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不寿》 第1章 北地雪原紫衣王者1 夕阳的余晖洒在天际,云罅里泻下几抹绛红,映在赤红如榴的砖瓦间,透出静默的丝丝岁月,高低层叠的殿阁檐角坠着略显陈旧的铜铃,铃舌轻曳,散出依稀几声清脆,宫墙间迂回蜿蜒的甬道,偶尔经过如履薄冰的宫女,转眼,不知又消失在哪一处的宫门里。 这里,是大梁国的皇宫,亦是她摆脱不掉的宿命,不论是欢笑,或是,忧愁。 生命中如数重要之人,都在那一年,镌刻在心底,从此,无法抹掉,直至一世一生。 然,经年之久,每每见那散落的一树桂花,沉积的情愫依旧无法怅然。 那重叠在一起的耳语时常萦绕不散,她偶尔也会不住的轻喃,“不过是锦绣山河……” 落日中,倚上水榭阑干,远眺世间浮华,不免轻叹,不知是她恍惚了昨夕,还是岁月经不住蹉跎…… 那一年,她十五岁,韶华正好。 车顶金杏色绦穗伴着清脆的马蹄声轻晃,还透着浅浅的秋华,她欹在车身内,闭着眼帘,头有些微微的痛,车上还有五位面容娇好的女孩,同她一样挽着环髻,着了栗色长衫,怀抱着各自的小包裹,抿着双唇,面上忐忑。 她们,是皇上赏赐给大梁南王的美人,夹在一辆辆载着金银珠宝的马车中间,向那北地进发。她的心里像是缠上了青藤,搅得心烦意乱,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一生为奴,辗转难定,可内心却又有些许期待。 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轻轻挑开车帘,略显稚嫩的脸上顿时显出难以言表的喜悦,她笑着露出皓白的银齿,“终于要出宫了!真的要出去了!” 众人听闻来了精神,纷纷探出头去张望,阳光下,“神武门”三个鎏金大字分外耀眼,顷刻银铃般的笑声在车内弥散。 数倾光芒从帘帐射进,昏暗的狭小空间忽然有些刺眼,她轻眯着眼睛,城门上的字还是明晃晃的入了眼底。 是啊,要出宫了。 这可是她想了一辈子的事儿。 “姐……姐……” 那呼声甚是熟稔,她慌忙卷起窗上竹帘,抬眼望去,是个着了内侍宫服的少年。 她探出一段细白的手腕,有些急切的唤着,“星辰!” 少年终是追上了马车,随车快步行着,“姐姐要保重,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以后…… 她听着,眼中忽有些湿潮,可还是努力笑着,又向外探了探身子,拉上了他的手,“你也一样,要好好保重。” 星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递于她,“姐姐拿着,出了宫,用钱的地方多。” 她接过,托在手心还有些沉,眼泪不住掉了下来,“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他笑着,眸中带着些许骄傲,“攒的,这宫里用不上,姐姐要努力脱去奴籍,和星辰过上好日子。” “姐记着,姐要和你过上好日子。” 车子驶出了神武门,那一抹褐色的身影愈来愈远,终是看不见了,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竹帘,泪水安静的淌着,她攥紧了手中的钱袋子,思绪却是笼上心头。 五岁那年,爹一夜之间成了罪臣,从左丞显赫的位置上跌下,自那夜后,她便没有再见过爹和娘,听说已经处死了,她和弟弟星辰便入了奴籍,一个成了掖庭宫的小宫女,一个成了小太监这些年他们是相互的依靠,可如今,她却要离开这皇宫,离开星辰。 “姐姐莫哭,姐姐如此美貌,定是能博得王爷的宠爱,那时就能和亲人再团聚了。”那个活泼的女孩歪着头眨着眼睛看着她,脸上漾着喜悦。 “说的容易,南王可是玉面修罗,咱们去了还不知是死是活呢。”车里另一女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传闻,这大梁国的南王常年征战在外,性子好嗜,只要不合他意的,终是无法逃过杀戮的命运。 可她好似没有听到,只是拭去脸上的泪痕,“你叫什么?” “环儿。”脸上渲着三月初桃的微潮,“王爷也是人,环儿最会哄人开心了,王爷一定会喜欢环儿的。” 那一份天真感染了她,嘴角不禁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宫外甬道两旁种满了桂树,散风轻柔的吹过,携了无数的花瓣,甜甜的腻在空中。 她闻着花香,这甜,也腻在了她的心头。 玉面修罗么,她也是不信的。 七年了,本想着会忘记,可那梦中少年的轮廓愈加分明,南王,你可还记得我,还记得那个名叫颜沁蕊的小奴婢…… 四邑城在大梁国以北,只有冬夏两季,季节变换不过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每年八月初便泛起细细的雪花,一直持续到来年五月。 皇城陌都桂花飘香之际,正是四邑城的初冬。 车内只燃了一鼎小金炉,添了几次碳,火苗又要熄灭了。寒凉之气透过帘缝袭着忽明忽暗的炉火,衣衫单薄的她们瑟瑟发抖,唯有环紧双臂。 “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竟来到这种惨绝人寰之地。”车上的美人蹙眉轻怨,还不时的有人附和。 “蕊姐姐,好冷啊。”环儿通透无暇的小脸映上一团粉红,她不住的揉搓的十指。 沁蕊不免有些心疼,握着环儿的手揣入怀中,一阵冰凉隔着衣衫侵入身体,她不由的打着颤。环儿有些过意不去,想要抽回,她却是越发的攥的紧了,只是浅浅的笑着。 环儿看着沁蕊,有些出神,“姐姐笑起来真美。” 她羞红了耳根,没有言语,笑得越发腼腆,不由的卷起竹帘,远处蜿蜒的城墙愈来愈近,她的心跟着也扑扑的跳着。 天地间,连着云端的轻素铺陈开,分不清天际,只剩下纷飞的雪粒,北地雪原,茫茫无所界。 一袭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城楼的女墙上,裘里长袍挂了褐色狐毛领,显出一派超然之气,有些冷峻的外表与皓白的天地合二为一,无不昭示他是这茫茫雪域的主宰,让人不禁要顶礼膜拜。 临高俯瞰,那对人马化作一缕细线,缓缓而至,他不禁眯起了狭长的双眸,眸中闪着异乎寻常的光华,嘴角微微上扬,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马车终是停了,美人们撩起车帘走下,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青砖高墙朱红钉门,她们仰着头,赤金牌匾只两字,“南寰”。强大的气场笼在四邑城上空,彷佛又站在了陌都的宫门外。 “这……这分明就是皇宫啊!”其中的一位翘首而望,口中轻喃。 惊异的又何止她一人,四邑城外的众生,又怎会知晓这隐匿的宫殿。 一声巨响,沉沉的大门拉开,顷刻间,阴霾浮尘竟透出五彩晕环,颜沁蕊有了错觉,犹如进了圣天宝殿,雕栏玉砌,层层叠脊,如仙,如画。 她们环顾着四周,脚下踌躇,那怯意萦在心头,便无法消散。 大门轰隆关紧,寒凉渐消,向里而去,暖意丝丝袭在周身,不多时竟熏出香汗。 远处,有座汉白玉桥,微尘不染皓白而立,从上缓缓走来一队女侍,清雅的淡粉襦裙,银粉绦带飘在腰际,就连这下人的服饰也比宫里高出一等。 为首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衣着考究,面上和煦,俯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们抿着双唇,心里不安,沉默许久,颜沁蕊觉出那眼神定在自己身上,不由的低眉攥着衣裙,四下里极静,只听得嬷嬷轻柔而不失威严的话语,“都到里面来,嘘声轻步,不要惊扰。” 美人们心悬在半空,不由的提起衣裙,捏着脚步随那嬷嬷前去。 弯过九曲亭轩长廊,还可见碧波无限的一湖涟漪,这隆隆冬季,湖上竟绽着淡粉的睡莲,这是陌都也不曾有的景致,翻飞的彩蝶绕着阑干,翩翩旋至,却又憩在一丛丛的嫣红绿意处,不在辗转。 那一处通透敞亮的院落,还泛着蔷薇诱人的香气,叠叠高树后掩映着精致的楼阁,阁上有一淡紫的身影反手而立,远远的,却又看不真切,只那不甚清晰的轮廓,便叫人心悸许久。 嬷嬷站在一旁,等候着什么人,她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还有着小小的期盼,会是等王爷么?这么美的王府,南王又会是怎样的男子,每个人的面颊都浮着娇羞的红晕,颜沁蕊也很忐忑,她记得他有一双狭长的双眸,很好看,却又冰冷,可就是这份冰冷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相思。 细细碎碎的踱步声临近,却是一位鹤颜老者,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嬷嬷轻揖,语下恭敬,“徐公公,人都到了。” 早有府上的小太监搬了座椅,徐公公颤颤巍巍的坐下,口中不住的咳,掏出绣花的丝帕拭着嘴唇,小太监上前轻垂着后背,“王嬷嬷辛苦了……” “这是王府的主事徐公公,还不快快行礼?”王嬷嬷对着美人们说道。 徐公公挥了挥丝帕,“罢了罢了。”他缓了缓精神,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来王府的路上,可有人说四邑城……是惨绝人寰之地?” 话语未落,美人们早已惊得浑身颤抖,不过是些车上的碎言碎语,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府怎会知晓的一清二楚,只听得摵摵风声引出一树窸窣,却是无人敢应。 徐公公轻轻哼笑,俯瞰着眼前的美人,“莫以为不说便可无事,若是招认,便保你性命。” 只听扑通一声,失言的女子花容无色,跪着不住的磕头,“公公饶命,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他满意的“嗯”了一声,复又问道,“可有人说南王是玉面修罗?” 原本在车上哭哭啼啼的女孩紧咬着双唇走上几步,却不料脚下一软瘫坐在一旁,其他的美人腿上也是虚软无力,都只得咬紧牙支撑着。 “好,很好,招认便还有救。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她们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徐公公微微颔首,“皇上赏的美人果然模样好,充入官妓吧。” 官妓…… 颜沁蕊十指嵌在包裹丝滑的绸缎里,脑中嗡嗡作响,只这一瞬,怎就入了妓籍,容不得多想二人已被拖了下去,娇柔的呼救声划破宁静。庭院前,还遗留着慌乱中散落的珠花。 老者面上无澜,轻喘着捻起手中的茶碗盖,轻轻推着浮上的茶根,“若是没记错,有人还说过……我们王府像是皇宫……” 那口无遮拦的女孩慌忙跪着爬到徐公公的脚下,梨花带雨的哀求,“公公还请扰了奴婢这一次,日后定好好伺候王爷,家父是朝中四品中大夫,还望公公开恩!” 烧制精美的茶碗嘭的一声置于桌上,漾出大片水迹,“你父亲就是一品大员也不容此等忤逆犯上之言!” “公公,奴婢不会出南王府,就是死也不会入妓籍!”她语下坚决,就是拼了命也要留下,即使做不成南王的妃子,也不愿堕入花街柳巷,为族人唾弃。 第2章 第2章 北地雪原紫衣王者2 徐公公起身,抚顺褶皱的衣襟,俯眼看着脚下的女子,只哼笑一声便抬腿离去,嬷嬷欠身恭送,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那女孩轻虚了一口气,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 “咱家就随了你愿,立斩,送入玫瑰苑做肥……” 做肥…… 她的双肩有些颤抖,壮着胆子抬眼望去,徐公公早已没了踪影,她唯有紧咬着双唇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浅月银辉,寂夜绵长,颜沁蕊躺在通铺上却没有丝毫睡意,耳边还回旋着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徐公公冷冷的哼笑声,还有嬷嬷一路上的不断教诲,那寒凉由心底而起便无法抹去。 忽然一股凉气窜入,是环儿钻了进来,她搂着沁蕊的臂弯,“好姐姐,一起睡可好?方才做了噩梦。” 沁蕊听闻,不由的揽过环儿,怎么能不做噩梦呢,那三个女孩像是被暴雨击打的花苞,没有绽放便凋谢了,除了她是奴籍,其余的家里都在朝为官,在马车上相互取暖的六人,如今竟只剩下三个。 环儿轻轻笼上手,在沁蕊耳边低语,“姐姐可见阁楼上那紫衣的身影,一定是王爷,环儿喜欢的很。” 说完还娇羞的吐着舌,弯着眼眸笑着,沁蕊不由瞥了一眼已熟睡的另一女子,她唤作静晨,父亲为昭武校尉,静晨被白日的事吓得魂不守舍,一整日呆呆的坐着不言语直到安寝,“你不怕吗,环儿,我们的日子好像不好过。” 她竟然咯咯的笑着,“不怕,只要心里有王爷,自然就无事,环儿还觉得她们死的好,省得以后还得夺宠!” 沁蕊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发紧,她竟然说她们死得好…… 沁蕊只道她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环儿不多时便酣睡了,沁蕊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越发的睡不着,唯剩下一声轻叹,伸手拉了拉滑下的被褥,心中还是无法相信,他怎么会是玉面修罗,怎么会………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王爷的身影,日子还算平静。 沁蕊走在庭廊石子小径,手中唤作十文珠帘的菊花开得正好,如瀑的绦瓣羞敛低垂,一团粉嫩中只见澄黄的芯子,不觉已到了门边,瞧里望去,环儿把玩着手中的金簪,丝毫没有留意她,沁蕊只得在槛外欠身做福,“小主,奴婢给您送菊来了。” 环儿抬起头,笑着跑来牵她进了屋,“几日不见,环儿怪想你的。” 沁蕊没有回答,把十文珠帘妥置于绫窗之下,衬着霞光的菊瓣也镀上一层金边,她浅笑着作揖,“小主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环儿摇摇头,要留她喝茶,沁蕊却婉言相拒,她还要去静晨那屋再送一趟这十文珠帘。 看沁蕊这个样子,环儿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尽是埋怨,“我知道姐姐心有不甘,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却只能做婢女,若是唤作我也是要伤心上一阵子的,可如今进了王府,谁都没有见过王爷,我还不是和姐姐一样的?” 环儿的一席话搅起沁蕊内心波澜,嬷嬷说的对,她不过是奴籍,怎能和环儿她们一样做主子,因着南王需要婢女才从掖庭划拨来的,也不是什么侍姬身份,可她只想离他近一些,能时常看着那轻浅的背影也就心满意足了,别的都是奢想。 “小主,您多想了,奴婢的命本就轻贱,也不指望别的,只一心做事,安安分分的便好。只是还要去晨主子那里送花,所以耽搁不起,吃茶还是下次吧。” 环儿听闻这才作罢,只是有些不舍的送她到门边,“姐姐要时常走动,陌都来的也就我们三人,若我以后发迹,还望姐姐多帮衬,定是不会亏待的。” 沁蕊渐渐走远,晚风吹来,南王府笼着玫瑰馥郁之气,她竟然有些恍惚,那个四品中大夫家的千金小姐就葬在玫瑰苑,想到此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那香气也好似带着淡淡的腥甜,不由的加快几步,却在转弯撞见轻咳的徐公公,布满沟壑的手扶在墙上,每咳一下都仿佛耗尽了全力,那绣着兰花的丝帕落在地上,他哆哆嗦嗦的弯下腰去捡,沁蕊没有多想,抢先蹲下身子捡起丝帕,恭敬的递给他。 他接过,揣入袖中颔首,“倒是个伶俐的丫头。”只此,也无他言,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颜沁蕊低垂着头站了许久,听不到声响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去了静晨那屋后,原本平静的心又揪在了一起,静晨亦如那日三人同寝时的摸样,呆呆的看着她送来的菊,眸中发怵。 沁蕊不知她怎会如此害怕,心中不免担心,却又无从安慰,陪着她一直坐了许久,待回到婢女合居的屋子,早已撤下了食桌,没法子,只得一人偷偷潜进厨房,随意的抓起一个剩下的窝头,窝头有些硬难以下咽。 她轻咬了几口,却是思绪万千,还记得刚入宫时,她和星辰时常的饿肚子,有时是她接济星辰一个窝窝,再或是星辰偷偷的塞给她一个糕点,他们两个就这样活了下来,九岁那年她选入春园做舞姬,境遇才好些,师父柳香虽然严厉,但也没少给她好吃的东西,可她最爱的还是那一盘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还有那双狭长的双眸。 一整天的做杂活,腰肢早已酸痛,她轻垂着肩头推门而入,婢女们早已躺下歇息,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去,她上前推了推,弄醒了那个婢女,“这个地方是我的。”那个婢女一脸的不耐烦,“怎么就是你的地方了,不想惹事就赶快躺下!” 这个唤作英子的婢女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其他的侍女都很怕她,可沁蕊不知哪来的勇气,夺过英子的方枕摔在了地上,英子见状从炕上跳下,推搡着沁蕊,单薄的衣衫被揪得七零八落,嘴里还在碎骂,“不就是脸蛋漂亮点儿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到头是个奴才命!” 争吵声惊醒了其他的婢女,她们纷纷坐起,好似在看戏,有些还兴高采烈,颜沁蕊不想惹事,整理好衣衫,便不再与她计较,随便挑了一个角落蜷缩着躺下了,英子又在地上骂了好一阵子,才又回到炕上。 漆黑的夜里,不时有呓语传来,或是劳累的打鼾声,沁蕊也很累,却是越发的睡不着,披了衣来到屋外的石阶上坐着,月华如绸,明亮而又温润,照着胸前那一点朱砂痣分外妖娆,原以为南王府内四季如春,原来到了夜间也是一样的寒凉,她紧了紧衣衫,却见簌簌而下的落叶,翻转着坠入地上,她站起拿来树枝帚,一片一片的聚在一起,埋入泥土。 敲更声已过,刚好丑时,南王赵羽成背手走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每到此时他都会不由的心悸,转辗难眠神思紧张,索性便在府内闲走,却听得一处门里清晰的沙沙声,不由的走上前,透过门缝,颜沁蕊单薄的身影落入眼底。 她低垂着头,即使是最普通的罗裙,依旧罩不住那如月的气息,安静而恬淡。他心有所想,默默的看了许久却是握紧了双拳抬步而去。 徐公公的院落里还亮着烛火,赵羽成没有多想便推门而入,徐公公披着衣衫,正要安歇见闯入的主人,却早已司空见惯,下了地恭敬的询问,“王爷又睡不着了?” 赵羽成“嗯”了一声算作回应,随意的坐下,烛火匹噗作响,大滴的烛泪顺着乳黄的烛身顷刻淌下,却又瞬间凝固,“刚才,我见着她了。” 徐公公一愣,却又很快的明白了指的是谁,“是个乖巧的丫头,留在婢女的屋内有些可惜,奴才想让她去那里。” 赵羽成深思,银纹玄衣在火光中耀着微亮,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一幕还浮在眼前,她的眼神那样通透,带着无尽的感激与欣喜,他冰冷的心竟有些触动,却也只是一瞬。徐公公见他久不言语,知道说错了话,尴尬的笑笑,“是奴才斗胆揣测王爷的心意了,不管王爷怎么想,放在您眼皮底下总是妥帖的。” 他倏地起身,没有回答,便向门外走去。 徐公公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这小王爷还未及冠,性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冷,除了领兵打仗便是修缮王府,也不大爱说话了,想想竟有五年没有回过陌都,小王爷心里的结怕是越结越深…… 第3章 真是碍事 暖香阁四角安放着烫金的青铜鼎,除了青烟的瑞炭放置其中,映出一片绯红之色,光是听那烘烘的燃烧声就很煦暖,侍女又添了些用蜜捏成的花型炭身才轻步退了出去。 “你说,王爷为什么不见我,天天这样可怎么是好。”环儿慵懒的躺在榻上,弄皱了缎织的坐垫。 “小主别急,好事多磨。”颜沁蕊捧着茶碗,看着碗盖上的振翅蝴蝶,许久才答了一句。 虽然环儿是主,却没有份位,不得宠日子照样不好过,环儿忽的坐起,语下透着几分嫉妒,“你知道吗?静晨昨夜侍寝了,今一早才回来,现在整个王府的奴才都在围着她转。” 沁蕊心中微颤,原来……王爷喜那安静的主儿。她没有再搭话,只听环儿不停的埋怨,“我低三下四的去恭贺静晨,可她像个木头一样不搭理我,想想我哥哥也是朝议大夫,我却受人如此轻视!” 她嘴角略微挂起,慌忙举起茶碗清啜着,透亮的茶汤散着淡淡的香气,入口只觉一阵清爽。 朝议大夫……爹爹当时可是尚书左丞,监管吏、户、礼三部十二司,在她的幼年,也是住在有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的地方,家中访客如织门庭若市,往来的内眷都争着为她做媒,可颜家轰然倒塌,那些人顷刻就不见了,这往昔的浮华不过都是些过眼云烟,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窝头来的实际。 从暖香阁出来,远远的那一处游廊水榭,衬着长衫的月白,有些清冷。静晨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榭下的游鱼。 静晨昨夜侍寝了…… 颜沁蕊一怔,却是抿着双唇快步的走开了,穿过廊庭,大批的随侍从身边涌过,紫衣玉面的男子夹在众人之间,好似一阵风。她甚至没有抬头的勇气,只是敬畏的跪在脚下,待那阵风吹散,她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殊不知那狭长的双眸在身上片刻的停留。 回到那个四壁清徒的屋子,才舒展紧攥的双拳,露出一枚精致的睡莲金钗,是环儿塞给她的,她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裹,却发觉星辰给的钱袋子不见了。又翻找了许久还是无果,心中一凉,跌坐在椅上没了精神。 那应当是星辰全部的积蓄,就让她这样给丢了,想着眼上便蒙上一层轻薄的雾气,绣鞋猛地被踢了一脚,她慌忙向里缩了缩,耳边还有那不屑的咒骂,“真是碍事!” 嫩粉罗裙从眼下而过,却见英子腰间垂下的栗色穗子,沁蕊看着,咬紧了双唇,倏地站起拦住她的去路,一把抓下那穗子,竟然带出一个缎袋,那分明就是星辰留给她的钱。 英子上前猛推了她一下,“干什么拿我的东西!” 沁蕊向后踉跄了几步,努力的站稳,心中的怒火翻涌,顷刻便无法压抑,她上前两步,“啪”的一声,英子的右脸显出通红的指痕,双手抱紧钱袋子,眼眸像是一柄弯刀,“这银子,是我的。” 第4章 是谁在外面 英子恼羞成怒,上前撕扯着沁蕊的衣衫发髻,抢着她怀里的钱袋,“狐狸精!哪儿写着是你的银子了?!” 沁蕊拼命的护着,衣衫凌乱,发丝泻下,就是这样她也不会松手,在皇宫没少受人欺负,怎会来了王府就怕了。 清脆的帛裂长衫已成零碎,露出一片皓白凝脂,只觉英子的长指甲嵌入肉里,随后一阵疼痛,背上显出道道血痕。她无法再忍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推搡,只听哐当一声和着惨叫,四下里便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她哽咽着,有了片刻喘息,眼中噙着泪,地上还有英子揪下的几缕长发,犹如塘上浮藻,轻飘无力。 沁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虚眸瞥着英子,却见英子歪躺在地上,睁着双目微启双唇,她心中一阵慌乱,慌忙蹲下,哆哆嗦嗦的把手指置于英子的鼻尖。 啊!竟然……竟然没气了! 她滑坐在地上,片片血迹从英子身下淌出,汇成小溪蔓延脚下,那血流宛如一条巨蟒,摇头摆尾的向她扑来,沁蕊慌忙站起,裙尾却沾上了猩红,浸入儒裙的血渍迅速的扩散,吸食着颜沁蕊内心的恐慌。她努力的向后退着,留下一串血印,彷佛朵朵耀眼夺目的花。 听得门外几声尖叫,婢女们四下里逃窜,“杀人啦!” 她杀人了……她失手杀了英子…… 南王府有地牢,空空荡荡,水声滴答的回响,漆黑的火盆燃着不多的炭屑。沁蕊蜷缩的坐在草席之上,她无法安歇,只要一闭眼便是英子睁大的双目和渐散的瞳仁,浑身不住的战栗,不多时便嘤嘤的啜泣,啼哭声在地牢上空久久不散。 姐要努力脱去奴籍,和星辰过上好日子…… 那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星辰俊美的面颊,红唇皓齿间灿烂的微笑,还有栗色袖缘浴上的金色霞光,“姐,我要做到大总管,然后买下老宅,接你出宫,再给姐姐找一个好人家。”每当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便会隐隐的疼,若是爹爹还在,星辰也是令人钦羡的少年郎,他会入朝为官,或是驰骋疆场,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星辰,姐对不起你……”她哽咽的呢喃着,陌都的弟弟还等着和她团聚,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就要丢掉性命了,泪水不住的淌下,头深埋在双臂间,啜泣声变成了难过的痛哭。 “吵死了……跟鬼似的!听得爷汗毛都立起来了……” 低沉有些沙哑的男声传来,颜沁蕊受了惊吓,这……这地牢里还有旁人,她走到栅栏处,向外张望,对面的监牢里黑漆如墨,她壮着胆子轻声唤着,“有……有人吗?”没人回应,只有她纤细的低问声声回荡。 她侧着头向外,“是谁在外面……” “你这女人到底让不让人睡觉!” 颜沁蕊慌忙闭了嘴,还是没有看清,是对面传来的声音,这里还关着其他的人,她有些好奇,难道也是杀了人才被关起来的? “大……大哥?” 却只传来沉闷的鼾声,她不免叹了口气,低下头瞥见罗裙尾处点点猩红,英子睁着的双眸再一次浮现,她慌乱的撕扯着,一片片缀血的布散落在脚下,她轻喘着缩到了墙边。 第5章 果然不简单 地牢外也入了夜,王府上灯,朱红的灯笼挂满檐前,摇曳中朦胧的火光汇成无尽的迤逦。屋内通明,羊皮灯罩绘着山水丹青,徐公公俯首而立。 细细的毛笔沾着青墨挥洒在细白的绢纸上,亦如行云流水,铁画银钩。可腕上一抖,提笔间却被这不大不小的墨迹污了,他顺手甩入笔洗,如絮的墨渍在清水间回旋。 “本王只出去一两日,她便杀了个人?”初听徐公公讲,也是吃了一惊,眼前不觉浮现清辉之下单薄的身子,还有廊庭上低眉轻跪的谦卑。 “也是那婢女该受这一遭,平日里作恶的很,拿了那丫头的银子,那丫头气不过,失手把她推倒,头磕在了桌角才丧命的。” 竟是如此,他轻浅一笑,“以前小看了她。”果然留在婢女的屋子里不合适,若早接出来,也不会闹成这般。 “王爷,这要怎么处置?”徐公公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赵羽成按揉着眼前的穴位,又是几日没合眼,又舒展了下腰身,“就照你上次说的办吧。” 沉沉的牢门打开,沁蕊睁开困顿的双眸,却见是徐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她心里一凉,怕是到了期限,今日就要和爹娘相聚了,起身,拂去身上粘连的草粒,缓缓的跟着他走向生命的末路。 她出了监牢,不由的向对面看去,虽然很暗,却是桌椅具备,也干净许多,只见那一魁梧高大的背身靠向墙里,双手做枕酣睡着,除此,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踏上层层石阶,一缕光线顺着地牢门缝射入,她不由抬起素手遮上眼帘,外面是晴日,煦暖如初的高阳悬在天际,走了许久,却是又回到了初次进府的那个院落。王嬷嬷坐在那里,一列的婢女恭敬的站在身后,眼睛却不住的撇看着她。 颜沁蕊缓缓的跪下,如纸般无色的双唇抿着,轻轻的叩首。 “颜沁蕊,你可知罪?”王嬷嬷波澜不惊的问着,可她心如止水。“奴婢……知罪……”地上散着淡淡的土腥,鼻尖触及青砖,只觉一阵冰凉。 王嬷嬷轻叹一口,“收拾收拾东西吧,今日起,去玫瑰苑当差。” 去玫瑰苑?!她直起身,疑惑的看着王嬷嬷,“不……不是要偿命吗?” “别以为进了玫瑰苑便是好差事,做的不好,直接做肥。” 玫瑰苑……做肥,她给嬷嬷不住的磕头,“嬷嬷还是让奴婢去做些别的事情吧,奴婢怕。” 王嬷嬷俯瞰着眼前这个受了惊吓的丫头,衣衫凌乱,背上的伤痕红肿,一道一道,触目惊心,“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怕什么!莫要多说,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快去拿好你的东西。” 颜沁蕊神思恍惚,颤抖的站起,向婢女的屋子去了,王嬷嬷遣散了身旁的侍女,徐公公颤颤巍巍的从树后走出。 见身旁没了人,她才开口道,“当初招她来便觉着奇怪,好端端的舞姬怎么被王爷要来做粗使丫头,性子也淡。如今杀了人竟然还能入玫瑰苑,果然不简单。” 第6章 他的心思猜不透 徐公公微微颔首,“王爷的心思,咱们猜不透,若是她能留在王爷身边也好。”徐公公和王嬷嬷是从陌都皇宫跟来伺候王爷的,南王年纪渐长,也越发的英气逼人,可他们却是越来越看不分明,只是隐隐的心里不安。 颜沁蕊收拾好包裹,脚下如棉虚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玫瑰苑去了,她好似瘟神,经过的婢女都远远的避让,不敢靠近,不觉心中凄凉如冰,她可是杀人犯啊,王爷就这样饶了她一命,或许,王爷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嬷嬷说,做的不好直接做肥,怕是要惩罚她吧,怎会让自己轻易就死了呢。 玫瑰苑朱红的大门紧闭,馥郁的香味越过围墙妖冶的弥散,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叩响了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约莫五十光景,妇人打量着她,“你便是那颜沁蕊?!” 颜沁蕊欠身作揖算作回应。妇人敞开门便不再理会她,沁蕊只得紧紧的跟着,玫瑰苑里的玫瑰好似血海一般,微风吹拂,一浪又一浪的涌来,她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醒来,已盖上丝质的锦衾,浑身无力,手指轻滑在丝被上,却是什么都抓不到。 “你可醒了,快把它吃了吧。”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笑眼看她,衣衫华丽气质不俗,她手里端着一碗粥,沁蕊不由的舔着嘴唇,上手接过,已顾不得旁人,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可吞的太快咳个不止。 女子咯咯的笑着,“慢一点,你怎么饿成这样。” 沁蕊羞涩的捏紧汤匙,拭去唇边的粥渍,“姐姐怎么称呼?” “宛丝,叫我阿丝就好。”宛丝……像丝一样温柔的女子,她不由感叹,“这名字真好听。” 阿丝弯着双眸,如星芒熠煜,“我也很喜欢,是王爷取的。” 心如石子坠湖泛起一丝涟漪,王爷……这里的每个人都与王爷有关,除了她。她只想远远的仰望他的光华,可也像是奢望,“阿丝姐也在玫瑰苑当差么?” 阿丝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孩,眼眸清澈通透,来了王府这么久,她竟然还是懵懵懂懂,“我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不是玫瑰苑当差的,以后你和我住一起。” 竟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她低着头,撕扯着衣袖,“你不怕么,我……杀了人的……” 阿丝接过沁蕊的粥碗,脸上的笑意消散,“这里有太多的鬼魂,也不多英子的,早就习惯了。你好好休息,既然来了玫瑰苑,就要懂得珍惜。” 门扉轻轻的合上,阿丝出去了,沁蕊盯看着床上的镂空雕花,又沉沉的睡着了。 阿丝出了玫瑰苑,那幽深的小径上模样俊俏的女孩焦急的张望,一身绫罗软纱清香扑鼻,她迟疑的走上前,“什么人?难道不知这里是禁地吗?” 女孩微微一笑,“姐姐,我叫环儿,住在暖香阁。” 原来是暖香阁的那位,阿丝环着双臂,打量着她,“你是陌都来的小主?” 环儿颔首,眼眸中瞬时多了几许高傲,阿丝却是厉声的训斥,“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王爷的命令,竟然随意在王府里逛,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环儿面颊煞白,绞着手中的丝帕,眼中有些闪烁,“我也是一时心急,自从进了王府现在都没有见过王爷,听说王爷常来这里,便想试试能不能见上一面。”说话间,素手轻抬拉上阿丝的双手,阿丝一怔,忽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竟是一锭黄金,不由的仔细瞧了瞧环儿,黛眉朱唇还有那挂在唇边的笑,却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符。 阿丝把金锭扔到环儿怀里,向王爷的卧寝去了,“还是回去吧,这玫瑰苑可不是小主能进的地方……” 环儿咬着银齿,握紧金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一个王府的奴婢都敢对她不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眼前的那道红漆木门分外惹人,见阿丝已走远,她不顾告诫提着衣裙掂履向前,透过门缝向里瞧去,熟知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那妇人,也是满脸的不屑与轻视,“怎么还不走,想到这园里做肥了?!” 环儿一惊,顾不得身份远远的遁去,转过曲径才抚着胸口连连喘息,涂着丹蔻的十指抓着胸前的衣衫,泪水如泉涌,她早已有所耳闻,那玫瑰苑是王爷的私人禁地,没有允许旁人是不得入内,好一个颜沁蕊,施了什么媚术,竟然到此当差,原以为是性淡如菊的女子,原来却是最攻心计的一个。 第7章 她没有这个资格 颜沁蕊一早便被园中的妇人叫起,她默默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听着每一句训话。 什么时辰浇水,什么时候施肥,除此以外不得在玫瑰苑内闲走,王爷见不得枯萎的玫瑰,见不得苑内小径上有残破坠落的花瓣,园内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待盛放时采那最新鲜最耀眼的晒茶,侍女是要学会做玫瑰茶点,味道不得有偏差,王爷进园后要退避…… “你都听清楚了吗?若是有一条不和王爷的意,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额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努力的记忆刚才的每一句话,“是,李嬷嬷,奴婢都记下了。” “还有,不得随意与园外的人讲里面的事。” 颜沁蕊紧紧的跟着李嬷嬷,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言语闪烁,“嬷嬷,英子……是不是葬在玫瑰苑……” 李嬷嬷转身,与她打了个照面,眼神清冷的俯瞰着血红的海洋,“她,没这个资格。” 没资格……可那四品中大夫的女儿却葬在此,难不成这做肥也有贵贱之分,她直觉毛骨悚然,看李嬷嬷已走远,忙急急赶了两步。 飞檐楼阁之下,竹篾轻窗半掩,一壶紫砂满清茶。赵羽成依窗而望,赫赤如焰的羽瓣肆意在苑内的各个角落,最显眼的却是花间那曳地的水蓝褶裙,莲步轻移,一把花剪略过青丛,残败的花枝便落入竹篮,她的身影还是如此单薄,他看着竟有些出神。 “王爷,娘娘的祭日到了。”虎将李钟看出主子神思黯淡,辗转间笼上的轻愁伏上剑眉,久久不散。 祭日…… 母妃离开已有七年,依稀记得她桃花上妆,翩翩广袖迎风飞舞,乌黑的鬓发点着珠翠,含笑搀扶着父皇的臂膀在宫前赏看落日霞光。她,可是大梁国最美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占尽世间的宠爱,可那芳华却在盛放之际悄然枯萎。 直到那水蓝的裙角消失不见,赵羽成随手关上了窗。阁楼之上四面皆窗,朝北的那一扇却挂着一把锁,他走上前,捻起锁把玩许久,“玫瑰苑里该上些肥了。” “王爷放心,此次是臣亲为。” 赵羽成转身,看着执剑起誓的李钟,重重的拍着他的肩头,“有些话,男人之间不必多说,李钟你记着,你和阿丝是本王最看重的人。” 乌漆的栏杆掩映在郁郁葱葱之间,他不由拂栏向北而望,陌都此时定是一片好风光。 颜沁蕊坐在床上,捻起手边五彩的丝线,细细的搓成一缕,递于阿丝。阿丝借着幽幽的烛光,吃力的把彩线穿入花针,轻轻的打结。绽红的绯衣绣着绿翅颈鸳,再把一颗一颗细小的珍珠串在衣缘,沁蕊看着发呆,这嫁衣真的很美。 “阿丝姐,这珍珠都用去两箩了。”颗颗大小相同,色泽一致的珍珠真是少见,可床上还放着两萝。 “王爷说了,要用最好的,我想用什么去账房领便是了。”最后一颗缀在袖上,泛着莹润的光泽,阿丝咬断锦线,看着锦服面上潮红,“女人一生只嫁一次,嫁衣亲手做的才好,即使累些也值得。” 沁蕊内心有些翻涌,女人一生,只嫁一次,她不由想起那双狭长的双眸,“姐姐嫁给王爷真是好……” 话没说完,却被阿丝的手指戳着额头,“丫头,我可不是嫁给王爷,虽然王爷不舍得放我走,可我铁了心的要嫁人,他拿我没办法。”她忽然眼珠微转,露出狡黠的笑,“你定是恋着王爷呢,怎么那话说得如此吃味?” 沁蕊慌忙站起,揉搓着衣襟,脸上一阵燥热,“哪……哪有!我还没见过王爷呢……我……我还要去浇水,姐姐忙,我先去了!” 她没来得及披衣,便匆匆逃出了门。外面轻风而来,她不觉长舒一口,面上很燥。 走到阶下的那一口澄清的水瓮,平静的水面倒着她如花的容颜,不由的抚着面颊,来了玫瑰苑竟然比先前胖了些。舀了半桶清水,细细的浇灌起来,花香愈加的浓烈,趁着丰盈的满月,一地的银白散落。 其实在陌都皇宫的春园,也有一处种满了玫瑰,但那却是姹紫嫣红,玫瑰花坛的中央砌着硕大的台面,她常常伴着清辉习舞。着了丝薄的衣衫,挽着高高的发髻,只在眉间贴上月牙花黄。她还记得,那舞名为《月下仙子》,静夜之下,清脆的梆声跃起,踮起繁复的攒花绣鞋,脚下便起一阵细风,夹着月琴的空灵,水袖轻挥——宛若飞燕。 第8章 他不记得了 师父柳香说,她只有努力的成为春园的第一舞姬,才有可能接替师父成为女官,才能脱离奴籍,所以,她日夜不停歇,只为那在她看来……高高在上的官位。 “你胆子真不小,竟敢在此轻薄习舞。” 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沁蕊一惊,转身却见那俊秀的容颜,还有那双思念了七年的双眸,脸上一红,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竟然边想着《月下仙子》的舞谱边跳了起来。 皓白的手臂还悬在半空,她慌忙收手俯首跪倒,“奴婢知罪。”除此,唯剩下颤抖的心尖和热烫的面颊。她想好好的看看他,看他变成了什么模样,看他是不是旁人口中的玉面修罗。 赵羽成走近了才发觉,她比看上去还要纤弱,王府的夜晚有些寒凉,她只穿了单衣素衫,轻风携着纱衣,凝脂若隐若现。他不由心中一悸,“你叫……” “颜沁蕊。”她擅自抬起头,嘴角挂着羞涩的笑,看着这个无比尊贵的男人,他的眉目如此俊朗,宛若天际最璀璨的星芒,一枚紫色发带垂在脑后,衬得越发风逸无边。 赵羽成也一怔,熟悉的微笑熟悉的眼眸,还有胸前那点猩红的朱砂,他有些不能自已,慌忙背手不再看她,许久才说道“你退下吧。” 颜沁蕊心里一凉,他已不记得那个叫颜沁蕊的小奴婢了…… 她站起躬身慢慢退下,转身之际一阵酸涩翻涌,眼中有些湿潮,他不认识她了,不认识了…… 赵羽成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颜沁蕊欹在绫窗前,静静的夜月廊庭之下,赵羽成伫立不语,他好似一尊雕像,一尊没有任何瑕疵的雕像。 七年前,她昏倒在掖庭宫外的赤红墙角之下,那一次是她受罚,三天滴水未进。待睁开朦胧的双眼,却发觉石阶上静坐的皇家少年,华丽的锦衣衬出一丝淡淡的气宇。 那时的他回过头,递给她几块糕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颜沁蕊一把抓起塞入口中,透明香甜,那是飘着桂香的八月,那是几块已凉的桂花糕。她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只是看着他笑,看着他狭长的双眸痴痴的笑。她还记得他只问她——你叫什么…… 她就若这散落在宫中的一树桂花,心里美的不知如何,“沁蕊,颜沁蕊。”羞涩的在衣襟上擦着粘糊糊的小手,可一抬眼,少年却起身走了,只听身后的随从恭敬的叫他二皇子. 那一年,她只有八岁。 那一年,她认定,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天凉了,快关上窗子歇息吧。”阿丝轻轻的唤她,沁蕊回过神,才发觉那峻拔的身影早已不见,她羞涩的一笑,关上了窗扉,吹灭火烛,却是轻吁着辗转难眠,王爷怎么就忘记了呢…… 竟是过了整整两个月,颜沁蕊才第一次走出玫瑰苑,跟在阿丝的身后不多言不多语,若不是帮阿丝去账房取东西,她怕还是没有机会出来,塘前的粉荷零星点缀,坐在用花砖堆砌的池台上,脚下撩拨着兰花狭长的茎叶。 远远的却见那俏丽的身子,就如这塘中的粉荷,摇曳生姿顾若生盼,九尺粉纱环在臂间,配那正好的容颜。她赶忙起身轻轻拜下,“小主。” 眼下现出勾着金丝的绣鞋,环儿把玩着手中的软纱,俏皮的笑着,“好姐姐,许久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沁蕊低着头浅浅的笑,可这笑却如一枚银针刺在环儿的心头,看着沁蕊手中大小垒叠的锦盒,那一份酸涩愈加浓烈,“姐姐进了那园子也不和环儿讲,害得我一直担心。” 她怎么有机会见到环儿呢,生死却在一念之间,就是如今也是恍惚若梦,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锦盒,“小主近来可好?” 环儿的眼眶微红,不多时便拂上丝帕,“连蕊姐姐都取笑我,姐姐好歹能见着王爷,可我却连王爷的影子都没摸着。” 颜沁蕊微微蹙眉,环儿不会知道她的心思。 她,也只是能够见到他而已…… 王爷就是那天际耀眼的星芒,纵然离得很近,纵然以为触手可及,到头才发觉那不过是水中的一抹倒影,再美再神采奕奕又怎样,他还是离自己那么远,她不过是墙缝里的一只蜗牛,一只仰望星芒的蜗牛。 阿丝在池塘的另一边高声唤她,沁蕊只得欠欠身子便走开了,却没发觉环儿异样的眼神。 第9章 只是皮外伤 回到玫瑰苑,这里清净的很,整个人都很放松,在旁人看来严肃冷漠的王爷也只是安静的赏看着玫瑰,有时不过多一杯清酒,平日里傲气十足的阿丝姐却也带着甜甜的笑,她没有受过委屈,心下无物的平静。 多年之后,沁蕊还会想,若是能一直呆在玫瑰苑宛若避世的生活未尝不可。 然,她的光华注定无法掩藏,她的一生都与平淡无缘,从她踏出皇宫的那一步起,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便越见清晰。 她多时只是静静的看着阿丝做女红,看着阿丝满足的笑意绽满眼角。每每上灯,便来到园中灌溉玫瑰,馥郁的花香渐渐习惯,侵在衣里,也是沾了芬芳的香气。 她甚至怀疑这与人做肥的事不过是骇人罢了,可她终是见了那场面,终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晚,厚云遮月,天际一片暗沉,她像往常一样修剪花枝,只听得门轰隆撞开,三两人影戳戳而来,手中的葫芦瓢坠入水桶,溅起清冽的水滴,湿了衣裙。她眯着双眼看去,竟然是王爷,背上还有个人,身后跟随两名提刀的随从,慌慌张张的闯进了她和阿丝的卧寝。 沁蕊一时缓不过神,只是痴痴的跟在后面,立于门边便不在向前,纱窗上攒动的人头让人惴惴不安,不多时却见阿丝红肿着双眼推开门扉,“沁蕊!快,烧水!” 她急急跑到瓮旁打着清水,倾倒在锅中,奋力的拉着风箱,她不知为何心慌意乱。 一盆一盆泛着白雾的清水端入卧寝,朦朦的烛光中她才看的分明,王爷和随从身上都是血,刀缘还在滴答,坠在地上盛放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阿丝的床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她记得那人是王爷身边的近臣李钟,看阿丝挂满泪珠的双颊,她才明白,原来,李钟便是阿丝的良人。 她俯首而立,却是看到李钟搭在床沿旁的手,惊恐的差点儿昏过去,那手中紧紧的揪着一颗人头,人头上杂乱的发丝还挂着玉簪。血淋淋圆滚滚的头颅还睁着双眼,他好似还未想明白,便已成为刀下鬼,沁蕊突然阵阵作呕,脚下无力。 不多时,徐公公颤颤巍巍的便赶来,这里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那血腥的人头,这里好似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惊恐的看客。 “王爷放心,无大碍,都是皮外伤。”徐公公检查过才放心复命。 赵羽成长舒一口气,“帮本王照看一下。”他上前努力拔开李钟的手,可李钟却死死的攥着,赵羽成没法子只得用剑斩断发丝。 咕咚一声,人头落地,李钟的手中还有缕缕沾血的青丝。 赵羽成瞥见在旁吓傻的沁蕊,用剑挑起,人头蹿入空中,再用刀背一挡,便直直的飞入沁蕊怀中。 “啊!”她惊出一身冷汗,滑倒在地。人头滚落在一旁的花架下,可血却溅在脸上。 赵羽成扔下刀剑,抬起衣襟跨出房门,“抱紧点儿,快跟来。” 王……王爷在跟她说话?!她脑中一片空白,哆哆嗦嗦的爬上前,闭着眼睛重新抱起,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晚间的云霞在天际渲着晕红,细小的雪粒纷纷而至,转眼间便飞若鹅毛。雪花轻落于玫瑰瞬间融化,凝成通透的水珠顺枝而下,坠入泥土,皑雪只积上小径,没了青砖,也掩盖了地上稀疏的血渍。 颜沁蕊小跑着跟在赵羽成身后,单薄的鞋尖挂着小簇雪团,只觉一阵湿凉。她紧紧的跟着,雪落遮挡了视线,只看到伴着雪翻飞的紫色衣角。 第10章 这是犯上 玫瑰苑有许多的机关,赵羽成弯过一丛丛的假山终是停下了,双手在石上摸索,咔塔一声地上的方砖打开,里面竟是地道,颜沁蕊跟着他走了下去。 渗着水流的石墙满是绿苔,叠叠的脚步声撞破宁静,颜沁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走下石阶,她才知晓,果然——这里是地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间的牢房,北边的那一间她还住过。颜沁蕊不敢低头,她害怕撞上怀里那突兀兀的眼珠子,这人脸上油腻腻的,还有未消散的酒味,可惊吓令她忘记了作呕。 她还记得地牢里的那个男人,可如今却是空无一人。她顾不得迟疑只见赵羽成举起火把旋开按钮,石墙打开,黑漆漆的里间被火把照个通亮,里面很煦暖,有一青铜大鼎烧的正旺,轰轰的火声袭来,她却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赵羽成摊开手看着她,颜沁蕊不明白,他无奈的摇摇头,走上前夺过怀中的人头,“怎么,还没抱够?”顺手便丢进了青鼎。 火光一暗,瞬间却亦如从前那般耀眼,烧焦的糊味四下里弥散,颜沁蕊在衣裙上擦着沾满血渍的手,还不忘打量着四周。满屋子的乌色陶罐,一排排整齐的叠着,每一罐上都贴着红纸,上面还写着什么。匹噗声渐小,颜沁蕊看着王爷抽出鼎中装有骨灰的匣子,倒入其中一个陶罐,她轻掂着走上几步,红纸上的字才看得分明——道州刺史周庆。 赵羽成把陶罐复了位,四下里极静,颜沁蕊站在一旁,却见他眼眸中的黯淡。原来这双透着无尽光芒的眼睛也有悲伤的时候。不过,那一丝黯淡少瞬即逝。他忽然回身眯着狭长的眸子,淡淡一笑,“原以为你杀过人胆子一定不小,看来本王也有看不准的时候。” 那如三月春风般的微笑,融化了沁蕊的不安,也吞噬了她内心的恐惧。 原来,王爷知道她杀了人,原来,真是王爷饶了她一命。 她不再害怕,低垂着头羞赧的抿着双唇。 赵羽成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总是那么安静,静静的站在一旁,静静的微笑,静静的羞涩,却是让人无法忽视,亦如她伫立在血红的玫瑰苑内,再美的景致不过都做了陪衬。 沁蕊抬起头,且见他滞留的眼神,脸上顿时一阵燥热,怯生生的唤他,“王爷……” 赵羽成清醒过来,他竟然失神了,不由的攥紧了双拳,赵羽成啊赵羽成,莫要玩火自焚,他撇过头看着眼前的陶罐,嘴角的笑意顿时散去,语气冰冷,“这里的骨灰有一百余三罐,施肥时若少一罐,便用你的性命来补,可记住了?”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王爷,转眼就冷若冰霜,颜沁蕊只觉背后一阵凉麻,“奴婢记下了。” 地牢共有三个出口,一个通向府内,一个通向玫瑰苑,再一个则是赵羽成的卧寝。 刚才还在昏暗的牢房,此刻却已坐在通透明亮的屋内。颜沁蕊第一次来这里,她心里突突的跳着,桌上的盅碗十分精致,大多贴了金,明晃晃的入了眼便一片眩晕。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颜沁蕊看着赵羽成脸色有些惨白,慌忙跑过去,他解开了衣衫,啊!腹部好长的一条口子,之前紫衣上沾满了血,看的不分明,丝薄的单衣早已湿红,这下才知道,那血大多是赵羽成自己身上的。赵羽成扔给她一个小瓶和一卷白纱,“给本王上药。” 说话间他已卸了衣衫,赤裸着上身躺下了。颜沁蕊跪在床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白色的粉末倾倒在伤口上呲呲作响,赵羽成咬紧牙关,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 她眼中噙着泪,“王爷……很疼么?” “动作快些,本王若是疼死了定拉你陪葬。” 她胡乱的擦着眼泪,均匀的把药敷好,又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门吱呀一声开了,带进一阵凉风,吹起帘帐,竟然是主事的王嬷嬷,“王爷,刑部尚书的部下闯了进来。” 赵羽成面上平静,“就说本王已经安寝了。” 王嬷嬷领命,急匆匆的关上门扉去了。血水渗出了纱布,映的一团粉红,赵羽成只披了单衣,敞着青衫坐在桌前沉思,门外却是一团吵闹。 “大人竟敢擅闯王府,这可是犯上之事!”是嬷嬷的声音。 “还是王爷的安危要紧!等见了王爷再治我的罪也不迟!” 第11章 坏了本王的好事 这可怎么办才好,颜沁蕊慌了神,若是他们进来,必定会看到王爷的伤口,她神思飞转,慌忙脱去衣衫,赵羽成迟疑的望着她,可她来不及解释,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芊芊玉臂环在他的脖颈,正好挡住了腹部的伤口,赵羽成一时明白过来,却是心中暗笑,这丫头还真是…… 门被撞开,呼啦涌进一群人,来势汹汹的众人却见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刚才和他们交过手的定是南王,他还受了伤,怎么此刻却怀坐美人,难道是他们弄错了…… 颜沁蕊又羞又怕,把脸颊紧紧的贴在赵羽成的胸口,脸烧得通红。赵羽成顺势揽上纤弱的腰际,面上震怒,“何人竟敢闯进王府,还坏了本王的好事?!” 为首的武将额上已滴汗,他们慢慢的向后撤,却发觉路被王府的家兵堵死了,他们寡不敌众,武将笑着赔罪,“王……王爷,微臣知罪,若不是看到有刺客逃入王府,也不会如此鲁莽,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 赵羽成眯着双眸,冷冷的哼笑,“你把南王府当窑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擅闯四邑地界,按四邑令,你便是死罪。” 家兵一听此话,蜂拥而上,除了他们的武器,他们来不及争辩绑着退了下去,将领还在苦苦的哀求,声音却是越来越远。 顷刻的喧闹不见了,屋内又恢复了安静,颜沁蕊闭着眼睛长吁一口气,那芬芳的气息却伏在赵羽成炙热的胸膛,他不由的气血上涌,轻咳一声,“还不下去?!” 颜沁蕊恍如梦中初醒,慌忙从赵羽成身上跳下跪倒在地,“王爷恕罪……” 赵羽成俯瞰着,那皓白的肌肤如丝般光滑,触及他的身侧,竟不由的心悸,他不敢去看她,瞥着脚下,她的衣衫也满是血迹,起身翻找了一件男衫丢给她,“快穿上。” 颜沁蕊羞得无地自容,捡起衣衫哆哆嗦嗦的穿着,却听赵羽成好似自言自语,“偌大的王府,若不是本王放他们进来,他们又怎会有那个本事……” 原来……是这样,颜沁蕊越发觉得自己愚蠢,她跪着磕头,“王爷,是奴婢一时心急……” “起来吧。” 赵羽成打断了颜沁蕊的话,毕竟是冬日,虽然王府内四季如春,可跪在地上多少有些凉,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心中竟有些不忍。 道州刺史已死,刑部尚书的得力部下也已捉入瓮中,多少能让左仆射的人行动暂缓,他想着便郁结在眉中无法释然,陌都那边竟然按捺不住了,果然,他赵羽成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不要奴婢给您煮茶喝?”颜沁蕊看着赵羽成难看的脸色,全只当他伤口疼。 赵羽成看着她,这丫头长开了,模样真不错,怪不得会进入春园,只是性子有些痴,他只“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他侧躺在床上,伤口还在隐隐的疼,可看着她心里却很踏实。 通红的小炉上焙着新茶,还冒着细小的水泡,氤氲团团,她的身影却与那个梦中的女孩重叠,女孩有如宝石般黑漆明亮的瞳仁,有胖嘟嘟的小脸,女孩会娇嫩嫩的唤他表哥,陌都的皇宫里,他们一起蹲在小炉旁看着搪瓷锅里翻滚的美食,一起咽着口水。 他还记得小表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表哥,四邑城的糖葫芦很好吃,陌都可没有,下次我带给你尝尝。” 可翌年冬日,他没有等到小表妹的糖葫芦,他的小表妹……死了。 颜沁蕊踱着细碎的步子,小心翼翼的端过茶碗,“王爷请用茶。” 赵羽成撇过头,扯过一旁的锦衾,“不喝了。” 煮好的茶怎么就不喝了…… “王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她探着身子想要查看,赵羽成只给她一个背身许久没有回答,她放下茶碗,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她没有值过夜,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她竟然离他这么近,王爷今日还对她笑,怪不得南王府四季花红树绿,他的笑能融化冰川,能够春暖花开,想着想着心便怦怦的跳着,王爷怎么会是玉面修罗,他是个极温润的人。 渐渐的有些困顿,她用手支着头打着瞌睡,却听得王爷猛地从床上坐起,赵羽成闭着眸轻喘,颜沁蕊赶忙起身,点燃烛火,幽冥的房内瞬间通亮,他的脸色惨白,声音前所未有的低糜,“什么时辰了?” 外面更声正好,颜沁蕊端过还在炉上煨着的茶汤,“王爷,是丑时。” 他听闻抬起头,却见是她,面上有一丝恍惚,才想起沁蕊留下值夜了,他长舒着气,又是丑时。 第12章 费尽心思 费尽心思 每每到了丑时,赵羽成都会从梦魇中惊醒,那些残破不全的碎片,拼合成一个又一个让他痛心的场景。梦里总是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或是母妃惨白的双颊,转瞬便是漫天的火光,还有已烧的漆黑的楼阁殿堂。从陌都到四邑城,如此多年,却依旧摆脱不掉。 “更衣。”他起身再无睡意,接过茶碗清啜几口,神思清稳不少。 颜沁蕊小心的服侍,为他披上银色深衣,捋顺腰间的玉佩,如此深夜,王爷看上去竟有些许憔悴。那个经过身侧便如同一阵风的王爷,怎会如此让人心疼。 赵羽成理了理袖缘,推开房门,漫天的星斗璀璨,层层高树披着银铠。 雪,停了。 没有满世界的白素,只是轻巧的缀在屋脊上,檐角上,松尖上,还有……颜沁蕊的心头。 她静静的跟在赵羽成的身后,听着镂空青砖下哗哗的排水声。陌都也是会飞雪的,不过只是细小的雪粒,有时透着太阳的光华,那雪看上去纤弱的很。她还记的有一支舞唤作《沁雪丰年》,是柳香特意为她编排的,还是独舞。如雪般皓白的衣衫,特意做了七尺长的斑斓水袖,高高耸起的发髻插满羽钗,她练得纯熟,只等冬至那一日皇宫的夜宴上大放异彩,没想到,她竟然出了宫,走出了春园。 不知为何,她心头有过一丝的落寞。佩声骤止,赵羽成停下了脚步,她险些撞了上去,慌忙退后几步。赵羽成回过身,却见颜沁蕊如履薄冰,身上的宽服有些松垮,她还穿着他的衣衫,赵羽成不由的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阁楼,“你回园子去吧。” 颜沁蕊有些不舍,她头一次离他这么近,却又要分开了。她欠欠身子做了揖,便转身而去。 赵羽成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回来。” 颜沁蕊一怔,恭敬的转过身,他看着她通透的眼眸,语下清冷,“李嬷嬷嘱咐你的话还记得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低垂着头,“王爷放心,园子里的事奴婢会烂在肚子里。” 赵羽成一挥手,她便慢慢退在那一条蜿蜒小径深处,这一刻,他突然动了一个念想,他想能经常看见她,而不是站在阁楼上远远的眺望。 待那身影最终散去,他才移动脚步,没走多远,层层掩树后,一抹桃红灵动的穿梭。他不觉皱着眉中,这是谁,天已有些蒙蒙亮光,但却又看不真切。 赵羽成走上几步,看清了那张俊俏可人的面庞,她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缀着镶有缤纷红果的华盛,她点着脚尖,翻看着松叶上的积雪,时而露出明媚的笑容。 不觉哼笑,还真是费尽心思。 他重咳一声,“何人?” 女孩受了一惊,收回一双素手,从林间退出,恭敬的作揖,“王爷万福,环儿见过王爷。” 他脑中迅速的闪过,环儿......那个朝议大夫的妹妹,此时不比落雪时,她一双手早已凉的通红,可他却未看在眼里,“在此做什么?” 她端着小竹筒乖巧的回答,“环儿听侍女说,王爷最爱喝松针上的落雪沏泡的茶汤,这一场雪难得能积在松针上,所以......所以环儿一整晚的都睡不着,待雪停了便起身来采,想着澄清滤好放入坛子里,王爷想喝的时候也方便。” 环儿的声音宛如铜铃,清脆好听,可赵羽成只是又撇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了,“那你继续。” 她欠着身子恭送,王爷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时,面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只和她说了这么两句,却没有正眼瞧她一下,一晚上的心血都白费了,可她却无法忽视夜色下披着男衫的颜沁蕊,心头的火苗越烧越旺...... 赵羽成站在阁楼上,向东的那一扇窗大开,他瞥见环儿把竹筒扔在地上,抬起衣裙快步而去,采雪......煮茶......呵,想必等了他许久吧,他随手覆上窗,情不自禁的推开向南的那一面,浅紫的身影已进入玫瑰苑,亦如平常那般安静。 第13章 一个局外人 静素的落雪,只一个晌午,便在南王府消失殆尽,唯有湿漉漉的青砖面上依稀昭示昨夜的素裹银花。玫瑰苑的花间小径落满殷红的羽瓣。芊芊玉指捻起,拾入洁白的袋中,然后去填那早已挖好的花坑,泥土一层一层的掩埋,直到平整如初,好似从未有如此一场雪,从没有被雪凋落的残花。 颜沁蕊擦了擦手,转向园子里的私厨,炉火上那一锅瓷白的米粥弥散着枣香,一早就煨在火上,至此已是三个时辰,她盛一碗送给阿丝,可李钟并没有醒,还时常发热,阿丝一边掉泪,一边用温水擦拭他的身体,沁蕊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一旁绣了一半的并蒂红莲,眼中也是雾气连连,她不忍再看,退出门外。 馥郁的玫瑰苑,亦如往昔的平静,不过她渐渐有感,这平静背后宛如海底的礁石暗涌。能够进入玫瑰苑的每一个人——他们,好像在做一件事,一件心照不宣,却又彼此默契的事。她不敢去问,她就是一个局外人,她听不懂暗语深眸中的字字玄机。 她只知道,地牢中的骨灰陶罐又多了五十,它们属于那夜闯入王府之人。 颜沁蕊每日打理好玫瑰苑,便披着清清月辉去服侍王爷上药,裂开的伤口已愈合,可疤痕狰狞的显在腹部,赵羽成的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伤口,或是箭伤,或是刀伤。原来,王爷吃了这么多苦,她用极轻柔的手指为他涂抹药膏,可却是疼在心里。 赵羽成瞥见桌上精致的盅碗,“那是什么?” 颜沁蕊为他整理好衣衫,端过幻着炫光的琉璃盅,“王爷,这是红枣桂圆粥,奴婢见您受了伤,特意做了些。” 青花暗纹的汤匙潜在粥内,他不由的拾起,浓浓的枣香弥散在盅缘,他看着颜沁蕊,羞红的面颊仿佛缀了桃花,那是怀春少女才有的面色,她抿着双唇局促的不敢抬眼,赵羽成心下一沉,难道她…… 他手上用力一掷,汤匙慢慢滑入粥底不见,清粥溅在颜沁蕊手背上,烫出红点,她努力握紧托盘,依旧不敢抬眼去看,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拿走,不要处心积虑的讨好,本王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心顿时沉入谷底,王爷竟然这样想她,眼眶微红,“奴婢没有……” “不要再踏进这个门槛半步,否则,直接充入官妓。” 官妓……原来自己的命就是这么下贱,她向后退了几步,便转过身跑开了,泪水四溢。 那盅碗静置在桌上,赵羽成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渐远,心头也是一阵烦闷,晶莹的琉璃闪着亮光,好像还能照见她怯生生的眼神,那抑郁无法压制,顺手把盅碗推到在地,清脆的破裂声有些刺耳,碎片在地上打晃。 为什么一看到她便难以把持,总是烦躁不堪,明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了,却还是把她接来,本想远远的注视着—,可又鬼使神差的把她弄进了玫瑰苑。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起身推开窗扉,月华初上,细风的清冷压制了他心头的一瞬彷徨,这一步,是否走错了。 可他不曾想,多年之后,只是她的背影便会勾起无尽的伤痛。 第14章 还得本王迎你 颜沁蕊一路哭着跑回玫瑰苑,幸好晚间没有人撞见,她蹲在玫瑰花丛旁,眼泪渐渐凝干。 花香浓烈,她看的出神,不由的上手抚摸着,如丝绸般的花瓣静静的舒展,层叠繁复,纵然是花海,纵然妖冶的开放,可走近了才发觉——每一枝都是孤单的。它们在风中微微的颤抖,可又是那般坚韧。指尖骤然剧痛,她慌忙缩回,竟然忘记茎上有刺。猩红渗出,沁蕊放置唇边吮吸着,这痛让她清醒了。 她暗暗的骂自己,颜沁蕊,你不过是个奴才,一个苟活人世的奴才…… 她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向卧寝走去。朦朦橘光笼上门缘,她推门而入,阿丝坐在床边,握着李钟的手,不住的婆娑,阿丝又是一天没有吃东西,身形也略显消瘦。 “阿丝姐,吃些东西吧,这里我守着。” 阿丝轻轻的摇摇头,目光聚在李钟的面颊,“我不饿,这几天辛苦了,你去歇息吧,晚上还要代我去值夜呢。” 不要再踏进这个门槛半步…… 王爷的厉声斥责还在耳边回旋,她怎么可能再回去值夜,可看着阿丝深陷的眼眶一时难以开口,转身欲去私厨煨些饭菜给阿丝,却听到床上低声的呻吟。 “钟哥,钟哥!”阿丝的声音有些颤抖,语声中难遮住的兴奋。 颜沁蕊也赶忙来到床边,李钟缓缓的睁开双眼,手指微微的抽动,他环顾着四周,有些恍惚,侧过脸却是微微挂起嘴角,“阿丝……” “是我,你终于醒了。” 阿丝转过身对着一旁的沁蕊,“快去请王爷来!” 沁蕊只“嗯”了一声便提裙跑去,王爷连日来只要一提起李钟,眉中紧蹙便无法释然,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只片刻,便站在了王爷的卧房外,她犹豫再三,还是抬起素手轻叩着门扉。 赵羽成依旧站在窗前,听得门声有些微怒,这是哪个奴婢,如此不懂规矩。他戒备心极重,身边的贴身侍女也就是阿丝一人,他不愿理会,可门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王爷,是奴婢。” 赵羽成一听,顿时来了气,这个臭丫头,他走到门前,哐当一声拉开门扇,却见门外的颜沁蕊打了个冷战,低垂着头。 “怎么又回来了,还得本王迎你?!” 颜沁蕊抿着双唇,抬起头,眸中带着几许怯意,“王爷……李大人醒了。” 赵羽成夺门而出,颜沁蕊却是怔在那里,门大敞,五彩的琉璃盅碎在地上,一滩瓷白的米粥,还缀着桂圆和红枣。 她心里一阵酸涩,双脚不由的跨进门里,拾起地上的托盘,一片一片的捡起,然后收拾干净。 赵羽成火速的来到玫瑰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微臣让王爷费心了。”李钟气丝微弱,原来那个身材魁梧的统领此刻已虚弱不堪。 赵羽成握上李钟的手,眼中满是愧疚,“莫要这么说,你要出了事,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能够为王爷效力,是李钟的福分。那道州刺史……”还未说完,便不住的咳,阿丝扶起他靠在松软的垫上。 “放心,他的命本王已收了。” 又说了两句,李钟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阿丝掖紧被褥,才站起身,“奴婢这两天不能照顾王爷了,您要好好保重才是。” 赵羽成看着她深陷红肿的眼眸,心里不住的埋怨,都是他太心急,否则又怎会让李钟受伤,“阿丝,这件事本王对不住你,你好好照顾李钟,不要担心本王。” 推开门扉时,才发觉夜已深了,璀璨的夜空,无尽的幽深,远远的水瓮旁颜沁蕊单薄的身子映入眼底,她双臂环膝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赵羽成不由的心悸,怕是晚上说的话太重了,伤了她的心。 第15章 不过囊中之物 阿丝见赵羽成怔怔的看着颜沁蕊,眼中有些淡淡的情愫,便开口说道,“沁蕊这丫头心细,王爷留在身边吧。” 又是让她留在身边,为什么旁人都在替她说话,他语下不觉带着嗔怒,“怎么,你就这么厌烦待在本王身边?!” 阿丝被话噎了,许久才尴尬的笑了笑,“奴婢终究是要离开王爷的,即使以后还留在王府,可……终究是不一样了。” 赵羽成心忽的揪住,是啊,到那时就不一样了,她不能跟他一辈子,“你们两个竟然偷偷好上了,早知道要离开我,当时就应该棒打鸳鸯。” 阿丝心中释然,王爷一直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怪他们一直瞒着他,怪他们撇下他有了秘密,又有谁会想到,如此孤傲清冷的王爷,竟然羡慕她和李钟的厮守,阿丝还记得王爷说过,“我不娶亲,阿丝也别想嫁人,让你孤老终生。” 虽是如此的下咒,最终还是给她最好的銮驾,最好的嫁妆,然后留下酸酸的那句话:一直都是三个人在一起,他会不习惯。 阿丝不由的走上几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清辉之下的颜沁蕊,周身散出恬淡的气息,冲淡了玫瑰香,与盈盈月色合二为一,“旁的人看不出,奴婢却懂王爷。”赵羽成侧过身,却见阿丝对他浅浅的笑,“王爷的眼中有她。” 有么?为何他觉察不出,反而是心烦意乱,“都是本王太宠你,说话都没顾忌。” 阿丝转身回了屋里,“反正奴婢没空照顾您,王爷就看着办吧。” 赵羽成无奈的摇摇头抬步而去,走近水瓮不由的眯起了双眸,原来,她在看那琉璃盅,那已变成碎片的琉璃盅。她努力的拼合完整,双手小心的护着。 赵羽成上前一脚,琉璃盅再一次变成了碎片,叮当的脆响惊得她抬起头,却见赵羽成冷漠的眼神,她慌忙直起身,颤抖着俯首而立。 他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衣袂飘然向远而去,颜沁蕊看的出神,却听得一声斥责,“还不快跟来,傻站着干什么!”颜沁蕊回过神,心怦怦的跳着,急忙跟上。两人没有言语,一前一后走在树影婆娑的王府内。 赵羽成一脚跨进门里,却见她守在门外不肯进来,也不去管她,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兵书,也略显困意,可她还守在那里,他没有抬眼,只是懒懒的说了一句,“进来把门带上。” 颜沁蕊站得腿脚有些麻木,瘸拐的跨进门里关上房门,为赵羽成铺着床榻,然后默默的立在他的身后。微微的火光照在脸上,那侧脸的轮廓分明,挺拔的鼻,剑一般的眉峰,还有……狭长的双眸。 即使王爷恶语相向,她还是觉得他极好,她默默的告诉自己,就当是报恩,即便只能站在身后静静的守望。 烛火匹噗作响,焦黑的灯芯曳出几近黯淡的烛光,颜沁蕊拿起小剪,小心的剪着烛花,室内忽的又通亮起来,一时而来的明亮让赵羽成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由的撇看着鹤身烛台旁的颜沁蕊。 王爷的眼中有她…… 不,他的眼中谁都没有,他的心早在七年前就死了,跟着指腹为婚的小表妹死了,而眼前的这个小奴才,不过是他的囊中物,不喜欢也要抢来的囊中物。 第16章 想好了吗 李钟的情况渐好,可以在玫瑰苑内稍稍的走动,颜沁蕊时常远远地看着阿丝搀扶着李钟闲走,心中便十分倾羡,他们真好,阿丝姐的并蒂红莲只剩下几片莲瓣了,缀在大红的缎面上,用金线勾着纹路,细细延展连着祥云端,白日压在柜里的喜褥,晚间铺展开,一针一线,即使熬红了双眼阿丝还是浅浅的笑。颜沁蕊也会痴痴的看着,她若是能嫁人也要亲手做嫁妆,不要缀在袖缘的珍珠,也不要成捆的金线,就只是最普通的布料,绣上她也爱的并蒂红莲,想着想着便庞然失所,她又怎么会嫁人,她是官奴,是要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的,若是能碰到怜惜她的男人,做个填房便是此生的大幸。可一看到王爷,这随遇而安的心智便全都不见了……水汽氤氲,浮在空中,一团湿热,南王府竟然有一池温泉,冒着水泡的泉水清澈,岩石作围,隐隐有动听的水流声,颜沁蕊站在不远处,却是羞红了脸颊,虽然换药时也见过赵羽成的赤身,可却从没敢看过,那白皙宽阔的胸膛上坠着水珠,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头枕上岩石,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是那样安静,却搅乱她的心湖。身后忽然起了脚步声,一听便是徐公公,颜沁蕊侧过身微微做福,徐公公领着小太监缓步来到赵羽成的身旁。“王爷,今日要翻哪位小主的牌子?”她心头一紧,不由的抬起头,身后的小太监已经走上前,手里的托盘上是两个朱红的牌子,虽然她近身服侍赵羽成,这侍寝还是头一次碰见,不由的一阵酸涩。只见赵羽成微微睁开双眸,小太监已跪在温泉边,他抬起手拾起牌子把玩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许久未语,只是又扔了回去,继续闭目歇息。“那奴才就让依兰堂的小主候着。”“让她到这儿来。”徐公公面上一怔,却又恢复如初,领命退下了。颜沁蕊的双手绞在一起,依栏堂,那便是静晨了,看来王爷真的很喜欢她……“臭丫头,还不快给本王擦背。”赵羽成唤了她几次,都没有反应,只见她痴痴的眼神便一阵烦闷。颜沁蕊回过神,拿起一旁细白的绢布,在清水中浣洗湿润,轻轻的擦拭着赵羽成的肩头,温泉散出汩汩热气,熏在她的脸上,片刻便一团燥红,她不由的抬起手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只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小太监细声唤道,“王爷,小主已到。”她手上一抖,细白的绢布坠入泉中,赵羽成不由的蹙眉呵斥着,“滚出去。”她被自己的失手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起身,提起衣裙逃了出去,门口是早早候着的静晨,沁蕊见了收起脚步欠身作揖,静晨好似没有看到,小太监引在前面,颜沁蕊看着向朦胧深处走去的静晨,婀娜的身段下那步履竟有些蹒跚。徐公公轻咳几下,颜沁蕊抿着双唇,恭敬的站在门外。“不要走神,待会儿还要进去伺候。”“是。”门前的院落,轻风吹动,一树摵摵,树叶飞旋,洒落而下。温泉池内还是依旧煦暖,雾气蒸腾。身旁的侍从一一退下,白玉钩下松散的帘帐垂落,映的一室万般旖旎。静晨颤抖着走上前,看着那背身,心头便起凉意。赵羽成听声依旧闭着双眸,滴滴答答的水声回荡,除此,静谧之极。许久,静晨终是按捺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声的抽泣。赵羽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想好了么,是去玫瑰苑做肥,还是去做官妓?”抽泣声渐大,静晨的玉镯磕在地上,清脆作响,“奴婢……奴婢全听王爷的……”他不由的向下滑着身子,炙热的泉水没过脖颈,“看来,那一夜长见识了,你给本王记着,这里是四邑城,你是死是活只消一句话。” 第17章 长本事了,敢顶撞本王 琴妃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得意,双眸静静的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男人,一抹冷芒从眼底一闪而过。秦婉莎靠在门边,眸子朝着门外一划,随后就正正撞上了刚刚回来的邵莲的眼中。到底是放了一年的食物,柯蒂斯当然不能完全放心。他身为白箐箐实力最强的雄性,上餐桌理所当然的坐在白箐箐身旁,一抬头就夺走了她手里的酒碗。毕竟,那可是姑娘家,居然一张脸都被毁得完全不能看了,就是他看着都觉得怪可怜的。“我订的是丽景酒店,大家有没有和我是一路的?”李若婉笑道。阎总,是学员们对阎旺的昵称,当然这只是过了明路的,私下里大家更愿意叫他阎王。“盛誉你的外套借我穿一下好么!我刚才走的急,衣服落在寝室了,外面好像变天了,感觉好冷!”吴悠最后的一个冷字,是用鼻音囔囔的说出的,特别的慵懒勾人。赵坤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些天,萧其琛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事?’。虞寒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病房,向两位警察转达了慕心媛的意思。“六脉天赋,元脉境中阶,这个碧罗宗的宗主碧武仁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向罡天双眼微眯,感叹出声。那段姓领导祈求般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是希望我替他求求情,我知道这位段姓领导是真的没办法,但凡有办法他肯定会帮的。从洞口穿过,我们直接来到鬼城的地界,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鬼城了,刘松问我去哪里。不过想要激活它也不是容易的事,龙魂在陷入沉睡前似乎经历过大战,残缺有些严重。补魂,对别人而言,那是无法想像的事情,但向罡天却是不同,他有青蒲团,内蕴的武道神经,正是此类手段的巅峰之作。众人都看向了家主右手边的一位老者,他是典家大长老,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在典家之内也就他的学识最为渊博。她扭头看去,见花园的池塘轩榭旁边,几个穿着打扮皆上乘的富家公子,正围着一个白衣男人,指指点点的嗤笑嘲讽。看完背包的东西之后,同天点击开自己的地图,上面标志着大量的建筑物,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家。一切的报复,让严志变本加厉、死死掐着我的腰,在我的脖子上撕咬,推着我的衣服,没有人会看见,根本也不会有人会关注黑暗之下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已经是计算好的一般,见状,凯撒也重新的替换回到自己的应该在的位置之上。孙远不仇酷孙恨战月通艘战一边说着同天一边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温柔的给米雪戴上,随后王兴的惨叫声便随之而来。绿毛怪的眼神也伴随其慢慢地往上,但由于眼部供血不足,导致其看的现象是明暗交加的。苏苒睡的晕乎乎,拿起手机,于莉发了个地址过来,苏苒点开一看,顿时睡意全消,这是什么鬼?她在身上摸出一袋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黑白分明的眼里漾出一抹笑意。我瞅着眼前那俩大胸脯子,琢磨了一会儿,这婆娘要是真惦记胡三爷的血,刚才趁我睡着就把我吸干了,可见她只是想跟这老狐狸打情骂俏儿,重温旧情。颜诺任他握手看手心,可当他凑近了对着她掌心呵气的时候,浑身肌肉都是狠狠一缩。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什么钱了,喂不饱眼前这个贪婪的饕餮。在她仍满头问号的时候,青衣少年已然一声低笑,一个旋身的功夫,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内。不过,天神之眼的问题,确实是有点复杂的,这要是在战场上,突然泄露了钱磊的身份,那才是最麻烦的。到时候还真的要看看,如何安排了。也不知道钱磊跟天神之眼的沟通能不能行。不知道过了多久,颜诺察觉到顺着自己额鬓有着一抹温热的液体顺势流下。说起来也奇怪,夕霜一旦闭上眼睛,阵法在眼前反而浮现得更为清晰,后脑勺不一股暖流淙淙而下,她意识到,这是水魄的力量。水魄在蛋壳里的时候便可以让她看到,睁开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就像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只是一个地缘z治妥协的选择,亦没有因此变成一个超级城市。他们第二次惊呼出声,无法想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下毫发无损。调前军都督白起麾下左武卫大将军尉迟恭与其部将周大国、张方,调遣后军都督关羽麾下左虎贲卫大将军张飞与其部将周仓、刘仁轨、刘仁儋、卢俊义等将先行前往滦州与魏延汇合。 第18章 你侍寝了? “你……侍寝了?”南王走出已远,徐公公压低声音问她。倏地脸又红了,她手指缠绕着胸前的发丝,“没……没有,是奴婢不小心跌入汤池,弄湿了衣衫。”徐公公“哦”了一声,他方才有些恍惚,远远的颜沁蕊向她走来,一身的雍容华贵,竟不由自主的想去下跪施礼。可他又有些失望,若是王爷真宠幸了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南王府的人丁太过于稀少,虽然富丽堂皇,可终究冷冷清清。清晨,一早的空气极好,勾花的铁架上嚼舌的八哥不停的唤着“臭丫头”,这八哥来了几日,便学着王爷的口气欢喜的叫着,颜沁蕊听着心烦,上手去戳那肥嘟嘟的肚子,八哥“啊”了一声扑腾着翅膀安静了,只瞪着两只眼珠乌溜溜的看着她。她手中的丝帕搅作一团,王嬷嬷进去已久,隔着门扇依稀听得清楚,可她不愿意听,便远远的站在花丛旁,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开了。她恭敬的跟在王嬷嬷身后一起去了。“本来你只是临时替代阿丝做事情,这些领赏打封的事无权插手,可我想了想,阿丝再有一阵子就出嫁了,跟着学学东西也好,便斗胆向王爷提意让你见习,可要珍惜才是。”王嬷嬷不紧不慢,颜沁蕊小心翼翼,“谢嬷嬷提拔。”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依兰堂,簇着青青的兰草叶,一进入依兰堂便觉清爽,跨进门里,却只见静晨手里端着茶盏呆呆的坐在榻上。王嬷嬷轻咳一声,静晨回过神,局促的站起,有些惊恐的看着来人。“奴婢给小主道喜了,从今起,小主便是南王府的静妃娘娘,份位已下,这是王爷给的赏赐。”只一个手势,后面的太监侍女鱼贯而入,闪着金光的钗环,上好料子的绸缎绫罗,大小的摆件,一时间摆满了堂前的空地。静晨还是痴痴的看着,而后缓缓的下跪,“谢王爷赏赐。”颜沁蕊听闻,不觉有些诧异,她为何这般神思,若是旁人有了份位,定是喜形于色,而她……王嬷嬷赏赐完便离去了,只留下颜沁蕊照应,一屋子的侍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是啊,主子荣升了,他们的好日子也来了。静晨看着桌上的首饰,忽然脸色煞白,她哆哆嗦嗦的拿起一枚通体白洁的羊脂玉钗,颜沁蕊也侧眼看去,质地做工均属上等,可怎么看都不似女儿家的饰物。静晨恍惚了片刻,一把拉住沁蕊的衣袖,“沁蕊,王爷最近有没有提到我……”沁蕊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摸样,不由的心悸,无奈只能摇摇头,静晨跌坐在榻上,原本惨白的双唇咬得通红,颜沁蕊还要打理玫瑰苑,便起身说道,“娘娘,奴婢要回去了,改日再来请安。”她出了依兰堂,才长舒一口气,一直心下酸涩,可为什么要这样在意?他是王爷,他迟早会有如花美眷,何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好姐姐!”颜沁蕊不由的放缓脚步,抬起头,却见是环儿,长廊上艳丽的身影亭亭而立,看来是专程等她的,“小主……” 第19章 我试试 环儿眼眸中闪着泪花,上前握着沁蕊的手,“现在……府里都有静妃了,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不得宠终究是不得宠,她看着环儿哭花的妆容,许久才回了一句,“该来的迟早要来,小主别担心。”“姐姐帮帮我,多在王爷面前提提环儿的名字……”颜沁蕊微微蹙眉,她不过是个小婢女,在王爷身边早已如履薄冰,怎又顾得了旁人,而且,那是自己时时仰慕的男人。环儿见她踌躇不语,擦干了脸上的泪,“我那里有前几天采好的松上雪,知道王爷爱喝,就是让王爷到我那里坐坐也好。”她一时躲不过,也只能答应,“我试试吧……”环儿欣喜而去,可她却压抑至极,心田长了草,割了一茬又一茬,却还是疯长。可心里长了草的又何止她一人,静晨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走动也不吃饭,只是不住的婆娑着羊脂玉簪,只要一想起王爷冰冷的面容,她还会时不时的打个冷颤。王爷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不觉凄惨的笑着,静妃,呵,不过是想告诉她,荣辱只在他一念之间,生死也同样,她除了听他的还能做些什么……颜沁蕊回来时,赵羽成已不在,定是去了怀故阁,那个阁楼是她不能靠近的地方,每次她只在阁楼下静静的等待,有时王爷会在那儿呆上一天,从楼上下来时,面色都异常凝重。王爷不在,可她却闲不下,拿起抹布把卧寝从里到外擦了个干净,书房的桌面上,还摆放着未来得及收起的绢纸,王爷的字真好看,像是银蛇游鱼,却又笔笔苍劲。她也是念过书识过字的,三岁时,坐在爹爹的腿上,爹爹握着她的小手,如今想起,那丝丝温暖还是会传递在心头,就这样一笔一划的写着,“蕊儿,这是‘颜’家的‘颜’,一辈子都要写好的字……”,她还能背上几首诗来讨爹爹的欢心。如今字时常不写早已生疏,诗也记得残缺不全。她不由的拿起架上的毛笔,轻沾了些墨,想要提笔去写,可又不知道写些什么,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早不是什么左丞千金,会不会写字又有什么关系。轻轻抬起胳膊,不料“哗啦”一声碰倒了笔架,散落了一桌的毛笔,她慌乱的去扶笔架却又撞翻了茶碗,顿时桌上一片狼藉,不觉暗骂自己简直就在添乱。暗黄的茶渍侵染在宣纸上,她立刻忐忑不安,还好都是写过的,卷起扔掉王爷应该不会发现,她麻利的收拾着,抱起弄湿的宣纸,却掉出一张暗黄的白纸,摇曳着坠入地上,颜沁蕊捡起,多半也已浸湿。她举起,透着阳光看去,这纸的质地极差,泛着淡淡的黄,可被茶水浸过的地方显出褐色污渍,她心下一紧,这是什么?!随着褐色扩散,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污渍,而是字!努力的辨认着,北狄……什么呼伦……纪……谨上?好耳熟的名字,啊……竟然是北狄!她瘫软的跌坐在了地上,内心一阵惊慌,怎么办,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第20章 要么杀,要么变成自己人 怎么会……王爷怎么会和大梁的外敌有联络,那是大梁边境时时防范的部落,即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是知道南王镇守四邑城,目的便是抵御北狄的骚扰,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王爷他……竟然通敌?颜沁蕊失神落魄的坐在地上,没发觉书房外沉稳的脚步声。赵羽成撩起帘帐走进,满桌的凌乱,还有被风吹起翻飞的宣纸,顿时来了火气,这个丫头,他只出去一会儿房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又上前几步,却见桌下瘫软的颜沁蕊,脚边是摊开的纸,他忽然感觉不妙,扫了一眼桌上,精致的茶碗打翻,顺着桌缘滴滴答答,她手里竟然拿着密信,信上的字显现!啊!颜沁蕊腰上一阵剧痛,她被赵羽成踢倒在地,手中的纸早已被夺去。好痛,眼中顿时溢出泪水,可她强忍着站起,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王爷……”赵羽成怒火中烧,竟然让她知道了……他伸出右手扼住颜沁蕊雪白的颈,手上的青筋暴跳,“说!是谁派你来的!”“啊……”颜沁蕊无法开口说话,呼吸急促,胸闷发慌,她弱小的身躯抵在雕花的书柜上动弹不得,双手努力的抓着,却是什么都抓不着,她努力的深呼着气,可却越发激怒了赵羽成。他手上顿时又加了几分力道,颜沁蕊原本惨白的面颊愈加没有血色,她眸中的泪水静静的流淌,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出现漫天飘飞的桂花和年幼时的她,小小的她欣喜的用手接着,一朵两朵……细小澄黄攒在手心,贴近鼻翼深深的嗅着,她要把这甜香印在心头,珍藏一个冬日,等待下一季的盛开。以后,都不用再这样等了,她已经见到了他,她要把命还给他了……晶莹温热的泪滴坠在赵羽成的手腕上,颜沁蕊微睁的双目渐渐闭上,眼帘上都挂着泪珠,就如同被猎人捕获的小鹿,拼命的挣扎,却渐渐的没了力气,她细白柔滑的双手垂在身侧,身子向下斜滑。赵羽成像是被闪电击中,那清澈的眼眸闭上了,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怯生生的叫他王爷,他以后……再也不会看到她微嘟着嘴,不情愿的听自己唤她“臭丫头”。寒骨的凉意速起,他倏地收回右手。颜沁蕊单薄的身子瘫软在地,新鲜的空气涌入嗓内,她不住的咳,慢慢失去的意识瞬间恢复,脖颈上满是红紫的勒痕,她抽泣着,用尽浑身的力气跪着收拾满地的狼籍。“跪好了!”一声巨吼从头顶而下,她立刻扔掉手中的宣纸,抿着双唇,颤颤巍巍的跪好。“来人!”随着令下,太监匆匆而至,赵羽成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押下去!”颜沁蕊被侍卫架着拖了出去,发丝散乱,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这一次……怕是真的躲不过了。赵羽成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左手团着那不该见天日的纸,他用力的揉捏,手还在颤抖,一路上经过的婢女太监纷纷散开,他的脸色很难看,一脚踹开玫瑰苑的大门,却见阿丝扶着李钟在苑内晒太阳,巨大的声响让二人面面相觑,赵羽成压着心头的怒火,轻轻的关上了门。“伤口恢复的怎样?”虽然语气平淡,却无法掩饰内心的狂澜。“王爷放心,再有几个月微臣便可继续领兵了。”虽是这么说,但李钟瘦了很多,恢复起来并非易事,赵羽成心下愈加沉闷,“阿丝,给本王沏茶。”阿丝扶着李钟坐下,便进了私厨。“王爷,出了什么事?”李钟知道赵羽成是故意支走阿丝的。赵羽成摊开手露出纸团,“被颜沁蕊发现了。”李钟抬眼望去,脸上顿现惊异之色,“王爷要怎么办?!”怎么办?赵羽成脑中一片混乱,灭口当然是最好的法子,可他下不了手,尤其是碰上那双清澈弯眸。李钟看着主子沉默不语,早已猜透八分,“要么杀,要么就变成自己人。” 第21章 口风不好说 “本王也想过,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口风就不好说了。”李钟低着头浅浅的一笑,“她是颜家之后,说到底也是与王爷在一条线上,她没有理由背叛王爷,况且王爷亲自向皇上开口要了她,想必并不打算放她走吧。”赵羽成双手紧握,眯着狭长的双眸,“可本王不能就这么放过她。”阿丝端来煮好的茶汤,却见赵羽成起身而去,“王爷,您不喝茶了?”赵羽成用手托起一朵玫瑰,用力一拽,殷红的花脱离茎叶躺在手上,“不喝了。”话音未落,人已走远,只剩下一地零落的羽瓣……***颜沁蕊受了惊吓,在通亮的行刑室里半睡半醒。梦里,她站在玫瑰苑的小径上,花海中那抹银紫的身影慢慢向她走来,眯着狭长的双眸,对着她温柔的笑着。走近了,王爷的笑容却不见了,若冰霜般寒冷,王爷的身后闪出两个健硕的家丁,他们赤裸着上身,把铁锁绕上她的脖颈,从两边拼命的撕扯,她无法呼吸无法挣扎,耳边只有他们二人的哼笑声,还有王爷冷冷的话语,“看了不该看的,怎么能这么便宜就让你死……”斥责声浮在上空回荡,伴着划破天际的闪电,轰隆的雷声呼啸而过,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点砸得她睁不开眼。又是冰凉的雨水泼在脸上,她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帘,渐渐看得分明,这里不是玫瑰苑,这里也没有王爷,可那两个彪形大汉却在眼前,这哪里是雨水,而是浇在身上的冰水。她伏在草席上,纵然满室通亮,她却还是冷得浑身发抖,那水刺骨的寒凉。“臭丫头!睡够了?!”满脸横肉的大汗俯瞰着她,她不敢出声,手掌紧紧的攥着草席,枯黄的草在手中弯曲折断。不由分说,她被粗暴的拎起,绑在沾满血污的十字木桩上,墙壁上的火把闪着明黄的火焰,也照在她惨白的面颊上。待颜沁蕊随着赵羽成走出马车,眼前的景象震撼心扉,成千上万的士兵跪在车下,白茫茫的天地之间,素银的铠甲散开,一列列犹如蛇蟒蜿蜒。雪骤停,日华而下银光闪闪。静素中只有猩红的缨绦在风中摇曳。“末将参见王爷。”为首的将领上前恭敬的单膝而下。刹那间,那无尽的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铠甲摵摵而鸣。赵羽成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马车,厚底软靴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颜沁蕊跟在身后,只见他大氅上根根分明的狐毛随风而起,映的那张侧脸无比冷峻,他周身散开的气场令颜沁蕊不由的屏着气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队列中清出的小道,他走在其间,脚下的勇士山呼千岁,一声声回荡在上空,这是北地雪原王者应有的仪仗,这是那俊美男子应有的威严。营帐中,豪放爽朗的笑声阵阵传来,将领们无法掩藏的喜悦。颜沁蕊斜坐在帐外的一方青石之上,抬头看着繁星烁煜的夜空,没有月的夜晚比往日更加的寒凉,轻风拂过耳边鬓发,钻入领口,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蕊姐姐,可以用膳了。”小太监低眉复命。她站起,向营帐而去,帘帐里橘黄的灯火摇曳,卸了铠甲的将领只穿了轻便的衣衫,因是到了年关,气氛十分愉悦,“王爷是否用膳?”赵羽成环顾着众人,难得一脸的笑意,“众位兄弟,今日就一醉方休!”颜沁蕊轻轻扣掌,侍从鱼贯而入,只是大块的炖肉和些清酒,碗碟也不算精致,但是有酒有肉,这已足够。赵羽成率先举起青瓷的大碗,仰面喝下浓香的酒,众人便不再拘礼,几碗酒下肚,个个酒气冲天,划拳的、嬉笑怒骂的,全然忘记了高高在上的王爷。颜沁蕊安静的立在他身侧,大碗换成了铜鼎,又为他斟了一杯,赵羽成没有喝,只是举起鼎,眯着长眸俯瞰着众将。营帐里不多时便酒气冲天,还有头脑不清醒的将领在堂前起舞,三三两两倒在了席间,赵羽成一挥手,侍从们扶着醉酒的将领出了营帐。他靠在椅上闭上眼睛,前所未有的疲乏袭来。“王爷,喝杯醒酒茶吧。”赵羽成睁开眼,茶汤已推到了他的面前,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肩头忽然倍感舒适,侧头看去,是那双纤细单薄的手,不免一怔,却没有躲闪,亦没有发怒。她轻轻的揉捏,赵羽成才发觉肩头愈加的酸痛。他的左肩曾在杀场上受敌一剑,若不是凭借年轻力壮,早已命赴黄泉。不过每每天气变幻,便难掩的遗留之痛。“王爷早点歇息吧,劳顿一整日了。”赵羽成听闻,心里没缘由的烦闷,他倏地坐正,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心也不由的悬起,只见他眸中又蒙上的一丝阴冷,“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本王!” 第22章 把奴婢的命收回去 她不禁攥紧手掌垂落身侧,就因为这一句话就生气了?颜沁蕊心里一阵酸涩,想必还是因为看到天书的事情吧,王爷从心里厌烦自己,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她努力的浮上一丝笑意退到营帐外,却还是忍不住回过身说了一句,“若是王爷如此不自在,那就请把奴婢的命收回去。”他看着门边消失的一抹粉红,心下很不是滋味,这丫头看上去逆来顺受,其实骨子里不愿受制于人。赵羽成平日里极少饮酒,宴会之初的那碗清酒已让他难以消受,又在椅上歇息片刻,才缓缓的走出营帐。咧咧寒风迎面而来,酒顿时醒了大半,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却又忽然袭上暖意,转过身却见为他披上大氅的颜沁蕊,不由的唇弯如菱——还以为把她气走了,没想到还守在外面。许是受了风,有些站不稳,他顺势扶着颜沁蕊的手臂,皑皑雪地间,落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她的手臂过于纤细,仿若最脆弱的文竹,只可做那趣意横生的盆景,稍稍触碰便会有损折。赵羽成借着酒意一把搂过她,身子沉沉的欹在她的肩头。颜沁蕊一怔,心下乱撞。她羞红了面颊,身子裹在他的大氅内,温热而又安全,他有些沉重的气息和着浓浓的酒气吹散在脖颈,她不敢去看,只是抿着双唇低头不语。执灯的小太监走在前面,灯笼散出朦胧的红光,更显出幽深无际的黑夜。颜沁蕊渐渐有些吃力,还好马车就在前面,隐隐听得错落而来的马蹄声,不多时在不远处停下,来人下了马,快步向这边而来。“禀王爷,前方加急奏报。”赵羽成睁开双眼看清跪在眼前的人,松开了颜沁蕊,她赶忙退在了身后。他接过奏报,缓缓的绽开绢纸,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中,一把夺过太监手中的灯笼,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一遍,瞬时把那奏报揉成一团握在手心。他回转身吩咐她,“你先回去。”她顺从的和侍从上了马车,赵羽成见人走远了才说道,“他现在何处?”“在一百里外的一所废庙安置了。”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幸好有暗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的内人子嗣无一幸免。”赵羽成摊开手掌,纸团安静的躺在手心,心下不免有些凝重,若是当时再留他几日,也不是此番光景,想必他已是万念俱灰了。“运进四邑城。”暗卫上了马加鞭而去,营帐外的雪地上只剩下孑然修长的身影,赵羽成眯起了双眸看着渐渐远去的人马,心下也有些茫然。他不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颜沁蕊下了马车,眼前的这座府邸虽不比城内的奢华,但依旧气势盛人,她随小太监进了府,府内不似南寰府花香四季,只是植满了长青的松柏,因有人打扫,松针上并无树挂或是积雪。她推开了房门,是王爷惯用的香料,抬眼望去,她有了错觉,好似还在四邑城内,这里的摆设与南寰府别无二异。 第23章 雪是甜的 她铺好床,便一直坐在榻上等,许是到了子时,赵羽成才推门而入。狐毛大氅上满是雪粒,鹅毛大雪纷纷而下,门外的栏杆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她穿的有些单薄,丝丝凉意窜入袖中,便关上了房门,屋内唯有轰轰的炉火声,把风雪挡在了门外。“这么冷的天,王爷是走回来的吗?”颜沁蕊伺候他更了衣,却见那湿漉漉的靴面和留在地上的一串脚印。赵羽成“嗯”了一声,便斜靠在床上,自从听了暗卫的奏报,心里便有些郁结,竟一路走了回来,脑中一直在盘算,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棘手,那关外的人成了烫手山芋,可若不救他,下一个便要轮到自己了。她见王爷神思凝重,便也不敢去打扰,又在炉中笼上些火便披了外衫退出门外。一下雪,天际便会泛起红晕,即使是夜晚也是那般渲染开,她用手指覆上栏杆,浅薄的积雪沾在手上,点点细小晶莹的亮光闪烁,她把手指置于口中,冰冰凉凉还打了个冷颤,耳边萦绕着弟弟星辰儿时的声音,“姐姐,雪是甜的,是天上洒下的糖沙。”怎么会是糖呢,无味无色,只是沁入心脾的凉,也不知陌都的弟弟怎么样了,临走时给她的钱袋子怕是星辰所有的积蓄,他这阵子定是没有钱去孝敬调教他的公公,日子很难过吧。还好如今她做了王爷的贴身侍女,奉银也多了不少,节省些往后托人捎回陌都,他也好过的松闲些,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一想到这里,她便隐隐的痛,他们是奴才命,做奴才的怎会有团圆的说法。这世上,惟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只要知道星辰还活着也就足够了。想着想着眼眶便有些微红,她深深的吸着气,拍了拍手上的雪,转身进了屋里。赵羽成已在床上睡去,长衫半裸,露出白皙宽阔的胸膛,她蹑手蹑脚的上前,为他盖好锦衾才吹灭火烛在榻上躺好。黑暗中枕着双手久久不能入睡,那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从帘帐里传来,让她心下彷徨,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转眼间便是腊月初八,一大早的颜沁蕊便随着赵羽成来到了军营,营帐外的一片空地上支起二十多口大锅,架上烧的正旺的炭火,五彩的谷物倒入大锅中熬煮,没一会儿便浓香四溢,再加入花生、莲子、大枣,用大铲在锅里不停的翻搅,慢慢的变得粘稠,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蕊姐姐,这费力气的活还是让我来干吧。”小杜子边说边抢下颜沁蕊手中的大铲,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虽是最冷的隆冬,却也是热的阵阵散汗。她向远望去,一夜落雪后,日华而下,照的满世界明晃晃,高高的看台上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却也只有那一抹银紫落入眼中,王爷在看军队操练,时不时便有整齐嘹亮的口号声传来。环顾着四周,伙夫们卷起衣袖,面颊热的通红。虽说她不用亲自做这些,可也不愿倦怠,弯下身子拾起炭和柴火,向炉灶下加去。熬好的腊八粥一碗一碗盛好,她抿唇笑着递到将士手中,那将士却是憋红了脸,捏着碗缘羞涩的跑开了,片刻功夫颜沁蕊的面前便排起了长龙,其他的伙夫只好拿着大勺站在一旁闲聊,赵羽成远远的看着,他看出将士们那痴痴的眼神,便不由的怒火中烧。 第24章 无需你在此处招蜂引蝶 颜沁蕊回转身看见营帐里那个银紫的身影,忙把大勺递给小杜子,提起衣裙踱着碎步向营帐而去。赵羽成见那人群散开不再混乱,便松了口气坐回雪狐榻上,随意翻开着兵书卷轴。“王爷找奴婢?”那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他没缘由的烦闷,手上的兵书“哐当”一声落在桌上,“以后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准随意走动。”她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赵羽成,又是这般冰冷,于是局促的揉搓着衣角,“奴婢又做错了什么?”总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责骂,她是不情愿的。“这里的军妓有的是,无需你在此处招蜂引蝶。”他竟然说自己是军妓,还说她招蜂引蝶,王爷竟是这样想的……不知怎的眼中便噙上了泪,“王爷不用羞辱奴婢,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她转身退到门边便不再看他。赵羽成心里很不爽快,这个臭丫头学会顶嘴了,先前阿丝的脾气便不大好,那是他宠坏的。这丫头却只偏偏脾气随了她。他一时没了火气,重新拾起了兵书。“禀王爷,镇守西北的沈将军已入关。”他一怔,心里吃疑,怎么会在四邑地界入关,往年都是从西入关的。“随行的还有什么人?”“还有沈家大小姐。”他反手而立,思忖良久,“备下酒宴,今晚款待沈将军一行众人。”几近黄昏,赤红的云霞洒在天际,还有零星的麻雀在房檐上蹿飞。颜沁蕊站在府外的石阶上眺望。她已在此站了一个时辰,手脚冻得发麻,只能不住的搓着手取暖。终是听到隐隐的马蹄声错落而至,不由的下了石阶,远远的那一对人马越见清晰,其间最显眼的却是那一抹艳红。连连的驭马声起,一行人下了马,颜沁蕊看清了那匹白马上的人,大红的骑马装外覆着乌木黑的斗篷,俊俏的脸庞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大红缨穗做成的耳坠子悬在肩上,她俯瞰着马下的颜沁蕊,一抬脚敏捷的跨下马。颜沁蕊只觉一股凌人的气息压了过来,眼前那高身伟壮的男人想必就是大将沈元庆吧,她弯身作揖,语下平缓,“奴婢见过沈将军,王爷已在大堂等候。”沈元庆忙抱拳回礼,“那就有劳姑娘了。”她在前面带路,一阵浅薄的茉莉香浮在鼻尖,没察觉那沈家大小姐已在她身侧,“你叫什么?”她停下脚步,却是不敢看她,低着头有些拘谨,“奴婢叫颜沁蕊。”“从哪儿来的。”“奴婢来自皇城陌都。”沈元庆觉出自己妹妹出言不逊,忙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妍儿,不得无礼。”沈妍儿满不在乎,在齿间哼笑着,“这个奴才可比那个叫阿丝的顺眼。”话毕便向前而去,径直进了向南的大堂。她怎会对府上如此熟悉,竟然还知道阿丝姐,颜沁蕊顾不得迟疑便也进了大堂。刚跨进门里便听到那兴高采烈的声音,“王爷,是不是都把妍儿忘了?” 第25章 讨她欢喜 颜沁蕊抬眼望去,那俊俏的沈家小姐挽着赵羽成的臂膀,样子十分亲密,她不由的心下酸涩,退在赵羽成的身后不再言语。沈元庆顾不得胡闹的妹妹,俯身跪倒参拜,“末将沈元庆见过王爷。”赵羽成只是抬了抬手,“沈将军不必多礼,既然来到四邑,便是本王的贵客。”侍从为其看了座,又奉上一杯清茶,沈元庆有些拘礼,一问一答间也只是简单的寒暄。“沈将军稍作歇息,晚间本王设宴款待。沁蕊,快带沈将军去卧房休息。”颜沁蕊正端着茶壶,听闻赵羽成唤她的名字,手一抖竟然险些摔在地上,她急忙放下茶壶,便引了沈元庆出门。弯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在向东的厢房安置了,颜沁蕊躬身而出,却又被沈妍儿拦住,沈妍儿侧着眼帘看她,直看得她心头发慌,“小姐有何吩咐。”“我不喜欢你的名字。”沈元庆走上前,瞪了沈妍儿一眼,“你让我省省心好不好?!”她只是吐了吐舌头便闪到了里间。颜沁蕊站在门边不知所措,憋了许久才想到离开,“将军歇息吧,奴婢退下了。”“颜姑娘不要介意,我妹妹从小在军营长大,缺乏管束,让姑娘见笑了。”她抬起头,淡淡的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上了房门。她什么都不介意,亦或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脑中一直回想着王爷唤她名字的情景,原来,自己的名字从王爷的口中说出竟会那么好听……沈元庆回到里间便沉下了面孔,看着在梳妆镜前篦发的妹妹,心里压着一团无名火,“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南王,停留两日便启程回都。”沈妍儿好似没有听到,妆台上那盆芳馨四雅的茉莉花羞赧的开放,她还记得曾对他说过,她不喜欢四邑城,因为这里没有茉莉花。“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沈元庆渐渐没了耐性,高声质问着。沈妍儿站起,端着那洁白如棉的茉莉置于炉火旁,隆隆冬日,这娇弱的花蕾才刚刚开放,可又能持续多久呢?如此大费周折也只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喜,在陌都时爹爹曾说她不过是一厢情愿,如今看来是爹爹错了,那一份欣喜扎在心底,便无法剔除。她回过头,依旧带着笑,“知道了,真啰嗦。”日头终是退下了天幕,明月高悬,虽有残缺却不失为好月色,赵羽成坐在桌前蹙眉冥思,一边是尚书左仆射,另一边是尚书右仆射,他不过区区一个南王,竟然惊动了权倾朝野的两家重臣……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抬起眼帘,却见颜沁蕊端着精瓷小碗而来。“奴婢给您熬了汤茶,宴前喝一碗可解酒。”赵羽成一怔,颜沁蕊已猜不透他的心思,垂手站在身侧,小声的说着,“沈将军出了名的酒量,若王爷不想喝,宴后奴婢再去熬新的就是了。”清凌凌的声音宛若一眼泉水,叮叮咚咚的趟过烦躁,心头的焦灼瞬间压下,清透的茶汤泛着点点涟漪,他端起仰头喝下。 第26章 奴才就应该叫小红小绿 放下茶碗却是盯着她看了许久。颜沁蕊被那眼神灼得滚烫,脸颊像是上了新妆,他开口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奴婢问过小杜子了。”原是如此,他不由的抿起双唇,这臭丫头也不似先前那般胆怯了,他站起身,颜沁蕊便为他换了新衣,菱花窗前忽有节奏的轻声叩响。她想要去打探,却是被赵羽成拦下,他对着窗子轻唤一声,“进来吧。”穿了夜行衣的暗卫跳入窗子,见到颜沁蕊也是一惊,她看到暗卫眼中的那一抹踌躇之色,“奴婢在外面等。”待她关上房门,暗卫才开口说道,“那人已到四邑城,下一步该如何处置?”原本舒展的眉中再一次蹙起,想必沈元庆正是为那人而来,他不找到些蛛丝马迹绝不会善罢甘休,“先安置好,随时听候本王召唤。”门开了,亮光泄出,颜沁蕊不由的朝里望去,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也不知从何处遁去。赴宴的时辰已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不语,却是各怀心思。丝竹之声幽幽而起,宴席对面的月台上洒着清辉,乐声似有似无,不甚杂吵亦似浮在耳边。赵羽成面南而坐,欣赏着美妙横生的乐曲,数级台阶之下朝东安放着蝙蝠宝瓶镂刻的桌几。桌几上一碟碟菜肴甚是精美,光是看着便赏心悦目。沈元庆在西北驻守,常年荒漠黄沙,条件亦是不能和四邑相比,心中不免生出些感叹,“还是王爷这里悠然闲得啊。”悠然闲得?赵羽成听着不觉抿着双唇而笑,这四邑城是他向父皇要来的,他为大梁守着边疆,为那人守着天下,只为了母妃娘家能够保全故居,尚且有祭拜之所,为这个目的,他已留下一身的伤痛。丝竹之乐骤停,须臾间转换了欢喜的曲调,他清醒过来,对沈元庆道,“沈将军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圣上看在眼里,加官封爵指日可待。”赵羽成的一番话说在了沈元庆的心坎上,父亲是德高望重的重臣,位高慎微,生怕一不留神酿成大错,不惜亲自上表把他派往边塞执守,如此已是十个年头,当初一同入朝的挚友,许多早已叱咤池潢,而他已到而立,依旧是那个守城的将军,心下的不平随着时间渐渐沉淀,越积越深。沈元庆面色凝重,赵羽成看在眼里,那一丝笑意更加明朗,“沁蕊,快为沈将军斟酒。”颜沁蕊只觉气氛异乎寻常,不由的屏着气息拾级而下,烫金簪花的酒壶内,碧若翡翠的琼浆倾入金樽,还未斟满,沈元庆已举起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的置于几上,颜沁蕊见他动了怒气,不由的看向赵羽成,却见那长眸中闪烁的光芒,她复又斟满才来到沈妍儿身边。那灼烧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许久,颜沁蕊如针芒相刺,“你那名字太拗口,奴才就应叫做小红、绿儿之类的,还是改了吧。”颜沁蕊一抖,不料却把酒倒在了樽外,洒在了沈小姐的衣袖上,大红的袖缘侵染着大片的污迹,她心下慌乱,忙跪在沈妍儿面前,“是奴婢不小心,望小姐恕罪。” 第27章 是王爷的人 沈妍儿心上烦闷,衣衫就这样污了,王爷身边怎会有如此笨手笨脚的奴婢,她不去看颜沁蕊,侧身向赵羽成说道,“是王爷的人,还是王爷看着办吧。”赵羽成见颜沁蕊跪在沈妍儿面前,不由的握紧拳头,“还不滚下去!”颜沁蕊听闻,忙站起身踱着碎步跑出了门。沈妍儿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心下一沉,竟然只是让她出去了,若是以前,这个婢女最少是要受杖责的,沈妍儿片刻迟疑后却还是弯着双眸笑眼看他,“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竟是舍不得责罚。”赵羽成好似没有听到,只是举起酒樽清啜着,沈妍儿不觉脸上一臊,原来是她在自讨没趣。不由的也举起酒樽吞下一口,可谁知此酒与家中的酒酿甚是不同,如此烈辣只呛得她不住的咳。“女孩子家还是不要逞能的好,这酒烈,还是换菊花醪吧。”王爷还记得她爱喝菊花醪……那一丝小小的不堪瞬间消散,侍从已为她换了青瓷的酒盅,她端着却迟迟不舍得喝下,面颊绯红,不知是已醉了,还是那一线悸动上了心头。“本王记得沈小姐酷爱狩猎,腊八过后本王要为祭祀围猎,若是不嫌弃,小姐就多停留几日一起吧。”沈妍儿一脸的兴奋,她最爱的便是骑马逐日了,“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太好了。”她脱口而出,才发觉忘记了哥哥的告诫,两日后他们要启程,怎么有机会去围猎。她不安的瞥看沈元庆,他早已自斟自饮,有了三分醉意。赵羽成见沈元庆借酒消愁的模样,也不再谈论此事,“小姐快扶将军回去歇息吧。”沈妍儿忙站起身,去扶有些站不稳的沈元庆,赵羽成走下台阶,来到他们身边,用几近耳语对她说道,“放心吧,小姐会如愿的。”那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钻入她的耳中有些痒,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羞红了面颊出了门。颜沁蕊端坐在门边的石阶上,和小杜子托腮看着那半弯的皓月,“小杜子,你说我为什么总是笨手笨脚的?”弯月上了树梢,半弯如镰,小杜子看的出神,“那怎么能怪你呢?都是她多言多语,往常若是阿丝姐,才不会让她如此横行。”身后忽然重重的咳着,小杜子和颜沁蕊吓坏了,靠墙而立,低垂着头不敢言语,赵羽成踱着步走到小杜子面前,“你跟本王已不是一两天了,怎么嘴还是这么碎,自己去领罚,十杖责!”小杜子脸色煞白灰溜溜的转身而去,颜沁蕊心底一凉,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还不快跟来。”赵羽成已走出去很远,颜沁蕊回过神,提着衣裙跟了上去。她把手缩在衣里,却还是不住的打着哆嗦,那羊皮小袄也失了温热。长长的青墙上,浮着赵羽成修长的身影,他抬头看着房檐上直立的鎏金小兽,兽身散着弦月浅浅的光华。“她不过一个千金小姐,还轮不到本王的贴身侍女下跪,你若再给本王丢脸,就把你充入军妓,本王说到做到。”颜沁蕊抬起头,只见银紫的发带在微风中纠缠不休,她忽然脚底起了暖意,直至暖上心头。 第28章 王爷离不开这个侍女 那日,碧穹笼盖,日光如金细碎而下,面前是连绵不尽的杨树林,冬日褪尽满树的繁茂,银灰的树干笔直高耸,宛如一尊尊威严静立的兵俑。耳边起了细风,浅浅轻吟。脚下不住的踏雪声,稀稀疏疏,放眼望去,几十匹健马在林前挥蹄轻踏。那是一匹栗色骏马,微寒的清晨,马儿轻喘,口鼻泛起团团白气。颜沁蕊轻咬着朱唇,忐忑的坐在马背上,素手紧握缰绳,马鞍上的花纹繁复,色泽暗哑高贵。据说这匹马的脾性温和,最适合她不过了。她原本以为呆在车辇内等着便好,没想到王爷竟为她也备了马匹。他说,他身边的人怎能不会骑马,传出去会被人耻笑。她听闻硬着头皮接过马鞭,看到那高头大马,内心还是不住的发怵。一个不留神,赵羽成宽大的手掌托起她纤弱的腰身,还未曾惊慌便安然立于马上,她不知要如此更没有骑马的装束,依旧是那淡粉的罗裙,百褶的裙散在健硕的马身上,只露出一双攒着珠花的绣鞋。赵羽成不知为何总喜欢看她受惊的模样,仿若隔世的一朵小花,从未见过浩瀚的天际,待慢慢的看清这个世间,却又是那般无措。清灵灵的驭马声从身后传来,赵羽成侧身而望,那一白一黑两匹骏马疾驰,白马上殷红的影子为这单薄的冬日填上一笔明丽的颜色。他不由的弯起双眸,挺拔的身姿安于马上,那丝英气从眉宇而出便再也无法掩藏。“王爷!”沈妍儿远远的便见赵羽成,心下不住的欣喜。走近了才见沈元庆一脸的沉闷,赵羽成却是轻笑着与他搭话,“沈将军来迟了。”沈元庆听闻,抱拳还礼,“还望王爷恕罪。”那日晚宴后,他醉的不醒人事,待睁开朦胧的睡眼,才听沈妍儿说起他已经答应南王留下一起围猎,捶着疼痛欲裂的头,却依旧想不起是何时答应过此事,不觉有些懊恼,他怎在南王面前失了态,父亲还指望他查到呼伦纪的下落,此刻误了事不说,还耽误了回都的日程。沈元庆一时的不悦很快淹没在人群的兴奋中,一车一车的木笼运来,整齐的安放在林前,冬日围猎本无那么多的飞禽走兽,多是府上豢养,再等围猎时放出。沈妍儿驱马来到赵羽成的身边,不料却瞥见身后那怯怯诺诺的身子,只觉扫兴,语下不禁多了几分醋意,“王爷还真是离不了这侍女,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赵羽成没有搭话,回头看了一眼局促的颜沁蕊,依旧潜着那丝微笑,沈妍儿碰了壁,心又坠入了谷底,只要一提到这个小婢女,王爷便有意的避开不谈,她越发的心里不安……未曾深想,便见赵羽成一个下落的手势,笼门打开,束缚已久的兽禽亟不可待的冲出,四肢短小却很凶悍的野猪,细腿轻盈的梅花鹿,还有背身凶猛的黑熊,一时间卷起尘土,向树林的深处而去,转眼便消失殆尽。赵羽成一个眼神,身后的随侍便开口道,“一个时辰之内,若哪位大人猎得好物,王爷有重赏!” 第29章 府上有几位侍姬 人群中顿时炸开,赏不赏赐的居其次,他们许久没有上过战场,手脚早已按捺不住,这一时的爽快才更重要。号角而起,呜咽长鸣,却是最高昂的呐喊。长鞭声声而下,马啸长嘶绝尘而去,安静的杨树林里顿时天翻地覆。沈妍儿看着众人远去,也已按捺不住,回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王爷,妍儿要去了。若是我猎到好物,可是要特别的赏赐!”赵羽成胯下的马也已乱了脚步,“小姐想要什么特别的赏赐。”“日月同辉!”赵羽成心上一紧,俏丽的身子早已挥鞭而去,日月同辉……那是父皇赏赐给母妃的玉佩,世间倾城,绝古断今。他覆手而望,远远的人影绰绰,依稀还有轰鸣马蹄声,他也是许久未拿弓提剑了,如此机会又岂能相让于他人。他驱马来到颜沁蕊的身侧,解开狐毛大氅向她抛去,不偏不倚把她裹入氅内。她的脸已冻的通红,素白的双手有些青紫,赵羽成伸了伸臂膀活动着筋骨,“试着骑骑马,不要走远。”马鞭落下几声清脆,只见飞扬的马尾镀上一层金色的炫光,颜沁蕊注视着赵羽成离去的方向许久,狐毛大氅上缎带柔软,她不住的婆娑,这是王爷的贴身衣物,有他淡淡的体温,还有惯用的香料味,周身的寒冷渐渐消散,这温暖如此安全。“蕊姐姐也去林子里走走吧,这马王爷轻易不让人骑的。”小杜子站在马下,看着那绝美的人,心下总是不由的亲近。还未等她说话,马儿便向前而去,也不去追赶前方的人马,只是驮着她在林间缓行。她还是第一次见杨树,在陌都总是植满粗壮的梧桐,一年四季均是那般繁茂青绿,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可见硕大的鸟窝,黑白相间的喜鹊在树间飞跃,鸟鸣啾啾四起,虽然四邑没什么好景致,却也让人觉得清爽怡人。她试着上手摸着马儿的脊背,马鬃如那宫绦细密软贴,随着步韵上下起伏,原本的局促渐渐平息,她直起了腰身在马上轻晃,她心下很满足,满足这每日能看到王爷的日子,还有这份怡然自得。嘴角还挂着那丝惬意,抬眼间笑却僵在面上,背身立于马上的人不禁让颜沁蕊内心忐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高高耸起垂落的发尾,青丝在风中纠缠,与大红的耳坠牵绊着,她蓦然转身,颜沁蕊直撞上那剪水秋瞳。“我问你几件事情。”沈妍儿仰着头,看着天际的浮云,薄薄淡淡的一层,轻透明晰。她原本已跑出去很远,可心下总是隐隐的不甘,有些事,不弄清楚心里是不会舒坦的。颜沁蕊不去看她,低头扶着马鞍,心怦怦的愈跳愈烈。这个沈家千金几次与她交谈都不怀好意。如今,她又孤身一人。“我听说,南王府上有了几位侍姬,还有一位封了妃,可有此事?”沈妍儿故作镇静,语下却是急促。 第30章 谁可以救救她 颜沁蕊这几日早已看出沈妍儿对王爷的情意,可没想到会如此炽烈,她还是恭敬的回答了,“属实。”沈妍儿听闻,不禁策马临近,马沉重的呼吸声不由的掠过颜沁蕊的耳畔,“那妃子叫什么?模样怎样?王爷……常常要她侍寝么?”颜沁蕊不由的抬起头,见沈妍儿眼眶有些微红,可她竟也铁了心不愿附和,“小姐不该打探王爷的秘事,恕奴婢难以相告。”“你!……”自恃高贵的千金小姐丢了颜面,不觉红潮入面,“看在你是新进的,我便不与你计较,可你要清楚,我想知道的事谁都瞒不了。”颜沁蕊不由的对上她的双眸,瞳中均映着对方清晰的眉目,颜沁蕊越发的不愿听命,“若是如此,还是小姐亲自去问王爷吧。”宽大的狐皮大氅在皑雪中有些扎眼,沈妍儿心底的那份醋意顿起,堂堂的右仆射千金,竟然比不过最卑贱的奴才,耻辱上了心头便不住的颤抖,愤怒从脚底一直窜入天顶,她不由的抬起腿一脚踢在颜沁蕊身下的马肚上。纵使再温顺的马也无法吃痛,不住立身嘶鸣。“啊!……”颜沁蕊紧紧的抱着马脖,险些从上摔下。栗马乱了阵脚,一阵狂躁,从天而降的马鞭“啪啪”作响,颜沁蕊只觉一股冷风从耳边窜过,马已向前闪去。看着一路上杂乱的马蹄印,沈妍儿的马鞭还垂在地上,她心头笼上一丝快感,不由也夹紧马蹬,向前追去。颜沁蕊心下十分慌乱,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拼命的搂着马脖,飞起的马鬃打在脸上生疼,可恐惧犹如撒开的网,快速的笼罩着她。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谁可以救救她啊……这样的恐惧很久都没有出现,上一次还是她饿得奄奄一息时,双手也是这样的颤抖,婆娑在刻着万寿菊的青砖上,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她快要饿死了,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爹爹和娘亲的面容,他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蕊儿饿了吗?你娘给你做了爱吃的甜糕呢……”那宛若梦境般的画面,却是无尽的恐惧,她曾听宫里年长的嬷嬷说,人快要死时,会见到已故的亲人,他们会接你走上那布满彼岸花的往生路。可她还有弟弟,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意念战胜了身体,也战胜了恐惧,待她抬起眼帘,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一次,是他救了她,可这一次……马终于跑累了,跌跌撞撞的在雪地上踩踏,被那一根横着的木桩牵绊,硕大的马匹轰然倒地,溅起的雪粒犹如晨雾氤氲。颜沁蕊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滚落在地,厚实的大氅也甩到了一侧,冬日的寒凉瞬时而来,寒冷刺入骨中,只有一处是滚热的,却伴着让人窒息的疼痛。颜沁蕊向那痛楚望去,小腿被横在地上的树枝贯穿,流出汩汩的鲜血,微热的血融化了身下的洁白,留下殷红的印迹。 第31章 真是碍事 沈妍儿赶上,忽见满地的血迹,不由的握紧了马鞭,这个小奴婢竟然受伤了,颜沁蕊脸色惨白,唇色如缟,额上沁出豆大的汗水。“你……你没事吧。”沈妍儿试探的问她,却见颜沁蕊蓦地抬起头,清澈的眸中蒙着一层寒凉,仿若透着剑气,直刺在沈妍儿的心头。沈妍儿不禁眯起双眸,最初的不安与内疚随风而散,“至于用那样的眼神么?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况且还是你自己不小心。”颜沁蕊不回答,只是冷冷的笑,嘴角勾起一丝不屑与清冷。沈妍儿瞬间激怒,从前是那个叫阿丝的婢女,也是如此不屑的看着她,嘲笑她,如今又换成了颜沁蕊,长长的马鞭举起,碧空划过一道弧线,把万般的愤然集于一处,只为消除这多年来的不甘与怨念。高头白驹上,玉面红唇间,只有黛眉轻挑。颜沁蕊看着,越发的哼笑着,只一两句话便激怒了她,倒是没什么城府,模样发起怒来也十分可憎。除去那显赫的家世,到底还是个普通的女儿家,这个样子的女子怎能配得上王爷,颜沁蕊口中不由的轻喃。那声音很轻,沈妍儿却是看得分明。不过如此……她竟然说自己不过如此!愤怒被激起,戾鞭即若触上那弹指可破的肌肤,身后却是一阵轰轰隆隆,沈妍儿看见颜沁蕊惊呆慌张的眼神,手腕轻抖,马鞭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侧。沈妍儿转过身,白驹不禁向后退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带着戏谑与嚎叫。卷起的尘土雪粒遮挡了视线,翘首而盼沈妍儿也不觉皱上心头,来人十之二三,穿着敞怀的长袍,袍色张扬明艳,尽是夺目。她吃了一惊,这来人……顾不得多想,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颜沁蕊,不由的俯身伸出手。那是一双素白却又布满茧子的手心,颜沁蕊猜不透她要做什么,只是抿着双唇擦拭着额上的汗珠。轰鸣声越来越近了,沈妍儿显得有些焦急,“快拉着我的手上马!”她是要救自己吗……她应该很讨厌自己才对。颜沁蕊想要用力,却是疼痛无比,鲜血染红了罗裙,她怎还会有力气,口中越发的干渴难忍。“快啊!”几近命令的口吻,短暂而又急促,夹杂在杂乱的轰鸣中。紧要关头容不得迟疑,颜沁蕊咬着牙向前探了探身子,却还是差了那么几分,人马就要近了,沈妍儿焦灼的看了看尘土飞卷之处,她倏地收回手,扬鞭而去,“还真是碍事!”。颜沁蕊的手还悬在半空,周围只剩下她一人,看着白马疾驰而去.齿间不觉哼笑着,她太天真了,那个女人恨不得自己消失,又怎会真心救她。她抬着有些沉重的眼帘,马蹄声落,人马呼啦围在她的身侧。为首的男人披散着长发,续着络腮胡,脸上洋溢着鬼魅的笑容,露出一排皓齿,及肩的耳坠闪着夺目的光华,刺得她眼痛。 第32章 暂且带到身边 “主子,这女人长得不错,把她带回去,这趟便不算白来。”那人身后猥琐的随从讪讪的笑着。络腮男扬起高傲的头,虚眸看着,却是一言不发。她慌忙低下头,汗水滴答的坠在雪上,疼痛袭来,她抓了一把未消融的雪块,刺骨的寒凉涌入体内,顷刻便融化在手心,寒凉丝毫没有减轻身体的痛楚,反而愈来愈烈。他终是开口了,“暂且带在身边。”吆喝声夹着兴奋的口哨声此起彼伏,颜沁蕊的眼前渐渐模糊,只看到两三丛的人影从马上而下,随后眼前便是一片漆黑。络腮男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颜沁蕊,只希望她不要死在途中,平添了晦气。“主子,我们还继续找吗?”杨树林纵横交错的树干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他已不敢贸然向前,如今他跨过边界也算是深入大梁,若是被赵羽成发现可就不好办了,“先退回去吧。”昂起头又向树林深处眺望,多少心有不甘,他不信连个尸首都找不到,若是一直找不到,事情可就难办了……他又回头看了看密林深处,一群人仿若幽灵般消失了。四邑营地,其间觥筹交错,正午日头最高,旺火上烤着美味,渗出的油坠入火中“呲呲”作响,而席间的众人早已大醉伶仃,小杜子在一旁为赵羽成斟满酒盅,却是心急如焚,“王爷,那些人已快出四邑地界了。”小杜子只觉一阵寒光从赵羽成的眸中射出,慌忙闭了嘴,他看见沈妍儿对颜沁蕊出手相逼,便赶忙执车前去追赶王爷相告,没想到王爷却不慌不忙,依旧打猎。小杜子心里生出一丝悲凉,做奴才的就是如此,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到头来却要被随意的丢弃,想必以后自己也是这个下场吧。小杜子还在走神,宾客早已三三两两作散,赵羽成出了营帐,却见沈妍儿局促不安的站在帐外,“王爷不打算救她吗?”日头之下,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觉那紫色深衣中银纹隐隐闪烁。“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不要放在心上。”“可是……”“小姐受了惊吓,快回去休息吧。”她本想呆在赵羽成身边,却见他语中凝着冰霜,也不似先前那般对她,不敢再任性,便顺从的回房歇息了。沈妍儿走远,赵羽成才问小杜子道,“沈将军呢?”“回王爷,沈将军早已沉睡。”“那行人现在何处?”“已出大梁。”颜沁蕊睁开倦怠的双眼,全身虚弱无力,不远处燃着一堆火,那群人三三两两的围在火旁,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环顾着四周,荒郊野外,树木稀疏,回头望去,竟看到高高的城墙,她心下十分慌张。“我们已出梁国了。”颜沁蕊顺着声音看去,是那个长满络腮胡,却相貌出众的男子,他依旧狡黠的笑着,还带着几分得意。竟然出了大梁,她不免有些心急,“你们是何人?要带我去哪儿……”男子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俯身触及她冰凉的鼻尖,“看你的穿着打扮,定是从王府出来的,带着你也好一路上解解闷儿。”她不由的向后退着,内心充满了恐惧,“你到底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呢。”随即爽朗的笑声响彻原野。伴着张狂的笑,一两声惨叫夹杂其中,他骤然止声,回转身却见随从倒地,他快走两步,在随从鼻前打探,竟然死了。 第33章 再忍耐一下 “主子!是赵羽成的箭!”他听闻,拔下箭身,果然在箭尾发现了标记。“快上马!撤!”不过为时已晚。天地一线,万里素寂,高头骏马,紫衣银铠,他倒吸一口气——竟然就这样被他追上了。络腮男沉默片刻,回头笑着对颜沁蕊说道,“难不成我捡了个宝贝?”话罢对向赵羽成爽朗的笑着,“南王,好久不见了。”隔着几丈远,却只见赵羽成孤身一人,可他却感到背后的丝丝寒气,侧眼撇去,脖上已架了两柄锋利的剑。身边的随从也早已被控制。“来了不打招呼这是你的失礼,走了却不相送便是本王的过错。”赵羽成安然立于马上,看见不远处面若白纸的颜沁蕊,不由的眯起了双眸。络腮男听闻,响彻上空的笑声震破耳扉,“南王太客气了。”赵羽成一个手势,他脖上的剑瞬间消失,随从也恢复了自由,络腮男揉了揉肩头,“哈哈……我们还会再见的!”他骑上马,经过赵羽成的身侧,那低沉的嗓音却令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你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也妄想从我这里拿走其他的东西。”络腮男勒马而停,回身又望了一眼颜沁蕊,“看来她很值钱,值得收藏。”直到看见赵羽成愤怒的眼神,他才觉出一丝的胜利感,还是那般肆无忌惮的笑着,“若是找到我想要的,我们会是最亲密的伙伴……”赵羽成调转马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忽高忽低的呼叫和口哨声四起,果然是蛮夷,他却不由的口中轻喃,“伙伴——恐怕也是你的妄想吧。”“王爷!怎么办呐……蕊姐姐受伤了!”小杜子呜呜的哭着。颜沁蕊靠在一棵树上,抬眼看着赵羽成一身的银光从马上而下,他来救她了,她终于等到他了,他不是那个玉面修罗,他只是她要跟随的王爷……淡粉的裙尾血迹斑斑,赵羽成的心有些隐隐的疼,他蹲在她的身旁,却见煞白的脸上竟绽开一团红晕,轻轻的掀开罗裙,脚腕上那有些纤细的荆枝还带着沥干的血渍。颜沁蕊不知怎的,刚才还能忍受的痛楚此刻却是无法忍耐,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坠在赵羽成的手背上,有些温热,赵羽成微微抽动了一下手指,“一点儿小伤就怕成这样,真丢本王的脸。”颜沁蕊未等惊慌已被腾空抱起,耳边只有风轻轻的撩唱,不由的搂紧赵羽成的脖颈,他交颈的领口有着繁复的花纹,还潜着那一丝幽幽的熏香,她只是低垂着头,收起了眼泪,像是做错了事,不敢造次更是不敢言语。这一番路程有些远,沿路返回天际已渲着绯红的霞色,她就轻轻的靠在赵羽成的怀里,偷偷的赏看着夕阳下的四邑,她的心头却是暖的,虽然这里是北地雪原。“本王让你在近处走动,怎的竟出了四邑城,难道你不知道关卡外便是狄南么?”直至看到城门,赵羽成才开口,亦如往常的清冷,颜沁蕊听闻也没有反驳,“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本不该骑马的。”耳边轻柔的气息拂过,是赵羽成叹着气,“她又欺负你了吧。”原来王爷都知道,她拼命的摇着头,“怨不得旁人,是奴婢太软弱了。”“再忍耐一下她就会离开的……”她不禁回过头看着他俊秀的面庞,夕阳下如此棱角分明,那剑眉长眸也镀上了金光,王爷是在安慰她吗……***“王爷……”赵羽成在门外一站立一个多时辰,直至暮色渐临。他寻声望去,便见沈妍儿怯怯诺诺的身影躲在暗处,他不去看她,只是挑拨着眼前的那盏花灯,“沈小姐有何事?”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襟,满是褶皱,那原本高傲的眼神此刻无比暗沉,“我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赵羽成齿间哼笑一声,瞬间射出无尽的冰冷,“不过是个奴才,小姐费心了,没那个必要。”“我没有别的意思。”沈妍儿向门边凑着身子,很不安的向虚掩的门扉里望去。“没听到本王的话么!”赵羽成突如其来的厉声,令沈妍儿打了个冷颤,若不是如此,沈妍儿早已忘记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大梁国的王爷,并不是可以在他面前随心所欲的男人,她忽然发觉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没多想噗通一声跪在赵羽成的面前,大红的缨穗耳坠不安的摇曳,她眼中噙满了泪水,“王爷……”幽深漆黑的夜,她看不清那张日日思念的面庞,十几年来第一次生出了恐惧。“这茫茫雪原不适合小姐,还是快快回陌都去吧。”沈妍儿看着他进了门里,颤颤抖抖的从地上站起,她为何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懂他。 第34章 你后悔么 这一年,刚过了腊八,南王华美的仪仗便回到了四邑城内。这一年,南寰王府的众人炸开了锅。据说,那个贴身侍女颜沁蕊是被南王抱着进府的。据说,四邑城及周边城镇的名医全部聚集在驿站里,等待随时的召见。南王府的玫瑰苑一如既往的瑰丽,整苑馥郁的芳香冲散了让人拘谨的气息。那一处楼阁正虚掩着窗扉,默默的注视着苑内的一切。渐渐听到有人上了阁楼,赵羽成才坐在椅上,围上那烫金手炉,闭目冥思。“王爷,所有的大夫都来过了。”“情况怎样。”“恐有遗症。”恐有遗症……赵羽成眼前不禁浮现出清清月华下那纤细的腰身,覆着广袖薄衫翩翩起舞,若是舞姿示众,定是会惊艳世人,那晚他见她痴迷沉醉的眼眸便可知颜沁蕊是何等的嗜爱习舞,若是真有遗症,她一定很难过吧.他抬起眼帘,李钟未提剑俯首站在面前,他心里竟有些酸涩,“想一想从前的事,本王便觉得愧对颜家,如今她若再如此,本王更是彻夜难眠了。”年幼时的他对宫廷中发生的事并不在意,可自从母妃出事,他又来到四邑之后,才慢慢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情形,当年掖庭宫外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奴才竟是颜家之后,而颜家却是母妃一党中最早被肃清的一门,自此之后,唐家便顺了尚书左丞的官位,直到如今成为尚书左仆射,更是太子太师。“王爷不必如此,这天下纷争必定是有所牺牲,王爷不要让这些性命白白葬送就好。”是啊,这是天下纷争,不管他愿不愿意去争这个天下,他终归是被作为宿敌的,“李钟,何时能回到陌都……本王没把握。”“王爷,我们没有退路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赵羽成的眸中竟闪过一丝黯淡,“你后悔么?”面前的人不由的轻咳几声,“后悔不过也是条死路。”赵羽成听闻,嘴角不由的浮上笑意,说的对,后悔也不过是条死路,他赵羽成不该这般犹犹豫豫,只有重新回到陌都,所有的人才能活着。直到更声起,府内上灯,赵羽成看着苑内燃起橘黄的灯火,才转身下了楼阁……颜沁蕊盖着厚厚的被褥,已不记得营地的寒天腊月,还是王府惬意,这里永远煦暖如初,待大夫都走后,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他们逐一的把脉号诊查验伤口,虽不说什么,但她都明白,腿里的荆刺怕是无法取出了,想着眼眶也有些微红。“那个沈家小姐就这样溜回去了?要是我在,定是要掌她的嘴,害你不知何时才能痊愈。”阿丝端过刚刚熬好的汤药递给颜沁蕊,也是一心的不满。她听闻,却是努力的笑着,伤口还有些隐隐的痛,幸好已无大碍,“她是千金小姐,定是任性些的。”“沈妍儿一门心思削尖脑袋要嫁进王府,还没见过这样的千金小姐。” 第35章 违背誓言的人 原来,大家都知道沈妍儿对王爷的心意,她纤弱的手指在碗缘婆娑,瓷上凹凸的花纹浅浅的印在指腹上。屋内那般安静,只有隆隆的火声。“沁蕊,你要好好的照顾王爷,若是能跟了王爷……最好。”颜沁蕊倏地抬起头,却见阿丝的眼眶微红,还有着点点闪烁,“阿丝姐……”“在陌都时,我答应过王爷一辈子不离开他,可如今却要嫁人了,只要一想起来便愧疚。”阿丝无法忘记南王独自徘徊在偏殿甬道上的身影,那般落寞,那般脆弱,却又不让人轻易的触碰。她只能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远远的陪他看尽皇宫的落日夕阳,远远的看尽花开花落,“即使所有的人都离开王爷,阿丝也不会。”她犹记得赵羽成转身显出的复杂眼神,许久沉默的他才露出微笑,“好,阿丝说到就要做到。”可如今,她竟是第一个违背誓言的人。颜沁蕊紧紧握着阿丝的手,阿丝微微的战栗,那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的坠下……***再有几日便是除夕了,府里上上下下已有了年味,花坊的侍从在廊庭旁摆满了杜鹃,白如雪绯如霞,大团大团的肆意开着,崭新的纱灯透着幽幽的火光映在阑下的湖水中,微微的涟漪旁是一盏盏游走的荷花灯。赵羽成丝毫没有睡意,外面一片的繁华似锦,而地牢里依旧是阴潮黑暗,手中举着火把,提着衣襟一级一级的向下而去,声响回荡在地牢中,叠叠不休。还是那个人呆过的监牢,他俯首而立,火光舔舐着黑暗,那人的光华早已不在,像死尸般静静的躺在木板上。赵羽成对身后紧紧跟随的暗卫问道,“他一直都是如此吗?”“回王爷,一直如此。”赵羽成又向前探了探火把,却还是未能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他也便不再勉强,心头不由阴云密布,情况果真不妙。出了地牢,门外小杜子举着灯笼恭候许久,抬头眺望,纵然再华丽的火光依旧遮不住夜的黑暗,他心头一紧,“到府外驿馆。”赵羽成的忽然造访,让还未离去的吴太医受宠若惊,他早就听闻北地雪原的紫衣王者,可如今跪在赵羽成的脚下,他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瞥见深紫的衣角轻盈翻卷。“令尊的身体可好?”沉稳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太医不由的战栗,“回……回王爷,家父身体安好。”赵羽成听闻只是哼笑了几声,“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本王府上有刚从雪山上采摘下的七品红莲,原本是要赏给吴太医的。”七品红莲!吴太医苦苦寻找来延续吴父性命的药材竟然在南王府上,一时间只悔恨自己的言不由衷,更加对赵羽成胆战心惊。“吴太医是想要知道令兄的死因才进入太医院的吧,如此算来已有四五个年头,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到,不会懊恼么?其实,你想知道当时的来龙去脉并不难。” 第36章 就这样陪着王爷 烛光下,吴太医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见那英俊无暇的侧脸,还有嘴角微微弯起的弧线。他瞬间明白了,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王爷需要微臣怎么做。”“只是到府上小住几天而已。”吴太医顺从的上了马车,赵羽成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幸好有为颜沁蕊看病为借口,否则以吴太医的谨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四邑的,有了吴家的医术,地牢里的那个人就有救了。回到府上,已过了丑时,他的困意也渐渐袭来,却见卧寝里那明黄的灯火,这时又是谁在他的房间。疑惑中推开房门,却见颜沁蕊用手支着头打着瞌睡。他重重的咳着,总算惊醒了她。颜沁蕊扶着榻沿站起,拍了拍有些绯红的脸颊,“王爷回来了?”他“嗯”了一声,颜沁蕊想要服侍他,可腿脚不灵便,还未走到赵羽成的身侧,他已脱去了外衫,她怏怏的站在一旁抿着双唇,有些尴尬。“本王让你歇着,为何不听令?”赵羽成不由的看向她的身下,水绿的罗裙遮掩了受伤的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是奴婢歇着,谁来伺候王爷。”听她这么说,赵羽成便不再责怪什么,只是轻轻的掉转身,说了句“臭丫头,你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腿脚不灵便,做什么都跟不上赵羽成的步伐,可阿丝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眼眶忽然有些红,“即使什么都做不了,奴婢就这样陪着王爷也好。”赵羽成回转身,见她揪扯这手中的丝帕,竟又不由的心悸,他没有多想便把颜沁蕊横抱在怀中。“啊……!”颜沁蕊有些惊慌,还有些羞涩,在营地时就是这样子的抱着她,赵羽成身上的香味让她不由的心醉。仿若飞上了云端,身子也飘在了九天之外。赵羽成轻轻的把她放在桌前的软椅上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展开白皙的绢纸,颜沁蕊还未回过神,双手捂着胸口喘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研磨。”颜沁蕊恍然大悟,羞红了脸颊,忙提起衣袖小心的研磨着,乌黑的墨汁在砚台里变得浓稠,赵羽成拿笔伸臂而来,两个手背不经意的触碰着,传至二人的手心,她感觉到无法接近的冰凉,而流入赵羽成心田的却是浅浅的温暖。他怔了一下便把手移开,那一排排恢宏之气的草书跃然纸上。可颜沁蕊却忘记了研磨,王爷的手……怎么会是冰冷的。那字好似游龙戏凤,颜沁蕊虽然识字但有些也不认得,直到赵羽成提笔而起,她依旧痴痴的看着。“你会写字吗?”赵羽成见她那副模样,不由的问了一句。颜沁蕊笑着点点头,却倏地神色黯淡,恍惚间又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没有提笔了,想一想多半已是忘记。在她眼里,写出漂亮的字才算做会写。赵羽成从笔架上挑选了一只小巧的毛笔递于颜沁蕊的手上,“写给本王看看。”她紧紧的捏着手上的毛笔,却是憋红了面颊,看着柔软服帖的笔尖竟不知如何下笔,“奴婢还是伺候王爷写吧。” 第37章 没有本王允许 话音刚落便见赵羽成深邃的眼眸,她知道自己又违令了,只觉头皮发麻,面前已铺好崭新的绢纸,她狠了狠心下笔写了几个字,慌忙把毛笔投进了笔洗里。赵羽成看着,“王爷吉祥”,这四个字歪歪扭扭的挤在纸的一角,像极了受气包,这写出来的字倒是与她本人有几分相像,他竟然笑出了声,“确实是写的不怎么样。”他把自己手中的那一只又递给颜沁蕊,宽厚的手掌包裹着那纤细瘦弱的手,颜沁蕊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着,赵羽成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边写边说着,“回去和阿丝学学,本王的侍女中,你的字是头一个不能入眼的。”炙热的气息伏在脸上,耳边只剩下赵羽成轻柔的话语,刚才他的手还是冰凉的,怎么此刻却又温暖炙热,她无措的低下头看着,“花颜缀上锦绣,云雨断却山河,万千里平川空叹,寂岁绿了阑干,红了枝头……”这是一排端正的小楷,带着几分娟秀。她心头默默的念,竟生出一丝丝的凄凉。“这诗……好冷。”赵羽成骤停,看着那双戚戚然的水瞳,“你能读得懂?”颜沁蕊依旧是抿着双唇,轻轻的摇着头,“虽不是很懂,但默默的念出来,便觉得有些怅然。”,那一排小诗在眼前铺就成一副山水画,她忽的抬起头,露出春晖般的笑意,“奴婢喜欢这一句。”赵羽成顺着手指而望,是那句“寂岁绿了阑干,红了枝头”。这不过是他随笔写的罢了,她竟然喜欢如此韵调的诗句,一时间有些茫茫然。颜沁蕊却忽然有了兴致,小心翼翼的握着笔身,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不多时纸上便满满登登,却都是“颜沁蕊”这三个字,却也只有这三个字入了赵羽成的眼……匹噗的火烛声时而蹦出,随之便是一阵暗过一阵的灯明,颜沁蕊想去剪烛花,却又是被赵雨成抱起,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轻轻的揽着他的脖颈,赵羽成就这样抱着她出了房门,走在花丛彩灯间,她竟然有些贪恋他的拥抱,还有那双宽阔厚实的手掌。漆黑的夜空又降起了飞雪,只是扬起细小的雪粒,静落无声,身侧是惊慌无措的侍从纷纷下跪,引得一片窸窣。她不敢去看,或许/明日又将处于猜忌与嘲讽的风口浪尖,不过此时此刻她宁愿如此沉沦。“没有本王允许,今后不得出玫瑰苑半步。”那话语既严肃又冰冷,可颜沁蕊心头却是暖的,“可是奴婢想要伺候王爷。”“还敢违令?伺候本王?如今本王还要服侍你这个臭丫头呢。”她不再反驳,只是稍稍挂起唇角,抬起头的一刹那,遥看漆黑之中那些晶莹闪烁,宛若天上的繁星,坠落在如此安静美好的夜晚,她稍稍的侧过脸,却见假山一角那抹艳粉的颜色,黑暗中如此的艳丽夺目,她不由的攥紧了拳头,低着头烧红了面颊不敢再看。 第38章 赏 那假山后的人……定是环儿吧,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些不安。王爷走了已经有一个时辰,可颜沁蕊还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中,时而羞涩,时而失落,团抱着被褥却是一言不发。夜已至深,阿丝吹灭了火烛,两人并排躺下,可却丝毫没有睡意。“在想什么呢,沁蕊?”阿丝轻轻的牵过她的手,见她眸中依旧那般明亮,不由的问了一句。“王爷丑时总是睡不着的,醒来会要茶喝,我不在该怎么办才好,可为什么王爷也不让阿丝姐服侍呢……”原是因为这个,阿丝的眸中有些暗沉,想必王爷知道她要成亲了,所以怕旁的人闲言闲语才不让她再进卧房了吧,王爷什么都没有说,却是把该做的都做了,阿丝这样想着,眼眶又有些红了,“别担心,小杜子向来在外面守着,你要好好的调养,也好尽快服侍王爷,我看的出来,王爷很在意你的。”颜沁蕊这样听着,内心却是波澜不定,“想一想不管是在陌都还是四邑,我终究不过是个奴才,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其余的……都是些妄想罢了,还不如安分守己……断了那份念头。”阿丝回转头,却见那一行晶莹的泪水顺颊而下湿了香枕,自从表小姐死后,王爷还未对谁如此上心,不论是府上的娘娘,或是小主,亦或是普通的侍女,她跟在他身侧多年,又怎会不明白,王爷做的这些事早已逾越了他往日的常理,颜沁蕊胆怯的爱慕着,他不经意的在心尖也留下了位置,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情形——王爷不再孑然,有那个可以与之牵手一生的女子。她用手抹去颜沁蕊的泪痕,“人生漫漫,你又怎知会一生为奴。”人生漫漫……颜沁蕊无法想象在她这漫漫的一生中,竟会邂逅如此的俊逸少年。她更不会想到,在那往后如花般的韶华中,所遇见的一季又一季的花开花落。转眼间,便是除夕。即使再拘谨的王府,这一日也沾了许多喜庆,赵羽成坐在正席之上,看着冲天而起的焰火,心中却是无法释然,又一年了,这北地茫茫的积雪,再有几个月便消融殆尽,想着不由的举起金樽仰头而尽。席下的静晨只是拘谨的坐着,不吃不喝,更不去赏看焰火,手中那一块丝帕早已搅得凌乱,尽管是南王的妃子,也是有日子没见过王爷了,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有那支牡丹金钗光彩夺目。环儿稚嫩的面庞贴着花黄,桃红的衣裳衬在纱衣里,映的面上一片红润,她时不时的仰起头不经意的看向正席,只希望他能够抬起头看她一眼。徐公公站在身侧,稍稍提醒着赵羽成,“王爷,今日是喜庆之日,喝醉了不大好,算一算时辰,陌都的圣旨怕是要到了。”赏赐的圣旨……他不由的捏紧了金樽,那赏赐不过是成箱的黄金,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丝竹之乐从未停歇,伴着纷飞的雪花,倒是一副祥瑞,“现在什么时辰?”“再有一炷香便是子时。”再有一炷香……便是天赐二十三年了,透过闪着金光的酒樽,席下的众人已看不清容颜,只是红红绿绿的人影绰绰,半晌他才说了句“赏”。颜沁蕊穿了崭新的衣裙,淡青的长裙绣满了百花图,她有些爱不释手,不停的婆娑着,裙上的针脚细密,丝线一针搭着一针,应是梁南水乡的绣法,嬷嬷说是给娘娘小主采买多出的,王爷知晓后便叫人为她裁了衣,她坐也不敢坐,生怕起了褶。“蕊姐姐,王爷的赏赐下来了,府上的一人一两银子,姐姐可是和嬷嬷的赏银一样多,有三两呢!”小杜子怕是得了赏就跑了回来。颜沁蕊在玫瑰苑憋了好几日,终是可以在府上走动了,她却只是在卧房等着赵羽成。“你不用服侍王爷吗?怎么一个人就跑回来了?”看着小杜子气喘吁吁,她随口问了句。“哦,我是来告诉姐姐一句,今夜王爷要在静妃娘娘那儿安寝,您也早点儿回去歇息吧。”原来……是这样,她挤出一丝笑,“不要紧,我就在这儿歇了,你快去服侍吧。”小杜子答应了一声便跑开了,却没跑几步又扒在门上探进了脑袋,“蕊姐姐,这大过年的,我也说上几句吉祥话,愿姐姐早日做上主子,小杜子愿伺候您一辈子。”颜沁蕊一听羞红了脸,她推开排窗,窗外一盆盆的花团锦簇,都说王爷的心里有她,可这是真的么……不管怎样,她的心里终是装着王爷的。 第39章 特别的东西赏给你 过了子时,一番热闹也就作罢。侍从们得了赏,各个都喜逐颜开,每一处院落只留了一两人执守,其余的也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守岁,隐隐的从门里还可听见嬉笑声。依栏堂的门外也摆满了绯红的杜鹃和海棠,风还是有些凌烈,回旋着吹过,便坠了一地的落花,门口那盏簇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让人不禁浮上念想。原本清素的内室换上了暖色的帘帐,赵羽成斜斜的靠在榻上,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在冥思。室内点着他惯用的香料,可不知为何,静晨只觉得汗毛竖起难以忍受。她双手环臂,长发瀑在脑后,因刚沐浴过,发梢还有微微的潮气,滴漏声声入耳,不紧不慢,就这样悄悄流逝着。静晨倾身坐在堂前的椅上,赵羽成的衣襟有些散乱,交颈的领口敞开,只见那缟白的亵衣,她低垂着头,时不时的揪扯着发尾,直拽的生疼也不停下。侍女已剪了几次烛花,只有烛泪安静的滩在壁上,一滴,一滴,最终连成线。帘帐外脚步声渐近,赵羽成轻轻的抬眸,来人是小杜子,小杜子看了一眼静晨便来到赵羽成的身侧,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于他,赵羽成接过,小杜子躬身退出门外。那丝笑意又浮上嘴角,他坐起理了理散落的宽服,静晨倏地站起,双手颤抖的扶着椅缘。赵羽成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直到触上那丝滑的衣衫,还能感觉到她丝丝的战栗。赵羽成伸出指腹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着,凝脂朱唇,黛眉水瞳,他未曾想那粗矿的昭武校尉竟也生得如此的女儿,“倒是一副好模样,只可惜做本王的妃子……还差了那么几分。”静晨抑制不住的恐惧,脚下一软身子瞬间滑落在地,“臣妾该做的都做了……”话音未落,却只听得几声浅笑,“陌都的圣旨来时,想必让静妃失望了吧。”她听闻,一脸的局促与惊恐,赵羽成俯瞰着花容失色的妃子,心如静水再无波澜,他松开五指,泛黄的宣纸摊在衣襟上,她只看了一眼,便知此劫难逃。“你来四邑之前就应知道,若无王令,即便是飞花柳絮也是出不去的,更何况是一封含着藏头诗的家书。”他回转身,重新坐回榻上。时间仿若骤止,气息凝重而又让人生畏,外面更声又起,正是丑时,小杜子推开门,踱着步轻声走到静晨的眼前。“又是新年伊始,本王迟迟没有给静妃赏赐……是因为有特别的东西要赏给你。”赵羽成长吁一口,果然他还是不喜欢依栏堂的气息。小杜子放下手中的锦盒跟着赵羽成退了出去,静晨不敢哭,正月里的怕王爷说她晦气。那锦盒很小巧,镂空雕着交颈之鸳,见人都走了,静晨捧起锦盒,略有些沉,用手指翻开盒盖,“啊!……”她脑中犹如蜂鸣,锦盒里安放着一只手,割裂处那淋淋的血迹泼洒在盒壁上,食指上还戴着羊脂玉戒,她再也无法忍耐,眼泪簌簌的掉下,她恨自己的草率行事,她恨自己低估了南王,更恨自己害了他 第40章 贬为下等侍女 门里的哭喊声撕裂心肺,赵羽成却是眯起长眸,腰间的玉佩清脆交绊,和着让人沉醉的花香。微风依旧寒凉,夜依旧漆黑,零零星星散落的爆竹声也没有打破这一切。“王爷吉祥。”赵羽成抬眼望去,廊庭的尽头是那含笑娇羞的女子,丑时了,她竟然还守在这里,他没有回答,亦没有停顿,仿若那一阵轻风,吹乱了伊人的心,却又毫不留情的离去。只那紫色深衣的背影,环儿便看的出神,静晨又侍寝了,就连颜沁蕊都可以离他那么近,为何自己却总是连他的气息都抓不到……颜沁蕊点着烛火还未睡去,更声四起,每到此时她便要为赵羽成奉茶,她知道他睡得很浅,就是那小小的更声也会心悸许久,可若听不到更声却又彻夜难眠。依栏堂的静妃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若是王爷醒了喝不到茶该如何是好。静晨又是那样子的性情,想必王爷会不高兴的。她正想的出神,眼前的烛光渐渐模糊成晕,却听到清晰的推门声,她原以为是小杜子,没想到却是王爷,“王爷回来了?”她有些意外,却见赵羽成神色凝重,幸好在小炉上煮着茶汤,汩汩的还冒着热气。端到赵羽成的面前他也没有喝,赵羽成只是斜靠在椅上便睡去了,颜沁蕊为他盖上薄被便退出门外。小杜子还守在门边,颜沁蕊上前拉过他的手,塞给他几块碎银,小杜子有些吃惊,“蕊姐姐,小杜子怎能拿你的钱呢。”颜沁蕊看着他的模样,不过十二三岁,彷佛又看到了弟弟星辰,“拿着吧,新年了,讨个好兆头。”小杜子不再推脱,喜滋滋的揣入怀中,“蕊姐姐就是这般好。”她嘴角浮上笑意,俯下身子,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埋入盆中。小杜子看着她腿脚不灵便,方想起了一些事,“蕊姐姐可知道军营里那匹栗马是谁的吗?”颜沁蕊直起身子,拍着手上的浮土,却见小杜子一脸的神秘,她摇摇头却是无从知晓。“那栗马是表小姐的坐骑,自表小姐死后,谁都没有骑过呢。”表小姐……竟然是表小姐的。她回头望了望卧房,橘黄的灯光掩映出斑斑斜影,“莫要再提了,王爷听到怕是又要罚你了。”小杜子听闻不由的吐了吐舌头,颜沁蕊倚上阑干,夜幕渐渐退去,天际已浮上那一丝亮白,新年就这样到了,她竟是头一次觉得欢喜,听说四邑的夏季十分美,那景致是陌都都不曾所见的。她很期待,期待去看看被积雪掩藏下的这个世界。远远的便见嬷嬷而来,颜沁蕊欠着身子行礼,嬷嬷就站在门外,“王爷,静妃娘娘那边……”“降了她的份位,贬为下等侍女,剩下的事嬷嬷看着办吧。”浑厚的男声穿破门板,生生的刺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王嬷嬷一怔,却也领命而去。只剩下不知所以的颜沁蕊,她想不明白,昨日静妃才侍寝,今日就降了位。 第41章 用人作肥 古人云:一候桐始华;二候田鼠化为鹌;三候虹始见。说的便是这清明时节。依旧有飞雪,偶尔和着星点的雨水,已无冬日里那般的寒冷。虽说四邑季节交替不过一夜之间,但薄薄的浅雪下,依稀可见冒出绿尖的嫩芽。一切就是如此无声,待到那热浪涌来融化冰川,才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若不是到了清明,颜沁蕊恐怕早已忘记那个令她恐惧至深的夜晚,该来的都会来,没有一样是唬人的。那一日,乌云密布连着天际,厚沉阴暗,她默默的站在月台上,载着骨灰的小车,一车一车的运来,整齐的安放在那里,乌褐色的罐身,每一罐都沉甸甸,黏在其上的朱色纸条随风翻卷,她原以为再次见到会淡定许多,可那侵入骨髓的悚然还是让她汗毛竖起。“禀王爷,共一百五十三罐,一罐不少。”她欠身复命,却见有些神思恍惚的赵羽成,空地上摆着案几、香炉、贡品。黑线遗留在静燃的香上,他黯然接过,插入香炉,渺渺的青烟渐渐升上天际不见,他撩起衣襟跪于青砖之上,只留下一声闷响。苑内的众人也纷纷跪下,颜沁蕊不知这是为何,只见赵羽成俯身跪拜,他凝重的注视着满园的玫瑰,缓缓的站起身,微风吹拂着他的鬓发,青丝纠缠不休,那朱红的唇角似有微微的抽搐,许久,才向小杜子做了一个手势。“开罐!”罐瓦碰撞之声四起,那一百余罐纷纷启盖,瞬时间氤氲升腾,颜沁蕊看着不由的手心沁出汗水,一罐又一罐的骨灰倒入花坑中,再浇上水便与泥土混成花肥,这便是最丰厚的养料,她看的出神,难怪王府的玫瑰出奇的艳丽,难怪王府的玫瑰出奇的芳香,竟是这样的人祭……“沁蕊,王爷已经走远了。”阿丝扯了扯颜沁蕊的衣袖,她却依旧惘然若失,口中不住的轻喃,“王爷为什么要用人做肥呢,为什么……”“因为这里葬着王爷的母妃……”刹那间,她脑中一阵轰鸣,“王爷的母妃?!”“不错,王爷的母妃便是盛宠一时的枚妃,今日是枚妃的祭日。”阿丝不愿多说,只是看着满苑赤红的玫瑰暗自神伤。王爷的母妃竟然是那个周身散着玫瑰香气的枚妃……她曾听宫里的老人说过,枚妃的容颜宛若九天神女,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却一夜之间骤亡。宫里的揣测很多,但她年纪尚小,也并未在意,现在回想起,也只不过以上的记忆。她不觉有些懊恼,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女,竟然连这些事情都不得而知,心中越发的疑惑,祭奠枚妃为何要用人祭。颜沁蕊翘首而望,远远的只见那一袭紫衣,她赶忙提着衣裙跟了过去。两人默不作声,原本厚重的云层被太阳拨开,千缕万缕的光束从天而降扫走了阴霾,她跟着赵羽成出了府上了马车,一路上亦是无语,直到登上了四邑城的女墙。 第42章 信守承诺 赵羽成手扶青砖,砖身早已出现斑斑痕痕,那是岁月雕琢的印记,他犹记得刚来四邑的那一年,个头还不及这女墙高,惦着脚尖俯瞰着城外的一切,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分不清地,只有刺骨的寒冷。他心中暗暗的在问,难道这便是他要执守一生的地方么?算一算,那时不过十二三岁,却不知何来的胆量谈条件,圣上的眼眸暗淡无光,那是见到母妃的尸身时才流露出的感情,可他知道,除了那目光却不能再给他更多。“成儿,梁南的水乡更适合你,朕赐予你作封地如何?”呵,温溪柔湖如诗如画,一侬细语温柔乡,是个好地方,要不了几年,怕是要在笙歌艳舞中忘却仇恨,从此虚度半生。身子不由的颤抖,腰封那枚玉佩牵绊作响,垂首间安然入了眼帘,日月同辉……母妃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手覆在其上紧紧的攥着,叮叮的清响骤停,他已下了决心,“父皇,还是北地吧,儿臣……可以离母妃近些。”他转身出了殿堂,殿外桂香四溢,花满檐阶。“成儿!”他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他怕又见那满室的游尾雕龙。“既然去了北地,就要信守承诺……”原来至此……圣上早已忘了与母妃的情意,他又何必苦苦纠缠……记忆的闸门打开,流进心田的便是无尽的痛苦,赵羽成回转身不愿再看,却见在旁枉然若失的颜沁蕊,微风轻抚,那绝美的容颜透着无尽的忧伤。“在想什么?”颜沁蕊被吓了一个激灵,双手在裙上婆娑着,“没什么……只是看着王爷如此,奴婢心里也有些郁结。”听她这么说,心湖竟也泛起一丝涟漪,“沁蕊,替本王去做一件事如何。”她倏地抬起头,赵羽成眼眸中的阴霾早已一扫而光……回去的路上,赵羽成挑起车上的竹帘,外面一片喧嚣,临车越过两匹快马,是向王府的方向去了。马蹄声急,原本一言未发的颜沁蕊也忍不住向外探去。小杜子从帘帐外喊着话,“王爷,怕是明前茶到了。”四邑地处极寒,所饮之茶皆是从外而来,这清明还未过,明前茶便已送来,均用雕刻精美的锡罐装好,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送往四邑。“禀王爷,这茶刚炒好便送来了,路上用时十多天,现在饮用正是时候。”掀开罐盖,清香散出,片片如一,碧绿青翠,果然是上等。他随手捻起两三片,“这上等的龙井还是要上等的水来冲泡啊。”颜沁蕊站在一旁听着,却是想起那日假山后单薄的身影,没多想便脱口而出,“环主子那儿有从松针上采下的雪水。”赵羽成抬眸,嘴角透着那丝笑意,“她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如此替她着想。”颜沁蕊知道自己多言,窘得不知所以,他见状依旧笑面,起身把那锡罐递于颜沁蕊手中,“那本王就去那里坐坐好了。”她听闻忙长舒一口。 第43章 见不得不坦诚的人 一路走来,远远的便见暖香阁外跪着恭迎的众人,环儿特意打扮过,依旧是那般光彩照人。走近了才闻到浓浓的玫瑰香,他不由皱起眉中。“环儿给王爷请安。”他亦是没有理会,径直进了暖香阁,环儿不在意,只是羞红了脸颊,喜滋滋的跟了进去。赵羽成在一排长窗前坐定,窗扉大开,正对着碧湖廊庭。颜沁蕊把锡罐递给了身旁的侍女,环儿趁势拽上她的衣袖,“谢谢蕊姐姐了。”窗外鸟语四鸣,清脆婉转,湖上蒸腾一片,隐约间只见喜鸳啄着绿荷,而他只是静静的凝视,凝视着远方。还未等吩咐,滚烫的茶汤已置于桌前,壶嘴缕出青烟,环儿有些拘谨,立在一旁不敢坐,“王爷,请品尝,还有早间妾身做的玫瑰糕,还……还热着呢。赵羽成侧头凝视,环儿触及那目光,瞬间仿若溪水越过烈火,沸腾的心跳无法抑制,他便是如此让她神往的男子,想到自己还是他的女人,越发的情不自禁。“这初雪是你亲自采的么?”赵羽成举起茶盏,杯身绘着应季的桃花,大朵大朵的一直开在杯缘,与那碧绿的茶根交相辉映。“回王爷,是妾身亲自采的,犹记的府内的松柏缀上初雪的模样,在陌都时也未曾遇见。”环儿的声音很好听,可赵羽成的面上扫过一丝烟云,那一日站在阁楼上,他亲眼所见环儿丢掉了采雪的竹筒,“本王最见不得不坦诚的人,懂吗?”绣着金花的广袖下,一双素手只能紧紧的攥着,凉意速起,额上已渗出一层细汗,环儿自知欺骗了赵羽成,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赵羽成只是轻轻的啜饮,边赏看着满园的景致,远远的看见一个纤柔的身影站在廊桥上,手中硕大的扫帚更显得身子单薄,只因那一层水雾便看得不太真切,“那是谁?”屋内的主子奴才早已屏气凝神无人敢应,小杜子跑出去探望,片刻便有了消息,“王爷,是被贬为下等侍女的静晨。”颜沁蕊也不由的抬起了头,排窗遮挡了视线,她看不见廊桥上的那个人,静晨到底做了什么事,可别又牵恼了他,“若是妨碍了王爷的兴致,奴婢便让她避让的远些。”“不用了。”赵羽成不再去看静晨,眼前那盘玫瑰糕做的甚好,他用手指了指,颜沁蕊慌忙夹起一块置于小碟中,他随手拿起象筷,夹了少许放入口中,环儿壮着胆子抬起头,却见他皱起了眉中,又慌忙低下。“你来尝尝。”颜沁蕊夹起一小块,说来这玫瑰糕做的也算是好,入口即化,色香味俱全,只不过不合他的胃口,“环主子,蜜有些多了。”环儿局促的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倒茶。”赵羽成口中甜腻,不觉心头有些烦躁。一旁的侍女吓得直哆嗦,颜沁蕊忙接过茶壶,抬头间却见赵羽成有些难以捉摸的微笑,还未等有其他念想,只走上前几步脚下一绊便向前倾倒。“啊!……”她整个身子便欹在了赵羽成的怀中,哗啦一声碎响,地上只见升腾的雾气。 第44章 押进地牢 那一壶滚烫的茶汤竟全数泼在了赵羽成的衣襟上,他的手背早已烫红大片,颜沁蕊的衣衫上也满是水渍,袖缘还滴滴答答的坠着水珠。“啪”的一声大掌掴在雪白的面上,只留下殷红通紫的指痕,她没有求饶亦没有辩解,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去看他只是静静的等候发落。“狗奴才,待在本王身边这么久竟然还是没长进。”她彷佛没有听到,一地的狼籍,可惜了那从水乡快马加鞭送来的明前茶,口中只是轻喃,“奴婢……知罪。”“押进地牢。”地牢……原是这个地方。上来两三侍从便要上手擒她,颜沁蕊只是挥了挥手,“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出了门,经过排窗下,不经意的一瞥,那只掌掴的手掌早已蜷缩着,腕上露出青筋,一瞬间她竟释然了,他的心里……是有她的。看着一行人走远,他也没了喝茶的心思。滚烫的茶水透过一层层的衣衫侵入,有些生疼,前襟上还有未掉落的茶根,“走吧。”“妾身恭送王爷。”环儿欠着身子作揖。赵羽成经过她的身侧,那玫瑰香气时隐时现,不快又上了心头,“难道不知道么?府上的人是禁用玫瑰香的。”“是……妾……妾身马上换掉。”一直送到了门边,看着赵羽成走远了,环儿竟然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刚才……她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王爷伸脚绊了颜沁蕊……赵羽成在长廊上闲走,也不去管身上的水渍,手扶上阑干,脚下大团大团的锦鲤随着人影翻涌而上,片片鱼鳞闪着金光竟有些刺目,他的手心发麻,还有她的温热,刚才下手有些狠了,毕竟是个女儿家,万一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她定是要恨他的。“王爷,快回去换件衣裳吧,风大小心受凉。”小杜子见他在风口处徘徊,忙劝了一句。赵羽成抬起头,远远的廊桥上那个身影还在,他不由的眯起长眸,“小杜子,把那个侍女赏给暖香阁的主子调教。”***颜沁蕊又一次的被推入了地牢,一如既往的漆黑,一如既往的潮湿昏暗。还是她呆过的牢笼,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原本透进的一丝光亮瞬间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火把,还有时断时续的匹噗声。押她进来的人都已经走了,颜沁蕊这才觉得身上湿潮难耐,那一壶滚烫的水泼下,罗裙已湿了大半。覆手上前拍了拍便不再在意,她从袖中摸出一枚钥匙,喀嗒的开锁声在地牢中回荡,沉笨的锁链坠了一地,她提着衣裙出了牢门,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一声不绝于耳。她小心的走在牢房间,时不时的向里张望,终在靠东边的一间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找到了!她没有多想便打开了牢门,走进去却还是昏暗的看不清楚,桌上散放着几根蜡烛,用火舌子点燃,原来那床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衣衫破旧惨不忍睹,长乱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好像早已死去多时。 第45章 本王只能相信你 在四邑城的女墙上,赵羽成曾对她说,“阿丝出嫁后便不再是本王的人,徐公公和嬷嬷年事已高,该是安详晚年之时。王府众目之下,本王只能相信你了。”心头只剩下感动于欣喜,王爷竟是如此的看重她,“王爷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替我去照顾一个人,直到他离开大梁,本王会送你到他身边,这件事关乎王府的存亡,切记要谨慎,外人不可知晓。”她没有多问,只是记下了此事,没想到王爷竟然在旁人面前演了一出戏,一出只有她明白的戏。“大人……”她探着身子,轻声的唤着。死一般的静寂。“大人……奴婢是王爷派来伺候您的……”依旧是死一般的静寂。“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颜沁蕊不再问他,再问也是无济于事,她直起身子俯瞰着身旁的人,不由的掩着口鼻咳了几声,窒息的味道飘散在空中,久久无法散去,她心中生出几分恐惧,难道……他真的死了?!壮着胆子伸手撩拨开那人面上的乱发。啊!这……这男人分明是掳她离开四邑的人!眼前不禁浮现出他那时的模样,放浪不羁的装束下是无法掩藏的高贵,总是带着那般狡黠的笑容,怎么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俊美的容颜已不在,脏乱的发丝下只剩下一双呆滞无光的眼眸。颜沁蕊头皮发麻,脑中嗡嗡作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不是已经离开大梁了吗?他是蛮夷,看样子还是王爷的敌人,怎就会在王府躲藏。思绪杂乱无法理清,就这样在地上坐了许久,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余光扫过床上的男子,不由的皱起黛眉。本王只能相信你了……耳边还在萦绕王爷说过的话,王爷如此信任她,自己怎能如此不争气,颜沁蕊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草席上站起,这地牢平日里都是赵羽成的暗卫执守,没赵羽成的口令,旁的人也是无法进入的,倒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而大夫只能保他性命,若是没有女子前来照料定是无法痊愈。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切,颜沁蕊打了热水,他身上如此污秽定是要清理干净才行,她硬着头皮走近,才发觉凌乱的衣衫早已和身子粘连在了一起,无奈只得用剪刀把衣服剪碎了。方才靠近,手上那把剪刀便被掀翻在地,他果真还活着,“大人,奴婢要给您更衣。”男子口中轻喃,她听不清楚,“您说什么。”男子还在努力的说着,浑身颤抖,她撞着胆子把耳伏在他的口处,依依呀呀中只听清那一个字——滚。“你……”颜沁蕊抬起头,撞上那怒挣的眸子,一时间发不上脾气。“滚……滚……”这声音……好熟悉,像极了上次在地牢里与她搭话的男子。男子低声的咆哮,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野兽,动弹不得,愤怒却一触即发。颜沁蕊心头有些不快,若不是王爷的命令,她拼死也不会伺候这随意掳走良家妇女的男人。她置气似的坐在木桌前不去看他,心里却是多了十二分的烦闷。 第46章 本王定是不饶你 “呼伦纪!本王把贴身侍女都让给你用了,竟然还是如此模样!”牢门外是叠叠的脚步声,是王爷!颜沁蕊一阵欢喜,原本无措的心也安定下来,“王爷。”赵羽成进了地牢,幽深昏暗的空间里,那双狭长的眸子折射出异乎寻常的光芒,他走上前,攥紧呼伦纪的衣领,干瘪的男人一下子被提起,愤怒从齿间蹦出,“本王在你身上下了多少赌注,你若轻易的死了,本王定是不饶你!”呼伦纪看着赵羽成恼羞成怒的模样,脸上抽搐着挂起一丝笑,可在颜沁蕊看来,那笑中带着过多的苦涩与伤悲,他颤抖的回应着,“救活我又怎样……现在的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赵羽成松开拳头,呼伦纪如同一盘沙散落在木板做成的床上,“听着,尽快好起来。然后找你的仇人去报仇,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本王。”他留下这番话便离去了,呼伦纪果然不再吵闹,颜沁蕊重新拾起剪刀剪破衣衫,原来衣物是与伤口粘连在了一起,每扯下一块便会撕裂一处伤口,带着血丝的伤口触目惊心。可呼伦纪竟然没哼一声。“很疼吧,我会轻些的。”不知为何,原本的恐惧消失了,剩下的便是厌恶和一点点的怜悯,一想起他是林中的那伙人,便无法对他恭敬。呼伦纪还是一言未发,任凭颜沁蕊收拾。她本想着为他清洗身子,可伤口太多,有些还翻出长好的新肉,无奈也只得作罢。勉勉强强换了干净的衣衫便已累得额上全是汗。“给你擦擦脸。”温热的绢布敷在脸上洗去了污垢,也显出了他原本的模样,还是那般英俊,缺少了那日的狡黠与让人不安的气息。他身材高大,却是有些单薄,想必是受了伤的缘故,颜沁蕊擦了擦额上的汗,抬眼间却见呼伦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本想瞪他一眼,却还是没忍心,只是移开了目光。可她弯弯的眼眸却像是一汪清泉,流入了他干涸的心脏,“艾玛……”艾玛,那应当是个女人的名字吧,从他的口中叫出,竟带着淡淡的忧伤,她为呼伦纪擦着手,心口竟有一丝的酸疼,“好好养病,不久就能见到你的艾玛了。”话音未落,她便被猛然推倒在地,她低声呻吟着,额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又伤到了旧疾。这个男人怎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她挣扎着站起,心中那一点点的怜悯也消失了,“像你这样的人,世上少一个便安宁一分,枉王爷这般待你。”“滚……你给我滚……”她也来了火气,端着水盆一瘸一拐的锁上牢门出去了。呼伦纪躺在木板上流出了晶莹的泪水,火烛已成泪,摊在桌上,牢里仅有的光亮消逝,又恢复了往常的黑暗,如墨的漆黑无情的舔舐着他的伤口,身上的疼远不及心中的一道道伤口,这个侍女的眼眸像极了艾玛,可是他的艾玛已经…… 第47章 什么也不记得了 滚热的茶汤在炉火上冒着热气,颜沁蕊小心翼翼的端下,倒入单耳白玉做的仙桃杯,递到了赵羽成的面前,“王爷,白日的茶可惜了,奴婢又泡了一壶,您尝尝。”原本她要一直呆在地牢里服侍呼伦纪,可颜沁蕊放心不下赵羽成,便趁着晚间从暗道回到了卧房。赵羽成放下手中的书,见她嘴角挂着笑意,心中竟多了一丝牵绊,“还疼么?”“王爷……指的什么……”看来,她没有放在心上,脸颊已不再肿胀,他垂首间不经意的笑了笑,“罢了。”龙井的味道果然是茶中极品,在暖香阁时心思全然不在茶上,竟喝不出什么滋味,现在慢慢的品,才觉出些惬意。颜沁蕊为他续着茶,赵羽成不禁端望着,白皙透红的面颊,一双弯月的亮眸总是带着脉脉含情,又有谁会想到她是六七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听说你来自梁南水乡。”颜沁蕊点点头,“是,可如今已离开多年,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记得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她摇摇头,那漆黑的夜晚久久的封存在记忆里,若是可以,她永远都不愿回想,“忤逆朝廷,结党营私,玩忽职守,还有很多托辞,奴婢记不清了。”赵羽成从鼻间哼笑着,颜沁蕊有些不明白,“奴婢有什么说的不对吗?”“那是灭门的仇恨,怎能就此忘了……”沸热散出,白玉做的茶壶端着有些烫手,可她没有放下,直烫的手生疼,“找谁报仇呢……那可是忤逆朝廷之罪,奴婢当时虽还年幼但也是知道的,本是池潢之争,这仇恨是自找的罢了。”他有些惊讶,惊讶她这般的淡定自若,“难道你就不想为颜家洗去罪名吗?”“这又有何用,如今颜家只剩下奴婢和弟弟二人,弟弟又是个废人,奴婢什么都不想,奴婢只想和弟弟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这愿望是多么的奢侈,他们本是一样沦落的人,为何心境会如此的大相径庭,那一排长窗下净无一物,赵羽成信手推开,只携进一阵轻风,袭了仙鹤烛台上的明火,“只有醒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啊。”颜沁蕊听得不真切,“王爷说的什么?”赵羽成覆手关上窗扉,桌前的宣纸不再沙沙的翻卷,只剩下一丝凉意,“没什么……”即使暗道有灯火,颜沁蕊还是会不由的心悸,手中乌漆雕百果图的两层食盒略微有些沉,拖着扭伤的脚,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重新回到地牢。呼伦纪还是那副模样,她不愿与他说话,只从食盒中端出熬好的粥,听王爷说,呼伦纪很少吃东西,大多是暗卫把饭菜灌到他的嘴里的,所以原本魁梧的身材现在也消瘦的不成样子。把盛满粥的瓷勺置于嘴边,他却是不张口,原来只觉得伺候王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颜沁蕊没想到他才是最难伺候的,“我不计前嫌的来服侍你,多少要吃一点吧。”没有回应,甚至连拒绝都没有。 第48章 想去的地方 颜沁蕊知道他不过是想绝食而死,“到底有什么仇恨至于舍弃性命,若真死了,便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颜沁蕊的话语与梦中女子的唉呼混在一起,又交织成多少不堪的画面。呼伦纪闭上眼眸,面前是那薄暮渐启缕缕硝烟的场面,雾蒙蒙的原野上只剩下焚烧成灰迹的王旗,横七竖八的尸身下汇聚成一片血的汪洋。着了洁白圣袍的女子端坐在一方青石之上,微晨中沐浴着一丝淡浅的华光,落雪萧瑟,只听空中弥散的天籁之音,百转千回低声浅吟,柔美的曲调却撞破他冰冷的心,就那样落魄的奔向她,以至于丢弃手中沾满血污的剑柄。近了,她如往常般微笑,洁白的衣襟上洒满血珠,开成一朵朵妖冶的花,留给他的却是最深情的眼眸。王……要活下去,替我和未出世的锦报仇。艾玛……颜沁蕊见他眼角滑过的泪水,头一次见男人落泪,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掏出袖中的丝帕为他擦干,手腕却被呼伦纪轻轻的扼住,她一惊却是不忍抽回,只任他攥着。过了许久他都不愿放开,颜沁蕊的手腕有些发麻,“还是吃些东西吧,快点好起来,才能回到你想去的地方。”他睁开眼眸,口唇有些干涩,“想去的地方……”“对,回到关外去,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呼伦纪一脸的疑惑,“你怎知我在关外?……”颜沁蕊惊愕,看来他的脑子也伤到了,“忘了吗?四邑城外的杨树林,若不是王爷,我早就被你掳去了。”呼伦纪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一时黯淡一时闪烁,颜沁蕊只是吹着那碗还有些滚烫的粥,“你我两看相厌,还不如快点好起来,早早的都能解脱。”“我要见赵羽成。”昏暗的眼眸透过一丝坚毅,皱起的眉中犹如山峦叠嶂。“那先喝了这碗粥,我便去请王爷。”“你个臭丫头!我要见赵羽成!”他又低声嘶吼着,拼尽了全力。颜沁蕊不寒而栗,这样的男人是如此可怕,即使生命剩下最后一丝痕迹,也会带来震动天地的雷鸣。即使暗道有灯火,颜沁蕊还是会不由的心悸,手中乌漆雕百果图的两层食盒略微有些沉,拖着扭伤的脚,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重新回到地牢。呼伦纪还是那副模样,她不愿与他说话,只从食盒中端出熬好的粥,听王爷说,呼伦纪很少吃东西,大多是暗卫把饭菜灌到他的嘴里的,所以原本魁梧的身材现在也消瘦的不成样子。把盛满粥的瓷勺置于嘴边,他却是不张口,原来只觉得伺候王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颜沁蕊没想到他才是最难伺候的,“我不计前嫌的来服侍你,多少要吃一点吧。”没有回应,甚至连拒绝都没有。颜沁蕊知道他不过是想绝食而死,“到底有什么仇恨至于舍弃性命,若真死了,便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颜沁蕊的话语与梦中女子的唉呼混在一起,又交织成多少不堪的画面。 第49章 不想伺候就滚 呼伦纪闭上眼眸,面前是那薄暮渐启缕缕硝烟的场面,雾蒙蒙的原野上只剩下焚烧成灰迹的王旗,横七竖八的尸身下汇聚成一片血的汪洋。着了洁白圣袍的女子端坐在一方青石之上,微晨中沐浴着一丝淡浅的华光,落雪萧瑟,只听空中弥散的天籁之音,百转千回低声浅吟,柔美的曲调却撞破他冰冷的心,就那样落魄的奔向她,以至于丢弃手中沾满血污的剑柄。近了,她如往常般微笑,洁白的衣襟上洒满血珠,开成一朵朵妖冶的花,留给他的却是最深情的眼眸。王……要活下去,替我和未出世的锦报仇。艾玛……颜沁蕊见他眼角滑过的泪水,头一次见男人落泪,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掏出袖中的丝帕为他擦干,手腕却被呼伦纪轻轻的扼住,她一惊却是不忍抽回,只任他攥着。过了许久他都不愿放开,颜沁蕊的手腕有些发麻,“还是吃些东西吧,快点好起来,才能回到你想去的地方。”他睁开眼眸,口唇有些干涩,“想去的地方……”“对,回到关外去,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呼伦纪一脸的疑惑,“你怎知我在关外?……”颜沁蕊惊愕,看来他的脑子也伤到了,“忘了吗?四邑城外的杨树林,若不是王爷,我早就被你掳去了。”呼伦纪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一时黯淡一时闪烁,颜沁蕊只是吹着那碗还有些滚烫的粥,“你我两看相厌,还不如快点好起来,早早的都能解脱。”“我要见赵羽成。”昏暗的眼眸透过一丝坚毅,皱起的眉中犹如山峦叠嶂。“那先喝了这碗粥,我便去请王爷。”“你个臭丫头!我要见赵羽成!”他又低声嘶吼着,拼尽了全力。颜沁蕊不寒而栗,这样的男人是如此可怕,即使生命剩下最后一丝痕迹,也会带来震动天地的雷鸣。地牢湿滑的石阶上,颜沁蕊依墙而立,王爷和那个男人已经谈了一个时辰,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等待,直到听见叠叠的脚步声,她才提着衣襟走上前。她欠身作揖,赵羽成许久不语,覆手立于牢门之外,气息异乎寻常的凝重,他只留下一句话,“好好服侍他。”银紫的身影在黑暗中遁去,颜沁蕊侧头,微弱的烛光照在呼伦纪的面颊上,嘴角似在微微的抽搐,一双瞳孔赤的血红。到底王爷和他说了什么,无奈心头万般疑惑,也只能了了。她依旧潜心的伺候他,呼伦纪不再反抗,任凭她上药喂饭,其余的时间一如既往的安静。几日之后,他便换了一副模样,不管做的是什么样的饭菜,他都狼吞虎咽的吃掉。不管汤药有什么怪味道,他也全部一饮而尽。颜沁蕊费力的把沸水加入浴桶,幽幽的暗室升腾出的一片氤氲。“水都凉了,还不快点。”呼伦纪双臂搭在桶缘,冰冷的命令着她。颜沁蕊不愿与他多说,瞪了他一眼,又费力的提起一桶从头顶浇下,热水宛若瀑布而下,飞溅的水花冲在方才长好的伤口上,还有些撕裂的疼,呼伦纪用手揩掉眼前的水花,“不想伺候就给我滚。” 第50章 今生要相随的人 他怎会是如此的野蛮粗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拿起绢布为他擦着身子,呼伦纪本想着听她顶嘴,没想到却还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侧目只见颜沁蕊有些红润的面颊,眼眸含泪,她和他果真是两看相厌,一时间竟有些惘然若失,“赵羽成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如此听他的话。”哗啦的水声在四壁荡起,更显得一室寂寂,呼伦纪见她许久未语,知道又惹恼了她,便闭上眼眸向下潜了潜身子。“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认定今生要相随的人。”她话语落寞,飘忽无力。呼伦纪一怔,不觉哼笑,“你不过是个奴才,他救你如同救起路边濒死的饿犬,哪有那么多的情意。”热水又从头顶浇下,水帘蒙盖了眼睛,这一回他却没有生气,颜沁蕊不再理会他,她纤细温热的手指触及他的皮肤,那丝浅浅的温暖便涌上了心头,呼伦纪喉咙有些哽咽,艾玛以前也是如此为他净身,细长的手指捋在发丝间便觉一阵酥麻,他回过头看了看颜沁蕊,她只是默默的移开了目光,不愿多看他一眼。呼伦纪喜欢看颜沁蕊的眼眸,只有那双眼眸与艾玛相像,也只有那双眼眸淌着一湾让人沉静的清水。“你年幼时便跟着赵羽成吗?”“不,原来是舞姬。”舞姬……呼伦纪不觉哑然失笑,“像你这样一瘸一拐的又怎能跳舞,唬人的吧。”他只想取笑她,看她生气的模样,这也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乐趣。可说完便有些后悔,他只见颜沁蕊抿起的双唇,不多时便用衣袖擦起了眼泪。污秽不堪的呼伦纪换上干净的衣裳,桃木的梳子在发间游走,她为他盘起长发,铜镜前续着络腮胡的俊逸男子摸着面颊暗自无语,眼神一凌,倏地抽下发带,长发散乱在肩头,未干的发丝上还有缎带的印记,“我不是梁人,如此娘娘腔的打扮不适合我。”颜沁蕊捡起散落在地的缎带,不免心中唾骂,果然是蛮夷,彷佛上古不开教化的野人,“若是养好了病便赶快回去吧,你的艾玛一定等急了。”呼伦纪的心被收紧,多日不见的心痛阵阵袭来,嘭的一拳砸在镜上,细碎的镜片扎入肉里,顺着衣袖淌出鲜红的血,染红了丝白的亵衣。“她……死了……”颜沁蕊不由的攥紧了缎带,原来她从一开始便伤害了他,这个男人到底承载了什么样的苦难.她掏出袖中的丝帕,拉过呼伦纪的手,小心的为他包扎着,不经意的抬眼,他皱起的眉中从未舒展,那一刻,心中竟起了怜悯与哀伤,这样的苦楚她也品尝过,那疼痛犹如抽丝般一点一点的从身上剥离,待你以为忘记了全部,可不经意的熟悉,依旧会在瞬间击垮那颗伪装已久的心……此时暗道里忽有急促的脚步声,颜沁蕊心中有些慌乱,前去查看,却见气喘吁吁的小杜子。“出了什么事?!”“蕊姐姐,王爷令你不要出地牢,陌都的人来府上了,一定不要让牢里的人暴露。”小杜子传完话便离去了。只留下心悸的颜沁蕊,呼伦纪也察觉出异乎寻常的味道,“陌都来的人么?”她点点头,只见呼伦纪斜靠在墙上闭着眼帘,“听说陌都很美,有机会定是要去瞧瞧的。”***地牢里一片漆黑,牢外却是春光明媚。赵羽成带着四邑城的官员站在城门的吊桥上,远远的,却见恢弘无比的仪仗,金光耀眼,彩绦飞扬。他默默的撩起衣襟半跪在浅薄的积雪上,身后的官员也都全数跪拜,只听窸窸窣窣的声响。清街的响锣沉闷的敲打着,每一声都撞击在赵羽成的心里。他不由的抬眸看去,冗长蜿蜒的仪仗铺陈开竟有数百米之远。攀着花纹的车舆缓缓的行进,硕大的车轮压下一串厚实的车辙。礼乐终是停止,舆上宝珠金冠束发的男子站起,一袭杏色四爪银蟒长衫,只在腰间扎了凝白的玉带。“臣弟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赵羽成垂首恭敬的行礼,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千岁纳福。太子赵羽良甩开内侍搀扶的双手,趋步向前扶起已跪了许久的赵羽成,“二弟快快请起,竟让你在此等候许久,是为兄的过错。”“太子此话折煞了微臣。”话音未落,赵羽良已握紧他的双手,“二弟怎连一声大哥都不肯叫。”赵羽成抬起头,却见那消瘦惨白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紧握他的手还透着沁凉,不由的心头一阵,“大哥……”赵羽良终是露出温润的笑容,拉着赵羽成向御辇而去,赵羽成见他如此,倏地停下脚步不再向前,赵羽良回转身,眼神中多了一丝落寞,“二弟可曾记得,儿时的我们一起坐在牛车上逐鹿?白驹过隙,只几年……便生疏了。”赵羽成听闻不再推脱,嘴角也浮上一丝笑意,赵羽良心满意足的携着他坐上御辇。响锣声骤起,辇上只听闻轰隆隆的仪仗行进,赵羽成看着华盖上摇曳不止的宫绦,心一阵纠过一阵。四邑的街边跪满了来看天颜的百姓,他们山呼千岁,偷偷的窥看着车上之人,眸中无不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第51章 静观其变 ,最快更新浮生不寿! 那车上的二人占尽了世间的英华,只那静默的身姿便引来令人生畏的气息,不禁心生忐忑。 “从陌都出来时气候尚好,沿街开满桐花,没想到二弟这里依旧皑雪冰封。”赵羽良见那街边檐角缀着的积雪,不免心生感叹。 “大哥来时应与臣弟知会一声,也好修葺行宫,如今不得不委屈大哥到府上了。” “二弟,” 赵羽成听闻,抬头对上赵羽良的深眸,那眸中总是带着万般的温和,“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羽成不由的攥着衣襟,一阵酸涩上了心头,稍顺浮上明朗的笑意,“不说了,大哥要多住一阵子才好。” 说话间,南寰王府便安然立于眼前,朱红的钉门铮铮发亮。须臾间,府门打开。一府的女眷侍从恭迎接驾。 二人下了车,王府的富丽之气也不觉震撼着赵羽良,他走上前,看见跪着的徐公公和王嬷嬷,竟生出一份欣喜,“公公和嬷嬷快起吧,如此多年未见,身子也还硬朗?” “多谢太子惦念,奴才身子尚好。”话音未落,徐公公便不住的咳,四邑的虚寒之气侵入体内,多年的病愈发的难以抑制,开了春也不见好转。 赵羽良直感叹岁月青葱,想当年,他最爱去临渊宫找二弟玩耍,宫里的嬷嬷会做漂亮的面人,把面蒸的虚白胖实,一肚子的果馅儿桃仁,入口那般香甜,如今就是王嬷嬷也步履蹒跚了。 一路上的繁花锦簇流水写意,奇山嶙峋高树郁葱,身侧丝丝暖暖,犹见湖中欢游的喜鸳锦鲤,长廊壁画绫窗格景,“东宫也未曾有这般的好景致,想当年,临渊宫也是这般好。” 赵羽成听闻,不由的手心冒出一层细汗,此话怎听都是在说自己忤逆,却又见赵羽良好兴致,未有责怪之意,一时也只得沉默不语。 赵羽良身子孱弱,路途甚远早已疲乏,为怎寒暄便到府西的流潋居歇息了。趁此空挡,赵羽成才喝上一杯清茶,坐在堂前的椅上冥思,心事如同青藤愈长愈茂。 “王爷,您看这太子来到北地是何用意?”李钟看着白日里的仪仗,不免有些紧张。 是何用意……赵羽良来的如此突然,直令他措手不及,最近他的动作极大,想必是惊动了陌都的圣上,“无论如何,太子都不该出现在四邑城,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王府里各处的院宅都去了地龙,唯有流潋居还烧着热火,赵羽良盖着厚实的锦衾,还是觉得有些寒凉,喝了常服的汤药,只觉得口中苦涩,只一会儿的功夫,额间便有些微微的滚烫。 “太子就是不听劝,北地属极寒,这刚来便又身子不适了,若是让圣上知晓,定是要忧心的。” 赵羽良抬起有些沉重的眼帘,是东宫的属官太子宾客昌元,一路上跟随而来,一直替他揪着心,昌元送上鎏金的绘梅手炉,他接过却被细碎的炭灰烟味熏到,眉头轻蹙便是一阵微咳。 昌元不由的摇着头,上前递上丝帕,“太子本不该做这些,即使是兄弟手足也不必如此这般啊。” 临行前,圣上站在万明殿外,轻眯着双眸翘首而望,他心里也是万般纠结,可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来这一趟的,为了赵羽成,更是为了自己。他看着面前焦灼的属官,却是闭上了眼帘,“昌元,莫要再说了。” 第52章 我你了 ,最快更新浮生不寿! 颜沁蕊已有几日没有出地牢里,呼伦纪的身体越见好转,他时不时的在牢中摩拳习武,她为他梳好发髻,可呼伦纪总是胡乱的卸下发簪,只零散的披在肩上,他说这样的打扮才叫男人。 他练得功夫与大梁的极为不同,套路生猛不得寰转,每一掌打下便在青砖之上留下石坑,轰轰隆隆的声响直叫颜沁蕊心慌作乱,“你小声点儿,万一被外面听到可就不好了。” 他仰天长笑,似与她作对,“我便是要让外面的人听到,这个赵羽成竟一连几日不得见,想把老子困死在这儿吗?!” 整日的老子长老子短,若与她语上不和,更是粗俗难耐,颜沁蕊仿若置身地狱得不到超脱,也只得耐着性子的服侍他。 又是轰轰的声音,颜沁蕊随声望去,呼伦纪竟然敲打着地牢的大门,她赶忙提着衣裙上前,“求你别砸了,若再如此可就真出事了。” “那你告诉我那暗道怎么使。” 他铁了心的要出去,颜沁蕊揉搓着手上的丝帕,“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再惹事了。” 呼伦纪眯着眼眸哼声笑着,转身便走向暗道的石门,抬起腿便是一脚,只听石头崩裂坍塌的声音,眼前便是一阵烟雾弥漫。她呛得直咳,抬眼间却不见了呼伦纪的身影,颜沁蕊赶忙追了过去。 她拉上呼伦纪的臂膀,暗道里阴潮黑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大……大哥,我求求你了,不要闹了。” 他倏地停下脚步,暗道里只有颜沁蕊沉重的喘息声,侧头却是咧着嘴笑着,“现在肯叫我大哥了?不过比原先听着顺耳。” 颜沁蕊听他如此说,恍然大悟,“上次在地牢里的那个也是你?!” 她没等到回答,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呼伦纪把她扛在肩上,纤弱的颜沁蕊如同一只拎起的小鹿,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惊慌失措的她用拳头敲打着呼伦纪的后背,“蛮夷!蛮夷!你到底要做什么?” 响亮的笑声震得她耳朵生疼,“老子带你出去转转!” 浅浅的月光犹如纱帐,隔着漆黑的夜,时不时的撩拨着按捺已久的心,房瓦上,颜沁蕊环抱着双膝,低头不语,只拨弄着绣鞋上的攒珠,一阵阵沙沙的响声清脆入耳,她有些郁结,更多的是担惊受怕,府里的气氛与往常的十分不同,她不知道府上来了什么人,但五步一岗的皇家兵,她大体也是能猜到了,是皇亲吧。 “你知道么?沧原之上的月夜总是燃起篝火,只那样席地而坐,喝着大碗的酒,看着姑娘们跳舞……那是多么的沉醉……” 颜沁蕊侧过头,见他枕手躺着,望着那弯明月暗自神伤,“你想家了吧。” 家…… 他可还有家……他的家在哪里…… 妻子、孩儿……还有子民,他们都离开了自己,他如同苍茫草原上离群的狼王,失去了生存的目标,只剩下失落的等待着死亡…… 颜沁蕊知道他心中难过,忙搭着话,“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沉默的犹如一尊石像,静静的立身坐起,呼伦纪忘情的仰天长啸,彷佛一匹狼,呼喊声在王府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颜沁蕊的脑中空白一片,随后便是嗡嗡做鸣,糟了! 第53章 大哥还在找她吗 ,最快更新浮生不寿! 她慌张的站起,提着衣裙上前捂上呼伦纪的嘴,“你真的想要害死王爷吗?!”可由于太用力,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滑便向房檐处坠去。 “啊!”她失声尖叫,触及的瓦砾稀稀疏疏的下落,砸了一地。 手指从最后一片檐瓦上滑落,恐惧占据了整颗心,怎么办……可怎么办才好……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么高的楼阁掉下去便会没命了,砰的一声坠落,她颤抖着不敢睁眼,过了片刻却是没有一丝的疼痛,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帘,自己早已躺在了呼伦纪的怀里。 远处一片脚步声追来,呼伦纪回头看了看,“我们回去了。” 话罢便抱着她向黑暗的深处遁去,她不做声,只是紧紧的攥着呼伦纪胸前的衣衫,隐隐可见那越见健硕的胸膛,她无力的闭上了眼帘,冰冷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肌肤,那一丝温热平息了心头的恐惧…… 歌舞升平的席间,却是被这一番惊扰大乱,赵羽成握着手中的酒樽,低头不语,许久小杜子才踱着脚步跑了进来,“禀太子、王爷,不过是两只野猫在房梁上打架,这惊蛰刚过牲畜们便思春不安分了。” 赵羽良垂首,片刻却是温笑着,“真是虚惊一场,二弟,我们继续。” “太子,那几声狼叫十分可疑,恐怕有居心叵测之人对太子和王爷不利啊。” 昌元立在身后,打断了赵羽良的话。丝竹之乐骤停,席间的众人屏气凝神不敢造次。赵羽成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金樽,束发的紫金发带垂落肩头,遮盖了狭长的眼眸。 “四邑是苍茫之地,常有狼群出没,太子和昌大人不必惊慌,想必是匹与狼群失散的狼在呼唤同伴。”李钟笑着回答,却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昌元,是你太小心了,这里可是南寰府,怎会有人随意潜入。”昌元皱起了眉中,却不在言语。 气氛出奇的凝重,无法迂回,赵羽成举起金樽猛地仰头一饮而尽,琼浆顺着嘴角流下,污了交颈的领口。 “太子,王爷,妾身斗胆来一段金平小调助助兴,恐是殿下从未听过的。” 赵羽良和赵羽成均惊愕,抬起头却见一袭粉衣浅月罗裙的环儿立在席间,一双剪水秋瞳含笑如花,嘤嘤之语犹若铜铃,赵羽成不由的皱起眉中,赵羽良却是拍手赞许。 环儿端起双手,轻曼飘渺的歌声从齿间流转,只和着韵律扣掌,轻风徐来,吹起锦绣银花的披帛, 皓月浅华,逐那水涧一清。 婉婉轻歌,揽尽世间婀娜。 乱了鬓边杏花成妆的美色。 忘了哀愁,青丝初覆上额。 …… 赵羽良喜这轻快的曲调,侧身不由的倾羡一番,“如此美姬,二弟为何迟迟不给份位,实则委屈了些。” 赵羽成放下手中的金樽,长眸轻眯,“本想着正妃入了府再给她份位的。” 赵羽良只觉盈虚荏苒,不觉感慨,想当初,他们还是在宫中戏耍玩闹的孩童,可如今早已疏离致远,“过不了几年,二弟便要享受那天伦之乐了,想想大哥我还真是不长进。” 赵羽成抬头便见赵羽良无奈摇头长叹,他忽然萌生出一丝快感,微微挂起了唇角似乎有些许得意,“大哥还在找她么?” 第54章 王爷到底喜欢你什么 ,最快更新浮生不寿! 被说穿了心事,赵羽良脸上现出一片红晕,杯中斟满的美酒泛着丝丝涟漪,他笑着“嗯”了一声,赵羽成心头一冷,“若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不会的,”赵羽良浅浅的笑着,显出两个酒窝,“日月可鉴,我此生定是要找到她。” “若是找到了,可她……变成了丑妇,大哥又该如何?不怕世人耻笑么?” “即使是丑妇……我也只要她……” 赵羽成心中哼笑着,仰头饮尽了壶中所有的美酒,“大哥,我有些醉了。” 赵羽良见他这般,慌忙吩咐环儿,“快扶你家主子下去歇息。” 赵羽成扶着环儿的肩头,有些踉跄的退了席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转身笑着,“若是大哥遂了愿,定要赏我顿酒喝。” 几丈外,那杏色轻衫闪着淡淡的银华,赵羽良只是含笑点着头向他挥了挥手。 我此生定是要找到她…… 赵羽良轻柔的回答却刺得赵羽成心痛,扶着环儿腰际的手不由的攥紧,环儿紧咬着双唇,却是疼得不敢出声,可她扶的更紧了,她头一次离他这么近,他身上的香味令她沉醉。 找到她?不过是……妄想罢了 赵羽成真的有些醉了,隐隐的香气钻入鼻中,他睁开眼,却见满面通红的环儿,眼眸随即转冷,他直起身子一把推开了环儿,环儿没有防备险些摔倒,沉浸在喜悦中的她被浇了一盆冷水,眼中有些闪烁,怯生生的唤着,“王爷……” 须臾间,却是被赵羽成掐着脖颈抵在长廊的栏杆之上,他那狭长的眸子迸射出无数把利剑,缠绕着不屑向她齐齐刺来,“本王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莫以为出了头本王便会高看你。” 他倏地收回手,不愿看那惊恐的眼眸,环儿惊慌的跪在地上,俯首贴地不敢抬头,“妾身知错了。” 赵羽成立在原地不愿多看她一眼,风吹来,酒醒了不少,便独自踉踉跄跄向廊庭深处去了。 “环主子快起吧,地上冷,别凉着。”小杜子有些不忍,提点了一句便急匆匆的去追赵羽成。 环儿抬起头,眼泪簌簌的掉下,宛若长龙的红灯尽头,只能隐约看见小杜子摇摆的浮尘,还有那银紫翻飞的衣角,为何王爷如此看不上她……为什么。 环儿失神落魄的回到了暖香阁,任凭侍女换下衣衫,镂空雕琢烫金的铜镜里,殷红的唇早已没了颜色,泪水花了妆容,留下一道道痕迹,如瀑的长发泻在胸前,执梳篦发不言不语。 镜中是那般姣好的容颜,如此的韶华却要独守空房,那可是她深爱的男人,从阁楼上的第一眼便深深的爱上,不论旁人怎样议论,她都不疑的觉得王爷甚好。 他是玉面修罗,他滥杀无辜,他行为古怪,他笑里藏着杀气,可只要他抿起双唇,即便是隆隆的冬日,在她眼里也是春日暖阳。可王爷为何这般厌恶她,是她长得不够美吗?还是……不喜欢自己的脾性…… 没有人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思才离开了陌都,她总是满心欢喜的期待,期待王爷能多看她一眼,期待他能给她一个名分,为何对旁人来说如此容易的事,她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主子,可以沐浴了。” 她寻声望去,不觉冷冷笑着,是被贬到暖香阁的静晨,浴桶里冒出团团氤氲,蒙在粉红的纱帐上,一室的煦暖。她每晚都期待着侍寝,浴汤里满是乳白的奶汤,大朵大朵的花瓣飘在水上,五指探入水中,搅起丝丝涟漪,花瓣随着波澜摇曳。侧目而望,静晨安静的立在一旁,心中的愤恨犹如烈火烧的愈来愈旺,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也侍寝了数次,手指还在滴答着水珠,“你想烫死我吗?!” 静晨惊慌的抬起头,定了定神,舀了一瓢冷水掺入浴桶中,“您再试试?这回不烫了。” 环儿撩拨着清水,“又凉了!” 静晨走上前试了试,“怎么会,刚刚好……” “啪”的一声,静晨的脸上已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印,她用双手捂着脸,眼中透着疑惑,“你……” “当初大家都是皇宫的奴婢,只几天功夫你便忘了本了?!”环儿用眼睛剜着静晨,逼得静晨连连后退。她猛地扼住静晨的手腕,眼圈又是红了,“告诉我,王爷到底喜欢你什么……” 静晨的眼神忽然转暗,喜欢她什么……她怎么能说的出口,环儿用力的摇着她的肩头,泪水四溢的流淌,“你说啊……快告诉我……” 静晨瘫软在地上,神思有些恍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环儿的妒火无法掩藏,她用拳头捶打着平静的水面,溅起一朵又一朵的飞花,溅在脸上,掩盖了泪水。 第55章 本宫不信 赵羽良平日里极少饮酒,见到多年未见的赵羽成,一时兴起便多喝了几杯,双手抚上阑干,身上一阵燥热,夜里湖中点了五彩的花灯,在水中打着转四处游走,安静的夜晚,只有假山处的水车在不息的轮转,扬起的水流又泻入湖中,哗哗的声响更显的一夜静谧。他眼前有些模糊,便顺势坐下歇息,在这王府多日未出门,若是无人提起便也忘记这是极寒之地。看到如此的王府,他心里宽慰了些,二弟过的好,他也就心安了。“殿下,方才有密探来报。”昌元一脸的凝重,赵羽良见他如此,也没了这份闲情雅致,“回去再说。”重兵把守的流潋居内,依稀有一两点人影,时而欹上长窗,时而隐匿其中。跪在堂前的密探递上一封密信,赵羽良借着烛火仔细的查看,每念一个字,心头便凝重一分,直至最后,急火攻心咳个不停。他掏出袖中的丝帕捂在口鼻处,忽的一阵腥甜,不禁火气上涌生生吐出一口血,看着帕上鲜红的血迹,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眸。“殿下!”借着昌元的臂膀坐到了榻上,他揩掉嘴角的一丝血迹,定了定神,“本宫不信……”“殿下,即使再不信,南王和北狄勾结都是无法逆转的事实。”相勾结……赵羽良沉着气息,口中的腥甜味还在上涌,“北狄已经被南狄灭了,还谈什么勾结不勾结的,莫要再说了!”“可通州刺史也是南王刺杀的,殿下怎可如此心慈手软,我们来四邑不就是为了查清这些事情吗?!”榻前的桌几上摆着翠意横生的文竹,竹影单薄,片片苍翠却又弱不禁风,“除非本宫亲眼所见……否则谁也无法说服本宫。”夜寂绵长,也不知续了多少次烛火,他身子羸弱,却又不愿就寝,披着深衣在堂前踱步,即使是汤药也无法抑制那咳症,推开一排长窗,窗边便是严防执守的兵卫,大红的缨穗在风中摇曳,远远的只见一湖的粼粼波光……昨夜的风出奇的大,卷着扬沙肆意的打在门扉上,风声妖冶,让人不明的心悸,笃笃的敲门声起,赵羽成揉着额头看着来人,李钟着了一身的戎装,铁甲摵摵,“王爷,都已妥当。”一切……都妥了……赵羽良的笑容总是那样温润,面颊也总是那般苍白,他的手也是凉的,却是紧紧的握着自己不愿松开。儿时的我们常常坐着牛车逐鹿……夕阳的薄暮中,尚还年幼的自己静静的坐在临渊宫的宫门前,阶上落满了凋零的落花,赵羽良就这样陪着自己,从天际绯红到星斗璀璨。二弟,莫要难过,若是我掌了这大梁的江山,定是分你一半……李钟看着赵羽成这般模样,不免有些担心,“王爷,天要亮了。”是啊……天要亮了,昨夜方与赵羽良分开,他便知晓,有些事已经无法掩藏,他眯起狭长的双眸,“听令行事。” 第56章 我把你扔下去 清晨中的几许鸟鸣清脆婉尔,三三两两在枝头间辗转,越过檐角,翻过花枝,然后冲入碧空云霄嬉戏追逐,扰了他人清梦。那一袭玄衣只在衣缘绣了赭色的暗纹,层层衣里外衫繁复,走在花丛草木间,衣襟下摆便已沾了薄薄的一层露水,不禁驻足,远远的修竹长道尽头便是流潋居。昌元守在门外,便见一身庄重的赵羽成,那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他一怔,不由的俯身行礼。“太子可醒了?”昌元面露难色,回头向门里看了看,“不瞒王爷,太子昨日染了风寒,又因贪了几杯酒,直到明前才隐隐的睡去。”赵羽成眉头紧锁,心下不免一沉,“竟然如此……金田河要开河了,今日天气尚好,本想着邀太子前去观赏。”“看来是要伏王爷的兴致了。”昌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却也无从探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门外的二人均朝门里看去,赵羽良只穿了月牙白的长衫,罩了裘毛大氅,面上浮着一丝笑。“殿下怎么不多歇息片刻,一整晚的劳身。”赵羽良浅浅的笑着,“如此好的光景,怎能在屋里虚度了,二弟我们走吧,为兄也极想去看看呢。”“大哥……”他手指微缩,望着赵羽良苍白的面颊,眉目间已笼上一丝烟云。“不打紧,那壮观的场面此生都未曾所见,既然来了四邑怎能轻易放弃。”赵羽良脚下有些微踉,厚重的大氅包裹着单薄的身子,赵羽成看着已走出几步远的赵羽良,攥紧拳头跟了上去……***四邑的街井极其热闹,吃食杂耍样样俱全,有从南边贩卖的珍珠玉石,也有邻邦卖的稀奇玩意,更有贩卖各种牲口的,人群熙熙攘攘稍有不慎便会走散。呼伦纪拽着颜沁蕊的衣袖在人群间穿梭。“这位公子真会挑,这匹马可是从关外草原上来的,血统纯正,堪比赤兔汗血啊!”呼伦纪翻开马嘴看着牙口,嘴里却丝毫不饶人,“放你娘的狗臭屁,腿这么短还敢冒充是从关外来的?”马贩子倏地冒出一头汗,慌忙陪着笑,“哎呀,这位大爷口上留情,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呼伦纪虽说样子英俊,可那把络腮的长胡外加粗矿的个性,便已让常人招架不住,他翻看了几匹马,终是见到合意的,“就它了!”他回过头看着颜沁蕊,“快掏银子啊。”颜沁蕊一脸的不悦,不情愿的摸出钱袋子,掏出一枚银锭交在了马贩子的手上,呼伦纪高兴的牵过马便垮了上去,颜沁蕊一见却是真着急了,她提着衣裙站在马下,“大哥……咱们回去吧,这天气怪冷的……”话只说了半分,便被呼伦纪拎到了怀中,“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说好去捉鱼的,今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手腕一挥,鞭声四起,马蹄错落耳边一阵呼啸,便离那人群愈来愈远。颜沁蕊一路上胆战心惊,呼伦纪是外邦人,太过于显眼,虽然穿着大梁的服饰,却还是觉得奇奇怪怪。可呼伦纪却是什么都不在乎,“四邑的金田河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河,那开河的鱼真是美味啊!哈哈……”他说的兴起,时间久了也觉得没劲,颜沁蕊安静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他的胸前不言不语,“你说句话啊!少给老子摆这幅臭脸看。”颜沁蕊回转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都说神鬼怕恶人,你就是那恶人,都说了不能出地牢,你这不是连累王爷么?”话罢头上便已挨了一掌,她闭了嘴不敢再说,却是愈加的不屑。“除了赵羽成你嘴里就吐不出别的东西了?!再提他名字看我把你扔下去!”颜沁蕊只觉得委屈,如此蛮夷,若早知道他如此,还不如病哀哀的躺在地牢里呢。 第57章 痴人说梦 不一会两人便上了植满杨树的林间小道,高耸的树枝还挂着零星的积雪,却已有冒尖的绿芽,日头高悬,薄薄的雪块噗嗤一声塌陷坠入小溪,融为清冽的溪水,潺潺的流走。马蹄声忽然有些杂乱,呼伦纪随即勒马,一阵嘶鸣后,他耸着耳朵静静听着。颜沁蕊不由的紧张起来,“怎么了?”“嘘……”呼伦纪下了马把耳贴在地上,颜沁蕊愈发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子,拍了拍沾在身上和着雪水的泥土便跳上了马,他哼笑一声,“有意思。”调转马头便向远处的小山丘策马而去。“这是要去哪儿?不去捉鱼了?”“让你看看特别的。”颜沁蕊跟着呼伦纪到了山丘,在一棵古树下栓了马,呼伦纪脚下腾空,打横抱起颜沁蕊便上了树,树枝还在微微的颤抖,小腿般粗细的树枝上坐着两个人,她还偶尔听到噼啪树裂的声音,她甚至不敢向下去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去。“看那边。”她撞着胆子看去,不觉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这……这便是开河吗?”“恩,你在看树林那边。”颜沁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这一下更是惊得合不拢嘴,“那是……”“那是赵羽成的银铠军。”隆隆的响声透过地面传向上空,远处一白一黄交界分明,从天际处如同踏着青云缓缓而至,面前的冰面渐有松动,龟裂般的的支离破碎,待那界线近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扑面而来,数不尽的碎冰被震起或是推翻,带起雾气连连,混沌的河水就这样翻滚着驶向远方……“想不到,世间万物,微小的变迁便会震撼心扉,只感叹岁月长河中,你我不过是其中一粟,不能翻云,亦不能覆雨。”尽管穿着裘毛大氅,水汽还是侵入衣里,面前滔滔的河水推动着冰面翻滚着,那声音犹如万马奔腾。赵羽良的金冠蒙着太阳的光华,赵羽成站在身后看的有些刺眼,他也望着几丈开外的金田河,多少有些恍惚,“大哥是天河之中的一粟,落入凡间便会震天动地,而我才是真的河中一粟,慢慢的坠入河底,混在泥浆之中,不论怎样翻滚,最终……还是会被鱼虾吞掉。”撇看着林中,偶尔闪过铠甲耀眼的光芒,只要他一抬手,身后的银铠军会一拥而上,皇家兵全部在金田河下游,留在赵羽良身侧的不过百人,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赵羽良回转身,他菱角微翘,那丝淡定看穿了江野平川。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赵羽成,背对着金田河,两人的身影愈来愈长。“二弟,无论何时,我都不希望你有事。”“大哥……”“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会上奏朝廷准你回都。”“……”“我需要你……做我的左膀右臂。”赵羽成紧锁眉头,他没想到会是如此。他撇过头,不愿对上赵羽良的目光。“臣弟从未有过如此念想,回到陌都……不过痴人说梦罢了。”赵羽良把手搭在赵羽成的肩头,却是那般单薄无力。他的眼眸一如儿时的清澈,时光彷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二弟,你来我宫里睡吧,临渊宫那么黑又只你一个人,不怕吗?赵羽良轻叹一声,望向身后银灰一片的树林,眼神有些暗淡,“今日的景致真的很好,不论是这金田河,亦或是那……林间的景色。”赵羽成倏地抬起眼眸,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时光瞬间凝结,屏蔽了滔滔江水,也屏蔽了呼啸的风声。赵羽良轻浅的笑着,松开了赵羽成的臂膀,翘首仰望着太阳的晕彩,“即使林间的景色再美,也不及陌都的景色啊。”赵羽成一惊,顺着赵羽良的眼眸望去,远远的一片金光闪闪,蜿蜒至深见不到尾,早已断了银铠军的路。“我本带了十万的护卫军,却又怕惊扰二弟,所以便都安置在了郊外……如今,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赵羽成按在腰封处软剑的手终是放下,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粟终是一粟,翻不过江河,跳不出的混沌,“太子为何迟迟不动手。”赵羽良向河岸踱去,离那河水越紧,每走一步,便可见松动的土块和着泥石坠入深不见底的河中,“因为,你是我二弟……” 第58章 可惜偏了 呼伦纪和颜沁蕊远远的看着。“王爷不会有事吧。”她紧握着拳头,心慌作乱。河边的二人上了车舆,林中的银铠军渐渐隐退,只剩下浩大的皇家兵。呼伦纪搂着颜沁蕊从树上跳上马背。“真无趣。”两人上了马一阵疾驰,却在四邑的一间茶馆坐定。临窗的阁楼之上,泡了一壶龙井,呼伦纪临高俯瞰,却又不言不语。“府上的茶汤比这里的要好百倍,回去我泡给你喝,王爷就要回来了,知道你出了府可不好。”呼伦纪哼笑一声,继续看着来往如梭的行人,“反正已经出来一天了,也不在乎这一时一刻的。”街边忽然响起沉闷的响锣,在前探路的侍卫挥着响鞭清理路上的行人,一条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只一会儿,大梁皇储华美的仪仗便铺陈开。呼伦纪紧锁额头,竟从袖中掏出一段竹管。奢华的车辇缓缓而至,他把竹管置于唇边,猛地一吹,竟从竹管中射出几枚银针,直刷刷的射向茶楼下的马身上,瞬间马腾空而起,疼痛的嘶鸣着,汩汩的鲜血顺着针孔从马眼流下。“有刺客!”四下埋伏的侍卫纷纷聚拢,围在车辇四周。颜沁蕊吓得魂不守舍,慌张的从座上站起,向下探望着,“你真的想害死王爷吗?!”呼伦纪捂着她的口鼻,“这么大声,小心被人发现。”颜沁蕊有些喘不上气,支支吾吾的挣扎着,“我们回去了。”只一抬脚,便蹿上房檐消失了。赵羽成下了马车,看着细密的针孔,针早已全数扎入眼中,他手心渗出细微的汗水,回过头唤着赵羽良,“大哥可好?”赵羽良端坐在车舆之内,闭眸摘下腕上的翡翠佛珠,拇指轻捻淡定从容,彷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妨事。”“保护好殿下,快速抓捕刺客。”昌元急出一头汗,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指挥着侍卫。“昌元,”赵羽良轻声唤着焦急的太子宾客,“不过是蚊虫叮咬了马,不必惊慌,换匹马赶紧回府吧。”昌元欲言又止,终是忍了下来,“是。”***地牢里,颜沁蕊坐在桌前有些惊魂未定,她吓得浑身瘫软,这可怎么办,若是发现呼伦纪是刺客,王爷和王府的处境必定身份艰难。不知在地牢里坐了几个时辰,想必已是深夜了吧,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牢大门打开,赵羽成拾阶而下。颜沁蕊站起,局促的低着头,“王……王爷。”“呼伦纪呢?”“刚睡下。”牢门里的木床上,呼伦纪尽兴的打着鼾,赵羽成面色阴沉,反手而立也不去看他,“起来吧。”鼾声骤停,呼伦纪眯着眼睛虚看着,知道躲不过,便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扰老子好梦。”“为什么要这么做。”颜沁蕊听闻,不由的一怔,王爷知道是呼伦纪做的了。呼伦纪仰天大笑,那般张狂目中无人,衣衫凌乱赤裸着胸膛,斜靠在墙上不羁的撇看着赵羽成,“不过是想帮你罢了,可惜……偏了。” 第59章 大不了老子把命还你 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袭着火烛,火苗摇摇曳曳险些扑灭,颜沁蕊看不清赵羽成的容颜,他站在漆黑之中,与黑暗合二为一,“他是那般的脆弱,可本王却杀不了他。”“你是没那个本事,还是根本就下不了手。”赵羽成对上呼伦纪挑衅的目光,“你不用激怒本王,只是时候……未到。”呼伦纪冷冷的哼笑,“想不到堂堂的玉面修罗也会如此婆婆妈妈。”话音未落,赵羽成腰间那柄软剑已出,只一道寒光,剑身便对上呼伦纪的鼻翼,“你的命是本王救的。”呼伦纪仰起头,扫了眼那锋利出鞘的剑身,“大不了老子把命还你。”嗖的一声剑又回到了腰间,“听说,呼伦焱半月后即将代替你统领部落。”狭长的双眸眯起,还有微微挂起的菱角,却在瞬间激怒了呼伦纪,呼伦纪咆哮着,一掌劈在桌上,顷刻木桌变成了废柴,颜沁蕊紧紧的靠在墙边,无处躲藏,这些,本不该是她所能见的。赵羽成看着缩在一旁的颜沁蕊,一把搂在了怀里,她不安的揉搓的衣角不敢抬头,赵羽成看着失了心的呼伦纪,语下也是多了一丝戏谑,“看来,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这丫头本王收回去了,太子走后,本王便安排你出关。”颜沁蕊被赵羽成牵着出了地牢,她不由的回过头,只见昏黄的烛火中,他的手臂似有鲜血涌出,他的双肩还在颤抖,竟在那一瞬有些放不下他……地牢外已上了灯,北地的春日风沙极大,一到夜间愈加凶猛,府上的青砖路满是被折断腰身的花枝,顶着残败的羽瓣,被风吹起又打在花墙上,丝毫没有躲避亦或是反抗的力气。颜沁蕊单薄的衣衫被风鼓起,只觉黄沙钻进袖口,她站在赵羽成的身后,见他一直看向流潋居,那里烛火通明,依稀可见掩树后树立的长茅,她心中生出些许疑惑,为何王爷的目光那般复杂。赵羽成长舒一口,回转身,见颜沁蕊朝流潋居张望,神色旋即转冷,他扼着她的手腕,他抓得那么紧,勒出一道道青筋。颜沁蕊心生忐忑,王爷这又是怎么了。若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呢……日月可鉴,我此生定是要找到她……心中的怒火无法压抑,赵羽成愤恨的说,“记住,你是本王的奴才,若是本王不放你,休想离开本王身边。”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他怕自己离开吗?赵羽成松开了她,向廊庭深处去了,颜沁蕊跟在后面,摸着被扼的生疼的手腕,心里竟是暖的,“这辈子奴婢都不会离开王爷,除非,王爷不要奴婢了。”赵羽成一怔,没有停下脚步,心下却是无法平静。我只向圣上开口要了你,所以,休想逃走。离开呼伦纪的日子真是舒畅,再也不用听他老子长老子短的口头禅,也不用被他时不时的暴力而受到惊吓,回到王爷的身边,更加觉得王爷才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她捧着锦盒走在去暖香阁的路上四处张望着,有一段时间没在府上走动,竟生出如此多的变化,杜鹃盆花换成了紫红的芍药,比先前的还要艳丽,廊庭处的墙画原是点着爆竹四处逃窜的孩童,如今也已换作三三两两放纸鸢的仕女图,桃花大瓣大瓣的从枝上伸出来,伸进廊庭里,惹得人驻足观望。心里出奇的喜悦,好像压抑了许久终是得到了解脱,就连深深的呼吸闻着花的香气,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廊下的湖水中哗啦哗啦的作响,她探头望去,竟是一个侍女在齐腰的水中淌着,看样子是在找寻什么东西,这个时节的湖水入骨的冷,她不免有些担心,“那边的是谁?”女子回过头,擦了擦额上的水渍,颜沁蕊才看清竟然是被贬的静晨!“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拉着我的手上来。”静晨没有理会,又摸了半晌才向岸边走来,一身湿漉漉,腰身以下沾满了污泥,她不住的打着哆嗦,颜沁蕊看着心疼,“在找什么?水那么冷,很容易害病。” 第60章 你是当过主子的人 静晨有些许恍惚,不顾滴答的水迹便坐在了假山处的青石上,鞋子丢了一只,另一只也沾满了污泥,遮盖了绣花的鞋面,“环儿说……她的耳坠子掉在湖里了,让我替她找回来,若是找不到就不能上岸……”竟是环儿……她怎会如此冷血,颜沁蕊心中团着一股怒气,“我去找她,你是当过主子的人,即使是下等侍女也不该做这些。”静晨拉着颜沁蕊的衣袖,“没用的,我就是死在她手上又能怎样?这一切不过都是我自找的……”颜沁蕊不知道静晨侍寝的那晚到底做了什么,竟会惹怒赵羽成,她不知如何开口去问,一时间有些哽咽,“我去求她,求她让你跟着我……”颜沁蕊端着锦盒快步的踏入了暖香阁,堂前的榻上换了崭新的团花锦缎蒲团,环儿斜斜的靠在榻上,摆弄着榻几上新开出的兰花。她沉了沉气,站在门口欠着身子行礼,“环主子,奴婢送赏赐来了。”环儿缓缓抬起眼帘,却见是颜沁蕊,有些吃惊,从榻上站起,“蕊姐姐从地牢里出来了?我正为你担心呢。”颜沁蕊没有回答也不去看她,垂首跨进门里,“太子从陌都带来不少东西,王爷昨日查看,见那一对臂环做工极好,便赏赐给环主子了。”“是王爷赏给我的?!”环儿一脸的惊喜,还有些不敢相信。颜沁蕊只“嗯”了一声,便旋开了锦盒的搭扣,环儿迫不及待的拿了出来。澄黄的金子足有两指宽,镂空雕着凤蝶扑花图,凤蝶的翅身用金线绘成了多样的纹路,那一对凤尾最好,飘逸轻盈,仿若不小心便会飞走一般,斑斓的花簇是艳丽的珐琅工艺,从远望去只觉金光闪闪,走近了看又雍容华贵,不愧是宫中的藏品。环儿爱不释手,便带在了臂上,配着纱罗广袖,若隐若现愈加的迷人。她在原地高兴的转着圈,对一屋子的侍女发问,“好看吗?”侍女们无不惊叹,一屋子的称赞让环儿飘飘欲仙,面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可爱,“谢谢蕊姐姐了,王爷还说了什么?”颜沁蕊不愿多说,扣上空了的锦匣,递到侍女手中,“没了。”环儿有些失望,可瞬间又喜上眉梢,那日在宴席上的做法是有些大胆,不过却真的引起了王爷的注意,她挺而走险却换来了赏赐,不觉有些沾沾自喜。颜沁蕊抬起头,语下十分冰冷,“环主子,奴婢想问您讨要静晨,要做的事情有些多,需要个帮手。”环儿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她挥了挥手,聚在一起的侍女都散开了,她复又坐在榻上摘下臂环不住的端详,“蕊姐姐,你是在心疼静晨吗?她可是王爷给我的奴婢,怎能随随便便的就打发了呢?”她只觉得环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多少是要提点才能懂些事的,便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可那样冰凉的水泡上几个时辰,身子怎能受得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当过主子的人,不该如此的。”环儿听着竟然眼眶沁出泪水,“蕊姐姐现在是王爷的贴身侍女,说起话来也硬气了,而我只是个没名分的侍姬,王爷不过看我可怜,多赏赐了个丫头而已,那耳坠子是我娘临死前的遗物,相信静晨才会让她下湖去找,难道蕊姐姐就看不下去了……”颜沁蕊没想到她竟这般曲解,只觉得可笑,却也知道跟她讲不通道理,“环主子替自己的将来想过吗?万一静晨又复了名分,环主子到时该如何面对。”环儿站起身子向卧寝去了,“若她真有那么一天我也问心无愧,若是蕊姐姐想要她就去求王爷吧,我做不了这个主。”暖香阁还飘着桃花淡淡的香气,堂前早已空无一人,颜沁蕊冷冷的哼笑一声,或许环儿的性子就是这幅摸样,只不过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她出了暖香阁,便急急的向湖去了,依着静晨的脾性,她定是会在水中一直找寻的。果然远远的便见静晨在水中翻找,她边小跑边疾呼着,“静晨!不要找了!”颜沁蕊不相信环儿有什么耳坠子掉在了湖里,那不过是个托辞罢了。只见静晨回转身,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充满了绝望,身子便渐渐的向下陷去。不好!静晨失去知觉了!颜沁蕊一阵惊慌,若再不救会丧命的!她高声的呼喊着,可四周竟没有侍从经过,她等不及了,廊庭上用红绸系着花灯,她灵机一动,站在阑干上顺手扯下红绸,一头系在腰间,一头系在阑干上便跳下水去。 第61章 你那个侍女很有趣 湖水,比想象中的还要冷,刺入骨髓,难以忍受。湖里的锦鲤摆尾游来,一条一条簇拥在她的身侧,张着大嘴啄着,虽然隔着衣里,却还是很疼,她抿着双唇,努力的从淤泥中抬起腿,向静晨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她边游边不忘呼喊,渐渐有人向这边跑来。不远处的静晨虚弱的挣扎着,颜沁蕊忽然觉得很心酸,为什么她们离开了陌都,却还是无法平静的生活下去,无论是主子还是奴婢。“快!快下去把人救上来。”身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柔的想让人眷恋。颜沁蕊顾不得回头,她已经拉上了静晨的手,身后是扑通扑通的落水声,还溅起硕大的水花,很快来人游到了她们身边,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几个人从湖水中抱起静晨和颜沁蕊向湖边游去。直到被扶上了岸,她才长舒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全已湿透了,下身满是泥浆。身上披了厚实的毯子却还是止不住的打哆嗦。静晨昏了过去,她用手拍打着静晨的面庞,“静晨!醒一醒静晨!”身旁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俯身为静晨把脉,简单的查看着。“昌元,她怎么样了?”“不妨事,一会儿就会醒。”赵羽良看着脚下那个狼狈不堪的侍女,头上挂着浮藻,因为污秽看不清她的容貌,“你会水吗?”颜沁蕊抬起头,眼前那着了杏色长衫紫金冠束发的男子正俯瞰着她,玉面红唇,眉宇间总有一丝淡淡的温柔,他的气场与王爷的不同,虽然无比震慑,却又让人不禁向他靠近,她痴痴的看着,许久才蹦出一句,“不会。”赵羽良一惊,却又对她刮目相看,不禁轻声笑着,“不要命了吗?”“奴婢什么都没有想,方才鲁莽了。”凌乱的发髻披在额前,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赵羽良的心被猛烈的撞击着,这眼眸……随即却又摇了摇头,是他多想了。“大哥!”赵羽成急急的赶过来,颜沁蕊听闻,复又抬头望了望赵羽良,原来……他便是太子。“大哥,让你见笑了。”赵羽成瞥了一眼颜沁蕊,她慌张的垂下眼眸,心扑扑的跳着,这一回,她算是闯了大祸。赵羽良依旧那般笑着,“人没事就好。”“还不滚下去!”静晨已经被抬走了,颜沁蕊从地上爬起,不忘行了个礼,便匆忙退下了。从玫瑰苑换了干净的衣衫,又看了看静晨,便回到了赵羽成的卧房不安的坐着,直到晚间赵羽成才回来,推门一刹,颜沁蕊便跪在地上,他驻足看着她,没有理会只坐在桌前,翻出本书随意的看着。他没有让她起身,颜沁蕊便一直跪着,初有些寒凉,到后来麻木生疼,趁他不注意偷偷的揉了揉膝盖却是入了赵羽成的眼,他对她有些无可奈何,“起来吧。”“奴婢做了太多的错事,跪着心安些。”赵羽成齿间哼笑着,“本王以为你不知道呢。”“奴婢没有看好地牢里的大人,三番两次的让他出来搅局,今日又在太子殿下面前丢了王爷的丑,真是该死。”颜沁蕊说完也不见赵羽成理会,他只是一页接一页的翻看着书,她有些沮丧的跪着,心里难过极了,想必王爷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原谅她了。窗外还是阵阵风声呼啸,到没有前些时日的猛烈,大抵天气好转了,只是吹得窗格作响。“为什么要救她。”她抬起头,看着目不转睛的赵羽成,王爷知道静晨被环儿捉弄吗?可为何没有阻止……她心里有些凉,喉处哽咽,“到底是当过娘娘的人,若是如此受罚,岂不是打了王爷的脸面。”“这么说来,你还是为本王好了?”她不敢再说,只见赵羽成站起,一把拉起了她,膝盖酸酸麻麻,竟有些站不稳。“若是她就这样死了,便是她该死。”那话语贴着耳朵传来,颜沁蕊倒吸了口气,眼眶微红,王爷一如既往的冷漠,冷漠的让人害怕,冷漠的让人心碎。“听着,臭丫头,有些事该管,有些事则不该,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全自己……颜沁蕊觉得很悲凉,原在陌都的皇宫时,时刻都不敢放松警惕,谁也无从知晓今日的好姐妹,是否明日已成为某个主子的心腹,那时就是为了保全自己,每个人都是那般的冷漠,不论是跳湖的,亦或是不明缘由的失踪了,也都不敢声张不敢问,一切都沉闷的如同掩藏至深的沼泽,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她想着,后背便起了凉意,“这样做,能保全一辈子吗?到头来,不过都是一样的命。”赵羽成蹙眉,抬眸间,才发觉颜沁蕊神情恍惚,想着赵羽良看颜沁蕊的眼神,心头便又沉了下来,“今晚你回玫瑰苑去吧。”她从恍惚中惊醒,“王爷,让奴婢留在这里伺候您吧。”“让你回去就回去!”她咬着嘴唇,僵持了一会儿,便也死了心,转身出了门,却又被赵羽成叫住,“明天也不准出玫瑰苑,听到了吗?”她心中有些许不解,却没有问出口,沮丧的说了句,“奴婢知道了。”颜沁蕊好久都没有回到玫瑰苑,入了夜,便和阿丝手牵着手并排躺下了,阿丝的女红做的差不多了,都压在柜子里,晚上还拿出来翻看了一遍,每一次用手摸在喜服上,脸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李钟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婚期便定在两个月后,王爷赏给李钟一座大院,可阿丝说还是要住在府上,也好有个照应。颜沁蕊摸着阿丝的手,由于做女红,手上不经意便扎了好多的针眼,摸上去指尖还有些剌手,想着阿丝要出嫁,心里便酸酸的,“若是阿丝姐往后嫁了,便再也不能这样子躺在一起了。”她想着便挽着阿丝的胳膊,又向阿丝靠了靠。“傻丫头,女人都是要出嫁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出嫁,这是颜沁蕊从未想过的事情,“阿丝姐和我不一样的。”摇曳的烛火中,阿丝看见颜沁蕊眼中的闪烁,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出身,不由的婆娑着她的鬓发,“沁蕊,不要让旁的人把王爷抢走了,到时候我可不饶你。”颜沁蕊只是羞涩的笑着,“不怕阿丝姐笑话,我现在连想伺候王爷都是奢望,不仅今晚,就是明日王爷也不许我出玫瑰苑。”“明日是太子要起驾的日子,别多想了,没什么大碍,王爷最多也只是置气,过了明日,后日不就可以伺候王爷了?!”她听着这番宽慰的话,却是无法释然,终究是她做错了事,满园的玫瑰被风拂过,带起一阵沙沙声,浓烈的香气飘过院墙,弥散在王府的每个角落……***第二日一早,王府的皇家兵便撤离了,府内紧张的气氛略有缓和,每个人都不由的松了口气。目送着仪仗越走越远,王嬷嬷的和徐公公才从府外的青砖路上起身,远处青霭连连,隐隐的和着鼓声和锣声,杏色的番旗迎风抖动,直到看不见了,才令身后的众人散去。轰然关紧朱红的钉门,瞬间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只剩下门里的那份宁静。二人走在汉白玉桥上,各自怀着心思,眼神中都有些捉摸不透的言语。“太子这一来,我的心就一直掐在喉咙里,看到太子的面容,总是想起皇后,想着皇后站在临渊宫的月台上,望着宫里烧的如柴般的玫瑰发笑,便不由的寒意刺骨。”王嬷嬷双手扶着胸口,好不容易说出了心里话。徐公公拄着手杖,敲得地上笃笃作响,有些急促还有些杂乱,“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皇后也仙逝了,还提它做什么。”王嬷嬷只轻声叹着气,“兴许是老了,心里边总是发毛,想着王爷如今越发的受注目,不免有些担心啊。”徐公公一怔,手杖陷入镂空的花砖里无法前行,这手杖在陌都时便用着,一直都舍不得换掉,杖底包了金,便越发的舍不得了。他紧握着手杖奋力的拔着,却还是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王嬷嬷想去扶他,却是被推开了,徐公公定了定神便又向前走去,“王爷是那伏在地下沉睡的蝉,喝够了甘露,攒够了力量,终是要见天日的,躲……又能躲到何时……”赵羽成骑在马上一直送到了南边的关卡,赵羽良劝了多次,可他执意如此,直到暮色渐启,恭送的人马才停了下来。赵羽成下了马,赵羽良也走下步辇。只剩下一线绛红的天际,宽广的荒野上,二人并肩站着,一银一紫,渲着昏黄的暮色,久久不语,只吹着淡淡的风,卷起了发丝,也掀起了衣襟。终究是要分开的,赵羽成见燃起了火把,便先开了口,“太子走好。”赵羽良多少有些失落,却也不去看他,“最后这一声大哥你都不肯叫了。”赵羽成躬身抱拳,只那银紫的发带垂落肩头,“君是君,臣是臣,终是不能逾了礼。”赵羽良轻轻的哼笑着,也不再勉强,“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臣弟在四邑习惯了,回陌都怕是无法适应。”赵羽良不再说什么,低头浅笑,风愈发的紧了,他披上了大氅,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步辇,赵羽成站在辇旁,车辇上的竹帐缓缓的放下,“你那个侍女很有趣。”赵羽成抬眸,竹帘全数放下,不知道赵羽良此时是何表情,他却不由的把拳头缩进袖里紧紧攥着。“昌元,启程。”暮色四合,只听到轰轰隆隆车轮压过的声响,浩大的车队直到变成一缕细线赵羽成才上了马,挥下响鞭,一行众人便隐匿在夜色之中……一直到子时,赵羽成才赶回城,退去衣衫只着了缟白的亵衣,懒懒的躺在床上,他心里乱的很,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像一场闹剧,只有他一个人表演的闹剧。而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观看。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和陌都对抗,可赵羽良只在那里观看,不愠不喜,静静的等待着闹剧的谢幕,不知不觉便让这座欲望的楼阁轰然倒塌。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不自量力。原来,一切都是赵羽良的施舍。原来,一切都昭示他输得一败涂地。原来,一切……还是离他很远。他头痛欲裂,双手插入青丝,弄乱的鬓发,手指不住的颤抖,狠狠的按压在痛楚,疼痛却是愈加的猛烈。敲门声起,他睁着一双红瞳,赤足开了门,是颜沁蕊。颜沁蕊看着披散着衣衫目光火烈的赵羽成,不由的吃了一惊,他披散着发丝站在门前,如同发了癔症。她慌忙进了门里,关上房门,赵羽成恍惚的坐在了榻上便一言不发。“王爷,奴婢做了些夜宵,出去一整日的,定是很劳神的。”她盛了一碗,赵羽成接过,把汤勺放入口中却是味同嚼蜡,颜沁蕊看他这幅摸样,只觉得心疼,他一双脚还光着踩在地上,沾了灰迹,她打来了热水,帮他洗脚,又为他系好胸前的凌乱的衣衫,披了外衫,便拿起木梳理着发丝,木梳一下一下按摩着,原本的痛症暂有减缓,发丝高高的束起,挽成发髻,带了白玉的束冠,赵羽成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颜沁蕊看着便一阵欢喜,王爷就应该是这般俊朗,何时所见都应是英气勃发,怎容得一丝一毫的颓废。赵羽成闭着眼眸,内心依旧是波涛汹涌。书柜后的暗门忽然发出喀嗒的响声,随即旋开,赵羽成不由的睁开眼眸,来人竟然是呼伦纪。 第62章 恩宠 颜沁蕊一惊,“怎么是你?”“怎么?老子不能来?这王府我可比你都熟悉!”呼伦纪一脸的不悦,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颜沁蕊用眼睛不住的剜着呼伦纪,那一丝厌恶向草般扎在心底,无法根除而且随着时间愈长愈多。......片刻之后,他的手终于抓起一块面包,颤颤巍巍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土龙流!”天玄子赌博式的发动口诀,这是蜀山初级法诀之一,学会后从来没有使用过,为了对抗对方的雷电攻击,而不得不赌一次。地面忽然伸起一道滚滚黄流,带着阵阵沙尘,与嚣风幻化的雷电对抗。然后她转过头来,就看见江涣言弯着腰,低头推着拖把往前走,看上去像是在……拖地?项昂心里才有了点底,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了,项昂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十二品业火红莲乃是本星君捡的,与释一脉何干!再者即便归还也应当归还冥河教主才是!”嫦羲言道。“归宝,你到底想怎么样?”此时沐思源脸上露出了无奈,冷冷地询问道。所以动用这种武器的时候,就摆明已经动了杀心,是要杀掉李灵一的。“对了,两位道友看也是未曾进食,待我去露两手,让你们试试我天厨门独门手艺。”说着,袁铸已走入后庭厨房去了。“碰!”白玉印就凶猛地砸了下来,直接在龟宝的后面砸出了一个丈余的大坑,眼看已经击中了古尸,却在最后一刹那间,龟宝神识中察觉到古尸敏捷的身形已经躲开了,根本无法击中它。钱九江这王八蛋,虽然行为粗鲁到了极点,但他的眼光品味,还是很有保障的。我记得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十月十二日!可现在车上显示的电子时间是。。十月二十一日!。。是时间坏了?还是我竟然坐了九天?!。。部上百家族,联合造反,攻城略地,肆意杀戮,一切只是为了能够摆脱元武大陆的阴影。邵乐手上翻花一样在他的身上忙乎着,拍打着他身上的各个穴位。但是随着‘吻’不断地加深,她也被带动起来,忍不住开始回应他。林蔓定了定心神,用标准的美式英语和德普问好,德普看起来虽然还是十分的严肃,但是现在在面对林蔓时,语气已经比以前要缓和许多。而那本古籍离开凹槽以后,又开始散发出了强烈的白光,想要自动飘进凹槽之中。高山双眼通红,却笑的十分儒雅。但他的笑,落入莫莉的眼中,却是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可这一次屏风后没有苏若水,她身体不舒服在后宅歇着呢。但这一次却是叶孤元弘心里最有底气的一次,因为每次都是坐到大堂现审现问才知道人家告的是什么状,如何解决也是临时想办法。他用手一摸,是红色的血,在暖色调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的刺眼。他不再像原本的申武龙那般无情无欲,反而将邪恶和欲望放大了数倍,成为了更接近人,却也更加强大的申武龙。不过为了转型,巩丽也能吃下这份苦,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去拍武侠片,到底ok不ok。“可是你试验的时候用的是水,我们来葵水,又不是……”张夫人凝眉道。 第63章 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夏日里日头落得晚,又过了七八个时辰,天际才显出绯红之色,随着夕阳渐移,那份燥热也慢慢退去,暖香阁点了安息香,放在珐琅制的香炉内,琥珀色的浅浅一炉,便能燃到晚间。赵羽成睁开朦胧的睡眼,头痛欲裂,连日来的饮酒,身体早已吃不消了,满世界粉红的纱帐,他已记不清这是何处,口渴的很,他记得方......本想制止,但看眼前这个傻妞仍是那么单纯,那么天真,徐然也不想破坏她与同学之间友谊,就让她这份单纯继续保持下去吧,希望她以后进入社会,这份单纯不要被那些复杂无情的社会残酷摧毁。而孟逸刚踏出大殿的一瞬,脸色微变,灵识内,远处有起码上百道身影,急速的朝着这边急速飞来。严格演说,超能力者只是更强大的凡人,其实辨别神灵和凡人最常用的就是寿命,神灵的寿命少则数千年,长则数十万年,甚至和一颗星球的寿命相等,这绝不是那些会了点特异功能的人可以对比的。张不缺眉头一皱,现在这种时候他哪有时间接电话?边上还有摄像机跟着,圆圆不会不知道的,除非是真的有什么事或者是她不好挂电话的人。只是二人的对战一开始之后,向维兵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板之上显示出来的数据,段毅雷与罗九娃二人只用了6秒就结束了第一局,段毅雷以绝对的实力秒杀了罗九娃。“两波人?都想要聚魂石?!”这时候的我已经从愤怒之中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因为现在急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信里面的人说还有五天的时间,那么除非我会解蛊,否则的话急也没用!好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呢。而顾音莲带领的魔族强者,选择了地煞殿,在进入地煞殿的一刻,顾音莲就注意到大殿深处的宫梦雨,美目闪动间,第一时间就朝着宫梦雨飞去。对于电子产业方面,徐然只是通过恒飞电子做过一些并不算特别深入的了解。中国国家电视台负责直播的解说员,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介绍起了场上的参赛选手。所以,从来没有厨师会向米其林申诉这种事。此刻,李清明说出来,他们是真的感觉到诧异,也棘手。尤其他们本身只是鉴赏师,并不是管理这一块的管理人员。“亚东老六,你终于醒来了,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乐欢、雪灵他们此时正非常焦急的盯着亚东,加里落扣瞪大一双牛眼很是激动的问道。“龙昆,待会儿到镇上了,如果时间来的及的话,你能不能停下车,我想买几包肥料带回去。”知音问着龙昆。与此同时,天湖教主也是愤怒至极。这荒国的将军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他们若是死守天湖镇的话,那么这些浓烟已经指示了荒国士兵天湖镇的洞口所在。荒国只需要将洞口填住,短时间内他们是打不开新的洞口的。看到楚风,躺在床上的乔雨挣扎着想要起来,楚风摆了摆手,乔雨放弃挣扎,依旧平躺在床上。走出七八十米后,远远的就望见了江福生四肢伸展地趴在地上,粘着黑泥的身体裂出了很多纹路,一只干瘪的贮物袋子扔在他的身旁。每年秋收的几十亩包谷的包谷叶子都积攒在这猪圈楼上。一方面开春春耕时候,耕牛有草料吃,同时呢圈里稀了之后,还可以垫底,这样不仅产生肥料,而且利于养猪,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 第64章 找到表小姐了 赵羽成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腰间,心不由的一紧,纤细的腰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大片的积在那里,有些狰狞,“这旧伤是何时的?”赵羽成轻轻的按捏着,颜沁蕊忍着痛回答,“王爷醉酒时不小心碰到的,都好的差不多了。”他......那种实在提拔不起来的,痞子军和军队的蛀虫,李尘就把他们安排到前线,至于说的逃兵?黎明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动,是呀,他的确是不喜欢吃甜食,因为他当初在川蜀一地任职过,比起甜食,他更喜欢吃辣的。但因为受了斩渊剑的斩击,身上的鬼气如泄气的皮球,不停的在消散。这一架给番僧打的很憋屈,没见过这么打的,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以命换命,以身相搏的伎俩用的这么娴熟。天予燃起一束香,朝着自己的墓碑拜了下去,自己的经历太过神奇,即便自己说出来,也没有谁能够接受。孙伟翻了翻白眼,李力的智商也是可以了,不知道他怎么活到现在的,真是个奇迹。刀身细长,且材质很好,而且便于携带,重量也不是很重,好,真好。宋楠当时也不敢冒头,影视城鱼龙混杂,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林笑笑一路出了凹晶馆,贾宝玉实在放心不下,早叫佳惠急急跟着出来。路易斯三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转过头,对王后说了一声,“对不起。”王后眼角划过一丝眼泪。路易斯三世再次看向那些人,“背叛者!”对这些人,路易斯三世只有这三个字的评价。“好的,队长我知道了。”冯晓深呼吸一口气,极力缓解紧张与压力。楚王被骗了?这个念头逐渐萦绕在浮水心头,她觉得下回应该试着提醒一下甘然。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庆王爷来的目的,竟然是要跟王妃商量迎娶多一位侧妃的事宜。“母妃昨儿起一直挂念着太后,夜里便没睡太好。”赵王后从旁接话道。面前这人可不是贺兰瑶,龙绍炎一点也不含糊,直接用他的功法凝聚出寒冰之水就冲着季同当头浇下。宁儒熙被人这么恭敬的待着,早就乐的找不着北了,纪进发这么一说,宁儒熙当即就跟着纪进发走了。王跃此言,已经触犯了西安电竞馆的禁忌,若是没能处理得当,恐怕会被不少人笑掉大牙。等到了夏蝉的家里,瞧着这跟仙境一样的园子,白框又是好一顿羡慕。凤凰主城的幸存者集体懵逼,这个传送阵怎么来,他们怎么知道?蒙古的福晋们来的还真早,她今日早早的叮嘱了瑚图里丰生扎喇芬身边的嬷嬷们,不管什么人,想要请奏瑚图里丰生扎喇芬,都要与清宴汇报的。其实,知浅心里知道,她准备的这些东西,梓芜未必能用上。但这是她的心意,必须要做了才会心安。梓芜也明白她的用意,所以就不再干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声音渐渐太高,终于吸引了凉亭里的梓芜。琴音戛然而止,梓芜起身,朝着他们走过来。都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她仔细的看去,又好像是她的错觉一般。她心底蓦然浮现出自己第一次去花界时,被困在花海结界之外,绯月一本正经地让她出示拜帖,不然不予通行。 第65章 表小姐在青华山 听说,通州地界的气候多变,早时穿袄,午间便要着丝薄的衣衫,颜沁蕊犹豫不决,捡起这一件,又放下那一件,只一个小包裹却不知要带些什么。“路途遥远,王爷丑时又易惊觉,一路上要多费心了。”阿丝时不时的嘱咐着,替她收拾着衣物。“......此时此刻,他想的并不是公平与正义,而是谁在背后搞鬼,凭着敏锐的判断力,他总觉得在这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事情。此刻看见了沐烟,羽落终于想起来了,当日在崖下山洞里,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黑衣人一听,立刻将信将疑。就在这时,那老翁的儿媳推门而出,看到有人,她面露羞涩,连忙缩了回去。蓝色的布帘子一闪,就将她窈窕的身影淹没,可是,那暗卫眼神异于常人。‘门’外“轰隆”一声响,怪物从石山内部爬了出来,还好引起坡上石头滚落,砸在它的背部,让它一时趴在那儿无法动弹。可惜了这会儿没有不化骨,如果有这种老粽子,趁此机会肯定干掉它。随着这一战的胜利,隐君奇也就觉得马龙彻底的失去了他的价值,就算下手暗杀也无所谓,这才坚定了他下毒手的决心。察觉到龙神的来临,天魔灵尊大为震惊,顾不得多想,一道黑‘色’能量汹涌而出,希望将其‘逼’退。“嘿嘿,我想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的目的很简单。老头子可不想你在我眼皮底下干什么坏事。要么你离开这片大陆,我就不追你了。”素衣老人若无其事地看着暗魔灵尊道。段青茗冰雪聪明,听段正的话,显然的是扯到了春桃的身上——难道说,春桃不巧地遇到了段正?可是,当看到流焰大人一日一日从永安宫中出来,宫人们的心中的天枰,慢慢居中了。以上种种,已经令清铎疲于应付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借口,什么理由要留在这里呢?话分两头,就在新编第二十三军摧城拔寨的时候,送走了何应钦和史迪威的张烈阳和杜聿明回到了松山指挥部的同时,整个重庆因为何应钦发回去的电报而热闹了起来。“你放心吧!等到我们收复了缅甸和泰国后,我会想办法忽悠史迪威,让美国帮我们重建海军的!”张烈阳认真的说道。“那么可不可以把新编第十三集团军抽调回来?!”亚历山大将军插口问道。有两个同学蹑手蹑脚的从后面跟了过来,远远的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噢!那就太好了。”绝代拿出终极团队凭证,开始在上面写上众人的名字。他到时候收拾完紫云魔头,再反过头来收拾我,岂不是各个击破?为啥我不借助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偷袭他一把?你说是不是?虽然他和楚平川都是常年驻守边关的将领,但是楚平川军阶比他高,所以此次驻守正阳关边界,楚平川是主帅,而他则是前锋。如今主帅未下令,前锋却擅自攻城,若按军法处置,是可以被砍头的。此人才学只是进士及第,却仗着通晓人事,圆滑周转于各方之间,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入周山学宫从学一载。自从开始修炼,有了神识以来,凌长空的神识便一直待在这里,可以说对这里十分熟悉,可是他除了感受到一股亲和力,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第66章 臭丫头,你怕吗 颜沁蕊惊慌失措的和小杜子缩在一起,隐隐的见高处人头攒动,在来时的方向,黑压压的一片涌了上来,寂静中只听得无数的弓箭上了弦,黑暗中闪出一条小道,四人抬出的竹椅上斜躺着衣衫斜散的男人。“南王近来可好?”声音飘在山谷中,忽近忽远,有丝戏谑,有些难掩的兴奋。......至于他为什么不用魔法烘干衣服?开玩笑,你见过用火焰去烤衣服的么?奢比尸没有丝毫的焦急,祂很清楚,太阳既然从虞渊落下,却从旸谷升起,那这两者的空间便是相通的。苏鸿的想法是直接飞出银河王国的控制区域,省得到时候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柳玥这种性格实在是……虽然说可以通过一定的培训来帮助她改变,但是说实话,这种投资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的。“就算是一位大厨的毕生心得和经验吧,我就只是简单按照上面的步骤操作,像做实验一样就做好了。”陈薪烬摊了摊手道。修炼核心里面,这些神通仙法一个一个地被引入到单独的虚拟环境之中,进行着模拟测试和优化。在银河王国,如果想到其他星系旅行,也只有A级公民才有资格了。一是因为信任清宫,尽管和清宫不怎么对付,但是清宫的为人黑子还是信得过的,二来,也是因为事实的确如同云川芹亚说的那样,第二学区的异动连远在第七学区的黑子都看得见。“哼。”中年男子却是傲娇地扭过了头,即使是败者也要有败者的尊严。而冥土追魂则不同,从大叔的语气应该能听出,他和亚雷斯塔的交流完全属于平等的状态,而这一点在学园都市尤为难得。举步跨进门洞里,门里是更广阔的空间,刚才感觉到的越来越多的气息正是从这里发出的,看到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家伙,四周的墙壁上还不断掉出新的,林少脸上的笑更欢了。基于这些原因,孙观便不再开口反对了。不过与孙观的高兴相反的,乐进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了。此刻海蟒已经新生恐惧,它在这片百米海域,称王称霸,横行霸道,一直都没有能够威胁它的存在。三位宫主,一脸惨淡,有些不知所措,她们还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相信老祖一定会庇佑通天宫的。国王满意了,那么接下来皇家委员会的委员们也抓紧时间开始了起草更多的新教措施。却说光道人飞遁来到了三千界之外,这里的天地大道,已经与三千界诸多世界有了极大差别,所以有着种种奇诡之象,诡谲莫名。一人一狗纠缠了好一阵子,不色才终于将大黑制住。大黑虽然停止了挣扎,却仍是瞪着一双凶光四射的大眼,冲着刚从不色身前经过的一个身高体瘦的年轻人的背影,狂吠个不停。唐晨说的准备工作,其实就是围绕着调配朱砂进行的一系列工作。且不说画符,哪怕是开光法器,也是要用到朱砂的。虽说一般的朱砂也够用了,可用这种朱砂引气的法器,会比普通的法器更具威力。斯基急急忙忙跑进来,见白羽闭着眼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价钱当然是天价,相对于净资产8倍。按照当初公司注册成立时期,理光公司实际提供了500万美元的资金来计算,三年时间更是大赚100倍。世界上,能找到什么生意,比这还要暴利的吗? 第67章 看来是逃不掉了 他终是醒了,松开了她。站起身理着已残破不堪的衣衫。“王爷,现在该怎么办?”他沉默良久,仰望着高耸入天的苍树,望不到天际,甚至是太阳的万丈华光,倾斜的山林下是潺潺的流水,“先下去找点水来饮。”......“真的这么厉害,不知能不能治肾亏,一会儿问问看,老子五年没有吃过腥味了。”一个头发掉光一半的男子说。“是因为我答对了么?”郭大路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收取红包。再加上秦蕾蕾的悍然出手,最后秦向南不得不退了一步,原先他手中有百分之三十的万通电商股份,经过资产重组直接持有万通集团百分之十二股份,以此为条件交换许家在蕾儡电商的所有股份、波导手机百分之八股份。谈不上新嫩,但也说不上绝顶的魔术师远坂凛,凭借着水晶剑赋予的无穷魔力或许勉强可以与籍籍无名的普通英灵对抗,但想要与眼前即便是顶级英灵也可以对抗的大妖来讲,实在还是差的太远了。杜允率队前去探查情况,却因食腐丧尸的实力过强而最终选择引爆高爆手雷与对方同归于尽。就在此时,自落日谷的谷口之外一道刀光冲天而起,刀光如明月,落入谷中,将独尊堡大军前后一分为二,刀光所过之处独尊堡的士兵纷纷丧命,而带着五色五毒瘴的风到这刀光面前,就好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一般停滞不前。这时候,周围派出所的民警们终于姗姗来迟,一阵手忙脚乱后,把王勇强送进医院,又带着冯一鸣和于飞回了派出所。太阳耀眼,路边的花朵开满长路,虽是早晨,但红烛的火焰摇晃。“话说,莱香,你怎么突然有空联系我?”一边吃着冰棒,夏悠一边问道。穿过长长的集市,三人来到了集市的尽头,那是一个高台,站在高台石头堆砌的栏杆前,极目远眺,山山水水,一览无余。“运气当然非常重要,因为,运气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赵阳笑着说道。“放心,我回去帮你们教训那混蛋。”萧凡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王三等人也不会差点脑溢血挂掉。“鹿死谁手亦然是未知数,烈钰,别掉以轻心!”苏牧轻轻的冷喝一声。议论声,一直持续到日落,大家才逐渐散去,可大家的关注却并没有减少丝毫。可是,如果赵阳想办法收拾掉那个神秘国外组织,那么,她和她妈妈便会一劳永逸,脱离危险,而赵阳也会离开她们。汪雨薇和野狼,眉头同时一震,望了望才升起一个手掌高的巨形石门,连忙慌乱的朝叶言望了过去。“这家伙,比我强。”暗黑鬼蛟舔了舔身上的伤口,心有余悸道。现在乌恒城主被抓,百灵公主也不知去向,整个乌恒城人人自危,不敢随意走动,以免遭到牵连。来到了军校的大门口,李承乾先是看了看军校气派的大门,随后目光又被军校门口的那副对联吸引了去。“属下遵旨!”白痕听到夏浩轩的话,连忙取出一张传音符,给大长老开始传音。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下午欧阳震华他们还有事,起身告辞,冷江成也有事情处理也和他们一起离开。 第68章 不如把这姑娘扶正了好好的过日子 颜沁蕊瞥了一眼昏睡的赵羽成,热泪涌出和雨水混杂,她咬着双唇思谋良久,才缓缓的开口回答,“大娘,我们遇到了山匪,那些恶人抢了银子不说,还伤了人,我们一路逃亡,如今也不知该去何处……”“竟是这样,一会儿雨停了先到......可以将分得的余田转租,这不是平白当上了二地主?众草标欢天喜地,心里开始了盘算。安迪与高手直接的战斗都是不说话的,同时不去想战斗以外的事,正因为这样让他在战斗中发挥出全部实力,不会因为自己的疯狂幻想导致比赛失败。安迪拿出两张技能Cd加速卷轴,同时复制日下部香的祭祀技能。几位哥哥也是大忙人,就算是星期天,也有照常上班工作的,二哥就没有亲自过来,让二嫂陆晴和岳涛一起过来的。“逢场作戏,身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办法的事情。”张天毅摸着脑袋,憨厚的笑着解释道。他有点怕林素衣误会,可又怕她再问下去自己真的没有底气解释。是在考验自己?好像没那个必要吧!自己和她无名无分,既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甜言蜜语,何至于此如此?他们不怕言语尖酸刻薄的冷萃,被嘲讽侮辱几句不会死。但是冷瑜一个眼神,就足够他们汗流浃背,因为这一位确确实实会把他们埋葬了。不知道他走了多久,总觉得那条路他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终于到了舞会的现场。证道至尊,这几乎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场景,就在这一刻,轰然而现。待大家诚惶诚恐的散了之后,刘一飞把叶无双留下,这让叶无双很有些惶恐不安。于是,唯恐天下不乱,急于逃脱相亲陷阱,而又关心担心着路卡的琳丝,和希恩几乎是一拍即合,两人随即启程前往格鲁纳门准备支援路卡。秋风劲正感到忐忑不安时,又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不过这次是从城内街上传来的。韩升早早回去了,说是下午会找人请他过府,看看米花工坊的进展,有些技术上的事还要请教他。他不担心史蒂芬不进攻,史蒂芬不进攻的话就等于超音速放弃了自已最大的优势,无论史蒂芬球传的再好,助攻队友再多,都不是最具有杀伤力的,他的最大威胁还是自已的进攻。尽管,美姬只使用了一半左右的攻击能量,可是一样让王元这样的大高手胆颤不已。对比今次大战的失利,周泰更为关心周瑜的安全,毕竟周瑜可以说是吴国的国之栋梁,若是周瑜战死,其损失之大不可估计。周泰身为吴国大将,奉陛下之令,前来贴身保护大都督,所以周泰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肯对良美集团管理层的人员耳熟能详,第一次见到良美集团的总经理王娟。到处都是浓烟伴着肉烤焦的味道,人间的地狱,也只有葵河的一片水是天堂,但这一段的水流骤然变急,很多不明水深的士兵还以为是上游的平缓,跳进水里再也没露出头来。叶无双看的很仔细,然后就其中的几个细节详细的问了问,最后才在协议上签了字。“鸣金收兵~”然而,随着假关羽命令传出,早有准备的蜀军立刻与曹军拉开了距离,转身向着后面逃跑而去,兵器辎重扔了一地。 第69章 怎么不叫相公了 赵羽成见她如此吃力,便迎了上去,手里的竹篓子里满是跳跃不安的蟾蜍,或低沉或清脆的叫着,赭色罗裙上沾满了泥巴,鞋子早已污浊不堪,可她却喜上眉梢,“王……相……相公,田里有好多的蟾蜍,没多少工夫就捉了一筐。”......“呵呵,主公说的不错,曹孟德素来胸有大志,这青州黄巾他岂能放过?恐怕就算主公不借粮与他出兵青州也是必然。”郭嘉微微一笑道,根据天耳的情报荀彧来时曹军的调动已然十分密集,出兵就在眼前。曾经,他在唐宁身上留下那么多伤。如果唐宁每刺他一次,就能消一点的仇恨,那么他宁愿天天被唐宁刺伤。灵犀手心里全是汗,听到崔太后的话后先原地磕了个头,跪行到了崔太后的面前,把挨打的半边脸对着崔太后。这一晚,顾涵浩和凌澜足足是忙活到了十点多才回到家里。两人洗漱完毕上‘床’休息,却都是辗转难眠。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先前池婆从那个婆子那搜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还没有来得及同池婆通气,而且到底为什么会是窦姨娘的丫鬟,她也没有想明白。“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凌澜已经错过了之前四个月与雪莉会面的机会,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但是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曾在马车上休息的原因。在归途中,唐宁总是昏昏欲睡,然后梦见自己行走在一个硕大的宫殿内,而那硕大的宫殿中,有一张黄金床。粉色翡翠本就难得,能配成一套更是难能可贵。从她这身装扮上就不难看出,近来庆美人甚得永安帝喜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最重要的时刻,萧云龙竟然背叛了他,不仅背叛了他,反而还救了林宝淑,这让他没有办法来忍受这个事实。除了这鲜明的黑与白外,他的脑子里似乎变得空空的,似乎敲一下便能发出“彭彭”的空响。他记得当初的马关条约,清朝赔了日国很多白银,具体是几十万两,他也记不得了。但即便是这样的严厉镇压,还是无法镇得住阵脚,薛师长手下的官兵开始了动摇,他们无法抵挡眼前这么多的坦克的攻击,沙包工事在这些先进的美制坦克面前根本就是一堆渣渣而已。一击刚过,还不等吴毒喘息,龙鳞的身形竟是瞬间迎了上来,右手一翻,掌心当中源气呼啸,掌下虚空破碎之际,而后便是大笑着一掌朝着吴毒狠狠轰来。“如果那两个中兽医能治好黑狐,我就弃了西兽医,也改学中兽医了。”徐马医笑了笑。这是一处五星级酒店,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的京城国际大酒店。萧飞在海里,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向下潜去。师傅孙悟空在水中的本领不强,但萧飞,却是不怕水的。“你们这些吃里扒外,是非不分的家伙,还不块滚!”沈月柔当即大怒道。如若不是他见过纯良很多次,还真会以为那个无良道士不是纯良,而是和纯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行,他不是喜欢卡刀吗,我他娘的就让他卡,你要是能在他卡刀的情况下也把他虐得死死的,我就服你!”钢头恨恨地道。 第70章 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答应你 时光如梭交织着岁月,赵羽成已好了大半,在此惶惶终日。山林中翠意渐阑,天已转凉。“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他眯起长眸,绿篱青叶渐渐泛黄,枸杞子坠了一地。“一月有余。”......传承不知自何时的神宵神符,其符篆画法,与现今流行的,多少有差异。比如太阳神符,差异还很大。一旦将神符上的画法摸透,则画出的符,明显更甚一筹。比如驱鬼符,威力至少要强上两成。夏木希微微笑着,“你先不要乱动,我去叫医生来帮你检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易潇神情复杂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妖孽人物,想到了那一场山谷外两个绝世妖孽的出手相争。“那好,听你的,咱们回去。”浪四转回身,他被杨衫的担心有所感染,忽然对推活动板房的店老板也有一些不放心了。同样,猛地惊醒坐起的七娘子捂住胸口,看了四周,她才平了呼吸,太吓人了!这个梦,如果不是嫡母让她躲进庵里,是否她就会是这个结果?亲手杀了同伴,最后却死得如此窝囊,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龙二哥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眼角的几滴泪。如今宵夜是必备的,苏氏不吃,就让三老爷哄着旻山吃点,剩下的他就都吃了。苏氏是怕自己宵夜吃了更堆积脂肪了,三老爷如今消瘦,多吃点没事。养孩子也要体力呀。叮,盗亦有道回了条简短意赅的信息:好。王墨收到这条信息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无情。火力配备是介于能量武器与合金金属弹之间的脉冲枪,辅助武器是链条切割斧。长近三米的斧柄,巨大的斧刃是急速旋转的链条状锯齿。切割撕裂坦克的加厚装甲毫不费力。是近战的主要武器。心爱之人,思念无穷时光的人就在眼前,对方却当你是个普通人看待,顶多眼神里面有些许好奇之意,没办法相拥互述相思,更有可能,这曾经的心爱之人在将来会离自己而去,根本就不会再乎自己是谁,这让人如何受得了?“人是放了,也知道在哪儿,但是不让任何人见,也不让孙有波出国。你认为这是真的放人的态度?林姽婳被带走之后了无音信,你说她活着能有几成可能。”我问张玲。逃?张三丰会逃吗?他只不过是引魔王追上自己,避免和雷辰与敖广的距离太近,至少这样可以一对一的对战,以免两人突然合力,自己和雷辰都会应接不暇。“你这叫复活?你这叫复活吗?”雷羽的愤怒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流言出现的时候,他马上就派出了自己的属下和死士前去制止这流言了,却一点用也没有。也不知道这些流言是从何而来的,似乎就在一瞬间,京兆的茶楼、酒肆、店馆,都在说着后择业的事情。“那好,我给你一个面子,你和他说清楚,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谁再提,别怪我翻脸!”宁美萱说着,气呼呼的走了回去,坐在了板凳上。一回到冷家后冷心然便向家族说了自己要走的事,当然,他并未道出朱暇,只说自己是有了心上人,并且还怀上了。 第71章 赐你与本王同浴 赵羽成搂过她抵在池边,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她紧张的不知如何,浮水下,他拉上她的手十指相扣,“赐你与本王同浴。”话音未落,衣衫尽卸,凝若玉脂的肌肤弹指可破,她娇羞的低着头,早已无处躲藏,升起的喜悦撞击着那颗有些惶恐不安的心。如点水般......在大汗淋漓,只靠着意志力在挪动步子时,终于,有人性的师父喊了停。东子急忙按照师父的吩咐,带上了墨镜,摁下了左手边第一个开关。苏怀来到火堆前,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将野兔架于火上烘烤,野兔本就肉肥鲜美,在火上烤时发出兹兹的响声,伴随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看得人垂涎欲滴。毕竟陈旭带来的效果,终究是一时的,再说了,陈旭也不会一辈子都在会所里干下去的。“别高兴太早,九子都是儒家中的天娇,境界和实力都远不是我们可以低估的,不然你我都是诸子了。”齐麟敲了敲哪吒的脑袋,示意她别骄傲。紫芙蓉冠,飞青羽裙,丹得绿袖,交泰霓裳,一派仙人之姿,乍一看,完全不是妖名更像得道的超凡圣人。奇怪的是,师父并没有来,不过东子也不敢偷懒,依旧是做完了所有的训练。“去吧!”巨兽大手一挥,信天就不由自主地飘进城门,而那两扇巨大而沉重的城门出轰隆的巨响,缓缓在信天身后合上。林庸被当头一棒打得有些找不着北,脸红红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让受伤较浅,处于第二阶梯的格斗家们,终于渐渐追上了草薙京的脚步。“大胆!”那八人皆是大怒,程家可是西广城的一霸,这一人一牛居然敢跑到门上来说要找碴,这是何等的嚣张?一直到那洞口跟旁边的杂乱混为一体,再也看不出端倪,才收了手。我自然可以分得出,但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家族的秘密。“翠花一副很神秘的说道。而且她安慰自己,罗志明在村里来说,不论是家境还是样貌,都是非常不错的。方萍英细细的回忆了自从嫁给罗志勇之后,周云梅对待罗志勇的态度。瓦里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满脸茫然,你们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转身过来,这样就可以和叶清词面对面了,不得不说,这个叶清词比叶清娆有一种和年龄不相信的气质,好像是一种妖冶妖媚。安慕弄成废人的时候,我是没什么抵挡能力的。最后因祸得福修炼了安南的九门遁甲,才成为了现在的我。因为,这恐怕是意味着大家先前的推断是正确的:由于魔神梅菲斯特入侵了主位面,所以它领地上的绝大部分的魔族强者应该都是跟着它进入主位面了,然后都死在了主位面了。这天早晨起来,她想到楼下拿报纸看,可怎么找都没有。问李妈,她只说今天的还没有送来。“还有你师兄弟知道吧!”张瑶将视线放在了路飞扬的身上说道:“就我们知道吗?”路飞扬转过头去,有些不敢看张瑶的眼睛。他却不知,北斗瞬间的变化,只因为紧张。不知道二哥会不会生气,怪她。所以,一整个下午,林西凡都有些心神不宁的,作为同桌的唐清儿,当然也看见了林西凡这样焦虑的情绪了,当下竟然在课上偷偷的牵过了林西凡的手。 第72章 本王要娶阿丝 阿丝推开她,踉跄的向山尖跑,时不时的摔倒在地,赵羽成迎面而来,抱着阿丝向山下走去,阿丝嘶喊着,“放开我……我要去见钟哥……”赵羽成紧咬着牙关,把她扛在肩头,阿丝不停的踢打着,呜咽的恳求,......“那看来只能请苏大人出手,怕是才有机会了!”老大听了也是皱紧了眉头。此前,他发现这山洞之内不仅仅会使修炼事半功倍,而且还拥有着无比恐怖的抗压能力。但旋即,他突然顿悟,明白了身边的这位神秘“野人”前辈三问的真正意图所在。当然,皇城的百姓也明白陈龙如今是大王面前的红人,只要陈龙没有做出反叛的事情,屠灭一个宗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在心中腹诽不已,而武南也同样是一愣,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是一滞。眼中带着疑惑,似乎是在回想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难道还认识自己?不过,自己怎么没有一丝印象?“清平,木槿,震天侯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随后,陈龙对身后的清平和木槿喊道。汪宏远与宋翔没啃声,眼角余光瞄着宁晓阳,显然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后者。叶青直接点将,让立教和建立新秩序的重任,直接交给了穆子衿。一时间杨贺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兴奋。看向张笑等人的脸上,直接便是露出了诡异至极的森然笑容。所以周歆歆在基地当中没有任何玩伴,平时扎克还会封锁整个基地,理由特殊的电场隔绝了周歆歆的空间跳跃能力防止她哪天偷溜出去玩,只有在需要用到她的时候才会放开特定的跳跃方向。如果楚炎不是与双圣大战,就算是黄金灵峰结界被攻破,到时候,想要争夺那些天魔果实,也极为困难,风险极大。“反正穆之留在建康也是无所事事,不若这就启程,替叔宝你走一趟?”说做便做,卫阶话音刚落,刘穆之就摆出了一副这就要出门的架势。然而卫阶显然有点高看章熊在这个方面的能力了,只见章熊拧眉思索半天之后,一脸尴尬地摇了摇头,而他这一摇头,让卫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而张易,也看明白了这点,却不打算给对面两个神仙找回一丝面子的机会。乡亲们赶紧劝阻二赖子他娘,说孩子不懂事得了吧,说说就可以了。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宋铭这一路人马是为了制造声势,所以,宋铭几乎没有隐匿自己的气息,瞬间将垂天境的气势爆发,轰然远去。可是对此他并不好开口,毕竟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有的积极性,他不想也不能就这样打击他们了。军事沙盘一听就是和战争有关的东西,只是这沙盘,即便是号称博闻广记的刘穆之,也只能是摇头表示不知道。廖麽麽身为白子玉的贴身护卫,其实也是有保护叶希瑶的意思,对于这一点李长林心中自是领情的。如今的襄阳,曾经的英雄人物如郭靖等早已随风而去,城还在人已改。“母亲……”梅玉润刚刚生不如死,却被死死按着嘴,叫不出,如今看到苏氏,痛苦屈辱,眼泪哗哗地流下。平日在家族之中,鲁香儿碍于辈分,很少能够在长老会上发言的,也没有这个资格,可是有几次家主破例的情况,鲁香儿对于事情的分析,往往一针见血,直指矛盾重点所在。 第73章 若是本王不娶 王爷……说了什么? 她一怔,没有听得真切,赵羽成见她那样恍惚,侧过头不再去看,复又说着,“三日后,阿丝……便是这王府的宛妃。” 她终于听得清楚,原来,王爷要娶的…...... 晚会继续进行,最后,在热烈的掌声,游子诗再次登台,进行压轴表演。 看起来很像一些行星旁边的漂浮物,而且比行星更加漂亮,如果放远了点看,很像太空中的银河系,只不过颜色没有那么丰富而已。 终于,蜈蚣玩累了,低伏在陈枫的脸上,一动不动,突然它一伸头,咬在了陈枫脖子的动脉上。咬完之后,蜈蚣便慵懒地爬回老人的身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她玉手在木雕上面轻轻抚摸着,那种真挚的情感,让老萧头看得都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真想象不出来,再现在这个外星超能时代,还有人会如此痴情。 古玉色泽依然暗淡,其上那一道明显的裂纹最是显眼,一直延伸到中央的“郁”字之上。 当所有的光团都钻到了陈枫体内转化为秘力的时候,陈枫感觉到浑身清爽,仿佛是四肢百骸被清甜的溪水洗涤过。陈枫甚至能够感觉到,阴花妖正自在微笑地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爱怜与慈祥。 对于昼夜,凌宙天并没有硬性要求,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凌宙天只能安排这些家伙利用一些可用的东西,制造一架太空飞船出来。 “族长,柳家的声望不允许玷污,如果杀我柳家弟子的是其他家族那我们势必要派人谴责,如果只是普通的人那杀了就罢了。”一面容枯黄的老者说道。 但他想不到是谁,从刚刚的情况上看,十面开花的联盟袭击的全都是基地的重要区域和休息区,说明这个内奸地位绝对不低。 这下林墨寒可是预料错了,不过他已经拿她沒办法了,只有自己默默的先吃完。 因为时间太早,加上又是美军的休息日。很多匆忙醒来的美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打响防空武器,便被一轮轮投掷下来的炸弹给炸死。 “去去去……都起什么哄!都不想好好的了是不是?”雷有点恼凶成怒的说道。 高手的质量和数量就成了其中一环,水木公会的高手,主要集中在竞技方面,对于击杀Boss,比霸者都弱上不少,霸者公会起码还有一个霸者破天这个强力盾战。 罢了,凭他的能力,想来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这几天一直没再回云珩院,想必应该是去找他的主人了吧? “是的!早前刚在大本营,狼头召开了一个军改大会。将战狼与兴华军做了一个分割,从今往后战狼将直属狼头指挥。当然,这跟我们现在并未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相比大本营战兵队的待遇,这些依旧坚持在大陆作战的战兵队福利要更好一些。因此,那怕将来这些人迁到南洋去居住,他们也不会有生活上的问题。 数日前,听闻离海国二皇子帝无伤旧疾复发,不幸病逝,那么,他又是谁? “恩,我们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委托要和你商谈的。”福田一夫听到铃木隆行的话后也收起了笑脸,一副凝重的表情说道。王爷……说了什么? 她一怔,没有听得真切,赵羽成见她那样恍惚,侧过头不再去看,复又说着,“三日后,阿丝……便是这王府的宛妃。” 她终于听得清楚,原来,王爷要娶的…...... 晚会继续进行,最后,在热烈的掌声,游子诗再次登台,进行压轴表演。 看起来很像一些行星旁边的漂浮物,而且比行星更加漂亮,如果放远了点看,很像太空中的银河系,只不过颜色没有那么丰富而已。 终于,蜈蚣玩累了,低伏在陈枫的脸上,一动不动,突然它一伸头,咬在了陈枫脖子的动脉上。咬完之后,蜈蚣便慵懒地爬回老人的身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她玉手在木雕上面轻轻抚摸着,那种真挚的情感,让老萧头看得都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真想象不出来,再现在这个外星超能时代,还有人会如此痴情。 古玉色泽依然暗淡,其上那一道明显的裂纹最是显眼,一直延伸到中央的“郁”字之上。 当所有的光团都钻到了陈枫体内转化为秘力的时候,陈枫感觉到浑身清爽,仿佛是四肢百骸被清甜的溪水洗涤过。陈枫甚至能够感觉到,阴花妖正自在微笑地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爱怜与慈祥。 对于昼夜,凌宙天并没有硬性要求,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凌宙天只能安排这些家伙利用一些可用的东西,制造一架太空飞船出来。 “族长,柳家的声望不允许玷污,如果杀我柳家弟子的是其他家族那我们势必要派人谴责,如果只是普通的人那杀了就罢了。”一面容枯黄的老者说道。 但他想不到是谁,从刚刚的情况上看,十面开花的联盟袭击的全都是基地的重要区域和休息区,说明这个内奸地位绝对不低。 这下林墨寒可是预料错了,不过他已经拿她沒办法了,只有自己默默的先吃完。 因为时间太早,加上又是美军的休息日。很多匆忙醒来的美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打响防空武器,便被一轮轮投掷下来的炸弹给炸死。 “去去去……都起什么哄!都不想好好的了是不是?”雷有点恼凶成怒的说道。 高手的质量和数量就成了其中一环,水木公会的高手,主要集中在竞技方面,对于击杀Boss,比霸者都弱上不少,霸者公会起码还有一个霸者破天这个强力盾战。 罢了,凭他的能力,想来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这几天一直没再回云珩院,想必应该是去找他的主人了吧? “是的!早前刚在大本营,狼头召开了一个军改大会。将战狼与兴华军做了一个分割,从今往后战狼将直属狼头指挥。当然,这跟我们现在并未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相比大本营战兵队的待遇,这些依旧坚持在大陆作战的战兵队福利要更好一些。因此,那怕将来这些人迁到南洋去居住,他们也不会有生活上的问题。 数日前,听闻离海国二皇子帝无伤旧疾复发,不幸病逝,那么,他又是谁? “恩,我们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委托要和你商谈的。”福田一夫听到铃木隆行的话后也收起了笑脸,一副凝重的表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