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世界当金牌清洁工》 第1章 乙级黄色,商场(1) 公交车摇摇晃晃,耳机的人声絮絮叨叨,车内的人上上下下。 昏沉的人歪着脑袋,靠在车似梦非醒。 直到耳机里的人猛的提高音量: “徐一流!你有在听吗?记住了没!” 瞌睡的女孩这才皱起眉,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这次见的小伙子一表人才,你几辈子积德才能碰见回这样的,不好好把握谁还要你……” 徐一流敷衍着嗯嗯嗯,学了两声电流滋滋声,挂了电话。 然后发了条【信号不好】的信息。 她没再管这位徐女士后续弹出来的一堆信息,关了手机揉揉眼看向窗外。 给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准大学生相亲,徐女士倒是不觉得可笑。 若不是徐女士转了帐,她才不会答应这荒谬的相亲。 钱难挣,屎难吃。 徐一流盯着车窗外变幻的景物,内心腹诽难止,同时留意到下一站就是目的地,整理好斜挎包,起身准备走向后车门。 她在颠簸中迈步,手伸向铁杆想站稳,却突觉浑身一冷,难以克制地哆嗦起来,竟然没抓住那铁杆。 大多数情况下,公交车上没站稳并不是什么大事,徐一流反应很快,嘴上说着“抱歉”抓了把身旁人的胳膊。 可不知怎的,她抓了空。 愈发麻木冰冷的身体栽倒在后车门处,眼前一片黑暗。 徐一流手指动了动,对猝死的恐惧反而催动了她的兴奋,思绪转得飞快。 看不见,但还能思考,说明大概率没死。 身体很冷很麻,摔倒还有些痛,说明没有失去触觉。 除去这些第一反应,她还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去听觉,只是周围很安静,只有她的呼吸声。 公交车不会这样安静。 有人在的地方都不会这么安静。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电流声。 【系统载入进度百分百,你好,宿主徐一流。】 伴随机械音而来的是知觉的全面恢复,冰冷与麻木尽数褪去,徐一流活动了下手指,才试着撑着站起身。 她是懵的,不仅仅是因为脑海中奇怪的系统机械音,还有眼前的公交车。 来时乘坐的13路公交车是近年刚换的新车,漂亮整洁,座椅柔软。可现在她眼前的车破旧灰败,贴满了小广告,空无一人。 车没有在行驶,停在一个陌生的公交车站,一动不动。 【任务等级鉴定为乙级,任务区域鉴定为黄色……】 顾不得听系统的话,徐一流目光扫过车内布置,很快落在了电子显示屏上:“五,四,三……” 在倒数什么? 徐一流脑中空白一瞬,身体替她先做出选择,抓过车门旁的破窗锤将最近的车窗敲破,然后踩着座椅一步跃了出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她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 徐一流压着肾上腺素带来的颤动和喘息,侧头看着那辆公交车如火箭般冲出。 没多远,那个方向就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 冷风吹来,她仿佛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碎玻璃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徐一流叫了声从刚刚破窗后就沉默的系统:“你是什么东西?” 【系统全称为清洁工培养系统,温馨提示:本次任务等级鉴定为乙级,任务区域鉴定为黄色,宿主需尽快完成完成清洁任务,确保存活。】 徐一流将披散的头发扎成牢固的丸子头,打量着这个公交车站和不远处的商场大楼,神色有些木然。 这都什么事啊…… 她忍住了满腹吐槽,飞快从一堆乱飞的想法中提炼出三个问题:“任务内容是什么?我有同伴吗?如果我死在这里会有复活甲吗?” 系统回复道:【任务内容:找出并清理污染物0/3】 【检索到任务区域存在其它清洁工,数量*1。】 【没有,温馨提示:宿主可通过脑控与系统交谈,同时可以查看宿主面板数据。】 单凭一个新鲜,徐一流都想先看看所谓面板数据是指什么,但刚刚这里还惹出了爆炸的动静,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查看面板可不是什么好事。 赶快离开这里为好。 跑路前,她将脖子上的围巾扯掉,撕成三段,分别系在了腿和胳膊三处流血伤口上,粗粗打了牢固的死结,确保走路时不会滴血。 四周都是一片灰雾,只有公交站和后面的商场大楼清晰可见,徐一流根本没有选择。 她跑得又轻又快,与大楼的距离骤然拉近。 徐一流一眼就寻到四个入口:外部电梯和三个不同方位的大门。 值得一提的是,外部电梯居然还在运作。 如果是平常兼职上班,徐一流会毫不犹豫选择外部电梯直通二楼火锅店。可现在她并不是在兼职所在的大楼,也不是在上班。 嗯,如果这所谓的清洁工不算工作的话。 另外三个大门全部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里面还有人走来走去,仿佛真是什么繁华之地。 徐一流嘴角向下拉了拉。 从中间进入,去当舞台的主角? 左右……她心一横,没多犹豫,选了左侧的门。 临近时,她隔着玻璃看到了满脸微笑的迎宾小姐和漫步的客人。 系统说过除她以外,这个任务区域只有一个人类宿主。 那这些人是什么玩意儿? 徐一流挺直腰背,微整了整衣着,推门时注意到其它“人”的视线隐隐全投了过来。 这些“人”或说或笑,仿佛真的在闲逛与工作,眼珠子却控制不住地飞向徐一流。 徐一流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前方的空气,在心中问系统:【能对我进行攻击行为的……只有那三个污染物是吗?】 如果这些玩意儿都能攻击她,这任务还给她这个准大学生来做干嘛? 送死吗? 系统答道:【除污染物外,其它生物受到任务区域约束,在未触发相关条件下无法对宿主进行攻击行为。】 好的很,那就是说这些“人”还是有可能攻击她的。 徐一流面带微笑和迎上来的迎宾小姐面对面。 她面前的迎宾小姐面若桃李,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颤动,让徐一流想到小时候在同学家见过的洋娃娃。 迎宾小姐亲切地说:“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徐一流惦记着系统说的相关条件,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双目空洞洞看着前方,局促内敛地说: “你好……我是个盲人……” 热闹的商场似乎安静了一瞬。 第2章 乙级黄色,商场(2) 迎宾小姐直勾勾地盯着她:“您受伤了吗?” 伤口都在衣服下,徐一流的出血量不大,外表应该只能看出来衣服的残破。 看来是闻到血腥味儿了。 徐一流面色不改,轻声说:“导盲杖丢了,路上摔了一跤。” 迎宾小姐显然愣了下:“导盲杖?” 徐一流叹了口气,声音又低了几度,带着些许瑟缩:“这里有伞吗?长柄伞,我想拿来当导盲杖……如果商场不允许,那就算了。” 末了,她又补充上:“我以为这里的服务好才问的,不好意思……” 迎宾小姐的笑容一顿,笑意却没有变浅,抬脚猛的靠近徐一流,一张脸几乎贴上了徐一流的脸,满目期待地观察徐一流。 距离太近,足以让徐一流听到她奇怪的吞咽声。 可惜徐一流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她空洞的眼睛中瞧不出任何波澜,紧紧握着自己的人设,无措地问:“你还在吗?” 迎宾小姐的笑容骤然消失,恶意在精致的面容飞溅,站在徐一流身侧挽住她的胳膊,语气依然轻柔,只是不再在表情管理上下功夫:“我去给您拿伞,您先在前台这边坐着等我一会儿好吗?” 所谓前台其实是进门处设置的迎宾点,放置着两把椅子供迎宾人员休息。 徐一流坐下后宛如没有安全感的兔子,央求道:“你能快点回来吗?我很需要伞。” 迎宾小姐温柔地说:“没问题的。” 徐一流笑了笑,由衷地对她说:“你真是个好人。” 迎宾小姐像没听到,离开了。 椅子上的徐一流坐姿端端正正,对一个又一个“路过”偷窥她的“人”视而不见。 在她说自己看不到后,这些东西和迎宾小姐一样失去了所有表情管理,最让徐一流注意的是,她们居然仍旧在扮演原先的角色。 这其中肯定有一套隐藏的规则,譬如正常情况下决不能ooc。 而非正常情况,从迎宾小姐刻意吓她这点来看,恐怕和徐一流这些宿主的行为有关。 徐一流拢了拢一缕碎发,唇角动了动。 那招吓唬别人可能有用,吓唬她就算了。 她从小为了赚钱在片场当各种群演,还接过不少小配角的戏,演技还被几个导演赏识加过微信。若不是一些特殊原因,早就去当208了。 这种程度的伎俩,不足以让徐一流出戏…… 等等。 出戏? 徐一流给自己人设加的小动作是抠手指,这会儿她开始真心实意地抠了起来。 因为系统的话,她下意识就觉得她们这种宿主在规则之外,只是闯进这个大舞台做任务,规则是用来约束“人”,保护宿主的。 但如果,不能ooc的,不止有这些“人”,还有她这种宿主呢? 所以迎宾小姐才会试图吓她。 一开始她进门时的人设是本次任务给的,即客人,如果在迎宾小姐的询问中的表现和客人身份不符,恐怕就触犯了规则。 后来她给自己加了盲人的人设,圆了身上伤口的来源,与此同时她也不能违背这个人设。 徐一流将这些猜测向系统说了,询问正确与否。 系统:【请宿主自行摸索任务区域。】 徐一流若有所思:【意思是,不同任务区域的规则不同是吗?】 系统:【……是的。】 徐一流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这些?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宿主在任务中摸索出的规则会在每次任务后统一收集,系统负责为宿主提供数据与污染物鉴定等功能。】 机械音真难听,徐一流一边吐槽,一边让系统调出所谓的面板数据查看。 算算时间,迎宾小姐快回来了,她得抓紧时间。 【宿主:徐一流 身高:173(高挑,不可提升) 力量:52(普通人,可提升) 敏捷:78(矫健,可提升) 体力:85(强壮,可提升) 爆发力:87(骇人,不可提升) 综合武力:76(善战,受上四个数据影响) 智力:81(聪明,不可提升) 健康:65(亚健康,需自行改善) 情绪值:98(心如止水,时刻波动) 其它备注:缺乏睡眠,营养不足,建议改善饮食结构,多多休息。】 显示的数据和徐一流猜想的没有多少出入,几个不可提升的方面反而是她的强项,这让她很是满意。 “给您的伞。” 话这么说,迎宾小姐的手却往右边偏了些,散去的笑重新回到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又动。 徐一流茫然地摸了摸四周:“啊?” 迎宾小姐变脸极快,将伞塞给她:“这里。” 徐一流感谢了几句:“……我想自己逛逛。” 她用伞作导盲棍,摸索着前进,感受着后背炙热的目光。 真热情啊。 告别可爱的迎宾小姐,徐一流不紧不慢在一楼逛了起来,走进一家又一家店里,像是真的在逛街。 看着这些“人”糟糕的演技,她不禁对这宽松的判定规则产生了深深的鄙视。 系统:【……】 就在她轻声细语逗店员、找污染物时,中庭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徐一流不忘记发扬演员精神,紧咬下唇忧心忡忡,心中也对那名尚未谋面的队友产生深深的鄙视。 那么大的动静,好麻烦噢。 她顺着声音移动视线,佯作被吸引,却恰好与被逼到三楼栏杆处的年轻男人对视。 男人先是一愣,再就是看了眼她手里的伞,没等那股疑惑流露,后方追击的“人”们已经发现了他。 他匆忙搜寻四周可以逃跑的路径,却发现几乎被围了起来。 徐一流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跨过栏杆,抓着中庭巨大的广告牌顺着滑下。 她移开视线,害怕地问店员:“发生什么了呀?” 手机店的店员干笑道:“有小偷,抓小偷呢。” 徐一流立刻捂了捂口袋:“哎,我的包……” 她着急地走出店门:“我得去找我的包。” 说完便不顾店员的目光,用伞点着地面,走出了手机店。 男人急急地奔跑,不断地想逃脱困境的法子。 抬眼就见那个疑似宿主的女人迎面朝他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不禁愕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难道她不是宿主?否则为什么偏往危险的地方去? 可她并没有像身后追着的“人”那样…… 地上的瓷砖反射出的人们,身体膨大,脊背生出四条长长飞舞的触手,口中的涎水流到了地上,癫狂地朝他奔袭。 但凡他慢一点,下场就可想而知。 就在男人想着是否需要撂倒挡路的徐一流时,徐一流忽然顿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环顾四周。 盲人? 在二人擦肩而过时,男人忽然听到耳畔传来很轻的声音: “出去。” 第3章 乙级黄色,商场(3) 出去? 男人身体一顿,接着狂奔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只是大脑在飞速运转,去想这个假瞎子是什么意思。 放在平常,他肯定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再三斟酌,而眼下,由于他的某些操作,可以说是将自己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假瞎子的话就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出……他的目光在斜前方的围堵过来的“人”群里乱飞,忽然定在某处。 遥遥之外,徐一流抓着伞柄,可怜无措地到处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她空洞的眼神在转身时终于产生了波澜,险些没维持住引以为傲的演技。 只见男人疾奔之下抓住一旁的长桌,三米长的活动用长桌被他从一端整个挥起,先是趁手向上一掂,桌上的保温杯飞得老高,再是将长桌往前甩出漂亮的弧线,直接清出来一条开阔道路。 笨重的长桌在他手里仿佛是个玩具。 做完这些,男人的动作依旧没停,甚至连跑的速度都没减缓很多,那飞出的保温杯被他稳稳接住,拧开杯盖向前泼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左手杯盖砸向右前方爬起来的“人”复眼,右手杯体恰好砸进左前方“人”嘴中。 之后他纵身一跃,踩着刚刚泼出的水路直直滑了出去。 “啪——” 推拉的玻璃门被他撞出一声巨响。 徐一流回过神不忘瑟缩一下,干脆低下头给自己留出整理心绪的空隙。 她只是本着没成不亏,成了多一份助力的念想给他提示,实际上并未在那种情况下对那人有多少期望。 毕竟……是这种东西,徐一流的目光在地砖上划过,敛眸。 瓷砖地面倒映出周遭恶意贪婪的畸形面孔,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些“人”便有意无意地朝她靠拢。 她觉得男人不死也会脱层皮,却没想到那人的身手与反应能力能达到这种水准,居然能在将近百数的“人”群围堵下顺利脱身,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分钟。 一些大剧组请的武术指导恐怕也就这样了。 “小妹妹,你怎么了?” 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 徐一流听到“嗬嗬”的吸气声。 老人膨胀后骤缩的皮肤松松垮垮,休闲的衣物破破烂烂,朝她伸出来的手遍布蠕动的血管,似乎有什么要在那皮肤下破土而出。 她身后不过三米的地方,站了一圈半人半鬼的玩意儿,听着声音都在拼命压制涎水与喘息,阴沉沉地盯着商场中央瘦削的她。 像等待,也像恐吓。 但,徐一流更关注的不是这些。 因为,老人的手心,一颗融于皮肉的眼睛正与她对视。 它骨碌碌转着,眼白飞速泛起血丝,飞速发黑。 忽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老人手心。 徐一流揉着眼睛,泪水滴滴答答地向下掉:“我的手机屏碎了,好贵……” 迷了眼的手和老头:? 老人疯狂地甩手,想以此缓解眼球的不适,还不得不干巴巴地配合徐一流:“啊?” “换屏好贵啊……” 徐一流真心实意地抹眼泪,调整好状态后再次茫然地喃喃发问: “怎么这么安静?”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在她身后静候的“人”墙一哄而散,该说说该笑笑。 努力维持这个舞台。 像是在给谁看。 大门外。 隔着玻璃,男人望着那个演技过于娴熟的女孩,整个商场仿佛因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恢复秩序,他能看出,那些逐渐恢复人样的东西对她的觊觎和恶意几乎翻了个倍,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 看她的头,看她的脖子,看她的躯干,看她的四肢……若目光是一把剑,那么这个人已经被肢解了无数遍。 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若无其事,或者说悠哉自得地拿着伞点路,还时不时选中一位幸运路“人”问路,对路“人”的阴湿扭曲的神情视若无睹。 给人一种她才是这个商场主人的错觉。 他不禁陷入深思:难道她就是那个污染物? 通往二楼的自动扶梯上,徐一流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产生了一瞬间对感冒担心,拉出来数据面板,确认健康没有异样后安下心来。 徐一流恹恹瞥了眼下面大门,那个男人还在门口踟蹰。 莫非怕了,想在外面坐享其成? 说起来,能听懂她的提示并及时做出反应,这人应该不是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胆识有却不知道足不足够再跨一步进来。 不够也无所谓,看在那张堪称惊艳的脸份上,她倒是乐意带飞一次。 只要不添乱。 这一眼恰好让二人对视,男人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脸黑了下来。 徐一流移开目光,继续保持自己的人设,不紧不慢地走向距离附体扶梯最近的一家店。 她琢磨着所谓的污染物,在人设内调戏一个又一个店员,问系统: 【污染物的特征是什么?】 系统:【污染物三特性:传递,感染,变异。】 徐一流鄙视它:【谜语人真讨厌。】 辨别出宿主情绪的系统沉默片刻后询问:【为什么是鄙视,而不是愤怒?】 徐一流微微一笑:【愤怒消耗精神,鄙视外耗别人,能鄙视别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恼怒?】 她随后又道:【作为高智能AI,你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鄙视你。】 短时间内被鄙视了两次的系统:【……】 它不再主动同这个宿主交流,却在徐一流不知道的时候,查看了一项数据面板的隐藏信息——道德值。 这忽高忽低的玩意儿让系统差点死机。 对此一概不知的徐一流听着一楼的动静,控制住伸懒腰的冲动,揉了把后脑勺。 哎,如果那什么污染物能自己送上门就好了。 她正在踏入三楼和闪着绿光的安全通道之间抉择,思绪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 徐一流皱眉问系统:【你发什么癫?】 系统:【不是我。】 很快徐一流就知道,确实不是它。 因为整个商场响起了广播声: 【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 原本人声不绝的商场骤然安静,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机械广播音回荡。 第4章 乙级黄色,商场(4) 机械的广播声音极大,循环的话语让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仿佛从涌来四面八方,轰开徐一流每一个毛孔,一点一点地渗入皮肤,流入血管,钻入骨髓。 商场的灯光似乎暗了许多,正对着的玻璃门忽的倒映出她整个人——高挑瘦削,拿着一把伞目光空洞,露出的皮肤莫名多了几道伤口与淤青。 周围越来越暗,人流与灯光与喧哗约好了一般齐齐隐入黑暗,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听着一道道询问声垂下眼眸。 “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在吗?徐一流……” 很快这声音渐渐变了,从机械音变作她熟悉的女人嗓音,变作她熟悉的男人嗓音。 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挽住她的胳膊,俯在她的耳边尖叫:“去找你爸要钱!去找你爸要钱!去找你爸……” 地上倾斜的人影来源于背后的男人,在她身后摔着酒瓶:“就知道钱钱钱!跟你妈一模一样。就知道钱钱钱!跟你妈一模一样……” 徐一流垂下的眼眸慢慢变回原样,依旧维持着盲人的样子,慢吞吞朝原本的方向继续走。 尖叫的女人却变了,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伸出臂膀:“一流,到妈妈这来,这里这么黑,你最怕黑了,不要怕,有妈妈在。” 在背后阴暗的男人走到她的身侧,拍她的肩膀:“缺钱的话就跟爸爸说,好吗?” 更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堆精美诱人的食物。 她不为所动,仿佛并未看到这些,拉她的手的她甩开,挡她路的她挤过去。 徐一流将她们甩得远远的。 那些名为父母的人在身后喊着:“等等妈妈/爸爸呀!” 她数着步数,脚步停住,胆怯地冲着黑暗问:“请问……能给我一副墨镜吗?” 算着时间,徐一流伸手摸索:“我看不到,可以递给我吗?” 冰凉的物什被放在她的掌心,纵然她听不到人声,却依然礼貌感激地小声说:“谢谢,我戴上看看。” 墨镜还算合适,看不到的店员没有故意坑她。 她说:“我的钱包丢了,现在我要去广播处找钱包,等会儿再付款行吗?” 在一楼时徐一流就已经尝试过赊账,在现实会被揍的话术到了这里居然百试百灵。 说完她等了一会儿,道了声谢。 一左一右的父母或轻声细语,或慈祥关怀,或愤怒质问,或嘶吼不断。 徐一流对店员稍稍鄙视了一下:愚蠢有余,不如迎宾小姐。 她对系统说:【我的人设好用吧?允许你用800字写一篇观后感。】 系统:【系统不提供此服务。】 不过徐一流给自己加的盲人人设的确好用,只要有那份维持人设的演技和毅力,几乎能以不变应万变。正如此时,她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却恰好契合了盲人的人设,凭着之前的记忆做出最合适的举动。 徐一流不是第一批接这个任务的人,却是目前为止最胆大最出格的一人。 系统判定的胜率也意外得高。 黑暗中,徐一流转身,按之前的步数走到店门外。 有墨镜在,她省去了在眼神上下的功夫,瞧了瞧面前熟悉的男女,听着她们多变的言语,竟然笑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污染物的手段吗? 也不过如此。 【宿主:徐一流 …… 情绪值:100(心如死水,波动频率降低) ……】 明亮的商场一楼,重新作为客人进来的男人这次很老实,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粗暴翻找。 他从假瞎子身上得到启发,真的将自己当成客人,对那个假瞎子的观感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的确钦佩对方的洞察力和胆色,可另一方面,他又恼怒对方那种目高于顶的眼神。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他还是决定同那人汇合,问问对方的打算。 男人绕开“人”群,搭乘自动扶梯朝假瞎子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留意着那假瞎子的动静,自然发现对方愣了一下,然后走进了最近眼镜店,出来的时候居然戴了一副墨镜。 这是要把装瞎进行到底吗?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刚想开口说话,冷不丁听到她笑了一声。 男人吓了一跳,怀疑地看她:“你……” 假瞎子像是没听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为什么事做准备。 男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她大声尖叫:“我的钱包丢了!保安!我的钱包!保安!我的……” 他不知道徐一流是在模仿广播,只觉得背后一凉,抬头就发现周围聚过来一堆人,用阴暗贪婪的目光扫着两人。 那些目光更多的落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 他像被火烧了般跳到一旁,苍白地向她们解释:“我不是小偷。” 苍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眼瞧着那些人的恶意马上就压不住,要借着抓小偷的名义再次追杀他,男人恨恨地剜了一眼徐一流,准备二度跑路。 却听那假瞎子可怜兮兮地说:“保安呢?保安呢?” 一名保安努力维持着人设,抓住这名盲人的手:“保安在这里。” 男人盯着这假瞎子,咬牙等她接下来的话。 她要是真害他,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拉她同归于尽。 假瞎子颤颤巍巍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说:“带我去广播室,我要去广播室找我的钱包。” 广播室? 男人急忙对“人”群说:“看吧,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偷。” 说完他愣了愣,窝火地想:我跟这群怪物解释什么? 他追上被保安带走的徐一流,很快给自己想了一个热心群众的人设:“我也去,不要怕。” 这假瞎子肯定有什么主意,就是这种无视他的态度太让人心烦。 这还是第一个看不起他的人! 然而,暂时真成了“聋哑”人士的徐一流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只是用这种方法达成去广播室的目的,至于牵连了谁,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徐一流任那股力牵扯着走,顺着抓住保安的手臂。 从目前她摸索出来的规则来看,只要她不理会那些幻觉,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是不被允许对她动手的。 路上倒是可能有危险,比如说物品坠落亦或者飞出刀子等等,所以抓保安抓得很用力,尽力贴近对方,而且在物理因素以外的情况下,人设内保安是必须要保护她的。 总之她十分心安理得地将保安当危险探测仪用。 台阶她走的十分小心,也契合盲人的人设。 保安的肌肉反应也是她得到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径。 在别人看来,徐一流手抓得过于用力了。 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她绷紧的手背和保安狰狞的面孔,听到保安克制地问: “您能……轻一点吗?” 那假瞎子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地低头抹泪。 保安:“……” 男人:“……” 抹泪的怎么着也不该是她。 第5章 乙级黄色,商场(5) 徐一流知道广播室到了。 不仅是因为保安停了下来,也是因为从刚才开始,那烦不胜烦的幻象终于消散,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张座椅。 座椅慢慢转过来,露出一张她最熟悉的面容—— 她的姥姥杨居明。 徐一流紧抓着的胳膊忽然消失,鼻子上的墨镜重量也没了,她身上的衣服变得相当完整。 看来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 她鄙视地说:“手段真庸俗。” 杨居明微笑着说:“妞妞,不是我的手段庸俗,是你不对劲。” 徐一流冷冷地说:“不要用她的脸。” 杨居明温柔地说:“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假的呢?这个世界如此奇妙,这个地方如此诡异,这个外婆如此真实,不是吗?” 用排比句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徐一流不为所动。 杨居明叹了口气,既心疼又愤怒:“你长这么大了,她们居然把你养成了这样……妞妞,你知道吗?那些幻觉是每个人最想要、最渴望的东西,陷入幻觉的人,还从没有你这样无动于衷的。” 她苍老的手轻轻挥了挥,面前浮现出一道如烟般的景象:“有人渴望健康,有人希求亲情,有人困宥于惨痛的过去,有人只想躺平,有人最想要安宁……人生在世,绝不可能无欲无求,你自然也不是。” 杨居明一针见血地说:“你是早就心死了。” 她悲伤地看着徐一流:“妞妞,你已经对她们失望到这种地步了吗?” 徐一流平静地说:“‘陷入幻觉的人’?每个任务区域的污染物应该不是共享的,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其它宿主接受过这个任务,你给我看了12个人,是指在我们之前已经至少进行过六轮一模一样的任务吗?” 杨居明又叹气:“你竟然还在想这些。” 徐一流的目光扫过她的脖颈:“杀了你,应该就是所谓清洁了吧?” 杨居明无奈地看着她:“你既然这么警惕,难道就不怕你根本伤不到我,或者说你现在的动作言语根本没有同外界隔绝,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吗?” 徐一流看了眼数据面板,说:“很简单,清洁工的工作职责就是打扫卫生,清扫脏东西。如果任务的目的不是要清洁工的命,那么即使再难,作为清洁工也该拥有一线生机。” 她说:“比如说,假如外面的怪物属于污染物,就算它强如开挂,清洁工肯定能在肉搏上对它造成伤害。而你这种应当属于精神污染,不可能只有你一直输出。 清洁工没有精神上的攻击手段,却一定存在属于清洁工的反攻机制,精神污染抓不住摸不着,那就一定存在污染源。 我想,只要清洁工找到污染源的所在,任务区域就一定会给她对应的反攻机会。” 广播的话,就是扩音器与广播室,前者在整个任务情景下格格不入,后者明显更可能是清洁工能踏足的地方。 杨居明欣赏地点头:“完全正确的思路,妞妞,你是一名合格的清洁工。” 徐一流和她说这么多,全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没有再废话,快步跑向那把椅子,杀意不言而喻。 杨居明慈祥地说:“你听不进去我的话,让你的系统和你说吧。” 系统:【本次任务可提前结束,宿主勾选“退出”后系统将进入结算页面,并注销清洁工身份。】 她扬了扬下巴,对握着她脖子的徐一流说:“你不该在这这里的,妞妞,我想让我的妞妞平平安安地生活,健健康康地长大,轻轻松松度过一生,而不是周转于这些个充满危险的任务,整日在惶恐中度过。” 徐一流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姥姥撒手人寰前抓着她的手,说希望她平平安安地生活,健健康康地长大,轻轻松松度过一生。 系统页面的【退出】按钮就在她的眼前,如此显眼刺目。 她的手掌下是老人的脖颈,老人仍在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如她人生的前八年。 徐一流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人怜悯地看着她。 徐一流松开手。 老人欣慰地看着她。 徐一流的手抚上老人的白发:“姥姥……” 老人流下一滴眼泪:“姥姥想——” 徐一流扭断了她的脖子。 老人的身躯跌落在地上。 系统的机械提示音骤然变大,虚无的黑暗轰然碎裂,层层片片宛如褪皮般凋零。 她的眼前还是一片灰色。 徐一流摸了摸墨镜,胳膊冷不丁被人猛拽了一把。 “你做什么了!” 那个格外漂亮的、身手异于常人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极其震惊地抓着她的胳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一流下意识想挠挠头,伸手前想到刚刚杀的人,顿了顿先看了眼手心,确认没有血后才松了口气。 这个动作却让男人误会了。 他更震惊了,松开她后退一步:“就算不想说,也不用扇我吧?我不问就是了。” 徐一流:“……” 这人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不过,比起这个队友,她更担心的是身后的保安。 原本一米六的保安阿姨已经变成了三米二,其中有一半都是脖子贡献的长度。 她的发丝垂到徐一流的脸上,气息吹了又吹,只要徐一流抬头,就能对视她的脸:“原来,你不是,瞎子啊~” 徐一流的余光注意到,男人呆滞地看着保安阿姨。 过长的头颅化作进攻的利器,膨大的嘴化作血红的洞,直直地朝徐一流冲去,妄想一口吞下她的脑袋。 徐一流麻利地向左飞扑,将走神的人一并扑倒,右手准确无误抓到一把椅子,看也不看向后甩去,挡住在空中拐弯过来的大嘴,撞掉了保安阿姨的两颗牙。 她的手掌发麻,立刻松了手,整条胳膊都是酸疼的。 “那个谁!不行就滚!” 被喊到的男人在被她扑开的时候就回过神了:“你骂谁呢?” 他此时已经跑到了门旁的消防器材处,用手掌劈开消防柜,取出里面的消防斧一脸怒色地冲到徐一流身前。 徐一流指着那疼得嗷嗷叫的大脑袋:“砍掉她的脑袋,骂的就不是你。” 男人拎着斧头就冲上去了:“这可是你说的!” 他面孔生的精致,身形却不算瘦弱,十分矫健地跃到桌子上。 徐一流迅速开始拉仇恨:“阿姨,你的门牙掉了,漏风吗?” 此话一出,痛的满脸液体的保安循着声音的来源恶狠狠地望去,顾不得疼痛,拼了命地伸着长长的脖子,张着血肉模糊的大嘴袭向徐一流。 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趁这个机会,男人高高跃起,挥着消防斧重重朝那脖子劈下。 第6章 乙级黄色,商场(6) 保安阿姨的脑袋滚到了徐一流脚边。 她没有害怕,蹲下身仔细地看这颗畸形庞大的头颅:“确实死了,说明我的猜测没错,这些东西虽然可怕,但我们的确能对她们造成伤害。” 扛着消防斧的男人这会儿也回过味了。 他为什么要在乎骂的是不是他? 不对……这倒也没有问题,但就是哪里怪怪的,他一时说不出来,只是看徐一流很不顺眼。 徐一流抬头看了看这名队友。 嗯,准确来说应该是同事,大家都是清洁工嘛。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本次任务的同事,徐一流。” 男人觉得她中二,但又实在瞧得上她的手段,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握了握:“你好,我叫盛莫。” 徐一流收回手,在展开沟通前跑到广播室的门前,将其反锁。 幸好除了那个污染物外,整个保安室就只有送她过来的保安,否则她演技难得露出的破绽就会成为两人的催命符。 这会儿有了空隙,盛莫终于逮到机会将那个问题再次问出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一流还在搜刮广播室,闻言啊了一声:“啥?” “污染物,系统显示已经有一个污染物被清理。”盛莫仍然感到不可思议,明明这人一直在他眼皮底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徐一流拉开抽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看了眼系统,面板上的任务数据确实变了。 【任务内容:找出并清理污染物1/3】 盛莫气急:“你——” 徐一流摆摆手:“开玩笑的啦~别生气。” 她在花钱上挺小气的,但格局倒没小到这种程度。 从系统和那个污染物的话中,她已经深深地认识到信息就是存活率,让人活一活挺好的,积积德发大财。况且这个同事身手够好,反应能力优秀,把握好了绝对是个不小的助力。 盛莫对徐一流的意见不小,但随着徐一流的讲解,他那股怄的气渐渐消散。 一是被污染物和隐藏规则等东西震惊,二就是徐一流的确说的很诚心,给的信息全是有效信息,如果没有徐一流,他很难说能不能得到同样的答案。 盛莫听完后真心发问:“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游戏呢?” 徐一流杀人后烦躁已经通过保安阿姨发泄的差不多了,面板上她的情绪值从78又升回了95,此时心情还算不错,耐着心说:“做题一般会列三条答案,那我也给你三条。” 盛莫觉得她有点装,不过面上不显:“嗯,你说。” “一,我不信那个系统是真的。” 盛莫一怔。 徐一流说:“将污染物弄出来的精神污染幻境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的,用人最难以拒绝的东西引诱,大多数人很难承受,容易疯掉或沉沦。这种情况下视觉和听觉已经不能相信,但触觉还保留着,只是有些干扰,系统也可以正常使用。 而第二种幻境,就是当我们清洁工接近精神污染源时会陷入的,我们既有了杀死污染物本体的机会,也同样接受了更多的精神污染,即使是我,情绪值都跌出了80。 这个时候我甚至已经不是肉身在幻境了,我脸上的墨镜,掐着的人,穿的衣服全都变了或者消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它完全可以虚构出一个系统。它给我看的选项未必真的是注销清洁工身份,更有可能是自尽,放弃任务资格。” 盛莫喃喃道:“你真厉害。” 他自诩聪明,却也无法摆脱对系统下意识的依赖心理。 这已经不是单纯聪明能做到的事情了。 徐一流说:“二,我讨厌它。” 盛莫望着她,见她本就寡淡的神情冷了几分,整个人都陷入阴沉中。 “没有人可以借着姥姥的名义做那种事情……” 这句话声音有些低,盛莫没听清:“什么?” 徐一流摇摇头:“没什么。” 她接着说:“三嘛……” 盛莫认真地听着。 徐一流微微一笑:“我是一个爱岗敬业的打工人,没有人能阻挡我工作的脚步,我是镇山的虎,我是敏捷的豹,我是远见的鹰,我是善战的狼,我是最优秀的打工人,哦耶!” 她徐一流绝不会有放弃工作的一天! 盛莫:“……” 徐一流丢给盛莫一个挎包:“背着。” “我没有挎包的习惯。”盛莫皱眉道。 徐一流指着他手里的消防斧:“装这个,哪个客人逛商场还提着消防斧啊?” 盛莫这才老老实实挎上,将消防斧放进去,珍惜地摸了摸。 这可是难得的武器。 他瞅着徐一流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掏出来一盒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盒扑克牌,震惊道:“你这个时候还想打牌吗?” 徐一流往兜里装的动作停住,抬眼笑呵呵地看着他:“不是啊,我是想变魔术。” 盛莫大惊:“你还想变魔术?” 徐一流将扑克牌倒在手上,娴熟地洗洗牌,耍了个精彩的花样,然后从中夹出一张:“猜猜这张是什么花色?” 盛莫认真地说:“红桃——” 话音刚落,有什么从他耳旁飞过。 他愣愣地看着笑眯眯的徐一流,然后回头看。 扑克牌,那张被徐一流随手甩出的纸质扑克牌,竟然深深地嵌进了墙壁。 再转过头看徐一流时,徐一流对他行了一个优雅的魔术师鞠躬礼: “错了,那张是——Joker。” 盛莫复杂地看着她:“你是变魔术的吗?” 如果是的话,她也太年轻了,明明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徐一流走到墙壁前回收了那张牌:“不是,干过相关兼职而已。” 室内没有水果刀之类的东西,搜了一圈就只有扑克牌很趁手,将就一下吧。 盛莫想起她那番工作狂魔发言,忙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甩出去:“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徐一流用纸巾擦了擦脚上沾上的血迹,顺便提醒盛莫检查一下:“……出去,工作。” 盛莫急道:“工作?但是要怎么工作?下一个污染物我们还没有头绪啊。” “是你没有头绪。”徐一流毫不客气地说,看着他笑,“但是,我有。” 盛莫喜笑颜开:“什么呀?” 徐一流心想,果然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这家伙都没发现他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反感了,还会下意识想去服从她的指挥。 嗯,她很满意。 第7章 乙级黄色,商场(7) “一般商场开设的不是广播室,是咨询台。”徐一流从身后拿出一叠纸,说,“我一开始说广播室是因为在学校待习惯了,口误。” 盛莫明白了,接过那叠纸低头看:“有的商场为了进行配合当地特色节日,或者打造文化标志,偶尔会找名人现场直播朗诵,搭建舞台在她们看来显俗,因此专门开设广播室——仔细看看,那边还有专门的摄像机和打光板。” 他抽出一张:“全体员工休假整顿通知?” 徐一流指了指墙壁上的企业挂历:“对比一下日期。” “通知写的休假整顿从五月二十二号开始,挂历是五月二十三号……”盛莫喃喃道,“不对,你之前说我们是在这里扮演……那按理说商场是不会开门的,这一点设定冲突了。” 徐一流忽然岔开话题:“一般人不会知道有的商场设有广播室,以及它的详细用途,你怎么知道的?” 盛莫撇撇嘴:“我父母是做连锁商场起家的,你问我,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徐一流立刻换了副面孔:“少爷问的好,我做过相关兼职。” 盛莫复杂地看着她:“你到底做过多少兼职?还有,不要这样喊我。” 徐一流笑了笑,将盛莫列入潜在客户名单。 这种性格单纯年轻的有钱男性的钱是最好赚的,回头打好关系,日常帮忙写个论文啥的……说起来从系统说的话来看,清洁工那么多,肯定不是个个都能安然无恙通关,自己是不是也能发展相关业务,目标人群就是手里有米的小姐少爷。 盛莫警惕地看着她:“你笑得好可怕,你有什么阴谋?回到正题上好吗?” 徐一流咳了咳:“我有在算着时间,从进门到现在最多十二分钟。” 两人的语速都很快,说话多但实际上没花多少时间。 “我说说我的猜测。”徐一流说,“这个任务区域很不对劲,刚来到这里的清洁工不容易发现人设这东西,失败率肯定很高。少数人猜到了这点,利用这点保证了一时存活,但,这点也有可能是一个逻辑陷阱。” 盛莫又懂了:“我们演的肯定是游客,商场的那些玩意儿却不一定是,或者说不完全是,是这个意思对吧?” 见徐一流点头,他有些得意,继续说:“那些玩意儿中,有一部分和我们一样,扮演的角色都是游客。剩下那部分,就是商场的工作人员,她们……对对对,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店员好像都更正常点。” 徐一流说;“没错,店员能做到正常沟通,还能主动搭话,而那些游客说话吞吞吐吐,这就是差别。” 盛莫瞪大眼睛:“追杀我的员工也比游客强,让员工和游客产生差别的一定和这所谓的休息整顿有关系!所有店员都是污染物?不对不对,系统的判定貌似还挺严格,说一个就是一个,我想想,我想想。” 他总觉得就差一点点了,却始终够不到那层,好胜心让他想赶在徐一流前面说出答案,事实却让他急得脸通红。 徐一流扬眉微笑:“你看这个想法对不对?工作人员中有个母体存在,她携带的东西在设定里属于传染病,一个人传染了所有人,所以商场不得不停业整顿。而这种传染病会让人发生变异,母体为了传播更多,控制全体员工继续营业,继续感染游客。” 所以游客的症状要轻一些,却也更笨拙一点。 盛莫生气道:“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徐一流笑道:“那个母体应该就是污染物,杀了她就OK——” “等一下!”盛莫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恐。 徐一流不明所以:“怎么了?” 盛莫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你很聪明,那你猜猜我想说的是什么……” 他的话音渐渐低了许多,手先是指地上的尸体,又指向被徐一流反锁的门,脸色极为难看。 徐一流怔住,随即背后一凉。 如果她的推理是正确的,污染物母体能够控制所有感染体,包括刚刚被她们干掉的保安…… 也就是说,现在全商场的污染物都知道她不是瞎子,更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 门外,恐怕有“人”候着呢。 “嘭!嘭!嘭!” “哈哈哈哈……” 像是发觉偷听被发现,女人的笑声和猛烈的砸门声一同响起,室内的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天灵盖都要炸开。 听这动静,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她们! 盛莫第一反应就是爬窗户,然后就被六层的高度吓退。 徐一流猛拽一把他腰间的挎包,火速将桌子拉过来:“上面!” 盛莫立刻看向,瞅着那个通风口,咬牙道:“行!” 他踩在桌子上,靠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猛的蹦起劈向通风口盖,三两下就摘下扔到一旁,再度蹦起来双手攀上,麻利地引体向上爬进去。 徐一流看着他爬进去,拿起准备好的椅子,踩上去就要学着他蹦起来。 却见那管道上垂下一双胳膊:“那个椅子支点不稳,给我手!” 砸门声越来越大,门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变形。 让盛莫意想不到的是,徐一流居然拍开了他的手,他怒道:“你做什么?” 徐一流却愣了一下,二话没说重新抓住他的手,任他拉着自己上去。 “你……”盛莫下意识想追问,却在被她推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拼命向前爬。 徐一流在他身后,速度丝毫没落下。 空调是开着的,通风管道冷的惊人,风也吹得人哆嗦,管道越来越黑,盛莫逐渐看不见前方是什么,撞了几次脑袋后终于倒了一次大霉——掉下去了。 徐一流在风声中隐约盛莫叫了一声,冻僵的脑子还没恢复,整个人就一下扑空,失重感扑面而来。 妈呀,她不想摔死啊! 痛感和惨叫声同时来临。 惨叫声是盛莫的,痛感是两个人的……当然,盛莫更痛一点。 他疼得龇牙咧嘴:“肋骨,肋骨,断了一根。” 徐一流害怕自己的膝盖碎了,抹了把后松口气。 还好只是一层楼的高度,否则俩人这就已经游戏结束了。 她讪讪道:“可能是我压断的……你还行吗?我们得赶紧走。” 虽然通风管道有许多个岔路口,那些玩意儿追来需要时间,但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不是个办法。 盛莫在她起身后踉跄着站起来,将短袖撕掉一截,叠成厚厚的方形放进口中,看向徐一流:“行。” 徐一流拍拍他的肩膀,走到墙边的通风口旁,深吸一口气,道: “我的同事,这就是我们的柳暗花明。” 第8章 乙级黄色,商场(8) 明亮的商场内空空荡荡,游客和员工全不见了身影。 直到十几分钟后,“人”门才渐渐重新回到各自该在的地方,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不甘和失望。 她们知道,那两个人肯定是溜出了商场,等会儿还要以新的游客身份进门。 为此,污染程度越发严重的“人”们的恶意越发浓烈,个个做好了迎接新顾客进门的准备。 她们严阵以待了十分钟。 她们严阵以待了三十分钟。 她们…… 大门忽然开了。 美丽的迎宾小姐站在盛莫身旁,亲切地问候他: “先生,请问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儿呀?” 盛莫脖子通红,镇定地大声说:“你只闻到这个吗!” 迎宾小姐一愣:“是啊。” 盛莫像是认命了般,肩膀动了动,大声说:“你难道没闻到我身上的屁味儿吗?我痔疮犯了,还拉肚子!” 整个商场都安静了一瞬,员工怔愣,游客的下巴没控制好抖了抖,连布置气球的玩偶人都颤了颤。 迎宾小姐定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确实没闻到。” 盛莫声音小了下来,有些无力地说:“请带我去卫生间,我很需要。” 他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迎宾小姐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说话时嘴一张一合,面部肌肉完全静止:“先生,您的痔疮出血量太大了,真的是痔疮吗?” 盛莫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梗着脖子:“是啊,快让我去卫生间,你们的服务态度真差,我要投诉。” 迎宾小姐微笑道:“那我带您去,来吧。” 她施施然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脚步沉稳,似是看穿了盛莫的想法,完全没将其放在眼中。 盛莫走路的速度较慢,迎宾小姐停了下,转头看他:“需要帮助吗?” 不远处的游客流着口水道:“我……我扶你。” 盛莫强笑道:“痔疮,痔疮破裂,没事。” 他如今只希望徐一流不要掉链子,千般万般的痛楚他都认了,唯独认不下死亡。 迎宾小姐笑了一下:“那算了。” 她送他到男性卫生间门口,轻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盛莫摸了摸挎包,没说话。 他和徐一流确定以及肯定,迎宾小姐就是污染物母体。 只要杀了她,她们离成功就更进一步。 周围不知为何变得很安静,盛莫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以及不远处涎水滴落的声响。 他的唇角向下勾,手揣进兜里,转身进了卫生间:“拜拜。” 走的步子倒是挺帅,就是没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 盛莫回头看了一眼,瞧见那道身影还在原地丝毫未动。 他相信,但凡卫生间中传出一丝窗户被砸破或推动的声音,她一定会以人类难以逃脱的速度冲进来。 普通怪物都这么厉害,母体肯定要强出天际。 光是母体,恐怕他和徐一流加一起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那些随时恭候的“人”们。 所以,他的手慢慢移到腹部,逐步放到挎包上。 他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更加灼热,一鼓作气,将东西掏了出来。 刚一转身,迎宾小姐的脸就贴在他的脸上,目光森森向下看:“你为什么拿着斧……纸?” 盛莫瞥了眼她的八条腿,心悸之余笑道:“上厕所不用纸,这是什么道理?” 迎宾小姐原本姣好的脸庞顷刻扭曲,整个人像中了什么电击,倒在地上疯狂颤抖不止,八条腿重新归为一条。 盛莫叹口气:“哎,有人倒在我面前,就算我再急着上厕所,我也得把人救出去。” 他说着大着胆子抓住迎宾小姐的双臂。 迎宾小姐……母体双目全黑,仰头空洞洞地看着他:“想杀我吗?杀啊。” 她的声音提高一度:“杀啊!” 没等盛莫移开目光,他就看到她脸上凭空多出七八张同样的嘴,齐齐张开冲他大吼: “杀啊!” 盛莫被这副样子骇得浑身发冷,心底骂了这破工作几百遍,又祈求徐一流不要掉链子,忍着恐惧将目光抬高,就是不看母体,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 “你看你,都病成这样子了,放心,我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完他心里安慰了些许。 虽说徐一流给的台词都比较损,他一度觉得这是在耍他玩,但不得不说,这些台词说出来后,真的让他没那么不安了。 盛莫便紧咬牙关,以拖地的姿势将人外卫生间外拉。 母体不停地说“杀啊”,这声音实在刺耳,外面的“人”们面面相觑。 母体有令,她们当然要动手,可是眼下违反规则的居然是一贯狡猾强大的母体,而这个人类并没有违背人设,甚至还在干笑着伸手招呼她们找张舒服的床垫给母体躺着。 她们……只好听从。 盛莫拿床品专卖店的一床被子给她包的严严实实,他的演技没徐一流那么自然,脸皮也没徐一流那么厚,结结巴巴地说:“睡得好,好,好,好睡啊。” 母体瞪着他。 他瞅着那被子涨了又涨,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那边大气球旁的玩偶人:“有打火机吗?我要抽烟。” 玩偶人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见她们都是同一个憋屈样子,便讷讷说:“哦,我,我去拿。” 母体始终瞪着盛莫,盛莫瞧着这样子,心中估摸着这违背规则的惩罚恐怕是有时限的,再过一会儿…… 他的手压在腰间,手背上青筋突起,忍了又忍,总算看到那笨拙的玩偶人的身影。 他像见了亲娘一般拔腿就跑,红着脸大叫道:“我憋不住了!” 熬着时间的母体忽然觉出不妙,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撑着身体想坐起身,却听到一阵破空声。 她被一颗东西砸了个正着,还没坐起就被重新砸了下去。 歪头一看,居然是那玩偶服的头部。 母体震而转头,果然看到那熟悉的人麻利脱掉玩偶服,拿着打火机打起一支火苗。 徐一流注意到她的目光,冲她莞尔一笑,右手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数张扑克牌,唰的一下全部点燃。 她灵活的手指顷刻间飞出数张燃着火的扑克牌,中庭内的“人”涎水落在地上,扑克牌同时掠过不能动弹的母体。 母体猖狂地笑:“一个都没中——” 她漆黑的眼睛中倒映着徐一流转身狂奔的身影,她的笑湮灭于身后铺天的大火中。 第9章 乙级黄色,商场(9) 最先发生爆炸是中庭最大的氢气球,氢气一点就着,扩散速度更是巨快,一个大气球破裂爆炸后迅速点燃商场内遍布的各个气球。 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这一刻母体与所有感染体才发现,原来商场内有这么多气球。 徐一流和盛莫用来老手段,泼水在地上,助跑后齐齐滑出大门。 两人滚出大火,各自头发都被烧焦了不少。 徐一流摸着尾椎骨:“差一点就断了。” 盛莫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是照猫画虎,这动作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风险不小,第一次没摔断尾椎骨算她幸运。 徐一流拍拍衣服站起身,抓着盛莫的衣领,将半死不活的他拖远点。 这家伙肋骨断了,生生忍着配合她做完了全部计划,额头全是大滴大滴的冷汗,如今全部结束,他那口气立马散了,嘴上哼哼唧唧,却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盛莫回头看这席卷了整个商场的大火,感叹道:“亏你想的出来,阴损,真阴损。” 徐一流呵呵笑:“你应该说我智谋赛诸葛,什么阴损不阴损的,没文化!” 盛莫还是哼,心中却十分感佩。 他敢肯定,如果这次任务没有徐一流,光他一个人绝对没办法通过。 他可是问过系统关于任务的难度划分。 此时徐一流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系统:【清洁任务按难度划分等级,分别为甲乙丙丁,任务区域按不同模式划分,分别为红色,黄色,绿色。】 徐一流诧异:【第一次任务,你就给我们乙级?】 系统:【任务随机分配。】 徐一流问:【那甲乙丙丁任务的比例分别是多少?】 系统:【粗略计算数据是1:100:10000:100000。】 徐一流:【……】 那她俩还真是幸运哈。 盛莫从喊出那句放屁台词后就抛却了脸面,这会儿浑身动一下就疼,就更不在意面子,躺在地上瞅商场通天的火光:“好大的火。” 徐一流盘腿坐下,眸中闪烁着焰影:“氢气球加上四楼餐饮店的煤气灶,足够烧了整栋楼。” 盛莫说:“亏你能想到烧商场这个方法。” “就怕春风吹又生。”徐一流紧紧盯着商场的方向,如此说道。 对付母体难,更难的,是其它感染体。 她得出母体这个概念的时候,类比的是虫类,怕就怕光杀了一个母体之后,剩下的某一个感染体会发育成新的母体。 她仔细斟酌后就觉得这其中的风险太大,若是真的,哪怕她们拼尽全力宰杀了母体,那么商场内感染体上百数,她们绝没有再对付新母体的机会。 因此只有一次性解决全部这一条路可走,而这条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火。 商场纵火不难,在短时间内烧遍整栋楼却难。 她们当时稀里糊涂地乱爬,居然爬到了一楼的储物间内。徐一流瞧见储物间内的玩偶服便心生一计,自己穿上,严实的玩偶服恰好阻绝了她身上本就不浓的血腥味。 她趁着感染体都在高楼层聚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四楼,一边配合着感染体啊啊叫,一边钻进每一家餐饮店后厨装作搜人拧开燃气灶。 盛莫在这个时候已经溜出了大楼,在外休整,按照徐一流所说半个小时后再进来,顺便试探母体与感染体能不能闻到血腥味之外的气味,即煤气、瓦斯等。 已经混在感染体中的徐一流自然听到了答案,便更加安心地布置氢气球,确保起码一楼二楼都遍布氢气球。 当时迎宾小姐始终盯着大门和盛莫,加上她演技的确好,连盛莫都差点没分出来那么多玩偶人中哪个是她。 最后盛莫按照徐一流的指点,硬着头皮骗迎宾小姐违背规则,给所有的计划加一层保险。 盛莫放松下来,看着虚无的天空说:“等回家,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徐一流说:“有啊。” 盛莫真挺好奇的:“你想做什么?” 兼职,还是辞职? 徐一流微微一笑:“找到跟我们同样的清洁工同事。” 盛莫沉思道:“说的对,大家抱团的话,信息共享会好很多,也许我可以做一个论坛。” “我不是这个意思。” 盛莫疑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莫非有更好的主意? 徐一流认真地说:“去卖保险啊,我们的工作这么高危,保险肯定一卖一个准。” 盛莫:“……” 火越烧越旺,直到把整个商场烧毁。 瞧着火势由大变小,盛莫看了眼系统面板:“污染物进度现在是2/3,还差一个,没烧死吗?” 徐一流腿都坐麻了,站起身活动:“看来没有。” 盛莫皱着眉说:“那再等等吧,母体都烧死了,剩下那一个兴许再过一会儿就没了。” “死不了。”徐一流说。 盛莫还在看面板:“母体都死了,剩下那个这么难杀吗?” 徐一流重复道:“死不了。” 盛莫诧异道:“你复读机吗?” 他一转头,就见徐一流在做伸展运动。 徐一流做完后捡起被扔在外面的消防斧,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母体烧不死。” 盛莫大惊:“你说啥呢!” 她直接开口问系统:“系统,污染物是否只能由清洁工亲手杀死?” 两人的系统同时回复:【是。】 徐一流点头:“果然,我猜对了。” 盛莫惊骇之下疑道:“那这个已经被杀的污染物是……” “是商场。”徐一流慢却笃定地说,“整个商场,就是污染物。” 她一开始觉得,扮演人设是任务的要求,系统也说了未触发条件下,污染物外的东西是不能对她们下手的。 可当她问系统关于人设的猜想时,系统却说需要她自行摸索任务区域内的规则。 若系统是AI,那么这种产物的逻辑必定十分清晰,说明“未触发条件……”与“需要宿主摸索……”这两条答案背后的问题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 通俗来说,就是“触发条件”并不与“人设”相关。 触发条件受到攻击恐怕是所有黄色级任务区域的通性,而扮演人设则是某个污染物强加的产物……毕竟,扮演,就要有观众。 盛莫听完后反应过来了:“这么说的话,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根本不是在商场里的。” 徐一流笑道:“没错,这就是一个逻辑陷阱,任务区域实际上指的并不是商场,恐怕所有我们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任务区域。” 她指了指四周。 只不过商场太显眼了,加上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公交站和马路,她们就先入为主认为商场才是任务区域。 盛莫越想越有道理:“没错,没错,所以我们出商场后就不用继续扮演人设,重新回去就能有新人设,这不就是上台和退场吗?” 他猛的抬头问:“污染物只能由清洁工消除,那烧了商场算我们动手的吗?” 徐一流好笑地说:“那肯定算啊,我们亲自动手烧的,总不能我们一块一块用手扒吧。” 系统验证了这个问题:【建筑类污染物只能由清洁工清理,清洁工外的人无法对建筑类污染物造成损害。】 徐一流打了个响指:“能被烧坏,就证明是可行的。” 盛莫似有所感,看向逐渐熄灭的废墟:“还剩一个。” 徐一流收敛了笑容,将消防斧别在身后:“我来。” 第10章 乙级黄色,商场(10+结算) 她说她来,盛莫第一反应是相信,可又有些担心。 他从小习武,受过正规训练,自然看得出徐一流根本没有根底。 徐一流已经拎着消防斧冲进了废墟,他急得忍痛爬起来,再次撕开衣服,往嘴里填了一团布料:“你——” 他想的这些徐一流当然不知道,她快速环顾一圈,已然找到母体的位置。 焦黑的母体失去了迎宾小姐精致的外貌,烧坏的皮肉滋滋地蠕动,是新生出的肉挤掉了它们。 它的头部最先长出来的是眼球。 然而徐一流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它的眼球,两张扑克牌一左一右精准插入,血与嚎叫同时迸溅。 远处的盛莫看的目瞪口呆。 他还没见过下手这么阴,这么狠的人。 徐一流连半分停顿都没有,随手捞起几块焦黑的石块就往那母体周围各个方向丢去。 刚失去视觉的母体愤怒之下就被石块的动静吸引,又给了徐一流空隙扔出第三张扑克牌。 这张稳稳没入了母体的鼻骨。 紧接着,她秉持着快准狠的原则,连续不停甩出数张扑克牌射向母体四肢,同时不断接近,直到近身后才摸出别在身后的消防斧, “嘭!嘭!嘭!” 眼瞧着她砍断母体的手脚,盛莫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凉凉的,血腥程度太高,他一时都不敢往那边看。 等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过去时,就发现那母体的心脏都被徐一流剜了出来,丢在地上用脚碾烂。 盛莫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干呕。 徐一流没管他,瞧见系统面板更新了,才停下手,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血。 系统:【任务内容:找出并清理污染物3/3(完成)】 系统:【任务数据结算中,预计需要三分钟……】 盛莫一边呕一边重新跌在地上,震惊地看着徐一流,语无伦次:“你,你下手这么狠,你……” 徐一流面无表情地擦擦手,将消防斧丢到一旁:“要不然呢?杀了母体还能怎么杀?” 盛莫说:“杀了就行,为什么要……肢解?” 他说着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徐一流像看智障一样看他:“污染物是可以直接攻击我们的,但是迎宾小姐并没有,说明我们可爱的迎宾小姐只是母体的载体,知道寄生虫吧?我得确定母体到底在她哪个部位。” 她鄙视道:“结果是很老套的位置——心脏。” 盛莫:“……” 你鄙视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冷静下来后发现确实是这样,他震惊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想法还局限在武馆切磋,靠实力肉搏,从没想过可以耍阴招,招招致命。 这种打法属实给他开了眼界。 两人一时无言。 徐一流十分期待系统的奖励,搓搓手无比雀跃:【系统,奖励是按劳分配吧?】 系统:【……结算奖励会根据清洁工的具体贡献度分配。】 徐一流满意了:【那就是按劳分配。】 三分钟很快过去,这荒芜的任务区域渐渐在她眼前消失,慢慢归于一片黑暗。 【清洁工徐一流、盛莫顺利通关乙级任务,任务区域颜色黄色,污染物全部清除。 本次任务规则总结: 1.永远配合演出,让它高兴。 2.它喜欢控制一切。 3.它孕育一切。】 徐一流皱眉吐槽:【这算什么规则总结?搞了半天还是需要我来猜。】 它指的是商场本身,母体和广播恐怕都是商场这个大污染物的产物,用来维持那所谓的演出。 【本次任务最高贡献员工为徐一流。 以下为本次任务结算奖励:自由支配面板属性点*12,常用币种50万。 最高贡献奖励:随机称号。 注:称号会对清洁工的工作有额外的帮助。】 随机称号? 五十万固然让徐一流高兴,随机称号却让她更加好奇。 系统:【宿主是否选择在结算页面抽取称号?】 徐一流:【抽吧抽吧,不抽留着过年吗?】 系统:【随机称号抽取中……随机称号抽取结束,恭喜宿主获得“鹤立鸡群”称号。】 徐一流问:【有什么用?】 系统:【佩戴称号后,无论任何场合,宿主永远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没有人会无视你。】 徐一流:【……】 听起来拉仇恨倒是挺好用的,但她总觉得会有点副作用。 算了,反正她的运气一直都这样,就不该抱有什么希望的。 结算页面貌似是个虚无的空间,系统面板上显示还有两分钟的倒计时,徐一流想了想,决定把那些属性点分配一下。 先从短板补起,十点加在力量上,剩下两点加在了体力上。 敏捷虽然重要,但她可不想跑着跑着就没力气了,她准备再有属性点还是主加力量,慢慢堆点体力。 这样就算打不过,还能慢慢耗。 【面板更新中。】 【宿主:徐一流 身高:173(高挑,不可提升) 力量:62(有点力气,可提升) 敏捷:78(矫健,可提升) 体力:87(强壮,可提升) 爆发力:87(骇人,不可提升) 综合武力:76(善战,受上四个数据影响) 智力:81(聪明,不可提升) 健康:65(亚健康,需自行改善) 情绪值:80(疲惫放松,时刻波动) 其它备注:缺乏睡眠,营养不足,建议改善饮食结构,多多休息。】 做完这些,徐一流问系统:【退出结算页面后我会在哪里?】 系统:【任务时间独立于现实世界,宿主会回到进入任务前一秒。】 徐一流松了口气:【那就还是在公交车上,我的衣服、手机都还是原样对吧?】 系统:【是的。】 徐一流很高兴。 手机换屏真的很贵! 衣服也要花钱买,不变回原样的话,她那副样子在公交车上,估计没多久就被人拍照发网上了。 信息时代,衣着出格的中老年人或许没人在意,年轻人却会被认为是故意的,亦或者是行为艺术,被拍下来的概率很高。 她可不想成为某些网站无聊的素材之一。 一分钟后,黑暗褪去,人声与夏日独特的温度重新将徐一流包围。 手机震个不停,失重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回神一看手还抓在身旁的人胳膊上。 对方是个中年阿姨,关心地叮嘱她:“小心点儿啊。” 徐一流道了声谢,见车门打开便下了车。 阳光灼热,她遮着光看手机,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去应付徐女士的相亲。 那五十万的奖励已经到账,她美滋滋地看了遍银行信息,问系统:【这是合法收入吗?】 别让她被逮捕了。 系统:【是的,宿主无需担忧。】 徐一流揉了揉脖子,身体恢复了状态,但精神到底有些疲惫,她问完后摸了摸肚皮。 饿了,不过徐女士的相亲饭局就在眼前,不吃白不吃。 第11章 现实世界(别样相亲) 徐女士约的相亲地点是一家日料店。 徐一流收了钱,索性就把这一场荒唐至极的相亲当工作,对着照片找到人后端着笑脸坐下。 对方是个二十八的西装男士,名叫贺晨,下巴故意留了胡子,还专门喷了男士香水,打量半晌徐一流后,说:“上大学吗?” 徐一流专心吃着乌冬面,随意嗯了一声。 贺晨看出她心不在焉,和善地说:“要再来点鹅肝和寿司吗?” 对方礼貌,没有网上说的相亲油腻表现,徐一流便笑道:“谢谢。” “谢什么?该是我对不住你。”贺晨抿了口红酒。 徐一流没听懂,疑惑道:“啊?” 贺晨歉疚道:“这场相亲……” 他将原委和徐一流细细交待,徐一流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女士会有这个念头。 原来,贺晨在一场酒局中喝醉了,稀里糊涂应了一场荒唐的赌约,内容就是和同一个十八岁女生相亲三场,赌注是一个能决定他能否顺利升职的项目。他酒醒后自觉丢人,却拿那群富家少爷没办法,也不敢跟父母说这事,只好在网上找了中介所。 徐一流扶额道:“世唯婚介是吧?你不用过不去,我妈是这个中介所的经理……等一下,你给了多少佣金?” 贺晨报了个让徐一流眼红的数字。 徐一流听他说完,好笑地说:“你还把要求跟中介所说了……” 就这,徐女士都不愿意事先跟她说明。 她身体坐正,话一转,认真地说:“三顿饭而已,贺先生如果愿意,就权当工作,毕竟有关你的升职。” 贺晨看她目光坚定,肩沉手稳,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回到了公司。 他不自在地抿了口红酒,企图驱散这股班味儿:“说说看。” 徐一流笑道:“吃饭聊天你我就当朋友,我愿意配合。不过,你的佣金给的是中介所,不是我,所以我有一个额外的要求。” 贺晨点头:“你说。” 能用钱对付的都不是大事。 徐一流说:“明天是我大学报道的日子,您学历高,应该也知道在校实习经验十分重要。” 贺晨似乎懂了,问:“你想进我公司实习?” 徐一流笑道:“您年纪轻轻能做到副总的职位,拥有的肯定不止学历和优秀的工作能力,我想要三份不同部门的实习机会,在大一,大二,大三依次进行。” 她的话说完后,贺晨放下酒杯,一时没说话。 倒不是他不高兴,而是他实在没想到还能这样。 安排实习生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不是大事,甚至说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他没理由拒绝。 片刻后,贺晨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徐一流大大方方地同他握手:“合作愉快。” 半小时后,徐一流告别,临走前,她看了眼隔壁桌亲亲热热的情侣,向其微笑点头致意。 瞧着她的身影出了门,那情侣中的年轻男人震惊道:“不是,她怎么看出来的?” 年轻女人若有所思地说:“眼力见很不错。” 贺晨坐到她们对面,无奈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的,霍大小姐,杜冷,你们都看到了,人家小姑娘自己愿意帮我做完赌局,你们可不能不认账。” 杜冷调笑道:“这哪里是相亲宴啊?我俩在旁边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谈生意呢。” 贺晨无奈道:“可不是吗?要不是看她长得确实是个十八岁的学生,我都觉得是那什么中介所造假。” “别的不说,这可是个好苗子。”杜冷戳了戳旁边一身高定的女人,“小珏,动心了吧?” 霍珏没否认,轻笑道:“实习好说,这事给我,我正好缺人。” 贺晨瞅着她:“用不好还给我,等我当上天痕的总经理,我看过几年她能替我的位置。” 杜冷皱眉道:“不是,你俩就那么夸张吗?” 他也觉得这姑娘人不错,但是没想那么长远。 霍珏和贺晨碰杯,慢慢地说:“天痕那边招人多简单,你的心腹不少,不像霍氏龙争虎斗,我腹背受敌,说不准哪天就被人弄下去了,你跟我抢什么?我手下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人。” 杜冷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霍珏放下酒杯:“这种没有根基,不放过一切机会向上爬的人。” 她的手机又震了起来,看了两眼就起身。 杜冷问她:“什么事这么急?” 霍珏沉着脸说:“知也一连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我以为是她又耍脾气,就没管。刚刚居然跟我说活不下去了,我得回去看看。” 贺晨杜冷两人面面相觑,没敢拦。 谁都知道霍大小姐最在乎她那个妹妹,就算是杜冷,这会儿也不敢说风凉话。 …… 徐一流卡里有了五十万,难得大方一回,选择打车回自己的小出租屋。 出租屋的租约是三天后到期,但是明天大学开学,她前一周就把不用的电器和家具卖了个七七八八,剩下没卖出去的,就留下来给下个租户。 清洁任务累,吃完饭更让人疲倦。 她回到出租屋后把房间的空调打开,洗完澡就躺到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四点。 系统不合时宜地说:【建议宿主改善作息,提高健康值。】 徐一流没管它,自顾自去洗漱,煮了一个鸡蛋俩包子当早饭,吃完就埋头收拾行李。 她的零碎东西和衣物刚好装满一个箱子,装好后一边抱着可乐,一边打开自己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上网检索有关清洁工的玩意儿。 可惜她搜到的都是保洁公司的广告,半点清洁工任务的影子都没有。 就连消息比较杂碎广泛的贴吧,都没有她的同事拿这些当奇事讲述。 她滑着鼠标的手一顿,问系统:【我能在网上发布清洁工任务的信息吗?】 系统:【清洁工禁止向外界披露有关工作信息,系统会对网络信息进行拦截,现实说出的相关话语会被自动替换。】 那她就不能打着这个旗号去卖保险了,徐一流一阵头疼,哄了自己一会儿。 你还有五十万和三个实习机会,之后的任务还能赚钱…… 半晌后,她问系统:【那同事之间能聊吧?总不能内部还不能交流经验了。】 系统说:【文字内容会被抹除,当面与电话可以,系统会自动替换清洁工以外的人所听到的内容。】 徐一流此时相当后悔,后悔任务结束后光顾着想奖励,忘了跟盛莫留个联系方式。 那家伙不说别的,好用是真好用啊。 下次分配的同事可不一定这么好用了。 还在睡梦中的盛莫小腿忽然抽搐,一翻身摔到了床下。 第12章 开学与甲级黄色新任务(1) 大学开学很热闹,新生群也是。 徐一流不喜欢水群,始终没说过话,只是看了分配到的宿舍信息。 海城大学全是四人寝,按专业和班级分的宿舍,她分到的宿舍倒是特别一点,只有三个人。 她是第一个到宿舍的,收拾完床铺和衣柜就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搜索校友常用的兼职跑腿平台和学校地图。 学姐学哥们都挺热心,基本上有问必有答。 【系统,能主动接任务吗?】 系统:【任务具有强制性和不可选择性。】 徐一流鄙视它:【不会主动搞业绩,这工作你做的明白吗?】 系统不语。 她向来独来独往,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离开了宿舍,没专门等舍友。 开学事情杂碎,徐一流慢慢悠悠在学校逛了一整天,在做志愿者的学姐学哥那边热情询问自己能不能当志愿者。 学姐学哥很为难,表示新生一般是不能当迎新志愿者的,从没人这么问过。 不过她们加了徐一流微信,将徐一流拉进了志愿者群。 一个学姐笑着说:“晚上荷花湖那边有学长们自发组织办的迎新活动,虽然可能大都是社团宣传,你无聊的话,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徐一流点点头:“好。” 她没打算参加社团,不过也许去凑凑热闹有其它的好处。 不知道她的室友来了没有…… 徐一流路上瞄了眼早早被拉进去的三人小群,至今还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发言。 两个室友一个叫霍知也,一个叫季衔星,头像分别是卡通兔子和梵高的星空,没聊过天,徐一流只能通过这些稍稍揣测一下她们的性情。 她走到荷花湖的时候天色已然黄昏,隔着湖水徐一流遥遥看到对面草坪有人抱着吉他弹唱,音响设备还可以,她才走到木制桥上就听到了悠扬的歌声。 路过的大学生皆被这些吸引,有拿出手机拍照的,结伴过桥向草坪走去。 徐一流吹着晚风,没急着去那边,靠在木制的围栏旁伸了个懒腰。 平静又美好的大学生活,是她儿时最向往的事情,那时姥姥还在,她常常和姥姥畅想未来。 她望着晚霞,周围很吵,心中很静。 彼时的向往,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系统,下次能不能给我挑个好任务,风险低回报高的?】 系统:【任务随机——】 徐一流正准备逗弄系统,站累了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却不料身后传来“咔嚓”的声响,整个人在失重感的包裹之下坠落。 “噗通!” 她是仰着跌下水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呛了两口水,模模糊糊听到上面的人大喊:“有人掉下去了!” 徐一流感叹自己的倒霉,冷静下来调整姿势,确认自己没有抽筋,向上游去。 游着游着,她就发现不对,学校的破湖怎么这么深…… 【任务等级鉴定为甲级,任务区域颜色鉴定为黄色……】 不是吧? 徐一流惊得又呛了两口水,赶紧加快速度向上游。 妈呀,她可不想开局就淹死在湖里。 还好,水虽然深,不至于说深到她游不出来的地步,没一会儿,徐一流便瞧见了一丝亮光和一丛丛荷花荷叶,隐约还听到了人行走的声音。 她留了点心眼,没有立刻从水中钻出来,而是口向上控制着换了口气,在荷花丛中藏着打量四周。 桥还是有的,却不是学校的桥,在上面走来走去的人更不是学生。 徐一流喃喃道:“怎么还给我扔古代了……” 她似有所觉向下看去,才发现身上穿的竟然是古装,只不过她历史学的不好,对这些了解不多,分辨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小姐!小姐!找到小姐了吗?藕粉色衣服!藕粉色!” 徐一流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恰好就是藕粉色,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不能给自己加人设了,任务已经给了她身份卡。 系统终于加载完毕:【本次任务等级鉴定为甲级,任务区域颜色为黄色,宿主需尽快完成完成清洁任务,确保存活。】 【任务内容:找到并清理污染物0/2。】 【检测到本次任务存在其它多名清洁工,数量*5。】 甲级?徐一流皱眉,心觉不妙。 乙级就够难的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稍有不慎就能没命,甲级恐怕更加诡谲。 还好任务区域颜色不是什么吓人的红色,既然和上次任务一样都是黄色,那起码这里面的“人”都不能无缘无故动手。 这让徐一流心里有了点底。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小姐!” 桥下划来一支小船,那刚刚就在大喊的女孩正在船上,面色着急,看衣着和言辞似乎是徐一流这个身份的侍女。 徐一流向她招手,不确定这个身份的性格,便压着声音虚弱地喊:“我在这里。” 侍女回头看到了,顿时大喜,央着船夫快划。 徐一流抓着侍女的手爬上船,立刻被一张又大又厚的毯子包住。 侍女抱着她泪水涟涟:“吓死奴婢了,小姐怎么就不见了?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如意可怎么活啊……” 徐一流拍了拍她的手,叹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水的缘故,我头晕的厉害,竟然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如意,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侍女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小姐糊涂了……” 她多问了几句,细细碎碎的信息终于被徐一流组成剧本全貌。 这里是京城,年轻儿女流行诗会,时风开放,常常有富家子约着一同赁下整个庄园踏青游玩,在期间作诗玩闹。 徐家独女徐一流就是京城中一个名叫雪月阁的诗会成员,由雪月阁最有钱的方家大小姐方晓意牵头,租了京远郊的一处景色不错的庄子,约着在这里住上半个月。 今天才是第一天,大家约着一起看荷花湖,徐一流不知为何起的很早,和侍女如意早早就来了。路遇卖糕点的小贩,觉着腹中饥饿,就让如意去买点。 结果如意买完转头,徐一流就不见了踪影。 徐一流听完,问她:“庄子离这里多远?” 如意说:“小姐真是糊涂了,庄子就在那边呀。” 她一句一个糊涂,徐一流忍着好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惊讶道:“这么近?” 那庄子和徐一流想的大庄园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围墙,只有一栋栋木制的建筑,瞧着里面还有人进进出出,个个神色忙碌衣着质朴,像是做工的村民。 “小姐真是……” 徐一流知道【徐一流】和她的性格似乎差不多,就直接打断她:“不许再说我糊涂。” 如意还心有余悸,点点头:“是奴婢不好,奴婢知道了。” 徐一流听着这一口一个奴婢,浑身不自在。 但是入乡随俗,她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装清高,只能听着。 上岸,徐一流抓着毯子,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 “是谁在唱歌?”她问。 如意不确定地说:“可能是那杂耍班子的人吧,她们早上会吊嗓子,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真奇怪。” 徐一流也觉得奇怪。 怎么还有个杂耍班子?她还以为这种有钱人家会包场的。 第13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2) 如意带着徐一流回住处换了身衣服,擦干头发重新梳妆,徐一流还不确定这个任务的规则,没有擅动,任她给自己梳妆。 根据上次的经验,一般跟着剧本走不会有什么大事。 只是这次任务等级实在很高,污染物的数量却还不如上次,这不仅没让徐一流放心,反而让她更警惕了几分。 雪月阁一共就六个人,这次任务又刚好有六名清洁工,很难不让人联想。 梳妆整理结束后,她想着得和同事们汇合,就赶快出了门。 没想到门外已经有人在候着。 那是两个人,一个和徐一流一般高挑,目光乱飘,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个则矮上许多,神情沉静,眼睛又大又圆,瞧着黑漆漆的有些阴郁。 看到她出来,高挑的那个咳了咳,支走了几个人的侍女:“我们说些私密话,你们离远一些。” 听这话,徐一流就知道大家都是同事,笑容亲切了两分。 高挑的女孩瞥了眼那些侍女,不知道是装的还是什么,自来熟般拉住两人的手,面色亲亲热热,嘴里低声说:“我叫孔月明,她叫季衔星,快说一遍姓名,我们认认人。” 徐一流在心里念着她们的名字,觉得很对称,随即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向季衔星。 这不是她的室友吗? 季衔星避开了她的目光。 徐一流反应过来,低声道:“我叫徐一流,你们不是第一次任务吧?” 孔月明说:“不是,我是第二次。” “第二次。”季衔星看着被抓着的手,“能松开我吗?” 孔月明慢慢放开两人,笑着说:“外人都说雪月阁的人关系很好,我做做样子,你不会介意吧?” 季衔星说:“我不习惯。” 孔月明有点尴尬,目光转向徐一流。 做过无数兼职的徐一流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配合着缓和气氛:“你们见其它人了吗?” 孔月明说:“没有,我和她是住一处的,出来就碰到了,貌似是两两住在一起,按理说你也应该有个室友。” 听到室友这个字眼,徐一流又看了眼季衔星,对方还是躲避她的目光,看来并不想跟她套这个近乎。 “兴许是有什么事出去了,我来的时候落湖了。”徐一流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次任务是甲级,污染物肯定很难,你们上次的任务是什么等级?” 如果是找工作,这就是她们的清洁工履历,徐一流有些想笑。 平心而言,她更喜欢单独或者人少一点做任务,方便掌握局势。 但任务既然要求人多,那肯定有人多的用处。 徐一流私底下抱了一些拿别人试错的心思,只不过这种心思肯定是不能让人看出来的。 孔月明抿抿唇,说:“丙级。” 季衔星的回答让两人都十分惊讶:“甲。” “我是乙级。”徐一流说。 孔月明看着季衔星:“你这么厉害?甲级很难吧?你上个任务是怎么过的?” 季衔星却偏偏头:“不便透露。” 她颇有些冷淡:“闲聊对通关没用,还是先熟悉四周,各走各的。” 说完她就走了,不远处候着的侍女忙跟上,轻声细语地问。 孔月明嘀咕道:“感觉她情商好低……” 徐一流觉得季衔星说的其实挺对,她也不想把时间再浪费在同事身上,便笑着对孔月明说:“我们分散转转吧,碰到其它人就约着中午一起吃饭,到时候交流一些信息。” “我们不能一起吗?”孔月明凑近她一些,“两个人一起有安全感诶。” 徐一流无所谓,反正任务区域就这么大,总会碰到:“行,但我们最好少说话,避免误打误撞踩坑。” 孔月明乖乖点头:“好。” 两人叫来侍女,一同绕着庄子转了一圈。 这庄子是一个富户名下的,养了不少绣娘和几个种地的庄户,经过和侍女的聊天,她们知道是方家大小姐方晓意意外发现这里有个荷花湖,景色还不错,竟然一直没人来过,因此赁下当作聚会地点。 徐一流感叹道:这古人的团建也挺积极啊。 “小姐,这就是那杂耍班子住的地方。”如意见她感兴趣,说,“小姐要是想听曲儿看戏,我拿点银两问问便是。” 徐一流否决了这个提议:“不用,我累了,改日再说。” 她和孔月明出了庄子,又来到那个荷花湖旁。 庄子外百米处一片白茫茫,荷花湖外也是,孔月明望着远方,谨慎地说:“我们能去的,应该就是庄子和那荷花湖了。” 徐一流点点头:“我看那有船,有机会可以划船看看。” 如意却低下头担忧地说:“小姐今天落了水,还是不要去了吧,奴婢真的是吓死了。” “再说吧。”徐一流随口道。 她面上淡定,心里却在问系统:【系统,这个荷花湖和现实的荷花湖有什么关系?】 系统:【无。】 徐一流问:【系统,你……不会说谎吧?】 系统:【不会。】 徐一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总觉得系统不是凭空出现的,任何工作都是为了盈利而诞生,做出系统的存在或许她接触不到,但一定是有的。 背后的东西恐怕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猜出来的,她很快掐断了稍微发散的思绪。 两人问了用午膳的地方,这些富家小姐公子喜欢聚餐谈诗作画,午膳设在一个大堂屋,据说是用来招待查账人手的。 孔月明慢慢放松下来,走着去那大堂屋,离徐一流没那么近了,笑道:“好像没那么……”可怕。 她问徐一流:“你饿吗?” 徐一流当然饿,她来的时候还没吃晚饭:“希望能吃上饭吧。” 希望那饭能吃吧。 如意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说:“小姐,奴婢忘记交代厨子了,奴婢这就去拿小姐惯用的碗筷。” 她急着跑,徐一流顾着人设,没拦着。 孔月明说:“那我们先进去吧,我的肚子已经打雷了。” “好。”没人伺候,徐一流更自在些。 堂屋内,两女两男正端坐在各自的长桌前,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坐在最上方,徐一流估摸着她应该就是方晓意。 季衔星独坐在那两个年轻男孩对面,见徐一流两人进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不认识。 方晓意清清嗓子:“春兰,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说话不喜有人伺候,把门关上,布膳时先进来敲门通报一声。” “是。” 春兰带着几个侍女小厮一同低着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然后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方晓意尽量笑了笑说:“大家都是同事,别的不说,姓名还是先介绍一下,我叫方晓意,大家应该都知道。” “季衔星。” “徐一流。” “孔月明。” “陈点点。” “葛华。” 不知怎得,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徐一流。 徐一流一愣,挠挠头。 其它人有些不好意思,葛华说:“我老觉得你有点特别,显眼得很。” 方晓意附和道:“我也是。” 陈点点为了缓解尴尬,开玩笑说:“就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呢。” 除了季衔星,大家都笑了两声,心情还是沉重的。 毕竟这次任务肯定不简单。 孔月明积极地说:“你们有什么发——” “不好了!” 门忽然被撞开,是方晓意的侍女春兰。 春兰惊慌失措,浑身战栗:“大小姐,有人,有人,有人……” 她吓得不轻,几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话。 徐一流忙问:“有人怎么了?” 春兰这才像回了魂,大叫:“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啪!”有人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第14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3) 徐一流转头看,瞧见孔月明脸发白,盯着摔碎的杯子出神。 方晓意几人还在追问春兰,可春兰吓得不轻,一直重复“死人了”这句话,反倒把问的三人弄的心神惶惶。 陈点点最后问急了:“怎么死的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春兰抱着脑袋尖叫着跑了。 室内六人一时面面相觑。 徐一流瞅了眼方晓意。 估计她才是最头疼的那一个,贴身侍女疯疯癫癫,日后还得近身相处,精神上的压力无疑极大。 一直沉默的季衔星站起身,说:“我不吃了,去看看。” 她没等别人反应,径自走出去了。 方晓意咬着牙起身:“我也去。” 大概是心理压力大,她走得很快。 两个人都去了,陈点点干笑着问剩下的三人:“咱们也去吧?” 孔月明无措地看向徐一流。 “去吧,出这种事,看来是没人来送饭了。”徐一流实在很饿,不情不愿地说。 陈点点和葛华皆是一噎。 现在说的是吃饭吗? 陈点点三人都有抱团的意思,孔月明更是亦步亦趋紧跟着徐一流,手里的帕子抓得很紧。 出事的地方容易找,人最多的那个就是。 只是,徐一流瞧着那个方向,心中一咯噔。 这……是她的住处? 孔月明猛的松开徐一流,神色变了又变,勉强道:“难道是你的那个侍女?” “可能吧。”如意这么久都没回来,的确很可疑。 徐一流没看其它人的脸色,走快了一些,挤过围着门的庄户们,刚一进门,就看到愣愣站在小堂屋往她房间内望着的如意。 难道死的不是如意? 她听到自己房间内有说话声,分辨出是方晓意和季衔星,顿了顿后走近如意,想问她两句话。 可当她瞧见如意的正脸,这才发现—— 如意已经死了。 身着一身素色侍女衣服的如意面色惨白,双目瞪的极大,嘴巴半张,半丝气息也无。 看着竟然是活生生吓死的。 哪怕心理素质如徐一流,此时都被骇得一怔。 孔月明捏着手帕,大着胆子朝徐一流走过去:“你怎么了?” 徐一流回过神,忙要拦孔月明。 她已看出孔月明色厉内荏,经不起吓,就怕对方在恐惧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孔月明不明所以,只抓住徐一流的手,目光却回首落在了如意身上,恰好与如意目对目,照了个面。 “啊!” 孔月明身一软,手抖个不停,眼泪这就下来了。 徐一流心中无奈,只庆幸这人没继续大喊大叫。 她没有鄙视孔月明胆子小,因为正常人生在法治社会,见过最血腥最恐怖的画面也不过就是杀鸡杀猪,同类的尸体天然具有威慑性,不怕才是不正常的。 估计孔月明上个丙级任务危险性没大到亲手宰杀人的地步。 正如徐一流想的那样,慢了一步的陈点点和葛华皆是大惊失色,手脚隐隐哆嗦,特别是戴着眼镜的葛华,眼角泪光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落了下来。 房间里面的两人依次走了出来,见到外面的她们后都是满脸凝重。 方晓意说:“她像是看到什么被吓死的,眼瞧得是你的屋子,我们进去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说罢,她看向徐一流:“你晚上还要住这里吗?” 徐一流瞥了眼自己的房间,这房子小,中间一个堂屋加左右两个卧室,卧室甚至没有门板分隔,只用一道布帘隔着。 床铺正对着门,晚上睡在床上,很难不想到站在外面注视内部的如意。 方晓意见她一时没回话,轻声说:“我和你住一处,就在另一间,如果你想,可以和我一起住。” 这话是有私心的,如意在堂屋死了,方晓意说没有半点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徐一流却摇摇头:“不用,我还住这里。” 几人皆是一愣,就见她先是面不改色在如意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再是走出大门,向那群看热闹的庄户说:“劳烦帮忙将这尸体抬出去,寻一处埋骨地,我这侍女跟了我许多年,出了这档子事,我想起码让她入土为安。” 说着,便拭起泪来。 庄户无不动容,你看我我看你,都鼓足勇气拉起袖子,几个人一起将如意的尸体抬了出去。 徐一流八面玲珑地打点,挨个塞了点银两:“劳烦了,切记找一处好地方,日后有机会,我必定回报各位。” 屋门处的五人看得目瞪口呆。 方晓意和季衔星的心情更为复杂些。 她们两个是通关过乙级或甲级任务的,因此表现要强于孔月明三人,但也完全没那么从容能够从死人身上摸钱。 “我已经交代好了,饭等会儿庄户们给我们送。”徐一流解释说,“雪月阁定下的行程是在这里待半个月,这才是第一天,饭食应该是没问题的。” 陈点点犹豫道:“万一有毒……” 没等徐一流出声否定,季衔星先开了口:“长线关卡不会设置供给问题,高强度不代表就遍地危机。” 徐一流肯定道:“是的,如果这次行程定的是什么一天两天,那最好还是不吃,半个月不吃东西纯饿死。” 孔月明比陈点点聪明一些,问:“万一是要我们速战速决呢?” 季衔星偏过头,似是没了耐心。 徐一流解释道:“如意死了,说明这里的‘人’起码在设定上和我们一样是活人,那么我们会被毒死的食物,她们吃了也不会没事。” 方晓意面色和缓许多:“你要的是她们剩下的饭菜?” 徐一流点点头:“是的,这次我让她们将剩饭给我们,又多给了点钱,说下次膳食和大家同吃,我们吃什么,她们吃什么。她们比我们早吃半个时辰,既是赏赐也是试毒。” 陈点点讷讷道:“那行吧。” 孔月明平静了很多,由衷地夸道:“你好厉害。” 季衔星没说话,只是取出一部分银两,给了徐一流。 “别说这些了。”徐一流没拒绝,接过季衔星给的银两,“污染物有两个,当务之急是把这两个污染物找出来,庄户,杂耍班子,还有那个现在还没有露面的管事,包括身边的侍女小厮,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葛华为难道:“小厮晚上守夜是这里的规矩,一定要这样吗?” 他现在有些不敢见自己的小厮。 徐一流平静地看着他:“黄色任务区域,未触发相关条件,污染物外的东西是不能攻击你的,我建议跟侍女小厮相处时就把她们真心当成下人使唤,尽量不要违背人设,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几人都点了点头,将徐一流的话都听了进去。 瞧着她们面孔稚嫩,唯有一个方晓意还算成熟,徐一流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你们是大学生吗?” 第15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4) 孔月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海城大学的。”葛华狐疑道,“你们不会也是吧?” 陈点点挠挠头:“我是新生。” 季衔星不想说话,只是点头。 方晓意笑道:“我就不是了,我是辅导员。” 五个大学生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她,纷纷庆幸不是自己的辅导员。 徐一流心道果然如此。 难怪都这么好沟通,这要是换成社会上那群老油子,一个个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估计早就乱成一团了。 就只有学校的人会这么听话,说不要乱跑就真的不乱跑。 有了同校的身份,第一次见面的几人关系拉近了一些,一起同席吃饭都没那么沉重了。 虽然都没说,六人都还是默契地用最快速度解决了饭食,留下侍女小厮收拾。 侍女小厮不在的空隙,六人仔细聊了聊,决定一带一行动,由三个通关过乙级和甲级任务的人带另外三个,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徐一流觉得还有一层原因。 那就是能通关乙级及以上任务的她们,不说别的,脑子还是够用的,不会死的那么快,如果被带的那个人误打误撞死了,还能由另一人拿到一些有用信息。 当然,她自知思想阴暗,绝不会说出口。 孔月明听了立刻就想抢徐一流:“我跟她一组!” “那我跟老师一组吧。”陈点点冲方晓意笑了笑,讨好地说,“我很听话的,指哪打哪。” 方晓意温和地点头。 葛华推推眼镜:“那,那我们……” 季衔星不接话,沉默不语,连个头都没点。 气氛尴尬,徐一流拉着孔月明要跑路,说:“荷花湖必有蹊跷,晚上去看太危险,趁着天色没暗,我准备先去荷花湖看看,你们去吗?” 方晓意想了想道:“不如兵分三路,一队去荷花湖,一队去接触一下那杂耍班子,另一队就去找那管事打听庄子,行吗?” 葛华瞅了瞅季衔星面色,纵使性格再内敛,还是要硬着头皮问她:“姐,我们去找杂耍班子?” “嗯。”季衔星似乎很不情愿说话。 方晓意也松了一口气。 光是这半天接触,谁都能看出来季衔星不好沟通,肯定不能把问管事的事情交给季衔星那组,方晓意还真是最合适的。 徐一流眼瞧着孔月明的侍女吉祥出来了,便拉着她说:“走吧。” 几人就这么散开。 路上孔月明神经不知不觉再次绷紧,牢牢抓着徐一流的胳膊不肯松手。 徐一流心倒是很静,数据面板上她的情绪值稳稳地落在98,没有多少波动。 这个任务难度高,却没上个商场那样危机四伏,半个月的时限更是宽松,直觉告诉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是没用的,只能谨言慎行。 毕竟她还没有想明白如意是怎么死的。 荷花湖不小,庄子后的一整片地方都是,泱泱一片,湖中生满荷花荷叶。 二人走到桥上,孔月明望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喃喃道:“这么大的湖,湖中心该有个亭子的。” 没有亭子,只有边缘较为险隘处有一座木桥,也就是她们现在站在的地方。 徐一流心生出些许怪意:“湖中心的亭子?” 孔月明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亭子?” 徐一流说:“你刚刚说的。” “啊?我有说话吗?”孔月明不解地看着她。 湖面吹来一股风,吹得徐一流指尖发凉,移开目光,说:“没什么,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人。 侍女吉祥离她们远一些,安安静静候着。 “你说,这湖水有多深啊?” 孔月明忽然开口,徐一流没回答,步子却朝外了些。 身旁的人趴在木栏杆上,低头看湖水:“黑漆漆的,我不会游泳,如果我掉下去了,你会救我吗?” 徐一流斟酌道:“这要看我在不在现场了。” 不在的话,不救;在的话,她也不救。 孔月明害怕地说:“我好怕被淹死,据说淹死特别痛苦,我不想这样。如果你要划船,我不去,我就在岸上看着你,就看着你……” 她越说手抖得越厉害。 “啪!” 徐一流给了她一巴掌。 打的不是脸,是她的肩膀。 这一巴掌徐一流没收着力气,疼的孔月明终于回过了神,愣愣地看着她。 徐一流抓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怎么了?” 孔月明却惶恐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我们,看我,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你现在情绪值是多少?” 纵然想到很低,徐一流却没想到孔月明给出的数字能低成这样。 34。 孔月明嘴唇抖着:“系统的备注是……幻听幻觉,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最有可能是自己吓自己。”徐一流尽量稳住她,总不能说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吓你。 她反复回想这一路,她和孔月明一同走着,没说过什么话,没接触过其它人,孔月明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孔月明忙点头:“对,幻听幻视,都是假的,我在自己吓自己。” 靠着这一句话,她总算是平静了许多。 荷花湖旁有零星的小贩来来往往,据说都是住在附近村庄的人家,知道这里有个荷花湖,许多人有事没事就在这里乘船玩耍,让她们得以赚点小钱。 但徐一流几人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庄子和荷花湖,看不到更远处的景象,只能听一个又一个小贩嘴上描述。 徐一流一边给小贩塞银子获取信息,一边注意着孔月明的异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孔月明身上的动静还更值得注意。 不过眼瞧着一下午过去,依稀到了黄昏,小贩该问的都问完了,荷花湖的周边以及租船业务都摸得差不多了,孔月明倒是没有别的事端,只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一流将这些看在眼里,没故意说什么吓她,只笑道:“我们回去吧,估计这会儿要吃晚饭了,你饿了吗?” 孔月明点头:“有一点。” 两人往那大堂屋走,路上孔月明频频回头,像是在寻什么。 徐一流跟着看了两眼,什么都没看到。 孔月明欲言又止:“我还是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不管是不是幻觉,你最好不要落单。”徐一流不想说风凉话,但只能言尽于此。 死活能借助别人,更多的还是靠自己。 进大堂屋前,孔月明抓着徐一流的衣角,说:“我晚上能和你住吗?” 徐一流回眸看她,没立刻拒绝:“我考虑一下,我建议你也考虑一下,挪动住处是有风险的。” 孔月明讷讷点头:“嗯。” 徐一流没再劝。 话她是说了,听不听就是孔月明自己的事情了。 第16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5) 跟上次一样,她们还是最晚到的。 方晓意像之前那样,将小厮侍女全叫了出去。 室内点着许多蜡烛,因此算不上昏暗。 徐一流目光扫了一遍四人,发现她们面色都还行,至少没有孔月明那样的惶恐。 看来第一天中招的只有一个孔月明。 方晓意自觉是老师,又是雪月阁明面上的牵头人,主动开口说:“我们问了管事这个庄子的事情,他说庄子以前没来过客人,我们是头一批。我想着那还有一个杂耍班子,就问了管事她们不是客人吗?你们猜管事怎么说?” 徐一流接话道:“难道她们一直都住在这里?” “对。”方晓意说,“那些人不是客人,是和庄户一样的存在。” 徐一流皱眉:“确实有古怪,杂耍班子应该都是走南闯北巡演的吧?要不然怎么盈利?” 方晓意点头:“我本想着会不会是那种,大户人家专门豢养的班子,问了管事之后,管事却说不是,说自己来之前她们就在了,从没离开过庄子,只是偶尔在荷花湖转悠。花销什么的有定时交钱,所以也没人赶她们。” “那个管事好像不喜欢聊她们,要不是方老师塞了钱,她提都不想提。”陈点点说,“至于什么奇闻异事,他回答得挺干脆,就是没有。” 方晓意叹口气,说道:“我听着不像是没有,更像是有,但是就算是给钱也不会说。就这些了,我们没什么大的收获,你们说说吧。” 葛华看了眼季衔星,见对方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思,便只好由他来说:“那个杂耍班子一共十三个人,八个女的五个男的,其中有两个老人,据说是一对夫妻。” 他显然很尴尬:“她们……很排外,我还没说两句话,她们话里话外就让我们离开这里,班主是一个肤色很黑的女人,非常非常不耐烦。” 不止是不耐烦的程度,他还被指着鼻子骂了两句,不过班主说的语言和她们不同,也不是英语,他没听懂就是了。 季衔星不爱说话,徐一流和其它人都没专门问她,等葛华说完,她们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徐一流身上。 徐一流将荷花湖的租船、小贩之类的事情说了一边遍后,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孔月明,神情凝重了些许:“……其它的还好,我一路都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孔月明,她不大好。” 她话说得隐晦,陈点点和葛华一时没懂,方晓意和季衔星却立刻看向了孔月明,各自眸中波澜,大抵是明白了什么。 “有人跟着我们。”孔月明低着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的,从进门后没多久就一直不抬头,“不是,是跟着我。” 木制的桌子擦得透亮,从桌面的倒影中,徐一流瞧见她宛如死水般的眼瞳,竟是一直都不眨眼。 倒影中,她的眼珠忽的转了一下,像是故意撞上徐一流的目光。 徐一流毫无所觉般抬眸,端坐抿了口水。 “有人在看我。” 孔月明说,不知道说的是徐一流,还是其它人。 陈点点咽了口唾沫:“有人,有人么?” “有。”孔月明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们都感觉不到呢?明明就在这房间里,就在我背后啊!” 吓得陈点点向她身后看:“啥都没有啊!” 葛华一抖,眼镜都滑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扶眼镜,不小心碰到了镜片,只好急急忙忙拿手帕擦。 方晓意不得不出声安抚这几个人:“大家都在一起,不要怕。” 这句话提醒了孔月明,她紧紧看着徐一流:“我想好了,今晚我跟你睡。” 方晓意皱眉,担心地看向徐一流,很不赞同。 在她眼中,孔月明这个表现非常危险,根据污染物三特性,孔月明极有可能是被“感染”了,若晚上和徐一流住一起,谁都不敢保证会做出或者引出什么事情。 徐一流没有如她所想找借口拒绝,而是笑着说:“行,正好我晚上也害怕。” 孔月明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 方晓意和季衔星不约而同地打量徐一流。 害怕?真害怕的话,肯定死活都不会答应。 徐一流有自己的想法,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也没有解释,说:“没事的话,我们还是早睡吧,这里晚上有宵禁,从亥时后开始。” 陈点点悻悻然:“我都好几年没睡这么早了。” “宵禁最好不要出门,除非是特殊情况。”徐一流提醒道。 葛华紧紧抓着桌子,不自觉追着问:“什么特殊情况?” 徐一流笑道:“这得看你自己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必须要出门,那个时候便就是特殊情况。” “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季衔星站起身,侧身抬步离开前忽然开口,“衣服,桌椅,装饰,语言,农具,分属于不同历史时期,这个大堂屋后还有一栋上了锁的屋子。” 葛华立马说:“对,我忘了说这个,刚刚看到了,好像就是个杂物间。” 徐一流若有所思地回想。 这个大堂屋挺宽敞的,她的确没注意后方是不是还有屋子。 “不是杂物间。”季衔星的脸在烛光下格外沉郁,声音轻却清晰。 “是祠堂。” 陈点点忍不住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衔星说:“花纹。” 说这些话后,她便失去了继续沟通的耐心,快步出了门。 陈点点犹豫地问:“方老师,我们要去看看后面的……” “吃饭前打更的就报了时,现在离九点没多久了,天黑不安全。”方晓意谨慎之下否决了这个提议。 人类天然畏惧黑夜,这个时候方晓意很不情愿去祠堂这种地方。 方晓意觉得最好不要落单,尤其是这种时候,但季衔星已经自己走了,她便对剩下几个人说:“陈点点、葛华,你们一起回去。徐一流,孔月明,我们就一起走吧。” 自然没人有意见。 吉祥和春兰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两侧引路,庄户们应该都睡了,每间屋子窗户都是暗的。 三人一路无言,进了屋,堂屋的布置和痕迹让几人都想起了白天的如意,脸色都不大好。 春兰更是颤颤巍巍的,一直掉眼泪。 方晓意想了想,对春兰说:“你今晚不用伺候了,害怕的话,就找管事要个别的屋子住下,用银子不须吝啬。” 春兰感激道:“奴婢谢过大小姐。” 方晓意回头看了眼像在发呆的徐一流,心生疲惫,道:“我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晚上出事也别喊我。 徐一流这么想,笑道:“好。” 她拉着孔月明进了自己的房间,让她在小床上睡下:“吉祥在这里陪着你。” 孔月明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措辞:“你去哪里?” “我上个厕所,在室内我不习惯。”徐一流解释道。 孔月明抓着被子,央求道:“那你快点回来。” 徐一流应下,出了屋子。 此时距离九点应该还有十几分钟,她估摸着,提着吉祥放在堂屋的灯笼,用桌子上的蜡烛重新点燃,径直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第17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6) 灯笼的照明范围有限,这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天空竟是一颗星星也没,更不用提月亮。 庄子里种的有桑树,风一吹沙沙作响,有时会落下些树枝。 方向感差点的人,估计不仅会迷路,还会吓得不轻。 拐弯处她没急着过去,将灯笼往身后四五米处藏了藏,再走到拐弯处探出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她看到锁住的祠堂里走出一个提着油灯的人。 黑衫长胡,皱纹遍布,不知是管事,还是那杂耍班子的人。 徐一流眼盯着那人,脚步往后移动,若是那人来这边,她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按灭灯笼的火光。 幸好,那人并没有来这边,重新锁了门后向反方向离开了。 她在心里数了120秒,捡起灯笼向祠堂走去。 她很快走到了那所谓的祠堂前,正要拿灯笼先照一照门上的花纹,身后就传来人声: “你想进去吗?” 徐一流呼吸一紧,转过身。 换个人在这里,恐怕已经叫出了声。 灯笼照亮这人的面容,齐刘海短发,大眼睛又黑又圆,赫然是一早就回去的季衔星。 她手里的灯笼不亮,应当是故意弄灭了。 徐一流移开目光,一边用灯笼照门上纹路,一边说:“时间不够了,我准备明天找机会进去。” “有锁,怎么进?”季衔星问。 徐一流看不懂上面的花纹,侧目看她:“做个交易,你跟我说这花纹,我明天带你进祠堂。” 季衔星拿过她的灯笼,向上照了照:“青松白鹤,翠柏雪鹿,还有一些砖雕菩萨,庄子每个房屋前都加了门帘做装饰,只有这里没有,因为不少祠堂都忌讳挂帘。” “这些花纹很普通,有价值的信息,只有这个。” 徐一流瞧见那个指甲大的图案:“花?” 季衔星道:“荷花。” 荷花湖,徐一流立刻想到了这个词。 季衔星抬头看她:“你要怎么进去?” “不难。”徐一流风淡云清地说,“撬门。” 季衔星说:“你会开锁?” 徐一流摆摆手:“不用夸我。” 季衔星并没有想夸她,两个人这么干巴巴地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转身离去。 徐一流走之前轻笑道:“明天见,室友。” 季衔星没答应,直到离远了些,才嗯了一声。 可惜也许是风把声音吹了过来,也许是徐一流耳力好,她听到了这声答复。 踏入房门后不久,徐一流就听到了打更的声音。 她将灯笼放下,撩开门帘进门就看到床上裹着被子的人。 孔月明掀开被子一角,偷偷看她:“你回来了,你去了好久。” 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吉祥坐在墙边的小塌上已经睡着了,徐一流轻手轻脚拿过床里面的被子,盖好躺下,轻声说:“睡吧。” 孔月明挨着她,小声问:“你不害怕吗?” 又不是我中招了,徐一流闭着眼,平静地说:“怕的,但睡觉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孔月明缩了缩:“屋里……” 徐一流知道她想说的话:“可能还是幻觉,睡吧。” 孔月明张张口,想说系统面板上显示自己的情绪值是48,备注是焦虑,没有再标幻听和幻觉。 那还是幻觉吗? 她最终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却在被窝抖了又抖。 徐一流听到了刻意压抑的哭声。 “我好想回家……” 换个人可能会有所动容,去安慰孔月明,可惜这个人不会是徐一流。 她早就过了心软的时期。 夜渐渐深。 徐一流其实没有睡得很深,大部分处于半梦半醒,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的状态,时间混混沌沌,直到被吉祥喊醒,她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转头就看到吉祥担忧地跪在她的床榻边:“徐小姐,您有看到我家小姐去哪里了吗?” 孔月明不见了。 徐一流摸了摸身侧,凉的。 被窝只有轻微褶皱,说明孔月明起身时动作很轻。 最让徐一流不明白的是,她居然没有发觉。 她睡眠质量不好是系统认证了的,但凡半夜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可是这一夜过去,她居然毫无所觉。 徐一流扶起流泪的吉祥:“去外面找找,找不到再喊几个庄户,塞点银子让她们找。” 吉祥哭着点头,跑了出去,到处大喊孔月明的名字。 徐一流挠挠头,自己简单漱了口,将衣服整理完毕。 这是古代背景,尽管季衔星说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她也不可能像现代那样随意对待着装。 更不可能为了别人乱了自己的节奏。 出去时就撞上了方晓意,她被吉祥的声音吵醒了,瞧着着装打扮,恐怕和徐一流想到了一处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向外走去。 方晓意低声问:“她怎么不见的?” “我没发觉。”徐一流说,“我睡在外侧,木板床稍微动一下就会响,但是我确实没发现她什么时候走的。” 方晓意别有意味地问她:“你确定是走,还是消失?” 徐一流摇摇头:“应该是走的,她脱了鞋上床,鞋子已经没了。” 还有那些外衣,都被带走,看着既不是凭空消失,也不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掳走,就是普通的起夜。 被吵醒的其它人也迅速和她们会合。 气喘吁吁泪水涟涟的吉祥跑着找到她们,哽咽道:“庄子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小姐,小姐……” 徐一流忽然福至心灵,说:“荷花湖,去荷花湖那边找找看。” 吉祥拔腿就往荷花湖跑。 方晓意几人看着徐一流欲言又止。 徐一流抿抿唇,只说:“昨天我们去了荷花湖,希望,希望没事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清楚,孔月明是凶多吉少。 她只希望孔月明能多多少少给她们留点线索,不至于让她们像个无头苍蝇。 五人快步出了庄子,来到荷花湖边。 现在时候还早,湖上泛着一层薄薄的雾,一眼看去,徐一流这些人竟然分不清哪里才是边界。 吉祥在湖边边跑边喊:“小姐!你在哪儿啊?小姐!你听到就说话啊……” 收了银子的庄户积极地帮忙寻找。 湖边一无所获。 徐一流回想起昨日,沉着脸走上木桥,在昨日站的位置低头向下看。 木桥黑漆漆的影子中,一张脸仰着头看她。 第18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7) 找到孔月明了。 只不过,找到的,是她的尸体。 一身青衣的孔月明仰头浮在水面上,身躯轻微浮肿,双目瞪大,将尸体捞出来的庄户惋惜地说:“是淹死的。” 在场的雪月阁成员,每一个脸色都不太好。 庄户说:“这湖水深,兴许是没站稳,跌了下去,唉。” 吉祥趴在孔月明身边嚎啕大哭。 徐一流脑海中都是昨日孔月明缩在被窝里说害怕的样子,活人的死亡让她不由自主联想起姥姥,她因此难得出神,闭上眼好像还能看到水中孔月明仰着头看她的模样。 陈点点瑟缩的声音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尸体,要,要怎么处理?” 徐一流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方晓意抢先。 “像埋如意那样,找个地方埋了吧。” 闻言吉祥猛地站起,大哭大嚎道:“不可以啊,我们小姐双亲俱在,怎能如此不清不白埋葬于此!方大小姐为何这般作践小姐!” 方晓意面露尴尬,她只想着解决掉尸体,一时忘了这是在古代。 古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被视作人看的奴才与大家子女根本不可能用同一套处置方式。 徐一流见状走到方晓意身前,柔声说:“方大小姐吓着了,她说胡话呢,怎可能要如此?莫非你也糊涂了不是?” 问话最能激人清醒,吉祥立刻停下哭号,瞪着一双满是泪水的圆目说:“您只说,要怎么做?” 徐一流说:“先找几个庄子里的婆子,给她们些银两,给你们小姐拾掇拾掇;再清出一间阴凉的房,将你们小姐尸首搬到那里去;先好生保留,由你拿银子找个差使快马加鞭送出信,送到你们家府上,我们就在此等候即可。” 吉祥面色好了太多。 方晓意松了口气,看着徐一流的背影心生几分庆幸。 她光想着自己既是年纪最大的,又是唯一一个老师,发生这种事情就想身先士卒,顶在前面,结果差点祸从口出。 幸好有人能随机应变。 吉祥按照徐一流说的差使婆子,又急匆匆地抹了把脸跑出去找人送信,雪月阁的五人不说冷眼旁观,却也离得远远的。 方晓意犹疑着说:“要不要去看看尸体?不知道尸体上会不会有线索。” 陈点点和葛华都面露难色。 他俩被吓得不轻,实在是不想再去接触那死人沾染晦气,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季衔星转身离开了,葛华没来得及喊她,只好讪讪小跑着跟上。 “不用。”徐一流说,“不是有婆子给她拾掇吗?事后我们问问就好,如果我们之中没有学过法医或者医的,看也看不出什么。” 方晓意闻言很赞同,问她:“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吃饭。” 方晓意和陈点点都是一愣。 虽然大家早上起来都有点饿,但是这会儿明显问的不是吃饭的事。 陈点点虎头虎脑地真的去想吃饭,方晓意却皱眉看了面色坦荡的徐一流好一会儿:“你……” 到底是真的饿了,还是不想对她们透露什么? 徐一流只笑:“庄户起得早,我都闻到早饭的味儿了,走吧走吧。” 她不管她们的目光,自己抬步走了。 没了孔月明,一个人的确冷清了一些,但这才是徐一流最习惯的状态。 后面方晓意和陈点点不远不近的跟着,似乎是想上前和她搭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堂屋内早饭已经被庄户挨个摆好,徐一流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满意足地吃着八宝粥和糕点。 同室内,除了季衔星外的三人都时不时看她一眼。 陈点点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的,你不怕死吗?” 徐一流奇怪地看着他:“谁不怕死?” 陈点点说:“你啊。” “我可没说。”徐一流用手帕擦擦嘴,“我只是还没想明白孔月明怎么死的,她睡前和睡中我都没有发觉,正百思不得其解。” 陈点点纳闷:“那你吃饭吃的这么香……” 徐一流笑道:“好好吃饭,和食不知味,两个选择决定什么了吗?没有。” 陈点点一梗,竟然无法反驳。 “除了睡前和睡中。”季衔星忽然开口道,“其它时候呢?” 徐一流的始终如云雾般萦绕的脑海陡然清明,抬头与季衔星对视:“是的,我想岔了。” 她接触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商场,商场的通关方式虽然七弯八绕,但死亡条件很是直接,她便也不可避免地将那时的脑回路应用到这里来,一味地将孔月明的死和睡前睡中的行为挂钩。 “她白日里和我去荷花湖,无意间提到一个亭子。”徐一流想了想,将这些如实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任务里,自己的脑子像进了水一样,总比平常慢了几拍。有一些关键的地方,她感觉自己应该是看到了,仔细去想却又一片茫然。 既然自己状态不对,不如就将这些都说出来,抛开陈点点和葛华,方晓意和季衔星都还算可靠,说不准会有突破。 方晓意忙问:“什么亭子?” 徐一流说:“我猜是湖心亭,当时我就觉着不对劲,追问孔月明,她居然说自己没说话,之后就更加疑神疑鬼。” 陈点点背后一阵寒意:“好像恐怖片中的,那什么上身了。” 季衔星看向徐一流:“这些你昨天怎么不说?” “我昨天……”徐一流开口就想解释,话到嘴边就愣住了。 是啊,她昨天怎么没想起来说呢? 方晓意安慰她说:“兴许是昨天有些慌,没想起来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不正常。 徐一流沉默下来。 自己最了解自己,徐一流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有任何害怕的事物,她对陈点点说谁不怕死,而实际上,她还真不怕。 不害怕,又怎么会慌? 因为徐一流没接话,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每个人都低着头,看着是吃早饭发呆,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徐一流在心中复盘昨日发生的一切,她顾不得去想如意和孔月明的死,比那些更重要的是她本身的不对劲。 她…… 她掐了把自己,调出数据面板,目光一行行地看: 【宿主:徐一流 …… 智力:81-20(暂时性降智,可恢复) …… 其它备注: 1.缺乏睡眠,营养不足,建议改善营养结构,多多休息。 2.遭遇轻度不明影响,建议宿主及时解决。】 第19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8) 【系统,你之后能提示一下吗?】 徐一流忍着吐槽的冲动,说:【到底要你有何用?】 系统:【系统无法干涉任务……】 她打断这无意义的回复:【不明影响是指污染吗?】 系统:【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面板数据问题很大?” 徐一流看向说话的人:“还好。” 季衔星说:“我的面板数据没有问题。” 这句话提醒了方晓意三人,让她们连忙查看自身面板数据。 陈点点惊恐地说:“我……我的情绪值好低。” “我也是。”葛华一慌就忍不住扶眼镜,短短一分钟扶了三遍,“徐,徐一流,你也是这样吗?” 方晓意觉得不是,他俩明显是吓得,光看徐一流那副样子就该知道这人没有半点害怕。 偏偏徐一流还就是说:“嗯。” 她注意到季衔星和方晓意的目光,微微一笑。 季衔星一直盯着她:“你确定?” 死不了? 徐一流回望她:“确定。” 死不了。 方晓意颇有些无奈地说:“大家尽量不要太害怕,越怕越容易出错,一定要保持冷静。” 葛华惶恐地说:“昨天如意死了,今天早上孔月明淹死,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就算死,我不想那么痛苦的死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吸气吐气:“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陈点点忽然看向方晓意,接着目光在徐一流和季衔星身上流连,央求道:“方老师,你们会帮我们的对吧?” 他再钝感,这个时候也隐隐察觉到那三人和他们之间有了壁障,不安感一时达到了顶峰。 所幸还有一个方晓意有耐心安抚他们,耐着性子让他们冷静下来,尽管如此,这顿饭他们还是吃的味同嚼蜡。 昨日的分组安排这会儿被抛之脑后,葛华在吃过饭后看都没看季衔星,直接跟在了方晓意身后。 方晓意没拒绝。 徐一流盘算着要不要再去一趟荷花湖,就见季衔星走到了她身边:“你感染了。” 她话说的笃定。 徐一流含笑看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污染物三特性,传递,感染,变异。”季衔星看着方晓意三人离去的背影,有条不紊地说,“你聪明,直觉准确,错误是低级错误,你接触到了污染物,污染‘传递’,你因此‘感染’。” 徐一流挠挠头:“没什么大问题,降了点智商。” 这种降智,相当于学霸生病时去考试的程度,哪怕被迫压低了水平,学霸也不可能考出一个很差的成绩。 只是确实让人烦心。 “交易。”季衔星说。 徐一流问:“交易什么?” 季衔星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智商,你的体能,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提示你线索,你也要保护我,包括背着我跑的情况。” 徐一流爽快地同意了:“可以。” 她直觉季衔星的智商应该比她降智前还要高,通关过甲级任务的人,怎么说都不会差。 季衔星的侍女文曲在室内收拾饭桌,她以文曲安抚陪伴吉祥的借口,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都享有很大的自由。 如今两个没有侍女在侧的人凑在了一起。 徐一流开玩笑似的问她:“不带方晓意,你有负罪感吗?” “路是自己选的,死活自己负责。”季衔星冷冰冰地说,“况且,她手里有两个试错机会,不算劣势。” 徐一流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三人离开的方向。 如果方晓意真愿意让陈点点两人试错,那倒没什么。怕就怕方晓意的确是个大好人,拼尽全力护着他们。 应该没有这么傻的人。 季衔星言简意赅地说:“现在,我先说一些推测;说完我们去找戏班子,你上;最后,我们去祠堂,撬门。” 徐一流从善如流地道:“没问题。” 她自觉脑子降智也够用,但是总觉得被迫忽视了什么,有季衔星在省了不少事。 季衔星第一句话并没有直接陈述,而是问徐一流:“如意死之前是否有说过什么话?譬如,有关于死的。” 徐一流仔细回想:“她说的话不多,要么是说我糊涂,要么是说我落水后吓到她了……等一下,她说过‘吓死’……” 脑中的雾气散开一角。 “孔月明也说过‘淹死’,这正好与她们的死法对应。”徐一流皱眉,“言灵?” 言灵,即出口成真,常常指在灵体的作用下发生的现象。 季衔星说:“多半是,注意祸从口出。” 徐一流这会儿倒是真切地欣赏起了季衔星的智商,恐怕她并没想到言灵这一点,但是敏锐地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只要对齐信息,就能顺着得出结论。 她们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想确认的话尽在不言中。 她们都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它人,包括方晓意。 既然存在“言灵”这种现象,谁都不确定别人是否会因为一些难言的心理背后诅咒,风险太大。 至于别人的死活,谁都没有闲暇去顾及。 季衔星说:“就这些了,剩下的我需要去祠堂确认。” 徐一流笑眯眯地说:“没问题。” 两个人默契地走向戏班子所在的房屋群。 估摸着是因为她们在这里住的久了,几栋房屋周围特意用桑树枝扦插几排在地上,瞧起来像是围栏。 走近了,徐一流自言自语:“今天怎么不见她们吊嗓子?” 话音刚落,几声嘹亮的歌声就从那些房屋中传出来。 她和季衔星脚步瞬间放缓,一同轻手轻脚跨过桑树枝,慢慢靠近一扇木窗。 透过没关严的窗户缝隙,她能看到里面背对着她吊嗓子的人。 身高不够的季衔星只好瞪着一双大眼睛等待。 徐一流一边注意着那人的动作,一边观察室内的陈设花纹,寻觅有关荷花湖的式样。 歌声中,她却不自觉被戏词吸引,喉头忽然涌起一股跟唱的欲望。 她的身体弯了弯,手很快停在了大腿处,用力一拧。 疼痛让人清醒,她总算是没有真的发出声。 室内的人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背后不自在,猛的回头,一步步走向窗边。 他推开窗,发现窗外什么也没有。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20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9) 站在门外的是两个年轻女子,一高一矮,男人瞧了眼她们的衣着,就知道是最近来庄子上的大家小姐。 他面无表情地说:“有何贵干?” 徐一流笑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庄子上人心惶惶,我们想着请你们办一场演出,让大家都乐一乐,唱什么都无所谓,只管挑你们拿手的就好。” 她没有放过男人眼中的动心,可偏偏他听完后就大声说:“我们不办,另找人吧!” 门一下子关上,震得季衔星往后退了两步。 徐一流眼眸斜向隔壁屋子,注意到几声轻响。 说给谁听呢? 她看了眼季衔星,施施然走向隔壁,再次敲门。 这次门连开都没开,里面传出一声声她们听不懂的女人怒骂。 徐一流低声问季衔星:“这是哪国的话?” “我没听过。”季衔星答。 徐一流猜测这个应该是那所谓的班主,态度如葛华所说,差到了极点。 不过,既然对方能听懂那个男人的话,就应该能听懂她们的话,选择用另一种语言,大概是还顾忌着她们的家世,不愿意得罪彻底。 她想了想,将季衔星往后面推了一把。 季衔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徐一流活动了下手脚,往后撤五六步,肌肉扎紧,向前飞奔,临近时向上抬腿猛踢。 携着整个身体重量的飞踢在一瞬间破开了木门。 木屑飞溅,季衔星怔怔地看着落在地上拾掇衣角的人,目光第一次陷入呆滞。 太乱来了…… 徐一流拍拍手,板着一张脸非常严肃:“庄子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孔家的千金,我们雪月阁的安危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方家大小姐还在这里,方、季、孔、陈、徐、葛六家人马不日就到。你们这些人却闭门不见,对我们大加辱骂,是否就是那犯事的罪人!” 还在抹着脸上木屑的女人闻声顾不得其它,终于不再说那鸟语:“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戏班清清白白,小姐们只管查,若能查到算是你们的本事!” “像你们这样关着门,不让人进去,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凶器?”徐一流横眉冷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还要等我们家的小厮侍卫都来给你们轰开吗?” 不等那班主再说什么,她已经抄起墙边的扫帚狠狠往墙上一挥,损坏的门在震动下木屑飞舞,她的脸隐没在木屑中:“我们徐家乃将门,敢犯下事,就捧着脑袋等着吧。” 班主大惊失色:“小姐冤枉啊,我这就让所有人都打开门,您只管去查,我保证绝无任何异样!” 徐一流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把痕迹清扫干净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班主跌跌撞撞跑去,挨个敲门,拧着一张黑脸低声叮嘱。 不一会儿,那些戏班子成员的房门全都开了。 季衔星不可思议地看着徐一流。 徐一流揪着身上的木屑,耸耸肩:“这是街头智慧,既然这次给的身份是有钱人,就用到底。” 她做的兼职多,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大多数人只要看到年轻面孔,又见对方好声好气地说话,就没个好脸色,觉得有素质的年轻人好欺负好拿捏。 所谓人善被人欺,即是如此。 葛华和季衔星都是大学生,正是最有礼貌的时候,季衔星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葛华瞧着就知道斯斯文文的,这些人知道就算得罪她们也没事,当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 至于那什么将门,就是徐一流随口胡扯的。 这个戏班子一直住在庄户上,听方晓意说不怎么和别人交谈,那么肯定对外界消息一概不知,骗她们就算被拆穿也没什么大事。 季衔星眨了下眼,垂眸不语,安安静静看徐一流动作。 徐一流大摇大摆地挨个进了那些人屋子,简单地看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 唯一看着不对劲的其实是她们第一个接触的男人,始终低着头,抬头时眼神飘忽,瞧着有些心虚。 徐一流忽然发现他有点眼熟。 这个体型…… 是昨夜进祠堂的人。 徐一流很想拍拍自己脑袋,恨自己反应迟钝。 可她也知道是降智的缘故,瞥了眼季衔星,只见对方神色平淡,多半是早就发现了。 她像模像样地问了一圈,轮到这个男人时声音格外严厉:“你昨晚,去哪儿了?” 男人顾左右而言它:“我没有……” “去哪儿了!”徐一流提高音量,“是不是你杀的人!” 男人慌乱地摆手:“我只是去了……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屋里睡觉,人不是我杀的。” 班主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立刻低下头。 戏班里那对老人夫妻中的老婆子说:“信娃,你与班主乃夫妇,班主定能为你作证呀。” 班主盯着男人,黝黑的皮肤似乎更加阴沉: “他哪儿也没去。” 徐一流见好就收,态度和缓了些:“既然证明了你们清白,那今天我就问到这里,庄子上两日死了两个人,凶手恐怕还在这里,你们最好不要乱说话,大家都想安安稳稳,切勿惹祸上身。” 所有人都称是。 二人快步离开戏班的围栏,走得远了才听到扇巴掌的声音。 拐弯处徐一流回头遥遥看了眼:“那男的挨打了啊。” 季衔星说:“她们在这里呆得比管事久,祠堂是她们的。” “看他被打的样子,那祠堂貌似是什么禁地。”徐一流说,“而且昨天他轻车熟路的,瞧着不是第一次进去。” 凡是禁地,都一定会藏着秘密。 那些戏班子的人对这两天死的人讳莫如深,她看着不像是全然无辜的样子,污染物肯定和那个祠堂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像上个任务一样,祠堂本身就是污染物。 她得出个结论:“祠堂必须进。” 季衔星忽然望向她,没头没尾地问:“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这双大眼睛黑黝黝得瘆人,徐一流顿时警惕起来:“你说什么?” “我没问题。”季衔星偏头说,“只是好奇这个问题。” 徐一流斟酌道:“说不好信不信的,当念想还好,难不成你怕鬼吗?” 她可不觉得能通关甲级任务的人会怕鬼。 季衔星移步转身:“不怕,走吧。” 她失去了聊这个的兴趣。 第21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10) 白天庄子上庄户来来往往,撬门进祠堂无疑是不可能的。 徐一流二人讨论后决定去找那个管事聊聊,她们并非是不信任方晓意,而是如之前的戏班子一样,这些学校里的老师学生素质太高,很容易被骗过忽略一些信息。 “那个就是管事的?”徐一流问道。 扛着锄头的大娘说:“是,就是他。” 徐一流塞了点银两给她,大娘便欣欣然离开。 然后转而对季衔星说:“你还有钱吗?我没钱了。” 季衔星:“……” 给钱给的这么大方,她真没看出她像是没钱的样子。 徐一流理直气壮地说:“合作嘛。” 反正不是现实中的钱,用处只有这些,季衔星又不善交际,钱估摸着是花不到的。 放在她手里更能发挥用处。 季衔星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索性把一袋钱全给她了。 对上徐一流惊讶的目光,她移开说:“我们的伙食费用是你出的钱。” 徐一流笑道:“你糊弄谁呢?当时你就给钱了。” 季衔星冷冷地看着她。 徐一流拍拍自己的嘴:“我要去找那管事了。” 说罢就向那个穿着长衫的人跑去。 进祠堂那男的其实还有点小聪明,知道换身衣服,就算被人看到了,只要跑得快,就大概率不会有人认出来他。 “管事的,庄子死人了,你想怎么处理?” 管事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恍惚,听到徐一流开门见山的话才回过神,沉着脸摆手:“我已经让人报官,估摸着不到一日,就会有官府的人来到,小姐不必烦忧。” 徐一流观察着他的脸,发现他眼下乌青,便说:“管事的夜里睡不好吗?面色怎会这么差?” 管事本不想多说,却又听徐一流说:“我家中有祖传的药方子,可以改善睡眠,如果管事的需要,你说说你的症状,若是对症,过几天我就让人送来。” 反正没几天任务就结束了,她画饼画的心安理得。 管事问:“当真?” 徐一流笑道:“我骗你作甚?” 管事摸摸胡子,叹气道:“我不是睡不好,是不知为何一直做梦。” 徐一流奇怪地说:“做梦不是很常见吗?” “做梦常见,可我整夜都在做梦!”管事面上无比烦忧,“睡得倒是极快,躺下不出三息就能入眠,紧接着就是梦魇,彻夜不断。明明睡了一整夜,偏就是跟没睡一样!” 徐一流说:“这事……的确古怪,你可还记得是从哪天开始的?” 管事眼神飘了飘,一时没开口。 徐一流注意到他看的方向,低声道:“可是那戏班子的问题?” 管事大惊:“莫非你也是?” “不瞒你说,我来到这里之后也是整夜做梦。”徐一流仍旧压低声音,“这两日又死了人,我怀疑跟她们脱不了干系,管事的扪心自问,心中难道没有怀疑吗?” 季衔星看她一眼。 徐一流忽然想起那言灵,一时想掐自己一把,还好只是做梦,她睡眠质量本就不好,不怕这个。 只是她之后说话得更注意一点,降智这件事她本人难以发觉,很容易就在不经意间给自己挖坑。 管事紧张地看向季衔星,犹豫不定。 “不用担心,季家妹妹与我是自幼的手帕交。”徐一流故意说,“你只管说就好,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 最能拉近人与人关系的就是共同的秘密。 管事叹口气,将她们带到一处偏僻地方:“实不相瞒,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怕我说了没人信啊!” 他将一直藏在心里的事娓娓道来:“我们东家买下了这个庄子,我被分来当庄子的管事,到这里了才发现有这么个戏班子,她们不肯搬走,又给了我一大把钱。钱帛动人心,我想着她们在这里不碍什么事,也不是白吃白住,东家不会来这边,索性就这样了。” “后来我才发现这庄子上,居然,居然,还有一间屋子。” 徐一流便知他说的是祠堂,作惶恐状:“是不是,大堂屋后面的……” “果然,你也知道。”管事更觉得与她投机,激动道,“那个屋子上了锁,我进不去,就是好奇里面有什么,去问戏班子那些人,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冷笑道:“就算说那劳什子鸟语,我也知道是在骂我。” 徐一流问:“那你之后怎么进去的?” 管事正想说,忽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徐一流暗骂自己又犯病,笑着解释道:“我想着你多梦,之前肯定没事,想来想去应该就和那祠堂有关,我也是有一次离得近了,才晚上做梦的。” 管事搓了搓胳膊:“那祠堂的煞气凶到了这种地步,难怪你没进去也做梦。” 徐一流跟着叹气,心里却庆幸这人不大聪明。 换成季衔星,已经听出不对了,哪能这么好糊弄? 不过貌似任务中的“人”都没有很聪明的,除了那些污染物。 管事说:“是有一天晚上,我忙着查账本,误了宵禁,回屋子路上看到祠堂的门没关,心生好奇,便进去看,之后……” 徐一流二人正认真听着,见他忽然慢下来息了声,都觉得奇怪。 “之后怎么了?”徐一流问。 管事皱着眉:“之后……我,我,我……” 他茫然地抬头:“我记不大清楚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有点害怕,就赶紧出去了,后来白日再去看,祠堂的门已经锁了。” 管事的自言自语:“我到底看到什么了呢……” 徐一流打断他:“兴许是什么不该看的,别想了,吓着自己可不得了。” 管事便点点头:“你说的是。” 他忧心道:“恐怕是犯了什么忌讳,才一直睡不着。” 徐一流叹口气:“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家的方子估计也起不了作用,我准备回家后拜拜佛像,你要不也试试?” “行,我回头找找,要是有其它有用的法子,小姐可不许瞒我。”管事忧心忡忡地说。 他现在视徐一流为同病相怜之人,真心对她多了几分亲切。 徐一流和他多唠了两句,目送他有些佝偻的身影渐渐离去。 始终没作声的季衔星看着她:“你真的是徐一流吗?” 徐一流有些懵:“要不然呢?我哪里不对吗?” 季衔星仔细地打量她,然后说:“你不像是学生。” 更像是在社会上浸泡久了的老油子。 徐一流耸耸肩说:“不是所有人都活得很容易的。” 季衔星没再问了。 “晚上宵禁后。”季衔星说,“你我去祠堂。” 方晓意她们不敢在宵禁后出来,她却偏偏想选这个时间。 徐一流笑道: “正有此意。” 第22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11) 大概是之前徐一流的话起了作用,吃午饭时人人都没说话,埋头进食。 午饭后,方晓意给她们带来了新的消息:“我们问了那些给孔月明擦身的婆子,她们说……” “孔月明身躯完整,唯一的异常是下半身躯全是黑的,像是被墨水染了色。” 陈点点和葛华不说话,这次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挨得很近。 徐一流深谙人性,进来前就和季衔星沟通过,选择性地给她们说了些事情:“我们今天找那些戏班子的问话,没问出什么来,不过确定了祠堂是她们的。她们不想让人进去,为我们准备宵禁后撬门进去。” 方晓意闻言担心地说:“会不会有危险?” “肯定有。”徐一流开玩笑地说,“不过,方老师,那句话怎么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问道:“你们要来吗?” 陈点点立刻摇摇头,讨好地说:“姐,我就指望你们带飞了。” 葛华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慌乱,但是一直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方晓意纠结了一会儿。 徐一流等着她的拒绝,却没想到方晓意咬咬牙:“我跟你们一起去。” 在场几人俱是一愣。 徐一流试探地问:“你不怕危险吗?” 正常人都该是像陈点点一样,想着让她们来冒险,坐等通关,这不能说是懦弱。因为有孔月明在前,几人都深知任务是会死人的,扪心自问不怕死的有几个? 影视剧中那些大胆冒险的人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个? 有人兜底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命摆在第一位,徐一流认为,这才是理智的做法。 方晓意下定了决心,温声说:“多个人多份力量,别看我瘦,我经常去健身房的,也学过泰拳,你们都是学生,我哪能让你们冒险?” 徐一流怀疑她有其它的目的,望着方晓意看了好一会儿,可她目光坦坦荡荡,有的只是坚定和柔和,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 季衔星却抢先应下:“好。” 徐一流将视线移开,不再说什么。 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方晓意自己主动来的。 “如果不是污染物,荷花湖的水很清澈,怎么说孔月明身上都不该会染色。”徐一流就方晓意之前的话说。 而且孔月明的衣物是完好的,不见有染色痕迹,就只有污染物一个解释说得通。 “染色……”方晓意仔细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大家注意一下那些绣娘,或者房间里的砚台纸张,最好不要沾到身上。” 下午徐一流和季衔星再次去荷花湖转了一圈,二人雇佣船夫划船,在湖上缓慢摆渡。 她试图能透过湖水看到什么,却只能瞧见一池的荷花荷叶。 染色…… 徐一流换了个坐姿,手放在脚踝处,将裤脚向上掀了些。 果然看到一抹黑。 季衔星也看到了:“你和她都落进湖中过。” 她说着,掀开自己的裤脚。 而她的脚踝光洁,不见半分墨色。 徐一流心里有了数。 不知道如意的腿上是否染色,只要将如意的尸体挖出来看看,就能确定。 船逐渐靠岸,季衔星说:“你想好了?” 徐一流诚实地说:“没想到借口,入土为安的人最忌讳重新挖出来。” 而且依这任务的尿性,尸体这么敏感的一个词,和活人完全不同,谁知道挖尸体会不会触发什么条件? “不用挖。”季衔星用一种‘我知道你降智’的目光看着她,“就是落湖的缘故。” 徐一流稍稍思忖,选择信任她:“好。” 季衔星见她没反驳,倒是有些意外。 她不喜欢和人说话的原因有一个是,有些人不仅没她聪明,脾气更是格外得犟,无论说什么都不信不听。 徐一流说是降智,实际上在她看来,只是被强行影响了一些反应速度,其它都还好。 季衔星说:“这里下葬讲究换寿衣,哪怕是侍女也是这样,你给了不少钱,她们买最差的寿衣,也会找婆子给如意换上。我问过了,尸体没有异样。” 徐一流无奈道:“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中招了。” 这降智的东西,估计和她身上染的颜色有关。 看来只有清理掉相关的污染物,才能抹除降智的影响。 上了岸,二人为了宵禁后的事情,一致决定先回住处睡一会儿。 徐一流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方晓意三人,她大概是想的也是先补觉养精神,好说歹说将陈点点二人送走,转身就看见了徐一流。 “方老师,顾着他们,你不累吗?”徐一流由衷地问道。 方晓意无疑不是个蠢人,能通关乙级任务且凡事都能保持冷静,光是这份素质都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可她偏偏就要带着那两个人。 徐一流不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人。 方晓意温温一笑:“他们都是好孩子,很听话的,我只是费些口舌。” 徐一流抿抿唇,说:“方老师最好先顾好自己。” 就算不想信,她还是能察觉到方晓意这个人和她不同,最后还是从心提醒了一句。 说完就进了自己屋子。 方晓意怔了怔,莞尔进了屋。 躺到床上,徐一流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右侧。 孔月明曾躺在这里,说她害怕。 不关她的事。 徐一流想,她可不是方晓意。 她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自己。 傍晚。 她睡眠浅,倒是没有因为言灵而做梦,估摸着时间就睁开眼了。 出门刚刚好碰到方晓意。 方晓意关心地看着她:“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黑眼圈,平常睡不好吗?” 徐一流随口道:“还好。” “寝室睡不习惯的话,或者宿舍关系尴尬,你可以找你们辅导员聊聊。”方晓意说,“如果你们辅导员不管事,来找我,我来解决……” 徐一流硬邦邦地打断她:“我没有睡不好,谢谢方老师关心。” 说完,她扯开了话题,聊晚上的打算。 方晓意愣了愣,顺着参与讨论。 心里却想着若是出去了,一定要查一下徐一流大一时期的心理检测报告。 那是学校每年学期中都会给新生做的。 这么想着的方晓意,完全没有想到徐一流是刚入学的新生。 晚饭后陈点点和葛华拉着方晓意很是不舍,他们叮嘱了方晓意好几句,让她好好保重。 毕竟这几个人里,只有方晓意愿意带着他们,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方晓意出事。 徐一流和季衔星目送他们离开。 “这里还有人收拾,先各自回住处,宵禁后至少十分钟再出来吧,大概是半炷香的时间。”方晓意说,“如果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原路返回房间,不用管其它人。” 徐一流二人点头。 这个安排是妥当的。 宵禁的打更声过去,眼瞧着香燃了快一半,徐一流从屋中走出。 方晓意随后跟上。 她们都没有提灯笼,徐一流按照记忆走,而方晓意跟着徐一流。 徐一流确认祠堂前只有一道呼吸声,才走过去。 季衔星和方晓意站在她的两侧,默契地一齐留意四周动静。 她拿着一根细细的发簪,插进锁眼捣鼓几下,就顺利开了锁。 祠堂的门被吱呀推开,里面烛火照亮下的景象也出现在几人眼前。 第23章 甲级黄色,荷花湖(12) 方晓意看她手指灵活,开锁的手法很是熟练,心中担忧更甚。 回头在学校一定要多关注徐一流,不能让她走上歪门邪道。 其它两人不知道她的想法,注意力全被黑夜中刺耳的开门声吸引。 烛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徐一流反应很快,将两人迅速拉进来后立刻将门关上,防止被人发现她们闯了进来。 方晓意皱眉:“这里怎么会有蜡烛?” 如果这里没有人进来,或者说不常有人进来,那应该不会有任何光亮才对。 徐一流将袖口的蜡往里塞了些许,看来她准备的东西用不上了。 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蜡烛上,而是在祠堂正中央的画像上,慢慢地说道:“有人摆的吧。” 人眼从黑暗中突然来到光亮处,需要一定的适应期,这段时间大概是十来秒,但不过三四秒,她们就能看清一些东西。 比如这副画像。 它摆放在高桌的正中央,正对着进门的三人,面前供奉着纸叠的食物,插着四根香。 香是折断的。 画像是没有人的。 古代祠堂常常是摆放牌位,很少有摆放遗像的习惯,可这里并没有牌位,画像能看出来是遗像的背景…… 像画里的人跑了出来。 这个任务区域各朝代物品混合在一起,习俗更是千奇百怪,如今,这个祠堂仍是怪到了诡异的地步。 方晓意还在发呆,身侧的两人已经有了动作。 季衔星掏出一支蜡烛,毫不忌讳地接上供桌上的蜡火,拿着手里的蜡烛在屋子里四处转了一圈。 徐一流走到供桌前,低头仔细看着桌面,额头几乎要贴在画像上了。 不管季衔星如何,方晓意看到徐一流的动作是真的吓了一跳,忙过去扒拉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徐一流随意地拍拍她的手,指着桌面说:“你看桌子。” 桌面没人擦拭过,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因此摆放过东西的痕迹格外明显,能看到画像前有一处方形的印记,还有拖曳的大片划痕。 “太浅了。”方晓意刚刚的念头全都抛了出去,仔细地看着,“应该是一张纸,不会是书或者本子。” 徐一流又指了指画像,说:“你看,看着是白色的背景,但实际上是有花纹的。” 方晓意按她说的仔细看,烛光昏暗,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的确是纯白色,离得近了才发现其中的花纹。 那是……荷花湖,还有庄子的院墙。 如果再看得久一会儿,这花纹便愈发得活灵活现,这个角度的荷花湖仿佛就在方晓意的眼前。 “方老师。”徐一流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方晓意回过神后,才发现她将徐一流挤到了一边,伸着脖子离画像很近,脸颊与画纸距离咫尺,刚刚好余下两指的宽度。 她不禁想,要是徐一流没喊她,她会不会已经钻进画里了? 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浑身都禁不住得发冷。 烛火下,徐一流的脸分外清晰,说出的话让方晓意更加胆颤:“方老师,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和这里?” 她手依次指在画像两处不同的地方,分别是湖中桥上和庄墙深处。 那隐约的身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两个女子。 方晓意思索道:“是游客?” 徐一流笑道:“你说,这像不像如意和孔月明?” 胳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方晓意的心脏陡然一跳,险些拔腿就跑。 徐一流拉住了她:“是季衔星。” 她这才冷静下来,定睛去看,只见学生头的女孩双指捏着蜡烛,皱眉嫌弃蜡烛滴下来的液体,眼睛在烛光中更显得大。 的确是季衔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方晓意回过味来,嗔怪地横徐一流一眼:“故意吓我。” 徐一流没有否认,她确实存了一分恶劣的心思。 这种心思来的莫名其妙,在接触方晓意久了就越发强烈,想看看这种好人恐惧之下会做出什么。 她认真地反省。 可能是因为她不信世界上有纯粹的好人吧。 方晓意却没生气,只是拍拍胸口:“不过还是我胆子太小了,吸取教训,下次改过。” 徐一流偏开头,不看她的笑,说:“但我没胡扯,这应该就是如意和孔月明,如此来看,死的人会出现在画像上,污染物或许也跟这幅画脱不了干系。” “烧了它。”她得到这个结论。 季衔星终于出声:“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 两个人都看向她,她平静地说:“这里空间下,房屋四角没有气孔,密闭环境下点着四根蜡烛,如果一直没人进来更换蜡烛,迟早会熄灭或者蜡烛燃尽。蜡烛还有一指燃尽,今天早上应该有人进来更换过。” 破旧的烛台上有滴落的蜡,但并不是很厚,说明有人会定时清洗。 如果将画像烧了,明天一早多半会惊动一些人或者什么东西。 季衔星看向徐一流:“还想烧吗?” 徐一流端起其中一个烛台,转向那空白的画框: “烧。” 不光是画像,整幅画框都渐渐湮没于火焰中,三人一人拿着一座烛台,从不同的角度灼烧着画框,眼看着它一寸寸消失,化作灰烬。 【任务内容:找到并清理污染物0.5/2】 这个进度让三人都是一愣,心头浮上些许微妙感。 一个就一个,怎么还有半个污染物…… 徐一流琢磨着:“看来真有东西从画里跑出去了,可惜没什么身份信息可以寻觅。” 她随即看了一眼面板数据,失望地发现降智效果仍然没有抹去。 季衔星比她更快,立刻就蹲下身扒拉她的裤脚,手顿住:“还是黑的。” 徐一流瞧着季衔星的头顶,抬头对上方晓意关怀的目光,心头被压下的不适感再度冒了出来,在方晓意开口询问前出声:“和湖有关,暂时没事。” “什么声音?”季衔星忽然不动了。 徐一流仔细去听:“脚步声。” 外面有人。 三人不约而同地向门走去,将步子放得极轻,沉心听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近的时候似乎就在祠堂对面,与她们仅有一门之隔。 可那脚步声之后丝毫没有放缓,而是渐渐走远。 季衔星说:“宵禁,除了更夫,没人会出来。” 昨日她们就打听过,这个庄子上的人很守规矩,上厕所都会用室内的器皿,这一点上格外得保守。 更夫不会进庄子。 徐一流迎上季衔星的目光,看出她的所想:“出去?” 季衔星直接上了手。 徐一流拿开她的手:“我来。” 这种木门开门的声音大,想不出声是有技巧的。 进来的时候她不确定这门的结构,动静才大了一些。 很快,她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将门打开,让两人出去,之后又无声无息地将门关上,整个过程不过几秒,看得方晓意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三人循着脚步声,一点一点跟上。 不知为何,昨夜和进祠堂前明明都没有月光,这会儿月亮却冒出了头。 徐一流做过私人调查的工作,比她俩更擅长追踪人,不一会儿就跟在了最近的位置,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因此她首先看清了月光下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