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狂热》 1、幻觉 “你的意思是,水母会飞?” 火锅店里,一脸震惊的男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看向对面的黑发青年。 “不是水母,”青年慢吞吞解释道,“只是一种类水母生物。” 青年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细腻的皮肤如同温润的白玉,称得他柔软的黑发更加乌黑。作为一名beta,他的腺体藏在后颈的皮肤下,除了情绪起伏过大时,信息素完全不会逸散出来。 过于出挑的长相让大多数人都会对他和颜悦色,但这并不包括他对面的男人。 “林俞你想好了,”赵晨往锅里放毛肚,“这么写真的没问题吗?” 身为一名恐怖悬疑写手,林俞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作为他的编辑,赵程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你相信我就可以了,”林俞淡定地把牛肉下进锅里,“我会在文中说明的。” “也是,”赵程很快说服了自己,“这方面你才是专家。” 林俞两年前一书成名,直到现在,他的书依旧是金榜常客,给网站带来了无数收益。 赵程相信林俞的水平,听林俞这么说,他也就放心下来,接着吃火锅。 “你别说,”赵程嚼嚼嚼,“这家火锅是真的好吃哈,难怪你愿意出来吃。” 毛肚又脆又新鲜,汤底也做得很好,切成薄片的牛肉烫几秒钟,再裹上无菌蛋液,不知不觉就能吃掉一盘。 林俞不喜欢出门,平常吃饭全靠外卖和家政服务,只是火锅这种东西不太方便在家吃,又正好赵程找他有事,所以他才愿意出来吃火锅。 林俞不习惯人太多的地方,所以,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还是选了包间。 被火锅吸引的林俞正忙着吃千叶豆腐,只来得及点点头,没空回赵程的话。 火锅吃得差不多了,赵程突然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和林俞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 林俞好像听见“侄女”“扫地机器人”什么的,不过也没有听真切。 直觉告诉林俞,这应该是个十分精彩的故事。 赵程虽然离开了,但桌上还有甜品没吃完,林俞拿着小木勺,一口一口挖着冰淇淋吃。 手腕上的智脑响了一瞬,林俞解锁,发现是火锅店发来了电子账单。 选择了平分账单,在快速扫了一眼内容之后,林俞便准备付款。 输入密码的时候,林俞突然顿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账单日期有些不对劲。 “十月十六日,星期八。” 今天确实是十月十六日,林俞出门前确认过日期。 但今天是星期五。 大概是打错了,林俞想。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林俞没有在意,他输完密码,等账单付完,林俞吃掉冰淇淋,起身准备离开火锅店。 此时正值饭店,火锅店里很是热闹,人们一边说笑一边吃火锅,水汽在空中弥散开,有些遮住了林俞的视线。 林俞缓慢眨了眨眼,试图让眼前变得清晰一些。 他失败了,眼前依旧是朦胧一片。 林俞皱起了眉。 火锅店里水汽有这么大吗? 细微的凉意从林俞指尖进入身体,林俞怔了片刻,在原地停下脚步。 这都是幻觉,他告诉自己。 从两年前重病痊愈后,林俞偶尔会出现一些幻觉,这些幻觉诡异又癫狂,如同墨绿色的粘稠沼泽,让林俞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林俞也找过医生,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也只能让他多休息,放松心态。 久而久之,林俞便习惯了这种幻觉,他会根据触觉,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幻觉结束后再继续做事情。 幻觉还在继续,林俞触碰到了坚硬的墙面,他站在墙边,等待着现实世界的来临。 在现实中,似乎有人与他擦肩而过,林俞又往靠墙的方向移动了一点,以免影响到其他人的正常通行。 幻觉还在发生着变化,林俞终于看清了人们的脸,有人长了四只眼睛,有人缺了嘴巴,还有人干脆没有五官。 林俞安静地看着,觉得这些人很像融化的白色蜡烛。 心跳无可避免地加快,林俞垂下眼,思考着把它们写到小说里。 他在想着,手腕突然被轻轻握住了。 那人的手很凉,如同夜晚的冷水。 “小先生,”那人握着他的手腕,声音轻柔,“您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幻觉还在继续,林俞看不到面前之人的脸,在他的视野里,他的前方是一片空旷。 但他记得这个声音。 “……楼殊?”心跳再次加快,林俞有些怀疑它是否会跳出肋骨,变成一只红色的气球。 “是我,”楼殊垂眸,看着眼前的青年,轻轻一笑,“您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需要我扶您回去吗?” 林俞总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对,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只能下意识扯了个不算高明的慌:“我有些头昏,站一会儿就好了。” “站在这里很容易被撞到,”楼殊虚虚揽住林俞,“我先带您出去。” 林俞还想说话,楼殊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带着林俞往外走。 楼殊指尖的温度太低,即使一直搭在林俞的手腕上,也没有沾染上丝毫的温度。 不知道为什么,林俞突然感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大概是幻觉造成的吧,林俞想。 他就这样被楼殊带着,一步步走出火锅店。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俞意识到,外面下雨了。 “幸好带了伞,”楼殊一边撑伞,一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幻觉在渐渐褪去,林俞看到了落下来的雨滴,还有头顶上撑着的黑伞。 世界在他眼前重新变得清晰。 他也终于看到了楼殊。 那人五官优越,身形修长,他的眼睛是过于浅的灰色,仿佛雾气弥漫的海面。 他的皮肤冷白,唇色却是红艳的,这让他的外貌多了几分靡丽的色彩——但他笑起来的时候,这份靡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温柔与内敛。 “小先生,”楼殊略微低下头,看着林俞,“你好像在走神。” “……抱歉。”林俞回过神来,瞬间移开了目光。 直到现在,林俞才发现,他离楼殊过分近了,只要轻微的移动,他们的衣服就会碰到一起,产生微小的阻碍,仿佛行动都将因此被限制。 林俞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远离一点。 虽然这样做似乎有点不道德,但林俞有自己的小私心,只能默默在心里和楼殊说声抱歉。 他报了地址,乖乖让楼殊带自己回去。 他家离火锅店比较近,走路大概七八分钟,雨幕让林俞出门的不适感缓解了一些,也终于能够专心和楼殊说话。 “不喜欢香菜,”林俞说,“豆芽菜也不可以。” “那以后家里做菜,这些都不放,”楼殊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一些,“还有什么不吃的吗?” “不吃葱花,不吃辣,豆角也不吃。”林俞熟练地说出自己不吃的东西。 他嘴挑,不吃的东西比吃的东西多,平常点外卖都要额外备注,根本说不完。 不过这好像和楼殊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又不一起吃饭。 林俞这么想着,还没有反应过来,楼殊就已经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海洋馆。” “是的,”林俞将心中的异样抛开,转而去思考海洋馆,“两周前开的。” 林俞很少出门,在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会关注家周围环境的变化,更别提一个新开的海洋馆。 但这一次不同。 从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海洋馆的消息时,林俞就觉得,这家海洋馆不太对劲。 但具体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在这种心情下,林俞不知不觉加大了对这家海洋馆的关注,平常有什么消息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直到现在,违和感越来越重,林俞却始终没有办法找到它的源头。 “海洋馆很漂亮,”楼殊微微低下头,声音放轻,“我想你会喜欢它的。” “里面有两米长的魔鬼鱼,还有长着触须的水母,”楼殊的声音变得又轻又快,“还有可以坐在里面的贝壳……你喜欢珍珠吗?也许你可以抱着它……” 林俞已经听不清楼殊在说什么了。 从楼殊开始谈论海洋馆的时候,林俞就感觉有些头晕,本来只是用来搪塞的理由成了真,林俞无法辨认楼殊在说什么,只能凭借着本能想去拉住楼殊的衣服。 他已经碰到了楼殊的袖子,并被什么过于柔软的东西缠住了手指。 混乱的思绪让林俞无法辨认那到底是什么,他甚至放任那东西缠得更紧,没有丝毫的挣扎。 手指上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楼殊不知何时停止了说话,林俞头晕的症状开始好转,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冰冷而扁平,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紧绷。 “林俞?居然会在外面遇到你,也算难得。” 女孩撑着把伞,面无表情地站在林俞对面,看了看楼殊,又看了看林俞。 “这是你男朋友?”她说,“还是一个陌生人?” “如果是陌生人的话,我就先带你走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异种管理局 “……许烛?”林俞眨眨眼,思绪逐渐清晰。 许烛就是赵程的那位omega侄女,是一名生物学家,林俞有时候写书遇到一些生物方面的问题,就会去问许烛。 可以说,许烛也算是林俞现实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还认识我,”许烛上下打量了一番林俞,“看来状态还行。” 她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齐膝白色外套,长发随意扎高,有些凌乱。她的身体消瘦,是一种不健康的瘦,这让她看上去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 “我们是朋友,”楼殊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我会送他回去的,您不用担心。” 许烛眯了眯眼,沉默了片刻。 “不了,”她摇头,“我找林俞有事,就不麻烦你了。” “林俞,”许烛喊林俞,“我送你回去,顺便谈一下上次你问我那个问题。” 不得不说,从某个方面来说,许烛很了解林俞。 林俞果然被她的话吸引住,想要点头,走向她。 在林俞看不到的身后,楼殊的目光阴冷了一瞬。 “俞俞,”楼殊突然开口,“我们好像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他的眼睫垂下,明明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却莫名显得有几分委屈:“你离开了,我就联系不到你了。” 他长得实在出色,几分委屈又进一步削弱了他容貌中的攻击性,让他看上去愈发无害,如同缩在狭小洞穴里的小章鱼。 许烛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她看向林俞,等着林俞过来,然后自己就可以带他离开。 林俞看着楼殊,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林俞有些慌乱地调出二维码,“我们可以加好友。” “嘀”的一声,林俞收到了楼殊的好友申请,他甚至来不及多看几眼,就直接点了同意。 楼殊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实了几分,他在智脑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收起智脑。 “该走了,”许烛有些不耐烦,她直接抓住林俞的手臂,带着他大步往前走,“和你朋友说再见。” 林俞被许烛扯着,偏过头,和楼殊挥了挥手,只来得及说了个“再”字,就被许烛拉走了。 走之前,林俞似乎闻到了一阵冷香,又淡又潮湿,却偏偏极具存在感。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似乎是楼殊信息素的味道。 - “所以答案是什么?”离开楼殊之后,林俞消失的智商重新回升。 “答案个鬼,”许烛一脸冷漠,“找个理由把你带走而已。” “你那个朋友不太对劲,”许烛说,“我说不出来理由,但你相信我这一次。” 她本来长得就是高智商那一挂,现在严肃起来,看起来就像科幻小说里的最终反派。 林俞就是被她蒙骗利用的无辜路人。 而现在,无辜路人对最终反派产生了质疑:“但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许烛:“……” 许烛:“行吧,当我没说。” 没有证据就没有说服力,许烛能理解林俞的想法。 “总之你小心一点,”许烛说,“不要过于相信他,也不能……” 许烛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林俞的家门口。 林俞的家是一栋小别墅,别墅保留了房地产商精装修的样板房风格,精美而大众化,没什么生活气息。 林俞才搬过来没几天,还没来得及把东西都搬过来,就先这么住着。 “呃,”许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节哀。” 在他们面前,林俞的小别墅已经被烈火吞噬。 林俞觉得事情有些荒谬。 下雨天,他的家被烧了。 好神奇的词语组合。 快速赶来的消防员正在灭火,周围的邻居忧心忡忡地交谈,不远处,几人从一辆黑车上下来,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林俞不喜欢社交,几乎没有和任何邻居打过交道,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自己家周围看到这么多人。 但他现在已经无暇把注意力放在邻居身上了。 甚至可以说,他都没有在关心他那栋正在燃烧的房子。 他看到了幽灵。 一个穿黑色燕尾服,带着礼帽的中年男人幽灵,正愁眉苦脸地从他面前飘过,姿态从容,手中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 有那么一刻,林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新的幻觉。 但很快,许烛的话就打破了他的怀疑。 “你能看见他?”许烛脸色微变。 林俞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许烛低声骂了几句,深呼吸几口,然后平静下来:“算了,看不见最好,能看见问题也不大,你不要……算了,你也没怕。” 林俞站在她的身旁,看着还在到处飘的幽灵,目光专注而平静。 空气中的水汽让他的黑发有些潮湿,贴在白皙柔软的皮肤上。他的眼睫很长,水汽在上面汇聚成小小的水珠,并不明显,只在某些角度上会折射出细微的光。 他看上去就像一条坐在贝壳里的白色小鱼,安安静静的,有些好奇地看向外面的世界。 “您好,”有人站在了他的身旁,“请问您是这间房子的房主吗?” “我是,”林俞偏过头,“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会太过谄媚,也足以让别人放松下来。 “这是我的证件,”对方耐心地给林俞看,“我们想问您一下事情,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 “他看得见,”许烛双手抱胸,插话道,“你们顺便和他解释一下。” 那人动作微顿,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那麻烦您过来一趟,”他冲林俞笑了笑,“我们会为您解释这一切的。” 林俞点头,跟着对方进了车里。 许烛坐在他的旁边,她似乎对这个流程很熟悉,直接问对方:“我们接着去哪?” 那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回答许烛的问题。 “去异种管理局。” - 异种管理局坐落于城市的东南侧,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即使开悬浮车,也需要四十五分钟左右。 于是,在车上,林俞就听许烛简单给他讲了一下他遇到的东西。 “它们有着和人类不同的内部构造,”许烛说,“也正因此,它们往往会具有一些特殊的形态与能力。” “比如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它是3371号幽灵影子,没有实体,所以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我们叫这些生物为异种,”许烛继续说,“它们有着不同的种类,异种管理局用编号和名字来区分它们,部分异种会有特殊能力,直到今天,人类都没有能够完全查明这些能力。” 许烛在说,林俞就安静地听着。 虽然他写惯了恐怖悬疑小说,但毕竟接受的还是科学世界观,而现在,他的世界观需要重组了。 林俞有个记灵感的小本子,现在被他拿出来,记一些许烛话中的关键词。 刚开始的时候,林俞只是在认真地记录,不带什么特殊的情绪。 但渐渐的,新的世界观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开始理解许烛话中的含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升起。 林俞手指颤抖,几乎握不住笔,只能面前克制自己,让他可以继续写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了解自己。 他在兴奋。 “我有一个问题,”在听许烛讲完后,林俞在本子上画了一个潦草的圈,“异种会造成精神污染吗?” 他看着许烛,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有些小说中会出现的精神值设定一样,与异种相关的东西,会不会对人的精神造成损害?” “正常情况下不会,”许烛还没有说话,已经有人替她做出了解答,“如果,那基本是异种自带的能力,蛊惑之类的那些。” 这道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还带着点笑,一听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从上车开始,林俞就隐隐感知到车里还有其他人,现在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也没有多惊讶,只是立刻看向声音的方向。 “还挺敏锐,”盛迟夏坐在后备箱里,有些狼狈地弯着腿,还不忘夸林俞,“很好,记得保持。” 盛迟夏是一个女性alpha,长发浅金,个子高挑,因为车里有许烛的缘故,她不方便靠太近,只能勉强卡在后备箱的后半部,扭着脖子和两人说话。 “等到了异种管理局,先去做个检测,“盛迟夏喋喋不休,“然后可以去看看里面的异种博物馆,里面异种还挺多的,没事,都做成了标本……” “你坐过来吧,”许烛没忍住,打断了盛迟夏,“我不介意。” “那也行,”盛迟夏从善如流,“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林俞坐在许烛和盛迟夏中间,听着两边给他讲关于异种的注意事项。 智脑突然响了一声。 楼殊给他发了消息。 楼殊:“俞俞到家了吗?” 由于异种管理局的操作,林俞家里着火的消息没有上新闻,所以楼殊自然也就不知道,还以为林俞已经到了家。 智脑自带防窥功能,许烛和盛迟夏都看不到智脑上的聊天框,但林俞还是心虚了一瞬间。 他低下头,回复楼殊的消息:“还有些事情,过一会儿回家。” 楼殊那边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发来了消息。 楼殊:“我知道一家很擅长做海鲜的餐厅,最近准备再去吃一次。” 楼殊:“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林俞看着这两条消息,看了三分钟,脑子都不转了。 他突然想起来,他似乎一直没有和楼殊介绍自己的名字。 但楼殊知道他叫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楼殊其实之前就认识他。 林俞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和楼殊的见面,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许烛察觉到林俞身体的僵硬,做出精准评价,“你有种快死了的感觉。” “没事。”林俞默默把自己又缩小了一点。 只是突然发现,他的暗恋对象认识他。 楼殊有很多值得一提的身份,s级alpha、楼家的掌权者…… 不过对林俞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林俞其实很早便认识楼殊,并且暗恋对方暗恋了两年时间。 但他一直是单机的。 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他的暗恋对象其实认识他,还给他发来了联机邀请。 这种感觉很微妙,欣喜中透着惊悚,特别是对林俞来说。 在单机的这两年,他干过的坏事也不少。 短暂的大脑短路让林俞感到热量过载,绯红攀上他的耳朵,如果不是坐在车里的话,林俞甚至想带上外套的帽子,掩耳盗铃一下。 “你真的没事?”恍惚间,林俞好像听到了盛迟夏的声音。 “你看上去好像已经傻了。” 林俞回过神:“没事,走了个神。” 大脑紧急给自己加了个电阻,脑回路恢复正常,林俞谨慎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便关了智脑,让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车停下来,盛迟夏先跳了下去,顺便帮许烛开了车门,插空和林俞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先带你去检测,许烛你先歇会儿,等一会儿大家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许烛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休息去了。 留下盛迟夏,带着林俞往异种管理局里走。 异种管理局的外观是一栋银白色的高塔,一共三十二层,高耸的白塔如同利剑,透露着冷峻的金属美感。 当然,这是设计师的想法。 在异种管理局的员工口中,它有一个直白的名字。 白色电线杆。 每个员工都有自己的开门口令,盛迟夏报了口令,带着林俞走进异种管理局。 并不嘈杂的交谈声在林俞耳边响起,林俞动作短暂一顿,然后跟上了盛迟夏的脚步。 异种管理局保持着有序高效的工作风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忙而不乱,快速解决所有的工作。 林俞跟在盛迟夏后面,听了不知道多少声“盛队好”。 “请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检测?”林俞忽略耳边其他人的声音,问盛迟夏。 “我居然没有和你说吗?”盛迟夏沉思片刻,“对哦,我好像没说。” “在接触异种的过程中,一些人可能会获得某种特殊能力,”盛迟夏解释道,“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能力还看不出来,只能通过特定的机器来检测。” 就像某种电荷守恒,只要一方能力过强,那么另一方就也会拥有相应的对抗能力,以此来保持微妙的平衡。 “特殊能力?”林俞皱了皱眉,“是因为污染吗?” “差不多吧,”盛迟夏耸耸肩,“不过可能更严重些。” “是因为寄生。”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家庭 盛迟夏简单解释了一句,就没有再说话,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检测的房间。 “进去吧,”盛迟夏轻轻推了林俞一把,“很快,五分钟就能结束。” 林俞走进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中央,让林俞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林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某个角落里,抬眼,望向斜上方。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被注视着。 准确来说,视线就来自这个地方。 “还挺敏锐,”监控屏幕前,男人挑挑眉,“之前接受过训练吗?” “没有,”旁边的女人翻了翻,“不过他是名小说家,精神状态似乎也有些问题,敏锐一点倒也不奇怪。” “你们调查人的速度真快,”男人半是感叹半是嘲讽,“就这么点时间,什么都查到了。” “谢谢,”女人岿然不动,“但这些消息的录入时间是半年之前。” “有空去档案馆看看,你也许可以不那么无知,”女人说,“调查巫师案的时候,我们早就把他查过一遍了。” 他们还在说着,监控屏幕里,林俞坐了下来,垂下眼,明显是在走神。 林俞现在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他只是感觉有些疑惑。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林俞完全看不出来,他该怎么完成这场检测。 林俞环顾四周,房间里依旧空荡,只有发光的灯管闪烁几下,似乎预示着某些不祥事物的到来。 但林俞什么都看不到。 “他真的看不到吗?”男人看着监控屏幕,皱起眉,“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数值也没有上升,”女人若有所思,“至少从检测结果来看,他只是个普通人。” 但林俞既然能看到幽灵影子,就说明他肯定不是普通人。 女人开始快速翻找资料。 “找到了,”过了一会儿,女人出声,“有时候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一般多存在于检测者未分化之前,原因是激素与生长因子的不稳定。” 林俞已经过了分化的年龄,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先让他出来吧,”男人叹口气,“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以后再测吧。” “过两天你还得再来一趟,”盛迟夏把林俞从房间里带出来,拍拍他的肩,“把保密协议签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谢谢,”林俞礼貌道谢,“辛苦了。” 他能看到盛迟夏眼底的青黑,有些重,看上去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异种管理局的博物馆今天没开门,盛迟夏也没再留林俞,他把林俞送上车,嘱咐司机把林俞送回家。 在被问到地址时,林俞短暂犹豫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家好像被烧了。 “稍等,”林俞低下头,在手机上快速搜索,“我查一下酒店。” 林俞准备先找个酒店住几天,然后和父母商量一下,再进行房子的购买与装修。 最后,车把他送到了一家酒店的门口。 林俞快速办完了所有手续,两手空空地进了房间。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林俞坐在沙发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出门好累,下次不想出门了。 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林俞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蛋糕卷,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面。 他熟练地打开写作助手,发了个请假条。 水鱼:“今天加班,请假一天。” 发完请假条,林俞没敢看评论区,有些心虚地关了作家助手。 没办法,他今天确实很累,也没有那个手感再更新了。 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读者们他家被烧了。 两分钟后,赵程的电话准时打来。 “林俞,”赵程声音阴恻恻的,“我记得你是个全职作者。” “你哪来的班要加!还一请两天!” “没有办法,”林俞说,“我这个月已经请过病假了,不能再请了。” “所以你就加班了?”赵程冷笑,“你榜单字数够了没,别最后还差字数进小黑屋。” 写的书上了榜单后一个星期,作者需要更新一定的字数,不然就会进小黑屋,接下来几期不给榜单。 林俞非常清楚这条规定,他写书这么久,从来没进过小黑屋。 “我算好了,”林俞说得信誓旦旦,“接下来我每天都会更新,字数够的。” “我勉强相信你,”赵程严肃地点点头,“你笔名带水,本来就不让人放心,你一定要好好约束自己。” 林俞也跟着点头,又糊弄几句,挂掉了电话。 今天受的刺激实在太多,林俞往被子里塞了个枕头,又在床上翻滚几圈,然后闭上眼,开始睡一个有些迟的午觉。 林俞一觉睡到天黑。 等室内已经完全暗下来,林俞才睁开眼,摸索着打开了灯。 耀眼的白光让林俞一时睁不开眼,智脑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响了,林俞闭着眼接通,心理有一点点不耐烦。 “林俞,”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没什么感情,“看一下聊天框,给你发了个地址,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饭,有事要和你说。” 林俞听到熟悉的声音,侧过脸,大脑清醒了些 电话那头是他的alpha父亲,秦修。 高等级alpha的占有欲让他们无法接受成年子女还住在家中,所以林俞十七岁的时候,他就给林俞买了个小别墅,让他成年后就出去住。 虽然中途耽误了一些,但几个月前,林俞还是搬了出去。 结果今天,房子就被烧了。 “好。”林俞答应下来。 电话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 “俞俞,”柔和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在哪里?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没事的,”虽然林慕云看不到,但林俞还是下意识摇头,“我打车,很快就到。” 他不知道秦修到底要和他说什么事,不过根据他的估计,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能感觉到,林慕云的情绪不是很高。 连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隐约的哽咽。 - 晚上七点半,林俞准时到了包间门口。 从门口到包间内部有一条曲折的走廊,秦修就站在走廊里,等林俞。 在血缘关系的作用下,林俞其实和秦修长得有些像,只不过比起秦修的冷硬,林俞多了几分母亲带来的柔软,如同清晨草叶尖上的一颗露珠。 “长话短说,”秦修扫了一眼林俞,“你需要去联姻,十月十九日签字,也就是三天后,记得做好准备。” 林俞简单消化了一下这庞大的信息量。 “我知道了,”最后,他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从一年前起,林俞就被秦修告知,他很有可能会被要求联姻,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联姻也会出真爱,”当时,秦修难得和林俞多说了几句,“就像她一样。” 林俞一向不是喜欢争辩的性格,秦修这么说了,他也就接受下来。 “这不重要,”林俞说,“我不在乎婚姻。” 如果说他从父母的婚姻身上学到什么,那只有一条真理。 “假话说多了,它也不会成真。”林俞在灵感小本本上写道。 所以说,林俞对所谓的联姻不是很关注。 在他看来,他只是多了一个合租室友,虽然有点烦人,但问题不大。 “合同在这里,你自己看,”秦修随手将文件递给林俞,“你先消化好情绪,然后再去见她。” 林俞收起文件,看了眼时间。 两分钟后,他走到了包间内部。 林慕云站在林俞的对面,眼睛一下子弯起来。 “俞俞,”她站在原地,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摸了摸林俞的头发,“又瘦了。” “没有瘦,”林俞认真摇头,“我吃饭很规律。” “要好好吃饭,”林慕云笑得更加开心,“你身体不好,平时一定要注意。” 被允许的寒暄就此结束,林俞和林暮云坐下,开始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他们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联姻这个话题,就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会,幸福的父母,刚刚开始远行的孩子,一切都是那么圆满,就像书本中的模范家庭那样。 直到饭吃完,林慕云犹豫片刻,喊住了林俞。 “俞俞,”她轻声说,“对方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太紧张,就和原来在家里一样。” 林俞怔了怔,随即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就像家里一样。” 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林俞面色如常地和父母告别,回到了酒店。 外出的疲惫与不适让林俞选择再洗一个澡,热水落在他的身上,带去了雨天夜晚的凉意。 无论对他还是林慕云来说,“像家一样”都不算一个很好的形容词。 所以说,林慕云到底在暗示他什么? 而且,他们当时其实是在包间里,林慕云为什么要冒着惹怒秦修的风险,也要使用这种隐晦的说法来提醒林俞? 林俞洗完澡,湿着头发走出浴室,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 这其实不算是一份正式的文件,只是用来向林俞解释事情的经过。 简单来说,他的联姻对象患有信息素紊乱症,而林俞作为一名beta,对信息素的掌控能力更强,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对alpha进行较为温和的安抚,且不会有陷入特殊期的风险。 所以,对方想让林俞来为他做信息素治疗。 治疗结束,他们就可以离婚。 下面还有一张表,上面全是数字,林俞看了半天,选择跳过。 看不懂,下一个。 一本黑色封面的书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封面上既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只在角落用金字写了一个飘逸潇洒的“林”。 林俞的动作一顿。 秦修给他的文件很薄,所以林俞确定里面不会有这么厚一本书。 ……所以这是哪里来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照片 林俞翻开了那本书。 第一页空白,到了第二页,书上开始有了文字和图片。 一根黑色的羽毛笔被画在了纸页上,旁边还有一些类似说明书的文字。 “老约翰的羽毛笔: ‘才子佳人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年轻omega都太浅薄了,’老约翰在报纸上愤愤评价道,‘他们不再喜欢诗歌,而是去追求年轻鲜活的身体,还有金钱,我的天呐,omega居然会染指属于alpha的事业,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懂!’ ‘知道你又老又穷了。’——来自某年轻alpha。 当您拥有老约翰的羽毛笔时,您可以把它送给您的仇人,对方有几率会变得过于自信一段时间。” 林俞:“……” 他又翻了翻后面几页,发现是一片空白。 林俞阅小说无数,他很快便想明白,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特殊能力。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林俞用了各种方法来研究这本书的用途,且无一成功。 最后林俞选择了收手。 倒不是他不想研究,只是他发现,书页的边缘有些发红,还隐隐发烫。 书生气了。 林俞默默合上书,郑重地把书放到书桌的左上角。 算了,等明天书气消了,再继续研究好了。 第二天,林俞醒来,继续进行关于这本黑书的研究。 中途,他还收到许烛的消息,说由于他的房子是被异种烧掉的,所以异种管理局会给他赔偿。 当时林俞正在试图将自己拍的照片放在书页上,看这本书会不会有反应。 这是他今天的第五十二次尝试,前五十一次都失败了,林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其实身边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触碰到书页,如同一滴水,融入了书页之中。 书页上渐渐浮现出照片的彩绘版,旁边的文字也越来越清晰。 “???的照片: 从照片中,我们解析出了三分爱慕,四分刻意,两分心惊胆战。 什么?还有一分? 那当然是某人的拍照水平。 括弧,满分一百分。 将照片放在枕头底下,某人的心情就会变好,当然,偶尔某人也会因为胡思乱想而心情变差。” 猝不及防看到这段话,林俞手一抖,差点把书扔地上去。 他克制住自己,合上书,一脸平静地摔到床上,把身体埋被子里。 这书怎么还带嘲讽主人的。 林俞下意识将手伸到枕头下面,却摸了个空。 ……都忘了,照片喂书去了。 静静在被子里埋了一会,林俞起身,从新买的东西里找到小型打印机,熟练地把某个隐藏相册里的照片打出来。 三十二张,林俞很清楚这个数字。 他花了两年时间,拍下了这三十二张照片。 最新一张照片上,男人撑着一把黑伞,淡青色的静脉血管沿着手腕蜿蜒而上,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 他穿着一身灰色大衣,更显得肩宽腿长,身材比例优越。他垂下眼,看向镜头的方向,神色中还带着些许笑意。 这张照片是昨天楼殊送林俞回家的时候,林俞假装看智脑拍下的。 正好在那一瞬间,楼殊看向了镜头的方向。 这是林俞拍的三十二张楼殊的照片里,唯一一张正脸照,所以林俞很喜欢。 将这张照片放到枕头底下,林俞重新缩回被子里。 他大概明白了那本书的使用方法,把某样物品贴到书页上,那么就会显示这样物品的一些特性。 虽然林俞不知道对物品的具体要求,不过就目前而言,已经够用了。 所以现在,林俞需要开始另一项重要活动。 他打开作家助手,开始接着码字。 虽然请了两天假,但林俞不能真的一字不动,不然接下来会很艰难。 趁现在有手感,林俞决定多写一点。 码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林俞写了四个小时,终于写了三千字。 他码字速度很慢,所以日更对他来说,显得有一些痛苦。 林俞写文两年,一共就写完了两本,其中还有一本是脑洞合集。 写第一本的时候由于没有存稿,每天痛苦日更,导致他写完后缓了好久,才终于开始准备写下一个长篇。 而现在,林俞写完一章,缓了会儿,继续写下一章。 他明天要去婚检,后天要结婚,时间安排有些紧,不一定能有时间写。 - 第二天,林俞去医院婚检。 他这几天出门的次数比他之前一个月都多,林俞带着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蔫蔫地靠在椅背上,等待医生出检查结果。 “您现在很健康,”医生将检查报告递给林俞,“身体有在慢慢变好。” “谢谢。”林俞接过报告,大概扫了一眼。 各个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没什么问题。 后面一页是他和联姻对象的基因检测报告,林俞没细看,只看得出来对方是个alpha,他们可以结婚。 “您和您爱人的匹配度非常高,”医生感叹道,“百分百的匹配度可不多见。” 林俞抬眼:“百分百?” 百分百的匹配度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东西一般只存在于ao之间。 而beta的信息素则与a或o都比较低,最高一般也就百分之五十左右。 ab之间匹配度很高,对alpha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beta只需要一点信息素就可以让alpha发狂,而alpha无论怎样释放信息素,beta都不会有感觉,和闻到香水差不多。 所以,一但ab之间匹配度过高,那么alpha很容易处在一个很被动的位置。 林俞没有掌控一个alpha的欲望,他只是觉得,高匹配度会给这段联姻带来一些麻烦。 在得到医生的肯定回答后,林俞收好两张报告,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开口。 “您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俞说,“是报告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医生一顿,赶紧解释,“您很健康,身体没有问题。” 林俞看出医生正在被什么事情困扰,不过他还在想高匹配度的事情,没有再问下去:“那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林俞不喜欢待在外面,现在心情又不是很好,所以走路也无意识地加快了些。 “俞俞,”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慢一点,要撞到了。” 林俞抬头,楼殊站在他的侧前方,笑得眉眼弯弯。 “楼先生。”林俞身体一僵,思维变得有些迟缓。 爱情使人盲目,这一点在林俞身上尤明显。 楼殊似乎说了什么,但林俞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看着对方嫣红的唇,愣愣地走神。 直到楼殊说话,林俞才像一台接触不良的小机器人,终于听懂了楼殊说的话。 “又瘦了,”楼殊声音轻柔,“要好好吃饭。” 林俞脸颊一冷,过了两秒,他才意识到,他被触碰了。 楼殊冰凉的手指放在他脸颊边的一点软肉上,软肉向内陷下去一点,碰到了林俞侧边的牙齿。 林俞想躲,但楼殊的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无论是转头还是后退,动作幅度都太大了,会显得太刻意。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楼殊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停留,几秒后才移开。 “之前说过的那一家餐厅,”楼殊放下手,自然地继续说话,“我们明天一起去吃好不好?” “我明天有事情,”林俞快速拒绝,“没有时间。” 他甚至没有思考他明天是不是真的有事,只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拒绝。 林俞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使有时它显得过于荒谬。 “我知道,”楼殊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没有强求,很善解人意地后退一步,“那我们明天再说。” “我先走了,”最后,楼殊又揉了揉林俞的头发,“要去做体检。” “我们明天见。” 林俞站在原地,看着楼殊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 明天不会再见的,林俞在心中想。 他明天要去结婚,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天都要和丈夫待在一起。 而且,虽然只是协议联姻,但林俞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总是见楼殊。 这样好像不太对得起楼殊。 楼殊离开后,林俞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医院。 - “您最近似乎心情很好,”为林俞做检查的医生坐在楼殊对面,右耳带着耳机,“是因为要结婚了吗?” 楼殊笑着点点头,将装满蓝色血液的试管递给医生,“过几天给你们带喜糖。” 医生谨慎地笑了,他停顿几秒,去听耳机里指挥官的吩咐。 “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吗?”医生问道,“我们准备了新婚礼物,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来拿?” 在得知这位s级异种要结婚后,异种管理局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尽可能想办法维持这段婚姻,让祂可以长时间保持稳定状态。 “谢谢,不过不用了。”楼殊摇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报告。 他的信息素已经稳定下来,百分百的匹配度不会再发生改变。 “最近我那里的异种密度会上升,”楼殊突然说,“不要担心,我不会失控。”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容,这让他看上去格外有欺骗性,仿佛只是一位陷在甜蜜爱情中的正常人类。 属于人类的皮肤在后腰处裂开,带着金色花纹的黑色触手探出一个顶端,随即又被其他触手抓住,拖回了人类身体之中。 楼殊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还沉浸在即将结婚的喜悦之中,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我只是在布置我的巢穴。”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5、结婚 “费米悖论有时被称为大寂静,宇宙应该是拥挤和热闹的,但事实却是令人不安的寂静。” 早上九点,林俞来到了民政局门口,他戴着单边耳机,里面正在放着科幻小说。 今天要拍结婚证上的照片,林俞便穿得正式了一些,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外面套了件宽大的黑外套,到时候脱掉就可以。 他本来就长得好,头发乌黑柔顺,皮肤白皙柔软,像冰凉润白的瓷器。 而现在,白衬衫将他气质中贵气优雅的那部分又放大了一些,遮掩住其他的不安分特质,这让他看上去仿佛真的是一位千娇万宠长大、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林俞正在等他结婚对象的到来。 早上的时候下了大雾,直到现在还有薄薄的一层,林俞站在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玩智脑。 雾中的水汽沾在林俞的皮肤上,带来异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在被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笼罩着,下一刻就要被吞噬。 一个电话打过来,林俞选择接通。 “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许烛声音中透着平静的疯感,“你托我养的蘑菇今天死了,一朵都没活。” “发生什么了?”林俞皱了皱眉。 “‘宁静白日’提前到来了,”许烛说,“蘑菇们失去了养料……忘了告诉你,那些蘑菇都是异种,靠其他异种产生的食物残渣和尸体生活。” “宁静白日是什么?”林俞敏锐地抓住了那个陌生词语。 “每立方米空间内的异种能量值称为异种密度,”许烛简单解释了一下,“一年来,每个月都有一个白天,这座城市的异种密度直线下降,接近于零。” “异种密度的值越低,说明异种活跃的可能性越小,所以这一个白天便被称作宁静白日。” “这会是相对安全的一天……当然,你的蘑菇可能不这么认为。” 林俞在心里默默为他的蘑菇哀悼了几秒,然后继续和许烛通话:“辛苦你了,可以麻烦你把蘑菇尸体处理掉吗?” “没问题,”许烛答应得很快,“处理的方式有好几种,毕竟是你的蘑菇,你来决定用哪一种—解释起来要点时间,你现在有空吗?” “我在外面,”林俞思考片刻,“有事,等明天再说。” “你最近出门频率意外地高,”许烛的声音懒散,“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不算麻烦事,”林俞说,“只是我今天结婚。” 电话对面安静了片刻。 “呃,”许烛有些词穷,“那不打扰你了,你忙去吧。” 电话被匆匆挂断,林俞关掉智脑,看向雾中的某个方向。 他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 林俞对视线非常敏感,一般来说,只要有人在看他,他就会立刻注意到。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办法判断视线的具体位置,只能感知到一个大概的方向。 几秒之后,林俞看到了对方。 他从雾中走来。 林俞再次看到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过于浅的灰色,如同长夜未尽时的雾霭。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银灰色的领带束缚住他的脖颈,一直延伸到黑色马甲里。他的身形高大,比林俞高了大半个头,站在林俞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等很久了吗?”楼殊自然地牵起林俞的手,十指相扣,缓缓收紧,“抱歉,路上迟了些。” 他浅笑着,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林俞的脸颊:“走吧,我已经提前预约了。” 林俞呆呆地看着楼殊,思绪如同乱掉了的毛线团,怎么理都是一团糟。 “楼先生?”林俞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楼殊弯眼,柔声细语道,“俞俞不愿意看到我吗?” “没有,”林俞赶紧摇头,“只是……有些惊讶。” 暗恋对象成了联姻对象,即使是林俞,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那太好了,”楼殊脸上的笑意加深,“那我们先去领证,然后再一起吃午饭。” 他的目光隐晦地落在在林俞的后颈上,那里隐藏着beta的腺体,藏得有些深,需要用些力气才能咬到。 林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楼殊带到了民政局内。 今天不是节假日,结婚的人不是很多,他们进去的时候,异种管理局成员假扮的民政局员工已经在等他们了。 “是林先生和楼先生吗?”工作人员迎上来,“文件已经准备好了,两位直接到旁边那个房间签字就行。” 说完提前准备的台词,工作人员下意识看向楼殊,等看到对方脸上明显满意的神色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林俞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工作人员有些紧张。 楼殊牵着他的手还没有放开,林俞就这么被对方牵着,带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领证所需要的文件都放在桌子上,一人一份,林俞核对了个人信息,把文件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 “签好了。”楼殊已经放下了笔,他转过头,浅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林俞,似乎是在无声地催促。 林俞确实可以签字了,已经说好了的联姻,还是和自己的暗恋对象,他不应该犹豫的。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林俞翻到签字的那一页,拿起一旁的钢笔。 笔尖迟迟没有落下。 “这场婚姻什么时候结束?”林俞突然问,“到你病好的那一天吗?” “很快的。”楼殊微笑着回答道。 “俞俞该签字了,”顿了一下,楼殊提醒林俞,“我看过,文件没有错误。” 林俞知道这一点,并且他也十分清楚,他犹豫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到了不正常的范畴。 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直觉在心中不断叫嚣,让林俞不要签。 林俞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突然想起了林慕云的话。 “就和原来在家里一样。” 于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林俞问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结婚之后,你会把我关起来吗?”林俞轻声问楼殊。 楼殊停顿片刻,轻笑出声。 “当然不会,”他的声音轻快,“你会拥有自由。” 听了楼殊的回答,林俞最终选择相信对方。 他不再犹豫,落笔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个笔画写完,他们的婚姻也正式开始。 “俞俞很棒,”楼殊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收好,准备到外面交给工作人员,“走吧,我们要去拍照片了。” 一切尘埃落定,林俞也不再纠结,心中的不安感褪去,他再次被楼殊牵起手,带去了拍照的地方。 “二位再靠近一些,”毫不知情的摄影师还在感叹这对新人的般配,“笑一笑——对,就是这样。” 林俞穿着白衬衫,看向镜头,有些生疏地露出一个笑容。 “咔嚓”一声轻响,画面就此定格。 容貌矜贵的alpha将自己的beta爱人禁锢在怀中,表情温柔亲昵,眼中满是笑意与占有欲望。 而beta对alpha的动作丝毫没有察觉,他只是认真看着镜头,露出一个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无论是谁,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都会感叹于二人的恩爱与般配。 红色的结婚证很快便送到了两人手上,林俞没有带包,所以两本结婚证就都放到了楼殊那里。 “我会保管好它们的,”显然,楼殊将结婚证暂时放在车里,“俞俞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拿。” 林俞不觉得自己有需要结婚证的时候,但楼殊这么说了,林俞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俞能感觉出来,楼殊今天的心情一直非常好。 甚至可以说,楼殊一直处于有些兴奋的状态,浑身都透露着愉悦的气息。 林俞能感受到楼殊心情的次数不多,但这一次是个例外。 林俞想,看来楼殊很为他的信息素紊乱症而困扰。 现在能得到治疗了,就这么开心。 领完证,楼殊开车,带着林俞去了那家海鲜餐厅。 事实证明,楼殊在饮食上的品味也很好,海鲜爽口新鲜,很符合林俞的口味。他选择的是包房,没有外人的打扰,林俞吃得很开心,几乎有些撑。 他喝的饮品是蓝色的,大海一样的蓝色,极其细小的蓝色晶体混在冰块里,一起进入了他的口腔。 “父亲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了,”楼殊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我已经放到家里了,回去之后我们一起收拾。” 林俞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楼殊口中的“父亲”是秦修。 在搬出父母家的时候,林俞就把他的所有东西打包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带走。 所以,虽然他的房子被烧了,但他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只损失了一些衣物。 而现在,这些东西被送到了楼殊家里。 “谢谢您。”林俞向楼殊道谢。 “俞俞,”楼殊纠正林俞,“我们是爱人,你不要这么礼貌。” “好好想一想,”楼殊的声音带着些许引诱,“俞俞该怎么叫我?” 林俞眨了眨眼,陷入了思考。 他平时也会看一些文学作品,自然知道,爱人之间都会怎么称呼。 但是他和楼殊是联姻,林俞并不认为,他们会用到那个称呼。 而且,林俞有点喊不出口。 所以,他自作主张,换了一个没有那么暧昧的称呼。 “楼殊。”林俞看着对方,认真回答。 楼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算了,楼殊想,人都骗到手了,不急于这一时。 “俞俞很棒,”楼殊违心夸赞,“那以后俞俞就这么叫我。” 林俞得到了认可,忍不住弯了弯眼。 “我们接下来回家吗?”林俞问楼殊。 “是的,”楼殊的目光晦涩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我们回家。” 回到那个温馨的、被主人精心布置的、即将迎来另一位主人的家。 他终将踏入异种的巢穴。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家 林俞进入了楼殊的家。 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林俞闻到了一阵冷香,那股冷香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水汽笼罩住他。 林俞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楼殊信息素的味道。 他曾经短暂地嗅到过这种冷香,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而现在,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已到达信息素处理器的临界值,处理器开始工作,把信息素源源不断地收集起来,最后溶入特定溶剂中,做成一瓶又一瓶的试剂,供信息素主人在特定情况下使用。 信息素紊乱症的一种症状就是信息素的大量逸散,林俞查过资料,对目前的情况也有所准备。 但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实在太高,即使林俞不会因此产生欲望,也被短暂地迷惑住。 “俞俞,”楼殊将西装外套挂好,从身后帮林俞脱掉外套,“行李都放在二楼,我们可以慢慢收。” 黑色外套被挂在楼殊的西装旁,两件衣服挂在一起,莫名有一种“家”的感觉。 林俞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楼殊给他的热水,环顾四周。 “楼殊,”林俞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是特意给我留了放东西的地方吗?” 楼殊的房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无论是沙发上的玩偶抱枕,还是毛茸茸的米白色地毯,都让这间房子显得格外温馨。 但林俞总感觉,这间房子好像有些空。 桌子上摆放着精美的花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一面墙上挂着几张色调明亮的风景画,但它旁边的架子上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放。 这些对一般人来说很容易忽视的小细节,对林俞来说却格外显眼。 他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差,即使变化再细小,林俞都能很快察觉到。 所以,一直以来,他很少改变自己房间的布局,偶尔住酒店也一直住同一家同一个房间。 “确实如此,”楼殊笑着承认,“我们的东西可以放在一起。” 林俞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楼殊接下来的动作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楼殊坐到了他的身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俞俞,”楼殊低声说,“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你要治好我的病。” “我现在感觉不舒服,”楼殊的声音越来越轻,隐隐透着脆弱与渴求:“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他垂着眼,纤长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兴奋与贪欲:“俞俞,我想要,你帮帮我。” 他的鼻梁靠近了林俞的后颈,只需要再前倾一点,就可以触碰到。 信息素紊乱症的治疗需要长期的信息素诱导,林俞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即使不习惯这种程度的靠近,林俞也只是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他有些生涩地操控着自己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将其释放出来。 琥珀的香气渐渐散开,它与空气中的冷香交织在一起,很快便被冷香掠夺吞食。 林俞对信息素的控制不算熟练,单是控制信息素不断释放出来,就花费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所以,当楼殊吻上他的后颈时,林俞没有半分准备。 冰冷的唇停留在林俞的腺体上方,林俞甚至能感受到alpha的两颗犬齿,若有若无地从单薄皮肤上划过,似乎下一刻就要咬上去。 林俞忍不住颤抖片刻,他想偏过头去,却发现楼殊早已将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不要动,”楼殊轻轻喘着气,“我还想要。” 他的眼角嫣红,头发有些凌乱,平日的温柔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的艳色,仿若勾引人的艳鬼。 过于亲密的接触摧毁了林俞的理智,楼殊说什么,他都一一照做。 等林俞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双腿分开,跨坐在楼殊的大腿上,被楼殊从身后拥住,轻咬着他的后颈。 “……好了吗?”林俞颤抖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楼殊身下微妙的变化,这让他很想立刻逃离。 “五分钟。”楼殊含糊不清地说。 林俞几乎是数着秒过完着五分钟的。 到最后,他已经不再释放信息素,但楼殊还是没有放过他,冰冷湿润的触感一直没有消失。 “五分钟到了。”等林俞数到最后一秒,他再也忍受不住,推了楼殊一把,让他放自己下去。 楼殊适可而止,顺从地松开手。 林俞重新坐回沙发上,谨慎地离楼殊远了些。 理智归位,林俞终于意识到,发病时候的楼殊过于危险了。 后颈还隐隐刺痛,林俞眨眨眼,生理性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林俞难得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衣服被扯乱,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后颈的皮肤被舔得发红,手腕处还残留着对方的指印。 狼狈得可以。 “俞俞,”楼殊低声喊着林俞,伸出手指,抹去了林俞的泪水,“你会适应的。” 林俞听懂了楼殊的言下之意。 “每一次治疗都是这样吗?”林俞抬眼,抿了抿唇,问楼殊。 恢复了温柔矜贵的楼殊弯弯眼,他不紧不慢地帮林俞理好衣服,最后摸了摸林俞的头发:“当然不是。” 以后会更过分的。 林俞不知道楼殊都在想些什么,他有些仓促地移开眼,站了起来。 “我去收东西。”他说着,走向二楼。 楼殊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颇有种阴魂不散的意味:“我和你一起。” 虽然楼殊今天做得有些过分,但林俞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楼殊,他们一起到了二楼,楼殊打开灯,帮着林俞打开了行李箱。 林俞的东西很多,不连衣服摆了五六个个大箱子,收拾起来要花费很多时间。 “今天先收一个好不好?”楼殊将第一个箱子拎过来。 林俞点头,他站起身,思考片刻,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楼殊,”他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我的房间在哪里?” “三楼左边那一间,”楼殊一手拎箱子,一手抱着林俞的几件衣服,“不要走错了。” 楼梯有一个转弯,楼殊温声让林俞小心一点,不要撞到墙。 “上下楼梯的时候不要想事情,”楼殊有些无奈地说,“你已经撞了很多回墙了,还摔过几次。” 虽然都被楼殊及时扶住,没有受伤,但楼殊觉得还是要纠正一下林俞的行为。 林俞确实有这个坏习惯,听楼殊这么说,他乖乖答应下来。 林俞走上三楼,辨认了一下,推开了左边房间的门。 比客厅里浓度更高的冷香环绕住林俞,林俞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楼殊。 “不进去吗?”楼殊柔声问道,“如果不喜欢房间的装饰,那我们明天就把它换掉。” 林俞沉默片刻,让自己可以组织一下语言。 “没有不喜欢,”林俞缓缓说,“但这好像是你的卧室。” “是的,”楼殊承认,“我们的卧室。” 林俞皱了皱眉。 “我们为什么要睡在一起?”林俞看着楼殊,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你需要治疗的时候,我会配合你的。” 所以说,他们根本没必要睡在一起。 “信息素紊乱症的治疗需要长期的信息素供应,”楼殊镇定自若地给林俞解释,“包括在睡眠等无意识状态下,我也需要你的信息素,不过要求浓度不高,只需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俞俞,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林俞不说话了。 “我想看你信息素紊乱症的检查报告。”最后,林俞提出了要求。 楼殊似乎早有准备,他很快便拿出了检查报告,递给了林俞。 林俞没有看那些具体的数据,他翻到最后一页的医生建议上。 “四、建议全天长期接触高匹配度信息素(包括睡眠中),一天至少一次接触高浓度高匹配度信息素。 后面还有医院盖的章,林俞认识这家医院,就是他去婚检的那家。 林俞将检查报告还给楼殊。 “俞俞,”楼殊随手将体检报告放到桌子上,目光一刻不离开林俞,“可以吗?” 林俞的目光落在检查报告上。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 “可以。”林俞说。 楼殊对林俞的回答很满意,他拎着衣服和箱子,走进了卧室。 林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接受了自己需要和楼殊同床共枕的事实。 对楼殊的暗恋让他心跳加快,心中的喜悦感不断膨胀,最后炸出一朵小小的烟花。 但不知为何,直觉反复告诉林俞,他正在渐渐踏入危险之中。 这种直觉来得莫名其妙,林俞选择不去管它。 林俞想,好像自从遇到楼殊以来,他的直觉就会时不时失灵。 楼殊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林俞适应了片刻卧室里的高浓度信息素,走了进去。 “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可以吗?”楼殊偏过头,问林俞,“衣服挂在衣柜里了,先放了明天要穿的,剩下的我晚上来收拾。” 楼殊收拾东西速度很快,他将林俞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林俞想帮忙,然后就被楼殊安排去洗澡。 “刚才辛苦了,”楼殊把林俞吃了一半的坚果罐放在书桌上,“俞俞先去洗个澡,我去另一个浴室,过会儿洗完澡帮你吹头发。” “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睡午觉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浴室 林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楼殊带到了浴室。 楼殊将洗发水沐浴露都给林俞展示了一遍,教会他怎么放水调节水温,又给他拿了换洗衣服和毛巾,最后才离开浴室。 林俞拿着新毛巾,看着一旁架子上叠好的换洗衣物,觉得楼殊确实温柔可靠。 洗完澡,林俞穿着白色睡衣,一身水汽地回到了卧室。 楼殊已经洗完了澡,甚至弄干了头发,行李箱里的所有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林俞都不知道楼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俞俞,”楼殊看向林俞站的方向,“过来,给你吹头发。” “我自己来就可以。”林俞心动了一瞬,最后还是拒绝了楼殊。 “过来,”楼殊的声音依旧温和,“俞俞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林俞下意识便顺从了楼殊的话,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楼殊把林俞抱到自己怀里,用吹风机把林俞的头发一点点吹干。 吹风机的声音单调又催眠,头发暖洋洋的,林俞缩在楼殊怀里,昏昏欲睡。 吹完头发,楼殊关了吹风机,抱着林俞躺在床上。 “睡吧,”楼殊在林俞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醒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林俞已经快睡着了,听到楼殊的话,他意识短暂清醒了片刻。 “楼殊,”林俞迷迷糊糊地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楼殊为两人盖好被子,将林俞又抱紧了些。 “是海雾。”他轻声说道。 - 林俞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忘记了要把智脑静音,于是当电话响起时,他便被吵醒了。 皱着眉接起电话,林俞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 “林俞!”赵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悲痛,“已经晚上六点了,你今天又没有更新。” 林俞的更新时间一般在下午,最晚不会拖到下午五点,因为再晚是林俞的下班时间,他不会用来码字。 这个点不更,说明林俞今天是真的不会更新了。 林俞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点心虚。 他说他今天好像忘记什么事情了。 “我挂个请假条,”林俞小声辩解,“今天真的有事。” 赵程冷笑一声。 “你能有什么事?”赵程选择嘲讽,“是又生病了还是公司突然要加班?” 林俞:“我今天结婚。” 赵程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噼里啪啦传来一阵东西打碎的声音。 “呃,结婚啊,”赵程的声音越来越小,“祝你百年好合哈。” “谢谢。”林俞消化了一天,已经能很淡定地接受“他和楼殊结婚了”的事实。 “那个,”赵程突然变得很忙碌,“我先扫个地,有什么事咱们下次再说。” 电话被挂断,林俞从床上坐起来,才想起来楼殊好像已经不再卧室里了。 林俞穿着睡衣走下楼,在厨房里看到了楼殊。 楼殊穿着白衬衫,袖口向上挽起,腰腹间系着黑色围裙,正在厨房里做饭。 从林俞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楼殊裸露着的小臂,肤色冷白,淡青色的经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 林俞瞬间移开了目光。 他走下楼梯,走到了厨房门口。 “饭快做好了,”楼殊感觉到林俞的到来,声音温柔,“俞俞过来帮我系一下围裙。” 林俞这才注意到,围裙的带子已经有些松了,黑色围裙松松垮垮地系在楼殊腰腹处,看上去很容易就会掉下来。 林俞依言走到楼殊身后,黑色的带子在白衬衫上交叉收紧,然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谢谢俞俞,”楼殊把排骨汤盛出来,先给林俞舀了一碗,“先喝点汤,过会儿就吃饭了。” 林俞空着手进去,端着一碗排骨汤出来。 厨房和餐桌离得很近,林俞就坐在餐桌旁,看着楼殊把清炒虾仁和牛肉炒青菜盛在盘子里,然后把锅交给机器人清洗。 中途林俞想过去把菜端上桌,被楼殊以“很容易被烫到”拒绝,最后只能去把碗筷拿过来。 楼殊做饭的手艺出奇得好,林俞吃得头都不抬,连嘴角沾上的汤汁都是楼殊帮他擦掉的。 “慢点吃,”楼殊给林俞夹菜,“再吃一块牛肉。” 林俞点点头,把那片牛肉放在米饭上,然后连着米饭一口吃掉。 吃完饭,两人在家里散了会步,楼殊说做饭身上沾了味道,要再去洗个澡。 林俞被他安置回床上,手里还捧着杯热牛奶。 喝了半杯牛奶,林俞后知后觉,自己这一天似乎过得太懒惰了一点。 从头到尾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楼殊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俞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明天不能这样。 智脑振动了一下,林俞低头,发现楼殊给他发了消息。 楼殊:“俞俞过来一趟可以吗?” 楼殊:“我现在在浴室,换洗衣服没有拿,麻烦俞俞帮我拿一下,衣服就在床头柜上。” 林俞扭过头,果然看到了楼殊的睡衣。 他下了床,带着楼殊的睡衣去了浴室门口。 浴室门没有关紧。 蒸腾的水汽从门缝出逸散出来,带着高于体温的温度,短暂模糊了林俞的视线。 林俞后退一步,远离了水汽。 “楼殊,”他微微提高了声音,“你来拿一下衣服。”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门被推开了些,林俞可以看到楼殊身上的肌肉,胸肌厚实,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八块腹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林俞动作一顿。 几秒之后,他才移开了目光。 “你的衣服,”林俞将衣服递给楼殊,“给你。” 楼殊接过衣服,隔着水汽,林俞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能大概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很不错。 “谢谢俞俞。”楼殊听上去倒没什么异样,他接过衣服,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楼殊的手。 林俞听到楼殊低低地喘了一声。 “我先走了。”不知为何,林俞又后退一步。 “俞俞等一下,”楼殊叫住林俞,声音温和,“麻烦俞俞在门口站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卧室。” 林俞有些疑惑地看着楼殊。 楼殊却没有解释,他只是冲林俞轻轻一笑,然后便回到了浴室。 他没有关上浴室门,林俞上前,想帮楼殊把浴室门关好。 一道阴影从林俞面前掠过。 林俞下意识抬头。 浴室里依旧正常,林俞看到了楼殊,对方正在洗澡,并因为林俞的动作而投来了目光。 由于正在洗澡的缘故,楼殊冷白的皮肤染上了几分绯红,他身边的水汽似乎过于浓了,林俞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 有那么一刻,林俞觉得,可能是幻觉又来了。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视线里一切正常,没有什么超出常理的东西。 或许是异种?林俞想。 林俞不确定,他选择再看看。 无论如何,盯着一个人洗澡确实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林俞垂下眼,看着地板,安静地等待着。 其实林俞也不太清楚,如果真的是异种,他该怎么办。 许烛告诉过他,一但知道异种存在,那么一个人遇到异种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林俞不想楼殊遭受危险。 当异种到来时,这一片的异种浓度会升高,异种管理局能检测到,所以林俞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想太多,他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了。 等待着……去真正见到、触碰异种。 但直到楼殊从浴室出来,林俞都没有再次看见那道巨大的阴影。 “我们回卧室,”楼殊换了身睡衣,牵起林俞的手,“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一点之前你要睡觉。” 林俞心虚了片刻,然后镇定自若地点点头。 说实话,他在一点之前睡觉的次数都不多。 到了十一点,林俞还想再玩一会儿智脑,楼殊直接把林俞的智脑拿过去,放在了他那边的床头柜上。 “该睡觉了,”楼殊把林俞往怀里带了带,“明天再玩。” 楼殊抱得太紧,林俞有些不舒服,他想让楼殊抱得松一些,就推了推楼殊,结果被楼殊捉住手腕,轻轻吻了一下。 “不要乱动,”楼殊温柔地说,“该睡觉了。” 林俞没有办法,他尽可能找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林俞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糟糕,他已经做好了失眠一夜的准备。 但闻着楼殊身上的冷香,林俞难得在这个时间产生了睡意。 很快,他便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黑暗里,楼殊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林俞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楼殊知道,这种时候只要不太过分,林俞都不会醒。 压抑了一天的触手亲昵地蹭着林俞的身体,白色睡衣被卷上去,露出林俞柔软平坦的小腹。 黑色触手比林俞的手腕要粗一些,上面繁复的金色花纹由于主人的兴奋不断舒张收缩。 有的触手在林俞小腹处蹭来蹭去,有的则更偏爱于青年的锁骨,还有的触手试图往下,然后被楼殊粗暴地扯开。 楼殊坐在林俞身旁,一只手撑床,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林俞的脸颊,手指不时陷入唇中,触碰到林俞的牙齿,以及藏在暗处的舌尖。 “快了,”楼殊喃喃自语道,“很快就要成熟了。” 异种的血肉正在修改着林俞的身体,由于疾病而造成的虚弱被逐渐修复好,为这具原本孱弱的身体带来新的生机。 除此之外,另一种难以察觉的变化也在林俞身体里发生,它将林俞的生命与某位善于伪装的异种绑定在一起,从此,他们将同生共死。 而林俞,也终将成为怪物巢穴的一部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新异种 林俞过了一个星期风平浪静的日子。 原本林俞以为,他会很不适应和别人同居的生活,但事实证明,他生活得很好。 整整一个星期,林俞都没有出过门,每天楼殊都会在上班前做好早餐,早上八点准时把林俞叫醒,开始林俞米虫的一天。 午餐楼殊都会做好放在保温盒里,晚餐则是等他回来做,洗澡前楼殊会给林俞拿好睡衣,行李箱里的东西也是楼殊收拾的,林俞唯一要做的,就是偶尔告诉楼殊他想把东西放在哪里。 一周以来,林俞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没有洗过,楼殊每天洗澡后会帮他洗好,等晾干后再收起来。 林俞刚开始就试过制止,毕竟让另一个人帮自己洗贴身衣物,对林俞来说还是太不礼貌了。 但楼殊似乎乐在其中。 “我们已经结婚了,”楼殊强调这个事实,“帮老婆洗内裤是应该的。” 楼殊一向好说话,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表现得意外地固执。 林俞争不过他,只能每次洗澡后都乖乖把脏衣服捧给楼殊,让对方去洗。 虽然他个人认为,买个内衣洗衣机是个更好的选择。 事实证明,当米虫的生活总是格外愉快的,除了每天要给楼殊提供信息素,腺体被又舔又咬,自己要掉几滴眼泪之外,林俞的生活过得十分安逸。 所以,当许烛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林俞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特地过了一周再给你打电话,”许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你房子不是烧了吗,异种管理局在那找到了你没被烧掉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林俞当时正在码字,他关了作家助手,听许烛讲话。 “放在一个箱子里,”许烛似乎是在翻找什么,“我看看……包装上没写,你自己来拿回去,顺便把蘑菇标本带走。” 在经过检测之后,许烛把林俞养的蘑菇都做成了标本,准备等林俞来了顺便给林俞。 “一个小时后可以吗?”林俞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他回来还可以赶上晚饭。 “可以,”许烛回答得很快,“你来我家,我把东西给你。” 许烛做事一向追求效率,跟林俞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俞看了一眼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去换衣服出发。 “俞俞要出门吗?”不知何时,楼殊出现在了书房里。 “要去拿东西,”林俞实话实说,“之前房子里的东西被放在朋友那里了,还有她帮我做的标本。” 一周高强度的接触,林俞已经习惯了楼殊的无处不在。 “我开车送你,”楼殊说完,到衣橱里找了件米白色外套,“外面冷,再穿一件。” 林俞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一边穿外套,一边跟着楼殊出了门。 许烛住的小区离这里有些远,林俞提前五分钟,站在了许烛家门口。 楼殊的车就停在楼下,林俞打算快去快回。 面前的门打开了,许烛站在门口,半死不活,黑眼圈明显。 “新婚快乐,”几天不见,许烛身上的死感更加重了,“也祝我和我的扫地机器人长长久久。” 作为一名omega,从毕业开始,许烛就收到了来自家里的催婚,她的父母希望她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不至于太孤单。 “谢谢,”刚开始,许烛很有礼貌,“不过我不但不孤单,生活还过得很滋润。” 后来,催婚听多了,许烛也有些烦躁,在某次家庭聚会上,她直接放话,说她的恋爱对象是家里的扫地机器人。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信,但许烛胡说八道的能力确实厉害,再加上她很少说笑,一段时间后,大家都知道,许烛要和家里的扫地机器人过一辈子。 “你这算什么事情,”许父痛心疾首,“扫地机器人迟早会坏,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那正好,”许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再找个年轻的。” 两分钟后,许烛被赶出家门。 “你先进来吧,”许烛对林俞说,“家里没有茶叶和咖啡,你自己倒杯水喝。” 林俞点点头,走进门,看见了地上正在工作的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林俞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 “没事,”许烛把扫地机器人往旁边轻轻踢了一下,“这东西撞人不疼。” “没事,”林俞礼貌说道,“我不打扰它。” 撞到这种行为,对他和扫地机器人来说,还是过于暧昧了。 毕竟这也算扫地机器人为数不多的互动方式。 许烛有些奇怪地看了林俞一眼,把装东西的箱子搬了一个下来。 “就是这个,”许烛说,“你过会儿把它带回去,我去拿标本。” 许烛离开了客厅,去了她的实验室,留下林俞坐在沙发上,手里被塞了两个橘子。 扫地机器人还在工作,发出“嗡嗡”的轻微声响,林俞打开智脑,准备接着看没有看完的小说。 看了一会儿小说后,林俞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是和楼殊刚见面时那种于深海窒息的感觉,而是仿佛站在高楼之上,下一刻就要踩空。 林俞不喜欢这种感觉。 许烛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林俞抬起头,在客厅里扫视一圈。 随便买的风景画、喝了一半的酸奶、发错颜色的灰白柜子……最后,林俞的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的扫地机器人身上。 圆饼状的扫地机器人行动缓慢,如同一只失明但好脾气的宠物,耐心地走过家里的每一块地方。 在林俞的注视下,扫地机器人的金属外壳上渐渐突出一块凝胶状物体。 透明底椭圆状生物大概巴掌大,动作及其迟缓,林俞看了它好久,才看它缓缓挪动了几厘米位置,还差点摔到地上。 林俞:“?” 难道许烛其实没有骗她家人。 她家扫地机器人居然真是活的。 思维发散了几秒,林俞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这个凝胶状物体应该是异种。 虽然它和林俞想象中的异种长得不太一样。 手心有些发烫,林俞疑惑地抬起手,熟悉的黑皮书出现在他的手心上方。 由于黑皮书属于林俞的特殊能力,所以理论上来说,林俞可以随时召唤它出现。 但实际上,林俞试过,黑皮书搭理他的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 但今天,黑皮书似乎很活跃。 “玻璃橙子: 原产于诺林峡谷,生长周期短暂,口味类似果冻橙,是一种很好的食材。 嗅觉敏锐的异种商人将它带到了城市中,供某些需要上班打工、无法回家的异种食用。该物种没有自己的意识,移动缓慢,但由于其擅长伪装的特性,成熟落地后很少有异种能找到它们。 ps:玻璃橙子虽好吃,但无法代替正餐,请将其看作小零食,切勿贪多。” 林俞看着黑皮书上的字,又看了几眼瘫在扫地机器人上的玻璃橙子,突然有点好奇玻璃橙子的味道。 黑皮书上说它的味道和果冻橙很像,林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它的味道。 林俞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玻璃橙子拿起来,放在了手心上。 玻璃橙子对它的位移丝毫没有反对,它只是瘫在林俞的手上,软趴趴的,还缓慢的蹭了蹭林俞的手指。 林俞看着玻璃橙子,有点犹豫。 异种会沾灰尘吗? 林俞还在思考,耳边突然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于此同时,智脑上也弹出两条新的消息。 楼殊:“俞俞是在和朋友聊天吗?已经半个小时了,需不需要我来帮你搬东西?” 楼殊:“我已经在门口了,你开下门。” 林俞手一抖,把玻璃橙子塞进了喝水的杯子里。 玻璃橙子被泡在温水里,变得越来越透明,很快便和白开水融为一体。 玻璃橙子:“……?” 林俞这会儿顾不上管玻璃橙子,他有些慌张地把水杯藏在抽纸后面,还不忘记问许烛。 “许烛,”楼殊靠近了几步,“我先生在门口,我可以让他进来吗?” “可以,”许烛还在翻找东西,“记得给他倒水。” 他打开门,还没有看清面前的人,就被对方禁锢住了手腕。 “俞俞一直没有下来,”楼殊缓缓道,“我有些担心你。”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林俞,带来一阵凉意。 林俞习惯了楼殊的温度,没有躲,他站在原地,感觉楼殊有点莫名其妙。 他只是在朋友家里待了半个小时,楼殊为什么要担心他? “我没事,”林俞说,“许烛还在找东西,马上就好。” 他还惦记着水杯里的玻璃橙子,回答楼殊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楼殊摩挲着林俞手腕处的皮肤,用了点力,指腹上的薄茧将皮肤磨得泛红。 “俞俞在走神,”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室内,“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林俞藏起来的杯子,透明的玻璃橙子被泡在水里,偶尔吐出一个泡泡。 林俞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尽力隐瞒。 “没有,”林俞摇头,“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话。” 他的表情诚恳,嘴唇微微抿起,脸颊上的那一点软肉鼓起来一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楼殊看着林俞,突然笑了。 “给你买了零食,”楼殊牵起林俞的手,装作不经意地说,“我知道你有乱吃东西的习惯,以后不允许了。” 林俞目光闪烁了一下,强装镇定地点头:“好,我不乱吃东西。” 他瞎说的,回去他就给许烛发消息,问玻璃橙子能不能吃。 楼殊假装没有看出林俞的阳奉阴违,他往水杯靠近了几步,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林俞越来越紧张的表情。 恶劣心思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满足,楼殊适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将还在紧张的林俞抱进怀里。 “给我抱一下,”楼殊在林俞耳边轻声说道,“俞俞乖,不要动。” 听到楼殊的话,林俞乖乖待在楼殊怀里,像一只柔软的玩偶。 他已经习惯了和楼殊的亲密接触,并且学会了在楼殊怀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突然的拥抱或者舔腺体,林俞几乎每天都会经历。 毕竟是在许烛家里,楼殊控制好时间,两分钟后,他松开手,帮林俞整理好衣服。 林俞眨眨眼,他还有点晕乎乎的,像是一只接触不良的小机器人。 楼殊快速吻了一下林俞的眼角,林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 “总算找到了,”许烛提着一个透明箱子,“我说怎么找不到,被压在书下面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直到走过拐角,她一抬头,看到了楼殊。 许烛瞬间停下脚步。 “呃,”许烛听上去有些不确定,“这位先生,您没走错是吧。” 楼殊点头:“我是林俞的丈夫楼殊,幸会。” 许烛又看向林俞,林俞和她对视几秒,然后移开了目光。 许烛不擅人际交往,面对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不好意思哈,”最后,许烛开了口。 “上次不是故意要抢你老婆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9、鱼缸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许烛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似乎过于挑衅了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只是想说,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楼殊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 面对外人时,楼殊显得有些疏离,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说话也简练了很多。 两人进行了一番毫无意义的对话,然后一起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林俞说了话。 “那我们先走了,”林俞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只想着快点离开,“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都在,”许烛松了口气,点头,“慢走不送。” 她没有林俞那么讨厌社交,但说到底,她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进行过多交流。 林俞的东西装了一个大箱子,蘑菇标本则装了另一个小箱子,林俞估计了一下,抬眼看向楼殊:“你帮我搬一个,我搬不动。” 楼殊点头,一手抱着两个箱子,一手牵着林俞,离开了许烛的家。 许烛礼貌地站在门口,目送电梯门关闭,然后才关上了门。 “哪去了?”许烛站在客厅中央,环顾一周,神情疑惑,“林俞到底把它放哪里了?” 她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准备把林俞的用过的杯子洗了。 但现在,她找不到那个杯子了。 许烛找了半天,才终于在抽纸背后发现了杯子。 同时,她也看到了水杯里的玻璃橙子。 “……” - 林俞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玩智脑。 楼殊开着车,注意力一半放在路况,一半放在林俞身上,趁着等交通灯的时候,他顺手给林俞塞了一个抱枕,又将放在一边的外套盖在林俞腿上。 他知道,林俞已经有了困意,昏昏欲睡。 今天林俞没有午觉,现在困了也正常,楼殊调高了车中的温度,让林俞睡得更舒适。 果然,几分钟后,林俞便在车上睡着了。 林俞长得好,睡着的时候也显得格外乖巧,乌黑短发在脸颊上压出浅浅的印子,手指还抓着抱枕,指尖红润。他很白,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白润瓷器,或者是包装精美的乳白蛋糕,任何的触碰与舔舐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楼殊感受到了饥饿。 黑色触手出现在车中,祂们的本体过于庞大,因此只能进行一定的数量削减和体积缩小,在变化之后,它们便停留在了林俞的身体上。 一根触手触碰到了林俞的唇,触手尖微微用力,轻易打开对方的唇齿,探入口腔之中。 林俞的牙齿触碰到触手,得并不紧,只是若有若无地触碰着,陷入睡眠的他对触手的动作根本无法反抗。 另一根触手落在了林俞的腺体上,稀薄的琥珀香气被触手捕捉到,然后毫不犹豫地掠夺干净。 更多的触手滑入了衣服里面,并不厚的白色毛衣不时被顶得凸起几块。 楼殊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伸出手,轻柔地帮林俞盖好外套。 这件外套是楼殊的,比林俞的尺码要大上一些,很适合在车上来当做被子。 深入唇齿的触手终于抽了出来,晶莹的液体覆盖在触手表面,很快便被吸收干净。 楼殊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甜蜜的笑容,他看着林俞,目光中透着几分被压抑的兽性。 “多谢款待。”他笑着说道。 - 林俞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下来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感觉危险将临,但对楼殊的信任让他选择继续睡觉,只是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一点。 “我睡了很久吗?”林俞有些迷茫地问楼殊。 “一个小时左右,”楼殊语气柔和,“俞俞睡醒了没有?” 林俞眨眼,点点头,他拉了拉车门,没有开,就眼巴巴地盯着楼殊,无声地提醒他开车门。 楼殊纵容地笑了笑,打开车门和后备箱,将林俞和他的东西都带回去。 回到家后,楼殊去做饭,林俞就坐在厨房前的地毯上,拆自己的两个箱子。 他先拆的小箱子,里面有六个蘑菇标本,许烛根据自己的审美选了几个好看的,算是给林俞付的高昂工资一个交代。 林俞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蓝绿白三色蘑菇,然后小心翼翼将它们放在一边,去拆他的大箱子。 楼殊一直没让他捧箱子,所以直到这会儿,林俞才发现,其实这个大箱子不算重,里面的东西似乎也很少。 刀片划开胶带,林俞打开了箱子,终于看清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鱼缸。 鱼缸不算小,长六十厘米左右,里面的假山和小陶罐依旧保存完好,只是没有了水,以及生活在里面的生命。 林俞垂下眼,看着鱼缸,很久都没有动作。 一直到楼殊做好饭,把他从背后抱起来,林俞才回过神。 “俞俞在看什么?”楼殊将林俞抱好,看向鱼缸,“是之前养过宠物吗?” “……对,”林俞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回答楼殊,“养过大半年。” 他一直在走神,即使被楼殊抱着,目光依旧停留在鱼缸上,仿佛是执着的孩子在看自己最爱的糖果。 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保持着长时间的高度专注,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思绪跳跃又分散,如同土壤下蔓延的疯长菌丝。 他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楼殊的存在。 楼殊单手抱着林俞,从一旁小桌子上拿起一颗草莓,耐心地喂林俞吃下去。 林俞现在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草莓抵到他唇边,他就张开嘴,咬下去半颗。 草莓很甜,林俞却仿佛尝到了海水的潮湿咸腥,清甜果肉顺着食道流入胃内,仿若被碾碎的细小触手。 唇肉又触碰到了一颗草莓,林俞摇摇头,拒绝了楼殊的投喂。 “我养过一只章鱼,”林俞声音平淡,却莫名透着委屈。 “但现在它不见了。” 楼殊看着林俞,浅灰色瞳孔在灯光下显出几分非人的荒谬美感。 “祂会回来的,”楼殊靠近林俞,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祂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祂来找你了。 - 林俞缓了很久,才恍恍惚惚坐到饭桌旁,开始吃晚饭。 他还想着自己的小章鱼,一口一口机械地喝排骨汤,汤都快见底了,结果一口菜都没有动。 “俞俞,”楼殊有些无奈地捏了捏林俞的脸,“吃菜,不要光喝汤。” 林俞魂不守舍地答应一声,然后继续喝汤。 楼殊叹了口气,握住林俞的手腕,把勺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换成筷子。 林俞低下头,看着筷子,他思考片刻,将筷子伸进了汤里。 楼殊:“……” 筷子也被楼殊抽走了,林俞眨眨眼,继续盯着碗里的汤发呆。 直到楼殊夹着一块牛肉,送到他的唇边。 “张嘴,”楼殊轻声哄他,“吃一口。” 林俞迟疑片刻,张嘴将牛肉吃了下去。 等牛肉咽下去,林俞刚准备说话,楼殊又夹过来一只虾仁。 “多吃一点,”楼殊的语气轻柔又不容置疑,“有话等吃完饭再说。” 林俞点头,乖乖张嘴,让楼殊一口一口喂他吃,直到他吃饱为止。 吃完饭,林俞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玩偶,认真思考人生。 到后来,他其实已经清醒过来,可以直接吃饭了。 但楼殊还是一口一口喂他吃完了整顿饭。 一但林俞想自己吃,还没有开口,楼殊就会弄出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 ……坏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楼殊设置好家务机器人的参数,走到了林俞身后。 冰凉的温度落在林俞的脸颊上,林俞下意识往楼殊手心上靠了靠。 “俞俞,”楼殊的手指触碰到林俞唇边,动作轻柔怜惜,“你的鱼缸放到哪里?” 他们没有养任何宠物,按道理来说,他们根本用不上这个鱼缸,把它放到杂物间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放在二楼的书房里吧,”林俞回答道,“放在我的桌子上。” 因为林俞要码字,所以楼殊就在他的书房里又加了张桌子,两人在家时可以一起工作。 “好。”楼殊很快回答,不知为何,林俞总觉得楼殊似乎心情很好。 楼殊上去放鱼缸了,林俞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玩了会儿智脑。 智脑响了起来,是盛迟夏打来了电话。 “林先生,”盛迟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您明天有空吗?我们可能要在给您做个检测。” “有空,”林俞回想了一下,点头,“几点?” “早上九点可以吗?”盛迟夏似乎是在翻什么,“到时候我带你去做检测。” “可以。”林俞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林俞默默把抱枕抱紧了些,一张脸之间埋了进去。 又要出门了,他不想出门。 楼殊一走到客厅,就看到林俞这副蔫蔫的样子。 房子里的任何动静他都了若指掌,看到林俞这副样子,他便知道,林俞又不想出门了。 果然,察觉到楼殊的靠近,林俞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抬起了头。 “楼殊,”林俞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明天早上要出门一趟。” “俞俞要去哪里?”楼殊在林俞身边坐下,“我开车送你。” 听了楼殊的话,林俞身体一僵。 他不想给楼殊带来太多麻烦,所以起码现在,他并不准备告诉楼殊有关异种的事。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林俞抿抿唇,难得拒绝了楼殊。 楼殊看着林俞,突然笑了。 “怎么了,俞俞不想我送你过去吗?”他微微前倾,将两人距离无限拉近,浅灰色的眼睛直视林俞。 “俞俞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冷香在两人周围弥散开来,林俞恍惚了一瞬,意识到面前alpha的心情很糟糕。 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林俞,楼殊这样子是不对的。 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楼殊格外出挑的容貌显得冲击力极强,而且,可能是因为心情不佳,他的目光阴冷,嘴唇似乎更加嫣红,多了几分具有侵略感的艳丽。 比起一位贴心的丈夫,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是披着一副好皮囊的怪物,随时有可能撕下那一层摇摇欲坠的伪装,将猎物拖入自己的巢穴。 林俞一时有点头晕,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俞俞怎么不说话了?”楼殊的声音听上去依旧轻柔,“是不想理我吗?” 林俞赶紧摇头,然后就被楼殊用手捂住了嘴。 “俞俞,”楼殊用了点力,将林俞按在沙发上,无法挣扎。 “你要补偿我。”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0、寄生虫 林俞被楼殊抱着上楼,身体还有些颤抖。 就在几分钟前,楼殊把他按在沙发上,两颗有些尖的牙齿抵在腺体上,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咬下去。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林俞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楼殊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没做什么就这么可怜,”楼殊语气怜惜,“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最后,楼殊还是没有咬腺体,只是将林俞的眼泪一点点吻去。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第二天,楼殊还是答应林俞自己去异种管理局。 今天天气有些冷,林俞被裹得严严实实,楼殊给他带好灰色围巾后,他便出了门。 不适感如影随形,林俞坐在车里,熟练地闭上眼,给自己带上耳机,继续放小说。 等他到异种管理局门口时,盛迟夏已经在等他了。 “你来了,”盛迟夏深深看了林俞一眼,“你很准时。” 比起上一次林俞见到她时的意气风发,此时的盛迟夏多了几分疲惫,她似乎更瘦了些,眉眼见也多了几分冰冷。 林俞看着盛迟夏,很久没有动作。 “很奇怪,”过了一会儿,林俞突然开口,“你似乎对我感到愧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盛迟夏的手指抖了一下。 “怎么这么说,”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和平常无异的笑容,“说话可是要讲依据的。” 林俞摇摇头:“没有依据,但我就是知道。” “去做检测吗?”盛迟夏不回答,林俞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的兴趣。 “走吧。”盛迟夏偏过头,没有再看林俞。 - “检测结果出来了,”盛迟夏将报告递给林俞,“你确实有特殊能力,放心,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们不会过问。” “谢谢。”林俞有些好奇地看着报告,不时问盛迟夏几个问题。 盛迟夏很好脾气地为他解答,没有一丝不悦。 “我看完了,”林俞合上报告,站起身,“谢谢你的解答,我准备回去了。” 盛迟夏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她站起身,带着林俞往外走:“我送你吧。” 他们并肩往外走着,缓步走过长长的走廊,即将到达喧闹的大厅。 “我好像还没有说,”林俞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盛迟夏听到,“除了愧疚之外,你似乎还有些害怕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盛迟夏停住脚步,神色阴沉下来。 “所以呢?”她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不算多好,但林俞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我只是想说,”林俞垂下眼,掩住目光中的厌倦,“你不需要在我的面前隐藏情绪。” “无论你怎样隐藏,我都会知道的。” - 林俞没有立即回家。 他刚走到大厅,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就是林俞?”alpha上下打量着林俞,一脸兴致勃勃,“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 他长得高,头发染成了显眼的银白色,此时站在灯光下,银发闪闪发亮。 “是我,”林俞礼貌开口,“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眼前人的目光过于热烈,但林俞清楚,对方没什么坏心,只是单纯对他感兴趣。 “没什么事,”江予月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江予月,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林俞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林俞便不再看江予月,从旁边走过。 江予月想去拉林俞,却在即将碰到林俞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近乎要将他烧焦的灼热。 恐惧感瞬间降临,江予月立刻收回手,看向林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林先生,”很快,没办法,江予月只能喊住林俞,“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俞停住脚步,偏过头:“你说。” “你听说过巫师案吗?”江予月笑容不变。 林俞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关于“巫师案”的记忆。 “抱歉,”林俞摇头,“我不知道。” 江予月看着林俞,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愈发深重。 “‘它寄生在她的胃部,如同一块并不锋利的粗糙石头,在时光的流逝中,不紧不慢地将胃袋磨出一个口子。’”江予月紧紧盯着林俞,语速越发缓慢。 “‘血液涌入胃部,它泡在温暖的液体里,逐渐长大,然后扩张到其他内脏中,最后游荡在整个身体内部。’” “林先生,”江予月声音蛊惑,“您还记得这段话吗?” 林俞手指颤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因为这段话就是他写的。 《寄生虫》,林俞半年前写的一本恐怖小说,八月份完结,现在已经准备出版。 “我记得,”林俞抬眼,“所以这本书和巫师案有关?” “可以这么说,”江予月微笑点头,“林先生在采访中说过,某件谋杀案给了您写作这本书的灵感。” 林俞终于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写的东西其实和那件案子没太大关系,”林俞有些疑惑,“而且,那件案子并不叫作巫师案。” 时间有点久远,林俞已经不太记得清谋杀案的具体内容,他只记得,那件案子似乎并没有被报道全,而是只在某份报纸上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寥寥数语便被带过。 林俞能看到它,完全是因为他需要一张报纸来垫柜子,然后恰巧从信箱里找到了这张报纸。 “在官方报道中,它确实不叫这个,”江予月耸耸肩,“不过你大概也猜到了,事情没有报道得那么简单。”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愿意给你讲一讲巫师案的故事……不过今天应该是没机会了,”江予月看着快速走来的盛迟夏,向林俞伸出手,“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他话还没有说完,盛迟夏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盛迟夏:“……” 她只是去办了个手续,怎么这俩人聊上了。 “滚滚滚,”盛迟夏推了把江予月,笑骂,“哪来那么多话。” 林俞和她说完那些话后,盛迟夏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也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江予月被推得后退一步,他举着双手,向盛迟夏投降:“不说了,我先走了。” 他偷偷冲林俞眨眨眼,然后才离开了这里。 “你随便听听就行,”盛迟夏松了口气,转头安慰林俞,“他这人就这德行,说话神神叨叨的。” 林俞一边走,一边听盛迟夏讲一些注意事项,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口。 “就送你到这了,”盛迟夏拍了拍林俞的肩,“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林俞点头,走出了异种管理局。 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 “抱歉。”女孩错开一点,轻声说道。 林俞下意识看过去,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没有分化,她穿着深色的校服,长至肩的黑发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还没等林俞回答回答,女孩便快步走进了异种管理局,脊背挺直,目标明确。 林俞站在原地,片刻后,继续往前走。 在他离开之后,江予月重新晃到了盛迟夏身边。 “离他远点,”盛迟夏警告江予月,“他不是你能惹的。” 她有些头疼,江予月还够不到知晓楼殊身份的资格,她没有办法让江予月生出应有的警惕性。 “拜托,他真的很有意思,”江予月一脸无所谓,“巫师案当时就是我负责的,连这个名字都是我取的。” “巫师案里的巫师,其实指的就是林俞。” - 回到家后,林俞终于放松下来。 他脱了外套,思考片刻,试探性地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一张纸条飘落在地上。 “俞俞做得很棒,我去上班了,会在下午五点到家。—楼殊” 林俞:“……” 虽然他的自理能力确实很差,但倒也不至于挂个衣服就要被夸。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楼殊的话,林俞心里真的升起一股小小的雀跃感。 他换了拖鞋,带着纸条上了楼。 书房门被打开,林俞坐到他的书桌前,拉开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将纸条和三十二张照片放在一起。 由于林俞现在是和楼殊睡在一起,所以也就不适合将照片放在卧室,林俞尝试了很多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冒一点险,就放在书房。 楼殊不在家,林俞犹豫片刻,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楼殊穿着深色的风衣,眼睫垂下,只露出半张侧脸,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在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林俞很少看到楼殊这样的时刻。 所以,当时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快门。 林俞将这张照片插进相框里,在书桌上放好,开始自己今天的码字。 他这本书刚刚写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离完结还有很远,林俞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存稿。 码字的过程总是痛苦的,林俞写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更新。 最后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林俞设好定时,迟钝地感受到饥饿。 过载的大脑转了一下,林俞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吃午饭。 看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林俞:“……” 一直被忽略的智脑也被想起,林俞心虚地打开智脑,毫不意外地发现楼殊给他发了十多条消息。 楼殊:“俞俞该吃午饭了,从冰箱里拿出来,让机器人热一下就行。” 楼殊:“俞俞?” 楼殊:“过一会儿再码字,俞俞先吃饭。” 楼殊:“……” 楼殊:“等我回去。” 林俞看完楼殊的所有消息,直接将智脑丢到一边,他趴在桌子上,眼睛被手臂遮住,只露出柔软的头发。 算了,他看不见,那消息就是不存在的。 可能是因为出门太消耗精力,林俞趴着趴着,直接在书房里睡着了。 他陷入了梦境之中。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1、噩梦 在梦里,林俞坠入了深海。 呼吸不再被允许,身体不断下沉,林俞想要挣扎,却只是白费力气,只能留下几条短促的水流。 阳光早已消失,林俞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直觉告诉他,在深渊之中,有巨大的怪物在等待他的到来,当时机适合,祂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往更深处拖去。 身体被缠住了,林俞恍惚了一瞬,感觉身上的东西在不断收紧。 他大概能判断出,这些应该是触手,上面还有吸盘,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印记。 触手越收越紧,林俞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无力地摇摇头,却被拖得更深。 …… 林俞猛然惊醒。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林俞看到了熟悉的书房装潢,终于放松下来。 心跳还没有平复,林俞后知后觉,身上的束缚感似乎一直没有消失。 “俞俞,”楼殊紧紧抱着林俞,声音轻柔,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要按时吃午饭。” 他抱得很紧,林俞感觉有点不舒服,不过林俞敏锐地察觉到,楼殊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所以,他挣扎一瞬,便乖乖被楼殊抱着,抬起头跟对方解释:“码字的时候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他这几天被楼殊养得很好,早睡早起,营养均衡,虽然没长什么肉,但起码气色好了很多。 林俞自我感觉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但楼殊好像把它当成了一件大事。 “我的办公室里有一间休息室,”他轻轻掐了掐林俞的脸颊,缓声开口,“下一次再被我抓到不吃午饭,我上班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 林俞不喜欢出门,更别提还要一天都待在外面。 他赶紧摇头,保证自己不会再犯:“下次我会定闹钟,按时吃饭。” 不按时也争取不被被楼殊抓到。 楼殊当看不出林俞的小心思,他抱着对方,往楼下走:“先去吃饭。” 林俞熟练地抱住楼殊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楼殊很喜欢抱着他,林俞一开始还会不自在,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慢吞吞地吃着晚饭,林俞一边吃一边走神,他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在不断上升。 海雾的气息愈发浓重,等林俞终于意识到时,楼殊正在关闭信息素警报器。 “俞俞,”楼殊偏过头,浅灰色的眼睛被晦暗的情绪覆盖,“我的易感期要到了。” alpha每三个月会有一次易感期,大概持续三天,而在易感期前的七天左右,alpha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浓度就会不断升高,并易感期时达到巅峰。 林俞是beta,没有易感期,所以,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这件事。 “需要我搬出去吗?”林俞从记忆中找出为数不多的易感期知识。 易感期的alpha占有欲很强,他们会排斥伴侣之外的所有人。 “不可以,”楼殊直接拒绝,“俞俞就待在家里。” 或许是信息素影响,楼殊的语气也比平日强势了一些:“接下来几天我会在家办公,俞俞要辛苦一下了。” 林俞不明所以地点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辛苦的。 不过等到晚上,林俞就知道了。 他被压在床上,alpha的两颗尖牙刺破皮肤,咬入腺体中,注入了大量的信息素。 后颈传来刺痛,海雾的气息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林俞原本就不清醒的大脑变得更加迷糊,他下意识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要得到alpha的怜惜。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声哼笑,楼殊用手扣住林俞的脖颈,压制住他的所有动作。 琥珀与海雾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林俞浑身都在颤抖,他的一切都在被alpha掠夺,连眼泪都被对方舔舐干净。 “俞俞好漂亮,”楼殊轻轻咬着林俞的后颈,含糊不清地笑道,“哭起来也漂亮。” 林俞说不出话,只能任由楼殊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信息素的浓度还在不断增加,楼殊的手最终停留在林俞平坦的小腹上。 “等到易感期的时候,我会全部进去,”楼殊咬了咬林俞的耳垂,又吻了一下。 “你猜,这里会不会鼓起来?” - 在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楼殊一直都是林俞心里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月光好像悄悄变了个颜色。 林俞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 大脑里的某个模块被扰乱,林俞第一次产生了想躲着楼殊的想法。 一直到易感期结束之前,楼殊都会居家办公,林俞为了躲楼殊,甚至中途出了趟门。 刚出门两分钟,林俞就后悔了。 好吵,林俞想。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回家的时候,许烛打来了电话。 “你出门了吗,”许烛难得听起来有生机了点,“我快到了。” 林俞心虚地转了个方向:“我已经出门了。” 林俞不喜欢闲逛,所以在出来之前,他约了许烛一起出门。 “那我们去异种管理局的博物馆吧,”许烛做出决定,“据说最近多了几件新藏品。” 许烛在异种管理局工作了几年,但里面的博物馆倒是没去过几次。 两人一拍即合,直接约了今天出门。 林俞总觉得,他们俩人像什么出门困难互助小组。 林俞成年后一直没有时间考驾照,所以这一次是许烛来接他。 “走吧,”许烛穿了件白色棉衣,将车窗降下来一个缝,“今天天气好冷。” 林俞拉开车门,快速坐了进去,不让暖气跑走:“过几天要换羽绒服了。” 他今天依旧穿着楼殊买给他的黑色大衣,还带了条米白色围巾,遮住后颈处的信息素阻隔贴。 没办法,楼殊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太浓,只能靠外力来掩盖。 林俞作为一个beta,没想到自己还有会用上信息素阻隔贴的一天。 许烛提前预约过,在把车停好后,两人便走进了博物馆。 博物馆里很安静,没什么人,长相怪异的异种被做成标本,静静地陈列在玻璃展柜里。 林俞走得很慢,走几步就要停一会儿,他垂下眼,目光扫过一张张金属铭牌。 鬼树枝、罗尔湖雕像、魔鬼牧羊犬……其中的大部分林俞都没有听说过,但也有部分,他曾在一些书上读到过关于它们的只言片语。 这两部分知识融合在一起,给了林俞一些新的想法,他打算回去后再找找那些书。 博物馆不大,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逛完,林俞花得时间长一点,但也没看多久,很快便从出口走了出来。 “就不和你吃饭了,”许烛伸了个懒腰,“我送你回去。” 林俞没有回答,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需要一会儿才能回到现实。 许烛对此见怪不怪,只要林俞不撞到墙,她都不会在意。 林俞虽然在走神,但还是保留着一点注意力去看路。 所以,他确实也没有撞到墙。 “林先生,”半生不熟的声音打断了林俞的思绪,“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林俞下意识皱了皱眉,抬头,看见了江予月那头标志性的银发。 “你好,”林俞礼貌回复,“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的话,他们的对话就可以结束了。 “确实有事想请林先生帮忙,”江予月看着林俞,笑容灿烂,“不知道林先生是否有空?” 林俞毫不犹豫,准备直接拒绝。 “林先生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巫师案吗?”似乎是看出了林俞的不愿意,江予月循循善诱道,“这次想拜托林先生的事也与它有关。” 听了江予月的话,林俞有些犹豫。 虽然明知道是对方撒下的诱饵,但林俞真的想知道。 他的好奇心很重,一但遇到想了解的事,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得到相关资料。 “……你说吧。”最后,林俞做出了决定。 江予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我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咱们过去说。” 说完,他看向一旁刷智脑的许烛,打了声招呼:“那我就先带林先生走了,到时候我送他回去,许研究员你好好休息。” 许烛无所谓地点头,从靠近的电梯出去。 江予月虽然人狗了点,但在异种管理局,对方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林俞。 江予月笑眯眯地目送许烛离开,然后带着林俞去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女孩依旧穿着深色校服,齐肩黑发被打理得很好,她坐得笔直,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几分冷硬的光泽。 一旁的女士轻声安慰着她,将倒着热水的茶杯放在女孩的面前。 听到脚步声,女孩转过头,看向门口。 “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林先生,”江予月为林俞拉开椅子,向女孩介绍,“也许他可以为你提供一点帮助。” 女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俞。 “林先生,”女孩语气紧绷,“我叫燕如琉,现在在第三十三中学读三年级。” “我想寻求您的帮助,在学校里,我遇到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我会努力,”林俞点头,坐在江予月旁边,“可以麻烦你具体说一下吗?” 燕如琉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我们宿舍是两人间,”片刻之后,她说,“我有一个很受欢迎的室友,所有人都喜欢她。” “但到了晚上,她就会变成魔鬼。”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2、亲吻 燕如琉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林俞。 她的室友叫明时,是个漂亮热情的女孩,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燕如琉与她做了两年多的室友,两人一直相处融洽,连争吵都没有。 直到半个星期前,燕如琉有些失眠,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睡着。 正当她准备翻身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细微的咀嚼声在宿舍响起,燕如琉甚至听到了血肉被撕扯的粘腻声。 一开始,燕如琉以为是宿舍进了老鼠。 但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宿舍没有装床帘,她借着被子的遮挡,悄悄睁了眼。 她看到了明时。 明时不知道从哪里捉到一条活鱼,正专心致志地从鱼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她的嘴边全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燕如琉看到了明时的指甲,长而锋利,如同一柄薄薄的小刀。 燕如琉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害怕,却知道现在她必须装睡,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还在心中不断回放,她有些想吐,但什么都不能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咀嚼声渐渐消失,燕如琉听到了明时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等天终于亮了,明时从睡梦中醒来,她看着一脸警惕的燕如琉,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 “早安,如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 一到晚上,明时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她贪婪地咽下生的血肉,从青蛙到水鸟,她都吃过。 而白天的时候,她又表现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 一个星期后,燕如琉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正当她走投无路时,她遇到了外出工作的江予月。 - “我说完了,”燕如琉稍稍放松了些,声音有些颤抖,“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只有十五岁,还是一个应该被遮风挡雨的年纪,即使看上去再镇定,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想哭。 “辛苦你了,”沉默片刻,林俞伸手,揉了揉燕如琉的头发,“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燕如琉红着眼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先生,我希望您可以帮我。” “我会的,”林俞垂下眼,做出保证,“我会尽全力帮你。” “江先生,”林俞偏过头,看向江予月,“你认为我能做些什么?” “喊我名字就好,”江予月笑眯眯地说,“我请林先生过去,其实是想请林先生写一本小说。” “一本和《寄生虫》一样的小说。”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语调也愉悦不少,隐隐带着恶意:“林先生确实很有才华,有时候我们都怀疑,林先生是不是亲手犯下过这些案子,才能写出这样真实又生动的小说。” 他话语中的含义太过明显,一旁的女士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想提醒江予月说话注意一点。 江予月没有管这些,他期待地看着林俞,甚至带着些恶趣味想,被这么含沙射影,林俞会是什么感觉? 他会感觉到荒谬?还是感到被冒犯?他会不会生气,或者是有被怀疑的不悦? 林俞看起来依旧平静,他似乎有些疑惑,思考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写小说并不现实,”林俞抬眼,认真对江予月说,“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让我推测出事情的真相,就像是写大纲一样。” “我会尽力。”林俞说。 这不是江予月期待中的反应,他有些不甘心,想再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林俞眼睛的那一刻住了嘴。 “林先生,”江予月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具体的细节我们之后再聊,我准备去第三十三中看看。” 林俞还没反应过来,江予月已经安排好车,准备把他送回家。 即将离开时,林俞看着江予月,想说什么,却被江予月打断。 “林先生,”江予月苦笑一声,“有些事不必点明。” 林俞安静片刻,点了点头。 “再见。”林俞说。 - 林俞再次回到家时,家里的信息素浓度已经很高了。 海雾的气息迫不及待地缠住林俞,林俞刚换完鞋,就被楼殊紧紧抱进怀里。 “俞俞离开了好久,”楼殊控诉道,“我的信息素都没有了。” “没有消失,”林俞熟练地安抚楼殊,“我贴了信息素阻隔贴。” 楼殊摘掉林俞的围巾,将后颈处的信息素阻隔贴轻轻撕去。 琥珀的香气混入海雾之中,楼殊将鼻梁贴在林俞的腺体处,哄着林俞多放些信息素出来。 易感期的将至让alpha对伴侣信息素的需求度不断提升,林俞作为beta,放出的信息素本来就不多,琥珀香混入海雾中,立刻就被吞噬干净。 alpha的脸上露出近乎醉酒的绯红,他转身,将自己的伴侣压在墙上,目光在对方浅色的唇上流连。 “俞俞,”楼殊声音发紧,语气中带着急切与渴求,“给我亲一口。” 他靠近林俞的脸,贪婪地吃着林俞脸颊上的软肉,却迟迟没有更近一步。 不同于之前所谓“信息素紊乱”的幌子,接吻这一行为对治疗毫无帮助,它是爱与欲望交织的产物,是人类索求爱意时的本能行为。 关于人类的情感,楼殊曾学习过很久。 所以,他想要一个许可。 林俞轻声喘着气,过了好久,才理解了楼殊话语中的含义。 从一开始的拥抱,到后来的咬腺体,现在还要亲他,林俞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他和楼殊的距离在不断拉近,早已不是他刚开始想的那样。 这里面有多少自己的默许和纵容,林俞也说不清楚。 不过楼殊为什么要怎么做呢?林俞迷迷糊糊地想。 明明楼殊又不爱他。 楼殊还在向他索吻,林俞权衡利弊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 被暗恋的人亲吻,他应该同意的。 所以,他犹豫片刻,偏过头,轻轻吻了一下楼殊的嘴角。 “可以的。”他说。 楼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下一秒,林俞便被扣住后颈。 高大的身影从前面压下,将林俞彻底禁锢在墙壁与胸膛之间。嘴唇被近乎粗暴地吻住,嫣红的舌尖也被拖出来,供对方肆意玩弄。 林俞几乎没有办法呼吸,眼泪不停地掉,面前的alpha比他高大半个头,他只能仰头承受对方的吻。 那人的手又伸进了衣服里,白皙的皮肤泛起红痕,林俞胡乱抓住对方的手臂,眼中带了些无声的哀求。 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异样,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盼着楼殊放过他。 楼殊轻笑一声,动作轻柔了些,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暧昧的水声没有停止,楼殊伸手捂住林俞的眼睛,将触手放出来。 空气扭曲了一瞬,林俞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杂乱无章,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楼殊在说话。 “俞俞,”楼殊的声音温柔又强势,“说‘我爱你’。” “……我爱你。”林俞颤抖了一下,顺从地跟着重复。” “真乖,”楼殊亲了亲林俞的额头,“你已经嫁给我了,那你要叫我什么?” 林俞迷茫地眨眼,两分钟后,他得出了答案。 “老公。”他轻声喊道。 - 等林俞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晚饭了。 “俞俞让开一点,”得到暂时满足的alpha很好说话,他端来最后一道汤,不紧不慢地解开围裙的结,“帮我把围裙放好,回来的时候把勺子带过来。” 林俞点点头,他看着楼殊有些漫不经心地解着结,修长有力的手指穿梭在黑色的绳结间。 围裙被叠好,放到了林俞手上,林俞走到厨房,踮起脚,将围裙放到最上面一格柜子里。 这是他每天的工作,帮楼殊放好围裙,顺便把两人要用的勺子带到饭桌上。 虽然林俞觉得楼殊完全可以在厨房就摘掉围裙,但他不懂做饭,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得太简单。 “俞俞想出去玩吗?”吃饭时,楼殊不经意提起道,“我们还没有去过附近那家海洋馆,有空我们可以去玩。” 林俞嚼着蛋炒饭,没有立即答应。 虽然他有点想去,但他很讨厌人多的地方,特别是还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听说工作日人很少,”楼殊继续说道,“好像还有深海动物展。” 心中的天平产生了倾斜,林俞还是没能抵抗住深海动物展的诱惑。 而且……他总觉楼殊很适合海洋馆,说不上是为什么。 林俞想拥有一张新的照片。 - 去海洋馆的计划被放在易感期结束之后,以楼殊现在的状态,他根本不适合出门。 信息素紊乱症让他不能使用抑制剂,为了防止楼殊的失控,林俞只能长时间地待在他的身边。 直到江予月一个电话打过来。 “林先生,”江予月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次真的需要你来帮忙了。” “怎么了?”林俞快速看向楼殊的方向,楼殊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昨天去了第三十三中学,”江予月说,“盛队也去了……情况有些复杂,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盛队去接你。” “我都有空,”林俞快速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我过去,你们不要来。” 挂了电话,林俞从懒人沙发上起来,穿着拖鞋走到楼殊身旁。 “楼殊,”林俞抬头,看向楼殊,“我要出一趟门。” “你一个人在家一会儿好不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3、明时 一个小时后,盛迟夏和江予月见到了林俞。 “本来不应该这么打扰你的,”盛迟夏叹了口气,“但情况确实不太对劲。” “江予月,”她喊了旁边人一声,“你来和林俞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江予月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个文件夹,“我们检测了明时的各项数据,还做了基因匹配。” “但结果是,明时一切正常,和异种没有半分钱关系。” “晚上的时候,我们申请了留校监管,半夜两点的时候,明时突然出现在室外,并捉了一条鱼回到宿舍。” “之后,她在宿舍生吃了整条鱼,一直到三点,她再次陷入沉睡。” “燕如琉说的都是事实,”江予月合上文件夹,“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明时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俞安静地听完,任由自己的思绪在只言片语中上下沉浮。 “很熟悉,”过了一会儿,林俞突然说,“这件事听起来很熟悉。” “你写过它,”盛迟夏看着林俞,“《寄生虫》,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推断出所有的真相。” “我们对你展开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伪装成工作人员采访过你三次,我们甚至试过催眠,但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从头到尾,你都只有一个回答。” “真相的碎片逸散于人间,”林俞说,“而我捕捉到了它们。” - 盛迟夏和江予月去和消防交涉,林俞被安排在休息室,等一会儿和他们一起去找线索。 手心有些发烫,黑皮书再次出现在了林俞手中。 “巫师案: a级案件,其档案被封存在异种管理局的档案室中,a级及以上权限者可以查看此档案。 据档案记载,1月20日上午八时十九分,异种管理局检测到某处异种密度异常,并立即派出最近的调查员前往调查。 当调查员赶到时,异种密度仍未下降,但并未观测到异种的出现,只看到一位自称“苏水”年轻女性omega(已死亡)。 以下省略三十三页案件调查情况。 …… 案件调查结束后五天,小说作者林俞(笔名水鱼)开始连载小说《寄生虫》,书中内容与苏水案高度相似,此外,书中的“寄生虫”与异种的生存模式存在大量相似之处。 根据调查员的调查,林俞与其家人之前从未接触过异种,另外,林俞本人长期接受心理治疗(但并未患有心理疾病),身体素质较差,不排除拥有远程沟通异种的能力。 后经调查员江予月证明,林俞不存在类似能力。 7月20日,巫师案调查终止,经调查,此事仅为巧合。” 林俞合上了黑皮书。 被二十四小时监视,林俞自然是能感知到的,不过由于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林俞也就没有管,只是取消了半个月一次的出门。 半个小时后,盛迟夏和江予月回来了。 “宿舍我们不能进,”盛迟夏说,”我们准备先去教学楼,明时的班主任会把她约到办公室谈话,我们坐在旁边老师的位置那里。” 林俞点头,起身跟着他们去了教学楼。 第三十三中学是这里的一所名校,一向以人文关怀和文化底蕴著称。深秋的校园并不萧索,金黄的银杏与长青的树林让它看上去依旧生机勃勃。 ”毕业没几年,知识已经全还给老师了,”盛迟夏看着一旁的印刷室,感叹道,“想当年我也算个优秀学生。” “当年我还考过几次第一。”江予月懒洋洋说道。 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看向林俞。 “说起来我调查过你的受教育经历,和我想象中出入很大,”江予月说,“对此,我疑惑了很久。” “是真的,”林俞平静说道,“我的成绩很糟糕,除了语文和历史,没有一门及格。” 他的注意力很容易就会分散,认真听讲和做题的时间往往只有几分钟,所以,大多数学科对他来说都是天书。 “那你是怎么看那么多书的?”江予月有些好奇,“你的知识面很广,看的书也多。” 林俞只回了他五个字。 “沉浸式阅读。” - 在老师办公室,三人见到了明时。 “燕如琉居然没有夸张,”盛迟夏轻声感叹道。 “难怪所有人都喜欢这孩子。” 不远处,明时坐在班主任对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红色卷发,长至腰际,如同玫瑰构成的瀑布。她很白,眼睛是浅棕色的,鼻尖微翘,鼻翼处有浅淡的雀斑。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弯起来,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高兴。她的喜悦是一种接近天真的喜悦,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懵懂,却又生机勃勃,仿佛春天抽条的枝芽。 “我最近都有好好睡觉,”明时轻快地说,“如琉可以为我做证明。” “按时睡觉才能长高,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 “异种浓度没有变化,”江予月皱眉,“还是维持在很低的位置。” “她没有被寄生?”盛迟夏挑了挑眉,“我记得昨天晚上也是这个浓度。” 他们当然不止测过一回异种浓度,每一次数值都很低,远远达不到被寄生的浓度。 “过会儿我们直接和她沟通,”盛迟夏叮嘱两人,“别忘了我们的人设。” 他们这次的人设是承包食堂窗口的饭馆老板,因为拿不准要买些什么,所以他们想征求一些学生的建议。 班主任又和明时聊了几句,就将他们三人介绍给了明时。 “食堂又要有新菜了吗?”明时笑弯了眼,语气雀跃,“再不出新菜我就没东西吃了。” 盛迟夏和江予月都是人精,听到明时这么说,立刻扬起笑容,和明时交谈起来。 林俞没有参与对话,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垂下眼,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明同学,”谈话的间隙,林俞突然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明时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可以回答。” “谢谢,”林俞的目光停留在明时的手上,“我想问,你做过美甲吗?” “美甲吗?”明时摇摇头,“我没有做过。” “抱歉,”林俞说,“你的指甲上似乎有些亮闪闪的东西,我有些好奇。” “欸?”明时看向自己的手,“居然真的有。” 盛迟夏和江予月对视一眼。 明时手上确实有亮闪闪的粉末,只是很少,几乎只有指甲尖上沾了一点,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发现。 “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呢?”明时还在努力回忆。 盛迟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即恢复了笑容,打断明时的思绪:“估计是不小心沾上的,过一会儿去洗个手就可以了。” “我们接着说食堂的事情。”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并没有和明时说太久的话,下课铃一打,盛迟夏就率先起身,和明时告别。 “感谢明同学的建议,”盛迟夏和明时道别,“我们也为你准备了小礼物。” 这个小礼物还是他们临时在路上买的,就是为了伪装得更像一点。 “谢谢,”明时确实没有起疑,“那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如琉,”她突然开心起来,“你来找我了。” 在办公室的门口,燕如琉沉默地站着,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嗯,”她回答道,“我来找你了。” - “你有什么发现吗?”出去后,盛迟夏问林俞。 林俞摇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他现在处于过载的状态,头有些发昏,身体也开始感到疲惫。 “我需要时间。”林俞说。 信息的整理、线索的整合,以及最后的构思,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先找个omega队员过来,”盛迟夏做出了决定,“先采集一下明时指甲上的粉末。” “你先休息一会儿,”盛迟夏对林俞说,“还是那间休息室,我和江予月去查线索,走的时候送你回去。” 林俞点头,他本来就是帮忙的,盛迟夏不可能魔鬼到让他一直跟着去调查。 “还有一件事,”快要离开时,林俞突然想起来,“明时的情绪和别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盛迟夏立刻追问。 林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但就是不一样。” - 第三十三中学的休息室布置地很温馨,林俞随便找了张摇椅坐下,闭上眼,缓解了一下大脑的疲惫。 他在外面几乎不可能睡着,所以,即使眼睛闭着,他的思维依旧活跃,如同被拨动的琴弦,涟漪般的思绪波动逐渐蔓延开来。 他回想起了《寄生虫》的情节。 一个女人被寄生虫寄生,在饥饿的寄生虫的操控下,她在不知不觉中吃下许多食物,即使是在夜晚,也能听到她啃食饼干的沙沙声。 即使是这样,寄生虫依旧没有吃饱,它开始吸收女人身体里的养分,血液、肠道、心脏……直到最后的大脑皮层。 女人迅速消瘦下去,出于生物的本能,她继续吃下大量食物,又得不到任何营养的反馈,只能吃下更多。 后来,消化系统无法负担如此沉重的任务,选择了罢工,她又吹气球般胖了起来。 她的积蓄都被换成了食物,连家产也都被变卖,为了能够继续吃下去,她开始偷窃、抢劫,甚至是杀人。 在寄生虫的操控下,她变得格外狡诈,警方多次追捕,却从未找到过她。 半年后,她死于饥饿。 寄生虫慢悠悠地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灵活地钻进下水道,等待着进入另一位宿主…… 林俞想,女人暴饮暴食是因为寄生虫,那明时是为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抓到灵感的影子。 不过他也没有能想太久。 他听到了休息室门锁被撬动的声音。 有人想强行闯进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4、保护 林俞睁开了眼。 他进休息室的时候反锁了门,按道理来说,这扇门应该可以撑一会儿。 但当林俞看过去时,铁门上已经出现了凸起,动物的爪痕印在门上,格外显眼。 他有点怀疑,这扇门还能不能再撑五分钟。 林俞身体素质很一般,不具备什么打斗的能力,一但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感到恐惧。 但林俞似乎天生缺少这一种情感,又或者是,他恐惧的阈值很高,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被触碰到。 他直接打了盛迟夏的电话,简单说明现在的情况。 盛迟夏吓得声音都变了几个调,承诺很快便会飞过来。 挂了电话,林俞站起身,走到铁门旁,与爪痕只有半步之遥。 黑皮书被召唤出来,摁在了爪痕上。 这还是林俞第一次主动召唤黑皮书,感觉有点新奇,总感觉自己应该念一段咒语。 比如“伟大的智慧之神啊,请赐予我珍贵的知识,让我拥有直面困境的勇气”之类的。 黑皮书被摁在抓痕上,懵了一瞬,随即剧烈挣扎起来。 林俞控制不住它,只能看着黑皮书挣脱他的掌控,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黑皮书看着不大,但撞人时的力气不小,林俞被撞得跌坐在地上,艰难地将黑皮书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来。 “讨厌的沼泽兽人: 伪装成人类的低级异种,浑身都是墨绿色的粘液,喜欢召唤出沼泽来吞噬目标。 伪装能力很弱,一般几天就会被识破,智商不高,但拥有很强的攻击性。 ps:它们很怕火,如果用打火机点燃它们的话,也许能得到一些surprise。” 黑皮书虽然态度差了点,但确确实实给了林俞解决方案。 用火烧就行了。 但问题就是,林俞身上根本没有打火机。 第三十三中全校禁烟,休息室里也不可能放打火机这种东西,林俞重新坐回椅子上,思考有什么自救方法。 外面的东西已经开始撞门,林俞依旧没什么紧张感。 他会得救的,林俞想。 直觉告诉他,即使盛迟夏赶不过来,他也会得救的。 这种直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林俞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铁门剧烈地晃动着,似乎很快就要被撞倒。 盛迟夏还是没有赶到,林俞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想着接下来要干什么。 撞门声突然停了。 林俞闻到了烧焦的气息。 周围的温度升高了些,但并不灼热,甚至是一个很适宜的温度,就像躺在暖洋洋的被子里,很适合睡一个午觉。 林俞听见了门外东西都惨叫声,只有短短几秒,便戛然而止。 自始自终,它都没有突破那扇门。 林俞突然恍惚了一瞬。 思绪混乱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不要怕,”那人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巨大的破门声响起,林俞回过神,看到盛迟夏气喘吁吁地在门口。 “你没事吧?”盛迟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没事,”林俞摇头,看向门口那一坨烧焦的黑色生物,“它看上去更有事一点。” 盛迟夏扭头,发现了自己脚边的那一团黑炭。 “呃,”盛迟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会把它扫干净的。” “它是怎么死的?”江予月对此很感兴趣,“难道是林先生的异能?” 林俞摇头:“我不知道。” 从头到尾,他连那个东西的面都没有见过。 在林俞看不到的地方,盛迟夏狠狠掐了江予月一把,让他别再说话。 江予月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勉强维持住笑容。 “估计是其他调查员赶过来了,”盛迟夏一锤定音,结束了这个话题,“到时候我去群里问问。” “先不说这个了,“盛迟夏走进房间,拿起林俞的包,“我们先送你回去。” “调查结束了吗?”林俞跟在两人往外走。 盛迟夏点头:“暂时告一段落,具体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燕如琉第一次来异种管理局之后,江予月便想办法让两个小女孩都做了心理测试。 测试结果一切正常,按照心理医生所说,她们两人的心理状态都很健康,几乎不存在出现幻觉的可能性。 江予月又来第三十三中查过几回,但异种浓度始终不高,除了晚上暴食之外,明时也没有出现其他什么异常状况。 三天之后,江予月将事情的经过报告给盛迟夏,并申请让林俞参与案件调查。 一天后,盛迟夏批准了江予月的申请,并亲自加入到调查之中。 直到今天,林俞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来到第三十三中学协同调查。 “林先生,”江予月装模作样,“你现在有什么看法吗?” 林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觉得,”林俞说,“明时应该不是人。” 指尖的亮晶晶粉末、异于常人的情绪表达、晚上出现的诡异举动……按照林俞写小说的逻辑推断,明时大概率不是人。 “那情况就有些复杂了,”盛迟夏表情凝重了些许,“我们可能要带明时先回异种管理局。” 这已经与林俞关系不大了,安排了omega调查员来带明时回异种管理局,盛迟夏和江予月准备先送林俞回去。 “最后一个问题,”在车上,江予月问林俞,“既然你能沉浸式阅读小说,那为什么不能沉浸式阅读物理课本?” 林俞用一种费解的目光看着江予月。 林俞:“……” 这说的是人话吗? - 林俞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家里很安静,也没有开灯,林俞关上门,准备将一旁的小灯打开。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开关,就被人握住,有些粗鲁地扣在墙上。 “俞俞,”楼殊喘着气,胸腹紧贴林俞后背,“你出门太久了。” “一个下午,”林俞被楼殊转过身来,他抬头,看向楼殊,“不算很久。” “已经晚上了,”楼殊将林俞的衣服撩上去一点,“今天是第七天。” 到了明天,楼殊的易感期就要正式开始了。 林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之前似乎和楼殊商量过这件事。 当时楼殊怎么说来着? “等到易感期的时候,我会全部进去。” 林俞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自然明白,楼殊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楼殊,”林俞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吃晚饭。” “晚饭已经做好了,”楼殊温柔说道,“我抱你过去。” 楼殊明显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林俞坐在楼殊大腿上,第一次这么食不知味地吃完楼殊做的饭。 楼殊身体的明显变化让林俞很想躲,但楼殊的手臂箍住他的腰,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挣扎。 进不去的,林俞起了退缩的心思。 他会坏掉的。 “俞俞吃完了吗?”楼殊耐心地等林俞喝完最后一口汤,抱着林俞起身。 “吃完了,”林俞点头,抿了抿唇,“我要洗澡。” “是该洗个澡,”楼殊赞同地点头,“俞俞身上沾了别人的信息素。” 虽然盛迟夏和江予月有意收敛,但三人毕竟一起待了一下午,林俞身上沾到点信息素也正常。 用洗澡拖延了时间,林俞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愿意,毕竟楼殊是他暗恋的人,如果真说起来,似乎还是他赚到了。 他只是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 楼殊顺从地将林俞抱到浴室,顺手关上了门。 温度调节系统开始工作,浴室里的温度迅速上升,林俞看着默不作声开始脱上衣的楼殊,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楼殊,”林俞小声说,“我要自己洗澡。” 两人一起洗的话,那他还适应什么。 “听话,”楼殊的手搭在皮带扣上,淡青色的脉络沿着手臂蜿蜒而上,“和我一起。” 在大多数时候,楼殊都是那副温柔贴心的样子,但或许是易感期的影响,此时的楼殊变得格外强势。 他裸着上身,紧绷厚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精壮强悍,线条流畅。 楼殊打开了花洒,水流声在浴室中响起。 林俞忍不住后退一步。 水汽蒸腾起来,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露出的冷白皮肤被染上了一点红,林俞眨眨眼,难得有几分茫然无错。 他看上去就像一条误入陌生海域的白色小鱼,明明有些慌张,却连动都不敢乱动,只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最后被此处的掠食者拖回自己的巢穴。 眼睫也被打湿了,林俞垂下眼,任由楼殊慢慢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他被放进了水里。 海雾气息的信息素早已笼罩了他,林俞小心翼翼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试探着去安慰楼殊。 浴缸中的水位再次升高,腺体被咬住了,林俞仰起头,感受着大量信息素的注入,失神地看着头顶刺眼的白光。 唇齿的温度还在下移。 身上的痕迹又变多了。 “俞俞,”温热的呼息落在胸前,林俞听到楼殊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里也好漂亮。”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5、易感期 眼前一片黑暗。 林俞缩在衣柜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这是楼殊易感期的第二天。 林俞实在受不了了,只能趁着楼殊去倒水的功夫,躲进了衣柜里。 冬衣厚实的面料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他又往衣柜深处缩了缩,泪水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这已经是他这两天第三次逃跑,第一次,他躲到了楼下厨房的柜子里,第二次,他躲进了浴室,把门反锁住。 前两次他都被找到了,这一次他原本想躲远一点,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就近躲在衣柜里。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林俞知道,楼殊倒完水回来了。 房间里没有看到人影,楼殊也不着急,他象征性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每一次走到衣柜前,都会坏心思地多停留两秒。 直到最后,他站在衣柜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衣柜的门。 “俞俞,”楼殊轻笑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拖出来?” 衣柜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里面没有藏着一个人。 楼殊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握住衣柜的把手,俯下身:“俞俞,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爬过的地方有水痕。” - 三天结束后,林俞已经完全不想动了。 他被楼殊哄着放到干净温暖的被子里,冰凉的吻落在他的眼角,楼殊帮他盖好被子,低声让他再睡一会儿。 到了易感期的最后,林俞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他闭上眼,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确认林俞呼吸平稳后,楼殊走出卧室,开始收拾家里的一片狼藉。 黑色的触手被放出来,它们拿着各类清扫工具,开始勤勤恳恳地干活。 客厅、浴室、厨房……家政机器人也被开启,开始慢悠悠地扫地。 异种管理局打来电话的时候,楼殊正在擦厨房的台面。 “易感期过去了,”楼殊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楼先生,”电话那头的呼吸急促了些,“我们有事想请您帮忙。” “第三十三中学的事?”楼殊声音温和,“你们已经查完了?” “是的,”电话那头说,“这次的异种有些难解决,所以我们……” “等我两个小时,”楼殊打断对方的话,“我正在忙。” 他还要做家务,粥也才刚刚煮上,还需要他在一旁看着。 他忙得很。 - 林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浑身的酸痛感让他清醒过来,林俞费力坐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楼殊没有骗他。 真的会鼓起来。 后颈也全是咬痕,beta无法被标记,易感期的alpha咬着beta的后颈,一遍遍强行注入信息素。 等适应了酸痛感,林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些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楼殊不知道哪里去了,林俞从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睡衣,慢慢走下床。 家里有恒温系统,睡衣也只是薄薄的白色长袖长裤,衣领有些宽大,根本遮不住满身的痕迹。 林俞没照镜子,也看不到自己这副模样,他打开门,准备先下楼。 看到楼梯的时候,林俞抿了抿唇,努力把脑海中的一些画面删除掉。 下了楼,林俞在厨房里找到了楼殊。 楼殊正在盛粥,他穿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臂弯处,深色的围裙勾勒出精壮的腰身。 “俞俞醒了,”楼殊偏过头,笑容温柔,“过来拿勺子。” 林俞走过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把勺子。 他本来就长得好,是那种带着少年感的干净长相,本应该是明亮的,可眉眼间又偏偏带了些冷淡与倦怠,如同无声的落雪,带着一点凉意。 手指上还残留着咬痕,林俞带着勺子回到餐桌上,等楼殊一起吃夜宵。 楼殊炖的是皮蛋瘦肉粥,他的手艺很好,林俞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一大碗。 吃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吃撑了。 林俞:“……” 没办法,他这几天每次吃饭都不安生,还有一两次直接被放在餐桌上,变成了被享用的食物。 “俞俞愿意见一见我的家人吗?”楼殊牵着林俞,在家里散步。 “见家人?”林俞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已经结婚了,”楼殊耐心解释,“本来按照习俗,我们结婚前就该见的。” 林俞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结婚快一个月,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我们需要见家长吗?”林俞有些疑惑,“协议结婚的话,好像没有必要。” 反正最后都要离,见不见似乎也无所谓。 楼殊轻轻捏住林俞的脸颊:“不可以这么说。” “我们已经结婚了,”他固执地重复道,“不可以轻易说离婚。” 林俞小小反驳了一下:“我没有说离婚。” “但俞俞就是这个意思,”楼殊垂下眼,看上去莫名委屈,“你说见家长没有必要。” “我有信息素紊乱症,”楼殊说得理所当然,“听不了这些。” 虽然林俞不太清楚信息素紊乱症的具体症状,但他知道,这两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林俞一向不擅长与别人争辩,所以最后,他也只能皱着眉,好声好气对楼殊说:“我觉得你有点不讲道理。” 楼殊没说话。 他看着林俞,过了几秒,突然偏过头,笑了起来。 林俞:“……” 有病哦。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林俞还是答应楼殊,在半个月后见他的家人。 “他们需要准备一下,”对这个约定时间,楼殊解释道,“见家长是一件很正式的事。” “而且,”楼殊的目光停留在林俞的脖颈上,眼中笑意更深,“俞俞最近几天也不方便出门。” 虽然易感期已经过去,但楼殊依旧没有放过林俞,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让林俞没有办法拒绝他。 林俞从一开始对白月光心怀滤镜,到现在不太想理他。 智脑震动起来,林俞找到了理由,离开楼殊去接电话。 “林俞,”盛迟夏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不少,“明时的事情有结果了。” “我在听,”林俞走到阳台,“你说。” “她确实不是人,”盛迟夏说,“准确来说,不完全是人。” 林俞:“?” 她还能不完全是人的吗? 那是什么?人鬼二象性? 盛迟夏听不到林俞精彩的心里活动:“她有一部分芬里尔狼血统,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血统觉醒,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 “我们给她补了课,为她准备了一些异种食物,现在她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回去上课了。” “燕如琉还和她一个寝室吗?”林俞突然想起来,问道。 “还一个寝室,”盛迟夏笑了笑,“而且应她的要求,我们没有告诉明时她晚上做过的事。” “她很爱干净,心肠也太软了,”燕如琉说,“反正最后没发生什么事,就不要告诉她了。” 虽然燕如琉自己是这么说的,而且她也得到了异种管理局“不会再发生”的承诺,但明时回来的第一晚,她还是一夜未眠。 她听着明时平稳的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直到闹钟响起,明时生了个懒腰,看向燕如琉,眼中还带着一点困倦的朦胧。 她歪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安,如琉。” 燕如琉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故作淡定地回答。 “早安,明时。” - “总之事情解决了,”盛迟夏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我和江予月都得到了一个假期,这件事也算是有好结果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林俞翻了翻自己的智脑备忘录,“我那天碰到的异种,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其实严格来说,这件事比明时的血脉觉醒还要严重一些,明时大概率不会伤人,但那个异种是切切实实想要伤害林俞。 “我们也调查过,”盛迟夏正色道,“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沼泽兽人,也就是伤害你的异种,它会出现在那里,主要是因为第三十三中学的环境很适合沼泽兽人生活。 “沼泽兽人喜欢潮湿多树的环境,并且很少远离人类聚居点,它们经常会假扮成清洁工、外卖员、护士等,利用人们的不设防来杀人。” 林俞若有所思:“所以异种可能会伪装成人类,还不能很快被发现。” 电话另一边,盛迟夏微妙地停顿了片刻。 “有时候是这样,”她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不用担心,我们查了整个学校,里面已经没有异种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盛迟夏快速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你房子的赔偿金下来了,”盛迟夏说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滴血,“给个卡号,我们把钱打给你。” 异种出现的地点并不固定,造成财务损失也是难免,异种管理局已经习惯赔偿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 林俞的小别墅实在是太贵了。 城市中心的地段,还闹中取静,总面积接近三百平,即使不算装修的费用,赔偿起来也是一笔大数字。 异种管理局只能自我安慰,还好烧的是私人财产,不是什么大商场。 林俞报了卡号,盛迟夏确认一遍,承诺赔偿金七个工作日之内到达。 挂了电话,林俞重新回到书房里,坐在楼殊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码字,一边吃桌上的水果。 最近剧情到了比较关键的时期,林俞写得很费劲,平均下来大概时速五百,偶尔三百不到。 所以,日更三千他都要写六个小时以上,偶尔多写一点就该半死不活了。 今天也不例外。 林俞写了三个小时,终于写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准备起来走走,换个心情。 他站在二楼的鱼缸旁,伸出手,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鱼缸。 玻璃被敲击的声音清脆又短促,林俞还能回想起之前它装满水的时候,只要林俞敲玻璃,里面养着的小章鱼就会游过来,隔着一层玻璃,用触手和他贴近。 “你说,”林俞喃喃自语道。 “当飞鸟挣脱囚禁,它会说些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6、见家长 或许是因为要见家长的缘故,楼殊最近似乎有些忙。 在正常情况下,楼殊会在晚上六点到家,然后花半个小时做完晚饭,然后把在码字或者睡觉的林俞喊下来吃饭。 但这几天,楼殊有时候七八点才能到家,偶尔还会接个电话就出门。 林俞倒是无所谓,他之前也是一个人生活,他不会做饭,六点半楼殊还没到家的话就点外卖,然后一边吃一边等楼殊回来。 但楼殊不这么想。 “俞俞最近辛苦了,”楼殊摸着林俞的头发,看上去有点难过,“很快就不会这样了。” 林俞十九年都没被养这么精细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楼殊说话一向算数,没过几天,他就恢复了正常到家时间,每天给林俞做晚饭。 他的手艺很好,煎炒烹煮都能稳定发挥,林俞每次都能吃掉不少。 “好奇怪,”吃晚饭时,林俞说,“我总感觉你做的菜味道有点熟悉。” 就好像以前他吃过一样。 “是吗?”楼殊又往林俞碗里夹了一块排骨,“那我们很有缘。” 他今天没有摘围裙,新换的白衬衫散发着洗衣液的清爽气息,袖口挽到臂弯处,看上去贤良又居家。 林俞被恍了一下,大脑短暂断路,直接忘了刚才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上去追回大脑失去数据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要买礼物。 “我要见你哪几位家人?”林俞调出备忘录,“他们都喜欢什么?” 第一次见家长总是要正式一点,林俞查了一下资料,决定用自己一个月收入买礼物。 “随便送什么都可以,”楼殊轻描淡写道,“无论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很开心的。” 反正那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林俞皱了皱眉:“不可以这样。” 他有理有据地反驳楼殊:“第一次见面,我送的礼物太敷衍,会让他们觉得我不重视你。” 林俞查了那么多资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没关系,”楼殊安慰林俞:“这是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林俞觉得楼殊是在无理取闹。 他叹了口气,不和楼殊争论这个问题。 楼殊靠不住,林俞选择向自己的另一位朋友求助。 “……你问我吗?”电话那头,许烛有些不可思议,“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有用建议?” 她都准备和扫地机器人过一辈子了,在这方面能发表什么看法。 “你说说看,”林俞也是找不到其他人问了,“我参考一下。” 许烛陷入沉思:“我想想。” “护肤品、茶叶、牛奶……”许烛一个个数,“或者还可以再买个燕窝什么的,对了,你预算多少?” “一百多万。”林俞说。 许烛:“……” 许烛:“一定要送这么多吗?” 林俞摇头:“不够可以再加。” 两秒后,许烛挂断了电话。 许烛也靠不住,林俞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来买东西。 他问了楼殊,他家里有他父母和一个alpha弟弟、一个omega妹妹,为了欢迎林俞的到来,当天他们几个都会在。 林俞又找了几个帖子,开始认真学习起来。 - 虽然有认真地准备,但真正到了见家长的那天,林俞还是有些紧张。 他特地换了身黑色大衣,羊绒的面料衬得他矜贵从容,灰色围巾好看又保暖,林俞一低头就被遮住小半张脸。 “护肤品、茶叶、项链……”林俞坐在地毯上,把东西最后清点了一边,确认没有疏漏后,才终于放心了些。 楼殊站在他旁边,看着一地的东西,思考怎么才能把它们都塞进车里。 最后,楼殊压抑住想要放出触手的冲动,搬了三趟,把东西全搬进车里。 - 装修奢华的别墅里,四人坐在沙发上,气氛格外凝重。 “最后再确认一遍,”年长些的女性omega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大家都背熟资料了吧?” 剩下三人点头,他们手中都握着厚厚的资料,此时正在争分夺秒地复习。 大半个月前,楼殊突然告诉异种管理局,自己要带林俞见家长。 “见家长是人类婚姻中极其重要的一环,”楼殊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要有。” 异种管理局:“……” 不是哥,你是异种,都没有家人,哪来的见家长一说? 异种管理局委婉地向楼殊阐释了这一事实。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楼殊回答得理所当然,“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了。” 鉴于楼殊刚刚解决掉几个难缠的异种,异种管理局敢怒不敢言,当天就从其他城市的异种管理局里调了几个表演经验丰富的队员,进行了为期二十天的培训。 现在,这三个人坐在管理局花大价钱租的别墅里,等待最后成果的验收。 门铃想起,四人互相看了看,立刻将资料放进隐蔽的抽屉里,熟练地扬起笑容,向门口走去。 “小俞来了啊,”周琳扮演楼殊的妈妈,第一个迎了上去,“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别冻着。” 她今天穿了身米色长裙,外面一件高奢外套,还带了条珍珠项链,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后面三人也热情地接过林俞手上的东西,弟弟妹妹叽叽喳喳说着欢迎的话,父亲则保持着沉默,一脸满意。 周琳快速和楼殊对视了一瞬,然后轻轻揽住林俞的肩膀,带着他往客厅走。 在林俞看不到的地方,后面三人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迎接时没有出错。 他们在紧张,林俞心里也并不轻松。 原来在父母家里的时候,秦修从来不会和亲戚往来,包括秦修的父母。 所以,林俞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僵硬地坐到沙发上,表面看上去还算镇静,但其实魂已经快要飘没了。 不过幸好,还有楼殊坐在他身边。 “喝口水吧,”楼殊将水杯递给林俞,“他们都很喜欢你。” 四人坐在旁边两块沙发上,纷纷笑着附和,夸人的话说个不停。 温热的水让林俞稍微缓过来一点,过载的大脑也重新开始工作,林俞看向楼殊的alpha弟弟,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顶着一张娃娃脸,三十八岁的高平青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人均寿命两百年,十七岁和三十七岁也没有太大区别……吧。 “听楼殊说你成绩很好,”林俞认真点头,“你很厉害。” 不像他,考试及格的科目都不多,还考过三分的物理。 这么想着,林俞的目光从高平青的手指上略过。 林俞想,才两年过去,学校教学已经不一样了吗? 为什么对方手指上没有茧? “也没有那么好啦。”高平青故作谦虚。 几人聊了会儿天,就准备去吃饭,楼殊的父母去把菜端过来,弟弟妹妹则去拿碗筷。 沙发上只剩下林俞和楼殊两人。 “楼殊,”林俞小声问楼殊,“你们是不是刚搬过家啊?” 楼殊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这么问?”他弯了弯眼,温声道。 林俞想了一会儿:“感觉。” 从他智商归位开始,林俞就总觉得,这五人就好像不是一家人一样。 还有种和自己房子气场不符的感觉。 林俞说得小声,但沙发上上安了窃听器,他说的话四人听得一清二楚。 周琳:“……” 他们其实还安排了“参观楼殊幼时房间”的项目,预计占用下午一个小时。 现在看来,这个项目好像没办法实施了。 计划中多出空白的一小时,四人都有些焦虑,但表面上,他们还是维持着热情的笑容,招呼着林俞过来吃饭。 这四人做饭水平都一般,饭菜是到某个高级餐厅买的,还专门做了好看的摆盘。 林俞吃了一口,辨认出了是哪一家的饭菜。 他常年吃外卖,这家餐厅又离他父母的家不远,他吃过很多次,自然能尝出来。 不过说起来,楼家没有请厨师做饭吗? “饭菜还合胃口吧?”周琳用公筷给林俞夹菜,“听楼殊说,你喜欢吃这些。” 林俞挑食,不喜欢吃的东西能列长长一串,几人想了半天,才最后决定菜单,还留下了一长串备注。 吃完饭,几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周琳看了一眼挂钟,决定进行下一项活动。 林俞的智脑突然响了。 “抱歉,”林俞站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林俞往阳台走了几步,周琳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她的智脑也响了起来。 为了防止穿帮,周琳今天特地调了智脑,只允许异种管理局的人打来电话。 而现在,她的上司给她打电话了。 “林俞的父母出了车祸,”对方快速说道,“今天的见家长估计进行不下去了,你注意观察楼先生的情绪。” 周琳下意识看过去,楼殊的情绪依旧稳定,他弯着眼,笑容柔和,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强悍残忍的怪物依旧披着那层俊美的人类皮囊,祂的视线范围覆盖了整座城市,阻止或是推波助澜,只在祂的一念之间。 这样一个怪物,怎么会不知道车祸的发生呢? 林俞不在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寂静,四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身体紧绷,防备着楼殊的一举一动。 两分钟后,林俞回来了。 “抱歉,我可能要先离开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是少有的轻快愉悦,很明显心情不错。 “我的父母出了车祸,我要去医院看他们。”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7、幻境 最后,楼殊开车带林俞去医院。 留下四人瘫在别墅里,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往下掉。 “我相信了,”最后,高平青挤出一句话,“他们俩真能长久。” 一个不是人,一个不是正常人。 - 林俞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他在电话里问了警察,他的妈妈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点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倒是秦修,现在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在车上,林俞接到了他外婆的电话,他们从未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联系,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俞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已经结束了。 医生委婉地告诉了他结果。 命暂时保住了,但还在昏迷,不排除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 林俞有点遗憾,不过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 在医生问他治疗方案时,林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守治疗。 “我会将他送到疗养院,”林俞回答道,“那里山清水秀,很适合疗养。” 医生看着喜气洋洋的一家人,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那我们先送秦先生回病房。” “外公外婆,”林俞转过头,看他他从未谋面的亲人,“我想见一见我的妈妈可以吗?” “当然可以,”外婆疼惜地揉了揉林俞的头发,“她也很想见到你。” 林慕云出生在一个富足和睦的家庭,她的家庭没有秦修那样富有,却给了她足够的爱,让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可以在成年后选择了自己热爱的考古事业。 直到她遇见了秦修。 事业被强行打断,和家人的联系也不被允许,她被迫生下一个孩子,自此,这个孩子就成了威胁她的工具。 林俞推开病房门时,林慕云正在看书。 她还穿着病号服,长期的压抑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带了几分生机与活泼。 “俞俞,”听到声响,林慕云放下书,招呼林俞过来,“过来坐。”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此时随意散开,如同黑色的瀑布,遮住了贴有信息素抑制贴的后颈。 林俞走过去,林慕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把他紧紧抱住。 “妈妈好像从来没有抱过你,”林慕云声音颤抖,“对不起,妈妈让你受苦了。” 在接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林慕云曾无数次看着秦修掐住林俞的脖子,在她面前,将手一点点收紧。 “慕云听话,”秦修轻声威胁道,“你不听话,我就掐死他。” 当时的林俞尚且年幼,被秦修提起来的时候脚都没办法沾地,他被强迫着转头去看他的妈妈,看着妈妈崩溃地哭泣。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勉强伸出手,似乎是想去安慰妈妈。 “妈妈,”林俞抱着林慕云,喃喃道,“我终于抱住你了。” - 见到林俞之后,林慕云的精神状态突然不稳定起来。 她似乎陷入了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噩梦中,她总是觉得,自己还被困在冰冷的房间里,年幼的孩子痛苦地喘息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会听话!”她痛苦地叫喊道,“你不要伤害他!” 林俞就坐在她的身旁,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一遍遍耐心重复:“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慕云双眼无神地看着林俞,渐渐清醒过来。 泪水打湿了林俞肩膀处的衣服,林俞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林慕云终于精疲力尽,躺在床上睡着后,林俞小心翼翼地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我要回家一趟,”林俞对外公外婆说,“家里还有些东西,我要拿过来。” 林慕云的证件和年轻时的收藏还在秦修家里,林俞要将它们拿回来。 “走吧,”一直坐在外面的楼殊站起身,帮林俞穿好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自始至终,楼殊都是最冷静的那个人,他安静地坐在病房外,浅灰色的眼睛在苍白的灯光下愈发浅淡,显出几分非人的妖异。 直到林俞出了病房,楼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为林俞细致地整理好灰色的围巾。 “外面冷,”楼殊牵住林俞的手,“不要着凉了。” 林俞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这个,他着急去拿东西,只是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林俞闭上眼,短暂地闭目养神。 楼殊开车很稳,林俞完全不用担心,他盘算着有哪些东西要带出来,哪些东西应该直接烧掉。 他过于专注,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越靠近秦修的家,路上的人就越稀少。 最后,整条街道上只有他们一辆车。 还有藏在阴影处的各类异种。 - 林俞打开了别墅的门。 和他记忆中的别墅略有不同,大概是他不住在这里的缘故,林慕云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些,茶几上放着她喝水的水杯,桌角也裹上了柔软的海绵,防止她做出自残的行为。 “你坐一会儿吧,”林俞安排好楼殊,“我上去拿东西。” 林俞不喜欢这间房子,从走进房子的那一刻起,他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原本就很轻的脚步声几乎完全听不见,鲜活感在他身上缓缓褪去,乌黑的发丝与苍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看上去像个精致漂亮的提线木偶。 林俞在这间房子里住了十八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走上二楼。 秦修给他划定的活动范围只有一楼,他每一次上二楼,都是被秦修掐着脖子,强行提上去的。 深吸一口气,林俞走上了二楼。 二楼很安静,每一扇门上都有锁,林俞辨认了一下书房的位置,走了过去。 在去看妈妈之前,林俞把秦修哪里的钥匙都拿了,他一把把尝试,终于试出了正确的那把。 门打开了。 林俞没有心思观察书房里的环境,他的目标明确,就是书房里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密码锁,五次试错机会,林俞尝试了一下林慕云的生日,没成功;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不对。 林俞没有再试。 谁知道五次之后,保险柜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在二楼转了一圈,又去了一楼,从杂物间里找到一把锤子。 冰冷坚硬的锤子猛烈敲击在保险柜上,警报装置瞬间响起,响彻整栋别墅。 林俞没管,反正现在房子里只有他和楼殊,警报它爱怎么响就怎么响。 他只是提着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保险柜,将保险柜得凹陷下去,动作随意,神色冰冷又厌倦。 很快,保险柜就要被敲开了。 林俞突然停住了动作。 “好奇怪,”他说,“秦修居然用这么差的保险柜。” 连他的力气都能敲开,可见这保险柜的质量着实一般。 林俞随意扔掉了锤子,精准地看向旁边的镜子。 “我看到你了。”林俞说。 从走进二楼开始,林俞就感觉到了不对。 明明房子里只有他和楼殊两个人,但林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林俞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模糊起来。 周围环境开始急剧变化,林俞眼前黑下去,下一刻,他失去了意识。 - 林俞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书房里。 保险柜和锤子都消失不见,他站在书房的角落里,镜子遮住了他的大半身体。 书房里有人在说话。 “这次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秦修浅笑着,将文件递给对面的林慕云,“你可以考虑一下。” 年轻时的林慕云喜欢鲜亮的颜色,她穿着翠绿色的长裙,黑发扎成高马尾,看上去青春又活力。 “抱歉,”她眨眨眼,冲秦修露出一个毫不设防的笑容,“我不是很懂这些,让我爸爸来和你商量可以吗?” 林俞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林慕云的正脸,他静静地看着林慕云和秦修说笑,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告诉林慕云,不要签,不要再踏入地狱了。 但林俞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异种为他营造的幻境,木已成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眼前再次一片黑暗,等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换了一个。 “你看,”秦修随意抱着才几个月大的林俞,递给林慕云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林慕云偏过头去,一眼不发。 比起刚才的青春活力,此时的林慕云显得死气沉沉,黑发垂下,遮住大半张脸。 直到秦修将怀里的孩子扔到地上。 幼嫩的哭声传来,林慕云骤然抬眼,表情难看:你疯了!” “你又不在意他,”秦修随意踢了一脚,“那他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林慕云不说话了。 几秒后,她低下头,最终服了软:“把他带到保姆那里。” “我会听话。” 林俞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很快,眼前的场景又换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林慕云哽咽着,目光绝望又哀求,“他只有十八岁,到时候也才十九岁。” “这不好吗?”秦修无所谓地反问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得救。” “但他会不幸福,”林慕云哭着说,“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 “是啊,”秦修站起身,走到林慕云身后,抚摸着她的长发,“还有其他办法。” “但他就是个累赘,不如早点送走好。” “或者还有一个选择,”秦修似乎是好心提议道,“我们也可以放弃治疗。” “你选哪一个?” 林慕云不说话了。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最后,她站起身,狠狠扇了秦修一巴掌。 “我恨你们。”她说。 画面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林俞。 “俞俞,”楼殊温柔地轻吻着林俞的额头,一只手遮住了林俞的视线,“我找到你了。” “这些都是假的,”他从身后拥住林俞,“我带你离开。” 林俞骤然放松下来。 他靠在楼殊身上,缓缓闭上了眼。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8、之后 周围场景如同镜面,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反光的碎片坠下,折射出道道流光,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 “原来是这样,”林俞轻声说,“我早该猜到的。” 今天不是秦修规定允许林慕云外出的日子,按道理来说,他们今天不可能一起在外面,更别提遭遇车祸。 但如果有异种对秦修造成干扰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林俞从楼殊怀里站起来,走近了镜子。 镜子已经碎得差不多了,里面的异种也不知踪影,林俞小心翼翼捡起一块碎片,找了个小盒子放起来。 “留个纪念。”林俞说。 他有一个小箱子,专门放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短暂的失神后,林俞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思考片刻,选择指使楼殊。 “楼殊,”他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楼殊,“你可以感应到我妈妈那些证件的位置吗?” 既然楼殊能把他救出来,那着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楼殊还是很可靠的。 “书桌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楼殊说,“抽屉直接打开就好。” 他一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林俞的表情,在发现林俞状态如常时,他的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林俞这会儿注意力不在楼殊身上,他又问了对方林慕云的笔记本在哪里,得到答案后便上楼那去了。 留下楼殊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林俞的背影,脸色说不上有多好看。 - 五分钟后,林俞从楼上走下来。 “东西都拿全了,”林俞看上去有点开心,“我们可以走了。” 他瞳孔的颜色很深,是那种纯正的黑色,导致这一点开心就格外明显。 楼殊看着林俞,突然笑了。 “俞俞不问我是怎么做到的吗?”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林俞的唇,在上面留了点印子。 林俞感觉唇上疼了一瞬,想躲,但被对方掐着下颌,细细地吻着。 楼殊似乎并不执着于答案,他慢条斯理地吻着林俞,动作并不激烈,甚至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他一手环住林俞的腰,手臂缓缓收紧,将对方压到自己身上。 明明更过分的事情也做过,但面对这样的楼殊,林俞还是有点怕,他没有办法准确判断楼殊的情绪,只是他总感觉,楼殊似乎是在生气。 怎么会呢,林俞眨眨眼,有些不解。 明明生气不是这样的。 “俞俞,”唇齿分开几瞬,楼殊垂下眼,拇指轻抚着林俞的眼角,“专心一点。” 林俞还没来得及说话,呼吸又被尽数掠夺。 楼殊亲了很久,直到林俞伸手推他,用眼神哀求,楼殊才放开林俞,轻轻舔掉他眼角的泪水。 “走吧,”楼殊帮林俞整理好起褶皱的衣服,穿上外套,“回去休息一会儿。” 医院那边用不到林俞,林慕云的状态还不稳定,他们暂时还不适合见面。 林俞被亲得有些懵,楼殊说什么就什么什么,他被楼殊牵会车里,又被系上安全带,离开了别墅。 林俞经常走神很久,这次也不例外,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停进了私人车库。 “到了吗?”林俞转过头,辨认了一下车窗外的场景,准备解开安全带。 还没有碰到搭扣,楼殊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乖,”楼殊一手压制住林俞的两只手,让林俞的手臂向上举,“让我再亲一会儿。” 这一次他的动作粗暴了很多,林俞被吻得喘不过气,嘴唇被亲得乱七八糟,手腕被攥出了红痕,楼殊的手放在他的身体上,隔着衣服到处乱摸。 安全带限制住了林俞的动作,他连挣扎都没有办法挣扎,完全由楼殊掌控。 等楼殊放开林俞的时候,林俞已经没有力气了。 “俞俞好乖,”楼殊轻松地把林俞抱起来,往家里走,“回去继续。” 林俞很白,此时被亲得嘴唇嫣红,脸颊上也带了点咬痕,纤长的眼睫垂下,如同收拢的蝶翼。 楼殊意味不明地看着林俞失神的眼睛,轻轻拍了拍林俞的脸颊。 “俞俞,”他的声音带了点笑。 “这次弄到你脸上好不好?” 林俞颤抖了一下,眼睛睁大。 - 楼殊没有骗林俞。 他没有做到最后,但也差不多了,等结束后,林俞脱力地躺在楼殊怀里,被对方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脸。 “头发和睫毛上也沾到了,”楼殊又给林俞擦头发,“过会儿抱你去洗澡。” “……还要刷牙。”林俞坚持补充一句。 楼殊一下子就笑了。 “好,”他答应下来,“洗澡前给你刷牙。” 得到了楼殊的承诺,林俞又不说话了,他躺在楼殊怀里,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安心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 明明今天是情绪大起大落的一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什么都懒得想,只打算好好睡一觉。 他一向很爱睡觉,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当他想逃避些什么的时候,他就喜欢抱着软软的枕头,好好睡上一觉。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他没有想要逃避的想法,只是睡意自然而然地出现,于是他就可以被自己的爱人抱在怀里,睡一个好觉。 半梦半醒间,林俞用手臂环住楼殊的脖颈,轻轻吻了一下楼殊的唇。 “蜜罐子,”林俞抱着楼殊,轻声说。 “你是蜜罐子。” - 林俞再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秦修已经从抢救室出来,生命体征趋于平稳,医生说再修养几天应该就能醒。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众人的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景,明明是个好消息,但在场没有一个表情好看的。 “谢谢您,”最后,林俞礼貌开口,“我们准备将他带到疗养院去修养。” “其实在医院也一样,”医生下意识回答,“价格也不贵,而且病人还不用……” 他说到一半,发现林俞笑了。 “没办法,”林俞轻描淡写道,“他就喜欢风景好的地方,我特地找了个山清水秀的疗养院。” 病人家属心意已决,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另外两位家长已经办手续去了,他看着林俞,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这是个出车祸前对妻儿不好的。 林俞查了很多资料,最终选了个绿化做得好、常年不见阳光的小型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原本就在倒闭的边缘,现在来了个大客户,老板自然开心,他贴心地给秦修安排了个又大又宽敞的房间,并且按林俞要求,远离其他房间,就图个清净。 在这个过程中,楼殊一直陪着林俞。 林俞此时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他显得过于积极,也过于游刃有余,所有的阴郁与痛苦都被他暂时放下,他带着一点跃跃欲试的欣喜,眼睛亮晶晶的。 好可爱,楼殊默默地想。 忙碌了一个下午,秦修终于被转移到疗养院里,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只有林俞还留在里面,和秦修再说几句话。 林俞站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秦修。 这个男人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即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能看出他五官的优越俊朗。 也正因此,他当年才能骗过所有人,将自己的本性隐藏得滴水不漏。 林俞笑了笑,他长得更像妈妈,但从某些角度看过去,也能看到几分秦修的影子。 林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床边的铁栏杆上。 铁栏杆有些年头了,上面凹凸不平,还有几根小小的铁刺。 林俞沉思片刻,向护工要了绷带,将铁栏杆一圈圈耐心裹起来。 - 十五分钟后,林俞走出了房间。 楼殊站在外面等他,看到他的身影,立刻走了过去。 “手怎么受伤了?”楼殊握住林俞的手腕,垂眸看向林俞的手指。 “被铁栏杆割了一下,”林俞简短解释了一下,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走吧,我还要去看妈妈。” 这么多天以来,林俞已经很习惯指使楼殊干这干那了。 楼殊对此适应良好,他带林俞去了医院,顺便在路边给林俞买了袋糖炒栗子,让他剥着吃。 林俞到医院的时候,林慕云正好醒着。 “俞俞,”林慕云摸了摸林俞的头发,“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是的,”林俞认真点头,“我今天很开心。” 他今天换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还穿了件很厚实的白毛衣,一眼看去乖巧又漂亮。 林慕云似乎也很喜欢林俞今天的造型,她帮林俞理好身后的帽子,又递给他一条围巾:“外面冷,带条围巾好一点。” 她今天精神好了一点,看不出昨天歇斯底里的样子,她表现得很温柔,带着一点近乎温顺的意味,像所有母亲一样,细心叮嘱着林俞要好好吃饭,不能着凉。 林俞一一答应下来,他专注地看着林慕云,又倏然垂下眼,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毕竟遭遇了车祸,林慕云很快就又有些困了,林俞帮林慕云盖好被子,然后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盛迟夏在等林俞,神色复杂。 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林俞做了个手势,止住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俞说,“不过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妈妈丧失这些年的记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9、再见 盛迟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林俞都说了些什么。 “你要干什么?”她皱起眉,有些警惕地问道。 “我妈妈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林俞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认为应该采用一些非常规治疗手段。” “而且,”林俞轻轻笑了笑,“你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说得很笃定,有那么一刻,盛迟夏几乎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在林俞的掌控之中。 “也许是吧,”盛迟夏叹了口气,“你父亲刚刚去世了,是被异种杀死的,等护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 “是吗,”林俞心情很不错地弯了弯眼,“那真是遗憾。” “你的外公外婆去处理这件事了,”盛迟夏耸耸肩,和林俞一起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疗养院的其他人都会被迁到另外的疗养院,秦先生的公司也要有人接手……总之事情还挺多的。” “我知道了,”林俞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他看着病房门,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想要的,“我想消除林慕云遇到秦修之后的记忆。” 盛迟夏卡了壳,好半天,才开了口:“一定要这样吗?你确定你要替她做选择?” “我确定,”林俞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她做决定的话,她会舍不得我。” 林俞很了解自己的妈妈。 “但看到我,她会难过。” 他是那段畸形婚姻的产物,是威胁林慕云的筹码,只要他在一天,林慕云就会被不断提醒,她曾有一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甚至她的孩子也因此受难。 盛迟夏看了林俞半天,最后点点头。 “我帮你申请看看,”她有些头疼地站起身,说,“你等等消息吧,不一定成功。” “麻烦你了。”林俞还坐在原地,虽然还在和盛迟夏说话,但很明显,他已经开始走神。 盛迟夏走了,林俞又坐了很久,最后,他站起身,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林慕云已经睡熟了,林俞走到她的身旁,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林慕云,”林俞轻声说。 “祝你永远自由。” - 林俞的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 几天后,异种管理局派了专门的调查员,来给林慕云消除记忆。 由于普通人有时会被卷进异种事件中,所以对异种管理局来说,消除记忆这种事也算是轻车熟路,半个小时后,调查员便走出了病房。 “她醒来之后,就只有自己二十岁之前的记忆了。”调查员说。 他说这句话时,隐晦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俞。 林慕云被消除了二十年记忆,其实只忘记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已经躺进了坟墓,而另一个则站在病房外,安静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林俞淡然点头,似乎对这一结果毫不在意。 “辛苦了。”他甚至不忘礼貌地和调查员告别。 调查员走后不久,林慕云就醒了。 “所以,现在已经是二十年后了?”林慕云啃着苹果,一脸惊悚,“二十年,我居然完成了结婚生子丧偶全过程?”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但丧失了二十年记忆的林慕云明显活泼很多,笑容也多了不少,她看着林俞,一脸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不可能丑。” 林俞站在病床边,思考片刻,又给林慕云拿了个橘子。 “谢谢,”林慕云有些为难地冲林俞笑了笑,“你知道嘛,我刚失忆,还不太习惯有个孩子。” 林俞今天十九岁,林慕云现在的记忆也只有二十岁。 所以,对林慕云来说,他们也算是同龄人。 “我们可以当朋友,”林俞很快回答道,“不一定要当母子。” “那就好。”林慕云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摆摆手:“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从我的视角来看,这和二十岁的时候有个十九岁的儿子没什么区别。” 怎么说呢,就和拍惊悚片一样。 “我知道,”林俞轻轻笑了笑,“你一向喜欢我。” 又和林慕云聊了几句,林俞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再见,”林俞和林慕云告别,“我过几天再过来。” 林慕云也开心地冲林俞挥手:“再见啊。” 病房门被关上,所有的热闹都被关在门里,林俞站在病房外,微微出神。 直到楼殊喊他,林俞才眨眨眼,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楼殊:“走吧,短时间不用再来了。” 相比较他,失去记忆的林慕云应该更想看到她的爸爸妈妈,而不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楼殊走到林俞面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吻了一下他发红的眼角。 “不哭,”楼殊轻声说,“我们回去。” 林俞被楼殊抱在怀里,一直被忽略的难受感涌上来,他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细细的痛苦。 “你听过一句话吗,”林俞喃喃道,“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楼殊,”林俞说,“我好像只有你了。” 他未曾拥有过父爱,也在今天失去了母亲,如今可以算得上他家人的,似乎只剩下楼殊一人。 楼殊“嗯”了一声,帮林俞仔细理好他乱掉的头发。 “我会一直在,”他说,“直到最后。” 林俞抬头,犹豫片刻,小声说:“直到什么的最后?” 楼殊笑了。 “直到一切的最后。” - 等林俞情绪好一点,楼殊终于问出了他想问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不问?”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家,林俞思考片刻,给出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过问太多。” 虽然在幻境中看到楼殊时,林俞确实惊讶了一瞬,但想了想,如果是楼殊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楼殊虽然得到了答案,但他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你应该问的,”楼殊将头埋进林俞的脖颈间,声音有些闷,“我想要你问。” 林俞被楼殊的动作扑得向后靠,下意识抱住楼殊。 在大多数时候,林俞其实并不清楚楼殊都在想什么。 他的情绪和别人似乎不太一样,表现形式太过微妙,解读起来也有些吃力。 但这一刻,林俞突然明白了楼殊的想法。 “我知道了,”林俞说,“在你看来,如果我在意你的话,我应该会因为你的隐瞒而难过生气。” 楼殊又靠近了些,冰冷的呼吸落在林俞的皮肤上,如同缓缓缠绕而上的蛇类。 林俞抱着楼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如果我们两人相爱的话,那着确实是有道理的,但是……” “不要再说了,”楼殊突然打断了林俞的话,他翻了个身,让林俞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俞俞前面说的话都很对。” 骤然变换视角,林俞抿了抿唇,差点被打断了思绪。 他看着楼殊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你不要这样,”林俞皱起了眉,“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话。” “我知道,”,楼殊弯了弯眼,浅灰色眼睛如同深邃的尖晶石,他的手臂随意放在林俞的腰际,控制住对方的行动,“我也在很认真地听。” 他望着林俞,瞳孔的颜色在光照下愈发浅淡,显出几分近乎兽类的专注。 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林俞总有种被危险存在盯上的感觉。 “楼殊,”林俞决定不和对方计较,继续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 林俞阅小说无数,虽然一段恋爱都没谈过,但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 这么久过去,他也能感觉到,他和楼殊的关系似乎……过于亲密了一点,远远超出了联姻应该有的关系。 但楼殊似乎适应良好,甚至还准备更近一步。 对此,林俞有些茫然。 “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林俞从大脑中找出一段记忆,“你之前认识我吗?” 林俞皱着眉,努力分析着楼殊怎么做的原因。比起在理解感情问题,他更像是在探讨一道被大雾笼罩的谜题。 “是的,”楼殊坦然承认,“我们之前认识。”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具体的时间,”楼殊肆无忌惮地看向林俞,眼中划过几分恶劣,“你需要自己找到答案。” 林俞注视着楼殊,几秒后,他开口。 “你一直在伪装,”林俞说,“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你隐藏了自己的部分特性。”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下去?”林俞眼中的疑惑越发深重,“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楼殊笑了:“我喜欢你的这句话。” 他伸出手,轻抚林俞的脸颊:“俞俞,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在想我是怎样一个人?”楼殊的声音又轻又快,“或者在默默决定,你要解开我身上的谜题?” 林俞瞳孔骤缩。 他很少有这种被揣测心理的时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在扮演这个角色。 此时角色反转,林俞被迫靠在楼殊身上,楼殊扣住他的后颈,将他向下压。 他们唇齿相依,心跳同频。 一吻结束,楼殊放开林俞,声音还有些喘。 “就这样想下去吧,”他轻声说,“保持对我好奇心,永远看着我,永远在我的身边。” “即使你从未爱过我。”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0、海洋馆 林俞动作一顿。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林俞皱眉,“直接说我不爱你。” 林俞其实有点点心虚。 他暗恋对方两年,偷拍的事情做过好多次,还将对方的照片洗出来,放在枕头底下。 这一切,楼殊都不知情。 所以,当楼殊说出“没有爱过”的时候,林俞除了心虚,还有种微妙的被冤枉的感觉。 “俞俞,”楼殊叹了口气,“我当然很肯定。”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知道你不爱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件平常又平常的事。 但林俞看着楼殊的眼睛,浅灰色瞳孔里没有了伪装的温柔,只剩下近乎疯狂的痴迷,以及无尽的掠夺。 海雾的冷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林俞被笼罩期中,直觉再次向他疯狂警告。 “不是这样的,”林俞莫名心慌,反驳楼殊,“是你不爱我,我是爱你的。” 他暗恋对方两年,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你不爱我,”林俞语速加快,说话也失了几分逻辑,“爱不是这样的,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俞俞不着急,”楼殊敏锐地察觉到了林俞情绪的起伏,“慢慢说,我一直在听。” 林俞渐渐平静了些,他似乎想说很多,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他的目光茫然无错,没有聚焦,他伸出手,挡住倾泻而下的白色灯光。 “楼殊,我看不到你。” 楼殊笑了,他用手遮住林俞的眼睛,低下头,咬住了对方的腺体。 “你不需要看到我,”他说,“你只需要不断探索我。” “俞俞,学着去爱我吧。” - 直到最后,楼殊都没有向林俞解释,为什么他觉得林俞不爱他。 一切都留给林俞自己探索,楼殊不会给他答案。 对林俞来说,这种相处模式过于新奇,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所以,当楼殊再次提出要带他去海洋馆的时候,林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很适合那里。”林俞评价道。 楼殊选择的约会日期是星期四,工作日的海洋馆人很少,也比较适合林俞出门。 天越来越冷了,林俞也穿得更加厚实,他换了件长款羽绒服,里面还穿了保暖的毛衣和马甲,差不多裹成了个球。 楼殊似乎并不怕冷,他依旧穿着黑色大衣,并不厚的一件,林俞看了都觉得冷。 “你要多穿一点,”快出门的时候,林俞忍不住告诉楼殊,“本来你身上就是冷的。” 楼殊身上的温度常年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平,夏天秋天的时候很舒服,但到了冬天,林俞就有些不想碰他。 楼殊将手递给林俞:“不冷的,你碰一碰。” 林俞试探性握住楼殊的手,发现确实不像之前那样冰冷。 大衣这么保暖的吗,林俞想。 不过既然楼殊并不冷,林俞也就不再纠结,他就这样被楼殊牵着,上了车。 在车上,林俞还接了个电话。 “跟你说,”许烛听起来有点高兴,“我升职了,还涨了工资。” “恭喜,”林俞衷心说道,“正好换个扫地机器人。” 前几天,许烛的扫地机器人坏了,她还特地找了个透明盒子,将扫地机器人装在里面,然后卖给了废品站。 “人要有始有终,”对此,许烛说,“我会在心里默默怀念它的。” 怀念三天,又升职涨了工资,许烛愉快地决定买个高级扫地机器人。 “我现在去拿资料,”许烛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过几天我想请你和你老公吃个饭,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林俞结婚小几个月,许烛后知后觉,作为林俞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好像需要和楼殊有一个正式的见面。 她思索半天,选择请两人吃顿饭,走个流程。 “我问问他,”林俞把智脑拿得远了些,转头问楼殊:“许烛想请我们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都可以,”楼殊回答得很快,“看她时间就行。” 他对许烛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是林俞的朋友。 对楼殊来说,重要的不是吃饭,而是吃饭背后“被纳入对方社交范围”的含义。 这让他感到愉悦。 黑色触手在角落里轻快地转了个圈,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原本还在玩智脑的林俞茫然抬头。 好奇怪,刚刚好像有一阵风过去了。 - 海洋馆离他们家并不远,开车也没有很久,到了地方,林俞带上耳机,接着听之前没听完的诗歌。 时间隔得有些久,林俞也不太记得诗歌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他只是听个声音,让出门不那么疲惫。 楼殊说得没错,工作日的海洋馆没什么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冷清,林俞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林俞抬头,看着眼前的海洋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开心。 在很小的时候,他其实经常去海洋馆。 “进去吧,”楼殊买好了票,回到原地,笑着把其中一张递给林俞,“里面黑,我们要牵着手,不然会走丢。” 林俞接过票,垂下眼,认真去看票上的地图。 充足的大世界游玩经验,让林俞轻松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 海底隧道。 在那个小小的海洋馆,五岁的林俞坐在空荡的海底隧道里,看着缓缓游过的各类海洋生物,一坐就是一下午。 幽蓝的海水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鱼鳍划过海水,偶尔会生成一串细小的气泡,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海水里散开。 林俞小时候就不喜欢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耐心等待它的到来。 也许是一个小时后,也许就是下一刻,它便会出现在林俞的视野中,隔着厚厚的玻璃,与林俞无声地交流。 “林先生?”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林俞身旁响起,打断了林俞的思绪。 “嗯?”林俞猛然惊醒,他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方位,看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如琉和明时站在不远处,正在向他挥手。 今天有些冷,两人都穿着长款羽绒服,燕如琉穿白的,明时穿米黄的,都长到膝盖,看上去明亮又暖和。 明时的红发依旧鲜亮,她又长得漂亮,一眼望去格外突出,就像是落入人间的精灵。 燕如琉戴了一顶白色帽子,她的脊背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帽子上的绒球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少年应该有的样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林俞歪了歪头,回想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上学时光,“今天不是节假日。” “是校庆啦,”明时雀跃说道,“放假一天,我们两个就出来玩了。” 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混血身份,并且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嗅觉和听觉似乎更加灵敏了。 一个略显不同的世界在她面前展开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明时天天拉着燕如琉到处逛,叽叽喳喳地给对方讲她的新发现。 燕如琉感觉明时不像是狼,更像个话唠的鹦鹉。 明时还在和林俞说话,燕如琉注意到了林俞身边的人。 很高,长得也好看,甚至脸上还带着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燕如琉总觉得他很危险。 ……不像什么好人。 所以,在明时还想继续说的时候,燕如琉打断了明时的话:“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进去玩了。” 明时被燕如琉拉走,只来得及冲林俞摆手再见。 燕如琉最后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脸温柔笑意的alpha微微低头,和自己的beta爱人说话,顺便帮他戴好被风吹倒的帽子。 很温馨的场面,但燕如琉只觉得恐惧。 在alpha抬头的前一刻,燕如琉移开目光,向海洋馆走去。 - 海洋馆比林俞想象中还要大一点。 他和楼殊逛了一个多小时,结果还没走完一半,林俞都走累了,只能先找了个休息区,坐着歇一会儿。 海洋馆的休息区都是五颜六色的小鱼,林俞坐在长椅上,身后是玻璃墙,他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玻璃,旁边的红色小鱼就贴了上来,隔着玻璃蹭了蹭他的手指。 林俞下意识笑了一下。 “你很喜欢它们。”楼殊坐在林俞身旁,语气肯定。 林俞点了点头:“我曾想过要当生物学家。” 当然,由于过于糟糕的学习状态,林俞最后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红色小鱼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住,摇摇尾巴,游向了别的地方。 林俞正准备收回手指,突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小小的黑色生物在玻璃墙后游荡着,细长的触手随着海水的起伏而飘动,身上的金色花纹缓缓变换着。 林俞怔在了原地。 几秒后,他轻轻笑了。 “好久不见,”林俞说,“你还是这么漂亮。”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1、回忆 林俞不是一直在秦修和林慕云身边长大的。 在他四五岁的时候,秦修以“身体不好需要修养”为名,把他送到了一个沿海的地区,远离了家。 修养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秦修嫌他碍事,找了个理由把他送走。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怜,但那也算是林俞不可多得的一段幸福时光。 在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里,林俞都呆在他小小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睡觉。没有咒骂与哭喊声,也没有人会突然冲出来掐他脖子,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干自己的事。 每天的下午一点到四点,保镖都会按要求带他出门,不指定去哪里,只要完成了“出门”这一任务就行。 林俞从小讨厌在外面长时间停留,所以,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的去处。 一家很小的海洋馆。 这家海洋馆离海很近,就在沙滩的边缘,除了游客很多的夏天,海洋馆离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偶尔沉默走过的工作人员。 林俞很喜欢这个地方。 每天一出门,他就会跑到海洋馆的售票区,踮起脚买一张票,然后在海洋隧道里坐上几个小时。 魔鬼鱼、鲨鱼、水母、海蛇……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他面前游过,隔着透出浮光的海水,投下一片片小小的阴影。 他从来没有厌倦过这项活动。 不仅因为他喜欢那些海洋生物,还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那是一直很小的黑色生命,有着细长触手和金色花纹,有点像一只章鱼,但比章鱼长得更好看些。它游起来不紧不慢,穿过水流时也足够游刃有余,是很优雅的姿态。 几乎是它出现的那一瞬间,林俞就注意到它了。 他走到玻璃旁,试探性地伸出手指,隔着一层玻璃去碰对方的触手。 而它似乎心情不错,几秒后,也伸出触手,在林俞手指的位置敲了两下。 林俞笑弯了眼。 之后的每一天,林俞都会来到同一个位置,来见这个奇怪又漂亮的“朋友”。 他会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各种各样的图案,会和对方说话,他还会带来一些漂亮的小东西,石头叶子之类,给对方讲述外面的世界。 而对方总是懒散地漂浮在水里,偶尔挥动几下触手作为回应,更多时候,它只是随意地漫游,根本不管林俞在干什么。 林俞也不气馁,他依旧每天来看这个奇怪的小生命,从不缺席,而且乐此不疲。 某一天,当林俞还在和对方展示新捡到的贝壳时,保镖突然冲到他的身旁,要带他走。 “秦总让您回去,”保镖说,“我们现在就要出发。” “可我还没有说完,”林俞抬起头,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我还没有讲完故事。” 幼时的林俞长得实在可爱,又白又乖,脸颊上还带点婴儿肥,即使是每天都看他的保镖,也忍不住心软了一瞬。 “再给您一分钟,”最后,保镖说,“您快点讲完吧。” 得到了保镖的允许,林俞又重新看向玻璃内。 一分钟实在太短,他还有好多想讲的。 他想说阳光下海水是温热的,想说贝壳的纹路很好看,想说海滩上有小螃蟹在爬,想说自己真的很喜欢它身上的花纹。 林俞想说的实在太多太多,只能说一件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所以最后,他趴在玻璃上,轻轻哈了一口气,然后在形成的白雾上画了一个略显仓促的爱心。 “再见。”林俞说。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俞都没有再见过它。 直到林俞十八岁生日那天,它作为一份不知由谁送来的的礼物,又出现在了林俞的面前。 半年后,它再次消失。 - 回忆就此结束,林俞看些熟悉的触手,眼中的笑意更深。 “又见面了,”林俞的语气难得这么欢快,“你好像一直没有变过。” 从林俞第一次见它开始,它就是这么巴掌大小,直到现在,还是只有这么一点。 小东西似乎也很开心,它奋力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整个身体都贴到了玻璃上。 之前没有想太多,但自从知道异种的存在后,林俞便大概猜到,这小东西多半是异种。 他查过无数资料,并没有在记录中发现和它一样的生物。 这么想着,林俞顺手给小东西又拍了几张照,准备过两天给许烛看看。 他拍完照,准备告诉楼殊自己还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等偏过头时才发现,楼殊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林俞想着,没有在意,继续和小东西玩。 他小幅度挥了挥手,小东西也跟着四处移动,几条触手在水里几乎划成了螺旋桨,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开心。 林俞忍不住笑起了声,他赶紧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继续和它玩。 “林先生,”同样走进这里的明时听上去心情也很好,“这里好多有趣的东西。” 她的红发过于显眼,如同玫瑰构成的瀑布,轻而易举就可以吸引住所有目光。 一旁的燕如琉向林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在确定没有某个人的身影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些。 “燕同学,明同学,”林俞用手撑着玻璃,向两人挥了挥手,“旁边有饮品站,你们愿意来一杯果汁吗?” 虽然自己也没有多大,但面对还在上学的两人,林俞还是决定承担起一个年长者的责任。 他回想起视频里看到的哥哥的样子,在问了两人偏好后,走到自助奶茶机旁,给她们一人买了杯奶茶。 “芋泥珍珠椰奶,七分糖去冰,”林俞碎碎念道,“黑糖布丁牛乳,三分糖热。” 等按完所有按钮,林俞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感觉十分满意。 角色扮演大成功。 今天是工作日,水族馆里本来就没什么人,这个地方又有点偏,此时更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林俞将奶茶递给明时和燕如琉,想了想,准备给自己也买一杯。 但目光扫过明时的手腕时,林俞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明同学,”林俞有些疑惑。 “你今天有戴手链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2、宁静白日 “手链?但我没有戴啊。”明时疑惑地嘟囔一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 不知何时开始,细软的白丝密密麻麻地缠在她的手腕上,如同一条白色的手链,缓缓收紧。 “什么东西?”燕如琉瞬间皱起眉,抓住明时的小臂。 “是菌丝,”林俞检查了一下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白丝,“附近有异种。” 正常的菌类自然不会随便缠住别人,但如果是异种的话,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打电话给盛迟夏,”林俞将自己的智脑解锁,扔给燕如琉,“通讯录里有她的联系方式。” “好,”燕如琉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打电话去了。 而林俞站在原地,召唤出他的黑皮书,一把拍了上去。 或许是情况紧急,这一次黑皮书反应很快,一行行文字立刻出现在了空白页上。 “菌丝怪人: 长期生活在靠近水源或大海的地方,其菌丝具有很强的柔韧性和再生性,习惯于将猎物全身缠绕后窒息而死,不具备太多智力,多按照本能选择猎物,喜水,畏火。 ps:没智商的敌人最可怕,你懂的~” 忽略到那些奇怪的不疯,林俞提取了一下关键词,这东西怕火且智障。 就这半分钟的功夫,又有些菌丝攀上了明时的身体,它们将明时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明时确实很漂亮,她的漂亮不仅是对人类而言,对异种来说,她同样赏心悦目且美味。 或许是因为这些菌丝,明时也开始渐渐表现出芬里尔狼的特性,她的指甲变得越来越锋利,眼睛也变成了橙褐色。 “已经打电话了,”燕如琉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勉强保持镇定,“她说五分钟之内赶到。” “好,你先退后。”林俞嘱咐了燕如琉一句,就继续研究明时身上的菌丝。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随身携带打火机,思考片刻后,他将袖子往上挽了些,露出一截小臂。 “割一道口子,不要太宽。”林俞对明时说。 他之前做过实验,他的血液对异种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于没脑子的菌丝怪人来说,这一点吸引力已经足够了。 在来到这个休息点时,林俞就注意到,它的最里面有一扇小门,通往厨房。 只要时间和距离控制好,完全可以用火烧死这些菌丝。 明时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听林俞的话,用锋利的指甲在林俞小臂上划过去。 在刚刚碰到皮肤时,明时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我划不来,”明时有些惊慌,她无助地看向林俞,“我碰不到你?” “距离不够吗?”林俞皱了皱眉,有把手臂递过去一点。 明时又努力试了试,还是不行。 “算了。”林俞收回手臂,顿了一下,直接咬了上去。 他咬得毫不收力,几乎是撕咬,很快便咬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从伤口涌出来,沾在了林俞的唇上,让他看上去有种近乎妖异的美感。 血液涌出的瞬间,菌丝突然停止了动作。 它们颤抖着,似乎在权衡哪个猎物更加美味,要不要换一个捕食对象。 林俞退到厨房的门后,注视着菌丝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白,衬得头发和眼睛更加漆黑,一眼望去,如同一个精致却诡异的玩偶。 燕如琉站在一旁,将林俞的动作尽收眼底。 如果是她之前对林俞的印象更多是“安静、敏锐”的话,那现在,她突然对他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疯子。 撕咬伤口时的毫不犹豫、注视异种时的极度专注、格外大胆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明时,他更像异种。 菌丝似乎有些不甘心放弃现成的猎物,还想继续往明时身上缠绕,林俞察觉到这一点,直接将伤口又扯开了些。 血液的诱惑实在太大,菌丝最终还是放弃了明时,往林俞这边游去。 它的动作很快,几秒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林俞的面前。 林俞屏住呼吸,等待着菌丝的到来。 一束菌丝探出来,想要触碰林俞。 下一刻,它开始枯萎。 洁白的菌丝迅速变得枯黄干燥,几乎是瞬间失去生机,很快,它们便碎成了粉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只是几个眨眼的瞬息,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异种就成了一堆粉末。 一旁看着的燕如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林先生,你是有毒吗?” 林俞:“……” 林俞:“我没有毒,不是我干的。” 他就站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对方自己就成这样了。 “林俞!”盛迟夏终于赶来,“你们没事吧?” 她的金发凌乱,衣服也因为高强度运动而变得皱巴巴的。在她的手中,某个仪器正疯狂闪烁。 “我们没事,”林俞摇头,“异种突然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宁静白日,”盛迟夏还在喘气,艰难回答了林俞的问题,“你们太幸运了。”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语,林俞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宁静白日到来,空气中的异种密度极具下降,菌丝失去了赖以生长的养分,瞬间失去生机。 就像他曾经托许烛养的那些蘑菇一样,只是这次,菌丝死得要更惨一点。 “你们没事就好,”盛迟夏终于喘过气,可以正常说话,“楼先生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按道理来说,只要有楼殊在,任何异种都伤害不了林俞。 “他去别的地方了,”林俞说,“刚好不……” 林俞说不下去了。 楼殊站在玻璃墙前,隔着人群,一瞬不瞬地看着林俞。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大衣,体态修长,保持着与离开前相同的整洁。额前的头发向后梳,露出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目光冰冷。 明明楼殊没有做什么事,但林俞就是有种自己被盯上的感觉。 比起遇到菌丝时更强的危险感涌上心头,林俞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因为对方是楼殊,而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试探性地,向对方抿唇笑了笑。 楼殊却没有笑,他缓步走来,依旧紧紧盯着林俞。 随着他的靠近,林俞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过于浅淡的灰色,不笑时就会透出近乎兽类的冰冷与偏执。 一抹暗红出现在了林俞的视线中。 那是一抹血迹,似乎是不小心溅到的,已经开始氧化,变得暗沉。 林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耳机里的诗歌一直没有停止播放,在这一刻,林俞又听清了它的内容。 “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3、触手 楼殊走到了林俞面前。 “沾到血了。”楼殊伸出手,拇指指腹停留在林俞的唇上。 楼殊用了一点力气,林俞唇上的血迹就被擦去,在对方指腹上留下一点红痕。 唇色没有淡下去,反而因为楼殊的动作而多了分艳色。 林俞任由楼殊一点点擦去血迹,动都不敢动。 直觉告诉他,楼殊的心情很不好。 他感觉得没错,楼殊现在确实心情不佳。 在察觉到菌丝怪人存在的那一刻,楼殊就都算好了,只要林俞让明时进入厨房中,菌丝就会被炉火烧尽,而林俞也就能发现角落里的他,还有那些黑色触手。 他甚至安排好,如果明时不能动的话,很快就会有一个吸烟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帮助他们脱困。 一切都安排得很圆满。 可林俞偏偏选择了自己冒险。 他甚至暗中阻止明时碰到林俞,结果林俞倒好,直接咬开了伤口,就像不怕疼一样。 等楼殊收回手,林俞提着的心也没放下,他犹豫片刻,牵住楼殊的手。 “我没事的。”他小声说。 楼殊冲林俞轻柔一笑。 “回去再说。”楼殊温声回答道。 明明楼殊都笑了,但林俞还是觉得,对方好像没消气。 但现在还有其他人,林俞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按下心理的不安,把眼前的事情处理掉。 那边,盛迟夏已经让其他调查员把明时和燕如琉带回去,做个身体检查,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接着,就剩下林俞和楼殊二人。 “你要不也去做个体检?”盛迟夏提议道,“本来早应该做了,现在正好补上。” 在确认有特殊能力后,每隔半年,异种管理局就会安排一次体检,来检查异种寄生后的身体状况,以免出现被异种控制的情况。 而林俞因为有楼殊看着,异种管理局也比较放心,没有给他安排体检。 但这次不一样,盛迟夏想着自己办公室里的混乱,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 “好。”林俞没有提出异议,他的心思不在这儿,多一场体检也无所谓。 走之前,林俞又看了玻璃墙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黑色的小身影。 算了,林俞收回目光,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下一次再来看它吧。 - 林俞到了异种管理局,还没有体检,就被许烛拦住了。 许烛的脸色很难看,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这还是第一次,林俞看她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许烛和盛迟夏争了很久,才终于被允许见林俞。 今天是她升职后第一天上班,按照她的级别,盛迟夏给了她一些机密资料。 其中一部分,就是关于楼殊的。 “所以,你们就这么骗林俞?”许烛一下子站起来,将手里的文件摔到桌子上。 “没有办法,”盛迟夏十指交叉,叹了口气,“真要出了事,我们谁也承担不起。” “那他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许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嘲讽。 盛迟夏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楼殊是祂这一次给自己取的名字,”良久,盛迟夏终于开口,“祂的本体存在于深海,我们至今没有探测到。” “异种管理局一共记载了祂五十二次降临人间,这是第一次,我们记录下了他的信息素。” “这很值得庆祝?”许烛冷笑一声。 “当然,”盛迟夏面色如常地点头,“楼殊所属的物种很特殊,迄今为止,我们只遇到过两位,上一位常年漂浮在太空中,某次和伴侣在这里旅游时,被我们的调查员遇见,并成功完成了一次采访。” 或许是因为年长,那位性格比楼殊要温和一些,对于调查员的提问也都尽可能回答。 “在遇到伴侣之后,我们才会真正完成分化,拥有信息素,”那位说,“如果按照你们的标准来评判,我们都会分化成alpha。” “我们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我们会共享生命,直到一切的尽头。” 这段记录被当做最高机密流传下来,但一直没有应用的机会。 直到林俞的出现。 “你知道楼殊的第一条记录是什么时候吗?”最后,盛迟夏问许烛。 许烛抬起头。 盛迟夏将资料收好,告诉了许烛答案。 “是异种管理局成立的第一天。” - “许烛,”看到对方,林俞没有惊讶,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宁静白日的发生原理是什么?” 许烛一愣,很快给出了答案:“异种密度极具下降,导致异种活性降低……” “我的意思是,”林俞打断了许烛的话,“为什么异种密度会降低?” 许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有几个猜测,但现在还没有定论。” “是吗,”听到这个答案,林俞似乎又开心了一点,他轻轻笑了笑,眼睛弯起来一点。 “我猜是因为吞噬。” - 或许是宁静白日的缘故,今天的异种管理局也不算忙碌,林俞告别许烛后,就去了体检室做检查。 做体检的医生是一名中年男性beta,他让林俞躺到仪器旁,操控仪器检查。 “先看一看异种寄生的状态,”医生将仪器向上移,“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寄生在人体胃部……嗯?” 医生有些不敢相信地又扫了一遍:“异种好像没有寄生在您的胃部。” 为了方便获取营养,异种通常会寄生在人类的胃部,这是一个尝试,林俞在不知道异种存在之前就曾猜到过。 医生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异种的踪迹。 “抱歉,”医生的表情凝重起来,“您的体检时间可能要延长一些了。” 林俞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最后,医生在心脏处找到了异种的痕迹。 “找到了,”医生如释重负,“它藏得很深,藏在您的心脏内部。” “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林俞看着体检单,问医生。 “没太多影响,”医生说得很诚恳,“如果异种发生暴动,那无论寄生在哪个部位,死亡率都很高。” 医生说着,林俞翻到下一页,看到了仪器拍的照片。 在他的心脏里,一只章鱼一样的生物蜷缩在其中,细长的触手如同一根根血管,布满了整个心脏。 林俞握着体检单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他认得这个身影,他们曾在海洋馆里陪伴彼此,他成年后,它曾在他家的鱼缸里生活半年,最后消失不见。 “你在这里,”林俞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轻声道,“你一直在陪我。” 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瞬间平静,林俞礼貌地和医生道别,走出了体检室。 盛迟夏不知去了哪里,外面只剩下楼殊一人。 林俞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差不多忘了楼殊还在生气这件事。 “我们先回去吧,”林俞扯了扯楼殊的袖子,“我想回家睡觉。” 最关注的事情得到了答案,林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点困了。 今天接收信息太多,大脑过载,暂时处理不了其他信息了。 “好,”楼殊似乎也恢复了原样,他牵起林俞,往外面走去。 等到了家,林俞睡觉前,大脑就转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等我醒了,我们需要谈一谈。”林俞打了个哈欠,对楼殊说。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太安稳,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林俞有些迷茫地眨眼,看到了外面皎洁的月亮。 他睡觉前居然忘了拉窗帘。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为昏暗的屋内带来几分柔和的光亮。 林俞想坐起来,却没有成功,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林俞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楼殊紧紧地抱住他,将他完全圈在怀里。他们的体型差距本来就明显,这么一来,林俞动一下都艰难。 楼殊每天都是这样抱着他的,林俞早已习惯,但今天,林俞总感觉有些不对。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到楼殊的脸,对方还没有醒,眼睛闭起,纤长的睫毛垂下,看上去睡得很沉。 他的一只手臂横在林俞腰际收紧,另一只则放在林俞的颈部,每过一段时间,他总是无意识地把对方再往自己这边带一点。 林俞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控制住他双腿的又是什么东西? 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逃离。 他略微起身,掀开被子,看向自己双腿的方向。 月光下,一只粗壮的黑色触手正缠绕在他的腿上,金色花纹缓缓流动着,诡异又艳丽。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触手的源头,它从楼殊的腰后伸出。 除了它之外,还有触手也缠绕在了林俞的身上,手腕处、大腿上……它们将林俞完全禁锢住,让对方成为饲养它们的巢穴。 没有半分拒绝的机会,只能乖乖承受一切,即使想要逃离也会被很快拉回来,只能偶尔发出无助的喘息。 心跳越来越快,到了近乎是轰鸣的地步,除了本能的恐惧外,林俞居然感到了几分诡异的兴奋。 一声闷笑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所有触手在这一刻收紧,林俞被迫摔在床上,被重新拉到楼殊身旁。 “俞俞,”楼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歪了歪头,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恶劣与渴望,“你喜欢它们吗?” 林俞张张唇,想说什么,一根触手却趁机进入了他的唇齿间,堵住了他的所有话。 楼殊慢条斯理地起身,一只触手将林俞的睡衣推上去,方便他的动作。 “我知道你很喜欢,”楼殊有些轻佻地吻了吻林俞的腰腹,“感受到了吗?你在兴奋。” “你说,”他将自己的信息素放出来,海雾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林俞。 “用这个形态做的话,你会不会爽得哭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4-30 第24章 小章鱼 楼殊到底还是做了个人, 和林俞接了一个漫长的吻后,他起身,先给林俞做了顿饭。 林俞很少这么胆战心惊地吃饭, 楼殊就坐在他的身旁,目光毫不掩饰,几乎要将林俞吞噬殆尽。 餐桌下, 几条触手亲昵地缠绕在林俞的小腿上, 并且有隐隐向上的趋势。 “俞俞怎么不吃了?”楼殊面上的笑容依旧, 声音温柔地几乎要滴出蜜来。 “你不要看着我吃,”林俞小小地抗议, “这样我吃不下。” 楼殊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林俞:“……” 这会儿睡醒了,又吃了东西, 他终于想起来, 楼殊现在还在生气。 算了, 就这么吃吧。 林俞喝汤喝得磨磨蹭蹭,楼殊也不催, 等林俞终于吃完饭, 他没有动作, 只是看着林俞,浅灰色的瞳孔几乎变成了兽类的样子。 “俞俞, ”楼殊坐在椅子上, 声音又轻又柔,“自己过来。” 林俞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他很想直接逃离。 但最后,他还是慢吞吞地走到楼殊面前, 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然后,他身体前倾,试探性地吻在了对方的唇上- 楼殊只说对了一半。 “哭都没力气哭了吗?”楼殊将信息素注入林俞腺体内,眼神兴奋又恶劣,轻轻拍了拍林俞脸颊上的软肉。 林俞已经听不清楼殊在说什么,大脑完全停止思考,眼睛也失去了焦距,他完全变成了任对方摆弄的玩偶,对方的动作再怎么肆意,也无法做出一点反抗,只能偶尔发出几声无助的喘息。 “好可怜,”楼殊轻笑一声,“舌头都缩不回去了。” “但它们还没有满足呢,”楼殊俯下身,含住林俞的舌尖,冰凉的黑色触手蹭着林俞的大腿内侧。 “俞俞,你要用哪里来满足它们呢?”- 等第二天白天,林俞终于醒过来,他扭过头,看向一旁正在处公务的楼殊,直接一枕头砸过去。 楼殊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林俞身上,对方一醒,他自然知道,枕头砸过来也没有躲,等砸到身上,他顺手将枕头垫到林俞背后,一手捏着林俞的下颌,吻住了对方的唇。 林俞犹豫片刻,还是放松了些,任由对方吻他。 “好乖。”等林俞有些喘不过气,楼殊终于放过他,顺手给他递了杯水。 亲都亲了,林俞也没有办法再摆冷脸,洗漱之后,他乖乖做到餐桌旁,等楼殊把早饭做好。 今天早上吃皮蛋瘦肉粥和豆浆,楼殊还在厨房忙,林俞看着忙而不乱的触手,大脑中排练的对话就这么想不起来了。 后颈处还在隐隐作痛,昨天楼殊咬了太多次,不知道注入了多少信息素,林俞甚至可以闻到他自己身上的海雾气息。 明明他是一个没有办法被标记的beta,现在却满身都是自己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楼殊,”林俞喝着豆浆,突然问,“你是什么物种?”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丈夫不是人,但还是要问清楚对方的物种。 楼殊头也不回,说了一串古怪而复杂的词语,不是人类的通用语言,林俞听不懂也记不住,只能迷茫地眨眨眼。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林俞想通之后,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比起这个,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楼殊也做好了早饭,他把粥放在林俞面前,静静等待林俞的提问。 林俞低下头,随手揪过来一根触手,看着上面的金色花纹:“一直都是你吗?” 从水族馆到家里的鱼缸,再到他的心脏,那个黑色的小生命一直陪伴着他。 “是我,”楼殊毫不犹豫地承认,“准确来说,它们都是我切下来的一部分。” 说话时,楼殊一直盯着林俞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对方的情绪变化。 林俞亲了一口面前的触手,又用脸颊蹭了蹭:“谢谢你。”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就好像对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 楼殊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刚准备说话,林俞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可以切出很多很多小章鱼吗?” 由于楼殊所属物种名字过于复杂,林俞决定就叫那小东西小章鱼好了。 楼殊:“?” 楼殊:“确实可以,怎么了?” 林俞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踌躇,但小章鱼的诱惑还是胜过了其他情绪:“你可不可以……切一只小章鱼陪我玩?” 楼殊:“……” 大意了,忘记林俞是个什么人了。 “可以,”几秒后,楼殊选择妥协,“吃完饭我把鱼缸洗干净,给你切一只。” 林俞在心里欢呼了一下,看楼殊的眼神都亮了不少。 楼殊的心情略有些复杂。 不过再怎么说,小章鱼也是他本体的一部分,等吃完早饭,楼殊还是把自己的触手切下来一块,捏成一个缩小版本体,放进了鱼缸里。 林俞搬了个凳子,坐在鱼缸前,和小章鱼一起玩。 小章鱼对林俞很热情,几条触手在水摇个不停,就像一只过于热情的小狗。 林俞将手放入鱼缸中,小章鱼很快缠过来,吸盘吸住林俞的皮肤,一下子整个身体都贴上去。 楼殊就站在一旁,看着林俞陪小章鱼玩。 林俞似乎玩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在意旁边还站着一个本体。 “楼殊,”过了一会儿,林俞突然开口,“你活了多长时间?” “很多年,”楼殊漫不经心笑道,“不太记得清了。” 他的种族寿命非常漫长,对祂们来说,人类的寿命不过瞬息。 林俞“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他才重新开口:“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我。” “在你漫长的生命里,有人爱你百年,有人为你而死,有人拼尽全力也要得到你的注视,有人至死还在呼喊你的名字。” “满打满算,我们也只认识了十四年,”林俞转过头,看向楼殊,目光平静而疑惑。 “你为什么会爱我?” 楼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林俞,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垂下了眼。 “但他们都不是你,”几秒后,楼殊低声说,“我只爱你。” 在楼殊降临人间的时间里,确实有一些人对他表达过爱慕之情。 单是“楼殊”这个身份,就不知道收到过多少份表白与情书。 但在林俞之前,楼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存在共度一生。 林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感受到楼殊是爱他的。 明明他那么擅长察觉他人的情感,但对他而言,楼殊一直被笼罩在迷雾中,只有在很少的几个瞬间,林俞能感受到对方的心绪变化。 而在这一刻,林俞突然有一点感受到楼殊的爱了。 过于粘稠,也过于浓厚,如同黑暗处的蛛网,一但触碰到就会被黏住,挣扎得越厉害,就会陷得越深。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爱过于密不透风,稍不注意就会窒息。 但林俞不同。 他看着楼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告诉了对方他的新发现。 “我感觉到了,”林俞说,“你在爱我。” “是的,”楼殊弯了弯眼,“我在爱你,很爱很爱你。” 说完,楼殊有些期待地看着林俞,已经准备好迎接林俞接下来的话。 但林俞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他转过身,继续陪小章鱼玩。 “俞俞,”最后,楼殊斟酌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林俞有点莫名其妙地摇头,“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问题问了,结论说了,在林俞看来,他和楼殊的对话已经结束。 但楼殊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了我爱你,”他有些无奈地向林俞解释,“然后你需要给我一个答案。” “接受它,或者拒绝它。” “什么都不说,”楼殊从后面抱住林俞,将头埋进对方的脖颈间,“俞俞是想让我当你的舔狗吗?” 林俞:“……” 林俞:“我没有。” 他抬起头,和楼殊认真梳时间线:“我第一次见到你的人形是大概两年前。” 当时的林俞刚成年不久,被强行拖过去参加一场无聊的宴会,在角落里躲了一晚上。 毕竟是宴会,耳机也不能戴,林俞只能蔫蔫地用筷子戳盘子里的虾饺,最后吃了盘面皮拌虾仁。 直到有人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小先生,”那人声音含笑,“请问您知道阳台在哪里吗?” “那边,”林俞没有抬头,直接指了一个方向,“直走左转就到了。” 这个宴会厅他最熟的就是两个地方,角落和阳台。 “谢谢您,”那人说话很温柔,他说着话,轻轻推过来一份巧克力蛋糕,“我想您也许会喜欢它。” 林俞确实喜欢,而且这家甜品做得很不错,他甚至盘算着之后再来买一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温和又礼貌,但直觉告诉林俞,危险在向他靠近。 所以,他抬起眼,看向面前之人。 他对上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过于浅的灰色,在灯光下如同雕琢精美的琉璃珠,看上去有一种非人的美感。 那人长得很好,五官优越,皮肤冷白,看过来时冲击力极强。 至少林俞就头脑空白了两秒。 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一直停留在林俞身上,纤长的眼睛略微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这是我的名片,”最后,那人将一张名片放到林俞手上,“上面有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很高兴认识您。” 过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林俞的皮肤,带来一阵寒意。 随着对方的靠近,危险感再一次涌上心头,这一次,林俞切切实实感到了恐惧。 心跳不断加快,大脑也暂时过载,林俞甚至分不清楚,心跳加速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与对方的接触。 有那么一刻,恍惚间,林俞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喜欢对方。 吊桥效应,林俞想,这都是因为吊桥效应。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还没有走,他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林俞有些听不清楚,他只能闻到对方身上隐约的香气,很好闻,神秘又遥远。 直到那人走后,林俞翻过名片,看到了对方的名字。 楼殊。 宴会结束后,林俞翻智脑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无意中拍了一张楼殊的照片。 照片上,楼殊侧着脸,似乎在说些什么,还带着几分笑。 林俞看着这张照片,不知为何,指尖颤抖了一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俞得出结论,“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我也爱你,”林俞亲了一下楼殊的嘴角,“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 楼殊闷笑一声,又讲林俞抱紧了一些,几乎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俞俞,”楼殊说,“异种都是贪婪的,吞噬是我们的本能。” “不够,”他轻轻摇头,“你给我的爱不够多,我还想要。” “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如果当时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异种,”楼殊似乎对这件事有些执着,“你会爱他还是爱我?” 林俞被楼殊问住,一时没有回答。 “我爱你,”楼殊继续说,“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想把你关起来,我会在深海布置出一个舒适的洞穴,你只能待在那里,被铁链锁着,吃饭都要我一口一口喂。” 或许是想到了这个画面,楼殊的语速越来越快,隐隐透着兴奋:“我会好好照顾你,你哪里都去不了,被弄得再过分也只能抱着肚子哭,逃都逃不掉。” “俞俞,”楼殊话锋一转,声音蛊惑,“那你呢,你想不想把我关起来?” “再爱我一点,”他低声说,“再爱我一点,我就让你把我关起来。”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楼殊承诺道,“我会只属于你一个人。” “你不要这样说,”林俞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你是自由的,我不会把你关起来。” 直到现在,他终于有实感,自己到底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不受道德的约束,占有欲强烈,狡猾又善于伪装,只要被祂找到机会,祂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猎物占为己有,不给猎物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没关系的,”楼殊摇摇头,“我是自愿的,我不会有半分不情愿。” “再给我一点爱,”楼殊如同传说中的魔鬼,不断诱惑着林俞,“然后我就是你的了。” 林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从楼殊怀里挣脱出来:“我们先都冷静一下,明天再谈。” 他走上楼梯,准备先去休息一会儿,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俞俞,”楼殊站在楼梯下,如同阴魂不散的恶鬼,“你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当时我就应该把名片塞到你的衣领里。” 第25章 敲门 等关上房间门后, 林俞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满脑子都是楼殊的话。 他本来就是做和文字打交道的工作, 自然明白楼殊话中的意思。 他对楼殊缺少了占有欲。 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起过想要独占楼殊的念头,甚至在结婚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离婚的准备, 根本没打算和对方共度一生。 ……从这个角度想, 他好像确实不够爱楼殊。 林俞有一点点心虚。 不过当时结婚的时候, 楼殊是以“治疗”为借口让他签字的,这么说起来, 也不算他的问题。 等等。 异种也会有信息素紊乱症吗? 林俞突然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好像就被楼殊骗了。 说是治好之后就离婚, 楼殊连信息素紊乱症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时候治好不全是他说了算。 林俞:“……” 这个世界上坏人好多啊。 不过既然楼殊没事的话, 那他们是不是就要离婚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楼殊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俞俞, 我可以进来吗?” 林俞:“不可以。” 他需要一个独自思考的环境, 楼殊一进来, 他就什么都想不了了。 楼殊果然没有再敲门,林俞把被子蒙在头上, 让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爱楼殊的。 但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林俞又听到了楼殊的声音:“俞俞不要把被子蒙在头上,这样会不舒服。” “你能看见?”林俞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可以, ”楼殊所当然地说,“而且我还知道,你在剥橘子。 林俞默默把手上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 “你进来吧,”林俞默默叹了口气,“现在没有区别了。” 反正这扇门对楼殊没有任何阻拦作用,就算对方不进来,林俞也想不了什么了。 楼殊坦然自若地走进来,脱了外套,把林俞抱进怀里。 “就不能放你独处,”楼殊轻咬了一口林俞的脸颊,“你再想一会儿,就要想离婚了。” 林俞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不过他的注意力一向专注不了多久,很快,他便开始走神,连楼殊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直到许烛给他打了个电话。 “最近给你打电话的频率直线上升,”许烛听起来还是那么半死不活,“但没办法,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楼殊抱得有点紧,林俞尝试让对方抱松一点,没成功,“我有时间,你直接说就可以。” “是这样的,”许烛的废话一向不多,“你的猜想有道,宁静白日的产生原因大概率就是吞噬。” “反正你也猜到了,”许烛似乎在喝饮料,说话不时停顿片刻,“帮我问问你老公,是不是他干的。” 林俞下意识看向楼殊。 楼殊点头,坦然承认了是他的原因。 “是他,”林俞回答许烛,“他就在我旁边。” “果然,”许烛听上去毫不意外,“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也就只有他了。” 许烛得到答案,也没有再寒暄下去的打算,直接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林俞喊住她,“问你个问题。” “你说。”许烛又喝了口饮料。 “关于楼殊的种族,”林俞快速思考怎么组织问题,“祂们的信息素……” “呵。”许烛突然冷哼一声。 “别问了,”她打断林俞的话,“这个种族的信息素很特殊,简单来说,祂们可以在分化时完全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从味道到组成,全部可以随意改变。” 林俞呼吸一滞:“那匹配度的话……” “匹配度?”许烛说,“只要祂足够有耐心,那他完全可以造出一个和你百分百匹配的信息素。” 挂了电话,林俞看着楼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尝试了多久?”最后,林俞问。 “一个月,”楼殊用鼻梁蹭林俞的脖颈,“不得不承认,beta的信息素很难与其他信息素产生匹配。” 他尝试了上千个方案,才最终弄出一个百分百匹配的信息素。 “就要百分百,”楼殊语调拖长,放轻了声音,“差一点都不可以。” 可以说,这也是他们种族的习惯之一,当找到伴侣之后,祂们会花大量时间在这项工作上,毫不吝啬,全无怨言。 “……你们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最后,林俞只能这么说。 楼殊笑了笑:“也许。” “不对,”林俞思考了一会儿信息素怎么改变,大脑某条回路突然接通,发现了什么,“那你的信息素紊乱症是伪造的?” “是的,”楼殊软着声音回答,“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林俞甚至可以闻到楼殊头发上的香气,浅淡的冷香,存在感却很强,如同夜晚枝头的一捧雪。 虽然听起来很没出息,但有那么一刻,林俞很想直接原谅楼殊。 “……你离我远一点,”最后,林俞艰难地抵抗住诱惑,“我们在说很严肃的事。” 楼殊眼睛弯了弯。 林俞自己冷静了一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花一点时间来思绪,楼殊也学会控制自己,不要那么黏人。 楼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不可以,”他眯了眯眼,食指压在林俞的唇上,“我不同意。” “我觉得你不讲道,”林俞据力争,“我只是需要独自思考的空间,你在的话我会丧失思考能力。” 楼殊停顿了一下,心里放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俞俞,”就算这样,楼殊还是没有松口,“刚才你独立思考了十五分钟,我们从来没有距离婚那么近过森*晚*整*。” 林俞:“……” 林俞:“我不是每次都这样。” 谈判最后以林俞失败为结局,他向楼殊保证自己不会偷偷跑出去,并承诺出门时会带上定位手环。 “恕我直言,”林俞盯着眼前黑色的手环,“这个东西好像没什么必要。” 以楼殊的能力,他根本没有偷跑的可能性,这手环就是个摆设。 “因为我也有一个,”楼殊笑眯眯地在林俞智脑上下软件,“只要你打开智脑,你就能看到我在哪里。” 林俞:……我不需要这个功能。” “你需要的,”楼殊帮林俞绑好账户,“我将完全属于你。” 楼殊说话时表情太过自然,以至于林俞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真的完全拥有了对方,对方的一切都由他掌控,而他需要付出的报酬,就只是一点更多的爱。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林俞很难不心动。 楼殊不知何时俯下身,将他压在了床上细细亲吻,林俞能感受到对方舌尖的温度,有些冷,如同海中的碎冰。 可脑子却仿佛化成了一团浆糊,直到睡衣被扯开,林俞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沉浸在那个过于缠绵的吻中,好像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俞俞放松一点,”楼殊轻声哄,“抱着我,不要害怕。” “哪里都湿了……哭得好可怜。” “放松,还没有全吃下去……不要咬自己,咬我好不好?” “俞俞乖……不要乱动,很快就好。” 后面的事情林俞就不太记得清楚了。 他只记得楼殊难得温柔,全程都在哄他,夸他很棒,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到了最后,楼殊抱着睡过去的林俞,接了一个漫长又充满掠夺性的吻。 “小泡芙。”他轻笑道- 林俞再睁眼就到第二天了。 由于前一天被迫睡得很早,早上六点,他便木着脸睁开眼,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楼殊做早饭去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林俞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复盘了一下昨天的混乱。 虽然他的记忆不太完整,但他倒是记得,自己被蛊惑着干了什么事。 他看向手腕,那里有一圈明显的红痕。 “我特地挑的项圈,”楼殊语速有些快,“俞俞喜欢吗?” 隔着泪水,林俞看到了楼殊脖子上的项圈,黑色的,上面用金色写着林俞名字的首字母。 除此之外,项圈上还系着一根铁链,手指粗细的铁链延伸下去,连着一个环。 手腕处一片冰凉,林俞艰难看过去,银色的环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俞俞,”楼殊看上去似乎很兴奋,黑色触手被放出来,在林俞身上蹭着。 “你现在困住我了。” 记忆就此中断,后面的事林俞也不想再回忆,他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下一次不能再这么堕落。 所以,吃早饭的时候,他也拒绝搭楼殊。 “俞俞为什么要抗拒呢?”楼殊轻声细语道,“明明俞俞也很快乐。” “这不是重点,”林俞转头就忘了不搭楼殊的事,“重点是你的做法不正确。” 诱惑他做各种不正确的事、在讨论正事时采用美人计、不给他思考空间…… “你没有道德。”最后,林俞下了结论。 “可是,”楼殊无辜地歪歪头,“我是异种,人类的道德不适用于我。” 林俞:“……”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 “但这是不对的,”林俞有些困惑,“爱不是这样的。” 爱应该平等,应该相互尊重,应该相互扶持走过漫长岁月,没有谁应该关住谁,爱是解、包容与克制的代名词。 楼殊注视着林俞,突然笑了。 “人类的情感好复杂,”他说,“你们好像一直在害怕很多事。” “对异种来说,事情要简单很多。” “我会绑住你,无论是用什么手段,”楼殊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俞,“我不在意道德,不在意他人的言语,只要你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就会高兴得浑身发抖。” “俞俞,”楼殊笑着说,“异种就是异种,披上漂亮的皮囊也不会变成人类。” “如果要我说,爱从来就不是克制。” “爱是卑劣、渴望与掠夺的集合体。” 第26章 缺陷 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林俞没有办法说服楼殊, 但也不能完全接受对方的观念,原本就不明晰的思绪更加混乱。 但楼殊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依旧每天起床做早餐, 向林俞讨要一个早安吻后才去工作。 一般来说,林俞会坐在餐桌旁,走神半小时, 然后开始痛苦的码字。 他码字速度很慢, 注意力又不集中, 每次都要写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完成更新。 不过目前写的这本不算长, 还有几万字就要结束了,林俞勉强找到一点希望。 这本书数据依旧不错,林俞把新章节发出去, 没几分钟, 评论刷得飞快。 期末保佑我不挂:“完蛋, 好像要长脑子了……” 家有一辆猫:“呜呜呜呜终于等到更新了!水鱼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 35792468:“楼上看看你的猫。” …… 又是很热闹的一天呢。 盛迟夏打来电话时,林俞正在试图说服自己多码一点, 多少有个存稿。 “你现在有空吗?”盛迟夏有些疲惫, “我现在去接你。” “有空, ”林俞站起身,下楼拿外套, “有什么事吗?” “有大事, ”盛迟夏没有多说,临沂听到了对方那边的鸣笛声。 “你来了就知道了。”- 在车上,盛迟夏为林俞简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你父亲公司的那群人准备起诉你的母亲,”盛迟夏说,“罪名是谋杀。” 林俞骤然抬眼。 虽然秦修是一个很糟糕的丈夫和父亲, 但不得不承认,他很擅长公司的经营。 在他死后,林俞的外公外婆接管了公司,某些蠢蠢欲动者没了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有证据吗?”林俞暂时收起其他思绪,问盛迟夏。 “他们要求查监控,”盛迟夏耸耸肩,“我现在就是要带你去看监控。” 事关林俞,异种管局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没有处好,楼殊发疯可不是小事。 下车后,两人直接去了调查室。 盛迟夏按了几个按钮,一段监控出现在了屏幕上。 “注意看那辆白色的车,”盛迟夏说,“这个角度拍得很清楚。” 林俞抬眼看去。 监控里,秦修开车,林慕云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几秒后,车开到了大桥中间,前面有些堵车,车流开始放缓。 可秦修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车速不减,几乎要撞上前一辆车。 就在这时,林慕云突然扑过去,将方向盘往右手边转了一圈! 车辆快速右转,其中一人似乎踩了油门,栏杆被撞碎,车直接掉进了江里。 监控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林慕云钻进秦修的怀里,用对方的身体挡住了冲击。 “事情就是这样,”盛迟夏按了暂停,看向林俞,“你的母亲确实有谋杀的嫌疑。” “我知道了,”林俞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我不否认这一点。” “我对法律不太了解,”林俞说,“我们需要一个律师。” “已经请好了,”盛迟夏伸了个懒腰,“律师已经到酒店了,过会儿我们去见他。” 林俞“嗯”了一声,他看着屏幕,拖动进度条,让监控停在一个画面上。 他简单扫了一眼画面,然后按下放大键,移动放大区域,直到看见他想看的东西。 “这里,”林俞用指尖点了点屏幕,“楼殊在这里。” 盛迟夏看过去,在画面的左上角,一条黑色的触手出现在林慕云身后,挡去了大半飞溅的碎片。 盛迟夏倒吸一口凉气。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半晌后,她站起身,“这段监控不能直接给他们。” 毕竟是要上法庭的东西,万一真被谁看到了,善后起来也有些麻烦。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被异种寄生的人类能看到异种,但有时候也会有例外。 所以,异种管局会最大程度避免异种出现在众人面前。 盛迟夏打电话去了,林俞坐在椅子上,随手拨弄着手腕上的手环。 他最后还是妥协,把楼殊给他的手环戴上了。 不知道楼殊往手环里放了什么,林俞总感觉有东西在手环内部流动。 他还在看手环,盛迟夏已经打完电话,拿起了车钥匙。 “走吧,”她耸耸肩,“我们去见律师。” 林俞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花盆:“它快要掉下去了。” “谢谢,”盛迟夏将花盆扶正,“我们走吧。”- 在车上,林俞将一些资料发给盛迟夏。 “我的母亲长期遭受着非法囚禁和故意伤害,”林俞说,“我也被他打过很多次,录音和视频里都有。” 秦修的生意确实做得很大,在他活着的时候,林俞和林慕云并没有能力与他抗衡。 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在林慕云的记忆还没有被消除之前,她将这些视频发给了林俞,她大概率一直知道,自己可能有被控告谋杀的一天。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当然不能被这些事情影响。 “到时候把它们交给律师吧,”盛迟夏叹了口气,“我和律师都会尽力的。” 她见过林慕云洗去记忆前后的对比,长期的婚姻生活没有让她幸福,反而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让她变得神经质,缺少安全感。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盛迟夏确实觉得,秦修也是活该。 等停好车,盛迟夏带着林俞走进酒店。 “这酒店内部装修还挺独特,”盛迟夏跟林俞感叹,“蛮古典的装修风格。” 巨大的壁炉占了大半面墙,木材在燃烧时散发出木头的香气;灯光并不明亮,大多数采用挂壁的油灯,与壁炉中的火光交相辉映,将这个酒店染成柔和的暖色。 地板似乎是刻意做旧,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少地方还铺了深色的地毯,毛茸茸的;窗户因水雾而变得朦胧,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林俞没有说话,他今天没有带耳机,从进门开始,就显得有些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律师的房间在三楼,他们到前台时,前台直接给了他们一把钥匙,古铜色的,有些年头了,上面写着“306”的房间号。 “有点奇怪,”盛迟夏皱起了眉,“为什么会直接给我们钥匙。” 大概是为了配合装修风格,酒店里没有装电梯,他们踩在老旧而窄的楼梯上,必须扶着扶手,稍不注意就会踩空。 快走到二楼时,林俞突然抓住了盛迟夏的手腕。 “这里不对劲。”他轻声说。 “怎么了?”盛迟夏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问林俞。 “窗外在下雪,”林俞快速说,“我们来的时候还是晴天。” “前台的工作人员身边有餐盘,应该刚吃完晚饭,而现在是下午四点,不是吃晚饭的时间,酒店工作人员也不应该一边工作一边吃饭。” “进门处有‘小心野狼’的标志——这里是市中心,根本没有野狼。” “我们路过了储物室,里面有铲子和柴火,铲子上还有水,应该是刚铲完雪不久,但最近我们这里并没有下雪。” “柴火看上面的日期是今天新砍的,但这附近没有森林,在考虑成本的情况下,最近的伐木场送过来也需要三天。” 盛迟夏深深看了林俞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仪器,按了几个键。 “异种浓度非常高,”几秒后,盛迟夏苦笑一声,“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林俞在看智脑,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智脑已经没了信号,他们再也无法向外界发送消息。 盛迟夏当机立断,拉着林俞往外跑。 “没有用的,”林俞一边喘气一边说,“外面在下雪,多半是暴雪。” 在他们跑到前台时,那个在前台的年轻姑娘突然拦住了他们。 “两位客人要去哪里?”她的声音很平,几乎没什么起伏,人却牢牢阻断了两人出去的路。 “外面在下暴雪,请客人暂时在旅馆了歇一会儿。” 盛迟夏停住脚步,定定看了姑娘一会儿,突然就平静下来。 “我们能不能再开一间房?”她甚至有闲情雅致和对方聊天,“305或307都可以。” “当然,”姑娘又递过来一把钥匙,“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拿了钥匙,盛迟夏懒洋洋和姑娘告别,带着林俞再次上楼。 “问你个问题,”走到一半,盛迟夏转过头问林俞,“你老公多久能发现你遇上危险了?” “应该已经发现了,”林俞低下头,看着手环,“我能感受到。” 就在刚刚,手环开始发热,里面东西都流动速度也在加快。 “那就行,”盛迟夏看上去更放松了,“我们就等你老公来吧。” “反正你在这里,”盛迟夏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间门,“楼先生能处的事情不用担心,他处不了……那也不用担心了。” 林俞对他人情绪变化非常敏锐,从前台姑娘过来开始,盛迟夏的心情就进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状态。 如果真的要评价的话,大概是一种平静的疯感。 盛迟夏住306,林俞住307,他们决定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等待即将到来的危险。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林俞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张纸,林俞拿起来,发现是一张时间安排表。 “7:00~9:00:早餐 11:00~13:00:午餐 17:00~19:00:晚餐” “服务生将在每日9:00进行客房清洁,如不需要,请在门口挂上对应指示牌。台球室与图书室只在13:00~17:00开放,如需客房服务,请用房间内的座机拨打以下电话。” 林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座机这种东西了。 包括壁炉、油灯之类的事物,现在早就不再被广泛使用了。 这是一个被单独隔离出来的空间,林俞垂眸,做出判断,时间应该比现实要早几十年到百年。 在得出这一结论后,林俞也没再多想,他检查了一下床铺,没有问题后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在外面他一向睡不着,林俞也不担心睡过的问题,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东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林俞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适合战斗一类的工作,面对这种级别的异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自己,撑到楼殊过来。 旅馆的隔音效果很差,林俞闭上眼,能清晰地听到上下左右每个房间发出的声响。除此之外,外面的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林俞听到了树枝被压弯折断的声音。 暴雪山庄,林俞想,侦探小说和恐怖小说里的经典场景。 谋杀案、密室、藏在客人中的凶手……庞大的小说阅读量让林俞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情居然到了林俞擅长的领域上。 他应该承担起“侦探”的职责,与异种展开惊心动魄的对峙,直到最后,他会像其他侦探一样,带领所有人逃出生天,走向经典而光明的好结局。 但他有点头疼了。 每当周围环境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林俞都会头疼。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头疼过了,和楼殊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他去什么地方,楼殊都会和他保持着一点联系,如同一根细而韧的蛛丝,让林俞在变化的环境中找到一点安定感。 头疼愈来愈烈,但林俞已经习惯它了,房间内有时钟,晚上六点,盛迟夏敲响了他的房间门,告诉他该吃晚饭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盛迟夏仔细看了看林俞,说,“是在害怕吗?” “不是,”林俞摇头,“头疼,但没关系,一直都是这样。” 除了脸色差一点外,他看上去和平常确实没什么区别,盛迟夏也不好多问,示意林俞进她的房间:“我们先聊一聊。” “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多问,”关上门,盛迟夏说,“但这一次情况特殊。” “我只想问两点,”盛迟夏示意林俞坐到椅子上,“第一,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林俞简单向盛迟夏讲述了黑皮书的作用。 盛迟夏若有所思:“之前倒是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人的能力更接近于记忆检索,检索到的记忆会显示在书上。” 不过这不是重点,盛迟夏很快就跳到了第二个问题上:“除了这个特殊能力,你似乎还具有……一些天生的能力。” 她斟酌着,在想怎么表述:“你是能看穿人心吗?” 从最早的巫师案,到写作上的惊人天赋,再到每一次见面时的恐怖洞察力……盛迟夏几乎可以断定,林俞具有某种特殊的天赋。 但林俞表现得很平淡:“不,我不会读心。” “我有很长时间的疾病治疗史,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林俞说,“从大概八岁时,我就开始见心医生了,你们应该调查到了这一点。” “我的所谓能力,其实也是心疾病的一种。” 盛迟夏呼吸一滞。 林俞直视盛迟夏的眼睛,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从外界获取信息是经过筛选的,他们可以忽略掉一些自己不需要的信息,比如路旁野花的颜色、天上云朵的形状、路过行人手上的戒指……诸如此类。” “但我不可以,”林俞轻声说,“我没有忽略的能力。” “我会获取所有的信息,即使我根本不需要它们。” “这是缺陷,不是能力。” 第27章 暴雪山庄 盛迟夏很久都没有说话。 “……抱歉。”最后, 她轻声说。 “没关系,”林俞摇头,“它同样是一份馈赠。”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缺陷, 林俞对外界的变化格外敏锐,他几乎不会忽略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对人类情感也有着近乎恐怖的判断能力。 所以, 他格外擅长恐怖和悬疑小说。 “那你对情感的洞察力……”盛迟夏喃喃道。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归纳总结, ”林俞解释道, “情感会在人们的动作神情上有所表现,看得多了, 自然也就能归纳出来。” “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林俞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我们需要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也是, ”盛迟夏重新打起了精神, “刚才我出去看了看, 发现了其他被卷进来的人。” “明时和燕如琉,”盛迟夏听上去有些无奈, “她们也被卷进来了。” “有点倒霉。”林俞评价道。 这两人似乎经常被异种盯上, 从学校到海洋馆到酒店, 一次都没有错过。 只能说确实是缺少了点运气。 但当事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餐桌旁, 头发乱糟糟的明时试图反驳, “情况还不算太糟。” 今天的晚饭是土豆泥加意面,还有一份小块的烤鸡,明时坐在盛迟夏身旁,努力将布满灰尘的红发扎成一束。 “也许吧,”一旁的燕如琉咽下一口西兰花, “如果你不介意被当成野狼驱赶的话。” 在她们刚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时突然没能保持住人类的模样,恢复了芬里尔狼的原型。 燕如琉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台的年轻姑娘就已经跳了出来,握着猎枪驱赶明时。 明时在旅馆里东躲西藏好一会儿,才终于变回人型,摆脱了被当成野狼射杀的危险。 林俞还在戳他的意面,他这会儿状态不佳,比平常要更沉默一点,只有偶尔提到他时才会回复几句。 “林俞,”盛迟夏扭头,“你对我们被拉进来的原因有想法吗?” “有一点,”林俞缓慢地眨眨眼,回答道,“对方似乎把我们当成了食物。” 盛迟夏一怔:“你就这么肯定?” 林俞点头:“我能感觉到。” “除了部分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者,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被异种大面积寄生过,或者是异种与人类的的混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俞都曾疑惑,自己为什么感知不到楼殊的情绪变化。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因为对方是异种,他的情绪和人类的有很大差异。 异种是归纳法涉及不到的变量,林俞学会了用这个标准来判断对方是人还是异种。 “异种之间会相互吞噬,”顿了顿,林俞补充道,“它们很少成为朋友。” 盛迟夏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还有别的证据吗?” 她对林俞还算有一点了解,所以她知道,林俞不会仅仅凭这一个条件就做出猜想。 “还有前台的那位小姐,”林俞垂眸看着叉子上的土豆块,说,“她的牙齿很锋利,还有驱赶野狼的习惯,承担的应该是‘牧羊犬’的职能。” 按道来说,那位年轻姑娘早就见过各种各样的的混血种,不会对变成狼的明时产生太大敌意。 除非“狼”这一生物有着被驱逐的由。 “而牧羊犬保护的,自然就是被圈养的羊群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盛迟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不过你说得有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燕如琉倒是一直保持着镇定,她吃了一口烤鸡,继续说,“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办……” 她的话没能说完。 灯突然熄灭了。 黑暗笼罩了众人,只有窗户透着一点光亮,呼啸的寒风卷着暴雪,带来几点冰冷的光。 林俞夜视能力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众人惊慌下发出的声响。 似乎有人打碎了盘子,林俞听到了陶瓷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不远处有小孩子在哭,声音有些刺耳,让每个人的神经都为之紧绷。 几分钟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 “我去看看,”盛迟夏深吸一口气,准备站起身,“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害怕。” 夜视是异种管局的训练项目之一,盛迟夏可以将事物看个大概,不至于太过被动。 她还没有动作,林俞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腕。 “有东西来了。”林俞轻声说。 他说完话之后没几秒,餐厅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俞看不到,但可以大概想象出那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 是某种体型巨大的节肢动物,尖细的足部在地上快速移动,会在地板上凿出无数小洞,而不久后,被孵化出的幼体就会从这些小洞里爬出来。 那东西似乎看了林俞一眼。 不过很快,对方便移开视线,朝着稍远处爬去。 几秒后,空气中飘来血腥味。 众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刻,灯光重新亮起。 那个原本坐在角落处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衬衫被从胸口涌出的鲜血染红。 盛迟夏单手撑桌,直接翻过去,单膝跪在尸体旁。 “一击毙命,”盛迟夏说,“心脏不见了。” 林俞站在她的身旁,从口袋里找出一个本子,将盛迟夏说的话记下来。 他当时出门着急,穿了件棕色大衣就出门了,虽然有些冷,但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确实很适配现在的情况。 盛迟夏大概检查完,抬头,看见了旁边的林俞。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她习惯性问道。 林俞点点头。 然后,他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将本子递给对方看。 “死者为剧情自带NPC,不用惊慌,现实中没有人死亡。” 盛迟夏猛地看向林俞。 林俞点点头,表示他没有说谎。 人多眼杂,盛迟夏不方便说什么,她快速起身,调查餐厅的各个角落。 但她的脊背却放松了些,不像刚开始那样紧迫。 林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盘子里剩下的意面,犹豫片刻,放下了叉子。 算了,还是不吃了。 “那个,如琉,”隔了一个位置,明时犹豫地对燕如琉说,“我觉得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你确定不会再变成狼?”燕如琉用手捂明时的眼睛,质问道。 “应该吧,”明时说,“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稳定。” 燕如琉终于放下手。 晚饭就这么草草结束,林俞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吃饭。 ……好像是因为这里饭菜实在一般,没有什么吃的欲望。 要是在之前,他可能就这么吃下去了,毕竟以他那个混乱的作息,吃冷掉的泡面都是常态。 但和楼殊一起住后,别说冷掉的饭菜,他连速食都没有吃过,平时不是楼殊做饭,就是选择某些高档餐厅的外送服务。 这就导致他吃饭越来越挑。 饥饿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所以直到躺在床上,林俞才发现,手环越来越热了。 而且,上面似乎有几道裂痕。 林俞:“?”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终于打起精神,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环看。 裂痕越来越多,终于,在十分钟后,一条细长的黑色触手从手环里伸了出来。 林俞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 小章鱼似乎是卡在哪儿了,半天过去,才探出来半个身体。 小章鱼:“……” 糟糕,好像卡住了。 在哪里卡住,就在哪里躺下,小章鱼有气无力地趴在手环上,只有一根触手抬起来,上面放着一颗小小的按钮。 林俞接过按钮,在上面按了一下。 “俞俞,”楼殊的声音在林俞耳边响起,“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不太开心,”林俞重新躺下来,手臂遮住灯光,“晚饭没有吃饱。” 楼殊似乎笑了,声音更加柔和了些,“空间内外时间流速不同,等到你那边的明晚六点,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不用担心,”楼殊轻描淡写道,“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朋友们,都不会有事。” “是因为小章鱼吗?”沉默片刻后,林俞说。 “算是,”楼殊温声道,“所以,俞俞可以玩得开心一点。” 林俞“嗯”了一声,他闭上眼,听楼殊说着些有的没的。 “我今天买了排骨,”楼殊说,“回去炖汤还是糖醋?” “都要,”林俞想了想,说,“还想吃炸鸡翅。” “好,”楼殊那边似乎有些吵,不过不影响通话,“最近青菜也很好吃,回去和牛肉一起做。” “笃,笃,”敲门声突然响起。 就在同时,楼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林俞说了几句话,确定是通话被迫中断了。 门外的东西还在敲门,林俞皱起眉,难得感觉有些烦躁。 他站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长得很好,高鼻梁桃花眼,左眼下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看起来格外勾人。 他穿着侍者的制服,衬衫去没有系到最上面一颗,而是敞开了些,露出漂亮的锁骨。 “先生,”青年冲林俞灿烂一笑,“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青年的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的歉意,他冲林俞暧昧地眨眨眼,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不过我还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请问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林俞:“?” 这是侦探小说应该有的走向吗? 第28章 明天 “谢谢, ”林俞选择直接拒绝,“不过我不需要。” 说完,他握着门把手, 准备直接把门关上。 “请等一下,”青年上前一步,甜甜一笑, “请给我一个说服您的机会。” “我认识您的丈夫, ”他缓缓说, “祂是一位很强大的异种。” “但我不比祂差,”青年继续说, “祂能给您的我也能给您,而且我不会做得比祂差。” 林俞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他的停顿似乎给了青年某种信号,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先生, 不要拒绝我, 我只想要您的一晚。” “天亮之后, 我们就此吻别,您可以回到您的丈夫身边, 而我愿意成为您的地下情人, 什么时候您想起我来看看我, 我就很满足了。” 说话时,青年一直紧紧盯着林俞的神色, 想从中找到几分动摇。 “我有一个问题, ”但林俞似乎只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如你所见,我有一段美满的婚姻,”林俞说,“我似乎没有打破它的必要。” “真的没有吗?”青年又靠近了些, “而且我不需要您打破您那……美满的婚姻。” “我不在乎祂,”青年说,“所以只要您把我藏起来,就有两个人同时爱您了。” “您喜欢异种吗?”青年还在诱惑林俞,“我的原型也很漂亮,您不想看看吗?” “我们两个森*晚*整*都会爱你,你会得到双倍的爱,”青年看着林俞,目光缱绻又深情,“您会得到比现在多很多的爱。” 林俞看了青年一会儿,突然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林俞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你觉得我对异种有着超乎常人的偏好。” “而且,你似乎认为我很缺爱。” 对林俞说的话,青年只是笑了笑,继续诱惑林俞:“只要您答应我,我就是您的了。” 林俞叹了口气。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林俞扫了一眼青年的唇,语气平静。 “一开始就假设别人缺爱,这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房间门在青年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差点砸到青年的鼻子。 青年盯着禁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他终于转身离去- 和青年对话之后,林俞的心情更差了。 想出去的渴望占了上风,甚至压过了头疼,林俞在房间里又转了几圈,试图唤起自己的灵感。 灵感倒是没找到,但青年又从门缝塞进来一份报纸。 林俞看到了报纸第一页的大标题。 “新的流行病?——各地发现多名异种狂热感染者。” 报纸上还有一张配图,照片上,长着蛇尾的少女被无数玫瑰环绕,周围散落着爱慕者写的情书,雪白的信件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 林俞简单扫了一眼内容,大概是说,最近很多人对异种有了近乎狂热的喜爱,一些透露身份的异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出门时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在这篇报道里,还写明了专家对异种狂热传播情况的预测。 “根据统计结果,每天日出之后,异种狂热感染人数呈现指数型增长,以下为明日可能爆发异种狂热传播潮的地区。” 林俞对着地图看了一下,发现这间旅馆也包含在内。 按照青年刚才的表现,林俞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旅馆里的所有客人都会中招。 黎明之后,他将陷入异种狂热。 这不算一个好消息,林俞没有心思来一段婚外情,而且,他看得很清楚,青年对他没有爱意,只有快要溢出来的食欲。 他在青年眼中似乎格外美味。 小章鱼终于从手环里完全挤出来,之前青年来的时候,它一直躲在手环里,整个章鱼都被压成一张薄薄的饼。 “辛苦了,”林俞让小章鱼趴在他的手心上,给它喂水喝,“出去后问问楼殊能不能换成手镯。” 虽然有点不方便,但起码空间大一些,小章鱼也不至于被压成这样。 小章鱼不知道听懂没有,咕噜咕噜地喝着水,他抱着林俞的食指,不时用脑袋去蹭林俞的指腹。 林俞趴在床上,一手托着小章鱼,一手翻着报纸,想从里面找到一些别的信息。 结果迷失在了报纸的八卦边栏里。 这也不能怪他,无论是哪个时代,总会有些跌宕起伏而又精彩刺激的八卦。 林俞仔仔细细看完了每一条八卦,还把故事和科普栏目都看完了,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报纸。 几秒后,林俞再次翻开报纸。 林俞:“……” 八卦看得太开心,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带着目标又翻了一遍报纸,林俞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一则消息。 “凯瑟琳旅馆将于xxxx年x月x日傍晚六时举办一年一度的冬日庆典,欢迎广大异种顾客的到来。” 林俞看了一眼报纸上的日期,正好是明天。 也就是说,作为待宰的羔羊,他们最迟明天晚上六点就会被端上餐桌。 又是明晚六点。 楼殊也说这个时间会来接他。 虽然楼殊说他和朋友们不会有事,但林俞也不可能完全依赖对方。 而且,异种狂热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林俞垂眸,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写写画画。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呢? 林俞不知道,他只清楚,等太阳再次升起之时,异种狂热将在他身上发挥作用。 很突然地,林俞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面对愚昧,神们自己也缄口不言。”- 第二天,林俞醒得很早。 准确来说,他根本没睡着,骤然改变的环境让他总是处于不安定的状态中,思绪如同延伸过度的菌丝,覆盖了广袤的空间,却脆弱至极,任何一点拨动都足以使它断裂。 “你今天脸色更差了,”盛迟夏说,“还在头疼?” “没有,”林俞摇头,“我一直这样,不用担心。” 和楼殊打完电话后,或许是得到了一点安慰,林俞的头疼缓解了很多,不至于像昨天那样。 但长时间的外出对他的负担太大,他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如果再拖一段时间,他很可能会选择长时间昏睡。 盛迟夏还想说什么,但林俞直接打断了她:“今天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按道来说,异种狂热应该发挥作用了。 “还好,”说道这个,盛迟夏皱起了眉,“也不知道这个异种想干什么,就把我们关在这里?” 林俞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 当然,他忽略掉了青年对他说的那些话。 “异种狂热?”盛迟夏有些烦躁地用叉子将面包分成两半,“好麻烦的东西。” 精神类控制一向难以解决,盛迟夏感觉前途不太明亮。 “我有感觉,”坐在一旁的燕如琉突然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觉得,明时变得非常好看。” “不是以往的那种好看,”想了想,燕如琉补充道,“是那种很圣洁的好看。” 明时一向漂亮,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但异种狂热似乎放大了她相貌中的某种特点,让她看上去如同森林间的精灵,很动人的漂亮。 但这一点在如今的环境中,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场灾难。 燕如琉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选择让明时待在房间里,自己到时候带吃的给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如琉有点犹豫,“林先生今天似乎……也更好看了。” 林俞的长相一向优越,肤白唇淡,眼睫纤长,五官带一点攻击性,却并不惹人注目,反而因为略显阴郁的气质,他看上去有一种内敛的漂亮,如同一场悄无声息的落雪。 但今天,他的这种漂亮被微妙地展示出来一些,即使本人并没有察觉,依旧漫不经心。 “也许,”林俞点头,“有时候食欲比视觉敏锐。” 这份好看大概率不是好看,而是“美味”。 异种狂热让混血种们看上去更加美味,同时,也让他们可以心甘情愿地被异种吃掉。 燕如琉先吃完了早饭,她打包了一些东西,准备带回去给明时。 外面依旧在下雪,惨白的太阳被风雪完全遮盖,只能靠灯光让室内亮起来。 “那我先走了。”燕如琉站起身,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灯突然熄了。 不远处传来稀碎的声响。 昨天灯熄的时候,异种杀死了那个中年男人,鲜血流了满地。 那今天,它又会杀死谁呢? 燕如琉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夜视能力也只是平均值。 但是她感觉到了。 异种站在她的面前。 一道亮光一闪而过,燕如琉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是一把锋利的刀。 对方想要杀死她。 但她没有任何的排斥,对异种的仰慕胜过一切,如果不是看不见,她甚至想迎上刀锋,在幸福着被异种杀死。 刀刃在逼近,幸福感也越来越强,燕如琉没有躲,她闭上眼,满怀欣喜地迎接那一刻的到来。 但这一刻始终没有降临。 燕如琉睁开眼,发现即将落下的刀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那似乎是某种柔软的生命,有着细而长的触手,在黑夜里,燕如琉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诡异的影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大脑清晰一瞬,她终于惊惧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死在这里。 于是,她发出一声迟来的尖叫。 “啊——!” 第29章 异种狂热 尖叫为众人指明了异种的方向。 盛迟夏的反应很快, 她迅速抽出枪,毫不犹豫地冲怪物连续射击。 她毕竟接受过专业训练,即使有异种狂热的影响, 她也可以暂时保持清醒。 可以打穿钢板的子弹落到怪物身上,如同打进一团棉花里,没有任何作用。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燕如琉趁着这个机会远离了怪物, 摸黑跑到了盛迟夏的身边。 “有刀吗?”盛迟夏转过头, 低声问林俞。 林俞摇头:“没有,也没有必要。” 他将黑皮书召唤出来, 递给盛迟夏:“帮我把它扔到异种身上。” 虽然对怪物的大致类别已经有了猜测,但林俞还是准备验证一下。 盛迟夏毫不犹豫地接过黑皮书,一把扔了出去。 黑夜里, 黑皮书穿过惊恐的人群, 准确无误地砸到异种的头上。 子弹没对异种造成什么伤害, 但黑皮书却把它砸得身体一歪。 一碰到异种,黑皮书连停到没停, 立刻调转方向, 飞回了林俞手里。 林俞拿到书时, 对方还在他手中颤抖,空白页抱着他的手不放,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四周都是黑暗, 林俞也没办法看黑皮书上的具体内容,他收起黑皮书,毫不意外地发现异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时,他也终于勉强看清了异种的长相。 “你有点丑,”林俞说, “大蜘蛛。” 他昨天晚上就知道,青年的本体应该是一只蜘蛛形态异种。 毕竟对方唇上还沾着几根蛛丝,想不发现都难。 蜘蛛歪了歪头,伸出一只腿,想要触碰林俞。 林俞后退一步躲开了。 “先生,”青年的声音温柔到诡异,“您真的不打算答应我吗?” “谢谢,”林俞扫了一眼窗外,“我没有答应的打算。” “真的吗?”青年笑了笑,“这样吧,只要您答应我,我保证剩下的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这样的话,您会改变主意吗?” 几乎是青年刚说完,林俞便感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完全变了。 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心或者是松了口气,变成了兴奋与期盼。 林俞毫不怀疑,如果他选择拒绝,那周围人会立刻把他绑起来,送给青年。 但这无所谓。 “不会,”林俞说,“不过我有另一个提议,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是吗,”青年慢悠悠说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青年似乎在离开:“中午十二点,我会去找您的。” 几秒后,灯光再次亮起。 餐桌前的地板上已经没了异种的声音,盛迟夏检查了一下周围,身体放松了些。 “去我的房间吧,”她也没了再吃饭的心情,“我们商量一下。” 林俞点点头。 “等一下,”不远处的男性alpha突然拦住林俞,“你们不能走。” 他瞪了一眼林俞,提高声音:“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商量大家都商量,你们两个决定算什么事?” “大家都看着他俩,”男人站起身,一副领袖模样,“别让他们跑了,我们要将他献给大人!” 有人在附和,异种狂热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异种做事,再加上“不被伤害”的承诺,他们从未如此情绪高涨过。 附和声一阵强过一阵,林俞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害怕、兴奋、急于发泄……对林俞来说,那些人像一张张写满了大字的广告纸,什么都要敲锣打鼓地写在表面上。 这不会是一群难对付的人,只要稍微吓一下,便会缩回去,欺凌更弱小的人。 盛迟夏要比林俞要更加直接一点。 她抽出枪,指向男人的胸口。 “特制子弹,”她冷笑道,“即使你是混血种,也能一枪击碎你的心脏。”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男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人群再次陷入寂静,盛迟夏握着枪,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林俞跟在她的身后,也没受到什么阻拦。 到了盛迟夏房间,林俞召唤出黑皮书,翻到了最新记录的那一页。 ”幻蛛: 在夜晚活动的蜘蛛,善于用蛛丝制造幻境,食谱广泛,但偏好异种人类混血种。 捕猎时常常将猎物拖入幻境,在幻境中杀死猎物。该物种数量稀少,似乎会自相残杀。 ps:幻蛛也是蜘蛛哦~” “异种管局没有关于幻蛛的记录,”盛迟夏说,“或者说,关于蜘蛛类异种的记录都很少。” 蜘蛛类异种擅长隐匿,很少与外界交流,盛迟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关系,”林俞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中午的时候我会先和蜘蛛谈一谈,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答应。” “你要和他谈什么?”盛迟夏拿起纸,看着上面过于潦草的字迹,默默放下。 “一个工作建议,”林俞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盛迟夏打开门,发现燕如琉站在门前,还有些喘气。 “明时不见了,”燕如琉脸色苍白,“我问了其他人,他们说明时被选中去当第一道菜,已经被绑去厨房了。” “确定吗?”盛迟夏深吸一口气,眼神冷下来,“我先去你们房间看看。” 她快步走到两人的房间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片狼藉。 芬里尔狼形态的明时破坏力确实很强,房间里的桌子椅子全部倒在地上,柜子也被拖拽出一段距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盛迟夏蹲下来,从废墟里找到几段断裂的绳子。 “这孩子,”盛迟夏叹了口气,“也算是多灾多难。” 第一道菜自然要赏心悦目,对异种来说也一样。 “接下来怎么办?”盛迟夏扭过头,看向林俞,“按照楼先生说的,明时应该不会有事。” 只是这一遭下来,估计要有点心阴影。 “现在几点了?”林俞突然问。 “我看看,”燕如琉连忙看智脑,“九点二十八。” “还有两个多小时,”林俞若有所思,“她还来不及被做成一道菜。” “等我和蜘蛛谈完后,我会去把她换回来。”- “您要用自己换她?”青年坐在林俞对面,贪婪的目光缓缓扫便对方全身,“您可想好了。” “是的,”林俞目光平静,“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按照长相,林俞不比明时差,而且,他的血肉对异种有着极为强悍的吸引力。 所以,这笔生意对方只会稳赚不赔。 “我自然是乐意的,”青年眯了眯眼,扬起一个笑容,“虽然我更乐意独自食用您,不过既然是您的意愿,那我也不介意共享。” “您找我不止这一件事吧,”青年话锋一转,“您原来想和我说什么呢?” “一份工作邀请,”林俞垂眸,说,“不过你大概率不会答应。” “您都不告诉我具体工作内容,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青年无辜地耸耸肩。 “我想应聘你为异种管局的清洁工,”林俞随手递过去一张纸,“每次异种事件结束后,你负责清现场,将那些异种残体清干净。” 青年接过纸,看了几秒。 “先生,”他放下纸,彬彬有礼道,“虽然我是异种,但一直在人群中生活,对人类的文化还算了解。” “但纸上写的这种文字,我似乎没有见过。” 林俞:“……” 林俞:“不是你的问题,在我上学时,我的老师就说我很有做医生的天赋。” 都有一手潦草又简略的字。 “回去后盛迟夏会给你详细讲述的,”林俞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当然,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话。” 青年看着林俞,半分钟后,才再次开口:“您好像并不认为我会接受。” “是的,”林俞点头,“你不是这种性格。” “我只是想说,”林俞没有看青年,他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什么时候走投无路了,可以考虑我的提议。” 青年盯着林俞,有一瞬间,他似乎褪去了人皮,兽性在他的眼中占据高地。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先生,”青年缓缓说。 “我觉得您可能会死得更早一点。” 谈话就此结束,青年站起身,找来人将林俞捆起来。 林俞没有丝毫挣扎,他任由自己被绑起来,甚至不用旁边人催促,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先生,”青年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旁,“按照道来说,您现在应该很喜欢我。” “但您看上去不是这样的。” 异种狂热似乎并没有在林俞身上发挥作用,他依旧冷静镇定,对青年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在这个异种至上的氛围里,他就像窗外的风雪,只是存在于此,不被外界影响。 “也许吧。”林俞在走神,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青年的话,几秒后,才解话中的含义,然后做出敷衍的回答。 青年也不闹,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林俞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乖乖被放置在厨房角落的盘子上,他靠着墙,坐在盘子里,双腿自然垂下,愣愣地走神。 由于每时每刻都在接受过量的信息,林俞实在太容易走神,即使是在这种有些危机的环境里,他的思绪也会不受控地漫游开来,如同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 和大多数人不同,他的记忆不是线性的,而是被大量的走神与睡眠打断,变成一串没有规律的点,往往上一刻还在想某一件事,等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就像此刻,明明他应该去想怎么脱身,但他突然被窗外云的颜色吸引了。 浅灰色的,很像楼殊眼睛的颜色。 云在林俞视野里飘了多久,林俞就看了多久。 青年其实猜错了,从林俞醒来那一刻,林俞就知道,他已经陷入异种狂热。 他一直在想楼殊。 心中原本的那一点焦躁被无限放大,林俞从未如此渴望见到对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林俞确实感染了异种狂热,但狂热对象只有楼殊一个。 明明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过于强烈的情感依旧充斥着大脑,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想到对方。 林俞很难形容这种感受。 好不容易让自己集中精神,林俞在厨房里扫视一周,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几秒后,他便在角落里找到了。 一捆烟花,什么品种都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来的,上面有些灰尘,但没有受潮。 林俞没想到会从厨房里找到烟花,也算个意外之喜。 这会儿离他出场还有一段时间,他被关在这个狭小厨房里,门没有关紧,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厨师们讨论的声音,不远,应该就和他隔了两三米。 但着这不是最重要的,整个旅馆都在青年的监视范围内,他的动作一定要快。 绳索在短短几秒内被割断,这是林俞在两个多小时里向盛迟夏学习的新技能,他跳下桌子,在一堆烟花里迅速找出需要的那一根。 一颗特制的高温弹被绑在了烟花上,林俞用旅馆自带的打火机点燃烟花,打开窗户,让烟花飞到空中。 整个旅馆都在青年的监控之下,所以林俞从未说出过他的计划。 烟花飞得很高,它似乎碰到了什么,在半空中炸开,绚烂的烟火透过风雪,照亮了天空。 于此同时,高温弹被点燃,周围温度迅速上升,林俞抬起头,看到天空在燃烧。 幻蛛也是蜘蛛,所以,它的蛛丝也应该是怕火的。 高温弹加上烟花带来的明火,足够蛛丝烧起来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俞转过身,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青年。 和之前的游刃有余不同,青年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难看,他紧紧盯着林俞,一言不发。 “很漂亮,对吗?”林俞笑了笑,有些凌乱的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也很适合做故事的结局。” “在最后,送你一场烟花。” 第30章 坠落 天空还在燃烧, 很快便烧出一个口子。 蔚蓝天空逐渐代替了惨白的天色,暴风雪也小了很多,只剩下一点稀薄的风雪。 林俞看着洞口边缘的柔软蛛丝, 没有说话。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好像要开始考虑您的建议了,”青年好心情, 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再次之前, 我想送您一个礼物。”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我知道您不会死,”青年的笑容愈发灿烂, “不过让您难过些,我还是做得到的。” 组成旅馆的木材逐渐断裂,晃动也越来越剧烈, 林俞必须扶住一旁的扶手, 才能勉强站稳。 “旅馆有很大一部分由蛛丝建成, ”青年笑着,舌尖隐隐有蛛丝闪烁, “只要我把蛛丝全部抽走, 旅馆很快就会塌陷。” 木板出现缺口, 林俞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脚下的空洞。 “先生, ”青年有蛛丝支撑, 依旧从容不迫,“亲我一口,就放您走,您看怎么样?” “……你和楼殊有仇?”林俞皱眉,“不然我想不到你如此执着的由。” “有些小纠纷, ”青年坦然承认,“之前被他吞噬掉大半身体。” 对异种来说,吞噬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弱肉强食,青年从来都欣然接受这一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记仇。 “当然,倒也不完全是这样,”青年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您闻上去确实……很美味。” 林俞的位置靠窗,他看到盛迟夏带着燕如琉和明时匆匆往外走,几人站在旅馆不远处,仰头焦急等待地看着旅馆。 林俞隔得远,看不清每张脸,他只能大概判断出,多数被卷进来的人都逃了出来。 只有他,被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林俞没有再说话了。 青年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林俞,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 “在等楼殊?”青年嗤笑一声,“这么相信他?”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青年似乎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自顾自说下去,“不知道吞噬过多少异种,活了这么久,连个朋友都没有,天天就是睡觉睡觉睡觉。” “你有朋友?”林俞反问道。 青年沉默了一瞬。 “总之,”片刻之后,青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建议您还是好好考虑。” 地面摇晃地越来越厉害,林俞扫了一眼窗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最后一个问题,”林俞说,“你回答我保你一命。” “为什么当年楼殊没把你全吞噬完?” 林俞靠着窗,看到青年表情扭曲了一瞬。 “要说实话,”林俞已经不太站得住了,勉强扶着扶手,“我看得出来。” 青年突然笑了。 “您不是看出来了吗?”他的眼神晦涩,嘴角却是上扬的,“您的想法没有错。”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林俞已经完全站不住了。 青年已经走远,但楼梯被倒下的杂物阻挡,不能供人通行。 林俞干脆坐在窗户上,他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色,身体往外探了些,看到了楼殊。 楼殊似乎来得有些匆忙,黑色大衣有些凌乱,他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林俞,浅灰色瞳孔映着风雪。 林俞扶着窗户边框,冲楼殊做了个口型。 “接住我。” 说完,他放开手,坠入空中。 裹挟着雪的冷风从他身旁呼啸而过,陌生的失重感让他有些头晕,很难得的,他放空了思绪,什么都没有想。 从出生开始,林俞的心脏就不太好,到后来更是频繁地住院,所以那些比较刺激的游乐园项目他从来没有玩过,更别说极限运动。 这还是第一次,他真正体会失重的感觉。 冷香包裹住了他,下一刻,林俞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楼殊抱着他,轻轻一笑,吻了吻他的额头。 “排骨汤已经炖好了,糖醋排骨也准备下锅,”楼殊声音轻快,“鸡翅在冰箱里,回去就可以拿出来炸。” “等我们回家,就可以吃晚饭了。” 随着空洞的增大和楼殊的介入,这个有蛛丝编制出来的空间彻底崩塌,空间的碎片散落开,如同另一场并不寒冷的风雪。 林俞躺在楼殊怀里,静静地听对方说话。 一直平稳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在旅馆的一天一夜里,林俞遇到了很多危险,每一步都走得耗费心神,但自始至终,他的心跳一直平稳,仿佛运转良好的时钟。 但现在,心跳的轰鸣几乎让他感到头晕目眩,无法呼吸。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见楼殊时,他的心脏也跳得很快。 那一次,他坐在角落,将其归于吊桥效应。 而这一次,他有很多心跳加快的由,过于惊险的暴雪山庄、第一次体验的失重感、异种狂热的后遗症…… 但他就是清楚,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由。 “我知道了,”林俞轻声说,“楼殊,现在我弄清楚了。” “这一次,我的心脏为你而跳。” 楼殊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林俞,目光专注而认真,似乎在考虑着林俞话语中的含义。 林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楼殊,兴奋满足而又惊疑不定,明明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却又保留着一份患得患失,如同一个即将坠入蜜糖河流的嗜甜者。 不知过了多久,楼殊才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林俞伸手,捂住对方的嘴,摇摇头。 “回去再说,”林俞亲了一下楼殊的眼角,“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让楼殊把他放下来,快步走到盛迟夏身旁。 “走吧,”他偏过头,“我们还要去见律师。” 他们回到了现实中,此时正站在酒店门口,准备去见为林慕云打官司的律师。 “哦对对对,”盛迟夏终于想起来他们的目的,她匆匆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林俞往里走,“江予月和许烛马上到,他们会处好这件事的。” “幻蛛受了重伤,已经被带回异种管局关押起来了,不用担心,你可以过两天再来和他聊聊。” 林俞点点头,他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官司中。 “有时候还挺佩服你的,”坐电梯时,盛迟夏苦笑一声,“好可怕的心态。” 盛迟夏自己还没缓过来,林俞倒是已经和正常状态没什么区别了。 “谢谢夸奖,”林俞淡定回答,“我心态一直很好。” 电梯到了楼层,两人走出电梯,很顺利地找到了律师的房间。 律师姓王,拥有丰富的经验,异种管局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他。 “我们胜诉的概率很大,”看完资料,王律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麻烦您了,”林俞说,“我和我的妈妈都会全力配合。” 虽然林慕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之前留下了很多证据,都可以一一摆上去。 秦修生前太过自负,觉得他们俩翻不出什么浪花,对这方面也毫不设防。 现在他死了,最大的阻碍已经消失,林俞在秦修家里找了几趟,将之前没有找到的证据又补全了些。 又和律师交谈了几句,林俞和盛迟夏起身,向律师告辞。 楼殊在酒店外等林俞。 “我先走了,”如果可以的话,盛迟夏一辈子都不想看到楼殊这张脸,“过几天见。” 林俞走到楼殊身旁,被对方牵住手,往停车场走。 “你还开了车?”林俞问,“我以为你会瞬移的。” “确实会,”楼殊给林俞戴好围巾,“刚才切了一块下来,让它开车去了。” 林俞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几秒后,他突然感觉不对:“你切出来那个,也是人形?” “是的,”楼殊点头,语气平静,“和本体没什么区别,而且感知共享。” 等到了停车场,林俞坐在副驾驶,低头系着安全带。 “俞俞喜欢几个?”楼殊含着笑意的生意在耳边响起,“下次多弄出来几个陪你玩,好不好?” 直觉告诉林俞,这个“玩”好像不太正经。 林俞偏过头,不楼殊。 车开动的速度适中,林俞神经紧绷了一天,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很快便闭上眼睛,陷入了熟睡中。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安稳,既没有做梦也没有不安稳,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林俞缓缓坐起来,等待着大脑重新开机。 五分钟后,他穿上睡衣外套,下楼找楼殊。 楼殊还在厨房做饭。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伪装,触手都被召唤出来,洗菜切菜下锅同时进行,甚至还有几条触手操控着洗碗机洗完,顺便指挥机器人打扫森*晚*整*卫生。 不得不说,效率确实很高。 “睡醒了?”楼殊偏过头,向林俞笑了笑,“冰箱里有草莓,拿出来放一会儿再吃。” 林俞打开冰箱,把草莓拿到餐桌上后,就坐在桌子旁发呆。 在他的脑海中,筷子小人坐着汤匙小船,在水槽里航行,但由于漩涡的出现,筷子小人掉入水里,挣扎很久后,才被粗心的人类救起来,重新经受神圣的水流洗礼。 林俞还在纠结汤匙的剧情时,楼殊已经端上来最后一道菜,站在林俞对面,慢条斯地解开围裙带子。 “吃饭了,”楼殊温温柔柔地说,“俞俞多吃一点。” “吃完了,我们就该……好好聊一聊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0-40 第31章 畸形的爱 林俞缓缓眨了眨眼。 他当然明白楼殊想聊的是什么事情, 他那句模棱两可的“心脏为你而跳”,楼殊估计想了很久。 他张了张口,准备说话。 “先吃饭, ”楼殊打断了林俞,“吃完饭再慢慢说。” 林俞只能闭嘴,乖乖吃饭。 楼殊做饭真的很好吃, 林俞感觉自己的思绪被分成两半。 一半在感叹饭真香还要吃, 另一半在组织接下来要说的话。 林俞就这样慢吞吞地吃着, 楼殊也不催,他坐在林俞身旁, 笑眯眯地看着林俞吃完饭,还喝了杯牛奶,最后又吃了个橘子。 “旅馆里的菜好难吃, ”林俞小声和楼殊抱怨, “我当时好饿。” “辛苦了, ”楼殊把家政机器人打开,陪着林俞在家里散步消食, “以后不会了。” 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转化完全结束, 无论林俞在哪里,楼殊都可以瞬间来到对方身边。 楼殊说话时的语气过于平淡, 林俞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他只觉得楼殊在安慰他,“嗯”了一声便开始想其他事。 “俞俞在想什么?”楼殊垂眸,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林俞身上。 “嗯?”林俞回过神来,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 我到底能不能和你谈恋爱。” “为什么不能?”楼殊笑了笑,声音有意识放柔,“俞俞在顾虑些什么吗?” 林俞在原地站了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上了楼,拿过了一沓照片。 “你应该也知道,”林俞将照片铺在茶几上,“我之前……偷拍过你很多回。” 这不算一件光彩的事,承认起来也有些艰难,但林俞说得很坦然,语气也没什么变化:“虽然听上去很没有道德,但我现在甚至没有任何羞愧的心,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也仅仅是知道。” “楼殊,”林俞看着楼殊的眼睛,语气认真,“如果我们谈恋爱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把你关起来。” “你需要好好想一下。” 楼殊垂眸,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没有说话。 “俞俞,”半分钟后,楼殊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拍照技术很糟糕?” 正脸都没几张,大部分时候人还是糊的。 林俞:“……” 林俞:“你真的有在好好思考吗?” “当然,”楼殊放下照片,眼中笑意还未散去,“我花过很多年来思考。” “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人,”楼殊说,“我的种族没有‘亲人’与‘朋友’的概念,我们会独自生活,直到伴侣的出现。” “我存在的时间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长一点,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捕猎或沉睡,偶尔来到人间,欣赏这个奇妙物种的文化。” “你们的文明总是绚烂又短暂,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的情感显得过于微妙又过于繁琐,或许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塞下那么多东西。” 楼殊不紧不慢地讲着,作为一个异种,他的思考方式与人类有很大差别,对他而言,人类的文明只是一场又一场的烟花,他隔江而望,不染烟尘。 “……本应该这样的。” “但是,那一天,你出现了。” 当时楼殊只是难得心情很不错,平生第一次,他没有直接转头走掉,而是听那孩子讲了好几天的故事。 后来那孩子不来了,他也没有追究,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做其他事去了。 “再此之后,我们相遇了很多次,”楼殊伸出手,指尖碰到林俞的眼尾,“但你都不知道。” “我当过几天你的补习班老师,扶起过摔倒的你,当服务生时我给你递过果汁,有时候我也会变成路人和你擦肩而过。” “俞俞,只要我想,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我。” 楼殊轻轻笑了,他的指尖下移,落到林俞的腺体处:“你睡觉时,我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 “害怕吗?”楼殊歪了歪头,他靠近林俞,鼻梁碰到林俞脸颊上的软肉,“但你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林俞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看上去要哭了,”楼殊的声音带着蛊惑,“是太害怕了,还是……太兴奋了。” 林俞抿了抿唇。 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楼殊,他被禁锢在对方怀里,所有的反应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没有一点隐藏的可能性。 他骗不了楼殊,也骗不了自己。 他在兴奋。 “……我从未远离它,”不知过了多久,林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它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它一直存在着。” 林俞很白,是那种不见阳光的白,长期的抗拒出门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无论是过于苍白的皮肤还是有些阴郁的气质,都是那些痛苦又漫长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东西。 相貌如此,其他方面也是这样。 “我感受过很多爱,”林俞说,“从很多人身上感受到的,夫妻、情人、暗恋者,很多很多。” “它们大多保持在一个很合适的浓度,不算过于浓烈,但也不至于平淡如白水,总而言之,它们是正常的。” 幼时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常年不透光的房子、紧锁的房门、被海绵包裹住的尖锐角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些东西构成了林俞最初的爱情观。 “楼殊,”林俞闭上眼睛,“正常的爱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了。” 解、包容、克制,这些“爱情应有的品质”无法再引起林俞心中的波澜,只有那些畸形的独占的粘稠爱意,才能满足他对爱情的渴求。 “我也一样,”楼殊把林俞抱得更紧了些,他用鼻梁蹭了蹭林俞,语调轻柔,“异种的爱本来就是畸形的。”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楼殊吻了吻林俞的额头。 “我们天生一对。”- 视线早已模糊。 林俞浑身都在抖,对方的动作太过激烈,没有任何的收敛,他没有力气配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全盘接受。 泪水被贪婪地舔去,双手被领带随意绑在床头,黑色触手在身上肆意游动,海雾的气息几乎要让人溺死。 “好可怜,”楼殊咬着林俞的腺体,注入大量信息素,“好像要坏掉了。” “不过没关系,”楼殊笑道,“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很多……很多时间。”- 俩天后,林俞去见了林慕云。 经过检查,她的身体已无大碍,所以现在她已经搬回去和父母住,慢慢开始新的生活。 林俞到的时候,林慕云正在吃甜品。 “告我?”听了林俞的讲述,林慕云吓得叉子都掉了,我哪知道我干了什么。” 她连秦修这个人都忘了,更别说自己和对方发生过什么。 “我们已经找好了律师,”林俞说,“对方说胜算很大,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林慕云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要把我拉过去坐牢呢。” 林俞给她的资料是精简版,很多东西都没有提到,但林慕云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你别说,我可真厉害。” “嗯。”林俞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林慕云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战绩,等管家送来水果,她才放下资料,看向林俞。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表情几经变换。 “说起来,”终于,林慕云开口,“你好像确实挺像我的。” “鼻子和嘴巴比较像,”林慕云看到一半,突然笑了,“好奇怪的感觉。” 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一个人,明明她丧失了有关他的一切记忆,但在看到他时,内心还是会变得柔软。 林俞看着林慕云,弯了弯眼,也笑了起来。 “是的,”林俞说,“小时候更像你,很多人这么说过。” 又聊了几句打官司的事,林俞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别。 在门口,林俞遇到了他的外公。 “俞俞来了啊,”外公笑了,站在原地没动,“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一开始相见的喜悦已逐渐褪去,两人在原地站了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公,”林俞点点头,“今天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林俞没什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嘴,快速思考下面该怎么办。 外公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我们俞俞已经很厉害了,”外公走上前一步,揉了揉林俞的头发,“把自己养得这么好,有能力又善良,多好。” “有时间多来看看小云,”外公说,“她很喜欢你,以前和现在都是。” “好。”林俞僵硬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最后,还是林慕云从房间探出一个头,冲门口喊:“饭已经做好了,要不留下了吃个饭?” “不了,”林俞回过神来,离开得有些狼狈,楼殊还在门口等我。” 他快走了好几步,终于看到了楼殊的车。 “说完了,”林俞坐上副驾驶,小小松了口气,“没有问题了。” 他看得出来,林慕云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外公外婆也过得很高兴。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去异种管局吧,”林俞偏过头,看向楼殊,“今天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然后接下来半个月,他又不用出门了。 楼殊没有动,他弯了弯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俞思考两秒,解了楼殊的意思。 他凑上去,亲了一下楼殊的侧脸。 “这是车费,”林俞说,“现在可以了。” “我们出发吧。” 第32章 谈判 盛迟夏今天有事, 陪林俞的是许烛。 许烛最近似乎睡眠质量不错,黑眼圈消下来一点,也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多了几分活人应该有的样子。 楼殊没有跟过来,他在休息室等林俞,楼市一走, 许烛的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 “幻蛛被关押在地下一层, 按照我们的定义, 他应该还没有分化,”许烛说, “他让我转告你,他叫李慎思,下次请叫他名字。” “他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林俞抬眼, 问许烛。 “据说他认识的第一个人类为他取了个名, ”许烛耸肩, “本来叫李四的,后来他自己改了。” 林俞:“……” 这蜘蛛还挺命运多舛的。 没聊几句, 两人便走到了监管室门口, 许烛扫了验证, 打开监管室的门。 “前十五分钟我陪着你,”许烛说, “后十五分钟你和他聊, 最后给个处建议。” 异种管局对幻蛛的记录几乎没有,处起来也有些头疼,于是经过讨论,他们决定让林俞参与到决策中,试图让幻蛛带来的利益最大化。 林俞跟着许烛走进监管室, 一眼看到了被关押在监管室中央的李慎思。 李慎思看着林俞,直接笑了。 “先生,”他扯了扯手腕上的锁链,“我觉得您的提议非常好。” “告诉我吧,我需要做些什么?” 林俞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搬了张椅子,在离李慎思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坐下:“很简单,处异种残留下来的肢体,并定期接受吞噬。” 简单来说,李慎思充当的就是个转换器的作用,将异种残体转换为能量,然后再被定期取出。 “哦?”李慎思拖长了声音,“那么谁来吞噬我?楼殊吗?” 在幻境的加持下,能打过他的异种并不多,最保险的就是由楼殊来做这件事。 林俞摇头:“不是,没有异种会来吞噬你。” 感谢异种管局研发部的辛勤付出,在宁静白日的启发下,他们成功研制出了能吸收异种能量的机器。 只是这台机器实在脆弱,除非异种自愿,否则很难完成吸收,在实战方面用处不大。 李慎思的出现也让这台机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俞扫了一眼李慎思的腹部,若有所思:“我们会用机器吸收,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些小蜘蛛,到底占了多少能量。” 异种大量损失能量后,身体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裂缝。 一只蜘蛛裂开,也许会有很多小蜘蛛从它的腹部爬出。 林俞猜测,这应该就是楼殊当时只吞噬了幻蛛一部分的原因。 毕竟小蜘蛛们虽然攻击性小,但由于数量多,处起来也很麻烦。 “我就知道,”李慎思眯了眯眼,“先生很聪明,一猜就能猜对。” 他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笑容甜蜜:“里面都是很可爱的小生命……女士你冷静一点,先把刀放下。” 许烛镇定自若地收起刀,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李慎思身上。 “异种确实具有多样性,”许烛说,“我们一直认为你没有怀孕的能力。” “他应该没有,”林俞转了下笔,“我更倾向于是本体的复制。”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小蜘蛛应该都是李慎思的复制体,只要一个活下来,那即使本体毁灭,也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确实是这样,”李慎思很干脆地承认,“每一只基因都是相同的。” 他们的对话只持续了几分钟,许烛看了一眼时间,转向李慎思:“所以你同意吗?” “当然,”李慎思笑着点头,“它听上去很有意思。” 异种本来就是贪婪的,即使不谈能量的获取,单单是“吞噬”这一过程,就会让它们感到无比愉悦。 林俞自认为没什么要和李慎思闲聊的,对方点头后,他便起身,准备离开监管室。 “请等一下,”李慎思叫住林俞,“我想和先生您单独聊聊。” 林俞停住脚步。 “你说。”林俞重新坐下。 许烛看了看两人,离开了监管室。 “先生,”李慎思靠在椅子上,“很感谢您为我提供了这份工作。” “不过异种总是要上进的,”李慎思笑了笑,“我也同样抱有这种想法,从我还是一只小幻蛛时,我便……” “有话直说,”林俞打断了李慎思的慷慨陈词,“你只有十五分钟。” “好吧,”李慎思毫不在意,“那我就直接说了。” “我想要和其他异种管局的成员一样,拥有晋升的途径。” 林俞随意抽出一张纸,递给李慎思:“写下来,我会转交给盛迟夏。” 李慎思微笑着接过纸笔,在纸上快速写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说?”李慎思写到一半,林俞突然问,“许烛又不会制止。” “她会干扰我,”李慎思头也不抬,“恕我直言,她看完的眼神有些可怕。” 有一种下一刻就要抽出刀,把它干掉的感觉。 时间过于短促,李慎思写得飞快,十分钟后,林俞便收到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 把纸收起来之前,林俞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林俞:“……” 林俞:“你练过字吗?” “写幻蛛语时练过。”李慎思看上去对自己写的内容很满意。 林俞又看了几眼,做出评价。 “难怪,”林俞说,“略有几分扭曲。” 李慎思笑容僵了一瞬,铁链被无意识拉紧。 “比不上您,”李慎思冷笑一声,“您写一行字需要十笔吗?” 林俞装作没听见,他将纸收进外套口袋里,和李慎思告别:“我走了,希望下次能在外面看到你。” “您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李慎思又装上了,“这会让我有些难过。” 林俞偏过头,最后看了李慎思一眼。 “我没有探监的爱好。”林俞说- 林俞出去的时候,许烛正在看资料。 “走吧,”许烛说,“带你去找盛迟夏,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俞点头,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林俞和许烛都不是喜欢聊天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们说话的话题都是工作,日常生活和兴趣爱好只占很小一部分。 比起朋友,其实他们更像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只在工作时间见到,其他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对了,”快到盛迟夏办公室时,许烛突然开口,“我说过要请你和你老公吃饭。” “这周六可以吗?”许烛脚步不停,“我正好放假。” “可以,”林俞想了一下,“我们应该都有空。” 许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到了办公室门口,林俞一个人走了进去。 “你来了啊,”盛迟夏似乎刚忙完,瘫在椅子上,“坐吧,就不给你倒水了。” 她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金发似乎染过一次,但不太均匀,盛迟夏无所谓地扯了扯头发,说下次要把它染个蓝的。 林俞把那张纸递给盛迟夏,简单向她讲了讲李慎思的诉求。 “升职不太可能,”盛迟夏做出判断,“他手上有人命,顶多戴罪立功,留条命就行了。” 她展开那张纸,一行行地读着,眉头越皱越紧。 “我会找个研究密码的成员来解读,”盛迟夏合上纸,“过两天送个打字机给他。” 事实证明,字难看确实耽误事情,起码李慎思的宏伟蓝图暂时是实现不了了。 盛迟夏要去开会,林俞也没久留,他给楼殊发了条消息,然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几秒后,楼殊出现在他的身旁。 “去吃饭吗?”楼殊垂眸,帮林俞调整好围巾的位置,“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自助。” 活了这么多年,楼殊对哪里的东西好吃非常清楚,和他在一起,林俞从不担心这些问题。 林俞点头,他靠着椅背,见缝插针地码字。 这本小说本来就不是长篇,现在也快完结了,前几天太过胡闹,根本没写几个字,林俞准备这两天努力一下,把榜单字数写完。 在开始之前,林俞简单算了个账。 他还差八千字,如果一个小时写八百字,那么就是十个小时,两天写完,每天只需要五个小时。 很好,任务似乎不算太重。 林俞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天,林俞看着剩下的六千字,陷入沉思。 没关系,七个半小时而已,他可以接受。 林俞面无表情地码着字,突然想起了他上学时假期写作业的样子。 按照老师的计划,他应该一周写完一张数学试卷,并且每三天写一个小短文。 但林俞显然有自己的安排。 他会选择在最后一个星期写完所有的作业。 前六天完成三分之一,第七天完成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直接放弃。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辛苦了,”楼殊端来水果,“吃一点再写吧。” “不辛苦,”林俞眼睛没离开屏幕,“自食其果,也没有办法。” 前半周不努力,后半周就会成这个鬼样子。 晚上十一点,林俞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成功把新章节上传。 为了不影响心情,林俞很少看评论,但今天,他还是偷偷摸摸看了两眼。 天才黑客宝宝:“哈哈哈水鱼好狼狈啊,又差点没写完是吧。” 有无代餐:“又是烧脑的一天……要蹲讲解了QAQ。” 再熬夜是狗:“水鱼保持住!今天这个更新量就很好。” 月下缝:“嘶好像有哪里不对!” …… 评论区热热闹闹,不是在讨论剧情,就是在夸他今天的更新量。 林俞又看了几条,在准备关了评论区时,突然看到了一条奇怪的评论。 wswzhd:“祂即将降临!人类啊,睁开眼睛啊,你们将要面对一个新世界!” 这条评论太过莫名其妙,名字也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乱码,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在意,很快,这条评论便被刷下去,消失了踪影。 这不是林俞第一次看到一些奇怪评论,除了个别很影响感官的,林俞都会选择左脑进右脑出。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评论时,林俞总有种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看到了水下的暗流,不知何时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林俞皱了皱眉,再去翻的时候,已经翻不到那条评论了。 算了,林俞想,告诉盛迟夏好了。 他拿出智脑,给盛迟夏发了条消息,然后终于想起来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 林俞:“……” 果然,坐着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暂时站不起来,林俞只好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楼殊走进书房,习以为常地把他抱回卧室。 “俞俞,”楼殊有些无奈,“连续三个星期,每个周四你都是这样的。” “我错了,”林俞小声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读者。” 楼殊看了林俞两秒,表情严肃。 然后,他偏过头,轻笑出声。 “不要笑我,”林俞窝在楼殊怀里,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拖延症晚期。” 林俞的思绪一向很散,刚刚还在忏悔,没两分钟,注意力又放到其他东西上了。 “楼殊,”林俞好奇问道,“你会飞吗?” “会,”楼殊把洗漱好的林俞塞进被子里,“俞俞想试一试飞行吗?” “有一点,”林俞说,“不过说起来,我以前就写过这种情节。” 巨大的水母在夜空中飞行,有毒的触须划过街道,留下血色的粘液。 水母和章鱼,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楼殊,”林俞躺下,声音变得很轻,“我感觉我好像见过在空中飞行的水母。” “不是脑海中的画面,而是真正见过。” “我好像……忘了一些东西。” 第33章 暗门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林俞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从很早之前,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残缺。 就像在第三十三中学时, 林俞在恍惚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还有自己当时写水母时,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逼真的场景。 “是吗?”楼殊揉了揉林俞的头发, “也许吧。” 楼殊的回答模棱两可, 林俞意识到, 自己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按照他们的约定,楼殊不会告诉他答案, 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 “睡吧,”楼殊吻了问林俞的额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觉。” 人类的身体总是格外脆弱, 它需要合搭配的饮食和充足的睡眠, 在转化没有完成前, 楼殊非常重视这件事。 林俞闭上眼,但思绪还在到处飘, 他思考了很久, 也没有想出来自己为什么会缺少记忆。 最后, 规律的生物钟发挥了作用,思绪被睡意打断, 林俞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迷迷糊糊地说出了最后的想法。 “楼殊,”林俞声音含糊,“等官司打完了,我想去海边玩几天。” 眼睫颤动几下,林俞终于抵抗不住困意, 陷入香甜的梦境。 楼殊轻轻将林俞抱在怀里,黑色触手缠上对方的身体,不留一点挣扎的余地。 “好,”楼殊轻声道,“我会带你去的。” 所有林俞想去的地方,他都会带他去- 等第二天林俞醒来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前一天说过什么。 虽然记忆的事情没什么思路,但值得高兴的是,林慕云的事情有了结果。 在庭审之后,法律最终判定林慕云无罪。 充足的证据让林慕云的行为被定义成了正当防卫,自此,所有阴霾消散,林慕云再也不会被过往束缚住。 “恭喜,”走出法院后,林俞看着身边的林慕云,衷心说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借你吉言,”林慕云伸了个懒腰,“这段时间可愁死我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概二十岁的时候,还是刚毕业没两年的年纪,遇到这种事,自然会害怕。 “对了,”林慕云突然想起来,“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我休息太久了,”林慕云说,“该开始工作了。” 如果不是这段失败的婚姻,她此时应该还在和文物打交道,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了,”林俞点点头,语气认真,“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在很小的时候,林俞看过林慕云写的一些工作笔记,直到现在,林俞依旧能记得那些文字中透露出来的喜悦与博学。 “那你呢?”林慕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出去旅游几天,”林俞说,“楼殊已经找好了地方,我们过几天就出发。” 前几天他一觉醒来,楼殊突然说,要带他去海边玩。 林俞想了半天,又问了楼殊,才回想起来自己那天睡前说的话。 由于身体和心原因,林俞几乎没有出门旅行的经历,对于这一次的海边之行,他难得有些紧张兴奋。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在许烛原本的计划里,她应该请林俞吃顿饭,但最近的工作实在有点多,没办法,吃饭改成了视频通话。 “文件我已经寄过去了,”许烛依旧不说废话,“估计半个小时后就能到。” “我先概括一下主要内容,”许烛打开备忘录,“文件里记录了楼殊五十三次降临人间的记录,还有一些关于他的其他资料。” 林俞怔了一下。 “实话实说,我们对楼殊的了解不算很多,起码没你多,”许烛有些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大多数都是些数据或者概括,没什么细节。” “不过它也许对你有帮助,”许烛喝了口水,“鬼知道楼殊到底给你说了多少。” “虽然可能晚了点,但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林俞轻声说,“麻烦你了。” “资料很容易找,”许烛轻描淡写道,“而且我已经得到报酬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角落在做饭的楼殊,冷笑一声。 “只要他不想惹你伤心,他就不会让我轻易死于非命。” “还得感谢你,现在我只买重大疾病保险了。” 本来在异种管局工作保险就买得多,现在倒好,省了一大笔钱。 林俞:“……” 林俞:“其实你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他现在都没有办法好好感动了。 “这不重要,”对此,许烛显得毫不在意,“我想说的还有一件事。” “听盛迟夏说,你和楼殊准备出去旅游?”许烛坐直身体,打量着林俞,“决定好了吗?” 为了安全着想,楼殊出远门前需要“尽可能向异种管局报备”,以免他突然发疯造成巨大财产损失。 虽然楼殊没有前科,但根据异种管局的工作记录,不少异种会在环境骤然改变时产生情绪的波动,进而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规定是这么规定的,但这还是楼殊第一次报备。 “我准备去海边玩,”林俞点头,“我在那里有一套房子。” 说起来这房子还是秦修在世时买的,从来没住过,也不知道他买来干什么的。 后来清算财产的时候,外公外婆就把它划到了林俞的名下。 许烛:“……” 差点忘了,她这朋友还是个富三代。 “你没问题吗?”隔着屏幕,许烛直视林俞的眼睛,“这一趟行程离家时间不会短。” 按照林俞那个适应能力,出门七天,他能七天睡不着,会来就得进医院。 “总要试试的,”林俞笑了一下,“不能一直这样。” 说这话时,他表现得很轻松,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但许烛看过林俞的很多份检查报告,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沉默片刻,许烛做出评价,“爱情使人改变。” “十年心治疗没迈出这一步,谈个恋爱迈森*晚*整*出了。” “林俞,你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林俞一时无话可说。 他抿了抿唇,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可以吃饭了,”楼殊端着菜走过来,“你们边吃边聊吧。” “不了,”许烛摇头,“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记得收文件。”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你倒是还那么挑食。” “他是个小美食家,很会吃。”楼殊笑着说。 许烛似乎在屏幕那头感叹了句什么,林俞没听清,而对方也没给他再问的机会,说了句再见后,许烛便干脆利落地挂了通话。 “吃饭了,”楼殊把林俞的智脑放在一边,“吃完饭再玩。” 林俞乖乖拿起筷子,开始和鸡翅作斗争。 楼殊做饭太好吃,林俞的注意力全放在饭上,所以直到有冰凉的触感落在颈间皮肤上,他才骤然回神。 林俞低下头,发现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的链子很细,落在皮肤上几乎没什么感觉,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银色月亮,雕刻得很精细,上面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俞俞好漂亮,”冰冷的吻落在了锁骨上,林俞听到了楼殊的声音,“项链很适合你。” “嗯,”林俞下意识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抚楼殊,“项链很好看。” 并不算张扬的设计,却很有美感,林俞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银色月亮晶莹剔透,像是宝石的质感,却又多了几分金属的光泽。 楼殊在林俞腺体上轻轻咬了一口,逼出更多信息素后,才满足地眯了眯眼。 “这是一把钥匙,在旅行中,俞俞可以使用它。” “钥匙?”林俞偏过身体,躲开楼殊的动作,他将项链取下来,仔细看银色月亮上的纹路,“好奇妙的感觉。” ”我之前去了一趟海边的那套房子,”楼殊从后面抱住林俞,“在里面找到了一扇暗门,就改了一下门锁,做了这把钥匙。” “俞俞要是找到那扇门,就会有奖励。” “这是一个寻宝游戏吗?”林俞抬眼,看向楼殊。 “是的,”楼殊笑着说,“不过找不到也会有惩罚。” “好,”林俞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三天后,林俞和楼殊来到了一个海滨城市。 这座城市并不大,以旅游业为主,现在正值冬末春初,不算旺季,因此游人寥寥,海滩上也没什么人。 这里气候湿润,温度也不算低,林俞没有再穿羽绒服,而是换了件稍薄一些的米色外套,有了些春日的感觉。 “应该就是这附近,”林俞对着地图,往一个方向走,“我记得离海不远。” 楼殊穿着黑色风衣,拖着一个行李箱,落在林俞身后一点,陪着林俞在街道上慢慢走。 由于是林俞的第一次旅行,楼殊没有用自己的能力来解决问题,从做攻略到邮寄行李,再到坐飞机来到这里,他们共同完成了整个过程。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落日的金黄铺洒在整片海面上,林俞走着走着,突然被楼殊拉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道路边缘,再往前一步便是沙滩。 林俞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黄昏时的大海。 他的感观过于敏锐,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浮着光的平静海面,浪潮温和地起伏着,不时蔓延至沙滩上,留下一片潮湿的痕迹。 海风有些冷了,带来几分潮湿的海洋气息,草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它们也染上了金色,只不过颜色淡一些,如同一层薄薄的金纱。 旁边有石椅,林俞干脆坐了下来,出神地看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殊也不说话,他在林俞身边坐下,把自己的风衣披在了林俞身上。 直到西沉的白日完全落下,夜幕降临,林俞才站起身,将风衣还给楼殊。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林俞说,“它让我感觉到,那真的是一份礼物。” 在适应了最初的大脑过载副作用后,所有的景色在林俞看来都是那么鲜明,林俞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它们的心跳。 “它本来就是一份礼物,”楼殊吻了一下林俞的眼尾,“这是独特的馈赠。” 林俞弯了弯眼,没有再说话。 即使再高兴,那些副作用依旧客观地存在,大脑处了过多的信息,现在兴奋过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变得格外明显,林俞犹豫片刻,还是找出耳机,随便放了个小说。 找到了大致的方向,林俞很快便辨认出了他的房子,那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面积不大,但位置很好,步行几分钟就能到到达沙滩。 林俞找出钥匙,借着手电筒的光打开了门。 别墅有机器人定期清扫,所以很干净,简约的设计风格让房子看上去没什么人气,林俞打开恒温系统,屋中温度开始上升。 楼殊去东西,趁着这个时间,林俞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便在家里找起了暗门。 他把三层逛了好几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林俞自己都逛累了,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并不符合常,毕竟林俞很少有找不到东西的时候。 楼殊适时端来一杯水,林俞直接喝掉大半杯。 “我没有看到暗门,”林俞有些疑惑,“我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 “明天我们在找,”楼殊轻笑道,“宝藏总是难寻的,这才算是寻宝游戏。” 林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一说法。 天完全黑了下来,外面放起了烟花,林俞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暂时忘记了要找暗门这件事。 虽然说第二天要找暗门,但林俞没能起得来。 他的状态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从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七点,他几乎没有睡着一分钟。 即使楼殊一直抱着他,用的床单被子也是家里常用的,但林俞还是觉得不习惯,没有办法睡着。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失眠,睡不着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看了会儿书,又玩了会儿智脑,顺便把新一章小说更新了,一晚上也差不多过去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楼殊不是人,不需要睡眠,不会被他折腾醒。 一晚上过去,林俞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状态:还有电,但只剩下半格电要死不活地吊着他。 他也没有精力再爬三层楼找暗门,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窝在床上干一些事,偶尔坐在阳台上,看一会儿海。 直到晚上,楼殊说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海边烧烤,林俞终于提起点兴致,换好衣服跟着楼殊出了门。 这几天晚上有些凉,老板就在海边搭了几个小隔间,林俞点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一边看海一边吃烧烤。 烧烤很香,但其中几串放了辣椒,林俞被辣得有些受不了,一直喝饮料。 楼殊不肯他喝冷的,直接给他点了一壶五谷杂粮,林俞看着桌上的烤串,总感觉两者不太匹配。 以前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别说喝冷的,冬天吃雪糕也是常有的事。 “俞俞听话,”在这件事上,楼殊难得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喝冷的了。” 确实,林俞想,到时候天就暖和了。 等吃完烧烤,楼殊牵着林俞在海边散了会儿步,两人便回了家。 楼殊先去洗澡,林俞暂时不想动,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墙布上的纹走神。 窗户开了条缝,林俞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关窗时,林俞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看了过去,发现在窗帘的后面,藏着一个小小的按钮。 按钮不大,就在靠窗的地方,林俞盯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按了一下按钮。 然后,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 几秒后,他听到了东西移动的声音。 他辨认了一下,发现声音的源头在二楼。 他上了楼,最后在卧室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很黑,里面连接着向下的台阶,林俞拿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台阶的尽头是一扇门。 他找到暗门了。 在意识到这是楼殊布置的后,林俞放下心来,他打着手电筒,小心地走下台阶。 台阶有些陡,林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他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到底走下去多少米,只能根据台阶数量大概判断出,他应该到了地下一层的位置。 最后,他站在了暗门前。 暗门是金属材质,在手电筒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林俞试探性敲了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门正中有一块特殊的纹路,林俞摘下项链,将银色月亮放在上面。 在转动到一个角度时,银色月亮成功嵌了进去。 暗门打开了。 第34章 地下室 暗门后的房间没有窗户, 林俞看不清里面的陈设。 他走进去,摸索着打开了灯。 房间不算大,正常卧室的大小, 里面放着一张看上去很柔软的床,还有一张可移动的小桌子和懒人沙发,旁边是固定在墙壁旁的衣柜, 似乎能装很多东西。 看上去就是一间正常的卧室。 但林俞知道, 这只是表象。 他的目光停留在桌角的边缘。 那里被柔软的布料包裹起来, 如同蚌肉包裹着尖锐的沙砾——不过于此不同的是,它孕育不出美丽的珍珠, 只能起到一个防护的作用。 目光向一旁移动,衣柜角与床头也做了相同的处,绸缎的表面闪着微光, 就仿佛它只是一件华美的装饰品。 熟悉的设计, 林俞想。 在秦修的家中, 他曾见过无数相似的设计,为了防止他母亲在崩溃时伤害到自己。 ……那眼前的这些呢? 林俞几乎是在瞬间, 就解了它们的用途, 也解了秦修买这间房子的用意。 眼前的房间利用巧妙的设计, 隐藏进了墙壁与地下,就连林俞, 一开始也没能找到它。 如果将人关在这里的话, 谁也发现不了。 秦修当年应该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将自己的妻子转移到这里,彻底与外界切断联系。 卑劣的想法。 林俞总感觉房间里还少了些什么,他站在原地,仔细寻找着。 他找得过于专注, 也就没有发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直到那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带着他倒在床上。 有些凶狠的吻落下,林俞下意识想躲,却被对方压制在了原地。 “不要动,”楼殊的情绪格外亢奋,唇齿相依间,他低声说道,“俞俞找到暗门了。” “要给俞俞奖励。” 林俞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等终于被放开时,大脑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他坐起来,呆愣愣地看着楼殊从床头的墙壁上迁出一根铁链,然后递给林俞。 “这是奖励,”楼殊声音甜蜜,带着蛊惑,“俞俞现在可以把我关起来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人会来找我。” “连俞俞都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了这个房间,换成别人根本发现不了,对不对?俞俞把门一锁,我就见不到其他人了。” 林俞在颤抖,楼殊掰开林俞的手指,强行把铁链顶端的项圈塞进林俞的手里,眼中含笑:“我不会反抗的,我想要你把我关起来。” 林俞握着项圈,他抬眼,看着楼殊,一时说不出话。 “不可以,”最后,林俞轻声说,“你是自由的,我不可以把你关起来。” 他虽然说着拒绝,但语气并不斩钉截铁,声音甚至有点抖,暴露出他内心的动摇。 楼殊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不可以?”楼殊顺手从后面抱住林俞,让对方坐在他的大腿上,垂下眼,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顺,“我是自愿的,你怎么对待我都可以。” 在林俞看不到的地方,黑色触手裂开了一条缝,里面钻出一只眼睛,灰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林俞的一举一动。 它看到了林俞动摇的神情,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渴求与恐惧,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却被无意识咬得嫣红,看上去矛盾又不安。 比起楼殊,他看上去倒是更适合被关在这里。 楼殊眼中的笑意更重,他知道,林俞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无论是林俞还是他,都不会满足于正常的爱意。 偏执、掠夺、占用……这才是流淌在异种血液里的东西。 林俞被楼殊紧紧抱着,恍惚间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不是生上的窒息,那些过于浓重的情感淹没了他,与之相伴的是近乎疯狂的渴望。 楼殊愿意被他关起来。 项圈就在手上,只要他想,楼殊就会被项圈乖乖束缚住,待在这里不见其他人。 他只需要点头,楼殊就完全属于他了。 林俞不说话了,他靠在楼殊怀里,眼睫不停颤动,眼中有薄薄的泪水。 楼殊耐心地等待着,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几乎灼热的温度。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哄林俞,结果早已注定,到时候,他就可以把林俞的泪水全部舔掉了。 几分钟后,林俞终于开口。 “楼殊,”林俞诡异地恢复了平静,“百年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 “确实不长,”楼殊微笑道,“可能只是我睡一觉的时间。” “那就这样吧,”林俞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楼殊的唇角,“我想把你关起来。” “我会关你百年,此后你便自由。” 百年之后,他早已死去,而对楼殊来说,这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瞬息。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这段记忆也会被楼殊忘记,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楼殊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扬起脖颈,任由林俞为他带上项圈。 铁链的长度有限,从此,他的活动范围便被局限在了这个房间中,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林俞回来。 “俞俞,”楼殊笑得满足,“我属于你了。” “你要把我养好。” 时刻的关心、各种需求的满足、长时间的陪伴、永远的牵挂…… 这些都是楼殊的养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 林俞“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内心突然安定下来,一直没有到来的困意就此降临,林俞几乎是强撑着洗漱完,然后被楼殊抱在怀里,陷入了熟睡。 这一次,他会做个好梦- 林俞依旧继续着他的旅行。 他独自一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穿行着,每天都去看海,有时候会去超市买一些东西,他甚至尝试过出海钓鱼,虽然一无所获。 他现在出门已经很少头疼了,大脑依旧会过载,会有不适应或者恶心的感觉,但比起之前的头疼,已经好很多了。 起码现在,他已经可以出门活动,不需要再戴耳机了。 毕竟,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楼殊身上。 他总是会想楼殊在干什么,会不会过于无聊,要不要给对方添置一些新的东西。 注意力得到分散,出门自然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除了出海那次,每天的中午和晚上,林俞都会准时回去,打开暗门,和楼殊待在一起,陪对方吃饭,有时候还会胡闹到半夜。 即使被用铁链限制住行动,楼殊依旧没有半点不适,林俞见到他时,他总是温顺地靠在床头或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 听到林俞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俞俞回来了啊。” 他放下手中的书,帮林俞脱掉外套,接过对方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今天我买了海胆蒸蛋,”林俞说,“还有青椒肉丝和糖醋排骨,水果吃梨子。” 林俞不会做饭,之前一直都是楼殊做,现在只能靠外面的食物了。 “过两天会学做饭的,”想到这里,林俞点头,“还会努力存稿,多赚钱。” 既然要养楼殊,那他就要把对方养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林俞认真规划着,楼殊站在他的身旁,忍不住捏了捏对方脸颊上的软肉。 “俞俞辛苦了,”楼殊笑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林俞点头,“今天去抓了小螃蟹。” 小螃蟹没抓到几个,手倒是被夹了好几下。 林俞默默决定,明天就吃蛋黄炒螃蟹,再加几块年糕,报一下今天的仇。 楼殊已经把菜都拿出来了,林俞去拿筷子和碗,暂时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下来,楼殊敛起笑容,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两颗冰冷的琉璃珠。 他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俞不在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无悲无喜,也没什么想做的事,偶尔分出几只触手去吞噬吃饭,大部分时候都像个休眠的机器人,等待着其主人的到来。 林俞拿完碗筷,重新回到房间里,看到楼殊正在看智脑。 “有哪里想去玩的吗?”林俞纠结片刻,问道,“我们可以一起去。” 就算是关着人,也也不能让对方一直待在室内,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 而且,林俞不得不承认,当他出去玩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如果楼殊在他身边就好了。 “你来决定就好了,”楼殊语气轻快,“我全部都听你的。” 他并不需要所谓的“出门时间”,甚至林俞出门的时候,他还会让小章鱼跟着,为他进行实况转播。 但能走在林俞身边,亲自陪着对方,依旧能让他心情愉快。 “那项圈怎么办?”林俞皱眉,有些纠结,“可以用围巾遮起来吗?” 他私心不想让楼殊摘掉项圈,已经开始思考给对方多买几条围巾,换着戴。 楼殊笑眯眯地说“可以”,又给林俞夹了一块排骨。 吃完饭,林俞把碗筷带上去,交给家政机器人处。 楼梯里没有灯,林俞还带着碗筷,走起来格外不方便。 林俞:“……”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自讨苦吃的感觉。 但能关住楼殊的愉悦压过了一切,林俞放下碗筷,思考要不要将地下室扩建一下。 不过那要等他先做完手上的事情再说。 他也想给楼殊一份礼物。 第35章 礼物 几天后, 林俞和楼殊离开了这座海滨城市,回到了家中。 楼殊的顺从让林俞对他的控制放松了些,回到家后, 楼殊被允许在整个房子里活动,铁链也撤下了,只是项圈依旧戴着, 也不许出门。 楼殊非常愉悦地接受了。 “俞俞今天也要出门吗?”林俞穿外套时, 楼殊从身后抱住林俞, 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可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我今天有事要做, ”林俞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楼殊的头,“过几天我就不出去了。” “好吧, ”楼殊依依不舍地放开林俞, “那你要早点回来。” 在被关起来之后, 楼殊似乎是得到了满足,收敛了几分, 神情柔软下来, 说话也多了些许甜蜜的气息,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坠入爱河的、爱撒娇的alpha。 只有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林俞时总是过于专注, 骤然看去时总有些许非人的冰冷。 林俞习惯了这样的视线, 他又和楼殊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家,直奔目的地。 “林先生,”林俞一走进去,设计师便迎上来, “您的戒指已经做好了。” “谢谢您,”林俞点点头,“麻烦拿给我吧。” “那您休息室请。”设计师拿戒指去了,林俞轻车熟路地走到休息室,漫不经心地翻看面前的宣传册。 “林先生,”几分钟后,设计师坐在了林俞对面,“这是您定做的戒指。” 林俞打开戒指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 戒指样式不算复杂,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内侧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外侧则雕刻了林俞参与设计的花纹。 “很漂亮,”林俞弯了弯眼,“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设计师也笑了,她看着林俞,眼中闪过几分探究,“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向林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您说。”林俞抬眼望去。 “我也设计过不少婚戒了,”设计师斟酌道,“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选择了这样一个主题。” “我有些好奇,您为什么会选择以‘深海与迷雾”为主题呢?” 海洋主题的婚戒其实并不少见,很多恋人都会希望爱意如海洋,宽广无边而又富有活力。 但无论是深海还是迷雾,都和爱情关系不大。 “兴趣爱好而已,”林俞轻描淡写道,“也和我们的职业相关。” “另外,”林俞将宣传册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一旁的销售人员,“这支表麻烦也帮我拿一只,我一起带走。” 设计师听出林俞没有多说的意愿,也没有再追问,她心情很不错地站起身,向林俞伸出手:“那我就先走了,希望还有与您合作的机会。” 不得不说,林俞确实是设计师们很欣赏的类型。 足够出挑的相貌、略显阴郁的气质、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富有文学气质的职业…… 以及他背后那富有而扭曲的家庭。 “您慢走。”林俞还在看那双戒指,他坐在原地,静静地等销售人员为他包好手表。 第一眼看过去,他便觉得,这支手表很适合楼殊。 秦修留给他的财产确实很多,公司他也继承了一定的股份,即使不靠写小说挣的钱,他也足够过上非常滋润的生活。 刷了卡,林俞带着戒指和手表,没有多在外面停留,直接回了家。 家里很安静,林俞在回来前便收到了楼殊的消息,对方这会儿正在睡午觉。 林俞放轻了动作,将戒指藏在他书桌的抽屉里。 说实话,林俞从来没想过自己买戒指这件事能瞒过楼殊,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仪式。 一个很俗很温馨的,符合人类习俗与审美的仪式。 不过虽然戒指买好了,但林俞还有其他安排没有完成,藏好戒指后,他将手表放在楼殊枕边,留下了一张便签。 “时针转过六格之前,我会回来。”- 林俞今天确实有些忙碌。 《寄生虫》之前买了影视版权,导演邀请他来看演员的试镜,一起商量最后的人选。 林俞很快便到了选角地点。 “水鱼老师,”助在门口等林俞,“您跟我来。” 林俞跟着助手,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会议室旁边就是演员的休息室,林俞刚转了个弯,就被一个匆匆跑来的身影撞到。 “不好意思!”林俞刚晃了一下,就被对方赶紧扶起,“你没事吧?” “没事,”林俞摇头,“你去忙吧。” 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人心里很着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是我的电话,”对方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塞到林俞手里,“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给我。” 林俞还没来得及点头,对方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水鱼老师?”旁边助赶紧上前一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林俞说,“直接去会议室吧。” 说起来他最近身体素质似乎好了一些,正在逐渐逼近正常值,手术的后遗症也几乎没出现过。 林俞进会议室的时候,导演正在打电话。 林俞站得远,听不太清楚,只能大概感知道,导演的心情不太好,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是水鱼老师吧,”半分钟后,导演走到林俞面前,愁眉苦脸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您请坐您请坐,面试大概在二十分钟后开始。” 导演陈颂是个有些微胖的男性beta,他很幸运地避开了家族遗传的中年秃顶,有一头不算茂密但至少存在的黑色短发,他还算白,又经常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看上去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意味。 这让他脸上的那几分为难格外明显。 林俞看到了,但导演不说,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垂下眼,翻看着一张张演员的简历。 林俞又定期看一些电影的习惯,简历上的部分名字,他也有点熟悉,不过这不会影响他的判断,一切还要看试镜时候的表现。 “那个,”导演深呼吸几口,还是凑过来,低声对林俞说,“水鱼老师,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您说。”林俞放下简历,看向导演。 “就是关于商负雪这个角色,”导演苦着一张脸,从一堆简历里翻出一张,“您看这位怎么样?” 林俞看了一下,简历上是一个还算漂亮的男性omega,叫李子悠,履历一栏没有几条,但每一部似乎都是大制作。 “单论外表的话,”林俞实话实说,“我认为他不太符合。” 导演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更苦了:“那个,选演员也不能全看外表,也要看……” “我知道了,”林俞打断导演,淡淡道,“那就看他试镜的表现了。” 导演讪讪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面试便开始了。 林俞坐在导演旁边,他还算第一次来到试镜现场,有些新鲜,也看得很认真。 他请助给了他一张纸,每表演完一个,他就会在纸上写几个字。 导演偷偷瞄了几眼那张纸,以为林俞在画画,也就没再管。 李子悠的试镜排在中间位置,他看了一眼导演,露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笑容。 或许是胜券在握,他对试镜也不太上心,说台词时差点没憋住笑,表现也有些懒散。 林俞没说什么,只是在纸上画了个叉。 导演这次看懂了,在一旁心都颤了一下。 等全部试镜完,林俞也差不多有了自己的想法。 导演让其他人先离开,会议室里就剩下他和林俞两个人。 “这是我的建议,”林俞认真写了一下演员和角色名字,递给导演,“导演可以当个参考。” “谢谢水鱼老师,”导演接过纸,也没看,语气有点小心,“那您看李子悠……” “我直说,”林俞摇头,“我不同意。” “唉水鱼老师,”导演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呢李子悠虽然可能今天表现不太好,但年轻人嘛,还是有进步空间,你说是吧?” “我看了一下,”林俞翻了翻简历,“他还比我大两岁。” “这个……”导演一时语塞。 不过很快,他便又调整过来,重新挤出笑容:“水鱼老师我也实话和您说,他的父亲是李诚誉李总,李总呢对我们的电影非常看好。” 导演压低声音:“水鱼老师您看呢?” “我看?”林俞把简历好,放在桌子上,“我的看法和原来一致。” “至于所谓的李总,导演您不用担心,”林俞淡淡道,“他不会找您的麻烦的。” “呃,”导演看上去有点不相信,“水鱼老师可能对娱乐业也不太了解,这个李总呢,就是誉玲娱乐的老总,人家愿意投资,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你很差投资吗?”林俞转了转笔,突然问。 “倒也不是很差,”导演实话实说,“只是李总我们也确实惹不起。” “没关系,”林俞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我在这里,你……”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导演打开门,助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紧张。 “陈导,”助还在喘气。 “有一位叫李子悠的演员,说要见您。” 第36章 血液 导演的反应慢了半拍,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 “陈导,”李子悠直接走进会议室, “我来和你谈谈角色和投资的事。” 他径直坐到导演身旁,又转头瞪了一眼门口的助:“这都要人喊?给我们倒杯茶。” 助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跑去倒水了。 导演坐在那, 笑容僵硬, 一句话不敢说。 李子悠也不和他多说, 他看着林俞,挑了挑眉:“这个也是演员?我好像没见过。” “不是不是, ”导演赶紧说,“这是《寄生虫》的作者,水鱼老师。” “你好。”林俞看了一眼对方, 点点头。 “哦?”李子悠拖长声音, “水鱼老师长得倒是很不错。” “就是不知道老师对这些角色的人选……有什么高见啊?” 他的语气傲慢, 听上去还带点讽刺,正好助这会儿把茶递给了他,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把茶杯放下,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有些重的声响。 “怎么想知道结果?”林俞倒是依旧平静, 他看向李子悠, 眼里没什么情绪,“商负雪的角色我另有人选,抱歉。” “你什么意思?”李子悠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给我说清楚。” 他腾地一声站起来,手指着导演的鼻子:“陈颂你就由着他这么胡闹?” “那个, ”导演也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林俞皱了皱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需要投森*晚*整*资,也没有选你的打算。” “还有什么事吗?”林俞直视李子悠,“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李子悠脸色铁青。 “你算什么东西!”他指着林俞,面容扭曲,“从小到大,我就没受过这种气!” “真巧,”林俞不紧不慢说,“我也没有。” “呃,那个,”导演的心都在抖,“子悠你也别生气,水鱼老师年少有为,性格古怪点也……” “年少有为不敢当,”林俞将简历扔在桌上,“但性格古怪还是有一点的。” “你的父亲是李诚誉?”林俞笑了笑,“就算你父亲站在我面前,也不是这个说话的态度。” “这位……李少爷”林俞抬眼,看向惊疑不定的李子悠,“慢走不送。” 李子悠憋了半天,一句话没敢说,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导演,看着林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秦修吗,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的那个?”林俞有些无聊地转笔,“那是我父亲。” 导演瞪大了眼睛。 “现在他的产业大部分在我外公外婆那里,”林俞继续说,“还有一部分,在我这边。” “水、水鱼老师,”半晌,导演终于艰难开口,“我们的背景这么硬吗?” 林俞“嗯”了一声,慢吞吞喝了口茶。 “现在,你什么都不缺了,”林俞说,“演员我只提供参考,你是专业的,以你的想法为准。” “所有的带资进组直接拒绝,”林俞了一下外套,“拒绝不了就打电话给我,你只负责安心拍电影。” 导演越听,眼里的光越亮。 “没想到啊,”导演感叹,“我人到中年,居然遇到了施展才华抱负的机会。” “水鱼老师,”导演突然有了活力,“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拍电影!” “那我就先走了。”林俞笑了笑,把简历好,递给导演。 “您慢走。”导演连忙接过简历。 纸张的边缘有些锋利,林俞走了一下神,感觉手指刺痛一瞬。 他低下头,发现食指指腹被划破了。 “您没事吧?”导演手下意识一松,简历撒了一地。 “没事。”林俞垂眸,看着其中一张简历。 那张简历上沾了一点他的血,红色血液浸染了简历的边缘位置,向纸的中间蔓延开一点。 而血迹的边缘,隐隐透着一点蓝色。 林俞对生物没太大研究,但他非常清楚,正常人类的血液里不会出现蓝色。 他不动声色将简历收拾好,没有再给导演,和对方告辞后便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在走廊上时,林俞给许烛打了个电话。 “我想在做个体检,”林俞说,“主要想验一下血。” 他刚才又换餐巾纸试了下,边缘依旧泛蓝。 “行,”许烛直接答应下来,“我今天正好有空,你来我带你去。” 半个小时后,林俞出现在了异种管局门口。 过了几分钟,许烛也到了。 “所以你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吗?”许烛穿着白大褂,问林俞。 林俞向对方展示了一下那张餐巾纸:“我的血颜色不对。” 许烛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 “当然,具体是什么原因,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在说,”许烛冷笑一声,“不过我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头足纲动物,血液就是蓝色的。” “例如章鱼。” 说完这句话后,许烛就不说话了,她带着楼殊,去了体检室。 “报告大概半个小时后出,”体检医生扶了扶眼镜,“你们等一会儿再来拿。” “你这件事我需要告诉盛迟夏,”许烛耸肩,“毕竟以我之经验,在你身上不会发生什么小事。” 林俞点点头,他看着智脑,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楼殊打电话。 他也知道,这件事多半和对方有关系。 但他还是犹豫了。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要到……可能会影响他和楼殊的相处模式。 大概十五分钟后,盛迟夏也过来了。 “蓝色的血液?”盛迟夏挑眉,“楼殊又干什么了?” “不知道,”许烛叹了口气,“等检查结果出来吧。”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两人都十分自然地认为,这应该是楼殊弄出来的事情。 “对了,”盛迟夏一拍脑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你小说下面那条留言,”盛迟夏翻了翻智脑,“我查了,就是一个叛逆期的小孩,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林俞点点头,“谢谢。” 他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面,一心在想血液的问题,他回忆了自己和楼殊的相处,不时看一看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找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终于,医生把报告送过来了。 “有些复杂,”医生说,“总是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这里面涉及的问题不在我的研究领域上,许研究员还是你看看吧。” “嗯?”许烛皱了下眉,接过报告单。 盛迟夏也凑过去看了两眼,但实在没看懂,摇摇头放弃了。 足足有十分钟,许烛才重新开口。 “数据什么的我就不说了,”许烛的声音意外冷静,“我直接说结果了。” “林俞,不出意外的话,你能活很久。” 林俞没有反应过来:“是说我的身体状态很好吗?” “不是,”许烛缓缓吐出一口气,“已经不是身体好不好的问题了。” “我的意思是,你还能活几百年、几千年,我们都死了你还会活着。” 许烛顿了顿,没忍住,还是感慨了一句。 “我爸总说不结婚以后没人给我烧纸,看吧,现在有了。” 她把报告塞到林俞手中,看着林俞。 “怎么呆住了?”许烛拍了拍林俞的肩,“和异种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该做好准备了。” “没什么,”林俞低声说,“只是没有想到。” “那我还算人类吗?”林俞犹豫片刻,抬头问许烛。 “算,”许烛点头,“只是寿命有所延长,但你还是人类。” “不得不说,”许烛评价道,“人类基因意外地强大。”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盛迟夏想得比较多,眉头紧皱,“异种居然有延长人类寿命的能力,这就有点难办了。” “我先走了,”盛迟夏越想眉头越紧皱,“我和上面汇报一下。” 说完,她匆匆给报告拍了张照,大步离开了。 留下许烛坐在林俞身旁。 “去我办公室坐坐?”许烛难得如此有善心,“也别一直坐在人家休息室里。” “你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好像很高,”林俞坐在椅子上,缓缓眨了眨眼,“为什么呢?” 就连林俞自己都需要一定的缓冲,但许烛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 “我是学生物的,”许烛说,“毕业之后就来了异种管局,然后一直在研究异种。” “我的研究对象大多都是奇形怪状的生命,寿命也有长有短,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也不在少数。” “值得惊讶的生命太多了,如果你也变成其中一个的话,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谢谢你。”林俞看着远处,轻声说。 对于报告表现出的结论,林俞并不恐惧,或者说,他只是感到茫然。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他会和楼殊度过一个百年,他们将共享一段幸福时光,而百年之后,他就会死去,楼殊也将重新恢复自由,继续之前的生活。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的。 楼殊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许烛看着林俞,“楼殊似乎没跟你商量过这件事,你会不会觉得他不尊重你?” 林俞摇头:“人类的道德观念不适用于异种,我不会这么觉得。” “而且,”林俞似乎有些疑惑。 “我总觉得,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第37章 戒指 许烛沉默片刻。 “林俞, ”许烛说,“你这句话有些耳熟。” 几乎每一个被欺骗的恋爱脑,都会说一句“他是有苦衷的”。 林俞:“……” 林俞:“我说得是真话。” 楼殊虽然在这方面缺少了一点道德感, 但他一向疯得坦坦荡荡,不至于故意瞒他。 “这就和我没关系了,”许烛站起身, “去不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不了, ”林俞摇头, “我要回家了。” 他刚才看了一眼智脑,距离他答应回家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 去掉路上的时间, 也不剩多少了。 “那慢走不送,”许烛挥了挥手上的文件,“我吃晚饭去了。” 许烛走了, 林俞又坐了几秒, 才站起来, 往外面走。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在得知他还能活很久后, 林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楼殊了。 原本想要关楼殊百年的勇气消失殆尽, 林俞坐在车后座, 智脑开了又关。 直到站在家门口,林俞都没有想好, 看到楼殊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他还在犹豫,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怎么站在外面?”楼殊站在门口,声音轻柔,“外面很冷。” 林俞愣愣地看着楼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殊垂眸,看了林俞几秒, 然后揉了揉林俞的头发。 “我看到你买的手表了,”楼殊说,“我很喜欢它。” “嗯,”林俞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下次你去上班的时候,可以戴这块表。” 这句话不在林俞预先想好的范围内,但很自然而然地,他便说了出来。 说完后,林俞诡异地感到轻松了些,他换了拖鞋,把外套挂到衣架上,走进家中。 楼殊已经做好了晚饭,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餐厅里,带来一种近乎不真实的温馨感。 林俞捧着杯热可可,看着楼殊端来最后一道菜,终于开口。 “楼殊,”林俞认真说,“我不想把你关起来了。” 虽然林俞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和楼殊相处,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楼殊陪着他一起去度过那些漫长岁月,而不是一个人在家中等他。 楼殊坐在林俞对面,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不解。 “俞俞不爱我了吗?”他放轻声音,语气中带点委屈,“不然为什么不关我了?” 异种的想法远比人类要直接,在它们看来,爱就要牢牢抓住,抛弃就是不爱。 “我爱你,”林俞直视楼殊的眼睛,“我比之前任何一刻都确定,我真的爱你。” “但囚禁不只有一种形式,”林俞突然笑了,“楼殊,我书桌左侧抽屉里有个小盒子,帮我拿过来一下。” 楼殊一怔,随后也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过一段时间给我。” “本来是这样想的,”林俞说,“但好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了。” 楼殊定定地看着林俞,半分钟后,他站起身,去书房拿戒指盒。 林俞坐在餐桌旁,喝了口热可可。 楼殊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他就站在了林俞的面前,将戒指盒递给对方。 林俞打开戒指盒,将属于楼殊的戒指拿出来。 “楼先生,”林俞看着楼殊,“你是否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即使时光变迁,岁月漫长?” “我愿意。”楼殊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冰凉的戒指碰到楼殊的无名指尖,圆环被一点点向下推,直到合适的位置。 楼殊拿出另一枚戒指,握住林俞的手腕。 “那么林先生,”楼殊弯了弯眼,浅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你是否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直到一切的尽头?” “我愿意。”林俞垂下眼,用指尖在楼殊手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戒指被细致戴好,林俞伸出手,解开了楼殊脖颈上的项圈。 楼殊乖顺坐在原地,没有动。 他还在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们人类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仪式,”楼殊说,“从异种的角度来看,它们大多都是无用的。” “但现在,我好像有一点明白它们的意义了。” 林俞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亲吻着楼殊的唇。 林俞的吻总是很轻,他不太会唇齿交缠的深吻,最多只会用舌尖舔一舔对方的唇,有点像小狗,但没有那么热情,甚至有些冷淡。 他甚至接吻时都会走神,黑色的瞳孔注视着楼殊,不知道在想什么。楼殊偶尔会纵容他,放柔一点动作,但更多时候只会吻得对方喘不过气来,再也没有办法想其他事。 这一次,林俞也走神了。 楼殊没有动作,他只是看着林俞,眼中含着笑意。 他学着林俞的样子,舔了舔对方的唇。 几秒后,林俞回过神来。 等一吻结束,林俞坐在楼殊怀里,抬头看着对方,很认真地说。 “接吻的时候,你的信息素好像会变甜一点点。” “是因为信息素交融,”楼殊把林俞抱得更紧了些,“俞俞接吻时会放出来一点信息素。” 林俞想了一会儿,最后点头。 “好像是这样的。”他说- 第二天,楼殊又要上班了。 林俞昨天半夜才睡,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他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昨晚楼殊很兴奋,一直闹到很晚,林俞昏昏沉沉,也说不出话,只记得那种被打开身体深处的异样感,以及楼殊在他耳边的呢喃。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楼殊喘着气,“所有人都会离开,只有我不会。” “我已经用时间困住你了。” 当时的林俞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大脑停止运转,也没有办法解对方话中的含义。 这会儿大脑开机,林俞终于明白了。 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林俞让家政机器人给他倒了杯水,打开智脑,接上键盘,开始了一天的码字。 他的小说已经到了最后,还有几章就可以完结。 码字的时间总是很痛苦,林俞对着大纲翻了几遍,有些绝望的发现,现在的剧情已经和大纲没有丝毫关系。 ……又卡文了。 今天不是榜单最后一天,林俞心情不算太糟,他吃了个午饭,干脆在书架上挑了本书读。 看书的时光静谧又美好,林俞本来只想看一个小时缓解一下心情,结果一不小心看完四百页。 于是,傍晚五点半,林俞坐在地毯上,思考今天的更新怎么办。 ……算了,还是要写,说好日更就要日更。 楼殊回来的时候,林俞刚刚写完一千字,在准备吃块蛋糕庆祝一下。 俞俞今天又卡文了?“一看到林俞这个样子,楼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蛋糕先吃半个,过会儿要吃晚饭了。” 林俞点点头,将蛋糕分成两半,一半放回冰箱,一半端到书桌前。 吃蛋糕的间隙,林俞又刷了会儿评论区。 今天的评论区非常和谐,不得不说,有些读者的评论非常有意思,林俞看着看着,眼睛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刷新了一下,林俞突然看到一条评论。 小佳想回家:“晚上都不敢看文了TT,最近天天做噩梦,睡眠质量下滑严重。” 底下还有几条附和的评论,林俞看了一下,发现有一半都是同地址。 就是他所在的这个地区。 林俞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做噩梦也是家茶便饭,不过最近好了很多,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小佳想回家回复了其中一条消息:“最近运气超级差,智脑还坏了,时不时还跳出一些恐怖图片。” 这大概就是她做噩梦的原因,林俞大概清楚了,没有再看下去,换了一页评论继续看。 最近的评论区似乎格外精彩,虽然有些显得比较奇怪,但林俞也能解,毕竟他写的是悬疑恐怖小说,有些脑洞大的读者很正常。 直到楼殊喊他吃饭,林俞才关了评论区,下楼去吃饭- 林俞连续卡了三天的文。 第四天倒不是他不卡文了,而是盛迟夏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还记得那条评论吗?”盛迟夏的声音难得严肃,“就是你发给我的那条。” “记得,”林俞站起来活动身体,“是出了什么事吗?” 盛迟夏“嗯”了一声:“发那条评论的孩子失踪了。” 林俞动作一顿:“异种做的?” “应该是,”盛迟夏似乎有些忙,她嘱咐了身边人几句,才继续和林俞说,“而且失踪的不止这孩子一个人。” “本地一共三百九十四人,都是在网上发表奇怪评论后失踪。” “你最近先别写文了,”盛迟夏语速很快,“这些评论很多都是发在恐怖小说底下。” “我们怀疑,这一次的异种寄生在文字里。” 挂了电话,林俞没有耽搁,直接挂上了请假条。 由还是加班。 看着评论区帮他骂老板的评论,虽然事出有因,但林俞还是有点愧疚和心虚。 楼殊不在家,这次的事件严重,异种管局没有办法,就把楼殊请了过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次是进化种,”异种管局里,楼殊坐在局长身旁,目光平静,“这是一种寄生类异种,之前大多寄生在植物体内,它有一个特殊的分支,专门寄生在书页中。” “随着时代变化,它也开始在更多的东西上寄生了。” “是网络文字吗?”局长面色凝重,“那有些难办了。” “不是,”楼殊摇头,“有的可以,但这一只不是,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这一只,是寄生在数据里的。” “它以数据为食,只要有数据的地方它就可以生活。” “楼先生,”局长沉默片刻,眼含希冀地看着楼殊,“您看您能不能把它解决掉。” “当然可以,它的本体不算强大,”楼殊回答得很快,“只是代价有些大,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楼先生尽管提条件,”局长一口答应,“只要我们能办到的,我们都……” 他没能再说下去。 楼殊摇了摇头,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是我想要什么,”楼殊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只是吞噬的过程会产生代价。” “失踪的三百九十四人都已经被它控制,带到了它身体内部,如果要吞噬的话,只能把这些人一起吞噬。” 他看着局长惨白的脸色,继续说下去:“而且,在它来这里之前,它已经在其他地方控制了一些人。” “吞噬的代价就是几百条人命。” “局长确定要这么做吗?”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一旁的调查员似乎再也忍不住,他指着楼殊,语气激烈,“要是你一开始就阻止,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害!” 旁边的同事急忙拉住了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楼殊身上。 成为众人视线的中心,楼殊看上去没有半分惊慌,他扫了一眼众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们已经合作了这么多年,”楼殊不紧不慢道,“我以为你们已经清楚了。” “没有异种会监视其他所有异种的行为,我的工作只是吞噬,检测异种密度、发现危险异种……这都是你们的责任。” “请不要把你们的过错推到我身上。” “就算是这样,”那人被按在座位上,还是怒气冲冲,“它都控制了几百个人,你就没有一点察觉?” “我为什么会有察觉?”楼殊反问对方,“它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根本不在我的注意范围内。” “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这种事情了……你们还没有长记性吗?” 第38章 签名 异种管局又忙碌了起来。 不过这暂时和楼殊没什么关系, 会刚开完,他就准备离开异种管局,去给林俞买联名套餐。 “楼先生等一下, ”局长笑呵呵地拦住楼殊,“还有件事想问一下您。” 楼殊停下脚步,转过身, 示意局长继续说下去。 “我们想问, ”局长开门见山, “这次的异种有没有什么弱点?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将它捕获击杀?” “你说那只数据虫?”楼殊扫了一眼周围, “它有实体,就藏在数据中,你们想抓到他的话, 需要去数据里找。” “楼先生能不能说得在详细一些?”局长赶紧追问, “那我们怎样才能进数据里呢?” “数据虫自己的能力, ”楼殊看了一眼智脑时间,“它自己就是这样, 被它控制住, 也同样能在数据中保持实体。” “找几个意志坚定些的调查员吧, 别完全被控制,起码记得自己进去要干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了, 楼殊回答完问题, 直接离开了异种管局。 留下局长站在原地,半晌,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楼殊回到了家中。 他提前订好了联名套餐,又动用了点能力缩短路上时间, 终于在晚饭时段赶回了家里。 林俞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 “你最近注意一点,”林俞对电话那边说,“多学习,少玩智脑。” 看到楼殊回来,他向楼殊挥挥手,然后继续打电话:“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挂了电话,林俞仰起头,向楼殊解释:“刚才在给明时打电话,让她提高警惕。” 毕竟在异种看来,明时非常美味。 楼殊“嗯”了一声:“芬里尔狼有很多分支,她的祖先就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种。” “特殊在哪里?”林俞听得认真,眼睛专注地看着楼殊,等待着对方继续讲下去。 楼殊看了林俞几秒,偏过头,笑出了声。 林俞:……” 林俞:“不要笑,你继续讲。” 楼殊看点点头,眼中笑意还未散去:“它们长期生活在冰川上,不与其他种族往来,以雪水和小型异种为食。” “所以,在芬里尔狼分支里,它们算是比较温和,体型比较小的一支。” “也正是因此,他们长期受到其他分支的捕杀,即使在现在,他们也是许多异种食谱上不可多得的美味之一。” 而继承了这种血脉的明时,甚至还没有她的祖先强大。 所以,她自然成了不少异种所垂涎的目标。 “我有一个问题,”听完后,林俞提出疑问,“那这样一个种族,它们的数量是不是很稀少。” 极端的生活环境,大量的天敌,并不丰富的食物……除非拥有强大的繁殖能力,不然这个种族很难兴旺。 考虑到异种的特殊性,林俞想了想,还补充问了一句:“它们有父母的概念吗?” “有,”楼殊坐到林俞身旁,“它们和真正的狼类似,有着相似的族群结构。” “不过它们的数量倒是不少,可以说是芬里尔狼里最多的一只。” “为什么?”林俞皱眉,“这不符合常。” “一般来说,冰川上的食物并不丰富,”楼殊不紧不慢地说,“但它们生存的地区不同,不少种族会往那里投放食物,让这种芬里尔狼能够生存下来。” “……就像养殖场。”林俞抿了抿唇,接上了楼殊的话。 楼殊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分支。 这是一个被饲养的种族。 林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许烛之前给我看过你的报告,里面提到过一场异种造成的恶性事件。” “恶鬼徒事件?”楼殊轻轻笑了一下,“即使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 “我本来以为异种管局会长点记性,但事实证明,他们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林俞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食物的香气让他回过神来。 “买了你喜欢的套餐,”楼殊半跪在林俞面前,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还有你想要的周边。” “今天不做饭,”楼殊冲林俞笑了笑,“我也买了一份,食物我吃掉,周边给你。” 话题转换地太快,林俞怔了片刻,愣愣地看着楼殊。 “事情会解决的,”楼殊轻描淡写道,“现在还是吃饭重要一点。” 无论如何,楼殊还是希望异种管局能有用一点,自己把事情解决。 不然等事情又落到他手里,那群人又要说他冷血残忍了。 楼殊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人类的骂名如同泡沫一般,脆弱而毫无伤害性。 但现在有了林俞…… 好吧,林俞可能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楼殊的心情突然又好了很多,笑容都情真意切了许多。 林俞:“?” 不知道为什么,楼殊好像突然高兴起来了。 原来吃饭也能让异种开心吗?- 小说暂停更新,在林俞的计划里,他应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来存稿,争取在下一次更新前完成所有的码字。 想象总是很美好,但实施起来就完全不是这样。 林俞看了一下码字记录,他一共暂停更新了三天,码字五百四十六。 林俞有点心虚。 电话适时响起,林俞看了一眼,发现是导演陈颂。 “陈导,”林俞接起,“有什么事吗?” “水鱼老师,”陈导听起来有点苦恼,但情绪还算正常,“李子悠又来了。” “嗯?”林俞皱眉,“我觉得我上一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李子悠居然还没有放弃。 “他这次来有点奇怪,”导演叹了口气,“一直说他已经和我们签合同了,要来拍戏,还让我们选的演员滚出去。” “精神状态有问题,”林俞做出结论,“打电话给他父亲的公司,让他派人把儿子接走吧。” “好,”得到林俞这句话,导演松了口气,“那我马上就让助……” “水鱼!”电话那头一阵混乱,几秒后,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你这是什么意思?签了合同还反悔是吧。” “李少爷,”林俞把智脑稍微拿远了一点,“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合同在哪里。” “我很冷静,”李子悠声音尖锐,“你过来!我把合同拿给你看!” “不用这么麻烦,”林俞说,“你发给导演就行了,我直接问他要。” 又是几秒混乱,嘈杂中,导演终于拿回了智脑:“那水鱼老师我就先挂了,看他发过来什么东西。” 林俞挂了电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随便打开一部纪录片,想找一找灵感。 几分钟后,导演再次打过来电话。 “水鱼老师,”导演声音有些抖,“这可能不是精神问题了,李子悠发了个很奇怪的东西给我。” “发给我看看,”林俞下意识坐直身体,“注意不要给其他人看。” 导演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赶紧把图片发给林俞。 林俞点开图片。 红色的字体布满了整张图片,带来一阵生性不适,林俞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一则房屋购买合同,大致意思是同意在75号街道购买一套住房。 林俞对这座城市的房地产行业不太了解,他搜了一下地图,发现根本不存在所谓的“75号街道”。 在合同最下方的签名处,李子悠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暗红色的字迹,看上去是血液氧化的颜色。 难怪导演会害怕,黑纸红字,用血签名,在联系上李子悠的诡异行为,很难不让人多想。 “等我一会儿,”林俞站起身,快步往外走,“我很快就到。” 他一边走着,一边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我有很重要的线索,”林俞说。 “你最好跟着我来一趟。” 第39章 购房合同 “难得看你主动打电话, ”江予月拿着异种密度检测仪,语调夸张,“林先生太高看我了。” “盛迟夏最近太忙, ”林俞选择性装聋作哑,“听说你最近空闲一点。” 李慎思加入异种管局后,被分到了江予月的手下, 跟着他学习事件的处。 也由于李慎思的特殊性, 江予月最近闲下来一点, 专心带新人,连开会都少了一些。 李慎思站在江予月身旁, 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事实证明,上班确实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李慎思上了这几天班, 天天早出晚归, 还要准备专门给异种设置的考试, 忙得晕头转向。 不上班的异种没受过这种苦,现在他也终于老实了, 除了上班打卡什么都不想, 还要跟着江予月四处跑。 今天来见林俞, 李慎思还专门收拾了一下自己,显得不那么丢人。 “那就请林先生为我们带路吧, ”李慎思装模作样扶了扶平光眼镜, “您放心,我们会努力查明真相的。” “……我可以问一下吗?”林俞看向李慎思,“是谁把你安排给江予月的?” “是局长,”李慎思保持微笑,“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 ”林俞收回目光,“只是觉得,森*晚*整*你们局长也挺有创造力的。” 居然想起来把这两人安排在一起。 “说回正事,”江予月咳了一声,“李子悠现在在哪?” 他们现在正在赶往片场的路上,由于片场位置在影视基地靠里的地方,他们只能先把车停好,然后步行。 “我让陈导先把他带到了休息室里,”林俞说,“也通知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很快就到了。” 李子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小父母宠爱,一听说孩子出事了,李诚誉直接放下手中工作,往片场赶。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比他们晚到五分钟左右。 三人到的时候,李子悠还在骂导演。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用手指着导演,“我养条狗都比你懂礼貌!” 导演坐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正在努力看剧本。 听到敲门声,他赶忙跑过去,确定是林俞后,他打开门,一脸苦笑。 “我真的没办法了,”导演叹气,“他到处打人,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捆起来。” 面对工作,江予月还是很专业的,他收敛笑容,向导演出示证件:“管局江予月,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导演都没敢细看,小心翼翼退到一边,“麻烦你们了。” “你先走吧,”林俞说,“片场还要有人管。” 导演只是个普通人,看不见异种,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林俞干脆先放他走了。 导演走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李调查员,”江予月双手抱胸,“你怎么看?” “他身上有幻境的气息,”李慎思说得笃定,“而且很强烈。” “这个异种制造幻境的能力不会比我弱,”李慎思耸肩,“江调查员,我们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李慎思一向不是什么谦虚的人,他都这么说,那这次的异种确实难缠。 “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有线索,”江予月看向林俞,若有所思,“你这么确定是数据虫干的?” 最近能让异种管局焦头烂额的,也就是数据虫了。 “大概率,”林俞点头,“我后来查到75号街道了,这是游戏《最后的落日》中的街道,现在这款游戏已经停运了。” “所以很有可能,李子悠是在数据里买了套房。” 当然,75号街道有很多种说法,只是这一种可能性最大。 “也就是说,数据虫可能还会制造幻境?”江予月端详着李子悠扭曲的表情,“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们说话间,李诚誉也终于赶过来了。 “林先生,”李诚誉还有些喘气,“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先不说这个了,”林俞摇头,“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李先生,”江予月出示证件,上前一步,“关于您的儿子,有些话我想问问您。” 李诚誉看着证件,脸色苍白一瞬。 虽然看不见异种,但在商业往来间,李诚誉难免会听到些惊心动魄的消息,对所谓的“管局”也略有耳闻。 “您说,”李诚誉勉强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 “爸!”一直在骂的李子悠看到李诚誉,就像看到了救星,“你看他们!快让他们把我解开。” “子悠别胡闹!”李诚誉面色一沉,“人家是在救你。” 他几乎没有对李子悠发火过,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李子悠看着他的脸色,声音小下去,嗫嚅几声,不敢再说什么。 “家门不幸,”李诚誉苦笑一声,“各位见丑了。” “这倒也说不上,”江予月没再客套,“第一个问题,李子悠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我不太清楚,”李诚誉摇头,“我工作忙,不太在家,不过我可以问管家。” 说着,他拿出智脑,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放下智脑:“管家说子悠这两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江予月和林俞对视一眼。 “第二个问题,”江予月在智脑上记录了什么,“最近李子悠有做过体检吗?” “……请等我问一下管家。”李诚誉再次打开智脑。 “不用了,”江予月保持平静,“直接把管家的电话给我吧。” 拿到管家电话后,江予月往旁边走了几步,打电话去了。 留下剩下三人站在原地。 “林先生,”李诚誉先看向林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工作忙,对孩子也疏于管教。” “没关系,”林俞回答得漫不经心,“反正我最后也没用他。” 李诚誉讪讪一笑:“林先生眼光好,犬子确实还需要再提升提升自己。”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张口,李慎思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李诚誉面前。 “别动,”李慎思眯起眼,“不然出事了别怪我。” 李诚誉立刻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李慎思上下打量着李诚誉,半分钟后,他从对方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商业机密,”李诚誉一惊,想拿回来,“先生麻烦您……” “你再好好看看,”李慎思将文件拍在桌子上,“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李诚誉赶忙看过去,原本在他眼中白纸黑字的文字突然变了样。 漆黑的纸面上,鲜红的文字如同流淌而出的血液。 同样是一份购房合同。 “也是75号街道?”李慎思看了两眼,“你过去还能和你儿子做街坊邻居。” 李诚誉看着那份文件,脸上惨白。 这份文件他之前看过,放在公文包里,就是准备今天把字签了。 要不是导演的电话打过来,他这会儿已经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李诚誉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握住李慎思的手,“我一定全力配合,钱也不是问题,还请您多帮忙。” “爸,”李子悠还被捆在椅子上,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别管,”李诚誉头都不回,“先生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我说了可不算,”李慎思笑容灿烂,“林小少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小少爷,”他偏过头,从林俞眨眨眼,“您说帮不帮?” 林俞:?” 李慎思又想干什么? 李诚誉投来希冀的目光,林俞暂时没空管李慎思,他不动声色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只要是分内之事,异种管局一定会尽力。” 林俞站得离合同很近,他垂下眼,目光停留在合同的左上角。 那里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又翻出什么了?”江予月打完电话,走过来,“又是购房合同……看来这就是数据虫拉人的手段之一。” “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江予月转过身,对李诚誉说,“过来坐会儿。” 李诚誉不敢反驳,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他儿子身边。 江予月看了一眼门口。 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beta闪身进来。 “抱歉。”她站到李诚誉和李子悠面前,伸出了手。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那一刻,林俞突然感受到了风。 半分钟后,那位女性beta收回手,看了一眼睡着的父子二人,站到江予月面前:“他们的记忆已经修改好了。” “辛苦你了,”江予月向她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为了防止普通人过多牵涉进异种世界中,每次结束调查后,异种管局都会消除掉他们的记忆。 “楼殊在异种管局,”江予月转向林俞,“你要不然也和我们一起过去?也可以帮我们些忙。” “可以,”林俞点头,“你们把我带过去吧。”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林俞站在最内侧,视线开阔些,所以,当有人飞快跑过来时,他立刻就发现了。 只是那人速度实在太快,林俞还没来得及提醒,对方便跑到了李慎思面前,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那人的声音有些慌张,“我赶时间,有什么事过会儿再……”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了林俞。 “是你?”他愣住了,“上次我好像也撞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两步:“你可以问他要一下我的电话,我现在实在没空,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急忙从李慎思旁边绕过去,跑进了休息室。 留下三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两分钟后,空荡的走廊传来那人疑惑地声音。 “异种密度……好像降下来了?” 第40章 白纸 林俞站在原地, 耐心等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休息室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那个,”那人声音有些迟疑, “是你们做的吗?” 他着一副大大的黑色圆框眼镜,头发有些长,刘海遮住了半个眼睛。看到三人, 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带着几分圆滑与狡黠。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气质的原因, 这个笑容没让他看上去有多聪明,反而有一种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的感觉。 不得不说, 看起来甚至有点傻。 “这位先生,”江予月上前一步,同样笑容满面, “怎么称呼?” “我叫骆明澄, ”那人眨眨眼, 笑得更加开心,“是一个私家侦探。” “哦?”江予月眼睛一转, 拖长声音, “骆先生果然年少有为, 所以骆先生出现在这里,是受他人之托?” “你们想干什么?”骆明澄警觉起来。 江予月笑了笑, 没说话。 “异种管局查案, ”林俞心领神会,继续说,“如果你不交代清楚,那只能连你一起带走了。” 另一边,李慎思拿出证件, 展示给对方看:“没有骗你,你也感受到了,异种密度在下降。” 骆明澄看看林俞,再看看李慎思,最后看向江予月。 林俞站得远一些,能把他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 他眼睁睁看着,骆明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停留在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上。 “你们终于来了!”半分钟后,骆明澄委屈地喊出来,“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呃,这位先生,”江予月猝不及防,“你先冷静一下。” “我只是来查出轨的,结果碰到这种事,”骆明澄越说声音越大,“我差点都要死了!” 江予月离得最近,被骆明澄拉住不停地抱怨,林俞绕过他们,走进了休息室。 那位调查员已经带着父子俩走了,休息室里空无一人,林俞在里面转了几圈,最后停在有窗户那面墙的面前。 窗户下面,一张轻飘飘的白纸静静地躺在地上。 林俞很清楚地记得,起码在他们离开休息室时,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他犹豫片刻,没有动,而是离开了休息室。 骆明澄还在喋喋不休,江予月的耐心已经告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骆先生,”林俞直接打断骆明澄,“你有动休息室里的东西吗?” “我什么都没干,”骆明澄一哆嗦,感觉回答,“我进去看了几眼就出来了,什么都没敢动。” 林俞看得出,对方说的是实话。 “怎么了吗?”江予月看过来。 “休息室里多了张白纸,”林俞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它的来源。” 一般来说,多出张白纸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根据现在的线索,数据虫控制他人的手段,很有可能就是诱骗对方签下纸质合同。 “等我打个电话,”江予月皱眉,“除去骆明澄,最后走的应该是王调查员。” 电话接通,江予月问了对方,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我去看看,”江予月收起散漫的笑容,把骆明澄推给李慎思,“你看着他。” 骆明澄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占了一个人。 青年毫无疑问有一副好皮囊,笑起来更是明艳又漂亮。 但不知道为什么,骆明澄总有种自己命快没了的感觉。 他胆战心惊地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另一边,江予月和林俞走进休息室。 “就是那张纸?”江予月走过去,“确定原来没有?” “没有,”林俞回答得笃定,“我记得的。” 江予月监视了林俞那么久,对他的能力也有一定了解,林俞给出肯定回答后,他也没有再质疑,而是走过去,直接拿起了纸。 白纸安静地待在他的手上,没有丝毫变化。 看上去,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给我吧,”林俞伸出手,“我来试试。” 谁也不知道数据虫的控制是不是定向的,多试几个人总没有错。 “给你,”江予月思考几秒,“你小心点。” 林俞拿过白纸,感觉手上一重。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想甩开白纸。 智制止了他,等林俞再看过去时,白纸上已经有了文字。 “购房合同?”江予月的声音有些凝重,“知识汇聚之处……好奇怪的名字。” “我看到的不是购房合同,”林俞说,“是财产转让书,我最近确实需要签一份。” 不过江予月话音刚落,林俞所看到的文字也发生了扭曲,它们重新组合,变成了江予月所说的购房合同。 林俞把合同递给江予月:“放在你那里,这样保险一些。” 合同认人,江予月签了也大概率没用,放在林俞那里,很难保证不会出意外。 江予月小心收起合同,和林俞一起走出休息室。 “江调查员,”李慎思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这位骆先生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干,”骆明澄一哆嗦,再次强调,“我只是抓出轨偶然路过。” “明知这里有异种,还故意过来,”江予月慢悠悠地说,“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骆先生,只能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江予月和李慎思两个人离开的异种管局,四个人回来的。 “先带他去做检测吧,”许烛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去三楼登记。” 最近异种管局严重缺人手,许烛研究也不做了,被拉过来帮忙。 这会儿事情都处得差不多了,许烛也终于能喘口气,让林俞给她倒了杯水。 “我不想加班,”许烛双眼无神,“我已经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林俞的安慰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听说会发奖金。” “希望可以多发一点,”许烛叹了口气,“我养的花花草草都快死了。” 可能是专业相关,许烛对养植物有着莫名的兴趣,她家阳台上有很多花花草草,共同组成了一个毫无美感但长势旺盛的小花园。 水刚喝了两口,又有人来找许烛办事,许烛向林俞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自由活动。 林俞无事可做,干脆去找楼殊。 楼殊正坐在四楼的会议室里,听调查员给他做思想工作。 “楼先生,”院长苦口婆心,“事关重大,还请您多帮帮我们。”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楼殊的语气平静,“我确实不具有这种能力。” “楼先生不必如此,”调查员明显不信,“根据我们的记录,异种之间也……” “那我再说一遍,”楼殊懒得听对方长篇大论,“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绝大多数异种都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我也不会去猜测它们的想法,”楼殊语气不耐,“至于你们所说的’谈判‘’商议‘,抱歉,我和它甚至语言都不一定通。” 调查员还想在说什么,楼殊干脆直接动用能力,将对方转移到了一楼大厅。 对方身影一消失,楼殊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表情,冰冷压迫的气势完全收起,只剩下温柔。 他的坐姿也进行了细微的调整,攻击性消失,是一个很适合把另一个人抱进怀里的坐姿。 做完这一切后,林俞也走了进来。 “楼殊,”林俞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楼殊怀里,“我今天去了片场,还收到了数据虫的购房合同。” “俞俞被它盯上了,”楼殊垂下眼,语气温柔,“不过没关系,它拿你没办法的。” “是因为你吗?”林俞思考片刻,“我确实没有被控制的感觉。” 楼殊笑着点头:“异种之间也是有压制的,你身体里有我的血,自然不会有事。” 他说着,扫了一眼角落处的摄像头,然后移回视线,继续专注地看着林俞。 林俞点点头,他放松地靠在楼殊身上,打开了智脑。 没玩几分钟,智脑震了一下,林慕云给他发了消息。 林慕云:“我收到了一份财产转移书。” 林慕云:“是需要我签字吗?” 林俞一愣,几乎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 林俞:“一定不要签。” 林俞:“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来。” 发完消息,林俞看向楼殊,没有说话。 楼殊点了点头,抚摸着林俞的头发。 “闭上眼睛,”楼殊轻声说,“在心里数三秒。” “数完之后,你就到目的地了。” 林俞闭上眼,按照楼殊所说的做。 三,二,一。 轻柔的风拂过他的面颊,林俞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林家大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智脑,给林慕云发消息。 林俞:“我到了。” 林俞:“你不要动合同,等我来处。” 或许是真的有些害怕,林慕云出来得很快,她是跑过来的,还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过于紧张,她只来得及换了件长袖,外套拉链也没拉,拖鞋还差点跑掉一只。 “我没有签,”等终于缓过来,林慕云扶着墙说,“而且不只我一个人收到了。” “我爸,我妈,都收到了合同,只是内容不一样。” “我先进来,”林俞眼神冷下来,“我们进去再说。” 他进去的时候,他的外公外婆也都坐在客厅里,看着桌子上的合同,面色凝重。 “俞俞来了啊,”见到林俞,外婆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过来做吧,喝口水再说。” 外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俩其实一天要签不少合同,书房里多出两份也发现不了,说不定就这么签了。 但这两份合同实在太过特殊。 林俞坐下,将两份合同放在了自己面前。 两份合同内容略有区别,中心思想确实一样的。 这是两份领养承诺书。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0-50 第41章 回答 根据承诺书内容, 他们将领养一位叫作“杰克”的男孩,十岁,从附的照片上来看, 他身体瘦弱,有一头棕色的细软头发。 “我们查了这个男孩,”外婆面色有些凝重, “这是一部恐怖电影《暗流孤儿院》里的主角。” 他们两人常年从商, 也隐隐知道异种的存在, 平时一向小心谨慎。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直面异种的危险。 “这件事我来解决, ”林俞把合同收起,“合同我带走,你们不会有事。” “俞俞, ”外婆一把抓住林俞的手臂, “你不能一个人承担风险。” 她的目光凌厉起来, 语速也变快了些:“我们会想办法,你不要冒这个险。” 手臂被握得有些疼, 但林俞的情绪却安定下来。 “没关系, ”林俞摇头, “我不会有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他犹豫片刻, 还是继续说:“楼殊会保护好我的。” “他可以?”外公皱着眉开口, “在别的事情上他大概率可以,但在这件事上……” 话还没有说话,外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外婆接过话,问林俞,“虽然我个人很欣赏他, 但我不建议你太过信任别人,哪怕是你的丈夫。” “他可以的,”林俞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外婆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就联系我们,不要自己硬撑。”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妈嘛,”林慕云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别和我们太见外。” 说这话时,她笑得很开心,甚至有点没心没肺,一点都看不出生命受到威胁的样子。岁月的流逝在她眼角留下了隐蔽的纹路,但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就像她二十岁时那样。 林俞看了她几秒,也露出一个笑。 “好,”林俞说,“我不会和你们见外的。” 他站起身,将三份合同都放进包里,然后和他们告别:“我先走了,那边还有事。” “小心一点,”外婆站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们都在你的身后。”- 林俞敲了敲手上的手环,喊小章鱼传个话,让楼殊把他带回去。 他再睁眼的时候,又回到异种管局里了。 楼殊不知道去了哪里,林俞没有耽搁,直接去了许烛的办公室。 许烛刚从实验室出来,正在试图把皱巴巴的外套恢复原样。 “领养合同?”许烛扫了一眼林俞带来的三份合同,“还有一份宠物购买合同……很好,现在我们收集到十三种合同了。” 许烛想了想,给盛迟夏打电话:“又出现了两种合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它们带给你。” 盛迟夏那边说了什么,许烛“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她现在就有空,”许烛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盛迟夏的办公室不在这一层,两人坐了电梯,在电梯门口看到了盛迟夏。 “那边还在吵,”盛迟夏有些烦躁,“正好出来透个气。” 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睡,黑眼圈格外严重,金发也有些凌乱,随意地扎了起来。 即使是体质相对较强的alpha,这几天熬下来也已经很疲惫了。 “合同给我吧,”盛迟夏伸出手,不忘抱怨,“这数据虫还挺狡猾,调查员一个都没收到合同,想进都进不去。” 受害人数还在上升,但他们依旧束手无策,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让楼殊直接吞噬。 盛迟夏把这群人都骂了一顿,然后摔门出了办公室。 “还不到那一步,”盛迟夏将纸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还能有办法。” “这不是你的问题,”许烛难得有了善心,安慰盛迟夏,“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异种也一样。” 和其他异种不同,数据虫吞噬了那么多数据,对人类有一定的了解,之所以控制了那么多人还不吞噬,也是抱着威胁的心思。 盛迟夏随意地点了点头,将纸杯抛到垃圾桶里,然后看向两人:“马上还有个会,正好,你们也要参加。” “我也要?”林俞有些不解,“我甚至不在这里工作。” “你也要,”盛迟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点头。 “直到目前为止,和异种管局搭点关系的,也就你收到了合同。”- 学生时代结束后,林俞就再也没有开过会了。 准确来说,就算是上学时,林俞也没开过几次会,不是请假就是直接缺席,差不多就到了个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 现在,他坐在盛迟夏右手边,表情平静中带着些许麻木。 楼殊坐在他另一边,为林俞隔绝掉大半视线。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林俞听见有人再喊,“不是调查员又怎样?那么多条人命他赔得起?” “不要道德绑架!”另一个人也提高了声音,“我们是异种管局,不是土匪!” 林俞平静地坐在原地,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原来这次讨论的议题就是他。 只有他收到了合同,那也就说明,只有他能够进入数据世界,去找到数据虫。 林俞的性格不算强势,甚至可以说很温和,如果异种管局正常提出请求,他也会答应去冒这个风险。 但他不喜欢这个会议。 有人认同,有人反驳,但无论怎样,都不是他来决定自己是否参与其中。 参与争论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想起来要询问林俞的意见。 许烛早就皱起了眉,想说什么,但没有人她;盛迟夏已经放弃了,她看向林俞,无声地说了句“抱歉”。 楼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来。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专注地看着林俞,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林俞看向楼殊,点了点头。 下一刻,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迫闭上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内被困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办法动。 “我可以参加,”林俞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如果我在里面受伤,那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受同样的伤。”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此类推。” “同样,如果我死在里面,那就麻烦各位和我一起死了。” 林俞笑了笑,看周围人的目光透着好奇。 “这个条件,你们答应吗?” 林俞说完,楼殊便解开了所有人的禁锢。 但会议室里依旧一片寂静。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几分钟后,一个人站起来,表情严厉,“我们要处的事情又不止数据虫,我们要是因为受伤而耽误事情,你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没关系,”楼殊笑眯眯地接过话,“我会帮你们处好的。” “我与异种管局合作上百年,那些事情该怎么办,我比你们清楚。”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俞反问,“还有什么要推卸的责任吗?这会儿可以一起说出来。” “我刚刚可是在支持你的,”另一道声音透着气愤,“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俞回想了一下,这位好像就是刚才说“不要道德绑架”的调查员。 “谢谢您,”林俞礼貌道谢,“不过我自认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林俞当然知道,有楼殊在,他根本不会受什么重伤,他说那些话,也只是好奇,这些调查员会怎么选。 知道真相的盛迟夏和许烛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安静地看着一切。 “你没什么想说的?”有人终于受不了,转而对楼殊说,“你就任由他这么胡闹?” “我是异种,”楼殊淡淡道,“没有那么强的道德观。” 比起其他异种,楼殊的脾气算是很不错了,再加上他完全没有发疯伤人的前科,也不常来异种管局,这就导致很多不和他对接的人会下意识忽略他的异种身份。 “异种又怎样?”那人有些不耐烦,“说到底你还是要靠异种管局才能在人间混下去,这时候倒是不认账了。” “闭嘴!”盛迟夏厉声喊,掏出了枪,“再多说一句我就直接开枪!” 那人悻悻闭上嘴,瞪了楼殊一眼。 “楼先生,”盛迟夏收起枪,声音低下去,“您不要和他计较,我这就让他滚。” “讨论结果还没出来,”楼殊看上去根本没受影响,面上依旧带着笑,“怎么能提前离席呢?” “不过今天的异种管局倒是让我……大开眼界,”楼殊慢条斯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欠你们这么多。” “不是不是,”盛迟夏冷汗都要出来了,“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我们感谢您都还来不及,都是他胡说,您别放在心上。” 楼殊要是被惹怒发疯,那就没数据虫什么事了,他们整座城市估计都撑不了太久。 而且,抛开这一切不谈,盛迟夏也不觉得,有所谓的“楼殊欠他们”一说。 开玩笑,不是楼殊,那些异种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楼殊笑着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盛迟夏懂了,事情估计没这么容易就揭过。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争论还在继续,场面已经有些失控了。 作为争论的焦点,林俞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只是看着这堪称热闹的场景,若有所思。 所有人的情绪在他面前一览无余,痛苦、挣扎、气愤、悲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有人天真到愚蠢,有人算计到分毫。 林俞没什么难过或开心的感觉,他只是在好奇,好奇这群人最后会得出一个什么结论。 争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林俞喝完第三杯水,会议室里也终于安静下来。 “所以,“林俞放下水杯,抬眼望向众人。 “你们最后的回答是什么?” 第42章 数据风 “我们同意, ”一个人站起来,“但你也要遵守诺言。” “当然,”林俞答应得很快, “我会做到的。” 盛迟夏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大概明天,我会安排好协助人员,你也准备一下。”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了, 林俞看着楼殊:“我们先回家吗?” “俞俞可以等我几分钟吗?”楼殊吻了吻林俞的额头, “就在这里, 大概十分钟。” 林俞点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笑了一下,又快速收住:“我就在这里等你。” 楼殊起身,偏头看向盛迟夏:“我找一下李慎思。” “我喊他过来。”盛迟夏拿出智脑。 楼市走出会议室, 不出意外地看到森*晚*整*了有些忐忑不安的局长。 “楼先生, ”局长看到盛迟夏的消息后, 心一直吊着,“我想我们……” “不用说了, ”楼殊温和地打断了局长,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匆匆过来的李慎思, 眼中真正有了笑意。 “我没有和你们虚与委蛇的兴趣。”- 李慎思脸色苍白,费力地走到楼殊身旁。 “我都快忘了, ”他靠在墙上, 有些喘气,“你吞噬过我。” “现在你记起来了,”楼殊垂眼,漫不经心地回答,“算一算日子, 也到你要去接受吞噬的时候了。” 李慎思每个月都要接受一次吞噬,本来他前两天就要去了,结果突然出现了个数据虫,没人有空管他,江予月也在外面奔波。他也不主动提,甚至暗暗降低了存在感。 结果,好不容易储存的能量,现在都被楼殊抽走了。 熟悉的能力被发挥到极致,李慎思感受着楼殊制造出来的幻境,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这个幻境倒是有意思。” 幻境里,不少异种管局的人员被随机扔在了虚拟城市的某个地方,惊慌之际,他们没有发觉,各种各样的鬼怪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正在对他们垂涎欲滴。 很快,第一位被袭击的人员就已经出现,一只异种从水龙头里爬出来,咬下了他的一条胳膊。 盛迟夏也被拉到了幻境中,她被扔在了一座废弃学校里,表情极其难看。 “楼先生,”她勉强躲过扑来的异种,有些崩溃地抬头,“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林俞的事,为什么要把她扔进来? 楼殊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他表情漠然地看向其他地方。 今天这场会议要讨论什么内容,盛迟夏自然不会不知道。 但她还是带林俞来了,而且没有提前向林俞透露任何消息。 当然,这是盛迟夏的工作,楼殊表示解。 所以他减少了盛迟夏周围的异种数量,让她不至于受太多伤。 部分人员已经在幻境里死亡,几秒后,他们重新站在虚拟城市的另一个地方,神情迷茫又恐惧。 眼前传来脚步声,楼殊抬眼,向走来的许烛点了点头。 “我的有不少同事突然不见了,”许烛看起来有些疲倦,“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在幻境,”楼殊解释道,“我做的,过一会儿会把他们放出来。” “我以为你会做得更过分一点,”许烛明显也知道会议上的事,“没想到只是幻境。” “你以为会是什么?”许烛是林俞的好友,楼殊对她勉强保持着好态度。 “我以为你会直接杀死他们,”许烛说,“这比较符合异种的行为模式。” 楼殊笑了:“我们种族间流传着一句忠告,大致意思是,不要触碰伴侣的道德底线。” 为了一些小事和伴侣产生矛盾,对祂们来说,是一件很不合算的事。 而且,楼殊并不在意人类怎么看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确实是正确的,”许烛沉默片刻,开口道,“熟悉造成了轻视,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是刚接触楼殊,或者楼殊脾气差一点,那异种管局都不会对楼殊是这个态度。 楼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他看向李慎思:“你可以走了。” “你准备放他们出来了?”李慎思感觉身上压力小了些,不由松了口气。 “不是,”楼殊摇头,“他们还会在幻境里待一会儿。” 李慎思顿了几秒,明白了楼殊的意思。 楼殊已经完全掌握他的能力了。 “算了,”李慎思认命地叹口气,“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楼殊没有再管两人,他重新回到会议室,看到了正在玩智脑的林俞。 “外面好像安静下来了,”林俞抬头,“他们还好吗?” “他们很安全,”楼殊轻描淡写道,“不会受伤的。” 至于会不会留下一点心阴影……那就不是楼殊所关心的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林俞来到了异种管局。 “这个你带着,”一夜未见,盛迟夏看上去更加憔悴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还有这个,”许烛递上另一样东西,“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交流。” 林俞点了点头,将东西都戴在身上。 他们面前有一块屏幕,到时候会实时播放里面的内容,盛迟夏负责和林俞进行沟通,而在他们的身后,大约有十多位各方面的专业人员来解决途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合同已经摆在林俞面前,林俞拿起笔,准备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之前,他看了一眼楼殊。 楼殊站在他的身旁,笑着向他做了个口型。 “一会儿见。”- 林俞站在了一条街道上。 此时已是夜晚,霓虹灯照亮了整条街道,高耸的大厦直冲云霄,玻璃幕墙里灯火璀璨,整座城市几乎亮如白昼。 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林俞擦肩而过,不少人都装备了机械义肢,灯光下,机械义肢闪烁着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有些上面还有不少装饰物。 林俞很快便判断出了这个空间的背景。 赛博朋克。 科技高度发达,社会结构却在崩坏,不少人过着低端的生活,财富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林俞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小说,对赛博朋克也有一定的了解,他在街道上转了几圈,很快便找到了地图。 按照地图所示,这座城市叫贝克斯尔,而他现在正在其中劳伦斯街道的前半段,只要继续往东走,就能走到城市的中心。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图书馆。 他收到合同后,异种管局就做过分析,知识汇聚之处,很有可能是学校、书店或图书馆。 现在确定了,应该就是图书馆。 林俞:“?” 他在图书馆买了个房?- “找到了,”一人匆匆跑过来,“背景应该是一款游戏,《霍夫曼之心》,赛博朋克背景。” “主要讲的什么?”盛迟夏盯着屏幕,问道。 “一个叫霍夫曼的男孩得了很奇怪的病,”那人概括说,“为了治好他,他的父母在城市中心建立一座大规模图书馆,邀请全世界的医生来这里研究霍夫曼的病。” “最后,治好他的人将获得一笔巨额财富,玩家的目标就是要拿到这笔奖赏。” “……林俞对医学了解多少?”盛迟夏转过头,问楼殊。 “有一点,”楼殊看着屏幕,“但也没有多少。” 年少时的体弱多病让林俞多少知道一点相关知识,但肯定比不上专业的医生。 “没关系,”盛迟夏说,“反正林俞也不要完成什么任务。” 他的目的,只是找出数据虫的所在地,并想办法将它困住。 “林俞,”盛迟夏对着仪器,“听得到吗?” “听得到,”林俞的声音从仪器中传出来,“我正在往图书馆走。” 林俞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智脑拍下的地图,以免走错。 虽然他现在处在数据内部,但智脑居然还可以用,只是没有信号,基本功能还在。 劳伦斯街道并不长,林俞走了半个小时,就快到图书馆了。 “不好意思,”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林俞耳边响起,“请问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林俞偏过头,发现是一位长相清秀的男性alpha。 “抱歉,”林俞熟练地应对,“我赶时间。” “这是我的名片,”alpha也不强求,他笑了笑,递过来一张名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 林俞敷衍点头,他接过名片,继续往前走。 快到图书馆时,林俞突然听到了警报声。 一个发光的圆球出现在天空中,慌乱的人群全都看向了它。 “数据风将在五分钟后到达,”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空中,“请大家立刻躲到建筑内部,再说一遍,请大家立刻躲到建筑内部。” 所有人都跑了起来,林俞也不例外,他快跑几步,跑入了图书馆内部。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林俞来不及平复呼吸,他找了一个靠着透明幕墙的位置,观察着外面。 外面此时一片慌乱,所有人都在往建筑内部跑,不知道是谁家孩子走丢在路上,他站在玻璃幕墙旁,无助地哭泣着。 林俞犹豫片刻,敲了敲玻璃,吸引孩子的注意。 等小孩看过来,他指了指图书馆大门的方向,示意孩子走进来。 孩子早已手足无措,林俞这么指挥,她也就一边哭着,一边往门口走。 图书馆里人也渐渐躲起来,林俞往边上缩了缩,把自己缩进角落里。 小孩也终于走进了图书馆,林俞听到了她的哭声,有些尖锐,听上去格外无助。 人们虽然慌乱,但似乎对这种情况也有所预料,吵闹了几分钟后,人群便安静了些,小孩也被一位大人抱在怀里安抚,渐渐不哭了。 几秒后,图书馆里的灯突然熄灭。 林俞坐在角落里,玻璃幕墙外的光亮让他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很奇怪的,明明待在室内,窗户也是紧闭的,但在那一刻,林俞突然感受到了风。 数据风终于来了。 第43章 你一生的故事 视野突然亮了起来。 裹挟着某种亮闪碎片的风向着图书馆的方向刮来, 路上零星的慌乱行人在碰到数据风之后,全部化成了碎片,被卷进风中。不少树木都碎片化了一半, 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 建筑虽然也有小部分的碎片化,但还是保持着整体上的完整,人们胆战心惊地待在建筑内部, 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林俞意识到, 那些风中的碎片都是数据。 他周围的一切, 无论是否拥有生命,都是有大量数据构成, 而数据风打散了这些数据,让它们变得…… “是数据虫。”林俞轻声说。 被打散了的数据,当然更加方便食用。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 林俞在风中看到了一个影子。 弯曲的触角, 冰冷锋利的透明翅, 覆盖着鳞片的人形身体…… “是数据虫!”耳边传来盛迟夏急促的惊呼,“它居然是人形!” 在他们原本的预测里, 数据虫应该就是一条虫子, 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形态。 但它居然是人形。 “它对人类的了解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一位调查员表情凝重,“它比我们预期中还要狡猾。” 会议室里出现了片刻的骚动, 不过很快, 众人都恢复了镇定,继续观察屏幕。 “盛队你和林先生说一下,”另一个人催促,“让他尽量拦住数据虫。” 盛迟夏隐晦地看了一眼楼殊,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异常后, 也没来得及细想,继续和林俞通话。 “林俞,”盛迟夏快速说,“你能不能想办法拦截住数据虫?” 两秒后,仪器里传来林俞迟疑的声音。 林俞:“……我吗?” 林俞都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盛迟夏陷入了沉默,林俞也懒得继续管,数据虫还在吞食数据,暂时不会离开,林俞靠在角落里,后背突然碰到了一本书。 林俞把书抽了出来,发现是一本人物传记。 这本书放在了视觉的死角,图书管员大概是没有发现它,它便一直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直到林俞碰到了它。 这会儿周围太暗,不适合阅读,林俞借着外面的光,让盛迟夏和其他专家看清楚。 “看清楚了,”专家把照片放大,“这是一个叫作李雷雷的人的传记。” “恕我直言,”另一个翻了几页照片,“这人看上去没什么好记录的。” 普通的学校,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家庭和长相,除了“比较擅长语言学习”之外,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就放在那里吧,”盛迟夏对林俞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俞“嗯”了一声,将书放回原位。 数据虫终于离去,人们也放松了一些,他们三三两两走出图书馆,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林俞也站起来,他在图书馆里转了几圈,去了图书馆前台。 他还是要弄清楚,那个合同是怎么回事。 “您好,”林俞把跟着他进来的合同拿出来,“请问我的房子在哪里?” 图书管员扫了一眼合同,在智脑上操作几下:“3-11-3005,从东往西第二本。” 林俞:“?” 这听了怎么像是本书的位置? 他道了声谢,在图书馆里找了会儿,最后找到了图书管员说的位置。 那里真的放着本书。 林俞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是一片空白。 所以这就是他的房子吗? 结合之前李雷雷的传记,林俞有了一个猜测。 “这就是我的房子,”林俞说,“作为数据,我可以睡在里面。” 数据依附在书上,很合的一件事。 林俞试着碰了碰书皮,感受到了一阵微小的吸力。 随后,他将手按在书皮上。 天旋地转。 等林俞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一片空白的空间里。 “你还好吗?”盛迟夏略显焦急的声音从仪器中传来,“刚才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事。”林俞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头晕的感觉消失,他才四处走了走。 这片空间不大,一百平米左右,和普通房子差不多大小,也有着一些隔断和门框,只是没有家具。 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有字,林俞蹲下来,地上都写了些什么。 “十二岁,换了心医生,新的心医生姓刘,”林俞默念道,“九月,进入第四十二中学,并在入学考中排名全校第四百九十二名。” 林俞念着念着,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俞,”盛迟夏说,“这好像是你之前的经历。” 他们刚刚紧急调取了林俞的资料,在里面找到了对应的部分。 林俞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点头:“是我经历过的事。” 他十二岁时确实换过心医生,也确实考过全校倒数第八。 但这样把自己的人生以文字的形式暴露出来,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盛迟夏下意识继续看地板上的字,却发现那些字已经模糊一片。 “林俞,”她赶紧喊林俞,“你可以看清地板上的字吗?” “可以,”林俞点头,“怎么了?” “我看不清,”盛迟夏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干扰?” “是我做的,”一旁的楼殊突然开口,“这部分内容与任务无关。”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盛迟夏瞬间闭嘴。 昨天的幻境到现在还印象深刻,盛迟夏现在一看到楼殊,就有种远离的冲动。 底下的专家应该也是同一想法,今天的讨论这么和谐,有一大半都是楼殊的功劳。 林俞不知道外面的暗潮汹涌,他只听得出来,盛迟夏看不到他这边字的内容。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林俞用手碰了碰地板,发现手可以从地板里穿过去。 手臂又用了些力,林俞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个白色空间。 其他都没变,只有天花板和地板上的文字变了。 这一页,记录的是林俞十三岁时发生的故事。 “我可以在书页中穿行,”林俞说,“我接着往下走,看能走到哪里。” 空间再次变换,十四岁、十五岁……他的人生变成一本书,在他面前铺展开。 “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在被蚂蚁吃掉。” 不知为何,林俞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他又往下走了一页,看到了他十八岁的故事。 对林俞来说,这一年是很跌宕起伏的一年,他遇到了楼殊,饲养了小章鱼,随后心脏疾病发作,命悬一线之际又被救了回来。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地板上的字密集了不少,林俞停下了半分钟,看清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楼殊向林俞的父母提出一笔交易,他可以救活林俞,但他们必须让林俞和他结婚。” “林俞的母亲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虽然猜到了一点,但这还是第一次,林俞知道了完整的真相。 不过现在他没空想这么多,所以,他只是敲了敲仪器,便继续往下。 知道二十岁那一页,林俞看到了空白。 准确来说,因为他的二十岁还没有过完,记录只出现了一部分,林俞顺着文字走,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林俞进入了他购买的房产中。” “它只能显示发生过的事,”林俞坐在地板上休息,“剩下的都是空白。” “我们在查相关资料,”盛迟夏说,“这种居住方式也许有原型,我们还在查。” “你看过一篇小说吗?”林俞突然问,“里面有一个物种,叫七肢桶,拥有奇怪的记忆和思考方式。” “没有,”盛迟夏摇头,“这和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 “没太大关系,突然想到了而已,”林俞靠在墙上,“那篇小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一生的故事》。”- 休息了一会儿,林俞开始尝试从书中出去。 经过试验,林俞发现,只要站在墙壁旁边,身体用力,他就可以进入墙体中,然后出去。 重新回到图书馆里,林俞跟着盛迟夏的指挥,准备去搜索数据虫的消息。 图书馆里有搜索屏,林俞试着搜索“数据风”三个字,很快便找到了结果。 根据论文显示,数据风是一种从两年前开始发生的自然灾害,它会吞噬掉所有触碰到的人类,以及部分花草,但对建筑无效,所以,数据风发生时一定要躲入室内。 “里面没有提到数据虫,”林俞又翻了几片论文,“一句都没有。” “但是从你的视角能看到,”盛迟夏调出照片,“他们看不到数据虫。” 林俞换了搜索词,改成直接搜索数据虫,结果一无所获。 “现在能出去吗?”征求了一些专家们的建议,盛迟夏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地点。” “医院吗?”林俞退出搜索屏,“我看了一下地图,这里有很多家医院。” 准确来说,在这座城市,单是规模较大的医院就有七十二家。 包括图书馆周围,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医院。 盛迟夏“嗯”了一声,向林俞解释背景信息。 “我不太懂医学,”听完后,林俞开口,“如果要给霍夫曼治病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完成。” “放心,”盛迟夏安抚林俞,“大概率是不需要的,我们的目标是数据虫。” 林俞点头,安心了些。 他听从盛迟夏的指挥,准备先离开图书馆。 “林先生请等一下,”一位穿着干练的女性beta走到林俞身旁,“有一件事需要提醒林先生。” “您说。”林俞停下脚步。 “为购买房屋,您在我们银行一共贷款了四百三十万,”女性beta翻动文件,“距离您还款的日期还有七天,请问您准备好还款了吗?” 林俞:“……” 林俞:“麻烦再说一遍,一共多少?” 第44章 疾病史 有那么一刻, 林俞怀疑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但很快,女性beta又耐心地向他重复了一遍:“一共四百三十万,您看您准备什么时候还款?” “……再过两天, ”林俞抿了抿唇,说得模糊了些,“麻烦您了。” 女性beta礼貌点头:“那还请您尽快。” 她走后, 林俞问盛迟夏:“我需要想法还钱吗?” “我们讨论一下, ”盛迟夏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七天赚到四百三十万,”林俞想了想, 补充一句,“应该只有一种方法。” “治好霍夫曼,得到那笔天价悬赏。”- 专家团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中。 有人认为数据虫最重要, 贷款什么的无所谓, 大不了没收房产;有人觉得贷款留着总是威胁, 还是集思广益,尽早解决为妙。 两拨人各执一词, 互不退让。 李慎思没有加入到讨论中, 他直接去找了盛迟夏:“林俞最好解决掉贷款。” “为什么?”盛迟夏被吵得头疼, 她转过来,看向李慎思, “给我一个由。” “所有的幻境都有一个特点, ”李慎思笑了笑,搬了张椅子坐下,“它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推动外来者杀死幻境的主人。” “我不解,”盛迟夏坐直身体, 目光锐利,“幻境似乎没有这么做的由。” “在被制造出来之后,幻境可以脱离主人存在,”李慎思叹了口气,“但其主人可以选择毁灭幻境。” 所以,为了能长时间维持下去,幻境都会想办法杀死自己的主人。 “林俞之前在我的幻境里找到的烟花,本来也是为了杀死我准备的。” 结果没想到,林俞用它毁掉了幻境。 “当然,数据世界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李慎思耸肩,“我不敢打包票。” “……我想一下。”盛迟夏低声说。 李慎思不再多说什么,他把凳子搬回去,继续在角落里看戏。 “楼先生,”盛迟夏深吸一口气,看向楼殊,“李慎思说的是实话吗?” “是实话,”楼殊还在看屏幕,“而且,数据世界也是这个道。”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屏幕,他对一切的踌躇与争吵毫不关心,就像它们根本不存在。 得到了楼殊的回答,盛迟夏不再犹豫,她叫停了争论,对林俞说:“先去医院看看吧,我找几个懂医学的专家。” 林俞“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霍夫曼所在的医院位于城市的东南边,林俞看了一下路线,觉得走路好像有点远。 林俞思考片刻,看向了自己的双肩包。 他把包拿下来,在里面翻找半天,找到三个硬币。 林俞:“……” 算了,总比没有好。 图书馆旁边就有一个悬浮车站台,林俞等了会儿,成功坐上了前往医院的悬浮车。 霍夫曼父母求医的事情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坐在悬浮车上,林俞听到旁边人还在讨论这件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一人说,“据说到现在都没个定论。” “谁知道呢,”另一个似乎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好像还请了驱鬼师,但也没用。” 两人又嘀嘀咕咕感叹了几句,然后便换了个话题,林俞没再听,转而看向外面的环境。 他们正在驶离市中心,周围的高楼大厦也在减少,很快,低矮的房屋开始占据他的视野,脚下的路也变得凹凸不平。 他们来到了贫民区。 赛博朋克的一大特点就是贫富差距大,林俞也没有多惊讶,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医院会建在这个地方。 按道来说,霍夫曼所在的医院条件设施都是顶尖的,没道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车开得时间有些长,林俞不在看外面的景色,他闭上眼,让大脑休息了会儿。 即使已经可以正常外出,但时间一长,还是有些头晕,不过问题不大,这一点头晕还不会影响林俞的思考能力。 等林俞休息好,悬浮车也停下,到了医院门口。 林俞走下车,闻到了很浓烈的花香。 医院建在一座花园中央,被盛放的各色鲜花所环绕,浅色的建筑看上去精致又优雅,不像医院,倒像是一座演出厅。 林俞皱起了眉。 他上辈子在医院待过很长时间,自然也清楚,医院旁边很少会种香气这么浓重的花。 将这一点记在心里。 林俞走到门口,被两位安保人员所拦住。 “我略懂医术,”林俞面不改色地扯谎,“想来了解一下霍夫曼先生的病情。” “先去登记,”安保人员说,“然后去做检查,等结果出来了,你才能去见霍夫曼先生。” 林俞乖乖点头,他跟着安保人员,来到了旁边一座灰白建筑里。 登记比较简单,就是填一张简历,包括姓名年龄学历从医经验什么的,林俞从包里找到身份证和学生证,又编了些经验,很快便填完了简历。 简历填完,林俞交了上去,到旁边去体检。 这里的人很少,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林俞一人,林俞问了工作人员,站在了一台机器面前。 “把手放上去,”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多放一会儿,然后等结果就行。” 林俞抬眼,看着前方三米高的机器。 机器看上去很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按钮,林俞也不知道这些按钮的作用,他只清楚,现实世界并没有这样的技术。 如果真要类比的话,这台机器很像一台放大版扫描仪,数据被扫描进去,然后被解析,最后将结果呈现在屏幕上。 林俞觉得他需要的不是医学团队,而是电子计算机研究团队。 这么想着,林俞将手放到仪器对应的地方,等待着结果的显示。 最先出来的是过往病史,林俞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心脏疾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病,写了大概十行。 屏幕又闪烁几瞬,这一次跳出的是一个陌生名字,信息过载,林俞解了一下,应该是他无法过滤信息的缺陷。 “加载中”的字样仍未消失,林俞耐心地等了几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跳出来。 林俞自认为没什么疾病了,仪器又显示不出来东西,于是,林俞转过头,看向工作人员:“仪器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应该没有吧,”工作人员仔细看了看,“应该是你的症状不明显,它要再识别一会儿。” 工作人员又按了几个按钮,再看了会儿屏幕:“仪器没问题,你再等一会儿吧。” 又过了几分钟,在工作人员和林俞的注视下,屏幕再次闪烁,终于跳出了最后一行字。 “显存疾病二:异种狂热。” 第45章 霍夫曼 林俞已经快忘了异种狂热了。 一种他曾在幻境中感染的疾病, 林俞甚至没把它算进自己的过往病史里。 可它偏偏就出现在了屏幕上,甚至根据屏幕的显示,他现在依旧患有异种狂热。 “信息过载?异种狂热?”旁边的工作人员念着屏幕上的字, “居然还有这些病。” 工作人员又按了几个按钮,屏幕上的文字几经变换,最后, 对方关了仪器, 在林俞的简历上打了个勾:“没有传染性, 你进去吧。” 林俞礼貌地道了声谢,转身走出了建筑。 “这不怨我, ”李慎思无奈的声音在林俞耳边响起,“幻境都没了,更别提在里面感染的异种狂热了。” 外面这会儿又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李慎思身上, 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一口大锅落在身上, 李慎思只觉得冤枉。 “知道不是你,”林俞的语气依旧平淡,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从幻境里带出的异种狂热依旧存在, 那么不说别人, 天天面对异种的盛迟夏肯定有所察觉。 “你知道就行。”李慎思松了口气。 耳边重新恢复了寂静,林俞没有再管, 他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 往医院内部走。 异种狂热的存在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林俞很快便解并接受了它。 如果说爱是一种顽疾,那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看,异种狂热从未离去,它将陪伴着林俞走过漫长的一生, 直到心脏安然长眠,呼吸重归于寂。 留给林俞思想蔓延的时间并不多,很快,林俞便触碰到了建筑冰冷的墙壁,重新回过神来。 按照盛迟夏他们查到的背景资料,这一整个医院,都为霍夫曼一个人服务。 “林医生这边走。”有护士走到林俞身旁。 林俞跟着护士,走入并不明亮的医院内部。 医院光线很暗,几乎只能照亮面前一小片地方,病房号隐藏在明暗的交界之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护士走得有些快,林俞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对方的步伐。 “就是这里了,”几分钟后,护士停下,转身看向林俞,“霍夫曼先生就在里面,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林俞点头,他看着护士用钥匙打开房门,示意他自己进去。 林俞走进了病房。 和外面不同,病房里明亮又空旷,透明玻璃墙将病房一分为二,霍夫曼在一侧,前来看病的医生在另一侧。 玻璃墙旁边有类似话筒的东西,应该是用来和霍夫曼交流的。 林俞看向玻璃墙那边的霍夫曼。 和游戏里的一样,霍夫曼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很瘦弱也很憔悴。他的头发长长了些,差不多遮住眼睛,发质也不太好,干枯毛燥,没什么光泽。 但这都不是林俞关注的重点。 和游戏里不同,他面前的霍夫曼,身体各处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残缺。 脖子上多了个半圆的缺口森*晚*整*,左手手臂少了一截,右腿中间也少了一部分,他的脸上也有一个圆形的洞,正好在左眼处,让他少了一只眼睛。 通话仪那头一片混乱,林俞猜测,应该是医学团队在紧急开会。 “林俞你再走近一点,”混乱中,盛迟夏喊道,“还有些细节看不清。” 林俞依言,又往前走了两步。 争吵还在继续,林俞悄悄把通话仪扯远了点。 他看着霍夫曼,目光停留在那些缺口上。 霍夫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略微抬头,对上了林俞的目光。 片刻之后,他拿起了话筒。 “你也是医生吗?”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和,“但你看上去和他们不太一样。” “是医生,”林俞点头,“不过医术不精。” 林俞说得太过坦诚,霍夫曼忍不住笑了。 等笑够了,他轻咳几声,勉强保持住严肃的表情:“好吧,不管怎样,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俞思考片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身上这些缺口,是外力造成的吗?” 那些缺口太过整齐,图形也很规律,不像是疾病行程的。 “我不知道,”犹豫片刻后,霍夫曼摇头,“我睡了一觉,然后这些缺口就出现了。” 林俞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人来看过你?” 数据虫是人形,如果是它造成的话,它说不定会混在医生中。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霍夫曼说得委婉,“但很多医生都比较有个性。” 穿着五花八门,性格也是千奇百怪,霍夫曼生病这么久,什么人都见过。 林俞:“……” 林俞:“你说得有道。” 霍夫曼回复一个礼貌的微笑。 了一下心情,林俞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吗?” 霍夫曼想了想:“我这边的门联通我的卧室,我几乎不出去,可能一个月会出去一次。” “我暂时没有问题了,”林俞说,“我先看看资料。”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些资料,林俞快速翻看着,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 根据这份资料,霍夫曼大概是一年前出现身体异常的,某天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个洞。 根据之前医生的诊断,这个洞更像是某种生物啃食留下的痕迹。 之后,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霍夫曼不得不停止了与外界的接触,他被安置在这家医院里,每日都有不同的医生来为他看病。 下面列举了几个医生的治疗方案,林俞扫了一眼,被“数据修复”“基础设计”“程序运行”等词语弄得头疼。 “……计算机专家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盛迟夏说,“你再撑一会儿。” 林俞放下资料,把椅子搬到玻璃墙旁,和霍夫曼闲聊:“你会感到疼吗?” “有点疼,”霍夫曼诚实点头,“不过疼得不算厉害,大多数时候可以靠止痛药。” 说完,霍夫曼坐直了些,有些好奇地看着林俞的眼睛:“护士也给了我你的资料,信息过载是什么感觉?” “会头晕,容易走神,”林俞说,“偶尔也会想吐,严重时会影响出门。” “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事。”霍夫曼若有所思。 “硬币的正反面,有好也有坏,”林俞笑了笑,“我的观察能力很强,这就是它带来的好处。” “那我的病会有好处吗?”霍夫曼看向天花板,“我感觉没有。” 即使生性腼腆乖巧,但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正是对外面好奇的年纪,却因为病症被迫待在房间里。 “我不知道,”林俞摇头,“在结果出来之前,我没有办法做出定论。”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到了,林俞站起身,将一张纸贴在玻璃墙上:“我以前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你也可以参考一下。” 霍夫曼看过去,发现是一张物品清单。 字迹虽然难看,但很认真,一看就是用心写了的。 “万花筒、不需要太多照顾的植物、积木、拼图、一看就睡的哲学书……” 等霍夫曼看完,病房里已经没了林俞的身影。 他隔着玻璃,用手指抚摸着微微摇晃地物品清单,怔怔出神- 林俞没有立即离开医院。 每一位来治疗的医生都需要提交治疗方案,并在之后长期观察霍夫曼,直到最终问题的解决。 林俞也提交了一版上去。 他的治疗方案概括一下,大意就是因为数据风的影响,霍夫曼的部分身体被碎片化,并被数据风携带走。 只要找到数据风,夺回那些碎片,霍夫曼的身体就可以重新变完整。 提交后,林俞随便在花园里找了个地方,和盛迟夏通话。 “你有把握吗?”盛迟夏问林俞,“你只有七天时间。” “没有把握,”林俞说得很坦诚,“但这应该是个可能性非常大的猜测。” 香气过于浓烈的花园、光线暗淡的医院……在结合故事背景,林俞有些怀疑,霍夫曼的家人也许知道数据虫的存在。 毕竟他们的行为,很像是在躲避某种昆虫。 林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盛迟夏。 “我可不可以这么解,”盛迟夏一边想一边说,“上层人士知道数据虫的存在,而且,他们封锁了消息,不让其他人知道。” “很有可能。”林俞点头。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盛迟夏叹了口气,“数据虫果然狡猾。” 不过很快,她便再次打起精神:“事在人为,计算机专家们也在努力,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那他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林俞反问道。 “呃,”盛迟夏斟酌道,“还是有些成果的。” “他们现在已经确定,霍夫曼的数据大概流失了百分之五十。”- 医院的效率很高。 林俞刚提交结果没多久,就有护士来找他了。 “这是气象学家提交了报告,”护士递给林俞一叠文件,“里面是关于数据风行迹的预测。” 林俞先看了一眼图,发现数据风一直在往北走。 其中,一个叫作卡洛尔森的地方被特地标了出来。 “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护士注意到林俞的视线,“那里正在想办法拦截数据风。” 林俞翻到下一份文件,是关于卡洛尔森的介绍。 “那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发?”林俞问道。 “半个小时后,”护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车,你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发。” “时间这么赶?”林俞皱了皱眉。 一般来说,这种类似于出差的事务都会提前一到两天通知,不会这么急。 “没办法,”护士耸肩,“我们也不想。” “但不快一点的话,你就进不去了。” 第46章 巴比伦塔 林俞没有来得及多问什么。 时间太过紧迫, 他只来得及跟着护士领了一些必要证件物品,就被送上来车,前往卡洛尔森 。 开车的是机器人, 车上只有林俞一个活人,林俞调整了一下通话仪的位置,听李慎思在他耳边说些有的没的。 “幻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李慎思说, “里面发生的事不一定符合常, 也不一定遵从物定律。” 林俞坐的位置正对摄像头,为了防止被当成疯子, 他只是听着,偶尔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不过一般来说, 幻境会给外来者一些暗示, ”李慎思突然想起来, “林俞你是不是收到过一张名片?”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故事背景上,根本没注意那张名片上的内容。 林俞翻了翻口袋, 找出了那张名片。 名片上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 没别的东西。 “看来是想错了,”李慎思颇有些遗憾, “本来以为有什么线索呢。” 林俞没有说话。 那个alpha给他递名片时, 他刚到数据世界,还处在摸索阶段,即使感到了有些不对劲,也懒得去管。 现在,他终于回想起来了。 对方的情绪其实很不对。 没有他熟悉的喜爱或者小心翼翼, 而更多的是审视和戏谑。 林俞伸出手,用指尖敲了敲电话的位置。 李慎思一顿,明白了林俞的意思。 “我们会查这个号码。”最后,李慎思说。 异种管局又忙碌起来,也没人和林俞说话了,林俞看着窗外的风景,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进数据世界以来,楼殊好像一直没有和他说话。 这不太符合常,以楼殊的性格,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不会沉默这么久。 虽然并不担心楼殊的安全,但林俞还是会好奇,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他没有能想太久。 很快,李慎思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查到了,这个号码确实在游戏中出现过。” “玩家在寻找治疗方案的时候,会打一个电话去询问某种药剂的作用,就是这个号码。” “他们还在查号码的主人,”李慎思声音轻松了一些,“应该也快查到了。” 几分钟后,专家团队成功找到了那人的身份。 “你是对的,”李慎思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号码的主人,就是卡洛尔森的实际统治者,安德森?米勒。”- 卡洛尔森的情况十分复杂。 林俞听了个大概,反正这不是个太平之地,多种势力不断对抗,直到安德森的到来,才让情况好转了一些。 “这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李慎思说,“而且,根据游戏给出的信息,他似乎在策划一项庞大的工程。” 意外出现的任务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林俞坐在车上,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回家睡觉。 把名片收好,林俞蔫蔫地靠在车窗旁,无聊地在空气中画各种奇怪的图形。 几个复杂的图形画完,林俞也终于到达了卡洛尔森。 他背着包,站在城市入口,突然失去了言语。 他的面前,是一面过于高耸的城墙。 城墙主体由钢筋构成,其他先进的材料填补了钢筋间的空隙;圆柱形的城墙上甚至有蜿蜒而上的扶梯,方便人们继续加高城墙。 林俞到的时候是白天,人们还在修建城墙。无数的材料通过扶梯被运上顶端,工人和机器人来来往往,忙碌而有序。 而在城墙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安德森转身,面对林俞,“我们的工程已经快结束了。” “谢谢,”林俞礼貌开口,“很高兴我赶上了。” 偏长的路途让林俞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皮下隐隐有了青色,在过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外套没有沾多少灰尘,但也有了些褶皱,幸好版型宽大,不太看得出来。 “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就会关闭城门,”安德森笑着说,“数据风就要来了,我们要做好准备。” “还有多久会到?”林俞看了一眼时间。 “大概一天之后,”安德森说,“或者一天半,不会再迟了。” 面对林俞,安德森表现得很热情,他甚至邀请林俞到城墙最高处看一看。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城墙的修建工作就全部结束了,”安德森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现在工人们已经可以用手碰到最高处了。” “最高处?”林俞找到关键词,“你们怎么判定哪里是最高处?” “虽然很多人都想打破天空,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安德森心情很不错,“但我们还是把天空的位置定为最高处。” 这句话说得有些难以解,但林俞还是听明白了。 数据最多是二维的,所以对他们来说,世界相当于一个长方体盒子,有最高处也有最低处。 林俞跟着安德森,乘坐扶梯来到了城墙顶端,林俞向上伸出手,果然感受到了阻力。 “这里风景很漂亮,”安德森看着远方,“我有时候喜欢上来看看。” 他们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工人们在远处劳动,这里则没什么人。 “你给过我一张名片,”林俞靠在钢板上,“我想知道为什么。” 林俞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能让安德森一见钟情。 安德森扭过头,看着林俞:“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能看到它,和我一样。” “那只虫子?”林俞一下子明白了安德森说的东西。 “对,”安德森点头,“那只虫子。” “想要彻底消除数据风,就一定要杀死那只虫子。” 林俞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风无法移动方向,但虫子可以。” 光是一堵墙,可困不住数据虫。 “我知道,”安德森爽快地承认,“所以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只是阻挡住数据风,不让它伤害卡洛尔森。” “等数据风过去,我们会加宽城墙,让它最终可以合拢起来,形成一个牢笼。” “下次你再来的时候,也许我们已经建好一大半了。” 这无疑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计划,但安德森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之事。 林俞知道,在他身后的城市中,无数人为砌墙材料的生产费尽心力,无数人思考着工人们衣食住行,无数人想尽一切办法来让这堵墙更加坚固,无数人为施工中的某个问题彻夜不眠。 他们都只为一个目标:彻底消灭数据风。 “对了,”安德森想起来,“我们好像一直没有给这堵墙取名字。” “你来取一个吧,”安德森看向林俞,“直觉告诉我,你很会起名字。” 林俞垂眼,看着下方高耸的城墙。 “巴比伦塔,”林俞说,“它叫巴比伦塔。” 世人建造了通天的巴比伦塔,他们拾级而上,向神明靠近,一步又一步。 卡洛尔森的人们建造了属于他们的巴比伦塔,不为神明,只为人类。 “你确实很会起名字,”安德森笑了,“巴比伦塔,这个名字很好听。” “既然是塔,那就不可能只有一面,”林俞慢条斯道,“巴比伦塔,同样也是如此。”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快速建塔。”- 异种管局快要忙疯了。 这边关于巴比伦塔的研究还没做完,那边楼殊又出了问题。 盛迟夏好不容易忙完,发现楼殊不见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楼殊的能力摆在那里,能伤到他的生命都几乎没有,更别提对他造成威胁。 但据李慎思所说,楼殊在动用幻境。 “他把我当转换器了,”李慎思有些无奈,“我能感觉到,他在制造一个很大的幻境。” 会议室里大多数人昨天都被楼殊丢进了幻境,现在心阴影还存在着,楼殊又开始制造幻境了。 不说别人,盛迟夏本人就有些坐立不安。 “林俞还在数据世界,楼殊不至于现在动手,”她尽可能冷静分析,“应该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盛迟夏忍不住来回踱步,“一句话都没透露。” 她想了一会儿,冲到另一快屏幕面前,把会议室的监控记录调出来。 根据监控显示,大概在半个小时前,楼殊离开了会议室,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监控再往前,盛迟夏越看越觉得不对。 “你有没有感觉今天楼殊话很少?”她推了推李慎思,“好像一共没说几句话。” “他难道平时话很多吗?”李慎思反问道。 “不是这个,”盛迟夏摇头,“但我们和林俞说话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 “好像是,”李慎思回忆了一下,“我还和林俞聊了会儿天。” 就连他都和林俞聊天了,楼殊居然没有。 盛迟夏一提醒,李慎思也反应过来:“安德森给林俞递名片的时候,楼殊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悚。 “你们异种有没有这么一种本领,”盛迟夏猜测,“可以放个化身这里,实际上去了其他地方?” “论上有,”李慎思点头,“但楼殊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 楼殊的能力谁也摸不透,他既然能获取李慎思的能力,那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得到其他能力。 “那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盛迟夏烦躁地抓头发,“甚至都不在看林俞。” “不在看林俞?”李慎思皱眉,“这不是楼殊会做的事情,除非……” 李慎思骤然止住话语。 除非他在用其他方式看着林俞。 第47章 网 林俞坐在桌子旁, 给安德森画图。 “数据风很少会摧毁无生命体,”林俞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只是建筑, 其他东西也一样。” “你准备用东西堆出剩下的墙体?”安德森皱眉,“不谈有没有这么多材料,单是要堆出来, 难度就很大。” “不准备, ”林俞摇头, “我们可以有更有效率的办法。” “比如用绳子。” “绳子?”安德森有些不解,“绳子可挡不住风。” “我们的目标不是挡住风, ”林俞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而是挡住虫子。” “至于风……没了虫子的风,就只是风。”- 虽然话这么说, 但制作绳子也是大工程。 但做绳子还不够, 还要编织成网, 全卡洛尔森的人都再次忙碌起来,手笨的做绳, 手巧的织网, 工程师们则忙着给机器人设定程序, 好让它们也加入到这项大工程中。 林俞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树下勤勤恳恳地做绳。 材料不算充裕, 不少人都把家里的衣服被套拿出来了, 林俞做的这一根还好些,都是现成的绳子,只需要把它们牢牢地连接起来,然后便完工了。 “没想到啊,”李慎思感叹道, “忙碌到最后,居然还要做绳子……林俞你结又打错了,拆了重来。” 林俞默默解开了绳子,重新打了一个正确的结。 他不擅长做手工活,现在做绳子也比别人慢很多,旁边的大叔打结打得飞快,他还在慢吞吞研究怎么打才牢固。 于是,他收到了李慎思毫不留情的嘲笑。 “你也有今天。”李慎思拖长声音听上去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擅长这个,”林俞说,“不过我烟花倒是放得不错。” 给他一个烟花,他能把李慎思的幻境烧出一个洞。 李慎思:“……” 李慎思终于安静了- 编绳子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林俞被安德森从小板凳上拉起来,赶去休息。 “就你这个速度,帮不帮忙也无所谓,”安德森将林俞推进旅馆,“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我睡不着的,”林俞还想挣扎,“多少也能编一点。” “睡不着也去休息一会儿,”安德森不为所动,“你还要帮霍夫曼先生治病,不能死在我这里。” 林俞挣扎无果,被强行带过去休息。 今天的天气很好,夜空明澈,看不到星星,但月亮足够皎洁,万物都披上一层白朗的光。 林俞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目养神。 严格来说,他已经两天没怎么睡了,只有过很短时间的浅层睡眠,勉强撑着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 林俞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他调了个闹钟,开始漫无目的地想来想去。 从信息过载到异种狂热,从霍夫曼到数据虫,想到什么是什么。 直到一阵凉意触碰到他的脸颊。 林俞睁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几秒后,他突然意识到凉意的来源。 他没有关窗户-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俞找到了安德森。 安德森一夜没睡,但看上去依旧精神,他站在城墙底下,指挥工人把网挂上去。 “我们做了两个个大环,与城墙相连,”安德森说,“网会套在大环上,可以拉动。” 只要数据虫一进来,他们就可以把数据虫困在网和城墙之间,数据风也可以被挡住。 但安德森还是有点不放心。 “数据风会改道吗?”安德森提出疑问,“万一它从旁边走呢?” “多半不会,”林俞半死不活,“虫子是需要进食的。” 卡洛尔森在一片森林里,旁边都是植被,数据虫可以吃,但只能吃较少一部分。 所以,为了获取食物,它势必要从卡罗尔森穿过。 “它大概率会反抗,”林俞提醒道,“而且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它反抗的形式。” “放心,”安德森点头,“这个我们有所准备。” 数据世界的流速和外界相同,林俞在里面待了两天,异种管局的人们也就熬了两天。 专家团倒了一片,李慎思在打哈欠,盛迟夏也有些思维迟钝,无奈地喝着咖啡。 状态最好的居然是许烛。 她甚至还有闲情和李慎思说话:“你作为异种,为什么熬两夜就这么困?” “……因为异种也需要睡眠,”李慎思靠在墙上,几乎进入半梦半醒状态,“顺利的话马上就能回去睡觉了。” 盛迟夏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了,许烛干脆暂时接替了她的位置,坐到屏幕前。 林俞正一个人站在城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紧张吗?”许烛问,“马上就要验收结果了。” “还好,”林俞回过神来,摇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成功的话我会继续追逐数据风。” 他还有起码五天的时间,这一次不行就下一次。 “那祝你好运,”许烛说,“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接下来几个小时,我都会在。” 林俞“嗯”了一声,继续看向城墙。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久之后,安德森便得到消息,数据风已经出现在卡洛尔森前方五十公里处。 “我先过去了,”安德森对林俞说,“如果真的能捉到虫子,我们会想办法杀死它。” 林俞明面上的任务还是找到霍夫曼遗失的碎片,安德森考虑到了这一点,特地和林俞交代。 “介意我和你一起去吗?”林俞问,“我也许可以帮上忙。” 安德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指挥室就在前面。” 数据风移动的速度很快,两人到达指挥室时,数据风已经又往前移动了许多。 “让居民们都回家避难,”安德森有条不紊地指挥,“宠物也记得带回室内,不要慌,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众人都动了起来,有人去协助居民,有人去准备拉网,安德森站在林俞身旁,紧紧盯着屏幕上移动的红点。 “预测到数据风行迹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四十,”安德森说,“也算是上天眷顾。” 数据风已经很接近了,根据估计,大概在十分钟后,数据风就将要触碰到城墙。 林俞不由放轻了呼吸。 十分钟后,第一缕数据风触碰到了城墙。 城墙表面被侵蚀掉薄薄一层,不过依旧坚固,成功挡住了数据风。 林俞看到了数据虫,它漂浮在风中,透明的翅膀不断振动,它伸出手,触碰着城墙。 “放网!”安德森指挥士兵。 坚固的大网沿着铁环快速移动着,很快,大网便触碰到了城墙的另一侧,并被那边的士兵用机械臂牢牢抓紧。 数据虫就被困在其中,没有办法移动。 “成功了吗?”安德森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还没有,”林俞摇头,“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一直看着数据虫,所以非常清楚,数据虫此时并不慌张。 距离太远,林俞也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对方的情绪,但他可以隐约感觉到,数据虫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大约半分钟后,数据虫动了。 无数细而韧的丝线从它的身体中伸出,有的落在城墙上,有的则延展向远方。 其中一个穿过城墙和监控室,刺入了林俞的身体中。 许烛倏地站起身。 “你没事吧!”安德森焦急的声音在林俞耳边响起。 “没事,”林俞摇头,眉眼依旧沉静,“这根线本来就存在。” “这是它用来控制人类的线。”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丝线不会有实体。 但如果数据虫需要的话,它们也可以是锋利的武器。 城墙暂时不会有事,但林俞不敢保证,他们编成的往可以受住这些丝线的切割。 “你可以隔断这些丝线吗?”林俞语速加快,“不然大网可能坚持不住。” “我用机械臂试试看,”安德森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在屏幕上操作,“不知道可不可以。 网内的机械臂动了起来,它的顶端配备有尖锐武器,大概十秒可以隔断一根丝线。 “时间不够。”林俞很快做出了判断。 丝线全部割完估计要两个多小时,数据虫早就挣脱出来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安德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俞看着风中的数据虫,阳光下,一根根丝线闪烁着微光。 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场幻境里,他亲手点燃的一场烟花。 “或许有。”林俞说- 一个机器人爬进网里。 它的个头不大,移动速度也不快,底盘却异常稳固,这让它非常适合来完成眼前这场任务。 安装在前面的摄像头让它能辨认清每一跟丝线的位置,电路活跃了片刻,它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只点火器出现在它的手中。 火苗点燃了第一根丝线,在风的助力下,火焰迅速沿着丝线蔓延上去,最终烧到了数据虫的身体。 数据虫的表面足够坚固,不会被火烧到,但它身体表面的丝线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林俞坐在指挥室内,静静地看着数据虫被火焰包裹。 感谢先进的科技,编制大网的绳子都经过了防火处,不会被点燃。 但丝线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很容易就会燃烧,尤其是风的存在,让火势蔓延地更快。 “居然真的可以!”安德森喜出望外,“这下大网保住了!” 数据虫还在里面挣扎,林俞似乎听到了它的尖叫声——很尖锐也很难听,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 几分钟后,林俞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他低下头,发现连接他的那根丝线已经被烧尽。 数据虫已经不挣扎了,它有些焦急地在网里飞来飞去,想找到一个逃生的出口。 无数亮闪的碎片掉落在地上,那是数据本身,数据虫啃食数据,却只能获得其中的能量,而不能消化数据本身,只能存储在身体中,用来构建更庞大的身体。 现在它受到了重创,身体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缝,这些碎片也就掉了出来。 “我们会想办法杀死它。”安德森郑重地对林俞说。 “直接让它饿死就行,”林俞靠在椅背上,”它撑不了多久的。” 数据虫的身体素质并不强,饿几天问题不大。 只是……林俞垂眼,他可能来不及把碎片交给霍夫曼了。 控制他的丝线已经被毁,估计很快,他就要被弹出数据世界。 林俞想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那是什么?!” 第48章 霍夫曼之心 林俞下意识看过去。 网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影。 那人站立在半空中, 姿态从容不迫。他的体型修长,五官立体,从林俞的角度看去, 只能看到对方线条流畅的侧脸,以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是楼殊。 通话仪里同时传来几道声音,林俞却没空管, 他不由坐直身体, 紧紧盯着屏幕里的景象。 数据虫也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尖啸一声后,它不断变换着翅膀振动的频率, 似乎想传递什么消息。 楼殊懒得管数据虫想说什么,他扫了一眼数据虫,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以及要进食的愉悦。 浓稠的黑雾在网中弥漫开, 它们仿佛有意识般, 将数据虫完全淹没。 林俞没有办法看清黑雾中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看到,半分钟后, 鲜血从黑雾中飞溅出来, 部分落在城墙上, 留下一道道血迹。 楼殊毫不意外地后退一步,躲开了鲜血, 他抬起手, 在空中随意画了一道弧线。 黑雾变得更浓密了。 而且,黑雾开始收缩,很快,它们便形成了一个不透光的球状,然后不断缩小。 楼殊没有再管, 他偏过头,直直地看向摄像头的方向。 隔着屏幕,林俞突然对上了楼殊的视线。 楼殊似乎能感知到林俞的注视,他盯着屏幕,轻轻一笑。 这原本是一个温柔的笑容,但楼殊眼中的冰冷还未褪去,也还处在进食的状态之中,这让他看上去不想是在安抚受惊的伴侣,而是在觊觎不知危险的猎物。 即使有屏幕相隔,林俞依旧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直觉有那么一刻叫嚣着逃离,但林俞很快便平静下来。 反正楼殊不会害他的。 于是,林俞看着屏幕,也笑了笑。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林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点想楼殊了。 黑雾渐渐散去,被吞噬的数据碎片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亮晶晶的小山。 楼殊垂眼,看了两秒森*晚*整*,然后随意地抬了抬手。 几片数据碎片从地上飘了起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随后,楼殊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林俞感觉自己被从身后抱住。 “俞俞,”楼殊亲昵地蹭了蹭林俞的脸颊,“一切都解决了。” 安德森原本坐在旁边,猛然站起身,往后连退几步。 通话仪中混乱的声音也在一瞬间消失。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林俞被楼殊的气息包裹,他靠在对方身上,犹豫片刻,吻了一下楼殊的眼尾。 “我很想你。”林俞说。 他还想再说什么,结果一转头,口看到了安德森强装镇定的惊恐眼神。 “这是我的丈夫,”林俞向安德森介绍道,“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我们当然相信,”安德森勉强笑一下,“你的丈夫帮我们杀死了数据虫,我们感谢他还来不及。” 林俞看着安德森的表情,有点不太相信这句话。 “那我们准备走了,”林俞说,“事情都解决了。” “不再多待两天吗?”安德森一愣,急忙挽留,“这两天也辛苦了,休息几天再走吧。” 林俞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还要回医院,把数据碎片带给霍夫曼。 安德森听了,也不再挽留:“那你们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他打开指挥室的门,冲着远处喊了句什么。 很快,便有人将一样东西递过来。 是一枚闪闪发亮的胸针。 “卡洛尔森以出色的珠宝制作工艺闻名,”安德森将胸针递给林俞,“这是卡洛尔森的心意,你走之前带上它吧。” 这枚胸针确实很漂亮,淡紫色的宝石镶嵌在银质的华美底座上,如同一颗光芒柔和的恒星。 “谢谢,”林俞收下了胸针,“我会收好它的。” 告别的语言已经说完,林俞和楼殊并肩走出了卡洛尔森。 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欢呼,林俞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这是居民们在欢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这样的欢呼太具有感染力,林俞听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的气质里始终有一些淡淡的阴郁,这让他开心起来时会格外明显,黑色瞳孔会变亮一点,嘴角也会上扬,就连头发都似乎要晃动得欢快些。 “直接去医院吗?”楼殊偏过头,问林俞,“或者我们坐车去。” “直接去吧,”林俞说,“我不想再坐车了。” 冰凉的手遮住林俞的眼睛。 几秒后,林俞便来到了医院的某个角落。 他眨眨眼,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周围环境的骤然改变。 楼殊则站在他的身旁,心情颇好地着林俞乱掉的头发。 等林俞消化完,他回想着上一次走的路,往霍夫曼的病房走。 他轻轻推开病房,发现霍夫曼在睡觉。 霍夫曼似乎睡眠很浅,仅仅是这一点响动,他就有醒来的趋势,林俞站在门口,指了指楼殊手中的数据碎片。 楼殊点头,解了林俞的意思。 数据碎片从他的手上消失,出现在霍夫曼的枕边。 霍夫曼没有发觉,过了一会儿,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触碰到了数据碎片。 随着他的触碰,数据碎片渐渐与他融为一体,修补着他的身体。 林俞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合上门。 “还有四百三十万的贷款,”林俞说,“也不知道奖金什么时候发下来。” “可以过几天再来看看,”楼殊牵着林俞,“贷款我已经还清了。” “……你哪里来的钱?”林俞疑惑不解,“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 就像林俞进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就剩几个自带的硬币。 “我吞噬了数据虫,自然也获得了它的能力,”楼殊轻描淡写道,“所以在数据世界,我的身份也很有钱。” 林俞:“……” 林俞:“那我现在就是欠你的钱了。” 还欠了四百三十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那现在我就是你的债主了,”楼殊故作严肃,“那俞俞准备怎么还清债务?” 林俞张了张口,想说等奖金发下来,他就能还楼殊钱了。 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意识到,楼殊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林俞看着楼殊含笑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不上钱,那就只能用别的方法还了,”楼殊拿出一份合同,“签了字,债务一笔勾销。” 林俞接过合同,发现是一份结婚协议。 这份协议非常熟悉,在大概小半年前,林俞曾经签过一份一模一样的。 当时,他犹豫了很久,才最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俞握着笔,抬头看向楼殊:“这场婚姻什么时候结束?” 楼殊一愣,随即笑着回答:“永远不会。” 黑色签字笔在指尖轻巧地转了一圈,林俞弯了弯眼,笔尖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你会把我关起来吗?” 楼殊靠近了些,冰凉的呼吸落在林俞的耳畔。 “我会,”楼殊轻声说,“从时间的维度来看,我已经把你关起来了。” 笔尖触碰到纸面,林俞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细小的碎裂声从旁边传来。 争吵声、翻页声、水流声……各种细碎的声音在林俞耳边逐渐响起,原本还似乎隔着一层玻璃,后来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眼前也渐渐出现了颜色和物体的轮廓,林俞看到了熟悉的桌子,还有桌子上的咖啡杯,那是许烛的,许烛买了十五个一样的,已经摔碎了七个。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回来了啊,”许烛喝了口咖啡,就着吵闹的背景音和林俞说话,“那我差不多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们在吵什么?”林俞有些不解地看着几乎要打起来的专家团。 “好像是获救人员处问题,”许烛耸肩,“每次有事他们都会吵。” 李慎思看到了林俞,他一直没加入到争吵中,而是躲在一旁,悄悄地打瞌睡。 这会儿他正好被书砸醒,一睁眼,就看到了林俞。 “你终于回来了,”李慎思松了口气,“那我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梦游般推了推盛迟夏:“盛队我先回去了。” 盛迟夏正在舌战群儒,来不及搭他,匆匆点了点头。 林俞走出会议室,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楼殊。 “回家吧,”林俞有些疲倦,“这两天睡得很糟糕。” 在数据世界里的时候还好,现在回来了,只感觉又困又累。 等真正躺在床上的时候,林俞已经不太清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很快便陷入了深度睡眠。 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林俞突然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林俞感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他实在太困了,还没来得及抓住这个念头,意识便沉入深海,什么也不想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林俞坐在床上,拼命回忆昨天他到底想了什么。 记忆实在太过模糊,林俞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俞一直赖在家中休息。 他什么都不想干,保持着三天一更的码字频率,打完了买了很久的游戏,看了四本漫画书三本经典小说,还看了不少纪录片。 日子过得颓废又充实。 楼殊要去上班,平常白天的时候,小章鱼会陪着林俞,林俞到哪里,小章鱼就把鱼缸拖到哪里,还会不时伸出触手拍林俞,提醒对方喝水吃饭,活动身体。 虽然异种管局忙得焦头烂额,但这和林俞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要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就可以了。 直到有一天,林俞刚午睡醒,突然被楼殊紧紧抱住。 “俞俞,”楼殊喘着气,垂眼看着林俞的后颈,“帮帮我。” “我的易感期到了。” 第49章 休息室 楼殊抱得很紧, 林俞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肌肉的急促起伏,如同夜晚起雾的海面。 这不是林俞第一次经历楼殊的易感期,所以, 当楼殊说出那句话时,他几乎瞬间想到了那段被刻意遗忘的经历。 压抑的哭声、剧烈的喘息、被海雾珍藏的琥珀……痛苦与快乐交织,几乎摧毁了他的思考能力。 这样的体验太过激烈, 林俞本能地想要退缩, 却被楼殊轻易控制住所有动作。 黑色触手悄无声息攀上林俞的身体, 缠绕上他的四肢,隐隐有向内探索的趋势。 “俞俞放松一点, ”楼殊轻声哄,“不想让俞俞吃苦。” 易感期会无限放大alpha的掠夺欲望,所以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动作, 压制住伴侣的所有挣扎, 舔去对方的泪水, 直到……最后的成结。 “你也会受易感期的影响吗?”林俞被咬住腺体,颤抖着声音问, “你是异种。” “这具身体是alpha, ”楼殊含糊不清地笑, “当然会了。” “即使是我原本的身体,也会有这样的时期。” 只是那样的话, 林俞就不一定能承受住了。 林俞不说话了,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选择了乖顺一点,他有些委屈地张开唇,任由对方的手指探入。 手腕上的触手缓缓收紧,林俞被迫伏在床上,, 睡衣被向上拉,黑发凌乱。 “乖一点,”楼殊亲了亲林俞的头发。 “我会让你快乐。” 林俞不太想回忆后来的事情。 他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感官似乎都在变迟钝,大脑一片空白。 最激烈的时候,楼殊抱着他,在他耳边兴奋地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语速很快,带着莫名的蛊惑与危险。 林俞听不懂,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如同被强行打开贝壳,露出其中柔软身体的蚌类。 白皙的身体被激烈的痕迹覆盖,双腿不自然地打开,心满意足的alpha将几乎昏睡过去的伴侣抱起来,水流声在浴室中响起。 三天的易感期终于过去,林俞被放在干净的床单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间,旁边的床铺下陷了些,快速打扫完房间的楼殊换了身衣服,躺在林俞的身边,将对方抱进怀里。 林俞睡得安稳,就这样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还是饥饿唤醒了他。 虽然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林俞在平日里根本不会感觉到,他依旧会饿,需要大量的睡眠,睡眠不足也还是会困,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楼殊难得也没有起床,他不需要睡眠,但抱着伴侣躺在温暖的被子里,确实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林俞醒来后,便对上了楼殊那双含笑的浅灰色眼睛。 “早安。”楼殊声音轻快。 林俞看了楼殊两秒,“嗯”了一声。 “早安。”林俞说- 又摸鱼了几天,林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要去看心医生,”林俞告诉楼殊,“到该去的时间了。” 林俞一直定期接受心治疗,这项活动持续了十多年,直到和楼殊结婚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没有去。 直到今天,林俞觉得,他需要再去一次。 不是为了治疗心问题,而是去做个了断。 他想告诉心医生,他大概不需要再做治疗了。 “什么时候?”楼殊没有拒绝,他正在做午饭,玉米排骨汤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他看上去格外柔和,“我送你过去。” “这周五吧,”林俞想了想,“那天天气很好。” 他看了天气预报,是个还算暖和的日子,有太阳,风也不大。 于是,周五的时候,林俞站在了心诊所的门口。 “我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来治疗,”林俞对前台说,“是刘医生。” 前台点了几下屏幕:“刘医生在办公室等您。” “谢谢。”林俞轻车熟路地走进办公室。 从林俞接受心治疗开始,刘医生就一直是他的主治医师,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格外熟悉。 “最近没怎么看到你,”刘医生招呼林俞坐下,“感觉怎么样?” “情况好了很多,”林俞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出门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真的?”刘医生半是开心半是惊讶,“出门没有恶心的感觉了?” “还有一点,”林俞坦然承认,“不过已经很好了。”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既然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观察能力,那自然需要忍受它带来的副作用。 “情况是好了很多,”刘医生满意地说,“我上次见到你时,你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 林俞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又和刘医生聊了会儿天,林俞突然想起一件事:“裴医生今天没有上班吗?” 裴医生是刘医生的助,在林俞的记忆中,从他来看病开始,裴医生就在这里了。 刘医生突然沉默了。 “裴医生已经去世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车祸,没抢救回来。” 林俞一怔。 “这样吗,”林俞轻声说,“我还不知道。” 气氛一时凝固住,刘医生反应过来,快速扯开话题:“听说你结婚了,还没恭喜你。” “嗯,”林俞回过神来,“和喜欢的人结婚了。” 虽然林俞一直在这里做心治疗,但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坐在休息室里,自己看书码字,有时候吃零食。 这么久以来,刘医生还是第一次知道,林俞还有一个喜欢的人。 不过他明智地没有细问,又聊了几句后,他便写下最后的诊断了。 “以后你不用再来了,”刘医生笑道,“情况已经很好了……恭喜你,未来一定会更好。” “去休息室里坐一会儿吧,那里还有很多你的东西,记得带走。” 林俞放松了些,在向刘医生道谢后,他起身去了休息室。 林俞家里给的钱太多,这间休息室就是他一个人的,平常都会锁起来,只有他来时会投入使用。 林俞随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熟悉的懒人沙发上,像之前一样,准备度过一个懒散的下午。 书拿在手上,五分钟没有翻一页。 他还在想去世的裴医生。 刘医生不太放心林俞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于是就会不时让裴医生去看看他。 裴医生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沉默着端来一杯热水。 林俞也不说话,一般来说,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有时对方来了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下午一直持续了十年。 林俞记得,裴医生有一双很沉静的眼睛,他…… 等等。 裴医生长什么样子来着? 林俞猛然回过神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对方的长相了。 这是一件很不合常的事,林俞的记性并不差,而且他们认识了十年,不至于几个月就忘记对方的长相。 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林俞放下手中的书,思考片刻,起身在抽屉里翻找着。 抽屉里有些乱,都是他随手堆进去的东西,也没有人,就一直乱着。 找了半天,林俞终于找到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打开,里面是一些照片,有的看上去还很新,有的已经边缘发黄。 林俞将照片都倒出来,一张张快速翻看着,他看得很快,几乎看一两秒就会换一张。 终于,他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张照片拍得很随意,画面杂乱无章,什么都有,还没看完的书摊在桌上,旁边是林俞路上买的手工制品,超大杯的柠檬茶刚喝了一小半,里面冰还没化,隔着磨砂杯折射出不清晰的光。 画面的右上角,相貌出挑的男人向着拍摄的方向看去,嘴角上扬,眼睛带笑,灰色的瞳孔仿佛被雾霭环绕的宝石。 过于熟悉的长相。 是楼殊。 林俞无意识抓紧了照片。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张照片拍摄于他十七岁的时候。 记忆中裴医生的相貌逐渐清晰,最终变成了楼殊的样子。 更多的记忆浮出水面,恍惚间,时间开始倒流,周围的空气活跃起来,浅淡的冷香弥漫在他的身边。 他回到那了个昏昏欲睡的下午。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THE END 第50章 最后 最开始的时候, 林俞的心治疗每次只有两个小时。 后来秦修嫌林俞在家里碍事,就干脆把他长时间丢在心诊所,下午去, 到了晚上关门时才让司机把他接回来。 林俞也不喜欢总是待在家里,那里总是充斥着争吵与哭泣,不时还会受到伤害, 大多数时候, 他都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 只有吃饭时才会出来一会儿,还要错开父母在客厅的时候。 相比较而言, 心诊所都算一个很不错的去处。 长期不与外人接触让林俞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即使刘医生想方设法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偶尔回应几句, 只说自己头疼难受, 其他什么都不说。 治疗举步维艰, 家长又联系不上,刘医生没有办法, 只能让林俞自己休息, 消磨掉一个又一个周末。 于是, 林俞那里拥有了一个自己的休息室。 他不能走出诊所,但可以让监视他的保镖去帮他买东西, 小说、零食、饮料、积木……他还买了沙发和毯子, 把休息室一点点布置成杂乱但温馨的小房间。 他家里给的钱多,心诊所也喜闻乐见,后来,林俞的周末几乎都是在休息室里度过的,磨磨蹭蹭地起床后, 他便去到休息室,中午和晚上就靠餐厅的送餐服务。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不是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 林俞毕竟是因为心治疗被送过来的,刘医生怕他出什么事,就让自己的助陪着他。 林俞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一直叫对方裴医生。 裴医生很年轻,很高,身形修长,医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他也不太说话,林俞坐在沙发上,他就搬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书或者看智脑,有时候帮林俞倒水拿零食。 在正常情况下,林俞并不喜欢有人陪在他身边。 但裴医生不同。 从对方第一次走进休息室,林俞就意识到,对方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没有办法判断出裴医生的情绪。 林俞对他人情绪的洞察力太过敏锐,在他眼里,大多数人的情绪起伏都格外明显。 只有裴医生,他像一池又深又暗的潭水,不见他物,偶尔光线略过时也只会反射出冷冷的浮光。 幼时的林俞有些好奇,这是为什么。 所以,他慷慨地允许了对方和自己共处一室,在看书吃零食的间隙,他经常会盯着裴医生出神,短则几秒,长则十多分钟。 一但时间长了,裴医生就会偏过头,遥遥看向林俞:“有什么事吗?” 他说得很礼貌,眼中却没什么情绪,过浅的瞳孔在灯光下,总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林俞回过神,他摇头,收回了目光。 本来只是好奇,但时间长了,林俞也就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少年总是长得很快,几年功夫,林俞就长高了不少,原本的沙发也有些不合适,换了个更大更软的,旁边的桌子也换了个高度适合的。 裴医生也有了新装备,先前那张椅子不知道为什么坏了,于是林俞也给他买了个沙发,两人一人一边,互不打扰又和谐融洽。 裴医生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他会主动聊起一些话题,帮林俞拿东西,如果林俞坐在地毯上睡着了,他还会把林俞抱回角落的小床上,帮对方脱掉外套,盖好被子。 但就算这样,林俞还是看不透对方的情绪。 某天,林俞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休息,他伸出手臂,挡住头顶上有些刺眼的灯光。 “裴医生,”林俞突然说,“我看不到你。” “手放下,你就能看到我了。”裴医生的声音依旧镇静而漫不经心。 “放下也看不到,”林俞喃喃重复道,“我看不到你。” 裴医生没有回答,林俞也不再说话,他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俞那时已经上了中学,算是学生时代的最后阶段,作业很多,考试也一场接着一场,按道来说,他应该很忙。 但林俞有自己的节奏。 作业基本不做,考试看心情去,有时候还会逃课,在心诊所待着。 也不仅仅是学不下去的问题,当时林俞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他一直都有心脏类的疾病,刚开始的时候不严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病已经严重危害了他的健康。 他变得越发懒散,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学校的生活过得断断续续,他开始长时间地住院,在休息室里也总是睡觉。 林俞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欲望,他整日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昏昏沉沉,不辨白日黑夜。 对他来说,时间是非线性的,它由一个又一个游离的点构成,上一刻他还在吃早饭,下一刻就到了下午,他拿着一本侦探小说,正在猜测真正的凶手,再睁眼又到了晚上,所有人都下班了,诊所里只剩下他和裴医生两个人。 时间伴着沙漏里的沙子逐渐流逝,林俞磕磕绊绊地结束了学业,走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还写了点小说,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身体的倦怠带来了思维的活跃,林俞本来就分散的注意力开始到处漫游,就算是墙上的影子,他都能看上半个小时。 所以,当看到那个诡异生物时,林俞觉得应该是自己还没睡醒。 它长着五只细长坚硬的腿,眼睛的位置被一堆细小的触角取代,不断变换的体色让人看一眼就会产生晕眩感。 它从窗台爬进室内,缓慢地靠近林俞。 林俞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确定了他正处在现实之中。 心跳开始加快,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林俞忍不住开始喘气,身体也有些抖。 他强行忍住剧烈的不适感,快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这会儿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很明显,这个生物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对方想要攻击他,那么他几乎不可能逃脱。 房间的门半掩着,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 林俞现在移动一步都难,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提高了声音:“不要进来!” 脚步声停住了。 未知生物还在靠近,林俞强行稳住声音:“把门关好,然后离开。” 门口的人似乎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林俞松了口气。 心脏平复了些,林俞往沙发的角落里缩了缩,安静地看着未知生物。 他想,就算下一刻死掉,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半分钟后,冰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林俞的感觉有些迟钝了,几秒后,他后知后觉,脸颊上的触感似乎过于柔软了。 不像是未知生物坚硬的肢体,倒像是人类皮肤的质感。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 裴医生站在他面前,正在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不挣扎一下吗?”对方轻声说,“这样好可怜。” “没有必要,”林俞实话实说,“反正也逃不掉的。” 虽然不知道裴医生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林俞毫不惊讶,潜意识里,他似乎觉得裴医生什么都有可能做到。 “那做个交易吧,”裴医生似乎笑了,嘴角上扬,眼睛也微微弯起来,“我救下你,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了。” 未知生物被某种看不见的物质阻挡在外,林俞的视野中只剩下裴医生。 “你是要我成为你的仆人吗?”林俞认真想了想,“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仆人,”裴医生的手指向下划了一点,落在林俞的唇边,声音轻柔,“是伴侣,你会成为我的伴侣。” “我帮你解决掉怪物,帮你治好病,你会恢复健康,然后成为我的伴侣。” 林俞看着裴医生,有几分钟,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如果我不同意呢?”终于,林俞开口。 裴医生笑得更加温柔:“那就只能帮你治好病,然后把你关起来了。” “……好吧,”片刻后,林俞垂眼,“我答应你。” 他似乎有些郁闷,翻了个身不再看裴医生,裴医生也不气恼,他偏过头,扫了一眼未知生物。 未知生物抖了一下,然后便灰飞烟灭。 “好了,”裴医生坐在林俞身旁,揉了揉他的头发,“一切都结束了。” 林俞不说话,他又往沙发了缩了缩,把头埋进抱枕里。 裴医生也不恼,他耐心地向林俞讲述他的计划,语气轻快:“我会以另一个身份和你相识,然后帮你治病,然后我们会结婚,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了。”林俞的声音蒙在抱枕里,听起来有些模糊。 裴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速快了些:“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会长,大概一年,在这期间,你的病会痊愈。” “为什么?”听到这里,林俞没有忍住,转过头,“你为什么要离开?” “秘密,”裴医生笑了,“以后可能会告诉你答案的。” 他看着林俞,捏了捏对方脸颊上的软肉:“为了安全,你需要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几乎是他刚刚说完,林俞就突然感到了一阵睡意。 睡意来势汹汹,林俞甚至来不及抵抗,就被拖入睡眠之中。 半睡半醒之间,林俞听到了裴医生的声音:“你会遇到一些事情……不过不要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下次再见面时,要记得问我的名字。” 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让林俞听到了对方说出的名字。 楼殊。 原来他叫楼殊啊- 被掩埋的记忆终于重出睡眠,林俞坐在原地,难得感到了茫然。 思绪一片混乱,林俞甚至有些茫然无措,但有一个念头格外突出强烈。 他想见楼殊。 林俞站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握住门把手,林俞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他拥抱住了海雾的冷香。 楼殊站在门口,任由林俞撞进他的怀里。 “俞俞,”楼殊低声说,“我来找你了。” 他换了很多个身份,陪着林俞度过了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且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林俞抬头,看着楼殊,突然笑了。 “楼殊,”林俞说。 “我看到你了。”- 几天后,林俞终于写完了他的新书。 刚开始写这本书时还是秋天,等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林俞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这半年太过跌宕起伏,时间过得飞快,林俞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口的草木就已染上了淡淡的春意。 故事已经结束了,林俞点开作话,开始打字。 “谨以此书,献给已经或者即将挣脱桎梏的人们,愿你们自由如飞鸟。” “也献给某位林姓朋友,祝她永远幸福快乐,还有我的爱人,他已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献给我自己。” —ending—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