他们还要被留下审问,所以暂时不能离开,女子们一个个泪流满面,焦急的想要抓住父母的手。 可是,刚才痛哭的那些爹娘,却迟疑了。 “小菊,爹先去给你报仇,一会儿再来接你。” “爹,你就等一会儿,很快的,很快的,你别丢下女儿在这里,我害怕!” 女子抓着她爹的手不放。 刚年逾四十的男人终于不耐烦了,甩开了她的手,像是甩开了一滩垃圾。 “小菊,你别回家了,你妹妹现在正在说亲,对方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你回去会毁了这一切。 你若懂事,就自己离开西华城吧,就当爹对不起你。” 女人呆在那里。 “爹,我日日夜夜盼着你来救我。” 她还记得,当时她也要定亲了,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 但是爹病了,需要很多钱,所以她狠心拒绝了邻家哥哥,去参选了神侍。 她家是神侍之家了,也得了寺庙发的一袋粮食,更多的是别人的尊敬和帮扶。 看爹现在的衣着,家里境况很好,完全可以养活她的。 可爹却,不要她了。 “哎,闺女,这都是命啊!你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参加神侍大选,要是嫁给桐淮,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好,人家现在可是员外爷了!” 是为了你啊,爹! “反正你不能回家,你若无处去,就自己找个尼姑庵进去,左右都已经这样了!” 男人转头就走了,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生怕女儿缠上他。 士兵都同情的看向女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人性。 其他的那些神女神侍家族,也有样学样,全都抛弃女儿走了。 “女儿,你回去会遭受很多闲言碎语,还不如去尼姑庵清净。” "女儿,你弟弟要议亲了,你回去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女儿,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要是有骨气,第一天就该撞死,清清白白的去死,那样,爹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安葬。” “女儿,娘也想把你接回去,可娘做不了主……” 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无奈。 当年,如何因为这些女儿自豪,现在,就如何恶心嫌弃。 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父母。 “我们,是不是说错了,不该说出来的……”小菊抱着自己的身体,单薄的纱裙让她瑟瑟发抖,面无血色。 “不说出来,他们也会自己看。我以为,娘只会心疼我……”另一个女子说。 “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 她们的眼睛,茫然而死寂。 这么多日日夜夜都挺过来了,就是心里存着期盼。 今日,她们以为得救了。 却原来……是死期到了。 “应该当时就死的呀!” “清清白白的死。” “还能有个好名声。” 要不,就一起去死吧。 什么尼姑庵,未必不是又一个火坑。 “凭什么去死!凭什么死的不是送你们进寺庙的他们!”一声虚弱却坚韧的声音传来。 从房里,走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女子。 “你们当真以为,世人都这么愚蠢,辨不出其中虚假吗? 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 第376章 还世间清明 帽子底下,露出一张惨白无血的小脸,看着如大病一场,但是眼睛,却亮的惊人,像那夜空瑰丽璀璨的星辰。 她身边挺拔如天神般俊美的男人,小心的搀搂着她,彰显她不俗的身份。 “主上,主母!”身边兵士恭敬行礼。 女子们这才知道她的身份。 是这些士兵的主人。 也是救她们于水火的人。 桑宁看向这些女子,她们年岁都不大,没一个超过二十,眼神却都已沧桑如过了半生。 除了被杀的一百多个,还剩下二百多个。 还有这几年陆续死掉的几百个。 本该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佛寺,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罪恶。 这是权势与放任带来的后果。 整个东阳,也一定不是一家明水寺。 “记着,你们没有错,错的是你们的父母,是这万恶的佛寺。”桑宁没有力气,怕这些女子钻了牛角尖,所以先过来说上几句。 “不要单纯的以为是西华城的人被骗了,你们的父母被骗了,那不过是他们找的借口!就像抛弃你们找的借口一样! 这位大娘,才真的是被骗了。” 桑宁指着一个已经把自己的脸扇的红肿,嘴角开裂的大娘说。 “是的,俺被骗了!俺对不住孩子,俺现在没脸活着了……”大娘抱着女儿,撕心裂肺之后,是生不如死。 “看到了吧?真正疼爱你们的人,会比你们更没脸,更痛苦。 而你们那些父母,享受了你们带来的好处,吃你们用血肉带来的粮食,却在知道真相时弃若敝履,这与卖女求荣无异!” 桑宁轻咳两声,气息微喘。 霍长安的手,蓦然一紧。 眼眸惊痛,声音带了祈求:“别说了宁儿,等你好了再跟她们讲好不好?” “嗯,再说几句,马上。” 那些女子已经全都泪流满面,刚才死寂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悲痛和羡慕。 羡慕那个大娘的女儿,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娘。 “为父母不慈,莫怨儿女不孝。你们这几年的付出已偿还生养之恩,今日他弃你们而去,亲情已断,以后再无瓜葛,从今日起,你们要为自己而活。” “可我们怎么活呢?”她们茫然的问。 “有手有脚,就可以活!”桑宁声音又大了些。 “相信我,以后的西华城,将会是全新的西华城,只要你们心清目明,别受人哄骗,一定会活的很好。” 桑宁看了一眼留下的那些父母,没有再多说。 这些父母虽然留下了,但也未必是真心。 说完,桑宁的身体发沉,不再强撑。 霍长安将她横抱起,快步进了房内。 好凉啊,她的身体好凉。 凉的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真的是被河水泡的吗?真的是寒气入体吗? 他不敢想。 凌飞飞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就看到男人坐在软榻上,隔着厚厚的被子抱着睡着的主母,头深深埋在她的颈中。 他弓着背,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气。 刚想放下药悄声离开,男人已经抬起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疼痛,还有哭过后的殷红。 他从不遮掩此时的脆弱,那是对主母深沉的爱意。 凌飞飞已经不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只剩敬仰和忠诚。 但还是不免会心中抽痛,盼望着主母能快些好起来。 盼望着,她和主上能平安康健。 “静雅怎么样了?”霍长安问。 “受了些伤,但是都能养好的,主上放心。” 虽然霍静雅伤的也很重,但确实都能养好,凌飞飞也没具体说再让他担心。 霍长安点点头,让她出去。 他则端过药碗,一点点给桑宁喂药。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从房间出来。 外头墙根下,冯大力面朝墙站着,低着头像在面壁思过。 “你在干嘛?” “主上……” 冯大力抬起头,好几道血痕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哭的稀里哗啦还不敢出声。 “静雅胳膊都骨折了,肿的那么胖,脚也伤的重……” 霍长安默了默。 “都会好的。” 是啊,都会好的,可是要是伤在他身上,他一声都不会吭,伤在静雅身上,他觉得疼死了。 “嗝……”冯大力打了个哭嗝。 霍长安眉头一皱,看看他全身包的布条,没舍得骂。 只道了一句:“出息!” 等霍长安走远了,冯大力才不服的擦了一把脸。 在心里嘀咕:你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谁比谁出息。 去追那几个逃跑武僧的士兵回来禀报,其他武僧抓住后都含毒自杀,只有一个跳河逃窜,他们跑到下游也没找到。 正是那个大师兄。 真正的主谋,跑了。 如今,只能从这些受害女子和来嫖的富商身上询问些内情。 查查这寺院,还有没有其他勾当。 霍长安隔着屏风,一个个询问。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东西。 消息足够让人震惊。 有女子说,以往有个客商说梦话,不经意透漏,她比某个城的佛女还要勾人心。 这说明,不止明水寺有这勾当。 还有抓回来的嫖客,说是好友推荐他来这的,来这可不容易,需要有足够的身家,还有人专门查验,查验通过才会引领过来,来一次交一千两。 这里神女一共二十名,全是大美人,又年轻又神秘,交一千两可以住五天,睡五个。 可比睡青楼花魁合算多了。 基本上来过的人都不会只交一千两,总要挨个睡完才走,走了下次还会来。 一人一千两,这五年来,佛寺不知敛了多少财,佛寺的密室里,却只搜出了两箱银两,其他的,都运到哪里去了? 本以为只是单个作恶,没想到是团体。 这幕后,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操控! 那个大师兄,也不是主谋。 会是谁呢? 这么一大笔银两能用于何处,霍长安唯一想到的就是招兵买马。 在密室,还搜到了一本未烧尽的嫖客名单。 只剩下十几个人的名字,来自各地,没有规律可循。 “派人把这些人抓来!” 霍长安气的踢翻了屏风。 虽然尚未夺得天下,时机不对,但他太愤怒了,一刻都等不及! 以前贵为侯府公子,虽也知道世道艰辛,百姓困苦,却也真想象不到,这世间,已经腐烂成这样子。 一路走来,见到的黑暗与肮脏,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这又何尝不是曾经他们的失职! 他非得把这些佛寺一个个清刷,还世间一个清明! 第377章 不忘来时路 桑宁和霍静雅到底是女子,在冰水中泡的时间太长,损了身体。 霍静雅好一些,好好养一养,半年也就恢复了。 但是桑宁,太过严重。 军医轮流查看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寒气入体,胞宫受损,经水不通,以后要受大罪,子嗣更是艰难。 “知道了。” 霍长安看着几个军医脸上的同情,发出一声森厉危险的警告: “这些话,你们自己憋在心里就行。医术不行,别说出来让人笑话!” 军医们胆寒,低头不敢言语。 又听霍长安道:“本主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主母若身体不好,养不了子嗣,会很可怜。 或许还想,以后若本主为帝,会有新人来替。 本主今日撂下一句话:霸业可抛,江山可弃,唯她,不负!” “惹了本主不高兴,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惹了主母,只有……死路一条!” 军医们惊的惶恐下跪:“属下不敢!” 桑宁动了动,睫毛轻闪。 霍长安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侧头对着一地的人低吼:“滚出去!” 桑宁睁开了眼睛。 她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觉得身体被掏空。”她蔫蔫的。 这次可真受了大罪了,以前那几次,虽然疼,但没有内里虚乏的感觉,但这次,没那么疼吧,却好像掏空的炉子,从里到外没点热乎劲。 “这次得养些日子了,是不是?” “是。” 霍长安弯起眼眸:"你寒气入体,军医说要注意保暖,晚上睡觉最好抱着大火炉。" “大火炉啊?”桑宁一下听出了他的玄外之音,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沿着衣襟就滑进去。 “哪里的火旺?” “浑身都旺。” “太旺了会不会把你自己烧死?” 男人垂眼,盯着衣服底下游移的手,喉结滚动,“你总欺负我。” “谁欺负你,放心吧,不会让你烧死的,太热了我就掏一掏炉芯,把烧红的碳散些出来。” 看着霍长安泛红的耳廓,桑宁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掏炉芯多麻烦,我怕你累。” 男人凑上来,带着惩罚咬了她的耳垂,上下牙齿磨了磨,又疼又麻。 桑宁浑身一颤,缩起了脖子。 耳垂上似乎带了无数经络,带着电流涌遍全身。 看着女子苍白的脸浮现上诱&人的粉,男人目光幽幽,着了迷。 “多喝些水,火自然就灭了。” 声音低沉暗哑,犹如掺了一层细沙。 说完,他就准确无误印在那张微张的唇上。 …… 许久之后。 男人抱着女人,脸抵在她的头上,一直不舍得放开。 “你怎么了?你这样我以为我快死了。”桑宁气喘。 亲了那么久,她差点窒息。 “别胡说!” “那你有今天没明天的……” “……” 还不是被你吓的! “宁儿。” 他沉吟,用商量的口气道:“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你不用亲力亲为。 你是主母,二十万大军任意调遣,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 别去自己冒险,别让自己劳累,好不好?” 桑宁一时没有说话。 霍长安马上又道:“我不是要限制你什么,我只是担心……” “我明白。好!” “那我,找两个丫鬟跟着你?” “嗯。” “宁儿,你不高兴吗?”霍长安敏感觉察她的沉默。 “没有不高兴。” 桑宁想了想,决定跟他坦白。 “四郎,我不是桑凝儿,你早就知道的对吧?” 霍长安点头。 “但是,你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霍长安微微挺直了身子,目光认真。 她来自哪里,他当然不知道,但是那一定是个神奇的地方。 因为她是这样与众不同。 现在,宁儿是要告诉他了吗? 他很激动,心跳的快起来。 听着强壮有力的心跳,桑宁缓缓讲述。 “我,来自几千年后。” 这头一句,就让霍长安懵了。 听不懂。 “我出生在最好的时代,最好的国家,那里没有战争……” 一个古人,几千年前,封建时代的古人,根本想象不到后世的美好。 那是神仙般的世界,像,虚构的世界。 可那是真实的! 随着桑宁的讲述,霍长安的眼珠盯在某一处,都忘记了转动。 “你们霍家的儿郎,只娶一妻,在这世间,是凤毛麟角,多少女子挣破头的想嫁。 可是在后世,一夫一妻,是国家的硬性规定,谁不遵守,就是触犯律法。 我也跟你坦白,你以后若喜欢了别人,我也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委屈求全,自当一别两宽。” “不会!”霍长安立刻道,还紧了紧手臂,好像怕她跑了。 桑宁笑了笑,又说:“你也别觉得我好,我这个人,缺点很多,在我们那,不过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普通人。” 霍长安摇头。 不普通,一点都不普通。 他才不信。 “好了,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说一个事。 之前我不喜欢身边有人,一是真的觉得不需要,二是……怕时间久了,会觉得的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变成统治者,接着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慢慢的融入这个世界,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她从来没有妄想过,认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苦难的人,帮助身边的人,保持住自己的初心,不忘来时路。 她不是桑凝儿,不是前世的小村姑,她是桑宁。 来自一个文明而伟大的国家。 第378章 土地该怎么分 霍长安久久才彻底消化了这些。 他理解了。 他承认那个世界的美好,但也知道,在这里,行不通,也做不到。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需要彻底的大换血和无数人的拼搏,才能达到的理想世界。 如今的东阳,离的太远。 “宁儿……我给不了你那样的国家,我只能,试着一点点改变。” “你想哪里去了?” 桑宁好笑,“你若真要打造那样的国家,是自寻死路,所有上层者会拧成一股绳推翻你! 但是一点点改变,是可以的,咱们就去除糟粕,在有生之年,尽力把这个国家一点点变好。” “嗯。”霍长安重重点头。 只要她在,什么都可以。 “说到这个,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 “军队里的事,我不太喜欢插手,但是这个,我觉得,很让人不喜,也真觉得不是必要。”桑宁拧着眉,眼里带着一丝厌恶。 “宁儿,你说便是。” “我觉得该废除濯缨妇!还该废除男人犯法,妻子连罪的不公正律法。” 霍长安一点都不意外,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 桑宁讨厌女人被欺负。 更改律法是以后的事,现在说还太早,濯缨妇……他可马上废除! “我也觉得没必要。军队需要的是意志坚定的将士,若没有濯缨妇就无法稳定军心,那要我这个领军主帅何用。” “对!”桑宁有些激动,“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军人有多受百姓爱戴。” 说到这个,桑宁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战争时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宁睡街头,不骚扰百姓。 军中有调戏女子者,立马枪毙。 正是一桩桩严苛法纪,得到了人民最喜欢的队伍。 到之后的全村百姓宁愿牺牲不暴露战士身份。 军民一家,共同驱逐倭寇。 才迎来了最终的和平与胜利。 发展成强盛富饶的国家。 军队的安稳和强大,从不是靠那些肤浅的东西来打造和维持的。 霍长安越听越上瘾,目光灼灼,缠着桑宁又讲了很多。 到最后桑宁还吼了一遍国歌,雄赳赳气昂昂跨了一遍鸭绿江。 妈呀,累死了。 吃了些饭食就撑不住了,又懒洋洋的要睡觉。 霍长安给她掖好被子,还意犹未尽,但也舍不得她再讲了。 总归,以后多的是机会讲。 “宁儿,那……丫鬟?” “你要找就找,我现在也确实需要。” 总不能一直劳烦他这个大忙人,而且,她是要记得自己,却也没必要搞特立独行,丫鬟配就配了。 霍长安这才放心了。 * 西华城郡守与佛寺一直有勾结,不然也不会任由他作恶多年。 佛寺一出事,郡守听到信儿就带着一家子逃了,不过马上被盯着他的邵青抓了回来。 郡守当场被斩首,霍长安听了桑宁的话,对其家人没有赶尽杀绝,根据罪情该坐牢的坐牢,该放的放。 郡守府空了,桑宁和霍静雅就搬了进去养伤。 奇怪的是守城将袁穆,一点动静都没有。 炎猛亲自盯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不成他还真弃暗投明? 反正不能掉以轻心,炎猛继续派人盯着。 接下来,就是处理佛寺的事。 明水寺,包括西华城另外的几个佛寺,名声彻底完了,当时明水寺差点被百姓烧毁,是士兵阻止了才没烧成。 那么好的房子,烧了多可惜。 愤怒的百姓只能把山谷里那些罪恶的房子给烧了。 还恨屋及乌,把其他佛寺也砸了。 既然西华城的百姓彻底不信佛了,那佛寺也就不需要留,僧侣被要求全部还俗,收回土地。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佛寺名下的良田,竟然占了西华城的五分之一!整整五百亩地! 这其中,朝廷分的只有一百亩,剩下的四百亩,全是侵吞别人的。 吞了这么多土地,为迷惑百姓,每年把最糙的粮食熬成稀粥分几天,竟然就让百姓感恩戴德,真是,愚昧。 既然愚昧,就从明智开始。 空了的明水寺就改成了私塾。 霍长安请了三个教书先生,公费教孩童读书,态度端正,成绩好的还会发纸墨笔砚。 第一堂课教的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 安排完了佛寺,就是那五百亩土地的分属问题。 这些地,要全部分到百姓手里。 要说了解,还得是当地官员了解百姓的情况,可有郡守在前,当地县令又怎么是个好的。 但现在无人可用,霍长安也不能全撸掉,他犯了愁。 这地,该怎么分呢? “当年,我要是听宋县丞的话就好了。”一个百姓愁眉苦脸的和同伴走在街上。 “就是没接回那个孽障,家里的名声也毁了。要是当年听宋县丞的话,没送她去选什么破神侍,今日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丢人啊!” “是啊!宋县丞才是真正为咱们着想的好官,可惜……哎!” 可惜什么,那人没说,但想来结果不好。 霍长安招手让人去查。 很快他们回来禀告打听到的事。 “宋兆伦是本地人,乾元一四年进士,据百姓讲,西华城县令本该是他坐,但是现在的县令给郡守递了银子,所以宋兆伦做了县丞。” “五年前,明水寺第一次举行神女大选,他曾极力反对,但人微言轻,无人理会。 之后他挨家挨户奉劝百姓,也有人相信他,听劝。 但是过了几日,他就出了意外。 说是夜里喝酒失足落进了河里,差点淹死,幸好被一个夜里蹲大鱼的渔夫捞了起来。 可因为在河里碰伤了头,人傻了!自然也做不了县丞了。 他家就一个五十岁的老娘,母子俩相依为命。 百姓说,傻的透透的,有时候被他娘一打,就跑走几天不见人影。 这么些年,西水城的人都快把他忘干净了。 这明水寺一倒,倒是又想起人家来了。” 第379章 大长腿走路带风 这样听着,宋兆伦确实没有与恶人同流合污,那意外恐怕也是遭人所害。 这样正义的官员,不该沦落到如此下场。 霍长安打听了宋兆伦居住的村落,让人买了些吃的,就过去了。 他住的村子,位于山脚,只有四五十户,很是贫穷,以所靠的山命名,叫翠屏村。 村里有田地的不多,基本就是靠山吃饭。 霍长安穿了一身便服,骑着马到了村口,之后下马步行进村。 村里碰到人,他就打听宋家的位置,顺便聊几句。 村民对他很警惕,不怎么谈论宋兆伦,都说一个傻子而已,都混到吃猪食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直到碰到一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妪。 霍长安说自己是来请宋兆伦回县衙做事的。 “做不了喽!” 从老婆婆嘴里,他又知道很多事。 宋兆伦当年能考上进士可不容易,从小家穷,他是跟着一个老秀才学的学问,一连十几年,给老秀才家砍柴挑水。 后面他考中了秀才,有员外爷看中他,让他做上门女婿,他不干,宁愿在镇上酒楼做账房,给人写书信,抄书赚钱继续买书读。 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全村人都给凑了吃的,穿的和银子。 好在他考上了,还做了官。 他没忘乡邻,有了俸禄就给村里添了打猎的新弓弩,救济困难的村民。 还抽时间教村里的孩子识字。 出意外变成傻子以后,村里人也没有嫌弃,像以前一样,东家给点稀粥,西家给点菜,就这么过来了。 老婆婆对他评价很高,说起来就没完。 特别是现在明水寺垮了,她高兴极了,说那是早晚的事儿。 翠屏村虽然穷,但是没有一家去参加过什么神女神侍的选拔。 因为他们信任宋兆伦,知道那里面一定有猫腻。 “小伙子,我老婆子会看些面相,你长相正派,不是个坏人,要不然我不跟你多说,你要去看兆伦就去看。 看完就走吧。 官场太黑了,兆伦是个好孩子,当年没死已经烧了高香。 现在傻了也没事,我们翠屏村的村民愿意养着他,外头是选神女还是选神汉,是换郡守还是换皇帝,和我们没关系,随他们折腾去吧! 反正俺们也没田,不用交田赋,有人来征兵,就让娃娃们往山上跑,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要杀便杀!” 霍长安听得心里发酸。 “多谢婆婆。” 他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大白面馒头,给了老婆婆,照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白面馍啊?这是好东西。比带糕点来的那些伪君子强。” 老婆婆眯眼看了半天霍长安的背影,又咂咂没牙的嘴,说了一句:“长的真俊,正派,正派。” 这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俊的小伙子,真不容易。 不走了! 一会儿他回来再跟他聊聊话。 老婆婆一屁股坐到了大树底下。 …… 霍长安进了那个两间茅屋的篱笆院儿。 宋兆伦和寡母相依为命。 宋母不到五十,头发花白,此刻,她弯着腰,正在院儿里修补鸡栏。 茅屋门口,坐着一个二十多的青年,长相周正,头发梳的整洁,穿的虽然破却也干净,要是不看浑浊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傻子。 小院不大,收拾的很整洁,可见宋母是个勤快的人。 霍长安的到来,让宋母很惊讶。 实在是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就算儿子还做官时,也没交过这么体面的朋友。 “你是?” “婶子,我是霍将军身边的。” “嗯,有什么事吗?”宋母淡然问。 “没什么,听闻宋兆伦做过县丞,很受百姓爱戴,将军让我过来看看。”霍长安说话间,一直看着宋兆伦的眼睛。 宋兆伦双眼无神,就是看某样东西时,也没什么焦距,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和很多傻子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可看的,多谢你家将军,我儿子已经如此了,什么都做不了,还请不要再来打扰。” 宋母不卑不亢,淡淡拒绝,她脸上布满风霜,眼神却坚毅的很,没有什么悲苦和怨天尤人。 怪不得能教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 是因为母亲就不简单。 “我们将军说,可寻找最好的大夫为宋兆伦医治,婶子放心,并不要求你们做什么,当是表彰他五年前为百姓做的那些事。” 宋母愣了愣,眼睛盯着霍长安看了一会儿。 才又说道:“不用了,他也没做什么,都是为官者应该的,实在不值一提。 多谢你家将军。 我要做饭了,没有时间招待贵人,请回吧。” 她再次下逐客令。 这时,宋兆伦含糊的说了一声:“鸡蛋。” 宋母慈爱的看着儿子,“好,今天给你煮一个鸡蛋。” 说着她便往茅屋里走。 地上放着刚才修栅栏用的斧头,她可能没注意,下一步就要踢过去。 霍长安眼疾脚快踢开。 宋母这才看到斧头,眼神有些奇异。 “多谢。” “不必谢。婶子,我带了点吃的,里面有鸡蛋,热热就能吃。” 霍长安把包袱直接放到宋兆伦怀里,“另外……” “兆伦他娘,兆伦他娘……” 篱笆院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最前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后头跟了一群妇人。 “里长,冯嫂子,各位嫂子姊妹,你们这是……” 里长一看霍长安,眼里就是惊讶。 后面的妇人已经议论起来。 “老钱婶没胡说哎,长的真和书里说的男狐仙一样。” “你看他那双眼睛,要是笑起来,能勾走人的魂儿!” “身体也结实,你看那两条大长腿,走路得带风吧?” “看着年轻,有可能还没说亲……” 霍长安脸有些黑。 为了骑马方便,没有穿长袍,大长腿可不露出来了吗? 村里的长舌妇果真多。 “咳咳……“里长使劲警告身后的娘们。 这公子一看就不凡,小心治你们的罪! “这位公子,您看到了,兆伦都这样了,恐怕不能再为官家做事,真是太遗憾了。” 里长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的。 霍长安点点头,也不强求。 “你是翠屏村的里长,正好有事告知。 明水寺名下的田地已收回,正在分配,明日你带着村民去签字分地,一户一亩,宋家可多领一亩。” 霍长安说完,赶紧告辞。 身后传来激烈的讨论。 在那讨论真的是否分田地的同时,还不忘插一句:“他真俊啊,这么俊的人儿一定不会说谎!” “他要真分我们田地,我就把女儿送给他当媳妇儿,一钱彩礼都不要!” 霍长安发誓,这种朴实的过头的村子,他再也不会轻易踏入了。 “哎~小伙子,再聊会儿天么?” 树下的老钱婶拄着拐杖费劲的站起来,咧着没牙的嘴朝他招手。 事实证明,大长腿走起来确实带风。 第380章 臭小子是小狐狸 “主母,您预料的不错,领女儿回去的那几家,有三家把女儿卖了!” 派去监视那几家的人来跟桑宁汇报。 “一家让女儿去远在外地的舅父家,说那边无人知道她的事,找个鳏夫嫁了,比在西华城强。 实际上,她父母已经交代她舅父,能嫁就嫁,不能嫁就卖给人牙子,眼不见心不烦。” “另外两家都没带女儿回家,直接卖给了人牙子。” 这还不如当时直接抛弃女儿的那些人呢! 在名声和自己的利益面前,那点亲情,一丝不剩。 “主母,人都救回来了,按照您所说,让她们和先前的那些姑娘在一块,她们都知道了。” 知道就好。 不过剩下的那几个回家的,也不一定能待长久。 或许一开始,父母 确实是愧疚,想着要弥补女儿的,但是随着流言蜚语,压力的增加,人就会权衡利弊。 他们还有其他家人,儿女。 不会毫无保留的护着一个身有污点的女儿。 “去把那些女子喊来。” 郡守府大院中,二百多名女子惶惑的站着,不知自己会被安排到何处。 桑宁开门见山。 “你们现在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回家与亲人团聚就别想了,回去也没好下场。” 女子们心如针扎,无声落泪。 “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西华城,给你们立女户,每人分得一亩田地,三十两银。 第二,送你们去西北,那边如今安稳太平,战乱后百姓不足,闲田很多,对女人贞洁之事也看的轻,只是气候不如这边温和。 去那边同样可立女户,分五亩田,三十两银。” 女子们的眼神立马亮了。 这两条,无论是哪一条,都是一条亮堂堂的活路! 她们更愿意去西北,因为那里没人知道她们的遭遇,苦寒一点又算什么! 但是心里又害怕,这位主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是要把她们带远卖掉吗? 那个叫小菊的姑娘先表了态:“夫人,我愿意去西北!” 这个西华城,是她永远的噩梦,她再也不要回来! “小菊,你确定是真的送我们去西北吗?”刚差点被舅父卖了的那个姑娘心有余悸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们一群贱民,连亲爹亲娘都不管了,要卖直接卖了就好,还值得人家浪费时间大张旗鼓的骗吗?” 再说了,这位夫人眼神清亮,句句为她们考虑,她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好,上前登记。”桑宁让人做好登记。 接着很多人纷纷上前,大部分都选择去西北。 留在西华城的,只有三四十个。 她们的脸上,又焕发出光彩,沧桑的眼神,透出了希望的光。 直到这一刻,才感觉自己,真的被拯救了。 她们忍不住抱头哭,是笑着的哭。 桑宁微微一笑,最后还是严肃的警告: “给你们傍身的东西,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经历这一遭,你们也该知道世道险恶,亲生父母都不可信,其他人,更要提防。 切记,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一定要把最重要的牢牢握在手里。 若你们耳根子软,再被人哄骗了田地和银两去,那可就是自找的,谁也帮不了了。” 这真的句句箴言,发自肺腑的为她们着想啊! 二百多名女子全都跪地,叩谢桑宁的大恩大德。 当天,去西北的女子就跟着一支小队踏上西北之路。 而留在西华城的,分到了田地,领到了银子,马上就在城里买了小院,剩下的银两有的收存起来,有的拿出一部分和姐妹开了小铺子。 人们对她们的指点她们不怕,最让人心寒的是来自父母的驱赶。 面对这种情况,姐妹们团结起来,拿出户籍,她们是独立的,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谁也没资格管,再闹,就去县衙! 会过去的,全都会过去的。 那几个带着女儿回家的人家也找到了郡守府,来求一份田地和银两。 桑宁给的是,一亩地的使用权,使用权随女子走,和二十两银子。 “为什么只是使用权?而且才二十两银子?”一个男人面带不满。 “没有差别。使用权终生归你们女儿所有,满十年后,可去官府申请成为私有财产。”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女孩认清所有,处理好问题了。 若是还不清醒,那就烂泥扶不上墙,谁也救不了。 她能为她们考虑的,就这些了。 “至于剩下的十两银子,和田契一样,到时候可一块儿领。” “为什么要这样麻烦?那如果她在这十年内死了呢?”那男人急切的问。 “如果死了,田产充公。剩下的十两也没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这不公平,为什么别人……” 桑宁一拍桌子,厉喊:“就是这样!人死了还要田地和银子干什么?留给谁?给你们吗? 你们欠女儿的还的完吗?一辈子都还不完! 别妄图惦记她半点东西! 我给,是可怜这些女孩,不是欠,不要就滚!” 真正感念的,已经给桑宁磕头,带着女儿走了。 留下还想多争取些的,此刻吓的脸发白。 士兵煞气冲冲,刀抽一半,吓得他们连连磕头,匆匆跑了。 “什么东西!”桑宁咒骂。 “别为那些不知足的玩意儿生气。” 霍长安捧着一个油纸包回来了。 “西华城最有名的五香鸭,还热着,快尝尝。” “闻着倒是不错。” “我尝了,比你做的当然差的远,但在这里,已经算是美味。” 他撕下一只鸭腿,用油纸包着给桑宁。 十分懂事的大兵头领默默挥手,悄悄退下。 桑宁尝了一口,“还行,鸭子瘦了点,腌制时间短了点,缺了蜂蜜调味,火候大了一点。 哎?锦棠爱吃烤鸭,这小子在别人家住着还不回来了?” “他啊!”霍长安摇摇头,“臭小子就是个小狐狸,快把那家子愁死了。” “怎么了?” “自己住进去还不算,还带着他的苍鹰队,三十多个半大小子,一顿吃的比大老爷们还多,伍康成笑的跟哭似的!” 第381章 是一个小恶魔 “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桑宁严肃的说。 然后嘻嘻:“但是地主阶级除外。” “锦棠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宝贝侄子!” 锦棠好,锦棠妙,锦棠呱呱叫! 怎么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直就偏心。 霍长安哼了哼:“我看让锦棠当你儿子好了。” 桑宁看着霍长安的俊脸,感叹:“要是不用怀孕,直接有这么一个漂亮大儿子当然好了!” 哎,可惜,不能夺人家的儿子哎。 要是男人能怀孕就好了。 “我有一个疑问。”桑宁眼神八卦,凑近。 “你以前养出那个元婴,是不是和怀孕一样?” “那只是我的元神,不是实体,本身还是我,不是儿子!”霍长安咬牙。 “哦,那你可真能哭。” “外头风大,进去喝药休息!” 他不说了! 男人一个横抱,大长腿稳健挺拔,很快就消失在堂前。 拐角处,霍静雅听得明明白白。 四嫂还是不想生孩子啊! 但是漂亮的大儿子…… 她回头看了看在那认真剥花生的冯大力。 大黑熊一个,怎么能生出漂亮的猴子? 品种都不对。 冯大力剥了一把,往霍静雅包里放。 “给你装在包包里,闲着没事就吃几颗,这个养胃,你以后要好好吃饭,训练别那么拼嘛! 女孩子体力本来就比不上男人,我能顶五个时辰,你两个时辰就行了,猛哥说过,操之过急……” 吧啦吧啦…… 真啰嗦。 霍静雅不由想到他那日说的话:我喜欢的,是你活灵活现的样子。 活灵活现,真会用词,说的她好像是个假物件成了精。 而以前,别人分明是说她:言行粗鄙,毫无仪态! “你伤口还疼吗?”霍静雅不由问。 “疼啥疼,男人皮糙肉厚的,那点伤算啥。”冯大力咧嘴笑,眼睛里光芒闪烁。 “静雅,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没有。” “哦。” 略微失望,又开始剥松子。 这是他在北余城山上找的,就找到一棵树,上面的松塔全被他打下来了,藏在帐子里。 训练一天,回去摸着黑剥出了松子,有一大包呢! 猛哥说这玩意儿补脑子,让他多吃。 这东西不常见,他才舍不得吃,都给静雅吃。 冯大力用牙齿一咬,然后再剥,剥了一小把,又要往霍静雅挎着的小包里装。 “我不吃!”霍静雅惊吓的夺过包包。 娘的,用嘴咬的给她吃,吃他口水吗! “你吃吧,这个可稀罕了,补脑子的。” “补脑子你给我吃?” 气的霍静雅去拍他的脑壳:“你自己补,你自己补,你自己补去吧你……” …… 伍家。 又是一顿鸡鸭鱼牛羊猪,鲜果青菜配香菇,饭后清茶来一壶。 吃的小子们更壮实,个子更高,胃口更大了! 伍康成真顶不住了,他都没有舍得这么奢侈过! 这小公子也太不要脸了! 带这么多人吃。 今天直接挑明了吧! “小公子,若是以前,您在这吃多久都成,只是,最近伍家生意出了点问题,哎,这次要是渡不过,恐怕,恐怕不能这么吃下去了。” “啊,对不起啊伯伯,是我不知礼数了,那我现在就走。”锦棠小脸一红,很是羞愧。 “不不不,伯伯不是这个意思。”伍康成差点甩自己一巴掌。 跟个孩子说个话绕什么弯弯。 “伯伯意思是,家里有点难,但只要解决就行了,小公子,能帮一下忙吗?” “哦~”锦棠恍然大悟:“伯伯家是不是没钱了?” 对!真聪明! 伍康成忍住激动,拇指和食指表达了一下:“只缺一点点。” 锦棠从身上掏啊掏,掏出来一块碎银子,一脸不舍。 “这些够吗?我出来的时候四叔给的,只有这么多,他让我省着花。” 不是,你身边带了三十多个随从,然后只拿出一两银子,还省着花! 他这一桌子菜就是五十两! 邵松辰趴在桌子上,身体一抖一抖。 幸亏伍康成只在乎锦棠,压根不看那群吃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露出狼外婆的微笑:“小公子,我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跟我去个地方,见一个人,这事儿就能解决。” 锦棠马上收起银子,睁着漂亮的眼睛问:“这么简单吗?” “对,就是这么简单!”伍康成声音都变了调。 他以为锦棠马上就要答应了。 “不行哦,我要回家了。” “什么?不不,小公子,再多住些日子。” “不住了,要回家了。” 锦棠人畜无害,礼貌彬彬,声音稚嫩却坚定不移。 跟伍康成行了礼,对着三十多个小随从招招手,“回去了。” “不行!不能走!”伍康成急了,竟张开手臂拦在锦棠跟前。 不能走,他若走了伍家就完了! “小公子,你帮帮忙,跟我去见一个人,你不是念惜的好朋友吗?好朋友就要互相帮忙的,你不帮伯伯,伯伯家就要被人拆了,念惜也会被人抓走!” 伍夫人发现女儿不见了,意识到不妙,匆匆赶过来,不出意料,女儿果然换了衣服,混在一群半大小子中间。 她刚要上去揪出来,就听到了伍康成的这句话。 什么意思? 什么叫把念惜抓走? “伯伯,我不跟你去见人,我四叔说了,驴打滚是猛虎,碰不得,你想用我的身份去压人,免了这笔债,不行的哦。” 锦棠摇了摇白嫩的小手指,一如之前天真。 可说出的话,却让伍康成骤然变色。 他……他……他怎么知道! “还有啊伯伯,我们霍家,都只娶一个娘子哦,你娶了伯母,在太平巷子又娶了一个,还生了个儿子,我四叔知道我和你这样不正经的人玩,会揍我哦。” 伍康成的眼睛已经睁的犹如铜铃大。 此刻,锦棠在他眼里,再也不是养尊处优天真无邪的小公子,而是一个……小恶魔! 不知什么时候,邵松辰已经站在锦棠身边,双目警惕,呈防御的姿势。 第382章 郡守府来了一个妇人 什么驴打滚,什么儿子! 伍夫人脑子一阵儿眩晕。 “小公子,主母派属下来接您了,她说不可打扰别人太久。” 门外又进来了一队士兵。 个个人高马大,身穿半甲,浑身行伍杀气,一看就是精良军队。 伍康成几乎要瘫软。 就那些半大小子他也不敢拦,还又来了这么些厉害的。 “伯伯,那我们就走了哦,礼尚往来,若以后你有机会去京城,我也招待你大鱼大肉。” “不,不行啊!” “谁敢阻拦!”头领一声呵斥,杀伐凛冽。 吓的伍康成再也不敢动弹。 一群半大孩子井然有序,步伐一致的往外走,后面的两个,还抬着半扇没吃完的烤猪。 人群里,一个低头的孩子朝伍康成看了一眼,眼里含泪,泛出不忍,但最终还是低头快步走了。 再不走,怕是又要沦落地狱。 爹有了儿子,就彻底舍弃了她这个女儿。 人全部走光后,伍康成渐渐恢复了力气,看着满桌的狼藉,整张脸变得扭曲可怕。 他上去摔了盆,砸了碗,最后掀翻了桌子。 “可恶的兔崽子!竟是在耍我!” “怎么办?怎么办?”他像疯魔一样团团转。 “怎么会这么倒霉,神女不能选了,没人肯借给我钱…… 霍家那个兔崽子不帮忙……钱庄很快会找上门。 铺子卖了一半了,还差的老远…… 怎么办……怎么办……” 伍夫人紧紧捂住嘴,浑身如筛糠,躲在角落不敢出去。 怪不得,他要把念惜送出去当神女。 原来不是真以为神女荣光,是为了筹钱。 还因为他有了儿子,女儿已经不重要。 以前十几年的恩爱,她自以为的幸福,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母女…… “对了,念惜!上次仇老板看上了念惜,我把念惜送给他,应该能要几千两银子缓急……”伍康成眼神一亮,残忍而无情。 “还有剩下的铺子,再卖上几间,先把这坎渡过去。” 伍夫人浑身一震! 仇老鳖! 那个六十多还不断往府里抬小妾的老东西! 他竟然要让念惜去送死! 畜生,畜生,畜生! 伍夫人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他休想再伤害她的女儿! 还有……剩下没有卖掉的半数铺子,那定是她的嫁妆,谁也别想得一分一毫! 眼看伍康成要去找女儿,伍夫人慌忙擦干泪,焦急的想办法。 好在,伍康成身边的随从跑了过来,见四周的下人都打发走了,也没了顾忌。 “老爷,二夫人说小公子不知是不是昨夜受了凉,今日一天都没喝奶,喊您过去看看。” 喊伍康成有用吗?他又不是大夫! 伍夫人深知伍康成的脾性,虽然也很想让他快走,但真没抱什么希望。 他们最恩爱的时候,他都因为生意而忽略生病的女儿。 何况,如今伍家已经到了如此困境,他怎么会因为孩子的那点小病而丢下这里。 可事实,再次让她崩溃。 “嬷嬷是怎么照顾的!我儿子要出了什么事,让她坐牢!” 他丢下这里,就急匆匆的和随从走了。 伍夫人笑起来。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还是因为,儿子。 最后,她的眼神如淬了冰霜,有种静水流深的疯狂。 “伍康成,你该知道,我于夏柳并不是好惹的!” …… “哎呀,这小脸蛋长得,真是漂亮!” 桑宁捏着小姑娘的脸,嘴中啧啧有声。 孩子的脸就是孩子的脸,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到。 迄今为止,桑宁见到最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凤儿和伍念惜。 但这俩小姑娘长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一个柔美,一个英气。 两种不同品种的名贵花。 “这眉毛好,黑黑的,一看精神就旺。” “眼睛好,明亮有神,清滢干净。” “鼻子好,不高不矮,女子之美有,男子硬朗也带点。” “嘴巴好,微微上翘,喜庆有福。” “个头不错,到成人还能再长高点,正正好!” 伍念惜被夸的不好意思。 她娘虽然也整天以她为荣,但顶多满意的端详,从来没这么直白的夸过。 锦棠的四婶婶,说的她好像没一点缺点似的。 但叔伯家的那几个姐姐妹妹,可整天说她野里野气,丢人的很。 “四嫂,你喜欢这小丫头啊?”霍静雅问。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多漂亮。” “喜欢,那你更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为什么要选择,只要漂亮的肯定都喜欢啊,管他男孩女孩呢?” 懂了!最好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都必须漂亮! 霍静雅皱起眉头。 桑宁看了看在远处舞刀弄枪的邵松辰。 “这小松子,是不是傻啊?” 刚才问他要不要让念惜做他媳妇,看吓得那样,跟要给他喂毒似的。 好看的姑娘不知道早点守着,以后找不着哭死他! “啊?松,松子?” 沉思中的霍静雅只听到一个松子。 “我说不要不要,冯大力那个臭熊非要往我包里塞。” 她有些心虚,“四嫂想吃我让他送没剥好的来,包里的,都被他啃了!” 桑宁:“……” 啥情况? 天阴沉沉的,感觉像是要下雪,桑宁又感觉到了冷。 她裹了裹狐毛做的大氅。 除了冷,她还有种无力感。 明明胃口很好,药也认真喝,好像光把外在养好了,内里没见效啊。 “静雅,我进屋了,有点冷。” “好的四嫂。” 霍静雅看看天,确实有点冷。 四嫂受了凉,还没养好,她得让飞飞再换换方子,用最贵的药材养。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雪。 郡守府门外,来了一个妇人。 “民妇是伍家二房伍康成之妻于夏柳,想见一见霍夫人,还请通融。” “我们主母身体不适,天色已晚,你明日再来吧。” 守门的士兵没有盛气凌人,公事公办的说。 伍夫人也知自己的身份恐怕见不上这么贵重的人物,早有准备。 “那,可否见见小公子,或者邵小公子。” “等着!” 很快,伍夫人进了郡守府。 第383章 你娘死了活该 锦棠回来就被月不圆抓着补课业去了,只有邵松辰和伍念惜在院子里探讨功夫。 听到伍夫人找来,伍念惜就躲了起来。 邵松辰装傻:“婶儿,你找我干啥?” “邵小公子,我知道念惜在这里。” “婶儿,你说啥呢,念惜不是在家里吗?” “邵小公子,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念惜比我这个做娘的聪明,眼光也好,她选择的,一定是对的。” 伍夫人的表情很郑重,让邵松辰一时不敢打岔。 “之前,我阻止了念惜逃跑,差点害死了她。 这次她要走,我不拦着。” 啊?这是想通了,还是诈他呢? 伍夫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摞银票,全是一百两的,看那厚度,得有个两三万两! “邵小公子,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但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想来是极好的人。” “当然,我爹娘是很好……”邵松辰不明所以,点头附和了一声。 伍夫人闻言,神情松了几许。 “既然念惜已经与你私定终生,那我也不阻拦了,你带着她走吧,离开西华城,再也不要回来。” 伍夫人把手里的银票往邵松辰手里一塞,泪眼朦胧:“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说着,她转头就走。 “哎!哎!啊呀!”邵送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吓的哇哇大叫。 “别走,别走!给我拦住她!” 啥私定终身,吓死人了,这是想赖上他! 伍夫人没跑几步就被少年兵给拦住了。 邵松辰跑过来,往她手里塞银票,伍夫人没接,银票落了一地。 “你,你,婶儿,你别以为……” “邵小公子,银票是我给女儿的嫁妆,最少四年,最多六年,就可以成亲了。 你现在,把她当妹妹养着就成。” 伍夫人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刀子,紧紧抵着自己的腹部。 “求你了。” 邵松辰吓了一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趁着他愣神,伍夫人已经跑远了。 小兵帮忙捡地上的银票,免得被风吹走。 伍念惜跑了出来,“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 邵松辰一蹦老远:“你离我远点!” 伍念惜:“……” “谁稀罕挨着你,要不是锦棠没时间,你以为我愿意找你玩儿!” “你还要跟我抢锦棠……我,我就不该带你回来!” “是锦棠带我回来的,又不是你!” 小兵把银票全捡起,递上来:“辰哥。” 邵松辰朝伍念惜斜眼:“你娘给你的,快收着吧!” 银子他稀罕,但嫁妆银子,他可不敢沾手。 伍念惜惊讶的看着那么一大摞银票。 家里已经没钱了,她知道。 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娘跟你说了什么?” 邵松辰支支吾吾。 “快说!”伍念惜大吼。 “你能了,敢命令小爷!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就说……” 邵松辰拉着脸说完,还不忘强调一句:“我没答应啊,我没答应。” 伍念惜听完,就在那呆呆的站着,然后突然朝外跑去。 “哎,伍念惜你干嘛!不怕你爹把你抓回去!哎呀,真麻烦!快跟上!” 邵松辰带着人去追。 伍念惜跑回了家里,没有见到她娘,爹也不在家。 她又跑到了自家铺子,其他铺子都关门了,只有一家开着,掌柜在里面收拾东西。 “董爷爷,你看到我娘了吗?” “小姐,你娘把铺子全低价卖了,卖给了谭老爷,哎,谭老爷不是个宽厚的,我老了,也干不动了,与其让人家撵,还不如自己走,明天就不来了。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 伍念惜已经没时间听老人念叨。 她从来知道娘很爱爹,对爹很顺从,除了不让他纳妾。 因为那是爹年轻时候承诺娘的。 所以连爹送她去做神女,娘哭了几日之后也妥协了。 这次伍家生意出了问题,娘卖了铺子应该给爹堵窟窿才对,为什么全给她了呢? 娘应该,是知道爹外面有女人的事了! 太平巷! “那是哪里?好大的火!” “好像是太平巷那边。” “快去看看!” 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都朝太平巷奔去。 一阵寒风吹过,鹅毛大的雪花越来越急,天空茫茫一片,几乎遮住了视线。 可再大的雪,再多的屋舍,再凛冽的寒风,都挡不住那冲天的浓烟。 相隔远远的距离,却似能感受到皮肉割裂的灼烧。 终于,伍念惜跑了起来。 地面湿滑,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伍念惜!” 邵松辰去扶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她睁着大眼,抬头望天,好像眼里只能看到那股浓烟。 等跑过去的时候,烟已经很小了,官府的人也来了。 房子已经全部烧毁,只剩下黑漆漆的墙壁。 周围邻里正对着官差讲述:“就看到一个女人嘛,提着一个木桶就进去了,然后里面就传出惨叫。 我从门缝里一看,有两个火人在那扑腾,那个女人在那大笑。 然后她把房子也点了,自己也不走。我找人来跺开门,已经控制不住了…… 可怜这家女人,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估计也烧死了。” “娘——”伍念惜凄厉的喊了一声,就冲过去。 “什么人!退后!”官差大喊。 等看见身后跟着的士兵,才讪讪后退。 “还不快找人!” 邵松辰拉着不管不顾的伍念惜命令。 最后,房子里找出了三具尸体。 两具已经烧成了黑炭,另一具还能辨出模样,正是伍夫人。 “二弟,二弟!” “二哥,二哥!” 两个男人大声喊着冲过来。 看见地上大哭的伍念惜,气的破口大骂:“还有脸哭!你娘那个贱人,妒妇,生不出儿子,还不许你爹另娶,早就该休了她! 你也是个白眼狼!养了你那么多年,不知道为家里做点事! 你娘死了活该!跟我走,走——” 伍老大拽着伍念惜的一条胳膊就想拖走。 横空出现一只脚,狠狠的踢在他的胳膊上。 伍老大顿时惨叫。 “敢在小爷面前撒泼,癞蛤蟆跳油锅——找死!” “这是我们伍家的事,就算你是霍家的干儿子,也不能仗势欺人!” 第 384章 我不要妹妹 哎? 又说他仗势欺人。 那他不仗点势还真对不起他! “兄弟们,把他的嘴给小爷呼烂,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伍老大马上被压住,一顿噼里啪啦,嘴被打出了血。 “好了,还嘴巴吐粪不?会好好说话了不?” 伍家兄弟气的胸膛起伏,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西华城已经是霍家的地盘,官差根本不敢管,可是,伍念惜必须跟他们走! “念惜,刚才是我们不对,如今你爹和你娘都没了,你是去大伯家,还是去三叔家?”伍老三耐着性子问。 “哪都不去。” “念惜,你不要胡闹。你娘做出这样的事,你的名声也完了,再不收敛收敛性子,没人管你。” “那我求你们别管我,快滚!”伍念惜抱着伍夫人的尸体尖叫。 “你这个孽障!果然跟你娘一样是个祸害!” “你们才是祸害!你们伍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爹也不是好东西,他活该,他该死!” 伍念惜已经失去理智,像个失去所有依靠的小兽,对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脸尖锐的咆哮。 “大家都听到了?这就是我二弟疼了十年的女儿!”伍老三对着众人讲。 “不过是被佛寺蒙骗,让她去当神女,她这就怀恨在心,竟是恨不得自己的亲生父亲死! 她娘更是狠毒,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许夫君纳妾,得知夫君在这养了儿子,就跑过来一把火烧死了一家三口! 毒妇啊!我伍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今日,我便替九泉之下的二弟做主,休了于氏,她的尸骨,不得进伍家祖坟! 还有这个不孝女,一并赶出伍家!” 众人听了,全都对伍念惜指指点点。 这母女两人确实太毒辣了,心眼子比针鼻小。 伍家兄弟眼神闪过得逞。 “伍念惜,你既已不是伍家的人了,我们伍家的房子,地契,商铺,当然也跟你没关系,今天起,你就不能回去了!” 伍老大弯下腰,低声残忍的说。 伍念惜却没有理会,只朝着那些说话难听的人吼叫:“你们知道什么!是我爹答应娘不纳妾,是他食言在先,是他对不起我娘!” “呵呵,笑死人了!”伍老三嘲讽:“念惜,那是你娘蠢,随便说说的话怎么还当真了,你问问别人,有几个男人不纳妾,你娘就为这个杀你爹,不是毒妇是什么。” “呸!”邵松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真不要脸!做不到就不要说,说了就要做到!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 违背承诺的狗东西还有理了? 我看你也是欠打!” “你这个……”伍老三咬牙,看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士兵,还是没敢骂出来。 “我儿说的好!”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 披着及靴大红斗篷的高大男人,伴着漫扬的飞雪大步走来。 邵松辰从来没觉得他爹这么威武,霸气! 这红色,衬得爹还年轻了好几岁! 真漂亮! “爹!”他大叫。 “将军!”众兵士齐刷刷喊。 伍家二兄弟都呆住了。 这个姓邵的小子,不是商户,也是,将军的儿子! 邵青看了场面一眼,马上解开了外衣。 解的邵松辰的。 “爹,你干嘛?很冷!” “你是不是男子汉,看不见人家小姑娘冻的脸都青了! 还有,在这磨蹭什么?还不派人去定棺材把人好好安葬!” 邵青解开了儿子的棉衣就给伍念惜盖身上了。 “念惜是吧?不怕,有伯伯在。” 邵松辰冻的一哆嗦。 拿着他的衣服当好人,这个爹…… “爹,这两个老登儿……” “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先把念惜带回去再说。” 伍家兄弟一听,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插手呢! 可气还没松到底,可怕的声音来了。 “伍康顺,伍康和!你们这俩该死的东西,耍老子是吧!” 钱庄的老板带着一批打手来了! 先给邵青行了江湖礼,客套几句,才凶神恶煞看向伍家两兄弟。 “厉爷,怎么,怎么还不够吗?”伍老大惊慌问。 “够?够个屁!伍老二那宅子,已经卖了,新主人明天就搬进去!那些商铺也卖了!一个也没留!你耍老子呢?啊?敢耍老子!” 厉老板咬着牙,一巴掌甩过去,又给伍老大血红的嘴添了新伤。 伍老三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卖的,钱呢? “伍念惜!钱呢!” 那些商铺只有于氏能卖,那钱一定都给伍念惜了。 “厉爷!钱都在小贱蹄子这,您找她要,哦对,你也可以把她卖掉,负债女还,理所应当,我们伍家已经不管她了!” “你他娘的还耍老子!”厉爷又一巴掌甩了伍老三。 “你去衙门打听打听!这丫头片子还和你们伍家有啥关系!” “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于夏柳和伍老二已经和离了!这小丫头片子跟着人家亲娘!和你们伍家啥关系都没有!” 他娘的,要不是于夏柳安排的铺子掌柜去跟他说,他还在傻等呢! 不过,还真挺佩服于夏柳那个女人,做的真是利落,都没让伍家这俩东西反应过来。 伍家俩东西如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昨日他们还商量怎么让于氏把商铺的房契拿出来呢! “所以,伍老二死了,那债,就由你们兄弟俩承担,当时可是你们三兄弟一起签的字! 带走!老子不管你们是给房还是给地,今日必须把钱还上!” 厉爷朝邵青拱了拱手,押着鬼哭狼嚎的伍家兄弟就走了。 伍念惜“哇”的又哭出来。 原来,娘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 那和离书,她也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娘拿出来给她看过。 是娘在新婚夜让爹写的签了他名字的空白和离书。 承诺若是他犯了错,里面内容任娘填写。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把它当过爹爱她的证明。 可爹,早把此事给忘了。 “哎,你咋又哭了呢!别哭了。” 邵松辰冻的缩着肩膀,“爹,你的斗篷倒是给我穿呐!” “哦,对。” 邵青一边解带子,一边难得温和的说:“你知道爹今日为何穿红吗?” “为何?人家娘死了,你穿红?” 邵青的手一顿。 想了想,算了,高兴的日子,不跟这小犊子计较。 “恭喜你,以后有妹妹了。” 邵小公子,银票是我给女儿的嫁妆,最少四年,最多六年,就可以成亲了。 你现在,把她当妹妹养着就成。 伍夫人魔咒一般的声音在邵松辰脑子里浮起。 邵松辰面色大变:“我没答应,我不要妹妹!我不要!” 邵青要给他披斗篷的手就收了回来。 脸色铁青。 “瘪犊子,老子好不容易盼了个小棉袄,你还不要,不要你还差不多! 滚蛋!咱们父子缘分已尽!” 冻死算了! 第 385章 一个破名字 “爹,爹——邵大将军!邵青!”邵松辰那个气啊! 他爹就那么让人抬着人,带着伍念惜走了。 头也没回。 “小公子,夫人生了个女儿,将军今日高兴一天了,亵裤都换了绛红的,你咋还触他霉头呢?” 邵青身边的人给邵松辰披上了他的衣服,挥了挥自己的手腕。 邵松辰这才看到,他的手腕上也拴着一条红绳。 不用说,跟在爹身边的应该都拴着了! “娘来,我亲妹妹啊!” 那可不是吗? 小公子说什么胡话呢! 要是被将军听见又得揍一顿。 官差在那清理现场,找来找去没找到孩子的尸骨。 再大的火也烧不尽骨头,所以,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他家有个嬷嬷呢,经常抱着孩子出去玩,尤其是男人一来,那嬷嬷就马上出去。”有个邻居说。 面上带了鄙夷。 以前还不知道原因,现在可知道了,这家的女人是个外室。 男人一来能干什么好事,怪不得要抱着孩子出去。 看着没人管的两具尸体,官差为难,过来询问邵松辰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扔给伍家人呗,伍家人不管就扔到义庄!” 婶儿既然选择了和离,那就是不愿再和伍康成有瓜葛,谁管他埋哪! 到了第二日。 桑宁听说以后,又让人去查了查,主要是因为那边还有个私生子没解决,这边伍念惜对其相当痛恨,自己也是个孩子,肯定是不会管的。 伍家人那德性,更不会管。 听说三兄弟当初借了驴打滚,是因为贪心,想抢别人的一单大生意,没想到那就是人家合伙设的局,钱没了,货也没见着。 面对催债,伍家人狗急跳墙,把伍家女儿全推出去选神女。 因为神女被佛寺宣扬的极为高大上,家族出了神女,是一件荣耀的事,外人都会高看一眼,自然地位也随着升高,能给他们带来不少利益。 容貌出色的伍念惜就被选上了。 现在他们已经被逼的卖房卖地,自顾不暇,哪会管一个私生子。 桑宁想着怎么也是一条生命,给找个合适的人家收养,不能任由人扔掉。 结果一查,就让人笑了。 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伍康成的种! 大火烧起的那天,本就是那外室和相好商量再讹上一笔跑路。 孩子早被嬷嬷带着和相好在一块儿,等着外室得了银子一块出城。 谁想于夏柳提着桐油就进去了,全倒在床上厮混的两人身上。 “呵,于夏柳可真傻,把自己搭上干什么呀,就该让狗男人做活王八,人财两空,一辈子翻不过身! 她和女儿和和美美过日子!”霍静雅真是服气。 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和狗男人和离,又有钱,还有这么好的女儿,干嘛要把自己搭进去。 想不通。 “应该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桑宁想到了前世的母亲,她不也和念惜的娘一样吗? 堵了一口气,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但凡当时身边有个人开导一下。 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最可怜的就是念惜,不吃不喝,哭的都晕过去了。 “主母,主上又查抄了一家,收来的东西都在院中,请您安排。”裴明安来报。 这几日,霍长安都在让人调查西华城那些与佛寺有关的,为祸乡里的大恶霸。 这已经是查抄的第三家。 每一家都恶贯满盈,罪行累累,查抄的金银珠宝无数。 桑宁来到院子里,看到十几个大箱子。 好家伙,今天这个是一条大鱼。 “老规矩,留下一箱换成粮食给百姓施粥,剩下的充当军资,雪季来了,再给将士们添一身棉衣。” “是!主母!不过,主上说,让您先挑一挑?”裴明安转达。 “不挑了,可有可无之物,大业未成,不考虑这些。” 之前桑宁确实挑了些漂亮的首饰。 不过她这个人吧,穷的时候爱财,能抠点就抠点。 有了钱以后呢,就变得视金钱为粪土。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汲汲营营十几年,后面发了财,就不觉得钱重要了,各种捐款。 她其实喜欢的,并不是物质,而是那种奋斗的过程吧。 这在裴明安眼里,那就是大义。 他更加恭敬:“是,主母,属下这就去办。” 院中,正与锦棠探讨的月不圆感叹:“有你四婶婶这样的主母,是天下之福啊!” “老师,这次宣传的文章,我可以写吗?” “当然可以。” 月不圆十分相信锦棠能写出一份好文章。 “不过别用真名,先取一个名号。” 锦棠嘴角一翘,他早就想好了! “我是苍鹰军的首领,苍鹰当翱翔于长空,就叫苍穹之上。” 月不圆心里一惊。 锦棠毕竟年幼,想不到那么多。 苍穹之上是很不错,但是皇家惯来忌讳良多…… 他想到曾祖父书札里记录的例子。 以后会不会有人在主上耳边乱讲。 而且,锦棠的爹又是那样出色的人物。 到时候会不会引得兄弟,叔侄不和? 月不圆一下子想到老远。 “老师,是不合适吗?” “并不是。”月不圆想了想,还是没敢乱说。 “老师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然,你去问问你四叔和你四婶?” 锦棠眨眨眼:“好的,老师。” 一个名号而已,老师干嘛这么郑重啊? 锦棠就跑去问桑宁了。 桑宁当场赞了一句:“霸气!好名字!不愧是我宝贝侄子! 祝你像苍鹰一般,飞的又高又远,俯瞰苍穹!” 锦棠笑容满面的回来了,复述了桑宁的话。 月不圆眉头皱的更紧。 又道:“要不,你再去问问你四叔?现在就去问吧。” 锦棠:“……” 老师到底要干嘛啊? 四婶都说好了,四叔还敢说不好吗? 但他还是听话,又去问霍长安。 霍长安正在抄家呢,一群女人哭啼啼的吵的他想发飙。 锦棠来问,他就没好气的说:“一个破名字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上天还是入地,爱干什么干什么,一边儿去!” 锦棠又跑回去,认真的,学着霍长安的口气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改。 月不圆:“……” 好吧。 主母和主上都是心胸豁达的,是他多虑了。 第 386章 果然没有傻 雪霁初晴,阳光璀璨。 天地白皑皑,清竹变琼枝。 桑宁在家实在憋的无聊了,全身包裹严实,坐上马车,去了城门施粥棚。 她一出郡守府,在周围盯梢的全行动起来。 桑宁一直在郡守府,大概还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西华城最有权势的女人,那些想要巴结的,不敢往霍长安身前凑,就等着讨好她呢! 可惜上门拜访的,全被门外守门的兵将挡回,他们连人都见不到! 好不容易看到她出了门,还不麻溜儿的混眼熟。 最近被霍长安抄家整的,他们怕着呢! 所以,桑宁到粥棚的时候,那里多了一排粥位。 不少贵妇人小姐的,不怕寒冷,带着自家的粮食,亲自在给百姓分粥。 桑宁身边跟着一队精兵,不用问就知道她的身份。 一下马车,作秀的人就围上来。 不过,全被挡在三尺之外。 “夫人安好。”她们急急行礼。 桑宁披着白底红边狐裘,脖间毛茸茸的白色滚边衬的她的脸更加白皙娇小。 她长相俏丽可爱,若不发威,看着就像个未嫁人的小姑娘。 与那些贵妇人想象中的高端凌厉不一样。 她们心里顿时少了畏惧。 要不是有官兵拦着,已经冲上去挽胳膊握手了。 “夫人真是好肤色,竟是比这漫天瑞白还要白些。”恭维开始了。 “夫人面似圆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夫人平日在郡守府会不会闷?我家有处梅园……” “妾家老爷从南边刚运来几株奇花……” 桑宁不言语,别人说什么她都笑着点头,很是随和。 换句话说,是好脾性,一副没主见的样子。 “夫人,妾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在家孤单的很,可否去郡守府陪夫人聊天?” 来了来了。 她终于带着美人心计走来了! “我也挺孤单的。”桑宁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欢迎大家都去找我玩。” 这可把一众人乐坏了。 桑宁对着身边人道:“记一下这些夫人小姐的名讳和家族,别到时候去了把人拦在外头。” 身边的记事兵马上拿出一个小册子和冻住的毛笔,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开始记。 呃……下次怎么也得让他换支炭笔。 “谁先来?” 贵妇们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 争前恐后的喊:“我我我,我是城西童员外的夫人李翠苗,家里有十家布庄……” “我家是开酒楼的,家夫……” 终于都记完了,大家更热切起来,询问着桑宁喜欢什么,好到时候上门带礼。 她们的脸上,带着像过年一样的喜庆。 大概还有隐藏在笑容底下,因为桑宁的软弱而刚刚蔓延出来的野心。 “不急。”桑宁笑道。 “我夫君不让我和身家不清明的人玩儿。所以……得先查一下你们家是否做过什么坏事。” 贵妇人们蓦然僵了脸。 连收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显得滑稽可笑。 想也知道,这些人家里一直蹲在郡守府外守着,定是心虚。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经得住查验,到时候就等你们去找我玩喽。" “记下了吧?记下了通知邵将军,让他带人去查!” “是,主母。” 一个女人忽然大叫:“夫人……妾想起来了,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恐没有时间去郡守府,就把妾家的名字去了吧。” 她一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 桑宁骤然变脸。 “呵!说找本夫人就找,不想找就不找,本夫人看着很不值钱吗!” “不,不是……” “去查!往死里查!让本夫人瞧瞧,这些人都在心虚什么!” 士兵马上跑走。 贵妇人们身体一软,全都吓的面色煞白。 看着桑宁的眼神,带上惊惧。 她们全被她刚才的软弱无害给骗了! “抱歉,夫人,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她们神态仓惶,匆忙的上了马车,一哄而散。 桑宁也没有阻止。 名字记上的那刻,什么都晚了! 身边终于清净了,桑宁看向领粥的队伍。 不期然碰上一双黑眸。 一个年岁不大的男人,眼神却很老诚,他看着桑宁,没有任何恶意或者其他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打量。 桑宁与他对视后就移开目光,继续在队伍中观看。 然后从中挑选几人,跟身边的士兵道:“那几个,多送两碗糙米。” 士兵马上去办。 如今百姓对霍家军已经不像刚进城时的畏惧和警惕。 他们知道了霍家军是善待百姓的队伍。 得了粮食的跪下磕头,没得的也无怨言。 他们是底层人,当然看的出哪些人是真正的穷困可怜。 只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贵人也能分辨的出…… 一声马鸣。 黑风身姿矫健,穿过反射着白雪银光的街道,像从天界冲出的神驹,驮着它同样神武不凡的主人顷刻间到了城口。 霍长安翻身下马,来到桑宁跟前。 “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 “嗯,府里是很闷。”他先试桑宁的手温。 虽然不怎么热乎,但也不是很凉。 “还是少来这边。”他抬头看了看城楼上。 袁穆始终没有动静,就很奇怪。 “知道了,战神大人。”桑宁朝他璀璨一笑。 现在百姓可都这么称呼他呢! 霍长安眼眸微弯:“那回吧,战神夫人。” “已经让人准备了暖锅,回去……” 他止了话,眼眸收起暖色,侧头。 一个青年走了过来。 霍长安示意阻拦的士兵退下。 青年看着他,目光清明。 宋兆伦,果然没有傻。 那日霍长安踢开了斧头,避免宋母受伤,不经意看见他眼神一瞬间的清明,就怀疑他装傻。 现在,是觉得他可信了? “回府说吧!” 第387章 愿为吾主,劈波斩浪 郡守府,书房。 宋兆伦直接跪到地上。 “将军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小民之前并非有意欺瞒。” “知道,起来吧,说重点,本主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是。” 宋兆伦站起,双手呈上一份册子。 “小民之前确实被害痴傻,最近两年才恢复,这是这两年小民联合同窗,睢阳县令彭怀一起查到的东西。 里面是五十多座佛寺藏污纳垢的证据。 还有流连这些佛寺的三百多名客商。 这并不是全部,还有很多没有查到的。” 宋兆伦眼中含着怒火。 然后期冀的看着霍长安。 霍长安却把册子拿过放到桌上,没有打开。 “你和彭怀查了这么多是想怎么做?这么多佛寺,可见这背后的势力很庞大,你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何对抗? 查这么多又是为什么?” 霍长安只是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去做这件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宋兆伦声音微微低沉。 之前他也曾偷偷把其中一个佛寺犯罪的证据递交到当地官衙。 但,那次他差点没有逃出城。 他也就知道了,那些佛寺,和西华城一样,全都与官衙勾结在一起。 后来他想到了进京拦圣驾,却被彭怀告知,如今京城僪佹难辨,不是好时机。 “我清醒的那刻,也想过不去看不去听,可是我日日不能寐。 我娘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当初我傻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大不了再死一次。 一个人装聋作哑过一辈子,和不开智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就去做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罪证有没有见光之日,但他停不下,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驱使他往前走,往前走。 霍长安目露震惊。 这是一个怎样睿智的母亲! “问一下,你母亲,是什么出身?”霍长安真的太好奇。 “将军误会了,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她能如此,大概是受了我父亲的影响。 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可惜走的早,是因为……” 宋兆伦顿了顿,还是说:“他与我母亲青梅竹马,考上秀才以后,却被富家小姐看中,父亲拒绝那小姐,娶了母亲,却被那家人怀恨在心,夜里遣人打了父亲一顿。 因为受伤严重,错过乡试,母亲去衙门伸冤,却又被收了钱的县令打了一顿,父亲郁结于心,加上伤情严重,无钱医治,终究还是没挺住。 他告知愧疚的母亲,不是她的错,是这世道不公,魑魅蔽日遮空! 但是,他相信,总有撕开夜幕之人,总有,晴空之日。” 宋兆伦看向霍长安,再次用期盼的眼神看他。 “如今,小民觉得,您,就是那个撕开夜幕的人。” “你也是!”霍长安定定的看着宋兆伦。 “但比起我,你更让人敬佩!” 毕竟,他是在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才去揭露这一切黑暗。 而宋兆伦,却于黑暗中独自踟蹰而行,甚至都不知道,前方哪里有光亮。 可他,依旧坚持做了。 霍长安敬佩,真心敬佩! 就像宁儿说的,不是只有站在光亮里的才是英雄! 这世间,还有很多在黑暗中奋战的无名英雄。 霍长安打开了那本册子,上面记满了佛寺罪证……触目惊心! 他重重拍了拍青年削瘦的肩膀,“宋兆伦,你带来的证据正好,本主刚收到消息,让人去寻的那些客商,竟全部暴毙…… 这份证据和名单,本主收下了,并向你承诺,入主京城以后,这些佛寺,将全部清缴!” 宋兆伦的眼里,涌现出一大股泪,却无阻那热烈的光芒。 他真的等到了! “多谢,将军!”他大声道。 霍长安继续沉着脸看了几页。 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佛寺,最早就是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呢? 这么大的势力,绝不是小官吏能做出来的。 霍长安搜索脑子里可能的人物:三皇子已死,二皇子是个废物,其他皇子还小,太子乃皇储,用不着造反,大长公主是保皇派,怀山王,宏康王……宏康! 宏康王就是五年前被皇上贬斥到了南疆! 而且与霍家是死对头! 结仇的原因就是因为宏康王的远房侄子敛财陷害二叔! 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敛财,好像就是宏康王的作风! 难道害霍家的不是太子,而是……宏康! 这样一想,霍长安不免又开始怀疑,当年宏康王到底是自己去的南疆,还是被皇上赶走的? 如果是他……这几年又发展了多少兵力! 霍长安眼眸凝起。 若是宏康,他此刻蛰伏在南疆,必定在等一个机会,难道是,等他和京城两败俱伤!? “将军是想到了什么?”宋兆伦问。 霍长安不确定,这事他要让炎猛去查,他对南疆那边比较熟。 “宋兆伦,本主如今首要目标是入主京城,统一江山,没有时间在这逗留。 现在,任命你为西华城郡守,给你留下一批人,协助你治理西华城。 你想要河清海晏,那便拿出你所有魄力。 西华城不是你的终点,而是起点。 能做到吗?” 宋兆伦愣了。 他想过当时霍长安去寻他的目的,西华城无人可用,他可再度担任县丞一职,抚慰民心,维持秩序。 可,郡守? “小民,只做过县丞,按照常规……” “你别管常规,按常规,我们霍家应秉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破纲常,含冤枉死! 你觉得公平吗?你当时被人顶替县令一职,觉得公平吗? 你受百姓爱戴,没有升迁反到被人所害觉得公平吗? 你想撕了这天,连做个区区郡守的能力都没有吗?” 宋兆伦已是双目含泪,脸上是不甘,是不服,是隐藏经久的桀骜和尖锐。 犹如闪电击破重重乌云。 “我有这个能力!我有!” 他声音大到扭曲,犹如被困许久的猛兽冲出了牢笼,迫不及待的发出嘶吼。 他跪地伏首:“臣,愿为吾主,劈波斩浪,虽九死而亦不退!” 第387章 踢裤裆 宋兆伦果然能力出众,仅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两件事。 一,撤掉了县令,提拔主簿。 二,根据西华城民情分发土地。 佛寺的落幕,也收回了很多有主的山林,毕竟民多地少,他划分了可垦荒的地界,组织百姓垦荒。 多年抱负得以施展,这些在他心里早有章程,有条不紊的进行。 霍长安也放心了,整合队伍,准备继续出发。 伍念惜终于在锦棠的开导下,恢复了精神。 小脸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让人心疼。 打起精神以后,她先出了府把银票存到了最大的钱庄,手里只剩下两千两。 回来以后,就来到桑宁跟前,把一千两交给了桑宁。 “婶婶,多谢您的照顾。这一千两,是感谢您的。” 桑宁有些哭笑不得。 “婶婶拿你当侄女儿,你拿婶婶当外人啊?快收起来,这两日在城里多买些用的东西,咱们要出发了。” “婶婶,我不跟你们走了,我打算去舅舅家。” “你还有舅舅?”桑宁皱眉。 若是有舅舅,她娘何至于把她托付给外人,可见也是不靠谱。 但是小丫头以前怎么也是“混江湖”的,颇有主见。 “是的,婶婶,今日我便走了,您不必遣人送我,路我都熟悉。婶婶,多谢您。” 伍念惜见桑宁不收银票,只得收回。 “以后再报答婶婶的大恩。” 她礼貌的行礼,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士兵来报,说她打扮成一个小乞丐,出府了。 桑宁让人跟着,然后喊来了邵松辰。 “小松子,你是不是个男子汉,人家娘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就这么把人逼走了?” 邵松辰穿着一身大红斗篷,正美滋滋,一听这话,大惊。 “谁走了?” “你的小媳妇儿,伍念惜!” “啥媳妇儿!婶婶你不要乱说!”邵松辰大叫,然后后知后觉:“伍念惜走了?难道我房里的一百两银票是她留下的?” “完啦!我就说我爹不能那么大方,他给我的钱从来没超过一两!” “这可怎么办?我把钱买了斗篷了,花了二十两!” 还不上了! 桑宁:“……” 这个完犊子,怪不得他爹嫌弃! “你悄悄跟着她,看看她舅舅家怎么样,要是不靠谱,你就把她带回来,带不回来,我就把你打包给你娘,还让你永远不能出西北。” 什么! 太毒了吧! 邵松辰憋着一股气就出去找人了。 真是的,跟着他们就是了,除了让她当媳妇,他又不是不会管,跑什么跑呀! 士兵出现,告诉他伍念惜的位置,竟然又跑到她娘坟头上去了。 邵松辰跑过去,就听到她在那哭。 怎么又哭了呢? 她一边哭一边说: “娘,我要走了,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看你。” “你以前曾说过,男孩子能做的事,女孩子也能做。” “虽然你因为一个男人被困在了府里,但是谢谢你教了我那么多。”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在忻州开了一家小绣庄,本来想等赚了钱再告诉你的。” “娘,你放心吧,女儿不用靠别人,一定会活的很好。” “娘,我走了。” 原来,她根本没打算去投奔舅舅! 对了,从来没听见她提过有什么舅舅,她一定是骗人的。 邵松辰跑出来拦住她:“不许走!跟我回去!” "你有病!"伍念惜一脚就踢过去。 “哇呀!” 邵松辰一个不防被踢中。 不,他防了,防的是肚子。 他从来没想到会被踢裆! 她怎么可以踢裆!那是防登徒子的! 果然是最毒女人心! 好疼啊,好疼啊,刚才的尿意都没了! “伍念惜,你这个臭丫头片子!以后小爷尿不出尿你负责!” “还有,钱不还了,那是小爷的医药费!” 伍念惜不理他,转头就跑。 “跑,你还敢跑!” 不能让她跑,跑了他的自由就没了! 邵松辰忍着疼还是把人给追上了。 “邵松辰你干什么,不是讨厌我吗?我走了你应该高兴!” “我不高兴!你要走了,我跟死了也没区别!” 伍念惜:“……” …… 邵松辰拽着伍念惜回去,塞给桑宁,“人带回来啦哦!” 然后就捂着某处跑了。 “越来越不像样,你再憋尿也不能当着女孩子家的面那样!回头我就跟你爹说!”桑宁喊。 邵松辰:“……” 行吧行吧,以后他可少在四婶面前晃悠吧! 伍念惜低着头,心虚的垂着眼。 “念惜,不理他,你跟婶婶说,你真有舅舅吗?” 刚才跟着她的人已经提前回来报了,听意思,她是想去忻州开铺子去。 这个小丫头,很能耐啊。 “有的。但是,早就与我家断了来往。”伍念惜小声说。 “能告诉婶婶,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们吗?”桑宁问。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招孩子喜欢的,而且这段时间,她很照顾小丫头的情绪,三个孩子在一块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特别亲厚谁。 她亲锦棠也是私下里亲。 “实话实说,婶婶喜欢听敞亮话。” 伍念惜眼圈发红,低头道:“我和你们非亲非故,你们帮我已经是很大的恩了。 我不能不知好歹赖在这,时间长了,会惹人生厌。” 桑宁感叹。 女孩子到底和男孩子不一样啊。 心思细腻的很。 “念惜,你想的太多了,你瞧小松子那个脸皮厚的,天天赖在我们锦棠身边,跟着吃跟着喝,你这才吃了几天啊?” 可是邵伯伯是这里的将军,而且,他还是锦棠的义兄。 她怎么能跟邵松辰比呢? “念惜啊,你很厉害,小小年纪就自己开了铺子,比锦棠和小松子都厉害。 但是呢?你太小了,有经商的能力,却没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被坏人盯上,是逃不了的。” 伍念惜小脸白了。 桑宁继续说:“你以为你娘真是把你托付给小松子一个小孩子吗? 其实,她看中的是我霍家。 有霍家在,稍微管一管,就没人敢欺负你。” “你娘是个聪明人,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番良苦用心啊!” “婶婶。”伍念惜哭道:“我跟着你们,我把娘给的钱全给你,当我的伙食费。” 第388章 焚城 “不行,太少了。”桑宁摆手。 那怎么办?她只有那些。 伍念惜睁着大眼,眼泪在眶里打转,嘴一瘪,看着马上要大哭。 “把你送给婶婶好不好?” 桑宁点点她发红的鼻头,“当婶婶的干女儿。以后开铺子,给我赚大钱。” 按照年纪,桑宁顶多做小姑娘的姐姐,但这有啥的,反正一堆儿孩子都喊他婶婶。 多一个女儿也不错。 主要看到念惜,就想到曾经的自己,她不可能不管的。 桑宁华丽丽的多了一个女儿。 多爽呢,不用养就有了这么大的女儿,又漂亮又懂事,本事又强。 锦棠多了个姐姐,可高兴了。 邵松辰也高兴了,晚上不会做噩梦,也不用因为伍夫人的托付而有心理负担了。 只是四婶总朝他古怪的笑,笑的他毛毛的。 他还偷听她跟四叔说了一句什么:你说那个小傻子,以后开窍了,会不会哭成狗? 在说谁呢?谁是小傻子。 府里就他们三个孩子,都很聪明,也没个傻的哪? 一定是在说别人。 * 霍长安给桑宁找的丫鬟到了。 竟没想到,都是以前府里的老人儿。 年轻一辈儿的丫鬟名字都是玉字开头,两人一个叫玉翠,一个叫玉柏。 桑宁成婚那日,也是见过的。 桑宁这才知道,原来那时侯府落难,这些家生丫鬟全被发卖到牙行。 第二日就有人出钱全买下了,只不过为避免引人注意,丫鬟是分批离开牙行,并送入不同的人家里。 有的是商户,有的是小官吏,有的是朝臣。 买下那些丫鬟的就是大哥的挚交好友林沐。 霍青川回来后,一直不相信林沐会出卖他,他怀疑林沐已经遇害。 所以第一时间就让霍长安去寻这些丫鬟。 还有被林沐隐藏起来的妻儿。 当时是霍青川交代林沐,以防不测,先把妻儿送到一个小山村。 那小山村隐蔽,曾遭遇山崩,是霍青川出钱出力救了全村,送到那很安全。 事实证明,林沐果然已遭遇不测。 林沐的妻子讲,林沐把他们送到偏僻的山村,交代若他没来接,就不要再回京。 从那之后,他再没露过面。 霍长安派人把所有丫鬟买出来,询问她们的意见,愿意跟着走的就走,不愿意的,就给消了奴籍恢复自由身。 玉翠和玉柏是留下的,原本两人就带功夫底子,又被送到训练营训了两个月才过来。 其他人,已经送到西北去了。 同是天涯沦落过的一家人,桑宁很容易就接纳了这两个丫鬟。 霍长安安心了。 明日大军就要出发,夜里早早安寝。 他交代玉翠和玉柏,他在时,伺候夫人的事,用不着她们来。 所以,玉翠端来热水,就恭敬的退下了。 桑宁怕冷,现在每晚都要泡一会儿脚。 屋子里点着火炉,旺盛旺盛的。 霍长安只着寝衣,还是觉得热。 他蹲下身,给桑宁揉脚上的穴位,衣领松散,露出刚毅的轮廓,感性的锁骨,再往里,就是一片阴影,看不到了。 揉了一会儿,他从炉子上提了壶,又往盆里添了热水。 热气熏着他的脸,使他额上多了一层细密的汗。 真是行走的大火炉啊。 桑宁抬起脚就踩在他脑门上。 “给你擦擦汗。” 男人握住了她的脚,又放进水里。 桑宁又抬起另一只脚。 如此几次之后,霍长安的寝衣被水湿了一片。 最后一次桑宁力气用大了,还把他蹬的后仰,险些蹲到地上。 他抬头看烛光下的女子,目光幽幽。 然后一言不发,给她擦了脚,塞进了被窝。 出门对玉翠说了什么。 玉翠又端进一盆水来,把洗脚水端出去。 “哎,有了丫鬟,果然变懒了吧!” 桑宁趴在床上,托着腮看他。 只见霍长安用剪刀开始剪指甲,磨指甲,然后洗手,仔仔细细的洗。 “大晚上修指甲,干啥呢?” “大夫说……阴阳调和也有助于,你的寒症。” 阴阳调和…… 哦,很有道理。 今天再试一试,天天抱着可馋死她了! 要是那个能随意控制大小就好了。 她想先来个小号开开荤。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真的是小小号。 她迷失在,手指舞的旋律里。 真暖和,全身都暖。 “好不好?”男人温柔的亲吻。 “好……” “真喜欢,你这个样子,宁儿……” 夜很漫长。 烛台幽幽的燃烧,蜡油缓缓流下,一层层堆积在底盘中。 晶莹剔透。 …… 翌日,启程。 大军穿过街巷,整齐有序,始终距街道两旁的摊位一臂距离。 有馒头摊的老板小心的递上馒头,有卖鸡蛋的大娘害怕的递上鸡蛋,都被婉言谢绝。 “多谢你们,军队有规定,不贪百姓之物,不可骚扰百姓。” 他们真的不要啊。 他们真的没有在西华城抓丁啊。 他们真的跟,别的军队不一样啊! 宋兆伦带着人来送别。 他身后,有护卫,还有翠屏村的所有村民,和其他百姓。 “霍将军给了我们地,怎么连一个鸡蛋都不收呢?”大婶急的不行。 “兆伦,你快上前问问,夫人缺丫鬟不,我让女儿去报恩呐。” “要不我去也行,我给夫人洗衣服做饭。” 里长也急:“多少收一点,打仗不容易,要吃饱才行呐。” 宋兆伦眼中湿润,微笑摇头:“都不用,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才是主上想看到的。” 队伍终于走到尾端。 宋兆伦跪地高喊:“吾主神灵护佑,必将早日平定天下!” 百姓跟在他后头,长街跪满。 “吾主神灵护佑,必将早日平定天下!” “吾主神灵护佑,必将早日平定天下!” …… 高高的城楼上,袁穆看着最后的将士消失在城门。 眼神残忍而冷酷。 霍长安,即便你夺了那个位置,也将背负千古骂名! 目光转向街上的百姓,微微露出不忍,但随即,又变得冰寒无比。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袁家,绝不会像那些墙头草一样,朝秦暮楚! “入夜之后,焚城!” 第389章 做什么都多余 行走的马车上,桑宁靠着软枕,一直在出神。 玉翠和玉柏忍不住打量。 才来一天,她们就已经知道四夫人的地位,两人自是忠心无比,不敢丝毫懈怠,但奈何夫人也太好伺候了,没得干哪! “夫人腿酸吗?奴婢给您揉揉腿吧?”玉翠说。 “不酸!” 玉翠吓了一跳。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啥也没干,酸什么,哪里都不酸。”桑宁眼神闪烁。 腿真不酸,就是小肚子有点酸。 真丢人,她竟然这么容易就丧失了神智。 区区两&根…… 不过,是真舒服啊! “干娘,你今天特别漂亮。”念惜小丫头闪烁着大眼睛真诚的说。 “是嘛?” “是的,你的眼睛好像有水,又有雾,特别……特别……”小丫头费劲儿想着词语。 “特别像水里的月亮。” 水里的月亮。 说的真对。 就是这样。 玉翠和玉柏抿唇笑。 桑宁轻咳几声,“可能昨晚着凉了,鼻塞憋的慌。” “干娘,你屋里那么热,还能着凉啊,昨天我在里面竟然还发现了一只蚊子!” “是吗?” “是的,干娘……你脖子被蚊子咬了!” 念惜忽然瞪大眼,指着桑宁的脖子:“咬了那么大一片!” 哎呀,这小丫头怎么和邵松辰一样,竟是个话痨! “我有消肿的药。”她翻着自己的小包包。 很有经验的说:“看来是花蚊子咬的,那种蚊子就是很毒。” 桑宁捂脸。 玉翠赶紧抿着唇接过念惜手里的药膏,手指擦了一点给桑宁涂抹。 玉柏则是找出狐毛围领给她围上。 “宁儿。”车外传来熟悉的男音。 桑宁拉开车窗。 霍长安提着一袋什么递过来,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然后低声问:“腰酸吗?” 酸你个头! “唰——”车窗拉上了。 那一袋东西沉甸甸的,竟然是松子! “这是稀罕物呢!” 于是,大家一起嗑起了松子。 可怜冯大力被安排悄悄返回了西华城,还不知道自己珍藏的松子已经充公了。 怪就怪他的行囊和霍江初的放在一块儿,霍长安给霍江初塞鸡蛋拿错了,打开一看,全是松子!一袋子完整的,一袋子磕好的仁。 看到衣服上歪歪扭扭绣的名字,才知道是冯大力的。 想到冯大力的德行,他当然没敢拿磕好的。 用五个鸡蛋换了一袋松子。 …… 午间,到了一片宽敞的野地,大军休息。 天太冷了,车上有暖炉,桑宁不愿下去。 外面的将士一堆一堆的凑在一块,拿出锅,从陶罐中挖出一点点火锅料,从树上弄了干净的雪,开始烧水,下干菜,泡馍。 这是桑宁让炊事营准备的,行军路上,这个既方便又暖腹,将士们都喜欢。 念惜已经跑到锦棠车上找他玩去了。 玉翠和玉柏也在车上煮起了面。 外头的兵将在谈论什么,一口一个“他娘的,他奶奶的!” 桑宁听的心烦,拉开车窗吼了一句:“不准再这么说! 以后全给我说他爹的,他爷爷的,他儿子的!” 兵将吓得全都缩起头。 霍长安过来正好听到了,于是把将领都喊来开了了个小会。 大意就是咱虽然是粗人,但要做最文明的粗人,因为咱要做最强,最受百姓喜欢的队伍,和有史以来的队伍都不一样。 以后就不要爆粗口了。 实在忍不住,就按主母说的,骂他爹的! 谁违反,罚军饷! 这军规一层层颁布下去,将士和士兵都沉默了。 军规家家有,咱家特别多! 管天管地管骂人。 但是谁让他们也是史无前例的队伍呢! 军规多,待遇也好呢!肚子能填饱,棉衣够穿,军饷按时发,死了抚恤金也多! 那就听话! “哒哒哒——” 几匹快马从天际尽头踏着白雪疾驰而来。 天地茫茫,白色的世界,多了一抹色彩。 很快,他们到了跟前。 全都一身灰色斗篷面巾包裹全身。 只有当头一人,穿的是靛青大氅。 身姿如竹,略显单薄,再厚实的衣物也不显臃肿,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他下马之后,驻足了半晌,才朝霍长安走来。 “长安哥。” 他一出口,霍长安犀利的目光就松弛了。 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是因为担忧。 “你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不怕被人发现吗?真是胡闹! “长安哥,不必担心,我是奉命来的。” 来人脱下帽子,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白皙精致而略显清冷的脸来。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显得格外宁静与祥和。 而霍长安却惊讶于他说的那句话。 竟然十分流畅,有始有终,不生硬,也没有偷工减料。 “了不得,你是小言子吗?” 霍长安看向他身边也摘了帽子的小语,问:“你家公子的嘴巴好使了?” "是,四公子,好使了。" 小语的嘴巴倒像是不好使了,有些干巴。 霍长安又看花不言。 十多年嘴巴没好使,就一年不见,好使了? 霍长安让人支起了大帐,升起火炉。 桑宁也下了马车,锦棠也过来了。 花不言一直盯着帐口,直到没人再进来。 桑宁笑道:“静雅有任务,不在军营,世子若是不急,可等待两日。” 花不言收回了目光。 小语低着头,接过玉翠递过来的热腾腾的面,“世子,先吃碗面,暖暖身吧。” 桑宁打量花不言。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说不上来。 就好像一个孩子长大了,然而这种长大,只是表面,内里还是那个纯真的小孩。 只是他把那种纯真隐藏了。 霍长安也一直在打量。 京城的消息,他当然一直收到。 上面也提过花不言,说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大家公子,出入宴会和各种场合。 他或许,也在逼着自己成长吧。 “花叔叔,这是您的玉佩,锦棠一直小心收着,生怕弄坏了,现在还给你。” 锦棠把当初花不言给他的玉佩拿出来给他。 花不言迟迟没接。 还是小语看看他,然后试探的收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花不言身上的那种失落。 好像在说,他做什么都是多余,因为霍家什么都不需要。 第390章 求你了 花不言是受了皇帝之命,来求和的。 启光帝的意思,是想与霍长安分庭抗礼。 霍家打下的地盘归霍家,没打下的,就别再往前了。 想的很美,贫瘠之地都归霍家,富饶之地还是他的。 当然,花不言不是真的来谈和,他只是借机见故人。 更不可能说出启光帝的无耻条件:让霍静雅入宫为后。 至于为什么派他来,因为京城只有沈烨和花不言是霍长安的至交,而沈烨他不来! 小语出去拿下马上驮的货物。 桑宁跟过来询问:“这是什么?” “四夫人,这是世子给你们带的京里的吃食。” 小语笑的很不自然:“小的劝过世子别带了,你们不缺,可是世子不听。” “有奇香居的烧鹅?” “……对,世子非说上次没能带过来,说静雅小姐没吃到……小的劝过了的。” 小语扭过头去。 桑宁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那个心思纯净的花不言。 一个花不言,一个冯大力。 静雅会怎么选呢?桑宁代入一下自己。 都想要。 “你们世子现在话说的不错,应该下了很多功夫吧?” 怎会只有下功夫那么简单呢? “四夫人,小的不敢妄言主子的事。” …… 帐子里,花不言和霍长安还在谈论。 花不言所有的事都不隐瞒:“京城聚集了很多僧人,他们煽动百姓,说霍家的坏话。” “嗯。” “渡心是你杀的吗?” “是。” 霍长安看着花不言,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他可知道,大长公主是渡心最大的拥护者,花不言从小还在大安寺住了几年,后面也时常去寺里小住,听渡心讲佛经。 情分自然不同。 “为什么?”花不言漂亮的眼睛只是闪着迷惑。 “他想抢我的东西,而且,他是北蒙大国师,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但是花不言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的。 他只听得懂结果。 那就是,渡心,是应该死的。 他垂下眼,声音带着低沉的歉意:“对不起,当初是我托他去送盐。” “花不言……”霍长安严肃的看着他。 虽然不想说残忍的话,但是有些事,早晚会面对。 “你要知道,如今我势必要攻入京城。 你们花家,是保皇派。 若是顽抗,我不会放过。” 花不言握紧了手。 他的手因为一路骑马,小拇指那侧生了一层冻疮。 金尊玉贵的世子,从小没吃过苦。 两次来见他所奔波的路,大概就是吃的最大的苦。 霍长安自觉如今的心肠已经足够硬,但面对这样纯净的人,他还是不忍。 就算与他家族为敌,他也愿意庇佑这个弟弟一辈子。 花不言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开始说别的。 “长安哥,我查到了,皇上的身边,有一个蛊师,他身边的暗卫,眼睛在太阳下会变成蓝色。” “你怎么查的!”霍长安声音不由拔高。 第一感觉竟是担忧他的安危。 说来可笑,东阳国处处都是风窟窿,唯有那皇宫,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 他们是把心计都放在护佑自己身上了。 炎叔这么久,损了不少人,也才只混进外殿,皇帝身边,根本近不了身。 “趁先皇大殡,装醉躲在灵堂案桌下三天,听到的。” “你真是……”霍长安气的想打他。 一个从不沾酒的人装醉! “不是跟你说了用不着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能活着全靠你祖母护着,要不然早他娘……早死了! 花不言,我霍家用不着你,听懂了吗?听懂了没!!!” “他们给了我一颗震天雷,让我做出来。”花不言又道。 霍长安一惊,被刘肃和王开济带走的震天雷,当时有三颗没有追回。 还真完好的带到京城去了! 而花不言,虽然心计不行,但不能说他傻。 他对奇技淫巧的东西天生擅长。 几乎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做的。 东西的比例,距离,他的眼睛好像有尺,不需要用工具测量。 他给静雅做过一只木鸟,可以啄食,可以下蛋。 有次年节,有人往宫里献了几支三彩烟花,静雅没看够,他第二天就做出了五彩烟花。 可惜大长公主讨厌他捣鼓这些匠人玩的东西,给烧毁了好几次。 后来他就不做了。 锦棠很聪明,能做出震天雷,得试验好几次。 但是花不言…… “你给做了?”霍长安厉声问。 倒不是认为他与他作对,是怕他不知其中厉害,被人引导犯下大错。 少年目光纯净,与世无争,此时,却又从里面透出一丝带着狡黠的笑意。 “我给弄炸了。” “……” 霍长安愣神之后,伸手就抓住了他。 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那么重要的震天雷,不可能让他单独研制,一定还有人守着,他要弄炸,定是以失手的方式。 这个傻子,是不要命了! 果然,花不言的胸前,一片很深的疤痕。 坑坑洼洼,和以前他被烙铁灼烧过的脸一样! “花不言!”霍长安怒吼。 “长安哥,那是最后一颗,他们还请了三个制作烟花很厉害的老师傅,受点伤,很值。” 说完,少年低下头,眼神落寂而可怜。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霍长安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失去了。 桑宁和小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霍长安红着眼在一下一下的拍打花不言。 “四公子,您轻点,我家公子身体没你强!”小语吓得赶紧挡在他主子身前。 看着花不言凌乱的衣服,还把他拉着远离,警惕防备的瞪着霍长安。 霍长安似痛似恨,咬牙切齿:“花不言,花世子,不要再做一些无用而可笑的事,不需要,我们不需要!求你了! 他爹的,老子求你了!” 第391章 我生气了 翌日清晨,阳光跃出地平线的那刻,西华城的方向响起马蹄踏踏。 出任务的人马回来了! 竟然这么快! “主上!主母!” “四哥!四嫂!” “主上绝想不到那袁穆是藏了什么心思!太毒了,太毒了!” “狗日的竟然想焚城,将百姓尽数斩杀,嫁祸给咱们!” “属下一刀砍下了他的头,跟他叔作伴去了!” 大家乱七八糟的说着,意气风发。 他们可是击败了北蒙鞑虏的人,对付那些守城兵,简直不要太简单。 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正挥斥方遒的霍静雅,忽然就呆住了。 阳光刺眼,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再睁开。 那个少年,就站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画卷一般,干净的超凡脱俗,和他们这些粗野莽汉两个天地。 霍静雅与他对视的瞬间,他温柔的眼神泛起层层波澜,如春日的水面落下一颗石子。 他抬步朝这走来,靛青色的大氅披了一层金色的光。 霍静雅“唰”的就跑了。 跑到了桑宁的马车上。 桑宁紧跟着上了马车。 “你干嘛呢?不打声招呼就跑,一看就做贼心虚。” “我心虚什么!” 霍静雅反驳,神色烦躁:“他怎么来了?不怕大长公主打死他!” “我们现在算是敌人!” “他还当自己是四哥的朋友呢!” “可不是?”桑宁说:“刚来你四哥就打了他一顿。” 霍静雅立刻急问:“为什么打他!” 看着桑宁带笑的眼神,霍静雅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玉翠打来了水,桑宁给她擦洗,拿出新衣服给她换上。 “说真的,静雅,你喜欢哪个?冯大力还是花不言?”桑宁问。 看最近她和冯大力走的很近,但是对花不言,也明显旧情难忘。 新欢和旧爱,哪个更香? “哈!我为什么要做选择,两个不能都喜欢?” 霍静雅学着桑宁以前的话,故作潇洒。 却不知道,此时车外,少年眼眸里的光渐渐失色。 他回头,看向刚才的那群人,努力的集中散乱的精神,倾听哪一个叫冯大力。 一年的时间,确实太久了。 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旁的霍长安暗叹一口气,本不想教训,毕竟霍静雅现在也是将领了。 可他又听到桑宁的赞叹:“静雅,你真是我辈之楷模! 女人光宗耀祖,以后就靠你了! 两个算什么!来上他一打!” “……” 把宁儿都给带坏了! “霍静雅!你再乱说,嘴巴给你缝起来!”霍长安怒斥。 霍静雅冤死了! 那明明是四嫂说的! 桑宁咧咧嘴,给霍静雅头上插了个精巧的小篦梳。 “好了,快下去吧,人家都等急了。”她悄声道。 霍静雅把小篦梳又摘了下来。 “不戴。” 他又不是她的心上人。 霍静雅利索的往车下一跳。 冯大力一阵儿风儿跑了过来。 “静雅!你快把这些都拿走,就剩这些松子了!在我那不安全。 也不知哪个王八羔……” “啪!” 他的嘴被打了一下。 “新军规,不准说脏话。”霍长安冷声警告。 啥?又出新军规了? 小语从旁边抱着东西挤进来,正好挡在了冯大力的身前。 “静雅小姐,这是我家世子给您带来的,从京城南跑到北,从东跑到西……” 冯大力这才注意看花不言。 好俊。 好贵气。 这贵气不是指衣着,指的是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主上,见到大公子。 第一眼,就知道身份的不凡。 他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就像有别的野兽进入了他的领地。 花不言也扭头,看向冯大力。 一时间,二人对视良久。 一个蓄力待发,一个八风不动。 桑宁竟看不出两人到底有没有眼神宣战。 很快,花不言移开目光。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翠绿的玉钗,竟然直接插到了霍静雅刚刚能盘起的丸子上。 “……” 大胆!太大胆了! 这是花不言头一次直白表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小语都惊呆了。 桑宁透过车缝往外看,激动的手都抠在车壁上。 冯大力蓦然看向霍静雅。 这一看,心都凉了。 静雅竟然脸红了! 不过,他很快就缓了过来,因为静雅把钗子拿下来,还给了花不言。 “花世子,如今我们霍家不同以往,你也该清醒了,没事就尽早走吧。” 霍静雅说完,扛着她的大刀就去了她的营地。 冯大力 屁颠屁颠的跟在了身后。 霍长安叹了口气:“小言子,回去吧。” “还有时间。”花不言说。 玉钗的尖端刺破了他的掌心。 滴落在雪地中,落梅一般。 小语心疼的快要哭了。 就算静雅小姐哄哄主子也行啊! 怎么就这么不给情面! 那个大熊有什么好的! 花不言说的有时间,是指朝廷的人来之前。 他带着自己人先一步甩开他们提早一步过来的。 那些人到这之后,他就要走了。 大军继续赶路。 霍静雅和属下有说有笑,对花不言就冷冷淡淡。 小语看着自家主子越发灰暗的眼神,心都疼的扭成面条了。 就算这样,主子也还跟在她身边。 直到那个冯大力骂了一句娘,霍静雅去打他的嘴:“再骂,再骂!这个月军饷没了!” 冯大力被打,还高兴的不行。 花不言盯着霍静雅的手看了半天,那历来平静的眼神,就慢慢染上杀气。 他不跟了。 一个人远离了队伍。 小语生怕他出事,赶紧跟过去。 就看见主子神情狠厉,蹲在地上用刀疯狂的刨雪。 刨到泥土还继续刨,一直刨出了一个大坑。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他红着眼,恶狠狠的说。 “对,主子,她早就不念旧情了,咱回京,你试着和别的姑娘聊聊天,就会发现,别的姑娘也很可爱。”小语赶紧劝说。 “你看现在的静雅小姐,又黑又……” “你去跟她说……”花不言愤怒的扔了刀。 说,说什么? 小语严阵以待,只等主子下令之后,他就去把霍静雅骂上一顿,再把冯大熊打上一顿,然后告辞回京! 他家主子,不是好欺负的! 要不是主子只对她一人上了心,谁会被她糟践! 老太君为这事儿惩罚主子多少次了! “你去跟她说…… 我送错了,她已经是将军,不该送钗子,下次我给她寻一把最好的刀。” 说完,他把翠绿钗子,扔进了土里,用手捧着混着雪的泥土,一捧一捧埋起来。 第392章 信任桑宁 小语心里大哭。 所以,主子到底是生谁的气,生自己的气吗? 他再也忍不了了,悄悄的跑到了霍静雅旁边。 “静雅小姐,小的有话跟您说!” 冯大力道:“行军途中,不能随意离开队伍。” “你这个黑熊闭嘴!我没跟你说话!” “哎呦你这个小跟班,你们柿子身份那么高,家里一定早给安排了小妾,小通房……” “冯大力闭嘴!”霍静雅出口制止了。 “他没有。” 冯大力看了看霍静雅的脸色,不再说话了。 霍静雅和小语出队伍以后,身边的人担忧:“力哥,静雅将军不会被那小白脸抢走吧?” 冯大力没心情插科打诨,他是真的担忧了。 男人不怕长的俊,就怕俊的男人有钱还痴情。 霍静雅和小语进了路边的小树林。 “要说什么就说吧,你主子看不见了。” “静雅小姐。小的知道您现在和我家主子的立场不同。 但是,也就这一两天,您就不能对他好点吗? 就是骗一骗他也行。” “我骗他有意义吗?”霍静雅很恼火:“我今天骗了他,他就永远不死心!除非他,抛弃他的家族,他能做到吗?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就不是花不言!” 花不言,是花家唯一的根苗。 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花家当家人的责任。 就算他有缺陷,大长公主也对他寄予厚望,从小悉心培养。 虽然那老妖婆不是好东西,但对这唯一的嫡孙,是捧在手心上的。 霍静雅出现之前,大长公主是花不言最信任的人。 “可是我们主子已经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他已经在和老太君争取,您怎么知道他不会让老太君变了主意……” “哈?你让大长公主舍弃自家的皇位?这可能吗?别讲笑话了小语。”霍静雅的声音听着如此冷硬无情。 “你还是好好守护你主子,等我们攻入京城时,若大长公主不作死,或许还能留她一命,若不然,我们绝不留情。” 眼见霍静雅要走,小语一下子跪在地上:“静雅小姐,您知道主子是怎么把话练好的吗?” “无非是与人多说话。” “对,与人多说话。”小语哭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简单的事,可您知道,我家世子和常人不一样! 他为了让自己与常人一样,开始去宴会,开始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白天见多了人,说多了话,晚上就做噩梦。 他其实很害怕,很害怕你知道吗?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要让老太君知道,他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自己做决定。 他的决定就是你!” 小语哭的泣不成声:“您没有见过他半夜缩在墙角的样子……” …… 花不言被玉翠请上了马车。 他原以为霍长安在车里的,可进去一瞧,只有桑宁在。 马上转身要下去。 “进来坐,我们行军打仗的人,没那么多规矩,我和你说说静雅的事。” 花不言留了下来,正襟危坐在车窗前,将车窗开了一半。 “嫂嫂要说什么?” 桑宁递给他一罐冻疮药膏。 “你自己上药还是我给上?” 花不言明显很不适,就算他如今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与女子单独在一车内,还是如坐针毡。 桑宁叹口气,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涂上药,烤烤火,你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我把你当弟弟,和你长安哥一样。” 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少年。 这样纯净的人,偏偏生在这残酷的乱世。 花不言默默的涂了药膏,又道了一声谢。 虽然他说话顺畅了,但总归还是个沉默的人。 桑宁又倒了热茶,递给他小糕点。 “小柿子。”她称呼。 花不言眉头动了动。 听出这一称呼的音调似乎不对,但好像也对。 可别人这样喊,就是冷冰冰的一个称呼,桑宁喊,就很亲切。 他在脑子里想为什么会这样,桑宁已经又开了口:“听说你以前经常和静雅去无人的河边玩儿,你们都玩什么呀?” “抓鱼,烤鱼,做木筏,抓着树枝打秋千。” 说这些事的时候,少年眼里有光,不假思索。 也不用像在京城时一样,别人问话,他会在脑子想很久怎么回答才合适。 “听着很好玩儿,要是我小时候也能出去就好了,可惜我一直被关在家里。”桑宁羡慕的说。 花不言看向桑宁,目光有了点温度。 同病相怜的温度。 桑宁又跟他说了几句,看着花不言慢慢放松身体,朝火炉靠了靠,不再紧贴着车壁。 她拿出了自己制作的炭笔,铺上一张麻纸。 一边继续说一边勾勾画画。 “小柿子,其实静雅很喜欢你的。” 花不言的眼睛乍然一亮。 “你长的这样好看,性子也招人喜欢,没人不喜欢的,如果不喜欢,那一定是他们眼瞎,嫉妒。” 花不言开始怀疑桑宁有目的。 因为只有那些有目的的人才会这样夸他。 但是他想不到桑宁会有什么目的。 手指无意识的搓起来,他不知怎么回。 “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被称为星星的孩子。 星星在天上发光,所有人都想要,都喜欢,但是他们够不到,触不着,所以才会牙酸,诋毁。 静雅是心思纯净之人,能入你心,是她的幸运,也是你的幸运。 我很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桑宁低着头,缓慢的说着,余光看到少年不再磋磨手指。 他的眼里,有一层雾气涌动。 花不言没有什么朋友,就连霍长安,也是当初为了去找霍静雅逼自己去结识的。 因为想光明正大的去侯府。 很长时间,他才对霍长安产生信任。 但是他轻易地就信任了桑宁。 马车外,担忧来寻的小语,听着里面的轻声慢语,没有打扰。 第393章 媳妇没了 “你能留在这不走吗?”桑宁问。 花不言摇头,“我回去,会说服祖母。” 那谈何容易? “不管如何,你保重自己,等我们去了京城,你还是能和静雅相见。” 桑宁停了笔,把纸递给他。 “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样的情景,这是我想象中的图画,我想大抵就是这样吧?河边抓鱼,两小无猜。” 纸上画着一片河,河边有两个人,是小了三四岁的花不言和霍静雅。 霍静雅手里拿着叉,叉上挑着一条鱼,高高举着仰头大笑。 安静的少年坐在一旁,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角却微弯,眼里带着光芒,他正在摆弄着一根根干树枝,好像下一步就要生火。 栩栩如生,犹如真景再现。 花不言眼眸微微睁大几许,手指颤抖不敢碰触。 这就是他们的过去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真实? …… 朝廷谈判的官员终于姗姗来迟,连靠近都没有靠近,就被一排箭矢吓住了。 “告诉燕明宇,能者上,庸者下!燕姓王朝,该结束了!” “霍长安!皇上有信给你!”一人高喊。 “读!” “这是皇上给你的信,严令我等不许打开!” 霍长安冷笑,“还真是听话的好狗,希望你咽气之前,不后悔你的决定。” 霍长安搭弓瞄准。 “别射箭,不就读个信吗,我读我读!”那人慌忙撕开了信封。 “哈哈,还是只软骨头的狗!”冯大力大笑。 那人敢怒不敢言,打开信,从里面掉出一个物件来。 那是一条红色的剑穗,剑穗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已经脏污,但上面的两颗一白一黑的玉石珠子还是光洁如新。 霍长安眼眸一震。 那是,爹的剑穗! 那两颗珠子,白大黑小,是代表正气压住煞气,自他记事起,这两颗珠子就是爹宝剑上的一部分。 旧了,脏了,娘就给他重新编织一条。 那官员捡起地上的穗子,刚要读信,面前已经落下一个高大的阴影。 手中的东西全被夺了去。 :霍长安,朕已查明,昔日伯阳侯奉密诏回京,实则乃父皇为铲除而设计谋,进宫当夜囚于密室,任其饥饿致死。 朕偶然发现,心内震痛,已将尸骸细心收敛。 若达成协议,可昭告天下,为霍家正名,尸骸奉还。 霍长安看完信,黝黑如渊的目光扫过那些官员,凛冽的笑起来。 “霍长安,怎么样?你,你答不答应?” 一群人吓得靠在一起,战战兢兢问。 霍长安在京城,已经被传扬成杀神,此时见到,果然是煞气腾腾,他们能不怕吗? “自然……答应。” 霍长安嗜血一笑,挥手宣令:“安营,扎寨!” 啊?果真! 这么容易! 陛下信里到底说的什么? 那群人从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 又压下狂喜,整理衣衫,放开互挽的同伴,故作矜贵。 花不言在那群人后面,不解又迷惑的看向霍长安。 刚才大胆问话的那官员略显得意,清清嗓子又不知死活道:“还有一件事。” “霍家小姐此次可随我等入京,做东宫皇后!” 不知谁给了这蠢货自信,那一声东宫皇后说的无比荣耀。 他难道不知,在霍家人眼里,那连一滩狗屎都不如吗!!! 刚说完,那官员脖子就中了箭。 一骑枣红骏马冲过来,火烈的女子破口大骂:“放你爹的屁!做你祖宗还差不多!” 那群人又哆嗦着抱在一块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呀!” “你还知道你是京城来的屎呀!” 霍静雅一个刀柄搭在那人脖子上,吓得那人“哇呀”一声,尿了。 “一群屎尿披了人衣,这样的东西也能做官,可见朝廷都养了些什么玩意儿!” 霍静雅呸了一声,看向场中遗世独立的少年。 他眼神泛着光亮,映出马上火红的身影,似是火苗跳跃。 她自昨日就没见人,还以为临走见不到了。 之前的不开心,好像在见到她的那刻,统统都没有了。 少年捂着怀里的竹筒,周身落寂的气息悄然无踪。 小语眼睛又酸了,他可怜的主子,真是容易满足。 他扭过脸,不想再看。 就因为这样,才悲剧了。 霍静雅猛地打马就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花不言,头脚朝下搭在了马背上。 接着,马声嘶鸣,像离弦的箭,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跑了! “东宫皇后不可能!想联姻就让花家的宝贝疙瘩做老娘的压寨相公!” 风中传来霍静雅狂傲的大喊。 “主子,主子!” 小语大惊失色,还有几个侍卫,全都拔腿去追。 “主子,还我家主子!” “主子!” “主子!” “主子……” 你倒是挣扎一下啊! 霍静雅就在大军和和谈的人面前把花家金疙瘩掳走了。 “这怎么办,怎么办,大长公主不会饶了咱们!” “这,这,这也怪不着咱,那些侍卫都不顶用……” 冯大力傻眼了。 反应过来就想骑马去追。 “静雅!静雅!” “拉住他!”霍长安命令。 “别拉我,老子让你别拉!”冯大力一拳打向身边的人。 “力哥,力哥,你冷静点!” 兄弟们死死压着他。 “你让老子怎么冷静,老子媳妇儿没了!”冯大力额上暴起青筋,面容扭曲,一不小心就吼出了心里话。 “大力!”霍长安大喝。 “主上!”他回吼。 为什么不让他追! “冯大力!” 冯大力挣扎的身躯豁然一震,顿时清醒了。 犹如浸染血渍的眼眸看向周围。 兄弟们担忧的目光,将士们看过来的目光…… “主上……”他松懈了全身力气。 看着早已空荡无人的道路,道路旁枯枝败叶的大树,慢慢的低下了脑袋。 “主上,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松子啊,我好不容易,从山上打的……”他努力咧开嘴笑。 像哭似的。 “……以后不拿了。” 第394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主上。” 他又喊一声,声音里透着满腔委屈,像受伤的大狗。 “你向着他……” “没有。”霍长安摸摸他的头,真挺难受的。 大力的头发很干净,衣服很干净,听说还一直跟着军师学写字。 他一直在拼命的学东西,这和静雅有很大关系。 可惜他只有一个妹妹。 “是静雅自己选择的。” 这话更打击人了,冯大力差点哭了。 是啊,人家长的好,家世好,学问好......... “属下确实比不上。” “不是,他只是出现的早了些。” …… 人群后面露出三颗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大力叔好可怜。”念惜也想哭。 “你懂什么,大力叔只是伤心一时,快乐一世,那啥花……花不说,虽然他现在挺得意,后面……哼哼。”邵松辰露出一个不太妙的笑。 “等着吧,有他后悔的时候。 静雅姑姑……啧啧……哎!”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没说。 锦棠听不太明白,疑惑问:“我姑姑怎么了?” 念惜直接给邵松辰一个大白眼。 “懂个屁!” “嘿,你个丫头片子!小爷当然懂!不懂的是大力叔。静雅姑姑那么凶,他是傻了才喜欢吧!” “你才傻呢!”念惜一点不顺着他:“像你这样的傻子,长大了娶不上媳妇儿!” “谁稀罕哪!倒贴都不要!” 喔唷,看他能耐的。 是他倒贴别人都不要吧! * 霍长安拿着启光帝的那封信给桑宁看。 “他说的,我自然不信,但是密室囚困,饥饿而死……我觉得,爹受的苦是真的。” 找了这么久,没有爹任何蛛丝马迹。 他好像进了宫后,就再也没出来。 霍长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是燕明宇做的!”他敢确信! 先皇也一定着了他的道。 一个正统太子,为什么要弑父杀肱骨呢? “难道最后先皇想改立三皇子,他不服?”霍长安猜测。 “你别忘了,之前他还找先皇的私生子。”桑宁提醒。 对哦。 可是一个在宫外长大的私生子,又能构成什么威胁呢? 先皇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 等等,那个私生子好像是,宁儿。 桑宁忽然一拍霍长安的大腿,大喊:“我明白了!” “你拍的,太重了!”霍长安表情龟裂。 桑宁:“???” 哦,刚才拍的不是大腿。 但是,她也没拍中间? 她又拍了一下。 “哦哦,明白了明白了,你怎么……” “你给做的……太小了!”男人的耳朵又红了,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身体。 最近桑宁闲着没事,跟着玉翠玉柏学了学女红,给霍同学做了几条现代版小内内。 做小了? 是他特别吧! 桑宁眼睛不老实的看。 被霍长安掰住脸抬起来。 “说你刚才明白了什么!” 现在可是大白天,惹了火不好灭。 “明白你放在右边了呀?”桑宁眨眨眼。 “……” 霍长安真想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烧得慌。 “我是说,你之前说的明白了!” “哦哦,那个呀!我给你捋一下哈。”桑宁开始''真实情景还原''。 “老皇帝说:太子有点不中用啊! 爹说:三皇子也不大中用。二皇子更不中用。 四皇子五皇子刚断奶。 老皇帝开玩笑说:要是你家四个儿子是我的就好了。 爹生气了:陛下莫要开玩笑。 老皇帝:不开玩笑了,其实朕还有个私生子,你去找找。” 霍长安听得格外认真,到这里来了一句:“先皇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却不知道在哪里?” “哎呦你忘了!渡心之前进过宫!一定是他给先皇算出来还有个孩子,这你应该懂,有几个子嗣能不能算出来?” 还真是,当然能算出来。 但是也能算出是子,还是女啊? 桑宁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她有很合理的解释:“因为我是异世之人,渡心算不准了! 就像当初他算不出芙姐姐的下落一样。 原本的东西一旦被某样外来能量打破,就算不准了!” 真特么聪明! 桑宁觉的自己不当侦探可惜了。 霍长安眼神不动,好像陷入思考。 桑宁说出结果:“他们这话不小心被太子听到了,于是软禁了老皇帝,囚禁了爹!还要害死你们兄弟!” “太子有那么大本事?” “你又忘了!他身边有北蒙人,还有蛊师!” 霍长安恍然点头。 要是先皇和爹不备,确实能让他得逞,毕竟那是在皇宫,除了太子,没人有这个机会。 “宁儿,你真聪明!” “请叫我:名侦探,桑宁。” 霍长安笑了。 笑完眼里全是寒霜。 炎猛已经传来消息,南疆确有异动。 他要把爹的尸骨好好的带回来。 还要顺时答应休战,把宏康引到前头来。 “让我再来推测一下静雅和小柿子在干什么。”桑宁八卦心起。 “静雅不愧是女性崛起第一人!看见美男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霍长安:“……” “按照她虎里虎气的秉性,现在应该,把小柿子扔到床上……” “别乱想了,这是不可能的。”霍长安听着不大对,赶紧打断。 “静雅再怎么虎也是侯府长大的小姐,不是女土匪,小言子更不可能,你就是逼着他……咳咳,要不然我能让他们走?” “哦,嘿嘿。”桑宁咧嘴笑。 可昨天静雅做了决定以后来找她,她教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哎! 第395章 月亮的化身 霍静雅向来对桑宁的话奉若真理。 但她也确实是守礼教的古代姑娘。 所以,她折花前先要把花挪到自己的地里。 昨天花不言一天没见到她,是因为她跑到附近的小镇买了一处小院儿,又置办了些东西。 花不言一声不吭,任由霍静雅把他推入小院儿。 她很久没这么对他了。 自从祖母骂过她以后,她就再不找他玩。 花不言终于开心的弯起眼眸。 时隔两年,再一次开心的像个孩子。 如果小语见到,又得哭。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给你机会跑,你要是不跑,等我回来就再没机会了!”霍静雅说。 她想起还有几样东西没买。 花不言怎么可能会跑。 等她走了,自己就弯着眼睛对着虚空喊:“小雅。” “小雅。” “小雅。” …… 好像要把这两年没喊的都要喊出来。 霍静雅出去买了些鸡蛋还有红枣回来,其他的在这小镇没有。 她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人,一时呆在屋里。 走的时候她虽然那么说,但是真没想过他会走的。 因为以前只要和她在一块,侍卫催促很多遍他都不走。 “罢了,本就是偷几天时间,没意思。” 她说完,扔了手里的筐子,鸡蛋滚出来几个,掉地上碎了。 蛋黄和蛋清淌开,碎裂的蛋壳混在其中。 霍静雅盯着看了许久。 忽然觉得这颗蛋就像是花不言。 这外壳是他的家,你想吃他,就得打破,击碎他的家。 但是他的家破了以后,他也会散开。 除非把他煮熟了! 但是煮熟,就是个死的。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眼神透出悲戚。 直到听到一丝细微的动静。 是从厨房发出的。 霍静雅跑过去。 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正蹲在灶前添火,洁净的手一根根掰着树枝。 动静就是折树枝的声音。 “你竟会用这种灶火?”霍静雅声音出奇高昂。 眼见花不言哆嗦了一下,吓着了。 “嗯,会的。” 自从去年从凉州回去,他就学了。 因为在凉州,静雅就是那样熟练的做饭。 “哈呀,挺厉害呀小言子!” 霍静雅精神气十足的过去掀开锅盖,里面煮的是米粥,她昨天买了一小袋放到了厨房。 她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把鸡蛋拿进来洗了以后放到蒸笼上。 这时候,什么生鸡蛋熟鸡蛋,那些悲春伤秋的破想法早扔到天边去了。 两人一块做了晚饭,吃了。 霍静雅拿出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她买的所有成亲的东西。 “你换上衣服,我们对着天地拜个堂,就是夫妻了。” 夫妻? 花不言好像没有听懂。 “纳彩,纳吉……” “不管那些!” “告诉你,是你嫁给我!”霍静雅斜着眼说,“我什么都不给!就拜个堂,你是嫁还是不嫁?” 原来是过家家。 花不言不说话。 “不愿意就算了!” 霍静雅把掏出来的红衣服又塞进了包袱里。 那只是一身很简单什么花纹都没有的红外衣,也就是领口刺着的喜字让人知道这是成亲用的。 做工粗糙,也不合身。 已经是这镇上最好的。 "还娶,别人吗?"花不言蓦然开口。 纯净的眼神带着小心看着霍静雅。 “你不嫁,我就娶别人。” “不娶,嫁。”少年立即开口。 完了知道自己说的又过于简单,接着重复:“不娶别人,我嫁。” 霍静雅和花不言什么流程都不懂,禀告天地,胡乱的拜了堂。 窗户上的喜字,和斑驳桌子上的红烛,再就是大炕上的红被,给简陋的屋子带了成亲的喜庆。 她撵着花不言洗澡,自己也在厨房洗完了,拿出桑宁给她的护肤油开始抹脸,抹身。 厨房烧着火,也还是有些冷,但她内心却一片火热。 好像此时才真的意识到,她早就对那个少年怦然心动。 不是没有开窍,也不是懵懵懂懂。 她的心动,全掩盖在从前玩闹的时光里。 那次因为云水仙骂他,也不是真的误会他是个登徒子。 是因为,大长公主刚刚警告辱骂了她。 说爹是草莽出身,与真正的贵族相差甚远,什么侯府小姐,不过是个穿上华丽外衣的土鸡。 花家看不上,不允她与花不言再有来往。 之前大长公主都是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警告,霍静雅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的撺掇花不言出府。 所以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那一次敞开了骂,骂的尖酸,难听,像个市井村妇。 霍静雅虽然皮实,但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不是没有自尊,更何况,她骂了爹。 所以霍静雅借着那次机会打了花不言,与他划清了界限。 花家的金疙瘩,她要不起! “哼哼!”霍静雅从回忆中醒过来。 “老妖婆,你可想不到吧,我到底把你的宝贝抢过来了!” “我还要让他给我生两个金蛋蛋!” 她把自己用大棉披风一包,就跑回喜房爬到了炕头上。 这小院是她多出了两倍钱跟人买的,就是看中了这个大炕。 炕头是和灶房连在一块儿的,早就烧的热乎乎的。 炕上的三面墙帷新糊了一圈红纸,铺着厚厚的喜被,舒服的很。 霍静雅等啊等,等的快在温暖的被窝睡着了,还没等到那个金疙瘩过来。 “他爹的,不会跑了吧?” 霍静雅一激灵,又清醒了。 爬起来就去找人。 结果就在另一间房找到了已经躺下的花不言。 屋里没有点灯,冷的要命。 她买的所有的被子都铺在大炕上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盖着自己的靛青大氅,笔直的躺在那里。 月光照进来,更显清冷,少年睁着眼睛,缓慢闪烁,脸上蒙了一层朦胧的月白。 美的不像真人。 “……小雅?” 霍静雅回神,她刚才,看到那么美的人儿,竟然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四嫂说,花不言是星星的孩子。 但她刚才,觉得他更像是从月亮里出来的。 京城人都说大哥出尘如仙,但大哥总也沾着凡俗,有欲有求。 可是花不言……真的晶莹剔透,冰魂雪魄,像月亮的化身。 她忽然自惭形秽,有些赞同老妖婆的话了。 不禁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老茧,心乱如麻。 第396章 让属下守着她 “小雅,怎么了?” 花不言起身,很快走过来。 “花不言,你有没有为人夫的自觉!娶了你是给我暖被窝的,谁允许你让我独守空房!” 霍静雅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她不管,就算是月亮,也是掉到地上的月亮,她抢到了,就是她的! “小雅,小雅,不可以……长安哥,伯母,会生气,小雅……” 还从来没见小言子这么急过。 不过霍静雅高兴。 这样才沾了人间的烟火气儿。 “你冷的身上都冰了,生病了怎么办?乖乖的,到被窝里暖着。 小言子,你要听话,不听话明天就休了你!” “一床……只有一床被子……” 花不言眼眸惊慌,双脚抵在炕边,他觉得脑子嗡嗡的,无法思考了。 “废话!谁家好夫妻新婚夜睡两个被窝。” 霍静雅两手一箍,抱着他的腰就提上了炕。 “小语,小语!”花不言脱口喊。 他在脑子混乱时,本能的喊整天在他旁边指导的人。 “你叫谁都没用。” 霍静雅把他推进被窝,自己把披风一扔,也钻了进去。 她身上,只穿着红肚兜。 花不言猛的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才意识到,刚才让他心花怒放的过家家,静雅当真了。 可是他刚才多喜欢,现在就多疼。 破旧的房子,磨得脖颈发疼的红衣,没有头面,没有凤冠,没有祝福。 不可以的。 他参加过别人的喜宴,想象过新郎和新娘,是自己和小雅。 宾堂满座,盛世欢庆。 他不害怕被人围着,因为有人牵着他的手。 不是此刻孤零零的,像是见不得人一样的寒酸。 她从来,都是热烈的太阳。 花不言哭了。 像是碎掉一样。 在霍静雅撕开了他的衣服,看到胸腔那一大片伤疤时,她也停下了。 她触摸一下,他便颤抖一下。 “花不言,你真的喜欢我吗?” 霍静雅默默的把他盖起来。 她见过四哥看四嫂的眼神。 那是像野兽看见美食一样的贪婪。 也见过猛哥看芙姐姐的眼神,像躲在暗处的猎人,看见漂亮的梅花鹿即将走到他陷阱中那种小心的屏息。 还有大哥,三哥……她见的多了。 大家都不是这样的。 虽然知道花不言天生与人不同,可她还是感到了失落。 他的眼神,太空,太空了! 也许,他对她的喜欢,只是最珍重的朋友,最靠近他心灵的朋友,无关男女情爱。 霍静雅背对着他躺下了。 身后窸窸窣窣半晌,被子轻微的掀起,听着像是要离开。 “花不言,脚底还有一床被子,带着回你的房间,天亮就走吧。” 身后没了动静。 很久以后,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她的身上。 “小雅……可不可以,等等我。” 他的声音,像嚅嗫的小兽,可怜的要命。 “等什么?” “等,我接手了黑甲军,带着彩礼,带着所有,迎你。” 霍静雅惊讶的转身,看着少年目光莹润,纯洁无垢,不谙世事却能看出里面的愧疚和期盼。 “对不起……我,太没用,可是,还是想,给你最好的。 我喜欢,喜欢你。” 他垂下眼,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些话,已经是用尽所有力气。 她试探的靠过去,在少年急闪着眼神,又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往后退中,亲上了他的嘴巴。 再离开时,少年白皙的脸庞已经成了红布。 眼睛羞涩紧张的什么都不敢看。 垂着头,看着就跟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似的。 霍静雅心脏陡然飞扬。 她的小花匠,只是太纯真而已! 若是别的女孩子,靠近他就已引得他不适,她是唯一一个能亲他的,这还不能说明喜欢吗! “小言子,四嫂说你很聪明,很厉害,只是生错了时代,如果生在和平盛世,你的光芒,无人能抵。” 四嫂说的吗? 四嫂……嫂嫂,太看得起他。 少年低语:“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 大军暂时驻扎,没事大家就去山中打猎,冬季猎物少,一般也就打个鸟,鲜少有野兔,能猎到一条独狼,就算破天荒。 但是冯大力却扛下来一头熊。 黑熊冬天都在洞里过冬的,他那是摸到人家洞里去了。 大家都知道他难受,也不好劝,说不定发泄发泄就好了。 桑宁过去给他送暖汤。 他正在处理熊掌。 “主母,你身体没有恢复,熊掌补气血,都给你留着。” “谢谢你,大力。” “主母,你干嘛总这么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的。” 桑宁坐到他身边。 大力是真的不错,踏实,能干,忠诚,有担当。 对静雅也是豁的出一切。 哎。 当年的公爹,大概就是这样的男人。 “主母,那个花柿子,真的会对静雅好吗?”冯大力还是没忍住。 “大力,我当你是朋友,不跟你说瞎话,花不言是个心地纯净的人,不会欺骗静雅。 但是,他的家族,是个阻碍。到最后他们两个能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敢说。 现在静雅选择了他,我就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你能放下就放,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要是他们到最后没在一起,主母会同意属下守在静雅身边吗?” 冯大力看向桑宁,眼睛发红,那神色,分明就是不想放下。 “大力,为什么问我,这是静雅的事……” “不是的主母。”冯大力顿了顿,好像在调整不稳的情绪。 “其实属下已经感觉到静雅对属下不同了,真的。” 静雅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温度,有了光亮。 时间再长一点,他敢肯定能打动她的心的。 可是老天没有给他时间。 花不言来了。 “就差一点点的,真的就差一点点。” “大力。”桑宁担忧皱眉。 “主母,你放心,属下不会去捣乱,如果他们能在一起,属下便离的远远的。 如果没在一起,你让属下守着她行吗?她最听你的话了。” 因为冯大力知道,霍静雅是个非黑即白很简单的人,如果她真的没跟花不言在一起,出于公平和愧疚,也绝不会再回头找他。 可是他不一样啊,就算静雅还是喜欢花不言,他也愿意守着,护着她。 第397章 长的像死去的小妾 桑宁说过,她相信世间有痴情的男人,但是凤毛麟角。 可现在,怎么都跑她跟前扎堆了吗? 一个个的。 “哎!” “阿嚏!” 又冷着了,她打了个喷嚏。 不远处的霍长安也不轻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跟前,是前来复命的秦望远。 “看来,这同命咒,生效了。”霍长安脸带愉悦。 秦望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亲眼看着柳道长完成的同命咒,说是同命,其实是男的给女的挡灾。 这本就是命盘已相连的夫妻才可做的咒术。 女的受伤,男的分担一半,男的受伤,女的根本不受影响。 因为主上给柳道长的命令就是,女身往男身引渡,没有进行另一半的男身往女身引渡。 以后,保护主母,比保护主上重要啊! 毕竟,若出事,那是一尸两命! 呜呜,霍家都是什么痴情种,只娶一妻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的命挂媳妇身上! 万一以后主母变心……呸呸呸!说什么恐怖故事! “哎!幸亏我身边没有那么多痴情的桃花,要不然还真不知该怎么选。” 桑宁感叹了一句,就钻进了帐子。 霍长安:“……” 秦望远:“……” “主上,道长说,这咒可解……” “秦叔,我敬你年纪大,就不说出来了,送你一个字。”霍长安对着秦望远竖了一个食指。 什么? 一? 这是什么意思? 霍长安说完就进帐子里去了,大概是去教训主母了。 秦望远那个好奇啊,主上刚才是什么意思? 他得弄明白啊。 这里学问最好的就是月不圆。 但是年纪这么大了还要问个小年轻,他还想要脸。 四处寻望,就看到在林子边烤野鸡的三小只。 对了,还有聪明的小锦棠。 “小锦棠,爷爷送你一个字。”秦望远竖起食指。 三个小朋友都抬头看向他,等着他说。 “快点儿的啊,送啥字,说啊!”邵松辰催促。 “哦哦,就是这个字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字吗?”秦望远摆动手指。 锦棠当然知道,但是不太明白。 “秦爷爷,您是送的哪个释义?” 啥啥释义? 锦棠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竖,“这个字,有几种读法,一,衮,退。” 一,衮,退? 明白了!是滚! 主上让他滚! “哈哈哈,真聪明,继续烤吧!”秦望远摸摸鼻子背着手走了。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 邵松辰嘀咕了一声:“有毛病。” “锦棠,你真聪明。”念惜崇拜的夸。 “锦棠本来就聪明,用得着你说。” 一天天的跟在他们后面,烦不烦人。 “有些人是真讨厌。” “你才讨厌。” 锦棠无奈的叹口气,又开始了! 他真的端够水了。 …… 霍长安答应休战,却不答应签署什么协约,因此启光帝要为霍家正名和霍镇南尸骸的事也没了消息。 满朝文武都在讨论霍家为什么停了进攻,这时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南疆地界,一座巍峨的高山上,突现神迹。 一到夜里,就出现闪亮的四个大字:宏康为王。 一连出现了三天才消失。 这稀奇事很快传扬开,都说这是上天下的旨意,宏康王才是命定天子。 与此同时,南疆某个官员传来密信,证实了宏康的野心。 宏康到封地仅仅五年,竟已私自屯兵二十万! “传宏康入京!”启光帝下令。 可他并没有把宏康召来,而是等到了宏康自立为王的消息。 此刻的东阳,呈三足鼎立的形势。 霍家军主帅大帐里,众人议事。 “虽然把宏康逼得现了身,可他也聪明,选择按兵不动。” “咱们怎么才能让他们两方先打起来呢?” 大家议论纷纷。 “五年前,宏康之所以被赶去南疆,是因为……他的宠妾死了。”霍长安慢慢回忆。 “在京郊,去大安寺的路上,碰到了一伙逃窜的亡命之徒,当时,还有很多贵女夫人。 三哥听到信儿带人去救援,杀了那些凶徒。 但还是死了不少护卫和几位夫人,包括他那宠妾。 后来,他不知听谁说,三哥当时明明能救他那小妾,却没救,反而选了另外一位夫人。 所以他到先皇面前状告三哥失职,被先皇斥骂,然后赶出京城。” 霍长安终于把那条线慢慢捋顺了。 刚收到新月山庄的来信,那个潜伏在宫里的女子查到,启光帝身边的那个蛊女,实则是宏康王的人。 也就是说,把他们一家弄的那么惨烈,有宏康的手笔! 因为他本就与霍家是死敌。 霍长安继续说:“炎猛还传来消息,宏康在南疆,又找了不少女人,全都长相相似。 我猜,是不是都长的像那个死去的小妾?” “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么毒的人还是个痴情种?”邵青呲牙。 裴明安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吼吼……啧啧……”坐在炉子边的桑宁发出感叹。 大家是不是对痴情种有什么误解? 霍长安也觉得搞笑啊,但是,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还有,我怀疑沈烨当时在巴蜀,妻子被那边人所杀,其实也是宏康派人做的。 那里离南疆近,沈烨也曾杀死那个小妾的亲弟弟,与宏康有仇。 沈烨的娘子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傻的劝他和恶人相交,我觉得,一定是宏康在其中挑拨所致!” 第398章 没有火炉抱 “若这么说,沈烨也一定仇恨宏康,主上与他又曾是至交,咱们可先策反他……”裴明安建议。 “不许打他的主意。”霍长安拒绝。 “这事我会通知他,让他自己去查,其他的,不会多说。” 桑宁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就算霍长安和沈烨如今立场不同,但两人还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之间,不掺杂算计得失。 霍长安这样,桑宁很喜欢。 但是,自古有成就的君王好像都很无情哎,抛去她的主观意念,一个重情的帝王,好还是不好? “主母您说呢?”裴明安询问桑宁。 他觉得这对他们实在是一个很有利的事,顺势而为,让沈烨弃暗投明,也是为他好,怎么主上还不同意呢? 霍长安也看向桑宁。 “我觉得……确实不需要多说。不说反而比多说强。” 虽然都知道是为了沈烨好,但受益者若是霍长安,味道就变了。 “是朋友,不需要多说。” 是朋友,霍长安相信他的选择。 是朋友,沈烨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们。 霍长安就知道桑宁懂他,眼神微微一暗。 就算他告诉沈烨那可能是宏康搞的鬼,也不是在甩开自己的责任。 对他娘子的死,他永远愧疚。 但是他知道,沈烨从来没怪过他。 因为他们是兄弟,是朋友。 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多说。 裴明安明白了。 是他想的肤浅,亵渎了主上和沈烨的交情,真正的至交,何须说那些。 “主上,若不然,咱们冒充燕明宇的人,刺杀宏康。”裴明安又道。 大家正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又有密信传来。 霍长安看后,面色大变。 “炎猛失踪,已经两日未联系上!” 炎猛可不是旁人,是霍家军中流砥柱,第一大将。 他失踪,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冯大力,霍江初等人全都急着要去南疆。 “不,本主亲自去。”霍长安思索一瞬,已经下了决定。 “这边继续按兵不动,邵青,裴明安坐镇,遇事找主母商议。” 这次他是直接命令,大家都知没有转圜的可能。 但霍江初还是道:“主上,属下知猛哥与旁人不同,你功夫最好,确实比我们去合适,但你也是全军统帅,不可出一点差错,所以,让属下跟着前去。” “对,主上,必须让我等其中一人跟着!”邵青附和。 “四郎,让堂哥跟着。”桑宁也说。 “好,你一块儿去,人不需要带多,挑选一百精锐即可。” 于是就这么定下。 众人都退下后,霍长安才抱住桑宁,眸中带着歉意。 “宁儿……” “不用说,我知道,猛哥确实与旁人不同,他不仅是咱们最得力的下属,也是咱们的亲人。” 虽然平日霍长安对下属看着一视同仁,但肯定也有亲疏。 炎猛一家是霍镇南所救,也帮助他们建寨经商养着三万大军 。 但公爹霍镇南,刚直坦荡,从未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控制过炎家。 侯府倒塌那日,炎家如果忘恩负义,他们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但炎家也是忠义之人,自觉归为霍家的家臣。 霍镇南也对炎猛如子侄。 所以虽名为主仆,实则也是家人。 霍长安内心里,是对炎猛很重视的,如兄长一般。 他不亲自去,实在不放心。 “一定要小心。” “嗯,我保证不会有事,倒是你,更让我放不下心。”霍长安蹙眉。 去年在西北,大冬天的她也在屋里待不住,可现在,能不出帐子她就不出,而且还总喜欢在炉子边上。 静雅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宁儿喝了很多养生药,寒症怎么不见好呢? 还好这几日他感觉自己待在帐子里也没那么热了,应是同命咒起了作用,分担了一点寒气。 “我跟大军在一块,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用考虑我,别分心。” 桑宁转身给他收拾衣物。 霍长安从后面搂住她。 “宁儿,等我回来,咱们再去一趟东山。” “好。” 桑宁想哭了。 晚上没有大火炉抱着了,怎么办啊。 她现在真的有点怕冷。 “宁儿?” 男人将她转过来,看到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顿时心脏似乎生出了锥刺,麻丝丝的刺疼。 “别哭,我救了人马上回来,一路不停……” 桑宁扯着嘴角笑了笑,觉得自己身体虚了,人也软弱了,怎么能在这时候哭呢,不能让他走的不安心。 刚想说什么,眼里的泪珠从眶中滚落。 接着,男人炙烫的唇已经覆盖在那滴泪珠上。 眼睛上,腮颊上,嘴巴上…… 好像要印满他的烙印,让她记住他的气息,一寸都没有放过。 …… 霍长安和霍江初,带着一百精锐,悄然离开了军营。 桑宁醒来,已过正午时分。 太阳透过帐子射进来,空气中飞舞的尘粒在闪闪发光。 桑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夫人,饿了吧?” 玉翠和玉柏全在身边守着。 炉子上也温着骨头汤,香味萦绕。 "嗯,很饿。" 玉翠盛了汤,还有温着的金黄鸡蛋饼,端到床前来。 笑着说:“公子走的时候又交代了好多,夫人爱吃的,不爱吃的,都说了一遍。 其实这些奴婢们早就记下了,公子只是……嘻嘻,不想走。” 跟桑宁熟悉了,玉翠也活泼起来。 “以前老夫人最担心四公子不开窍,娶了妻也不安稳,没想到却是公子们之中最疼人的。” “其他几位公子就算疼妻,也还遮掩,四公子不一样,不管是在屋里,还是当着将领们的面,事必躬亲,生怕别人不知夫人重要。” 说的是。 霍长安确实从来没因脸面的事克制自己的行为。 就算在下属面前,他也能若无其事的弯腰给她拂去鞋面的积雪。 还有做饭,洗衣这些小事也不用说。 将士们早就习惯了。 原本他就把她供的高,后面又听她讲现代的事,更是觉得那都是丈夫应该做的,根本不去管别人怎么想。 第399章 霍家军军规 桑宁越发觉得,他实在是个难得的。 特别是她身体受了寒以后,他好像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把她当做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不忙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前前后后。 都快把她养废了! 哎? 她不会是真的养成惰性了吧! 越懒越虚,越虚越懒,也许她早该好了! 想到此,桑宁快速吃完了饭,不在床上待着了,她得出去锻炼! “夫人,公子交代了,千万防着您再受寒!”玉翠喊。 “太阳好着呢,多穿些衣物,不会受寒。” 啥时候她成林黛玉了,冬天连出门都得防风寒。 但是桑宁一出门就悲催了,一阵风吹来,她觉得直接穿透了大氅,像吹进了骨头缝儿里。 怎么会这么冷! 她当场就想钻帐子里去。 但是看到将士们在热火朝天的操练,棉袄都脱了,只穿着单衣,她又硬生生逼着自己走了出去。 先小跑一下,热热身。 “四婶婶!”锦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着一起跑。 小家伙脸蛋红润,穿着蓝色滚边小袄,黑裤黑靴,又干净又利索。 不像桑宁,里面穿着大棉袄,外面披着大氅,一看就不像锻炼的。 “四婶婶,你在原地跑什么?”锦棠问。 “什么原地!你瞪大眼看是原地嘛!” 锦棠回头。 确实不是原地,但也差不多,跑了半天才跑了一丈远。 以前四婶婶跑起来可跟兔子一般。 看来四婶婶身体还没好。 “嗨,四婶,锦棠,咱们比赛,看谁先跑到那棵大树下!” 邵松辰又冒出来,“噌”地从他们身边窜过去了。 “你可跑不过我!”伍念惜也跑过来,不服气的喊。 只不过她根本没往前跑,而是在原地踏步。 “邵松辰,别跑!”她还不停的喊。 等邵松辰仰着头顶着风冲刺了半天,都快到终点的时候,才觉察不对。 回头一看,一个人都没跟上来,他被耍了! 伍念惜乐的嘎嘎大笑。 锦棠竟然也在笑! 四婶婶也是! 邵松辰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 他鼻头一酸,想哭。 锦棠有了新人忘旧人,他不跟他们玩了! 邵松辰扭头跑了! “辰哥生气了。”锦棠不笑了。 “这么小气。”伍念惜嘀咕。 “这是伤自尊了。” 现在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桑宁很理解。 “你们两个,快去哄哄。” 不用说,锦棠和伍念惜也知道,俩人往那跑过去了。 这三个小家伙!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三个人的友情有点挤? 没关系,三个人正好斗地主,待会儿就教他们玩! 一阵儿风吹来,桑宁打了个哆嗦。 不行,受不住,刚才慢跑了一会儿根本没用! 还累的她气喘吁吁。 还是再养养吧。 一回头,差点吓了一跳,两排精兵跟在身后。 “干嘛?” “保护主母!”精兵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在二十万大军安置的地方,谁敢跑这来对她不利? 霍长安这是保护还是囚禁呢? 看看玉翠和玉柏,两人赶紧摇头,这事儿主上没说,她们也不知道啊! “该干嘛干嘛去,用不着你们保护。” “主母,不可!”秦望远走过来。 “您的安危,是重中之重!” “秦叔,那也得等我出去的时候保护吧,在这?”桑宁指一指周围,“防谁呢?” “防滑,防火,防着那些不长眼的冲撞。” 这真的是很烂的借口。 霍长安不会真的要软禁她吧? 难道……他要学庆帝,灭了她这个叶,轻,眉! 嗨,不能够,她这点能耐还不够人看在眼里的。 桑宁一惊一乍,最后想到,她现在在大家眼中,大概真是个弱鸡了。 “戒备!那边来了一伙人儿!”守岗的士兵突然大喊。 很快,侦察兵骑马来报。 “是静雅队长,捆了两个违反军纪的兵,后面跟着的是村民!” 跟了几十个村民,不用问,这是去村里祸祸人去了! 怎么搞的! 还有,静雅又是怎么抓到他们的? 桑宁寒着脸等着那些人过来,身后保护的精兵又悄悄多了两排。 霍静雅骑在马上,拖着两个拴在一起的兵,后面的村民脸上是气愤,更多的是害怕。 “姑娘,你真的会为我们做主吗?”村民看着前面,不走了。 几十万大军的帐子一望看不到边,林立的兵将各个高大威猛,如果要杀他们,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虽然他们生气,但也不能为此搭上全村人的性命。 “放心!霍家军军规森严,不欺百姓,违令者,斩!” 霍静雅大斥一声,一甩马鞭,马鸣飞奔。 两个士兵滚到地上,被拖在地上前行。 “饶命,小的错了,小的糊涂了!队长饶命!”士兵哀嚎。 村民见此,又在那商量半天。 最后见有一队兵将跑过来,以为要对他们下杀手,全都跪地。 吓得大呼:“不追究了,俺们不追究了!” “乡亲们,不用害怕,我们主母请你们过去观刑。” 村民忐忑恐慌的被迫跟着过去,那边二十万大军顷刻间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一片。 还搭建了一个三米高的台子,那两个士兵已经被绑在木架上。 村民吓得腿全软了。 桑宁走上前,安抚:“乡亲们,你们不用怕,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此二人犯了重罪,按照军规,直接处死!” “不不不……不必,不必,俺们……不追究了!” 看桑宁是个年轻的女子,且面容和善,他们恐慌小了些,但是他们也不傻。 哪有军队为这点小事处死自己的兵的,做做样子而已,他们要是真当了真,后面得来的就会是可怕的报复! “好在那位姑娘经过,帮了俺们,没有被他们得逞,就不追究了。” 村里的里长看出霍静雅身份不一般,特意提起。 绑在木架上的士兵也哀嚎求饶,信誓旦旦以后不敢再违反军纪。 “主母,查清楚了,此二人是炎将军旗下三营四队的凌仁和王田。” “查清楚是咱们的人就好。”桑宁慢慢走回台上。 身量在一众将领中显得很是娇小,但将领们却全都恭敬的站在她身后。 村民诧异的睁大眼。 听到凛冽的女声对着浩荡大军,大声询问:“霍家军军规,第二十三条是什么?” ——“不欺百姓,不伤百姓,不骗百姓,违者,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斩!” “霍家军军规,第二十四条是什么?” “欺辱妇女者!不论轻重,斩!斩!斩!” 第400章 身体不对劲 桑宁挥手让人执行刑罚。 “凌仁!王田!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看着明晃晃的大刀,二人真的怕了! “不,小的不服,小的没有得逞,只是伤了那女人的男人,算不上欺辱妇女,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什么该死的军规,哪里有军队如此苛刻,连个营妓都没有……” “不公平,不公平,我们杀了那么多北蒙人,却连个女人都不能碰,凭什么,凭什么!” 桑宁双目狠厉,不再给他们机会。 “犯军规处死刑者,等同叛军!从军中除名,没有抚恤!家人蒙羞! 既无遗言,即刻行刑!” “不——” 随着恐慌的大喊,二人被就地斩杀。 村民哗然。 真的,就那么杀了! 这还没完。 二人所在的队伍,往上一层层的将领全受了监管不力的惩罚。 最高将军是邵青,炎猛不在,由他暂代猛虎军头领,同样挨了三十军棍。 军中几十万双眼睛看着,看着违反军规的下场。 “将士们!霍家军的目标是什么?” “是保家,卫国,是拯救山河,是开创太平盛世!是让九州坦途再无豺狼! 是让你们身后的兄弟姐妹年老的父母不再东逃西亡! 是以后每一年的年节都可以和家人吃上热腾腾的饺子,看一夜光彩夺目的烟花! 是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是你们的家人以你们为荣,名字单独占居族谱的整页,是被登进史册,让后人歌颂流传!” 桑宁的脑子一阵眩晕,很久没这么喊了,有点缺氧。 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算她的四肢已经冻的僵硬。 大家的视线全放在她身上。 月不圆在飞速的记录,这些要应用到军队的文化宣传中。 那么多张脸对着她,吃惊的,敬重的,激动的,豪情万丈的……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一个小卒,也在每一个位置发挥重要的作用,不可或缺。 明明是杀敌的英雄,为什么要因一时的贪念,自毁人生。 是人,都有欲望,我也有,但是,若能克制住自己,就不再是普通人! 我相信,咱们的战士,经历铁血拼杀,品过人间疾苦,早已练就钢铁般的意志,绝不会被那一点点诱惑所击败!” “等抗战胜利,你们可以用军饷正常的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儿女,谁娶不上,报上来,我帮你们娶!” …… “大浪淘沙,留下的,全是金子!勇猛无畏的将士,你们能不能做到?” 要打造一个铁血军队,严苛军纪和思想灌输同等重要。 文化思想这块儿,月不圆也一直在军队宣扬。 桑宁今日这一吼,轻易点燃将士们的激情。 “能!” “能!” “能!” …… “好!这才是霍家军的好儿郎!我,为你们骄傲,将来东阳千千万万的百姓,也将以你们为荣!” 桑宁结束喊话。 就对身边的霍静雅道:“静雅,你安抚一下村民,给他们补点医药费,我先回帐子等你。” 太冷了,她快站不住了。 “好的四嫂,你先回!”霍静雅满脸激动。 要鼓动人心,还得是四嫂!别人说不出这味儿来! 桑宁见她没什么异样,应该和花不言没出问题。 剩下的她也不管了。 玉翠扶着她,腿部僵直的下了台。 走了几步,脚下一个趔趄。 “哦呦!主母,您没事吧?” 秦望远差点冲过来扶。 桑宁不知道他还跟着,很是疑惑。 刚才秦望远的表情有点过头,好像她是个快要落地的玻璃瓶子,他又惊又急,恨不得双手去接。 啥情况呢? 就算受了霍长安的交代,也不用这样吧,秦望远也是军队里的老人,又不是那些不稳重的年轻人。 “主母,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劲?”秦望远见桑宁不说话,紧跟着问。 “夫人冷着了。” 玉翠赶紧扶着桑宁走。 帐子里,玉柏早把炉子挑的火旺,灌了汤婆子把床暖热。 桑宁一进来,就脱了大氅钻进被子里。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桑宁脑子冻的昏昏沉沉。 但还是想起了一些事。 她开始害冷,是那次来例假之前,一直以为是来例假的原因,后来正值经期,泡了冰水,从此成了半个废人。 但是,她之前来例假,从来没有全身害冷。 就算第一次,差点血崩,也只是腹部跟冰坨似的,而且后来已经养好了。 所以,根本不是经期泡冰水受寒的原因。 她难道是得了其他的病!? “把凌飞飞喊来。” “不,把营级的军医都喊来!” 军队每五百人配一个军医三个助手,营级军医服务将领,医术比较高,军队总共有十个。 桑宁把他们全喊了来,严厉的询问一番。 每个人说的都一样,就是泡了冰水落下寒症。 顶多她又问出了以后会子嗣艰难的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喝了这么多对症药,却不见成效,一定是不对的!” “属下也不明白,脉相看,主母体内寒堵确实减轻了很多,但为什么还会畏寒呢?” 军医们也不解。 “好了,我了解了,都下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让你们来干什么。” “是,主母。” 桑宁谴走了人,思索一会儿,又拿出鹿时深配置的解毒药吃了一颗。 估计效果也不大。 用灵泉水配的养生丸她也吃了一段时间了,没起什么作用。 如果身体查不出什么病,那会不会是……她被人下了咒? “夫人,秦叔刚才又问奴婢您怎么了?还说是公子交代他保护夫人安危,不能出一点差错。”玉柏进来说。 “公子走的时候明明什么都嘱咐了,有些话都说了两遍,干嘛还让他一个老头儿护着夫人,就算护,那让小姐旗下的女子军护着不是更方便?” 说的是呢! 桑宁也觉得奇怪。 “让我护什么?护谁?”霍静雅进帐来。 “四嫂,解决了,村民都很感激。” 第401章 女人是宝 “那就好。” 桑宁接着问:“你怎么碰上那俩兵的,小言子呢?” 霍静雅在床边坐下来,神色带了点惆怅。 “我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大长公主那老妖婆派了黑甲军,带他回去了。” 果然是宝贝疙瘩,才一块儿待了七天,就找上门了。 大长公主有一支黑甲军,桑宁知道。 那是先先皇赐给她的嫁妆,和静雅训练的精英队一样,是先先皇从各个军队选拔出来的精锐,总共四千人。 每个人退役之前都会训练出一名接班人补上。 听闻大长公主从小聪慧,护着先先皇从宫斗中脱颖而出,因此才得了这份荣耀。 “来了多少人,没对你怎么样?”桑宁打量一下,没看到霍静雅身上有伤。 “四嫂不了解那老妖婆,当着她宝贝孙子的面,才不会对我动手呢!” “哎,他也没反抗,乖乖的就跟着回去了,说要为我们的将来做努力。” 霍静雅微微蹙着眉头,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那小傻子,希望他别出事就好。 “你们……”桑宁眨眨眼,一本正经问:“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做饭,吃饭,劈柴,雕刻小玩意儿。” 霍静雅掏出一个木鸡,带弦的。 献宝似的拧紧了弦,展示给桑宁看。 “厉害吧?会自己张嘴,低头啄食,在外头都买不着。” 桑宁:“……” “你他娘的,我瓜子都准备好了,你们在和泥巴!” “四嫂,是你爹的,犯军规了你。” 玉翠和玉柏低着头憋笑。 桑宁以为霍静雅多少害羞了才不说,于是对着玉翠无声口语,让她们出去玩儿会儿。 “还有,还有。”霍静雅又掏出一个木头人,和她一模一样,逼真精致,栩栩如生,衣服上的纹路褶皱都很生动。 “这个厉害了!”桑宁拿过来瞧。 这简直就是大师级别,不练十年能练的出来? “是很厉害吧?他给我看四嫂画的画了,说简直是神迹,既然能画出,也能刻出。 刻了三个,才留下这个最好的,其实我觉得前两个也很好。” 不是,这画和刻可是两码事! 这比例,简直完美的跟机器测量过一样,雕工又精细,又灵动,人像的表情惟妙惟肖。 艺术大师。 这要不是把人刻进了脑子里,压根刻不了这么生动。 霍静雅是来炫耀的! 桑宁默默想到锦棠送她的耶稣木头人。 “霍静雅,别装了,你们到底一块儿睡觉了没有?” “睡了啊!” 睡了! 桑宁一下子精神起来。 刚要问什么感觉,疼多久啊之类,又看到霍静雅皱眉,遗憾道:“都对着天地拜堂了,可惜还是压不住,他不干! 我们就是一人一床被子在炕上睡觉。哎!四嫂,你别急。” 不是,她急个屁啊! 这笨丫头,真没出息,都当将领了,连个男人都压不住。 “快出去吧,我要休息!”桑宁没劲头了。 "嘿嘿,那我出去了四嫂。" 霍静雅又给炉子上了几块碳,就出了帐子。 回队伍的路上,她看到冯大力带着人扛着一堆木头从山林回来。 他身形稳健,迈着大步,眉目刚正,一边走一边对部下有条不紊的交代。 听他们的谈话,是要搞好军民关系,给附近的村落送柴。 霍静雅想起她带走花不言时,身后那声声嘶喉的喊叫。 还有以前战场上,冯大力几次挡箭的身影。 他给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还有,她胳膊轻微骨折,军医说要吃猪大腿骨,喝鱼汤,他就在城里找猪大腿骨,去结冰的河面凿冰钓鱼。 那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虚弱的原因,反正觉得冯大力很让人安心。 看见他因为训练手下顾不得吃饭,还给他送去一碗排骨汤。 她一离开,那些手下就开始兴奋的欢呼,回头就看到,冯大力咧着嘴笑的像个傻子,和一堆人像小孩子闹架一样滚在一起。 霍静雅心脏有些发疼,赶紧打住自己的回忆。 她不敢深究自己对冯大力是什么样的感情。 反正她知道自己喜欢花不言,也已经选择了他。 没有人会同时喜欢两个人的。 她得去跟冯大力说明白。 此时,冯大力不经意抬头,正好看见走过来的霍静雅。 他仓促扭头,暴躁的催促手下赶着马车走。 “冯大力!”霍静雅喊住了他。 “力哥,静雅队长喊你。”手下提醒了一声。 “就你长眼睛!” 冯大力狠狠瞪了手下一眼,不得已停下。 “静雅,你,回来了。” “嗯。冯大力,我跟花不言成亲了。” 冯大力局促的眼神凝住不动了。 …… 小树林中的一棵大树下,传来细微的哽咽,还有不甘心的喃喃自语。 “那个花不言,是很好,可是他在霍家最需要人的时候没有出现。 他冲不出花家,就说明没有护住静雅的能力。” “我是个山野村夫,可我祖上,也是京都带刀侍卫,血脉不差的,不会很笨的。 再努力几年,一定会出人头地,他不过是靠家族……”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不敢在霍静雅面前说,却对着一棵树说个没完。 “大力叔好可怜。”念惜又想哭了。 “伍念惜,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大力叔一点都不可怜!” 邵松辰直接现身:“我去安慰一下。” “大力叔,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如衣服,这个不行,咱就换一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 小姑姑有什么好,她要是真选了你,你以后才后悔咧! 做饭你做,洗衣服你做,要是你能生孩子,估计生孩子都是你来做。 我偷偷告诉你,我看到四叔跪在地上给四婶洗脚! 惨不惨?你说惨不惨? 娶女人不能娶母老虎的……” “……” 他爹的,这臭小子懂个屁!就是洗衣做饭跪地上洗脚他也愿意! 冯大力大手攥了攥就想揍他屁股一巴掌。 但想了想,还是让他爹揍吧! 邵松辰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很棒,看,大力叔已经不哭了。 锦棠可不愿意了。 什么女人如衣服,四婶婶说过,女人是宝,女人是财。 “辰哥你不要乱说,我小姑姑怎么不好了,她是大宝贝,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 “就是!”念惜白了邵松辰一眼。 然后又安慰冯大力:“大力叔,你不要伤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花叔叔长的那么好看呢!” “不是,你们这是干嘛呢!咱们是来安慰大力叔的!”邵松辰大叫。 冯大力大吼:"老子用不着你们安慰!" 气死! 本来已经好受很多了,现在又想哭。 哪里有收孩子的,卖小孩啦!!! 第402章 易容成侍妾 霍静雅走后,桑宁喊来玉翠交代了几句。 玉翠出去了一圈,很快回来。 “主母,秦叔是不对,奴婢跟他说您身体很差之后,他很着急,在那转来转去,也没有要给主上传信的意思。” 按理,秦望远担心桑宁这个主母很正常,但是他的表现太过了。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不正常的关心,就是作为一个下属,比亲爹还急就很奇怪。 他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霍长安是不是也知道,所以临走说等他回来去东山? 桑宁想不明白。 “你让他进来。” 玉翠把床帘子放下来。 秦望远进帐来,眉宇间带着一抹忧虑,让眉间纹更深了几许。 “主母,您身体怎么样?属下见军医都来过了,是怎么说的?” “说……无药可救。”帐中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秦望远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秦叔,我觉得……我等不到四郎回来了,我,噗——” 一口血溅在雪白的帐子上。 秦望远吓的差点跌倒。 眼珠子惊惧的瞪着,死死盯着那滩血。 好半天才魂魄归位。 “军医,军医,军……” “不许喊军医!以防军心不稳。” “不,不行哇~”秦望远急的又开始团团转。 这怎么行呢?这不能行! 主上还在南疆,怎么他一走主母就不行了呢! “属下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一定能救的,主母您不会有事的!” “秦叔,别去了……我刚才,都看见我娘了。” 秦望远:“……” 如果没记错,你娘早死了哇! “秦叔,我今天,打算离开军营……以后,等你们主上回来,就说我,云游四海去了,别告诉他,我死了。” “不能,您不能死,不能死的!” 事到如今,秦望远也不能不说了! “您死了,主上也会跟着死!说不定,说不定现在他也吐了血,正虚弱的等死!” 一想到此,秦望远就恨不得桑宁赶紧跳起来,和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 就算没有同命咒,他也不愿意桑宁死,可是现在,不仅主母会死,主上也会一起死。 他就说这个同命咒是害人的! 当初就算做手脚,也应该…… 解咒,对!解咒还来得及吗? “秦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宁的声音微微发沉。 但是此时的秦望远,哪有心思去分辩。 “同命咒,主上让柳道长给你们下了同命咒!” 女死男亡。 听完秦望远的话,桑宁好半晌无法思考。 她是真的没想过,霍长安会做出这样疯狂的决定。 同生,共死。 决定和霍长安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打着相爱时尽情爱,若有一日,男人负心,她就转身离开的决定。 从来没敢奢望过遥远的几十年后。 那太久,也太虚渺了。 可是,霍长安,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把他们的感情,定了结局。 桑宁捂住了脸。 这一刻,彻底击碎了心中最后一层壁垒。 她碰到了一颗真心,无论如何,要牢牢抓住。 “主母……咒,是可解的……”秦望远期盼的说。 “能解?”桑宁抬头,鼻音浓重。 “对,不过主上不能解,他是供体,还需要您来解,具体属下不知道,要柳道长帮助。 主母,您,可愿解?” “当然愿意,我们马上去。” “可您的身体……” “还死不了!” 桑宁必须去找柳道长,不光解咒,还要查看她的身体有没有别的问题。 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桑宁下了床,在玉翠的帮忙下,很快收拾好。 秦望远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主母骗了。 此时又犹疑起来。 “主上是想替您承受身体之苦,若知道属下带您又去解了咒,肯定饶不了属下。”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个咒,当时根本就不该下。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死,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他得接着去做。" 怎么能把情爱摆在人生第一位呢? 桑宁觉得,霍长安不怎么像明君啊? “对!主母说的对极了!”秦望远刚才死了爹一样的表情眨眼不见了。 “主母一定要保住属下,属下这把老骨头,还想继续为主上主母尽力呢!” 桑宁安排好军营里的事,就带了几个人去了琅琊。 * 此时,在遥远的南疆。 霍长安在监查宏康王府时,竟发现了比他提早一步到达的新雪芙。 新雪芙也没想到霍长安一个主帅会亲自前来。 她虽认了老夫人为干娘,对几位嫂嫂和桑宁全都感激,亲厚,但对霍长安,一直有一层疏离和畏惧感。 这是因为,霍长安是个男人,平日避嫌,不怎么跟她接触,就算接触,也是清清淡淡。 不过此时,看到霍长安到来的那刻,她心里还是涌上了看到亲人的安心感。 就像看到了主心骨。 同时,也为炎猛高兴。 这样重情义的主上,值得他拼尽全力效忠。 “四弟,王府我进去待了五天,没有猛哥的踪迹,他不像被宏康抓走了。” “你能在里面待五天?”霍长安很诧异。 刚才他与接应的手下已经碰头,他们也觉得炎猛没有被宏康抓住。 而且他们也进入王府查过。 只是进去五个,损了三个,里面戒备森严,几乎有进无出,可见宏康的实力非同一般。 新雪芙能在里面待五天不被人发现? “是,宏康王府最薄弱的地方,应该就是后院了。 里面有三十多个侍妾,我易容成其中一个,要不是快翻到我的牌子了,我还能多待几天。” “翻牌?”霍长安目光古怪。 宏康那老匹夫这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还翻牌子宠幸女人。 三十多个侍妾,也不怕死在床上。 “是呢,而且那些女人都长的差不多,我待了好几天都没分清谁是谁,不知道那老东西自己能不能分的清。” 第403章 草鬼婆 新雪芙蹙起柳叶眉:“里面的女人没有地位之分,待遇都一样,宏康平日也很纵容,像养宠物一样,听话的就宠,不听话的就杀。 不过,有一个女人不同。长得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且她自己单独一个院子。 尽管她身上撒了很多香粉,但还是掩盖不住一股腥味。 她是蛊女。” 新雪芙将探究到的事告诉霍长安,她之所以认为炎猛不在,是因为那些女人这几日总抱怨,因为宏康王忙着抓人,都好久没带着她们出去游玩。 抓的是谁,肯定是炎猛! 定西王旗下第一大将才值得宏康大张旗鼓。 霍长安感叹,宁儿说的对,果然不能小瞧女人。 新雪芙打听到的消息比那些手下有用多了。 “既然如此,就去别处寻找,别在这耽误功夫。” 手下人讲,炎猛本已经传信撤出南疆,但手下在相约地方迟迟没等到他来,可见应是临时出现了状况。 这时,跟着炎猛好几年的迟满想起一件事。 “猛哥以前在这儿有个喜欢的姑娘,会不会是去找她,然后出了意外?” 所有人全看向他。 稀罕哪! 猛哥以前有过喜欢的人? 然后大家又看向新雪芙。 现在谁不知道新姑娘是猛哥的心上人。 “看我干什么?”新雪芙神色不变,淡声道:“那位姑娘住在哪?可以过去找一找。” “小的也不知道,当年猛哥在这住了有两个月,将军夫人催着他成亲,他说马上就带那姑娘回去,可后来他自己回去了,我们老夫人问他,他又不承认,说压根没什么姑娘,是骗老夫人的。 但我们知道,肯定是有这个人的。以前老夫人让猛哥相看姑娘,他还会过去瞅一眼,后来是一点都不感兴趣了,我们猜测,大概是受了情伤。” 迟满说完,被同伴捣了一拐肘。 瞎说什么呢!在猛哥心上人面前说这个,要是新姑娘生气了,猛哥得揍死他! “嗨嗨,这……这不是为了找到猛哥吗?”迟满摸摸鼻子。 霍长安倒不知道这事,但他觉得不可能。 炎猛是个干脆的人,如今喜欢的是新雪芙,断不会再去吃什么回头草。 而且那回头草还不知怎么回事,要是真那么喜欢,他不会说放弃就放弃,就看他如今对新雪芙这死缠烂打的样儿就知道了。 “我觉得……”霍长安想了下开口:“是不是去蛊女那求蛊去了?” 猛哥还挺喜欢那些玩意儿的,他身上已经没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南疆,可不得多弄几只回去? “那好办,给我爹取蛊的九姨认识所有的蛊女,我去找她帮忙。”新雪芙当即道。 于是他们去找了九姨。 南疆有苗人,苗人尚蛊,古书记载,草鬼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她们都生活在深山或远离人群的偏僻之地,与各类毒虫为伍。 但实际上,蛊女也分为两种,一种是蛊术浅薄,以皿养蛊,这种除了身上沾染蛊虫异味,表面与常人无异。 第二种才是真正的草鬼婆,以腹为皿,蛊虫养在自己腹中,这一种,眼睛,身上才会出现异于常人的特征。 真正的草鬼婆,培育出的蛊虫虽然厉害,但稍有不慎,就会被蛊虫反噬,所以,几乎已经绝迹了。 整个苗族,也就只有三四个。 九姨是其中一个。 一个全身乌黑,包的严严实实,声音嘶哑难听,干瘦干瘦的老太婆。 只要稍微离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腥味。 霍长安有洁癖,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嫌恶,想不通,那么优雅孤傲的新姨,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 但是现在不会了。 新姨的朋友,三教九流,遍地都是,很多朋友,虽地位低下,是被世人厌憎的下等人。 但绝不是凡俗之辈。 就像苗族的蛊女,你若瞧不起,乱招惹,说不定再也出不了南疆。 “九姨。”霍长安随着新雪芙恭敬的喊了一声。 九姨性格孤僻,讨厌汉人,看见新雪芙才忍着没将这一堆人赶走。 霍长安问候也没给个眼神。 她只盯着新雪芙教训:“不好好在洛凌待着,跑这蛮荒之地来做什么,小心被人抓去做了蛊皿!草鬼婆最喜欢找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当徒弟!” “有九姨在,我不怕。”新雪芙软软的说。 前些日子九姨刚去了一趟洛凌给北宫霆解蛊,那段时间,都是新雪芙在身边照顾这个古怪的老婆婆,生怕丫鬟惹了她不高兴,给下了蛊。 后来才听她娘说,每一只蛊都很珍贵的,谁舍的随便给人用。 九姨不能乱吃东西,要照顾蛊的喜好,她就费尽心思按照她的要求做饭食。 九姨走的时候,还吓唬她要把她带来南疆当徒弟。 其实,老太婆是舍不得。 她大概也是想到自己的女儿了。 九姨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嫁过人,还生了一个女儿,后面男人生了重病,医药治不好,她就求到了山里的草鬼婆面前。 草鬼婆说只要给她当徒弟,就救她的丈夫。 九姨对丈夫情深,没有办法,就答应了。 草鬼婆给她丈夫用了珍藏的蚰蛇蛊。 那蚰蛇蛊只要待在腹中两年,就能将体内痈毒吞尽,自己也会身死,丈夫的病就全治好了。 只是可怜九姨,做了草鬼婆的徒弟,就再不能与家人住在一块了。 一年以后,丈夫另娶。 再然后,她娶的那个新妇怀有身孕之后,屡次流产。 丈夫明明知道那是他体内蛊毒的原因,却碍于颜面不跟新妇讲。 那新妇,不知哪里听来的巫婆子的瞎话,说是九姨的女儿戾气重,阻碍了后头弟妹投胎。 于是,她杀死了九姨的女儿,还按照巫婆子的话把女儿的脑袋砸烂,埋在了桃树下。 她不知道,九姨在女儿身上,也是下了蛊的。 女儿一死,九姨就知道了,寻着找过去,见到女儿的惨相就疯了。 她杀了那个新妇,把丈夫的肚子剖开,强行取了蛊。 因为强行取蛊,还让她师父受了反噬,不过她师父没有怪她,只有怜悯。 还说了一句:“哪个草鬼婆,不是可怜人呢!” 好人家的女儿,怎会愿意与蛇虫为伍。 不过是看透了世间人心,比毒物还毒。 第404章 情窦初开 虽然九姨训斥新雪芙,但蒙着黑巾,只露出的两只发红的眼睛却透着关切。 “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她看了霍长安一眼。 这个年轻人,她的蛊虫很不稀罕。 一靠近,就躁动不安,蛊虫不稀罕,那肯定是个纯净人。 长的不错,看身边带的人,地位应该也高。 但他眼里,对小芙可没有情。 就算再好,一个外人,不帮! “九姨,有个朋友找不到了,您能不能带我们去别的草鬼婆那里找找?” “谁的朋友?你的还是他的?”九姨嘶哑着嗓子问。 草鬼婆之间,互不干涉,要是外人,不帮! “是我的也是他的,哦,九姨,忘了跟您说,这是我义弟。” “要找的是男的女的?” “是男的。” “身上可有他的物件?” 新雪芙有些懊恼,她身上没有,小刀饰已经还给炎猛了,还有一串水晶珠没还,但是收在她的箱子最深处,从来没敢再拿出来。 于是她看向霍长安。 霍长安怎么可能有呢? 他又看向那些手下。 “有有有,猛哥的包袱在这。” 迟满几个带着炎猛的包袱呢! “最好是贴身的东西。”九姨补了一句。 迟满几人七手八脚的解包袱,一不小心,东西散落一地。 有衣物,有银子,有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和一个雪白的帕子? 这不是女人用的东西吗? “小姐,那不是您找了好久的歩摇,您生辰庄主送的那支?”身边的侍女菊妙悄声道。 还有那帕子,上面绣着一丛兰花,那一看就是小姐的手艺,比绣庄那些厉害的绣娘绣的都精湛,她能认不出来? 这是……小姐送的还是……被偷了去。 菊妙见新雪芙没有生气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能听到消息就跑到南疆来,这还用问吗? 新雪芙弯腰就捡起了歩摇和手帕。 她想到了,应该是那次在客栈丢下的。 只是他干嘛来南疆都带着? “新姑娘,这是我家猛哥的东西?”迟满小心提醒。 新雪芙想要收起的动作就停住了。 这么多人在,她也不能说是自己的。 看了看霍长安,他像是没关注这些,而是在认真打量九姨的茅草屋。 新雪芙只得又把东西扔下,眉目带了些窘迫。 “别动。”九姨呵斥。 一条黑色的拇指粗的小蛇从她袖子里钻出来,在大家惊悚的目光下,将那帕子卷了起来。 “这个是气味最浓的,让黑龙闻一闻,它就能找到帕子的主人。” 只见小黑蛇吐出分叉的信子,对着帕子,一舔,一舔。 这个闻法?这帕子以后猛哥还能要吗? 大家狂咽口水。 霍长安也把目光放在小蛇上。 苗蛊果真神奇的很,外界都知道是药是毒,却想不到还有别的作用。 蛇还能当狗使。 新雪芙紧张的都绷紧了身子,九姨把黑龙换回去时,黑龙的头朝她这边吐了一下信子,她还以为要把她揪出来了。 好在黑龙卷着帕子钻回了九姨的袖子。 她狠狠的舒了口气。 众手下目光隐晦的对视。 猛哥的贴身衣物也在这,黑龙偏偏选了一个帕子,什么道理? “跟我走吧!” 九姨佝偻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 人迹罕至的山间茅屋,里面传出似人似兽的嘶吼。 须臾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里面冲出来。 只是没走几步,心口就有活物乱窜,噬咬最柔弱的心尖肉。 她来了! “叮铃叮铃……”细微的铃声通过空中的风传进耳朵。 胸口的活物更加兴奋,噬咬的同时,还释放出麻痹神经的毒素,使得身体也跟着亢奋,欲念冲天。 “猛哥,你想去哪里呀?”一个穿着粉嫩汉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俏生生的嗓音,犹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可这却是一条最毒的,腐臭的毒蛇。 “猛哥,我只能三天出一次王府,你别怪我呀!” 女人嘴里道着歉,手腕上的铃铛却晃个不停。 她控制着蛊毒,发出最强烈的攻击。 炎猛的眼睛时红时黑,太阳穴凸起,青筋几乎突破皮肉胀裂。 他拿起石头,砸向自己的心脏。 一口血从嘴中喷出。 “炎猛!”女人尖叫。 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厉害,厉害极了!可惜这情蛊可是我娘亲自做出来的,三天了,它已经在你身体里孵化,现在你还能克制,若再等三天,你还冥顽不灵,便会被吃空心脏而死!” “死?死也不碰你,老子宁愿吃屎!”炎猛凶狠的眼神带了嘲讽。 看来蛊虫也怕死,瞧,砸了一下,不敢动了。 跟它主人一样,下贱玩意儿! 当初还是太仁慈,留下这么个祸害。 他是真没想到,以前以为父母双亡的苗女,竟是草鬼婆的女儿! 就是他求过一次蛊的那个草鬼婆。 这次又想弄几只蛊,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女人气的面目扭曲,进屋看到她安排的两个看管的人也被炎猛杀死。 真是没用的东西! 她就说了,这么多年,就没碰到过比炎猛更强的男人。 是以,她才不甘心,不舍得。 要不然,早将他献给了王爷! “猛哥,我给你下蛊,也是太喜欢你,只要你不离开我,这蛊根本不会伤你的身。 你为什么就如此抗拒呢?” 苗女软化下来,泪眼涟涟的,像是单纯的小女孩。 炎猛看着她,看着……眼神就有些恍惚。 “妹遥。” 苗女眼神一愣,随即涌出喜悦。 “猛哥,你想起咱们以前了是吗?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 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年还没娶妻。 猛哥,以前你最喜欢在山里的那条大江玩水,还记得吗?从数丈的崖上一跃而下,你勇猛的像一条过江龙,谁也比不上,谁也比不上……” 妹遥的眼里闪烁着狂热:“什么狮子王,大将军,那些称呼根本配不上你。 你是龙,是呼风唤雨的龙!” 炎猛的眼神越发恍惚,神色迷离起来,好像也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 “猛哥……猛哥,我是妹遥,给你送吃的来了,你快过来……” 妹遥半躺于地上,将自己的衣服半褪,又开始晃动手腕,轻柔的晃,像羽毛浮动心尖。 心脏处剧烈的跳动,像是情欲初开。 前面的女人,就是他钟情的对象。 第405章 没被蛊女占便宜 炎猛开始往前爬。 像任何一个中情蛊的男人一样。 妹遥得意的笑起来,露出尖锐的虎牙。 但还是不同的。 炎猛比那些男人都要强壮,而且,是她喜欢的人。 可,也是她恨的人! “过来,取悦我。” “炎猛,如果你以后安分,我还像以前一样爱你。” “这辈子,别想再走出南疆了!” 炎猛扑上来,妹遥发出一声亢奋的尖叫,激动的浑身颤抖。 那久远的,却又深刻在脑中的曾经,疯狂的席卷了她。 她爱的唯一一个男人,终究回来了。 “猛哥,猛哥……”她抱住男人的头,落下泪来。 下一刻,却倏然睁大眼,发出惨烈的嚎叫。 她的脖颈,被死死的咬住,像被饥饿的野兽撕咬。 手腕亦是被“咔嚓”折断,铃铛散落一地。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妹遥双目赤红,全力催动体内的母蛊。 壮硕的男人终于翻滚下来,嘴中吐出一块皮肉,捂着心脏痛不欲生。 “炎猛!你这个疯子!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妹遥手脚并用的远离,恨的疯癫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臭,臭死人了! 炎猛又在心里“呸呸”两声。 但是体内的蛊虫好像成了精,他骂完,就又开始疯狂的折腾他。 他现在连脑子都被控制了! “炎猛!你就在这好好给我想清楚吧!之前我不舍你痛,只用铃铛驱动子蛊,现在,我不会容情了!” 她狠狠的一拍肚子,炎猛又是一阵翻滚。 “七日,七日后子蛊长大,你若还不与我欢爱,那就等着被吃空身体而亡吧!” 妹遥说完,捂着血呼啦的伤口,急切的往山下冲。 随着她的离开,炎猛体内的蛊虫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像找不到爱人一般,躁动翻腾。 连带着炎猛的心脏,也撕扯的痛不欲生,好像刚才离开的,真的是他的爱人。 他还想去追赶,去求饶。 他娘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耻辱! 不能在这等死,得下山,去找别的草鬼婆解蛊。 炎猛忍着剧痛,开始往山下爬。 爬到半途,又被妹遥派上来的两个男人截住。 这都是被蛊虫控制的,除了杀,说什么都没用! 就在两人要将炎猛绑上绳索拖回去的时候,忽然箭至,两个男人穿成了透心凉。 “猛哥!” “猛哥!” 乌泱泱的动静,很多人跑过来。 炎猛又吐了一口血。 得救了! 虽然狼狈,好在都是自家兄弟,丢不着人。 “猛哥!谁干的!”霍长安惊痛的扶住炎猛。 身上的杀意肆意迸发,目光森然看向茅屋那个方向。 主上,也来了! 炎猛浑身瘫在他身上。 “这边的草鬼婆,几年前就不见了,是什么人在这?” 九姨嘶哑的说,然后蹲下身,检查死去的两个男人。 “中的是惑心蛊,竟是中级蛊,她回来了?” “去看看!”霍长安命令。 “别去了,没人。”炎猛缓慢喘了口气,胸口一直有一股阻力,让他不能大口呼吸。 “那草鬼婆被宏康派去京城,太子身边那个就是,我是着了她女儿的道。她女儿……” 这时候,炎猛也没瞒着,艰难说了他与妹遥的事。 妹遥如今也在宏康王府,替他做坏事。 “娘的……老子以前是有多蠢,竟不知那女人是草鬼婆的女儿!”他自嘲。 “你不知很正常,一旦做了草鬼婆,就要与亲缘断绝,除非她女儿愿意承继她的衣钵,不然不会往来。”九姨说。 而现在,很明显这妹遥也做了草鬼婆,而且都在为宏康做恶事。 原来北宫霆身上的蛊毒,就是她娘下的! 这是大忌! 草鬼婆之间虽互不探究,干涉,但决不允许有人利用蛊毒兴风作浪。 这会引起人怒,让苗族所有草鬼婆和蛊女遭遇灭杀! 她得联合其他草鬼婆去制止。 九姨嘶哑独特的声音终于引起炎猛的注意。 同时,他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此时,胸口又开始翻江倒海,他的脑子一阵恍惚。 女人的脸一会儿是新雪芙,一会儿又被蛊虫控制,变成妹遥。 “情蛊?你被下了情蛊,第几天了?”九姨严肃的问。 “有没有与妹遥欢好?” “没有!” 炎猛忍的脸上扭曲。 这该死的虫子,总要他去找妹遥,他要爆炸了! “没有还好,蛊虫未开荤,取的时候能顺利些。 现在得把妹遥抓来,利用母蛊取出子蛊。”九姨说。 大家真长见识了。 这蛊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还开荤……好惊悚。 “我去抓!”新雪芙转身就走。 哎? 九姨匆忙扔下一个瓶子,“这可暂时压制蛊毒,你先服下。” 然后她就紧跟上新雪芙。 这乖乖的丫头怎么可能是阴险狡诈的妹遥的对手。 可不能让她在南疆出事。 妹遥在王府,若想要风险小些,最好先把宏康引出来。 霍长安把炎猛交给几个手下,自己带了人去引诱宏康出府。 要是时机好,说不定还能崩了他! “咳咳,咳咳……刚才在草鬼婆右边那姑娘是谁?”炎猛问手下。 手下大惊:“猛哥?你怎么了?那是新姑娘啊!北宫家的大小姐!” 真是新雪芙? 怎么,会? “猛哥,你不认识了?” “什么不认识!不认识你也不能不认识我未婚妻!” 他只是不敢相信,她怎么来这里了? “猛哥,别说了,你先把这药服下。” 什么药,那是蛊! 炎猛至今不知他体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瓶里装的又是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一打开瓶子,那东西就探出了头,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蜈蚣! 和以前桑宁给他喝的那条一样大,但,这条是活的! “不吃!嗝~” 迟满把瓶子往他嘴边一推,蜈蚣顺着嘴缝就钻进去了。 “呕——你他娘……” “猛哥,别闹了,你看你二弟都成什么样儿了,刚才新姑娘可都看见了! 猛哥,咱真没有被那蛊女占便宜吧?” 炎猛:“……” 艹! 艹! 艹! 身体被折腾成烂泥,那啥擎天哪! 第406章 炎猛还没死 宏康王府。 妹遥刚回去包扎好伤口,就感觉母蛊不对。 她下的这情蛊,并不是自己用心血喂养的痴情蛊。 痴情蛊是男女对等,谁也离不开谁,是两个相爱的人,在爱意最浓时,为彼此下的一种牵绊。 而妹遥下的,只是控制男人的一种邪蛊。 母蛊为尊,子蛊为奴。 她母亲炼制的母蛊,就比较厉害,一个母蛊,可控制三个子蛊。 所以,妹遥也不是只有一个男人。 但是她刚才只感应到两个子蛊,另一个像断了线一样。 哪一个出了问题? 很快,王府里的两个侍卫,听从母蛊召唤,找过来了。 原来是炎猛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难道他死了? 不对,如果子蛊死了,母蛊会伤心一阵儿,几天萎靡不动。 妹遥不耐烦的又把两个侍卫赶走,想再出府看看。 却正好碰到也要出府的宏康王。 “妹遥,你最近出府有点频繁啊,外头是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 燕飞鹏眯着眼看着妹遥。 他很不喜苗女,准确说,是不喜南疆这边的所有女人。 她们太粗鄙,完全没有中原女子的含蓄,柔美,婉婉有仪。 他后院那么多女人,全是从东阳各地寻来的,没一个是这蛮荒之地的女人。 而苗女中最让人厌恶的,当然是蛊女。 浑身臭哄哄的。 要不是有用处,他才懒得理。 妹遥畏惧宏康,因为她只是宏康用来牵制母亲的一个棋子。 可他不知道,母亲并不在意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所以她得老老实实的。 要是被宏康知道她私藏了炎猛,可就完了! “王爷,小女不敢欺瞒,小女与炎猛有仇,最近好似在狸山那边见过他,所以想带人搜索一番。” “呵!”宏康嗤笑一声。 都懒得问她和炎猛有什么仇,想必又是那些情情爱爱,跟她娘一个德行。 炎猛那头狮子,岂是她能降服的。 “王爷,那炎猛又闯入了西营,把水将军也杀了!”有人急匆匆来报。 “什么?废物!几十万的军营任他来去自由,给本王截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能再放他出南疆!” 宏康急匆匆的走了。 妹遥惊疑不定,炎猛去了西营? 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她的母蛊,子蛊是不可能解了的。 无论如何,她在王府也待不住了,急匆匆往山里跑。 一进密林,数只飞镖留冲向妹遥。 虽然数量多,但刺的没有一处要害位置,全射在她的四肢上。 妹遥惨叫着倒在地上。 “还想费力去王府抓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你是谁!?” 妹遥痛苦阴郁的盯着缓缓走过来的新雪芙。 她一向知道宏康不喜欢她们南疆女人,后院里的那些,全都袅袅娜娜,柔弱无骨,走起路来,丝缎飘飘,像是云上仙子。 皮肤也娇嫩的如乳脂一般。 而她们南疆女人,为了方便干活 ,赤膊露臂,穿的都是布衣长裤,上山下水,糙里糙气。 就算她现在特意穿了汉装,学着跟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一样,用羊奶洗脸,还是养不出汉女身上那股味道。 她以为,宏康后院那些女人已经是他从各地搜来的极品了,可现在才知,她见的还是太少了。 新雪芙没有穿什么绸缎丝罗,而是一身利落的江湖装。 可身上那股优雅,走路的仪态,比宏康后院那些女人都要好看。 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对比才知,那些女人都是流于表面的做作姿态,而眼前,才是真正的,中原美人。 她要把这女人抓住,献给宏康! “是你祖宗!”新雪芙难得骂了一句粗话。 然后甩手一个绳索,套住妹遥的脖子,拖拽着她往山上走。 “你……贱……” 妹遥四肢被扎的跟刺猬一样,但为了求生,还是忍痛拔掉那些飞镖,使劲扯着脖颈上的绳子。 除了用蛊那种阴暗的手段,她不过是个废物! 危急之下,她驱动母蛊,让子蛊前来。 那两个侍卫被蛊毒操控,马上带了人来。 不过很快被新雪芙带的人斩杀了个干净。 那些人死了的同时,妹遥也吐了一口血。 子蛊死,母蛊伤。 如今母蛊感应不到一个子蛊,它萎了,缩起来默默养情伤。 妹遥知道现在必须要把母蛊引出体外了,要不然等它恢复,找不到子蛊,就会暴躁发狂,同样会损坏她的内脏。 “小姐,这毒女在做什么?” 菊妙拿着长剑指向妹遥,警惕的看着她。 她们不敢太靠近,防止被下了蛊。 新雪芙看见妹遥咬破了手腕,一边轻拍着肚子,一边嘴巴念叨:小宝,快出来,出来给你找新的……快出来。 “小姐,她有了身孕?” “别靠近!” 九姨说了任何时候都不能靠近蛊女。 妹遥念叨了几遍后,只见她皱起了眉。 很快就看到她胳膊上的青筋粗了一倍,是那青筋里有一条拇指长的活物正在游走。 这就是那母蛊! 大家既恶心又惊惧,大气不敢喘,生怕打扰了蛊虫出来,这可是能引出子蛊的母蛊! 随着蛊虫越来越靠近手腕,新雪芙的目光焦急的看向身后。 就在蛊虫刚冒出头来那刻,一个黑影鬼魅般出现,先一步捏住提了出来。 是九姨! 那条虫子浑身沾血,被扔进一个小罐里。 “九姨,这样就能救炎猛了吗?”新雪芙急忙问。 九姨正在观察那条蛊虫,没有说话。 “炎猛?他还没死!” 妹遥明白了。 “是你,你是草鬼婆,你竟然帮助外人对付同族!” “呸!还不是你先害人!”菊妙踢了妹遥一脚。 “不过,你现在也没用了,姑奶奶现在就杀了你!” 菊妙抽剑刺向妹遥。 九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反应极快的一挥宽大的黑袍,挡在大家面前。 “都退后!” 第407章 致命召唤 菊妙离得最近,亲眼看着妹遥被刺穿的胸口处,飞出了一只只的黑色虫子。 九姨宽大的衣袍全将这些黑虫收了去。 妹遥的眼神充满愤恨。 “老太婆!你帮着外人害同族,会遭报应的!” 九姨朝她胸口扔下一只油灯,瞬间点燃了妹遥的身体。 “我娘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 九姨喉间发出古怪的声响,眼睛红的滴血,她在消化那些飞虫蛊。 “九姨……”新雪芙担忧的唤了一声。 然后回头就狠狠的训斥菊妙。 “九姨都说了不要动她的胸腹,你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 菊妙慌忙跪下,眼里也带着后怕和愧疚。 这次她真的是差点惹了大祸,连从未对她们说重话的小姐都动了怒。 “回去再罚你!” 九姨终于平静下来,“好了,这次教训你们得记住。飞虫蛊可不同于其他蛊,这是草鬼婆最后的保命之法,绝不给人留余地。 此虫头带坚甲,可穿头骨,从鼻孔入,从额头出,只需一盏茶的时间,无解。”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后怕。 要不是有九姨在,她们全死在这里了! 而庄主,会彻底的失去小姐,大概会疯吧! 菊妙又“砰砰”给九姨磕了几个头,额头都出了血。 “行了行了。” 九姨不耐烦这些,“还救不救人了,这母蛊不对。” “怎么不对?”新雪芙急问。 可是妹遥已经烧死了,如果这不是母蛊,那炎猛…… “看你急的。”九姨红红的眼睛似能看透人心。 “喜欢他?” “不……没有。” “那个炎猛呢?有喜欢的人没有?” “这我怎么知道。”新雪芙嚅嗫。 九姨一双利眼哪能看不出来。 “找不到他心上人,那就没办法喽,这母蛊离了寄主,本来就活不长,这只更惨,正处在伤情期,没有子蛊唤醒,一刻钟就得死。 偏我之前给他服了蜈蚣蛊,压制了蚕蛊,要是没有强烈的情感召唤,那子蛊动弹不了。” 新雪芙:“……” 看了看目不转睛看着她的侍女们,还是问:“怎么召唤?” “把这蛊暂引至他心上人体内,只要他心里想心上人,两只蛊必然有感应。 感情越深,感应越强烈。 但是若再把两只活蹦乱跳的蛊取出来…… 情蛊是唯一寄存于心脏的蛊,只有在男女……才会顺着心脉钻到通心指,男左女右。 两只蛊会促使男女十指相扣,透过薄弱的肌肤,亲热通情。 这是取蛊的最好时机。” 九姨说的太详细,让一众侍女和新雪芙全都低下头。 “小芙放心,妹遥这母蛊不是一般情蛊,不需要钻进寄主心脏内,我就把它放入你的通心指尖上,封住不让它游动,受不着罪。” 新雪芙只觉得右手无名指一痛。 直到跑去了山上,才恍惚想到,她哪里说过自己是炎猛的心上人啊? …… 山里有一条清澈的大河。 河边上,炎猛正被兄弟们围着伺候。 有搓背的,有修发剃胡须的,有搓腿儿的。 蛊虫不作怪,炎猛也恢复了不少力气,但他懒得动。 “猛哥,其实真喜欢你的,你再邋遢,人家也喜欢你。 不喜欢的,你打扮的再好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兄弟甲一边给炎猛身上抹竹叶泥,一边说。 炎猛眯着眼睛瞧他:"那你说,我是被人喜欢,还是不被人喜欢呢?" “这……”这谁知道呢? 新大小姐肚子里想啥,脸上也看不出来哪! “嘿嘿,猛哥,属下的意思,您堂堂大将军,不能做小伏低,一瞧见新大小姐来,就把自己打理的香喷喷,多掉份啊!” “去你的!”炎猛一脚将他踢到了河里。 其他兄弟翻了个白眼。 活该哪! 不知道猛哥现在还是爱而不得阶段,人家哪个姑娘会喜欢臭烘烘的男人呢! 炎猛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芙蓉面。 她到底是不是为他来的南疆呢? 忽的,心口又异常的跳动了一下。 不会吧? 才吞了蜈蚣多会儿,就不顶用了? 太亏了吧! 还不如让他疼一疼呢! “去游一会儿!” 为了压制那股异动,他一猛子扎到水里,潜到了最底。 憋气,会让那玩意儿老实点。 “猛哥——” “猛哥——” 岸上传来急切的呼喊,炎猛游的远了,又在水底,没听见。 “快走!不必喊了,我家小姐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在半道上守着,谁都不准过来!”菊妙板着脸冷声冷气的。 一众手下一点也不敢得罪新雪芙身边的人。 这就叫:将怂怂一窝。 “明白,明白,菊妙姑娘,有事您就喊一声。” 手下捞着衣服忙不迭的消失。 菊妙眼里带上了心疼。 虽说小姐喜欢那炎猛,但在这样的地方,还是替那人解蛊,想想就替小姐委屈。 小姐还严令不准让庄主知道。 九姨吧,更离谱。 南疆民风开放,她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只要相爱之人,就能一块睡! 还随地睡! 有些村落的男女,成婚当夜还会在山上的石崖子上睡! 果真是蛮族! “菊妙,我们离开些吧!”凤尾过来拉菊妙了。 菊妙看了坐在岩石上发呆的新雪芙一眼,又担忧起来。 她们小姐皮肤嫩,会不会硌疼? “菊妙!” 凤尾还是把她拖走了。 炎猛从水底冲上来。 不行了,心跳的越来越厉害。 那种该死的被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只不过,这次脑子里的人,是他喜欢的。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控制不住。 “娘的,在动老子一刀扎死你!” “猛哥——” 远处传来呼喊,被夹杂着花香的柔风传送到炎猛的耳朵。 一个窈窕身影,一步一步下了河。 河水漫过她的小腿,膝盖,大腿,然后她不敢走了。 其实她已经学会了游泳,但是这里的河,不熟悉,有可能有水蛇。 她看向远处的男人。 招手让他过来。 指尖的母蛊,开始扭动,它苏醒了,一股酥麻的,战栗的感觉涌遍全身。 情蛊,果然名不虚传。 尽管,她是控制一方,也难逃渴望。 其实也是,蛊随心而动。 炎猛是潜在水中游过来的。 越靠近,感应越强,他在水底都无法压制一点。 那是一种致命的召唤,就像逃不开的宿命。 第408章 蛊毒解了 新雪芙刚才坐在岩石上,是在想,如果是桑宁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会怎么做? 结果当然是勇往直前,她是那样不惧风雨的人。 她还是太懦弱了。 当时,她听到炎猛在这失踪的时候,慌的摔了碗。 那时候就想,如果他真的是被宏康抓了,除非投敌,不然就是个死。 而炎猛,是不可能投敌的。 她就有些后悔了。 早打定主意,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没放弃,她就再勇敢一回。 现在,不过是迈的步子大了些。 反正,来南疆,本就是为救他。 “猛哥?猛哥?” 新雪芙看不见人了,四处张望。 但她手指的母蛊,扭动的更厉害。 忽然,她的腿被人抱住了! 那一刻,无名指滚烫的像着了火,火气一直冲到相连的心脏。 她好像被点燃了的干草。 沁凉的池水都浇不灭。 男人猛的冲出水面,将她抱起,大步上了岸。 他的身体,和她一样炙热。 “芙儿,快走!” 炎猛的眼睛,已然成了红色,太阳穴两边的青筋,跳动的厉害。 他把人放到河岸,又要转身回河里。 “不准走。” 那一声,带着命令,是母蛊的主人特性。 然而更多的,是甜而炽热,像是滚烫拉丝的糖浆。 “芙儿!我真的,真的顶不住了。” 男人猝然跪地,捂着几欲爆炸的心口。 他觉得自己,坚持不到七天,今天就要亡了。 绷紧的后背,像蓄力拉满的弯弓,每一寸肌肤下,都是随时可爆发的可怕力量。 新雪芙觉得自己嘴巴好干,她跪着,一点点挪过去,松软的河滩上,留下两行拖痕。 手终于落在那张弯弓上。 “猛哥……你要……青&一点。” 啪! 弓弦断了。 …… 宽阔的水域,中央有一片不大的小岛,那上面,长满了青嫩的小草。 明媚的天空,变的雾蒙蒙的。 周围的绿草,变的高大。 很快,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陷入迷雾里。 也许天黑了,有星光在不停闪烁。 也许天还亮着,有小鸟在歌唱。 …… “九姨……九姨……” 女子地呼唤七零八落。 到时机了,到时机了……九姨怎么还不来。 九姨,九姨…… 时机过了。 时机又来,又走了。 终于,又一次时机到来时,耳旁响起一声怒喊,身体被抱着转了一圈,掩藏在健硕的身躯之后。 “死老太婆,你竟敢……” “屁的不敢!带我的乖乖跑这里来,害老娘游了半天! 你可把便宜都占尽了吧!看这蛊都快乐的要升仙了!” 九姨全身黑袍湿透,手里捏着一只扭动的蚕蛊,脸上的黑巾也不见了,露出一张白皙年轻的美人脸,竟与新月溶不分上下。 只是眼睛是诡异的红。 这样的美人,炎猛竟然称她为老太婆。 “你取蛊,你取蛊这个时候来!你……” 炎猛快气疯了。 刚才正……突然出现两只血红的眼珠子,就问哪个男人不被吓坏。 他娘的,估计以后都有阴影了! “不是这时候来的,看了一会儿了,这不等时机取蛊吗?前头的错过了。” 炎猛:“!!!!!!” 将湿漉漉的衣服遮在身后人的身上,他脸黑成了锅底,可又没法打人。 刚才太混沌了,五官封闭,哪还察觉有人在一旁偷窥。 “你起开,我给小芙把蛊取出来就走,不管你们。”九姨推了炎猛一把。 “芙儿……也中了蛊?”炎猛一愣。 刚才神魂颠狂的那种愉悦悄然散了一半。 “废话,蛊虫一旦入了人身,就得继续待在人血肉里,不把它移到小芙身上养着,怎么救你。” 九姨握住新雪芙的手指一扎,提出母蛊。 “啧啧,这头,欢快的全红了。” 新雪芙缩成一团。 九姨凑近,悄声道:“小芙,九姨刚才给你看了,这个小子……情是真的,子蛊都瘦了一圈,你不命令他停,他能把自己交代在你身上。 得亏你身上带着母蛊啊,要不然你这小身子……” “九姨!您先走吧!”新雪芙打断说个不停地九姨,脑袋像鸵鸟一样,始终不能抬起。 不是她不命令,是她被蛊虫支配,意识混乱,偶尔的清醒,也以为没到最合适的时机。 九姨向来阴郁的眼睛浮现一丝笑意,拿出一个药丸塞到新雪芙嘴里。 “蛊虫待过的血里都带毒素,要过一个月才能清理干净,这次,可不能有孕。” 新雪芙的头又缩了几分。 九姨临走又跟傻愣愣的炎猛说了一句:“要是吓着了,就去我那取蛇酒,顶好用呦。” 炎猛:“……” 周围终于没人了。 炎猛心有余悸,又四处观看了半天,才小心的,一点点蹭回女子身边。 虽然刚才很疯,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是与最喜欢的人在一块儿。 所以,没有伤了她。 不过,她皮肤嫩,还是多了不少迹。 不管她是不是因蛊虫所致才对他那样,反正现在已经是夫妻。 那他们,就再不能分开了。 “芙儿,别冷着,我带你上岸。” 他试探的把人抱住。 新雪芙没有反抗。 炎猛咧开嘴,无声的笑起来,那股从头到脚的欢快重新席卷全身。 再然后,又是燥热难捱。 那九姨,到底给他取蛊了没,身体里不会还有一只吧? …… “猛哥!” “小点声!” 炎猛怒瞪着兄弟。 看不见他背上的人睡着了吗? “猛哥。”迟满降低了声音。 新大小姐怎么了?不是谈话吗?怎么换了身衣服,还睡着了。 “主上杀了宏康四个大将,现在正想把宏康引到湄河杀掉,他说成与不成,都会在明日酉时转到东北,进入巴蜀。 他让咱们前往巴蜀等他。” 如今南疆被宏康守的固若金汤,有进无出,从巴蜀离开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知道了。 不过离开之前,老子要给老匹夫送一份大礼。” 被妹遥算计了一回也不是白算计的,好歹套出了点有用的。 “哎?不对啊猛哥,你力气恢复了?蛊毒解了?”迟满终于觉察出了不对。 猛哥又和以前一样声若洪钟了! “那是自然,是你嫂子,冒着生命危险,给我把母蛊带了回来。”炎猛分外得意。 嫂子! 明白了明白了。 以后得改口了! 第409章 八十抬彩礼 九姨的茅草屋。 新雪芙过来告别。 九姨把她珍贵的蛊都拿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瓷瓶。 有傀儡蛊,有真话蛊,有四肢僵硬蛊,当然还有最出名的痴情蛊。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每一只蛊的用法。 记得第一次见九姨时,她是个浑身阴暗古怪,不说话,只会用那双诡异眼睛看人的老太婆。 是别人都以为她是老太婆。 现在,却成了个唠叨着没完的长辈。 菊妙她们都对蛊畏惧,但又当宝贝一样小心的收了起来。 这蛊,外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庄主要了几次,才要了两只,没想到九姨对小姐这么大方。 “九姨,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洛凌?”新雪芙不禁道。 九姨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是草鬼婆,只能待在南疆,去别处,会被人当做怪物的。” "不会的。新月山庄如今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小,没人敢对您……" “好了,怪我说的多了些,你们该走了。” 九姨冷了声音,转身回了茅屋。 新雪芙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 才喊:“九姨,待以后天下一统,南北通达,我一定再来看您的。” 天下一统,南北通达。 虽然九姨几乎与世隔绝,但也知道新月溶如今在做什么,还有炎猛和霍长安的身份。 “小芙——” 九姨想到什么,跑到门口对着新雪芙的背影喊:“妹遥的娘蛊术了得,百米内可无声无息给人下蛊,给你们那些药粉,要记得戴在身上! 还有,若需要我,随时传信!” “知道了九姨。”新雪芙回应。 “小姐,九姨对您真好。”凤尾感叹。 “她是把我当做女儿了。” 娘跟她说过,九姨的女儿被害死后,九姨把曾经的丈夫和那个女人残忍的杀死,这引起了村民的愤怒和恐惧。 加上草鬼婆本就被人忌惮,厌恶。 于是村民合伙于夜里点了一把火。 那时候,九姨的师父与别的草鬼婆斗法输了,她们正在疗伤,因为大火四起,饲养的蛊虫全都不受控制了。 师父为了能让九姨全身而退,自己滚进了饲蛊池,遭遇万蛊噬身而死。 九姨也受了很重的烧伤,跳进河里逃生。 她就是这个时候被娘救了的。 娘需要草鬼婆炼蛊寻女,九姨想要为师父报仇,所以两人互相帮助。 最后又因差不多的遭遇成为朋友。 那时候,娘说过,如果有一天寻到了女儿,就是她们共同的女儿。 所以九姨去新月山庄时,娘让她亲自侍奉九姨。 一开始九姨其实也对她很冷漠。 后来大概是她的脾性合了九姨的胃口,她才真的把她当做了小辈。 “我真的还会回来的。”新雪芙在心里默默说。 其实南疆虽然贫瘠,却山清水秀,盛产核桃,蚕丝,药材,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如果天下太平,路途安稳,与北地通商往来多一些,必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到那时,新月山庄少不得也开通到这边的商路,她也可以随时来看九姨,甚至还可以小住。 新雪芙的身影越来越远,终至看不见了。 九姨还站在门口,不肯回阴森森的屋子。 “小芙啊,这世间,好男人太少了。” “别看他现在对你掏心掏肺,哪天厌倦了,不定怎么狼心狗肺呢!” “所以,九姨骗了你,那蜈蚣蛊没有化为血水,而是一直蛰伏在他体内。” “不过,只要他不变心,它就是个死物。 若他负了你,那九姨,必会催动毒蛊,让他,全身烂尽而死!” 九姨的眼神,阴森可怖。 她们苗女,或许没有汉女那么规矩,但认定一人就会忠于一人,若那人负心,也绝不留情。 那么乖软的小芙,她可不让任何人欺负! …… 新雪芙她们是要穿过山林,往巴蜀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程,她们就停了下来,在那等着炎猛。 她一共带了八个人,炎猛又留给他四个。 此刻,那四个兄弟开始砍树。 “砍树做什么?”菊妙问。 “砍树做个轿椅,我们抬着嫂子走。”兄弟甲咧嘴。 菊妙暴脾气又被点燃:“谁是你们嫂子?你们乱喊什么!” 她听小姐的话,对这些当兵的尊重些,可听听,这说什么屁话! 还没成婚呢! 想让小姐名声受损吗? “菊妙姑娘,人前我们会喊将军夫人的,人后就喊猛哥,猛嫂。”兄弟乙还赶紧解释。 “喊将军夫人也不行!” 兄弟们不高兴了。 “菊妙姑娘,这是猛哥交代的。从南疆回去猛哥就会到新月山庄提亲。” 新雪芙闪了闪眼睛,轻柔制止:“先别这么喊了,以后,再说。 我会跟猛哥讲的。” 她心知这次跟着来南疆的,都是跟随炎猛多年的兄弟,情谊非常,他才让他们这么喊。 “好的,嫂……嗯,大小姐。”兄弟们咧嘴顺从。 猛哥还说了,要听嫂子的话! “也别做椅轿了,我不累。” 新雪芙语气轻柔却不容置喙。 兄弟们没办法了。 菊妙得意的朝他们哼了一声。 她们在这等了不长时间,炎猛就带着十个人回来了。 人人身上都背着一堆上等兵器。 军人看到兵器,那就跟男人看到美人一样,眼珠子都扒不下来。 守着的四个兄弟“嗷呜”一声就扑上去开抢了。 炎猛没背兵器,背着一个大包袱,看起来很重。 一下子甩到新雪芙面前。 “芙儿,先把这些带回去,等我给娘传信,让她派人把早准备好的八十抬彩礼运到新月山庄。你还喜欢什么跟我说,我再找。” 新雪芙愣愣的看着那包袱。 菊妙已经上手打开。 一瞬间,差点闪瞎了眼。 新月山庄那也不是普通人家,这么多年积攒的好东西多的是。 可,拳头大的夜明珠,龙眼大的东珠,玉如玉,红宝石,全是无价之宝……像山一样堆着。 这,应该皇宫才会这么豪吧! “小姐?”菊妙声音颤颤的,不敢做主了。 “这……哪来的?”新雪芙也心肝颤。 “从宏康的密室找出来的,那老匹夫……” 炎猛想说宏康用阴损手段敛财的事,不过还是没说。 说了万一芙儿不要这些东西了怎么办? 他提醒八个侍女:“你们快分一下绑在身上,带回新月山庄,算我孝敬新姨的!” 第410章 把痴情蛊服下 其实密道中还有几箱金银,兄弟们随便塞了些,太多拿不动。 那里肯定也不是宏康真正藏宝的地方,好在,上等兵器放了不少。 走的时候,他们又在各处抹了点毒,也不知老匹夫会不会中招。 他们人少,这次不是对付他的好时机,只能先走。 炎猛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那滚烫的目光就没离过坐在地上的心上人。 “小姐?”菊妙又询问。 新雪芙被头顶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手脚不敢动弹,胡乱道:“先收了吧。” 大家赶紧将那一堆东西分了分,然后用包袱包起来,去树后面,贴身绑在身上。 太贵重了,感觉她们现在已经是行走的珠宝,走路都直挺挺的不敢弯腰。 “芙儿,吃两个鸡蛋,咱们就赶路了。” 炎猛蹲下身,磕开鸡蛋,把皮剥的只剩底下一圈,才拿着去喂。 新雪芙后仰,脸红的似春日海棠。 “我自己来。” 她拿过鸡蛋吃。 炎猛就目不转睛的盯着。 看不够啊。 真好看。 新雪芙干脆站起来,去了别处。 害羞了。 哈哈,真可爱。 “猛哥,嫂子不让我们喊嫂子,说以后才能喊。”兄弟甲过来说。 “那就听你们嫂子的,等成了婚再喊。” 小事嘛! 炎猛的目光还盯着人看,好像跟兄弟说话的只是他的躯壳。 “猛哥,嫂子还说不坐轿椅。” “轿椅那么硬,谁愿意坐!” 嗯? 猛哥不怕嫂子磨坏脚了? “猛哥,嫂子还说你……” 炎猛终于看向他:“说我什么?” “说你,英武不凡,勇猛无敌,万夫不当……” “滚你的蛋!”炎猛一脚踹开嬉笑的兄弟。 “准备出发!” 然后他又蹭到热乎乎的媳妇身边去了。 炎猛现在也学乖了,他听桑宁的,他不去逼人,他磨人! “芙儿,让我背着吧,你那样逞强走,我心里难受。” “本来就是我不对,委屈了你,你把我当牛当马的用就是了。” “千万别对我客气。” “我要是累了,就放你下来行不行?” “咱是粗人,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 他终于如愿把人背上了。 兄弟们恍然大悟:轿椅哪有猛哥的后背舒坦呢! 从这之后,兄弟们彻底失宠了,猛哥眼里只有嫂子,再没有他们了! 一路上,就是跟嫂子说话,哪怕嫂子半天才回应一句。 从来不知道猛哥是个话唠! 休息的时候呢,就跑来跑去找野果鸟蛋,然后蹲在嫂子旁边,和她一起烧火做饭。 这不就跟主上当时一个样儿吗? 不过,效果也显著,嫂子跟他说话多了,有时候语气带着埋怨,跟撒娇似的。 还有那些侍女们,对他们也客气了。 别说,嫂子带来的人,功夫都很高,性子也爽利,他们停下时,偶尔还会与她们切磋一下。 就这么一路穿过茫茫山林,马上要进入巴蜀地界时,他们停下安顿,在这等待霍长安。 巴蜀气候比南疆那边又潮热了不少,山林中还有不少毒虫之类。 好在有九姨给的药粉,一般毒虫不敢近身。 行军打仗,野外露宿已是习惯,在这不适合地上睡眠,炎猛他们就在树上绑吊床。 军营里吊床是必备装置,方便携带用处也大,这还是桑宁让人制作发放的,用的都是最结实耐磨的麻布。 兄弟们绑好吊床,自动让给姑娘们睡。 他们就在地上将就。 这下菊妙等人更不好意思了。 先前心里替主人那点委屈也没了。 身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能为她们一个山庄的小姐亲力亲为,若是外人看,那肯定说是她们小姐烧高香了。 而且男刚女柔,两人在一起,十分相配,越看越觉得小姐就该站在炎将军身边。 只是不知道,炎将军会接受小小姐吗? 菊妙担忧的皱起眉。 因为她发现,这两日晚上小姐睡的并不安稳,而且眉间也似染了一层轻愁。 当然,这都是在炎将军看不见的时候。 炎将军在身边的时候,小姐只有强装镇定,那股羞涩怎么都掩盖不住。 吃过了饭,新雪芙上了吊床小憩。 菊妙和姐妹们一起去打水,回来中途就被炎猛喊住。 原来他竟也觉察了小姐的异常。 菊妙不得不感叹他的心细如发,这也说明他真的是看重小姐。 菊妙当然愿意跟他说。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呢? 小姐不爱跟人讲心事,就算问也问不出来的。 大概只有桑小姐才能和小姐交心。 “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斗胆问将军一句,我们凤儿小小姐……您打算如何安置?” “凤儿以后自然是本将军的女儿。” 这还用说吗? 他在西北就可喜欢乖乖的小凤儿了! 炎猛以为菊妙是新雪芙最亲近的侍女,应该知道的多些,这一听,知道的还不如他多。 菊妙面上欣喜,“那小姐知道将军的意思吗?” “当然……这还用说?” 炎猛觉得不大可能是因为这个。 他和芙儿在西北就相识,喜欢上的时候,不早知道她有女儿吗,从来母女俩就是捆在一起的。 他把好好的女儿推出去,让母女分离干什么,有病吗? “算了,本将军亲自问。” “啊!”菊妙一惊一乍。 “我们临走时,九姨给了小姐一对儿痴情蛊,也可能小姐怕将军变心,不如将军把痴情蛊服下……” 没说完,就感受到一阵儿凶猛的杀意,磅礴雄浑,直压的菊妙胸腔沉闷,几乎喘不动气。 “看在你是芙儿侍女的份上,饶你这一次! 别拿妹遥那种自私恶毒的女人与她相比!” “将军误会了!”菊妙苍白着脸艰难解释。 “痴情蛊,对身体无害,九姨说,只会让双方有灵魂感应,且,超出一百里,感应就会断。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方身死,另一方会抑郁难欢,也总想着离去。 但把蛊取出,也就好了。” 还有这种蛊? 第411章 别出去,后退 新雪芙感受到强烈的视线,颤巍巍睁开眼。 果然,炎猛又在吊床边看她。 到底看什么啊,她嗔怒的瞪过去。 “嘿嘿,芙儿,九姨给你的痴情蛊是什么玩意儿,不会又是蜈蚣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若是不难吃的话,咱们吃了也成,这样还能跟你心意相通。” 新雪芙睁圆了眼,他被妹遥喂了蛊,气的想把人千刀万剐,现在又干什么,还想再吃? “你不会是,是又想……” 新雪芙双臂拦在胸前,误会了。 “猛哥,我当时是为了救你,不是随便……” “不不不,不是!哎!我是因为……”炎猛郁闷。 虽然他真的很想,但也真不舍又在这荒郊野外糟践她。 他再急也不差这个把月,成婚后不可着爱她吗? 就知道菊妙不靠谱! “我想着那蛊既然无害,咱们之间还能有感应,你伤心我也伤心,你高兴我也高兴,岂不是会增加夫妻感情?” 原来,是这样。 “再无害,那也是异物,不能随便放进人体,而且,身体烧热或者不舒服时,有的蛊虫会乱走,谁知道会跑去哪里呢!” 虽然九姨给了她那么多蛊,但她也就想用来治病,可没想过乱用。 那什么痴情蛊,更是不会用,两人若是相爱,不需要两条虫子来维系。 若是不相爱,更不需要虚假的感情来绑住他人欺骗自己。 “有道理。”炎猛说。 可不知为何,他憎恶妹遥的偏激与自私,却希望新雪芙此时能偏激与自私一点。 这么善良干什么,哪怕她哄骗着喂给他的是控制的蛊,他大概也认了。 因为发现,他真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芙儿,你才是最厉害的蛊啊,碰到你老子就逃不掉了。 这辈子都会被你捏在手心里。” 新雪芙不是没听过炽热的情话。 她听过太多太多了。 一开始会羞涩甜蜜,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因为,她不是小姑娘了,那些随口可说出来的话,不值钱。 可是说这话的是炎猛,那份量就不同了。 因为他是一言九鼎的大将军。 他还用行动证明过,他真的能为她死。 新雪芙羞涩,慌乱,不敢看他热烈的视线。 瞄眼看向四周,大家都知趣的离的远远的。 “猛哥,我想不明白,你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我是成过婚的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看上你了怎么办?芙儿,你可不是想反悔吧? 相学上来说,只要有夫妻之实,那就是夫妻了,命理都是连在一处的。” 炎猛故意用警告的声音说。 然后看着新雪芙的神色继续安稳她的心。 “我娘要是知道我娶的是你,怕不得给炎家祖宗烧一个月香。 你不知道,她上次来信竟然说,除了十岁以下的别想,十岁到五十岁的随便我,你说,看到你,她死去的心会不会活过来?” 新雪芙被他逗的想笑。 心里愈发觉得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真情,她不能欺瞒。 “猛哥,我……” “嘘……”炎猛示意禁声。 其他兄弟已经快速围拢过来。 “是主上来了!”炎猛倾听了一会儿,面上带了喜色。 “去迎一迎。” 他说完,趁兄弟们往前跑,快速的俯身啄了女子一口。 “记着,我们是夫妻了,什么烦恼什么困难,别一个人憋着!” 炎猛朝前跑去,很快那边传来说话声。 新雪芙红着脸从吊床上下来,和菊妙等人一块儿开始收拾东西。 “小姐,炎将军还要打仗,你们成了亲,您是在山庄还是跟着他呢?”菊妙问。 这事儿新雪芙还没想过,菊妙已经想到成亲后了。 “就算成亲,也得等打下京城,四弟登上高位之后,哪能现在。他说的应该是先定下亲事。” 炎猛无非是觉得两人已经如此,所以要赶着给她交代。 其实定亲也得悄悄的来,不能大肆张扬,不然对新月山庄和他都不利。 她得再跟他说说。 新雪芙就是想的多,炎猛堂堂大将军,能不知道这个吗?当然是有其他打算。 此时,林间谈论声清晰的传过来。 “猛哥,你犯军规了,这个月军饷没收!”是霍江初的声音。 “你他娘的说啥?老子背的滚瓜乱熟,你说犯什么规?” "猛哥,你是犯军规了,不能说他娘的,要说他爹的!" “他娘……他爹的,谁定的?” “我定的。”霍长安说。 “你想一想,一个家里,是不是大多都是男人当家?” “是,那咋了?”炎猛真懵了。 从小读兵书,列军规,也没听说过哪个军队列这么个军规出来,什么出处?什么道理? “是男人当家,男人地位高,那肯定骂男人更有力度,更让人生气啊!” 是,这样? 他爹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但是! 主上就别在这强行解释了,这一听就是主母的主意。 “主上,咱们现在怎么办?宏康已死,不趁机夺了南疆有点不甘心,要不从巴蜀下手,联合荆州……” “不,你让我想想。”霍长安皱起眉头。 “我总觉得,不太对。” 太顺利了。 虽然他功夫好,但宏康擅长隐藏,狡猾又惜命。 亲自去军营抓人,还被他一箭射死,真的太顺利了。 能偷偷发展起几十万的队伍,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那咱们就在巴蜀待几日,看看南疆的情况再说。” “好。” 令霍长安开心的是,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从前了,不像前些日子一样发寒,这说明,宁儿的身体应该好了! 实在想马上回去。 他们穿过最后一片稀疏的丛林,外面是一条蜿蜒的小路。 小路对面,也是一小片林子,那已经是巴蜀的地界。 太阳光强,一丝银光忽的闪烁了一下。 霍长安和炎猛同时面色一变。 “别出去,后退!”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矢已至! 对面至少有几百人!而且他们穿的,都是巴蜀军的服饰! 巴蜀,已经被宏康吞了! “护着你们小姐往北边走!我们断后!”炎猛命令八个侍女。 新雪芙暗器使的好,但功夫欠缺。 此时,她也知道不能拖后腿,先一步往北边跑。 跑了不远,忽听身后一声熟悉又剧烈的爆炸声。 怎么会!? 四弟他们没有带来震天雷! 第412章 抹除记忆 冷,太冷了。 仿若骨头上都生了冰渣,仿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不见天日。 桑宁挣扎着醒来,即便穿着最保暖的白狐大氅,也冻得浑身哆嗦。 那冷,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再暖和的衣物都没用。 “夫人看到了什么?” 身边坐着两个人。 是青山道观的柳道长和宋道长。 “我看到,战场上,尸体,全是尸体,浓烟。” 两位道长一听,眼神就变了,是那种痛惜无力的眼神。 “是,天谴吗?” 桑宁白着唇,笑了笑:“道长不必隐瞒,我不怕死,只是不太明白,我让很多人死,但救下的人更多,为何要受到惩罚? 这不太公平吧?” “非也。”宋道长沉重摇头。 “天地法则,凡人无法参透,但有一点,确实无公平可言,就像天家与蝼蚁。 你救百人,他看不到。死一人,他便睁了眼。 他不管死的是好人,还是恶人。 最重要的,你是异类,这世间,容不下异类。 若不然,早便有人成仙。” “那我就没救了是吧?” “贫道和师弟,没那个本事。” 就连先祖,修炼到半仙之体,都无法冲破天道羽化成仙,他们这些凡人,又怎么能找出破绽救人呢? “除非……除非这世间有不受天道约束的异类,我们或许可请教他……” “不……”柳道长说完又摇头:“这世间不会有的,不可能有的。” 那她就是死定了呗! 桑宁是不怕死,可她不甘心,心中开始生起怨气。 死在震天雷之下的都是该死之人,老天不庇佑良善之人,她来做了,反而要惩治她这个维护正义者。 它算个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那她更不需要顾忌,就是死,也把该死之人通通炸光,还这世间一个安稳。 “好,我明白了,多谢道长,这就告辞了。” 桑宁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也不啰嗦了,回去她就制作震天雷,制作大炮,制作很多很多,一举攻下京城,攻下所有反抗者,攻下…… 她眼里流下泪来。 被无端拉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吗? 眼看胜利在望,马上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就要把她踢掉,把她当工具人,凭什么! “夫人——” 柳道长追上来,送给她一张符。 “这是贫道与师兄刚刚用额间血做的符咒。 若夫人……心愿未完,可将此符燃烧兑水喝下,我与师兄尽全力助夫人撑住。 不过,大概不会太久,最多,十日。” 十日。 行吧,聊胜于无,万一真需要呢。 “多谢。” 桑宁裹了裹大氅。 好冷啊。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来年春天。 从来不善欣赏美景的她,忽然好想看一场春花绽放了。 “哎……” 她走后,宋道长无力的叹了口气。 “若她能为国母,是这世间多大的幸事,可真的……” 他口气一转,破口大骂:“贼老天,王八羔子!不分好赖人!瞎眼子!” “师兄,别骂了,要不然咱就试试香火供奉,看还能不能挽救一下。” “那就,试试吧。” 问道之路,谁都是摸索着过河,当年先祖悟性虽高,可除了咒术,好像没留下别的。 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修炼成半仙之体的。 也或许,天机不可泄露。 两人用桑宁的头发做了个法,放入炉鼎香灰下。 让前来道观还愿上香的人皆在此烧上一柱香。 …… 桑宁回军营的半途就接到了南疆来信。 在边境接应的兄弟,再次失去了霍长安和炎猛的消息。 可见南疆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竟然严防如此缜密,让人有去无回! 桑宁传信鹿台,让北宫耀率军马上赶来镇守。 现在看来,他们势必要先与南疆对上了! 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军营,她又令人传信京城。 要去南疆,必然要借道。 若燕明宇同意最好,不同意那就一路狂炸,她现在也管不了什么无辜不无辜了。 但她觉得燕明宇现在应该巴不得他们对上,最好杀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好捡便宜。 消息传出去,她就喊了霍静雅带人准备材料。 “硝石,硫黄,木炭,桐油……” 她停下,目光虚晃。 霍静雅看着桑宁,半天没等她往下说。 “四嫂,还准备什么?” 是啊,还准备什么?她怎么记不起来了? “静雅,你不是也知道吗?” 霍静雅知道所有的材料,只是不知道比例而已。 “知道什么?不知道啊!”霍静雅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怎么可能! 之前都是她派人运的材料! 桑宁急的手心都发抖,她努力想,努力想,除了材料想不全,竟然连比例也想不起来了。 难道,是天道在抹除她的记忆? 真的如此诡异吗? 她别的记忆都在,唯独缺了这一样,或许,这是会扰乱历史秩序的东西? 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锦棠,还有锦棠,快喊锦棠来!” 霍静雅被她吓得不轻,四嫂出去一趟,身体好像更差了,一直在发抖。 帐子里生了三个火炉,玉翠和玉柏都热的冒汗,四嫂却还穿着棉衣。 霍静雅跑出去把锦棠带来。 锦棠聪明,过目不忘,一定还记得,但是,他会不会也遭天谴…… 桑宁要问时,又迟疑了。 可霍静雅不明情况,已经先一步问出来。 锦棠歪歪头,不解的问:“要做震天雷?四叔不是说不要再用了吗?” “你别管,就说用什么材料。” “小姑姑为什么要问我?那不是四婶婶做的吗?” 锦棠看向桑宁,目光清澈。 桑宁微张了嘴。 明明两个月前,小家伙还像个大人一样,坚定的跟在她身后,铮铮有声的要和她一块儿制作震天雷。 “那火铳呢?锦棠可记得?”桑宁问。 “记得呀,但是里面的火药用光了,好久没用,生锈了。” 桑宁觉得好诡异。 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在抹除 所有人的记忆,却一点都没让人察觉。 给人造成的感觉,就像是某样东西,确实存在过,但配方因为各种原因失传了一样。 “对了,我记得,我写过一张演练纸,锦棠你说给了你老师。”桑宁又想起来这事。 那张纸虽然记得乱七八糟,还有化学分子,根本不是配比和方子,但或许她能找出有用的,再次配置出来。 第413章 抱在一起 月不圆确实还留着那张纸,但那纸上,有一部分被水晕染,字迹糊成一片。 “对不起啊主母,有日夜里风把帐子吹开了,进了些雪,恰吹在这字帖上,在下睡得有点沉,第二日才发现。” 又是这样! 不着痕迹。 “难为你还留着这一张废纸。” 桑宁如今庆幸锦棠没事,天道要抹杀的,只有他们的记忆和她这个异类。 震天雷做不成了。 没有了神兵利器,或者被天道认为投机取巧的东西,将士们只能凭自身本事,在一场场战役中活下来,或者死去。 真正的,生死皆有定数。 天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桑宁浑身无力,那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要走向她注定的结局了吗? “四嫂,没有震天雷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咱们霍家军可不是以前,外面都称咱们为铁军!” 霍静雅虽是安慰桑宁,但说的也是实话。 尤其是她精英队,受的历练比其他人都多,本事也大! 期间刷下来不少人,又填补上,最后剩下的,真的全是精英。 若攻城,团队协作, 势不可挡。 如今的精英队,就是震天雷的化身! 为军队开路的锐箭! “你说的对!”桑宁渐渐明白过来。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可以这样浪费。 是她想岔了,霍家军走到今天,也就是初始用震天雷打开了局面,后面最重要的还是将士们自己拼杀的结果。 没有震天雷又怎样。 真正厉害的,是一支强悍无敌的铁军! “静雅,你把邵青几个喊来,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 如桑宁所料,启光帝对霍家军要千里迢迢赶去南疆对付宏康简直是大喜过望。 “太好了!老天注定偏向我皇家正统!” “借道,借,当然借。” “不过,去南疆容易,回来就别想了!” 因为异常兴奋,他的眼睛底处隐隐出现一抹深蓝。 只片刻,他就赶紧收敛了表情。 “来人,去给霍长安送信,不,是给桑卿的好女儿,那个野种送信!” 燕明宇因为听闻桑宁在霍家军的地位很高,而且是她治好了霍长安的身体,所以对桑修齐产生了怀疑,一番惩治之后,桑修齐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桑凝儿竟然是霍镇南的种! “这么好的兄妹乱伦戏,咱们得宣扬一下啊。” 空荡荡的大殿,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非格?非格?”他又喊了两声。 无人回应。 “又私自乱跑!”燕明宇很是生气。 但又对那人没办法。 而他所喊的非格,此时正跟在那个传信的侍卫后面。 他担心那侍卫走不出宫门。 果然,侍卫在拐角隐蔽处倒下了。 “松婵!滚出来!”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斗笠的女人走了出来。 “松婵,你别想阻止霍家军去南疆!” “非格。”女人的声音也是嘶哑阴暗。 “你们北蒙都被赶到鄂尔伦河去了,老王上都死了,你联系了新王,人家都不理你,还想着霸占中原呢?” “这用不着你管!”非格被提起伤处,咬牙切齿。 “当初宏康说好了只要我们把霍镇南一家搞死,就协助我们吞并中原,如今我们不过是暂退,他就想毁约?” 松婵嗤笑了一声,看不见斗笠下的脸,但能感觉到她的轻蔑。 “我们王爷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还当真了。 东阳的主人,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外族来坐。 还有,你们搞死了吗? 你们把最厉害的那个给留下了,现在凭空让我们王爷多了个劲敌。 还好意思谈毁约! 要对付霍家军,必须你们来,别想祸水东引!” 先前因为利益勾结在一起,现在当然也为了各自的利益对立。 非格知道今日必须杀了这蛊婆才行,不然消息别想传出去。 他一招手,高高的宫墙上出现了一群侍卫。 “杀!呃……” 一支长剑从身后穿透腹部。 同时,那些侍卫也纷纷倒地,嘴里吐出白沫。 非格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回头。 “刘老毒,你……背信弃义!” “什么背信弃义,笑死了,当年是你们北蒙把我从牢里救出来不假,那是因为你们要用我!不过是相互利用,谈什么信义!” 刘老毒长着一双三角眼,八字纹深刻,看人带着一种阴森气。 他抽出剑,非格就倒在地上,瞪大到极致的眼睛,可看出不明显的深蓝色。 “呸!蠢货!你北蒙老王都死了,还在这做霸占中原的春秋大梦,跟我谈信义,老子在北蒙可没少受那些蛮货的气!” 刘老毒拍拍手,对着松蝉开始邀功。 一双贼眼恨不得将斗笠的黑纱穿透。 自从见过面纱下的那张脸,他就着了迷。 南疆出美人儿,果然是不错。 她身上的蛊臭味儿,他也没觉得臭,和他身上的毒臭正相配嘛! “松婵,接下来干什么?” “你把这些尸体处理了,我出宫一趟。” “出宫干什么?” “用不着你多问。” 松婵的沙哑声,在刘老毒耳里也别有一番味道。 果然是,毒毒相吸,茅房外长狗尿苔。 松婵一路出了宫,直奔花家。 …… 花家门第,尊贵显赫。 因着大长公主的原因,几十年来,稳居京城第一世家。 雕梁画栋,恢弘气派。 层层叠叠的院落,有一个华贵,又最安静的独立院落。 那就是花家独苗花世子的居住处。 此时,铺着厚厚羊绒毯,典雅贵气的房间内。 精致纯净的少年正在床边摆弄着两件与这房间格格不入的粗劣喜服。 一件男款,一件女款。 平铺在床上。 然后,他拿着男款的袖子搭在女款身上。 又拿着女款袖子搭在男款身上。 摆弄完了,是两件衣服拥抱的姿势。 “我,小雅。” 第414章 被石头砸了一下 他笑起来。 很浅。 犹如春花开放,惊艳中带着羞涩。 树上未曾融化的积雪,经冷风一吹,噗噗下落,打在窗棱上。 就像他的心跳。 在这之前,他还只是对男女情爱处于懵懂,只知道自己喜爱一个姑娘,想经常看到她。 现在,他懂了。 被亲吻的时候,被摸身上的时候,他有了欲念,疯狂的心跳。 还有,夜不能寐的辗转,和羞耻的梦境。 好想赶快把小雅娶回家啊。 “主子,老太君请您过去。” 门外响起小语的传告声。 花不言眼神一慌,极快的收起喜服,这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 他弯腰拱到床底。 里面有一个暗格,是他存放宝贝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些木雕的玩意儿,还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把喜服小心放进去,就立刻把石板合上。 出来又整理一下长长的床帷,彻底遮住床底。 出门,外头候着的两个花容月貌的丫头娇声问安:“世子。” 这是大长公主安排的通房。 半个月换一次。 因之前有丫鬟想强行爬床,导致花不言性情难控,头一次对大长公主大喊大叫,接着发了严重的烧热。 所以后面被大长公主警告,能得世子青睐,即刻抬为侧室,但若惹了世子发怒,也是即刻赐死。 富贵和灾厄,一墙之隔。 所以后面来的人,各用心思,却不敢造次。 两个丫鬟身段柔软,曲线玲珑,弯腰间,各展风姿。 可惜,都是徒劳。 少年的眼神,连掠过都不曾。 只是清冷警告:“本世子的床,不准碰!” 丫鬟受大长公主命令,每日必进房整理一次。 但是每次都被警告不准碰床。 那床铺,都是小语去铺换的。 “是,世子。” 两个丫鬟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反正她们是不可能入世子的眼了,今日是她们在玉福院儿的最后一天。 明天又会有新人来了。 不过依照她们看,谁来也白搭,世子是个木头人,压根就不会开窍吧! 等花不言走了,两个丫鬟就进了屋。 一圈打扫之后,其中一个很不甘心,也打量着马上要离开玉福院儿了,胆子也大了,在屋里反正谁也看不到。 于是她就朝着床走过去。 “欢喜,你干什么?” “我在这待了半个月,世子的衣角都没碰到,总得看看床长啥样吧!” “你疯了!要是被老太君知道……” “你才傻了呢,老太君本来就是让咱们来伺候世子的,只要世子不气到生了病,她恨不得咱们上了这床才好。 而且就这么回去,她还要训斥咱们办事不利呢! 放心,世子不会知道的,就看一眼,再说,你见过世子发威吗?反正我来两年了没见过。” 顶多冷言冷语的训斥人。 真的想象不到那样一张脸发了大怒是什么样子。 另一个丫鬟也被她说动了。 反正她们就看一眼,又不会做什么。 想到世子那张好看的脸,想象他睡在床上的样子,她的眼睛都泛起光来。 于是,俩人一起走到了床边。 掀开床帐,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被褥,一点褶皱都没有。 被褥是被熏香熏过的,闻之清雅。 那是世子走过时身上带的味道。 俩人站在那很久,似已陶醉。 等同时回过神,都尴尬的移开眼。 “没什么好看的。” “对,什么都没有。” 这床真的跟世子的人一样简单。 “等等。那是什么?” 床角皱巴巴塞着一团绸料的东西,在整洁的床面上,就像一团垃圾。 “是褥单。” 两人才发现床上的褥单已经换了。 “世子自己换的?” 因为小语今日还没进来过。 欢喜已经伸出手去。 “欢喜,你拿走世子会发现的。”欢意阻止。 “我不拿,我只是看看。你不觉得奇怪吗?世子为什么等不及小语进来。 老太君让咱们来侍奉世子,就要仔仔细细,若世子身体有恙咱们没发现,老太君不会饶了我们。” 欢喜如此说。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她们是大长公主从皇家乐坊专门挑选的,又经过嬷嬷的专门教导。 侍奉贵人起居,事无巨细全都学习过。 女人的直觉,让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果然。 “欢喜,咱们得告诉老太君,世子终于……”欢意很高兴。 “不行,不能说。” “为什么?” “欢意,今天是我们当值的最后一天,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了。老太君又找了两个绝色女子进府,听说还是大家小姐,若是知道世子已通情窍,定会让她们前来。 你是苦命出身,只想安安稳稳活着,可是我不一样。 我也曾是富人家的小姐,不甘心一辈子为奴为婢。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不抓住呢?” “可是……”欢意知道欢喜自来比她聪明,可是,这一不小心,会死人的呀! “可是听说世子喜欢伯阳侯家的小姐,万一又生了大怒,你……” “欢意,一辈子做奴婢,我宁愿死。”欢喜很坚决。 “我们好姐妹一场,欢意,你当做不知道就好了。若我成了世子的身边人,就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放你出府。” 欢意忧心忡忡的点了头。 她能不能得自由身不要紧,主要是担心欢喜会出事。 世子应该不会生气吧?她从来没见过他打骂过一个下人。 …… 花不言去见大长公主,却被告知大长公主和郡王接到一封信,急匆匆出府了。 他隐秘的舒出一口气。 既怕面对自己的祖母,又为自己错过一次与她交谈的机会而不快。 昨日,祖母说要交给他一支黑甲军历练一下的。 花不言专寻着僻静的小道往玉福院儿走。 走到一处,后背被石头砸了一下。 他神色未变的回头。 小语已经开始狐假虎威:“谁?自己滚出来还是我去抓你!敢砸世子后背,是嫌命长了吧!” 这次小语的口气比以前更凶恶。 那是因为,府里进了两个女人,听说还会点拳脚功夫,性情也活泼。 小语以为是她们。 第415章 世子发狂了 就算两人再像静雅小姐,世子也不会喜欢。 一面都没见过,竟然就敢用石头砸世子,胆大包天了! “我数三声,你不出来,别怪我招来侍卫把你撵出去府去!” “一……” “闭嘴!”身边的少年突然急急低斥。 然后,他朝着墙根跑去。 小语一看。 墙头上有个东西在摇晃。 那是一只……木雕! “小语,小语!”花不言回头急促的喊。 也就遇到静雅小姐,主子才会这么急切! 小语一脸震惊,赶紧跑过去,弯腰。 心里还在想:是不是静雅小姐,不会是有人拿着木雕冒充的吧? 花不言踩着小语的背趴到墙上。 “小雅!” “嘻嘻,小言子,想我了没?” 小语张大了嘴,还真是静雅小姐,她怎么跑城里来了,胆子太大了! 他这么想,花不言当然更这么想。 “想了。可是小雅,这里危险,你怎么来了?” “去找炎叔,顺便看看你。” 小语撇撇嘴。 主子都老实的说想了,静雅小姐还嘴硬,说句特意为了主子来的会死吗? “我听炎叔说最近进花府的姑娘不少啊?怎么样,你觉得漂亮不?”霍静雅就喜欢逗人。 “我没见过!” “真的?” “真的!见了也不喜欢!” “乖啦,可千万别让人碰一根手指头哟,只能我碰。” “嗯,不会让人碰。”花不言红了脸。 小语听得直翻白眼。 这都反过来了! 静雅小姐就知道欺负他们世子。 他也心里焦急,这时候可别有人过来。 很巧,墙对面当踩垫的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忽然上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这是? “嗯……” “呜……” 主子嘴巴好像被人堵住了似的。 这是在干什么? 小语很奇怪,但他也不能扭头看。 还是对面的兄弟厉害,直接喊:“队长喂,先别亲了,有人过来了!” “小言子,我走了,你好好待在府里,别再出去。” 霍静雅把少年的头放开,利索的往下一跳,一溜烟儿就跑了。 就像吃干抹净提裤子走人的负心人…… 小语:他家世子苦哇。 要是看上的是别家姑娘,早就春宵苦短,夜夜笙歌。 何苦半夜爬起来换褥单…… 对了,今天他还没进去换呢! 他家世子,从墙头下来,那张脸真成了熟透的红柿子。 嘴巴红艳艳的像涂了口脂,比女子还要好看! 真的是,便宜了静雅小姐那个女土匪。 "糟了,没把剑带在身上。" “哎呦主子,咱也不知静雅小姐会来呀!” “小语,她会没事吧?我应该让涂风护着她走。 “哎呦主子,没人比静雅小姐跑的更快了。” 就像一阵无情的狂风,转瞬间不见踪影。 二人离开后,墙角出现两道黑影。 “要告诉主人吗?” “还需要告诉吗?主人的意思很明显。” 两人当即跃上墙头,朝着霍静雅离开的方向跑去。 是夜。 小语伺候完他家主子,回到外间的小塌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而躺在床上的花不言,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按照以前,他又会失眠到半夜才睡。 可是这次,他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床底下,一个黑影爬了出来。 …… 夜半三更,玉福院传出巨大的动静,刚刚回府满身疲倦的大长公主厉眼一瞪。 “发生了何事?” “主人,世子发狂了!” “怎么回事!?”她一边怒问,一边往那边赶。 侍卫简洁汇报。 “府医已经过去,查出那贱婢点了迷香。世子把自己的胳膊扎透了,此时也不让府医给包扎,连小语和涂风他们都不能近前。” 大长公主恨的大骂:“贱婢!她竟敢!” 没到玉福院,就听到女人的哭喊。 里面还在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不是奴婢,是欢意,是欢意点的香,奴婢听见世子喊口渴,才进去的!” “欢喜?” 欢意睁大眼。 “你不用这样看我,那香是哪儿来的,你自己知道!”欢喜自私又无情。 那香哪来的,欢意当然知道。 是她从嬷嬷那偷得,嬷嬷向来睡眠不好,是用来安眠的。 是欢喜让她偷的。 现在两人被押在地上,没人管。 因为知道她们全都活不成。 现在最重要的是世子。 世子进了净室,不让任何人进,可他的伤口很重,流了很多血,不包扎会很危险。 所有人都急的团团转。 大长公主来了。 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欢喜和欢意。 “拖出去,杖毙!” “老太君饶命!老太君饶命!奴婢是冤枉的,是欢意……”欢喜踢着双腿,拼命的叫喊。 欢意一声不吭。 这就是她所说的,当奴婢,宁愿死? 而她自己,确实该死,因为太蠢了。 怎么能去害世子呢? 他是那样好的人。 "言儿,开门!"大长公主拍门。 里面没有动静。 最后她下令把门撞开。 门撞开以后,大长公主一个人冲了进去。 温泉池中,花不言飘在水面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方,周围的水被血染红。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眼里什么都没有。 上次发狂也没有这副样子! 大长公主心头一惊。 “言儿,你先上来,有什么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祖母。”少年开口。 目光看向她,那里面,有一种大恸之后的死寂。 “你派人,把小雅杀了是吗?” “没有!” 大长公主声音带怒。 她讨厌听到霍家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尤其是霍长安和霍静雅。 死了还好呢! 花不言好像并不信。 “她死了,你把她杀了。” 大长公主憋着一股气朝外喊:“陆逊!进来!” “主人。” 黑衣遮面的男人进来跪下。 “怎么回事,说!” “属下想过要囚住霍静雅,不过没成,属下大意了些,没想到她功夫刁钻,逃了。” 陆逊偷偷看了一眼水中的人。 早觉察世子在培养自己的亲信,没想到黑甲军里也有了。 “听到了没有?她没死!赶紧出来包扎,不听话祖母现在就派人去刺杀她!” 第416章 皇帝只能姓燕 花不言之所以知道霍静雅出事了,确实是黑甲军中有人通知的他。 来时,正好碰到欢喜要对他做龌龊的事,所以救下他。 并禀告他,陆逊刚回府,是去杀霍静雅了,虽不知具体情形,但,陆逊从未失过手。 花不言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可现在,他们说,小雅没死吗? 他依旧看着大长公主,不发一言。 郡王跑进来。 目光疼痛:“言儿,这次,听你祖母的!” 以前,他惹祖母不快时,爹总会为他辩言几句,虽然不管用。 这次,爹让他听祖母的。 花不言动了动身子,郡王赶紧伸出手把他拉上来。 “来人,给世子更衣,包扎!” “小语呢?” 小语在外头挨打。 郡王让人停下。 小语跑进来,跪到地上,哭泣着爬到花不言身边。 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半,没有那两个婢女的影子。 花不言知道,她们已经被处理了。 他感觉到很冷。 这间屋子,这座华丽的府邸,让人觉得窒息。 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被操控着,被牵引着,走向死亡,或者华丽的牢笼。 他又想到跟着霍家军行走的那几日。 就算一个最底层的小兵,也可以大声笑骂,鲜活旺盛。 还有与小雅住在小院的那几日,柴米油盐,即便寒冬也温暖。 在这明亮宽敞的大房间里,花不言却感觉自己像一只埋在土里的蚯蚓。 他想钻出去,看一看外头的阳光。 可他生于泥土,长于泥土,最终也只会烂于泥土,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好想,把这里全都炸掉! 他的眼神灰蒙蒙的。 大长公主甚为疲累,今日得到的消息和发生的事让她对这个孙子也失了耐心。 她把所有人赶了出去。 面容失望而冰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 “花不言,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人,比家族重要,比天下重要吗?” “祖母老了,祖母快撑不住了你知道吗?” 明晃晃的灯盏下,清晰的映着大长公主满是皱纹的脸,还有她满头白发。 她确实在不知不觉中老了。 再华贵的衣物和金钗都添不了一点颜色。 她何尝不是另一条蚯蚓。 “言儿,你忘了……祖母是怎样一点点把你养大,怎样一句句教你说话,怎样护佑你在一堆皇族贵子中不被欺负。” “到头来,你一日日与祖母生分,祖母成了恶人。” “祖母。”花不言脱口而出:“那就不要撑了!咱们……” “啪!”他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白皙的脸多了一个明显的五指印。 大长公主的身子不停颤抖,最后咬牙问:“那花家族人,和皇室族人呢?不管了吗?” “霍家,不是滥杀之人。”他固执的说。 “你……你!” 大长公主狠狠地闭眼。 再睁开,目中有云翳翻滚。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能放过所有人,那,祖母也不是不能考虑。 祖母也听你讲过多次,不是没想过。 就怕他们当面答应,事后会暗中以各种手段让前朝后裔悄无声息的消失。” 她们燕氏先祖,当年不就是如此做的吗? “祖母,霍家是光明磊落之人,您应该是最了解的。” 花不言目光有了波澜,他努力的转动自己的脑子,想着能说服大长公主的话。 他说霍家攻城没有伤过百姓。 他说霍家灭佛是解百姓之苦。 说他们一路势如劈竹,皆因燕氏这棵参天大树早已蠹众而空。 说,大势所趋。 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了很多很多。 大长公主的目光愈发奇异,甚至泛起泪花。 “言儿,祖母就知道,你很聪明,很聪明。” 只是他总不把心思用在谋算和兴旺家族上。 “今日天晚了,你好好休息,祖母会好好考虑。” “之前祖母说的,要给你一支黑甲卫,现在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明日一早,到祖母那边去。” “还有,你既不喜欢身边有丫鬟,祖母也不派人过来了。 你长大了,喜欢哪个,应该是定性了的,祖母不再多干涉。” 花不言有些怔愣。 最后的话,祖母是什么意思? 大长公主已经捏了捏额头,不再多留。 她系着宽大的披风,却没有以前的高山压迫之感。 她瘦了,老了。 或许真如她所说,撑不了多久了。 “祖母,您,您注意身体。” 大长公主眼里出现一抹恍惚。 这话和小时候糯声糯语的童音重叠。 “祖母,您不要劳累,要好好休息。” “祖母,您要一直年轻,言儿可以永远不长大。” "愿祖母长命几百岁。" 这些祖孙之间的家常话,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是言儿不愿去太学,是她扔掉那些奇趣逗巧的东西,是她请了十位教学师父。 是言儿越来越木讷,她气急鞭打…… 最后,是霍静雅的出现,带着他乱跑…… 大长公主张了张嘴,缓解喉间的哽咽。 不过须臾,目光再次冷冽。 她没有错。 她是大长公主,守卫燕氏皇族的甲卫之首。 花不言,以后会接替她的责任。 无忧的生活,小儿女之间的情谊,那都是建立在他足够强大的基础上。 一只雏鸟,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那些只会折断他的翅膀! “陆逊,人你没杀成,还被世子知道了,等明日过后,自己领罚!” “是,属下知错。” 世子真是太天真了,燕氏皇族,统治东阳三百年,世家大族都与皇室有着扯不断地联系。 他想让花家顺应霍家,其他家族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 大长公主乃护国长公主,怎能将自己家的江山拱手让人! 皇帝,只能姓燕! 第417章 配方不见了 此时的南疆与巴蜀交界处。 轰鸣阵阵,林火燃烧。 外头围剿他们的,竟然是刘肃! 当时他从北疆带走震天雷,是往京城逃去的。 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刘肃是太子的人。 而花不言也说他销毁了最后一颗震天雷,当时霍长安只以为另外两颗是在他们逃跑中不小心引爆了。 却原来,被刘肃带来了南疆! 还成功破解配方,大批制作出来。 果然,这玩意儿就是双刃剑,可刺伤敌人,也可反杀自己。 现在看来,巴蜀也被他们占据了。 “炎猛!”刘肃大喊。 “王爷说了,只要你跟霍长安划清界限,认王爷为主,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狮子王! 若不然,让你变成红烧狮子头!” 炎猛:“……” 倚靠在大树后,抓了抓被炸卷曲了的头发稍,他气的鼻子呼出一口烟来。 他爹的到底是谁送了他这么个名字,他讨厌狮子! 更讨厌狮子头! 他朝几个兄弟隐藏的位置伸手比划了几下。 大声喊:“刘肃!老子也跟你说,只要你与宏康划清界限,叫老子一声爷爷,以后还是老子的好孙子!” 喊完,他就地一滚,一下子滚到了十几米外。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声炸雷,大树被炸的漆黑。 同时,对面也传来惨叫。 兄弟们也把投雷者给弄死了。 刘肃又在大叫:“炎猛!我们有的是震天雷,不要不识抬举,有震天雷谁都能当得了大将军,招揽你,不过是我们王爷爱才!” 爱才还要炸他,信他个鬼! 炎猛不再出声,像逃走了一般。 “炎猛!” “炎猛!” 屡次喊叫没有回应,刘肃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兵群中,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人朝他比划了一下。 刘肃只得命令:“进去看看!” 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头顶传来动静。 一道寒光直冲头顶。 霍长安凛然杀气的脸,成了他眼中最后的形象。 还有那声轻蔑之语: “狗就是狗,有了震天雷也成不了狮子!” 宏康又失去了一个助力,气急。 “给本王炸!炸死他们!全都给本王冲进去!” 全都是废物,几百人对付不了那么几个人。 不能放走他们,不计任何代价,必须让他们死在南疆! “还有多少震天雷,全都运过来,给本王往死里炸!” 无数人冲进林子。 “猛哥!” 原本应该已经往回跑的新雪芙她们又回来了。 不等炎猛问,跟着的霍江初和迟满凝重解释:“主上,猛哥,不能往回走了,那边也全是宏康的人。” 两头夹击,这是势必想将他们困死在林子里。 从这山里走时,他们也了解了这的地形。 西,北都是南疆,东是巴蜀。 南是湄河。 无路可走。 “上树!”炎猛马上想到了对策。 “宏康想要抓的是我和主上。留下会水的兄弟跟我们走,你们上树躲起来,等他们过去,你们继续从巴蜀离开!” “只有这个办法了!”霍长安说。 “打扮成巴蜀族人,应该不会引人注意。只要你们出去,就能带人来救我们。” “那你们呢?”新雪芙急问。 “不必担心,我们去湄河!那边水域广,搜索也得费些功夫,江初出去自会知道怎么做。”炎猛安慰她。 南寨还有一万人马,霍江初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一万人马从岭南绕道,那边已出东阳,多是无人岛屿。 若他们能从湄河上岸,再往南,兴许能与他们汇合。 定了计划,趁着烟雾缭绕,炎猛命令人分散上树。 他带着新雪芙上了茂密的参天大树。 “猛哥,你会回来的是吧?” 此刻两人紧搂在一块儿,女子半分推拒都没有,反而紧紧抓着他的后背,盈盈目光透着忧心。 “当然。我现在想说一句糙话行不行?” “你说。” “我,我……” 看着新雪芙一双柔软单纯的大眼,炎猛那句:天天想睡你,就没说出来。 而是用嘴表达了他的糙,和有力。 他怎么能不回来呢? 他的好日子还没开始过呢! 就算落入深渊,也得爬上来。 这一次,不是他单纯碾压,他竟然感受到了回应。 初始生疏,后面便跟着他学。 一股狂喜涌上灵台,男人更加凶猛,似要将人拆吃入腹。 “猛哥……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回!”他坚定有力的回答。 然后,给她怀里塞了一颗震天雷。 那是他刚才接住的,其他都扔回去了,就剩下这一颗。 本想着找机会炸宏康的。 “等我回来娶你!” 他抽身,一跃而下。 霍江初复杂的看着炎猛。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也许,嫂嫂根本没爱过大哥。 不,应该是爱过。 成婚初始,她的眼里是有光的,虽然容易害羞,但看大哥的目光确实带着情谊。 后来就只有温婉和平静了。 但是她和猛哥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神,有赤果果热烈的情感。 猛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她,她不会受惊,也不会推开。 她的目光,追随着猛哥的方向,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而以前她在霍家,一直都是低着头的。 终究,是他们以前,辜负了嫂嫂。 “猛哥,你放心,我会用命护着嫂嫂。 你们一定要保重!” 霍江初三两下上了树。 而炎猛和霍长安,带着几十个兄弟,一路留下痕迹,朝湄河方向跑去。 很快,成群的士兵从底下追过去。 直到再无动静。 新雪芙他们从树上下来,朝巴蜀方向跑。 即将出林子时,像闷雷一样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 一声,又一声。 就那么几个人,至于扔那么多吗! 新雪芙眼眶涌出泪来。 “嫂嫂,快走。他们不会有事,震天雷响个没完,说明根本没炸到人。” 对,是这样的。 他们跑出了林子。 而这个时候的宏康,确实是气的暴跳如雷。 霍长安他们跳进了湄河,扔了一堆震天雷,炸上来不少人,可没见霍长安和炎猛的踪影。 “炸,再炸!” “王爷,震天雷没了!” “没了再做!做上一千,做上一万!沿着河边走,本王就不信,连泥鳅都炸上来了,还炸不上两个大活人!” “王爷,做不出来了,配置震天雷的那两个匠人过于粗心,把自己给炸死了!” 什么? 真是两个蠢货! 不过没关系,配方他好好的收着。 再找两个人做就行了。 宏康从怀里掏出一张包裹严实的纸。 忽然,从河里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踝拽了下去。 等士兵把人救上来,配方纸早就不知被河水带到哪去了。 “没关系,本王记着呢!” “用的是……用得是……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 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宏康猩红着眼,像魔怔了一般,抓着身边人恶狠狠问。 第418章 狗皇帝到军营 那配方就是他称王称霸的关键,是他的命根子,绝对不能丢失,不能丢失的! “你知道配方吗?” “王爷,属下不知道。” 无名小兵吓得脸白。 王爷的眼神太可怕了! “废物!你怎么能不知道!” 宏康一刀砍过去,小兵的头颅就滚下来。 其他人吓得立马后退。 “震天雷,找,本王不信一颗都没了,快找!” “王爷,真的没了!王爷,还是抓霍长安要紧,他一定知道!”手下赶紧将目标转移。 “对,抓霍长安。” 湄河一泻千里,波澜壮阔,流向遥远天际。 尽管宏康派了几十艘船只,也没有再发现人迹。 他对外宣扬霍长安和炎猛已死,又开始派人出去找震天雷。 更多的是拼命的回想,他总觉的自己会在某一个时刻,不经意的全都想起来,因为以前他记得是那样扎实啊! …… “霍长安!” 桑宁从噩梦中醒来。 她梦见霍长安被鳄鱼吃掉了! “夫人,您做噩梦了。” 床边上,玉翠和玉柏都在守着。 两人眼睛都有血丝,可见熬了许久。 “你们,都守在这里做什么?” 桑宁缓过神来。 安稳了一下自己缩的发疼的心脏。 霍长安不会有事的,所有相术师都说他会长命百岁。 “夫人,您睡了八个时辰了。” 桑宁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可睡醒后的精神,也不见的好多少。 玉翠和玉柏真的很怕,她有一天,会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夫人,奴婢害怕,咱们,咱们传信给老夫人她们吧?”玉翠哭道。 “再等等吧。让她们来也没用,不过是一群人陪着我等死。” 其实她又找过几个有名头的大夫,查看之后,都说只有寒症,没有性命之忧。 而相术师父的说法都是:命格诡异,难以看测。 大概是因为她是异魂的原因。 现在她已经彻底接受自己死亡的现实了。 再等等吧,等到她真的觉得要死的时候,就跟所有人告个别。 这期间,就不要让她们痛苦煎熬的陪她等死了。 桑宁起床。 她现在感觉浑身好沉重,一点都不想动,但是,能坚持就坚持,她得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完。 “不要哭,你们要给我记住,在外不许露出一点端倪!” 桑宁严肃警告。 主帅远在南疆,联系不到,军营有邵青几个,她不担心。 北宫耀已经带着人马即将到达,京城的消息,再等一天,若还等不到,那就一路杀到南疆。 目前,有没有她,都无所谓。 所以她只管在帐子里忙别的就好。 玉翠和玉柏擦了眼泪,为桑宁梳洗,又给她端了饭食。 吃过以后,将书桌摆到火炉旁边,准备好纸笔。 桑宁现在已经会写繁体字,之前晚上无事,霍长安教她写的。 她学的不认真。 成年人都懂的。 红尘俗世,饮食男女,又不是和尚,谁忍得住。 现在她还挺庆幸,得亏没把时间浪费在学写字上,反正也用不上。 还是用她的炭笔写简体字,又快又不浪费纸,反正霍长安和锦棠都认识。 桑宁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制作肥皂,酒精,玻璃,香水,糖。 拓印术,播种机,嫁接术。 交通法,土地公有制,钱庄统一归国库管理。 反正不管有用没用,她就写下来。 如果以后霍长安做了皇帝,有霍青川辅佐,写的这些能不能行得通,他应该会清楚。 霍静雅进了帐子。 “四嫂,你好几天没出去了,又在写?” “嗯,天冷,不想出去,这个冬天,我就待在帐子里了。 有什么事,你和邵青他们一起商量。” 霍静雅没有多想,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她。 “出大事了!花家的老妖婆今日带人控制了皇宫!” 哦? 这可意外。 还没等打进去,自己就内讧了? “看来大长公主还是比皇帝厉害一筹。” “那是!”霍静雅提起她就没好声气:“那老东西,从来就以皇族守护神自居。 以前她就看不上燕明宇,燕明宇见了她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 她疑惑不解:“现在三皇子也死了,其他皇子那么小,也不顶用,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废燕明宇呢? 总不能要换二皇子那个傻逼吧?” “肯定不是。一定是有不得不废他的理由。” 桑宁想到太子身边的北蒙人,恍然大悟:“那燕明宇是假的,不会是北蒙人吧?” “怎么可能?”霍静雅本能喊。 但她很快想到足够的理由。 “不会的。要是假的,小言子能看出来,他认人最厉害了。” “呦呦呦,不光认人厉害,样样都厉害吧?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霍静雅被桑宁打趣,也不脸红,还得意的“嗯哼”一声。 但是下一秒她又狠狠的开始骂:“所以那个死老太婆,到底是为什么要废皇帝呢?” 桑宁管她为什么废,总之她只等一天,京城传不出消息来,那这边也不守了! 40万大军一块儿南下!就问谁敢拦! “主母,炎老将军又传信来了!”裴明安也来到了帐外。 炎虎传来的最新的消息。 大长公主不仅控制了皇宫,还杀光了元寿宫所有的人。 但是,燕明宇进入密道跑了! 现在大长公主和炎虎都在找他。 这下子,连霍静雅都怀疑他是假冒的了,要不然老妖婆为什么突然直接杀? 可那么多文武大臣,就没一个人发现他是假的吗? “必须抓到他,他一定知道,霍家为什么遭遇了这场祸事!”桑宁说。 裴明安点头,正想安排些人到京郊找。 就听到外头冯大力兴奋的汇报声。 “主母!那狗皇帝被人送到军营来了!” “是他的侍妾亲手绑来的!” 第419章 先皇做了一个梦 燕明宇被五花大绑的带进帐子,狠狠的掼在地上。 脸面朝地,啃了一嘴泥。 霍静雅捏住他的下巴,用刀浅浅在脸上一划,立刻有血渗出。 “还真是燕明宇呢?” “放肆!霍静雅,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嗯,对,被废的皇帝。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被废的?” 燕明宇眼眸狠狠一缩,带着一丝惊惧。 桑宁让裴明安和冯大力出去,又让玉翠和玉柏在帐外守着。 她怕万一问出什么隐秘,不好收场。 一起被带进来的女子一直盯着桑宁看。 此时桑宁对她一笑,说:“我知道你不是燕明宇的侍妾,不过你是什么人?” 女子目光不卑不亢,没什么表情。 “如果我不想让你们知道呢?” “那姑娘应该有自己的原因,我们当然不会强求。多谢你将人送来,可需要我们霍家做什么?” 女子仇恨的看向燕明宇。 “我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霍家下手,我想你们更想知道,所以送到这来!” 要不然,她早就找个地方,将这个畜生千刀万剐! “我还想知道。” 她看向霍静雅和桑宁,目中带了隐痛。 “霍家每个儿郎,是不是真如传闻说的,被折辱,践踏,残害。 是不是真的被卖给北蒙,如今……是死是活?” “是真的。”桑宁没有隐瞒。 当初本来就让月不圆宣扬了出去,没什么不可说的。 “都活着,只是身体很差,如今还在养伤。” “都活着!”女子眼眸亮起。 她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但是却没有再问。 “活着,就好。” 霍静雅端详着她,心里开始猜测她的身份。 听她刚才说话,像是她哪个哥哥的爱慕者。 说实话,爱慕她哥哥的姑娘多了去,但没办法,哥哥们都有嫂子了。 就算经历了灾难,也是不离不弃。 哦,除了二哥。 不过二哥常年在军营,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几个姑娘。 不可能是二哥的爱慕者。 最可能是大哥的。 “那好,咱们就来问一下,皇家为何对霍家下手。” 桑宁伸手,从炉子里拿出烧红的铁铲。 “我先不管兄长们,只照着四郎当初的伤,给你来一遍。” “桑凝儿,你要干什么?你敢……你这个野种!” 燕明宇吓得疯狂蠕动,但是没用,随着凄厉的惨叫,肉烤焦的味道飘散空中。 “饶了我……饶了我……不是我做的,是父皇,是父皇做的!” 燕明宇浑身哆嗦,疼的涕泪横流。 果然是个懦弱无能的人,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掌控那么多铮铮儿郎的生死,凭什么? “看来,你还在把我们当傻子。” 桑宁说着,又将铁铲扔进炉中。 “先皇有意改立太子,被你听到了,你控制了先皇,利用先皇对我公爹下了手。” 燕明宇睁大了眼睛。 看来桑宁以前的猜测是对的! 她又拿出了烧红的铁铲。 “你,你还要干什么?” “静雅,让他老实一点,当初你四哥被打断的是第一腰椎,我不想插偏。” 霍静雅一脚踩上去,让燕明宇再动弹不得。 两个女人,比男人还狠,这是燕明宇没有想到的。 也是站在一旁观看的女子没想到的。 但她只有高兴。 刚才铁铲烙脸就让她大为舒心,这次,更高兴! “饶了朕,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那就先听听。” 燕明宇已经浑身虚汗淋漓,大口喘着气,即便霍静雅放开了他。 他也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 “我说……什么都说……饶我一条命。” 霍静雅呸一声:“真是个废物!先皇不改立太子才是有病!” 是啊。 女子也不屑的看着燕明宇。 他们以前效忠的,竟然是这种人。 “父皇,做了一个梦……” 燕明宇说,先皇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少年,站在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中。 很多很多的百姓,挥舞着镰刀在收割稻谷。 他们的脸上,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他们对着少年高喊着“皇上。” 所有人都在说少年是盛世明君,是上天赐下的神灵。 四海升平,万国臣服。 那是先皇一辈子的心愿。 先皇想跑上去看看那是谁,却始终看不到人的正面。 最后,有一道神秘的声音对他说:“那是你的儿子,你丢在外面的儿子。 那才是,真命天子。” 先皇醒来后,就把梦里的事当了真。 他开始回想,却想不起会是哪个女人怀了龙子。 因为他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当然也宠幸过不少女人。 于是当夜他喊了渡心入宫。 渡心测出先皇不仅遗落在外面一子,还有五女。 先皇不管那五女,只管那个儿子。 渡心测出那个儿子,是在东南方位,大概距离京城五百里。 先皇又开始想,终于认定那儿子应该是在平阳。 年轻时,他曾装扮成寻常的公子哥儿,跟着霍镇南回乡探祖,在那住过一段日子。 与青楼的一个清倌厮混过几日。 后来走的时候给那清倌赎了身,那清倌对他感恩戴德,若是怀了孕,生下来抚养是很合理的。 先皇认定他真正的太子是在平阳,这么重要的任务他谁也信不着,只信霍镇南。 所以,他打算让霍镇南打完这一仗之后,就找个理由脱身,暗里先去平阳。 这些,都是在先皇给霍镇南的信中说的。 燕明宇截获了那封信。 身边侍卫告诉他,先皇打算重立太子他本不信,这下子全都信了。 可他与先皇父子情深多年,就算先皇要废掉他,他也没想对先皇怎么样,只想先一步去平阳找到那个孩子,然后杀掉。 偏偏,侍卫又截获了霍镇南传给先皇的信。 那上面,竟说了一件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秘密! 他,燕明宇,是北蒙王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身边的侍卫跪下来,说如今不能再瞒着他了。 “您是北猛最尊贵的大王子,若您不信,可看看自己的眼睛。” 燕明宇在盛怒之时,眼底带着一抹蓝。 他从小性情平和,鲜少发怒,竟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变成蓝色。 那一刻,天塌了。 侍卫说,他是北蒙王派来的,只要按时服药,眼珠会变成黑色,不会被人发现。 燕明宇跑去质问皇后。 而皇后初始不承认,后来看到他变色的眼睛,崩溃了。 先皇登基时,北蒙三王子来朝贺。 宴会中,将不胜酒力,中途离场的皇后,堵在了御花园。 第420章 长的和先皇不像 北蒙国势强盛,皇后忍下了那一夜的耻辱。 但她真的不知,燕明宇会是北蒙王的儿子! 直到此时,母子二人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若被人发现身份,那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只能坐上最高的位置,不择手段! 首先,他们要将先皇最信任的霍镇南除掉! 侍卫带来了一个蛊女,将先皇操控,给霍镇南又写了一封信,让他战后,以诈死方式离开北疆,前往平阳。 因为诈死,他就可以合理的死掉,不会再有机会复生。 霍镇南在平阳找到了曾经那个清倌,但是那个女子生的分明是个女儿,而且年纪对不上,也不会是皇帝的女儿! 找错了人,霍镇南就回到京城想着与先皇当面讨论此事。 他秘密进宫,刚见到先皇,就被以违逆圣旨的名义囚进密室。 “朕又逼问父皇,还在哪里留下了孽种。 他头脑不清醒了,可是还是记得找皇子的事。 最后他只记起在荆州,曾经与一个女子春风一度。” 桑宁问:“是哪个女子?” 燕明宇摇头:“不知……他被人算计中了媚毒,回庄园随便拉了一个女人,第二天那女人就不见了,找也没找到。 他说,虽然神志不清,但知道那女人在哭,在抗拒,不是那些被安排的居心叵测的女人。 所以,他是打算给那女人一个名分的。可没找到。” 实锤了! 桑宁是狗皇帝的女儿! 她恨不得把狗皇帝再挖出来碎尸!恶心至极! “他又说真命天子一定是在荆州,喊着霍镇南去找。 朕便又去审问霍镇南。霍镇南起初不知,可最后他一定是想到了,说人已经死了。 朕问他是谁,他就是不说,即便喂下了蛊虫,他被蛊虫噬咬的疯癫发狂,也什么都不说。 朕便拿侯府所有人的命威胁他。” 此时的燕明宇,不像在交代,更像是浑浑噩噩的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霍静雅和桑宁气的浑身颤抖,却强忍着没有打断。 桑宁想,如果霍镇南真的想到了她娘,又为什么不说她是那个私生女。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被赐婚给了霍长安,已经被他当成了霍家的一份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真的要哭死。 燕明宇似哭似笑了一声。 “霍镇南,真是一根硬骨头,他竟然……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蛊虫逼到了小臂,生生用嘴把那块血肉撕咬下来。 朕……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他杀死。 其实,朕一开始只是说说,没想真的动侯府,可是身边人都说,霍青川那么聪明,霍斩风万夫莫当,霍秋野在京城人脉至广,一旦反应过来,一定会往死里查,不能留下祸患!” “之后,之后朕头脑混乱,全是身旁人说怎么做,朕就怎么做。 他们说就要在所有人没有觉察时,速战速决。 利用霍长安娶妻送嫁妆时,混入了谋反的证据,定罪,流放…… 他们要将霍家四兄弟运到北蒙,正碰上林沐偷梁换柱,所以杀了林沐…… 那个不知藏在哪里的皇子,让朕总觉得不安心。 朕又去见了渡心,让渡心测父皇的子女命盘。 可渡心竟测不出了!说有一个子女盘古怪,竟无法辨别男女!” “肯定是荆州那个孽种!妖孽一向怪异,朕一定要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 可是却找不到,找不到!” 桑宁憋的胸腔几乎要吐血,又把铁铲压在了燕明宇的手上。 当时,霍长安可是十指被拔掉指甲,他也得承受一遍! 现在全都弄明白了,是宏康王和北蒙联手,残害了霍家! 而狗皇帝的一个破梦,给了那些人一个害人的机会! 全特么该死! “啊——桑凝儿!我都说了,我都说了!” “对啊,你都说了,现在我也告诉你。”桑宁说。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荆州,孽种!” 燕明宇失声。 霍静雅和那个女子也惊愕的看向她。 “刺激吧?”桑宁讽刺的一笑。 又是一烙铁。 “啊!不可能!桑修齐……桑修齐说……他敢骗朕! 不,不,那你就是朕的妹妹,咱们是一家人,你更不能杀……啊!” 霍静雅一脚踩在他被烙过的手背上,双目充斥着怒火。 “谁他爹是你妹妹,你可是北蒙贱种!” 燕明宇被烙过的手背,已经皮肉全无,碾的露出森森白骨。 他疼的尿失禁了。 像一条气息奄奄的丧家犬,意志连皇城最普通的一个侍卫都不如。 这就是东阳的皇帝啊。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我爹在哪里,他是不是还活着!” “……不见了……“ 霍静雅又要踩,燕明宇大哭:“真的不见了,朕怀疑是父皇身边的刘福把他从密室运出去了,可是朕把刘福杀了,也没有问出来!” “他真的没死?”霍静雅抓起他的头问。 “不知……都是侍卫……都是他们干的,朕只是被操控的可怜人……你们放了我,我也不当皇帝了,做个百姓也好。 你们放了我,我再也不出现。” 有些人,犯了天怒人怨的大罪,竟然还想着全身而退。 他真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脑袋长成猪头了! “好啊,可以放了你,只要酷刑之后你能活下来。” 桑宁说完,一铲插向他的第一腰椎,然后霍静雅又补了一脚。 他的腰彻底断了。 凄厉声声,犹如炼狱。 “我大哥,被药残害了身子,暂且放在一边,我二哥,全身都是野兽撕咬的伤疤,我先在你身上,烙108次!” 霍静雅开始在燕明宇的身上烙。 那女子也拿起一个铁铲,咬牙切齿的开始帮忙。 燕明宇还没坚持到一半,竟然就断了气! “怎么就死了?”霍静雅使劲踢着。 “我,我给他下了慢性毒,本来就活不了多久。”那女子刚刚才想起来。 竟然还有些懊恼。 没有折磨够! 桑宁刚才累了,全都是俩人动的手,她也观察了女子,是个身带功夫的。 刚才说到二哥,她好像尤为激动。 燕明宇死了,面容扭曲,双目圆睁,带着极致痛苦。 “四嫂,你看他的眼睛蓝吗?我怎么看不出呢?” “我也没看出。”桑宁说。 那女子开口:“其实我也没见过他的眼睛变蓝,可能吃了药掩盖了。” “他长的和先皇不像吗?” 桑宁只见过老皇帝一次,就是在那次算计霍长安的宫宴上,早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霍静雅摇头:“只有身高像。” 好吧。 无从参考,他是谁都不重要了。 “哎,可惜,大哥和三哥受的罪还没让他尝一遍。” 桑宁看着女子又道:“还有二哥。” 女子抬眼看过来。 “可怜二哥,被喂了残害身体的药,被当做斗兽人与野兽打斗。” 女子眸子睁大,渐渐有了些雾气。 “最可怜的是,他一身伤痛回来,却遭妻子背叛。” 第421章 认新主人 “她怎么可以!斩风哥对她那么好!” 桑宁和霍静雅看着激动的女子。 竟然真是二哥的爱慕者? “我知道你是谁了。”霍静雅眼眸一亮。 “你是若瑛姐?” 谁啊? 桑宁眼神询问。 “程若瑛,西川郡守之女,以前二哥跟我说过。” 二哥只提过这么一个女子,所以霍静雅一下就猜出来了。 “他跟你,提过我?”程若瑛很惊愕。 那人最没心没肺,就算提过,也应该是随意的一嘴吧? 毕竟,他一直不太喜欢与她接触。 霍静雅一看还真是,于是继续说:“提过的,二哥上次回京时,曾经训斥我,说我大家小姐做不了,将门虎女也做不了,就是个小废物。 然后提起你,说你下马秀丽端庄,得体有度。 上马英姿飒爽,大杀四方。” 那会儿她很不服,还无理挑衅,说他是不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牵扯,还扬言要去告诉二嫂。 结果二嫂的丫鬟就在一旁躲着偷听,根本不用她说。 当晚二嫂就与二哥大吵一架,二哥是在书房睡的。 想一想,那时候自己是真该死啊! “二哥说的还真不错呢!”桑宁说。 二哥竟对这个姑娘有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也确实是。 程若瑛回过神。 “我哪里像他说的那样,我是装的!” 她直言不讳:“舞刀弄枪的女子,哪里做得来端庄。不过是表面功夫,我在家什么样,他没见过。” 只是她以为,霍斩风喜欢的,应该是端庄有度的女子,所以她才……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若瑛姐姐,我喜欢你这性子,等二哥回来,我非要跟他讲讲道理,都能提枪杀敌了,还要求端庄有度,贪不贪心!” 程若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似乎是不太知道聊些什么。 但既然人家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没必要隐瞒了。 伸手撕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颇为妍丽大气的美人脸。 “哇哦!” 桑宁和霍静雅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她们本以为舞刀弄枪,又在西川那等贫瘠的地方,应该像二哥说的英姿飒爽,但和美人儿有点距离。 没想到,人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程若瑛被桑宁和霍静雅直勾勾盯的很不自在,不由摸了摸脸。 “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 “你们,要怎么处理他?”程若瑛感觉这帐子里好热。 热得都快冒烟了。 三个人竟然守着一具尸体聊起天来。 再聊下去,尸体都要臭了! “哦,玉翠——”桑宁喊了一声。 让玉翠喊两个人把尸体抬出去直接烧了。 干脆的很。 程若瑛任务完成,也该走了。 “燕明宇身边的人,我之前和炎将军合作,已经清了不少,现在还有两个人比较危险。 一个是那蛊女,一个是毒医,这两人,是宏康王安排在他身边的。 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总之,和你们是敌对的,你们要小心。 我要回西川去了。” 爹娘还在家里为她担惊受怕,定下的亲事也没给个交代。 现在知道霍斩风还活着,也做了自己想做的。 没什么遗憾了。 “告辞。” 桑宁和霍静雅对视一眼。 “你不能走!”霍静雅伸手一拦。 “嗯,军营缺人,不如留下一块儿当将军?” “这不太合适,我爹娘还在西川。” 嗯,是,还未天下一统,她在这属于反贼,对她爹娘不利。 霍静雅找不到别的理由,让桑宁说。 “嗯,程姑娘,你来一趟,不见见二哥再走吗?” 打蛇打七寸,人家本来就是为了二哥而来,这话不就问对了? 程若英眼见的眼神纠结。 “二哥快回来了,不会很久。” 谁知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先把人留住再说。 反正这个姑娘,胆识过人,又重情重义,那么危险的皇宫都敢闯,这是对二哥多大的情谊啊! 她们都佩服,也喜欢。 要是二哥也喜欢,那就成了! “好吧,那我就,再等两天。” …… 京城,皇宫。 大长公主拿着先先帝的令牌,很快清肃了御林军。 此时,她庆幸霍家的谋反。 至少霍家,击退了西辽,北蒙,没有放外族进来。 要不然,现在的皇宫,估计已经被北蒙人占满了。 她圈禁了太后,并一字一句的警告。 “你本是东阳的罪人,如今本宫不杀你,还让你做太后,并把八皇子交给你抚养,你该知道对你兄长怎么说。” “哀家,知道。”太后小心的说。 如果能活下去,她也不想再去争夺。 与贵妃争夺了一辈子,到头来,谁也没赢。 “哀家会说,皇上被北蒙人挟持,姑母您来救驾,可还是让北蒙人把皇上劫持走了。” 大长公主冷漠的点头。 现在霍家军虎视眈眈,要稳住外戚夺权,不能内乱。 皇家丑闻,也绝对不能传出去。 若不然,皇室岌岌可危的名声,将彻底崩塌。 这边交代好太后,大长公主就出了长乐宫。 大殿门前,百官跪了一地。 她恩威并重,敲打了一遍,然后放他们出宫。 随后招手让花不言过来。 “言儿,你做的很好。” 虽然是第一次领兵,却没有任何怯场。 她的孙子,真比那些皇子强多了! 花不言被夸,没什么表情,垂眸低言:“祖母,您给孙儿的黑甲卫,并没有露脸。” 大长公主一愣,随后眼神更是带了欣慰。 黑甲卫,从不露脸,没人知道他们的模样。 除了,他们的主人。 她给了孙子两千人,这些人却没有露脸。 那就说明,没有真正给他。 言儿,竟然连这都知道。 好,很好。 “那你便找一处空地,让他们认一认新主人吧。” 花不言这才眼眸微动,恭敬道:“谢祖母。” 他带着两千黑甲卫去了别处。 “主人,您真把那两千人给世子?”陆逊问。 大长公主不以为意。 “区区两千人。” 第422章 罪魁祸首跑了 反正,所有的黑甲卫,早晚都是他的。 言儿,你可不要让祖母失望啊。 皇宫校练场。 花不言开始检验他的队伍了。 此时,他的眼里才露出微微的激动。 四千黑甲卫,祖母给了他一半,说明祖母真的在考虑他说的话。 也许,也许不久以后,她在明白燕氏大厦倾塌,无力挽回的情况下,就会顺应潮势,带领花家众人,还有其他世家大族,走向新道路。 “世子,属下,终于可光明正大见您了。” 黑衣黑面甲的男人摘下脸上的镂空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属下祈白,见过主人。” 自入了黑甲卫,他们就没有了名字,只有编号。 除非像陆逊一样做到头领。 可是自从受伤等死被世子所救,他就说,人不是一个死物,需要有名字。 所以他恢复了十岁以前的名字。 他叫祈白。 以后他的生命里,只有三个字: 花不言。 花不言认真的看着他,点头:“好,祈白,我记住你了。” 他走到下一个。 “属下二十八,见过主人。” “你以前的名字,如果没有,就姓花,本世子给你取一个。” 一瞬间,所有的黑甲卫全都侧目。 他们,即将有名字! 一向铁律的黑甲卫,忽然有了一丝小小的骚乱。 不是发出声音,而是眼神间互相震惊的对视。 “属下凌舟,见过主人。” “凌舟,记住你了。” “属下无名,请主人赐名。” “花长时。记住你了!” 少年一个个走过去,每一个黑甲卫的目光全都隐含起期待。 他们发现,世子取的,都是吉祥如意,寓意很好的名字。 花长时,花长在,花无忧,花不灭…… 他们换了新主人,好像换了新生。 以后的黑甲卫,不再只是为主人拼杀一生,默默死去的一二三。 他们有名字了啊! 他们的目光,透出了星辰般的光亮,不再冰冷漠然。 两千人。 花不言没有一个敷衍。 他不是一掠而过。 而是真的,一个个在记他们的容颜。 把他们当做,一个人,一个战士来记。 “本世子,记住你们了。” …… 大长公主安稳皇宫之后,第一件做的就是同意霍家军借道的事。 第二件事就是抓捕松婵。 松婵以为举报燕明宇是北蒙人乃大功一件,以后就可以留在大长公主身边,又可以成为她的心腹,替宏康王做事。 可惜,她一个野生野长的蛊女,怎么会参透浸淫权术一辈子的大长公主的心思。 如今大长公主要扶持幼帝,危险的东西,再有用她都不留! 她可不是燕明宇那个蠢东西,需要一个低贱的蛊女来牵制朝臣。 松婵万万没想到,大长公主这么狠。 自己不仅没有阻止得了霍家军借道,还要被大长公主绞杀了! 想要用飞蛊控制,也失败。 大长公主身上带着蛊虫畏惧的药粉! 关键时刻,幸亏刘老毒带了一批毒人来,将她给救走了。 “这中原咱们是不能待了,只能去南疆。”松婵说。 她给宏康带一个毒医回去,宏康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老头我去哪都无所谓,只要给我提供药人。不过,我很纳闷,你们蛊婆不是不和权贵掺和吗?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为宏康那老东西做事?” 刘老毒眯着一双三角眼,三分阴邪三分好奇。 “我女儿在他手里。” “应该不是吧?可没见你关心过女儿。” 松婵不欲理他,抬起步子要走。 刘老毒却把她拉住。 “松婵,我刘老毒可不是吃素的,你想吊人也得给点肉吃不是? 让我去南疆可以,得说明白,那宏康不是你相好吧?” “不是!”松婵甩开他的手,眼里带着厌恶。 “呵,那我更得问明白了,万一到了那被人卖了!” “你这种老东西,能卖几个钱,扔到乱葬岗野狗都不吃!” “不是不吃,是不敢吃。” 刘老毒抓起松蝉的帷笠就是一掀。 “刘老毒,你干什么!” “啧啧,你们蛊婆好像老的特别慢啊,看起来像不过三十。松婵,你要让我效忠宏康,总得付点酬劳。” 说着,他抓着松婵的衣服就是一撕。 “刘老毒!你不怕我让蛊吃掉你!” “哈哈哈!你刚才已经把蛊全撒出去了吧?”刘老毒看着那露出的雪白皮,双眼放光。 像一只贪婪的野狗,就差有口水流下来。 “你的眼睛已经没那么红了,身上气味也少了,早说过,咱们都是玩毒的,谁不了解谁。 你肚子里的蛊已经用完了吧?” 而蛊虫炼制,可不像他配置毒药那么简单,是需要时间的。 “你不准碰我!” 松婵剧烈的挣扎,她错了,刘老毒根本不是一个可控制的人,她不带他去南疆了! 就在两人撕扯间,一只飞刀呼啸而至,一下子插在刘老毒的后背上。 “杀!” 一声低沉的命令,一群人围上来。 “原来是炎虎!” 刘老毒拔下刀,掏出一把毒药,塞给松婵。 “找准时机,咱们一块儿冲出去!” 松婵接过毒药,一边扬洒,一边往外冲。 毒人已所剩无几,很快被炎虎杀光。 松婵刺破自己的肚子,一只只的飞虫蛊飞向阻拦者。 就这样破开一个口子。 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去,至于后面的刘老毒,她怎么会管呢? 等刘老毒被刀抵住,只看到松婵的背影。 飞虫蛊威力巨大,无人敢近前,如果她拉着他一块走,是完全可以两人都跑掉的! “贱人!” 他的嘴巴被捏住,一碗药灌了进去。 刘老毒全身扭曲起来。 他善于练毒,久而久之,身体也带了毒性。 所以他百毒不侵。 但是却最怕驱毒的良药。 药进身体,对他来说,就是普通人中毒。 “刘老毒,你残害我家三公子,今日也让你尝尝做药人的滋味!” 炎虎让人灌了三碗药,刘老毒就在那哀嚎不止。 直到精疲力尽,药效散尽,刘老毒已经去了半条命。 “懒得在这浪费时间。” 炎虎给霍秋野出了口气,于是打算彻底解决了这老祸害。 “炎虎……你可真傻……可知,刚才的蛊婆,才是罪魁祸首!你竟然,让她跑了!”刘老毒气喘吁吁,阴郁的眼神带着幸灾乐祸。 “她做了什么?”炎虎问。 “哈哈哈哈,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老皇帝,霍镇南,堂堂侯府……哈哈哈,被一个低贱的蛊婆,玩弄于鼓掌!” 第423章 爹爹要醒了 一切,都是因为老皇帝做的一个梦。 而这个梦的制造者,是松婵。 她用蛊虫加致幻的香,诱导皇帝做出了天下大统的梦,再引燕明宇前去,引发父子矛盾。 除掉皇帝最大的支持者,霍镇南! “哈哈哈,真好笑,什么皇帝,侯爷的,比我们还蠢!” 刘老毒浑然不怕死,他这辈子过的多值啊! 虽然没做过皇帝,却也没差,住过皇宫,睡过皇帝的女人,多风光! “哈哈哈哈,还有什么大长公主,说的多厉害,狗屁!我们说皇帝是假的,她就当了真,早知道,把宫里那几个小皇子都弄成蓝眼珠子。 哈哈哈哈哈,好笑好笑,你们这些自以为厉害的人物,还不是被我们耍弄的团团转!” 直到此时,侯府的灭门之祸真相大白。 炎虎看着幸灾乐祸的刘老毒,面无表情。 “你错了,不是你们厉害,只是燕氏早该亡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腐朽的高塔只需有人轻轻一推,就如堤岸溃决,一发不可收拾。 “还要多谢你们,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霍家举事,最终胜利的,永远不会是你等蟑鼠之辈。” 他举起了刀。 “可霍镇南死了!就算他儿子夺得了帝位又怎样!他看不到了! 当年害我成了阶下囚,如今也比我早死一步,哈哈,我一条烂命换他一个侯爷命,还是我赢了!” “你没有赢。”炎虎说。 “侯爷的死,会换来天下重生,换来百姓敬仰,会追封,流芳百世。 会永远活在百姓心中。 而你,一条蛆虫,只会遗臭万年,你的祖辈,你的族人,你出生的地方,都会因你被冠上污名!永远洗刷不掉!” 刘老毒的眼里终于没了得意洋洋。 炎虎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 桑宁收到了炎虎的消息,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还是宏康搞的鬼。 现在看来,他们最大的敌人,竟然是宏康! 宏康整整准备了五年,敛财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五年到底发展到什么实力,谁也不知道。 她越想越心惊。 北宫耀已经带着二十万兵马南下。 这些兵力,够吗? 她喊了邵青和裴明安过来商议。 裴明安和邵青不建议这边兵力再挪用,一旦离开,身后的城池必将重新被朝廷清理。 但是,南疆那边确实也很危险。 他们必须要找到主上和炎猛,且兵力要能与宏康抗衡。 “主母,属下还是觉得,咱们该联系沈烨。”裴明安再提此事。 “主上与他情谊深厚,不愿让情谊沾上利益,但又怎知沈烨的想法,说不定,他会怪主上与他生分呢!” “说的对。”邵青也同意。 “如今,主上的安危,是最要紧的。另外,属下还联系了岳州的朋友,他那有三万兵力,会在岳州等待北宫将军,一块前往南疆。” “好,那我给沈烨写信。”桑宁说。 没想到,还没等桑宁写完信,外头侦察兵就来报。 沈烨带着十万大军叛逃出京! 直奔霍家军来了! 这简直……太突然了! 众人大喜。 邵青怕朝廷阻拦,出什么变故,当场点兵十万,前去接应。 沈烨到来的时候,带着全家老小,身上挂着白,中间运着一口棺材。 竟然是,忠义大将军沈亦山的棺椁! 沈亦山死了? 印象里,他可是身体硬朗,和霍镇南不相上下的刚硬汉子。 怎么,如此突然? 沈老夫人哭的过于厉害,此刻还全身发虚,直不起腰。 桑宁连忙让人支帐篷,升火炉。 让几个女眷先休息。 沈烨眼睛发红,看似已经平静,他来到桑宁面前。 说出沈亦山的死因。 “我爹原来一直是被燕明宇用蛊毒控制了。怪我,没有及早发现,反与他闹掰。” 他忍着悔意与恨意,说:"燕明宇身边那个蛊婆,逃跑时催动了蛊毒,爹暴毙而死,那蛊虫破肉而出,我们才知道。" “不仅我爹,还有几个朝臣,一起暴毙。” 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时与霍家关系好的几个朝臣,一起投靠了太子。 对了,那会儿他们还妄图控制北宫军。 幸亏北宫耀发现及时,才没得逞。 如此君主…… 真的是,烂透了! 桑宁也不磨叽,直言:“霍长安在南疆失踪,北宫耀已经赶去南疆,你能带兵去吗?” “去!我便是为此而来!”沈烨狠狠的说。 眼睛又红了些许。 他要找到长安,杀了宏康!要杀了所有害人的蛊婆! 还要……还要去巴蜀,找到妻子死亡的真相。 他当然要去南疆! “桑凝儿,时间紧迫,我现在就带军出发,我爹,打算葬到并州老家,还需你派人将我家人和我岳家安全护送过去。” 霍家军一路打过来,并州,早已归顺。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桑宁郑重的说。 “对了,我已经改名字叫桑宁,安宁的宁,别喊错了。” “安宁。”沈烨重复了一遍,目光微怔:“好名字。” 他的娘子,名字叫温安怡。 也好听的很。 沈烨翻身上马,冷肃潇寒,一刻都没有停留。 桑宁支撑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看着大军成为一个黑点。 霍长安,我还能等到你吗? …… 南疆以南。 大山深处。 一个冒着炊烟的茅屋内,传出小孩子的糯声糯语。 “爹爹……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爹爹,你长的真好看。”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一声一声,拐着腔的叫,烦人得很。 灶膛前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无奈又温柔的警告:“小鱼儿,不许乱叫了哦,他不是爹爹。” “是小鱼儿捡到的,就是爹爹。” 一个小小的男娃,还不到人大腿,说话叭叭脆。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干草上躺着的男人睫毛开始颤抖。 “爹爹,要醒了,要醒了,噢噢噢噢……” 好吵! 霍长安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头顶上,一大一小,两张十分相似的脸映入眼帘。 “你醒了?”女子温和一笑,恬静怡美。 一双柳叶眼带着好奇与关切。 霍长安从迷蒙到清醒,眼睛渐渐睁大: “你……” 第424章 送你们回家 "是我儿子在河边发现了你,也是你命大,平时他跟我洗衣服从不乱跑,那天也不知怎的,就跑去岩石后边,看到了你。" 女子慢声细语,但口音却有些怪异,带着一点南蛮方言味儿。 穿的粗麻衣服,也是简陋奇异。 但那种不惊不躁,做什么都慢悠悠的脾性,却是一模一样! 没错!这就是温安怡,她没有死! 虽然瘦了,黑了,口音变了,还有,好像不认识他,但是,就是她! 可是她怎么在这里,她连沈烨都忘记了吗? “温……” “水妹——”外头有个男人喊。 女子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霍长安翻起身,感觉身上一阵撕裂的疼。 他没在意,继续看着她的背影,惊疑不定的询问身边的小不点:“你娘叫什么名字?” “水妹啦,听不见噻?” 小家伙牙都没长齐,说话是真利索。 一双小手好奇的去摸霍长安的肚子。 “硬……” 霍长安抓住他的小手。 小不点很瘦,穿的也不好,粗布麻衣,胳膊麻杆似的。 霍长安心里一疼。 “小鱼儿,你多大了?” 小鱼儿伸出一根小手指头。 “一岁啦噢。昨天阿奶给了一碗面面,好好呲噢。” 一岁,差不多。 她娘是温安怡,那这就是沈烨的儿子! 霍长安一激动,感觉身上又一阵撕裂的疼。 低头一看,自己臂膀到胸口缠着厚厚的布子。 这才想起自己在水中被宏康炸伤了。 他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一个男人来给温安怡送鱼,但是她没有要。 然后又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劝她收下,还劝她接受那个叫阿龙的。 什么阿龙是村寨最能干的后生,什么抓鱼,砍柴,做木工的,什么都会。 什么对小鱼儿又好的。 但是最后被温安怡和和气气的一句话堵回去了。 “阿婆,我找到小鱼儿的爹了。” 霍长安很荣幸的成了小鱼儿的爹。 那个拄着拐杖行走的老阿婆和那个叫阿龙的年轻人进来,像见鬼一样看着霍长安。 而霍长安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揽着小鱼儿轻拍着。 小鱼儿一口一个爹叫的欢。 阿龙手里的鱼掉在地上,眼一红,转身就跑了。 “这是,小鱼儿的爹?”老阿婆惊声问。 温安怡眼神看向霍长安,带着歉意和祈求。 “是的,他为了寻我,从悬崖上跳下,顺着河流过来,我在河边洗衣服,正好看见了。” 老阿婆倒吸一口气。 好痴情的男人噢! “像哎,和小鱼儿长的很像!” 霍长安手一顿,看了看小鱼儿咕噜噜的圆眼珠子。 哪里像? 要是被沈烨听见,怕是要气疯了! 老阿婆絮叨叨又说了半天,霍长安听的费劲,但也勉强听了个大概。 是说温安怡当时也是在河里被她发现的。 但是温安怡记不起自己是什么人了。 如今好了,见到自己的夫君,竟然就想起来了。 两人感情深,感动了上苍,破镜重圆。 直到老阿婆走了,温安怡才抱歉的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拿你做挡箭牌。” “我不是这里的人,想等着小鱼儿大一点就走的。” 虽然,还不知道去哪里。 但她一定要走,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她的家人,在等她。 霍长安眼睛有些酸,他笑了一声,像是高兴,却又像哭。 真好啊。 温安怡没有死。 沈烨,也会活过来。 “你当然不是这里的人,你的夫君,一直在等你啊!” “我的,夫君?你认识我!” “爹,爹爹……”小鱼儿很喜欢霍长安,使劲往他怀里拱。 “小鱼儿,别乱动,叔叔身上有伤。” 温安怡连忙去拉他。 霍长安却摇头,“不妨事,对了,我是小鱼儿的爹爹,干爹。 我是你夫君的兄弟,霍长安。” 温安怡愣住。 她就说,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所以才把他拖回家里。 原来,真的是认识的人。 “谢谢你还活着,温安怡。” 温安怡,她叫温安怡! 霍长安又想到以前,他和沈烨的生辰只相差几天,他不喊哥,沈烨也不喊弟。 所以二人一直就喊对方名字。 做对方孩子的干爹,也是早就说好了的。 小鱼儿皱皱眉头,天真的问:“爹,还有干的,湿的吗?” "哈哈哈,有的,所以小鱼儿有两个爹。" 两个爹哦。 比别人还多一个! 温安怡也不由笑起来。 她扭过头,去看饭熟了没有,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灶台上。 母子两个的饭,就是一锅野菜汤。 “对不起,我不会打鱼,也不会打猎,琢磨着种了一点庄稼,还没成熟。 ” 霍长安端过野菜汤,一口气喝完。 他吃什么都行,更难吃的也不是没吃过,只是心疼小鱼儿。 过生辰,才能吃到别人送的一碗面。 怪不得他这样瘦小,总吃野菜怎么行。 “这边可以用银子吗?” 他刚才检查了衣角,缝在里面的银两并没有丢失。 “可以的,出了村子走半个时辰有个小镇,镇上有卖药的,是需要买药吗? 我只给你上了些止血的草药,怕是不行。”温安怡说。 她似很是不解:“你好像是烧伤,又不像。” 霍长安没说自己的伤,只是听到那么远就皱了眉。 看来这还属于东阳的地界,只是一个女子走那么远的山路,太不安全了。 “村里人能帮忙吗?” “可以的,村寨的人都很好,你要买什么,我让寨老达叔帮忙。” 寨子的寨老,就是村长,这村寨不大,基本靠打鱼和打猎为生,平时大家都很和睦。 霍长安说了几样草药,要了米,鸡蛋,衣服,还有糖。 另外,还让她找人帮忙看看河岸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 也不知猛哥和其他兄弟漂到哪里去了。 他把银子全都拿了出来。 一共有三十多两。 自从落到这个小山寨,温安怡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一时,对这么一大笔银子感觉棘手。 “你拿着,看着什么需要都可以买,等我伤好些,就出去找人送你们回家。” 第425章 入岛 “爹,你要买糖糖,干什么?吸溜~” 小鱼儿眼巴巴,吸了一口口水。 霍长安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记住了糖。 糖是最美味的东西,以前寨老爷爷给他吃过。 这让霍长安想起当初流放时的锦心和锦绣。 但当时,因为有宁儿在,锦心和锦绣也真没怎么缺过。 小鱼儿太小了啊,才一岁。 原本,该过的也是富贵日子。 霍长安以前没觉得小孩子可爱,他也没那个心情和耐心哄小孩。 现在对小鱼儿,却涌上无限的怜惜。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人儿啊! 感觉比当时小侄女儿出生时也大不了多少嘛! “当然是给小鱼儿吃喽,以后有干爹在,不会让小鱼儿饿肚子,多吃饭,长的壮壮的,好不好?” “好!呲糖糖,呲糖糖,噢噢噢噢……” 小鱼儿虽然瘦弱,但精神头还挺足。 这一点,像极了沈烨。 霍长安现在恨不得能马上离开这里,传信给沈烨。 温安怡再不推辞,拿着银两就出了门。 霍长安和夫君是兄弟,就不跟他客气了。 小鱼儿早产,生来就瘦小,她又没本事,什么都不会,村寨的人虽然帮忙,但她也不能一直厚着脸皮接受。 一直最愧对的就是小鱼儿了。 端看霍长安的为人,想必夫君也差不了哪去。 她很想快些见到。 …… 一恍惚就过去十日。 达叔忽然跑了来。 “水妹,我看到镇上贴着你夫君的画像,宏康王正在抓捕他呢,沿河的那些村寨都搜过了,可能很快也会到咱这里来。” 他们这个村寨比较隐蔽,暂时还没过来,但总是跑不了的。 “我交代阿龙了,你们快坐他的渔船走。” 霍长安一听,就问温安怡:“是一块儿走,还是等我派人来接你们?” 这村寨,人少,确实比较淳朴,而且宏康来南疆以后,增加苛税,百姓都憎恶他。 只要大家守口如瓶,不会引人怀疑。 “一块儿走!”温安怡已经忙着收拾包袱。 那行,反正霍长安也怕出意外。 “拿些吃的,其他的别收拾了。” 他抱起小鱼儿,对达叔道:“多谢达叔,待来日,必会相报,我们走后,你把房子烧了,叮嘱好寨子里的人,万万保重。” “老朽明白,你们快走。”达叔催促。 又对懵懂的小鱼儿笑:“小鱼儿,别忘记爷爷哦。” “不忘。” 小鱼儿从嘴里掏出一个野杏脯,塞进了达叔嘴里。 这边镇上,糖已经断货了,所以,那日达叔给带回的是一包野杏脯。 小鱼儿不舍的吃,在嘴里含好久才用六颗牙齿咬着吃掉。 达叔也不嫌,咂咂嘴,背过身去,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温安怡跪地上磕了个头。 “达叔,这还剩下些米,给丁阿婆送去吧,告诉她我回家了。” “走吧。” 霍长安和温安怡到河边的时候,看到那个茅草屋已经被点燃了。 阿龙催促他们快上船。 霍长安原本还警惕,看到他奋力的划桨,专避着村落走的时候,警惕就消失了。 也对。 这村寨哪怕有一个恶人,温安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都不可能过的安稳。 “阿龙,找个隐蔽的林边停下就好,到天黑你回不去会危险。” 温安怡毕竟在寨子待了一年,一些情况还是明白的。 这条河连接大海,要是晚上迷了方向,驶向大海就完了! “这行吗?”阿龙晒得发红的脸膛上都是汗,担忧的看着她,还有小鱼儿。 最后看向霍长安。 “行的,靠岸吧。”霍长安说。 阿龙这才往岸边靠去。 下船时,他又从舱内拿出了一包袱窝窝头和小鱼干。 “这次就别推辞了,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他沉闷着说。 温安怡接过,说了声谢谢。 霍长安看了看小鱼儿,小鱼儿又伸手,往阿龙嘴里塞了一个野杏脯。 “阿龙叔,不忘你。” “好,阿龙叔也不会忘了小鱼儿。” 树上一只鸟儿忽然受惊飞起。 霍长安警觉,带着人藏起。 一会儿,就过来了几十个人。 “堂兄!” 霍长安走出来。 来的人是霍江初! 霍江初可把人找到了,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找回了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又找到了霍长安,但炎猛还不见踪影。 “听说湄江连接大海,猛哥不会冲进大海去了吧?” 冲进大海那可活不成了! 大家脸色万分凝重。 “不会的,猛哥的水性比咱们都好。”霍长安不相信。 “若是冲进大海……”阿龙忽然弱弱的开了口。 “被人捞起还是很可能活的。”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吓得阿龙缩了缩脖子。 早看出水妹的夫君不是普通人,现在手下一找来,气势一变,挺吓人的。 “阿龙兄弟说的是被渔船救起吗?”霍长安问。 “不,不是的。湄江入海处不远,有一座岛屿,那岛屿以前没人,现在被宏康王的人占据,不知在上面干什么,抓了附近很多健壮的劳力上去。 上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没人敢去那边打鱼。” 竟还有这种事! 霍长安几人互相一对视,就明白那岛屿上一定有重要物资。 “爹爹,困……”小鱼儿小脑袋一歪,趴在霍长安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爹爹! 霍江初睁大了眼。 刚才他就好奇了,四弟怎么会抱别人的孩子,他连锦心锦绣都不抱! “主上,可不能乱当人爹啊?” 他看看一旁的女子,又看看阿龙。 这也不像夫妻啊? 霍长安白他一眼,“这是沈烨的儿子。” 沈烨。 温安怡心跳了一下。 自从知道夫君的名字,她已经咀嚼过多遍。 这个名字让她心动。 但她还是记不起他的模样。 霍江初这才恍然大悟。 阿龙抬头,皱眉:“小鱼儿不是你的儿子?” 霍长安有些头大,现在真不想解释那么多,看着阿龙竟开始质疑起他来,又不好不说。 只得又解释了一下,让人给阿龙些银两,让他尽早回去了。 霍长安他们与一万大军汇合。 又得知,新雪芙和炎老将军夫人又去找九姨了。 他倒忘了九姨可以用黑龙寻人。 但若是流落大海,还能找到吗? 事实证明,找人是找不到的。 但九姨说了,人还活着!而且方位就在西南方! 西南方,正是那个岛屿的位置。 看来,他们势必要入一次岛了! 第426章 找花不言 霍静雅看着手里的信件,“嘿嘿”直笑。 没想到小言子竟然有了一支黑甲军。 黑甲军啊,那可是让百官畏惧的黑甲军! 杀人越货最佳武器。 感觉就像一只兔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剑,真想不出他领兵时会是什么样子。 “原来你喜欢花不言?”程若瑛有点意外。 她见过花不言,他进宫找过燕明宇。 不怎么说话,就算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漫无目的。 京城那些世家公子表面恭维,背后就骂他傻子。 他走以后,燕明宇也骂他是傻子。 还说等大长公主死了,他就把黑甲军夺过来。 程若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和霍静雅很合的来。 于是说:“他虽然长的好,但感觉……怎么说呢?虽然不傻,但也很奇怪。” 她拧眉想着当时花不言的神色。 “我看过他和一只鹦鹉对视,一直不说话。那感觉,就像他心里在和鹦鹉对话。 后来……那鹦鹉先说话了。你猜鹦鹉说什么?” 说什么? 霍静雅想着当时的情景,学着鹦鹉叫:“你长的不错,交个朋友吧?” 程若瑛摇头,“那鹦鹉说:你是个哑巴吗? 朕命令你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 他把鹦鹉都惹毛了!” 霍静雅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可是小言子可爱和她说话了呢,说到半夜还舍不得睡。 冯大力听到笑声,朝帐子看了一眼。 刚才有京城的信送来,她就这么高兴,看来她对那个花柿子是真喜欢。 可最近他们分析的局势,大长公主已经扶持幼帝继位,京郊营的将士也在日夜训练,很可能和他们硬扛。 那花柿子会脱离家族,站在他们这一边吗? 冯大力觉得自己想让他站在霍家阵营,又不想。 他好想时深了。 时深一定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其实他觉得主母也可以指导他,但是,主母身体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怎么这么久没见她出来过? 哪怕晒晒太阳也好。 总憋着身体会憋坏的。 他又猎了一头熊回来,照样把四肢熊掌处理好,给桑宁送过去。 但是,主母在休息。 肯定是真的在休息,主母从来不会跟他们这些将士玩那些虚的。 “玉柏姑娘,这熊掌已经煮过剥皮,你早早熬上,给主母补补身子。” “好,谢谢冯将军。”玉柏赶紧接过进了帐子。 冯大力心里越发疑窦,他看见玉柏的眼睛发红,像是哭过。 他在帐外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找那三个“不着家”。 果然是不着家,三个小东西又跑到附近的城镇玩儿去了。 冯大力又去找了凌飞飞。 得知主母最近并没有喝什么药,而且她的寒症淤堵通了很多。 不对,这不对。 主母的帐子,他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热气。 而且,主母是多么活力充足的人。 可以攀爬百米悬崖! 怎么现在还跟熊一样冬眠了呢? 不对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冯大力还是去找了霍静雅。 霍静雅早觉得不对,但每次去吧,四嫂又跟她七说八说。 说睡眠颠倒啊,四哥不在她没劲儿啊,这里冰天雪地真的很无聊啊,她大概得了雪盲症了啊,反正就是不想出门。 “静雅,要不你跟主母一块儿睡几天,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觉得不对。” “好,我去。” 于是霍静雅把棉衣脱了,到雪窝里滚了一圈,成功让自己得了风寒。 然后把自己的床搬进桑宁的帐子,说要捂两天。 桑宁本来还怕她发现自己嗜睡的事儿,但没想到她这次风寒严重,鼻涕横流的,回来一包被子就睡,根本没精力观察别的。 帐子里暖和,玉翠又熬药给她喝,霍静雅出了两天汗,第三天就好了。 搬着她的小床又回了自己帐子。 “夫人,您今天睡了九个时辰。”玉翠闷声提醒。 九个时辰,就是十八个小时,一天才二十四小时。 她清醒的时候只有大半天的时间了。 桑宁点点头,按照这个时间,她怕是等不到春天了。 “又要到年节了。” “去年全家就没有一块儿过年,今年……我想一块儿过。” “通知老夫人她们吧。” 通知老夫人,是夫人感觉自己要…… 玉翠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被霍静雅拖走。 “玉翠,我四嫂,到底是怎么了?你别想再瞒,我全都知道了!” “小姐……” 玉翠哽咽着说了天谴的事。 霍静雅听完都傻了。 冯大力从角落走出来,眼睛里也凝着震惊。 “会有办法的。以前我们村里有老人说,生死是玄妙的东西,有人很健康,但却短寿,有人病恹恹,却能活很久。 生死之间,有一个契机,只要找到这个契机,就能打破常规。” “什么意思?”霍静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听不懂,就像什么天谴,她一样不懂。 所以觉得冯大力说的好像是可以治天谴的良药。 “意思……大概就像中了蛇毒,那就在它的窝旁找解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有天谴,就一定有克制它的东西,这是天地规则!” “对,你说的对。” 冯大力是打猎的好手,他其实很聪明,很多道理都能从以前的丛林经验中悟出来。 两人开始商量。 这种玄妙的东西自然要找玄妙的人来解决。 从玉翠口里得知,桑宁已经找过不少道士和尚,但很多都参不透,更别提解决办法。 要论这方面的能力,还得数渡心。 可渡心已经死了。 “我找花不言。” “找他做什么?”冯大力不解。 “花家百年世家,一直掌管太史令一职,他们一定知道,除了渡心,谁这方面的修为最厉害。” “好。” 花不言给霍静雅的信中,说了若是有事,就到他们以前常玩的小河边,拴过秋千绳的一棵树上藏消息。 他会让人时不时查看。 霍静雅让人去树上藏了信,很快收到了消息。 花不言怕再发生上次的事,干脆自己又来找她了! 第427章 送一把剑 这次他没有带小语,而是带着两个黑甲卫。 在军营不远处的小树林见面。 霍静雅看见那俩不露脸的黑人就不高兴了。 “啥意思啊?怕我怎么着你吗?还带着俩保镖。” 这样她怎么好意思和他搂搂抱抱。 “不是。”少年一如之前的见面,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他看完女孩,扭头对身后人淡声命令: “祈白,凌舟,摘下面具。” 什么? 祈白,凌舟震惊的看着花不言。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花不言将黑甲军重新整顿,分了两组,两组的首领分别就是祈白和凌舟。 其中,祈白早已忠诚于花不言,凌舟则是祈白举荐的。 二人对新主人的忠诚度自不用说,他们又根本没有过错,为何…… “主人?” 两人跪下,不明所以。 霍静雅已经赶人:“不看不看,有什么可看的,你们去外面守着,我和你们主子要说话。” 两人并没有动。 他们只听主人的话。 霍静雅又瞪向花不言。 “摘下面具,以后,霍静雅,才是你们的主人。”花不言静静的看着两人。 “主人,黑甲军是护卫燕氏皇朝的甲卫!”祈白惊骇之下喊。 把他们给霍家人,那岂不是……叛徒! 而且,世子是花家人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了,祖母把你们给本世子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脱离了燕氏。 本世子希望,你们护卫的,是全新的,能让东阳和你们,一起得见光明的君主。 霍静雅,是未来的大长公主,她会带你们,发挥黑甲卫真正的价值。 一把,捍卫正义的钢刀。 而不是,藏于暗处的杀人工具。” 祈白和凌舟像两尊凝固的雕像,静止。 霍静雅也像是头一次认识花不言。 头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逻辑清晰,用词流畅。 可不得了了。 “这几日,你们应该也感受到了,我是个软弱的人,握不住你们这一支锋锐的剑。 霍静雅,是你们的新主人。 若同意,便摘下面具。 若不同意,本世子也不会为难,回去便还给祖母。” 祈白和凌舟终究还是摘下了面具。 “属下祈白,凌舟,见过主人。” 世子说错了,他不是软弱,是仁爱。 当然,太过仁爱,同样不适合掌管黑甲军。 自始至终,世子就是为霍家小姐要的。 霍静雅瞪圆眼睛。 黑甲军,就成她的了? 从小就知道黑甲军是皇城最神秘的军队。 人数虽少,震慑力却强。 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其中一支队伍的主人。 就跟做梦似的。 因为不放心,跟着来的冯大力,在一棵树后,也愣在那里。 最后,他无声的笑了一下,看了看远处,默默的抬步离开。 花不言,他真的,连嫉恨都嫉恨不起来。 …… 花不言也挥手,让祈白和凌舟退了下去。 温润的目光看着霍静雅,继续说:“他们已经认主,就不会反悔,等合适的机会,就让他们离开皇城到你身边来。” “你真傻,你太傻了!”霍静雅说。 “若是被你祖母发现,你会被她杀了的!” “我不要,不要!” “小雅。”花不言摇头,两只手大胆的牵住女孩的。 “我不傻,我在给花家谋生路。 若我祖母一意孤行,我无法阻止,只求你们,留下花家无辜之人性命。” “你就那么确信我们一定会赢?” “会赢的。我希望你们赢。” 他只是不爱说话,不是真的傻。 小雅不知道,那座皇城,底下埋了多少尸骸。 皇宫,花家,各大世族,官员府邸。 他从三岁就有了记忆,记忆里,有贵妃打杀宫人。 有官员卖官求财。 有女人给他下毒。 更有世家嫡子以杀人为乐。 对的,他的不言之症不是天生的。 从小,他便生活在噩梦里,梦里无数的冤魂缠着他,令他以为自己是很坏很坏的孩子。 “你看到了,却没有喊,你永远不要说话好了!” “你快死吧,死了我儿便是世子!” “花小世子,你看好了!咱们是京城里的王,这些卑贱的蝼蚁,就不配活着!” 太多太多了。 他的脑袋,偏偏那么好用,记得全都那么清楚。 后来,他住进了大安寺,在渡心的引导下,才终于开口讲话。 他努力的在适应这个世界。 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尽管他很害怕,无数次的想逃离。 可后来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改变不了。 如今,终于有人能改变,他怎么能不希望他们赢呢? 花不言,不知为何,身上萦绕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悲伤。 霍静雅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小言子,你别乱想,四哥又不是弑杀之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不会滥杀无辜。” “嗯,我相信长安哥。” 悲伤悄然散去,少年回抱。 “小雅,你喜欢这次的礼物吗?” 什么礼物? 黑甲军吗? “当然喜欢!我早就想知道我的精英队和黑甲军谁更胜一筹了,等黑甲军来了,就让他们比试一场,也能知道各自的长处短处,以后更加精进。” 少年无声笑起来。 微微的,不显山露水,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全身都透着愉悦。 这次送对了。 他得到黑甲军时,就觉得,这才是一把最上等的宝剑。 要在懂剑之人手里,才能抹去尘锈,熠熠生光。 接下来,花不言就说了除渡心以外的另一位高僧。 他之所以认识,还是渡心的原因。 以前经常住佛寺,来找渡心的人很多,他也就知道了。 虽然那位空空大师没有渡心有名望,但在某些方面,颇有造诣。 比如,参日月玄机,天地造化,生死境界等。 而且,他也在二叔记录的书册上,可见是有些真本事的。 “小雅,你找高僧干什么?”花不言目光纯净,好奇询问。 “不跟你说。” 四嫂的事要保密,就是小言子,她也不说。 花不言不恼,只是看着她,眼里的碎光渐渐融化成一片春江水。 “需要我书信一封吗?” 第428章 为了您自己 "但是,渡心……空空大师会不会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又担忧。 以前他在渡心身上从未感受过恶意,所以不知人都是多面性的。 他对你以朋友相待,不妨碍他与别人是仇人。 空空大师若也是个坏人,那他推荐给小雅,岂不是害了她。 “我还是不写信了,你们当做普通香客去更安全些。” “本来就是如此。” 霍静雅捏了捏少年精致的脸蛋,“最近肉有点少了哦,回去多吃饭。” “好。” “嗯,那我就走啦!挺忙的!” 霍静雅松开少年,转身就要跑。 “小雅!”少年急喊。 “嗯?还有事儿?” “那个……名单。”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册子。 “黑甲卫两千人,都在上面了。” 霍静雅往怀里一塞,挥挥手:“知道啦,你快走吧,待时间长了不安全。” “小……” 霍静雅已经跑了,消失在一棵大树后,看不见了。 林中的雪还未化,树梢上挂着一朵朵洁白的花。 风一吹,像精灵一般飘落在少年的头上,身上。 不沾尘世的纯净和宁和。 但他的眼里,是极大的失落。 “没亲亲我呀?” 他垂下头,自言自语。 心里有些难过,看着地上的脚印,他试着踏上去。 一步,一步……脚印忽然没了。 去哪里了? 难不成小雅飞着走的? 他不由抬头。 一张倒挂的脸突然出现在脸前。 “忘了还没亲亲我娶的小郎君。” 女孩“嘻嘻”一笑,掰着少年的头,就亲在那一张因错愕微张的唇上。 天蓝如洗,玉树琼花。 “簌簌簌……” 又一阵风吹来,碎雪纷纷扬扬,落满情人头。 …… 花不言一路雀跃的心,到花家巍峨的大门口时沉下。 他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好像短暂自由的心,一并进入了牢笼。 “世子,老太君在等您。”陆逊冰冷漠然的相请。 祖母,从皇宫回来了。 花家大厅内,所有花家家长都在。 郡王花承厚看着花不言走进来,当即摔出杯盏。 摔歪了,没砸中。 砸在了后头跟过来的小语头上。 “花不言!你出城去哪了?” 大厅满座的叔伯,或恼怒,或失望,或恨铁不成钢,或幸灾乐祸双目闪着算计。 没有一个带着长辈的关切。 亲情什么的,在花家不存在。 大长公主,双目沉沉,居于中央,宛若判官。 这是一场针对花不言的审判。 “如今沈烨带军叛逃,守戌将领屡召不回,皇城岌岌可危,花不言,你作为世家之首的世子,竟然还与敌女牵扯不清!不配做花家掌门人!”花二叔说。 “母亲,大哥,他不配做花家当家人,必须废了他!收回黑甲卫!”花三叔说。 “其实我们可以利用不言,把那敌女引来杀掉,不言,你说呢?”花四叔冷言讽语。 花不言一言不发。 他只看着大长公主。 这些人说的再多,都没用。 大长公主不是受人左右的人。 “言儿,祖母可以给你黑甲卫,也可以废了黑甲卫。” 黑甲卫一旦露脸,认了新主,忠诚度就不敢保证,她不会再收回。 会直接铲除。 “孙儿知道。” “好,你四叔说的,你觉得怎么样?把霍静雅骗过来,杀掉!” 花不言蓦然看向大长公主。 “祖母,这种卑劣的手段……” “卑劣吗?要稳固王朝,什么手段都要用上!祖母以前是不忍让你看到那些腌臜的事,你真以为,花家百年家族,和燕氏王朝,是靠老天庇佑得来的吗?” “就是就是!”花四叔的提议被采纳,激动的坐直了身子,双目隐含贪欲。 “不言这一点真比不上我儿志佑,母亲是不是考虑废长立幼?” “就是废长立幼也轮不到你四房!”花二叔冷哼。 “我儿志德,大智大才,这些年经商遍地,花家全靠他撑着……” “得了吧你,若没有我身居要职,他能那么顺畅……”花三叔甩了甩太史令官服。 “都闭嘴!”大长公主暴喝。 “言儿,祖母只问你,你做还是不做?” “不做!” “好,好的很!终究是祖母错信了你!”大长公主站起来,满身凌厉的走向花不言。 “母亲……”花郡王下意识拦在儿子面前。 “言儿确实不适合世子之位,您就废了他,让其他人去做吧,别逼他……” 大长公主一巴掌扇向花承厚。 “放屁!整个花家,最聪明的就是他!他只是不去做! 你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不去做? 花不言,你必须去做!东阳快完了,花家快完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大长公主抓着少年的肩膀,大力摇晃。 一张苍老的脸带着不服输不甘心的野心。 若再年轻二十岁,她能做的更多更多,可她老了! 精心培养的孙子没有按照她的安排去走。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承担他该有的责任! “不是东阳完了,是,燕氏完了!” 花不言目光平静,把大长公主的内心看的透彻明白。 “祖母若想保住花家,就不该再一意孤行,您为的是燕氏,不是花家。” 大长公主眼眸倏然睁大,仿佛受了重击。 “言儿!不可这么说,燕氏和花家本就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花承厚呵责。 少年眉目清冷,不喜不怒的声音说出更令人震惊的话。 “既然是一家,为什么不推花家儿郎登上皇位,反而推一个八岁的孩童? 大堂哥大智大才,四堂哥八面圆通,还有花家那么多优秀的子侄,哪一个不比一个无知的孩童强? 祖母为何非要推举燕氏? 是上天命令你非燕氏不可吗?” 偌大的厅堂,落针可闻。 花家众人的目光,震惊而闪烁不定。 大长公主身形一晃,整张脸迅速灰败,彷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她培养的,疼爱的孙子,最终将利剑插入了她心口。 “祖母,明明是为了,您自己。” “为了燕氏尊荣,拖,花家千余口性命为燕氏陪葬。 弃,天下万万口性命于不顾! 可您还是阻止不了。 燕氏腐朽,无力回天。 贤能取而代之,乃大势所趋!” 第429章 前方,有出口 “哈哈哈哈——” 大长公主大笑起来。 “本宫就说了,花不言,是整个花家最聪明的人。 瞧瞧你们,瞧瞧你们自己现在的模样,被他三言两语就挑拨了!” 她一个个指着自己的儿子,继子,眼神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收起你们那些可笑的心思,谁敢妄动,本宫先拿他祭刀!” 一众人瞬间怂如鹌鹑。 废物,全都是废物! 个个觉得自己有本事,却连反抗她的勇气都没有! 唯有她曾寄予厚望的大孙子,才合她心意。 可…… “时至今日,本宫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来人!把世子禁于玉福院,无令不得出!” 若做不了辅助她的将,也不能成为刺向她的刀。 如果不是她亲手养大的孙子,她杀一百次都不泄愤! 被押走时,花不言对着隐于墙头的祈白无声的说了一句:走…… 原本打算再排查几天的。 因为他知道黑甲军里面一定还有祖母的人。 但是,现在不得不让他们早点走。 他相信小雅,做的一定会比他好。 “陆逊,那支黑甲卫,杀!”大长公主一声命令。 一个杀字,毫不犹豫。 花家众人,一声不敢吭。 两千人啊。 那可是一个顶十的黑甲卫! 大长公主的底气,似乎比预料中的更足。 陆逊领命之后,一刻不敢耽搁,可很快他就回来与大长公主耳语。 那两千人,不见踪影。 黑甲卫不现身时,可以有无限种身份。 农夫,菜贩,酒楼掌柜…… 但作为首领,掌控着里面每一个人的角色。 可现在陆逊却来报,人都不见了。 只这么短的时间,花不言就整编了队伍,彻底将黑甲军收为己用。 那些愚蠢的世人,到底是怎么认为她的孙子愚笨的! “哼,没关系,等着消息就是。” 她还真想看看,这个宝贝孙子,把人藏到了哪里。 …… 霍静雅提前让人打探了位于军营五十里开外的云空寺院。 空空大师是住持的师兄,已潜修多年,无人引荐,还不太好见到人。 霍静雅花了大价,装作富商,给当地县令夫人送了礼,让她帮忙引荐的。 见过空空大师,说了诉求。 空空大师让她将人带到面前,他才好判断是因何导致身体有异。 霍静雅观察寺院没有问题后才回去把桑宁带了来。 桑宁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上一世,霍长安都已修成半仙之体,还对天谴一事忌惮畏惧,可见他都是没有办法的。 更何况这些天机都没摸到的修行者。 但是她也实在不忍看见静雅难受的样子,就当游玩了。 禅室内,空空大师点燃了七星灯。 七星灯,续命灯,也是测寿灯。 七星灯点燃,三十二息内熄灭。 “施主寿数只有三十二日。” “还有救吗?”桑宁随口问。 也还不错,至少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死。 还有一个月喽。 空空大师凝眉思索,“施主这情形,老衲从未见过。有点像被人借寿,但又不是。 施主身上是被人下了咒术,却是在给施主增加功德。 然身体像个漏斗,命元和功德像沙漏一般流失,留不住。” 桑宁想到柳道长和宋道长。 这一定是两人干的。 还真是两个好道长。 等她回去,要给霍长安留下信儿,让他以后给两位道长重塑道观。 “可以试试换命之法。这需要亲近之人自愿才行。” “那不用了。多谢大师。” 桑宁告辞。 空空大师也不强求,只是他也真是头一次碰到此种情况,很想继续探究。 看这施主,也不是自私邪恶之人,那这天罚,是怎么来的? “施主……” 他欲阻拦。 禅房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外头站着一男一女。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桑宁就迅速离开了寺院。 一出寺院,冯大力和霍静雅就把桑宁扶上马车,迅速离开。 “怎么了?这寺院也有问题?” “空空大师应该是没问题,他不理俗事,但这寺院,靠着他的名声敛财也不少。 最重要的,冯大力说看见了一个人。”霍静雅说。 冯大力赶着马车,跑的飞快。 闻言就说:“主母,我看到了当初在西华城明水寺逃跑的那个大师兄!” 当时了凡交代,一切都是那个大师兄在背后指挥操作的。 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最后也是跑了他一个。 他竟然出现在了云空寺院! 这说明云空寺院也是在替宏康敛财! “你没看错?”桑宁觉得奇怪。 “你当时好像没见过那人吧?你和我们在后山斗蛇。” 想起那蛇就一阵鸡皮疙瘩,冯大力差点就葬送蛇口了。 “见过一面,我和主上去救你和静雅碰到过,眉间有颗黑痣,之后主上画了他的像还在城里找了几日。 属下不会认错的,那人现在在寺院厨房。” 那宏康的势力也太大了,这里离京城这么近,他竟然也已经渗透。 那南边佛寺更是北方的几倍,岂不是已经全被宏康占据了! 太可怕了。 但总觉得,不大可能…… 桑宁眼睛又开始打架,她使劲想撑住,可还是脑子一黑。 “主母,要不属下将那人抓了审问审问?” “四嫂,又睡了。” 霍静雅将桑宁的脑袋靠在她身上,眼神虚幻,不知在想什么。 “那空空大师怎么说?”冯大力问。 “还有三十二天寿命。” 马车一个颠簸,冯大力惊惧回头。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哦,他知道了,空空和宏康是一伙的! 是假和尚,害人性命的和尚! “冯大力,你把空空绑到军营。” “干什么?” “绑来就是,我有事要问他。”霍静雅冷着脸。 桑宁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她临昏迷前,扎了自己的指缝一针。 还好,疼得又恢复了点意识。 “霍静雅,你不要相信他,以命换命行不通,天谴,只能自己承担。” “四嫂……”霍静雅很久没有哭过了。 此刻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慌乱无主。 就像当年,流放路上第一次打杀衙役的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那怎么办?四嫂,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四哥,四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不要哭。” “往前走。” “前方,有出口。” 第430章 大长公主的阴谋 可是,出口再没有四嫂。 看着又陷入昏迷的桑宁,霍静雅放声大哭。 回到军营,却得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霍长安终于传了信来。 他们摧毁了宏康的硫磺矿和兵器库,军队也与宏康的人马对上。 一切都安全。 “太好了!主上和猛哥全都在南疆,宏康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邵青对两人的能力相当自信。 霍家军的两大战神,可不是那些虾兵蟹将能比的。 而且还有霍江初和沈烨。 “我就说,宏康筹备五年,能养出二十万大军就已经是顶天,他离京时,可就带了一千私兵,即便收服了巴蜀,也根基不稳。 主上说很快就能回来。 到时,咱们就可以直攻京城,在这待的,都快长毛了!” 裴明安皱了皱眉,目光凝结在一处。 有什么从心头一闪而过。 他待要追寻,却又被邵青打断。 “主上不在,咱们不能贸然行动,连主母都没精神了。” “主母这两日,让大力去查抄佛寺了。”裴明安道。 此时,军需确实紧缺,但天下未稳,就开始大肆查抄佛寺,他怕会引起民间不满。 本想找主母谈谈的,不过找了两次主母都在休息。 “裴军师,主母让您过去一趟。”士兵来报。 终于有时间了! 裴明安赶紧整理一下衣袍过去。 冯大力和霍静雅都在,两人面色很凝重。 桑宁依旧穿的厚厚的,但面色看起来还好。 她坐在桌前,手上拿着几张纸。 “裴军师,这两日,我让大力去查抄了三家佛寺,你心中应该有疑问。” “是不太明白。”裴明安问:“主母应该不是为了军资?” “对,不是为了军资。” 桑宁把手里的纸递给裴明安。 “我也不瞒你,西华城郡守宋兆伦,曾上交了一份敛财佛寺的名单。 五十多家,这还不是全部。” 裴明安倒吸一口凉气。 “我让大力查抄了三家,其中的关键人物全都咬舌自尽,与西华城明水寺相关的客商只知享乐,不知内情。” 裴明安没有说话。 他知道桑宁要说的一定不是这些案子本身,而是这些案子背后的目的。 “这三家,敛财形式各有不同,但都数额巨大,我算了一下,只这三家就能养活一支一万人的军队。 你算算,照五十家佛寺看,就能养活二十万人。 再大胆一点想,如果这样的佛寺有一百家,那就是四十万人。 再胆大……简直不敢想象。” 裴明安看着纸上的数字。 对不起,他看不懂。 这蝌蚪文只有主上懂。 但是他听明白了。 “主母怀疑宏康的军队远远超过二十万?或许有四十万,害怕主上有危险?” “不是。我最怕的,是咱们一开始就猜错了!” 猜错了…… 裴明安只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某种说不出的不安突然成了实质。 刚刚与邵青讨论时,就是这问题从他脑子里划过,只是他没有抓住。 如今,桑宁明晃晃的指出,他一下子就从头通到尾。 是啊! 宏康满打满算也才离京城五年。 这五年,他得先在南疆站稳脚跟,那边与巴蜀都是异族人,要收服不是简单的事。 当初沈烨不就差点回不来吗? 然后再开始各地敛财,主要是这些佛寺北地占据不少。 就算为了安全,宏康也不该把手伸到北边来。 敛财之后,才是招兵买马。 在各地征兵,难道不会被发现? 他哪里会做到这么缜密! “裴军师,如果不是宏康,你说会是谁呢?”桑宁问。 “他如今躲在暗处,又会什么时候出现?” 桑宁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如今,任何人都没有露出端倪。 帐子内一时寂静。 冯大力擦了擦额上的汗。 裴明安也才觉得浑身发热。 主母这是在帐子里孵小鸡吗? 怎么生了三个火炉? “报……静雅队长,外头来了两千黑甲卫,说是您的私兵!” “这么快就送来了?” 霍静雅很意外。 随即皱眉:“那小言子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怎么回事?”桑宁问。 霍静雅便说了花不言送她黑甲卫的事。 “哇,小柿子可真是……”桑宁笑意停顿,看了看冯大力。 哎,两个人的恩爱怎么都会刺激到另一个。 她不说了。 裴明安忽然道:“听闻黑甲军总共四千人,大长公主一下子给了花世子一半。 花世子与静雅队长的事,如今无人不知,她为什么这个时候给人?” “军师认为这两千人有异?不会的,花不言不会骗我。”霍静雅肯定的说。 “不是说花世子骗你,是怕这是大长公主的阴谋。咱们去见见这些人再说。” 军中增加了新人,桑宁必然也要见的。 作为皇家护卫队,真不是盖的,气势就是不同凡响。 这样的两千精锐,若归入静雅的精英队,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静雅的精英队,确实厉害,但只因训练方式独特取胜。 若真论武力值,远远比不上这一支训练十多年的黑甲卫。 这样一支队伍,太难得了。 就算是大长公主的阴谋,她们也得争取一下。 霍静雅对着名单念了一遍,确认了一下人数。 然后祈白和凌舟开始跟霍静雅禀告京里的事。 大长公主因为花不言抗拒她的命令,软禁了他。 还要铲除这一支黑甲卫。 黑甲卫里应该还有大长公主的人,世子交代要霍静雅小心。 霍静雅了解。 里面还有几颗老鼠屎,要除掉,不然,非但不能成为她的助力,还会反受其害。 “我明白了。” 霍静雅心脏又酸又疼。 花不言那个小傻子,假装答应那老妖婆就是,非要和她对着干。 “主……世子让您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 “我当然知道。” 花不言虽被软禁,但应无性命之忧。 老妖婆虽然气恨孙子忤逆,但也是真的疼爱。 因为他太干净了。 就算忤逆,对她,也不会有谋害之心。 老妖婆见惯了虚伪狡诈,怎么舍得真的杀了花家这个唯一心净的人。 霍静雅转身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复述给了桑宁。 “你说,大长公主要铲除这一支黑甲军?” “对,他们是这么说的。若不是跑的快,他们现在已经被铲了!” 桑宁和裴明安对视。 同时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如果不是这一支黑甲军在撒谎,那就是—— 大长公主有问题! 第431章 沈烨,快起来 这样一支培养十年的精悍队伍,说送就送,说铲就铲。 她财大气粗! 难道…… “这怎么可能!” 两人同时开口。 “四嫂,你觉得,他们不可信吗?”霍静雅不解问。 祈白和凌舟是花不言亲自介绍给她的,他一定是信任才给她。 霍静雅有些紧张,小言子是不可能骗她的。 “不是他们。” 桑宁觉得心里发慌。 如果是大长公主,难道她是疯了吗? 她是皇族守卫者,本该保护子民,稳固根基,可她……吃子民血肉?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裴明安嘴角露出讥讽。 “其他皇亲国戚,都在挣破头的搜刮民脂民膏,燕氏皇族,本就烂到根子里了。 她不去抢,难道会留给别人吗? 主母,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如果是她,一定会赶在主上回来之前动手。” 但是,若照他们猜测的,大长公主偷偷养了四十万大军,再加上皇城守卫近二十万,还有招来的其他将领,他们哪里有什么胜算。 如今,只能尽快通知西北军和北疆前来支援。 若来不及,只能,擒贼先擒王。 裴明安目光凝重,对着帐外,沉思了好一会儿。 直到被霍静雅打断。 “你说的她是谁?” “你家小世子的祖母,大长公主燕栀南。” 裴明安还有心情调侃了霍静雅一句。 之后看向桑宁。 嗯? 主母呢? 桑宁已经控制不住睡过去,被玉翠扶到床上了。 “军师,你刚才站的太久了,我四嫂都累了。” “我站了很久吗?” “久,我都无聊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裴明安有些热糊涂了,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反正身上的汗都出来了。 总之,主母都休息了,是他太无礼了,得赶紧走。 …… 桑宁他们发现的还是太晚了,大长公主没有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粮草即将用尽,运粮队却迟迟没来。 出去探察的人回来禀报,他们后方的隆安城和四方城已关闭,禁止通行。 当初打过来时,这两城的将领是自主投降,现在倒戈,只能说明,他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佛寺的主人,就是大长公主燕栀南。 她要开始行动了。 果然,当天深夜。 京城发动了攻击。 三十万大军,这是不幸消息中的万幸。 霍家军的战斗力很强,二十万对三十万,胜利的机会很大。 前提是,粮草和猛火油足够,他们要……速战速决! 残酷的战争,又开始了…… …… 几千里之外的南疆。 同样的情形也在上演。 只是,那边是刚开始,这边已接近尾声。 北宫军与沈烨带领的人马前后夹击。 宏康兵器缺失,后继无援,仓皇跑进绵延无尽的大山里。 北宫耀控制残军,沈烨则穷追不舍,势必要将宏康逮住。 直到把宏康逼到悬崖,再无路可走。 “沈烨!你可知这是哪里?”宏康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也不让沈烨好过。 “这是当年你娘子的葬身之地!” “果然,是你。” “对,就是本王!是本王的人做的,若不将你赶走,本王怎么收服巴蜀! 还要感谢你把那些刺头给杀了,哈哈哈哈哈…… 沈烨,失去妻儿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年本王的爱妾也是一尸两命! 这是你沈家和霍镇南欠本王的!” “你女人死,关我沈家和霍家什么事!” 沈烨看着雾气缭绕的悬崖。 眼眸痛楚。 怡儿,再等一会儿,为夫带你回家。 他猛的甩出一根绳索,将宏康的脖颈套住。 “你离悬崖远一点,别脏了那地方。” 他把宏康像拖狗一样拖了过来。 “沈……沈烨……你们欠本王的,霍秋野,不救本王的爱妾,反而,去救你娘那个老不死的,你们两家,都该死……为本王,爱妾,陪葬。” 真特娘有病! “还挺感人的,那爷爷就送你去见你爱妾好了,别让她等的太久,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告诉她,你在人间怕忘了她,又给她找了几十个姐妹。” 沈烨手上用力,看着宏康眼珠子突出,奋力蹬腿。 眼看马上归西,却感觉脖间一麻。 他伸手一抓,只抓到虫子的尾巴。 面前出现的黑衣女人,一下子将宏康夺走。 那个蛊婆! 来的正好,他一起解决! 但脑子一恍惚,沈烨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王爷,你跟我说,人已经寻到了,他在哪里?” 松婵目光阴邪,抓着宏康不放。 “你先护着本王出南疆,本王自会告诉你!” “王爷,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有万千将士的王吗?”松蝉此时,对狼狈苍老的宏康不屑一顾。 一只蛊虫,顺着她的手就爬进了宏康的鼻孔。 “你……呃呃……” “人呢?” 宏康眼神呆滞,意识已被操控,语气僵硬,有问必答。 “不知道。” 松蝉瞬间尖锐:“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说找到了吗?” “没有,从来没派人找过。” “你!你骗我!啊——” 尖锐恐怖的叫声在山间不停回荡,犹如鬼魅横行人间。 “宏康……你该死!!!!” 许久许久之后,沈烨听到了一声温柔而迟疑的唤声。 “夫君?” “阿烨?” “阿烨。” 从迟疑到坚定。 …… 他听到怡儿的声音了。 他死了。 怡儿来接他了。 天上好像下雨了。 雨水是咸的。 可是除了怡儿的声音,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 “沈烨,你快起来,别装死了!” “九姨,蛊不是取出来了吗?他怎么还不醒?” “爹,爹……噢噢噢,俩爹!” 都闭嘴,都闭嘴!烦死了! 他都听不见怡儿的声音了! 但是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我都记起来了,阿烨。” “对不起,忘了你这么久。” “阿烨,快起来,不要偷懒。” 他的唇,压上了柔软馨香的东西。 那是,怡儿的味道。 男人豁然睁开了双眼。 第432章 祸国殃民的妖女 沈烨成了一个傻子,他竟然背起了媳妇儿,还想去抱儿子。 小鱼儿太小,挂不住,真的挂不住。 霍长安无语至极。 把小鱼儿抢过来就跑。 “霍长安,那是我儿子!” "俩爹!"小鱼儿笑嘻嘻。 俩爹都是统兵的大将军,现在却又像以前一样成了幼稚鬼。 温安怡趴在男人的背上,笑意潺潺。 这样戏码,以前看了无数次,大多时候沈烨会不遗余力的追上去,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现在嘛,他不追了。 等一群人呼啦啦都跟着霍长安离开。 山林清幽,风吹潇萧。 沈烨反而停下了脚步,将人放到石头墩上。 眉宇间的郁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消散。 征战杀伐染就的莽戾也化为乌有。 他还是从前的沈烨,又不是。 以前,从未见过他哭。 现在却哭的稀里哗啦。 他像个寻求安慰的小狗,跪在地上,将头伏在女子的膝上,放声痛哭。 好像要把憋在心里的苦全部释放。 女子却笑的灿烂。 “好吧,这次又想让我怎么哄你?” …… “阿娘……” 小鱼儿昏昏欲睡,开始拱啊拱,拱啊拱。 霍长安正在与炎猛说话,一只手安抚性的拍打着屁大的孩子。 直到胸口一疼。 “啊!” “小东西,放开你的嘴!” 大手一下子拍在小东西的屁股上。 小鱼儿被打断了睡意,又没找到口粮,“哇”的一声大哭。 “霍长安,你干嘛打我儿子!” 沈烨跑来了,跑过来就把儿子夺过来,可惜他连抱都不会抱,翻腾的小鱼儿差点一头落到地上。 温安怡赶紧接过,轻轻拍着。 小鱼儿刚断奶不久,现在睡觉前还总会下意识找奶喝,得哄好久才能睡着。 她找了个地儿坐下,轻轻摇晃着哄睡。 沈烨受了惊吓,缓过劲儿来就撅了噘嘴。 媳妇儿到底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刚才才哄了他一会儿,就惦记着儿子,拉着他就走。 哄儿子比哄他耐心多了。 不过,他儿子真可爱,嘟着小嘴像金鱼。 要是娘看到,一定得高兴疯了。 还有岳父和岳母。 沈烨咧嘴笑起来。 “把你的嘴闭上,小心进苍蝇,这儿的苍蝇,可比蜜蜂还大!”霍长安满脸嫌弃。 “就是,跟谁没有媳妇儿子似的。”炎猛也看不顺眼了。 霍江初看着炎猛。 好像在问:猛哥,你有吗? 废话!媳妇儿都有了,儿子还会远吗? 再说,他还有个又乖又漂亮的女儿呢! 炎猛的头扬的跟斗鸡似的。 霍长安又想到自己媳妇儿了。 沈烨挑挑眉,压着得意安慰:“长安,你放心,我来的时候,桑宁好着呢,就是想你想的夜夜难眠。 红着眼跟我说,一定要快些赶到南疆,早日找到你,怕你吃不好,穿不好,被人害,更怕你被南疆姑娘勾走魂儿……” “我去你的!” 霍长安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虽然知道这是沈烨胡说的。 但宁儿心里肯定是担心的。 他还真得赶紧回去了。 这边也安稳了,剩下的残兵败将,让北宫耀收整一下就好。 都是各地收来的人,对宏康没有那么大的忠诚度。 “我得回去了,你怎么打算?” 沈烨甩开他的手, “你去打你的天下,小爷就待在南疆不走了! 宁州,巴蜀,沅陵,小爷在这栽过大跟头,不把这平定归整的服帖,绝不回京!” 呵,沈烨这家伙就是嘴硬。 就是帮他嘛! 他正发愁南疆这块儿让谁守呢! “你娘子同意不啊,别你一人决定。” “废话!这就是她说的!” 怡儿说,这边的百姓其实很良善。 他们只是生于蛮荒,不懂礼仪,并不是邪恶。 之前受大寨领主压榨,后来被宏康压榨,活的很苦。 他沈烨不是聪明人,在京城随便一个人智谋都比他强。 没什么用武之地。 还不如在这简单的地方,把这人人都嫌的蛮荒管好。 怡儿来这之前,就读了很多这边地域的记录书籍,现在又在这待了一年多,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觉得,留在这里,比回京城强。 “好,决定了就好。我有种预感,将来南疆人,会把你的像放在供桌上。”霍长安笑。 奉他为神啊? “放心,到时候,高低让他们也给你供上!” 两人又互侃了几句,沈烨就气狠狠的问到松婵那个蛊婆。 “她在京城兴风作浪,不仅害了我爹,还害了很多与咱们两家关系密切的朝臣,还有,你可能不知,侯府被害,也全都是她的功劳!” “当真?”霍长安蓦然变色。 他一直处于失联,因此,这消息竟还不知道。 “对!炎老将军亲口告知我的,要不然我还真不知爹是因蛊毒而暴毙!” 沈烨跟霍长安说了原委。 听起来简直荒谬又可笑。 但,再深想,这又是高塔坍塌效应。 松婵,抽走了最后一块奠基石。 “她在哪?我要亲手杀了她!”沈烨咬牙切齿。 霍长安亦是。 “一起!” 松婵是被九姨和其他蛊婆带走了,说是会让她受到惩罚。 霍长安和沈烨找了去。 在九姨的茅草屋前,松蝉已经被绑在火柴架上。 像松婵这样厉害的蛊婆,不能随意杀死,她的手里,还不知捏了多少人的性命。 若要让她死,就要让她心甘情愿。 九姨等人,不想再有人枉死,所以还在劝说。 可松婵,面若死灰,翻来复去就是一句话:“除非让我再见他一面,否则,我不甘心。” “你已经找了那么多年,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别再执拗了松蝉,放过你自己吧!”一个蛊婆面上露出不忍。 哪个蛊婆,不是苦命人呢! 松婵,也是因为遇到负心人,才走了歧路。 “还在啰嗦什么,赶紧杀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女!” 沈烨抽剑就要剐人。 火烧死她太便宜了,先给她凌迟一遍! “沈将军,不可。”九姨阻拦。 “让开!不然连你也杀!” 他讨厌每一个蛊婆,这些恶心的人!就不该存在! 沈烨弑杀的目光让她们胆寒。 九姨看向霍长安。 “不能杀,杀了或许会害死其他人。” “怎么说?”霍长安死死盯着松蝉,眼神如沈烨一般,凶残可怕。 九姨简单说了一下。 意思就是像沈老将军那样,被松蝉控制蛊虫,暴毙而死。 沈烨听得更是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蛊婆,真的就是些妖女!” 第433章 在皇宫被吃掉了 几个蛊婆眼神一惊。 松婵到底是为苗族蛊女惹了祸端! 如今,她还在为了那个早已消失二十年的男人不甘心。 不甘心个屁啊! “松婵!你要看着咱们蛊女全都消亡吗?当年,也是你师父教你蛊术,才让你有了自保的本事,你为了一个男人……”九姨痛恨。 “其实我们养蛊,是用来治病,并不是害人。”她对沈烨解释。 “松婵之所以帮宏康王害人,也是宏康骗了她,说会帮她找到曾经的爱人。” “哈!笑死人了,这种妖女,也配爱人?能跑谁不跑?等着被她祸害死吗?” 沈烨狠厉开口:“本将军没有耐心,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好好想想,该怎么杀了她! 想不出来,那别怪本将军心狠,为了杜绝你们再惹祸,只能……灭绝!” 几个蛊婆神色大变。 九姨看了看霍长安,发现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伸手一摆。 周围瞬间冒出一支支燃烧的火箭。 “九姨,念在你曾助我们的份上,本主不杀你,但是,以后不得再出南疆。” 毕竟,蛊婆这种人物,真的太难控了。 一个小小的蛊婆,竟然能操控皇帝,进而毁灭一个国家。 称为妖女,真的不为过。 九姨如今已经知道了霍长安的身份。 世人皆忌惮她们,高位者更是如此。 她理解。 这也是蛊婆禁止参与权势争斗的原因。 可惜,屡屡有不听话的破坏规矩,导致苗族蛊女越来越少。 “松婵,你真的要让蛊女全都因你灭绝吗? 蛮荒少医,以后,还不知多少人死于病痛,你这是作孽!”九姨最后一次劝解她。 松婵眼眸动了动,终于看向沈烨和霍长安。 她的眼神没了阴郁,带着茫然,像是空空无物。 加上看起来年轻的很,竟像是个缺乏经历的少女一般无辜。 “你们能帮我找一个人吗?他说要送货去京城,顺便看看妹妹,然后就回荆州禀报父亲,就派人来接我。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 我去荆州找他,没有找到,我又去京城找,也没有找到。 他是骗我的,他到底是哪里人?到底是哪里人啊?” 沈烨再次举起剑。 “洛松涛!你骗我啊!你骗的我好苦!” “等等!”霍长安蓦然抓住沈烨的剑。 “你说,洛松涛?荆州人?” 松婵满脸哀凄:“洛松涛……洛松涛,他说他是荆州人,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在每一个县衙都查过,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人…… 他骗我,他到底在哪里?你能帮我找到吗?让我再见他一面,见一面我就心甘情愿去死。 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抛下我。”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 他走时,频频回头。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不舍。 “他妹妹,叫什么名字?”霍长安又问。 不会这么巧的吧? 应该不会。 松婵看着他,意识好像有了些清醒。 她有些急促的说: “我不知道,他说过一首诗,可是我脑子笨,你们汉人的那些东西,我记不住。 后来,我拼命的学汉话,可是那首诗,怎么都记不起来。” 霍长安有人马,若是能帮忙查,一定会找到的。 她的眼里,带上了期冀的光。 “梨云满地不见月,松涛半山疑为风。” 洛梨云,洛松涛。 是宁儿的娘和舅舅的名字。 他记得那时桃良说起过。 宁儿的外祖母,和她母亲一样,都是富有内涵的女子。 取的名字,都很好听,让人听一次就能记住。 他那时候还上了心,之后让人去荆州查过洛松涛的消息。 当年知情的人很少了,那些生意场上的人都说洛松涛被人做局弄死了。 但没人知道他是被谁弄死的。 也没人说出他得罪的是谁。 只有洛府一个老人含泪偷偷说起,洛松涛,死亡的消息传来时,人根本就不在荆州。 可惜洛老爷凉薄,有了新人忘旧人。 大公子自此被当做家族污点,不允许再被提起。 打听到的事就是这么多,霍长安是打算等以后再细查的。 “对!就是这句,就是这句!梨云,松涛,他的妹妹,叫洛梨云!” 松婵精神亢奋,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你知道他,他在哪里?在哪里?” 沈烨奇怪的看着霍长安。 洛松涛,谁啊? 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那一定是这一两年认识的人。 九姨等人也错愕的看着霍长安。 霍长安自己都惊愕。 还真是这么巧! 松婵,是害了整个侯府的人,她又是宁儿舅舅的……爱人? 那她死去的女儿……岂不是宁儿的表妹! 这都是什么关系! 不过松婵该死。 如果宁儿在这,当然也不会因为一点亲戚关系去维护恶人。 “你先告诉我,我爹,在哪里?” “你爹……你爹……霍镇南。” 松婵急切的回忆。 “他被燕明宇关进了密室,又被刘老毒下了毒,然后……有一天不见了。 对,不见了。燕明宇让我用蛊找他。 我的蛊到了百兽园就不动了。 我们没有找到人。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已经死了七天以上,一个是他掩盖了气味。 但是刘老毒用的是麻痹身体的剧毒,就算解了,也是个傻子,废人,不可能再逃得出皇宫。 所以,他应该是死了。 百兽园天天有犯错的宫人被扔进去,白骨一堆,想必霍镇南神志不清,跑到那,被吃掉了。” 被吃掉了! 霍长安身形一震。 他爹不是在北疆被吃掉,却是在皇宫被吃掉了! 那个他最熟悉,走过无数遍,连皇子见他都要行礼的皇宫! 不,不可能! 霍长安终难忍受,一剑插在松婵的肩上。 松婵闷哼一声,没有喊叫。 “我,跟你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只要再见他一面,我愿意去死,愿意赎罪。” 第434章 被困于二十年前 "就算我没有见过洛松涛,也知道他必然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妖女,如何再有颜面见他!" 霍长安真为那个未曾谋面的舅舅感到不值! 竟然沾染过这样恶心毒辣的女人。 “正是!如果我是洛松涛,就算找个乞丐婆,也不愿与你这等妖女纠缠,他没回来找你就对了! 我猜人家现在已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过着颐养天年的好日子!” 沈烨故意刺激松婵,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他就高兴! “别乱说。”霍长安低声跟他说:“那是桑宁的亲舅舅,早不在人世了。” 沈烨愕然。 这是什么孽缘? “你们知道什么!是他抛我在先!”松婵眼眸血红的怒叫。 “明明是他先违背了誓言!我也不是生来就是蛊女! 他一去不返,我第一次走出南疆,怕的要命! 你们汉人全是骗子,我被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等回到南疆,去了半条命! 我不做蛊女,不做蛊女还要继续被人欺负吗!” 这次沈烨和霍长安都没有说话。 一个经历苦难的女人,谁也做不到嘲笑,反而很同情。 这与他们必然要杀松婵无关。 一个蛊婆此时为她说话:“这是真的。 二十年前,松婵回南疆时,浑身是伤,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后来生下来一个女儿,她就把女儿扔在了村口。 因为,那是个孽种。” 松婵“哈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悲恨交加。 “那当然是个孽种! 洛松涛是高高在上的富贵公子,他们那些汉人,怎么会瞧得上我们这样粗鄙的苗女! 洛松涛,他从未碰过我! 哪怕我们情到浓处,他也会推开。 他说要等到成婚夜。 后来啊,后来我才明白,他就是嫌弃。 你们不知,那些汉人女子是多么的温软可人!” 多么温软可人。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曼妙女子,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成,为何偏偏看上她这个一无所有的苗女呢! 他骗她,一直在骗她。 松婵早就想过无数遍了,可是每每想到这件事,还是痛不可抑。 她在骗没骗之间左右摇摆,几乎要将自己撕裂。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非要找到他呢?是想杀了他?” 霍长安眼神复杂。 原来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这段孽缘,却搭上了松婵的一辈子。 她太偏执了,偏执的可怕。 若洛松涛真的娶了她,以后说不定也会被他所累。 “杀了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后来找不到,就不想了。” 她也曾想放下,想放过自己,可是心里总有股执念。 找到他,再见一面,问个明白。 在京城时,她也利用燕明宇的关系,找了很久。 可就是找不到洛松涛的踪迹。 她甚至以为,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可是怎么办呢? 她现在除了寻找洛松涛,已经不知道再做什么了。 松婵终于想到霍长安之前的话。 “你说你没见过他?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你骗我是不是? 我手里捏着的人命多的连自己都数不清,让我见他一面,我放过所有人。” “你见不到他了。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霍长安说。 照松婵的说法,霍长安怀疑洛松涛去了京城就没再回到荆州。 因为当时,正是洛梨云刚死的时候。 难道,舅舅是为了给岳母报仇,被桑修齐给害死了!? “你说什么?”松婵目光茫然。 “你在县衙,没有找到洛松涛的名字,是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离开南疆后,就被人所害,再也没能回家。 他从未抛弃过你,明白了吗?” 洛松涛早就死了二十年。 他从来没有抛弃她。 松婵彻底疯了。 她把自己的脸生生用指甲划烂,说不让洛松涛再认出她。 她求霍长安为洛松涛报仇,剖开肚子拿出了蛊王。 剖开的肚子,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而那蛊王,浑身已经成了红色。 九姨说至少控制着三十多人,所以蛊王才需要大量吸收主人的血。 就算不杀松婵,她不久也会被反噬而死。 她太疯狂了。 或许也早就不想活了。 沈烨才知,对于松婵这样偏执阴狠的女人,凌迟或者焚烧不会使她畏惧。 她最怕的,竟然是年少时的一段情爱。 她被困在了二十年前,从未再走出一步。 如果没有遇见洛松涛,她又会过怎样的一生呢?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段孽缘。 可看她模样,像是并不后悔。 松婵像是回忆起二人的曾经,笑着笑着,又蜷缩起来,把脸捂住,哀声呜咽。 最后,她的身体迅速衰老,像干瘪失去水分的死鱼。 …… “主上,北宫将军喊您过去。”士兵来报。 霍长安和沈烨一起过去。 北宫耀已将宏康留下的八万军队收编,但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主上,您当初不是说宏康搜刮了数不尽的钱财,用于招兵买马? 但这些人,却是自己前来投靠的边境驻军。 朝廷不发军粮,本想着投靠宏康日子会好过些,但投靠三个月,宏康也只是给他们画饼,只发过一次粮,平时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漫山遍野的打猎找野菜。 按理说,他搜刮那么多钱财,养二十万大军应该没问题才对。” “是该没问题。”霍长安一时没转过弯,“难道他把钱财都藏起来了,王府都找遍了,藏哪里去了呢?” “他是否别处还有军队?”北宫耀猜测。 “人都死了,别处有军队有什么用呢?藏着没必要啊!” 大家拧眉思索。 慢慢的,霍长安变了神色。 “三皇子,太子,大长公主,怀山王,宏康…… 五年前,除了宏康被驱赶离京,还发生过什么事?” 炎猛,北宫耀,霍江初,也不是京城人,皇权中心的事,怎么可能知道。 沈烨想了想,倒是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宏康之所以被驱赶,除了他大闹金銮殿,还因为被弹劾贪赃枉法。 好像那时候确实出了点事,我爹有一天半夜才从宫里回家,还擦拭他的铠甲,像是要上战场的模样。 但是后来并没有怎么样。” “是不是正月十八那天?” 因为宏康的小妾正是十五上香才出的事,之后两天,那宏康就像疯狗一样咬着爹不放。 他们全家都很担心。 十八那天,霍长安记得爹和大哥也是很晚才回家。 回家之后就进了书房。 第435章 从小失散的妹妹 “好像就是那天。”沈烨挠挠头。 “我记不大清了,怡儿应该记得清楚。她管家,门房记录都会经她手查看。我问问她?” “不用了。”霍长安喉咙发干。 他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如果佛寺的事不是宏康干的,那会是谁?你说会是谁? 燕北辰,燕明宇,大长公主,怀山王,会是他们其中的谁?” “燕北辰,燕明宇已经死了,而且他们还没那样的胆子,如果非要选一个人,那必然是,大长公主!”沈烨说。 “长安,你家起势晚,很多皇庭密辛不知道。 我爷爷说,如果没有大长公主,燕氏皇族早在先先皇时期就亡了! 别看那个女人后期不怎么管事了,但确实是燕氏最厉害也最狠毒的一个。 听说她为了帮先先皇夺权,曾周旋于三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之间,最后三人兵戎相见,两人惨死,一人被先先皇赐死。 她的手段多着呢,无所不用其极。 那时候朝臣私下都知道,宁得罪皇帝,不能得罪大长公主。 大概恶事做多了,后来她信了佛,还大力宣扬佛法,后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个善人。” 沈烨又小声嘟囔:“我记得花不言那小子刚跟着咱们的时候,我提醒过你不要理他……” 虽然花不言很单纯,但是他祖母很可怕啊。 信佛。 宣扬佛法。 “大长公主!” 霍长安和炎猛异口同声。 随即大家全变了脸色。 “回,速回!” …… 四方城。 桑宁对着守将林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该讲的都讲完了。 大长公主残害百姓的证据也交给他了。 林栋始终不肯松口。 “霍夫人,本将佩服你的胆量,敢一人进城,但恕不能从命,今日就当你从未来过,请回吧。” 林栋不是个滥杀之人,在四方城的口碑还算好。 正因如此,当时他们没想过他会反水。 桑宁赌他尚有良知,才从隆安和四方两城选择了四方城。 但林栋的表现,让人失望。 “我有什么胆量,谁人不怕死,只不过,连我家八岁的侄儿都知道:以一人换千万人性命,划算的很。” 林栋张张嘴,但还是态度坚决。 桑宁不甘心。 她的时间实在不多,不知什么时候就又陷入昏迷,必须说服四方城,让人把物资送到军队。 “林将军,你着实可笑。你自己去战区看看,连百姓都知道霍家是正义之师,把手里那点可怜的粮食往军营送。 而你,一城守将,与豺狼为伍,将来是要受人唾弃刨祖坟的!” “本将是孤儿,没有祖坟。” “你……哦,我知道了,大长公主救过你的命?” 这就不好办了。 古人最重救命之恩,认死理的人,宁愿死也不愿背叛恩人。 “霍夫人,请回吧,再不回,我便要扣下你了。” “扣下又怎样,我早已交代,若我没回,不必顾及,先拿摇摆不定的四方城祭刀!” 林栋冷了脸。 他实在想不通桑宁是怎么想的。 作为一个主母,命多贵啊,她怎么这么不当回事。 “要不夫人去劝劝隆安城的荆三顺,我这边,是不可能开城门的。” “也行,不过你要告诉我真正的原因,要是合理,我不强求。” “送霍夫人出城!” “不出……” 桑宁话未说完,脑子一黑。 林栋一下子扶住她。 “霍夫人!你施展美人计也没用,我和我夫人……” “林栋!你在干什么!” 林夫人气势汹汹的跑进来,一巴掌就甩在林栋的脸上。 然后把桑宁抢了过来。 “你出尔反尔已经是让人不耻,现在竟然给霍夫人下药!” 林栋:“……” 桑宁拔下手指插了一半的针,太疼了,太疼了…… 她抓住林夫人的手,虚弱道:“好姐姐,开城门,不然,将士们要打进来了…… 林将军,林将军犯糊涂,你可不能,燕氏王朝,气数已尽,我西北和北疆,四十万大军,正在赶来,你们……你们是在白搭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的霍夫人,这就开城门。” 就冲这一声姐姐,她就愿意跟随霍夫人。 当时,桑宁进城,宴请她们这些官家女眷,她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十分敬佩。 一国之母,当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 什么大长公主,燕氏皇族,全是唯利是图,饮血啖肉之辈! “开城门!林栋!开城门!” “夫人!”林栋又恼又急。 “你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你在为虎作伥,在陷四方城于不义! 你开不开城门,不开?好,我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杀掉!” 林夫人拔出刀来,就对准了自己的肚子。 什么? 夫人怀孕了? “开,我开,你别冲动,别冲动。” 听到这里,桑宁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凌飞飞守在身边。 林栋放她进了城,桑宁就知道事情妥了。 “我昏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属下扎了夫人十二针,您才醒来。”凌飞飞含泪说道。 此时,她身体的异常,也不再是秘密了。 “怎么样,林栋放物资队过去了吗?” “主母放心,全送过去了。” 这时,林夫人端着饭食进来了。 “夫人,您醒了,您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家的大夫什么都查不出来。” “没什么,气急攻心,林将军没给我下药。”桑宁眨眨眼,笑着说。 林夫人却没有半分开心,还是蹙眉担心。 “要好好休养,不要劳累,万不能损了身体,您的福气,全在后头。” 那是。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稳坐皇后之位的。 林夫人又歉意的讲了林栋之所以反水的原因。 竟然是为了他从小失散的妹妹。 “他们很小的时候,家里出了事,导致兄妹离散。 前一阵儿,大长公主传信,说找到了他妹妹,而且已经成了花世子的侍妾,若有了身孕,就会抬为侧室。 我夫君找了妹妹很多年,时常为此事痛苦。 大长公主说的他妹妹的特征,半分不差,还送了画像,所以他……” 第436章 众叛亲离 "这是不可能的,花世子没有侍妾。"桑宁坚定的告诉她。 林夫人吓了一跳。 “夫人说的当真?可她传来的画像与我夫君记忆里的妹妹十分相像,眉间还有一颗小痣。 夫君说那就是他妹妹。” “那只能说明她认识你们妹妹,或许人就在花家,但侍妾一说,肯定是骗你们的。” 看来就是如此了。 “那大长公主对夫君的身世了如指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他妹妹,这人,真是可怕。” 林夫人坐立不安起来:“夫君去花家救他妹妹去了,会不会出事?” “那肯定的呀!花家是他能闯的吗?” 这两口子可真虎啊,不知道花家有多可怕! “赶紧追他回来!” 林夫人慌忙去喊人。 “夫人,夫人——将军他……” 一个士兵远远的跑过来。 林夫人身子一软,顿时瘫在地上。 “林将军怎么了!”桑宁大声呵问。 “将军他被人提回来了!” 提回来了,提回来……头! 林夫人脑子一轰隆,就觉得肚子好疼。 她捂着肚子,面色惨白。 凌飞飞一看,就知她动了胎气,赶紧找出一枚药给她吃下去。 桑宁也是惊住。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栋就被…… 林栋就被提回来了! 是祈白和凌舟提回来的。 两人把骂骂咧咧的林栋扔到地上。 “连京城都进不去,还想进花家找人。”祈白冷冰冰的声调没有起伏,却极具侮辱性。 然后他们向桑宁行礼。 林栋满脸通红,又不甘咒骂:“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曾经是大长公主的黑甲卫,你连一个都对付不了,还想救人,确实是莽撞。”桑宁说。 “大长公主给你的画像呢?快别骂了,给他们看看,兴许知道在哪?” 什么? 这俩人知道! 林栋不敢再骂了。 赶紧从身上掏出画像。 两手展开举着给祈白和凌舟看。 “欢喜。”祈白说。 “死了。”凌舟说。 林栋期冀的目光慢慢覆灭。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桑宁赶紧问。 这一点很重要。 她得确认不是因为林栋开城放行才导致他妹妹的死亡。 虽然她不认为大长公主的消息会那么灵通。 祈白禀告:“十天前,欢喜和欢意,下了迷药要猥亵世子,被大长公主下令打死。” 十天前。 也是大长公主给他下命令的那天! 所以,她一边打死了妹妹,一边又骗他卖命! 完全是把他当傻子使! 欺人太甚! 林栋又痛又恨,还不如从来不知妹妹的消息,这样他还能幻想她一直在不知道的地方安稳活着。 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残忍的毁掉! 桑宁低声问祈白:“你们不跟着静雅,来这干什么?” “大长公主又召来宁州的十万军马,从侧面对我们攻击,主人让我们护送夫人离开。” 又来十万兵马。 她要将霍家军困死,怕是很快还会有人来! 桑宁都活不久了,还有什么必要再浪费人力。 “不需要,你们快回到她身边去。” 她得好好想想,还能去哪里借兵。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只要再拖一拖,就能等来援兵。 林栋悲伤过后,目光是浓浓的仇恨。 “燕栀南!你当我是你布局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我偏要给你杀个措手不及!” 桑宁万万想不到,林栋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先皇,是先先皇与燕栀南的儿子! 饶是凌舟和祈白两个木头人,都双目骇然。 “这事儿千真万确,当年先先皇死时,所有近身宫人全部陪葬,但是有一个内侍侥幸逃脱。 他逃出了皇宫,一直居住在破庙当乞丐。 我小时候经常给他吃的,他便教了我功夫。 后来他死的时候,不想带着这个秘密死,就告诉了我。” “……” “……” “不可能的,亲姐弟生出的孩子,大概率是傻子,先皇并不傻。”桑宁咧咧嘴。 她怀疑是那内侍怀恨在心编造的。 这听着就很野史。 “谁说他们是姐弟。”林栋冷笑,“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燕栀南,她根本就不是大长公主!真正的大长公主,已经死了! 八岁的时候,就在冷宫活活饿死了,燕栀南,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顶替她的身份活下来。 和先先皇,一起相依为命多年,世人只以为是姐弟情分,却不知是夫妻情分!” “后来,先先皇登基,封她为大长公主。 为巩固朝堂,她做了很多很多事。 只是后来,先先皇有了皇后,又有了很多妃子,大长公主就与先先皇疏离了。 这时候,已经没落的花家掌门人求娶大长公主,她便答应了。 之后几年,大长公主与先先皇关系很差。 直到花驸马身死,两人才又和睦。” 林栋说完,其他人更震的说不出话来。 只有桑宁,双目放光,还从中延伸出其他故事。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我猜花驸马是被他们害死的。 咱们得赶紧把这事宣扬出去,花家会不会分崩不说,至少拥护大长公主的人会少,她名不正言不顺,根本不是正统皇族!” 这个时代,太注重血统。 哪怕霍家军是正义之师,也还是受人诟病,骂他们是乱臣贼子。 现在倒是看看,谁的身份更不堪。 "可那内侍早已死去多年,咱们根本没有证据。"林栋苦恼的说。 “证据,证据咱有啊,找上一个老太监,让他冒充,真名真姓真故事,让他们尽管查!” 任何时代,都不能小瞧言论的力量,那是真能杀死人的。 “还有,朝廷还有那么多老臣,我不信他们以前一点端倪都看不出,只要找到一两个作证……” “大长公主的宫闱秘史啊,这连特意宣传都不用,百姓最喜欢听了。” 若大长公主只是个政治手段强悍的女人,桑宁是很佩服的。 但很显然她不是。 她的手段太过阴毒,没有人性底线。 所以,她也不给她留脸! 让她尝尝晚节不保,众叛亲离的滋味。 林栋双目熠熠:“我看行!” 第437章 喜爱的姑娘被祖母杀了 “我知道一个离宫多年的老太监。 ”祈白说。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赶紧将他带来,我们先去说服一下宁州那个将领试试!” 桑宁裹了一下衣袍,感觉自己像一个冰雕,没有一丝人该有的温度。 “祈白。”凌舟在身后低言,“你现在有点奇怪。好像越来僭越。主人的命令,是让我们护送夫人离开。” “凌舟,世子让我们跟着主人的那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只听命令的木偶,你不觉得,我们的人生,开始有意义了吗?” 凌舟默然不语。 祈白转身,他在想着那个老太监。 一年没见了,应该还没死吧? 后背突然一凉,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凌舟…… 没想到,你也是…… “祈白,你大概忘了,无情,才能活的长久……” “来人,来人!”林栋大喊。 凌舟没有再管别人。 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把桑宁掳走。 桑宁被凌舟打晕带走。 祈白捂着伤口爬起来。 什么无情,既无情,又何必刺歪! 但凌舟忠于大长公主是事实了。 真糊涂啊。 他还是因世子,才有了名字,怎可放弃新生的机会…… 现在,得赶紧去通知主人。 …… 桑宁再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 天是黑的。 洞里生了三团柴火,她就在柴火的中央。 她吓得坐起来,还以为正在被人火化。 柴火后,黑衣黑面的凌舟像个地狱使者一般坐着。 火光将他的影子映在洞壁上,犹如巨兽。 “我以为你死了。”他冷漠的说。 桑宁的身体像一坨冰,要不是还有呼吸,谁不认为是一具尸体。 真是太奇怪了。 “哦,是快了,还有十天。” 本来还有二十多天的,但是她现在打算吞下符水,让自己多些力量。 符咒不管是临死前喝下,还是现在喝下,都只会再活十天。 反正她绝不能落入大长公主手里。 她身上一直带着一瓷瓶水,就是时刻准备着喝符水的。 桑宁拿出符纸。 “什么东西?”凌舟一把夺过去。 “是药,你也不希望我现在就成为一具尸体吧。”桑宁软弱无力的说。 “我得了寒病,每天都需要喝符水,要不然,会冻死在梦里,彻底醒不过来。” 凌舟明显感觉不信,谨慎的看看符,又闻了闻。 最终还是递给她。 “别想耍花样,你在我手心逃不走。” “我知道。” 桑宁接过纸,点燃了塞进瓷瓶,等彻底融化后,一口气喝下。 同一时间,青山道观。 打坐的宋道长和柳道长同时睁开眼。 “终究还是到时限了。” “师弟,闭观锁门,咱们助她最后一程!” 二人拿出鼎炉底下的符咒,坐在蒲团,一起刺破中指,将血滴落在符纸上,淡淡的光芒从指尖逸出,将符纸包裹。 桑宁感觉到一阵儿暖意。 从冰凉的骨缝里往外蔓延。 还有久违的力量。 她终于又感受到了正常人的温度。 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凌舟又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体温真的恢复正常了。 “你得的是什么病?真的还有十天寿命?” “不治之症。” 凌舟的眼神有些变化,似乎是同情。 桑宁可不信。 毕竟,他连一起生活多年的同伴都杀。 可见冷血无情。 她又蜷缩在干草上,闭上了眼睛。 好在凌舟没有搜身,身上东西都在,可能觉得她实在无害。 凌舟又盯了她半晌。 原本他可以一口气把她扛到京城的。 但是他很想搞明白一件事。 这也是他自入了黑甲卫以来,第一次产生好奇。 大长公主气势凌厉,霸气可见,可号令三军。 而桑宁,看起来那么柔弱,一副风吹即倒的模样,一出帐子,缩着头,包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说话也无半点厉气。 但这样的女人,也可号令三军。 且整个霍家军的将领,对她无不恭敬顺从。 他就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桑宁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 凌舟也靠在山壁睡了过去。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点香味,又似乎没有。 凌舟做了一个梦。 梦见大长公主拿剑指着他,厉喝:“背叛者死!” 那是从八岁开始训练,他们就喊的口号。 这口号,好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乃至他一有不敬的想法,就会做噩梦。 凌舟额上冒出汗来,使劲想挣脱梦境,可全身好像被束缚住,怎么都醒不了。 直到他身上传来剧痛。 疼痛让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桑宁微笑无害的脸。 而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金钗。 无情,才会活的长久。 他忘了,无欲,也会活的长久。 而他唯一的一次好奇,就葬送了自己的命。 …… 花家。 守卫重重的玉福院。 花郡王进了院子。 就算被幽禁,这里也无人敢慢待。 屋内的火炉生的旺,少年就坐在窗边,静静的雕刻着手里的一块木头。 他真是冰雪一样干净的人儿。 花郡王有些恍惚。 依稀记起那个早逝的女子。 儿子像极了他母亲。 “言儿,别弄这些了,让你祖母知道,她又要生气。” “父王一生都听祖母的话,她又对你满意了吗?” 花郡王无言。 他不说话,少年也不语。 一室寂静。 按照以往,花郡王待一会儿就会走了。 但是今天,他一直也不走。 “父王,您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孩儿要休息了。” “言儿,你母亲,是被你祖母杀死的。” 花郡王终于鼓足了勇气,对上儿子澄澈的双眼。 而少年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你知道?” “知道。” “你……”花郡王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儿子,“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了,他却从来没询问过一句! 这个儿子,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又有没有怨恨过祖母,还有他这个窝囊的父亲? “十岁,你喝醉了。” 父王喝醉了,说母亲是被祖母杀死的。 趁她生孩子虚弱,在养身汤里加入了引发血崩的红花。 因为她的身份太低微,配不上家世显赫的父王。 “怪不得……怪不得你从那时起便不再亲近你的祖母。 言儿,你怪父王没用吗?” 花不言摇头。 父王也抗争过。 抗争的结果就是醉酒骑马,从马上跌落伤了根本,再不能有子嗣。 他也成了金尊玉贵,谁也代替不了的小世子。 父王是故意的。 他不怨。 依照父王温和的性情,这已经是做的最大的抗争了。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心爱的妻子,还有没娘的孩子,他选择了……伤害自己。 报复了母亲,又给了唯一的儿子最好的。 哪怕他是从一个小吏之女肚子里生出来的,哪怕他是别人嘴里的傻子,也依旧稳坐世子之位。 “言儿,如果是你,你喜爱的姑娘被你祖母杀了,你会怎样?” 第438章 吃屎赶不上热的 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有了起伏。 少年站起身,看向窗外,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言儿,你出不去的。” 是的,他出不去。 花不言很快又退了回来。 “父王,她们兵戎相见了吗?” “没有。” 花郡王的眼神隐含着更多的悲痛,还有难以言说的怜悯。 花不言瞬间就懂了。 “祖母要利用我对付她是吗?” 花郡王一惊,没想到儿子马上猜出来。 “霍静雅为救桑凝儿,在攻城。她带的队伍着实厉害,徒手爬墙,须臾搭建人梯,霍家军咬住队伍不放,她要进城是早晚的事。 我听见你祖母在安排什么人,说她一旦进城,不必阻拦,直接引来花府。” 花府如今一定做好了安排,这还用说吗? 可笑他虽然担了个郡王的名头,却没有实权。 不仅是他,花府所有人,都没有。 一大家子,全掌控在母亲手中。 儿子的那两千黑甲卫,显得多么珍贵。 “霍四嫂被祖母抓了吗?”少年眼眸微微睁大。 “没有。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你祖母也在为此发怒。” 花郡王不管别人,他只想让儿子逃离这是非之地。 “言儿,你的黑甲卫呢?让他们来带你走吧,如果霍静雅也能放弃一切,你们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夫妻。” “父王……” “父王那还有两千可调动的私兵,一起助你逃走,应该是没问题的。你以后,忘了自己的身份,姓什么都可以。” “祖母不会罢休的。”花不言太了解大长公主了。 他比花郡王看的还要透彻。 刚才守在外面的,是陆逊。 看,他是多么宝贝的一个人,值得让祖母身边第一人在外守护。 “花府任何一个人都能走掉,孩儿走不掉的。 黑甲军,一个都不可以浪费在我身上。 父王也别动私兵,你知道的……孩儿从小,最怕有人因我而死。” 是的,他很小的时候,身边的奴才被罚都会受惊。 第一个小厮因伺候不周被打死的时候,他做了好几天噩梦。 后来,他就不要人伺候了。 只留下小语一个。 但是,母亲说,他是花家唯一的掌舵人,生死看多了,就是小事。 他要习惯。 以后惩戒奴仆,从未避讳他。 后来,儿子也像是习惯了。 再有人死,眼神也没变过一次。 但这不代表他心里不痛苦。 “你不该,不该生在花家呀!”花郡王差点落泪。 他心太干净了! “父王,你给小雅传信,不要进城。都是祖母的阴谋。父王,孩儿求你。” 花不言重重跪在地上,磕头。 “好,父王答应你。” 但是,终究还是要对上的。 早晚而已。 到时候,言儿该怎么办啊? …… 桑宁好不容易等到天亮。 从山里跑出去,正好碰到带着人马寻找她的冯大力和秦望远。 两人满眼血丝,一看就是寻找了一夜。 见到桑宁,冯大力像是卸下了身上的一座大山,陡然松了一口大气。 “主母找到了,快去通知静雅队长,让她回来!” 身边亲卫马上急急奔去。 “静雅去哪了?” “她以为您被抓走了,在攻城!” “主母,霍家军全出动了,如今被三方围困,不知能坚持几天,您必须离开!” 冯大力牵着马焦急催促,“按照时间,西北军还要至少五天才到,属下不敢让您冒险。让秦叔护送您走!” “冯大力!” 桑宁一跃上马,“跟我去会会宁州军首领!” 二十万霍家军儿郎,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掉。 但凡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搏上一搏! 桑宁一马当先,迎着寒风绝尘而去。 “主母的身体……”秦望远惊愕。 好了? “就算好了也是去送死,快追!” 冯大力一甩马鞭,急忙追赶。 战场上,刚刚鸣金收兵。 阵前就多了一声清脆嘹亮的叫喊。 “我乃霍家军主母桑宁,想与顾忠将军一谈!” 等冯大力赶来,桑宁已经被扭着胳膊进了敌方军营! “我乃霍家军游骑将军冯大力!告诉你们将军,若敢动我家主母一根指头,必踏平此处!” 顾忠的军队排排挥枪挡在面前。 冯大力不敢贸然杀进去,急的人马乱转。 “不行,秦叔,你回去看看,还能不能调兵过来!” “好!” “秦叔!” 冯大力睁大了眼睛。 顾忠的军队,就驻扎在隆安城的外围。 此刻,隆安城的城楼上,出现了一个浅紫色的身影。 那正是刚才桑宁穿的衣服。 她被押上了城楼。 顾忠想干什么? “顾忠!你敢……”冯大力又是一阵嘶吼。 远远的,桑宁对着他这边做了个手势。 是让他不准动的意思。 秦望远拉住冯大力,咽了咽口水,“大力,再等等……啊!” 他惊惧的睁大双眼,感觉嗓子犹如堵住了一层棉花,心脏都停止跳动。 桑宁爬上了栏墙! 她,一跃而下! “主母——” “主母——” 冯大力和秦望远目眦欲裂,再也不能控制。 “杀进去,随本将军……” 杀字还未说完,桑宁的身体,被一道长鞭卷住,被救了。 冯大力和秦望远,同时喘了一大口气,浑身已是冷汗淋漓。 桑宁被提上了城楼,顾忠一鞭子狠狠甩在墙上,墙砖留下深深的鞭痕。 “老子真是服气了!你到底是不是桑修齐的女儿! 娘的,你是脑子有病吧?跑这儿来寻死!” “你说的,我敢跳城楼,你就听我说话。顾将军,现在能听我说了吗?”桑宁面不改色。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怕死?” 一个人敢进敌营就算了,还毫不犹豫跳城楼。 顾忠真是艹了娘个蛋! 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人。 “因为我赌将军不敢让我死。” “笑话!本将军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们身后还有人,等援军来到,会端了我这一支军队,为你报仇。 但是,前提是,你够格吗?若你们的援军真的会来,且朝廷军失力,本将军带人投靠霍家军。 你觉得霍长安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拒绝这十万军队吗?” 说白了,顾忠并没有对大长公主很忠诚,他在等谁有胜券,好择良木而栖。 “顾将军,你这样,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桑宁嘲讽。 “你!信不信本将军……” 第439章 攻进城了 “该抢功的时候,还在观望。最坏的打算,我援军没有及时赶来,霍家军被灭。 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又能维持多久。 到时候,要么我军重整旗鼓,一统天下。要么,东阳分崩离析,群狼环伺之下,很快会被外族侵占。 你又能落着什么好?” 顾忠眼神不定,脑子急转。 桑宁说的,他当然知道。 他也很想投靠一个明主。 但是,他和霍家有仇! 等顾忠想了半天,才忽然惊觉,自己已经被桑宁绕进去了! 他明明在问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怕死! “桑凝儿是吧?” “是桑宁。” 桑宁迎风站立,眼神坚韧,像一株不畏风雪的白杨,笔直不动摇。 霍长安竟然娶了一个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 还真是好运。 顾忠有些嫉妒。 “管你是谁!我不信你什么都不怕!一个全是男人的军营,你一个敌军女人敢走进来,真的会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本将军不杀你,把你赏给将士,你说,霍长安还会要你吗?” 顾忠盯着桑宁,想看出她脸上的害怕。 没有女人不怕这些。 她为了霍家能孤身前来,可见极爱自己的丈夫,她不怕死,不代表不怕失去贞洁。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 桑宁叹了口气。 “你不用试探,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以前,我在西辽人面前,也曾吓破了胆。 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女人,蒸煮儿童,甚至被他们往嘴里塞过孩童的胳膊。 我是女人,可也是军人,也是从血海尸身,国仇家恨中一路走过来的。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畏惧。 顾将军,为天下苍生而战,不分男女。 不要羞辱任何一个军人。 羞辱我,便是羞辱你自己。” 顾忠:“……” 他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平白矮了一截。 只抗辽抗北蒙这事,霍家军就是全东阳不可超越的军队。 谁也比不上。 为,天下苍生而战? 顾忠愣愣的看着桑宁。 “将军!你看下面!” 城楼下,又多了一队少年军。 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往前走。 因为只有他一人过来,又那么小,看起来金尊玉贵仙童一般,所以没人真去刺杀。 反而让他一步步走进了阵营。 是锦棠! 桑宁一急,但又想顾忠应该是不会对她怎样了,所以没出声。 “我是霍青川之子霍锦棠,可否见一见顾将军?” 又一个不怕死的! 这霍家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让女人来,就是让孩子来! 搞什么? 显得他们很能耐是吗? 是能耐,毕竟他家没有这样的女人,也没有这样的孩子! 霍青川之子,真是生的好样貌! 顾忠沉声喊:“带上来!” 锦棠被带上城楼。 和桑宁一般,不卑不亢,眼眸澄亮,面不改色,有礼有度的打招呼后,站到桑宁身边。 这孩子,简直绝了。 顾忠又嫉妒了。 “霍青川之子,霍锦棠,好样儿的,你来这干什么?” “顾将军,我怕你不知四婶婶在我家的分量,所以来加个筹码。 今日,我和四婶婶同生死。” 顾忠:“……” 桑宁无奈的摸摸锦棠的头。 眼睛又发酸了。 好锦棠。 这么好的侄子,她真是舍不得死啊。 顾忠来回踱步几次,终是道:“当年霍镇南路过冀州,顺便抽查军营事宜。 因我被人构陷,穿错了军服,就被他下令重打三十军棍,他不听辩驳,对我们这些小兵小将不放在眼里,下令后就离开。 害的我被穿插了钉子的军棍打残了双腿,若不是后来遇到神医,本将军哪还有今日!” 顾忠就是忘不掉这个仇! 霍镇南差点毁了他一生! 但凡那日他查明原委,但凡他盯着行刑,他都不会如此痛恨! 直到如今,过去十多年,他的屁股,大腿,遇到阴雨天气,还会疼痛! “霍镇南已经死了,本将军也不可能找他报仇。 本将军也不是不懂大义,为了一己私怨,弃百姓于不顾。 但凡他的儿子,能给我磕头认错,这事儿就了了!” 顾忠也明白。 事情也不能全然怨霍镇南。 他身居要职,确实很忙,又觉得军令如山,不愿听他辩驳,更没时间给一个小兵监刑。 最怪的,当然还是陷害他的人。 但也确实是霍镇南的命令,直接导致他差点成为瘫子。 所以,他才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 ,霍镇南的儿子,各个天之骄子,霍长安又是三军统帅,将来或可是九五之尊。 怎么可能给他磕头认错! 再说他也不敢真的让人磕头认错。 其实只要有个态度就行了。 桑宁和锦棠对视一眼。 就这样? “我和霍长安夫妇一体,他不在,我可代表他的意思。” 桑宁一跪。 顾忠吓了一跳。 接着,锦棠也道:“我是霍青川之子,替父一跪也是可以的。” 他也一跪。 顾忠只觉得双膝一软,竟然也当场跪了。 桑宁和锦棠一看。 那就磕头吧。 只是还未磕下去,顾忠就大叫起来:“够了够了!不准磕!” 到底磕还是不磕? “顾将军,我公爹或许有疏忽的时候,但绝对不是有心的。 差点害了你,我们替他道歉也是应该。” 锦棠点头,小小的人万分郑重:“对呢顾将军,同为东阳将士,为何要自相残杀,我不想让那么多人死了。 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你若还生气,再磕一百个响头,我也是愿意的。” 顾忠顿时羞愧难当! “本将军,停战!” “还有,我已与东边曹寅达成协议,若攻一起攻,若停一起停。 这就派人去通知曹将军!” 顾忠和曹寅一起停战,剩下的就只剩朝廷军。 胜利在望! 桑宁和锦棠笑容满面的出来,对着焦急等待的众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大家齐声欢呼。 然而,前面马上传来不幸的消息。 “传信晚了!静雅队长已经攻进城去,城门马上关了!” 糟了! …… 霍静雅的速度太快了,她带着一万人马攻进了城。 花郡王的信儿传的也晚了。 进城之后,城门就关上了。 城内,有种山雨欲来的寂静。 第440章 寡妇脸倒胃口 "静雅,我觉得不对劲。" 程若瑛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目光犀利的扫视着偌大却寂静的燕京城。 “我们还是退吧?” “退。” 霍静雅也直觉不好。 虽然炎叔传来的消息,大长公主已经把能派出去的军马都用来围困霍家军了,京城的散兵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人,但是,征战这么久,她对危险也很敏锐。 这个时候,京城应该乱起来才对。 安静是不可能的。 马头正要掉转,前方传来混乱哭嚎。 一群逃难的百姓,大包小包,拖儿带女的往这奔跑。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逃命啊!” “谁和谁打起来了?”副队长张明抓住一个男人询问。 “四大世家打起来了!大长公主是假的!其他三家要把花家人杀掉投诚新主,打起来了!” 张明又连续抓了几个人,都这么说,连小孩子都这么说。 与此同时,京城开始乱了。 混乱的响声传过来。 远远的,皇宫的位置,冒起了浓烟。 可见真的是乱了! “霍静雅,霍静雅!我家郡王请求您去救世子,还有霍四夫人!他们被关在花府!” 人群中,有人大喊。 “怀山王造反了!大长公主进宫救小皇帝了! 世子和霍四夫人危急——” “ 你认识这人吗?”程若瑛问霍静雅。 “不认识!” 霍静雅将人抓过来。 厉声恐吓:“你敢骗我?活的不耐烦了!” “小人不敢!” 那侍卫打扮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只刻了一半的木雕。 霍静雅当然能认出,那是花不言的手艺。 “小人说的全都是真的,望静雅小姐赶紧去救人,花家众人全被老太君禁在府中,想不到其他世家联手……小姐,小人以死明志!” 小侍卫一下子抹了自己的脖子,“求您……” “去花家救人!”霍静雅心急如焚。 “等等。”程若瑛制止她。 “要不我先带几个人去查看一下。” 虽然她也心急,但在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她却知道,燕明宇和他身边的人最忌惮的就是大长公主。 做什么事,最先想的就是怎么瞒过她。 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她总觉得不会连自己家都保不住。 “我怕晚了,四嫂会有危险!” 霍静雅攥着拳,她也知道老妖婆不简单,可是…… “你不知道,那老妖婆除了花不言,其他人的命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果花府有护卫,一定全用来守着花不言!” 这下程若瑛也不敢耽误时间了。 “那好……” “静雅队长!炎老将军的信!”一道喊叫。 百姓中,一个穿的破烂的年轻小伙子拼命的挤过来,递上信。 以前炎虎的信,都是送到桑宁或邵青的手上,有时会给其他将领传阅。 霍静雅也是见过的。 她展开,确实是炎虎的字迹,上面还有他的印章。 “炎叔说调五千人马去南城,截住大长公主的黑甲军,让大长公主孤立无援!” “看来,那老妖婆确实进宫救驾了!” “张明!你和若瑛姐带五千人去南城,我带人去花府!咱们兵分两路!” “好!” …… 程若瑛和张明带人一路往南,越往南,越安静。 两人再次停下来。 不安再次从心底浮现。 没有了喧闹,远处的一些声响变得清晰起来。 城门处,天空忽然升起信号箭。 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的放射。 “这什么信号?” 每个军队有每个军队的密语,程若瑛不懂。 张明看完后,喃喃道:“平安……” 谁平安? 这是给他们的信号。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 上当了? “前头是谁在带队?赶紧,黑甲军得到命令正赶往皇宫,快去截住他们!” 不远处传来喊声。 张明和程若瑛望去。 一个身形高大,颇有气势的男人站在那,看模样,与炎猛有七八分相似。 “炎老将军!” 张明刚受到惊吓的心一下子放到肚子里。 他刚要带人过去,被程若瑛阻止。 “张副队长,你瞧瞧炎老将军的脸是不是不对?” 因为程若瑛曾戴面具很久,所以看人脸时就形成本能,超仔细。 炎老将军的脸,很僵硬,而且眼睛一直瞪着,连眨都不眨。 越看越不对! 张明倒吸一口气:看着竟像是死人! “炎老将军,他们有多少人?”程若瑛大声问。 炎虎的嘴没有动。 却有一道冷嗤传来。 接着,炎虎的身躯直直的向一旁倒下。 露出后面操控的人影。 “一共,八千人!” 瞬间,周围出现了众多人影。 黑衣,黑面。 黑甲军。 怎么……可能? “杀!” …… 与此同时,霍静雅带领的那一支队伍,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走至一半,她便停下了。 根本没有三大家族围攻花家的事。 她要退离之时,出现了一批黑甲军,把路堵住了。 大长公主出现了。 “霍静雅,当年玩泥巴的丫头片子,转眼竟能带兵打仗了。 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 “老妖婆,一年不见,你怎么像老了三十岁。难道是亏心事做多了,冤魂缠身,夜里睡不着觉?” “伶牙俐齿!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不受管教的样子!” 大长公主想起以前。 她其实也想过与霍镇南做个亲家。 毕竟他镇守边疆,儿子各个出色,是东阳不可或缺的人物。 若孙子娶了她,也有助益。 但霍静雅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实在顽劣,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非但没助益,还带坏了她孙子。 所以,后来她就越来越讨厌。 霍静雅夸张大笑:“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我有娘有爹的,用的着你管教! 有那时间,管管你那些庶子,庶孙的,别老盯着小言子一个人祸害。 整天面对你那一张寡妇脸,真的很倒胃口好吗?” 死丫头,嘴巴比以前还要气人! 大长公主目光阴郁。 扫过她身后的一众队伍。 “听说你的精英军,很会团结作战。进可攻,退可守,百人可抵千军。 不知分散开来战力如何? 我黑甲军两个,对付你一个,又如何?” 第441章 帮我取出盒子 什么意思? 黑甲军不是只剩两千了吗? 看着密密麻麻出现的黑甲卫,霍静雅明白了。 根本不是四千黑甲军。 老妖婆隐藏了兵力! “你竟敢私扩军队!” “错了,本宫是奉旨扩军!” 大长公主像看一个死人,眼神冰冷无情,轻飘飘一声令下: “杀无赦!” …… 城外,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酣战。 朝廷军终于被霍家军联合顾忠曹寅全部剿灭。 但这支精锐之师,也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主帅邵青阵亡。 来不及休整,他们再次对城门发动攻击。 城门开了。 无人的街道,一望到底。 所有人都在等候桑宁下令。 桑宁却迟疑了。 炎虎没有传出消息来。 静雅的军队也没人回来。 桑宁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寻找霍静雅。 可是……她不是一个人。 还有十多万将士的命! “属下想先进去探听消息,请主母应允。” 冯大力满身污血,单膝跪到桑宁面前。 桑宁知道他是想进去救霍静雅。 他也知道城内的情况不对。 所以话里的意思,是单枪匹马进去,不带一人。 “大力……” “主母,属下会用最快的速度,传出消息。” 冯大力已下定了决心,没等桑宁再说什么,已经站起身,朝城内跑去。 “力哥!” “力哥!” 几声焦急的喊声之后,几个兄弟也跪到桑宁面前。 “去吧,分散行动,探听消息为重!全都平安回来!”桑宁哽咽。 “是,主母!” 这将是决定性的,最后的一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们的底细,大长公主摸的清楚,可敌人的底细,他们却一无所知。 只凭猜测,她绝不会只有这点明面上的兵力。 那些赃款,到底用在了哪里? “邵将军的遗体,收殓好了吗?”桑宁问裴明安。 “主母放心,已经入棺。” “松辰呢?” “哭了一场,小公子和念惜小姐陪着,还好。” “你去安抚一下将士,我现在,实在不想说话。” 裴明安明白。 虽然打了胜仗,但死了那么多兄弟,城内还情况不明,士气很是低落。 他再悲痛,也得强打精神, 鼓舞一下。 裴明安站在前面讲话,讲到一半,就看见邵松辰,穿了一身略大的铠甲走上前来。 “裴军师,子承父业,以后我就是霍家军的一员。” 邵松辰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不知什么时候,也长高了。 已经达到了裴明安的鼻子。 一双眼睛还肿着,却透着不服输的韧劲儿。 “好孩子。” 裴明安想说子承父业不是这么用的。 但想一想好像也找不出毛病来。 桑宁走过来,重重拍在邵松辰的肩上。 “好!虎父无犬子,邵松辰,你爹会为你自豪的!” 战争终将结束,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薪火相传,后继有人,他们这些人或许经历了苦难,但是后辈,必会沐浴阳光。 桑宁给邵松辰正了正头盔,目光又迸发出精神。 但是她还是要给这小子配些守卫。 这是邵将军唯一的儿子。 以后,是要承接功勋的。 …… 花家。 玉福院外。 一波又一波的刀剑声过去,始终没有人能进来。 留在这里的黑甲卫,个个是精锐中的精锐。 花不言登上了三楼书阁。 打开窗户,他看见外面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那是父王的私兵。 父王还是来救他了。 “小语, 父王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郡王,郡王他不忍您不开心。” “不对。死了那么多人,我会更不开心。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难道消息没有送出去?” 花不言喃喃自语。 很快,外头又来了人。 是二叔三叔四叔他们。 “让开,我要见花不言那个小杂种!” “敢对世子不敬?”黑甲卫抽出刀来,毫不客气的指过去。 花二叔并没意识到危险。 “什么世子!狗屁的世子!燕栀南根本不是皇室血脉!她一个来历不明的玩意儿掌控我花家这么久,凭什么? 我父亲也是被她所害,花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招来这样一个毒妇!” 除了花郡王,其他花家人,都不是大长公主所生。 所以花二叔尽情辱骂。 “你们黑甲军还不弃暗投明,让花不言也把那两千人交出来,要不然,我定联合朝臣……” “唰——”寒光闪过。 花二叔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剩下的人吓得白了脸。 一排黑甲卫将刀放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住手!”花郡王跑了过来。 “大哥,我们错了,救救我们!” “郡王,他们可是想害世子!”陆逊冷冰冰的道。 “大哥,我们没有,只是想把黑甲军要过来。” “滚!”花郡王一脚一个把人踢走。 然后命令陆逊:“让开,本王要进去!” “郡王,对不起,没有大长公主命令,现在谁也不能进!” “那你就连本王也杀了好了!” 花郡王强硬的往里闯。 但是很快就被陆逊五花大绑。 “陆逊!你这是要把我儿逼死,你看老太君会不会饶了你! 陆逊你这个狗娘养的!放我进去! 燕栀南!燕栀南你为什么不肯放了我的儿!” 郡王崩溃大哭。 花不言从来没见温和的父王这般模样。 也第一次见识到他对祖母的不敬。 他知道,出大事了。 想到父王临走时,他回答了他先前问的那个问题:言儿,如果是你,你喜爱的姑娘被你祖母杀了,你会怎样? 他说:大概比父王做的要决绝。 想到这里,花不言一个趔趄。 “主子……”小语担忧的扶住他。 “小语,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主子让小语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替他去死。 可是花不言,不会让小语去死。 只是让他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前我经常去的小河边,第三棵柳树下,埋着一个盒子,你把它取出来,里面有一封信,你要照着上面的事去做。” “可是主子,奴才现在也出不去。” “没关系,什么时候能出去了,你再去拿。” 小语大力点头,应是。 花不言就下了阁楼,他喊陆逊进来。 第442章 皇家权柄 "陆逊,告诉我,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世子,主人都是为了您。”陆逊声音毫无起伏,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花不言点点头,手上多了一把刀,漫不经心就划了自己的手臂一刀子。 “世子!” “祖母应该告诉你,要确保我毫发无损吧?” 陆逊眼里有了起伏,看着源源不断流出的血,也慌乱,脚尖微动。 “你该知道的陆逊,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若你也想捆住我,会发生什么,怕你承受不起。” 陆逊就没敢再动。 “世子,属下是不可能放您出去的。这是主人下的死令。” “好,不勉强,那你告诉我,你们是在做什么?” “世子……” 陆逊看着花不言手里的刀,还是跪下来。 “主人说若您执意想知道,就让属下全部告知。” “主人这辈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东阳国。 也是,为了您! 您不知,主人付出了多少! 从先先皇时期……” 从先先皇时期,就是她在背后努力维持着这个国家的稳定。 到先皇,情况好了些,大长公主也轻松了些。 但苍天无情,灾祸不断,国库空虚,又引来外邦觊觎。 直到五年前,外邦诸国派使者来年贺。 他们嚣张跋扈,已完全不将东阳放在眼里。 监视他们的黑甲卫甚至窥探到西辽和北猛早已结盟的消息。 这两大外邦,妄想联合吞并东阳! 且西辽已经往东阳输送了不少奸细。 大长公主连夜与先皇商讨。 最后就是大长公主开始淡出皇权中心, 退到幕后开始敛财养军。 当时东阳所有地方上的军队都被秘密抽调了一批人,组合成一支新的军队。 如今已达四十万人,这还不包括又多培养出的两万黑甲军。 原本,这些人是用来对付外邦的。 可没想到霍家军犹如神兵出现,竟凭借震天雷同时击退了西辽和北蒙。 那现在,这批军队,就用来对付霍家了。 “二十万大军只是试探,如今看来,霍家已经没有了震天雷,不足为惧。 宏康拖住了北宫军,西北和北疆的人马加起来也才二十万,等他们前来,逐个击破,大长公主算无遗漏,霍家军不会有胜算的。 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世子,霍静雅只是您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经历,等再过两年……” 陆逊的声音被打断。 外面又响起了打斗声。 这一次,来的人不普通,一连死了好几个黑甲卫。 是祈白! “祈白!你当真糊涂!”陆逊冲出去大喝。 “你才糊涂!今日,我一定要带世子离开!” “哼!自毁前程!” “你才是自毁前程!燕氏已失去民心,大长公主是假的!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 “祈白啊祈白。”陆逊摇头,眼里有高高在上的嘲讽,还有唯我独尊的狂妄。 “要不你坐不到我的位置呢!蠢货一个!大长公主是假的,但,世子是真的!” 什么意思? 不等大家想明白这句话,陆逊已经下令把祈白和他带来的人斩杀。 “住手!” 花不言站在一排阻拦他的人后面,清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像以前一样,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但祈白见过他在霍静雅面前的样子,那眼睛里的光,比夜里的星辰还要耀眼。 在花府里的世子,是没有灵魂的。 祈白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不由大喊:“世子!主人还在!她让我们来问您,愿不愿让她劫持,威胁大长公主?” 众人:“……” 她还在。 少年的眼里,闪过清浅的笑意。 也就小雅能问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目光掠过高高的围墙,好像能看到那个在人群中厮杀的身影。 她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呢? “不愿。” “走,去她身边。” “她在,你在。” “她亡,你亡。” 花不言盯着祈白,目中,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是信任无悔的托付。 祈白差点就落下泪来。 他不能辜负世子的信任! 祈白不再硬闯,带着人又突围出去。 花不言吩咐一旁咬着唇的小语。 “本世子饿了,你去厨房端一份本世子爱吃的吃食过来,四菜一汤即可。” 他已经好几日不思饮食,小语一听甚为激动。 “还不快滚开!你们想把世子饿死吗?”他朝拦着的黑甲卫仰头怒喊。 陆逊摆头,让人跟着他去。 “陆逊,你进来与本世子说说,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花不言进了屋。 “世子!既然您问了,属下也不瞒您了。” 陆逊是大长公主手下最利的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管控。 虽然平日像个哑巴一样默默跟在主人身后,但那股睥睨一切的傲气是掩饰不了的。 他的傲气,自然有出处。 “世子,属下说,主人一切都是为了您,是真的。” “外面的谣言,也是真的。” “主人虽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却是先皇真正的母亲。” “而郡王,也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兄弟!” “花家,不过是主人的栖身之所。 她与花家主,从来都是一对各取所需的假夫妻。” “世子,您,是真正的皇子皇孙! 大长公主扶持幼帝,也不过是为您开路而已。 如今,怀山王应该已经将宫里的皇族屠尽了吧!” “世子,您才是以后的九五之尊!主人给您开疆辟路,让您干干净净的登上皇位。 您一定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血啊!” 陆逊跪地大拜。 隐在面具下的脸,是稳操胜券的得意。 世子是皇帝。 他将是辅佐皇帝的功臣! 以后会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人前,大权在握。 这是主人承诺过的。 “原来,如此。” 花不言好像笑了一下。 又好像没笑。 原来,就连祖孙情谊,都是假的。 他不是,花家唯一的,嫡孙。 是,皇家,被挑中的,那一支权柄。 第443章 她太累了 厮杀!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霍静雅的双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黑甲军还在不断涌上前。 大长公主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着霍静雅的身影。 “不愧是霍镇南的女儿。可惜了……若是没有谋反,给言儿做个侧妃,倒也够格。” “主人,杀了她,世子会不会……要不只废了她的功夫,留上一条命?”身边人建议。 “霍静雅这个人,本宫比你看的透彻。一身反骨,你就是打的她只剩一口气,她也不会听话。 放心,本宫当然不会现在杀。” 她可是从吃人的皇宫爬出来的人。 多的是手段让一个男人对女人彻底失望。 带进府里,送到言儿身边,喂点离不得男人的秘药。 一个女人,背叛了男人,再深的感情,也会出现裂痕。 到时候,言儿自己就会厌倦的。 只是,这霍静雅也太难抓了。 到现在还有力气厮杀。 “城门已经打开了吧?霍家军倒是机警,怎么还没进城?” 大长公主看了看西斜的日头,慢条斯理。 “早晚的事。咱们的主力没有暴露,他们早晚会按耐不住进来。” 只要进来,就能一网打尽。 西北和北疆的驻守军预测四日后到。 而北宫军,从南疆过来,至少还得十日。 这时间差,真是刚刚好。 她要一点点瓦解蚕食这些叛军! 天空升起两只信号箭。 一个壮实的身影撕裂一层层阻碍,朝着霍静雅的方向递进。 大长公主勾起艳红的唇。 “鱼儿,要来了。” …… 收到冯大力的信号箭:城内兵力不多,可攻。 桑宁和裴明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军师,怎么办?” 桑宁急的眼睛发红。 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了一个领军的将军,做一个决定会是多难。 一个失误,就是万劫不复。 裴明安也不敢下这个决定,因为,炎虎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不是不相信冯大力。 只是他毕竟经验少,而炎虎,更加了解京城的局势,他们那些老将,对战局的感应力是很敏锐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 顾忠不解,上前询问什么时候进城。 “按照兵力布局,城内现在最多还有五万人马,我们加起来还剩二十八万,怎么都能将他们端了!” “如果大长公主手里还有军马,会将人藏在哪里呢?桑宁问。 顾忠拿出图纸,指给桑宁看。 “三大军营是最能容纳人的地方,除了军营,就是西山,但我觉得不可能。 军马需要粮草,京城的军营,粮草供给并没有异常。” “难道是我们想多了?”桑宁几乎要马上下令进城。 多拖一刻,里面的人就不知会死多少。 裴明安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五年前,兵部可对各大军营发过什么调令?” 五年前? 顾忠摇头。 “倒是也有点调动。”一旁的曹寅插话。 “我那队伍,调走了一千人,说是调到平梁修什么水渠,反正是把军籍都迁走了。” “那也算调动?这么说,我那边也调走了一千人,是去了宁川补缺。” “都是五年前?” “是的。” 桑宁觉得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抽空了。 大长公主果真私藏了兵力! 静雅,静雅怎么办! 她宁愿里面的人是她! “主母,攻进去!她有多少人咱们不确定,如果旗鼓相当,咱们就能拖到援兵前来!”裴明安下定了决心。 “四婶,我们进城救姑姑。” 邵松辰不知何时走上前。 还有锦棠和伍念惜。 他们竟都穿上了铠甲。 那么沉重的铠甲,穿在弱小的身上,一群少年军站在他们身后,全都拿着樱枪,站得笔直,不畏生死。 “攻城!” “攻城!” “攻城!” 大军呼叫。 “好,攻城!”桑宁大喊。 但就算攻城,也要制定详细的计划。 桑宁和裴明安迅速制定了攻打范围,声东击西,以及逃跑路线。 以助精英军脱困为主,不可恋战。 一旦脱困,红色烟雾为信,可以任何形式逃出城外,在此汇合。 大军一入城,便分为八队,四散而去。 城内的布局也给了队伍掩饰。 塔楼上的大长公主都气笑了。 这就像抓耗子,还得像捉迷藏一样,一条道一条道的找。 浪费时间! 她不找了! “赶紧把霍静雅和那个大块头抓起来,吊在塔楼上,让他们自己围过来。” 只要霍静雅跑不了,就有鱼饵。 “这个霍静雅,还真是能抗,身上都多少伤了,还不束手就擒。 两人倒是默契,那个大块头,厉害的很哪!” 霍长安手底下,能人还真是不少! 不过,也快了。 人的力气,终究是会用完的。 “再一盏茶的时间……”她悠然说道。 蓦地—— 一声剧烈的雷响。 仿佛天地都在晃动。 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大长公主堪堪抓住窗棂,才没让自己因突如其来的巨响失态。 未等她安定,又是一声巨响。 再一声。 她站在高处,一眼看见底下某处升起的巨雾烟尘。 那是……花府! “鸣擎!鸣擎!鸣擎——”她大喊。 声音尖锐而扭曲,难听的像被人攥住脖子的鸭子。 “主人!” “最后一颗震天雷被世子弄爆了是吧?是不是?” “是!” “那为什么还有,为什么还有!!!!” “属下……” 大长公主惊怒的瞪圆了眼睛,有些疯癫的推开鸣擎,几乎趔趄着奔下塔楼。 不会的,不会的,陆逊可是从不失手,他护着言儿,是万无一失的! 言儿说了,他搞不懂震天雷,自己还被炸伤了。 大概是霍静雅的人闯进去了,一定是! 这一阵儿响天彻地的巨响,让整个京城都陷入恐慌。 躲藏在家里的人,全都吓的藏到了床底,地窖。 而外面的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天空越升越高的烟云。 霍静雅呆呆的看着花府的方向。 那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可是,她的眼里却现出迷茫。 震天雷的方子已经失传了,就连四嫂都记不起来。 这个世间,再不会有人制作的。 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一定是的。 她太累了。 眼前全是血雾。 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 “静雅!” “静雅小心!” 是谁?谁在叫她? 太远了,听不清。 她听不清。 小言子,是你吗? “静雅!” 有几道刺眼的光芒呼啸而来。 她的眼前,忽然多了一具宽厚的身体,挡住了所有视线。 脸上被喷了一口鲜血。 “静……静雅……坚持,主母,主母快来了!” “冯大力……” “冯大力,冯大力,冯大力!!!!” 第444章 左翼军符 眼前,是冯大力满是鲜血的脸,还有被箭刺穿的身体。 他的手,依旧挥着长刀,替她隔开射过来的箭。 只是,越来越无力了。 “主母……很快会来,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他的目光,充满祈求。 “冯大力,该坚持的是你!” 霍静雅蓦然清醒,狠狠的擦掉脸上的掺了泪水的血,“我会带你出去的,会带你出去!” 什么爆炸声,都是幻觉,是幻觉! 是老妖婆的阴谋! 霍静雅抓着冯大力,不让他倒下。 “你走……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霍静雅不知从哪里又凝聚起了力气,她让人背起冯大力,跟在她身后,又拼命的砍杀起来。 路,劈的艰难,却在一点点开通。 “主人!” 祈白回来了。 他与霍静雅并排而行,一起面对凶悍的黑甲卫。 “主人,世子……很好。陆逊守着,属下攻不进去,世子让属下,护在主人身边。” 祈白压着嗓子,艰难的说完,却没听见霍静雅的回应。 一刀挥开面前的人,抽出眼睛看过去,才发现霍静雅像是着了魔。 一头发丝凌乱的飞舞,满脸的血已看不到原本的模样,她像一个不怕痛不怕累的铁人,不躲闪,不后退。 只知道往前,往前。 “别管我……护她,走,走!” 冯大力推开兄弟,人一下子倒在地上,瞬间被冲上来的人踩踏。 人流冲上前,把他淹没了。 “将军——” “冯大力,咱们会出去的,一定会出去的……”霍静雅双眸血红,眼前是一阵阵迷雾。 但是她不能倒下。 她不会倒下的。 “兄弟们——杀——” 血红色的迷雾中,一团黑影朝这奔来,越来越近…… “静雅——霍静雅!” “霍静雅!” 四嫂,是四嫂来了…… “冯大力,我们等到了……” 霍静雅回头抓住一人,咧嘴笑着。 而精英队的那个兄弟,眼神充满了惊惧。 “队长,你的眼睛……” 霍静雅的眼睛,还有嘴角,都有血流出来。 然后,她再也没有了力气,向后倒去。 …… 冲进花家的大长公主,蓦然停住脚步。 满头的朱钗,已不知散落到哪里。 尊贵的,高傲的仪态,尽数从她疲惫的身上离去。 她忽然不敢踏进这个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府邸。 护在身边的鸣擎倏然发现。 就这短短的时间,大长公主的头发又白了很多,几乎已经看不见黑色。 “主人……” 大长公主倏然后退,竟又转了身。 “让陆逊护好世子,本宫还要坐镇京城,让那些觊觎燕氏皇朝的蠢货,全都死——” 那一个死字,咬的阴森扭曲,犹如蔓延出的剧毒,闻之惊惧。 她的眼神,也更恐怖,更狠毒。 带着不计后果的疯狂,和残忍。 “来人!四十万兵马,僧兵,暗兵,黑甲卫,全都出动,血洗,皇城!” 燕京城,彻底乱了。 明明是逃难的百姓,却突然变成杀手。 成群的僧人,挡住了霍家军的退路。 大地震颤,更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战甲精兵突现。 夜幕降临。 二十多万兵马被困在京城。 燕京城到底有多大?桑宁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一寸空地,都站满了人。 燃烧的火把中,透出大长公主幽森鬼魅的脸。 “交出霍家人,本宫可饶其他人不死!” 这话,是说给顾忠和曹寅听的。 然而,顾忠和曹寅苦笑一声。 大长公主的狠毒和果决,他们太明白了。 一次不忠,换来的结果就是杀无赦。 他们既然选择了霍家,就愿赌服输。 没有人动。 “好,既然如此,那便——” 霍家军举刀准备抗战。 “慢着!” 战甲精兵中,突然走出一位大将军。 “大长公主召我左翼军前来,用的明目是外邦来犯。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请问,大长公主可有调兵军符?” “放肆!先皇难道没跟你提过,本宫有权调令左右翼军!”大长公主厉喝。 “先皇确实说过,公主有召,左翼必来京城。 但,若要指挥左翼,必要手持军符之人!” “大长公主当然有军符!”另一个大将军出列。 他是右翼首领,此前,已经见过大长公主手里的军符。 “殿下,请您拿出军符给左翼将军一观。” 大长公主再次拿出手里的军符交给左翼将军。 左翼将军双手接过,看了一眼,又递回去。 “对不起,大长公主殿下,这块军符,只能调动右翼,左翼军符,纹的是一只龙,您这只,是凤!” 什么? 军符是两枚? 大长公主眼里露出惊愕。 有一瞬间,呈现出一股迷茫之态。 桑宁和其他人对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这种大漏也能被他们捡到了! 大长公主,也不是算无遗策嘛? 调来了兵马,竟然指挥不动! “希望那个掌管左翼军符的人,不要出现!”桑宁默默祈祷。 大长公主愣了片刻,好像就想明白了。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 笑声悲凉愤怒交杂,说不出的复杂。 好啊,真好。 她竟也被乾元帝算计了! 她费尽心思,暴敛无度,养出了四十万大军。 没想到,表面她是四十万大军的主人,实际,有一半是别人的! 他竟防着她,防着她这个亲生母亲。 不,不对! 大长公主的面色,在火光下惨白的像一只鬼。 她又想到,或许乾元帝早就知道了花郡王的身份。 所以才如此防着她。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自然是先先皇…… 她觉得一阵儿透心凉。 为了避免兄弟猜忌,她说过次子就是花家人,难道那人,从来没信过她吗? “好,挺好的。不信就对了。”她喃喃自语。 毕竟,她确实违背了誓言。 可,她没有错。 谁让乾元那一支,个个不争气呢! “左翼将军的意思,没有军符,你便不听命令。会眼睁睁看着逆贼造反?” 第445章 她老了 左翼将军看了看霍家军。 当年先皇秘招他进宫,一再交代,必须持有龙符的人,才能调动左翼军。 可如今先皇已逝,启光帝被大长公主废除,又扶持幼帝,有垂帘听政嫌疑。 现在又被传是假公主,事情未曾明朗,他不敢妄动。 左翼将军思忖不语。 “左翼将军!”桑宁大喊。 “我知道左翼军符在哪里?它在我公爹霍镇南手里!” 桑宁乱说的! 但霍镇南是先皇最信任的武将,这个可能性很大! 反正现在谁都没有证据,先靠一张嘴,让左翼将军不要对付霍家军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你说的是真的?”左翼将军立刻问。 “当然是真的!但就因为这个,我公爹被大长公主所害,至今下落不明!” 桑宁愤恨的看着神色阴鸷的大长公主:“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大长公主根本就是假的! 先先帝身边的太监刘福可以作证! 她其实是……北蒙奸细! 妄图将东阳国土,划为北蒙附庸!若不是霍家军击退了北蒙,此时,已经没有东阳了!” “!!!!!!” 大长公主的目光,像是要把桑宁吃掉,发着毒蛇一样的凛凛寒光。 “我说的是真的!她先铲除了最受先皇信任的伯阳侯府,然后又要废除并杀害启光帝,启光帝从密道逃出皇宫,逃到霍家军营时,已是重伤不愈,是他将真相告诉我们的! 若不信,你们可去隆安城郊外三十里林中去找启光帝的坟墓,我们将其秘密埋葬在那,打算稳定京城后再把他葬入皇陵的!” “!!!!!!” 桑宁义愤填膺,情真意切,连顾忠和曹寅都信了! 他们看着大长公主,那目光,就是看一个北蒙奸细。 “一派胡言!”大长公主怒道。 讲真的,她从来没将那流言放在眼里,因为她手中有兵权,即便让世人知道真相,也无人敢置喙。 但是,现在桑宁竟胆敢越编越离谱,且看其他人的表情,还真信了? “大长公主殿下,末将看到的,确实是您废了启光帝。”左翼将军沉声道。 “废启光帝是因为他被北蒙人控制,用蛊毒残害臣子,德不配位!” 大长公主觉得,事到如今,有些事,确实需要公开了。 “没错!本宫不是大长公主,但,却是流言中说的,乾元帝的亲生母亲! 你们觉得,本宫会害自己亲儿子的江山吗?” “……” 大长公主,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了? 外面的谣言,确实也是这么说的。没说她是北蒙奸细。 左翼将军又看向桑宁。 桑宁冷声一笑:“大长公主,听说你还曾周旋于孟,刘,陆三个大将军之间,让他们为你葬送前途,奉上军队,先先皇……嗯,有皇后嫔妃,我觉得该不会这么饥不择食。” “放肆!” 桑宁胆敢如此羞辱她! 大长公主霸道惯了,不想跟她浪费口舌。 “鸣擎!给本宫杀了这妖言惑众的女人!” 左翼将军却拦住了鸣擎。 “左翼将军,本宫让你来是铲除叛军的!你到底在干什么?”大长公主声色俱厉,耐心殆尽。 左翼将军亦是面色冷肃,亦没有了恭敬之态。 “大长公主,我们来时,宫里火光四起,所以我派了一队人马进去查看。 却原来是怀山王在杀几位小皇子。 我把他抓了,他竟说是你指使的。你还有什么解释?” “本宫让他去宫里做个样子,骗一骗霍家军,这还需要跟你解释吗? 难不成本宫还会杀自己的亲孙子! 左翼将军,本宫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当真不听从命令?”大长公主眼里泛着杀气。 “可小皇帝确实是被杀了!” 左翼将军目光奇异的看着大长公主。 什么做做样子,她老糊涂了? “我的人赶过去时,只救下了两位小皇子,怀山王说是你下的命令!” “胡言乱语!看来,你当真是打算投靠霍家军了。” 大长公主举起手,待要一声令下。 左翼将军已朝后喊了一声:“把怀山王带上来!” 到此时,桑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刚才说的,圆过去了。 没了左翼将军的二十万,他们不会全军覆没了! 多亏大长公主点背,闲的没事还杀个皇子助兴。 怀山王被人压到前头来,扯掉堵在嘴里的布。 “殿下,救命!” “怀山王,你说,小皇帝,是不是你杀的?你还想将其他皇子全部杀掉!”左翼将军厉声问。 “是本王杀的又怎样!他不配做皇帝!就该让给贤能之人!” 怀山王有恃无恐,他奉的,可是大长公主的命令。 谁敢出头! “你说什么?你杀了,小皇帝?”大长公主慢慢近前。 “是的,殿下,我按照您吩咐做的。可是还有两个,被他们救下了!” “谁让你杀的?” “是您啊殿下。您不是让身边人传话,说一群庸才,该给正主儿让贤了?” “可本宫没让你杀他们!”大长公主尖声嘶吼。 因为太过用力,脑子一阵儿眩晕。 她并不是心疼那几个愚笨的孙子,只是感觉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让她,不能接受! “陆逊,陆逊是怎么跟你传达的?” “他就说,说一群庸才,该给正主儿让贤了。” 怀山王有些被吓到,拼命的回想。 陆逊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只是那眼神,厉的跟刀似的。 分明是暗示他…… “陆逊……” 大长公主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陆逊是故意的! 他确实是传达了她的话,但却故意没有说明白。 这狗东西,是怕她反悔。 怕她因为祖孙之情,放言儿离开,不去做那个皇帝。 而陆逊,就只能做花家见不得光的奴才,做不了呼风唤雨的权臣。 怪她,是她在陆逊面前犹豫过,有那么瞬间,也确实想过放过言儿,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 怪她,给了一条狗当人的希望,让它生出了不臣之野心! 她真是老了。 若是以前,他怎么敢! “大长公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左翼将军又问。 “一群不长脑子的东西,本宫何须跟你们解释! 给本宫,杀了那个妖女!” 大长公主指向桑宁。 第446章 什么都不要担心 战事一触即发。 倏然,脚底下又开始了震动。 这动静…… 所有人看向城门的方向。 大长公主大笑起来。 “是本宫召的定义军来了!你们以为,大燕几百年根基,是那么容易被窃取的吗? 不忠者,今日,全都给这个年节,添添红吧!” “主母,不能走城门了,咱们从西山突围!”裴明安低声道。 桑宁点点头,揽紧身前昏迷的霍静雅,对着顾忠等人点点头。 “杀——”大长公主尖锐的嗓音撕破夜空。 与此同时,城门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 “霍家军在此——” “霍家军在此——” “霍家军在此——” …… “霍家军!” 桑宁等人目光一亮。 “是主上回来了吗?” 按照进度,西北和北疆的人马应该是到不了的! 他们本能的以为是霍长安赶回来了。 “主上!是主上!” 所有人精神大振。 大长公主挺直的身体微微一晃。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按照时间,他们赶不回的。 “大长公主,哦,不,花老夫人,这就叫,天不佑恶人,你用神佛之名作恶,要受到天惩了!”桑宁说。 “闭嘴!” 大长公主撑着疲惫的身子,她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有筹谋从未失手过。 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在她最费心的一场局中,意外频出。 老天,一定在跟她开玩笑。 可是,霍家军真的出现了。 前头的人,白衣翩然,芝兰玉树,在黑夜中也掩饰不住的光华耀目。 那是在繁华璀璨的燕京城,都皎皎如月,独一无二的人物。 霍家大郎,霍青川!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气势凌人,天生帅才,挥剑斩风破浪,转身万夫莫敌,霍家最有武学天分的老二,霍斩风! 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京都守将——霍三郎,霍秋野! 都活着,全都活着!活的还很好! 根本不是像传闻中一样,半死不活,凄惨等死! 他们身后,还有几员大将,亦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这又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根本不是第一次面世的左翼右翼可比! 一股无力感从大长公主心头涌起,随即便是愤怒。 国力不足,她呕心沥血养兵多年,小卒好找,大将难寻。 可霍家军,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效忠! 还说不是狼子野心,这又是多少年前就开始培育的!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全来了!” 桑宁喜极而泣。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块来的,反正她知道,他们得救了! “弟妹,我们来了,先带静雅他们出城,时深在城外。”霍青川朗声道。 鹿时深也来了! 他一定又制作了很多神药。 静雅会没事,生死不知的冯大力也会没事的。 桑宁不敢耽误,带着一小队人就走。 身后,传来霍青川犀利而威严的声音。 “龙符在此,左翼军何在?” 龙符! 龙符竟然在大哥手里? 桑宁没时间多想,反正她是彻底放心了! 大长公主再也翻不了身! “哈哈哈哈——” 大长公主有些疯癫的笑起来。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信任的臣子,这就是你防范我的下场! 你亲手把祖宗基业送到了敌人手里。 可笑! 荒谬啊!” 夜风寒凉,世事沉浮。 她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厮杀声中。 桑宁下马时,身体一个趔趄。 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无力感。 这是,第……五天了。 还有五天。 只有五天。 “主母!” “弟妹!” “宁儿!” 李玉枝和谢雨柔,还有鹿时深全都围上来。 原来不仅三位兄长来了,她们也都来了。 桑宁得知大长公主有异之后,就又传了信,让她们先别来。 可她们还是都来了,和大军一起片刻不歇赶来的。 许久不见,这个情形,也用不着寒暄。 “大嫂!三嫂!” “宁儿,娘带着孩子还在后面,大概两三天也就到了。”谢雨柔说。 “好。” 两三天,还能见到。 就差霍长安。 他还能来吗? “鹿时深,快救人!” 鹿时深不用吩咐,已经先给霍静雅和冯大力喂了灵泉水。 还有其他受伤未死的几个兄弟。 李玉枝娴熟的去把脉,帮着一起喂药。 在谷里两个月,大嫂好像学了很多东西。 “宁儿,你也先喝些水。” “好。” 桑宁接过水袋,喝了几口。 喝下之后,立马多了些精神。 但就像是空空大师说的,身体像个漏斗,很快什么都留不住。 “宁儿,你很累了吧,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谢雨柔早已让人搭了帐篷,玉翠和玉柏烧了水,铺了床。 所有回来的人,全都被安排妥当。 桑宁确实太累了。 她的目光,一一看过忙忙碌碌的家人。 真好。 她们都很好。 “夫人……要告诉,大夫人和三夫人吗?”玉翠低声哽咽。 “等忙完了吧。你们,帮我沐浴。” 桑宁沐浴,从未让玉翠和玉柏服侍过。 现在却…… 玉翠和玉柏知道,夫人的时间,要到了。 四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啊! …… 桑宁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又浪费了一天! “下一次我再睡这么久,你们就把我扎醒,听到没有?”桑宁声音很严肃的嘱咐玉翠和玉柏。 她只剩下这么点时间了,不能浪费在睡眠上。 她很快,就会永远永远睡过去了。 玉翠和玉柏应了。 “城里什么情况了?” “还没有消息传来。” “静雅和大力呢?” “小姐醒了一次,冯将军……不太好。但是鹿大夫说他从小体质特殊,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一定会醒来的。” 玉翠迟疑一下,还是道:“小姐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但是……鹿大夫也说会好的。 夫人,您什么都不要担心。” 正说着话,李玉枝就进来了。 桑宁这才知道,为什么西北和北疆的援军来的那么及时。 原来早桑宁几日,他们就收到了霍青川的信。 第447章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虽然大哥和大嫂一直待在山里,但之前霍长安离开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跟大哥说会一直安排人往东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送信。 大哥他们下山时,路过山洞,果然找到了一沓子信。 霍长安事无巨细,什么都写。 谁立过功,谁犯过错的。 其中,邪教佛寺更是足足写了几大张纸,也着重夸赞了宋兆伦。 霍青川从他的描述中,回忆当时朝局,越想越觉得不会是宏康。 他在朝中,自然了解每个朝臣。 宏康敛财,都是直来直明目张胆的害人,不会用那等隐秘又阴毒的方式。 他很快锁定了大长公主。 谁若还有这样的胆量和心机,五年不暴露,那一定非大长公主莫属。 大长公主本身就是个崇尚权利的人,怎么会甘愿沉寂,信起了佛法,原来竟是在做一场大局。 这几年,天灾连连,各地赈灾需求不断,但每一笔钱款都有来处。 大长公主从未拿出过一笔钱款。 那么多钱用来干什么,就只能是养兵。 若养兵,大长公主又会藏在哪里呢? 这几年,因大长公主信佛,各地佛寺开始多了。 佛寺基本都是依山而建,那些有名望的大寺,朝廷都是把整座山直接划给佛寺的。 那么山里,就是最好的藏兵之地。 “你们查抄了西华城的寺院,应该没有往山里深入查看,到底有没有兵马也不知道了。 反正你大哥推测后,就让二哥去了最近的一个大佛寺。 深山里果然有练兵的痕迹,只是看模样已经撤离。” “所以你大哥意识到霍家军危险,就给西北和北疆传了信。” “原来是这样。”桑宁又问:“那龙符是怎么回事呢?” 确定了大长公主,霍青川自然又想到五年前那一晚,先皇召见了所有重臣。 说外邦羞辱东阳朝臣之事,说国库亏空,宏康却在民间敛财无度之事。 他大发脾气,失望无力,说了一通,骂了一通。 第二日,又单独秘密召见了霍镇南。 “爹第二日就以回乡祭祖为名带咱们全家去了平阳。 但是,那次明明说过不回平阳的。你大哥想到了这个,觉得应该是先皇交给了爹什么任务。 他回想当时爹的行为,那时,爹就只进过祖宗祠堂待了半天。 出来后,看了你大哥半天,但是什么都没说。 所以我们就去了平阳。 你大哥,在霍氏祠堂案桌下面三尺,找到了龙符。 还有爹写的一封信。 爹笃定能找到龙符的,一定会是你大哥。 所以那封信,就是写给你大哥的。” 上面,写的就是关于龙符的来历。 先皇倒也不是怀疑大长公主的忠心,就是单纯帝王心理,那么一支庞大的军队,不能放在一个人手里。 但明说了,依照大长公主的强势和霸道,恐怕会以放手不管要挟。 所以干脆瞒着她,把左翼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最信任的臣子。 霍镇南怕自己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所以和先帝商议后,就选了自己的长子做备胎。 只是没想到,后面事情的发展全变了样儿。 这真是没法说。 皇家把霍家害的这么惨。 但最后,却如大长公主不甘心的怒喊。 先皇自己把江山,送到了霍家人手里。 “宁儿,你看起来很不对,没有哪里受伤吧?” 李玉枝皱着眉摸摸桑宁的额头,又探脉。 “大嫂,没有受伤。好想你们啊!” 她趴在了李玉枝的怀里。 好想念她们在凉州的日子。 天天在一块儿。 “自从分开,我吃饭都不香了。” “以后就不分开了。” 李玉枝拍着她,声音带着长姐般的轻哄:“以后还在一块儿吃,你三嫂亲自给你熬养生粥去了,用的是我们从山上带来的灵泉水。 听她说,娘还给你和四弟做了好多新衣新鞋,连娃娃的衣服都做了几件了。 她是日日盼着全家团圆,又怕过来给你们添乱,接到你的信,你不知道她多开心,收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家子就往这赶了。 不过中途,又收到了你的信…… 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越听李玉枝讲,桑宁就越是说不出自己要死的话。 她真的,不想死啊! 谢雨柔端来了粥,又说了半天。 孩子们天天问什么时候见到四婶婶啊,娘说行军打仗苦啊,说宁儿和静雅是不是都变成黑煤炭了。 谢雨柔一笑:“小雅倒是成了黑煤炭,宁儿你怎么越来越白了呢?” “我躲在帐子里享福呢!”桑宁也笑。 “好啊,那你继续享福吧,还想吃什么,三嫂再去给你做。” “想吃烤的大鸡腿。” “好,这就给你做去。” …… 到了下午,城里终于传来消息。 大长公主,在花家,自尽了。 所有人松了气。 “花世子没事吧?”桑宁问来人。 “花世子所居住的玉福院被震天雷炸成了平地,据他的随从说,那是花世子以前偷偷制的。 他为了逃离玉福院,炸死了大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手下。 那随从说,世子心灰意冷,看透红尘,离开燕京城,云游四海去了。 花郡王,也不见了。” 桑宁想起昨天进城时听到的那声震天巨响。 她心怦怦直跳,有些不敢回想。 来人继续道:“大长公主本来可以从西山逃走的,但是她却带着最后一支队伍跑回了花家。 只是进了玉福院,就没有再出来。 咱们擒获了那支队伍,审问后得知,大长公主是要回来接花世子逃往闽南的,谁想却在里面自尽了。” “哦,哦……”桑宁无意识的应着。 来人还在往下讲。 大长公主死后,城里还有很多僧人盘坐在街道念经,宣扬霍家军罪行。 霍青川正在处理等等。 桑宁已经没心思听了。 她手脚,又开始冰凉。 骨头缝里钻冷风。 星星的孩子,是回天上去了吗? 静雅,静雅该怎么办! “四嫂!” 害怕什么来什么,霍静雅过来了。 凌飞飞搀扶着她,她的眼睛通红,还是看不清楚路。 说是眼前就像蒙着一层红色的雾,看什么都只有大体轮廓。 桑宁挥手让人退下。 “静雅,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四嫂,鹿时深说冯大力挺好的,但是总不让我去瞧,他是不是骗我? 冯大力是不是死了?” “没有,他没死,鹿时深给他缝合了伤口,需要干净的环境,谁也不能探望,等过几天就让你见。” “哦,那就好,那就好。”霍静雅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四嫂,这是他第四次救我了,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我再不报就说不过去了。 我想过了,等他好了,就召他为婿。 就是有点对不起四嫂,要是生个孩子,肯定不会漂亮啦!” 什么? 桑宁紧紧皱起了眉头。 “静雅,花不言……” “花不言怎么了?哦,你是不是听四哥乱说了什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自从凉州最后一次见,我早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桑宁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第448章 扎醒她 霍静雅的脑子确实出现了问题。 她所有人都记得,所有事都记得,就是忘记了和花不言的过往。 好像那个人自凉州一别,就再没有出现过。 桑宁试探了好几遍,她没有任何破绽。 依照她的性子,可绝不会装模做样的。 这是,真的选择性失忆了? “四嫂,鹿时深说我的眼睛好好养着,慢慢会好的,你不要担心啦!” 不用担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们都会好好的。 霍静雅靠在桑宁的身上。 “四嫂……你除了想见四哥,还有什么心愿吗?” 桑宁一呆。 “有,有很多。” “我想看到你们全都平平安安,苦尽甘来。 想看到东阳慢慢平稳,街头嚷嚷,万家灯火。 想看北国风光,烟雨江南。 登山,望远,寻美食,品美酒。 想让这天下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我的足迹。 这是我刚来时的幻想。 可从来到这里,看到的却全都是民族苦难,国仇家恨。 我真的够了!” 桑宁的语气很是不甘。 “现在好了,霍家入主京城。 我相信你四哥,还有兄长们,一定会让这个国家走向繁荣昌盛。 但是这些我全都看不到了。 静雅,把眼睛养好,你替我去看吧。 以后每一年,把你见到的,写信烧给我,我在下面会好好读的。” “好,四嫂,我会的,我会的!” 霍静雅没有哭。 她得保护好眼睛,替四嫂看尽余生盛世繁华。 出帐子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带着匆匆走过来。 眼睛急闪了几下,她快速消失在一角。 “主母,花世子身边的随从来了。” 侍卫听到回应,让人进去后,守在了外面。 里面的谈论声很低,偶尔有几句传来。 “……世子……穿着喜服……” “以后……每年生辰……会以朋友身份……” “愿静雅小姐……一生平安喜乐。” …… 小语走了以后,桑宁很久没让人进帐。 直到老夫人到来。 桑宁的眼睛又红又肿。 李玉枝和谢雨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察桑宁精神不济。 可她不休息,反而做起了饭。 “以前,年节的时候,我们那儿都会炸一些好吃的,好久没做饭了,今天娘来了,我怎么也要再做一做。” 大家也不知她说的那儿是哪,但肯定不会是桑府。 “好啊,我们也一起做。”谢雨柔抱着才七个月大的女儿亲了一会儿,又交给乳母。 桑宁逗弄了一会儿,谢雨柔和李玉枝还在一旁小声嘀咕。 等进了京城,一切安稳了,桑宁也生一个,儿子女儿都好…… 又说桃姨在西北当了家里的大总管,管着一堆丫鬟,偷摸摸把她看中的最好的丫鬟挑出来,留着给桑宁。 丫鬟是挺好,就是没一个漂亮的,估计是怕四弟有外心。 她们被桃姨笑得不行,但还是很认同。 桃姨是真的忠心。 锦绣和锦心早就在一边兴高采烈,等着吃好吃的。 甚至旁边还蹲着大刚和小红。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在凉州的时候。 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变。 谢雨柔剁着肉馅,桑宁和面,李玉枝切着土豆片。 她们要炸土豆盒,顺便再炸一些五香肉。 炸肉的香味很快散发出来。 老夫人扶着霍静雅也过来了。 霍静雅眼睛刚上完药,蒙上了一层白布,人又变了些模样,锦绣差点没认出她姑姑来! “锦绣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忘了姑姑怎么教你耍棍的了?” “没忘没忘,小姑姑不要生气,锦绣喂你吃炸肉。” 锦绣嘻嘻笑着拿了一个炸肉给霍静雅塞进了嘴里。 “这还差不多。” 霍静雅嚼了几下咽下去。 “四嫂做的就是好吃。” “小姑姑。”锦心脸上纠结了一下,还是出卖了锦绣。 “我看到姐姐刚才用手抓屁股了……” “……” 霍静雅:“呕……” 个小兔崽子! 锦绣还不服气:“抓屁股怎么了?祖母说我的屁股是香的!” 那是哄着她洗完澡说的话! 为了让她以后爱上洗澡! 老夫人也翻白眼了! 不轻不重揍了她屁股一下:“快去洗手!” 一家人笑的不行了。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桑宁换上了老夫人给做好的新衣服,从里到外,全都合身。 “今年,要过个团圆年了。” 老夫人叹道。 老四说找到了他爹用的剑穗,就把那个做个衣冠冢。 一家人,就算全了。 “老四啥时候到京城?”她又问了一句。 好像随着她的问话,远远的报信声随风传来。 “主上回来了——” “主上报平安——” “主母,主上回来了!大军正在京城北郊,正将受召前来的定义军堵住。 主上让属下先来跟主母说一声,最迟明早就到!” “好!好!好!”老夫人一连三声好字。 “宁儿,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回应,却听到身后玉翠变了声调的哭喊: “夫人!” …… 桑宁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霍长安。 她都要死了,本来就对这个世间不舍,想到霍长安,更是难受。 她解除了同命咒,不敢想,霍长安知道她要死了,会怎么样。 真的很怕他会走了极端。 还有,三天…… 她也不想晕的,可是,坚持不住了。 十根手指,都已经扎遍了。 再醒来,是什么时候呢? 她希望,不要浪费一点一毫。 桑宁死死抓住玉翠的手,指甲掐进她的肉里。 玉翠,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思吧? 会在明日天亮时,唤醒她的吧? 她若不醒,就狠狠的扎,狠狠的……扎…… …… 这两日,霍青川和霍斩风一刻没停的清除大长公主的余孽,唯恐他们伤害百姓。 那些混做百姓的杀手不断减少。 武僧也全部擒拿,黑甲军太过死忠,拒不投降,费了很大的力气,全部斩杀。 直到霍长安将定义军收服,进入京城。 四兄弟见面,霍家彻底占据京城。 巍峨的皇宫,宫墙楼宇上的燕字龙旗落下的那刻,代表着统治三百年的燕氏王朝彻底终结。 接下来,就是整顿皇室,安抚百官与百姓,继续清理余孽,将京城局面控制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京城,夜里杀戮后的尸体再次被运送到城外万人坑。 一桶一桶的水泼向青石板路,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百姓从门缝战战兢兢的观看。 没有一个兵将,敲他们的门。 第449章 太晚了 霍斩风将伤痕累累的女子送到医馆。 安排了两人守护。 奋战几天几夜,他也精疲力尽,满眼血丝。 桑宁临走,只说程若瑛也在城里,让他赶紧寻找。 却也没说是怎么个情况,她应该待在西川嫁人了,怎么会与霍家军在一起。 找到程若瑛时,她正和张明背对背靠在一处,已是强弩之末,差点要被人砍杀。 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晕死过去。 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挺忙的,也没有时间多待,只交代了大夫用最好的药,一定要将她和张明治好,就匆匆离去。 “将军,老夫人她们进城了!”有人跑来报告。 “怎么这时候进城!谁去接应的?”霍斩风厉声质问。 此时,城里还隐藏着很多危险呢! 来人禀告:“无人去接应,是老夫人她们自己要来的,而且已经让人提前去收拾侯府,现在已经进去了!” “老夫人还把主上喊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霍斩风疑惑。 要不然娘不会这个时候喊小四儿回去。 “你再去询问一下,若是发生了大事,去京西营找我。” “是,将军。” …… 昔日的侯府,不到两年时间,已是荒草丛生,一派破落景象。 老夫人只来得及让人把各院的卧房收拾出来,就急急的赶回来。 霍长安和桑宁居住的西院,清理出了一片结满蜘蛛网和满是尘土的红绸喜被。 而后,李玉枝和谢雨柔很快又铺上了新的。 崭新的喜被,火艳艳的红,把人的眼睛都映红了。 霍长安回来的时候,桑宁坐在他们的卧房里笑。 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可只有她在笑。 她挺好的,一点伤都没有,脸白白的,笑起来很肆意。 和他梦里的人儿一模一样。 霍长安肩膀一松,也笑起来。 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满身风尘,干裂的嘴唇还带着血痂。 只是那双凤眼,闪着细碎的光芒。 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都出去,让他们夫妻好好说说话吧。” 老夫人挥手赶人。 门关上的那刻,男人已经脱掉血迹斑斑的甲衣扔在地上,快步来到床边。 半蹲下身来,如同他离开之时,仰头看着桑宁。 “宁儿,我回来了。” “对不起,回来晚了。”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女子的脸。 看到手背上的血污,又收了回来。 “等我去洗……” 桑宁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屋内的火炉灼灼燃烧。 她的皮肤表面被烤的温热。 霍长安的手寒凉,一时没有察觉出什么,只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中。 “对不起,我可能是个自私的人。”桑宁说。 “住进来看到以前的那些喜被喜绸,让我很不舒服,我想明日咱们再成一次亲,这样我在这屋子才住的心安理得。” “明日?会不会太着急了,什么都没准备。” 而且这个时候,京城还未安稳。 虽然他想成亲想的不行了,但此时真的太仓促。 然而桑宁坚持。 “就是明日,娘和嫂嫂们都在,我也不坐什么八抬大轿,就在这里,和你走一遍结婚流程,拜个天地就好了。” 霍长安又笑了。 只以为她是真的在这卧房不自在,侯府的院子也各自有主,就算换院子也不好换。 那就听她的。 家里人都在,拜天地,入洞房,都有人见证和祝福。 他想向世人昭告,桑宁是霍长安的妻子,以后其他场合,多的是机会。 霍长安身上脏,急着沐浴洗漱去了。 桑宁就看着门口,目光不舍。 她本不想再多此一举,心里却又为自己不平。 她承认就是自私了。 来这一趟,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如今,她对情爱的想法也变了。 只要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心,就可以了。 以后的霍长安,将会是九五之尊。 她死后,他可能会痛苦很久,但终会随着时间慢慢忘却。 会有新人来到他身边。 但是,她还是自私的想让他,忘的慢一点。 桑宁拿出自己精心画的一幅画。 那是两人相依偎的头像,她已经让人裱好了,全当婚纱照。 她挂到了墙上。 如果远看,画里还另有玄机。 她想她真是坏透了。 诚心让他忘不掉。 诚心让他痛苦。 看看人家小柿子,多纯净的水晶爱情。 “霍长安,对不起。” “我真的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一段感情。 你以后,会恨我吗?” 霍长安沐浴完,又打发了几波来寻他意见的手下。 “去问大公子。” “去问大公子。” “别再来了,全都去问大公子!” 那可怎么行呢? 大公子说了,这事儿必须主上决定,他才是以后的东阳之主! “去回大公子,就说我说的,他决定就好了。”老夫人对来人说。 那人走了以后,炎猛也过来了。 霍长安不得不又跟炎猛进了书房。 等天色将暗,他才又回到房间。 桑宁已经睡着了。 霍长安点燃了烛火,发现屋子点的火炉还是那样热。 不禁皱起了眉。 他趴到床边。 桑宁的呼吸几乎听不到。 他使劲凑近,几乎贴到她恬静的脸上,才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气息。 “宁儿?” “好想你啊。” 唇贴上的那刻,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好冷。 像…… 他将那不吉利的想法迅速抹去。 伸手入被中。 怎么会! 他现在身上很热!热的冒汗! 可宁儿……盖着被子,也凉的像一块玉石。 霍长安跑到老夫人面前的时候,神色惊慌的像那次桑宁消失时一样。 “娘!” “没错!老四,宁儿要走了,还有两天。” 老夫人捂住了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都好起来了,是不是她把自己的命数全给了咱们,要是如此,让娘去死啊,娘早就想去找你爹了!” 果然! 霍长安身子一晃。 老天要带走她,谁都代替不了的。 他上一世是修行过的人,是窥探过天道一点玄妙的。 就算他借着东山神秘谷修行到半仙之体,就算不被小人抢夺太虚境,最后也会被雷劈死,成不了仙的! 它不允许异类存在! “不,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 霍长安摇头。 “对,东山,再去东山。” “老四,鹿大夫把带来的水都给宁儿喝了,没用,没用的。 她现在,就想和你再成一遍亲,别乱来了。” “不!你不懂!有用的!”霍长安大喊。 东山本就是违背世间规则的存在,怎么会没用呢! 他要带宁儿去东山,去东山。 “四哥!太晚了!” 霍静雅被人扶着,站在长廊处,声音缥缈哀伤。 第450章 一眼万年 太晚了,他回来的,太晚了! 霍长安口中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世,还是不行吗? “老四,你要让宁儿安安心心的走。” “四哥,四嫂说希望霍家子孙昌盛, 兰桂齐芳。” “四弟,宁儿说希望天下一统,国泰民安。” “四弟,宁儿说她不是死,是要回到原来的家乡。” …… 娘,大嫂,小妹,都在说,说了很多。 霍长安全都听见了。 他听见了。 桑宁说了很多吉祥话,希望霍家否极泰来,再无坎坷,希望霍家子孙满堂,希望天下怎样,百姓怎样。 唯独没对他说一句祝福的话。 他低低的笑起来。 她不敢! 她不舍! 他想让霍家子孙满堂,却不希望那是他的! 还好她没有说,要不然他一定,恨她! “老天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她来就来,让她走就走。” “我不同意。” 霍长安擦拭嘴角,转身进入漆黑的夜色中。 “老四!你去哪?”老夫人喊。 “不是成亲吗?我去准备成亲的东西。” 成亲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玉枝想告诉他,但是霍长安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娘,四弟,不会想不开吧?” “想不开娘也不会劝。就算他跟着宁儿走,那也是宁儿该得的。” 霍家能重回京都,全都是宁儿的功劳。 如今把人全都完好无缺的带了回来,自己却违背天命受到惩罚。 带走她一个儿子又如何呢! 李玉枝擦了擦泪,又默默的指挥人去收拾院落,挂红绸贴喜字。 第二日。 天际破晓。 霍青川,霍斩风,霍秋野三兄弟全都回来了。 炎猛,魏昶,裴明安,武高达,所有将领,一个不落。 密密麻麻的将士全围在了侯府周围。 整个京城,依旧安静如鸡。 店门关闭,十巷十空。 世家大族,达官巨富,更是像缩头乌龟,门户紧闭。 往日繁华的京城,如今就像是一座坟墓,安静的可怕。 忽然,街头出现了一个破旧的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形销骨立,病的稀里糊涂的老人,盖着破旧的薄被,唇齿冻得发紫。 而拉车的,是她的儿子,也是衣着单薄,瑟缩而愁苦。 “回家……回家……”老人一遍遍的呢喃着。 儿子一边四目环顾,像受过惊的鼠,打探着周围环境是否安全。 一边说:“娘,再往前看看,一定有医馆开门的。 娘,你一定要撑住,撑着过年。 明年儿子就娶媳妇了,娶了媳妇就给你生孙子,你要活着看孙子呢!”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钱,娶媳妇的钱都给娘看病了。 可是钱都花了,媳妇和娘,他总得留住一样吧! 就这样,儿子又走了半条街。 终于,前面有了动静。 “哐通,哐通……” 甲衣摩擦,战靴吱嘎。 一听就是军队来了! 儿子两股战战,再也走不动路,甚至连躲藏都忘了。 “军爷饶命!”他趴到地上,没有力气再爬起。 老人从车上爬了下来。 “儿啊……是娘,连累了你……” “娘……” 四周的人家,全都从门缝里往外瞧。 一边恐慌,一边惋惜的看着街中央的母子俩。 他们马上要死了。 军队已经来了。 “大娘!小兄弟,这是怎么了?”一声浑厚的嗓音。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儿子说不出话。 “将军,看样子是生病了!” 那将军立马安排了两个人。 “把他们送到医馆,让大夫好好治,这是诊费。” 他给了手下一些碎银,又让人把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给了母子俩一袋。 “大娘,这是我家主上和主母的喜糖,哦,就是霍家四子霍长安和桑家桑宁的喜糖。 上次成婚不如意,这次他们要重新成一次亲。 你吃上一颗糖,好好活着,过了年,往后都是好日子。” 母子俩不敢置信。 士兵已经帮儿子拉起了板车,一块帮忙朝医馆走去。 然后士兵就各自分散来,挨家挨户的分发喜糖。 “霍长安,桑宁今日大喜,与民同贺!” “霍长安,桑宁今日大喜,与民同贺!” “霍长安,桑宁今日大喜,与民同贺!” 每一条街,都响起了这样的喊声。 每一家门口,都放了一袋喜糖,系了一片红绸。 等士兵过去,紧紧关闭的门逐一打开了。 “霍家军并不像朝廷说的那样凶恶滥杀啊!” “可是那日我亲眼看到死了一地的百姓。” “你那是没看明白,那些百姓是装的!我看到了,他们手里都拿着刀,杀的人比官兵还多。” “原来是这样!” “你想想,以前霍家人多好,根本就没有欺负过咱们百姓!” “对!那些和尚也不是好人,是假和尚!我看到他们抓着好几个孩子威胁那些官兵!” …… 出门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人全堆积在一起。 京城像是苏醒了,焕发出生机。 他们手里拿着喜糖,议论着霍长安和桑宁的婚事。 桑家人已经被监禁起来了,当初桑家那个名不经传的大小姐和霍长安的婚事被人宣扬过一段时间,都是冷嘲热讽,唾弃她的。 没想到如今二人竟以这样浩大的声势再次成婚。 城里的喜糖铺子一夜全空,不够的是连夜从外城运过来的。 直到辰时,全城人都得了喜糖。 每条街,红绸飘扬。 既然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鞭炮。 鞭炮铺子一开门,就被人一抢而空。 得了喜糖的富户,也投桃报李。 算祝福成亲的人,也庆幸躲过了一场浩劫。 更是迎接新主。 满城欢庆。 霍长安从皇宫回到侯府,带回了五十二名皇家绣娘忙了一夜绣出来的婚服,还有精工巧匠做出的凤冠。 各种喜巾,喜帕, 喜袜,披肩,子孙袋,夜明珠…… 桑宁没有醒。 直到玉翠和玉柏给她沐浴,换好了衣物,装扮好一切。 玉翠才不得已,趁霍长安不注意,扎了桑宁的手指。 “哇,你好……好看。” 她睁眼就看到一身喜服的霍长安。 长身玉立,俊美非常,凤眸潋滟,妖娆刚毅并存。 凛冽之气,在她睁眼的刹那,如春风化雪,一散而尽。 他的眼里,是一眼万年的温柔,缱绻难舍。 让人再也无法挣脱,这致命的深情。 第451章 离开 在他眼中,桑宁看到了满身大红的自己。 这才发现,她早也换好了婚服。 精致的刺绣,合体,合身。 头上的冠有点重,摇晃间,有珠帘闪着五彩的光。 房间里,入目也是一片红。 她只是想简单的走个仪式,怎么又铺张了? “你也好看,真好看。” 霍长安过来握住她的双手,牵她起身。 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桑宁有一种他要牵着她走过一生的感觉。 这也许,就是举行婚礼的意义。 “我有没有起晚?” “没有,今日什么时辰都是吉时。” 玉翠和玉柏也是一身喜庆,走在前头一左一右将门打开。 院子里站满了人。 桑宁惊了。 又是一片红。 天上地下。 两棵桂花树,挂满了红绸,地上铺着红毯。 老夫人站在最前头,后头依次是霍青川,李玉枝,霍斩风,霍秋野……小辈儿的锦棠,伍念惜,锦绣…… 再后面是炎猛,武高达……一群将领。 “娘,怎么这么大阵仗!” 不是说了只走个流程,一家人吃个饭就行了吗? “你是霍家军主母,再怎么仓促,也得通知这些与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的。” "对,主母,就算再忙,你和主上的喜酒也得喝的!”武高达大喊。 “裴明安,我的贺礼记好了,等我大婚,主上要回送双份的!”炎猛双手举着一座白玉送子观音。 魏昶也不甘示弱,将两只系着红绸的野鸡送上。一只公的,尾巴色彩斑斓,有半米多长,一只母的,没有尾巴,比公的胖,像个富贵太太。 桑宁听见裴明安喊了一声:魏将军赠送五色锦鸡一对儿。 “我也送我也送!”锦绣大叫。 “玉池姐姐,快点把小红的孩子抱过来!”她对着一个丫鬟挥手。 “锦绣,你不能送狗,魏叔送的锦鸡是一对儿夫妻,象征成双成对,花前月下。”锦棠给她解释。 锦绣根本不管。 “怎么不能送,我的也是一对儿。” 可那是一对儿公的! “哈哈,能送能送,锦绣送什么都收。”桑宁笑的很欢。 锦绣得意的摇头晃脑。 “四婶婶,那等我成亲,你也要回送我双份哦,一共四只。” 桑宁:“……” 原来在这等着呢! 锦绣还是那个大聪明! 饶是此时气氛带着竭力掩饰的伤感,大家也被锦绣逗的舒心大笑起来。 “娘,该去拜堂了。”霍长安提醒。 他怕桑宁的身体撑不住。 “不急。” 突如其来的,老夫人带着一家子跪下了。 身后的将领自然也跟着下跪。 桑宁被吓了一跳,折寿啊! 她二话不说也跟着跪下。 然后懵圈问:“娘,咱们干嘛跪呀?” 只有霍长安一人站着,也是懵了。 成亲有这流程吗? 老夫人哭笑不得,训斥霍长安:“老四,扶宁儿起来,你跪下!” “哦。” 霍长安照做。 桑宁稀里糊涂的,她觉得自己快死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这是成亲的哪个环节呢? “宁儿,现在还未拜堂,就当你还不是霍家妇。 世人不知,霍家人永远记得,如果没有你,就没有霍家的今日。 恩在前,礼在后。 我先带全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竟是带领全家,给桑宁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桑宁一下子泪目了。 心里那一点子的不甘,也没了。 虽然她来到这短短的时间,却得到了世上最好的亲情,爱情,友情。 虽然不舍,但是真没有遗憾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拜堂,成亲,入洞房。 桑宁回到房间,已经觉得精神不济。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疲乏。 她知道,如果再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所以她把针插在指缝里,不停的转动。 时间长了,好像也感觉不到疼了。 只感觉心脏一阵阵的抽搐。 她让霍长安,打开她上锁的小盒子,拿出里面厚厚的书册,信封。 她给很多人都留了信。 冯大力,霍静雅,大嫂,三嫂,新雪芙,还有很多治国良策,还有她曾承诺过,却再也无法完成的事。 比如照应徐五德的家人,比如伍念惜。 甚至,她还提到在流放路上,曾借人家的板车,拿过别人的人参和祖传菜刀。 她通通记了下来。 “霍长安,你要替我去完成。” “好。” “你看到墙上那幅画了吗?” “看到了,画的真好,像是真的。” “把它拿下来,烧了吧。” 霍长安没有应,只是俯身亲吻她。 那幅画不仅画的好,远一些看,会出现三个字。 我爱你。 他怎么可能烧呢? 他亲吻她,用最温柔,最重的力气。 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拔掉了那根染血的缝衣针。 身下的人,慢慢的,慢慢的没了反应。 宁儿,我也爱你。 永远。 他的爱,始于桑宁。 也终于桑宁。 …… 遥远的青山道观。 柳道长先倒下了。 真气耗尽,大概需要一两年才能再养回来。 他尽力了。 “师兄,别撑了,这些微薄的力量,不足以让她再醒过来。 时间,到了。” 宋道长心里明白。 可是他真气还没耗费干净,能撑多会儿就多会儿吧。 …… 霍长安又用一天时间做了安排。 他把所有的事全都交给了霍青川。 什么帝王啊,那从来都不是他所愿,只是被逼着走上的这条道路。 她不知道吗,霍长安从来没生出过翅膀。 她才是他的翅膀。 霍家的冤屈平反了。 可却搭上了桑宁的命。 现在,有能力超群的大哥,东阳不会再乱了。 而他,要带她离开了。 他给老夫人磕头,说:“儿子不孝,这辈子恐不会再出东山了。 娘,您不要记挂,要听宁儿的话,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娘会的。老四,让娘再给你们梳一次头。” 老夫人给他最小,也最厉害的儿子梳的一丝不苟,又戴上了金玉冠,精神又喜庆。 也给桑宁梳的仔仔细细,戴上了一套大红头面。 “走吧。” 霍长安在距离新年还有五日,太阳初升,红霞即散之时,将桑宁抱上柔软舒适的马车,离开了京城。 第452章 以后别来书房 侯府的红,没有撤下来。 霍长安和桑宁居住的安和苑,玉翠和玉柏依旧天天打扫。 像是没有少了两个人,家里也时时有人过来瞧一瞧。 很快过了年。 又是通宵达旦的一夜。 书房内,霍青川微蹙着眉头,奋笔疾书。 等落下最后一个字,才闻到熟悉的香味。 彷佛已形成自然,他朝后仰去,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娘子,你又等……” “没有,睡了一觉,醒了。” 李玉枝把熬得养生汤递到他嘴边。 男人就着她的手,一口气把汤喝完了。 “夫君,朝里是不是很乱,现在上街,一个官员家眷都看不到。” 以前,贵妇贵女,王孙公子,香车宝马,可是争奇斗艳,循环不绝。 现在,那些大铺子,十分冷清。 “嗯,现在正在重新安排官职,你若上街,一定带足了人,别碰上狗急跳墙的。” 燕明宇一党很多官员被幽禁在家,等着彻查。 还有那个为祸百姓多年的二皇子和其他人。 当初燕栀南信心太足,很多皇亲国戚,作恶官吏,以为燕氏是永远不会倒的,所以一个逃离京城的都没有,现在可不是人人自危吗? “我明白的夫君,夜深了,休息吗?” 李玉枝其实就是上街挑些药材,其他采买,都有仆从,平时也不会出去。 “休息。” 霍青川揉了揉额角。 是真的累。 精神上的。 刚想骂霍长安一句,又没舍得。 现在那些老臣开始上谏登基的事了,他怎么可能去坐那个位置。 四弟不愿,他就愿了? 这皇帝是人干的吗? 可江山是霍家打下来的,又不可能交给旁人。 他永远记得当初在谷里,桑宁说过的话。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霍青川心里把霍斩风和霍秋野翻腾了好几遍,还是作罢。 长兄如父。 不用想也知道两人会拿这话来堵他。 干什么都要你这个兄长顶在前头! 李玉枝见他又陷入沉思,心疼又无能为力。 朝中的事,她也不懂,没法替他解忧。 要是宁儿在就好了,她和四弟一起…… 腰上忽的被捏了一下,李玉枝清醒。 看着烛光下如仙如幻的男人。 他在仙谷里待了两个月,不仅把身体养好了,俊美更胜从前,多了很多仙人气,简直不敢让人亵渎。 刚才的那一下,有些痒痒的,她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霍青川此时还在沉思中。 李玉枝有些羞窘。 都是在谷里,过的散漫无度了,到现在回来了还总让她产生幻觉。 “夫君,查到公爹行踪了吗?”她脸热的问。 “没有。” “哦,那真是奇怪了。我见娘因为宁儿和四弟,很是伤神,又经常看着爹留下的剑穗发呆……” 霍青川看向李玉枝,眼神有些奇异。 “娘子,夜深了,不聊这些。” “很累。” “也不想回房。” “能不能在书房睡?” 啊? “好,我去整理软榻。” 书房屏风后,有一处午间休息的小塌,也就够一人睡,当然没有大床舒服。 李玉枝尽力铺的厚厚的,现在不缺炭火,书房也加了火炉。 在这睡一晚,也可以的。 李玉枝想着,明天要换个大点的塌,看这个境况,以后应该都会很忙。 腰上多了一双手,肉肉又被捏了一下。 啊,原来不是错觉! “夫君,这是在书房。” “书房怎么了?” 男人的身体全贴上,脸在她的后颈蹭来蹭去。 清冽的竹墨香无处不在,将人包围。 “这不是在谷里了……” 书房可是做正事的地方,怎么能乱来。 可是李玉枝根本动不了,就像在谷里,他一次又一次引着她走向花谷深处。 那点欲拒还迎不舍的拒绝,更像是邀请。 “在哪里你也是你,我还是我。” “娘子,出谷好多天了,你这几日也一直绷着。 昨晚我听见你在梦里哭了。 别想四弟和四弟妹了。 他们在一起,是彼此心中所向,咱们要为他们开心。 也要,做到他们想让我们做的事。” 书房的灯灭了。 一切陷入沉寂。 只是很久以后,传出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哭声。 霍青川说,情爱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力量。 你觉得疲累或被困囿时,就要从它里面汲取营养。 他说的是对的。 李玉枝堵在心口的浊气疏通了。 而霍青川,也消除了精神上的疲惫和厌烦。 侯府的仆从很少,都是以前的几个老人,没有再添什么新人。 但就这几个人,活计也很清闲。 以前金尊玉贵的主子,现在习惯了自己动手,很多时候,她们都是在外屋候着。 她们只知道,没有等到大夫人回去,却看见大公子在夜色中,端着水盆又回了书房。 天还未亮,霍青川就将人用被子包着,横抱回了卧房。 “在夫人跟前守着吧。”他交代丫鬟。 这么说,意思就是他短时间不会回来。 两个丫鬟连忙进了屋。 等他走了,俩人眨眼交流。 “大公子和夫人比以前更恩爱了。” “是呢,大公子刚才还当着咱的面亲了夫人。” “你有没有发现,夫人比以前更年轻,更美了,皮肤也水灵灵的。” “对呢,对呢,大公子也是,两人真是神仙眷侣。” 李玉枝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被子下落到胸口。 两个丫鬟停止了交流,惊讶的看着她的胸口和脖子。 她们伺候了夫人将近五年,也没见过这等情形。 温润谪仙般的大公子,也能这么……激烈? 霍青川又回了书房,打算整理整理书写的东西进宫。 屏风后传出些动静。 “谁!” 书房重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外面也有守卫守着,谁能进来!? 霍青川几步转到屏风后,却见自己的儿子正提着一床被褥回头。 “爹,是我。” “棠儿,你在干什么?” 霍青川眼神紧张,伸手扯下了被子,推着锦棠出了小隔间。 他忘了,锦棠是可以随意出入书房的。 “怎么了爹?我见你榻上有点乱,给你整理下。” “棠儿,这书房里的书,也被人毁了,没什么可看的,爹给你单独建一个书房,以后这儿就别来了。” “没事的爹,我再给你添满架子,我现在读了好多好多书,都记下来了!” 第453章 见一见霍老夫人 “天下书如天下万物,你能记下多少呢?不可狂妄自大。” 霍青川摸着他的头,温声教导。 “是,爹,孩儿记下了。那孩儿先写一百本,剩下的以后学了再写。” 多少? 一百本! 锦棠是很聪明,以前他就知道,但是……这一两年,他虽有先生教导,却也到处跑,能安下心认真做学问吗? "哦,对了爹,您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月老师想和您聊聊。" “明早吧,你去跟你老师传达一声,爹明早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 月不圆,曾经文学大儒月秋阳的曾孙。 月秋阳当年受储君连累被贬斥到凉州,自此再未回过京城。 哪怕他的刑期早已结束。 据说当时先祖皇帝曾派朝臣亲自去请过,月秋阳放话说,他不会再回京城,他的子孙若想回,也会通过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回。 但是这么多年,月家没有后人再出过头。 月不圆,本事如何? “棠儿,你说要写一百本书籍,那从今天开始就写吧。 爹重新给你配个书房,这里,是真的不能过来了,爹以后要在这和叔叔们议事。” “好的爹。”锦棠听话的点头。 “哦,还有。”霍青川又交代:“平日要照看着念惜姐姐,你四婶婶不在,你就替她多多照顾。 还有你义兄……” 现在两个孩子都住在侯府,也都派了人跟在身边伺候。 伍念惜已经无父无母,桑宁还特意交代过,霍家自然会当做女儿来养。 邵松辰……母亲尚在,等按照功劳封了邵青爵位,赐府邸,邵夫人从西北过来,一切都好说。 “爹,这个我知晓的。那四婶婶和四叔什么时候回来?”锦棠仰着头问。 孩子们只知道,他们四叔和四婶婶成亲后游玩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青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告诉锦棠实情。 万一。 万一四弟真的有办法呢! 他上辈子可是半仙之体! 霍青川心里隐隐又存了希望,于是对锦棠还是那套说辞。 “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说是游玩,其实是体察民情,外面事儿多,就回来的晚些。” 体察民情哦! 锦棠有些心动。 他也想出去。 但是现在辰哥离不开他,只能以后再说了。 霍青川进宫议事。 首先驳回了选君登基的问题。 他废旧阁,选朝中贤能,重组内阁。 他自立首辅,百官之首,暂代帝王全权决定朝中事宜。 几个自视甚高的阁老被拖下去时,大声咒骂。 其中一人辱骂霍镇南,被当场砍死,另外两人被割了舌头。 百官噤若寒蝉,这才发现,从前有礼有度的玉面郎君,也已经变的双目凛冽,威严不敢招惹。 霍二郎掌管宫廷御林军。 霍三郎掌管京城守卫。 还有几十万大军重重护卫。 谁敢不服? 霍青川雷厉风行,势必要将京城在最短的时间内捋顺,死结直接砍。 绝不拖泥带水,浪费功夫。 他让人宣告二皇子的累累罪行,直接押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还有桑修齐。 桑宁也交代过,桑修齐直接杀,不留情面。 桑夫人虐待她,这点不足以定罪,那就查她还有没有干过恶事。 至于桑府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秉公处理就是。 下令处理了几个必死的,幽禁监管待定的几个。 剩下还可留做查看的官员,他暂且放过,毕竟朝堂需要运转。 新官提拔还需要时间。 菜市口刑场。 曾经不可一世,欺男霸女的二皇子满身恶臭,状如丧家野犬。 抛去了那层皇子的皮,他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百姓往他身上扔粪,扔烂泥。 他记得,那时候霍家几个被处斩的时候,百姓没一个扔的,还是他派了人扔了一路。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可恨。 以前从来没想过燕氏王朝会被人取代。 要不是太信任燕栀南,他绝不会留在京城等死,早就在霍家打进来之前就逃了。 都怪燕栀南,害了京城一堆人。 “霍长安……饶了我吧,我还求父皇饶过你一条命……” 虽然他救下已经残废的霍长安,是为了更恶毒的羞辱他,但也因此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不是吗? 可怜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求情让先皇放的人。 其实那全是燕明宇下的决定。 只因为沈烨的爹忠义大将军,和其他几个与霍家交情深厚的官员联合施压,才让燕明宇最后放了已经没用的霍长安。 却也因此,那几个重情义的臣子,后来都被燕明宇下了蛊虫。 二皇子被一刀一刀的切着身上的肉,嚎叫不止。 其他几人,头埋在地上,浑身战栗等死。 “刀下留人!” 一声憔悴沙哑的声音从斩首台下传来。 今日监斩的人,全是霍家亲信,其中更有霍秋野亲自坐镇。 勿必看着霍家的仇人全都死透。 台下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霍秋野认识,是吏部侍郎夫人宋氏。 今天台上被斩首的,有她的丈夫,吏部侍郎张文廷。 “宋老夫人,你有什么疑议吗?” 霍秋野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她。 宋氏以前和他娘不和,其实,京城里很多女人都和娘不和。 因为娘和爹当年成婚,被人传的不好听。 很多肤浅的女人都看不上娘。 娘后来一直待在北疆,更和京城的贵妇人没了什么交情。 再后来,娘回来了,随着爹的地位升高,那些人转而开始巴结,表面夸娘有眼光,实则心里嫉妒的很。 因为爹位高权重,又对娘忠贞不二,她们没有一个人的丈夫能够做到。 这位宋老夫人,当初也是嫉恨娘的其中一位。 甚至,她不加收敛,还导致自己的丈夫和她离心。 夫妻一度闹的像仇人似的,却因家族问题必须捆在一处。 去抓张文廷时,听说这位还在佛堂诵经呢! 怎么现在倒是来了刑场,不舍得他的丈夫死了? 张文廷也抬起了头,看到自己年老的发妻,老泪纵横。 被抓来刑场时,他那些小妾,一个上前的都没有有,全都躲的远远的。 和他一年只见一次的发妻,竟然来送他了…… “宋氏,这辈子,我对不起你。” 宋氏连看都没看他。 “霍家三郎,老身并没有疑议,张文廷是罪有应得。 但,老身还是想保他一条狗命。 您先别行刑,等老身先见一见霍老夫人,可否?” 第454章 霍镇南还活着 "抱歉,时间到了!阻碍行刑者,与犯人同罪!" 霍秋野呵令完,拿起亡命牌。 “宋氏,别管我了,以后,你可以不用看见我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了。”张文廷又埋下头。 “对不起,让你和一家子晚年无着,无家……可归了……” “霍家三郎!”宋氏又喊。 “请让我跟霍老夫人见一面,是有关……有关霍镇南。” 霍秋野重重一拍桌案,横眉冷竖,目光凌厉如剑的看向宋氏。 “霍镇南……对,霍镇南,不能杀我。”一旁另外一人抬起了头。 “霍镇南欠我的,他不能杀我,桑凝儿……桑凝儿!” 一柄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霍秋野蹲下身,看着满脸颓丧的桑修齐,道:“你猜我四弟为什么轰轰烈烈娶了桑宁?” “为了……掩盖丑闻。” “嘁,我们霍家堂堂正正,你以为是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只会钻营弄权,狗苟蝇营。 不懂,就算了吧,反正他们啊,会子孙满堂,幸福一生。 还有,我四弟妹特意交代了,要把她母亲,从桑家祖坟迁出来,以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能!他是我桑家妇!” “桑你爹!” 霍秋野骂完就是一愣。 他也遵军规了,骂爹不骂娘,骂爹是骂根。 是该这样骂。 “你这老东西,只配跟你那恶毒的继室锁在一起,行刑!” 桑修齐好像才反应过来:“你跟我说桑凝儿的爹是谁,不是霍镇南,是谁?是……” 随着头颅滚落,声音也消散。 霍秋野再次目光锋锐的看向受到惊吓的宋氏。 “老身,老身真的,有要事相告……霍镇南,霍镇南还活着!” 旁边的茶楼窗边,目光清寒的霍青川,看着一排的犯人砍了头颅,却是绕过了其中一个。 主监刑官霍秋野竟然带着一个妇人走了。 墨染似的远山眉皱了皱,他刚要下楼,便听到身后有利刃破风之声。 …… 伯阳侯府。 宋老夫人见到了老夫人杨新兰。 她本以为,经历一场劫难,杨氏应该重病缠身,再不济,也会苍老枯瘦,再无往日风姿。 这两年,连京城的富贵人家都俭省着过日子,更何况那苦寒之地。 当年霍家人被发配离京之时,她远远见过一眼。 分明是蓬头垢面,凄惨的很。 可是现在的杨新兰,头上乌发顺滑,没有一根白发,除了眼角细细的皱纹,脸面也光润白皙。 这哪里是去过什么凉州,是去了神仙之地,吃了养颜的神丹妙药了吧! 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儿媳,亦是一个比一个容光焕发。 特别是大儿媳李氏。 她记得,以前这个老大媳妇作为当家主母出入各种宴会,并没有这么好看细嫩,怎么如今倒越活越年轻了? “宋夫人,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替你夫君求情,那就请回吧,那些事,我说不上话。”老夫人平平淡淡的说。 宋夫人收回惊讶的目光。 看向杨氏的目光迟钝而复杂。 杨氏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霍镇南身份低微时,她与人说话平平淡淡,不觉羞惭。 霍镇南大权在握时,她也不趾高气昂,一句:不管事,就把所有有求于霍镇南的人挡了回去。 这就是她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她有一个全京城女人都想要的男人! 还有四个出色的儿子! 明明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人,相貌,才情,聪慧,没有一个出挑,可她就是好命! 每次宴会,都成为女人心里嫉恨的对象。 霍镇南一个堂堂侯爷,会为她剥虾,会为她提裙角,会叮嘱来叮嘱去,活像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更会,为她拒绝皇上赐下的女人。 她的儿子,什么都不用她操心,个顶个的聪明听话,唯一性子跳脱的老四和幺女,也是分寸有度,从没惹过大的是非。 她真的,太好命了! “我嫉妒你。”宋氏说。 她曾经嫉妒的发疯。 以至于和丈夫越走越远。 更因此,让张文廷憎恨霍镇南,走向太子阵营。 以至于犯下今日大错。 “我知道,全京城的女人都嫉妒我,那又如何呢?”老夫人没有耻笑的意味,她的声音只是带了些疑惑。 嫉妒她的女人,都是因为没有她好运,碰上一个像霍镇南一样的好男人。 都知道女人的苦,她有什么可耻笑,生气的。 要是没有霍镇南,她会嫁到云家,一样会很凄惨。 “宋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我想说……”宋夫人似还有些不甘心,一张苍老的脸,垂的像苦瓜。 最终还是一咬牙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我救了霍镇南,你能不能放过我们一家?” “咣当——”老夫人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你说什么?” “娘,小心。” 谢雨柔马上扶起老夫人。 李玉枝让人赶紧将碎瓷清扫,目光沉着冷静的看向宋夫人。 “你救了我公爹?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说了他在哪里,你们会不会放了我们全家?” “宋夫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是任何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你们女眷没有掺和进叛国一事,没有被处置,已经是万幸,若是燕氏当权,你以为是什么结果?”李玉枝的声音冷沉,带着威压。 宋夫人面色更土。 若是前朝,那当然是全家遭殃,抄家流放。 可是,可是她救的是霍镇南! 这功劳,比天高! “杨氏,霍镇南宠了你一辈子,只是张文廷一条狗命,值得和他比吗?” “他真的,还活着……” “活着……但是,但是已经,是个废人……” “在哪?带我去!” “我说的条件……” “宋夫人!”李玉枝一声大喝。 顷刻间,带刀侍卫齐整整进屋,分列两侧,虎视眈眈盯着宋夫人。 “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讲条件吗?如今你全家的生死,全掌握在霍家手里,你想明白了保哪个再说!” “你——” 宋夫人想不到李玉枝如今也这般强势了,以前可连点脾气都没有! “杨氏,你现在也说不上话了?你儿媳不在乎霍镇南的命,你也要放弃?” “错了,宋氏。”老夫人说。 “所有人都知道张文廷的罪行,与废帝燕明宇一起,勾结北蒙,将霍家卖给敌国。 这罪,确实是牵连全家的大罪! 我长子念你们不知情,没有一起处置,已经是天恩。 建国初始,正是立威正法之时,若连叛国罪都能饶恕,若侯爷知晓,也不会同意!” “宋氏,国法不是儿戏,我情愿陪侯爷一起死,也不会罔顾法度,放不该放之人!” 第455章 回家了 宋夫人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好像终于知道杨新兰有什么优点了。 她懂得大是大非。 她爱霍镇南,能付出自己的命,却不会为爱,枉顾一切,昏聩自私。 怪不得,怪不得霍家人能得民心,入主京城,成为东阳的主人。 这样的君主,怎会不受人拥戴呢? 不像张文廷之流,为自己心里那点嫉恨,就能叛国! 宋夫人原本觉得,张文廷走到这一步,她也有责任。 现在不那么觉得了。 心中连家国大义都分不清的男人,有什么可冤的,犯了错,就该付出代价! “是我糊涂了,我什么都不求了。” 宋夫人不再觉得亏欠张文廷,此时,她只是茫然,一大家子会被赶出京城,以后连个遮风避雨的地儿都没了,该怎么办呢? “宋夫人。” 李玉枝又道:“虽然张文廷不可能放,但你救了我公爹,确实对我们有恩,我可以跟夫君商量一下,给你们留下宅子,同时,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们一家老少幼小,可来找霍家帮忙。” “好,谢谢,谢谢。” 宋夫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霍镇南,被我藏在我礼佛的后院林子里。我带你们去,最好少带一些人。” 路上,宋夫人这才讲了事情经过。 当初,霍镇南被关在密室里,被喂了毒,七天七夜没有给吃喝,快死了。 先皇身边的刘福找到机会,将人救了出去。 但宫里全被燕明宇的人控制了,他运不出宫,情急下,就送到了百兽园。 那里,无法藏人,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但是刘福知道,那里的驯兽人封绝,是可以调动野兽掩护一下的。 而且,曾经有次表演,野兽发狂,封绝差点被野兽咬死,是霍镇南将他救下。 刘福只能赌一把,封绝会记着恩情,帮忙遮掩一下,等他有机会,再找人运出宫。 结果没想到,封绝是记着恩,也把霍镇南藏了起来,但是刘福却再没了机会,他回去就被燕明宇杀了。 封绝也是厉害,他弄死了一头狗熊,将熊皮完整的扒了下来,把霍镇南塞进了熊皮里。 接下来,他就物色谁能将霍镇南运出宫去了。 宋夫人说了一个人,也是老夫人万万没想到的。 是以前最讨厌她的,华安郡主。 华安郡主是个寡妇,而且是二寡,被人传克夫,娘家也无人,除了宫里的太后,她没有任何依仗。 平日也深居简出,芳华之龄,就已过的像暮霭之年。 她讨厌杨新兰,因为杨新兰和她是两个极端。 杨新兰有多幸福,她就多可怜。 以前在一些场合,没少对杨新兰冷嘲热讽。 老夫人没跟她计较过。 那也是个可怜人。 她知道华安郡主爱慕霍镇南,一个女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华安郡主是个清高的人,还做不来一些令人不耻的事。 所以,从未在人前表露过。 老夫人也就当不知道。 好男人被很多女人爱慕,不是最正常的事吗? 何苦去揭人的隐秘。 万万没想到,封绝是找了华安郡主? 封绝知道华安郡主爱慕霍镇南。 所以趁一次华安郡主受太后相邀进宫时,偷偷将此事说了。 华安郡主连想都没想,就应下。 她跟太后说,身体时常气力不济,大夫说吃点熊掌熊肉,会补血益气,她去百兽园看过,恰好有一头熊快死了,能不能赏给她。 太后随口就答应了,还让她带走一些补气血的小兽。 华安郡主拉了一车半死不活的兽,光明正大从正门走的。 之后,她就找了大夫,给霍镇南解了毒。 但是,毒素在身体里太久了,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霍镇南一身的功夫没了,脑子,也坏了,成了一个痴傻的。 今年春儿的时候,太后不顾华安郡主的反对,又给她赐了婚,她不得已,将霍镇南带到了宋夫人礼佛的林子里。 两人是手帕交,交情自是非常,又因宋夫人也早与张文廷不见面,所以她那边也很适合藏人。 身边多了一头熊,来送食物的丫鬟也知道是华安郡主从宫里带出来的那头病熊,不会多问。 宋夫人就这样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过了这么久。 谁也想不到,好几方都在寻找探查的霍镇南,竟是在几个不起眼的人中完成接力,艰难的活了下来。 老夫人听的几乎要心碎的死过去。 见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霍镇南时,更是痛不欲生。 “对不起,我怕暴露,出去的时候,都会给他穿上熊皮,锁在笼子里。”宋夫人呐呐的说。 怪不得她不让太多人来,进屋时,更是只让老夫人一个人进。 曾经威风昂扬的一代战神,就那样蜷缩在熊皮里,像个濒死的野兽,被人锁在笼子里。 如果侯爷是清醒的,怎会愿意这样屈辱的活着呢! 老夫人撕扯着熊皮,发出一声一声的哽咽。 “对不起,侯爷,对不起,没有早点找到你。 我回来了,咱们回家,回家……” 熊皮扒下来了。 里面的人头发脏污打结,瘦骨嶙峋,目光呆傻,浑身发着一股臭味。 简直认不出他是曾经精神奕奕,双目如电的霍镇南。 “对不起,他不让我碰,一碰就喊,我不敢给他清理。” 宋氏说什么老夫人已经听不清了。 她抱着霍镇南大哭。 霍镇南呆呆傻傻的,不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乱叫。 “饿了……”他说。 “老三,进来!”老夫人朝外大喊。 …… 第457章 世家贵女修的是德 没想到霍镇南连自家儿子都排斥。 后来是老夫人给他披上斗篷,自己把他背上了马车。 因为他长久待在熊皮里,正经走路都不会走了。 回到侯府,老夫人把人全赶走,自己一人在净室收拾。 李玉枝已经派人去通知在外面的两兄弟。 她想着四弟临走还给爹烧了纸,可见心里还有遗憾,要是早几天找到爹就好了。 爹回来了,可四弟四弟妹又不在了,霍家总也整齐不了。 又想到东山上那个放信的地方,也不知道四弟还会不会出山,但她还是想去封信告知他一声。 鹿时深就在府里照看冯大力,也不需要请其他大夫过来。 一家人把衣物,吃用都准备好了,就候在外面等。 不一会儿,出去寻人的侍卫回来报。 “大公子在福祥茶楼遇刺,文昭王魏肃带了一队人把茶楼围住了,属下看到香凝郡主的侍女在哭诉,说香凝郡主为了救大公子被刺客伤了。” 又是这一出! 李玉枝的火气瞬间就起来了。 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多少女人用尽心思想跟霍青川扯上关系。 不过霍青川能躲就躲,后来公爹就在京城发话,凡霍家子,一生只娶一个。 就算原配没了,后面续弦也不会是正妻,全是妾室! 就是为了杜绝一些心思不正的妄想进入霍家。 霍家地位高,小门小户的就不敢再妄想,地位高的,也不会自降身价去当什么妾。 所以也还安稳。 现在这是有些人看出霍青川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霍长安不在,霍家最适合当帝王的便是他! 皇帝怎能只有一位妻子呢? 而皇帝的妾室又怎能和普通人的一样呢! 那都是主子娘娘! 如今先下手为强,还能抢个贵妃当当! 可李玉枝也不再是以前贤惠宽容的李玉枝了。 谁敢觊觎霍青川,别怪她不留情面! “带上一千人,走!” “我跟大嫂一起去!”谢语柔冷笑一声。 今日大哥的情形就是明日三郎的情形,看她不和大嫂一起,让京城有心思的女人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谢雨柔就像要去干架,把霍秋野惊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惹的事儿。 他当然也跟着一块儿去。 福祥茶楼。 霍青川不过是来观个刑,也能被人钻了空子,看着眼前凄凄楚楚,诉讼衷肠的女人,他内心一阵儿呕吐。 是,就是恶心。 霍青川也不再是以前的霍青川了。 他以前,对女子尊重,守礼,就算被算计,也会因秉持女子不易,名声重于性命,而从未做绝。 但现在,除了身边人,他是真的对其他贴上来的女人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恶心啊! “香凝郡主,再问一次,你真的爱慕本首辅吗?” 魏香凝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霍青川,目光有些痴迷。 霍青川比以前更俊美,更冷冽,却也更让人着迷。 “对,香凝爱慕您,自您离开京城,便日日以泪洗面,觉得此生再没什么乐趣可言,浑浑噩噩到今日,见到您时,才算真的活了过来。 首辅大人,请您让我留在身边做个奴婢吧,若再这样下去,香凝真的活不了了……” 魏肃顺嘴接话:“是啊!霍首辅,本王就这一个女儿,在京城一众贵女中,那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因为对您的这点心思,早便嫁出去了,我和王妃,也是每日愁苦的不行。 看在她为您挡了一刀的份上,您便全了她这番心意,此后,文昭王府,定为您鞍前马后,为东阳安稳拼尽全力。” 文昭王府,背后就是第二大世家魏家。 此时花家已落下神坛,魏家就是三大世家的领头羊。 掌管盐矿和茶叶生意。 除非霍青川想再乱了东阳,否则他不敢连动两大世家! 魏肃已经把姿态摆到最低,他打量若是霍青川明智的话,就不会拒绝。 霍青川笑了。 犹如雪山之巅绽放的雪莲,清冷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 满茶楼的男男女女,都看的呆了去。 更有学子已经在心里开始赋诗。 香凝郡主已经开始满脑子幻想。 她以后,就要与这样的男子在一起了。 花前月下,描眉画黛…… “那就,别怪本首辅了。” 霍青川垂下眼。 魏肃还不知道,四大家族的命运,马上要走向终结了吧。 一个国家的命脉,怎么能控制在他们手里。 他早看够了先皇商议四大家族拿钱时那被动的样子。 那时候,先皇没有兵力,徐徐图之也没有那雄才伟略。 所以哄着,供着。 是不是让魏肃以为,这个国家离了他们不行啊? 可笑,他霍家,是打出来的江山,有的是人,天下商者,比比皆是,瓜分一个世家,狼多肉少呢! 本想缓一缓再灭的,魏家却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那就,顺势而为了。 “香凝郡主,本首辅需要你救吗?如果不是你跳出来,自作聪明的挡在本首辅面前,那刺客,也不会跑,如今本首辅怀疑,刺客是不是和文昭王府有关系呢?” 什么? 魏肃眼睛一沉:“霍首辅,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女为救您都差点没命了!” “首辅大人……”香凝郡主抱着血淋淋的胳膊,仿佛不敢置信。 她甚至跪下了。 “大人,我发誓,刺客和我们没有关系。” 茶楼的伙计也开始为香凝说话。 让满茶楼宾客听的清清楚楚,是香凝郡主恰好路过茶室,听闻里面有打斗声,这才踢开了门,见到霍青川遇刺,想也不想就挡了过去。 或许是多此一举,但人家救人心切是真的呀! 这茶楼是魏家的产业,里面当然都是魏肃的人,引的舆论一边倒。 霍青川又笑。 霍家人,现在还在乎这些虚假的名声吗? 既然这些人不要脸,那就别给他们脸好了。 “哦,即便如此,香凝郡主也耽误了本首辅捉拿刺客,就算挡了剑,也掩盖不了你犯错的事实。 你犯了大错,听着竟还以恩人自居,妄图到本首辅身边伺候,魏王爷是怎么说出女儿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这话的?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这八德香凝郡主做到了几样? 不会有人觉得,出身世家,身穿绫罗,会吟诗作对,卖弄风雅,就能被称为贵女吧? 别再侮辱贵女这个词。 有空,回家读一读五常五德五礼,认真修一下德行,兴许能嫁得出去!” 霍青川前所未有的毒舌,让众人惊愕。 可他自来在读书人中威望很高,场中的读书人竟纷纷附和。 世家贵女修的是德,不是只凭借容貌和家世! 香凝面色惨白。 魏肃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 “霍首辅,你,你怎如此落我文昭王府的脸!” “魏王爷,送你一句话:何不以溺自照面。” 第457章 这就哄好了? 你哪来的脸,你要有脸还能干出这事儿来! 还敢带人来造势,谁敢拦他一下试试! 魏肃是真被羞辱的够呛,脸憋的五颜六色。 霍青川抬步就要走,却被香凝郡主扑过来抱住腿。 “放开!” “首辅大人,你忘了当年……” “放开我夫君!”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 茶楼门口,李玉枝一身端庄,神色凌厉带着不可抗拒,行走阔步,很快到了跟前。 抓住魏香凝受伤的胳膊,对着伤处一使力,就让香凝松开,狠狠的甩了出去。 “受伤了还在这勾引男人,你再不去包扎胳膊,怕是都要愈合了!” “李玉枝!你说什么!”魏香凝又疼又屈辱。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要脱了衣服让人看看你的伤口有多大?” “你,你敢如此羞辱文昭王府的郡主?” 魏肃畏惧霍青川,但可不代表他能忍得了一个女人在他头上屙屎! 他看着李玉枝,目光中欲除之而后快的狠辣一闪而过。 霍青川本能护妻。 身形一挡,眉心蹙起,回头赶人:“玉枝,别掺和进来。” “不,别的忙我帮不上,这事我要和你站在一起。” 以前,都是他在外面挡着。 是因为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也自卑,所以明明心里怕的要命,还是要装作大度的样子,用他那样好的男人,应该拥有更好的这样的理由麻痹自己。 现在她不会了。 宁儿说过,爱情也需要防卫,需要两人一起守护。 霍青川虽然担忧,但是其实他也是高兴的。 高兴一个温婉的女人为了他,变成尖锐的战士,同他站在一起,攻向妄图毁灭他们温馨家园的敌人。 他没有再拦,反正魏家马上要被清理了。 谢雨柔已经开始上阵。 “你们还用得着让别人羞辱吗?不是自己舔着脸上来要倒贴吗?” “郡主也好,平头百姓也罢,本夫人告诉你们,想进霍家可以,只要别怕丧命!” “对!今日这话本夫人就撂这了!不管想进府当哪个公子的妾,都是污浊屎尿,给霍府抹黑的玩意儿! 侯府正头娘子,容不下一个!” “你,你这贱人!”香凝本性毕露,凶狠咒骂。 李玉枝和谢雨柔,当年在她面前,可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东西,现在竟敢如此羞辱她! 她刚骂完,李玉枝上去就是一巴掌! 王府的侍卫妄想阻拦,可满身血煞气息的士兵轻易就将他们制服。 魏肃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打成了猪头。 这还不算,李玉枝是知道灭世家计划的,魏家如今确实是京城地位最高的世家,就拿魏香凝杀猴震鸡,以后还有哪个女人敢上前! 她一点都不怕得罪魏家,还找了来作证的人,证明香凝对霍青川情深意重全都是假的,她明明在霍家获罪后,与怀山王家的嫡次子郎情妾意,定过亲事。 霍青川就和霍秋野又惊愕,又得意,像看戏一样站在一旁谈论。 以为霍家媳妇儿,还像以前那样好欺负呢? 李玉枝和谢雨柔双剑合璧,一个打,一个骂。 今日这一战,定会被传的很离谱,但也应该让那些满怀心思的消停了吧! “大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爹回来了。” 霍秋野就这么用闲聊的口气告诉了霍青川。 霍青川:“……” 刚才还淡然的人,瞬间红了眼眶。 他和三弟不一样,他是在北疆长到十五岁才回京的,和霍镇南相处的时间最多,又是长子,受他教导也最多,父子之间也更亲密。 这一下,最冷静的人也有些克制不住。 “夫君。”李玉枝打完了。 看见他的表情,以为是自己刚才那样,吓着他了,赶紧跑过来。 茶楼内,忽然利箭破风,朝着霍家兄弟两人射来。 “霍青川!霍秋野!你们该死,竟然敢如此对待文昭王府,我们魏家,也不是好惹的! 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全场大乱。 魏肃也傻了眼。 “你们是老二的人吗?快住手,快住手!” “好啊,魏家原来并未臣服!你们等着!”霍青川留下这一句。 拉着李玉枝就开始躲藏。 霍秋野也拉着谢雨柔跑。 及至一个茶室内,霍青川关上了门。 “夫君,这里不安全,我们快逃出茶楼!” “不怕,那是我安排的人……回去就处置魏家……” 啊? “玉枝,爹回来了,我真高兴。” 霍青川像获取营养一样,将头埋在女人的脖颈。 嗅啊嗅啊,就亲上了。 高兴的时候,要亲。 疲累的时候要亲。 难过的时候更要亲。 夫君现在说什么理由,她都不会惊讶了。 兵士很快围困了魏府和文昭王府。 在绝对的军权面前,什么都不堪一击。 魏家忘了,当初那些矿山和开采权,都是谁赋予的。 时间久了,他们还以为那些都成了他们的私有物。 魏家养的那点兵权,怎能和花家相比。 自不量力! 侯府里。 三兄弟和俩儿媳,被霍镇南像驱赶鸭子一样赶走了。 起因是老夫人将一块酥饼递给了霍斩风。 霍斩风刚从外面回来嘛,有点饿,正好给霍镇南做了一桌子,老夫人就递给了儿子一个饼。 霍镇南就开始发脾气了,拿着筷子,像拿剑一样的姿势,赶着一众儿子儿媳。 赶出去,就把门关上,坐回椅子上背对老夫人,也不吃东西了。 生气。 被赶出去的几个,全趴在门外偷听上了。 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大哥,以前是我错了。”霍斩风说。 “你说的老小孩,耆老如童稚是对的。 虽然爹情况不同,但我们得跟孩子一样哄,才是孝顺。” 其他人点头。 “不过现在看来,爹只认娘啊。” “慢慢来嘛。” 大家又点头。 屋里传来老夫人的轻哄。 “侯爷,你和他们不一样呢,我最疼的就是你呀,晚上还搂着你睡呢,还会给你哼曲儿……” 然后马上传来“呼噜噜”喝汤的声音。 这就,哄好了? 这么简单? 第458章 多和儿子探讨 鹿时深来给霍镇南送药。 大家询问了一下他们爹的身体状况。 虽然鹿时深的药,是用谷里的灵花灵水做的。但也不是起死回生的仙药,只是比普通药强上几十倍而已。 鹿时深对这一点摸的很清楚,所以大概能估量霍镇南能恢复成什么样儿。 “肉身倒是能恢复的差不多,筋脉受损,功夫恢复不了多少,最主要是脑子,可能只会比现在强一点点。” 大家难受了一阵儿。 最后霍青川说:“只要活着就好,现在爹没有烦心事,比以前快乐多了。” 屋里传来霍镇南嗷嗷的叫声,好像是娘提溜他耳朵了。 是挺开心的。 就当爹是提前老糊涂了。 反正他在他们心中,永远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大力怎么样了?”霍青川又问。 “熬过来了,昨天醒了一次。”鹿时深眼里带了庆幸。 庆幸大力的求生欲望很强。 庆幸他回来的及时,用了一堆药,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个。”霍秋野有点不好意思问:“听说救大力你一碗一碗的给他用灵药,那,那剩下应该不多了吧,还够我爹用吗?需不需要再去东山?” 闻言,霍青川几人笑起来。 “三弟你放心吧,爹当饭吃也够用。时深在谷里两个月,除了睡觉就是做药。 谷里有药效的花草都被他制成了药丸。 走的时候,他背了整整一麻袋,走路都趔趄。 如果没记错,在谷里还藏了不少吧?” 鹿时深讪讪一笑,清秀的脸红了。 这么说来是挺贪心的,只是看到那些花草忍不住啊。 “哈哈哈,那这样我就放心了!鹿大夫,我爹的身体,就靠你了!”霍秋野笑道。 “三公子放心就是。” 第二日一早。 月不圆应邀来到霍青川的书房外,却被出来的霍青川请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春寒料峭,一屁股坐下凉哇哇的啊。 书房重地,是与朝臣商议要事的地方,确实不是他这样的白丁能进的,月不圆心想。 “月先生,听小儿说你找我?” “是,大人,小人知道您时间宝贵,那就直接说了。” 月不圆拿出了两份文章。 “大人,您状元之才,请您评判一下这两篇文章的高下。” 霍青川接过,很快看完。 “若论深度,自然是月先生这一篇更精彩,引人发醒。 这位……苍穹之上先生,虽文辞稚嫩些,却以故事引发论点,引人入胜。 这两篇都是宣扬新朝廷的文章,面对的是全天下的百姓。 月先生这篇是针对士族觉醒。 而这篇,更能深入打动底层民心。 两位先生,从不同角度抒写宣扬,搭配绝妙,很好,很好。 不知这位苍穹先生,是哪位? 如今朝中很是缺人,两位先生可一起为国效力。” “谢大人赞赏,小人也正是这么想的,最近正准备参加今年春闱。” 月不圆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着了,说话声音有些发抖。 霍青川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心里有些歉意。 早知道把人直接请到厅堂去了。 “不敢劳烦大人。”月不圆受宠若惊。 接着说出下句:“锦棠聪慧绝顶,小人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不敢耽误下去,还请大人为他另寻名师。” 如果先前霍青川还不知道月不圆的水平,但刚才看了那篇文章,已经是佩服了。 不愧是月秋阳的曾孙,只那字迹,就是大师水平,教锦棠还不是绰绰有余。 “这苍穹之上,正是锦棠的别号!小人这还有几篇,大人看过就知道,他多厉害了!” 此生,有过这样一个弟子,月不圆也算无憾了! 苍穹之上,好大的口气! 霍青川惊讶的看了其他文章。 犹不敢相信,这竟是九岁的锦棠能写出来的。 里面也掺杂了不少见闻,浅显易懂的道理,真的不像是九岁稚童能写出来的! 这事让霍青川震惊好久。 等月不圆走了,他让人唤来了锦棠。 锦棠已经写好了三本书,正好就带过来了。 他的字是霍青川教出来的,很有风骨,仔细看,又与霍青川有些不同,没那么规矩,带点恣意不羁。 霍青川考问了他很多,终于发现,侯府的这一场灾劫,让锦棠成长的有多快。 他这一两年所经历领悟的,比在侯府金尊玉贵,严加教导十年都要多,都要深入透彻。 除了他本身聪慧,还因为他遇到了人生重要的两个良师。 李玉枝从书房出来,拉起石凳上已经思考入迷的霍青川。 “以前四弟妹做什么都喜欢带着锦棠,教了他很多。 就是一只鸡,一只鸭,一片落叶,四弟妹都能讲出好几个故事。 锦棠又在月先生那读书,他认真起来,记得很快,月先生一屋子的书都被他看完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军营,四弟也不拘着他,任他到处跑,咱们见过的民间乱像,他见过。 你没见过的西辽虐杀,他也见过。 你不能再把锦棠当小孩子看了,以后可以多和他聊一聊,他很有想法的。 书房我都收拾好了,以后,不许在这胡闹。” 李玉枝带着一丝羞涩低声警告,拉着他进书房,让他暖暖有些发凉的身体。 把锦棠写完的书仔细的摆在第一排架子上。 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冷寂不容侵犯,像山巅之雪一般令人仰望的首辅大人,在这间书房都做过些什么! 靠墙的书架上层,上面隐隐有几个指印。 李玉枝脸一红。 那是她昨夜抓的。 她连忙又开始擦拭。 “好吧,以后为夫多和儿子探讨。” 男人靠上来,抓住她擦拭的手,慢慢十指相扣,又将人抵在书架上动弹不得。 “就是,可惜了,要不……” “呕……” 李玉枝一紧张,忽然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 他马上松开,刚才浑身侵略的气息瞬间变为紧张担忧。 “是不舒服吗?是我昨夜太……” “不。” 李玉枝捂住他的嘴,拉着他的手放到小腹上。 唇角边,绽出璀璨而幸福的笑来。 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艳压群芳,绝世芳华。 迷了男人的眼。 第459章 想回霍家 随着李玉枝和谢雨柔在福祥茶楼的一番打闹,京城无人不知霍家容不下妾。 出头的魏家彻底得罪了霍府,先是被围困,接着这些年所做的勾当全被翻出来。 盐矿收回,商路被断,其他两大世家根本来不及插手,魏家整个商链已经落入别人的手中。 这么大的百年家族,说垮就垮了! 京城有点官职的全当起了缩头乌龟。 只有不受干扰的百姓,津津乐道,从霍镇南说到几个儿子只娶一妻的怪事。 霍斩风急匆匆路过医馆,忽的想起了程若瑛。 他已经从霍静雅嘴里知道了程若瑛与霍家军待在一起的缘由。 本来开战时,霍静雅和桑宁劝过她走的,不过她自己不走。 霍斩风还是想不通。 他在西川,真的和程若瑛接触不多。 为什么她会独身来到京城,寻找霍家被害的真相? 听闻静雅所述之后,他找鹿时深要了些药让人送了过来,不知现在伤好了没有。 霍斩风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几个看病的人一脸八卦的议论着霍府。 霍府的女人是多么霸道,霍家的男人这辈子不可能纳妾了之类。 “那日送过来的两个人呢?” 霍斩风一出声,就没人再说话了。 身上的气势太强了,一看就是哪个将军。 这些天,京城人见过太多兵将,他们都会自己甄别了。 大夫小心上前回禀:“将军,那位小将军还在养伤,那位姑娘的家人找来,她就跟着家人走了。” “家人?她的伤势如何了,可是自愿走的?” “吃了您送来的药,好的很快,她喊那两人叔叔,是自愿走的。” “嗯,你忙去吧。” 既然走了,那,正省心了。 霍斩风出了医馆,脚步越来越慢,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总觉的亏欠了什么。 可也不是他让她来替霍家打探消息的。 要不派人去给程家送一份大的贺礼,庆贺程若瑛新婚。 对了,与她定亲的是哪家来着? “二郎。”一声柔弱的女人声在身后响起。 霍斩风没听出是谁,皱眉回头。 消瘦憔悴的女人,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站在那。 她像经历过很多风霜苦楚,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曾经,他在北蒙偶尔清醒时,会想到霍家女眷的模样,大概就是这样子。 没想到,大嫂她们有奇遇,也是天佑霍家,没有遭遇不堪苦难。 反而当初抛弃霍家,选择独善其身的人,过得凄惨潦倒。 “二郎,你,你还好吗?” “你不知道吗?桑徐氏!” 霍斩风冷冷的看着她,目中只有厌恶。 “二郎,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是被逼的,桑修齐威胁俆家,我不得不嫁过去。 后来我也跑了的,我不想待在桑家,我想回霍家的,是沈烨,沈烨把我关在乡下的庄子里。 他还让人折磨我,不做活不给饭吃,他……” “够了!”霍斩风一声大喝。 浑厚的嗓音让人耳朵都发出轰鸣。 徐梦婉吓得捂住心脏,眼睛睁的大大的。 人人都说霍斩风骁勇,一声狮吼,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但是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过。 就算她咒骂,他也一声不吭,真生气了,会把拳头攥的咯咯响,然后转身离开。 “徐梦婉,既然当初听徐家的,选择了自保,就认下今日苦果,给自己留点脸面。” 当初他以为徐家找了门路,能保她出去,才写下和离书。 怕娘心里怨怪,还谎称她有了身孕。 他处处为她着想,还庆幸她能摘出去,根本不会在乎她那时候选择脱离霍家。 可谁想到呢?谁想到徐家也是为虎作伥的一员呢! “二郎!我是霍府的二夫人,永远都是,你们霍家,只能娶一个妻子,这是公爹说的。 二郎,你让我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嫌你,会好好和你过日子。 我是锦心和锦绣的娘,她们也不能没有娘的。” “死了这条心!”霍斩风不欲多说。 徐梦婉扑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袍。 “二郎!那我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放了徐家人好不好?” “做梦!”霍斩风抽刀。 寒光闪过,衣袍斩断。 徐梦婉已经被刀寒之气吓得瘫软在地。 霍斩风头也不回的离去。 “二郎!” 女人用干裂粗糙的手捂住脸,发出悔恨的呜咽。 她终于知道霍家儿郎是多么难得。 可她以前竟不知珍惜。 刚开始明明,明明她也是喜欢霍二郎的,他那么好,对她百求百应。 是什么时候开始嫌弃的呢? 是庶妹嫁了个穷书生,每次回家都说她夫君与她琴笛相和,吟诗作对,月下小酌…… 说他们经常与一堆同窗相伴野外踏青,诗会怡情,说她的夫君身上,总带着好闻的花香。 她就渐渐受了影响。 霍斩风不会吟诗,只会舞刀弄枪。 他没有同窗,有一堆总是带着汗臭味的兄弟。 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以至后来她觉得霍斩风也带了那股臭味,不愿与他接近。 哪怕知道他每次回家先沐浴才进房。 后来更是不愿跟他去西川。 是侯府无忧的生活,让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到了桑府,她才明白,不是谁家主母都那样宽容。 不是谁家把女儿看的和男孩一样娇贵。 不是谁家男人都不打女人。 她后悔,她后悔! 如果回到那时候,她一定会跟着霍斩风去西川,一定不会与他吵闹,一定跟着霍家一起被流放。 李玉枝,谢雨柔,她在街头见过了。 比以前容颜更精致,派头更大,出行带着一堆人。 可她,成了这副鬼样子。 “呜呜呜……二郎,二郎,我错了,真的错了。” “傻瓜,你在这哭有什么用。”一声冷嗤。 身边多了个女人。 “你和霍二郎之间有两个孩子,他不要你,那你就让孩子要你! 霍家男人这么重情,娶了谁就当谁是自家人,连敌人的女儿都当个宝。 你只要把孩子哄好,他早晚不得让你回去!” 第460章 悔不当初 "老夫人,不好了!两位小小姐不见了!" 嬷嬷丫鬟跑过来,一脸的慌张。 “不见了就找,总归跑不出府。” 侯府守卫多着呢,两个屁大的孩子能跑哪去,估计又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老夫人正拿着画像教霍镇南认人呢。 “这就是老四媳妇儿,脸圆圆的,像个小笼包,可招人稀罕呢!” 霍镇南摇头。 不像小笼包,没褶。 “像卤蛋。” “你刚吃了卤蛋你就说像卤蛋,哪有这么白的卤蛋,让她听到,给你胡子都拔了!” 霍镇南两手捂住胡子。 其他儿媳妇都那么好,怎么老四媳妇那么凶。 最好别到这来。 嬷嬷和丫鬟攥着手急的呀! “不是的,老夫人,在以前云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刚挖的狗洞,小小姐们一定是从那钻出府了!” “那定然是锦绣干的。赶紧去热闹的地方,特别是卖烤鸡烤鸭的地方找。” 最近两个丫头吃肉吃多了,有点便秘,已经断了两天肉食,估计出去找肉吃去了。 老夫人亲手带了两年,还摸不透嘛! “是,奴婢去告知大夫人。” 嬷嬷和丫鬟没被惩罚,擦了一把汗,赶紧一块跟着找人去。 “烤鸡。”霍镇南也想跟着去。 “没有烤鸡,你也不能多吃了,来,继续认人,这是你四儿子。” “又一个卤蛋……” 霍镇南噘嘴翘着胡子,双目瞪的像铜铃,好像画像上的是他的仇人。 …… 锦绣和锦心果然是去了烤鸭店。 还用一把铜板换了半只烤鸭。 两人蹲在路边分着吃完了,骨头喂了流浪狗。 把自己的嘴巴擦的干干净净,又互相剔了牙,确保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就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钻洞回家。 但是,她们找不到家的方向了! “姐姐,怎么办?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锦心胆小,看着不知通往哪里的巷子,有点害怕。 “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么胆小丢不丢人!”锦绣十分大姐大。 “忘了四婶婶教的了?找个卖东西的大店,进去砸坏他的一件东西,自然有人把咱送回家,找祖母要钱!” 对对对。 两个小家伙就在街上寻觅。 然后她们看见一个挂起红灯笼的三层大店,还有人不断出入,人家店小二也是笑容满面把人往店里迎,是些良善的。 一定会把她们送回家的。 就这家了! 俩人牵着手正要往那走,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小心儿,小绣儿!” “娘终于见到你们了!” 娘? 锦绣欲砸的小拳头就收了回来。 “娘?你是我们的娘?”锦心回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对,我是你们的娘啊,亲娘啊!分开这么久,你们都已经不记得娘了……” 徐梦婉好不容易蹲到两个孩子出府,跟了一路了。 两个小家伙穿着合体的滚边对襟小袄,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包,拴着红璎珞,长得白嫩圆润,就像年画上的福娃娃。 她一身破烂,根本不敢出现,眼看她们要走了,这才拦住。 “娘以前给你们喂饭,晚上唱曲儿哄你们睡觉,忘了吗?” 忘了。 其实以前两个孩子都是乳母带着,徐梦婉作为二夫人,就算哄孩子睡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锦心的心里,自动就代入了三婶婶哄妹妹睡觉时的情形。 哥哥妹妹都有娘,就她们没有娘。 虽然祖母和大伯母还有三婶婶都疼她们,但都不是娘。 爹已经回来了,娘也得回来。 “姐姐,她好像就是娘。”她小声跟锦绣说。 她觉得很想靠近这个女人。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比祖母还老!” 锦绣一句话,就让徐梦婉止不住的哭起来。 她现在是难看了些,但也不至于比杨氏还老吧! “和你们分开后,娘日日思念,吃不好,睡不好,怎么还能年轻呢……娘记得你们小时候就爱吃鸡腿,娘给你们买了两个……” 徐梦婉拿出一个油纸包。 “那就吃完鸡腿再回家吧。” 锦绣拿起鸡腿,给了锦心一只。 “小绣儿,小心儿,先跟娘回家吧,侯府那边我会过去说一声。” “你不回侯府吗?”锦心问。 徐梦婉神色一僵:“过几天再回。” “那不能,吃完你送我们回去。”锦绣几大口就啃完了鸡腿,满嘴肉口齿不清的说。 不快点回去,狗洞就被发现了,以后别想偷偷跑出来。 可锦绣说完,眼皮子一耷,就歪倒在地上。 锦心也是如此。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徐梦婉慌忙抱住两个孩子。 "还不快带走!霍家已经在寻人了!" 一个女人出现,抱起锦绣就跑。 “桑玉琼,你给我孩子喂了什么?” 徐梦婉只能抱上锦心,追上来。 这鸡腿是桑玉琼给她的,她现在根本没有钱买。 “一点迷药而已。” “什么一点,发作这么快!你知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吃迷药!” “闭嘴!徐梦婉,你现在还是桑家的贱妾,信不信我把你卖到青楼去!” 徐梦婉好像意识到什么,她不走了。 “你把孩子放下!” “徐梦婉,现在才反应过来,有点晚了吧!”桑玉琼笑的讽刺。 墙上落下几个黑衣人,将锦心从徐梦婉手里抢了过去,并将她胳膊扭住,捆绑起来。 “还得是当娘的容易得手,我给了好几次糖,这俩小贱种都没吃!”桑玉琼恶毒的说。 “你们要干什么,放了她们!” 徐梦婉悔不当初! 她怎么能相信桑家这些坏心肠的人呢! 什么帮助她回到侯府,希望她为桑家求情,让霍家放过桑家人。 他们根本不是这样打算的! “把信给霍家送去!” 桑玉琼年岁不大,却满面阴狠。 将一封信扔给一个死士,恶狠狠道:“桑凝儿那个野种,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好歹桑家把她养到大,她竟然任由桑家被抄家!” 随即她又想到桑家人的猜测。 那场盛大的婚礼大概是做给世人看的,桑凝儿应该已经被霍家处理了! 那个蠢东西,怎么可能得到霍长安的青睐! 第461章 被流放 暮色四合。 霍斩风押着桑胡氏上了京郊西山。 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侍卫。 山顶上,数十人站在山崖边。 旁边的大树上捆着三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两个孩子和徐梦婉。 在山崖下五米左右的位置,绑着双手晃来晃去。 “娘!”桑玉琼喊了一声桑胡氏。 “他们在牢里有没有打你?” 桑胡氏神色萎靡,摇着头。 打是没打过,但那种环境,到处都是惨叫,短短时间,她就像熬了好几年。 “霍斩风!放下箱子,让他们走!”桑玉琼大喊。 霍斩风眼神冷沉无波,对两个侍卫摆摆头。 几个死士跟着两个侍卫,直到看到他们走远,才返回来检查箱子里的银两。 确定没问题,他们对桑玉琼点点头,然后抬起箱子迅速拐到林中,不见了踪影。 桑玉琼等了一会儿才又命令:“放我娘过来!” 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资格了! 不要耍花样,要不然,崖下三条人命就没了!” 霍斩风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盯在大树旁边站的几人身上。 他已经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放开桑胡氏的同时,几支飞镖已朝那几人射去。 可那些人都是死士,就算剩下一口气,也会完成任务。 一刀同时斩断三条绳子,崖下传来穿透云霄的尖叫。 绳子即将消失在崖面时被抓住了。 桑家的死士护着桑玉琼和桑胡氏很快消失在林中。 霍斩风趴在地上,一手抓着两根绳子,一手抓着一根,手臂青筋暴起,一点点挪到悬崖边。 “锦心,锦绣,不怕,爹爹来救你们了!” “二郎!”徐梦婉狼狈的抬头。 正与霍斩风探出的头对上。 “二郎,救我!” “锦心,锦绣!”看着耷拉着头,一动不动的两个孩子,霍斩风目光带了惊吓。 “她们怎么了?” “没,没事,被他们喂了迷药。”徐梦婉不敢说真话。 耳边忽然传来异样的动静。 手腕上方的绳子竟然在慢慢开裂。 徐梦婉又吓得惊叫起来。 “闭嘴!”霍斩风咬牙闷吼。 绳子被做了手脚,里面竟已切断了一半,时间一长,肯定会承受不住彻底断裂。 如果现在放弃徐梦婉,可以快点把两个孩子拉上来。 这个念头,只在霍斩风脑子闪过一瞬。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徐梦婉吓得闭上眼睛。 接着,她感觉自己往右晃动。 “啊——” 以为自己要掉落山崖了,可是她的身子又停住了。头顶有碎裂的石块落下,掉进万丈深渊。 徐梦婉再次抬头看去,却见霍斩风满脸狰狞,额头太阳穴全都鼓胀粗大的青筋。 他一手拿着一根软鞭,一手抓着三根绳子! 他甩着软鞭,好几次才将锦心和锦绣同时缠起,一个使力气,将两个孩子向上提起,抓住了绳子断裂之处。 虽然他的手被勒的鲜血淋漓,虽然他的表情狰狞可怖。 可徐梦婉第一次见识到了别人嘴里的霍斩风。 他是那么英勇,铁骨铮铮。 又往上拉了一点,锦心和锦绣就被提了上去。 “将军!” 刚才的侍卫终于返回来了。 把锦绣和锦心抱到安全处,解开绳子。 在徐梦婉的绳子即将断裂之时,霍斩风的软鞭又拴住了她。 将人救上来以后,他就跑到了孩子身边。 “将军,小小姐脉搏很弱,得赶快救治。” “快带她们下山!” 霍斩风刚才用力过猛,臂膀有些伤到经络,得歇息一下。 “二郎……谢谢你,救了我。”徐梦婉喘过一口气,手脚发软的爬过来。 “别误会,我先救孩子,你是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拉倒。 虽然我们早没了夫妻之情,但毕竟你为我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就算这是我霍斩风对你最后的偿还。 以后,形同陌路。 也别再让这两个孩子见到你! 我会跟她们说,她们的娘已经死了。” 霍斩风起身,握着发抖的臂膀,大步朝山下走去。 “二郎,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身后,传来徐梦婉的嚎啕大哭。 她真的好悔,好悔啊! 她曾得到过这世间很多人求而不得的珍宝,可是她把他当鱼目,最后还被她丢弃了。 …… 此时,京城与长亭交界处。 出现了桑家人的身影。 “如今霍家的兵马全在整顿京城,咱们就利用这个间隙,一路南下,过了新津渡口,就是闽蛮地界,咱们先去那避祸,过几年换个身份再回来!”桑玉琼说。 “只能如此了。” 他们又看了看京城的方向,眼中露出不舍。 “三表叔,别不舍得了,你以为霍家真的会放了你们,不过是温水慢炖,早晚收拾!” “哎,走吧。” 一家人商量好了,稍作休息,就要继续赶路。 可前方忽然就出现了一群手持刀剑的兵将。 “霍,秋,野。” “不错,正是本将军!”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边出来?”桑玉琼双眼一黑。 她自诩是桑家最聪明的,以前经常给娘出谋划策。 她看了好久地图,这边明明与京城离得最近,是个人都会想到他们要跑远吧! “本将军不知道!你大概不知,这座山,所有方位,全被围上了。” 全都围上,这得多少人啊! “本来,桑家旁支,霍家已经放过了的。 可谁让你们,不知死活呢!” 霍家是不滥杀无辜,但对霍家动了恶念的人,也绝对不留! 桑家人全绝望了。 “我们错了,将军请饶了我们吧!”桑家旁支全都跪下了。 “傻瓜,你们还真信!” “闭嘴!都是你!明明都是你们一家做的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本来我们会好好的留在京城…… 霍将军,饶了我们吧!” “晚了!”霍秋野一挥手。 在此的桑家人,一个没留。 过了几日,廷尉府来霍家禀告了一桩案子。 徐梦婉与其母产生了争执,大概是因为徐母让她求霍家救两个儿子出狱,徐梦婉不肯,两人在拉扯中不慎摔倒。 徐母碰到了后脑勺,当场死亡。 廷尉长过来询问该怎么处理。 霍家就给了一句:公事公办。 廷尉长心里有数了,回去就让人将徐梦婉押入牢中。 按照东阳律法,徐梦婉犯的是杀母之罪,属恶逆,十恶不赦之罪,因不是故意为之,不处斩首,处流放之刑。 很巧合,她的流放地,也是凉州。 离开京城时,李玉枝等人去送了,给她准备了吃食,御寒的衣物,银两,很多需要的东西,也叮嘱了衙役。 这是还她先前的相赠之恩。 “凉州现在也比以前好了,无人敢做恶事,你去了,也就劳作辛苦些。”李玉枝说。 妯娌一场,徐梦婉走错了路,没法和她们同行了。 此生也大概不会再见了。 徐梦婉哭着踏上流放之路。 但她总归,比当时霍家的处境,强多了。 第462章 山顶塌了 常年雾气缭绕的山谷,花瓣滴露,青苔点缀岩石,处处透着生机和神秘。 唯一有阳光短暂照耀的一片草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小木屋。 屋中的木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似乎熟睡了的女子。 神态舒展,眉目如生,乌发铺陈,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宁儿,只采了这些小黄花,以前泉边那些红的,紫的也不知哪去了,一朵都没找到。” 只穿着一条吊腿裤,上身赤裸的男人赤着脚走进来。 一头湿漉漉的发还滴着水,左手攥着花,右手提着一条大黑鱼。 在这无人的山谷,他也解放了天性,过起了山野村夫的生活。 把花插在陶泥罐中,摆在床头。 他趴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女子的肤色。 没什么变化。 在京城时,他去皇宫密室拿了传说中的镇宫之宝驻颜珠。 听说这个可以保存两个月尸身不腐。 来东山的路上,走的有点慢,他特意绕路带着桑宁去看了有名的山川,江河,品了一些地方有名的小吃。 到这山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他想着和桑宁在这过一段时间,等她不行了,两人一块儿火焚了就是。 驻颜珠挂在桑宁的胸口,导致她身上凉冰冰的。 霍长安很是难受。 “对不起啊宁儿,是我自私,让你死后还要受这冰寒之苦,可我真的想让你再陪我走一段……” 他用小勺开始给桑宁喂灵泉水。 从嘴里流出来,他擦掉,再喂。 直到桑宁的嘴水润起来。 “你好好睡,我再去林子里看看,还有什么奇珍没有。” 霍长安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会不会碰到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呢? 他临走把屋门关上,免得什么鸟啊鼠啊的跑进去。 身影刚一消失,一个洁白精灵般的身影出现了。 “呦呦……” “呦呦……” “呦呦……” 懵懂的眼神,尊贵的步伐,白鹿看着草地多出的那间小木屋,叫声从欢快到迟疑。 太微弱了。 它感受的不是很清晰。 是不是小翠儿回来了? “呦呦……” “呦呦……” 白鹿终于撞开了门。 它踱步来到床边,又一连串的唤了好多声。 最后终于发现, 小翠儿不会醒了。 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一样。 它趴在床边,大而清澈的眼睛流下晶莹的泪来。 叫声哀伤。 过了一会儿,清澈的眼睛忽然绽放出光华。 白鹿爬了起来。 它记起来了。 它已经不是小白了。 它是白老。 它在这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了。 这么多年,它已经长出了角。 它的角,很神奇呦。 白鹿弓起身子,仿佛蓄力一般。 它的头顶,慢慢浮现出一对发着金光的鹿角,宛若树木枝丫,不是很大,精巧,美丽,神圣,如天生的王冠。 接着,白鹿一跃而起,一头撞向地面。 …… 两只鹿角齐根断裂,染着红色的血,被叼着塞到桑宁的嘴中。 鹿角瞬间金光暴涨,却又很快消散,金光消失在桑宁的嘴中。 枝丫成了枯树枝,失去所有光泽,节节断裂。 白鹿孱弱的扑到地上,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遥远的天际,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这声音,又来了。 每隔好多年,就来一次,它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真讨厌。 …… 轰隆隆的雷声来的很快,顷刻间就聚到头顶。 山顶仿佛受到了 巨大的轰击,山石迸发,塌陷,犹如地动来临,火山爆发。 乌云遮盖了天空,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脚下的山体都在震动,动物仓皇逃窜。 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罩住了整个东山,压抑,恐怖。 正在林中的霍长安摔了又摔,怎么都站不稳。 他记得前世的那次雷劫,似乎就是这样的暴雷。 但是这次,比那次更严重,更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好像要将整个山体摧毁! “宁儿!” “宁儿!”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他拼命的往外冲,却被不断砸下来的树阻拦。 东山方圆百里,全都感受到了这次地动,还有巨大而粗犷的闪电雷鸣。 很多人都抱着家里东山神的石像默默祈祷,这天罚赶快过去。 此现象整整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 云开雷去,天空晴朗,阳光普照。 像是从来没发生过异象。 就是山脚下居住的人,都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只是,他们震惊的发现,东山的白帽子没了,变矮了,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高度! 此时,东山某处的一个溶洞空间中,桑宁猛的睁开了眼睛。 “火!快跑!着火了!大地着火了!” 漫天的大火,从天上来。 所有的动物都在奔跑。 奇形怪状的动物,很多都不认识,跑的慢的就被烧死在大火中。 大地也在震动,海水在急速的后退。 动物越来越少。 忽然脚下也发生了变化,地面慢慢拱起,越来越高,终于,成了一座高山。 高山上到处都是火灾,动物们被逼的胡乱逃窜。 忽然一只巨大的白鹿出现了。 不,是白鹿,又不像白鹿。 它头上有四只角,浑身白的发光,像神话故事里的神兽。 那只白鹿往这看了一眼。 那一眼,有不舍,有无奈,有千言万语。 那是她的娘亲! 巨大的白鹿仿佛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朝着山顶奔去。 “娘亲……娘亲……呦呦……” 很快,天上下起了雪,山顶有水流下来,一道一道,浇灭了整个山上的火焰。 她的娘亲,有种神奇的能力。 可以控水。 人们都叫她:夫诸。 “呦呦……” 她从白天叫到黑夜,又从黑夜叫到白天。 可是娘亲没有再从山顶下来。 她上不了山顶,那里太冷了。 所以她找了一个山坳处,蜷缩起来睡着了。 再睁眼,荒芜贫瘠的高山,已经是树林遍布,鸟语花香。 第463章 赐下神水 “呦呦……” 耳边似乎还有可怜的鹿鸣声。 昏暗的光线中,桑宁看到了自己的手。 不对啊,她是人啊,刚才的梦里,自己怎么变成了一只小白鹿! 脑子有些混乱,她重新整理了一遍。 小白鹿一睡就是很多年。 醒来之后就开始到处溜达,到处喊娘亲,一不小心,就钻进了荆棘丛。 长长的荆棘刺穿了它的耳朵,疼的它哭。 它没有勇气穿过可怕的荆棘丛,饿了三天三夜。 然后,一个扎着两条长长辫子的女孩过来了。 “咦?好漂亮的小白鹿,你怎么钻这里面来了?” “别哭别哭,我来救你。” 女孩拿着镰刀把荆棘丛割断,把小白鹿救了出来,还喂给它好吃的果子。 她说她叫小翠儿,她还有个夫君叫承桑陌。 从那之后,小白鹿就跟在了女孩的身后。 直到女孩被雷劈死。 一转眼,又过了千年。 长大了很多的小白鹿又看到了小翠儿! 那便是,如今的桑宁。 桑宁全捋明白了。 她刚才在梦里见到的画面,是小白鹿的视角! 小白鹿,是神兽夫诸的后代! 它自断双角救了她! 对了对了,白鹿活了千年,当然是这世间唯一的异类,只有它能救她! 可是,断了角,它还能活吗? “白老……白老……”桑宁大喊。 这又是在哪里? 好像事情不大对。 霍长安呢? 她记得出京城时,她的意识还有,只是已经睁不开眼睛。 她知道,霍长安要带她来东山,与她一起死! 这个傻瓜! 桑宁一边喊着霍长安,一边喊着白老。 弯弯曲曲的溶洞,终于出现了一处光亮。 桑宁爬出去,一下子就惊呆了。 怎么说呢? 就是美颜一下子去除了滤镜。 仙界回到凡间。 天空中缭绕的雾气没有了,太阳直射到地面。 有些花草经不住太阳直晒,已经有萎靡的迹象。 最重要的,全是乱石,一眼看到山顶,已经矮了很多! 这就是她穿越前看到的那个模样! 桑宁呆了很久。 后来隐约意识到,这隐秘的山谷,之所以成为仙境,应该是因为白鹿。 鹤别青山,不见桃花。 但是…… “白老不会死的,它一直活到了现代。”桑宁这么想着。 受了重伤是肯定的。 “霍长安——霍长安你在哪里?” 草地上的小木屋早被乱石压到了底下。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在疯狂的扒拉石头。 他像是魔怔了,桑宁喊了很多遍都听不见。 嘴里一直在念叨什么。 直到桑宁蹲在他面前。 男人抬起被泪糊了双眼,看了一眼,继续扒拉石头。 两只手已经被割的全是血痕。 “四郎,我在呢?” “四郎?” “长安?” “子乐?” 桑宁抓住了他的手。 霍长安没有抬头,“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宁儿的手是凉的。 可是抓着他的手,是温热的。 桑宁轻轻一拉,男人已经随着起了身。 “我回来了。” “你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 “我?我是……嗯,上天被你的痴情感动了,又给了你一个新老婆,高不高兴呀?” “不要!我就要原来那个!” 霍长安甩开了她的手,又跑过去扒拉石头。 “宁儿在下面,她还在下面。 都是幻觉,幻觉……” 一颗拴着珠子落到眼前,一晃一晃的。 那是他挂在宁儿脖子上的驻颜珠! “你从哪里找来的珠子,真冷。”桑宁说。 “别扒拉石头了,我活过来了,还是原来的我,如假包换。” “不信啊?你忘了在流放路上,我还给你擦屁股……” 男人猛的抱住了她。 他想大声喊,大声哭,却只是张大了嘴,声音全哽在喉咙里,一点都发不出。 刚才有多痛恨天雷,痛恨天道,现在就有多感激。 到底,它将她还给了他! “宁儿……”一声破碎的声音溢出胸腔。 “哇……” 就像闸门松开,再阻不住的洪水怒涛汹涌,疯涌冲出。 他哭的惊天动地,哭的敞亮高亢,不再是压抑难抒。 失而复得! …… 桑宁和霍长安又在谷里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白鹿的影子。 山谷也不大,经过山顶坍塌,天然的阵法也破坏,雾气没了,这里已经不是秘密所在。 灵泉也没有水流添加,不知过多久,恐怕就会干涸。 不能就这样浪费,得下山派人把水运下山,治病做药都行。 “宁儿,白鹿是神鹿,想必躲起来疗伤了,等取完了水,再让宋道长来此设个阵法,阻挡有人进来打扰。” “嗯,白鹿不会死的。” 她过段时间再来找它。 她是白鹿唯一的朋友,这辈子,会经常来看它的。 山谷最隐秘的一个地下溶洞中。 白鹿静静地伏在一个温泉边上,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等它再次醒来,就是新角长出来的时候了。 不知又是多久。 或许,几千年。 …… 像上次下山一样,霍长安背着桑宁。 只是这次的心境,犹如缠绕的发线一样复杂。 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有告别故人的忧伤。 两人下到半山腰,碰到几个结伴上山的村民。 “你们……从山顶下来?”他们瞪的眼睛极大。 “别误会,我们不是神仙,只是上去求仙人保佑的。” “那,前几日雷劈……” 霍长安神思一转,道:“别怕,是东山神降临,我们亲眼见到了。 他还让我们传达几句话:说东阳已降明主,百姓苦尽甘来,他已给明主托梦,让明主派人前来东山,取他留下的神水,赐于百姓,消灾解厄。” 霍长安离开谷时,也做了个阵法,虽然他没修为,阵法效力不大,但挡一下普通人还是可以的,暂且不会暴露。 霍家刚入主京城,东山上就突降异象,他是怕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桑宁也知道,古人啊,最信这个了。 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那几个村民一听,脸上的愁容就消了。 但还是将信将疑,神迹降临,为什么劈山呢? 更像是天罚啊! “你们都回家等着吧,告知其他村民,最多五日,朝廷必有人前来取水,此前你们不要再上山,以免惹怒东山神,将神水收回。” 见他们有疑,桑宁就拿出来两个果子。 “给你们尝尝神赐的仙果儿。吃完赶紧下山。东山神还说了,就算他已经飞升了,山顶也是他的家,以后谁都不要上去打扰。 他若降临,自会托梦给东阳之主。” 那几人尝了果子,立马就信了。 兴高采烈下山宣扬去了。 第464章 为什么和大哥比 下了山,两人先去找了一个叫桃花醉的小酒馆 。 酒馆的主人是霍青川安排在这的,从京城离开时他跟霍长安说过。 “主上!” “主母?” 酒馆主人和两个伙计都惊了! 两个牵手走进来的俊男俊女可不就是他们的主上主母嘛! 在这偏僻的穷乡僻壤,两人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人物! 桑宁呲牙一笑:“对啦,小五子,小路子,小勇子,就是我!原来是你们在这呢!” 小五子三人激动的又哭又笑。 大公子让他们守在这东山下的时候,说过可能会常年经久见不到主上了,没想到这酒馆刚开起来,主上就下山啦! “主上!这是今天刚从京城传来的信!” 小五子拿出火漆密封的信件来。 霍长安有些疑惑。 他离开京城时,心灰意冷,已经跟大哥说的很清楚了,东阳就交给他管,怎么这么急着又送了信来。 “以后别喊主上,喊四公子。”霍长安接过信,说了一句。 笑话,江山他给打下来了,凭什么还要他守? 桑宁看了看霍长安,没理解他的意思。 霍长安已经打开信,几眼看完,然后看向桑宁。 眸底渐渐溢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来。 是霍镇南已回家的消息。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说实话,当初猜测几位兄长还活着,是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霍镇南,谁也没敢想,基本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没想到竟也活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奇迹了。 但桑宁降临这个世间,和复活,何尝不是奇迹呢? 此时的霍长安,真的是心存感恩。 感谢桑宁,感谢白鹿,感谢冥冥中看不见的因果轮回。 他以后,定以善意回报这个世界。 霍长安下山了,小五子等人留在这也没了意义,被安排出去报信调人。 他和桑宁就暂且留在这几天,处理完灵水的事再说。 两人差点生死相离,自然亲昵,手指一直缠绕在一块儿,不舍得分开。 此时人都走了,小酒馆的主人变成了他们。 把门一关,又腻在一处。 亲了没多久,男人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 “等等……等等……宁儿……” “等什么,咱是正经夫妻!”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酒馆刚开业,除了几坛酒,几套桌椅,什么都没有! 洞房花烛怎么也不能是这么个地方! “只要功夫深,拉屎不用蹲,没床你站着就行了! 难道你没有大哥厉害,大哥都能站……” 霍长安:“……” “??????” 什么意思!! 女人的头继续向下,已经在锁骨那打转。 他长吸一口气,差点喊出声来。 就这么一点点的开头菜,他已经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苍龙昂首朝天啸! 再下去怎么能行,他在桑宁面前,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双手掐腰,他一下子将桑宁提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嘛!” 桑宁刚说完,就被放到桌子上。 “等着,我出去一趟。” 男人面红耳赤,眼睛像是哭过一样,又红又水,加上乱七八糟吊在身上的衣服,紧实的腹肌如壁垒一般整齐,真是风情又野性。 桑宁看的差点流了口水。 可他已经急匆匆转身,跑向门口。 “你敢出去!”桑宁一吆喝。 声音又娇又绵,好像很渴的样子。 霍长安身体一绷,停下了。 低头看了看。 他当然不能现在出去了,得等一会会儿。 “糟了,我身上没带银两。”他忽然想起这个。 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什么心思都没有,还是娘给准备了一个包袱,里面也是有银两的,可那不是被埋了嘛! 可怎么办? 不仅床和被子没法买,连吃的都是问题了! 他赶紧在酒馆找了找。 除了几坛子酒,一个铜板都没找到。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桑宁又靠上来,一本正经的拍拍硬实的胸膛。 “大石上再墩个大活人?” “哎?要不把这个卖了,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桑宁说的是霍长安脖子上挂的那个玉佩,刻有她名字的那个。 她用一根手指头勾着那条精心编的红绳,眼神斜睨,嘴角微勾,一副挑逗的模样。 真是坏极了! 霍长安极力控制自己,心里却在发狠的想着: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以至于后面说的话,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不行!这是我的命根子!” 笑话,他去表演胸口碎大石都不会把这个当出去好吗? 这代表的可是她…… 宁儿又逗弄他。 哪知,桑宁一下子用嘴叼住了玉佩。 “命、&、子?” “……” “……” 这里不过是一个贫穷的小镇,哪里找来钱的买卖,于是霍长安跑去当地一个员外家,给人算了一卦。 那员外爷惊为天人,给了一两银子! 霍长安就用这一两银子置办了几床被子。 至于床,没费那个钱。 桑宁说了,怕塌了 ,还会吱嘎吱嘎响。 所以,他们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又铺上了被子,松软的很呢! 这酒馆也不是正经酒馆,开的位置也偏,周围没人住。 把外面的木牌一摘,门一关,里面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整整三天,门就没打开过。 第三天,门开了。 小屋里的水用完了,食物也没了。 霍长安出去添补。 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官兵在贴告示。 是朝廷又颁布了新政令,列出东阳五十多个城镇免税三年的消息。 其中霍长安待的这个小镇,也在其中。 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赞扬声。 霍长安面上带着笑,一路回去。 在熬粥热食物时,桑宁醒了,霍长安喂着她吃了些东西。 “霍长安,我认错……你比大哥厉害,厉害多了行吗?” 霍长安很满意。 但随后又觉得不对。 他为什么要和大哥比,大哥和她有什么关系! 说错话该罚! 于是,霍长安喂饱人以后,喂水的时候,把水换成了酒。 桑宁喝了酒以后,谁也不服呢! 他亲一口,她会亲两口讨回来! 他压住她,她会翻身压回来! “来,多喝点,多喝点……娘子,刚才在路上,有个女人想让我跟她回去做上门女婿呢!” “什么?哪里来的色女,谁的人呢也敢抢!” “我说我有娘子了,她就说,一看我身强体壮,走路带风,一个肯定不够,怎么也要两三个。” “胡说!怎么不够?一个我就够!瞧不起谁,我今天非让你带不起风……” 第465章 两个卤蛋不用回 又是两天过去。 男人这个物种,桑宁一次性吃透了。 不吃了。 吃撑了。 从耀武扬威,到不服,最后变成“嘤嘤嘤…… ” 她绑过男人的双手,逼着他扭腰跳舞。 她给他清洗,一线水往他身上倒,从胸膛顺着,流下来。 后来,就自食恶果了。 她只记得男人电闪雷鸣一般凶戾而疯狂的眼神…… 在这种对决中,她输了,再没爬起来。 …… 再睁开眼睛,已经换了一处位置,换了新的稻草,被子少了两床。 霍长安拿着巴掌大的小衣在火堆上烤。 他把桑宁的贴身衣物刚洗了。 “这外头没有好布料,你先将就穿着。” “哦,被子呢?” “没法用了……” 桑宁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烤好了,穿上,今日大概人就到了。” 霍长安走过来,跪在草铺上,两手提着肩带示意她抬胳膊。 “哎呀,我自己来!” 桑宁夺过内衣,用被子遮挡着穿上。 “是你非要在这里……”他满眼说不出的缠腻。 目光落在脖颈一朵朵的海棠花上,幽深痴迷。 “哎嗨?你怎么那么听话,我让你停你怎么不停?” “那个是反话,我听得出来。” 不是,谁说的反话了! “之前,你说很早很早就觊觎我了。 你说自已要死时最后悔的就是没睡我。 你说我又野又型,又妖又纯。 你说我腰好……” “闭嘴吧你!” 桑宁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眼睛弯成了月牙,像勾魂的狐狸。 沉闷不清的声音从手底下发出:“宁儿,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 执子之手,死生不离的那一种。 …… 小五子从常山调集了人来。 谢雨柔的娘家已经从西北回到常山,她父亲知自己能力有限,不愿做京官,还是更愿意做常山郡守,于是官复原职。 来了五百人,当天就开始上山运水。 霍长安让人给山脚居住的村民全都分了水,剩下的就往京城运送。 小五子见桑宁精神没有他离开那会儿好,害怕她又犯了病。 趁着霍长安在那叮嘱侍卫,就关切的跟桑宁说:“主……四夫人您不要太过劳神,四公子身强体壮,有什么让他来就好了。” “他看起来还是很强壮吗?”桑宁怨念的看着霍长安的背影。 小五子:“那当然啊!四公子厉害着呢,身子是铁打的,您一定不要累着自己,有什么让他来。” 小五子对霍长安自来崇拜,桑宁一向平易近人,他也什么都敢说。 说的真是大实话。 问题是,本来就是他来啊! 桑宁看了一眼天真的小五子。 “小五子,时局再稳些,你就该找媳妇了吧?” 找了媳妇,就懂了。 “嘿嘿,属下再攒一攒军饷,还不太够。” “不够我给你添啊,这都是以前跟你们承诺过的。” 桑宁想着现在天下初定,接下来就不是抗战的事了,得休养生息,恢复经济了。 军队必然也会慢慢削减,解甲归田。 她答应的事,不能做不到。 要搞钱了呀! “谢四夫人。”小五子可感动了。 “属下现在还没找到媳妇,等找到了,再跟您提。” 但他应该是不会找四夫人要的。 现在大公子在京里主持大局,处处需要银钱,皇宫的用度都缩减一多半了呢! 他可不能开这个头要钱。 霍长安交代完就过来了。 “小五子,给本公子十两银子!” 小五子下意识一捂钱袋,惊问:“公子怎知属下攒了十两银子?” 霍长安:“……” “谁知道你攒了多少,我只是跟你借十两,回去自己找老夫人要!” 原来小五子才攒了十两银子呢? 知道他没多少,所以只要十两,没想到他就十两。 算了算了,这点也顶不了啥。 借? 小五子哪里敢让霍长安借钱,赶紧掏出一堆碎银,可霍长安又不要了。 桑宁奇怪的问:“你要钱干嘛?” 霍长安赶着小五子和侍卫一起送水回京。 等人走了,他才凑桑宁耳边说:“买点布料,给你做小衣啊……” 一股热气钻进桑宁的耳朵。 他是故意撩她! 但是现在桑宁刚被完虐,不敢反撩。 “用得着你……咱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块儿回京?” “现在回去,你信不信大哥马上押着我登基做皇帝?” “那怎么了,现在是应该马上有领导人,安稳天下,你不想现在登基?” “不想,我想和你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美味,看遍人生百态,不想被禁锢在小小的皇城里,每天处理一堆枯燥的,我不擅长的事,会英年早逝! 大哥才是适合做皇帝的人。” 霍长安轻松而坚定的说出这一番话。 那个金光闪闪的,至高无上的宝座,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富贵,权利,生命,他也说舍就舍。 桑宁以前的质疑,忐忑,对人性的不确定,全都被他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定义。 他在证明,他说到做到。 他的爱,义无反顾,永远不会改变。 "霍长安,你真好!你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她大声赞扬。 他不做皇帝了! 他要和她走遍天下! 啊啊,这不是她勉强的,是他自己不喜欢! “你昨夜不是这么叫的?”他不满意了。 干嘛还这么喊他姓名。 “小安安?四郎?夫君?相公?子乐?你说的哪个?” “咳咳咳……你再好好想,还有一个。” “哦~原来是,宝贝长安。长安宝贝,宝贝长安,宝贝儿……” …… 京城。 东山异象的消息刚传来,太史令预测是什么天灾的征兆,折子还没递上去,灵水就运送到了。 随之,琅琊郡县令的折子也一起送到。 神迹降临的说法得到证实。 朝堂无人再敢拿此说事。 霍家收到桑宁和霍长安好好的消息,放了大半夜的鞭炮。 只是霍长安竟然没一起回来! 还说要四处查看一下民情,看看东阳各处如今的真实境况。 霍青川那个气啊! 小四儿分明就是要他坐镇京城,树立威望,到时候…… “爹啊,您说小四儿像话嘛,知道您回来了也不赶紧回来,不孝!” 霍青川给霍镇南细心的剥了个橘子。 他每天再忙,也会抽时间过来和爹说说话,重新培养父子感情。 如今效果还不错,爹对他亲近多了。 “那俩卤蛋吗?回来干什么,不用回!”霍镇南瞪着眼命令长的最俊的大儿子。 “你快给他写信,不用回!” 霍青川:“???” “……” 第466章 五年时间 霍青川是相当疑惑啊,爹现在脑子很简单,这么说也不可能另有深意,那为什么不想让长安回来呢? “爹,你不想见四弟吗?” “我……”霍镇南的耳朵动了两下。 “你在说什么不让卤……小四回来,他可是你弟弟!你这个当大哥的不想他,我这个当爹的可想!” 霍青川:“……” 就是他这个聪明的脑子都一时跟不上爹的节奏。 接着门被推开了。 老夫人端着药粥进来。 “什么不让小四儿回来,你不让?”她疑惑的看着霍青川。 不能啊。 自己生的自己知道,老大可不是那种为区区权势不要兄弟的人。 他最照顾弟弟们了。 霍青川:“……” 看着霍镇南低头喝粥,眼睛还时不时心虚的往他这瞄的动作,他…… 鹿大夫的药是真好,爹现在都会陷害人了! “娘,不是我不让四弟回来,是他们俩人不回来,国不可一日无主,时间久了,又得弄的人心不稳,我打算让人把他们两个抓回来!” “你不准抓!”老夫人命令。 霍镇南抬头跟着大声命令:“不准抓!” 霍青川:“……” 老夫人:“老四和宁儿都把江山打下来了,你还想让他们怎样,还不让他们歇息歇息了? 你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能让着点,哦,不是,给弟弟分担点?” 这是能分担的了的吗? “行了,长安和宁儿愿意怎样就怎样,他们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剩下的,你们三兄弟自己看着办!” “哦,还有啊,我见你爹在家待的也烦了,这京城都是糟烂事,我们也不想看见,打算去北疆转一圈,想必你爹应该很高兴。” 那当然高兴。 爹在北疆待了半辈子,见到熟悉的地方,想必对身体也好。 如今北余城也安全。 霍青川没什么可反对的。 他微蹙着眉,心事重重的出了院子,在外头,正好碰到李玉枝。 “夫君,你有心事?” 霍青川眉眼一委屈。 “娘子,爹娘太偏心了,我是大哥,就要给弟弟擦屁股吗?” 啊? 这是啥意思? 一向斯文的夫君头一回说话这么粗鄙,气成这样,弟弟这是惹了多大的祸? 是二弟还是三弟? 李玉枝露出心疼的眼神。 “长兄如父嘛,咱们不管谁管,夫君,到底怎么了?我能帮上忙吗?” 虽然朝堂的事她不懂,但家里的事还是能帮着处理的嘛! 霍青川揽住了妻子的腰身。 “孩子没折腾你吧?” 李玉枝面红唇润,一看就很康健。 她摸了摸小腹,轻轻摇头。 “没有。不必担心,我现在的身体,力气大,气血足,感觉像没怀一样轻盈。” 喝了那么久灵水,又在山谷住了两个月,夫君好,儿子好,事事顺心,她一定能长命百岁呢! “那就好。玉枝,你想做皇后吗?”霍青川认真的问。 “我……” 一看李玉枝迟疑的表情,霍青川就明了了。 “我说吧,你也不喜欢。老四可坑死我了!他不适合,我便适合吗?谁天生能做皇帝,大家不都是从头学吗? 不行,我还得写信,劝他以江山为重。 大不了他累了,想出去转转的时候,我帮忙监国。” 在别家抢破头的皇帝,到了霍家竟成了烫手山芋。 李玉枝有点心虚,又愧疚。 她觉得对不起四弟和宁儿。 她不想当皇后的原因只有一个:怕她的宝贝夫君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感觉现在很不配做大嫂,一点都不知大局为重! “爹,娘!” 锦棠踱着沉稳的小步伐过来了。 过了年,这孩子又长高了一大截,身形仪态都顶顶上乘。 他每天在官学学习六艺,回家还要去书房读孤本,根本不需要人督促。 他的学识,教养,听说官学的老师没有不称赞的,还得了个外号:明月小公子。 因为霍青川以前曾被人称为明月公子,所以锦棠便是明月小公子。 只看形象,锦棠确实皎皎白玉,朗月清风。 但是霍青川知道,这个儿子,心有狂澜,眼有天渊。 “爹,你书桌上的书是老师送来的吗?”锦棠问。 书桌上的书…… “对,那是月先生的祖父耗尽毕生心血写出来的,世间独有的珍品。” 那是,帝王策! 霍青川也是没想到,月家竟然私藏着那样一本能招来祸患的书。 藏了三代,如今,送到了他面前。 月秋阳是做过帝师的人,书里记载了几个朝代的很多皇家隐秘,处理手段,最后得失与结论,如何巩固皇权,驱策朝臣,上面都有讲解。 霍青川眉目一动,问:“锦棠可是看过了?” “只看了第一策,朋党之争。” “哦,可有感想?” “感想就是……”锦棠咧嘴一笑:“一堆废话! 就那么个意思,云里雾里一大堆。” 霍青川也没训斥他的嚣张,“怎么说?” 自古以来,朋党之争都是帝王最头疼的事,只要做错一个决定,就可能悄无声息撼动一国之根基。 尤其现在霍家刚接手前朝的权力,周围都是赞美,欢呼。 暗处,却夹杂着无数欺骗与谎言。 摇尾献媚不一定是真的,诚惶诚恐的臣服也不一定是真的。 战场厮杀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权谋与心计的较量。 一不小心,或许就会葬送在这无声的战争中。 这些日子,霍青川很累,是真的。 “就和煤场有人偷煤一样嘛!一个偷不来,就合起伙来集体做案。 有的放哨,有的掩护,有的运送,做假账,消痕迹,最后人人得了好处,主人少了煤都或不自知。” 比喻的好,就是这么个意思。 分门植党,官官相护。 像老鼠一样,偷盗国家财物。 霍青川示意他继续说。 锦棠说的简单易懂,李玉枝也听得明白。 “又不能全把人杀了,主人还得用他们干活。 那就只能培养自己人,渗透每一个小集体,把大局掌握住了。 哦,这些小集体也会打架,那主人就得用到后面的平衡之术啦!” 平衡之术,他也略懂一点的。 锦棠说完,就转了话题。 “爹,娘,我能不能陪辰哥去一趟怀州?” “嗯……哦,可以,去吧。” 邵青老家是怀州,被封一等国公位,子孙三代世袭,如今,邵松辰已是新的煜国公。 现在要运送邵青的棺木回老家安葬,立碑。 看着锦棠离开的背影,霍青川目光露出让人摸不透的笑来。 “夫君?” “嗯,玉枝,得委屈你做五年的皇后了。” 做皇后,还委屈,也就他能说这话来了。 但是李玉枝不解,“就五年?” “嗯,就五年。” 五年,够了。 他把最难的时候熬过去,也给儿子五年的成长时间。 够了,真够了。 第467章 倾情演绎三天 "好,夫君,你决定的事我都支持。” 李玉枝对霍青川是完全的信任,明眸中透着浓情蜜意。 这是对生活的心满意足才透出的神态。 历经艰辛,妻儿家人都在身边,霍青川又觉得自己精神焕发,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我,进宫处理事了。” 他抚了抚女子的鬓发,眼神有些不舍。 最近早出晚归,一直在宫里待到半夜,都没时间好好和她待一处。 真怀念在谷里的日子。 “丫鬟不够,就再找几个,你现在身子要紧。” “我会处理的,你别操心家里的琐事。” 这哪是琐事,是最重要的事呢! 霍青川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待他要走,李玉枝却又想起一事。 “对了,夫君,小雅又回军营了,我也没法总去看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召她谈谈。” 桑宁临走跟她说了一些事,可是她见小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说笑爱闹的。 冯大力回军营养伤,小雅眼睛一好也跑回了军营。 但她打听过了,两人似乎也没过多交集。 这让她更担忧啊。 小雅到底怎么想的呢? “嗯,我会的。” …… 琅琊城。 人来人往的主街道上。 一个算命摊子支了起来。 年轻的女子在大声叫卖,哦,不是,在大声宣扬。 “先生,你算的太准了啊,说我今天能有一笔意外之财,刚才果然捡到了十文钱!给,我再算一卦。” “好说,好说,这次算什么?” 道长有点太年轻,太……好看。 除了穿着一身道士服,哪哪都不像个道士。 受到人的肯定,应该高兴才对,可他波澜不惊的,甚至眼神还有些幽怨。 “小子,你给我支棱起来,干一行爱一行,你现在就是一个没钱的穷道士,竞争对手也不少!” 桑宁低声警告,还示意他往旁边看看。 十米开外就有一个两撇胡斜眼瞅他们的算命道士。 “不至于吧,传个信让人给咱送点钱就行了?”霍长安弱弱提议。 “送什么送!咱们现在是在体验民生,你不深入民生,怎么知道百姓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快算! 哦,道长,再算算我娘什么时候给我找一门好亲事,我将来的夫君长什么样?” 霍长安眉头一挑,目光隐晦的看她一眼,里头好像有灼灼火焰燃烧。 有几个人驻足观看。 霍长安只得收回视线,“姑娘……今日回去便有喜事。 你夫君,家中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父母都是忠厚人家,放心就是。” “那长的如何?身体如何?有没有道长这般容貌?身体不好可干不了农活。” 吸—— 驻足的男女齐齐给桑宁一个佩服的眼神。 有桑宁在前,那他们等会儿问啥也不会觉得难为情了。 这小道长的本事真的和他的长相一样厉害? “长的和本道长不相上下,身体……你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桑宁不由两腿一紧,咽咽口水,嘿嘿笑了两声。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我这就回家看看去。” “嗯哼!” 道长使劲清了清嗓子,好像提醒她别走远。 桑宁转头就跟人说:“快算算吧,可灵可灵了,偷偷告诉你们,这小道长和我家供奉的东山神长的好像,莫不是东山神转世?” “东山神?” 一个大娘马上盯着霍长安看起来。 “还真是好像。” “那不可能,东山神已经成仙了,不可能再转世。”她的同伴说。 “可是真的很像,不管了,先给我儿子算一算再说。” 算吧算吧,绝对算的准。 霍长安看相的本事还在的!不是街头装神弄鬼的那些骗子。 桑宁一溜烟儿就跑了。 她在城里转了一圈,发现不管是大的菜馆子还是小的,生意都很差。 现在百姓都过的苦,琅琊又是个小城,哪有闲钱下馆子。 她进了一个还算大的酒楼,正是饭点,竟然只有两三桌客人。 她问掌柜要不要菜谱,掌柜的愁容满面,说白送就要,顶多给桑宁一个馒头吃。 打发乞丐呢! “不瞒你说,我们东家在考虑关门了,就是给了菜谱也用不上,我这还不知道再去哪找份工做呢!哎!” 掌柜的眼利,也是看出桑宁气质不俗,口音是外地的,才多说几句。 “哎。”桑宁也叹了口气。 “就算明天关门,今天也得努力最后一次,也算对得起今日拿的工钱,而且你这么为东家着想,以后再找活计,名声也好,你说对不对?” 那掌柜诧异的看着桑宁。 对,是,很对,可怎么努力? 他去给客人卖个笑去? 桑宁呲牙一笑:“我有一个主意,掌柜你来听一听。” “小娘子请讲。” “你这最便宜的菜是什么?” “小份冷食,清炒茼蒿,藿菜疙瘩汤……” “好,够了,你把这几样菜搭配在一起,算个套餐,价格再优惠个一成。也不过十几文钱的事儿吧,这跟那些小菜馆子的价格都差不多了。 但是你这店的环境档次,可比他们强多了,如果有人要吃饭,肯定先选这里。” 在掌柜不赞同的眼神中,桑宁说了引流的道理。 只要进来了,怎么没有几个人再点些赚钱的肉菜呢? 而且人都有从众心理,即羊群效应。 看见这里人多,肯定都跟着进来。 掌柜眼神变了,咕噜着眼珠子盘算起来。 “听我的,现在写张布告把最优惠的套餐写在门口,让小伙计在外迎客,免得人不敢进来。 最后一样,让人去宣扬一件重大消息。 就说喜庆酒楼从京城请来一个顶级说书先生,就是我。 一定要重点介绍,我,桑桑先生,北派评书第一人,一直是为皇室贵族效劳的。 今日路过琅琊,听闻东山神灵现迹,有感于怀,特此在这倾情演绎三天,分文不收,免费! 让他们来喜庆酒楼听书,保证讲的故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错过后悔终生!” 第468章 我选霍大郎 掌柜听的一惊一愣的。 怎么感觉碰到了骗子? 女说书先生,还是专给皇家贵人讲评书的先生,牛咋能吹的这么大呢? “哎?你这没见识的掌柜,让你听听民间听不到的精彩故事,石猴子大战如来佛,藕做的小孩抽龙筋!三眼啸天震乾坤!” 桑宁信手拈来一段,便叫那掌柜惊为天书! 果真是御用评书先生,不同凡响啊! 说书先生自来受人尊敬,在艺人中地位最高,不然也不会得“先生”这一尊称。 就是最普通的说书先生,在茶楼讲书也不会让人白听,必须得点上吃食,茶水才可以,后面还会得客人不少赏钱。 这般新奇的故事,掌柜只听了一小段,就抓耳挠腮欲知后事如何,可想而知其精彩程度,去了哪里都会被人尊为座上宾! 掌柜是傻子才会拒绝! “桑桑先生,您这法子可太好了!到时候您从午时讲到晚间,就不怕客人不饿,怎么也能点上几个吃食的。 故事精彩,您的赏钱肯定也少不了! 那老朽这就让伙计去宣扬了!” 他对桑宁的称呼已经变成敬称。 开玩笑,这是财神爷到了! “等等,我还没说钱怎么分呢?” 桑宁知道,评书先生在茶楼,戏院讲书,是合作共赢,他得他的赏钱,人家赚人家的,没有分钱一说。 除非那些很有名望的,被人邀请去,还会得一笔邀请费。 此时,掌柜就误会了,以为桑宁是要一笔站台费。 “先生,东家不在,老朽这个主不敢做,您看先给您一两银子如何?” “掌柜误会了,我说的是抽利。这么跟你说吧,我讲故事呢,和别人不一样,中途会停一下,和客人聊一聊……” 见掌柜不明白,桑宁就低声给他拆碎了讲明白,毕竟到时还要他的配合。 她得插播广告啊,她累了得停下吃盘红烧肉,顺便诱导一下有钱人消费啊。 比如:哪吒为什么要用藕来做身子呢? 因为藕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清热、生津、凉血、散瘀、止血,女人吃了保青春,男人吃了壮筋骨。 在仙界都属圣品! 掌柜今天有没有藕片炒肉?给客人来上一份!半价! 酒楼损的钱本先生给补上,从赏钱里扣! 唉,必须提醒,理智吃藕,理智吃藕,不要冲动点菜! 就酱子! 那她卖掉的菜,当然要抽成了。 “桑桑先生,您真是奇才啊!” 掌柜听得激动的眼泪从嘴里流出来,活了这一辈子,怎么不知道说书还能说出花儿来呢! 不愧是皇家御用评书第一人! 有种预感,喜庆酒楼今天要发了啊! 掌柜还是个厚道人,最后商量,每道桑宁推出去的菜掌柜再降价一成,那也算真实打过折扣了。 然后桑宁再抽一成。 这事儿他就全权做主了! 东家是个任人唯贤,注重能力的,一定不会责怪,说不定他还会受到重用,调到大城的酒楼去! 掌柜的立马让伙计行动。 出去宣传的人,当然也是奔着穿戴还可以的精准客人,城里的人他们也都熟悉。 等座位占据一半的时候,桑宁拍了一下桌子,开讲了! 这一讲,气势大变,刚才脸上还带着好玩的客人全正襟危坐。 每一张桌子上,都摆了零嘴,好茶,上面贴着价格单。 几个伙计眼观六路,零零碎碎开始这一桌添点花生米,那一桌添点茶水。再上一点小凉菜。 干一行敬一行,桑宁声情并茂,拿出十二分的激情来演绎,满堂的人眼珠子就没舍得离开她身上。 等她告一段落,中场啃猪蹄的时候,厨房大师傅已经跑过来跟掌柜说快去采购蔬菜了。 “陈掌柜,桑桑先生吃的那一桌,给我一个不错的来一份!另外,这是给先生的赏钱! 我老李活了五十岁,头一回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还是你们东家有本事,竟能请来这般尊贵的人物!” 一个穿的挺富贵的胖老爷拿着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就放到桌上。 “好嘞!”陈掌柜吆喝一声:“李家李老爷打赏桑桑先生十两!” 有胖老爷开头,又有人跟着打赏。 “多谢,多谢,琅琊城果然是人杰地灵,神灵护佑的好地方!我桑桑先生东西南北也去过不少地方,琅琊城的民风啊,当属佼佼!”桑宁又给客人戴了个高帽子。 大家一听,欢喜又自豪。 趁着没开讲故事,有人好奇的问了: “先生,您是从京城来的,京城如今很乱吗?” 这人一问,场面就是一静。 陈掌柜的笑敛下三分:“听书就听书,那些事不谈论。” 喜庆酒楼的东家也挺财大气粗的,和琅琊郡的县令都有交情,没人敢在这撒野,这也是桑宁选大酒楼的原因。 不过这话题,别人敏感,桑宁有啥怕的! “这位兄弟是不是以为,如今京城乱了,所以本先生才离京来到这的?非也非也。 本先生需要故事来源的时候,就会到各地走走,以便更好的创作新故事,转一圈就回京了。 你问我京城乱吗?那怎么可能!霍家入主京城后,未伤百姓一人!” 又是一番慷慨激词。 这次观众氛围更热烈,比听石猴子还要让人兴致高昂。 毕竟,这是当下正在发生的真事! 而且,大家看桑宁的目光更敬重了。 如果先前还有人质疑她的身份,现在可彻底信了! 如果不是皇室器重的人,怎么能知道这么详细呢! 提问一个又一个就没打住! “桑桑先生,霍家儿郎各个都好,但总有一个最好的吧?您觉的是哪一个呢?” 这话就差直接问哪一个会是皇帝了。 问这话的是赌场的一个老板,他正琢磨着在城里来一场豪赌呢! “其实都各有长处,难分伯仲了。 但,要是我选,那当然是……霍家大郎,霍青川啦!” 桑宁眉头一挑,正好给大哥做宣传了! “霍家大郎,那真是天赐的人物……”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什么好词都往上堆。 正讲的如痴如醉,唾液横飞,猛然感觉一道犀利的视线。 桑宁不经意一瞥。 妈呀!小道士什么时候混在人群中了? 第469章 想回荆州 小道士已经把道士服脱了,说明他下工了。 看眼神,跟怨妇似的! 不知道现在再夸一夸霍四公子,还来不来的及? 但是霍长安已经眼神示意她走了。 “哎,今日有些累了,欲知后事如何,明日午间咱们准时开场,不见不散!” 桑宁把她的赏银一划拉,把没啃完的猪蹄鸡腿一包,一下子跑门口去了。 “哎——桑桑先生!等等,等等喂!” 陈掌柜在后头喊了半天都没喊回来。 他一想,还有菜的抽成没算,桑桑先生明天肯定会来,他们准备好等着就是! “陈掌柜,先给我定个最好的位置!”李老爷一马当先,交了定金。 定了座位的,那就是点餐的,免费听的,都站着呢! 陈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很快,整个大堂的座位全定出去了! 桑宁一出门口,就被霍长安拉着钻进了巷子。 “我去,什么情况?” 刚才好像有一堆娘们在找他? “你还说,是不是把你夫君给忘了!好几个 女人要我还俗做她们上门女婿!” “竟有此事!”桑宁瞪大眼。 “哼。”霍长安见桑宁生气的反应,心里舒坦了点。 “既然咱们赚到钱了,就不在这待了,明天就走吧?” “别急,要不然你就假装当个上门女婿,骗她们一笔钱再走?” “桑宁!” “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看你气的,鼻子都喷火了!我怎么舍得呢? 我夫君可是我心里最重要,最重要的宝贝! 很多东西看久了会腻,唯独你,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喜为何物,欢有何由?你,就是唯一的答案。” 喷火兽肉眼可见的变成了小绵羊。 哄男人的话,桑宁从来不重复。 看,男人抿着唇压制着不受控的嘴角,心里已经高兴的要死。 要不是不敢让他失控,她能讲一天一夜! 主要是某个人也真挺好哄。 “明天你就不用去算命了,我都答应人家再讲一天,咱多赚点再走嘛,你就坐在大堂听故事,行吧?” “昂。” 桑宁嘻嘻笑着拿出银子:“你瞧,有十五两!明天一定会更多!你的呢?” 霍长安拿出包银子的手帕。 “后面有人争抢打起来了,我便不算了,总共五十多两。” 要不然会更多。 “……” 有没有天理! 桑宁讲了一下午,嗓子都冒烟了,还要演套路,才赚了十五两辛苦钱。 霍长安算个吊命轻而易举赚了五十! “你不会是骗的吧?” 一定也用了套路,对吧对吧? “没有啊!碰到一个有钱的,我说他最近有官司缠身,他一下子就给了三十两,求我指点。” 三十两他不亏,解决了大麻烦,要是不解决,一直拖下去,会把命都搭进去呢! “还有个妇人,儿子婚事不顺,求我解婚姻锁,说是找了好几个道长了都没解决。 没灵力的人,是看不透婚姻锁的,若能看透,必然是能解,所以那几个道长,都是假的。 我如实相告,让他去五十里外的青云观找柳道长看看,没想到她也给了五两银子感谢,还说已经被那几个假神棍骗去三十多两了。 还有……” 桑宁:“好了,不许说了。” 做道士真赚钱。 这种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事儿上,人们向来大方。 桑宁心疼。 心疼那些钱。 到酒楼吃一顿听个书多好! 扔给那些神棍! “嗯……要不,你明天再去算一天吧?嘿嘿……” 别跟钱过不去啊! 霍长安刚要脸黑,桑宁还算有良心:“不行,算了算了,你可不是无牵无挂的真道长,泄露天机的事儿还是不干了。” 什么天谴的,她被吓怕了! 有了钱,两人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 第二天,桑宁又去讲了一天故事。 酒楼的盛况比前一天更劲爆,而且有很多同行混进了里面,当众挖墙脚,邀请桑宁去他们那边。 桑宁当然拒绝。 结束以后,一结算,桑宁也得了五十两! 如果第三天继续,可能会赚的更多,但是桑宁要走了。 陈掌柜如何挽留都挽留不住。 “哎呀,东家怎么还没回来呢!” 陈掌柜好像看到一大坨金山从眼前飞走了。 …… 桑宁和霍长安买了辆马车,打算先去洛凌。 路上,桑宁开始给霍静雅写信。 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小妮子了。 如今不是静雅替她看这个世界,是她把看到的风景告诉她。 她要告诉她,这世界是很大的,她太年轻太年轻,人生还没真正的开始,不能就此困在小小的京城。 如果有机会,可以出来走一走。 这样,就算有一天,她记起一切,想必也会勇敢面对。 有一个人,曾真诚的向上天祈祷,希望他的爱人,此生平安喜乐。 静雅的生辰,快到了吧? 但是静雅已经失忆了,她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呢? 桑宁下一瞬就否定了。 别节外生枝了吧! 在一片广袤的野地,马车停下了。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悠。 春季伊始,嫩绿的小草清新可人,有小野花芽苞初放。 桑宁跳下马车,欢呼着跑了一圈。 “这里真美,是不是?” “美吗?不过是一片草,什么都没有。” 美的就只有人而已。 她活力四射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桑宁“ 切”了一声。 分明是他特意停下让她放松的。 现在却又假模假样。 “有苦菜哎!”桑宁低头。 欣喜的看着鲜嫩的苦菜,拔出一棵就塞到嘴里。 “哎?不洗一下,小心腹痛。”霍长安阻止的手终究晚了一步。 “又矫情,以前咱们什么没吃过,哪用水洗?这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不会生病,你也来吃一棵。” 霍长安目光一凝,竟惊吓一般后退一步:“不吃!” “嘿,我偏让你吃!好给你降降火,免得你肾火过旺,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我……” 这里四下无人,桑宁说话也没了顾忌,拿着苦菜往霍长安嘴里塞。 “不是,宁儿,你看那里,那里是什么?” 随着霍长安的手指,桑宁看到了…… 一团团小黑圆球…… “宁儿,那好像是……羊屎球啊?” 不用说了!她看到了! “去你的,不早点提醒我!哇呕呕呕……” “我也是刚看到嘛!” 霍长安赶紧拿水袋给她漱口。 两人在这折腾时,就听一阵儿马蹄声传来。 京城又派人送了两封信来。 一封还是问霍长安回不回去登基的事。 一封是说处置桑府时,桑修齐身边的人交代了一件事。 桑宁的舅舅洛松涛,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桑修齐杀害。 原因是洛松涛想让妹妹洛梨云和桑修齐和离,带她回荆州。 桑府所用的开支和桑修齐打点上头的银两,大部分都是洛家供给,桑修齐当然不肯,于是杀了洛松涛。 悲哀的是,洛家一双儿女都是死在桑府,但之后近二十年,洛家依旧在给桑府送银两。 这应不是因为那点姻亲关系,大概是利益牵扯。 桃良说她家小姐一直想回荆州,她想带小姐和大公子回荆州,埋在老夫人身边。 所以,霍青川写信询问桑宁的意思。 若是同意,他就派人一起过去再查一下洛府。 第470章 羡慕你,拥有过月亮 "既然那是娘的意思,那就送他们回家吧。" 桑宁记得桃良说过,外祖母是在娘之前病逝的,病逝之前,那个薄情的外祖父就已经有了新人。 而且,外祖父是上门女婿,家产全都是洛家的。 观后面他的做派,洛家是被吃绝户了呀! 可恨他还给桑修齐供应银两,助桑修齐升官发财。 这些年桑修齐成了太尉,那个忘恩负义的外祖父还不知跟着得了多少好处! 查,必须查! “咱们先去一趟荆州!” “好。” 霍长安马上给京城回了信,两人不去洛凌先去了荆州。 京城,皇宫。 如今的霍家军已改名,称为第一铁军。 其中,精英队更是编入了宫廷禁军,成为皇帝直属的最厉害的一支队伍。 原本禁军的组成人员,大多来自世家子弟和武士阶层,而精英队,普遍都是最底层百姓的孩子。 没想到,凭着当时一个剪发的机缘,竟是走出一条天路来。 甚者,皇帝身边的内卫,亲卫,全是从这里面挑选的。 他们算是给家族争光,逆天改命了。 农历四月初六,宣惠帝登基,改国号大启。 象征开启新的时代,启动新篇章,史称启高祖。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封赏。 封伯阳侯霍镇南为太上皇,侯夫人杨新兰为太后。 封李司徒之女李玉枝为贤德皇后,霍锦棠为太子。 霍斩风,翊王。 霍秋野,庆王。 霍长安,逍遥王,这是桑宁取的。另外桑宁的封号不仅是逍遥王妃,还是大启福安夫人。 霍静雅,定国长公主,兼大将军。 霍宝鸿,忠义王。 炎虎追封义王。 炎猛,辽东王。 武高达,邵青,裴明安,魏昶,冯大力…… …… 霍静雅收到桑宁的信很开心。 她也打算等天下局势稳定后,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 大哥说打算在宫里给她过,爹娘和四哥四嫂都不在,就简单吃个便饭就好。 宫里有她的宫殿,外面公主府也在修缮,但她还是喜欢回曾经的伯阳侯府。 哦,现在已经是四哥的逍遥王府了。 二哥的熠王府离的也不远,就是曾经的二皇子府。 三哥的庆王府是曾经的三皇子府。 大哥说了,天下初定,休养生息,务在节俭,以为百官表率,不能再铺张浪费,大动土木。 霍静雅觉得大哥确实比四哥适合当皇帝啊,在朝上一句一句,不动声色的就把闵司农老狐狸引到了沟里,让那老家伙掏出一半家产填补国库。 霍静雅一边回家一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府。 花府是第一世家,又是皇亲国戚,宅院比任何一个皇子府都要阔派。 但是大哥却没动这个地方。 花家族人已经全都贬为平民,被赶出了花府。 如今大大的封字贴在朱漆大门上,落日的余晖照着庞大的楼宇亭台,明明是春天,却有种秋天的肃寂之感。 霍静雅走到高高的围墙边,甩手一个勾绳爪。 正是杏花开放的季节,满院子的杏花香味。 这里已经被清理了一遍,看不出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斗,也看不出前主人的生活痕迹。 甚至曾经那个最华贵的牢笼,玉福院的三层楼阁,也不见了。 霍静雅看着那个方向,眼神有些发木,腿如千般重。 忽然,有一阵儿微弱的哭泣声从那边传来。 这细微的声音如一道电流,打开了霍静雅身上的开关。 她抬起脚步,循声过去。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娇小姐坐在玉福院门外哭。 她好像进不去。 玉福院的门是锁着的。 “田玉儿,你怎么进来的?” 娇小姐吓得差点丢了魂,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 “霍静雅!哦,不,公主殿下。” 她站起来就想跑,但是蹲的太久,腿麻了,站了半天没站起来。 还真是娇小姐。 “你怎么进来的?”霍静雅又问。 “我扛了个梯子来。”田玉儿小心的说。 田玉儿是光禄寺卿的女儿。 以前和她挺不对付的,主要大概是性格的原因。 她是娇小姐的代表,自然看不上霍静雅太过跳脱的性子。 "呦,厉害,还能扛得动梯子。 赶紧走吧,以后别到这来!被官兵抓住把你当花家同党抓起来。" 田玉儿终于站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又看了看玉福院,说:“我父亲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我要成亲了。” “恭喜你。” 霍静雅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让我给你添妆?” “不,不是。”田玉儿见霍静雅并没有因为以前的不和惩罚她。 胆子又大了一点。 “公主,花世子,真的死了吗?” 花家活下来的族人,有的说死了,有的说没死,好像没人知道真实的消息。 她紧张的看着霍静雅。 “没有。”霍静雅说。 “他出家了。” “如今不知人在哪里。” “或许有一天,还会见到。” “或许,再也见不到。” 这是大家这么告诉霍静雅的,所以霍静雅也这么告诉田玉儿。 直到此刻,霍静雅才恍然。 原来田玉儿是喜欢花不言的。 怪不得以前总对她冷言冷语的。 可惜,燕栀南看不上她,当然也看不上田玉儿。 田玉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 “太好了,他没死,他没死。” “你都要成亲了,忘了他吧。”霍静雅真心劝了一句。 看在同是天涯失意人的份上。 “怎么可能啊,公主,我见过最美的月亮,是我的荣幸,这一生,都会偷藏在心底,怎舍得忘记。” 霍静雅蓦然一震。 有一道光贯穿她的头顶,让混沌不已的神思清明起来。 她想通了,彻底想通了。 田玉儿又说:“公主,我好羡慕你啊。 那一次,明明我已经偷看了很久,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可是你过去了。他眼里从此有了你。 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那一次是我走过去,他会不会和我成为朋友。 公主,我好羡慕你,曾经,拥有过月亮。” 第471章 一个吉祥物 霍静雅在日落之后,又跑回了军营。 她直接跑到了冯大力的军帐。 那里面,传来鹿时深和冯大力的谈话声。 “时深,你真的要推辞掉皇上赐封的太医之位,离京闯荡?” “是。我的医术其实还缺乏很多经验,在这里,只会阻碍我前进的脚步。” 鹿时深始终记得,最初是因为什么,才让他迫切的走出大山,走进这尘世。 是因为桑宁说过的: 我看到,有个大夫,在长途漫漫,学无止境,问诊八方。 那才是一个医者存在的意义。 他要去学更多的医术,治更多的人,走更远的路。 “大力,你呢?皇上封你为镖骑大将军,也赐了府邸,现在你可是咱们鹿家村最厉害的人了! 上次我回村里,大家都问你需不需要仆人,能不能让儿子跟着你啊,或者想让你给找份工啊。 卢花婶还想把闺女塞给你。 跟你说,你要小心了,他们怕是很快就找到大将军府。” 鹿时深的声音,有揶揄,有提醒。 不是不能帮村民,但是要用对方法和分寸。 不能让他们不劳而获,更不能让他们养出贪念。 冯大力刚要回答,霍静雅已经掀开帐子。 “静雅。”冯大力目光微微一亮。 好几天没见她了。 他刚上完药,还有两处重伤没有痊愈,此时身上缠着绷带,只披着一件外衫。 “那我先走了。”鹿时深礼貌的给霍静雅行礼后告辞。 走出帐外时,他就听见霍静雅直白的话。 “冯大力,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个坏女人。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 我觉得失去一个,就不能再辜负另一个了。 但是今天我明白了。 如果没有和他有过那段经历,我大概会和你在一起。 但终究,我们之间,感情还来不及开花,就夭折了。 对不起,我已经嫁给他了,你就当,救的是一只白眼狼吧。” 冯大力只是微微一顿,便咧嘴一笑。 因为失血过多没养回来,唇色还是发白。 “静雅,你说什么白眼狼,当时是你带我拼出一条血路,我们才等来救援的。 咱们之间,不能做夫妻,也像是亲人一般,这种事,不能强求,我明白的。 只要你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冯大力……”霍静雅隐隐哽咽。 “别哭,别哭,你眼睛刚好,别又伤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是大将军了,想嫁给我的多着呢!” 霍静雅很快就出来了,脸上带着如释重负。 鹿时深从一旁走出来,又进了帐子。 不是他想偷听,实在是……实在是…… 就是想偷听! 他担心大力啊! “大力,你没事吧?” 冯大力从呆愣中回神。 “没事,早有预感。她这几天有些不敢来看我。” “别笑了,很难看。” 鹿时深将手放在他背上,“想哭就哭出来,咱俩光屁股长大的,又不是没见过你哭的像打雷似的的样子。” “你说什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谁哭,我现在可是大将军了……呜呜呜呜…… 时深,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你知道的。 时深,怎么办啊,我心真疼……哇哇……” “要不我扎一扎你手指,让疼转个地方,心口疼对身体不好。”鹿时深拍着他,像哄小孩一样。 冯大力哭的更厉害。 “时深,你没喜欢过人,你不懂!因为我心里住着人,所以才疼! 我宁愿疼死,也不想把人挪出去。” 鹿时深眼神微微失神一瞬。 “那就放在心里吧,只要那人过的幸福,你就不应该疼,只有心安,和祝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子里才没了哭声。 “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再让她困扰。” 冯大力声音沙哑却坚定,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时深,如今天下还不太平,皇上日日熬夜伤神,做臣子的,该分担才是。” “我打算伤好以后,出去剿匪。” …… “好,我们一起,创盛世太平。” …… 霍静雅回去的有点急。 她怕有什么东西会错过。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守门的小将挑着灯笼站在门口。 “公主,您回来了。” “嗯,有人来找过我吗?” “是,有人送了一个盒子来,说是给您的生辰礼。”小将把怀里搂着的盒子露出来,还忍不住提醒。 “公主,那人没露脸,送了盒子就走了,是您说的人吗?有些古怪,要不这盒子……” “没事,给我吧!” 霍静雅抢过盒子,就跑进了门。 一路上,谁喊也没答话,她跑进了房间,,关上门,将盒子摆在桌上。 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这盒子里,是什么呢? 她想起那日在帐子外听到小语说的话。 他说:世子答应过静雅小姐,每年生辰,会给她…… 会给她雕一个吉祥物。 她说过要活到九十九,所以花不言还要雕八十年! 后面小语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是的,她从来没有失忆。 那时候,只是想让四嫂走的安心点而已。 所以,这里面,是一个吉祥物吗? 霍静雅慢慢的打开了盒子。 果然是一个吉祥物。 是她。 穿着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握着长枪。 马鬃和铠甲上的纹路,根根分明。 是他的手艺。 别人雕刻不出的。 除此以外,里面还放着一封信。 是抄写的一段祝福心经。 霍静雅看了一眼就扔回盒子里,只将吉祥物搂在怀里。 “小花匠,第一年的生辰礼,收到啦!” 好期待下一年的,会是什么? 第472章 找桑桑先生 新朝建立后第一次春闱,霍青川十分重视。 很多官位空悬,急需人才。 开榜那天,礼部送来前三百名考生的考卷。 按照往常,帝王只需翻看一下前十名的考卷,选出前三甲就可以了。 但这一次,结果迟迟没有出来。 霍青川只看了一眼月不圆的成绩,三十名开外,就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因为月不圆为霍家军书写宣传稿,早已名闻天下,所以这次考试,他用的是以前的名字:月少安。 霍青川找出那一份答卷。 卷面被几滴墨破坏了整洁。 按理,这样是大不敬,连被阅卷的资格都不会有,这还得了三十几名,大概是因为,文章太过出色,受贿之人还有点良心。 但三十之外,已经不会分到什么有前途的官职。 霍青川知道月不圆的曾经,以前陷害他的那人,此刻只是个小小的编修。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编修都能把手伸进礼部,还真是可笑啊。 前十名的考卷,确实也不错,但真没有那么惊艳,无一例外,都是世家子弟。 这就是他们的优势。 霍青川想要选拔出真正的有用之才,还真是难。 思索间,霍长安发的急信恰好到了。 荆州首富林文诚,就是桑宁的外祖父,竟然伙同荆州郡守,桑修齐,买官,卖官,操做乡试替考,顶替优秀学子等等大逆不道的恶行! 霍长安已让人带两个有才学的被替名学子往京城赶来。 “好,太好了!” 宣惠帝正找不到理由废了这次科考。 早知道科考很黑,很多有才学的平民百姓,就算费尽钱财,苦读多年,也找不到名师大儒举荐,根本连参加春闱的资格都没有。 替考,夺名,更是比比皆是。 当年让他误会的浮华公子,连性别都能瞒过去,可见松懈和腐化程度。 推荐制,滋生了太多不正之风,已经严重阻碍人才选拔,该废除了! 荆州富饶,学子众多,借此次大弊发作。 这一次,他要,亲自监考!亲自盯着阅卷,亲自派人调查考生祖籍,与真实身份! 谁敢舞弊!诛连全族! 宣惠帝登基连灭两大世家,就在其他世家严守以待,暗中团结之时,他却对礼部下手了。 礼部一连被掳了五个官员,宣布此次春闱成绩作废,一个月后重考。 无需世家名人推荐,只要是举子之身,都可进京赶考。 没钱进京的,由各地县衙资助,并上报朝廷。 这一命令下来,各大世家更是仓惶。 这看似把矛头转了方向,实则是在动摇世家根基啊! 高兴的,应该只有那些此次考场失利和没有身世背景的贫民学子了。 就算京城物价昂贵,身上积蓄已花完,为等下次科考还要待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愿意! 可宣惠帝接着又做了一系列安抚政策,证明他对学子们的重视。。 为保护各地学子,京城增加两倍的防卫,日夜不休的巡逻。 此时,花府,还有几个闲置官员府邸封条也拆下来,作为贫寒学子暂时的栖居之所。 只要没钱住客栈的,都可以到官府登记,住到那些在外人看来犹如天府的豪门大院。 此时,有讨好新帝的世家,富商,还有官员,不知在谁的带动下,也开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每天提供免费的状元粥,状元馍馍。 贫寒学子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衣食和住宿了。 一时间,京城全是赞扬新帝的文章。 …… 很快到了五月份。 全国各地陆续又有一千多举子进京。 比往年多了一倍! 皇宫的德阳殿,历来是举行宴会的地方,能容纳近万人。 此次考场,就设在德阳殿。 宏伟的殿堂,皇帝亲自监考,有温暖的火炉,提供免费的热水。 考生有紧张,有斗志,更有光宗耀祖一般的热泪盈眶。 来一趟京城,就算落榜,也值了! 他们见到过如谪仙般的皇上,进过金碧恢弘一眼望不到边的皇宫! “希望众位学子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有朝一日,与朕在朝堂上相见。” 霍青川鼓励了一句,考试正式开始。 三天时间一过,考卷全收进了议事房。 礼部所有考官就在议事房,皇帝眼皮子底下,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批阅完成。 三日后,公示榜和前三甲一块儿公布。 月少安,即月不圆,高中状元。 他的身份也彻底揭晓,早已成名的文学新秀,天下学子之楷模,实至名归。 他还是太子之师,以后会继续担任太子文学上的老师。 月不圆是真正的寒门学子,是天下众多寒门学子和平民百姓的代表。 如今被宣惠帝第一个重用,这好像狠狠打了世家贵族的脸。 但二三甲是世家子弟,也被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磨砺。 宣惠帝好像又表达了良才善用,能者居之这么个意思。 并不是针对世家来的。 不过,那些人还是抱团出手了。 最先是某地产布城镇遭火灾,生产布匹的材料全葬于火场,布匹生意就受了影响,京城等各地布商开始哄抬物价。 之后,一连串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米粮,酒楼,医馆,物价都在逐渐升高。 接着,假币开始出现。 这样下去,天下必然大乱。 霍青川又开始忙到深夜。 民以食为天,只要稳定粮价,其他都不攻自破。 这一次,宣惠帝再次让人知道他不是软柿子,出招迅猛,杀伐果断。 亲兵一个个派出去,监督各地官府开仓放粮,以正常价格出售。 世家族群盘根错节,很多官员都是本族子弟,官商勾结,阳奉阴违者不在少数。 宣惠帝只有一个命令,不听令者:杀! 在一连杀了三个县令之后,各地官员开始老实了。 物价开始慢慢回落。 就在这当儿,京城来了一个人。 一个很贵气的公子哥儿,见人就问桑桑先生的府邸在哪? 桑桑先生是谁啊? 问的人一头雾水。 他又拿出一副画像让人看。 两只眼睛一张嘴,这样的女人大街上到处都是好吗? 谁知道是谁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孙悟空啊!神猴儿啊!大圣啊!” 有病!找猴子去山里找啊! 第473章 买镯子 公子哥儿甚是茫然。 不能啊。 那桑桑先生就在琅琊郡待了两天,就留下了她无敌的传说。 这样的人物,京城人应该都知道啊,怎会不知? 难道真的是只给皇家演绎,不外传的? 或许,他该去找京里的朋友问一下。 “这位叔叔,你在找人吗?”一声脆生生好听的女孩声。 公子哥儿转身一瞧,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看穿戴,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但是,叔叔? 他有那么老吗?这孩子得有十岁了吧! “你该叫我哥哥。” “不了吧,你看着比我干爹还老。” 这孩子! “叔叔,别计较这个了,一个称谓而已,叫你叔叔你还占便宜了,我一个朋友恨不得我喊他爷爷呢!” “……” “我刚听你在说孙悟空,这个故事我听过哦。” 公子眼神一亮:“你听过?在哪听的?是桑桑先生讲的吗?” “叔叔,这是我开的布庄哦,进来聊吧?” 呦,这么小就开铺子了。 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这是家里拿钱让她出来玩的吧! 进了铺子,伍念惜就知道了公子哥的名字。 沈玉堂。 家里开酒楼的。 他要找的桑桑先生一定就是干娘。 但她可不跟他说。 “叔叔,你已经娶亲了吧?你看我家的布料,都是京城最实兴的哦,给你娘子带一匹吧?” “我想问桑桑先生……” “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等我见到一定告诉叔叔。叔叔觉得这个烟青色怎么样?现在京城的姐姐姨姨们都喜欢这个色。” “小妹妹,敢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咋越听越觉得像是商人家养出的姑娘呢? “女孩子的身份不能随便说哦,叔叔,如果不方便携带还可以先寄存这里,等离京时再来拿。” 如果不是伍念惜真的能说出孙悟空的故事,而且跟着她的丫鬟明显是个练家子,他真的要怀疑这是个小骗子了。 很明显,这小丫头是不想告诉他呀! 最后,沈玉堂买了两匹布,又问了些问题,伍念惜绕来绕去就是不说。 再问就是:“还要柳青色吗?还要桃红色吗?还要……” 烦死了! “在下告辞了。” 沈玉堂脸色不太好的走了。 没有真走,他躲到了一旁,打算跟着小丫头,看看她是谁家的姑娘。 不一会儿,来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念惜姐姐,走吧!” 车里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干净温和,明媚清脆,透过声音好像就不自觉勾勒出一个翩翩雅致的小公子形象。 伍念惜一个跳跃就上了马车。 沈玉堂刚要跟上,脖颈忽然落了一柄剑。 一股危险的冰凝杀气瞬间包围他全身。 好在那人只是警告。 犀利阴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收了剑,跟上了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 马车上,锦棠和邵松辰都在。 锦棠告知伍念惜,四叔四婶刚从荆州回来,现在正在宫里呢! 好几个月没见,伍念惜高兴的不行了。 邵松辰也笑,但不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十一岁的小少年,面庞英俊正气,已经初显成熟。 他像个大哥哥一样,顾着锦棠和伍念惜。 他现在非常会照顾人,在家里练出来的。 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喜欢抱着小妹逗她玩儿。 谁让小妹,长的那么像爹呢! 桑宁和霍长安一回来,又带了一份大礼! 桑宁又找出了两座矿山! 一座煤矿,一座金矿! 好,对付那些世家,又多了两大助力。 几人在议事房谈了很久才出来。 他们回来了,霍青川就决定开办第一场宫廷宴。 “爹娘在北余城玩高兴了,到现在都不回来。”他无奈的说。 “玩呗!爹累了一辈子,也该休息了。”霍长安无谓的说。 霍青川的眼神就有些幽怨,“长安,你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那谁知道,我得听我媳妇儿的啊!大哥,不瞒你说,到处跑还挺好玩的,你见过从天而降的瀑布吗?见过巴掌大的猴子吗?见过屎壳郎滚粪球吗?蜻蜓下仔?” “四叔,你别说了,再说,就要被绑到龙椅上了。”锦棠提醒。 霍长安一看,两旁的禁军已经靠了过来。 嘿呀! 这都是他带出来的兵,打的过他嘛! 不过霍长安还是不刺激大哥了,抓着和李玉枝聊天的桑宁就跑。 “宫殿已经收拾出来了,今晚别出宫了!”霍青川在后面喊。 反正他没有嫔妃,宫殿多的是,管他合不合规矩,他给弟弟妹妹都安排了。 此时,北余城。 一家闹哄哄的赌场,传出各种“开大”"开小"的叫声。 而赌场的老大,人高马大的山哥,正陪着玩不够的霍镇南猜大小。 霍镇南和老夫人刚来的时候,张光山兴奋的差点晕过去。 他实在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他最崇拜的英雄! 他把赌场交给兄弟,啥也不管了,就陪老侯爷玩,谁替也不行。 一连玩了三天! 老侯爷果然是老侯爷,体力忒好! 老夫人呢,每次来,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醒了接着看。 可他,快累惨了! 终于,霍镇南不玩了。 他把面前的铜板仔细的数着收到兜里。 “好了,够了。” “够什么了呀?侯,嗯霍老哥?”张光山不解。 “够买一只银镯子了,你追求人家姑娘不给人买东西吗?”霍镇南给了张光山一个大大的白眼。 “活该没媳妇儿。” 扎心了! 他没媳妇儿是因为不给人买东西吗?是因为人姑娘都怕他! “所以,霍老哥您,在这三天是要赢钱买镯子?” “当然了,谁没事玩这么无趣的东西!” 又扎心了! 早说啊!早说他让老侯爷快点赢就是了! 老夫人被喊醒。 “啊,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咱们走。” 买镯子去,买镯子去! 霍镇南很着急。 大街上的姑娘都戴着镯子,就他媳妇儿没有。 不成不成。 “走走走。”老夫人不忘回头叮嘱张光山:“别玩大,就图个乐子,害人的事不能干啊!” “小人明白的老夫人。” 张光山看着老夫人和霍镇南牵着手出了赌坊。 老侯爷和老夫人,咋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呢? 他小时候就是见侯爷这么牵着夫人走路的。 忽然好想成亲了呢! 要不关了赌坊吧,真挺无趣的。 第474章 怀双胎 三日后,宫中夜宴。 新官旧任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桑宁第一次见霍青川身穿帝袍的模样。 真是衣冠一换,摇身一变,气质全不一样了。 少了清风霁月,清冷淡漠,而是金昭玉粹,雍贵不失凌厉,尽显威仪。 如果天子真的是龙的化身,那这就是幻化最标准的一个! 还有李玉枝,妥妥的母仪天下范儿。 凤冠霞帔金光闪闪,一身流光溢彩的凤袍,袍角轻开,行走间,凤羽纷麟,如凤遨游九天。 高贵,端庄,秀雅,微笑中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皇家威严。 怪不得大家都争破头的想当皇帝皇后呢,这一看,就知诱惑之大。 两人携手进来,身后跟着同样璀璨耀眼的小太子。 一家三口,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路过桑宁几个,帝后向他们点头示意。 锦棠挨个喊了一遍,像以前一样跟叔叔和婶婶们行礼,然后上了高座。 “锦棠真是天生的皇家人,瞧这小步子走的,多标准。” 谢雨柔喜滋滋的夸奖。 那口气完全就是对自家儿子一样的自夸。 桑宁也喜欢惨了。 到底要修几辈子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三婶婶,我们真不能上去找哥哥吗?”锦心眼巴巴的问。 “不能上去,等会儿哥哥会过来找你的。” 桑宁脑子里的金光闪闪一下子就散了。 忒!还是普通人家好,这臭规矩! 依次落座之后 ,桑宁的大腿就被某人捏了一下。 有毛病啊? 她无语的瞪了霍长安一眼。 “你不会是又想当皇后了吧?”他悄声问。 “我想当尼姑去,戒酒戒色!” 男人心虚,不敢言语了。 昨天又哄着喝了两杯酒,闹挺晚,今天挨了一顿锤。 桑宁说她的酒量练不出来,以后再也不喝了! 真可惜。 台上讲了几句话,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你滚到二哥那边去,让静雅坐我旁边来。”桑宁马上赶人了。 霍静雅过来就把霍长安挤开了。 气的霍长安够呛。 念惜也跑来挤在桑宁身边。 他是彻底没位置了。 年轻英俊的帝王,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那些贵女,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心思,可却会暗戳戳的使本事。 上音乐,上才艺! 桑宁看了看,姑娘们穿的百花齐放,红肥燕瘦,争奇斗艳。 帝王不纳妃,是需要多大的定力。 桑宁往台上看去,她得替大嫂看看大哥有没有动小心思。 看不清。 台上的白玉香炉发着淡淡烟雾,使得帝后二人尤为神圣。 两人偶尔交谈,大哥的眼神也会扫视下方,并没有特意看什么。 “玉枝,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四弟妹怎么一直盯着我?” 高台上,霍青川和李玉枝在说悄悄话。 “没有不妥。”李玉枝悄悄回。 “你别在意,可能是你太好看了,她喜欢看好看的东西,以前还喜欢看锦棠。” 霍青川:“……” 觉得有些离谱。 一个敢看,一个敢说。 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哦,好像有一个人,更生气呢! 这种宴会,完全就是一场大的相亲宴加交友宴。 最受欢迎的,就是现在没有王妃的熠王! 姑娘一个比一个不矜持,打招呼,敬酒,喂锦心和锦绣吃东西。 还有静雅这边,也不少人过来,都是一些夫人推销自己儿子的。 “真无聊!” 烦的静雅一口闷了酒回去睡觉了。 “干娘,邵松辰在喊我呢,我过去了。”念惜打了一声招呼就跑了。 桑宁一看。 嘿呦,就连小松子都被人包围了。 最小的国公,父亲是开国功臣,受新帝重视,自己又是新帝的义子,太子的好兄弟,可不是香饽饽吗? 霍江初,忠义王世子,新帝唯一的堂兄弟,那也是香饽饽。 只有唯一一位异姓王炎猛身边,都是大老爷们。 偶尔有人过来,他就一句话:“守孝三年,不喝酒不议亲。” 加上一张脸没啥表情,就让人不敢靠前。 桑宁没朋友,看了一阵儿就开始吃东西了。 吃吃吃。 吃吃吃。 霍长安不耐烦待在霍斩风身边,又回来了。 “你刚才老看大哥做什么?”顺手给剥一只虾。 “看看大哥有没有乱看美人。” “大哥看不看美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呦喂,这没良心的东西! “哼,你们兄弟情深,我们还妯娌情深呢,我……” 桑宁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四弟,你大哥喊你,快去吧。” 李玉枝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宫娥,已经来到跟前。 霍长安还没坐热乎呢,又被赶走了。 他离开,李玉枝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大嫂,不,皇嫂,你太……厉害了,这才几日,真是……”谢雨柔用手比划了两下:“真是我见过最皇后的皇后娘娘。” 桑宁嘴里含着水晶饺,连连点头。 “嘿,你见过几个皇后呢!累死了,皇后不是人干的!” 李玉枝面上依旧端庄,嘴里说着吐槽的话。 她让两个宫女挡在面前,就把两腿一伸,轻捶起来。 “怎么了大嫂,有那么累吗?”桑宁替她捏捏腿。 “怎么不累,你试试?” “这话可不能乱说了。” 李玉枝暗暗翻了个白眼。 “就这一个宴会,请了三百多个官员,加上家眷,一千多人,准备了五千多道菜。 我也是头一次没经验,还要查账,幸亏有锦棠帮忙,才没出什么岔子。” “啊……这可比做侯府主母累多了。”谢雨柔怕怕。 “幸亏我嫁的是老三。” 李玉枝:“……” “小雅怎么走了?”她又问。 桑宁也不知道。 她现在也摸不透静雅了,好像真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无敌的女将军一样,可她不知怎的,就老担心。 李玉枝又叹了口气,“宫里除了侍卫和宫人,也没旁人,你们要经常来看我啊,真的很闷的。” “大嫂,我刚才看了,大哥一眼都没瞅献艺的美人。”桑宁眨眨眼。 那些贵女可失望了呢! 李玉枝一愣,随即笑起来。 原来刚才宁儿说的妯娌情深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会纳妃的,宁儿不用为我担心。”李玉枝很肯定的说。 看来大哥和大嫂情比金坚,彼此信任,桑宁放心了。 要不然还怪内疚的,这本来是她的差事。 不过要是霍长安做皇帝,她也相信。 可还要防着别人下套啊。 李玉枝又悄悄对谢雨柔和桑宁讲:“跟你们说,我又怀上了。 太医检查了,说是,双胎。” 啊? “双胎啊!” 这厉害了。 霍家家族史上没有双胎,李家也没有双胎,李玉枝怀了双胎,那可真就是……厉害! 谢雨柔和桑宁一起举起大拇指。 李玉枝又开始打趣桑宁。 “宁儿真是长大了,这得有四弟不少功劳吧?”她指的是胸! 桑宁还是有点脸红的。 “你肚子里说不定也已经有了。” “不可能,我宫寒!” 第475章 这位将军什么意思 就因为宫寒,她才没咋避孕。 要不然照两人的频率,早有了。 桑宁找鹿时深看过了,说是养一年就差不多了。 一年之后她也不避了,顺其自然。 三人又说了半天悄悄话,场中又上了个新节目,桑宁的目光就被吸引了。 李玉枝给她介绍:“这是百兽园的驯兽师封绝,你大哥本想把百兽园拆了的。那里面还不知累积了多少冤魂。后来想到那也不是动物的错,是人心狠毒。 所以,他让人把那些猛兽放归山林,留下一些小兽类,全当圈养着给宴会添个节目。” “嗯嗯,嗯嗯,原来是这样。” 好搞笑啊有没有? 桑宁只看到一个穿着豹皮的远古人一样的肌肉猛男,在带着一群鸭子跳舞! 这是她今晚看到最好看的节目了。 笨兮兮的鸭子竟然也能看懂手势,摇摆着尾巴不停地变换队形。 最后组成了两个字:千秋。 台上的霍长安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四弟,你说什么?”霍青川问。 “没什么,喝多了,头晕,臣弟先走了!” 霍长安拉着个脸就下了台。 “这小四儿!大哥还没走,你先走,静雅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懂事儿!”霍斩风假装训斥。 霍青川摇头轻笑。 他是看明白了。 “好!赏!”一声令下。 封绝成了今晚唯一受赏的人物。 且赏赐不少。 别人只以为这驯兽师走了狗屎运,以前命不保夕的小人物以后非但不用怕被野兽吞噬,还得了帝王赏识。 他们不知,这是封绝该得的。 霍长安拉着桑宁提前离了席,桑宁还以为他心疼她腰酸呢,谁想回到府里,他不知从哪搞来两片老虎皮包在身上。 “喜欢看?” “老虎可比豹子厉害吧?” “……” 桑宁无语了。 “那还有一群鸭子呢,你倒是带着鸭子跳啊!” “我带鸭子干什么,臭烘烘的,我带你跳!” 他是一晚都不让人休息啊! 桑宁气的说要给他纳妾,这才不敢闹腾。 晚上又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想翻个身都翻不动。 她想跑路了。 第二天一早,桑宁好像气消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 “我今日要去念惜的小铺子看看,你也忙去吧。” “好,皇兄派二哥去一趟剑南道,那边还没有递降表上来,应该是出了变故,我去送送他。” “好。” 夫妻俩分开。 桑宁就去了念惜的小布庄。 果然,那个沈玉堂又在那等着了。 人家可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来相请的。 沈玉堂,还跟沈烨家有点子关系,一个祖宗,出了五服的同族。 由士族没落到商户,现在经营着十家酒楼。 不过如今买卖都不大行,所以他听到陈掌柜的大力推荐后,觉得桑宁一定能挽救渐渐衰败的酒楼境况,所以就找过来了。 桑宁与他聊后,觉得他倒是个可合作的人。 “这样吧,我现在要去洛凌一趟,那边有我和朋友一块儿开的吃食店,你要是感兴趣,可一块儿跟我去看看再做决定。” “多谢桑桑先生,在下求之不得!” 沈玉堂到现在还以为桑宁是宫廷评书先生呢! 桑宁带了两个丫鬟,不是玉翠和玉柏。 是桃姨给她挑选的最优秀的两个。 一个叫喜儿,一个叫寿儿。 容貌普通,能吃能干,一个能打人,一个能骂人,非常,非常忠心,言听计从。 这就是在桃良眼里最好的丫鬟了! 她老人家觉得比玉翠和玉柏强多了。 玉翠和玉柏啊,太干净文雅,她觉得不像丫鬟,虽然人家两个也很能干又听话。 不过桑宁是很喜欢喜儿和翠儿的。 为什么呢? 她们和桃姨一样,愚忠的有点可爱。 小姐说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小姐说把姑爷打出去,她们就真敢拿起棍子往外赶。 玉翠和玉柏可不敢这样。 俩人还挺活泼,时常斗嘴,毕竟桃良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教出来的丫鬟没那么多规矩,只有忠心,忠心,忠心! 桑宁要出去,肯定是带着她俩啦! 三人上了马车,沈玉堂骑马。 到城门口时,下车接受检查。 恰好霍长安刚送完霍斩风,站在城门口,和守将说话。 守将也是霍家军中挑出来的,本来定的是冯大力,可冯大力请旨外派,所以又选了这个。 霍长安也查了几波人,正打算走了,结果遇见了自己心爱的王妃。 你说巧不? 桑宁还以为这个时辰他早送完人回家了,咋就碰头了呢? 这厮不会又跟着他跑吧! 她真想清静两天。 沈玉堂不知桑宁的身份啊,看到霍长安身姿修长,俊美不凡,一看就是尊贵人物。 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看过来时,特别,特别的温和,似盛满柔情。 早知道霍家入主京城后,广受百姓赞扬,军民百姓一家亲。 没想到是真的! 沈玉堂很是受宠若惊,赶紧上前拿出路引。 “将军好,在下沈玉堂,来自渝州,是来京城谈生意的。” 原来是谈生意。 霍长安点点头。 刚要开口,桑宁对他做了个手势,不让他暴露她的身份。 霍长安昨夜刚惹人生气,连纳妾的话都说出来了,好不容易桑宁早上大度不生气了, 现在他哪里还敢不听话。 “那,我先回家了,你快点谈生意,我有东西送你。” 他低声说了一句,和沈玉堂擦肩而过。 胳膊摆动间,小拇指轻轻蹭了一下桑宁的手指,有点讨好的意味儿。 桑宁心里一痒,一颤。 哎呀,要丢他几天,咋有点小愧疚了呢? 不行,不能心软,他最会装乖了,到床上就不是他了。 桑宁正要上马车,沈玉堂回头,眼珠子睁大大的。 “桑桑先生,这位将军,这位将军是什么意思啊? 他,他是要让我去他家找他?” 第476章 去辽东 "那这怎么办?咱们,咱们还出城吗? 这位将军也没跟我说他家在哪啊? 我要去的话要准备什么礼呢?” 沈玉堂竟纠结起来。 桑宁主仆三人有点呆。 怪不得念惜说那位沈叔叔看着不大聪明。 寿儿暗骂一声:“有病!” 桑宁看向守将。 守将一言难尽的表情一收,不耐催促:“还不赶紧走,别在城门口挡路!” 顺便还推了沈玉堂一把。 蠢啦吧唧的,这样的人还谈生意? 到了城门外,沈玉堂才恍然,“桑桑先生,你认识那位将军吗?他不会是跟你说话吧?” “不是,我不认识他。”桑宁摇头。 “你不用当回事,人家说的都是客套话,尤其是这些将军,刚打完仗,手里没钱,就喜欢和你们这些商人结交,多长点心眼子,别被人骗了钱去!” “哦,多谢先生提醒。” 沈玉堂虽还是疑惑,但暂时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寿儿又翻了个白眼。 桑宁扯扯嘴角,好奇问:“你们家,为什么把十个酒楼传给你啊,你是家中独子吗?” “啊,这个,不是的。”沈玉堂有点尴尬。 好像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桑桑先生,之前也没跟您仔细说。其实我沈家不止经营酒楼。 还有钱庄和当铺。 分家的时候,大哥选了钱庄,二哥选了当铺,酒楼就留给了我。 我不善经营嘛,原本有十二家酒楼,才两年时间已经倒了两家,要不是您路过琅琊郡,那边也要关了。 所以桑桑先生,您一定要帮我呀,不然祖宗基业就葬送在我手里了。” 这不是欺负人嘛? 东阳近几年又是战乱,又是天灾,手里有钱的不多,就算有,也得攥在手里保命,谁去酒楼吃饭。 只倒闭两家,算不错了! 倒是钱庄和当铺,长久买卖,利润大的很。 这当家长的,分配不公啊! “琅琊郡那家酒楼也只是暂时的,就算你用了我的套路,也不长久,新鲜劲儿一过,又空了。” 繁华之象是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你要是信我,就把所有酒楼都关了,跟着我干!” 现在这经济,就要从底层做起,薄利多销! 打造美食一条街,几文钱的馄饨,包子,炸串,涮串,烧烤!东西南北各地特色都有! 彻底改变饮食界的布局,把饭碗从世家手里抢过来! 洛凌,就是打响胜利的第一枪。 沈玉堂震惊至极,却又被桑宁眼中的光芒所吸引。 让他觉得,她不是在说笑,有种成竹于胸,要大干一场的雄心和从容。 她到底依仗什么才说出这样的话的? 当他们去了洛凌,看到已经形成规模的美食街,街头攒动着或富贵,或普通的人群,甚至很多外城的人去品尝美味时,他就彻底明白了。 一条街从头到尾,能吃到上百种不同的小吃,吃的又开心又愉快,还花不了几个钱。 那些摊位的师傅,都是以前开馆子摆摊子风里雨里艰难讨生活的。 如今经过统一培训,有了官家保护,无人再敢惹事,人流还大,赚的薪水比以前自己开店还多,谁不高兴呢! 虽然只是几文几文的收,可一天下来,每个摊子纯利也有十两多。 “简单吧?你只要出钱买下一条街的位置,跟着复制就可以了,美食师傅,我们可以统一培训。”桑宁说。 沈玉堂一手拿着烤肉串,一手喝着豆汁,肚子已经吃不下了,但街上的小吃才品尝了不到一半。 他真的,真的在这吃五天都舍不得走。 “钱是可以的,可我没有新月山庄的能耐,怕是拿不下一条街。” 一旁的新雪芙就笑了。 “这你放心,只要你有钱,与官府打交道的事不用你管。 沈公子,要尽快做决定呀,现在不少人来找我们求合作, 已经有五个城都在开展了。” “渝州你们也能插手?”沈玉堂老实的问。 桑宁和新雪芙都笑起来。 沈玉堂的底细她也打探清楚了,确实是如他所说,一个被不公平对待没什么大能力却又很努力不服输的富家子弟。 只要品行可以,都可成为她们美食城项目的合作伙伴。 “渝州……” 她还没说完,星回来了。 饶是淡定老练的星回姑姑,神色也带着激动。 “两位老板,快回山庄吧,出大事儿了!” “辽东王,来了!” “还有,逍遥王……” “洛凌郡守和县令全去了。” “山庄外都是人。” 听星回姑姑的说法,这俩厮不是悄默声来的呀! “抄家吗?”沈玉堂瞪大眼睛。 随即,被喜儿一拳砸到脑袋上:“抄你爹!有病!” 是,是有病。 沈玉堂终于知道,让他敬佩的两位奇女子竟然,全是皇族王妃!!!! 爹啊,他是真走大运了哇! 新月山庄。 辽东王带着一百五十台聘礼来了。 他是要守孝三年,但不妨碍先把人定下。 就是要大张旗鼓,让有些人知道名花有主! 听娘说,又来了两个想求亲的。 还有那条不死心的小土蛇! 此刻,唐龙白着脸,彻底死心了。 新月溶又高兴又难受。 炎猛是她定下,也认可的,好友董明珺更是拿芙儿当亲闺女,可,芙儿以后要跟着去辽东…… 自打北宫霆被人下蛊,来到新月山庄治疗,他就把兵权全交给了儿子,自己不回鹿台了,赶也赶不走。 此刻,见她蹙眉垂眸,哪不知她心里的难受。 “溶儿,孩子大了,总会离开父母,你为了女儿苦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求她一生安稳。 我瞧着炎猛对女儿真心,芙儿也对他有意,她年幼也受了苦,如今找到幸福,咱们该宽慰才是。 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活。” 他看着女人头顶,眸中带了心疼与忧伤。 有白发了…… “皇上给过炎猛选择,是他自己放弃京城选择了辽东,一是炎老将军的心愿,二是他自己心有百姓。 选的好,这恰恰说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的。 辽东有什么苦的,你得相信他们,女儿现在也有本事了,一定会让辽东百姓过上好日子。 再不成,咱们也去辽东买套宅院,把山庄也搬过去,总之,你去哪儿,我也去哪。” 第476章 凤儿的爹 新月溶看着两鬓也有了白发的北宫霆,以前藏在心里的那些怨气,忽然就没了。 她怨过他,怨他身为城主,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女。 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从小没受过屈,嫁到人人羡慕的北宫家,却被羞辱和瞧不起。 她也忍了。 可是,女儿在宫里失踪,一个是鹿台城主,一个是皇帝的宠妃,他们却因为顾全家族不敢多争取一点。 若是在她们新月山庄,一家人是会抱成团来硬刚的! 她就是在那时怨恨之心达到了顶点。 那些在外飘荡的日日夜夜,她悔恨嫁进高门大户,看似光鲜的城主夫人,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主的无能妇人。 走到今天,一边找女儿,一边把山庄壮大,她不知吃了多少苦。 前些日子才从多年合作伙伴的口中得知,这些年,北宫霆偷偷派人相助过多次。 罢了,罢了。 当年是他迫不得已也好,是无能也好,总归不是他无情辜负。 都苦了这么多年,一对儿女也盼着他们复合。 别再揪着让彼此难受了。 “你说搬就搬哪!所有基业都在这儿呢!”新月溶斜嗔了他一眼。 北宫霆有点呆。 那一眼,带着钩子,却不是凌厉的钩子,有点不耐烦,又像是埋怨,很像她年轻时佯装生气与他打闹的模样。 没有隔阂时的模样。 北宫霆心里微微发颤,好半晌没有出声。 “不过在那买套宅院,偶尔住段日子还是可以的。就交给我的好女婿去办了!” 说完,看着北宫霆愣愣的看着她,像傻了一样。 “干嘛呀!跟你说话呢!” “哦,哦。溶儿,我觉得,有些东西,该放弃还得放弃。” 北宫霆沉吟着说:“炎猛现在是辽东王,手里有兵权,深受皇上器重,还有鹿台,再加上新月山庄……” 新月溶明白了。 他是怕引起皇上忌惮。 还真是一如既往,像以前一样的谨慎性子。 新皇才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新月溶还是听进去了。 盘算着把哪些产业献上去,反正女儿现在和逍遥王妃做买卖呢,就这一条线也够她们挥霍一辈子了。 树大招风,确实不是好事。 …… 河边,柳树荫下。 一对儿人相对而立。 男人虎目灼灼,压迫感太强,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人抱在怀里。 “怎么?你不同意吗?” 又怕吓到她,还是压着声音柔声询问。 身负猛虎之力,却怜花之柔美,说的就是他了。 新雪芙垂着头,眼眸挣扎,手指藏在衣袖几乎要掐破掌心。 他刚才说:“娘说了,爹生前最希望我早点成家,那些名声上的孝事,不遵也罢,她希望我们守一年就成亲。” “芙儿,你还有什么顾虑吗?”炎猛觉得不太对劲。 脑子里想了一圈,她在意的,无非是岳母,养父,小凤儿,这些都妥善安排了,还有什么遗漏吗? “芙儿,有什么你说出来,咱们商量着办,如果你是不想去辽东,我也可以再跟皇上……” “不,不是!” 新雪芙抬起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如果她不想去辽东,她知道他真的会选择留在京城。 他失去父亲,心中难受,眼看着瘦了好多,却还是为她考虑的这么周全。 还有明珺姨,对她那么好,如今就这点心愿,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可她,还没对他坦诚! 是因为,越在意,越难以启齿。 她就是这样,永远做不到宁儿说的那种洒脱的女人。 “我,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我曾经,我流放时……” 新雪芙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眼里的惶惶更是让人刺痛。 炎猛忽的记起初见她时的样子。 陡然明白她眉间一直积聚的乌云是因为什么! 该死的,是他疏忽了! 他以为不提,会让她逐渐忘记,却不知,那是一根深入血肉的刺,只要不拔出来,就会一直在那。 无爱无欲时,不会出现,一旦她又动情,就会钻出来时时提醒。 炎猛低头吻住了女子颤抖的唇。 在她眼泪越来越凶,几乎撑不住身体时,放开,沙哑着嗓音在她耳边道:“傻瓜,你以为那两个被分尸的杂碎,是谁杀的?” 一句话,新雪芙僵硬了身体。 原来,真的是他? 炎猛又压下,亲在那双含泪的眼睛上,珍重的,温柔的,安抚的。 “我动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风雪碾压,却还拼命撑着想爬起来的一朵花。 那时候我就想,要去呵护这朵花。 让她挺直腰杆,沐浴在阳光下。” 炎猛还想说下去的,但是新雪芙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柔软的唇也开始亲吻。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销魂的滋味猛的就冲上了天灵盖儿! 在南疆时的那些记忆,多少次在梦里折磨他的记忆,再次复苏。 炎猛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 …… 夕阳西下。 炎猛把在河边钓了半天鱼都没有钓到一条的小凤儿扛到脖子上。 “小凤儿,你见过大海吗?那里有的是鱼虾,一网一箩筐,还有海螺,漂亮的贝壳。” “没见过,但是我想见,我也想吃。” “哈哈哈哈,好,小凤儿的厨艺,做出来的海鲜,一定香的要命!” “猛叔叔……”小凤儿抱着炎猛的脖子,低头悄声问:“你是不是要做我爹了?” “凤儿愿意让我做你爹吗?”炎猛看了一眼落后半步,竖着耳朵听的新雪芙,悄悄回。 其实新雪芙早就知道凤儿是喜欢炎猛的,但还是想听她怎么回答。 “愿意啊。你是娘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我扛在脖子上的人。” 早在凉州第一次被猛叔叔扛在脖子上时,她就偷偷想过,要是有个像猛叔叔一样的爹就好了。 娘和外祖母都以为她小,早把那些讨厌的,惹娘流泪的人忘记了。 可是她是记得的。 爹有一次也想扛她。 但是坏祖母说,丫头片子晦气,还敢骑在男人头上,要一辈子倒霉的。 爹就把她放下了。 她爹,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远远比不上猛叔叔。 炎猛看着新雪芙得意笑起来。 “好,我以后就是小凤儿的爹了,亲爹。” 凤儿“嘻嘻”一笑,接着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爹。 爹咧! 他终于知道爹娘为什么想要个女儿了。 这声娇软软的爹真是让人心都萌化了! 今晚就给爹烧纸,让凤儿喊几声“爷爷”。 爹应该很高兴吧! 第477章 斩风(1) 霍斩风到了剑南道,遭遇了一波刺杀。 剑南道城主是旧朝遗留皇族宗亲,集结了一些旧部正打算从这叛逃去西羌,他与之周旋了半个月才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给京城去了信,让皇兄安排新的城主过来。 剑南道和西川一样,地理位置尤为重要,是西南重要的一道屏障,需要可靠之人才行。 那都是皇兄该考虑的事了。 既然到了这,离西川也就五百里。 当初他被紧急召回京城下狱,这边的军队被朝廷又派下来的人接管,以前那些要好的兄弟,一定会遭到打压,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还有程若瑛,现在应该也已经成婚了吧。 顺道过去送些礼。 她也算是帮过霍家,皇兄是有记她功劳的。 只是当初她是易容来到京城,被家里找到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大概是不想让夫家知道。 西川郡守那人实在没什么政绩,也不好升官,因此霍斩风就打算借和西川郡守那点不多的交情为由,给程若瑛添点嫁妆就好了。 多添点。 霍斩风把兵马留在剑南道看守,在城主府的库房挑了一些珍贵的首饰,他还看到了一杆玄铁红缨枪。 目光微动。 记得程若瑛用的兵器就是红缨枪。 西川郡守程立深是个文人,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一个耍刀弄枪的女儿。 霍斩风不知与程若瑛定亲的是什么人家,也不知以后她还会不会用得到。 但他还是拿了。 内心里觉得,曾经那样英气的女子,若成了后宅管家的妇人,不开心之时,应该也会重新拿起樱枪,舞一下调剂烦乱的心情吧。 霍斩风在西川做守将两年,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自己。 他嫌麻烦,干脆遮了脸,从山道进入西川。 一到城里,他就觉得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在的时候,西川城还挺热闹的,现在很是冷清。 “大娘,这里以前木匠铺子的老张叔,还有卖肉的刘屠,卖簪花的婶子呢?” 霍斩风询问路边一个上了年纪,卖青菜的老大娘。 “你问的都啥时候的事儿了,不知道,不知道,老婆子自打来卖菜,就没见过。” 那不能啊。 木匠老张可是祖传的手艺,祖传的铺子!以后还要传给儿子的,怎么会不开了。 还有刘屠,要卖肉给三个儿子娶亲,儿子都还没成年,怎么就不卖了。 霍斩风觉得事情不对,让手下去查。 结果手下汇报的事让他顿时暴怒! 守将刘成自来到西川,纵容手下欺男霸女,残害百姓。 木匠老张的女儿被他手下丁勇瞧中,在拖拽时,刘屠夫过来求情,因手里拿着杀猪刀,被那丁勇判定要谋害军爷,一刀就捅死了! 老张的女儿撞墙自尽。 老张告饶,把银钱全都献上,才算了却了此事。 之后老张就带着儿子和刘屠夫的媳妇及三个儿子连夜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西川城的姑娘媳妇能不出门就不敢出门,连男人也战战兢兢,生怕出门碰到巡视的军爷。 以前霍斩风在的时候,百姓可是争着给军爷送自家种的菜呢! 气死他了! 一张刀削斧凿般冷峻的脸散发凛然寒气,鬓角的细碎绒毛呼呼乱飘。 他一拳砸在墙上。 “刘成,找死!” “将军,还有件事。”手下也是一脸气愤。 “程大小姐嫁的人,是卫尉家的老二,出嫁前一天,卫尉府派了两个嬷嬷为程小姐梳妆。 结果第二天一早,那两个嬷嬷跑回卫尉府,接着卫尉府一群人跑到郡守府闹事,还到处宣扬程小姐……在外早就被土匪糟蹋,身上全是恶心的伤疤。 此事闹的全城都知。” 霍斩风简直不敢置信,一个小小的卫尉竟然敢欺负郡守府的大小姐。 他还记得那个卫尉,总是跟在郡守身后,一副垂眼听话的模样。 却没想到还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当众羞辱上司的女儿。 还有,程郡守是干什么吃的,任由手下欺负到头上来? “然后呢?” 手下听着霍斩风的声线尤为可怖,像是咬着牙说的。 “然后范卫尉竟然要求换成才十五岁的程二小姐。程大小姐没忍住打了范卫尉,没想到姓范的请来了刘成。最后,让程大小姐以妾室身份进范家。” “她同意了?” “对……” “不可能!”霍斩风想也不想的否定。 程若瑛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虽然接触不多,但在他印象里,她应该是一个宁玉碎不瓦全的。 “王爷您真是了解程大小姐,她说是同意了,然后回房更衣,结果人就不见了,还带走了程二小姐。 现在卫尉府和刘成的人都在找她们呢!” 霍斩风松了一口气。 低声道:“聪明。” “王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调人,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到程家姐妹。” 他先去郡守府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 西川郡守府。 书房内正传来激烈的争吵。 是范卫尉和程郡守。 二人因撕咬太过投入,丝毫不知道房顶已经趴了一个人。 最后,二人吵累了,程郡守苍老了很多的脸透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 “范文德,你搞垮了我又能怎样呢?除了出口气,又得到什么? 霍斩风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如今,霍家是天下之主,你和刘成那样的祸害混在一处,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我女儿已经逃出去了,我活不活,无所谓! 我在地府,等着你全家!” “程立深!你只在乎你两个女儿,不在乎你那怀了身孕的妾室吗? 大夫说了,那可是个儿子! 是女儿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你自己选!” “老子选和你一起死!” “你!”范文德气坏了。 眼神像毒蛇一样阴森。 “好,程立深,你有骨气。那就看看,你女儿能不能逃出西川了! 若是被我儿抓回来,妾室也做不成,扔到军营,做妓子去!” “滚!是我瞎了眼,竟然给女儿找了这样一门亲事!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早晚肠穿肚烂,天打雷劈!”程郡守也不甘示弱。 霍斩风竟不知,程郡守骂起人也挺厉害。 以前他在这的时候,明明是个文绉绉的小老头。 第478章 斩风(2) 等范文德气冲冲走了,霍斩风从窗户跃进来。 程郡守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噗通”跪到地上。 “王爷!” “别跪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 程郡守不敢隐瞒。 两年前吧,霍斩风从西川离开,不久刘成就来了。 大女儿呢,留下一封与范家解除婚约的信就跑了,也不知去了哪。 与她定亲的范家老二,那个伤心呢,说绝不解除婚约,要等她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年。 两个月前,有人在京城见到了她,他就派人把她带回来了。 那范家接着开始准备婚礼,结果婚礼当天,闹了那么一出! 原来那范家老二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就是要羞辱他女儿呢! “下官和范文德共事多年,范老二又和若瑛一起长大,实属想不到……怪下官眼瞎。”程郡守老泪纵横。 “他在你手底下做事,怎敢当众羞辱,你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霍斩风一针见血。 程郡守更是懊丧。 “范文德早被刘成威逼利诱收买,那刘成也不知什么时候见到了下官二女儿,妄想让她做妾,于是陷害下官。” 程郡守羞愧难当说出自己被陷害的事。 还是他太过信任范文德,丝毫没防备,那日签了一摞管理文书,没想到,里面竟夹杂着一张西羌来的合作书!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勾结西羌的叛国贼! “好在下臣家里人丁简单,只要两个女儿逃出去,下官不怕株连九族!他们拿捏不着下官。” 他的九族,在他被贬到西川来的时候,就已经断干净了! “想让本官女儿做妾,死都不可能!” “只是郡守府被刘成看管的严,下官传不出消息去。幸亏王爷来了! 对了,王爷怎会突然来了西川?可带了兵马?” “这你不用管。”霍斩风询问:“你可知两个女儿逃哪儿去了?” “知道,她们……” 程郡守刚要说,外面响起一声鸟叫。 “坏了!王爷快走!您定是被那刘成发现了!” "呵!他还敢杀本王不成!" 霍斩风起身,身姿健硕,周身萦绕一股尊贵刚猛之气。 竟是比两年前还要让人望而生畏。 程郡守忽然想起大女儿房中那幅没脸的男人画像。 这身形,有点像…… 霍斩风自信冷笑。 他带出来的兵,刘成以为区区两年,就能收买吗? 太自不量力了! 霍斩风上前,打开了房门…… …… 连绵起伏的深山老林。 山涧纵横,苔藓覆满树干,沙沙的枝丫摩擦,彷佛有无数的不知名生物在暗中窥探。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艰难的前行。 前面,出现了一片白雾。 “姐……” “小溪,别怕,穿过那片雾障,咱们就安全了!”姐姐安抚。 “姐,我脚疼,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妹妹可怜兮兮的请求。 程若瑛想了想,“好吧,那雾障大概需要走半个时辰,咱们先找点东西吃,进去之后,无论你踩到什么,都不要张嘴叫。” 她叮嘱着,拿出一颗解毒丸,“把这个吃下去。” “这个真的管用吗?”程若溪神色惶惶的。 妹妹不像她,有功夫在身,走了这么久,确实也走不动了,小脸发白,发丝乱糟糟的,看着让人心疼。 “管用,这是专门对付雾障的,姐姐以前走过这里,不用怕。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姐姐去找找吃的。” 程若瑛不敢离的太远,怕妹妹害怕,就在附近看看有没有果子。 很快她就回来了,捧着一把野桑葚。 “姐,我忘了,走的时候抓了几个糕点塞怀里了!” 程若溪小脸上带着开心的笑,递给程若瑛一个绿豆糕。 程若瑛也不客气,一口吃了下去。 “剩下的你吃吧,快点吃,林子里黑的早,咱们必须尽快……尽快……” 她使劲晃晃头。 “怎么,头晕……” “姐姐,我不想走。” “你说,什么?”程若瑛愣愣的看着乖巧的妹妹。 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始使劲抠自己的喉咙。 刚吃下去的绿豆糕吐了出来,但身体还是瘫软无力。 “小溪,你给我,下药?” “对,临走爹给的药。” 程若溪的声音依旧温温软软的,依旧是那无害无辜的模样。 程若瑛当然知道那是爹仓促间塞给她的,是让她防身的! 爹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功夫的她了! 可是为什么,小溪给她下药? “姐姐,两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西川? 你知道承佑哥哥有多痛苦吗? 你就那么任性的跑了,又任性的回来了,回来成了残花败柳,承佑哥哥让你做妾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那么冷血,让一心爱你的人那么痛苦!” 程若瑛万万想不到,在妹妹的眼里,她是这样一个人。 “小溪,你被范承佑骗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因为丢了面子,要羞辱我……” “姐姐,你怎么还在怪别人呢?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如果当时你没有莫名其妙的离开,会有今日之辱吗? 如今你竟还是想一走了之。 你知道爹这两年多愧对范家吗? 可他为了不让你做妾,还是放你走。 你真的走了,对的起他吗?” 不是,不是这样! 这事其实程若瑛也不是很清楚。 她回来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她也决定嫁给范承佑了。 可婚礼当天发生的事,让她觉察了不对。 她被当众羞辱,爹气的要暴起,可范卫尉与爹说了几句话,爹面色就不对了。 后来刘成来以后,他看小溪的眼神,还有和范卫尉的眼神交流,都在说明他们有阴谋。 爹用眼神告诉她快走。 所以她才带着小溪走的! “小溪!”程若瑛用尽力气喊:“你先把解药给我,等过了雾障林,我再跟你解释!” “过雾障林?不行的姐姐。”程若溪轻轻的说,稚嫩的脸颊浮起一丝红晕。 “我留了记号,一会儿承佑哥哥就会找来。我们跟他回去吧。 我做妻,你做妾。 我们是亲姐妹,没有妻妾间的龃龉,你和妻也没区别。 姐姐,这是咱们郡守府欠承佑哥哥的。” 第479章 斩风(3) 程若瑛现在才真的确定,她不在的这两年,自己这个妹妹,已经与她离心了。 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竟已帮着外人算计她这个亲姐姐。 她心里疼的厉害,但还是觉得,是妹妹年幼单纯,被范承佑欺骗蛊惑。 “小溪,范承佑不会娶你的,你没看到刘成看你的眼神吗? 明眼一看他们就已经是一丘之貉。” “要不是你拒绝交换,此刻我已经是承佑哥哥的妻子了!你和爹凭什么为我做主!” 程若溪的声音突然尖锐。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管我,你不过比我大四岁而已!你整日舞刀弄枪,而我读书识仪,知道的道理比你多多了! 你和爹,这叫背信弃义!” 程若瑛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妹妹的问题,好像比她想的更严重,可现在她也没时间教她。 她咬破了舌头,蜿蜒的血迹从嘴里流出来。 “小溪,姐姐中毒了……你的迷药,和我解障毒的药冲突,我腹痛难忍,你快把解药给我。” 为了逼真,她咬的很重。 血不停地从嘴里涌出,看着触目惊心。 程若溪只是迟疑了半晌,就拒绝。 “姐姐,我不敢信你,还是等承佑哥哥来吧。 如果你等不到那时候,那就是你的命。 其实原本,你这样不遵妇道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活着的。 书中有言,不遵妇道者,该浸猪笼!”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到头顶。 这一刻,程若瑛仿佛不认识这个妹妹。 她自幼柔弱,父亲让她读书明礼,本是想让她嫁入书香门第,过清淡与世无争的日子。 人选都有了,是父亲少年同窗的儿子,今年刚参加了科考,那家家风正,为官清廉。 可妹妹读书,都读了些什么! “承佑哥哥,承佑哥哥,你是鬼迷心窍了,不知道世上有多少好男人是不是,他算个什么东西!”程若瑛气的大骂。 以前还觉得范承佑虽然性格懦弱了些,好歹人品没有大问题。 现在才知,一家子都是心胸狭隘,恶毒阴损的小人! “我当然不如姐姐认识的男人多,姐姐可是去过京城见过大世面的人。 可我懂礼义廉耻,重诺守信。 不像姐姐都有了婚约还往外跑,结果弄的一身伤回来,丢尽郡守府的脸面!” 在这一刻,程若瑛彻底对这个妹妹死心。 妹妹可能忘了,身上的这些伤疤,其中也有小时候为她挡剑留下的旧伤疤。 程若瑛看向前面的雾障,只差几步之遥啊! 她原本是想逃出去,去京城求助,再回来救爹的。 毕竟他是一城郡守,又是边塞要道的郡守,那些人怕上头来查,也不敢轻易动他。 可是,全被这个愚蠢的妹妹毁了! “今日,咱们姐妹,恩断义绝!” “求之不得!我也耻于与你这样的姐姐为伍!” 最痛不过是来自亲人的背叛和刺刀,程若瑛痛的心脏麻木。 “好!”林中传来一声大赞。 “溪妹妹说的好!郡守府总算有一个明事理的人。” 范承佑走了出来,一张清秀的脸,染上一层阴霾,他的眼神,不复以前清明,看向程若瑛时,犹如黑夜寒洞里的蝙蝠。 “承佑哥哥送的书,我全都看完了。自然明事理。” 程若溪像讨要夸奖的小孩,仰着头,欣喜期待的看着范承佑。 “你真是比你姐姐强多了。” 范承佑顺嘴夸了一句。 然后蹲下身,掐住程若瑛的下巴,语气讥讽又带着恨:“最该读那些书的,应该是你这个不守妇德的姐姐才对!” 程若瑛眼里带了恶心厌恶,撇过头,挣开他的牵制。 范承佑发出低缓阴沉的笑声。 “程若瑛,你以为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玉质高洁的大小姐吗?你只是一个贱……啊!” 程若瑛一刀捅在范承佑的心口。 她刚才努力积攒了一点力量,等的就是这一刻。 可惜,终究是力气不够,范承佑没有当场毙命。 更让人悲哀的,是她接着被踢翻在地,被自己的妹妹一脚一脚的踢打,好像对待仇人一般凶狠。 才知道,一直以为柔弱的妹妹,一点都不柔弱。 也很聪明,知道往哪里踢最疼。 程若瑛疼的蜷缩起来,恍惚间,记起很多年前。 爹在来西川上任的路上,他们一家,就是这样被夺人财物的恶匪踢打。 娘被踢破了脾脏,没到西川就死了,她发誓,要学功夫,保护家人,杀恶匪,再不受人欺负。 在西川,他们没有任何助力,爹也没有儿子。 她拼命练武,护着妹妹,撑着郡守府。 只是离开了两年啊,只有两年。 程若瑛想不通。 又觉得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 意识渐渐模糊。 范承佑还在叫嚣,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是苦苦相守,把大小姐捧在手心的痴心人。 她是得陇望蜀,好高骛远不知满足的负心人。 那番恶心的做派也就骗骗程若溪那样的傻子吧! “程若瑛!你瞧不上我,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谁!” 令人浑身发麻的声音附在耳边。 “你想做霍斩风的妾室,真不要脸!以前人家是侯府的公子,就是妾室也轮不到你。 现在人家是亲王,皇上的亲兄弟,更轮不到你。 还记得那年初春吧,山里有熊出没伤人,你带了人去抓熊。 熊是抓到了,你却也受了伤,是我把你扶进山洞包扎伤口。 你昏过去了。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在药里加了迷粉。 你不知道,当时霍斩风也在山上找你,是你爹找他帮忙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山洞里抱在一起的我们。 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家的仆人也证实了。 他没再多问就走了。 你说,他会要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吗? 别做梦了,程若瑛,你不配! 你连……啊!”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反正很乱。 脑子里金戈铁马,又光怪陆离,好像在做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第480章 斩风(4) 程若瑛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郡守府里。 一旁坐着父亲的妾室,田姨。 田姨是两年前她劝着父亲纳的,是个本分的人。 “大小姐,你醒了。”田姨抹了把泪,起身照顾。 “田姨,爹怎么样了?是范承佑带我回来的?” “大小姐,别动,你肺腑伤的厉害。不是范承佑,是熠王爷抱你回来的。” 谁? 程若瑛以为自己幻听了。 “王爷还给留下了很多药,有养身的,有除疤的,大小姐,你回来的时候,满嘴都是血,熠王爷脸冷的像冰块,我还以为……以为你……”田姨又抹起泪来。 “他,怎么会来?”程若瑛说话有些吃力,受伤的舌头疼的厉害。 可她有太多疑问。 “听老爷讲,王爷本是来贺大小姐新婚之喜的,没成想来到西川碰到这事儿! 刘成已经被王爷就地正法了!现在街头全是百姓,都在感谢王爷呢!” “哦。” 程若瑛淡淡的应了声,又躺下了。 “大小姐,二小姐她……” “死了吗?” “没死,被老爷关起来了。” “别给她送饭,饿上三天,等我休息完再说。” 程若瑛交代完又闭上了眼睛。 田姨叹了口气。 二小姐是真糊涂啊! 老爷也差点气的背过身去,要不是熠王爷,怕是全完了! 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在柴房骂了一天了。 等程若瑛卧床休息了三天,程郡守也把被刘成搞得乌烟瘴气的西川城收拾的差不多了。 家里的事向来是程若瑛做主,随便她怎么对付那个混账到家的妹妹。 一大早,程若瑛拖着程若溪就出了门。 三天没吃饭,只给水喝,程若溪已经饿的两眼昏花,由人摆布。 以前被保护的好好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但她依旧嘴硬。 双眸赤红,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姐姐,咒骂爹,咒骂他们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程若瑛仿若听不见,一直到了范家门前。 范家门前,好多人都在咒骂。 范家在背后替刘成做了不少恶事。 用手段逼迫,占人家铺子,搜刮民财。 有断腿的汉子,也有抱着生病的孩子没钱医治的妇人,男男女女,用石头砸着范家的大门。 范文德一家已经被丢去城郊石矿上,只剩了老幼。 里面也传来哭泣求饶声。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说的规矩正直的范家人。” 程若溪喘息着冷笑。 “休想骗我,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事多着了! 成王败寇,现在你赢了,什么事还不是任由你说! 程若瑛,我当你为什么舍承佑哥哥而去,原来是攀上了霍斩风! 怪不得你以前那么爱往军营附近跑!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说的就是你!” 程若瑛闭着眼吸了一口气。 没有再说一句话,又拖着她走。 “你别费功夫了!就是你和爹言而无信,就算范家做了什么,也是你们不义在先! 承佑哥哥对你那么好,就算你跑了,他还等了你两年,你在外面和人厮混的时候有想过他吗?”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厮混,残花败柳……你还真是我的好妹妹!” 这么多年,她疼了一条白眼狼! 真是不值! 程若瑛将程若溪甩上了马,头脚朝下,一路狂奔去了石矿场。 西川城郊矿场,里面干活的都是犯人和下苦力讨生活的。 很多家里的妇人没办法,也会在里面劳作,赚点微薄的收入养家。 程若瑛直接把程若溪扔到了矿上,和范家人在一片区域。 “既然你喜欢范家人,喜欢你的承佑哥哥,那就跟他们在一块儿吧! 程家,全当没你这个女儿!” “……谁稀罕!” 程若溪艰难的爬起来,四处寻望。 范家人看到了程若瑛,想跑过来求饶,可程若瑛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守人一鞭子甩在范承佑的身上。 “废物!连两块石头都背不动,看什么看!” “你们,干什么乱打人,住手!”程若溪趔趄跑过来,挡在了范承佑的身前。 范承佑目光闪了闪,随即痛苦低声劝阻:“溪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别跟你姐姐闹别扭,快跟她认错,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承佑哥哥,是他们错了,我没有那样的姐姐和爹!” …… 程若瑛一转弯,就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下意识就想躲。 还不等行动,霍斩风在身旁人的提醒下已经转过身来。 犀利沉厚的目光在女子身上一扫,眉头蹙起。 程若瑛只觉得心脏一紧。 他已经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黑色的披风迎风飘起,像展翅欲飞的雄鹰一般。 程若瑛只觉得畏首畏尾,双手都不知如何放,只垂在两侧,像罚站似的。 “你……” “……王爷。”她手脚慌乱的行了个礼,不伦不类。 霍斩风有些愣。 他记得这姑娘以前很大方,上马英气十足,下马款款有仪。 现在怎么像个小女孩一样。 紧张的手指都在抠手心。 哦。 随即他停了脚步,距离有点远。 他觉得可能是把人吓到了。 毕竟她年纪小。 “程姑娘,这才三天,你伤的挺重的,还是多休息的好。 我那边有点东西,过会儿让人送到府里去。” 霍斩风说完,就转身走了。 程若瑛站在原地半天,心里的一堆乱麻终于被她一剪刀剪断了。 她想不透刚才霍斩风话里的意思。 但知道,第一,他让她多休息。 第二,他有东西要送她。 全身的血液忽然像沸腾了似的,让她走路都想跳着走。 骑上枣红骏马,她朝家里奔去。 这边霍斩风又回到原处。 几个刚从矿厂解救出来的兄弟,互相搀扶着,瘦骨嶙峋的脸上带了揶揄的笑意。 “将军,哦,不,王爷,可惜您家里不允纳妾,辜负了程大小姐对您的一片痴心。” “瞎说什么!?”霍斩风蹙眉。 几个兄弟,终于从暗无天日的矿场出来,着实兴奋,与霍斩风也有说不完的话。 接着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句。 “那有啥瞎说的,我记得程大小姐还偷学过咱们的棍法吧?” “对,王爷教的棍法,程大小姐用的是红缨枪,舞出来一样厉害。” “有一次在街上,我还见她拿着一块布挡着脸偷看王爷。” “我也见过!王爷回京,她也回京看望亲戚,在路上,好几次看她掀开车帘偷看王爷!” 霍斩风:“……” 第481章 斩风(5) 这些事他怎么不知道? “你们以前怎么没说过?” 霍斩风又惊又疑。 “哎呀,王爷,都知道侯府的规矩,我们哪敢说啊!” 但几个兄弟又着实为霍斩风不值。 “可是王爷,属下也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了,您也一样,不知啥时候人就没了,我们以前身边还都有个女人暖被窝,您呢!不是训练就是打猎。好不容易回趟京……” 那兄弟说不下去。 可是这几个人曾跟着霍斩风回京述职,都知道。 二夫人不来西川也就罢了,王爷好不容易回趟京,还跟王爷摆冷脸。 他们去侯府找王爷,得到的是二夫人的冷眼。 人家嫌他们粗野呢! 即便他们做足了礼数! “三愣子,乱说什么呢!王爷现在是尊贵之身,什么没不没的!”另一个兄弟打了他。 “本来就是!” 三愣子好像憋久了,语气带了恼怒,“侯府这规矩本来就不对,咱们王爷怎能和其他公子相比,其他公子都在京城,夫人们也都在身边,只有王爷在西川就像个鳏夫……” 三愣子还记得有一次休沐,大家一块在河里洗了澡,不知谁讲了个荤段子。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当时就起了心思,他们闹着去馆子里玩玩。 都知道王爷家教严,他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所以几个也不敢叫。 三愣子丢了钱袋,又回去找,就看见王爷自己在…… 三愣子眼神里的难受几欲破瞳而出。 他是在为霍斩风委屈。 这让霍斩风也记起了当时那尴尬的一幕,不免有些不自在。 同时,感觉身体又有些血气翻涌,让人心浮气躁。 以前,他的确血旺,又经常不得舒解,一般都是吃点药降降火,偶尔才会自解。 自打从北蒙回来,他心里淡了念想,已经清心寡欲了很多,没心思,也没时间想这些。 现在被三愣子一提,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 “王爷,恕属下不敬!您就纳了程大小姐吧!她可比二夫人……二王妃强多了!”三愣子不管不顾说了出来。 就算王爷打死他,他也要说! 刚才看程大小姐的神态,对王爷依旧有情呢! “王爷,属下也赞同,程大小姐才是最适合您的人。”另一个兄弟也不管了,说出心里话。 “属下也觉得……” 他们一个个的…… “别乱说了!”霍斩风打断了几人。 身旁的随侍见他没生气,这才笑了一声说道:“几位兄弟一直在矿场,大概还不知道,咱们王爷已经与徐氏和离,现在还没有王妃。” “啊?真的?” “那岂不是正好!” 几人大喜。 霍斩风有些无语,“赶紧回军营,事儿还多着呢!那刘成胆大妄为,做下了大恶!我还得赶紧去处理。” 这时,军营就来了人报信。 “王爷,佤圃寨寨主带人来偷袭了!” “赶紧走!” …… 程若瑛回府后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有人送了一盒子东西来。 但是,来的不是霍斩风,只是他带来的随侍之一。 眸中显见的失落。 “程小姐,这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多谢。” 程若瑛抱着盒子就进了房间。 此刻,她还是有些期待,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程郡守在一旁看的疑惑,不禁询问:“这位小兄弟,小女婚事已经作罢,你们王爷为何还送东西?” “郡守大人,程小姐在京城帮过霍家的忙,无论小姐成不成婚,这都是要给她的,只是一些能傍身的珠宝,你们收着便是。” 程郡守这才明白。 珠宝不错,以后能当做女儿的嫁妆。 他虽是一城郡守,但郡守和郡守也是不一样的,这西川贫瘠边域,就连京城的一个小官吏都不如。 正愁女儿没多少嫁妆呢! 他这边还挺高兴,屋里的程若瑛打开盒子后,心里的热度彻底凉了下去。 对了,田姨说过,他是来贺喜的。 珠宝都是好珠宝,拿出一件也能换百千两银子,她也是进过皇宫的,自然识货。 这一小箱珠宝,换成银钱,也得有十几万两。 真大方。 程若瑛嘴角带着苦笑。 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能用钱打发,就不用牵扯别的。 也对,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她不过是个穷困的西川郡守之女。 地位天差地别。 程若瑛有些疲累,趴在桌上,埋起头。 田姨敲门,送了一碗药粥。 程若瑛随手拿了几件首饰给她。 “哎呦,大小姐,这般精贵的物件,奴家怎配?” “你怎么不配?从我十岁,你就照顾我们一家,爹纳你为妾,都没给你置办几件像样的首饰。 我们从小没了娘,你像娘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几件首饰而已,该得的。” 田姨眼睛有些发湿,知道她说一不二,小心的接过了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 与其说她愿意伺候郡守大人,不如说她是因为这两个没娘的孩子。 可惜二小姐性子没大小姐敞亮,什么都不跟她说,只喜欢读书,她什么都插不上手,这才让她走了歪路。 “对了,田姨,你有孕在身,以后不要什么都亲力亲为,要是丫鬟不够,我再去买几个。” “不不不,够了,不花那个钱。” 田姨向来精打细算,一听连忙摆手。 想当年,刚来西川的时候,他们银钱都被抢了,还真多亏田姨会管家。 和她说了点话,程若瑛心情没那么沉闷了。 她忽然又觉得不甘。 霍斩风现在也没有妻子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试试! 反正也没见他有什么意中人! 这样想着,她起身又出了府,直奔军营而去。 这时候的程郡守,正拿着一幅空白脸的画像在研究。 这正是两年前程若瑛走后,他从她房中的柜子最底下发现的那幅画。 长女根本没学过什么丹青绘画,她没画脸,大概是因为……画不出来。 程郡守拿了笔,就给那具粗糙的人身上画上了脸,头发。 画完了一看。 这不妥妥就是…… 第482章 斩风(6) 程若瑛来到军营,却发现一队人马正在集结待命。 怎么了?西羌又开始不安分了吗? 四年前霍斩风以十万对抗三十万,他们明明已经吓破了胆,现在怎么又来! 是不是以为大启新朝不稳,想趁火打劫! 好不容易看到认识的人,程若瑛问了问,才知道并不是西羌,而是处于西羌和大启之间一个独立的寨子。 佤圃寨,在一个贫瘠的山峦间,生活习性与汉人完全不同,他们像原始人一样,住在山洞。 全族也就几千人。 因为太过鸡肋,大启和西羌从未搭理过他们,也算与世无争。 这怎么还挑衅起大启来了,不是找死吗? 程若瑛不明白,但松了口气。 佤圃寨没有任何威胁。 “程姑娘,要不要跟我们前去看看?”那小将询问。 “我可以去?” “穿上甲衣,别让王爷发现就行。” 虽然程若瑛知道这不好,很不好,被发现说不定还会连累这位小将军。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跟着去了。 到了山外才发现,军队都在外面驻扎,根本没进山。 “雷哥,王爷进山了,让咱们守在外面,谨防西羌。” 小将军问:“王爷一人进去的?” “是,佤圃寨寨主带人离开寨子,逃深山去了,王爷怕吓到他们,就一个人进去劝他们回来。” “那也不能让王爷一人涉险,我再带几人进去看看。” 小将军叫雷风,在路上,就跟程若瑛说了。 原来刘成为了在新帝面前抢功,想要制造一个蛮族趁乱入侵的假象。 一个月前,他带着一支队伍袭击了佤圃寨,杀了几乎一大半的人。 剩下的佤圃寨人就算逃到了深山,也被穷追不舍,刘成势必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简直泯灭人性,丧心病狂! 这事儿,刚有军营的兄弟汇报给霍斩风,还不等他处理,佤圃寨的寨主就进了军营想刺杀主将。 所以,霍斩风就过来了。 程若瑛跟着雷风进了山,走了整整一天,终于碰到一群穿着怪异的蛮人从深山往外走。 没想到,佤圃寨的寨主竟是个女人! 而且,赤臂裸腿,脸上还画的五颜六色,上下只围着一点兽皮,身上挂着一堆兽类的牙齿,浑身麦色,结实而野性。 其他男男女女都是如此。 还真是蛮族。 雷风也没见过佤圃寨的人,看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霍斩风一身银白流光飞翼甲,头戴红樱银盔,尊贵不凡。 那女寨主总想往他身上靠,都被他用手里的刀隔开。 她叽里咕噜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霍斩风好像听的懂,低沉着声音威压颇重,似在拒绝。 “这女蛮子真不要脸!”雷风低骂了一句。 “你说谁不要脸?”女寨主像个豹子一样凶狠的看过来。 哇去,她竟然也会说汉话!? “说你呢!我们王爷是有王妃的,你挺着俩球贴什么贴?”雷风毫不客气。 还伸手一把将身边的程若瑛推给了霍斩风。 一双受惊的美目对上深邃刚毅的目。 程若瑛有点懵。 不是让她小心点别让霍斩风瞧出来? 这他娘送到跟前来了! “你……”霍斩风扶了一把,手还抓在程若瑛的胳膊上。 这一看,怎么又是她? “我,那个……” “王爷,王妃担心,偷偷跟过来的,属下没办法。”雷风面不改色,朝着霍斩风眨眨眼。 “原来你真有女人。”女寨主很是失望。 “寨主,你还是在咱们寨子里挑男人吧,他们汉人,可不止一个女人,这肯定也只是其中一个!”寨民叽里咕噜说。 女寨主更没心情了。 佤圃寨的人,可是一配一,从不乱搞。 可惜这男人是个汉人。 有女人的男人,长得再好她也不稀罕! 程若瑛心跳的极快。 霍斩风没有反驳唉! 就算是为了躲避麻烦而假装的,她也因为王妃这一称呼,高兴的要命。 “王爷,王妃,咱们快出去吧!”雷风又朝程若瑛眨眨眼。 程若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握住了霍斩风的手。 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挣开。 雷风笑的贼兮兮的。 哥几个比赛,谁能把程大小姐和王爷撮合到一块儿,谁得五十两! 看来,他要赢了。 好像老天都在给他加油,一场超大的山崩忽然降临。 山石乱飞,前面的路被堵死了! 要想过去,得绕路,晚上是出不了山了。 程若瑛和霍斩风还要装一个晚上的夫妻。 有个小女子,兴奋的要哭了。 “程大小姐,机会又来了,你一定要拿下王爷啊,我的老婆本,全靠你了。”雷风悄悄凑近程若瑛。 “你放心,如果我成功,一定给你很多钱。” 俩人露齿一笑。 一个石头砸在雷风的头上。 “喂,那小子,你有女人没有?”女寨主眯着眼看着雷风。 雷风浑身一哆嗦:“有,有十个!” 女寨主好像很生气,骂了一句什么。 夜幕降临。 霍斩风趁着尚有光线,随手用石子击下了树上的几只鸟。 放血,拔毛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搭起火堆开始烤起来。 程若瑛才不舍得浪费二人相处的时间,马上跑过来帮忙。 “你歇着,我来就好。”霍斩风实在不知怎么对这个女孩子,说了这句,见她依旧忙活,也不知说什么了。 程若瑛又捡了些柴火。 偷偷瞄了一眼霍斩风,见他脱了头盔,坐在石头上,左肘撑在膝,右手翻烤,闲适从容又洒脱。 火光映在银白盔甲上,他高挺的鼻梁上,半垂的眼睛上。 像远处巍峨的山峦般,有着沉厚与刚毅之感。 好像有他在这里,风雨不敢侵,雷霆不敢怒。 程若瑛看的有些着迷。 直到男人抬头看过来。 程若瑛仓促收回眼神。 耳边那些寨民嘀嘀咕咕的鸟语又传进耳朵。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 “王爷怎么会说他们的话?” “宫里有个驯兽师,是佤圃寨人,以前没事聊过,学了点。” “啊,我以为佤圃寨人就一直在山里,从来没出去过。”程若瑛很惊讶。 “你以为的没错,那个驯兽师是个意外。” 封绝的母亲是被流放到西川的汉人,为了护住肚子里的孩子,从矿场上逃跑,被佤圃寨人所救。 封绝是在寨子里长大的,后来他母亲临死让他回大启。 封绝进宫做了驯兽师,利用野兽,咬死了当年残害他们一家的那个太监。 霍斩风像讲故事一般,不知不觉就讲了半天。 程若瑛听的很认真。 那个女寨主也在不远处听,目光带着回忆。 第483章 斩风 (7)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好像说什么都自然了。 霍斩风终于问出那个他始终存疑的问题。 "程姑娘,你,为什么独自一人进京,不要命的混入皇宫,去为霍家查那些真相?" 他只听静雅说过,她是为他才去的。 当时是一点都没信。 来到西川,又听兄弟们讲了那些,他开始有点信了。 但是,心里还是茫然。 他不是毛头小子了,也经历过男女之情,家中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再婚的事没想过,也许以后会找一个宜室宜家,对女儿好的妻子,也许不会,顺其自然,没什么期待。 面对一个女孩突如其来的情感,他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她很好,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和他欣赏的脾性。 所以,更不想让心如止水的自己去耽误这样一个好姑娘。 “我,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铲除霍家。我不明白,我想不通,所以我就想去找答案。”程若瑛说。 她没有说是为了他。 霍斩风却更加不明白。 “十岁的时候,我爹被人排挤,要来西川。 我不明白,都是为了朝廷做事,为什么要你害我我害你。 来西川的路上,我们经历了七八次危难,随行的护卫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三口。 到了西川,我们无钱无人,寸步难行,我记得第一年冬,为了不冻死,我和妹妹,还有父亲,是三个人挤在一张炕上睡的。 爹是个重规重礼的文人,可那时候也顾不得了,活下去最重要。” 程若瑛不着痕迹的擦掉腮边一滴泪。 霍斩风心口似被蛰了一下。 “那时候我想,为什么京城里的官和西川的官天差地别,为什么离开了安稳的京城,到处都是危险? 我十四岁的时候,你来了,什么事都顺利起来了。 爹和你商量的事,有令必达,再没阻碍。 爹说,如果天下,再多几个霍家就好了。 这天下就不会那么黑。 没有霍家那样的忠良,东阳会塌的。” “所以,霍家出事以后,我在西川怎么都待不下去,就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若瑛语气就带上了当时的悲愤。 她看向霍斩风,看他盯着她,目光晦暗难懂,看不清透,又如起了层层涟漪,有光鳞闪烁。 心口又跳,当然就是因为霍斩风,她才去的京城。 毕竟,她认识的霍家人只有他,所以他就是霍家,霍家就是他。 程若瑛脸被火烤的有些红,嘴也发干。 “继续说。”霍斩风低沉道。 程若瑛抿抿唇,继续道:"现在是霍家当家做主了,我真高兴。 我知道,咱们大启,将会慢慢生出很多个霍家。 你在努力,很多人都在努力。 黑暗里生出绵绵不灭的火把,终将迎来黎明。” “愿,高山之外无奸恶,九州道路无豺虎。" 高山之外无奸恶,九州道路无豺虎! 霍斩风心头剧颤。 夜色中,女子的话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烫炙他的灵魂。 这不同于年少热烈的冲动,这是,心灵的共鸣。 他深深的看着,看着,一时挪不开眼睛。 “我滴老天,王爷,都烤成炭了!” 雷风用大叶子托着水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手里的鸟。 全糊的看不出啥玩意儿了。 霍斩风和程若瑛一齐扔了手里的树枝,有点像销毁证据似的急切。 “哈哈,王爷,王妃,你们歇着,让属下来吧。” 雷风兴奋的接过后面的活,很快烤好了剩下的几只鸟。 看着两人都吃完了,又去搭了随身带的折叠帐篷。 “王爷,属下就带了这一个帐子,您和王妃将就一下,属下已经铺了厚厚的干草。” “闭嘴吧!” “嘿嘿,好好,属下在那边守着。” 夜色中,霍斩风回头,声音似有些发紧:“程姑娘,你伤还未痊愈,赶紧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 “王爷,您还是进来吧,要是那寨主起疑,又要缠着你了。” 那寨主早听到他们不是夫妻了,霍斩风心想。 但程若瑛又怎会不知呢,她也装傻罢了。 “王爷,你进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霍斩风心想他一定是糊涂了,竟然真的钻进了一个姑娘的帐子。 “王爷,我,跟范承佑什么关系也没有,我还清清白白的。” “王爷,我能当你的王妃吗?” “不是想要王妃的位置,我是想,做你的妻子,无论你是谁。” 帐内漆黑不见五指,程若瑛精准的握住了男人的手。 “王爷,我从十四岁那年就爱慕你了。” …… 佤圃寨的人还是愿意住他们的石洞,做他们的野人。 没人愿意归顺大启。 霍斩风也不勉强,承诺只要他在,再无人敢来欺负佤圃寨。 还送了他们一些打猎用的弓箭,给了些粮食。 只有女寨主卸了寨主之位,让霍斩风带她去京城,找封绝。 洗干净脸,穿上汉服的女寨主,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把雷风又看呆了。 还悄悄凑人家面前说:“其实我没女人啦,骗你的。” “你有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看你就是个种牛的面相,以后少不了!” 雷风:“%¥#@……” 第484章 斩风(8) 军营中,雷风嘚瑟的收银子。 大家没一个不舍,痛快的掏出来,还有的多掏了些,闹着让他讲经过。 雷风哪知道啥经过,就一晚上的事儿! 他猜是他们王爷太正经了,钻了姑娘的帐子就要对人家负责。 但他不能说的那么简单,他得让大家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俩人凑一块儿的! “跟你们说,我真是操碎了心,为了不让那女寨主纠缠王爷,我还得牺牲色相……我还得把王爷骗进帐子……我还得……” 他的脖子从后面被人掐住。 “王爷。” “王爷。” “王爷。” 几声问候。 霍斩风森然一笑,“雷风,你好大的胆子,敢随意把人带到作战区,跟本王去领罚!” 他掐着雷风的脖子,转了个弯,就把他带走。 营帐中,一把将人放开,坐到矮几旁。 “王爷……属下认罚,可您也抱得美人归了,奖罚分明,有没有奖?”雷风脑子转的极快,马上开始讨赏了。 “别废话!本王问你,现在本王该怎么做?” 雷风:“不是打末将就是赏末将啊?” “……本王是说,和程姑娘的事儿!” “……” 王爷向来洒脱敞亮,咋这个还要教的? 雷风还是把他有限的经验说了个遍。 说完就被赶出去领罚了。 不过还赏了个副将当! 王爷是这么说的:你小子,会抓机会,当机立断,就是做事不沉稳,还需要磨砺几年,先做个守城副将吧! 霍斩风找出那杆红缨枪。 原本他是不打算送了的。 送这投其所好的东西,显的跟他很了解人家似的,所以那日送礼就没送过去。 现在嘛…… 霍斩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这种心境,从来没经历过。 年少时,他也满腔热血的对徐梦婉好,刚开始的徐梦婉,也羞涩欢喜。 不过那段日子太短暂,随着他升职忙碌,两人出现隔阂。 现在,他历经沧海,心已平静。 程若瑛却突然闯入,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没有惊涛骇浪,却激荡起一层层的涟漪,不停不休。 经过帐子那一晚,彻夜的谈话,他对这个小他很多的女孩子,有了更深的认识。 以前被忽略的场景,开始重新翻上脑海。 她一身红衣,独挑七个匪徒,救下被绑的一家五口。 庆功宴,她站在程郡守的身边,一身得体罗裙,大大方方的替父敬酒。 街头,扶起摔倒的孩子。 很多很多…… 其实一想,他们真的不是只寥寥见过几次面。 最后,京城,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却满脸坚毅不悔。 还有,山上,她蜷缩着,护着胸腹,眉目平静。 明明,她只是个年纪那么小的女孩子,却比男人还要刚强。 还有,她真的很直白。 我能做你的王妃吗? 我爱慕你。 我也可以为大启的安定出一份力。 我也可以视你的女儿为己出。 …… 霍斩风越深想下去,发现程若瑛的身影,在脑子里越深刻。 一个女孩子都比他敞亮! 他拿起红缨枪就去了郡守府。 程若瑛又去了一趟矿场。 程若溪让矿场上的人传话,说她知道错了。 结果她哪里是知道错了,还是为了范承佑! 程若瑛拿着鞭子狠狠抽了一遍范家人,并放话:程若溪,你以后不用再让人传话,我和爹要离开西川了,你永远做你的范家人吧! 她倒要看看,程若溪没了利用价值,范家还会不会再伪装。 这个蠢货能不能醒悟,她都不会再将她当妹妹了。 只是,姐妹一场,还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程若瑛一回到家,就看到程郡守和霍斩风在喝茶。 “王爷!” 郁气一扫而空。 程若瑛欢喜的跑上前。 程郡守清了清嗓子,满面红光,好像年轻了十岁。 “若瑛,王爷给你送了一杆玄铁红缨枪。” 程若瑛拿起红缨枪,眼睛灿若星辰。 看出她是真的喜欢极了。 霍斩风受她感染,不禁笑了一下。 程郡守又道:“咱也没什么好回的,爹就做主,把你画的那幅画送给王爷了。” 画,什么画? 程若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官画的很像,王爷很喜欢。”程郡守眨眨眼。 霍斩风见程若瑛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眼睛都不敢看他了。 一点都没有那夜在帐中的胆大。 心头温软,不禁又笑起来。 “程郡守,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要回京了,调遣的文书过来,您就,启程。 本王在京城,等你们。” …… 两个月后。 皇宫。 程若瑛受皇后召见。 她忐忑不安,又想起街头宣扬的皇后和三王妃说过的话。 霍家不喜欢上杆子贴上来的女人。 到凤栖宫的时候,所有人竟然都在了。 三王妃,四王妃,长公主。 太后娘娘本来也要过来,可是太上皇不离身,她就没过来。 只让人送来了一堆礼。 与程若瑛想的不一样,所有人全都热情的不行。 四王妃和长公主与她交好,她当然知道。 可皇后和三王妃也说她注定就是二王妃。 她们一点都不像外面说的高高在上的皇后,王妃。 她们更像是寻常人家,热闹,亲密的很。 程若瑛太喜欢了,她家里从来没这样热闹过。 霍家真好啊。 最后,她们拉着她说悄悄话。 说霍家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晚上不听话啊。 皇后说像小孩子。 三王妃说像小狗。 四王妃说像小狼狗。 偷听的长公主总结:不正常才能吃的饱,谁管当人当狗。 被皇后轰了出去。 她们在嘻嘻笑,程若瑛听不大懂,一脸懵,她们就哈哈大笑。 正脸红着要虚心请教呢,霍斩风从皇上那过来,就接她出宫了。 那她在路上就问了。 “王爷,霍家男人晚上都吃很多吗?” “不会啊,七分即可,常言道:夜饭饱,损一日之寿,我们从小就不允许夜饭多吃的。” 哦,那怎会变孩子变狗的呢? 很快,熠王大婚。 程若瑛成了二王妃。 前头还好,不知从哪天开始,程若瑛就明白了那日嫂子弟妹们说的话。 那日清早,小锦绣跑进了房。 霍斩风罕见的没起床。 “父王,你干嘛还不去上朝,我母妃说今日要教我第八枪法,你咋像小红的孙子似的粘人?” 小红是条狗,小红的孙子当然也是条狗。 说她爹像条狗。 霍斩风一阵儿头疼。 “好锦绣,你母妃今天不舒服,改天再教你,这几天你再进宫住吧,你皇祖母离不开你。” “又骗人,皇祖母有锦心和皇爷爷,我不去,无聊透了!我喜欢跟我母妃练功夫。” “好……”被子里响起沙哑的回应:“下午教好不好?” 锦绣一听到程若瑛的声音,特别高兴,但接着就皱起小眉头。 “母妃听着确实不舒服,还是明天练吧,母妃好好休息。” 嬷嬷这才抹着不存在的汗跑进来,把锦绣牵着走了。 帐子里的霍斩风这才松口气。 “以后休沐前一天,就得把这小家伙送到宫去。 昨晚,累坏了吧,再睡会儿。” 女子双手抱着男人健硕的手臂,又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看着她依赖眷恋的模样,又失了神。 原来,真的不一样。 她可以抱着他,寸寸亲吻每一道疤痕,像对待珍宝。 被他稍微触摸,便动情迷乱,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在她眼里,他不是粗鲁的蛮人,而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她像烈火,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他。 让他如何自持? 到此时,霍斩风已经不确定,年少时,他真的爱过吗? 不过现在,他是确定的。 他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 婚后第二个月,夫妻二人一起前往益州平叛。 一红一黑两道矫健飒然的身影,逐风一般在广袤大地穿过。 奔向需要他们的地方。 收拾旧山河。 第485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1) 看着霍斩风和程若瑛不见了踪影,城楼上的人也收回了视线。 “四嫂,你和四哥又要离京了吧?”霍静雅问。 “是啊,买卖做的多,不能不管呐!” 桑宁现在已经搞了五十多家美食街,另外还开始涉及赚钱的茶叶和布匹。 而霍长安,每到一个地方,就暗地查访当地的官员,现在已经端了十几个祸害百姓的贪官。 也查封了不少赌场,青楼。 不过只动了一些牵扯少的,那些与世家密切的,需慢慢来。 开始一下子就铲了两大世家,现在霍青川正应对后续而来的问题,等彻底安稳了,再对付后面的。 这次走,还要带着锦棠,让他跟着历练一番。 “静雅,京里的事,你和三哥要多上心,特别是宫里,一定要保证大哥他们的安全。” 前几日,刚经历了一次刺杀,这京城那么多旧朝遗臣,和心怀不满的世家,不定哪个就心怀鬼胎。 尤其大嫂肚子大了,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我明白的四嫂,以后我就住在宫里。” “静雅。”桑宁又道,目光复杂。 “你,一直没忘吧?” 霍静雅一愣,马上明白了桑宁说的是什么。 前两日,两人一块儿在街头逛,跑来一个花家族人。 花家从人人敬畏的世家贵族沦落庶民,以前被欺负过的人都过来踩一脚。 他们过的挺惨。 那族人受不了了,跑到霍静雅面前,求她看在花不言的份上,庇护他们一番。 “笑话!还有脸让本公主庇护你们,花不言在的时候,你们人人都逼他!” 她一怒之下,说了这话。 桑宁就听出来了。 现在她这样问,霍静雅也就点头。 “四嫂,你告诉我,他到底……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霍静雅有些慌乱的截止。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白。 不能问,怕问了,以后再收不到生辰礼了。 “静雅……你怪我吗?” 霍静雅看到桑宁眼里的歉疚,起初不明白,之后回过味来。 当初她说喜欢花不言,是找四嫂给点意见的。 四嫂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喜欢就去爱,人生不留遗憾。 现在是觉得耽误她了? 怎么可能! “四嫂,你在说什么呢!” “我还要感谢你,他本就不是俗人能拥有的。我和他拜过堂,也算拥有过,我对那段情,很欢喜,这就够了。” “四嫂,你告诉我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又不是只有情爱,我有家人,朋友,还有理想,还有你说的,那些没看过的大好河山,我事情多着呢!” 霍静雅一脸向往。 桑宁拍了她一把,豪气道:“好,四嫂给你探好路,以后咱们一块踏遍天下,吃遍美食,阅遍美男!” 霍静雅刚想说好,眼神朝后一扫,蓦然一变,“四哥!” 桑宁“啪”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真是没把门的臭嘴! 等她丧着脸回头,身后哪有人影,只有霍静雅的大笑声。 “四嫂,你还怕四哥呀,不是你管的他跟狗儿一样听话,咋还怕他?” 听听,这妹妹,说她哥是狗,被她四哥听到,又得追着打。 “你懂个毛!” 桑宁那是怕吗,那是……怕他闹! 和桑宁分开以后,霍静雅还是派人警告了下那些欺负花家的人。 看在他们姓花的份上。 然后她去了一趟军营,又挑了些人,当做公主亲卫带进宫。 身后始终跟着一个人。 霍静雅有些发愁。 “祈白,你跟在皇兄身边吧,我都跟皇兄说好了。” 祈白还是那句话:“世子是让属下跟着您的。” 不听话。 霍静雅对他也没办法。 总不能杀了他。 最主要的,她也舍不得强硬的赶他走。 每每祈白提起世子,都让霍静雅觉得,花不言一直都在。 “跟着就跟着吧。”霍静雅嘟囔。 回宫以后,霍静雅把挑选的人交给了霍青川,让他安排去。 夜里,在所有人都无法窥探的床帐内,两个小小的人偶,摆在床上。 人偶穿着喜服,是那时在小院花不言雕刻的。 一个她,一个他。 霍静雅灭了灯烛,对着人偶的方向说:“我怀疑你给我下了咒,要不然怎么总是梦到你。” 有一次,她没忍住,问过祈白,她在凉州的那一年,花不言都在做些什么。 以前小语气愤的说过,他好像过的不太好。 祈白那时候还是燕栀南的人,他知道的不多,只记得两件事。 一件就是关于相思咒。 花不言开始出席宴会,自然结识了很多人。 有一次那些人就私下议论皇上的病情,是不是中了咒。 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 有人说有种相思咒,说是只要让女子服下符咒水,那女子当晚就会梦到给她符咒的人,连续一个月都会梦到,然后就情根深种。 大家都当笑话,只是那人在散会前,偷偷给了花不言一张。 自然是为了谄媚讨好尊贵的世子。 花不言拿回符咒后,就去了大安寺询问了渡心。 果然那咒和那人说的一样,能让女子日日做不好的梦。 祈白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因为花不言让他去查,是什么人做的害人的符咒。 祈白查到一个道士,并得知那符咒竟卖一千两一张,那老道已经卖了百来张。 他直接将那老道挑了手筋扔牢里去了。 所以现在霍静雅才那样感叹。 因为她这两天总是梦到那小子。 有时候是他们小时候在河边。 有时候是在那个成亲的小院儿。 有时候,是在白雪皑皑的林中,他们在亲吻。 少年的睫毛根根分明,在她眼前那样清晰。 像展翅欲飞又被什么束缚住的蝶翼。 第486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 2) 但是这一夜,霍静雅竟做了个可怕的梦! 她做了春梦! 梦里的花不言从呆萌的小白兔变成了吃人的大灰狼! 也可能是霍静雅太猛了,把他激成那样的。 及至最后,他好像完全变了模样。 第二日,霍静雅浑身虚脱,双目无神,就像风干了的带鱼。 两个木偶早不知踢哪里去。 “……” “难道是听嫂子们说的那些话,引得我发情了?” “小言子,你不会变成鬼来缠着我了吧?” “那也不对,你哪有那么凶猛。就算是鬼,也是个胆小鬼。” 转眼到了中秋夜宴。 每一次操持这样的宴会,都会费很多精力,但这又是不能避免的。 国库不足,不能大肆铺张,还要看着隆重彰显国之盛威,又要次次不重样,别出心裁。 好在现在李玉枝已经培养了几个心腹,不用事事亲自盯着落实。 饶是如此,霍静雅也看着她挺着肚子走来走去好几天。 这次有不少外放的官员受召回京,格外重要。 "静雅,你最近没休息好吗?看着没什么精神?"李玉枝关心的问。 然后她就伸手去给她把脉,一边又道:“你不必亲自在宫里巡看,你皇兄都安排好了。” 倏然,她眉头一挑,意外的端详着霍静雅的脸。 霍静雅脸不红心不跳,问:“大嫂,我是不是肾亏了?” 是啊! 霍静雅的身体李玉枝再熟悉不过,就是受伤最重的时候,也没肾亏过啊! “哈哈,大嫂你的医术越来越好了!” “少贫嘴,怎么回事?” “嘿嘿……做了点春梦喽。” 做春梦能把自己做肾亏? 李玉枝也是惊呆了,不死心的又给她把一次。 除了肾亏,还真没别的毛病。 忽然想起自己的夫君,还有其他兄弟。 难道霍家人不管男女,这方面都天赋异禀? “今夜宴会,会有很多重臣之子,你看看有没有顺眼的……”李玉枝悄悄提了提。 霍静雅撇撇嘴。 除非花不言站在她面前。 越来越想他了。 想的有点无心其他。 可她不知道,宴会上,她真的见到了花不言! 不,是一个长的和花不言十分像的人。 像到什么程度呢? 人家就躲在角落一人吃东西,霍静雅被很多人围着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一堆人请旨求娶长公主。 宣德帝刚说完长公主不嫁,只娶,让众臣知道她的尊贵程度。 霍静雅就“腾”的站起身走向了那人。 “你谁啊?” 少年抬头,精致的脸如玉如瓷,一双清澈的眸带着茫然,手上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那呆愣愣的样子,可不就是花不言嘛! 霍静雅在心里一下子就认定了。 “就你了!做本公主的驸马!” “静雅。”宣德帝开口了,口气有些沉。 “不许任性。这是定州州牧裴大人唯一的儿子裴无双。” 裴无双,好听。 名字也随她意。 霍静雅管他是谁。 “那本宫下嫁也行。” 中秋宴后,长公主和定州州牧裴林之子裴无双的婚事人尽皆知。 大家都知道,长公主对裴无双一见钟情,为了能天天见到裴无双,甚至搬出宫,住进了公主府。 街上,也经常看到二人成双成对的身影。 铲除盗匪的冯大力回京,又升一级。 他特意跟踪了那个裴无双。 发现,他真的是一个从小被严格教养的极好的贵公子。 最重要的,他和花不言太像了。 不爱言语,容貌,修养,动作…… 也许偶有一处不像,但这点自己的特点反而更让人放心。 毕竟,世间没有人是一模一样的。 他远远看见,街头上,二人站在一起,那么般配。 霍静雅看向裴无双的目光,如春日花,秋之露。 冯大力输给了花不言,心甘情愿。 但这个人,他知道,再像,不过一个替身。 只要静雅高兴就好。 冯大力再一次离京。 长公主府内。 水池边。 裴无双临水而立。 一身纤尘不染的镶锦白衣,发如墨玉,侧颜精致,清冷独绝。 若不是珠玉在前,还真配的起“无双”二字。 他似有心事,目光发怔,一下一下喂着池里的鱼。 “无双。”霍静雅走过来。 裴无双身体一动,目中带了欣喜。 但接着,他又恢复冷淡,沉默不语继续喂鱼。 花不言不高兴时就是这样的,但维持不了多会儿。 “怎么,谁惹你了?我不就进宫了一会儿吗?你有意见?” 霍静雅哼了哼,不惯他。 裴无双抿抿唇,看了随地一坐的霍静雅一眼,没等多会儿,就沉闷的开了口。 “外面都说,我跟以前的花世子很像……” “是像啊!不像我能看上你吗?” 裴无双脸色煞白,愣在那里。 都说长公主打小率直,没想到这么直。 “哎。” 见他像是要碎了的模样,霍静雅不忍心,有点哄人似的:“你也别这样,本公主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你不也是看上本公主的权势吗?” 就裴无双这样的,一州长官唯一的儿子,那地位也是尊贵无比,加上这么俊的模样,找什么样的世家贵女找不到。 霍静雅自己什么样还是清楚的,除了长公主的身份,有啥呀? 哪知,裴无双的脸更白了。 “不,我不是……” “好啦好啦,别纠结这个,烦的很。” 裴无双的眼神更慌,像无措的小动物。 他低下头,粉唇有些抖,声音轻若蚊吟。 “公主……无双,是真心的。” “哎……”霍静雅有些无奈,“如今,花家已经没了,你用不着计较这些。” 这意思,有点像安慰,但更像是说裴无双小心眼子。 “是,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就对了嘛!开心点,你一个尊贵的州牧之子,整天像活的不舒坦似的,真奇怪!” 裴无双眼睛一颤,随即微微弯起好看的唇。 真像。 霍静雅目光有些恍惚。 一双细长干净的手试探的放在她的手上。 “公主,还有十天,十天之后我们就成婚了。” “裴无双。你知道,你和花不言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什么? “花不言,从来不会乱碰女孩子的手,哪怕他喜欢的要命!” 第487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3) 霍静雅跑回房间,洗了好几遍手,眼神冷冰冰的吓人。 “祈白,人还有多久到?” “明日。” 明日,好,那她今晚不睡了! 霍静雅找出生辰时收到的那个木雕,眼里是极致的恨意。 “他们把你弄脏了。” “你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我要他们,给你陪葬。” 说完,她洒上灯油,将木偶点燃。 后面几天,霍静雅偶尔进宫,其他时间都和裴无双待在一起。 直到大婚前一天,裴无双拿来一个雕刻好的木偶。 “公主,听玉香姑娘讲,你喜欢木雕,我便学了学,刻的不好……” 他赧然的递上,手指间都是磨划的血痕。 霍静雅看着那粗糙的木雕,意味不明的一笑。 “裴无双,你自小,被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培养,这样的面具,是不是已经焊在身上了?” “公主?” “不跟你演戏了,你父亲,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 木雕落在地上。 那张脸,依旧万年不变的无辜。 有侍卫上前,将他押了起来,他只是看着霍静雅,目光清澈纯然。 可霍静雅知道,这是表面的。 他可以顶着这样一张纯善的脸,一刀捅死一个无知孩童。 “公主,您在说什么?为什么抓我父亲?” “说什么?”霍静雅一鞭子甩过去,“看见你顶着这张脸就讨厌! 你以为我皇兄是什么人?早在传召你们进宫的前一个月,暗卫就盯着了!” 那么早! 他们以为,进了京城才会被盯视! “还敢给本宫下相思咒,还是下在木雕上面!你们找死!” 霍静雅咬牙切齿的一鞭子一鞭子甩过去。 这事儿还是在中秋宫宴前,皇兄跟她说的。 让她在宴会上,对裴无双一见钟情。 说裴州牧是燕栀南的人,他需要暂时把他留在京城,搜罗证据。 而让儿子娶霍静雅,也正是裴林的计划。 裴无双是燕栀南给花无言培养的替身,此时正好用上。 霍静雅哪能不同意。 她没那种算计的脑子,就什么都听大哥的! 只是见了裴无双后,她对晚上的梦就有了怀疑。 幸亏祈白告诉过她相思咒,要不然等到了一个月,她就真的满脑子都是裴无双了! 知道中咒以后,就去请了柳道长,给解了。 裴无双终于变色。 “你竟,知道……我还以为,时日不到,你才不肯让我碰触……”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笑父亲筹划了那么多,先让他娶了有实权的长公主,慢慢打入京城,联络老臣…… 可什么都没开始,竟然就结束了。 太可怕了! 父亲可是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中立派,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效忠于大长公主的。 就算他的相貌一时会惹人怀疑,可他实实在在是父亲的儿子,长在定州十八年,谁去查都没有问题,怎么就会被怀疑了呢? 新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无双,你也挺可怜,从小就被人规定了人生,但这是你父亲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带走,把他交给皇兄处置吧!” 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她要去弄死那个专门研究害人咒的妖道!都被挑了手筋还能用脚画,还能用浸泡木雕的法子使她中咒。 所以,霍静雅一开始就想错了,木雕根本不是小语送来的。 以后,也不会再有木雕送来…… 她以前在帐外听的那些话,理解错了。 没有生辰礼。 小语当时到底跟四嫂说的是什么呢? 她不想逃避了。 她要问个清楚。 哪怕再残忍的真相,她都能接受。 不要再把一些恶心的东西当做他了。 他是无可代替的。 因为长公主大婚,所以桑宁又回了京。 霍静雅一脸决然无畏的找到逍遥王府。 “四嫂,我想知道,当日小语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是死是活,我都要知道。” “好,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当日,花不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意识到只要自己不死,大长公主就不会罢手。 他又问了陆逊很多,而陆逊,以为胜券在握,也没有隐瞒。 当时的战局,他们确实没有失败的可能。 就算失利,大长公主也能全身而退。 她培养左右翼军的那几年,还暗中培养了只听命于她的队伍,以及,花不言的替身。 但是陆逊没有说出那些人的身份,所以在一旁默默听的小语也就不知道。 小语告诉了桑宁,后来桑宁告诉了霍青川。 霍青川一直在查那拨人。 查到裴无双与花不言相似时,就开始盯上他们了。 裴林和他身后的那些人,现在身份都已确定。 再说当时,花不言吃了小语端去的饭,去室内休息了一会儿,再出来,穿着一身粗劣的喜服,他又让小语去端些水果。 然后把陆逊,和外面守卫的人喊进去,说有事交代。 小语还没走到厨房,玉福院就炸了。 “小语说,三层楼全塌了,一个人都没出来。那是很早以前花不言藏在床底下的震天雷,他就像,觉得自己一定能用到似的。” 霍静雅眼睛里的泪一直在转,可她使劲睁着眼,那泪也就没落下来。 “那,说送我生辰礼是怎么回事?”她憋着嗓子问,喘不动气似的。 “花不言曾交代小语,让他去你们经常玩的河边第三棵柳树下找东西,小语找到了。 里面有一箱子木偶,雕刻的全都是你,还有一封信,说那是答应你的生辰礼,一年一个,他已经雕刻了二十三个,若他出意外,以后就让小语每年送你。” “可是小语没送!”霍静雅猛地拔高声音,像是在控诉。 眼里的泪也蓄满溢出,像水晶球一般滚落。 桑宁的眼神,变得怜悯。 “是的,不可能送了。” “小语再跑回花府的时候,花郡王已经指挥人把人都挖出来了。 你知道的,根本分不出什么了。 小语想到了床底,他知道,那下面,还有他主子新雕刻出的木偶。 他找出来了,不过,也找到了花不言刚写的一封信。” 霍静雅屏住了呼吸。 “他说,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不要再留了,那些木偶,全部烧毁,就说他心灰意冷,云游四方,再也不会回京。 他说,那些东西,只会延长你忘记他的时间。” 第488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4) 花不言,是那样心善的人啊,怎么会让一个人因他的离去而承受思念之痛,那个人,还是他最在乎的女孩。 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管住自己,又去找了她。 他那样的人,就该赤条条的来,了无牵挂的走。 何苦惹了情债。 未经情海不懂海浪滔天,跌跌撞撞走了出去,懂时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终究辜负了他的姑娘。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愿霍氏静雅,前尘尽忘,此生平安喜乐。 小语按照他的嘱咐把东西都烧了,不过留了两个。 他选了一对最好看的又埋回了小河边。 一个是霍静雅身穿戎装,骑在马上,因为他主子雕刻时说过,那时候的静雅小姐,畅快又恣意。 一个是花不言身披蓝色滚毛大氅,身姿玉立,微微仰头,似乎半空有什么让他欣喜的东西。 小语还记得,那是主子最后一次去见静雅小姐时穿的,是询问了他好几遍,才选了那件最衬他气质的浅蓝。 干净的像洗涤后的天空。 …… 霍静雅已经感觉不到心里的疼,她觉得自己那颗心也跟着死了。 她跑去了河边。 果然,第三棵柳树下只有一个空了的土坑。 那些人把她那个木偶送了,花不言的那个又在哪里? 那妖道已经被弄死了,连藏身之地都被霍静雅一把火烧了。 于是她跑到牢里去找裴无双。 裴无双目光呆滞,似乎陷入某种混乱和怀疑。 “那个木偶,加咒失败,被扔掉了……” “扔在了哪儿?” “不知道,不知道……”他摇着头,神态依旧是那个人的模样。 直到霍静雅要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清淡的眼神透出极强的求生欲。 “公主,我不想做别人了,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逆子!闭嘴!”一旁老僧入定的裴林呵斥。 “爹,你凭什么为了你的前程地位牺牲掉我的人生?我是我自己,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做世子的替身是你的荣幸!如果没有你那张脸皮,咱们父子早被人害死在牢里了!哪有你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 “世子已经死了,花家,大长公主都没有了,现在我也不能恢复自由吗?” “良臣至死不生二心,天地可倾,忠心不移……” 霍静雅懒得理会这死忠之臣。 四嫂说过,这样的人,就是傻逼! 定什么罪,都是皇兄的事儿,求她没用。 可惜,那个木偶也找不到了。 霍静雅走在街上,眼睛已经没有泪了,心里很空。 四嫂说,花不言太好了,好的不像凡人。 他应该是下凡的星宿,历完劫回天上去了。 大概是这样吧,这个污浊的世间,不配拥有他。 “平安堂女子医馆又义诊了,快去快去!” “快去喊你家妹妹,她那病不能拖了!” “再把天天腰疼的冯大娘喊上!” 一群妇人欢天喜地的往平安堂跑。 对了,平安堂是京城头一家正规女子医馆。 是皇后亲自写的牌匾,出资开的,凌飞飞,是里面的主治大夫,还有另外两个通过考核的医女。 以前,给女子治妇病的都是一些只会偏方,没正经学过全本医术的医婆。 不仅没有资格开医馆,医术当然也不行。 而平安堂的大夫,都是御医水平。 一开馆,就成了所有女人心中的圣地。 她们,见不得人的那些病症,有人救了啊! 还有,京城所有医馆,都重新被考核,从医术,到大夫品性,考核通过的,才能继续行医。 每个月还能领取宫中发放的灵药,用来治疗那些重病患者。 这也是皇后娘娘,和三王妃一起管理操作的。 霍静雅看到医馆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有馆中的女学徒在挨个发号码牌,并简单记录病症,好根据病症分配大夫。 她也不进去打扰了。 心里的空茫少了些。 往前走,又被一出景儿给吸引了。 几个姑娘身上披着布,姿态优雅的在门前走小步。 这里正是伍念惜开的那家布庄。 几日没见,布庄生意好得很。 里面不少人呢! 伍念惜“叭叭叭”的小声音在里面喋喋不休。 “是吧姐姐,你就用这个颜色做,回去保证让姐夫看直眼!我这布,可是从南边桐城过来的货,一个颜色只出十匹,下手晚了抢不到……” “大娘,拿回去给闺女做衣裳吧,我送你俩纽扣儿……” “姐姐,你长的真好,可有婚配?家住何方?我家中还有几个哥哥未娶妻……就这个藕荷色吧,我二哥说这种色显得姑娘特别俏丽……” 霍静雅:“……” 这是天生的还是得了四嫂真传? 牛啊,转眼卖了三匹布。 “奸商,真能秃噜!”一声低沉的咒骂。 还是变声期的公鸭嗓。 就在霍静雅旁边,吓了她一跳。 扭头一看,身边一个姑娘身披大红布,正翻着白眼。 这姑娘长的还挺英气,个头也不错,就是声音不好听,脂粉抹的太重,两腮像猴屁股。 还有,一点胸都没有,直接是平的呀! 正想问她干啥怨气这么大,小姑娘已经看过来,鼓着嘴问了一句:“姑姑,你站这干啥?” “……小松子?” 霍静雅“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夸张。 “这又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呀!哈哈哈……” 邵松辰的脸更像猴屁股。 “我哪有把柄,是她铺子有种布料特别软,我要买给妹妹做兜兜,别家没有,她不卖,让我在这站一天,站完了送我。” 那布料还挺贵的,站一天就站一天,能省不少钱。 虽然皇上赏了他家很多钱还有铺子,但娘也不会打理铺子,生意都不太好。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啧啧。” 让一个小国公爷在门外站着招客,也只有伍念惜了。 以前小松子很喜欢往外跑,现在不怎么跑了,除了在宫里和锦棠一块儿,就是在家陪娘,陪妹妹。 他爹死后,是真的懂事了,知道身上的责任了。 “哎,小松子,给你出个好主意。” 霍静雅凑他耳边瞎说:“小念惜长得漂亮,又会赚钱,你把她娶回家,你家铺子全让她管着,肯定赚老多钱了,你娘也不用愁铺子没人管了。” “不娶,她太凶了!” 霍静雅又笑。 在这逗留一阵儿,她心头慢慢敞亮了。 看,大家都在忙忙碌碌,让这个世间变得更好。 如果有转世,下一次花不言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是不是正是山河澄明,市声织锦的光景呢? 第489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5) 接下来,霍静雅就把精力全放在稳固京城上。 以前燕栀南做的那些,她也开始做,一刻不得闲。 不同的是,他们几个兄妹是一条心的。 也有人妄图挑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都是枉然。 做完能做的,动脑子的事就一句话: 那是大哥的事。 宫里又经过了两次刺杀,大哥就把人清肃的差不多了。 随着新的经商模式渐起,那些抱团的世家被冲击的厉害,越来越自顾不暇。 大哥在朝堂逐步打压,培养新贵,与旧朝世家日渐抗衡。 二叔在西北把控着煤矿和盐矿,西北与塔拉兹的商线逐渐完善。 还有各行各业,百废俱兴。 亏空的国库,开始一点点补足。 一晃三年。 霍静雅不用一直盯着京城了,她开始往外走。 外面果然各有各的特色。 四嫂也真如她所说,给开了通天路。 吃饭不花钱,睡觉不花钱,到处都有自己人。 世界真开阔。 她很畅快。 关于感情的那部分,她好好的保存在最隐秘的角落。 只要碰到寺庙,道观,她都会进去许愿。 祈愿树上,同心桥上,姻缘碑上,都留下了花不言和霍静雅的名字。 这个时候,往昔那些甜蜜的回忆,会短暂的浮上心头,然后当夜出现在她的梦里。 第二日,再了无踪迹。 …… 桑宁开的美食街已成熟完善,又开始进攻高端酒楼了。 她又要去一趟琅琊,顺便去东山再看看白老回来了没有。 霍静雅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仙谷。 于是他们一块儿进了山。 自从白老离开后,桑宁每年都会来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山谷,还是一丝变化都没有。 回去她还查了很多书籍,问了很多人,关于神兽夫诸的。 从那些零碎的记录中,她得知,夫诸在的地方,必定有水,它有聚水的能力。 现在谷里的水都干了,雾气也没有凝聚,桑宁就知道白老没回来。 桑宁和霍长安转了一圈,就坐一处说起话来。 霍静雅第一次来,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知跑哪里去,半天都没回来。 眼看天要黑了,桑宁担心她是在哪个溶洞里迷了路转不出来了,于是和霍长安去找。 天际边,似有一道朦胧绿光在闪。 “这地方还有极光?” “什么是极光?”霍长安问。 桑宁摇摇头,“不是,那里是什么光,快去看看!” 那道光时有时无,两人好不容易寻过去。 看见霍静雅早站在那了。 “静雅!” 霍静雅回头,朝着他们招手,一脸的兴奋。 “四嫂!是不是白老要出现了,我刚才听见了呦呦声!” “真的?”桑宁脸上一喜。 正要过去,被霍长安一把拉住。 同时,他变了声调的喊了一声:“快过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道耀眼的闪电当头劈下。 这道闪电和以往不同,似从空中裂缝中突然出现,就那么一闪,忽而不见,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等桑宁和霍长安移开遮目的手臂,空中什么都没了,连若隐若现的绿光也消失。 星辰稀疏,夜幕降临。 而霍静雅,安详地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明明听见,听见白老的叫声……它怎么会害静雅呢,怎么会?” 桑宁不敢相信,她要哭了。 “静雅,静雅你别吓人呀!” 可是任凭怎么晃,她也不可能醒来了。 “宁儿!我刚才,看到了!”霍长安惊疑不定。 “看到了什么?” “看到白老了,它,透明的,四只角……还看到,小雅的魂魄随着闪电消失……” 霍长安曾是修仙大佬,他也没见过此种情形,已经根据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的景象尽力描述。 “就像,天空裂开一张嘴,白老在那边发光,小雅的魂魄也飞向那边。” “……” 两人在极度震惊中,终于猜测出了一个合理的真相。 那就是,活到现代的白老,长出了四支角,成了真正的夫诸。 但是它刚苏醒,就见到了桑宁,然后把她给拱死了! 所以它悲伤到极致。 桑宁查到关于夫诸的记载:夫诸四角有神秘的力量和超脱自然的属性。 它一般性情温顺,但大恸时,会令天地变色,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桑宁猜测,它是不是想复活桑宁! 而古人所说的斗转星移,可能和现代的时空穿越差不多意思! “我来到这已经好几年了,难道那边我还是刚死去?啊!”桑宁突然大叫。 “静雅的魂魄过去难道是附在我身上?” 霍长安也傻了。 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俩人看着霍静雅的躯体,又难受了好半天。 就算是真的,这边的静雅也已经死了。 再也见不到她了! “怎么会这样啊,我没有亲人,那边什么都没有,静雅该怎么办啊!” 桑宁又忍不住哭。 她都忘了,当时自己来到这的时候,境况惨烈的很呢! 就算霍静雅到了那边没有亲人,好歹是和平时代呀! “她有亲人。”霍长安红着眼睛说。 “她有的。” …… 现代。 东蒙山。 霍静雅睁开了眼睛。 脑子里一阵儿乱七八糟的信息疯涌而来。 “思思,醒了?可真行,到了这也能睡着。”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旁无奈的说。 霍谨思,霍家人,是个傻子! 霍静雅脑子梳理完成以后,惊愕住了。 她遇到了四嫂说的穿越! 还穿在了自己家族里不知几十代的子孙头上! 身旁高贵雅致的老妇人是她的祖母,如今霍家掌权主母! 老妇人并没有意识到霍谨思的不对,目光依旧东张西望。 “怎么找不到白老呢?明明无人机都拍到了。” “还有那个桑宁,也没见到她啊?” 霍谨思虽然痴傻,但脑子也是有记忆的。 他们霍家,从祖上流传下来的手札,记载着这个时候要来琅琊郡东山,也就是此时的东蒙山,寻找一个美食主播桑宁,并把她带回去当亲女儿疼爱。 而且霍家还信奉神兽夫诸,说夫诸白老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为了这个预言似的祖训,霍家一早就把东蒙山给买下了。 所以今天,霍夫人带着痴傻的孙女霍谨思上了山。 一是找桑宁。 二是看看能不能求一求神鹿,让孙女的痴傻症好起来。 为了怕扰到神鹿,她没敢让其他人跟着上山。 可这转了半天,啥也找不到呀! 霍静雅没想通这里的弯弯绕绕,为什么要收四嫂为女儿? 第490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6)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要找找四嫂的躯壳,让她免遭蛇鼠啃咬。 霍静雅跟着霍老夫人一块儿找。 这山谷还是原来的山谷,只有些山石经过风化变了点样子。 霍静雅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 好像四哥和四嫂随时会出现在她面前。 可她又知道,他们已经相隔了两千年。 到此时,才觉得难以言说的痛袭遍心脏每个角落。 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但是霍静雅是个乐观派,情绪很快自我调节。 这可比四嫂当时穿越强多了! 这里是个美好的世界! 她早就想来看看了,何况,还是穿在自己家族。 “呦呦……” 轻微的叫唤随着风被传送过来。 霍静雅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多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霍老夫人也不见影子了。 “呦呦……” 一只巨大的,散发淡淡白光的兽站在不远处。 “白老?” 这就是白老!也太……神奇了吧! 那就是一尊俯瞰凡世的神! 让人震撼与惊艳。 它站在一处水洼前,朦胧在雾气中,全身都在发光,除了头上的角。 四支角,中间的两支像普通的羊角,外侧的两支花枝一般,美丽而高贵。 但它的眼神,却如孩童一般清澈懵懂。 “呦呦……”它歪头轻唤,似乎带着不解。 然后它走了几步,去了一处高高的草丛。 “四嫂!” 霍静雅这才看见,那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四嫂!四嫂!” 霍静雅跑过去。 虽然这个身体和那边的四嫂不太一样,但脸型,骨架都差不多,她知道,这就是四嫂在现代的身体。 已经凉透了。 白老似乎分辨不出哪一个是桑宁了,它召来的魂魄没有钻进桑宁的躯体。 它看看霍静雅,又看看没反应的桑宁。 最后眼里又有泪流出来。 "白老,桑宁过的很好,你别难过了,这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霍静雅安慰了白老一通,它好像听明白了。 “呦呦……呦呦……” 它朝着天空叫唤了几声。 然后踱步,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隐身了一般,只有头上的角,似没有了神力加持,漂浮于空中。 白老慢慢远去,不见了。 霍静雅抱着桑宁,寻找到了焦急的霍老夫人。 等她们走出山谷,再回头,已经是雾气缭绕,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 霍家是京中名门,家族从商从政从医,地位首屈一指,却从来低调。 此次却忽的举办宴会,庆贺孙女大病初愈。 霍谨思生下来就是个傻子,虽然很少人知道,但来往密切的世家之间却是知晓的。 这天生的傻子怎么还能好? 搞什么名堂。 夜家。 夜父和夜母准备好了礼品,夜母去敲响了儿子的门。 “卿之,明日你霍世伯家有宴,你也几年未见了,要一起去吗?” 虽然如此问,但夜母已经做好了儿子推拒的准备。 他自小独立,聪明绝顶。 幼儿园小红花第一。 小学奖状拿到手软。 初中被发现在电子领域有很高的天赋。 高中被中科院看中挖走,到后面直接进了国研所,成了国家的儿子,这一去就是五年。 一个月前,华国航空电磁探测系统研制完成并试验成功的新闻公布。 夜卿之得了一堆奖项和荣誉,却只给世人展示了一个名字,他作为最大的功臣,连庆功宴,新闻发布会都没参加,就回了家。 儿子从小不喜这些场合,连那么重要的会议都不去,更何况这种可去可不去的宴会。 “妈,我就不去了,等过了宴会,我再单独去霍世伯家拜访。” 清润的嗓音透出良好的教养。 他只是不喜人多的场合,但却礼数周全,从小就没让人操心过,除了…… 说话间,手里的一张纸被他翻盖住。 夜母打眼间,似乎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姑娘。 她眼神一亮:“你画的什么?是哪个姑娘,谁家的?” 她伸手就要去抢。 “妈~” 夜卿之精致的面孔带着无奈,迅速将纸藏起来。 他妈就是这样,像个小孩子,就爱逗他,母子感情很好。 他一走五年,回来妈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点隔阂都没有。 “没谁,就是一个虚拟的人,随便画的。” “不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啥样我能不知道,怎么会随便画个人! 快跟妈说,是你的同事吗?” 五年与外界没交流,肯定是同事啦,那也是个科学家喽? 哎呀,头疼。 跟儿媳妇没话说了,她不懂那些。 可是,是女的就行! “真的不是。妈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夜卿之推着夜母出去。 哎呦!脸红了,脸红了……绝对是她儿媳妇没错! 从小那么多女同学喜欢他,他恨不得离人三尺远。 她一直怕儿子取向有问题呢!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放心了! 夜母喜滋滋的跑去跟老公蛐蛐去了。 这边,夜卿之又拿出了那张画,添上了最后一笔。 他端详着画中人,眼神逐渐变得如暖阳一般柔软与温热。 霍静雅。 梦里的姑娘。 他终于知道了名字。 也在梦里,经历了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恋。 这个世间,有她吗? …… 霍静雅趴在家里的大软床上看家谱。 家谱是从一千年前开始的,之前的听说遭遇战乱丢失了。 但是他们这支是帝王的后代。 那应该就是大哥那一支。 霍家家风很好,相当好,对她这个傻女儿都宠爱的很。 霍谨思上头也有三个哥哥,老大从政,老二从商,老三从医,还有不少堂兄弟,表兄弟,姐姐妹妹,家族庞大。 霍静雅适应的挺快,就是一点,张不开嘴喊爸喊妈喊奶奶。 真想告诉他们:我是你们祖姑奶奶哎! 第491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7) 宴会过后,霍谨思就在名门圈中出了名。 姑娘真的变聪明了,也很漂亮,就是很暴力! 宴会上把好几个大小伙子一块来了个过肩摔。 夜家两口回来就在那议论。 “你说那姑娘是咋回事啊?哪有人刚好就什么都懂,她可连学都没上过一天。” “虽然没上过学,但人家可是请了老师在家教的,我怀疑人姑娘早就好了,只是现在才对外公布。”夜父说。 “有道理,哎呦,你看到那姑娘身手没有,真俊呢!齐家那小子功夫那么好都被她放地上了! 活该呢!指定是又对人姑娘不老实了。 可惜儿子怕女孩子,这么厉害的估计更怕,要不然娶回来当我儿媳妇多好。” 夜父觉得好笑,“那一看就不般配嘛,儿子应该是喜欢那种文文静静的,你不是说他画了个古装姑娘吗?” “哦,对,他出门了,我能不能去偷看一下?” “……” “嘿嘿,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绝不在背后做这么没道德的事,我只会当面抢!” 夜母刚说完,就收到了齐家那个花心儿子的电话,那边声音有点拼命压着的幸灾乐祸。 “夜家婶婶,霍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哎,不得了,要把你那乖乖儿子祸祸了!我看到她把你儿子拖着去酒店了!” !!!!!! 夜母真是吓到了。 儿子多排斥女孩子她最知道了,那是被碰一下手都要洗好几遍手的地步。 初中时,有个女同学喜欢他,天天跟在他屁股后纠缠,这直接导致他睡眠障碍,差点有心理阴影了。 这要是被霍谨思怎么着了,可要了命了! 夫妻两人赶紧先给霍家打电话,然后就往齐小子说的那个酒店赶。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半个小时前。 市图书馆。 霍静雅来查东阳和大启的资料,就与同样来查东阳资料的夜卿之碰头了。 只一眼,两人的目光就像被黏在一起。 时间好像倒退回两千年前。 她一身罗裙,是侯府家的小姐。 他锦衣玉冠,是王府世子。 相知,分离,相爱,失去…… 再重逢,已是两千年后,但,不过须臾之间。 他们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碰撞,就认出彼此。 “小花匠。” “我找到你了。” “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 她拖着人就去了霍二哥开的酒店。 这一次,他再怎么阻止,她也不会听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 两千年前,她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很多时候她在想,如果她那时候把他睡了,或者怀了孩子,他是不是不会那么决然赴死! 是不是,不会舍下她。 “小……小雅。”他念出梦里那个名字。 心里的爱意,随着这一声,疯狂滋长,与前世的心境,相接,重叠。 “闭嘴!我什么都不听了!你是个骗子!” “什么黑甲军,彩礼,我不要,什么都不要!” 酒店的大床上,她压着男孩剥光了他的衣服。 这一次,他的胸口没有可怖的伤疤,只有一颗鲜红如血的朱砂痣。 一滴一滴的泪落下来,她触摸着,手指发抖。 “你当时,疼吗?” 她说的,是那次惊天动地的爆炸。 尸骨无存。 就是在梦里,夜卿之每次梦到也会惊惧醒来。 怎么会不疼。 可那时候,好像感受不到了。 因为心更疼。 “不疼。” 落在肌肤上的泪,像滚烫的熔岩,让人灼疼烧伤一般颤抖。 如墨的眉峰深深蹙起,他眼神有剧烈的疼在涌动,伸手去擦女孩脸上的泪。 手就被禁锢,分开两侧。 “可是我疼!我疼了三年!你欠我,你欠我!” 她俯身,去咬他。 他再没有力气挣脱。 “对不起……” 等所有人赶到酒店,事儿都结束了。 床上,夜卿之赤果着上身,包住下面的人,对闯进来的人怒目。 夜父夜母都不知自己的儿子还有这样可怕的表情。 像要杀人。 “我他娘的……” 平时以和为贵的笑面虎霍二哥气的爆粗口,挥起拳头就要砸过去。 “谁敢!都给老娘滚出去!” 霍静雅好不容易挣扎冒出头来,对着一群人大吼。 那凌厉的肃杀之气登时让霍二哥一哆嗦。 对哦,小妹可是厉害人物,这小子怎么可能占她便宜。 再看那夜卿之。 身上全是牙齿印,眼稍薄红,眉眼精致,美玉一般。 这就是夜家那个被国家抢走的天才乖儿子啊? 真他妈俊! 这是小妹把人家给…… 愣着的当儿,夜卿之已经又把人盖起来了。 一双清冷的目凛寒如冰,透着重重威压:“出去!” 夜父,夜母:“……” “出去,出去,都出去!”霍二哥把人全驱赶出去。 夜母最后关门又看了一眼。 只见儿子的神情与刚才凌厉截然相反,咬着唇满面涨红,有点痛苦无助又渴望的模样。 门被关上的那刻,一只光洁的手臂从被子伸出,又把他拽倒了。 “这,老公,儿子好像……已经被……”那啥了。 夜母也不知是担忧还是兴奋,总之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夜父悄声:“这也没排斥啊……” 是啊,是啊,就是说这个啊! 还护食的很咧! “咳咳……那个,夜兄,等两个孩子出来,咱们再商议吧,看我家思思怎么决定。”霍父不好意思,但一点都不心虚。 思思好不容易被神鹿治好,他们一家可疼着呢! 到时候要不要对夜家的小子负责,还得她说了算! 但是最好负责呦。 那小子,刚立了大功,背后有人护着。 两家人都不着急了,有点尴尬,又心思各异的坐外面休息区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等到了服务员去送饭! 等来了双方家长各自收到的两条信息。 “爸妈,准备婚礼吧。” 这一次,换他娶,她嫁。 …… 婚礼,完全是按照古风布置的。 夜卿之亲自绘制图纸,定做的喜服。 那是他上一世就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遍的样式。 这一次,不需要黑甲军,因为他们处在一个和平安乐的时代。 但是,却有数架带着国旗的直升机在天空飞旋,洒下漫天花雨。 他带着能给予的一切,勋章,荣耀,身家,迎娶。 宾客满堂。 他牵着新娘的手,仿佛得到所有力量,从容,沉稳的走过人群,没有拘谨,没有胆怯。 两人站在台上亲吻,烟花五彩缤纷。 爹,娘,哥哥,嫂嫂们。 我们成婚了。 此生,共渡。 四嫂,这个时代真好。 第492章 终篇(1) 大启朝。 关于定国长公主,官方发布,出去云游四海了。 而躯体,收敛入棺,伴随着几只木偶,秘密葬入皇陵。 遥远的海西,一个破旧的佛寺。 面容苍老的和尚,面对法相庄严的佛祖,嘴中默默诵着晦涩难懂的经词。 过了一会儿,诵经声停止了。 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走了进来。 “师父,渡心大师教您的这个祈愿经真的管用吗?世子下辈子真的能投个好胎吗?” 许久,没听到老和尚的回答。 小和尚颤巍巍伸出手指头。 下一秒,跪到地上。 “王爷……” “小语,恭送王爷……” “以后,这经文,就由小语来诵,定让世子来世,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 桑宁要开酒楼,在京城搞了一个餐饮美食大赛,广招大厨,待遇丰厚。 这吸引了各地有点本事的厨子,全都汇聚京城,一展厨技。 桑宁盯了两天,品尝了无数道菜肴,感叹这世间的食材还是太少,翻来覆去就那些花样。 不过还是有能人的,她竟然吃到了几种后世名菜!还是不同菜系,出自一人之手。 同是天涯穿越人? “快让他来见我。” 很快,一个长相俊秀,干净利索的年轻人被带过来。 “草民陈彦升叩见王妃。” “陈彦升,你做的这菜,是哪里学的?” “草民不敢欺瞒王妃,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陈彦升是个实诚人,当下讲了事情的经过。 巧不巧? 他竟然是芙蓉镇那个陈氏酒楼的少东家! 原来这菜谱,是当日她留下的。 只不过那时她写的是简体字,陈彦升看不懂,只连猜带蒙的把能看懂的做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是神仙留下的天书。 桑宁乐的笑起来。 跟陈彦升说:“那是我们当时流放,路过芙蓉镇,拿了你家点东西,是我留下的食谱。 不好意思,你家祖传的菜刀还不了了,它杀西辽人沾了人血,我便丢掉了。” 桑宁毫不遮掩霍家曾被流放时的那段苦日子,本来那都是天下皆知的事。 其实她知道,民间有些隐秘的传言,说霍家女眷在流放时,就都不清白了。 这些诋毁的话最初当然是那些妄想把女儿嫁进霍家的人传的。 不过谁在乎呢,霍家男人坚定,女人刚强,她们要做的反击,就是提高女人的地位。 女子可行医,女子可经商,以后,女子还要做官! 桑宁的餐饮买卖,大部分摊主都是女子。 事实证明,因为女子的加入,社稷发展的飞快。 陈彦升听到桑宁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 立马跪地,激动不已:“那是我陈氏的荣幸!王妃,这么说,后来扔在我家院子的银两也是您给的?” “银两?哦,应该是我夫君派人送的。” 那会儿要死了,嘱咐霍长安去把她欠的东西还一下。 后来,她也没再问过。 此时陈彦升在这,她就询问了。 “东边那条街中间有个老婆婆那家,孙子和儿媳妇回去没有?” “孙婆婆家吗?回去了,他们娘俩回的最早,她儿媳妇孝顺,逃荒到半路不放心孙婆婆,又带着孩子回去了。 可也神奇,我们走的时候孙婆婆都瞎了,回去的时候,眼睛好了,儿媳孙子也好好的,她说遇到了神仙。” 桑宁又笑,又问她借了独轮车的那家。 “李二狗家吗?他应该是死外边了,那个不孝子,吃喝嫖赌,把他爹气死了,后来逃荒,啥也没带,就抢村民的,被村长赶走,以后再没见,他家房子也塌了。” 哦呦,就说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 白瞎了桑宁给的那缸灵泉水。 毕竟是个小镇,陈彦升再好的厨艺也施展不开,去城里找活计,就看到官府发布的告示,这就直奔京城来了。 桑宁和他又谈酒楼的事,聘他当主厨,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被找来的霍长安给瞧见了。 好啊,他出去忙了几天没回来,这身边又哪来了个小白脸! 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脸阴沉沉的,不说话,身上一阵阵散发毒气。 别看他是桑宁唯一的男人,感觉地位连个通房都不如! 可有可无的。 桑宁让人带陈彦升下去了。 再不下去,就要把人吓出毛病了。 “回来了?” “嗯。” “累吗?走,回府。” 霍长安是很好哄的。 只要几句软话。 不够再加一次航海旅行。 “宁儿啊,你这个船长不太行啊,该精进技术了,别总是顾着那些吃喝。” 某人眯着勾人的凤眼,一手撑头,一手勾着女人的发丝。 惬意的斜倚在床头,赤着精壮的上身,薄被搭在腰腹,显显能盖住。 要是这个时代有香烟,这会儿应该美滋滋的抽上了吧! 一副吃饱喝足的纨绔样儿! 桑宁眯眼不想动,嘴上“呸”了一声。 “谁不行,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说老娘不能生!” “嗯?”男人坐直身子。 慵懒的目瞬间凌厉。 哪个找死的在说? “我都找人看过了,我身子早养好了,你说你天天折腾,为什么我没怀孕? 大嫂生了双胎女儿,二嫂生了双胎儿子,三嫂也生了双胎儿子,芙姐姐是龙凤胎。 喝过灵泉的都生了双胎,我连个鸟蛋都没下!” 霍长安:“……” 她能生个鸟蛋那他是啥? “当初,咱们成婚你惊动了全城的人,百姓都夸那喜糖好吃,说咱们天生一对。到现在好了,大家都盯着,都知道我没生个孩子!” 桑宁又“哼”了一声。 “这指定是你有毛病。” 反正不是她。 霍长安真坐不住了。 “你想生孩子?不是怕痛吗?”他问。 “想不想生是一回事,不能生是另一回事,反正我不背锅,人家都说我没问题,你让太医查一查是不是你的问题。” 霍长安起身下床。 完美结实的身躯立在床前。 桑宁瞄了一眼,就埋起头。 奶奶的,这样的怎么可能有问题,没道理呀! 第493章 终篇(2) 霍长安啥也没说,穿上衣服就走了。 桑宁太累,睡着了,心里以为他真的去找大夫看身体。 没想到他是去澄清了一件大消息! 说他心疼王妃生育之苦,成婚后就服用了绝嗣药,再有人胆敢说四王妃的坏话,割了舌头! 当天,这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第二天,桑宁进宫听大嫂说才知道,她还不信呢,回去问霍长安搞什么鬼,他严肃的说是真的。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反正已经这样了,鹿时深说吃了就不能恢复,你以后不会嫌弃我吧?”他可怜兮兮的问。 “我……妈的鹿时深!给你这种药敢瞒着我。” 等他回京,非得让他再给治好! 远在千里之外的鹿时深,突然打了个哆嗦。 “宁儿,你要真喜欢孩子,等几年你不这么忙了,咱就让锦棠多生几个,抱一个过来养。” 桑宁都蚌埠住了。 “你打锦棠的主意?” 这他妈是亲叔? 亲爹盘算着把皇位扔给他,亲叔早早惦记他的孩子。 锦棠怎么这么命苦! “嗨……锦棠听你话嘛,肯定给。我去跟大哥二哥三哥要过了,他们不给,还打了我一顿。呸!还亲兄弟呢!” 桑宁:“……” 娘的,不打不行! 桑宁又抽了他一顿。 “呵呵,既然你种子没用,也不用天天耕地,以后五天一次!” 霍长安捂着脑袋:“不行!……不要!!!” …… 鹿时深一直没回京。 直到又过了半年,他收的一个小徒儿到车骑大将军府报信,说他被人诬陷进了大牢。 竟然是在穷乡僻壤的北地郡。 据小徒说,北地郡闹了瘟疫,鹿时深千辛万苦找到病源,研制出了解药,却被当地几个大夫联合县令抢了功劳,并夺走他身上的灵药。 幸亏本朝有死刑上报的规定,来回定案也得需要半年时间,还来的及。 冯大力收到消息急忙上报。 宣惠帝分外重视。 “锦棠,你去处理此事。” 锦棠已经十三岁了,头戴金玉冠,发髻如墨,玉面星眸,面容精致,宛若最完美的瓷雕。 行走间步履从容,时常带着温和又有深意的笑意,凤目中藏着一股似能看透人心的隐隐压迫。 他可以矜贵令人不由仰视。 也可以化做顽童与民同乐。 在宫中阅尽帝王之道,奴人之术。 在宫外看遍世间百态,人心诡变。 此前,他已在巡游过程中独自处理过一则县令贪污案。 宣惠帝已经开始逐渐将奏折交给他处理。 目前,每一份处理的都很好。 这次,他相信儿子也能做的漂亮。 “是,父皇。” “让冯将军和松辰一块随同。” 锦棠化身巡抚去了北地郡。 两个月后,他上交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让北地郡的天拨云见日,彻底整顿了个清明。 不仅把参与陷害鹿时深的人一个没落的揪出,还把十年来的几桩冤案查了个明白。 北地郡大小官员从上到下一撸到底。 走时,百姓十里相送。 还带回一个验尸高手,一个刑侦高手。 宣惠帝大为赞扬,当然要奖赏。 奖赏就是: 他病了。 太子监国。 病倒的第二天,桑宁就在小吃街上瞧见了他。 他和大嫂,还有爹,娘,凑一块儿在小吃街吃软饼卷辣酱小葱火腿肠! “我可怜的锦棠……”桑宁瞪着他们。 霍青川:“弟妹,你当够逍遥王妃了吗?要不,当皇后玩玩?” 桑宁没话说了。 好吧,能者多劳。 锦棠确实厉害,皇帝非他莫属! 这之后,宣惠帝就时不时病几天,病上瘾了。 一年后,宣惠帝退位,成为摄政王,十五岁的太子继位,号承乾。 承乾帝上位第一个月,鲁地和淮东就传来旱灾,虫灾的消息。 这几年,虽然减少赋税,流民渐少,民生安定,但百姓的生活依旧困苦。 老天爷赏饭就有好收成,不高兴就给个自然灾害。 桑宁也曾研究过怎么让庄稼收成高一点,奈何北旱南涝是自然规律,风调雨顺要靠运气。 南水北调,修建大运河,如今国力还达不到。 锦棠刚上位,不能损半点英名。 全家集体行动,出钱出力出人,去治理灾祸,安顿灾民。 …… 闽南海域。 十多艘船只遥遥驶来。 “快去报告将军,发现不明船只!” 驻守将军迅速带人赶来。 船只靠近了些,就停了,上面扬起了一杆杆旗帜。 那是……曾经的霍家军,现在的第一铁军旗帜! “来人可是白义白节使?”驻将高喊。 对面马上回应:“正是!敢问对面是哪位将军?” 在下秦离!奉逍遥王妃桑宁之命,在此等候白节使! 沉默的船只忽然欢呼,一群人开始挥手大叫。 “呜呼!我是王妃的亲兄弟徐伍德!” “我是王妃的亲兄弟陆明浩!” “我是王妃的亲兄弟定三!” …… 谁知道桑宁怎么就成了啥逍遥王妃,反正他们知道是桑宁就对了! 刚才看到突然来了一大批人,还害怕国家有变,现在知道安稳可不兴奋到哭了。 终于,回家了! 当初去的人,回来了一半。 船上,还有好几个肤色,脸型都与大启国不同的异国人。 他们看着持刀的兵将,很是紧张,最后白义说了几句异国语,才让他们放松下来。 他们一路被护送到京城。 这一路,也知道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早知道霍家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只是没想到现在的皇帝是小锦棠啊! 白义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在锦棠面前的那一跪。 原来,老天早给了他提示。 天命所归。 第494章 大结局 白义一行人,受到小皇帝的隆重接见。 他们带来的异国人,是苏禄国使者,此次是来与大启建立邦交的。 带着他们国家的诚意。 黄金,玉石,丁香。 还有此时大启最需要的农作物和水果种子。 有优良的水稻品种和高产技术,产糖量高的甘蔗,香蕉,芒果。 他们还带来了番薯! 这是生命之薯! 适应强,产量高,是水稻的六倍之多。 白义向皇上和桑宁他们讲述这几年的经过。 当初他们乘船去海外,遇到风浪,船翻了,后来被苏禄国船只带上岸,却被当做异类抓起来。 那边守备很严,决不允许出境入境。 他们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挖了两年金矿,后来终于学会了当地的语言,也了解当地很多大启没有的食物和物品。 他们开始筹谋。 慢慢与人交流,得到那边人的信任,逐步接近王权。 最后见到了苏禄国国王。 凭借日复一日的洗脑,终于让他答应邦交。 寥寥几语,其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但,一切都是值的! 回来时,他们其实心中很惶恐,怕这边变了天,怕他们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万幸,大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一路上,没有再看到难民,也没有动乱! “爱卿辛苦了!” “各位使者,我大启欢迎你们的到来。” 年轻的帝王犹如神祇,让苏禄国使者看直了眼。 白义等人功劳巨大,封官封侯不在话下。 皇帝专门设立市舶司,封白义为最高指挥提举市舶司,管理与异国商贸与建交。 徐五德和老陆赐黄金千两,封为乡侯,并赐免死金牌一块。 激动的两人当殿哭泣,给祖宗争光了! 桑宁带着他们去了京城的美食街。 “看,老徐!胖仔米线在向你招手!” 可惜徐五德现在已经瘦成鱼干了,不仅如此,身体看着也不太好,在外头应该是受了很多苦。 老陆的一条腿还瘸了。 他们为了大启,付出了很多。 徐伍德终于吃到了胖仔米线。 真好吃啊! 这一条街上的所有东西真好吃啊! 他把泪和米线一起吸进了嘴里。 “老徐,真不打算留在京城了?你以前不是想搬家来京城吗?” “不了不了!京城虽好,终不是生我养我之地,王妃,吃完我就回家了,后半生,就守着妻女哪也不去了,就在小小凉州,继续做我的首富,哦,还有乡侯。 为大启开通各地贸易的事,就交给白提举市舶司了。” “可惜,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米线……”他还想让老妻尝尝呢! 这可是和他有莫大缘分的胖仔米线哎! 桑宁笑道:“怎么吃不到,你家的铺子,包括当年我用的那五个,现在都成了美食铺,其中就有米线,你夫人管的挺好呢! 哦,老陆的铺子也是,你们回去依旧是凉州首富,哈哈哈!” 两人一激动,米线从鼻子吸进去了! “咳咳咳呕……王妃,亲人啊……呜呜呜……”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故人,依旧! 徐伍德衣锦还乡,先去阳关拜访了忠义王霍宝鸿。 霍宝鸿忙着管矿场,一刻不得闲,身边一直跟着八岁的义孙女,当时长子救下的小姑娘。 两人老友一样谈了很多。 霍宝鸿又让他来矿场,徐伍德还是拒绝了。 离开阳关,又去了夜泉。 他用皇上赏赐的钱买了很多猪羊,送到军营,犒劳所有守关的将士。 半夜,提着两坛酒去了城门雕像下。 “苏回夜!我老徐来看你了!” “你说你死那么早干嘛?都没看到现在有多好! 皇上好,朝堂好,老百姓好……” 徐伍德絮絮叨叨,自己喝一碗,往地上洒一碗。 “我跟你说,这几年我见到了什么,那真是天外有天……” “老苏啊,你知道吗?皇上把你记到国史去了哇……嘿嘿,我也被记上了,我是乡侯了……” 醉意朦胧,头顶的月亮变成了两个。 圆月西斜。 恍惚间,那雕像中似乎出来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地上,与他对饮起来。 直到天际破晓。 两个酒坛全空了。 徐五德晃晃头站起来。 “走了啊!我要回家了!回家,守着我那老妻,女儿,再也不乱跑了。” 人,是家乡好。 月,是故乡明啊。 …… 承乾二年。 又是一年除夕团拜宴。 百官欢集,歌舞升平。 年轻的帝王起身敬酒,身边内侍吟唱今年农业丰收,税收翻倍,庆贺之余,不忘继续砥砺前行。 众臣及家眷纷纷回敬。 有怛逻斯使臣和苏禄国使臣上前送礼,一派祥和之景。 自由饮乐间,桑宁看向四周。 太皇太后和华安郡主亲热的拉着手聊天。 华安郡主三嫁后,日子过的不错,与夫君的感情很好。 太上皇冷眉冷眼的坐着,实际眼里早已不耐烦,不时去拉扯一下太皇太后的衣袖,想出去玩。 摄政王夫妻早不知啥时候离席,桑宁猜可能跑宫外去看花灯了。 伍念惜光彩四射,被一群小姐妹围在中间,滔滔不绝,估计又在宣传她的新成衣铺子。 周围还有不少年轻公子暗瞅着。 有一个胆大的就凑上去了,脸红的跟她说话。 只是没说几句,就被一个小姑娘挤开。 是邵松辰的宝贝妹妹邵松忆。 桑宁不由看向邵松辰的位置。 那小子果然拿着酒杯遮脸,眼珠子却悄咪咪的往那瞧呢! 桑宁笑出声来。 锦绣靠在她身上,百无聊赖。 “哎,本郡主生不逢时啊,一身力气没处使,要不去建个山寨做个土匪玩玩?” 桑宁给她一个暴栗:“胡扯八道!” 另两个一模一样的四岁小女娃儿软乎乎的扯着她手央求:“四婶婶,再讲个故事嘛!” 桑宁就是招小孩子喜欢,这些小东西都往她身边挤,都把霍长安挤跑了。 桑宁刚要讲,忽觉腹中一动。 妈呀! 刚才那是什么? 肚子里有蛔虫? “四婶婶你怎么了?”锦绣一骨碌坐好。 桑宁脸色大概很难看,反正把孩子们吓到了。 她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 中蛊? “四叔,四叔!四婶婶中毒啦——”锦绣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 与庆王聊天的霍长安骤风一般就到了跟前。 同时,高坐上与人温和谈话的帝王猛的站起。 双目前所未有的寒凛。 “请太医!关殿门!彻查!” 所有人惊慌跪地,皇上可是对四王妃如母亲一般尊敬,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毒害王妃! 庆王,熠王,太皇太后等人全围了上来,如临大敌。 “不不不,不是中毒。”桑宁连忙摆手。 但是,但是很不妙就是了,她的肚子里,有活物! 怪不得最近觉得有点鼓。 “宁儿,哪里……哪里不舒服?”霍长安半跪在她面前,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可能……吃了不干净的……” 太医连滚带爬的上前,顾不得行礼,探向桑宁的脉搏。 “恭喜王妃,恭喜王爷,王妃有孕了!已有四个月!” 哈哈!不会被罚,这是喜脉,还有赏钱! 太医说完,周围落针可闻。 他脑子忽然轰隆一声。 “呵呵,李太医大概酒水喝多了,带下去!” 承乾帝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威厉。 “我怀孕了?”桑宁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 李太医冷汗冒出,“微,微,微臣,医术不……”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孩子在动!哈哈哈……”桑宁大笑起来。 “快看看,是一个还是两个?”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了霍长安。 那里头……夹杂着,惶恐,和同情。 逍遥王妃那么厉害,各地都有买卖,身边那么多男男女女,这是……给王爷戴了一顶明晃晃的帽子啊! 承乾帝收了刚才的慌乱,不动声色看看桑宁,又看看霍长安。 “哈哈哈哈……有啦?竟然有啦?”霍长安也大笑起来。 众人:“……” 不是,绝嗣? “是,是一个……”李太医说完差点昏过去,臭嘴,怎么还说! “一个?嘻嘻,真没用!”桑宁瞥了霍长安一眼。 人家都是两个。 “没用,没用,我没用。” 霍长安傻笑着,上前将人抱起,“走,快回家!” “哎?不对啊,你不是绝嗣了吗?”桑宁刚想起来。 满地的人立马将头埋了起来。 王妃啊!怎么还提啊! 王爷借种生子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霍长安也刚想到这茬。 一看大家那副心虚的样子,立马大喝:“你们什么表情,孩子是本王的!” “对,四王叔早就喝药恢复了!”承乾帝紧跟着道。 “对对……什么恢复,本王就没喝过绝嗣药,那是骗王妃的!” “……” 霍长安原本以为白鹿是这世间异类,被它逆天改命的桑宁也成了异类,代价就是不能生育,所以当时才那么说的。 没想到…… 什么异类,白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混账!看这些家伙的表情,好像并不信。 算了,以后谁敢乱说话,割舌头! 霍长安抱着人就跑出了大殿。 桑宁明白了什么。 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男人弯着嘴一路小跑,却一点都没让她感到颠簸。 从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 经年已过,他一直是那个炽热的少年。 “霍长安,我……” “嘭……嘭……嘭!” 绚丽的烟花,铺天盖地,犹如一朵朵巨大的菊花,在夜空绽放。 宁儿,你说什么? 烟火起,照人间。 烟花落,四季平。 愿此景,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我说,我很高兴来到这里。” 见证并参与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还有,谢谢你。” ———— 全文完 后记: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咱们下本再见。 亲亲么么哒! (全文已修改,很多情节因审核不允许,已删除,导致很多地方割裂,但没办法,我也很无助。 抱歉,下次我一定遵守道德规范,保持清水画风!)白义一行人,受到小皇帝的隆重接见。 他们带来的异国人,是苏禄国使者,此次是来与大启建立邦交的。 带着他们国家的诚意。 黄金,玉石,丁香。 还有此时大启最需要的农作物和水果种子。 有优良的水稻品种和高产技术,产糖量高的甘蔗,香蕉,芒果。 他们还带来了番薯! 这是生命之薯! 适应强,产量高,是水稻的六倍之多。 白义向皇上和桑宁他们讲述这几年的经过。 当初他们乘船去海外,遇到风浪,船翻了,后来被苏禄国船只带上岸,却被当做异类抓起来。 那边守备很严,决不允许出境入境。 他们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挖了两年金矿,后来终于学会了当地的语言,也了解当地很多大启没有的食物和物品。 他们开始筹谋。 慢慢与人交流,得到那边人的信任,逐步接近王权。 最后见到了苏禄国国王。 凭借日复一日的洗脑,终于让他答应邦交。 寥寥几语,其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但,一切都是值的! 回来时,他们其实心中很惶恐,怕这边变了天,怕他们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万幸,大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一路上,没有再看到难民,也没有动乱! “爱卿辛苦了!” “各位使者,我大启欢迎你们的到来。” 年轻的帝王犹如神祇,让苏禄国使者看直了眼。 白义等人功劳巨大,封官封侯不在话下。 皇帝专门设立市舶司,封白义为最高指挥提举市舶司,管理与异国商贸与建交。 徐五德和老陆赐黄金千两,封为乡侯,并赐免死金牌一块。 激动的两人当殿哭泣,给祖宗争光了! 桑宁带着他们去了京城的美食街。 “看,老徐!胖仔米线在向你招手!” 可惜徐五德现在已经瘦成鱼干了,不仅如此,身体看着也不太好,在外头应该是受了很多苦。 老陆的一条腿还瘸了。 他们为了大启,付出了很多。 徐伍德终于吃到了胖仔米线。 真好吃啊! 这一条街上的所有东西真好吃啊! 他把泪和米线一起吸进了嘴里。 “老徐,真不打算留在京城了?你以前不是想搬家来京城吗?” “不了不了!京城虽好,终不是生我养我之地,王妃,吃完我就回家了,后半生,就守着妻女哪也不去了,就在小小凉州,继续做我的首富,哦,还有乡侯。 为大启开通各地贸易的事,就交给白提举市舶司了。” “可惜,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米线……”他还想让老妻尝尝呢! 这可是和他有莫大缘分的胖仔米线哎! 桑宁笑道:“怎么吃不到,你家的铺子,包括当年我用的那五个,现在都成了美食铺,其中就有米线,你夫人管的挺好呢! 哦,老陆的铺子也是,你们回去依旧是凉州首富,哈哈哈!” 两人一激动,米线从鼻子吸进去了! “咳咳咳呕……王妃,亲人啊……呜呜呜……”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故人,依旧! 徐伍德衣锦还乡,先去阳关拜访了忠义王霍宝鸿。 霍宝鸿忙着管矿场,一刻不得闲,身边一直跟着八岁的义孙女,当时长子救下的小姑娘。 两人老友一样谈了很多。 霍宝鸿又让他来矿场,徐伍德还是拒绝了。 离开阳关,又去了夜泉。 他用皇上赏赐的钱买了很多猪羊,送到军营,犒劳所有守关的将士。 半夜,提着两坛酒去了城门雕像下。 “苏回夜!我老徐来看你了!” “你说你死那么早干嘛?都没看到现在有多好! 皇上好,朝堂好,老百姓好……” 徐伍德絮絮叨叨,自己喝一碗,往地上洒一碗。 “我跟你说,这几年我见到了什么,那真是天外有天……” “老苏啊,你知道吗?皇上把你记到国史去了哇……嘿嘿,我也被记上了,我是乡侯了……” 醉意朦胧,头顶的月亮变成了两个。 圆月西斜。 恍惚间,那雕像中似乎出来一个人影,盘腿坐在地上,与他对饮起来。 直到天际破晓。 两个酒坛全空了。 徐五德晃晃头站起来。 “走了啊!我要回家了!回家,守着我那老妻,女儿,再也不乱跑了。” 人,是家乡好。 月,是故乡明啊。 …… 承乾二年。 又是一年除夕团拜宴。 百官欢集,歌舞升平。 年轻的帝王起身敬酒,身边内侍吟唱今年农业丰收,税收翻倍,庆贺之余,不忘继续砥砺前行。 众臣及家眷纷纷回敬。 有怛逻斯使臣和苏禄国使臣上前送礼,一派祥和之景。 自由饮乐间,桑宁看向四周。 太皇太后和华安郡主亲热的拉着手聊天。 华安郡主三嫁后,日子过的不错,与夫君的感情很好。 太上皇冷眉冷眼的坐着,实际眼里早已不耐烦,不时去拉扯一下太皇太后的衣袖,想出去玩。 摄政王夫妻早不知啥时候离席,桑宁猜可能跑宫外去看花灯了。 伍念惜光彩四射,被一群小姐妹围在中间,滔滔不绝,估计又在宣传她的新成衣铺子。 周围还有不少年轻公子暗瞅着。 有一个胆大的就凑上去了,脸红的跟她说话。 只是没说几句,就被一个小姑娘挤开。 是邵松辰的宝贝妹妹邵松忆。 桑宁不由看向邵松辰的位置。 那小子果然拿着酒杯遮脸,眼珠子却悄咪咪的往那瞧呢! 桑宁笑出声来。 锦绣靠在她身上,百无聊赖。 “哎,本郡主生不逢时啊,一身力气没处使,要不去建个山寨做个土匪玩玩?” 桑宁给她一个暴栗:“胡扯八道!” 另两个一模一样的四岁小女娃儿软乎乎的扯着她手央求:“四婶婶,再讲个故事嘛!” 桑宁就是招小孩子喜欢,这些小东西都往她身边挤,都把霍长安挤跑了。 桑宁刚要讲,忽觉腹中一动。 妈呀! 刚才那是什么? 肚子里有蛔虫? “四婶婶你怎么了?”锦绣一骨碌坐好。 桑宁脸色大概很难看,反正把孩子们吓到了。 她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 中蛊? “四叔,四叔!四婶婶中毒啦——”锦绣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 与庆王聊天的霍长安骤风一般就到了跟前。 同时,高坐上与人温和谈话的帝王猛的站起。 双目前所未有的寒凛。 “请太医!关殿门!彻查!” 所有人惊慌跪地,皇上可是对四王妃如母亲一般尊敬,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毒害王妃! 庆王,熠王,太皇太后等人全围了上来,如临大敌。 “不不不,不是中毒。”桑宁连忙摆手。 但是,但是很不妙就是了,她的肚子里,有活物! 怪不得最近觉得有点鼓。 “宁儿,哪里……哪里不舒服?”霍长安半跪在她面前,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可能……吃了不干净的……” 太医连滚带爬的上前,顾不得行礼,探向桑宁的脉搏。 “恭喜王妃,恭喜王爷,王妃有孕了!已有四个月!” 哈哈!不会被罚,这是喜脉,还有赏钱! 太医说完,周围落针可闻。 他脑子忽然轰隆一声。 “呵呵,李太医大概酒水喝多了,带下去!” 承乾帝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威厉。 “我怀孕了?”桑宁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 李太医冷汗冒出,“微,微,微臣,医术不……”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孩子在动!哈哈哈……”桑宁大笑起来。 “快看看,是一个还是两个?”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了霍长安。 那里头……夹杂着,惶恐,和同情。 逍遥王妃那么厉害,各地都有买卖,身边那么多男男女女,这是……给王爷戴了一顶明晃晃的帽子啊! 承乾帝收了刚才的慌乱,不动声色看看桑宁,又看看霍长安。 “哈哈哈哈……有啦?竟然有啦?”霍长安也大笑起来。 众人:“……” 不是,绝嗣? “是,是一个……”李太医说完差点昏过去,臭嘴,怎么还说! “一个?嘻嘻,真没用!”桑宁瞥了霍长安一眼。 人家都是两个。 “没用,没用,我没用。” 霍长安傻笑着,上前将人抱起,“走,快回家!” “哎?不对啊,你不是绝嗣了吗?”桑宁刚想起来。 满地的人立马将头埋了起来。 王妃啊!怎么还提啊! 王爷借种生子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霍长安也刚想到这茬。 一看大家那副心虚的样子,立马大喝:“你们什么表情,孩子是本王的!” “对,四王叔早就喝药恢复了!”承乾帝紧跟着道。 “对对……什么恢复,本王就没喝过绝嗣药,那是骗王妃的!” “……” 霍长安原本以为白鹿是这世间异类,被它逆天改命的桑宁也成了异类,代价就是不能生育,所以当时才那么说的。 没想到…… 什么异类,白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混账!看这些家伙的表情,好像并不信。 算了,以后谁敢乱说话,割舌头! 霍长安抱着人就跑出了大殿。 桑宁明白了什么。 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男人弯着嘴一路小跑,却一点都没让她感到颠簸。 从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 经年已过,他一直是那个炽热的少年。 “霍长安,我……” “嘭……嘭……嘭!” 绚丽的烟花,铺天盖地,犹如一朵朵巨大的菊花,在夜空绽放。 宁儿,你说什么? 烟火起,照人间。 烟花落,四季平。 愿此景,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我说,我很高兴来到这里。” 见证并参与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还有,谢谢你。” ———— 全文完 后记: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咱们下本再见。 亲亲么么哒! (全文已修改,很多情节因审核不允许,已删除,导致很多地方割裂,但没办法,我也很无助。 抱歉,下次我一定遵守道德规范,保持清水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