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游神,见鬼起乩增损二将》 第一章 清明怀上,冬至出生 龙国,闽地。 这是一年里的冬至时节,夜晚最长的那一天。 晚上十一点。 冻入骨髓的寒风好似能穿透棉衣,但船只驶离岭胜村码头的柴油机轰鸣声,还在‘咚咚咚’的不断传来。 在这刚刚改开的八十年代,勤劳肯干的沿海渔民,从不知疲倦。 ...... 在岭胜村码头两百米远的一棵大榕树下。 一位穿着简单棉衣的黑黝精瘦男人,正在泥石贝壳砌成的土坯房院前来回踱步不停,似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挣扎半天后。 男人终于是按耐不住的推开院门走进,神色焦急的大喊道。 “娘,嫂子。” “燕子怎么样了,这都已经快一天了,实在不行我找人拉到县城医院生。” “这可别出什么......” 还没等男人说完。 同样着急上火的怒骂声,从小屋里传出。 “K驴(傻子)是吧,都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怎么拉,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徐老四家的那种拖拉机,还没等送到县城医院,估计人就被颠到断气了。” “这十里八乡,老娘接下来的孩子,没有五百也有一千了,还能害了自家孙.....” “快,使劲,燕子。” “看到头了,已经看到头了。” 听到屋内催促的声音。 男人用力的攥紧拳头,屏住呼吸不敢再说半句,心中的情绪格外复杂,一边是自己马上当爹的喜悦,另一边则是对妻子的担忧。 又过了数十秒。 “嗯呃———” 伴随着一声沙哑虚弱的用力。 一道如释重负的欢喜声音,终于从屋内传来。 “生了,终于生了。” “妈,我抱住了,快拿剪刀来,这孩子可真不容易,弟妹是受罪了......啊!” 那妇女特有的刺耳尖叫声,突然从小屋内传来。 而刚刚放松下来的男人,瞬间就急了,直接撞门走进,连忙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被吓的坐到地上的女人,指着下意识丢在床上的婴儿,脐带都还没剪掉的婴儿,惊恐道。 “眼...眼睛不对,这娃的眼睛不对。” 男人心底一沉,连忙看向床铺上的孩子。 由于这年代日子不好过,所以孩子身上并没有母体营养过剩的胎脂,有着表明性别的小揪揪,身躯四肢都很干净,但皮肤却有些异样的青紫。 看向眼睛,男人也是顿时一愣。 因为,孩子的两只眼睛圆睁着,一只眼白浑浊的好似笼着浓雾,或者用死人眼来形容更为合适。 另一只的眼白却格外清澈,可偏偏瞳孔却为淡淡暗金色,在昏暗的钨灯下也显得极其特别。 最关键的是...圆睁着的两只眼睛都仿佛没有焦距般,人神分离。 这古怪的模样,令男人也是脸上一变,连忙看向身旁的老娘,心慌的正准备要开口时候。 “啪———” 林母一巴掌拍到男人头上,冷哼一声不悦道。 “慌个狗蛋子慌。” “不就是睁着眼睛有啥不一样?多只腿还是少条胳膊了,娃子气都没喘过来,能好到哪里去,在这里尽添麻烦。” “赶紧看你老婆去,她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听到林母的这番话,男人顿时也是放下心来。 自己的母亲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稳婆了,既然她都说没事,肯定是没啥大问题。 男人立刻来到床头,想要抓住自家老婆的手掌,却因外人在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不善表达的结巴道。 “辛...辛苦你了,燕子。” 林母则是把所有视线放到被丢在床上的孩子,拿起消毒过的剪刀,将脐带小心翼翼的剪断,并用早已准备好的棉麻白布包好伤口。 紧接着。 林母把孩子的左脚抬起,伸出手轻轻拍打,口中还念叨着。 “哎呦,我的乖孙子。” “这小脸都憋紫了啊,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咯。” 轻轻拍打数秒后。 原本好似人神分离、双眼圆睁的孩子,嘴巴在瘪了一下后,猛然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 在这一声声洪亮的啼哭后。 那原本青紫的皮肤,也开始迅速的变得红润起来,只不过,双眼却依旧一只浑浊一只暗金,但至少有了明显的神采。 “哎呦呦,我的乖孙子,哭的可真是伤心啊。” 说完。 林母又看向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大儿媳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明月啊。” “接生婆的技术,虽然不难学,但最起码的...你不能把刚生出来的孩子随手扔不是。” “我这么多年来,接出来的孩子啥样没有,多只脚,少只手,甚至只张半边脸的都见过,这不都得实打实的抱出来。” “孩子以后能不能活下来,那是主家的事,你把孩子摔出个问题,那可就是你的事了。” “这得亏是你侄子命大,这要换了别的金贵孩子,你这一扔,主家怕是连夜都要把你家给铲了。” 听到这句话。 被吓得丢出孩子的女人,也是愧疚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道歉的时候。 “滋—滋—啪啪———” 头顶挂着的昏暗黄钨灯,忽然开始诡异的闪烁起来。 三秒后。 在清脆的‘啪嗒’一声后,被烧红的钨丝忽然断裂,整个小屋瞬间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而被林母抱在怀里的孩子,还在哇哇啼哭不停,但声音明显没有先前的那般洪亮。 小屋里仅有的些许亮光,竟是来自孩子右眼的灿金色瞳孔,显得无比的诡异。 院门口的大榕树,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就连是夏天的台风也不过如此。 “汪—汪—汪汪汪———” 周围各家养来看门的土狗,开始不约而同的狂吠起来,似乎在警告这什么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缕缕的阴风更是从门槛缝隙不断吹进,传来一阵阵的呜呜声。 “灯...灯,怎么突然断了。” 本来刚刚就被吓到的张明月,带着颤音的轻声问了出来。 走到床头安慰妻子的男人并没有想太多,抬头看了眼黄钨灯,站起解释道。 “点太久了,烧断了吧。” “没事,嫂子,我去把另一个房的灯泡取来装上就行。” 男人的行动很快,立刻就去到侧屋取下灯泡换上。 在关门的时候,大风甚至还在呼嚎,让男人用了好一把力气,才将房门关上。 一边换着顶上的灯泡,一边道。 “这突然起风了,也不知道那些出海的人怎么样。” “对了,娘,感觉这屋子怎么有点冷了,要不要生个火盆?燕子现在可受不了寒。” “好了,换好了。” “咔哒———” 随着男人将开关的绳子拉上,原本漆黑的小屋,再度有了昏暗的黄光。 但仅仅下一秒。 “滋—滋—啪嗒———” 刚换好的灯泡,立刻又断了。 小屋再度昏暗下来,院外的大榕树树叶哗哗声,也更加的剧烈清晰。 那些一路的土狗,更是从开始的狂吠,变成了被欺负般的呜咽声。 一直安稳抱着孩子的林母,看着又断掉的灯泡,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连忙吩咐道。 “平川。” “去把柜子里的蜡烛拿出来,先点再说。” “哦,哦,好的。” 还在疑惑为什么灯泡又断掉的男人—林平川,立刻从柜子里拿出蜡烛和火柴盒。 轻轻一擦。 火柴顶端燃起了火焰,可还没等放到蜡烛上。 “啪嗒———” 火焰就突然熄灭。 林平川没有想太多了,仅以为是自己呼气吹出风的原因,特意屏住呼吸,迅速的又拿起了一根火柴擦燃。 “啪嗒———” 刚燃起,又灭了。 这一下,林平川心里也有些发毛了,但还是不死心的再拿出了一根火柴。 但这次还没等他点燃,林母就出声问道。 “平川,看下你旁边的闹钟,现在几点了。” 林平川放下火柴,拿起旁边的金属手摇闹钟,瞪大眼睛认真看了两眼后,答道。 “刚过十二点,这孩子应该是生在冬至了,真是会选时间,还知道我们这每年冬至都要过节。” 听到这句话。 林母顿时愣了下,而后看向还虚弱躺着的二儿媳妇,急忙道。 “燕子。” “你最后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虚弱的陈燕认真想了想,沙哑的回答道。 “妈,我记得是清明那天。” “我本来是想跟大家一起去给公公扫墓,但你说来月事了不能去,所以那天我就待在家里织鱼网。” 此话一出。 林母看向怀中哭声消失,体温也在迅速下降的孙子,脸色大变道。 “坏了。” “清明来月事,冬至结束的前一刻出生,这两天全是阴日子。” “而且,在燕子肚子里的时间,满打满算都才八个月半多,还没九个月。” “七活八不活。” “这是...有东西要来讨这孩子的命啊!” 第二章 插上满堂香,求祖宗庇佑 有东西来讨孩子命? 林母的这番话,立刻就让林平川急了起来,咬着牙凶狠道。 “娘。”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不管是什么东西,今天都别想带走他,我......” 林平川跨出一步,从地上捡起一把柴刀,站在了房门后,红着眼道。 “今天谁敢进来,我就砍死它。” “大不了,我就用自己这条命,换我儿子这条命!” 林母立刻就瞪起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后的林平川,厉声骂道。 “你这个K驴。” “换命,怎么换,你都见不到那种东西怎么换。” 林母停顿一秒,似乎想起了什么般,深藏哀伤继续道。 “这东西不是人,是命,是劫,是我二孙子命里该有的劫。” 林平川身子颤了下,但并没有松开手中柴刀,反而是更为用力的攥紧,双眼通红的盯着房门。 作为闽地淳朴的渔民,林平川对神鬼之事并不陌生,就连这个小渔村,都建了一座妈祖庙,用来保佑各家出航平安。 要说怕,他也怕。 屋里打不着火,院外榕树哗哗作响,土狗呜咽叫个不停,诡异寒风还在不断往里灌。 这听起来也许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诡异情况,谁能一点不怕? 但身后是母亲、老婆、嫂子和刚生下的儿子,那即便是阎王到面前,他也不会退缩半步。 看着林平川依旧站在门后,林母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抱着孩子来到床前将其递给陈燕,轻声道。 “来,燕子,抱着你的孩子。” “我去给咱们林家的列祖列宗上炷香,看看能不能保这小子一晚。” 陈燕虚弱的挣扎靠着床头,将孩子轻柔的揽在胸前。 可摸到自己孩子那愈发冰冷的身体时,陈燕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嘶哑的痛心恳求道。 “妈,妈,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林母轻轻拍了拍陈燕的手背,温声道:“放心。” “这可是我林家的二孙子,咱们林家祖宗不答应,那谁都带不走。” “我用之前稳婆口口相传的土方法试一试,今晚肯定能避过去,等明天一早我就去请莫三姑看看,定能没事。” 林母随即毫不犹豫的站起身,眸中也藏着些说不出的忧愁。 虽然安慰自己儿媳妇的时候信誓旦旦,可她心中却是根本没有底,只能用那土方法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走到侧屋专门放置蜡烛、纸钱、檀香等贡品的箱子前。 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在海里讨生活,基本这个小渔村的所有人家里都会存放着这类祭祀用品,以及摆放香炉用的供台。 供台上面仅仅摆放着一个香炉,里面还有不少留着的香棍和香灰。 而在香炉的上面,则是用檀木制成的牌位,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供闽地林家祖先历代牌位。 这也是最简单的供台了,有些比较富裕的人家,还会专门将观音菩萨或财神像请入家中,将他们放于祖宗牌位之上一同供奉。 林母一边蹲下身子,从箱子里点出十二根的檀香,一边在口中轻声念叨着。 “老头子。”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村里路过一个酒肉道士,来我们家讨口水喝。” “只看了一眼,就说我们家以后有个孙儿要遭劫,多半会夭折,要被脏东西带走,连累家里三代贫困。” “可若是迈过这个死劫,那我们家里就要出龙,三代腾飞辉煌。”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孙子也没出事,我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却验在了我们刚出生的二孙子身上。” “你死的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每个孩子都是我的命,平川结婚三年,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孩子,我真看不得这娃出事。” “你要是还能有点用,就帮忙护住这娃子吧。” 林母缓缓站起身,左手抓着未点燃的十二根檀香,右手则是拿起放在旁边的火柴。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根火柴摩擦划过点燃。 淡黄的火焰,迅速从顶端升腾而起。 但这一次,却没有像林平川先前划燃的那两根火柴般直接熄灭,反而是猛烈却又格外缓慢的燃烧起来。 林母不禁松了口气,将这十二根的檀香放到火柴上。 随着檀香被全部点燃后,林母双手持着檀香,放在额头位置,将香头对准祖宗牌位,郑重的拜了三拜道。 “各位祖宗,老妇不求家里能出龙,不求家里辉煌腾达,只求一家平平安安。” “今日特地点上满堂香,恳请闽地林氏的各位列祖列宗,今晚护住这刚出生的可怜娃子。” 说完。 林母便将十二根檀香,同时全部插进了面前的香炉里面。 香上十二,为满堂香。 只为请来本族所有列祖列宗,认清这同根同源的血脉,看清隔壁小屋里的可怜娃子,护其一时安宁。 偏偏古怪离奇的是...当这十二支香插进香炉后。 便开始不符常理般的剧烈燃烧起来,朦胧的檀香迅速充斥了整个侧屋,更是快速的朝着隔壁小屋涌去。 “滋—滋—滋滋———” 清脆的电流声响起,小屋顶上那断掉的昏暗钨灯忽然又亮了起来。 带着暗香的烟气,笼罩于小屋的各个角落,仿佛形成了一个特殊的迷瘴结界。 听不到院外榕树叶的哗哗声,阴风也被堵在门槛,无法继续的往里灌,就连周围邻居家狂吠呜咽的土狗,都好似凭空消失了般。 “妈,亮了,灯又亮了。” 先前被吓得不轻的张明月,见到昏暗钨灯再度亮起后,连忙兴奋的朝侧屋喊着。 林母小步走出,瞥了大儿媳妇一眼,责怪道。 “喊什么喊。” “要是吓到燕子和我的乖孙子怎么办,都是当妈的人了,一点样子都没有。” 还握着柴刀的林平川,满眼忐忑的希冀道,“娘,可以了吗?” 林母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整理着生产留下的脐带和胎盘,有些感慨的回答道。 “算是祖宗庇佑,愿意护住这小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早死的爹,在下面花了大力气游说,但熬过今晚应该是没问题了。” “等明年开春清明时候,再给你爹和各位祖宗,多烧点纸钱下去。” 一边说着,林母一边将脐带和胎盘这些东西,包到原本给孩子准备的小被褥里。 仔细的系了个结后,递给守在门后的林平川,不容置疑道。 “来,平川。” “把堆东西扔到院子外,扔的越远越好,记得别开门,从墙上扔到外面去就好。” “以前就听老一辈说过,有些孩子的八字特殊,刚生下来就会被脏东西盯上。” “家里福运好点的,孩子不吃不喝一两天,也就好了,这要是福运不好,魂魄被脏东西掳走了,还得请道士喊魂才能回来。” “但喊魂也没有十成概率,喊不回来的,夭折了还好,没夭折那就愚笨呆蠢,成了人人嫌弃的傻子。” “为了防止这种事,老一辈就把孩子的脐带胎盘包好,扔在门口,给那些前来掳魂的脏东西,算是用来替孩子受难。” “我接生了那么多孩子,都还没遇到这种情况,却没想到...这次印在了自己的二孙子身上。” 林母将装有脐带和胎盘的被子包递给林平川,认真的继续道。 “拿去扔了吧,平川。” “这是口口相传的土办法,虽说我也没用过,也不知道灵不灵,但现在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能有个土办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祖宗愿意庇佑这孩子,那我们活人更要争一口气了。” “这孩子有福,肯定能过得了这一关......” 第三章 熬过头晚 林平川用力的点了点头。 将手中的柴刀暂时放下,接过林母递来的棉被包,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依旧存有的惊悚,轻轻的将房门推开。 还未走出屋子。 林平川就无比清晰的看到...院外露出树冠的大榕树,依旧还在不停的摇晃着,哗哗声如同台风到来般。 土狗的狂吠呜咽,并没有就此平息。 就连阴风都还在呼啸着,那种阴冷感好似能刺穿骨髓。 原来并不是那些东西消停了,而是祖宗的庇佑,让小屋暂时平静下来。 林平川心头也有些惊惧,但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自家老婆,以及那被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随即用力的咬了咬牙,大步从门槛跨出,来到院子,并不忘小心的把房门关上。 来到院里。 林平川只觉得如坠冰窟,身上的厚棉衣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不断有阴风往脸上扑。 最恐怖的是...自己抱着的棉被包,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断拉扯般,想要从他的怀里将这包袱抢走。 虽信鬼神,但林平川却从来没有如此真实的感受过。 哪敢有半点犹豫。 林平川小跑两步,用尽自己全身所有力气,将装有脐带和胎盘的棉被包,用力从院墙上抛了出去。 “嘭———” 随着棉被包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怀里的那种诡异拉扯感也终于消失,让林平川暗暗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 隔壁邻居家土狗更为剧烈的狂吠起来,阴风在院门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甚至都将大榕树的枝丫折断。 最恐怖的是...各种刺耳的尖叫声,还伴随着沙哑却又兴奋的喊声,在院门外无比清晰的响起。 “撕拉———” 不知是不是棉被包被撕扯开的声音,清脆的从黑暗中传来。 林平川只觉得全身发麻,根本就不敢多待在院子里,立刻转身推门回到了屋子里。 刚进屋子。 林平川就又握起了柴刀,看向林母脸色苍白道。 “娘,已经扔出去了。” “那些...那些东西好像在抢那个棉被包......” 还没说完。 林母便是压了压手,让林平川停下话语,认真道。 “平川,不说这件事了。” “今晚应该是能过去了,明天我去找莫三姑,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林平川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柴刀暂时放下,两步来到床边位置,认真看着自己的孩子,满脸皆是宠溺。 先前他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东西上,甚至就连自己的孩子都还没看上一眼。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自己孩子的脸颊,发现软乎乎的好像果冻,体温也明显是正常温度后,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孩子的眼睛依旧是一只暗金,一只浑浊,但明显是有了神采。 就在林平川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刚刚一戳后,孩子的嘴唇像吮吸般的耸动起来,连忙站起焦急道。 “娘,不对,不对。” “我刚就轻轻一戳,这孩子嘴巴怎么就动起来,这是不是还没完啊?” 听到这句话。 张明月先是愣了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林母一脸嫌弃的把林平川拉到一旁,更是朝他脑袋用力的重重一拍,大骂道。 “K驴,你真是K驴。” “你不会动,你不会动,你他娘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你儿子更会撅起嘴巴找奶吃。” “滚一边去,坐在门后守着就行。” 教训完自己儿子后,林母看向二儿媳妇,温声询问道。 “燕子,有奶了吧?” “这娃子饿了,是时候喂第一口奶了。” 躺在床上的陈燕脸颊羞红的点了点头,将自己孩子抱到了胸前。 看着自家二孙子大口吮吸起来,林母也是随之放心大半,而后看向旁边的张明月和林平川,严肃道。 “明月,平川。” “外面的东西指不定还在闹着,今晚我们就不出这个屋子了,等天亮了在出去。” “现在冬至刚过,这晚上可还长得很啊。” ...... 漫长的夜晚格外难熬。 就连码头的船只出航声,都传不到屋子里半点,安静的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粗壮且带着疲惫的喊声响起。 “娘、明月、阿川,怎么样了?” “生了吗?我特地带了两条大春子鱼回来,给燕子补一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原本坐在椅子上眯着,半梦半醒的张明月立刻回过神,连忙道。 “妈、阿川。” “平山出海回来了,按今天的潮水来算,现在应该是天亮了才对?” 林母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林平川示意道。 “平川,开门看看。” “老一辈说过,有些脏东西为了骗人开门,也会用这种办法。” “但不管如何,只要天亮就没事了。” 一夜都不敢睡,眼里都是血丝的林平川捡起地上柴刀,随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远处的朝阳洒下,令其微微眯起了眼睛。 风停了,院外榕树也平静下来,邻居家的土狗也不再狂吠,偶尔还有鸡鸣和码头返航的船只引擎声。 提着柴刀的林平川,缓步走到锁着的院门位置,沙哑喊道。 “哥。” “你出海回来了?” “是啊,刚回来。”林平山的回答紧接着响起,更是连忙道。 “刚刚看到明月还没回家,我就连忙来你这了,就怕出什么意外。” 听到自家亲哥熟悉的声音,林平川将院门的木栓拿下。 推开门,先是看向外面,有没有自己昨晚扔出的棉被包痕迹。 瞥了两眼,发现那扔出的被包被彻底扯烂了,但脐带和胎盘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被野狗叼走,还是被那些脏东西捡了。 但不管是何种情况,昨晚明显都是有些不平静。 随后看向刚出海回来,衣服上还沾满海水盐渍,手里提了两只大春子鱼的林平山。 还不等林平川开口。 林平山便是注意到亲弟的眼睛虽然遍布血丝,但没有太多的悲痛表情,明白没出什么大事后。 便露出一抹宽厚笑容,拍了拍林平川的手臂,安慰道。 “这是一晚没睡啊。” “说起来,当初明月生小杰的时候,我也是担心的一晚上睡不着,怎么样,男孩女孩啊?” “男孩,不过......”林平川犹豫了两秒,随即叹了口气,继续道:“情况有些不太好。” “哥,你先进来,我再跟你说昨晚的事。” ...... 就在林平川将自己亲哥拉进院子里的时候。 见到终于熬过一个晚上的林母,再度走到了侧屋里面,看到燃到只剩香棍的十二根檀香,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三拜,缓声道。 “多谢各位祖宗庇佑。” “既然昨晚能过去,那这娃子,老妇我就算用命都要把他保下来......” 第四章 阴阳命,通灵体 院子外的石椅上。 听完林平川的讲述,昨晚出海的林平山,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诧异,瞪大眼睛,满眼皆是震惊道。 “阿川,真的假的。” “这...这从来没听过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情。” 对于自家亲哥的惊讶。 林平川也只能长叹一口气,若不是昨晚亲眼所见,他又怎么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神存在? 而且,那所谓的脏东西,竟然还盯上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张明月从院子旁的厨房走出,还沾着水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翻了个白眼道。 “假?我昨晚腿都被吓软了还有假。” “阿川,鱼已经炖好在锅里了,你等会端给燕子就好,我要回去看看小杰醒了没有。” “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说完。 张明月便推开院门,走到隔壁另一个土房院门里面。 由于自家男人死的早,所以林母只生了两个男孩,大的叫做林平山,小的就是林平川。 两兄弟的房子建在一起,林母则是和林平山一家一起住。 自小没有父亲,所以两兄弟都格外懂事,感情更是极好,各自成家后,妯娌俩彼此间也是能帮就帮。 随着张明月离开院子,林平山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皱褶的廉价香烟,递给对面的林平川一根。 也在自己嘴里放上一根,点燃深吸一口后,无比认真的严肃道。 “阿川。” “今晚我就不出海了,和你一起守在这院子里。” “既然娘说这件事还没结束,那些东西肯定是还要来,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可不能被那些东西掳去了。” ...... 此刻。 就在两兄弟商讨议论不停的时候,林母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满脸疲惫的吩咐道。 “平川。” “去把鱼汤端给燕子,她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体可别饿坏了。” “我带娃子去找下莫三姑,看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了。” 听到这句话。 林平川立刻走到旁边厨房端鱼汤。 坐在对面的林平山则是站起,把手中的烟头掐灭,连忙道:“娘,我和你一起去。” “去什么去。”林母瞪了一眼,看着林平川满是盐渍的衣服,催促道。 “身上一股鱼腥味,赶紧去给我洗洗,别在这添乱,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习惯性的骂完儿子后。 林母便是毫不犹豫的抱着孩子,朝着先前所说的莫三姑家里走去。 ...... 闽地多山。 一半靠海,一半靠山,就是这个小村子的格局。 为了方便讨口生计,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把房子建在了海边码头附近。 但这莫三姑的话,则是将房子建在了山脚下,平日里一家人也不靠出海捕鱼为生,做点特殊的小生意。 来到后山脚下,林母已经看到了那栋两层红砖小楼。 这个年代,能够建起两层小楼,足以看出莫三姑的家庭环境。 现在是最冷的十二月。 小楼的院门还是关着,主人家还没开门做生意。 来到院门前。 抱着孩子的林母,昂起头大声喊道:“三姑,三姑,在家吗?” “欸,来了。” 一道回应声从二楼响起,令林母稍稍安心了点。 数秒后。 随着匆促的脚步声响起,紧闭的院门被打开了,一位头戴塑料簪花的老妇人走出。 看了眼满脸憔悴的林母,以及那怀抱着的小被包,立刻就明白了什么,连忙道。 “十五,你怎么来了。” “进,进,外面冷,先进来再说。” 林母轻轻点了点头,走进院门里。 入眼,便是各式各样的棺材,以及还没写上挽联的花圈。 来到屋内。 里面更是有檀香、白烛、鞭炮、纸钱和假人等祭祀用品。 很明显。 莫三姑家里做的就是死人和祭祀生意。 在迷信的闽地小渔村里,一般人可都忌讳的不愿做这种生意,但赚钱也是真的。 ...... 来到屋内。 莫三姑给林母拉了条椅子,指了指其怀中的被包,开口询问道。 “十五。” “这是你家平川的孩子吧?我之前都以为还得要半个月才能生,没想到现在就生了。” “不对,昨天是冬至,这时安可不好啊。” “这娃子是有哪里问题了吗?不吃奶,还是被吓了魂?” 由于当初是在正月十五出生,所以这个村里大多数人都称林母为十五,或者十五婶。 看着头戴簪花的莫三姑,林母心中凄苦的长叹一声,在儿子儿媳面前坚定的老妇,一颗泪珠从眼中滑落讲述道。 “三姑啊。” “时安何止是不好啊,这娃子清明怀上,冬至出生,满打满算都还不到九个月。” “昨晚如果只是被吓了魂,那我也就认了啊。” “可那些东西,不只是要吓魂,而是要来讨命,讨我这孙子的命啊。” 清明怀,冬至生。 已满七月,未满九月,七活八不活。 这一连串的坏时安,让莫三姑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安慰道。 “十五,不急,不急。” “先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既然昨晚没被收走,那还不算麻烦,有办法,总有办法不是。” 林母点了点头,将抱着孙子的被子轻轻打开。 已经穿上薄长袖的孩子,便清晰展现在莫三姑的面前了,可偏偏那双眼却依旧大睁着,一只浑浊,一只暗金。 “呀!”看到孩子双眼的莫三姑,立刻就被吓了一跳,但也是连忙回过神,看向林母颇为严肃道。 “十五。” “不好,这娃不好啊。” 这话让林母愣住了,而后无比焦急的追问道。 “三姑,怎么不好?还有办法吗?” 莫三姑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起身有些局促的走了几步,右手背在左手掌心不断拍着。 数秒后。 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严肃的回答道。 “十五。” “这如果换成是我们村其他人的孙子,我看到的第一眼,绝对就让他抱回去了。” “可当初我家老大难产快不行的时候,得亏是你来帮一手,才安稳的过了那一关,有这份人情在,我指定是没办法看着不管。” “十五,实话跟你说吧,这刚看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娃子可能是天生的......” “阴阳命,通灵体!” 第五章 小儿百衲衣,积德抬棺人 天生的阴阳命,通灵体。 林母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意思,但多年迷信的经验,却让其察觉到这两个词明显是有些不好。 脸色霎时间更为的苍白难看,追问道。 “三姑。” “这阴阳命和通灵体是...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办法能过这劫?” 对于林母的追问,莫三姑并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压了压手,示意其暂时先不要急,来到店铺旁的柜子中,拿出一张用朱砂绘着图案的黄符纸。 随即走到林母身旁,用黄符纸在被包中的娃子头顶绕了三圈。 紧接着。 拿起桌面上的火柴拿,掏出一根划燃,放在了黄符纸的下方。 下一秒。 就在黄符纸被点燃后,一团火焰瞬间爆燃而起,短短一瞬便将符纸燃的一干二净,只剩灰烬。 一只手捻着黄符纸的莫三姑,更是被这爆燃的火焰吓了一跳,满脸震撼的念叨着。 “是了,是了。” “这绝对是通灵体,阴阳命,绝对不会有错了。” “三姑。”林母明显是越发着急起来,再度追问道:“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莫三姑将火柴盒放回桌面,紧皱眉头无比严肃道。 “十五。” “通灵体、阴阳命虽然我刚刚说在了一起,但这其实是两种命格,分别是通灵体和阴阳命。” “具体我不清楚,但曾经我爹说过...阴阳命格的娃子,万中无一,天生能见鬼神,更因为能见到,所以更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至于通灵体的话,那就更少了,都说人有三火,分别位于头顶和两肩,可退鬼神,邪祟不侵。” “但通灵体偏偏没有这三火,这就导致不管道行多低的小鬼,都能轻松附身通灵体,而且还能李桃代疆、取而代之。” “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见到能鸠占鹊巢的机会,哪能不疯狂,哪能轻易放过?” “白天还好,可一到晚上就别想安稳,更会越发的变本加厉,直到吃掉这个命格特殊的孩子。” 听完这番话。 林母明显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孙子,会摊上这两种特殊的命格,还带着一丝侥幸道。 “三...三姑。” “这会不会是搞错了?一万个里都没一个,怎么会恰好是我孙子,这我们家也没做啥恶事啊,怎么会摊上这种命格?” 莫三姑轻轻的叹了口气,颇为严肃认真的解释道。 “十五。” “你就看怀里的这娃子,是不是一眼浑浊,一眼暗金?” “当初我爹还在的时候就说过,天生阴阳命格的娃子,在睁眼之后,眼睛瞳孔为暗金色。” “孤魂野鬼,地精天神,都能一一看到。” “随着娃子逐渐长大,过了最易被害的阶段,身上三把火越烧越旺盛,那看到鬼祟的机会也会变少,也就跟正常人并无差别了。” “但如果是通灵体命格的话,娃子刚出生眼睛就睁着,而且跟死人的眼睛没啥区别,浑浊无光,这是天生身上无三把火导致的表现。” “当然,仅凭看,我自然也不敢断言,所以......” 莫三姑停顿一下,看着自己刚刚捻纸符的手指,心有余悸的讲述道。 “我刚刚特地烧了黄符确认。” “如果是寻常命格的娃子,黄符燃烧的速度,就跟正常速度没区别。” “可要是命格特殊的话,那黄符燃烧的速度就会变快,因为这种普通黄符没办法承载娃子的命格。” “十五,刚刚那黄符烧起来的速度,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腾的一下就爆开了,这无疑是说明了...你二孙子的命格太重,真的太重了,黄符别说是快速燃烧了,单单就连承载都做不到。” “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过命格这么重的娃子啊。” 莫三姑的解释很清晰,让林母心中最后的那一抹侥幸也没了。 低头看了眼两只手还在虚空抓握的二孙子,林母只觉得有数不尽的心痛和难受,哭诉道。 “三姑,三姑。” “你既然知道这孩子的命数,那你肯定也有办法,你救救他,你就救救他吧?” 林母的恳求,让莫三姑再度叹了口气,摇头着无可奈何道。 “十五啊。” “我如果有办法的话,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你也知道,我爹死的早,在那个年代被吊死了,我也是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的本事,我学了都还不到两成,帮忙叫个魂,超度个法事还可以,你这要我救这娃子,我真是没什么......”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抱着孩子的林母,便从椅子站起,挣扎着就要跪下。 莫三姑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还没跪下的林母,一脸惊吓道。 “十五,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先不说,你当初救了我大丫头一命,单论你这帮十里八乡接出几百上千个孩子的阴德,我都受不起你这一跪。” “你这要跪下了,我非得折寿不可。” “欸,这样,这样吧,我想想办法,我想想有没有办法破解这命数。” 再度将林母扶到位置后。 莫三姑原地踱步数秒,而后突然站定身子的讲述道。 “十五。” “咱们先说好,我也没啥本事,也只能试一试,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自己。” “他这个命数太重了,那些孤魂野鬼都想取而代之,可能就像蝗虫一样杀都杀不尽,就算我能保他一天两天,也没办法保他一辈子。” 林母明白莫三姑说的意思,只能哀痛的点了点头,痛苦道。 “明白的,三姑。” “不管这娃子的命数有多重,现在他都是我孙子,能保多久就保多久,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眼神坚定的林母,莫三姑佩服的点了点头,严肃道。 “十五。” “你先带娃子回去,白天那些孤魂野鬼出不来,不用太担心。” “然后,你立刻去我们村子或者隔壁村子,从其他人家里裁一块三岁小孩穿过还没洗的衣服布块。” “总共要一百个布块,最后缝成一件小儿百纳衣,晚上前要穿到你家孙子身上。” “穿这百衲衣,除了要祛病化灾,更是尝试用其他一百个娃子的命数,遮挡你家孙子的这个特殊命数。” “虽然不知对那些孤魂野鬼有没有用,但总是好过没有。” “然后,再找八名我们村的抬棺人,今晚彻夜在你家院子里喝酒吃席,用他们身上的阴德福气,震慑那些脏东西。” “一次抬棺积一次德,这些人寻常鬼物可不敢侵扰。” “这两件事,十五,以你在这周围十里八村的名声,做到应该是不算什么难事。” “哪家没找你接过孩子?就算之前没有,那以后还能不生孩子吗?随便喊一声肯定都得来。” “单单这两件事,肯定是比不上当初你救我大丫头的恩情。” “当然,我也是怕...这些小手段,挡不住那些疯了的,想要鸠占鹊巢的脏东西,必须要得找个保险来才行。” 莫三姑停下了话语,而后猛地一跺脚,咬牙道。 “这样吧,十五。” “当初红麻村的黄太爷还欠我爹一个人情,我今晚就把他喊来,去你们家里镇场子。” “虽然驱鬼辟邪他不行,但要说杀鬼的话...他可是在行的哩!” 第六章 乩童黄太爷 “黄太爷?” 林母明显是有些惊愕,而后连忙追问道。 “黄太爷不是二十多年不办这种事了吗?” “我记得,当初有人拿一千块钱请他,他都不愿意出来,三姑,你真有办法吗?” 莫三姑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事情,而后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啊。” “自从那个年代过来后,黄太爷就不办这种事了。” “不过,当初我爹可是救了他一命,现在对这种事管的也不严了,用这份人情让黄太爷护个娃子,应该是没啥问题。” “行了,十五,其他就不说了。” “现在还是冬至附近日头,不用多久就天黑了,可是要抓紧时间啊。” “我要去抓紧去趟红麻村,先帮你把黄太爷请来才行。” 林母用力的点了点头,无比感激的看着莫三姑,开口道。 “三姑,多谢,多谢你了。” “如果这关过去了,等这娃子长大了,我就带他来给认干亲。” 莫三姑哎呦一声,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哎呦,十五,你这说哪里话。” “都是邻里邻居的,而且就凭你在我们村的名声,就算没那人情在,我不也得尽力帮你。” “不过,这娃子的干亲我可认下了啊,刚好我那几个丫头都嫁到其他村去了,在我们岭胜村,有个干孙子作伴也是个好事。” “这娃子看起来就聪明,这劫能过去的话,最少也得是个大学生。” ...... 从莫三姑的家中回去后。 林母立刻就将孩子还给了林燕,并且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大儿媳妇喊来,吩咐交待今晚要准备的事情。 林平川负责去找八名村里抬棺人,林平山则去买上各种酒肉米饭。 既然今晚要八名抬棺人整夜守在院里,不准备些好的吃食招待,这肯定是不行的事情。 至于林母的话,早已马不停蹄的去周边村里,讨要起一块块孩子穿过的布块。 当了这么多年的稳婆,林母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早就好得不行了。 得知林母的二孙子不好,需要用布块做百衲衣,各家就连一点推辞都没有,纷纷从自己娃子穿着的衣服上剪下一块。 在这个并不大的海边渔村里。 林家请八名抬棺人镇家,讨要娃子衣服布块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 还不到半天。 基本上整个岭胜村的人家,都知道了林家的二孙子不太好。 但各家都没有落井下石的暗暗揣测什么,反而是纷纷感叹...好心肠的林母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离得近的那些邻居,更是纷纷从家里拿出鱼虾螃蟹之类,一些由林母接生过的妇人,更是专门来到院里帮忙整菜,处理各种食材。 虽然院子里很热闹,但每个人都默契的不进小屋内,尽量不去吵刚生产完的陈燕,和那苦命的娃子。 这可不单单是那年代的村民淳朴,更是林母多年积攒下的好名声。 ...... 下午四点。 太阳已经逐渐西斜。 明白今晚林家可能会不太平的各位妇人,纷纷跟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安慰告别,没有选择硬留在院里。 随着这些妇人离去。 一连串的讨论聊天声,也是从远处传来。 林平川立刻来到院门口,发现是先前自己喊的那八位村里抬棺人,一同朝着自家走来。 八位抬棺人身材各异,但相同的是...皮肤黝黑,都是在海里风吹日晒的痕迹。 林平川连忙迎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难得的好烟,分给走来的八位抬棺人,感激道。 “各位叔伯,可真是麻烦你们了。” “今天本来是出海的好日子,却把你们请来帮忙。” 一位五短身材,不修边幅的男人,佯装生气道。 “平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少出一次海,我们又不会少一块肉。” “要是能帮你把娃子保住,那可是天大的善事,而且当初我的小儿子可是你娘帮忙接出来的,这我还能不来。” “是啊,平川。”另一位手中还提了把杀猪刀的魁梧汉子,一边将香烟夹到耳边,一边有些兴奋的讲述道。 “都是乡里乡亲,这点小事能不帮?” “你说有脏东西盯上你儿子,你看...我专门把这把跟了我二十年的杀猪刀都带来了,哪只恶鬼敢靠近?” “不过,我倒是有些不知道了。” “这...真有那种东西吗?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也都没见过啊。” 林平川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将几人迎进院里,缓声道。 “几位叔伯先进来吧。” “具体有没有,我也说不清,但我酒菜都备好了,火炉也升起来了,就麻烦几位叔伯辛苦一晚了。” 随着八位抬棺人进来,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了。 小屋里。 林母将赶忙缝好的百衲衣,小心翼翼穿到自家二孙子的身上,拍了拍明显有些紧张的陈燕手背,安慰道。 “燕子,别担心。” “三姑都说了,那肯定没问题的。” “今晚你就好好的睡一觉,明早起来肯定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紧接着。 林母又看向站在旁边的张明月,不容置疑道。 “明月。” “今晚你就先回家,看好小杰就行,已经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张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当前这种情况下,如果就留自家娃子一个人在家,她确实也不安心。 ...... 时间来到五点半。 天已经是明显黑了下来,只剩下远处还有些许微光。 林平山陪着八名抬棺人,已经是开始了吃喝,旁边还另外留着没开的一桌,专门留给莫三姑和黄太爷。 眼看着天马上就黑了,但是莫三姑和黄太爷还没到。 林平川明显是有些着急,蹲在院门口抽烟,一直看着远方的来路。 站在旁边的林母,明显也是有些心焦,来回踱步两秒后,终于是等不及的道。 “不行,平川。” “我要再去莫三姑家里一趟,今晚如果没有她和黄太爷的话,怕是还有些不安......” 还不等林母说完。 蹲着抽烟的林平川,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远处路口急忙道。 “娘,来了,来了。” “你看下,那是不是三姑和黄太爷?” 顺着林平川的视线过去。 林母已然是隐约看到,在有些昏暗的路口位置,有两个人正在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莫三姑依旧是头戴簪花,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 而在她旁边的人,则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却见其绿脸红发、头戴二郎盔、身穿戏曲花布衣、肩膀竖起大披肩,手中还握持着锐利三叉...... 第七章 起坛,挂八卦镜 看到那穿着怪异的人走来。 林平川明显是有些愣住了,但林母却是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迎了上去道。 “黄太爷、三姑,你们可算是来了。” “席面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都还没动过,赶紧趁热来吃上几口吧。” 相较先前而言,林母明显是放松不少。 虽然她也没见过黄太爷的本事,但却听过十里八乡传着...只要能把黄太爷请出来,再加上这身衣服,就没过不去的事。 提着三叉的黄太爷,对着林母点了点头,声音沧桑的开口道。 “席面就不吃了。” “今晚主要是来办事,护住你孙子一晚。” “是啊,十五,浪费钱给我们准备吃的干嘛。”莫三姑也是接上话头,颇为感慨的继续道。 “十五,你可不知道黄太爷有多难请。” “刚开始,我过去怎么请,黄太爷可都不愿来,说是已经不问这些事太多年了。” “最后还是说到,是你家出事了,黄太爷才勉强点头答应。” “说句实话,十五,你家孙子要是能保住,多亏了你这几年积德行善的多啊。” “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哪家不承点你的情?” “哎呦,三姑别说了,外面风大先进来吧。”林母连忙拉着三姑走进屋子,更是抹了抹眼中泪光。 原本喝酒吃席热火朝天的抬棺人。 看到莫三姑和穿着怪异的黄太爷进来后,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 莫三姑则是摆了摆手,笑着道:“哎呦,几位兄弟继续吃,别管我们这两个老头老太。” “不管咋样,咱们今晚都加把劲,帮十五的小孙子把这关给过了。” 八名抬棺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更是大咧咧的招呼道。 “是是,三姑说得对。” “三姑要不要也来吃两口?”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吃点垫下肚子?” ...... 莫三姑摆了摆手,拒绝几位抬棺人邀请,转头看向黄太爷询问道。 “黄太爷。”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个娃子?” 黄太爷随意的坐在一个板凳上,摇了摇头沧桑道。 “不用了,三姑。” “看着天已经要黑了,那些东西应该是快要过来了。” 莫三姑抬头看了眼,发现远处天空只剩下一丝亮光,用力拍了下大腿‘哎呦’一声。 “我得赶紧把正事给做了。” 只见莫三姑从袋子掏出一个古朴的八卦镜,递给旁边的林平川,“来,平川,把这个挂到门头上。” “只要这镜子不落地,那些东西就进不去你家屋里。” “好,好的,三姑。”林平川立刻接过八卦镜,连忙拉过一条凳子,站着将这个八卦镜给挂在了门头上。 莫三姑又看向林母,继续道:“十五,把我让你准备的八仙桌,搬过来吧。” 林母和林平山两人,立刻就把旁边的八仙桌搬到院子的正中间。 现在院子里的格局是...两张摆放着各种酒肉食肴的圆桌,在院子靠近大门的两旁。 而刚刚搬过来的八仙桌,则在院子的靠后中间,正对着大门。 搬来八仙桌后。 莫三姑立刻又从袋子中,掏出了一片红布盖在八仙桌上,用四个烛台压住八仙桌的死角,并插上红烛点燃。 中间摆起一个镀金的香炉,香炉四周摆着一大叠的纸钱,还有一把老旧到都有些缺角的桃木剑,以及半褪色的引魂铃、法尺等。 最后。 又从袋子中掏出三根檀香,利用桌角的红烛点燃,放在额前恭敬的拜了拜天地后,插在了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 莫三姑看向身旁的林母和林家兄弟,有些感慨的郑重道。 “这都是我爹留下的特殊器物。” “只可惜我的天分不够,没能学会他的几成本事,待会也只能尝试和那些东西聊聊。” “要是愿意退走,再也不来找麻烦,那倒是省事了。” “可它们要是始终不依不饶,还非得要带你家孙子走,那就得让黄太爷出手了。” 站在旁边的林母也是抹了抹双眼,哽咽的沙哑道。 “三姑,麻烦,麻烦你了。” “你们能来帮忙已经很好,如果这个坎还过不去,那也是我家二孙子的命,都是命啊。” 莫三姑还想着劝慰些什么。 但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个孩子,特殊的阴阳命和通灵体命格,也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管阴阳命,还是通灵体,这都是万中无一的命格。 可那娃子却同时拥有两种,确实也只能说是命了啊。 就在莫三姑感慨之时。 天际处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呼呼呼———” 原本平静的院门口,忽然响起了阵阵阴风,连带着门外的大榕树都开始沙沙作响。 紧接着。 先前固定好门栓的院门,更是不知被风吹得,还是有东西在撞门,开始不断的砰砰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让刚刚都还在大口喝酒的抬棺人,都下意识的停下动作,更是有些紧张的看向了院门。 这也太怪了。 明明刚刚还一点风都没有,结果这天才黑,一系列诡异动静就来了。 八名抬棺人中,其实也有不少觉得林家是小题大做。 这世上哪有那些东西,纯粹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但现在,这气氛还真是有些诡异了。 杀猪二十多年的魁梧汉子,都下意识把倚在桌角的杀猪刀拿了出来。 “那些家伙来了。”黄太爷平静苍老的说了一句话。 莫三姑更是把旁边没开封的大鱼大肉,端到抬棺人这桌,招呼道:“兄弟们,都吃喝起来,热闹起来。” “你们身上阴德厚重,那些脏东西不敢进来的。” 此话一出。 先前还有些紧绷的八名抬棺人,立刻就大喊着倒酒倒酒,更是说着这么多人怕什么鬼。 瞬间热闹起来的席面,也让院子里的阳气蓬勃燃烧。 倒也古怪。 原本还在阴风怒吼的院门外,在八名抬棺人的宴席热闹起来后,立刻就变得安静下来。 风不再呼嚎,院门也不再砰砰作响。 八名抬棺人心中也安定了几分,开始划拳大聊起平日的打渔事情。 而站在八仙桌前的莫三姑,却是眉头紧锁有些担忧。 这才刚天黑,就来了这么多的脏东西。 那等子夜阴时到来,岂不是各处恶鬼都要现身来讨那娃子的命...... 第八章 恶鬼频出,凶婴拜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那些席面上的菜,也已经热了好几遍。 在这夜生活并不多的八十年代,绝大多数人家早早就睡了。 前来帮忙的八位抬棺人,依旧非常精神,平时晚上出海捕鱼的他们,早已习惯了熬夜。 当林平川从厢房内出来。 林母立刻便有些担忧的出声问道:“平川,怎么样?” “娘,没啥事,娃子吃完奶就睡着了。”林平川带着一抹轻松的立刻答道。 这让林母神色略微缓和些许,但也没有就此放松。 虽然不擅长那些事情。 但在耳濡目染之下,林母也很清楚...现在时间还不算晚,那些厉害的东西可能是还没来。 ...... 临近子时。 端坐在椅子假寐中的黄太爷,忽然睁开有些浑浊的眸子,平静道。 “厉害的东西要来了。” 黄太爷的这句话,就宛如一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 原本还在聊着天的抬棺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语,下意识看向了院门的位置。 很平静。 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的诡异情况。 这让几位抬棺人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举起酒杯轻碰起来。 严格遵守着先前莫三姑让他们热闹点的吩咐。 但在他们碰完杯的时候。 时间恰好到了子时,也就是深夜11点到凌晨一点,在一天内阴气最重的一个时间段。 还没将杯中酒饮尽。 只见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哀乐的唢呐声。 诡异阴风更是随之呼嚎而起,大榕树沙沙作响,树叶甚至都开始飘进了院子里。 这只有在死人送葬时,才会响起的哀乐声,瞬间让几名抬棺人神情明显是有些慌乱起来。 最近村里也没死人啊。 而且送葬不都是早上,哪有大晚上拉去埋的说法。 特地带来杀猪刀的壮硕大汉,则是连忙带着颤音大吼道。 “干,再干三杯。” “我们这么多人,怕个蛋的怕,喝喝喝。” 在杀猪匠的催促下。 其他几名抬棺人也是举起手中酒杯,开始继续的碰杯,并且更加大声的聊天喧闹起来。 但这次...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墙外的哀乐还是不断响起,似乎还在缓慢的靠近院门。 数秒后。 “叩—叩—叩———” 诡异离奇的敲门声,忽然在院门外响起。 门口的大榕树哗哗声更盛,阴风呼嚎的犹如台风来临。 跟先前的撞门声不同。 这次竟然仅凭阴风的呼嚎,竟然就让锁上门栓的院门,开始剧烈的往里推动。 抬棺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看向了那似乎快要被破开的大门。 下一秒。 当重重的咔哒一声后,木门被掀开了一条缝隙,而后又反弹关上。 透过刚刚的缝隙。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个穿着黑色寿衣的东西站在门外,看不清面容却是正在不停的敲门。 如此诡异的模样,令抬棺人都喉咙紧锁。 就连胆子最大的杀猪匠,都是咽了口唾沫,用力攥紧了桌角那把用了二十多年的杀猪刀。 眼看着院门就要破了。 林平川立刻就急了,双眼更是有些通红。 这些东西,都是要来讨他儿子的命。 虽然害怕,但还是举起一个木棍上前,似乎准备再加固一下院门。 还不等林平川走到院门前。 莫三姑便是无比严肃的开口道。 “平川,回来。” “你就算把门钉死了,那东西该来还是会来,我来和他聊聊。” 说完。 莫三姑便站到了先前的八仙桌前,对着正在被敲门的院门。 按照记忆中自家老爹的动作。 拿起放在桌面的法尺,猛然在八仙桌上拍了下。 “铿———” 清脆如同惊堂木的声音响起。 这道惊堂木的声音,忽然恰好打破了刚刚的阴惨气氛。 “叮铃—叮铃—叮铃铃———” 莫三姑又拿起了手中的引魂铃,无比用力的摇了三下,无比严肃道。 “常言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 “莫家后人在此办事,门外鬼仙可否行个方便。” “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倘若就此退去,明日我便将这供过天地的纸钱烧过去,给诸位增添几分阴德。” “可要是咄咄逼人,休怪我手中法器无情。” 虽然莫三姑说的很严肃。 但她实则心中根本就没多少底。 只是小时候见过自己的老爹,用这种商量的方式,让一只恶鬼服软放过一家人。 曾经她的爹说过...鬼有鬼路,那些有了道行的鬼物,只要不是天生凶残厉鬼,其实也怕沾染因果。 如果遇到的话,只要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局面,稍微拿点纸钱威逼利诱之下,大多也都能让那些东西行个方便。 虽然不懂内里门道,但莫三姑也能画猫学虎,尝试着沟通一下。 但意外的是,这个威胁似乎极其有效。 那原本狂吼的阴风,明显是平静了不少,敲门声也随之停下。 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时。 一道阴惨干瘪、令人悚然的声音,忽然从院门外传来。 “莫九霄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爷爷。”莫三姑依旧严肃的回了一句。 听到这个回答。 院门外的阴风停息了,大榕树也不再哗哗作响,但那惊悚冰冷声音,却是依旧穿透着传来。 “当年承了莫九霄一个情,今天倒是能还上了。” “但劝你别掺这家子的事,那娃子注定活不下来,白搭上性命早早去见你爷爷可不好。” “由我将他带走,起码还家里还能落了个好。” “倘若被那其他东西鸠占鹊巢,怕是可就要全家凄惨了哦。” “命,这可都是命啊......” 说到后面,阴惨的声音便越来越模糊。 特殊的紧绷感也是随之消散不见,明显是那个东西退走不见了。 可留下的话语。 却让院子里的众人,都有些说不出的脸色苍白。 莫三姑更是微微攥紧拳头,她非常清楚...刚刚在门外的那个东西,道行估计极为恐怖,是真正能称之为鬼仙了。 按照父辈的说法。 寻常人死之后,都会在短时间内入轮回。 那些因各种原因留在阳间的鬼物,初期也没有灵智,别说是讲话,单纯就是孤魂野鬼罢了。 而一旦鬼会说话,那都是道行精湛,离鬼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最关键的是...刚刚那鬼仙说的,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保不住那孩子。 真保不住吗? 莫三姑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而站在旁边的林母,见到莫三姑神情凝重,连忙焦急的问道。 “三姑,三姑。” “那东西走了吗?你...你刚刚是在和它说话吗?” 莫三姑回过神来。 看向旁边焦急的林母,明白刚刚那鬼仙的话语,在场的其他人估计都没听到,只有她才能听到。 或许,还能加上刚刚都没什么动作的黄太爷。 莫三姑下意识的朝着黄太爷看去。 只见。 原本端在做椅子上的黄太爷,已然是略微颔首低头,双手按在了腿部膝盖,脑袋和肩膀更是开始毫无规律的诡异晃动起来。 这是...起乩? 那‘鬼仙’不是走了吗?为什么黄太爷还要起乩? 就在莫三姑有些不解的时候。 “呜哇—呜哇———” 让人头皮发麻的孩子哭声,忽然接连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这院门头的顶部位置,竟是趴着一只双眼黑洞、只有半只手臂、没有头发,浑身血管青筋暴露的鬼婴...... 第九章 增损二将,只杀不渡 这趴在院门头的凶恶鬼婴。 让莫三姑心头一震,更是连忙举起了桌上桃木剑。 鬼仙能讲道理。 那跟纯粹怨气形成的鬼婴,那就没有半点道理可讲了。 这种还未出生,就因为各种意外没了性命的鬼婴,最擅长的就是鸠占鹊巢。 如果林家小娃子被这鬼婴附体。 可真就跟先前那鬼仙所说的那样,全家都会因此暴毙而死。 “你们快看...快看那墙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坐在席面上的一位抬棺人,明显也是注意到了墙头的鬼婴,颤抖着招呼其他人看去。 原本还没注意到这鬼婴的众人,立刻便顺着墙头看去。 见到那恐怖趴在墙头的鬼婴,众人只觉得心脏停了一拍,脑子更是被惊悚叠满。 先前还只是能听到风在嚎叫,隐约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些东西。 可现在...却是能实打实的看到,一个鬼东西正趴在墙头位置,那恐怖的模样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尽管不信鬼神之说。 但身材壮硕,胆子最大的杀猪匠在看到这东西后,还立刻下意识的怒骂了一句。 “女类。” 更是抓着手中的杀猪刀,用力的朝着墙头鬼婴丢去。 可只见。 鬼婴带着滚滚阴气,轻轻一跃便躲过杀猪刀,更是理都不理其他人,径直朝着厢房冲去。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只见鬼婴在撞到房门的时候,挂着的八卦镜微微轻震了一下,直接就把它击退到地上。 莫三姑连忙抓出法坛上的桃木剑,直接就朝着那个鬼婴刺去。 “滋滋滋———” 犹如刚出炉的铁剑,刺进冰块般的声音响起。 鬼婴的身体瞬间就被刺穿,更是化为一阵黑气,凭空消散不见。 解决了吗? 在场众人看着刚刚那一幕,都不约而同升起了这个想法。 但作为当事人的莫三姑,却没有半点的轻松神色,反而是更加的凝重紧绷。 自家人知自家事。 莫三姑可是非常清楚,她根本没学会她家老爷子的多少本事,刚刚也是情急之下才举着桃木剑刺过去。 得亏这把家传的桃木剑开过光,不然绝对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鬼婴。 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能这般轻松的除掉这个鬼婴,那它就不是当前在院门外的主要东西。 下一秒。 “呜哇—呜哇———” 跟先前如出一辙的婴儿哭嚎声,在院子的四面八方响起。 提着根木棍的林平川,立刻抬头看了眼。 发现不知何时...他这用土和石头垒成的院墙,竟然趴满了跟先前差不多的恐怖鬼婴。 十只? 不,可能比十只更多!!! “三姑,现在...现在怎么办?”林平川颤抖的朝着莫三姑问道。 林平川心中没有多少的害怕情绪。 但他很慌。 慌的是...担心没办法保住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这条命,来换自己孩子一生无忧。 莫三姑抬头同样也看到了墙头那满满的鬼婴,随即心道一声不好,把手中的桃木剑递给林平川,道。 “平川。” “拿着这把桃木剑,要是有脏东西靠近,你就一剑把它劈死。” 说完。 莫三姑就立刻来到法坛旁边。 看着脑袋晃动越发频繁,身体也在不自觉扭动,似乎有东西正在上身的黄太爷,焦急道。 “黄太爷。” “外面来了一堆脏东西,我已经没办法了,只能靠你了啊。” 虽然没什么道行,学艺也不精。 但在小时候的耳濡目染下。 莫三姑却是格外清楚...墙头同时出现这么多的鬼婴,这就代表了院门外绝对还有一只大东西。 那个大东西驱使着这些鬼婴,前仆后继的来讨命。 听到这句话。 原本低头的黄太爷,忽然就抬起了脑袋,虽然还是闭着眼睛,右脚更是开始轻踏地面。 虽然看似轻踏。 但那传出的‘咚咚咚’声,却是格外的沉闷,宛如擂鼓。 原本趴在墙头上的那些鬼婴,在这富有节奏性的踏地声下,纷纷惨叫着跌落。 看到这一幕。 先前得到黄太爷嘱咐的莫三姑,连忙朝着林母喊道。 “十五。” “快,点三根香给我!!” 担心到极点的林母,立刻从莫三姑带来的袋子中,拔出三根香,用八仙桌桌角的蜡烛点燃。 莫三姑接过林母点好的三炷香。 立刻无比认真虔诚的插在了...黄太爷头上所戴的二郎盔后方。 而当这三柱香插上的那一刻。 黄太爷猛然伸手往右一捞,直接就把倚靠在旁边的三叉握在手中,更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让莫三姑有些惊讶的是...黄太爷原本充满沧桑的眼睛,竟然变成了极其凶恶的竖瞳,更是直勾勾的盯着院门外。 嘴里不知何时长出了獠牙,显得有些说不出的狰狞。 那身上所穿类似于戏服般的衣服,则是开始泛起了微微荧光,有些说不出的神异。 但配合上黄太爷的脸谱,则是显得无比肃杀和寒冽。 此刻。 莫三姑重重的舒了口气,看向还处于惊悚中的八名抬棺人,以及林家其他人,安慰道。 “别担心了。” “黄太爷已经请到损将军了,今晚是没啥问题了。” 损将军? 在场众人明显都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但下一秒。 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然是发生在了眼前。 只见年迈的黄太爷,似乎重返壮年了般,双手提着三叉,行动也变得格外敏捷。 小跑着往前,根本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就把院门给撞开。 是的。 原本内开的院门,被黄太爷直接撞开了,就连门栓都坏了掉落在地。 而当院门打开后。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就在门前约三十米左右的位置,竟然有一个挺着巨大肚子的狰狞恶鬼。 恶鬼半边脸血肉模糊,宛如火烧般的痕迹。 肚子大的诡异恐怖,更是破了一个大洞,但根本看不到任何内脏。 一只只的鬼婴脑袋,将这个大洞给堵住了,似乎是还在挣扎着往外涌出般。 见到黄太爷冲出院门。 这只恶鬼张大嘴狰狞的尖叫大喊一声。 那些原本从墙头跌落的鬼婴,竟然迅速的如同合围之势,直接将黄太爷给围住了。 但黄太爷根本没有半点慌乱。 只见他双手提着三叉,右脚划圈踏出一步,紧接着左脚又往前踏了一步,最后右脚继续向前踏了一步。 随着这三步踏出,原本阴沉的天空,仿佛亮起了十八层地狱的紫光。 黄太爷身子略微后仰,大披肩亮起了璀璨绿光。 双手持着三叉横拉一记。 那所有围在四周的鬼婴,瞬间就被劲气横扫化为黑烟消散。 紧接着。 黄太爷双手持着三叉,朝着那只凶残恶鬼小跑而去。 周边不断有鬼婴涌出扑来,但黄太爷只是轻松的挥舞着三叉,便将一只只小鬼打杀消散。 不断逼近的黄太爷,似乎也让那只恶鬼慌了起来。 开始剧烈的尖叫。 膨胀的肚子缺口中,不断的有鬼婴掉出,胎盘都还挂着身上,继续冲向了黄太爷。 可甚至都还不等这些小鬼靠近,就已经被黄太爷给扫尽了。 短短数秒。 恶鬼膨胀的肚子便干瘪了下来,眸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惊恐神色,不断后退双手摆动似乎在求饶。 但这根本没用。 损将军上身的黄太爷,向来只杀恶鬼,从来不放也不度恶鬼。 右脚微微抬起。 整个人就像是扔标枪般,略微后仰将手中的三叉,朝着远处的恶鬼径直投掷而去。 三叉脱手,带着绿色霞光,直冲向凶残恶鬼。 恶鬼似乎还想挣扎。 立刻化为一道黑烟,想要逃过这必杀一击。 但这三叉似乎仿佛会跟随般,在半空中击中化为黑烟逃窜的恶鬼,直接将其钉死在榕树上。 黑烟消散。 哪里还有恶鬼行踪,只有一个女性盆骨状的白骨,被三叉的尖头钉死在了院门外的榕树上。 看着被钉在榕树的白骨,莫三姑有些说不出的心惊,更是想起曾经老一辈说过的一句话。 头顶三炷日头香,脚踏地藏三步赞。 天回地转覆六甲,诛邪斩妖震四方。 增损二将, 向来只杀,不度!!! 第十章 一日太平,往后难平 乩童。 是黄太爷这一类人的称呼。 能够请相应鬼神上身,做到普通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打鬼驱邪更是手到擒来。 但这跟到道家的请神,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乩童只能请来对应的神。 或者说,乩童就是鬼神所选在人间的代言人。 而道家请神的话,则没有固定的人选,通常都是根据不同的情况,请来不同的鬼神上身协助。 同时,道家请神通常还需要设坛做法,所能借到的法力也并不多。 最关键的是...乩童请神上身时,所属鬼神都会主动护住乩童的身躯,但道家请神时却不会,全靠法坛和自身法力支撑。 这也是为什么在乩童起乩的时候,就算是光脚踩火,银针穿脸都不会觉得疼的主要原因。 而黄太爷请来的损将军,属于地藏王座下的一名鬼将,属于阴神。 所以在起乩的时候,需要在后脑插三柱日头香,用来护住乩童身躯,也代表了损将军能附身的时间。 ...... 此时。 看到那个狰狞恶鬼被钉死在大榕树上,在场众人在惊魂未定的同时,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惊叹。 因为,刚刚黄太爷所展现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太惊人了。 明明都已经上了年纪,可在起乩的时候,却表现出重返青壮年般的模样,甚至还要超过普通的青壮年。 单论一下撞开拴好的院门,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最让每个人心惊的是...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鬼存在。 普通人正常情况是看不到鬼。 但在今天,由于那些东西都想要吃掉林家娃子,或者是将那特殊命格取而代之,所以都显形在众人面前。 跟着抬棺人坐一起的林平山,立刻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到院门外没有了阴风呼嚎,更没有先前的那种不适感,连忙举起酒杯,看向那八名抬棺人,颇为认真道。 “各位叔伯,刚刚的事情,咱们就烂在肚子里,不要跟人说起,好不?” “我弟平川的娃子,能撑过这劫熬过去,那就是上天要他活下来。” “这大难都过去了,要是再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我这个当伯伯的都心疼,那是真的难受啊。” 听到林平山的这句话。 那身材壮硕的杀猪匠,率先的把面前酒杯举了起来,心有余悸的感叹道。 “放心,阿山。” “这种事,我们肯定不会到处乱说,不只是为了你家的那小娃,更是这种事说不得,真说不得啊。” 不只是杀猪匠,其他抬棺人也是随之纷纷举起酒杯,强压下心中的惊恐和紧张,点头道。 “是啊,平山,你放心。” “这种事不能说,我们都会烂在肚子里的。” “之前我还不信这东西,今天算是开眼了,以后可得好好拜神了。” ...... 很明显。 随着黄太爷把恶鬼钉死,在场众人都觉得今晚算是安然过去了。 先前担心到脸色苍白的林母,更是稍稍缓过气来,看向站在法坛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莫三姑,颤抖着问道。 “三姑。” “过了吗?我家孙子这劫算是过了吗?” 莫三姑看向眸中带着祈求,似乎想从她口中听到肯定回答的林母。 沉默两秒后。 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道。 “十五,这关难过了啊。” 此话一出。 林母瞬间就有些慌了,眼睛更是立刻红了,焦急道。 “三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黄太爷,黄太爷他不把那个东西给灭了吗?” “按理说,我的小孙子应该要没事,应该是要没事了才对啊。” 虽然道行不精。 但莫三姑回想先前鬼仙的话语,以及父辈们留下的各种资料,明白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今天也许是过去了。 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尤其是今天鬼仙看在自家爷爷的情分上退走了,那等到明天,是否还会再度回来? 总不能让黄太爷往后都在林家院子里守着。 想到这里。 莫三姑诚恳的看向林母,无比认真的沙哑道。 “十五,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啊。” “今天算是过去了,但明天我却说不好了啊。” “甚至不止是明天,也许往后在他周岁前,每晚都会有这些鬼东西前来索命。” “你孙子那特殊的命格,注定往后都难以太平啊。” 此刻。 林母明白了莫三姑话语中的意思。 就算黄太爷今天起乩,把那只恶鬼给灭了,那往后那么多天,总不可能让黄太爷每晚都守在这里吧? 黄太爷能出山帮上一天,就已是不易了。 让他天天守着自家孙子,这完全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林母真是不愿放弃。 双腿一软就要跪下,更是悲痛不已道。 “三姑,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这娃子命苦,真的命苦啊,如果有办法,就算是拿我的命换,我也想让他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啊。” 莫三姑连忙拦住要跪下的林母,不愿承受这一跪。 整个人也是说不出的悲伤。 林母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稳婆,不知身上阴德有多厚,这双手接下来的孩子至少都有上千名。 这么好的一个人。 要是因为孙子的命格特殊,不得不放掉的话,那得多痛心啊。 而且,当初自家女儿生娃的时候,确实是实打实的承了林母的情,这件事咋都不能忘。 如果亲爹活着的话,也许还能找到什么改命法子。 可道术一点不精的自己,刚刚都只能靠先人福荫驱鬼,又有什么法子帮那可怜的娃子? 再度长叹一声。 莫三姑本想说是真没办法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眼中立刻露出一抹精光,格外严肃的看向林母道。 “十五,还有法子,也许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什么法子,三姑。”悲痛不已的林母,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用力抓住莫三姑的手腕追问道。 “你娃子这命格,单靠杀鬼肯定不行,总不能让黄太爷一辈子都守在你家院门口。” “求妈祖娘娘吧。” “去妈祖庙掷圣杯,只要妈祖娘娘愿意保下这苦命的娃子,那这劫肯定就能过。” “我不敢说有几分能成,也不知道妈祖娘娘能不能看到这里,更不知道妈祖娘娘会不会为这娃子显灵。” “但十五,这是你家娃子最后的路了......” 第十一章 求妈祖,掷圣杯 闽地人,信妈祖。 民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 闽地人不管想去哪里,只要妈祖同意,父母同意,那就跟签证中心同不同意没任何关系了。 上午拜妈祖,下午坐轮船。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妈祖在闽地人心中的份量。 尤其是岭胜村这个靠海吃海的小渔村,尽管并不算富裕,但也是集资在码头附近建了座妈祖庙,希望能保护出海渔民的平安。 ...... 莫三姑说的这番话。 就好似点醒了林母般,令其不停的重复道。 “对,妈祖娘娘能救,妈祖娘娘能救我那苦命的孙子。” 见到林母同意了这个提议。 莫三姑也是焦急的补充道:“十五,抓紧去妈祖庙掷圣杯吧。” “趁黄太爷头上的日头香还没灭掉,那些东西暂时还不敢靠近,现在就去。” “好,好,我现在就带着娃子去。”林母立刻推开门走进厢房。 莫三姑则是看向同样听到刚刚那番话,此时手中还握着桃木剑的林平川,吩咐道。 “平川。” “你先跟平山和几位叔伯去敲门,带上手里那把桃木剑。”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张大婶平日都住在庙里,让她先把掷圣杯的东西准备好。” “放心,那些东西只会盯着你家娃子,不会盯上你们。” “好,好,三姑。”林平川有些慌乱的来到几位抬棺人身旁。 但还不等他开口。 那些抬棺人便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点头道。 “放心,平川。” “我们现在跟你一起去妈祖庙。” 林平山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下了个艰难的决定道。 “我把明月和小杰喊起来。” “张大婶是明月的表亲,有她这层关系,办事也能轻松一点。” “而且,既然是要跟妈祖娘娘祈求,那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去,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起码全家人都为这小娃尽力了啊。” 很明显。 让自家老婆和才三岁的儿子,参与到这件事中,林平山也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毕竟,先前可是实打实的看到了那些鬼东西。 虽然现在平静了,但谁知道后面又将如何,会不会发生其他的意外。 林平山也是有些动容,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亲兄弟间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只是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好的,哥。” “我们全家人一起,这苦命的娃子肯定会没事的。” 厢房里。 随着林母走进。 先前一直都没睡的陈燕,也是连忙虚弱的起身问道。 “妈。” “刚刚我听到了很多小孩的哭声,这事算过去了吗?” 林母缓缓坐在床铺边,先是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孙子,看向眸中满是紧张的儿媳妇,声音沙哑道。 “燕子啊。” “三姑和黄太爷刚刚用了真本事,今晚算是过去了。” “但这娃子的命格太特殊了啊,以后可能每晚都会有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天天麻烦他们。” “今天能请他们两人来,那都是用了大人情了啊。” 说到这里。 林母用手背抹了下眼眶中的泪花,而后有些悲痛的继续道。 “刚刚三姑说了一个办法。” “如果要想彻底解决这娃子身上的问题,我们只能去妈祖庙掷圣杯,求妈祖娘娘显灵救下这娃子。” “但妈祖娘娘愿不愿意看这命苦的娃子一眼,我这也是不知道,心里没有半点底啊。” 虽然刚刚在莫三姑面前,林母表现的很干脆。 但现在面对自家儿媳妇,却根本没办法有半点从容,更没半点信心能让妈祖救下这个娃子。 家家都会遇到难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如果向妈祖祈求就能解决的话,又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凄苦惨事。 这番话。 让陈燕不由得沉默了,可看到林母那般无力的模样,心中也明白。 向妈祖祈求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不知道这根稻草能不能救下自己,即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但要不抓住的话,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 陈燕便是挣扎着起来,双手更是将正在熟睡的孩子抱起,眼眶滑落一颗泪滴。 “妈,我明白,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我们现在就抓紧走吧,去让妈祖娘娘看这苦命的孩子一眼,让他渡过这一劫。” 看着才刚生产一天的陈燕,把孩子抱起就要去妈祖庙。 本想由自己抱着孩子去的林母,满眼都是心疼。 但她却也明白,这种时候陈燕肯定是想亲自抱着孩子过去,因此也只能从旁边衣柜多拿了一件大衣。 将衣服披在陈燕身上,小心扶着自家儿媳妇,心疼的带着哭腔道。 “燕子,外面冷,多穿件衣服。” 走出厢房。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已经是先带着八名抬棺人去敲门了。 莫三姑和黄太爷,则是站在院子中等着婆媳俩。 黄太爷头顶的日头香还在燃着,手中再度握上了那个锐利三叉,由于周边没有恶鬼,那股肃杀凌厉气息明显是有所收敛。 莫三姑提着个夜间捕鱼必备的手电筒,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道。 “走吧。” “去问下妈祖娘娘愿不愿意看一眼这苦命的娃子。” ...... 岭胜村码头对面的妈祖庙。 在众人的提前讲述下,负责管理这个妈祖庙的张大婶,已是将掷圣杯祈求的前置事项都准备好了。 往日晚上只点燃一盏灯的妈祖庙,此刻却是罕见的灯火通明。 在妈祖庙门口焦急等候十几分钟后。 提前来的林平川终于是看到了,远处出现莫三姑等人的身影。 连忙上前。 看到陈燕被寒风吹的面无血色,林平川一阵心疼,但也现在知道正事要紧,连忙道。 “张大婶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娘,现在就能带着这娃子进去掷圣杯,求妈祖娘娘看一眼了。” 林母郑重的点了点头。 跟着莫三姑一起,扶着怀抱孩子的陈燕,缓步走进了妈祖庙。 黄太爷则是站在妈祖庙门口,并没有选择进入。 现在日头香还没灭掉,依旧还是损将军上身的他,并不适合进入其他鬼神的庙宇中。 ...... 此刻。 众人走进妈祖庙,一个由白玉制成的神像,摆在灿金色的神台上。 头戴冕旈、身着霞帔、手执如意,其神威显赫,雍容端庄,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是有些说不出的神异。 这便是妈祖,也可称为“天妃”“天后”,俗称“海神娘娘”。 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封号更是多达41次,最长的封号足有64个字,唯一有身份证的神。 更是被列为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林母的示意下。 当前林家总计五位大人,一个小儿,一字排开径直跪在了妈祖像的前面,陈燕怀中抱着刚生下才一天的娃子。 虽然刚刚走了一段距离,但这娃子却也不哭不闹,在襁褓中熟睡着。 张大婶端着两个新月形状的暗红色杯筊,走到跪在中间的林母面前,同情的感慨道。 “十五。” “我刚刚听明月说了那孩子身上的事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求妈祖娘娘掷圣杯。” “知道你心焦,其他我也不多说了。” “我刚刚已经帮你给妈祖娘娘上过香,也敬告过天地了。” “这是大事,所以掷杯的要求也不一样。” “你待会掷杯筊,如果出现笑杯,那就代表妈祖娘娘摇摆不定,你可以继续掷。” “但如果出现一次阴杯,那表示妈祖娘娘不同意,这事也就帮不了,那这小娃只能带回去了。” “可要是能出现连续三次圣杯的情况,就说明妈祖娘娘愿意看你小孙子一眼。” “那这小娃...就还有救!!” 第十二章 林母的哭诉,圣杯现! 掷筊是人与神明沟通请示的方式。 由于杯筊呈现为新月状,所以有一面隆起,一面平整。 平整面为阳,隆起面为阴。 在掷筊的时候,需要两个杯筊一起掷。 因此会出现两个阳,两个阴,或者一阳一阴的情况。 两个阳的话,由于形似笑脸,民间称之为笑杯,也可以称之为阳杯,代表神明未决定笑而不语,摇摆不定。 两个阴的话,则是阴杯,表示神明不同意,不认可,行事不顺。 若掷出为一阳一阴,那就是圣杯,神明表示同意、认可、事情会顺利进行。 根据事情不同,所需要的规则也不同。 就像要让妈祖娘娘救下娃子这种事,属于真正的大事,那就需要连续掷出三次圣杯,才能代表同意。 而一旦是出现一次阴杯,那就是直接否决。 单单从概率学上来说,连续三次圣杯不断掉的可能性就已经很低,更别说还不能出现阴杯的情况。 所以,要是能连续三次圣杯,确实就表示妈祖娘娘愿意来看上一眼。 ...... 此刻。 林母接过张大婶递来的杯筊。 将其握在手中,无比虔诚的抬头看着妈祖像,双手合十的轻摇祈祷。 “妈祖娘娘。” “求求您看一眼我的孙子吧,他真的命太苦了啊。” “如果您能来看他一眼,我愿意今后毕生吃素,将您请到家中供奉世代香火,只求您能救救他啊。” 说完。 林母便无比虔诚的往地上实打实磕了个头,甚至都能听到清脆的碰撞声。 其他跪着的林家人,则也是同样随着林母在地上磕了个头。 就连仅有三岁的林平山儿子—林永杰,也在张明月的教导下,无比认真的弯腰磕头。 只有陈燕,因为抱着孩子的缘故,没法磕头,但却也尽可能的弯腰低着脑袋,为自己的孩子虔诚祈求着。 莫三姑和八名抬棺人站在两侧,看着跪在妈祖像前的一家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同情,更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重重磕了一个头起来后。 额头处泛红的林母,轻轻的摇晃两下,将手中杯筊朝着地面扔去。 “铿啷———” 木头与地面的撞击声清脆响起。 杯筊在跳动两下后。 以一个笑脸,也就是两个阳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笑杯。 这代表了妈祖娘娘摇摆不定,还未决定是否要看孩子一眼。 但在众人看来。 第一次投掷就出现笑杯,这绝对是不太好的情况。 因为,以往正月游神的时候,为了请妈祖出巡,岭胜村也会派代表前来投杯筊。 大多数一扔便是圣杯,表示妈祖娘娘愿意出去看看人间。 可在这件事上。 第一次掷杯筊,竟然就是捉摸不透的笑杯,就连圣杯都没看到,更别说后面还要连续三次圣杯才行了。 张大婶暗叹了一口气,明白妈祖娘娘大概是不会看这里一眼了,但还是开口安慰道。 “十五,这是笑杯,你继续扔吧。” “只要后面不扔出阴杯,那你家孙子就还有救。” 莫三姑也是有些着急,连忙嘱咐道。 “十五,多说一点。” “你待会多说一点,说不定妈祖娘娘就听到了。” 林母没有回话。 将地面上的圣杯重新捡起,眼含泪光的诉说着。 “妈祖娘娘啊。” “我林十五从三十岁就开始当稳婆,虽然早早男人就出事离世,但我也没有抱怨半点,更是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养大两个孩子。” “二十多年来,在这十里八乡接下来了几千个孩子。” “这些孩子各有各样,就算有的缺条腿,缺个胳膊,但大多都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有些人家里穷,我不仅是不收钱,甚至还会专门带些鸡蛋、线面,给孩子他妈补补身子。” “但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我小孙子这么苦命的孩子啊。” “刚出生就遭到脏东西惦记,想要把他取而代之,想要吃掉他。” “别说长大,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等到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的父母长什么样。” “我心很痛,妈祖娘娘,我真的心很痛。” “我可以给别人家接下几千名的孩子,可为什么就连自己的孙子都保不住,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恶鬼吃掉。” “妈祖娘娘,我不求他以后能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求他能成什么大才,我只想...让他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好好的在这世上活下来。” “妈祖娘娘啊。” “求您来看我家孙子一眼,看他一眼吧。” 一边说着。 林母眼中的泪珠,更在不断的往下淌。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亦是伤感的抹了抹眼眶。 太苦命了。 替别人接生了大半辈子的孩子,积了那么多的阴德,结果到自己的孙子这边,却遇上了这种事。 “咚———” 林母再度重重的磕了个头。 随即双手摇晃起手中杯筊,再度虔诚的往地上扔去。 铿啷! 杯筊再次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中一个杯筊,一落地便是隆起面朝上,这是阴面。 而另一个杯筊,则是罕见的尖头在地面旋转起来。 这是很不妙的情况。 如果另一个杯筊也是阴面的话,那就代表着...妈祖并没有来看这孩子一眼,终究还是难逃厄运。 站在旁边的抬棺人、莫三姑,以及张大婶,都紧盯着那个旋转中的杯筊,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林家的其他人,更是用力的攥紧拳头、瞪大眼睛,将希望放在了最后的那个杯筊上。 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陈燕,则是完全不敢看了。 紧紧抱着手中的孩子。 杯筊旋转的速度逐渐变慢,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似乎隆起的那一面,始终是朝着上面。 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两秒后。 在林母心碎的眼神中,杯筊已经停止旋转,平整的阳面正在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阳面被压在地面,那这个杯筊也是阴面朝上。 两个阴面,就是阴杯。 代表了...妈祖娘娘不愿过问这件事,也不愿来这里看一眼。 就在即将尘埃落定时。 “诶———” 妈祖庙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仁厚的叹息声。 紧接着。 一股带着暖意的海风吹来,竟是将那个马上阳面落地的杯筊,直接吹的换了个方向。 “当啷———” 杯筊落地。 变成阳面朝上,阴面朝下。 而这两个杯筊,此时也呈现为一阳一阴的状态。 所有人呆愣的看了两眼后,那壮硕的杀猪匠,率先激动的大喊而起。 “圣杯!” “是圣杯!!” 第十三章 他的名字就叫林海恩 杀猪匠的喊声。 瞬间让所有人都惊醒了,其他抬棺人也是连忙大喊道。 “圣杯!!!” 在神明面前投掷杯筊的时候。 有一个默认的规矩。 就是一旦投出圣杯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则需要大喊圣杯。 这是为了告知天地,也是为了感谢神明。 而守了妈祖庙十多年的张大婶,脸上也是充满了惊愕。 因为,刚刚眼看着那个杯筊就要呈现阴面了,结果突然就一阵暖风吹来,将其变成阳面。 难道是...妈祖娘娘真朝这里看了一眼吗? 莫三姑则是立刻反应过来,明白那道悲天悯人的叹息肯定不一般,连忙提醒着催促道。 “十五,快点继续掷啊。” “趁着妈祖娘娘看到这里的时候,抓紧再掷两次圣杯出来,那这小娃子就有救了啊。” 还盯着圣杯发呆的林母,在莫三姑的提醒下,连忙把地面杯筊捡起。 前一秒。 眼看着就要是阴杯,自家孙子难逃厄运了。 结果下一秒。 就突然成了圣杯,这让林母心中又涌起了几分希冀。 再度领着其他人磕了个头后。 林母双手捧着杯筊,轻轻晃动两下后,再度朝着地面扔去。 这次。 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出现旋转的情况。 一扔下去,杯筊就好似被钉死了般,直接呈现为一阳一阴的形态。 站在旁边的八名抬棺人,亦是立刻兴奋的大喊道。 “圣杯!” 连续两次圣杯了。 只差再投出最后一次圣杯,就能救下苦命的孙子了。 林母也是难忍心中的情绪,泪水不断的落下,先是用力磕了下头后,颤抖着双手将地面的杯筊重新捡起。 抵着额头位置,轻轻摇晃两下,掷出最后的这次杯筊。 没有意外。 还是圣杯,还是一丢下去就被钉在了地面般。 “圣杯!” “三连圣杯!!!” 抬棺人立刻大喊而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庙中的妈祖像,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虽然没多少道行。 可莫三姑却是听到了那声叹息,可是看到了先前杯筊突然换了个面,后续两次那钉死般的圣杯。 看来。 妈祖娘娘也不愿看到,积累这么多阴德福报的林母,能救得了其他人的孩子,却只能放弃自家的孙子。 而林母看到地面上一阳一阴的圣杯,则是立刻情绪崩溃磕头不停道。 “妈祖娘娘,妈祖娘娘啊。” “谢谢您,谢谢您能看我这苦命的孙子一眼。” 张大婶也是长舒一口气。 虽然刚开始有些波折,但起码结果是好的。 上前将杯筊捡起。 看向早已泪流满面的林母,开口道:“十五啊,妈祖娘娘愿意帮你家孙子过这一关了。” “你现在就找艘船,把你家孙子放到船上,其他人不能上去,让船在海里飘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就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 双眼通红,刚有点喜色的林平川,立刻有些焦急道。 “张大婶。” “这孩子才刚出生不过一天,就这样一个人放在船上,这是不是有些不太......” 莫三姑连忙上去打断林平川话语,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平川,按张大婶说的做就行。” “妈祖娘娘掌管天下海洋,这海里就是祂的道场。” “既然祂都看了你娃子一眼,那放在海里肯定是不会有事,只会安稳的过这一关。” 张大婶赞同的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啊,别担心。”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没出过什么问题。” “最难的掷圣杯这关都过了,妈祖娘娘也来看过了,后面肯定是不会出什么事。” “抓紧时间吧。” 林母再度恭敬的朝妈祖像磕了个头,连忙朝身旁林平川,吩咐道。 “平川。” “快去把你的那条船开过来。” 紧接着。 林母又小心翼翼的把陈燕扶起,摸了摸她冰冷的手掌,心疼道。 “燕子,苦了你了。” “这关过了,有妈祖娘娘在,这娃子肯定没事了。” 陈燕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向怀抱中还在熟睡中的孩子,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 来到码头。 林平川已经是将自己捕鱼的船开来。 码头的地比较滑。 林母已经将孩子从陈燕的怀抱中接过,来到码头的台阶上,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林平川。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娃子都不哭闹,只是安静的睡着,有时候还嘟嘟嘴,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林平川拿出一个鱼篓。 又把船里备着的棉被仔细垫在下面保暖后,这才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鱼篓中。 看到林平川把孩子放好,莫三姑便连忙招手道。 “平川,快下船。” “有妈祖娘娘的庇佑,娃子一个人待在船上就行。” 林平川盯着熟睡中的孩子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从跳到码头。 “张大婶,已经弄好了。” “现在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吗?还是要做什么其他的事?” “等着,等着就行。”张大婶连忙点头,更是感慨道。 “这娃子不知该说是命苦,还是命好啊。” “虽然遇到了那种事,但妈祖娘娘却愿意看他一眼,保下这孩子,这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到了啊。” 莫三姑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深深的看了眼林母,感慨道。 “一饮一啄,皆有命数。” “十五,在我们十里八乡接了那么多的娃子,积攒的阴德福报比所有人都要深厚。” “就算妈祖娘娘再忙,肯定也会来这里看一眼啊。” 林母抹了下有些红肿的眼眶,沙哑着摇头道:“别说什么阴德福报,只要让我这苦命的小孙子好好长大。” “现在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我都没有半点怨言啊。” 此时。 在浪潮的推动下。 原本离码头没多远的渔船,开始慢慢的往外飘去。 但在船锚的作用下,始终是保持了离码头十米远的距离,甚至因为不放心,林平川还专门用了一根粗麻绳,船绑在了码头打的锁扣上。 就算是船锚失效,这根粗麻绳也能固定住船只。 五分钟过去。 看着飘荡在海中的渔船没什么异样,也没有传来哭闹的声音,众人也是逐渐的放心下来。 就在这时。 黄太爷脑后插着的日头香,终于也是燃尽了。 早有准备的莫三姑,立刻就扶住起乩结束的黄太爷,担心的问道。 “黄太爷,你还好吧?” 上了年纪,不再年轻的黄太爷,虽然有损将军和日头香的保护,但脸上明显还是有些疲惫。 轻轻的摆了摆手,苍老的回答道。 “没事。” “没想到最后还是妈祖娘娘看了一眼啊。” “这娃子命格特殊,只要这关挺过去了,今后肯定能成一番大事。” 似乎是没有了损将军的威慑存在。 先前那原本消停的阴风,忽然在海面上又呼啸了起来。 阴风狂啸,更有诡声呼嚎。 原本只是有些波澜的海面,忽然开始像刮台风了般,巨浪不断的掀起拍打着码头船只。 这一幕。 让才刚缓过来一点的陈燕,立刻就脸色苍白了起来,焦急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不是说妈祖娘娘来看了孩子一眼吗?” 还不等众人回答这个问题。 “咯吱吱吱———” 那条绑在码头锁扣上的粗麻绳,已然是绷紧到了极限,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林平川连忙抓住粗麻绳,更是招呼着抬棺人和亲哥,大喊道。 “快。” “快来帮我下,把船拉回来。”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正要去拉住粗麻绳的时候。 砰!! 粗麻绳直接就被扯断了。 用尽全力往后拉的林平川,立刻就向后倒去,还好是被几位抬棺人接住,没有受什么伤。 只不过,这短短几秒时间。 他的双掌就被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足以看出他究竟是有多么用力。 失去了粗麻绳的固定。 船只在浪潮的作用下,肉眼可见的被越推越远。 这下子。 林母明显也有些着急了,用力抓住莫三姑的手臂,想要问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因为,这是她最怕...最怕的事情。 眼见看到希望了,结果最后还是一场空,还是难逃厄运。 莫三姑轻轻拍着林母的手臂,脸上带着一抹淡笑,感慨的安慰道。 “十五,燕子,你们别担心。” “你们认真看下,现在码头的风浪这么大,可远处的那艘船一点晃动都没有,这还不是妈祖保佑是什么?” “放宽心,你家这娃子,算是保住了。” 众人立刻朝着远处海面看去。 由于船只已经飘出去很远,再加上当前是深夜也没月光,肉眼看过去很模糊了。 但依旧是能勉强看到...那艘船真是在稳稳的前进,一点晃动的模样都没有。 甚至还有隐约的神异七彩霞光,似乎笼罩着船只。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驶离的船只都没能回来。 每个人明显都很疲惫了。 不止是身体的疲倦,更是精神和心理上的折磨。 林平川心急的不止一次,想要开出亲哥的船只,寻找自己的孩子,不过都被林母给拒绝了。 焦急到不知该做什么的林平川。 走到陈燕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掌,沙哑的压抑道。 “燕子,会没事的。” “我们的孩子,肯定是会没事的。” 从船只离开视线,便不再开口说话的陈燕,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盯着远处的海面。 “咯咯咯———” 村里养的公鸡,终于开始鸣啼,代表着夜晚过去,清晨到来。 此时。 就在远处的海平面上。 初升朝阳露出了尖角,带来了七彩霞光,而在那七彩霞光的倒映中,一艘渔船正在缓缓的朝着码头驶来。 那船舷位置,用红漆写的那个‘林’字,无疑表明了船只的身份。 “来了,回来了!!” 八名抬棺人立刻大声呼喊起来,话语中难掩着兴奋和激动。 林家众人更是站了起来,踮起脚尖看着远处驶来的船只。 三分钟后。 船只竟是在没人驾驶的情况下,无比平稳的停靠在了码头空位。 早就等不及的林平川,立刻就登上了船。 看到还在鱼篓中,睁着乌黑透亮眼眸的孩子,顿时双眼通红,带着哭腔的大喊道。 “娘,燕子。” “好了,好了,孩子终于好了。” “快,快把孩子抱出来啊。”林母也是很着急,连忙大喊吩咐着。 林平川用力的抹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般,将睁着透亮双眼的孩子递给林母。 接过孩子。 林母第一眼便注意到...自家孙子的双眼,不再是一只灿金色,一只浑浊透明,而是变得乌黑透亮,敏锐有神。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变化。 孩子在被包外的右手中,竟然还握着一个特殊东西。 林母仔细的看了一眼。 发现竟是一片前所未见的彩色贝壳。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看到孩子的双眼变化,又看到那片彩色贝壳,无比郑重道。 “十五。” “过去了,这劫总算是过去了啊。” “不过,娃子握着的这片七彩贝壳可要收好,这可是妈祖娘娘给这娃子的礼物。” 林母激动的点了点头,但明白陈燕心中的担心不比她少半分,立刻就把孩子递到陈燕的怀里。 看着睁着乌黑双眼的孩子,陈燕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先前焦急等待时,她没哭。 但现在,看到自己孩子完好的回来,终于过了这一劫后,她终于是忍不住了,一颗颗泪珠不停的往下淌。 紧接着。 陈燕也不顾码头的潮湿,直接就抱着孩子跪了下去,哽咽道。 “谢谢,谢谢各位叔伯姑婶。” “多亏你们,真的多亏你们,我的孩子才能过这一劫。” 莫三姑连忙上手把陈燕扶起,佯装生气道。 “燕子,不用,不用这样。” “这娃子今后可是要叫我干奶奶的,我还能眼看着他出事吗?” “不过,趁着现在,趁着我们都在,也趁着妈祖娘娘也许还没走,你来给他取个名字吧?” 陈燕点了点头,环视众人一眼,也朝妈祖庙的方向看了看,最后看着肉嘟嘟也不哭闹的娃子,满眼温柔道。 “林海恩。” “他的名字就叫林海恩......” 第十四章 请妈祖像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 就仿佛是眨眼一瞬,还在襁褓中的林海恩,就已经六岁了。 在妈祖娘娘的偏爱下。 林海恩这六年来,都没再遇到什么怪事,反而是长的很好,比起同年龄孩子更加的聪明伶俐。 林家跟之前也没太大的变化。 两兄弟依旧是靠捕鱼为生,在这海洋渔业资源还没枯竭年代,出海往往都能有点收获。 不说大富大贵,起码是能吃得饱饭,穿得起衣服。 但要说变化的话,当然也是有。 自从林海恩的事情发生后,林家除了供奉祖先外,还专门请了一尊妈祖娘娘像回家供奉。 林母也从那天开始,不再沾任何的荤腥。 甚至,每次帮十里八乡接生的时候,也不再要求任何的回报。 在时代的推动下。 两兄弟的日子也是在慢慢的越过越好。 ...... 又是一年冬至到来。 陈燕把三只大春子鱼装到塑料袋里,朝着厢房里喊道。 “海恩。” “来,把这些鱼带上去给三姑奶奶。” “好,来了。”林海恩立刻答了一句,把打成圆饼状用来把玩的啤酒瓶盖收起。 走出厢房,接过装有鱼的塑料袋。 陈燕看着双眸乌黑透亮,满是灵气的林海恩,笑着叮嘱道。 “今天是你生日,记得要让三姑奶奶来家里吃饭。” “知道了,妈。”林海恩回了一句。 便提着塑料袋,踩着棉拖鞋,一路小跑着去后山。 来到后山的红砖小楼。 看到铁门是关着的,林海恩便拍了拍门,奶声奶气的仰头大喊道。 “三姑奶奶。” “我来了,快来开下门。” 正在二楼洗衣服的莫三姑,立刻从阳台探头看去。 见到是可爱的林海恩,脸上瞬间露出和蔼笑容,抖了抖手道。 “哎呦,小海恩来啦。” “等下,三姑奶奶这就下来开门。” 说完。 莫三姑便是赶紧下来,把小楼的院门打开。 林海恩把手中提着的鱼递过去,“三姑奶奶,这是我妈给你的鱼。” “今天还是我生日,我妈让你来我家吃饭。” “三姑奶奶,去年你有事就没来了,今年可一定要来。” 莫三姑一只手接过鱼,另一只手揉着林海恩的圆脑袋,满脸欣慰道。 “哎呦,小海恩真乖。” “好好好,今天要是没啥事,三姑奶奶就去你家吃饭。” “那就说好了,三姑奶奶。”林海恩看着莫三姑眨巴着眼睛,也不主动说,却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见到此景。 莫三姑也是用手指点了下林海恩的额头,宠溺笑着道。 “哎呦,小海恩还是个小馋猫哦。” “快进来吧,三姑奶奶早就给你留着了。” 林海恩走进莫三姑的红砖小楼。 那院子两边的各种殡葬用品,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时还会帮着莫三姑折各种纸钱。 毕竟,从小他就很经常来莫三姑的红砖小楼,早就习惯了那些东西。 莫三姑从专门放置各种干货的箱子中,拿出了一包由塑封袋装着的橘味圆形饼干,递给林海恩道。 “小海恩,吃吧。” “这可是三姑奶奶,专门给你留下来的零食。” 林海恩睁大亮晶晶的双眼,连忙接过这包饼干,更是仔细沿着塑封袋的边缘打开。 将饼干拆开后。 林海恩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就拿出一块,递到莫三姑面前道。 “三姑奶奶,你先吃。” 看着林海恩把第一块饼干给自己。 莫三姑满脸都是宠溺和欢喜,揉着他的脑袋,慈祥道。 “三姑奶奶吃过了。”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 把橘味饼干放到只剩一颗的门牙前,轻轻的咬了一口。 咔嚓! 饼干缺了个小角。 林海恩昂头闭着眼睛满足的嚼着,而后忽然兴奋的睁大眼睛道。 “好好吃。” “三姑奶奶,这个饼干好好吃。” 看着林海恩那可爱的模样,莫三姑也是满眼笑意。 自从女儿嫁出去后,家中就没有小孩了。 而且,由于她做的生意特殊,村里其他人都不会让孩子靠近这里,所以时不时会来她这里的林海恩,确实带来了不少的乐趣和欢乐。 林海恩小小的咬了一口后,又把饼干塞回到了塑封袋中,莫三姑见状有些疑惑,连忙道。 “小海恩,继续吃啊。” “这一包饼干三姑奶奶都给你了,想吃就吃吧,不用专门留着,以后还会有。” 林海恩低着头,有些扭捏的不好意思道:“三姑奶奶,我想把饼干带回去,给奶奶尝一尝。” 此话一出。 莫三姑先是愣了下,而后顿时大笑起来,使劲揉了揉林海恩的头。 “哎呦,小海恩还真孝顺啊。” “行,快回去吧,把饼干带给你奶奶尝一下。” 小海恩顿时露出喜色,朝着莫三姑的脸颊亲了口后,便穿着棉拖鞋一路小跑着离开。 但在跑出门后。 忽然又想起什么般,再度回头像小大人般的叮嘱道。 “三姑奶奶。” “记得今晚要来我家吃饭,我等你哦。” 说完。 林海恩便小跑着离开了,只能听到小小的脚步声。 看着刚刚林海恩站的地方,莫三姑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多好的孩子啊。” “得亏当初妈祖娘娘来看了眼。” ...... 这个闽地的小渔村。 大人们都忙于出海捕鱼赚钱,所以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 当然,也许是这个时代,人贩子还没开始猖獗的缘故。 一路小跑。 从后山来到海边村道的林海恩。 忽然注意到...在他前面的一棵大榕树下,有一位穿着雨衣雨裤,甚至衣服上还夹着海藻,浑身湿透、面无血色的中年男人。 即便离得还有点距离,但那鱼腥味却是已经远远传来。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在盯着他,但眼眸却很浑浊,没有一点高光。 林海恩不再奔跑,小步的往前走。 一步步的靠近中年男人,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看清是谁后。 林海恩微微松了口气,面带笑容的可爱道。 “同庆伯伯好。” 这个中年男人叫做郑同庆。 听爸妈说,对自己家有一份天大的恩情,所以尽管是没有亲戚关系,但林海恩还是要叫他伯伯。 而且,只要是看到郑同庆,必须要有礼貌的提前问好。 当然,郑同庆不是唯一林海恩需要问好的长辈,像他这样的人,在岭胜村里还有七个。 对于林海恩的问好。 郑同庆并没有出声问答,只是依旧用着浑浊的眼睛盯着。 林海恩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又看到郑同庆那浑身湿漉漉,甚至地面都留下一滩水的狼狈模样,仔细想了两秒后。 举起抱着怀中的饼干,张大双眼可爱道。 “同庆伯伯。” “你要不要吃饼干,这个饼干很好吃的。” 郑同庆依旧是没有回答。 但这次,他却伸出手僵硬的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举着饼干的林海恩,有些疑惑的朝着手指方向看去。 发现那位置是远处的一个小岛。 不明白是意思的林海恩,重新移回目光,看向面无血色的郑同庆,小声嘟囔道。 “同庆伯伯。” “你不要饼干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啊?” “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林海恩小步挪动,从郑同庆的身后经过。 让林海恩不理解的是...郑同庆竟是一直指着那座小岛的方向,此时也没有继续盯着他。 微微松了口气后。 林海恩把饼干重新抱在怀里,踩着棉拖鞋朝着家里小跑而去。 但才六岁的林海恩,没注意到的是....... 在他小跑了几步离开后,那个‘郑同庆’竟是就像泡沫破碎了般,凭空的消散不见...... 第十五章 又临冬至,诡异再现 每年冬至。 不止是林海恩的生日,更成为了林家最大的日子,甚至比除夕还要重要。 尽管两兄弟已经分家,但到了冬至这天,都会选择在林平川的院子一起吃顿饭。 当然,最重要的是...供奉妈祖。 除了每年的妈祖诞辰,林家还会在这一天,额外供奉感谢妈祖娘娘。 ...... 傍晚五点。 院子中间的圆桌上,已经是摆满了一桌子菜。 刚刚又给妈祖娘娘上了三柱香的林母,看着坐在小凳子上分着饼干的林海恩和林永杰两个堂兄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随即又看向还在做菜的陈燕和张明月,出声道。 “燕子啊。” “三姑说今天来吗?” 由于从六年前的这天开始。 林母便只吃素不再沾一点荤腥,所以做席面这种事,自然也就只能交给两个儿媳妇了。 不等陈燕回答。 还在啃着饼干的林海恩,便含糊不清的奶声奶气道。 “三姑奶奶说了,今天会来一起吃饭。” “会来就好。”林母笑着上前揉了揉林海恩的圆脑袋,慈祥道:“今天过完,我们的小海恩可就六周岁了。” “明年九月份,要和小杰一样去上学了哩。” “到时候好好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给奶奶看看。” 林海恩歪了歪脑袋,嘴角还沾着饼干碎,看向林永杰好奇道。 “哥,上学?上学好玩吗?” 大了三岁,留了个小平头的林永杰,撇了撇嘴坚决道。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三姑,三姑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此时林平川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更是连忙推开门,把莫三姑给迎了进来。 莫三姑满脸笑容的走进院子,看到那一桌都还没动过的席面,立刻朝着林母无奈道。 “哎呦,十五,你们等我干嘛。” “你们先吃就好了啊,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东西。” 林母快步上前握住莫三姑的手,佯装生气道。 “三姑,你这说的啥话。” “如果当初没你的话,还哪能有今天。” “不说,今天不说这件事,来来,都来吃饭,平山、平川你们还在外面抽啥烟,赶紧进来吃饭了。” 听到林母的话语。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连忙把手中的烟踩灭,走进院子里。 ...... 这是林家一整年最大的日子。 所以席面上的酒菜也很丰富,一些就连过年都不舍得吃的东西,也搬上了席面。 林平川拿出自家酿的地瓜烧,给林平山倒了满满一杯。 坐在主位的莫三姑,简单的夹了两口菜,便看向林平川疑惑问道。 “平川。” “村子另一边的郑家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来你家的时候,看到他家婆娘站在码头上哭,有不少的亲戚还在旁边劝着。” 林平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灌了一口酒,道。 “同庆哥,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这个回答,让莫三姑皱了皱眉头,连忙追问道。 “这是咋回事?” 林平川似乎也有些哀伤,扯着嗓子啧了一声,叹气道。 “昨晚出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昨晚出海?”莫三姑明显是有些吃惊,更是充满了不解,伸手指了指海边的方向,瞪大眼睛道。 “这两天风那么大,怎么能出海?” “他也不是毛头小子,都干这种活计十几年了,这还不知道吗?” 听到几人谈论这件事。 林母也是适时的插进话题,似乎在替郑同庆解释般。 “三姑。” “同庆也肯定知道,但这就是没办法了啊。” 说到这里。 林母略微压低声音,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般,继续道。 “三姑,我跟你说。” “同庆他的媳妇不太好,去市里看过了,说是腿上长了个大瘤子,必须要早点动手术才能活下来。” “咱们这种穷苦巴交的农村人,哪来那么多钱动手术啊。” “为了凑齐动手术的钱,同庆只能顶着那么大的风浪出海,希望能多赚点钱啊。” “三姑,你也知道,咱们外面这片海,越是风浪大鱼就越多啊。” 此刻。 莫三姑也是明白了大概,连忙看向林平川,严肃问道。 “平川,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 “那你有没有...当初郑同庆可是来帮过小海恩,这可不能不记啊。” 林平川沉默的没有回答。 反而是把酒杯中的地瓜烧一饮而尽,明显情绪有些低沉。 坐在旁边的林平山,则是替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回答道。 “三姑,阿川怎么没帮。” “他都把家里所有的钱借给同庆哥了,前两天还找我拿了一千块,又送过去了。” “但没办法啊,这动手术的钱还是有些不太够。” 听到这里。 莫三姑也是略微放心的点了点头。 郑同庆是六年前在林家镇院门的八位抬棺人之一,这里牵扯的事情可大的很,再加上林海恩被妈祖娘娘看了一眼。 更要重视阴德和业报这种事,可不能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有伸手就行。”莫三姑答了一句,而后又有些惋惜道。 “正常出海一个潮水就该回来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出什么大事啦。” “现在风浪这么大,其他人帮忙找都没办法。” 林平山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三姑。”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平川本来就想着帮着去找一下。” “但没办法,风浪实在是有些太大了,白头浪掀起来船都要打翻,别说是要找人了啊。” “只能等明天风浪小了点,我和平川再一起去看看。” 坐在高椅子上,能独自夹菜吃饭的林海恩。 听完几位大人的交谈,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嘴里还扯着一块猪皮道。 “三姑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呢?” “同庆伯伯不是就在村里吗?爸爸和伯伯干嘛要出海找他?我刚刚还见到他了呀。” 陈燕立刻瞪了林海恩一眼,格外严厉道。 “海恩,不准说谎。” “你怎么可能会见到同庆伯伯。” 林海恩立刻就觉得有些委屈,瘪了瘪嘴巴嘟囔着道。 “我才没有说谎。” “我是真的看到了同庆伯伯,说谎是坏孩子。” 莫三姑则是皱了皱眉头,侧头看向林海恩,慈祥问道。 “小海恩。” “那你好好跟我说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同庆伯伯的?” 林海恩把嘴里咬了一半的猪皮放下,皱起小鼻子想了两秒,回答道。 “就在...就在,我从三姑奶奶家里回来的时候呀。” “看到同庆伯伯站在路口的一棵榕树下,他好像是刚游完泳一样,身上湿湿的,还有一股很重的鱼腥味。” “我看到他后,还很乖的跟他问好哩,可他没有理我,给他饼干吃也不要。” “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一直看着我,然后伸手指着一个地方。” 这一刻。 席面上的几位大人,瞬间是变了脸色...... 第十六章 已死之人的执念 六年前的那件事。 在众人刻意的不再提及下,原本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现在。 随着林海恩说出刚见过郑同庆,令记忆再度又无比清晰起来。 那种惊悚的绝望,又一次在林家众人心头涌起。 陈燕最为着急,明显都有些无法压抑内心的慌乱惊恐,连忙追问道。 “海恩。” “真的,你真的没说谎吗?不久前看到了同庆伯伯?” “妈,我真没有说谎呀,你干嘛不信我嘛。”林海恩再次肯定的回了一遍,语气中更带着些许委屈,眼圈都有些红了。 林平山的媳妇张明月,则是连忙轻声细语的哄着道。 “小海恩,你妈妈不是不信你,只是想搞清楚这件事。” “婶婶问你啊,你说看到同庆伯伯的时候,他的身上还在滴水,也不说话是吗?” 林海恩可爱的点了点头,还带着一丝委屈道:“是啊,婶婶。” “我真没有骗你们,妈妈说看到长辈一定要问好,我就主动问了同庆伯伯,还拿出饼干给他吃,但他都没理我哩。” “身上穿着雨衣雨裤还在滴水,就像刚游泳回来一样,鱼腥味比平时刚出海回来的爸爸还要重。” 这一刻。 认真听完林海恩的这些描述,所有人都明白这娃子确实没有说谎。 因为,如果郑同庆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现在就是飘在海中,天气这么冷,雨衣雨裤更是出海必穿的。 但明显有问题的是...刚才莫三姑来到林家,郑同庆媳妇都还在码头等着,盼着能有奇迹发生,林海恩怎么可能见得到郑同庆? 除非,见到的郑同庆并不是人。 莫三姑明显是严肃了起来,“小海恩脖子上的那个贝壳还戴着吗?” 陈燕亦是反应过来,立刻拉开林海恩的棉衣拉链,看到那个外围加了点白银,被打造成吊坠的贝壳,回答道。 “戴着的。” “我一直都没让他摘下来。” 看到贝壳还戴着,结果林海恩又看到了那种东西。 林母明显也开始担心起来,看向身旁的莫三姑,眉宇间满是忧愁道。 “三姑,这...这是咋回事?” “会不会,会不会是妈祖娘娘不愿庇佑这娃子了?” 莫三姑认真思考数秒,摇了摇头道。 “不会,应该不会。” “同庆当初是八名抬棺人之一,对小海恩有天大的恩情,跟你们林家更没有什么仇恨矛盾。” “这次他家遇到了难事,但平川也是尽全力帮了,能算是问心无愧,同庆他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就算死后成了那种东西,按理也不会找上小海恩。” “我觉得会不会是...同庆虽然发生了意外,但他执念还未消,所以这才找上了小海恩。” “那怎么会找上海恩?他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事?”林平山适时的插了一句,明显也有些疑惑。 “同庆就算找你们,你们也看不到啊。”莫三姑先是给了个解释,随后便继续道。 “人死后的执念,跟那些恶鬼不一样,没有道行法力显形,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 “但小海恩却不一样,他天生命格特殊,世间任何的阴邪鬼祟,都难逃他的那双眼睛,所以能看到同庆的执念。” “现在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更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一开始我以为妈祖娘娘是直接把小海恩的命格给改了,可从这件事来看,妈祖娘娘并没有这么做。” “小海恩的命格,怕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 “也许是那个七彩贝壳,让那些东西不敢靠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特殊原因。” “可是三姑,这次海恩不也戴着七彩贝壳吗?”林母愁容满面的问了一句话。 亲身经历过当初惊悚事情的她,真是不愿再回忆那时的画面了。 莫三姑看了眼朝猪皮使劲的林海恩,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就是这次戴着七彩贝壳,还看到了同庆才让我担心啊。” “我觉得这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七彩贝壳的作用正在逐渐减弱,这也是我们不想见到的结果。” “另一种可能就是...同庆因为对小海恩有恩情,也没打算害小海恩,所以七彩贝壳才没有挡住他。” “希望小海恩能帮他完成这份执念,安然离开。” 这下子。 林家众人的心绪瞬间沉了下去。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还好,可要是第一种的话,那岂不是又要遇到先前那种事了? 一直听着,很久没说话的林平川。 忽然端起酒杯将地瓜烧一饮而尽,而后站起看向嚼着猪皮的林海恩,招了招手道。 “海恩,来。” “带我去下你之前见到同庆伯伯的地方。” 林母立刻抬头看向林平川一眼,眼神焦急的问道。 “平川。” “你要干什么?还带小海恩去哪里?” 林平川眼圈有些红,压抑着情绪的沙哑道。 “娘。” “同庆哥他...他大概是出了意外。” “现在他有执念没完成,我不知道倒还好,可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就这样看着不管。” “当初六年前的这天,我找上同庆哥的时候,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跟着其他叔伯来到我们家了。” “这件事不尽全力帮,我心...难安啊。” 虽然林平川没读过多少书。 但这淳朴的渔村汉子,却从没有忘记过当初的那份情谊。 听到这番话。 林母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有些没办法说出口。 而林平川则是抱着林海恩,走出了院门。 莫三姑则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母的手,安抚道。 “别担心,十五。” “平川这事做的对,有恩我们就要报,而且同庆下午也没对小海恩做什么,能去看看。” “我跟着去看看,好歹是能有个照应。” “我也一起。”林平山亦是站了起来,看向林母点头道。 “娘,我和阿川、三姑一起去看。” “你就在家里,明月和燕子也不用去,我会看着阿川的。” “这份情,咱们就尽力还,能帮咱们家就帮,帮不了的话,那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完。 林平山便和莫三姑一起出门,追上走在前面的林平川两父子。 看着走出院门的几人。 林母满眼都是担忧,可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走到侧屋。 跪在请来的妈祖像前。 林母泪花早已蓄满眼眶,双手合十,虔诚的上下摇晃着,祈祷道。 “妈祖娘娘。” “求求您,求求您了......” 第十七章 不求结果,只为心安 来到海边村道。 牵着莫三姑手的林海恩,指着路边的那棵大榕树。 “三姑奶奶,就在这里。” “我今天下午就是在这里看到同庆叔叔的哩。” “这里?”莫三姑朝着林海恩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更别说是郑同庆的执念了。 仅仅只是感觉到深夜的些许寒意。 对此莫三姑并不意外。 本来就没多少道行的她,自然比不上天生阴阳命、通灵体的林海恩,立刻温声问道。 “小海恩。” “你再看一下,同庆伯伯还站在那棵树下吗?” 林海恩虽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听话的左右四顾几眼,甚至还看了看大榕树的顶上。 没看到任何东西后,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的皱着小眉头答道。 “三姑奶奶,没看到呀。” “我没看到同庆伯伯站在这里,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要回去吃饭了吧?” 没看到吗? 莫三姑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就跟她所猜测的一样,先前林海恩看到的只是郑同庆执念,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消散了。 执念跟恶鬼不同,并不能维持多久。 专门回家拿了个手电筒的林平山,走到林海恩所说的榕树下,看到地面那一滩还未彻底干涸的水渍,连忙道。 “三姑,三姑你来看一下。” “这里是不是有一滩水?而且我这都能闻到一股腥味。” 莫三姑立刻上前看去。 见到榕树下确实有一滩水渍,空气中的腥味虽然并没有很重,却也是实打实的能闻到。 还不等莫三姑说些什么。 林海恩便是忽然想起什么般,晃着莫三姑的手,道。 “三姑奶奶。” “我记得,我记得同庆伯伯下午就是站在这里,这滩水就是从他身上滴下来的。” “我那时候,还要给同庆伯伯饼干吃哩。” “哎呦,我们的小海恩可真大方。”莫三姑疼爱的揉了揉林海恩脑袋,而后看向林平川和林平山两兄弟道。 “基本能确定了。” “同庆应该是出意外了,但却留下了个执念,恰好被小海恩给看到了。” “由于执念消散的很快,所以小海恩现在也看不到了,地上这滩水渍就是唯一留下的痕迹了。” “诶,现在的问题就是...小海恩也看不到同庆了,那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这件事,可就难帮了啊。” 林平川看着地面上的那滩水渍,沉默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家的时候。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看向拉着莫三姑手的林海恩,的问道。 “海恩。” “你说同庆伯伯不回话,只是指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哪里?” 林海恩用手指抵着下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后。 伸手指向了远处的一处小岛,嘟囔着道。 “好像是那里,有座小岛的那里。” “可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同庆伯伯没理我。” 顺着林海恩的手指看去。 捕鱼多年的林平山,立刻判断出了方向,对着林平川开口道。 “大担岛。” “海恩指的方向是大担岛。” “那个地方礁石很多,如果同庆哥出海去那个地方的话,很可能是真的撞礁出事了。” 林平川亦是看向那座小岛。 沉默数秒后,见到海面上的风浪小了一点,看着林平山认真道。 “哥,我想现在开船去那里看下。” “现在风浪小了点,如果同庆哥真有执念没消的话,我早点去,也许是能帮上......” “不行。”林平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不容置疑的继续道。 “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暗礁,平时去都要小心翼翼,更别说现在这么晚了,风浪还这么大的情况下。” “如果同庆哥已经出事,那明早去找也来得及。” 林平川的表情却格外坚决,依旧指着那座小岛位置,沙哑道。 “哥,我得去。” “我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去海恩指的那个方向。” “万一,同庆哥还没出事,万一,就差这几个小时,那该怎么办?” “这不仅是为了报恩,我更想给海恩积德啊,同庆哥找上了海恩,可我却假装看不到,我怕...我怕这以后会遭报应啊。” “我不求找到同庆哥,也不求结果,只求心安。” 林平山沉默了。 确实林海恩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 真要有个万一,因为去太迟发生了别的意外,这业报可真是实打实的记在林海恩身上了。 用力的呼出一口浊气。 林平山拍了拍自家亲弟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开两条船去,如果一艘出了问题,最起码还能有另外一艘。” “再去码头喊两个人一起,如果我们都去了,同庆哥的那些亲戚肯定不好就这样看着。” 林平川顿时有些急,似乎不想让林平山跟他一起去,担心两人都出问题。 但还不等他开口,林平山便是看向莫三姑,点头示意道。 “三姑,麻烦你把海恩带回家。” “平川要去那里看看,我说什么也得陪他,就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可要是拦着不让他去,我也同样不放心,就跟他说的那样,谁都不知道早去一会,能不能恰好就把同庆哥给救下来。” “趁着现在风浪小了点,我们赶紧去,也快点回。” 莫三姑本想着劝一劝,但最后却也只能叹了口气,感慨道。 “诶,你们两兄弟真是......” “行,你们去吧,但要记得多叫两人,至少开两条船去,后面也别再去其他地方,看完大担岛就回来。” “如果大担岛没找到,那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说完。 莫三姑便拉着林海恩,返回林家。 而林家两兄弟则是点了点头,并肩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 “轰轰轰———” 柴油机的引擎声,在岭胜村的码头响起。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分别开着自己的捕鱼船,一前一后朝着大担岛的方向驶去。 除了他们俩以外,每艘船都还有另外两人,为了安全专门跟着一起去。 除了郑同庆的三位本家兄弟外,当初同样来过林家帮忙的杀猪匠—王肉荣,也是主动补上了差的那个人,跟着一起出海寻找。 两艘船稳稳的往前行驶。 而还有数十里远的大担岛海面上,在月光的照耀下。 一具穿着雨衣雨裤的浮尸正在飘荡着,但腰间却系了一根粗麻绳,似乎到死都没有解开。 顺着那麻绳往海面下看。 另一端是捕鱼用的拖网,而拖网中似乎还有一只金光灿灿的特殊生物...... 第十八章 找到浮尸,执念难消 两艘木质渔船在海中缓慢驶着。 海中的风还是刮着,虽然比起先前已经小了不少,但还是掀起了一股股的白头浪,撞击着船只两边。 船只尽管有些飘摇,但掌舵的林家兄弟两人,却格外的坚定。 半靠在船舱旁,杀猪二十多年的王肉荣,看向就连雨衣雨裤都没来得及穿,就决定出航寻找郑同庆的林平川,感慨道。 “平川,你还真是讲情义啊。” “这么大的风浪,就连同庆本家的那些人都不愿意开船出来找,结果你一个外人,啥话都不说就开着自家船出来了。” 握着船舵的林平川,目光始终紧锁着前方,沉默两秒后坚定答道。 “荣叔。” “当初六年前的今天,你和同庆哥那时也没多问半句话,就直接来我家帮忙,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中。” “而且......” 林平川沉默两秒。 见到郑同庆的那个本家亲戚,坐在离较远的船头位置,才满是担忧的沙哑道。 “海恩在今天下午时候,看到同庆哥了。” “看到同庆?”王肉荣瞬间坐着身子,眸中更是深藏着惊骇,无比诧异道。 “这怎么看到的?” “同庆不是从昨晚出海到现在,都没回村了吗?这不摆明大概是出意外了,你儿子也没出海怎么看到同庆的?” 说到这里。 王肉荣忽然想到了什么,“平川,难道说...你儿子看到的是,已经死掉的同庆?” 作为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一晚的抬棺人。 王肉荣很清楚林海恩是多么的特殊,也正是在那一天,让他也明白了这世上是真有鬼神的存在。 林平川沉默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沉重的继续道。 “三姑说,同庆哥应该是有什么执念未消,所以才在出事后,以另一种形式找上了海恩。” “希望能通过海恩,来让我们帮他完成那个执念。”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即便现在风浪还大,我也必须出海亲自来这里看一下。” “不管结果咋样,看看我也能心安。” 听到这番话。 王肉荣也是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说不出的感慨道。 “我还以为六年前的那件事已经过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但这确实也是该来。” “同庆既然有执念,那我们不管有没有办法,也该来尽份力。” “不过平川,你别担心,你家的小海恩我平时在村里也不少见,那是乖巧的很,见到我都会先喊伯伯。” “这么乖的孩子,妈祖娘娘肯定会护下来的。” 林平川轻轻点头回应,沉默的也不再开口说些什么,将注意力全放在船舵上。 ...... 半小时后。 两艘船已经来到了大担岛的区域。 虽然海面看起来很广阔,也没有什么礁石裸露,但捕鱼多年的两兄弟却是不约而同将船速放慢了。 因为,这看着广阔的海面下,其实满是杀机。 海平面下一米,遍布各种各样的暗礁,表面看过去没啥问题,可要是船只快速驶过去的话,就很容易撞到礁石。 这种并不坚固的木船,一旦撞到礁石,大多都会迅速沉没。 正因如此。 即便大担岛这附近各种各样的鱼类很多,但周边渔民都会默契的远离这片区域。 可对急需钱的郑同庆来说,大担岛就是当前他最好的选择。 将船速降下来后。 隔壁船只的林平山,从驾驶舱走出,朝着林平川所在的船只大喊道。 “阿川。” “这边要慢点开,水下全是礁石。” 林平川从驾驶舱探头看去,同样大喊着回答道。 “知道了,哥。” “我们慢慢开,把这岛周边检查一遍,看下能不能找到同庆哥。” 根本不用任何提醒。 跟着一起来的另外四人,便打起手电筒,开始在海面上寻找起来。 林家两兄弟则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船只,靠着多年的航行经验避开一个个暗礁。 半小时。 一个小时。 很快。 两个小时便过去了,众人依旧是没看到郑同庆。 这很正常。 即便是在大白天,要在茫茫大海中,找一个也许已经溺死的‘人’,难度也很高。 更不用说,现在临近深夜,风浪也比往常要大。 王肉荣看着手中那已经越来越暗的手电筒,朝着还在小心驶着船的林平川,叹了口气无奈道。 “平川,算了,回去吧。” “这都找了一圈,手电筒都快没电了,也没看到同庆在哪里,时间也晚了,继续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等明天的风浪小一点了,再多叫一些人来找吧?” 旁边另一艘船上的林平山,亦是朝着这边大喊道。 “阿川。” “准备回了吧?太晚了,真是不好找了啊。” “而且,我看这风浪好像又有点起来的意思,到时候如果被浪一推撞到礁石,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林平川用力的攥紧了船舵。 认真考虑两秒后,朝着林平山的船只,出声大喊道。 “哥,我在稍微的往里开一点。” “如果还是没看到同庆哥的话,那我们待会就回头。” 说完。 林平川便微微调转船舵方向,朝着大担岛的位置,更为贴近了一些。 而这更加的贴近,也代表着...撞礁的风险会更大。 另一条船的林平山,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也没有多加劝说什么,只是同样把船往里靠了靠。 这样即便是一条船出了意外,另一条船也能立刻救人。 ...... 不知是天气转好了,还是妈祖娘娘保佑。 往大担岛方向更里面驶了驶后,原本还有些变大的风浪,却仿佛是忽然消失了般。 天上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也完整的露了出来,洒下皎白的月光。 林平川隔着玻璃看向远方,在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猛然注意到一个有些反光的物体。 眯起眼睛认真盯了两眼,确定那反光东西就是平时出海打渔穿的雨衣雨裤,连忙焦急的大喊道。 “荣叔,荣叔。” “快,那边,同庆哥就在那边啊。” 拿着手电筒的王肉荣,立刻举起手电筒朝着林平川示意的方向射去。 这一刻。 在船上的三个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一具穿着雨衣雨裤的尸体,脸部没在水中,整个呈现大字般的浮在海面上。 “哎呀,真是同庆。”王肉荣也是顿时急了,立刻拿起拉船用的船镐走到甲板,不停的招手道。 “平川,再靠近点,再稍微的靠近点。” 林平川只感觉心脏狂跳,但还是无比谨慎小心的驶着船只,朝着尸体的方向靠近。 确定伸出船镐就能拉到尸体后。 便迅速的停下引擎,避免撞到礁石,走出驾驶舱朝着不远处的另一艘船,说不出的伤感大喊道。 “哥,在这里。” “找到了,我找到同庆哥了......” 第十九章 第一次经历死亡,稀世珍品金钱鳌 找到了? 这伤感的喊声,让林平山顿时一惊。 竟然还真找到了?真就在自家侄子指的这个方向? 没有迟疑。 林平山也是立刻偏移方向,立刻靠近林平川的那条船。 此时。 林平川来到船头位置。 王肉荣已经是用船镐勾住了‘郑同庆’,正在和那位本家亲戚一起用力的往回拉。 但能明显看出来,两人拉的非常吃力,脸色都已经涨红了。 林平川立刻同样上手,抓住船镐的往回拉。 很重。 一用上力,林平川就感觉到一股远超常态的重量。 虽然人在溺毙时,会下意识喝入大量的水,衣服也会被完全浸湿,但也不应该这么沉重才对。 可现在已经是来不及想了。 三个人一同使劲,一点点把飘在海面上的郑同庆往回来。 将近半分钟后。 郑同庆终于是从海面被拉上了船。 这一刻。 林平川无比清晰看到了郑同庆的死状。 脸色惨白有些浮肿,四肢僵硬的失去弹性如同木头,雨衣上还挂着不少海草,雨裤里面更是灌满了海水。 最让林平川疑惑的是...郑同庆的尸体腰部系着一根粗麻绳,而且系的很紧,足足打了好几个的死结。 多年的渔民经验,令林平川一眼认出了...这根粗麻绳是拖网的绳子,只要这根绳子不解开,拖网就不会散掉。 用了一大股劲的王肉荣,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指了指那根粗麻绳道。 “把这根绳子剪了,带同庆回去吧。” “估计同庆是出事时,想要靠这根绳子活下来吧,但可惜风浪还是太大了啊。” 郑同庆的另一位本家亲戚,立刻就拿起甲板上的柴刀,准备立刻把这根绳子砍断。 但站在旁边的林平川,认真考虑了两秒后,立刻阻止道。 “等等,郑叔。” “我觉得这根绳子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王肉荣顿时就紧张起来,更是连忙的出声问道。 经历过六年前的那件事。 再加上,林海恩先前看到过郑同庆,这让有些隐秘消息的王肉荣,格外重视那些鬼神之说。 林平川拿起那根粗麻绳掂了掂,看向甲板上的两人,肯定道。 “如果同庆哥的船沉了,那他想要活命的话,绝对不会在身上绑这根绳子。” “因为,这根是拖网的绳子,船要是沉了,拖网也会跟着沉下去,绑这根绳子只会让自己死的很快。” “那这根绳子,怎么会在同庆的身上?”本家亲戚也不懂了,完全不明白的出声问道。 林平川用力的拽了拽绳子,感觉到另一端格外的沉重,随即看向两人示意道。 “我也不知道。” “但我想把这根绳子给拽起来,看下另一端是咋回事。” 说完。 林平川便抓住绳子的中间端,将其系在船的羊角位置,确保即便是解开绑在郑同庆身上的死结,绳子也不会脱落。 而那位本家亲戚也开始解着死结。 将绳子从郑同庆的身上解开后,立刻便跟王肉荣两人,先把尸体抬到船的另一边。 紧接着。 三人同时抓住船边羊角的绳子,开始用力的往上拉着。 绳子的另一端格外沉重,让用力拉着的三人脸色涨红,青筋暴露。 “一、二!” “一、二!!” “......” 在这齐声的呼喊中。 绳子另一端的东西,被一点点的往上拉。 先是捕鱼用的拖网露了出来,绳子还挂着些许的海草和淤泥。 紧接着。 在月光的照耀下,网包中的一条通体灿金色大鱼,隐隐约约的浮现在了海面之下。 一边用力拉着,一边好奇看着另一端是什么东西的三人。 看到那隐约的形状和颜色,霎时就愣住了,那原本憋住的一股劲,更是下意识的卸掉了。 网包再度沉入了水中。 可郑同庆的本家亲戚,却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呆滞道。 “那是什么?” “黄瓜鱼?是不是一条大黄瓜鱼?” 平时杀猪为生,基本不出海的王肉荣也是激动拍了下大腿,更是死死的拉住绳子,避免松掉。 “他娘的,是大黄瓜鱼,绝对是大黄瓜鱼啊。” “而且看那大小,得有一百多斤,至少是得有一百多斤!!” 林平川亦是有些心惊。 靠海吃海的他,单从那份金光和形状,已经确定网包里绝对是条极其少见的大黄瓜鱼。 大黄瓜鱼,也叫做黄唇鱼,有的地方称为金钱鳘。 这是海里最值钱的鱼,尤其是它身上的鱼胶,比起黄金都要贵。 从刚刚看到的大小来判断,网包中的那只金钱鳘,至少能卖出十几万块。 这没有半点的夸张成分。 岭胜村外面这片海,每隔几年都会有人捕到金钱鳘。 最近是在三年前,有人捕到了一只一百二十斤的金钱鳘,最后卖出了十万块钱的价格。 而刚刚网包里的这只,比一百二十斤只多不少,价格肯定也会更高。 这一刻。 林平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郑同庆会执念难消,更会找到林海恩了。 昨晚之所以那么大风浪去捕鱼。 郑同庆就是为了给自己老婆凑手术费,捕到了这条大黄瓜鱼,原本是能轻松凑齐手术费了。 但很可能是在拉网的时候,这条大鱼横冲直撞,再加上风浪太大,直接让船撞到了暗礁上,根本没办法返航了。 在自知活不下来的情况下。 郑同庆直接把拖网的绳子系在了腰上,即便是死,也要保住网包中的这条大黄瓜鱼,保住自家的老婆。 而他为什么那么着急,找上自家孩子。 原因就是...刚刚拉出网包时,能看到那条鱼明显是已经死了,而且还泡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要是等到明天再来的话。 即便是找到郑同庆,也发现了网包里的这条大黄瓜鱼,那估计也都已经臭了,很难卖上价了。 想到这里。 林平川不禁有些庆幸,还好他来了,还好郑同庆找到了自家儿子。 稍微平复下心情。 林平川立刻朝已经驶到旁边的林平山招呼道。 “哥,赶紧来搭把手。” “同庆哥留下的网包里,有一条大黄瓜鱼,我们赶紧把它拉上来,这样同庆嫂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 岭胜村的码头。 此时,除了郑同庆的媳妇,和来劝她的亲戚外。 林母和陈燕、张明月两妯娌,同样也是焦急的等待着,分别拉着林海恩和林永杰两个孩子。 离两兄弟出海寻找郑同庆已经是足足过了三小时,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实在是让林家人有些说不出的担心。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看着忧心忡忡的林母,有些懊悔的自责道。 “哎呦,十五,这都怪我啊。” “如果当初我多拦几下,平山和平川两人就不会出海了。” “这大晚上的出去,确实有点不安全,怎么也不差这一晚上才对。” 林母拉住莫三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虽然满心担忧,可还是颇为真诚的安慰道。 “三姑,这不怪你。” “平川的性子我知道,今天他要不去的话,怕是一辈子都不安心。” “应该不会有事的,这风浪都小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穿着棉衣的林海恩,看着不远处那哭个不停的妇人,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看向陈燕奶声奶气道。 “妈妈,郑婶婶在哭什么?要不要我拿块饼干给她。” “平时我难过的时候,你都是给我块饼干,我就不哭了哩。” 陈燕揉着林海恩戴着帽子的脑袋,强忍下担忧的温声答道。 “海恩。” “郑婶婶在担心同庆伯伯,就像现在妈妈在担心爸爸一样,但她比妈妈更担心,更难过。” “所以,就算你给再多的饼干也没用,懂了吗?” 林海恩半知半解的‘哦’了一声,悄悄掰了块藏在口袋里的饼干,塞到嘴里满足的嚼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 “轰轰轰———” 吵闹柴油机的声音,在远处的海面上响起,还能隐约看到两艘船。 “回来,平川、平山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同庆啊。” “诶,只有两艘船,同庆怕是......”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 两艘渔船终于是来到码头。 刚固定好船只。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抬着用竹席裹着的郑同庆尸体,小心翼翼的走到他媳妇面前放下。 林平川似乎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但还是压抑着沙哑道。 “嫂子。” “同庆哥,他...他走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此话一出。 妇人顿时双腿一软,揭开裹着郑同庆的竹席,看到那浮肿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容。 先是难以置信的呆了呆,而后瞬间趴在郑同庆身上,嚎啕大哭。 “啊,当...当家的,你咋走了啊。” “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和孩子啊,你怎么舍得啊,呜呜。” 妇人的哀嚎大哭声,令码头上的每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陈燕看到竹席上的那具尸体,一时间也是有些不适,更是连忙伸出手捂住了林海恩的眼睛。 每过几秒。 其中一位跟着出海的本家亲戚,忽然从船上站了起来,手里也抬着个东西,朝着码头上的妇人大喊道。 “嫂子,你别哭,先别哭了。” “同庆哥,他死的不难过,不难过,他给你留了个好东西。” “大黄瓜鱼,他替你抓到了一条两百斤的大黄瓜鱼,给你凑齐了手术的钱,他是笑着走的啊。” 一边说着。 郑同庆的三位本家亲戚,抬着用棉被裹着的大黄瓜鱼,也来到了码头上,更是立刻将棉被打开了。 那一条将近两米长,估计将近两百斤的大黄瓜鱼,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月光的照耀下,表面鳞片还在闪着淡淡金光。 这只大黄瓜鱼的出现,似乎迅速将悲伤气氛冲淡了,原本那些围着郑同庆尸体的本家亲戚,立刻来到了大黄瓜鱼的身旁。 有些人惊叹着这条鱼,还有些人笑着讨论着能卖多少钱,甚至还有些人说着...如果能让他捕到这么大的黄瓜鱼,就算死了也愿意。 而被捂住眼睛的林海恩,悄悄的把陈燕手指分开一点。 码头上。 那两幅完全不同的画面,清晰印在了他的眼中。 一边是满脸惊喜和激动的本家亲戚,对着那只大黄瓜鱼评头论足。 而另一边则是郑同庆的媳妇,趴在那具惨白浮肿的尸体上,哭的不能自已,哭的手脚麻痹,哭的都快要窒息。 才六岁的林海恩不知道,为什么两批人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但他却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后也许再也看不到同庆伯伯了,少了一个需要主动问好的长辈。 不知为何。 林海恩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酸酸的,就连嘴里的饼干都变苦了,立刻转身把头埋在了陈燕的肚子上,不愿再看这幅画面。 六岁的他。 终于第一次接触到了死亡,一次有人欢喜有人悲痛的死亡...... 第二十章 另寻他法,林海恩拜师 今年的冬至。 岭胜村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郑同庆出了意外,死在了海中,另一件便是...多年过去了,又有人捕到了上百斤重的大黄瓜鱼。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后面的这件事,明显是比人命有谈资的多。 毕竟,大黄瓜鱼每隔几年才会出一条,至少价值十几万,捕到往后就吃喝不愁了。 在这个就连万元户都难见的年代,十几万那可真是巨款。 将郑同庆带回码头后。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也就不再参与后面的事情。 那条将近两百斤的大黄花鱼,具体要怎么处理,又要找哪个买家,都是郑同庆媳妇和本家亲戚要考虑的东西。 陈燕背着已经睡着的林海恩,回到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的席面还未收拾。 先前听到莫三姑说,两兄弟决定立刻出海找郑同庆后,林家其他人哪有继续吃饭的心思。 那时连饭菜都来不及收,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码头,等着两人回来。 看着都没吃多少的席面。 林平山拿起桌上的地瓜烧,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入口中感慨道。 “还好我们今晚去了啊。” “如果等到明天的话,拖网里的那条大黄花鱼,估计都要臭掉了,那就卖不上什么价了。” 张明月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也是心有余悸道。 “你们俩一句话不说,就突然要顶着那么大风浪去找同庆哥,真的是吓死人了。” “还好没出什么事。” “现在有了这只大黄花鱼,同庆嫂的手术费也能凑齐了,也难怪同庆哥会找上小海......” 说到一半。 张明月连忙止住话语,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把席面上的肉菜端起几碗,开口道。 “你们两兄弟刚刚都没吃多少饭,估计都饿了吧。” “我把这些菜拿去热下,随便吃两口垫垫,起码晚上睡觉不饿。” 虽然及时停住话语。 但张明月的意思,在场众人又岂能不懂。 如果出海没能找到郑同庆,那众人还会略微放松点,觉得是不是林海恩看错了,或者说谎之类。 但现在偏偏找到了,而且郑同庆确实有执念。 临死前还把拖网用的麻绳绑在了身上,希望有人可以早点找到他,发现那条能够救他媳妇命的大黄花鱼。 这无疑都说明了,林海恩确实没有说谎,也看到了郑同庆的执念。 气氛明显是有些凝重了起来。 林母更是一脸担忧的看向莫三姑,带着几分紧张道。 “三姑。” “你说这娃子身上的事,怎么就这么怪呢?” “这才过安稳日子没几年,就又遇到了这种事,得亏这次是同庆,也没想过害小海恩。” “可要是往后遇到了其他东西,那可咋整啊。” 莫三姑亦是满脸忧愁,根本说不好林海恩身上所发生的情况。 如果就是六年前的恩情,让郑同庆能找到林海恩,希望借此来完成执念倒也还好。 怕就怕在。 是妈祖娘娘给的那个七彩贝壳,效力正在逐渐减弱,所以才没能挡住郑同庆。 就像林母说的那样。 郑同庆是没打算害林海恩,但下一次呢? 下一次遇到的东西,舍得放过林海恩这种天生阴阳命、通灵体的孩子吗? 仔细考虑数秒。 莫三姑用力拍了下大腿,看向林母无比认真的询问道。 “十五。” “不然这样,明天我们带小海恩去一趟黄太爷那里?” “虽然这里情况,我们看不明白,可如果小海恩能学会黄太爷那一身厉害的乩僮本事,那今后也不用担心了。” “即便有再多的脏东西,也碰不了他分毫,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番话。 林母瞬间面露喜色,黄太爷的本事,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可下一秒。 却又担心起来,看向趴在陈燕背上熟睡的林海恩,满心忧虑道。 “三姑,小海恩要是能学会黄太爷的本事,那自然最好。” “可我就担心...黄太爷不愿教他。” “我听说,黄太爷家里人想要学他的本事,都学不到,会不会愿意教小海恩啊。” “不是学不到,是没资格学啊。”莫三姑及时的应了一句,又看向林母继续道。 “十五,不管怎么样,我们明天就去黄太爷那里问问。” “小海恩的命格特殊,指不定就能学到他的本事,能学到,那今后也能安心了。” “可若同样是学不到,那我们就再做打算。” 没有其他办法的林母,也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着熟睡中都皱起鼻头似乎正做着噩梦的林海恩,低声哀叹道。 “哎呦,我这命苦的孙儿啊。” ...... 第二天。 岭胜村比往常要热闹许多,来了不少听到消息后,专门要来买这条大黄瓜鱼的鱼商和大老板。 虽然国家刚将大黄瓜鱼列为二级保护动物没多久,但在这渔村乡下,可不会管这些。 为了方便这些老板看鱼,也为了不打扰郑同庆的安宁,大黄瓜鱼被放到了隔壁亲哥家,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有些讽刺的是...一边是灵堂中的父母妻儿哀伤痛绝,另一边则是为了拿下这条大黄瓜鱼,讨论价格热火朝天。 最后这条足足一百八十斤的大黄瓜鱼,卖出了十八万的高价,郑同庆媳妇最终也用这卖鱼钱,去市里动了个手术,保住了这条命。 但让人疑惑的是...第二年郑同庆的亲哥,不知是从何赚到了一笔钱,起了个村里少见的红砖房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早上八点。 莫三姑已经来到了林平川的院子。 陈燕一边给林海恩穿着衣服,一边认真的叮嘱着。 “海恩。” “等会跟奶奶和三姑奶奶去黄太爷爷家里的时候,可要乖一点,不能乱说话听到了吗?” 乖巧的林海恩伸手穿进棉衣袖子,一本正经的看向陈燕道。 “知道哩。” “妈,你不要把昨天的剩菜全吃掉了,要等我回来一起吃哦。” 陈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林海恩的屁股,催促道。 “等你,等你回来。” “赶紧出去吧,三姑奶奶还等着呢。” 说完。 陈燕朝着在侧屋给妈祖娘娘上香的林母喊道。 “妈,已经穿好衣服了。” 随着林母从侧屋走出。 陈燕也是连忙拿起一个装满鱼干的袋子,递给林母道。 “妈,这里是夏天晒的鱼干。” “这几天风浪大,平川也没出海,家里只有这些东西了。” 林母接过袋子,拉住陈燕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坚定道。 “放心,燕子。” “只要咱家海恩有天份,我就算跪在黄太爷面前一天一夜,也要让他收下海恩,教他点防身的本事。” “你在家别担心,我已经给妈祖娘娘上过香了。” 陈燕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从她都快捏到发白的指节来看,心中的担忧不曾减少半点。 还不等林母走出厢房。 才六岁的林海恩,便是又跑着窜了进来,上前拉住林母的另一只手,奶声奶气的拉扯道。 “奶奶,走咯,去黄太爷爷家了......” 第二十一章 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吭吭吭———” 四轮拖拉机嘈杂的驶在路上,装货的后车斗里坐满了人。 在八十年代末期。 这依旧是村里常用的通行方式,尽管有点吵,也有些颠簸,但它却也足够的便宜。 黄太爷所住的红麻村,离岭胜村并不算远。 单单走路的话,大概两个半小时就能走到。 但由于带着林海恩这个小家伙,所以林母和莫三姑便选择坐更轻松点的拖拉机了。 ...... 来到红麻村。 林海恩有些好奇的左右四顾,打量着周围并不太熟悉的环境。 虽然每年春节,林母都会带他来给黄太爷拜年,但对这平时极少来的村子,林海恩依旧是充满了好奇。 穿过一栋栋的泥瓦房,三人终于看到了一处木头制成的老屋。 那就是黄太爷住的地方。 老屋旁。 有一位头发银白的老汉,正在往土灶里扔柴烧水,准备宰旁边那只自家养的土鸭。 莫三姑快走两步,连忙上前问道。 “哎呦,才哥,今天杀鸭子啊。” “黄太爷有在家吗?” 烧水中的老汉抬起头,看到莫三姑后,露出笑容指了指屋内道。 “在呢,在堂屋见客人。” 老汉又看到走在后面的林母和林海恩,立刻点了点头,继续道。 “十五和小海恩也来了。” “来来,快进去,今天中午可就在我家吃饭了啊。” “哎呦,才哥,可不麻烦你了,我先带娃子找下黄太爷。”莫三姑简单回了句,便从林母手中接过鱼干,递给老汉继续道。 “对了,这些鱼干拿着,稍微蒸下可好吃了。” “三姑,你这来就来了,每次都带东西来干嘛?”老汉也不伸手接,佯装生气的推辞着。 莫三姑也不多说,直接把鱼干塞到老汉怀里,便拉着林海恩的另一只手朝着堂屋走去。 闽地的老房子,大多都会有一个堂屋,用来供奉祖先和神明。 而那些用来住人的屋子,则是会建在堂屋的四周,就像众星捧月般的将堂屋给拱起。 因此,通常招待客人也会在堂屋,而非是住的屋子。 ...... 走过大门,来到堂屋。 莫三姑立刻就看到,黄太爷半倚靠在一张太师椅上,额头和鼻子还有结痂没多久的伤口,眼眸更是有些浑浊。 比起今年过年时看起来,老了足足数倍不止。 而在黄太爷的旁边,有一位似乎不惧寒冷,只穿着长袖单衣的老者,正微闭着眼给黄太爷把脉。 看到这一幕。 莫三姑不由得心头一紧,更是急忙上前问道。 “黄太爷,你这是...这是咋了?” 黄太爷早就看到三人,对着林母轻轻点了点头后,叹了口气道。 “老咯,不中用了。” “前几天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结果不知道是摔到脚了还是什么,现在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站起来,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但三年后的那关也难过了。”穿着单衣的老者,收回把脉的手,面无表情的平淡道。 紧接着。 老者眼神扫过刚走进堂屋的莫三姑三人,但在看到林海恩的时候,明显是停留了数秒,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莫三姑把林海恩拉到自己身前,朝着黄太爷无比忧愁的凝重道。 “黄太爷,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 “这娃子昨晚又有点不好,我怕可能是...又要出啥事了。” 此话一出。 黄太爷也是立刻坐直身子,盯着乖巧站着的林海恩看了两眼,而后皱着眉头答道。 “不应该啊。” “我刚看这娃子没啥问题啊,而且有妈祖娘娘送的那东西,即便是命格特殊,应当也不会出问题才对。” 站在旁边的林母,则是格外焦急的补充道。 “黄太爷。” “现在挺好,不代表以后也会好啊,昨天小海恩看到了......” 还没说完。 莫三姑便伸手拍了拍林母,打断其后续话语,更是朝着那位老者方向看了看。 很明显。 这是不想林海恩身上发生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莫三姑的小动作,却没逃过老者的视线,随即冷哼一声道。 “莫家丫头。” “你还使上心眼了啊,倒是你比爷爷莫九霄聪明不少。” 莫三姑顿时一惊。 不仅是因为一把年纪,还被称为丫头,更是由于眼前这个老者,似乎跟她的爷爷很熟悉。 黄太爷也是难得的哈哈大笑两声,指着旁边的老者,解释道。 “三姑。” “宁法师确实能叫你丫头。” “因为,你爷爷勉强能算是他的师兄,当初宁法师的师父在岭胜村停留了一段时间。” “看你爷爷资质还行,就收他做了记名弟子,传了几手法术。” “但宁法师却是你爷爷师父的关门弟子,完全继承了这一脉的法术和各种科仪法事。” “要论道行深浅,宁法师可要比只会起乩的我,强了不知多少啊。” “而且,我给你们打个底......” 黄太爷停顿两秒,看向乖巧靠着林母腿旁的林海恩,继续道。 “宁法师这次会来这里。” “可不是为了看我这老头子,我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就是为了海恩这个小娃子啊。”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语,让林母都有些紧张了,连忙追问道。 “我家海恩才六岁,这...这特地为他来是要干嘛?不会是什么,是什么不太好的事吧?” “哎呦,黄太爷,我就直说了吧。” “昨天,这娃子又撞到那些东西,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着您能教他点东西,学上一点本事。” “平平安安的长大,那我也死而瞑目了啊。” 林母不太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一心只想着命格特殊的林海恩,能够平稳长大。 生怕又牵扯出其他麻烦,当即就把今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乩僮天生命定,哪有什么学的路子。”宁法师立刻否定了这办法,让林母顿时焦急起来。 黄太爷亦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将林海恩拉过来,揉了揉他的圆脑袋,看向满脸焦急的林母,道。 “十五,不是我不愿教,而是真教不了。” “像我这种乩僮,哪有什么本事,其实就只会起乩这个法门罢了。” “可就算是起乩,我也没办法交给你孙子。” “因为就像宁法师说的那样,乩僮天生命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什么可以教的办法。” “那咋办,这娃子可又遇到事了啊。”林母右手掌背不断拍着左手掌心,明显是越发焦急了。 黄太爷压了压手,让林母暂且平静下来,指着旁边的老者道。 “十五,我刚刚说了。” “宁法师专门为了这事而来,有意收你的孙子为关门弟子。” “他这辈子孑然一身连个记名徒弟都没有,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准备收个关门弟子传下这一脉。” “如果你孙子真遇到事了,走他这条路最好。” 这一刻。 林母瞬间明白了,身旁的这个老者,可能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连忙颤声道。 “宁法师,您...您本事大,能不能给我个准信。” “我家孙子要是跟着您学本事的话,那些恶鬼还能害得了他吗?他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吗?” 宁法师似乎有些不满般,冷哼一声肯定道。 “恶鬼算什么?随手打杀的东西罢了。” “我敢说,只要你家孙子认真跟我学,凭他那个天赐的命格,未来就算开坛做祖都不是难事。” “况且,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天上至圣是玉皇,人间最贵是帝王,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第二十二章 闾山一脉,林海恩的乩童命 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闾山派。 是源于闽地的一个原始教统,不断吸收与融合道教派系中净明道、灵宝派诸派的宗教形式,最终形成了当今的闾山派。 以许旌阳—许逊真君为法主,同时供奉着临水三夫人、张觅娘等诸神,内部更分为红头法师和黑头法师。 闾山之法包含万千,为道法,巫法集齐大成者。 上可感九天,下可动九幽,有雷法之刚猛,亦有心法之柔韧。 面对恶鬼凶妖,往往只杀而不度。 其法术之狠辣程度,远非其他道门可比拟。 但闾山派少有宗门传承,因此声名不显,大成者往往皆入世散居,亦或者驻扎一山之观,招收门徒更是苛刻。 ...... 听到宁法师的话语。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立刻想起曾经父亲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说是:他从自家父亲莫九霄手中所学的道法,还不足正统闾山法师的两成,可这却便可灭怨杀鬼,怎敢妄论真正闾山法师之威能。 这一刻。 莫三姑彻底确定了。 眼前这位只穿着长袖单衣,头发末端有些银白的宁法师,绝对是那种道行极深的大人物。 而且现在还有黄太爷作保,也不会有招摇撞骗之嫌。 根本没有丝毫迟疑,莫三姑立刻朝着林母,颇为焦急催促道。 “哎呦,十五,快带小海恩拜师啊。” “宁法师真有天大的道行,是我们闽地闾山派中的大人物。” “当初我爹不过从我爷爷手中学了几手,就能护住我们十里八乡,解决一件件的诡事。” “小海恩要是跟宁法师学本事的话,今后指定是能安安稳稳。” 莫三姑的催促,让林母略微愣了下。 但农村妇女特有的小聪明,却是让林母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林海恩就要跪下,更是颤声激动道。 “快,海恩,快跪下来喊师父。” 林母不懂太多,更不懂道门中的闾山派。 但她信莫三姑和黄太爷,更明白只要宁法师收了林海恩当徒弟,那今后就不用再怕那些脏东西,更能安安稳稳的长大了。 就在林海恩即将跪下时。 宁法师直接伸出脚,立起顶住林海恩的膝盖,抬起手冷声阻止道。 “虽然我闾山派不太讲究道门礼规,只讲缘法。” “但尚未拜过祖师,也未曾见过门中神明,更未双手奉茶入门,岂能不合礼数的直接喊师父。” 林母眼看着自家孙子被宁法师顶住,跪不下去,顿时就着急了。 更没有多想。 直接自己朝着宁法师跪去,更是恳求的哭诉道。 “宁法师,您就收了他吧。” “我这小孙子乖巧的很,肯定不会给您惹事的啊。” “您说他命好,是天赐的命格,可在我们这种普通村里百姓看来,这可不是命好,而是命苦啊。” “我这六年来,真的天天担心,担心他能不能长大成人啊。” 看到林母跪下。 宁法师立刻迅速站起,更是跨出一步,避开这个方向,皱眉道。 “你身上阴德厚重如海,这一跪我受不起。” “你也莫要知会错意,我如果不想收你孙子为徒,又岂会平白浪费时间来此处?” “况且,你可曾想过,一旦跟了我,你家孙子便需一同到山中观宇苦修,短则十年,长则数十年回不了家。” “今年他才六岁,尚且童稚,你可舍得他跟我吃苦?” 此话一出。 林母不由得愣住了,更是看着身旁的林海恩,满眼皆是凄苦不舍。 “莫小丫头,快快把她扶起。”宁法师朝着莫三姑抬头示意,更是有些感慨的继续道。 “你身上阴德之厚重,我此生也没见过几人能有。” “除了海中妈祖,天上正神,世间可无人能承受你这一跪。” 莫三姑连忙将林母扶起。 宁法师看向乖巧抓着林母衣角的林海恩,暗暗叹了口气道。 “收徒之事,暂且先放一边。” “这样,你们跟我说下,昨晚这娃子身上又出了什么诡事?” 看到林母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事。 莫三姑也是主动讲述起,昨天林海恩看到郑同庆执念的事情。 ...... 数分钟过去。 听完莫三姑讲述的宁法师,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伸手道。 “把那七彩贝壳取出给我看一眼。” 由于宁法师和黄太爷都在场。 林母也不担心有不长眼的恶鬼前来,直接取下挂在林海恩脖子数年的那个七彩贝壳吊坠。 宁法师接过七彩贝壳吊坠。 右手双指并拢成笔,在七彩贝壳表面凌空画了几笔。 下一秒。 吊坠顿时放出璀璨的七彩光芒,照耀在人身上更是暖洋洋的。 简单的看过后。 宁法师把七彩贝壳吊坠递还给林母,有些感慨的解释道。 “还真是妈祖娘娘的福佑。” “起初听到堂兄说起这娃子被天后妈祖看了一眼,我还有些不信,觉得会不会是其他神明的庇佑。” “但看到你身上的阴德浑厚无比,倒感觉也是情有可原了,妈祖娘娘也看不得你孙子出事啊。” “不过,人有人道,神明护的了一时,难护一世。” “我刚刚看了眼这个法器,内里的法力正在逐渐衰退,半纪过后便会成为凡物。” “但无需太担心,即便这贝壳里的法力只剩一丝,那也是天后妈祖的庇佑,恶鬼不敢靠近半分。” “昨天看到的执念,关键还是有恩于你孙子,更无凶意,所以才能出现在你孙子面前。” 宁法师和黄太爷自然没有亲戚关系,但由于两人熟识,自然也用个堂兄来称呼。 而听到宁法师的话语,林母立刻便继续追问道。 “宁法师。” “您说的半纪...这半纪是多久?” “一纪十二年。”宁法师给了个确切的回答,颇为郑重的解释道。 “一纪通常以人生辰八字来分,从你孙子出生到他十二岁生日,完整度过十二个生肖年,这便是一纪。” “在这一纪内的祸福得失皆有定数,寻常难以更改。” “妈祖娘娘能护你孙子完整一纪,这已是天大的福荫了,后面不再护佑倒也正常。” 可林母却并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是更为焦急道。 “一纪是十二年?” “那岂不是等他十二岁之后,那些东西又会来讨我孙子的命了吗?” “宁法师,我想好了,你就收他为徒吧,让他跟你学点......” 还不等林母说完。 宁法师便抬手打断话语,看着林海恩颇为郑重道。 “半纪之后,另有缘法。” “入我闾山派这是一条路,而你孙子也还有其他的一条路。” “我刚刚大致的算了一手,瞧见你这孙子在这一纪内也有乩童命,但不知何时会起乩。” “乩童命?那岂不是和黄太爷一样了?”莫三姑明显是有些吃惊,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宁法师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 “是,亦不是。” “具体会来的鬼神是哪一位,目前我还说不准。” “但这娃子的命格特殊,若是起乩的话,只会比堂兄更为厉害,获得更多的法力。” “这有好,也有坏。” “好处是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但坏处就是...极有可能伤及本源,即便命格再特殊,凡人魂魄又怎么容纳鬼神之威。” 说到这里。 宁法师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折好的黄符递给林母,道。 “这张是我开光过的安神符。” “到时你家孙子若因首次起乩,魂魄离位,四肢冰寒,就点燃这张符箓在他头顶画三圈。” 递出符箓后。 宁法师又看了林海恩一眼,难掩眸中喜爱的感慨道。 “这是天生的修我闾山道统苗子啊。” “出世便命格特殊,更有僮身加持,倘若修习闾山法门,一日便可胜他人十日。” 感慨两句。 宁法师又看向苍老的黄太爷,微微叹了口气道。 “堂兄,你往后自己保重身体。” “虽然三年后的那劫难过,但这期间另有缘法也说不准。” “我的事情办完了,也该走了。” 说完。 宁法师便是起身准备离开老屋。 而还在理解先前那番话的林母,此时顿时有些慌了,焦急道。 “宁法师。” “我这心还是不安稳,不安稳啊。” “您就收了这娃子吧,您有大本事,他能当你徒弟,我们全家人也都能放心啊。” 宁法师并没有因这话而停留,只是在身影消散前,留下了一句话。 “这一纪,我和他没有师徒缘分。” “等六年后的冬至那天,我会亲自去你家一趟......” 第二十三章 海生诡雾,水底的烧焦尸体 从黄太爷家中回来。 林母立刻便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林平川和陈燕。 留在家中忐忑不已。 生怕林海恩又发生什么事的夫妇俩,终于是稍稍的放下心来。 毕竟作为父母,没什么能比听到自家孩子,能安安稳稳长大更开心的事情了。 ...... 时间很快。 一眨眼便又是两年过去。 从决定丢掉沉坈的八十年代,来到欣欣向荣的九十年代初期。 在这两年。 林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明月又生了个孩子,由于是个女娃,也不用缴纳太多罚款。 而在不用担惊受怕的环境中,林海恩也是越长越好。 虽然年龄才八岁,但俊朗帅气的面容便已经初具雏形,也已经上到了小学二年级。 格外聪慧懂事的他,每次考试都能拿个第一名回来。 ......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中元节的前三天。 在岭胜村的码头,一群刚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正在海里游着泳,彼此扔着泥巴。 当大人们把船都开出去捕鱼后。 这片没有停靠船只的码头,自然也是他们最好的游泳解暑地方。 现在已经十一岁,即将要上六年级的林永杰,同样也在海里游着泳,甚至还专门潜到水底抠出一块淤泥,扔到了同伴的脸上。 打闹玩笑间。 王肉荣的小儿子—王星星,朝着码头看了眼,发现林海恩正蹲在海边,提着一根自制的竹鱼竿正在钓鱼。 立刻潜入水底抠了一大坨淤泥,用力丢到林海恩的身边。 见到林海恩朝自己这边看来后,立刻挥着手喊道。 “海恩,快下来洗澡啊。” “天气这么好,你在上面钓什么鱼呢?家里鱼还没吃够啊。” 看到是时常给自家送来猪肉的王星星,林海恩立刻腼腆的笑了笑,大喊着道。 “星星哥,我就不游了。” “我今天想钓点土鱼带回家。” 说完。 林海恩顿时感觉到手中鱼竿动了,立刻用力一抽。 一条二两重的蟹虎鱼,便是被直接甩到了码头,还在不停蹦跳着。 林海恩连忙往后小跑了两步,直接抓住这条蟹虎鱼,放入林母给他编的竹篓里。 朝着竹篓看去,见到已经有三条鱼了。 林海恩露出灿烂笑容,满意的一边挂鱼饵,一边喃喃自语道。 “再钓一条。” “再钓一条土鱼,就够妈妈明天吃的了。” 土鱼。 是岭胜村渔民的叫法。 实际上,这种鱼的学名叫做中华乌塘鳢,大多数人都称为蟹虎鱼,营养丰富,肉质细嫩。 尤其是跟闽地老酒一起清炖,那是格外的滋补。 在这物资并不丰富的时代。 清炖蟹虎鱼,就是闽地渔村大多怀孕的女人,最好的营养餐。 看到林海恩忙于钓鱼。 王星星也没有继续强求,一个划水便游到林永杰身旁,疑惑道。 “永杰。” “你堂弟钓土鱼干嘛?家里不都是鱼吗?” “明明游泳技术那么好,不下来耍一下,真是可惜了,钓鱼哪有游泳好玩啊。” 林永杰换了个仰泳的姿势,更为轻松的划着水,毫不意外的回答道。 “我婶娘大肚子了。” “海恩打算钓几条土鱼给他妈吃,好好的补补身子。” 听到这句话。 王星星愣了下,而后撇了撇嘴无奈道。 “是海恩会干出来的事。” “那家伙可太乖了,每次我爹都拿海恩来骂我,说是我什么时候能有海恩一半乖,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刚说完。 从更远处的海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少年的惊喜喊声。 “快看,快看。” “我摸到了什么,一只大青蟹,哈哈。” 林永杰和王星星朝着远处看去。 发现一位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相熟的朋友,单手举起捏着一只足有一斤多的青蟹。 “好家伙,真让三娃子走狗屎运了,这都能抓到。”王星星有些艳羡的说了句。 虽然青蟹在这海边很常见。 但游泳还能抓到一只大青蟹,这可是很少见了。 林永杰盯着那只青蟹看了两眼,又想到正在钓鱼的林海恩,忽然翻身朝着三娃子的位置游去。 “诶,永杰,你去那里干嘛?” “我也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摸到一只青蟹,抓回家给小妹吃。” 林永杰简单的回了句,便加速朝着那个地方游去。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这看似清澈海面,似乎隐隐的开始有雾气堆积起来。 ...... 蹲在码头边的林海恩。 感受到鱼竿颤动,立刻用力甩动,又是一条土鱼上钩。 立刻上前捡起鱼。 正准备把鱼丢进鱼篓的时候,忽然听到海中传来好几道焦急喊声。 “快,快,上岸!” “什么都看不到了,快上岸!!” 林海恩立刻朝着海面看去。 猛然注意到,原本还一望无际的海面,忽然出现了厚重的雾气,这雾并不白,反而是隐约带着点黑气。 划水声不断响起。 一位位先前在海里游泳的孩子,纷纷着急的爬上码头。 林海恩仔细看了眼。 发现并没有林永杰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随着王星星爬上码头,躺在石头大口喘息。 林海恩立刻顿时焦急的喊道:“星星哥,我哥呢?我哥上来了吗?” 还在喘气的王星星。 听到这句话,立刻回过神来,左右四顾两眼慌张道。 “永杰,永杰还没上来吗?” “坏了,他说要抓青蟹,游到更外面去了,这...这...要咋整。” “海恩,你快去叫大人,快去叫大......” 可还不等他说完。 便听到了‘噗通’的入水声。 朝着刚刚林海恩喊话的位置看去,只有一件被扔在地上的短袖,哪里还有林海恩的身影。 ...... 跃入水中的林海恩,双腿快速的摆动起来,溅起一道道浪花,如同一只鱼儿般,灵活的朝着远方海面游去。 游泳。 是每位渔村男孩子都必须要会的一项技能。 林海恩则是在六岁那年的夏天学会了。 或者不应该说学会。 当初林平川带他来学游泳的时候,甚至根本都不用教,林海恩一入水就游的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好了。 短短两年过去。 就连林平川这个老渔民,都游不过林海恩了。 双手快速的划动。 林海恩时不时的潜入水中,查看着周围有没有林永杰的身影,趁着露头换气时,更是大喊道。 “哥,哥,你在哪里!” 由于这雾气来的突然,所以林海恩很怕游到外围的林永杰,因为失去方向越游越远,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寻找林永杰上的林海恩,并没有发现...这八年来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七彩贝壳吊坠。 因为刚刚跳入水太过着急,不小心脱落掉在了码头下的海底。 而在这全力游动时。 林海恩原本乌黑透亮的双眼,开始逐渐一只变成了灿金色,另一只则变成了浑浊的透明状。 游的越来越外面了。 可林海恩始终却没看到林永杰的身影,这厚重的雾气,更是将他的视线阻挡大半。 就在心情越发焦急的时候。 “救命,救...救命!!” 一道已经有些虚弱,似乎喝了不少水的喊声,忽然传入林海恩耳中。 听到这声音。 林海恩心中大定,连忙朝着声音的位置游去。 距离还剩几米的时候,透过那厚重的雾气,隐隐约约看到有两只手失去章法般的划动着。 “哥,我来了。” 八岁的林海恩,比起同龄人要成熟不少。 双腿加速摆动两下,为了避免林永杰胡乱抓住自己,立刻游到林永杰的身后,双手将他的脑袋抬起,喊道。 “哥,稳住气,稳住气!我带你游回去!!” 可此时的林永杰明显是无比慌张,双手依旧在胡乱划着,更是不知所措的大喊道。 “我游不动,我游不动啊!”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脚!!” 听到这句话。 林海恩也没想太多,以为是海草缠住了林永杰的双脚。 立刻双腿往上一翻,直接潜入了水底。 可下一秒。 潜入水底的林海恩,并没有在林永杰的脚上看到任何海草。 反而是在他那灿金色和半透明的瞳孔中。 映出了...一具面目烧焦难辨、身体被海水泡胀皮肉翻出的恐怖尸体,伸着那肿胀的小拇指勾住了林永杰的脚趾...... 第二十四章 恶鬼涌出,林海恩首用阴阳眼 看到这具恐怖丑陋的尸体。 林海恩霎时被吓了一跳,心底更是生出一股寒意。 太惊悚了。 林海恩并不是没有看过死人,也看过被海水泡过的尸体。 两年前。 同样在岭胜村的码头上,他亲眼看到过郑同庆的尸体,直到现在那幅画面依旧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但相较于郑同庆,这具尸体无疑是要恐怖数倍不止。 不止是被泡胀。 整个面容都好似曾被烈火烧灼过般,根本分辨不出五官长什么样。 又被火烧,又被水泡? 而且,最近爸妈在吃饭时候,也没说过十里八乡有谁出事,在海里飘着没回来啊。 怎么会...有一具这样的尸体? 脑袋有些发木的林海恩,此刻也没办法细想了。 现在雾气越来越大,林永杰还喝了好几口海水,如果不抓紧把他带回码头,只怕会出大问题。 林海恩强忍着不适,搂住林永杰的腰部,用力的往上拔。 可诡异的是...尽管双腿不断的拍水,也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这具丑陋尸体的小拇指,依旧是紧紧勾着林永杰的脚趾。 “咳,咳咳......” 林永杰大声的咳嗽起来,明显是又喝了一口海水。 憋了一口气,潜入水中的林海恩,也觉得肺部的气有些不够用了。 看着那根肿胀的小拇指。 林海恩咬了咬牙,心中顿时有些发狠,继续这样下去,怕是别说救回林永杰,就连他都要留在这海里了。 随即再度往下划了两下。 一只手抓住林永杰的脚腕,而后闭上眼不去看那具尸体,整个人宛如鹞子翻身般,右脚全力的朝着那根小拇指踏去。 宛如踩到寒冰的感觉,立刻从脚底传来。 但好在,在这全力的一脚过后,林海恩感觉到林永杰身上的那种拉扯感终于是消失了。 根本不敢多想。 林海恩立刻侧身搂着林永杰,还是朝着码头的方向游去。 虽然海面上的浓雾很重,但林海恩从小的方向感就很好,这并不远的距离也不会让他迷失方向。 而没有感受到拉扯感后,林永杰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同样也开始主动的划水。 游了数十米后。 林海恩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些许寒意,提起勇气咬牙往后看了眼,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隐约看到...那具狰狞尸体,竟是不知为何浮在了水面上。 而且那已经分辨不出五官的脸,正朝向他游走的方向,烧融胶粘在一起的嘴,似乎还微微扬起露出笑容。 林海恩不敢看了。 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托着林永杰朝码头位置游去。 那具可怖丑陋尸体,也在林海恩越游越远之后,再度缓缓沉入水中,但一道诡异的笑声,却是模糊的从海底响起。 “咯咯咯......” ...... 码头上。 先前一起游泳的王星星,焦急的不断探头看着海面,更是朝身边其他孩子喊道。 “快去叫人,快去叫大人啊。” 已经有不少孩子,就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跑去叫村里的大人了。 如果林永杰和林海恩这两堂兄弟出啥事的话,跟着一起游泳的他们,肯定也是要被家里人打个半死。 就在王星星担心的满头大汗,想着要不要在下水的时候。 “哗啦———” 一道出水的声音响起,林海恩疲惫慌乱的声音更是传来。 “星星哥。” “快来,快来帮我下。” 王星星连忙跑到声音传来的地方。 看到瘦小的林海恩,正在把林永杰往岸边拖后,连忙上前搭了把手。 迅速将林永杰拖到岸上,更是用力按了按他的肚子。 “呜哇——” 林永杰猛的吐出一大口海水,更是用力的咳嗽起来,整个人躺在地上,被吓得双眼呆滞,胸膛也在起伏不停。 看到这一幕。 王星星终于是松了口气,还能自己吐水和咳嗽,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随即看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林海恩,有些后怕的开口道。 “海恩,我刚刚真是吓死了,还好没出事啊。” “你是怎么找到永杰的?雾这么大,感觉人都看不清......” 说到后面。 王星星的声音明显是越来越小,更是张大嘴有些震惊的盯着林海恩。 林海恩并不想让人知道刚刚他看到的事情,只是抿了抿嘴,带着些许慌乱的答道。 “我哥,他...他被海草缠住了。” “我就刚好游过去看到,把那些海草给扯断了。” 王星星似乎完全没听到这句话般,指着林海恩的脸,有些结巴的惊愕道。 “海...海恩。” “你的...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林海恩有些疑惑的揉了揉眼,而后走到码头石缝残留的小水池前。 通过这残留的水池,林海恩无比清晰的看到了...现在他的眼睛一只呈现为灿金色,另一只为浑浊的半透明。 看到自己现在眼睛的模样。 林海恩先是愣了两秒,而后连忙朝着脖子摸去。 没有摸到那串七彩贝壳吊坠后,林海恩顿时就有些慌了,急忙跑到刚才钓鱼的地方,更是惊慌失措的自语道。 “吊坠。” “我的吊坠到哪里去了?” 现在已经八岁的林海恩,并不像先前那般懵懂了。 他很清楚。 自己身上有些东西跟普通人不一样。 就像是...之前他也曾悄悄把七彩贝壳吊坠取下,可刚取下没多久,他那在镜子中的双眼,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林海恩起初觉得很特殊,觉得自己拥有其他人都没有的眼睛,更是专门到自家妈妈身旁炫耀这件事。 可林海恩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耀,他非常清楚的记得...... 陈燕看到他的眼睛后,先是无比慌张的追问着,吊坠到哪里去了。 在得知吊坠是被他自己取下后,连忙要求他赶紧戴上,更是直接拿起扫帚用力的打他屁股,问着以后还敢不敢取下这个吊坠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陈燕打他。 林海恩哭的很伤心,他也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不能取下这个吊坠。 他想要问。 可当抬起头,看到陈燕表情的时候,林海恩愣住了。 因为,陈燕哭的比他还要伤心,哭的比他还要难过,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满满的自责。 林海恩很心疼。 所以他没有去问,而是选择紧紧的抱住了陈燕,哽咽的说着...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取下吊坠,永远都不会取下了。 从这以后。 林海恩便再也没取下过吊坠,因为他知道...要是取下吊坠,陈燕会哭的很伤心,全家人也会为此担心。 可现在,他的吊坠不见了,眼睛也变成之前那样了。 林海恩急忙捡起自己的短袖,可却没看到那个戴了八年的七彩贝壳吊坠,随即连忙低头找了起来。 “没有,这里也没有。” “我的吊坠,我的吊坠掉到哪里去了。” 将先前钓鱼的地方找了一整圈,都没发现自己的吊坠,林海恩双眼早已被泪水沾湿。 现在的他,就跟寻常那些丢了心爱之物的八岁孩子一样。 与此同时。 码头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更有孩子提前叫道。 “永杰妈妈来了,永杰妈妈来了。” 脸上多了几条皱纹的张明月,急匆匆的跑到了码头,慌张着大喊道。 “永杰,永杰还在水里吗?” 刚刚听到报信的孩子所说,林永杰沉到海里去了。 正在院门口开生蚝的张明月,整个人瞬间就有些崩溃,立刻马不停蹄的朝着码头赶来。 而同样开着生蚝的陈燕和林母两人,也是紧跟在她身后。 “婶婶,永杰在这边。”王星星连忙站起招手回应,似乎害怕被指责般,急忙补充道。 “刚刚突然起雾了,我们都在往回游。” “然后没看到永杰被海草缠住了,是海恩下水把他救上来的。” “那海恩呢?海恩上来的没?”跟在后面的陈燕,听到这句话,连忙焦急的追问道。 “海恩没事,就在那边,他可会游泳了。”王星星伸出手指向林海恩所在的方向。 并没有给陈燕说,刚刚他所看到的那个奇异双瞳。 陈燕立刻走到林海恩的身后。 看到自家娃子,低着头似乎正寻找什么,随即开口问道。 “海恩,有啥事没?” 林海恩听到陈燕的声音,连忙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低着头把鱼篓递到身前,强忍着眼泪道。 “没,没啥事。” “妈,我还给你钓了好几条土鱼,给你用来...用来补补身体。” 听出林海恩的哭腔。 陈燕还以为自家孩子是刚刚被吓到了,连忙温和的出声安慰道。 “哎呦,我家海恩可厉害了。” “一个人就把永杰哥哥给救上来了,更是乖的很哩,还知道给妈妈钓土鱼补身体。” “别哭,别哭了,有妈妈在,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听到自家妈妈的安慰。 才八岁的林海恩终于是憋不住了,抬起头露出颜色不同的双瞳,泪水彻底决堤,更为委屈的大哭道。 “妈。” “可是我,我...我把吊坠给弄丢了,呜呜呜,把吊坠弄丢了啊......” 第二十五章 莫三姑喊魂,难太平的七月半 林海恩哭的很伤心。 哭的整个人都哽住了,哭的大颗泪珠不断滚落。 而站在对面的陈燕,也是立刻注意到了...还没穿上衣服的林海恩,胸前并没有平时的七彩贝壳吊坠。 这一刻。 陈燕也是有些焦急,可看到哭的如此伤心的林海恩,心头的那点焦急全部都变成了心疼。 暗暗叹了口气。 陈燕上前一步,将林海恩搂到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温声道。 “没事,海恩。” “等会我们把它找回来就好,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找回来就好了。” “不哭,不哭了,乖。” “可是我...我...我也不知道掉哪里了。”林海恩一边用手揉着眼睛,想要停下眼泪,一边抽噎的断续道。 “我刚刚...我刚刚把永杰哥拉上来后,就看到...就看到吊坠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呜呜呜。” “妈,你不要...不要哭,我不是...不是故意弄丢的,呜呜呜。” 林海恩知道那个吊坠非常重要。 之前只是把它摘下来,妈妈就哭的那么伤心,这次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妈妈肯定是会更加难过。 而听到这句话的陈燕,眼睛顿时就有些湿润,没想到自家娃子这时候还在考虑自己。 但同时,心情也是沉了下去。 救完永杰回来吊坠就不见了,这不就代表着...吊坠掉到海里去了? 潮水上涨下落,底下暗流大得很,吊坠会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估计是都不知道了。 要是没有妈祖娘娘给的这个吊坠,怕是那些东西又要寻过来了。 陈燕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子温柔的看着林海恩,扯出一抹笑容,道。 “海恩,妈不哭,你也不要哭了。” “来,告诉妈妈,吊坠是不是掉到海里去了?” 林海恩抿着嘴止住了哭声,泪眼朦胧的点头不停。 得到肯定的回答。 陈燕越发的担忧起来,但脸上还是做出安然无事的模样,将林海恩脸颊上的泪花拭去,笑着道。 “没事的,海恩。” “妈妈肯定会帮你把吊坠找回来的。” 此时。 检查完林永杰,确定他没啥事的林母,也是急忙走到这里,询问道。 “燕子,出啥事了?” “海恩咋哭的这么伤心?被吓到了吗?” 陈燕不想在林海恩面前表现出太担忧的模样,强忍着情绪回答道。 “妈。” “海恩的吊坠丢了,应该是他刚刚着急跳进水里救人,不小心滑出去掉在了海里。” 此话一出。 林母脸色瞬间变了,连忙上前两步,看到林海恩那哭到通红的眼眶,以及那颜色奇异的双眼。 此前种种不太好的回忆,瞬间再次浮现她的脑海。 但这次弄丢那个七彩贝壳吊坠,无论是谁都没办法责怪林海恩。 因为,他是为了救快要溺水的林永杰,才不小心把吊坠给丢了,而不是故意扔在了什么地方。 看了眼笼罩海面的雾气。 林母认真考虑两秒,看向陈燕拍板道:“燕子,先带海恩回家吧。” “现在水涨的这么高,我们也没办法找,只能等傍晚退潮时候,看看吊坠飘到什么地方了。” “我之前专门给吊坠镶了银,还有点重量,应该也飘不了多远,肯定是能找到。” “而且这雾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我们先回去,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事。” “等平山和平川都回来后,再一起去找吊坠。” 陈燕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只手提着鱼篓,另一只手拉着林海恩,再次安慰道。 “海恩,你看...奶奶都说能找到,肯定没事的。” “来,我们现在先回家,妈妈把这几条土鱼炖了给你吃。” ...... 院子里。 林海恩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陈燕处理那几条鱼。 虽然眼眶还有些红,两只眼睛瞳色也没变回去,但在陈燕和林母的安慰下,明显是没那么难过了。 林母并没有来到院子,而是在隔壁林平山的屋子里。 因为,尽管林永杰被救回来了,也及时的吐出了水,可似乎是彻底吓傻了般,始终睁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了。 坐在小凳子上的林海恩,虽然没有那么伤心了,但脑中却时不时的闪过先前看到那幅画面。 那具恐怖的尸体,用小拇指勾住林永杰脚趾的画面。 看着在土灶前忙碌的陈燕,林海恩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想了好久,终于是下定决心,小声道。 “妈,我刚刚说谎了......” 正在往土灶添柴的陈燕,隐约听到林海恩的声音,连忙探出头道。 “海恩,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妈没听清楚。” 虽然不想让陈燕担心。 但林海恩想了一会,还是加大声音,带着些许后怕道。 “我说,刚刚我骗了你们。” “永杰哥,永杰哥他...他不是被海草缠住的,而是被人在水下勾住了脚趾。” 添完柴的陈燕,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愣,而后带着怒意的追问道。 “是谁?” “是哪家的孩子,这么狠想要害死永杰?” “不,不是孩子,是...是一个死人?”才八岁的林海恩,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勉强的形容道。 “我去救永杰哥的时候,看到一个像同庆伯伯那样的人。” “不对,不对,比同庆伯伯丑了好多,整张脸都被烧焦,身上都被海水泡烂的人,用小拇指勾住了...永杰哥的脚趾。” “我费了好大好大劲,才把永杰哥扯出来。” 这一刻。 听清林海恩话语的陈燕,顿时露出了慌乱神色。 有一个死人...在水下勾住了林永杰的腿?而且自己的娃子还看到了? 要知道。 两年前的时候,林海恩可是也‘看到’了郑同庆啊。 没有任何迟疑。 陈燕立刻起身拉住林海恩的手,一边朝隔壁屋子走去,一边开口道。 “去婶婶那边。” “海恩,你等会把刚刚说的话,再给奶奶说一遍。” ...... 来到林平山这边的厢房。 林海恩又把自己在水中看到的东西,给张明月和林母说了一遍。 刚一说完。 张明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无比慌张的焦急道。 “我就说,我就说明明都救回来了,咋还醒不过来。” “这是遇到事,这是遇到事了啊!” 林母也是明白,林永杰这是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连忙站起道。 “都当妈的人了,慌什么。” “我现在就去找三姑,永杰最多就是被吓掉了魂,让三姑来喊下魂不就好了。” “难道遇到事,你就不要这娃子了吗?” 还不等林母去找。 院门外恰好就传来了莫三姑的声音。 “十五,十五。” “你家两个孙子有事没?我刚刚听人说你家孙子在海里差点没了,就赶紧来问问。”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林母立刻便把莫三姑给迎了进来。 刚一进门。 莫三姑看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动作,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林永杰,立刻哎呦一声道。 “哎呦,这娃子是被吓掉了魂啊。” “三姑,能找回吗?永杰的魂能找回来吗?”张明月连忙追问,眼泪早已蓄满了眼眶。 莫三姑轻轻拍了拍张明月的手背,让其稍稍放松的点头道。 “放心,明月。” “三姑虽然干别的不行,但喊魂可是在行的哩。” “而且,你这娃子也只丢了一魂一魄,不算太严重,等到今晚子时,一喊就能回来了。” “但有些不太对。” “如果只是被水呛了,还不至于丢掉魂魄啊,这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林母重重的叹了口气,便将先前林海恩在海底看到烧焦浮尸的事情,告诉给了莫三姑。 仔细听完。 莫三姑盯着林海恩的异色双瞳看了几眼,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般,猛然拍了下大腿,急促道。 “不对,不能等到今晚在喊魂了。” “后天就是中元节了,那东西先前才勾住了永杰,这等到晚上再喊魂的话,指不定会喊个什么东西来。” “而且,要是没有妈祖娘娘给的那个七彩贝壳,小海恩能不能过得去中元节这个坎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 莫三姑停顿两秒,仔细思虑片刻后,不容置疑道。 “十五,就这样。” “我现在就给你大孙子喊魂,以免晚上喊来不三不四的东西。” “等傍晚退潮了,你就让张大婶留个门,把小海恩放到妈祖娘娘的庙里,我们其他人去找那个七彩贝壳。” “就算那些东西再凶,也不敢在妈祖娘娘面前做什么。” “找到七彩贝壳,小海恩也就稳妥了。” “但就是,我现在这心底总有些发毛,总感觉今年的七月半怕是有点不太平了啊......” 第二十六章 闾山三奶派,临水夫人敕令! 今年的七月半到底太不太平。 林家几位大人可是没空考虑了,自家这接连出的两件大事,就已经是足够糟心了。 林永杰海中游泳时被浮尸勾住脚趾,现在吓掉了魂。 为了把林永杰救回来,林海恩那枚保命的七彩贝壳吊坠,也不知掉到海里什么地方。 听到莫三姑的话语,林母急忙点头答道。 “好,好,三姑,就按你说的做。” “先把永杰的魂叫回来,再去找海恩的七彩贝壳吊坠。” 虽然两兄弟已经分家。 但在这种特殊的大事上,通常依旧是林母做主。 莫三姑亦是雷厉风行,吩咐道。 “十五。” “你准备一蒸笼的白饭,一碗肉食,一碗凉菜,一碗糕点,十副碗筷,三瓶老酒,还有一瓢生米,一件娃子常穿的衣服,两联鞭炮。” “现在时间紧迫,咱们菜可能没办法准备的太多,但美酒和白饭要管够,等会祭奉各方神明。” “你这里先准备,我回家拿点喊魂用的物件。” 说完。 莫三姑便是直接离开厢房,快步回家拿必备物件。 而林母和陈燕也是立刻准备起所需的物品,张明月则是留在厢房,照顾丢了魂的林永杰。 就跟曾经林海恩遇到事时一样。 在这种大事上,妯娌俩都是能帮就帮,从来不推脱半分。 ...... 半小时后。 各种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换了身红裙白衣的莫三姑也从后山的红砖小楼,回到林平山的院中,吩咐道。 “来,摆出两张八仙桌。” “不能摆在院子里,要摆在院门外,前无遮挡让天地看到。” 两张八仙桌呈前后对齐摆放。 在莫三姑的指挥下,最前的一张八仙桌上,摆上了十副碗筷,十个酒杯,一蒸笼热乎乎的米饭,和三碗祭祀用菜。 而后面的一张八仙桌上。 莫三姑摆上了一叠冥纸,一件林永杰常穿的衣物,一个法尺,以及一个弯曲像牛角般的法器,和常见的引魂铃。 东西都准备好后。 莫三姑把一个红布交叠成的头冠,戴在了脑袋上,看向站在旁边的林母点了点头,道。 “十五,要开始了。” “来!先放一联炮,让山精地神看到这里!” 林母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就拿起一联鞭炮点燃,扔在了院门外。 “噼里啪啦———” 随着鞭炮声响。 莫三姑拿起那个通体黑色,形似牛角般的器物,全力吹响。 “呜~呜~~” 这个器物的声音极其浑厚悠长,更有点说不出的压抑惊悚。 按照节奏吹响三声后。 莫三姑拿起法尺往八仙桌上用力一敲,而后脚踏罡步,手中掐诀大声念诵起来。 “本师来收冲,王母仙娘来收冲,三位皇君奶娘来收冲。” “本家香火来冲,收转孩童天来冲,地来冲,年月来冲,日时来冲,人客来冲,金银财宝来冲,六畜树木来冲,诸邪冲气娘收去,一切灾殃化微尘。” “吾奉临水夫人敕,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砰—砰—砰———” 莫三姑猛地用法尺敲了三下八仙桌,随后看向陈燕道。 “来,倒酒。” “莫倒满,倒个快一半便可。” 陈燕连忙走到八仙桌前,拿起准备好的老酒,小心翼翼的倒在杯中,大致是三分之一的位置。 而站在旁边的林海恩,则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莫三姑,那异色双瞳中似乎闪过了些许向往。 这是闾山三奶派的收魂步骤。 三奶派作为妇女孩童的保护神,在喊回孩童魂魄的时候,会比其他道门要多几个步骤。 第一步是收冲。 施法收掉冲到孩子的煞气。 第二步是收惊。 施法收掉孩子所受到的惊吓,这样魂魄才好回位。 第三步便是收魂。 施法收来孩子被吓掉的魂魄,重新让其回归原身,安稳入体。 步骤虽然繁琐不少,但孩子的魂魄回归后,因为冲煞都被收走,也不会再度突然离体。 ...... 此刻。 随着陈燕倒好十杯酒。 莫三姑又吹响了那个黑角,同样再拍了下法尺,便开始第二步仪式。 “本师来收惊,王母仙娘来收惊,三位皇君,奶娘来收惊。” “本家香火来收惊,收转孩童天来惊......天苍苍,地皇皇,孩童何处得惊惶,临水夫人亲收转,安眠好咽到天光,急急如律令!” 又是三声脆响的法尺声。 “再倒酒,倒至一半多即可。” 当这第二步骤结束。 莫三姑同样是又吹响黑角,拍动法尺,开始了最后的收魂步骤。 “本师来加魂,加上孩童头额魂,眼鼻中魂,左右耳魂,身前后魂,身左右魂,左右脚魂。” “身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西戌亥,十二生肖魂,十二星辰魂,三百六十,骨节毛吼魂,三魂连七魄,七魄连三魂,三魂七魄奶收转,交付孩童身上存。” “吾奉临水夫人敕,急急如律令!!” 随着收魂咒念出。 莫三姑又拍了三下法尺,同时把桌前的一瓢生米,倒在了院门前,又拿起先前放在旁边的纸钱,递给林母道。 “十五,把这些纸钱烧了。” 然后,又看向了陈燕,点头示意道。 “燕子,把酒都满上。” “现在安心等娃子的魂魄归来就好。” 吩咐完要做的事后。 莫三姑拿起引魂铃,开始轻轻的晃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林平山的院门前响起。 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这一幕的林海恩,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八岁的他,比起其他孩子要成熟不少。 但这种喊魂法事,明显有些还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可就在下一秒。 林海恩忽然看到...就在家门口的不远处,出现了‘林永杰’的身影,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用身影来形容。 因为,这个‘林永杰’看过去非常的虚幻,神情呆滞且弥漫。 最关键的是...他的双脚似乎并不是踩在地面上,而是像蒲公英般的飘着前进。 “看到了,我看到永杰哥了。”林海恩连忙从小凳子上站起,似乎还想朝着‘林永杰’的方向跑去。 陈燕连忙上前两步,把林海恩抱住,盯着他那颜色不一致的双眼,轻声解释道。 “海恩,不能大声喊。” “永杰哥哥之前被吓到了,三姑奶奶在帮他,你如果这样大喊大叫的话,永杰哥哥会永远都醒不过来的。” “不要喊了,就算看到了,也不要喊,知道吗?” 此话一出。 林海恩连忙捂住了嘴,更是用力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视线始终是盯着那个‘林永杰’走来的方向。 陈燕顺着林海恩的视线看去。 但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自家孩子的特殊,令其在心中再度叹了口气。 随着‘林永杰’不断朝引魂铃的声音方向走来。 那洒在院门前的生米,便被踩出了一个个的小脚印。 见到脚印出现。 莫三姑也是连忙一边摇着引魂铃,一边朝着厢房里走去。 原主肉身对魂魄有天然是吸引力,只要魂魄来到林永杰躺着的厢房,自是能够轻松回体。 此刻。 在林海恩的视线中,那个有些虚幻的‘林永杰’,便是一步步跟着铃声的方向前进,径直走到了厢房里面。 莫三姑举着引魂铃,在睁大眼睛躺着的林永杰头上,轻轻的摇晃着。 持续摇晃数秒钟后。 原本一直睁着眼睛、毫无动作的林永杰,忽然间就眨了下眼,更是立刻大口喘息起来。 “哈—哈—哈——” 张明月看到自家儿子恢复,连忙扶住他的身子,追问道。 “永杰,永杰,怎么样?”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魂魄归位的林永杰,不再呈现先前那般失神状态,摇了摇头疑惑道。 “没,没有。” “妈,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海里游泳吗?” “还游泳,以后我不准你再去游泳了。”张明月现在的心情,已经从先前的害怕转变为了愤怒,用力拧了下林永杰肩膀道。 “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要不是海恩不要命的把你救回来,你就再也看不到你妈了。” “海恩救了我?那海恩有事没?他有事吗?”林永杰急忙问了句。 “哥,我没事,我在这里。” 林海恩立刻轻声答了句,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因为,刚刚他无比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状态虚幻的‘林永杰’,就像水一般融入了眼前这个林永杰的身体。 即便在怎么懵懂无知,林海恩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特殊。 见到林海恩没事,林永杰略微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 脸上却是带着一抹惊恐表情,低着头解释道。 “妈,真不是我的问题。” “我还记得,记的很清楚,那时候海面起雾了,我就想着往回游,可是有东西...有东西拉住了我的......” 还不等林永杰说完。 林母便是急忙打断他的话语,“呿,现在不说这个了。” 就在此时。 院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以及林平山焦急的喊声。 “娘,明月。” “永杰现在怎么样?又出什么事吗?” 林平山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走进了房子里。 看到穿着法师服的莫三姑,以及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林永杰,连忙继续道。 “三姑,咋样,这孩子咋样了?” “我刚回到码头,听到别人说永杰差点淹死了,连鱼都没来得及卖,就直接赶回来了。” 莫三姑看向身上都还有海水盐渍的林平山,答道。 “没啥大事。” “你家娃子被吓掉了魂,我刚帮忙喊回来了。” “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林平山先是应了一句,而后便是深深皱着眉继续道。 “三姑,刚刚我和平川回来时候,也遇到了怪事。” “不对,不只是我们俩,其他出海的那些叔伯,也遇到了。” “我们收拖网的时候,原本天气好得很,可是突然间就起了白雾,厚到连人都看不清。” “这大夏天起白雾,实在是太少见了啊。” “而且,我们还在雾中闻到了什么东西被烧糊的味道,听到了很响的海轮汽笛声,好像还有人在嚎叫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这是属于林海恩的故事 林平山的这番话。 让在场几位大人都有些露出了惊讶神色。 不只是码头附近,就连更远的捕捞海域,都出现了那么重的浓雾吗? 穿着法师服的莫三姑,更是连忙问道。 “平山。” “这雾里有什么东西吗?会不会哪艘船在烧东西?” “没,没有任何东西,三姑。”林平山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更是不解的皱着眉头继续道。 “那种烧焦味,跟家里那种把东西煮糊的味道不一样,就像是...皮肉在火里烧出的味道一样。” “而且,我后面走出驾驶室左右看个不停,可别说是那种大海轮了,就连普通的运油挖沙船都没看到。” “这都没有那种大船,又是哪来的汽笛声啊?” 听到这里。 莫三姑明显是越发担忧起来,猛地拍了下手道。 “坏了,真是坏了。” “今年的七月半,我们这里肯定是要不太平了。” “一件件古怪事情不停的出来,今晚必须要帮海恩把七彩贝壳找到,不然真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了。” 此刻。 林平山也是注意到了林海恩,看到他那瞳色不一的双眼,凝重道。 “这是怎么了?” “海恩的吊坠是掉了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弄掉?” 听到林平山说吊坠很重要。 林海恩不由得低下了头,明显是有些自责和难过。 而张明月则是瞪了林平山一眼,让他不要继续说这件事,更是没好气的指责道。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你以为是海恩自己故意弄丢的吗?” “永杰下午差一点就淹死了,海恩着急跳进去救人,不小心把吊坠丢到海里去了。” 非常清楚那个吊坠,对林海恩有多重要的林平山。 得知是因为自家儿子,才导致吊坠丢了,立刻就有些急了,更是撸起袖子,指着林永杰道。 “你这混小子。” “没本事,还非得游那么远,搞得海恩把吊坠都给弄丢了。” “我今天非得好好的教训你一下。” 林平山一边说着,还在一边旁边找着棍子。 没读过多少书的林平山,就跟寻常的农村父母一样,觉得孩子不乖,那就要打到乖为止。 林平山才刚找到棍子,林母便是一把抓住他的手,瞪着眼道。 “做什么呢。” “我大孙子这才刚叫魂回来,你是不是就要把他打死。” 陈燕也是连忙开口劝道:“他伯,这跟永杰的关系不大,说到底...还是遇到事了啊。” “待会等到傍晚潮水退下去了,我们去把吊坠找回来就行。” 先前低着头有些难过的林海恩。 此时也是抬起头,已经从大人话语中听出个大概的他,小声解释道。 “是,不怪永杰哥。” “他...他也是遇到...遇到不好的东西了。” 这一刻。 先前听过林海恩描述的莫三姑等人,脑中莫名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那具拉着林永杰脚趾的烧焦肿胀尸体,跟林平山等人在雾气中闻到的那股烧焦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联系...... 众人默契的没有在林永杰面前,提起诡异离奇的这件事。 没过多久。 帮忙把两条船鱼获都卖掉的林平川,也来到了自家院子。 而林母特意找了个避开林永杰的时机。 跟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讲述了今天林海恩看到的东西,以及那具可能还在这片海域的烧焦浮尸。 这件事。 无疑让白天出海的两兄弟心头大惊。 因为,在先前笼罩海面的浓雾中,他们确实都闻到了极其刺鼻的皮肉烧焦味道。 现在海中莫名又有一具烧焦泡胀浮尸,这究竟是有多么诡异,简直是无需多说了。 而且还临近中元节,这太多的怪事都汇聚到了一起。 由于林海恩自身的特殊,这就导致...找到那枚丢失的七彩贝壳吊坠,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 ...... 夏天的闽地,天黑的总是比较迟。 傍晚六点半。 随着潮水褪去后,林家众人和莫三姑纷纷穿起雨鞋,开始在滩涂上仔细寻找起来。 岭胜村的海底,并不是常见那种沙滩,而是像黑淤泥般的柔软滩涂。 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一步。 这无疑就让寻找的难度加大了数倍不止。 码头后的妈祖庙内。 陈燕拉着林海恩的手,看向面前的张大婶,带着一抹歉意道。 “张大婶,真是又麻烦你了。” “这孩子的吊坠掉到海里去了,我妈和三姑他们正在底下找,怕今晚出啥乱子,只能先来这边麻烦你一晚了。” 张大婶摆了摆手,笑着慈祥道。 “哎呦,说啥话呢。” “这孩子跟妈祖娘娘有缘,留在这里一晚能有什么麻烦的。” “你们就在庙里坐着,我也去海里帮忙找下,不管咋样,那可是妈祖娘娘给的东西,就这样丢了可不好啊。” 说完。 张大婶便是直接走出妈祖庙,打着手电同样帮忙寻找起了吊坠。 坐在小凳子上的林海恩,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帮他找七彩贝壳吊坠,心中莫名的有些自责。 缓缓低下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 “妈。” “那个吊坠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当初你看到我摘下来就哭了,刚刚三姑奶奶和平山伯伯也很着急,就连张奶奶都要帮忙去找。” “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不应该把它弄丢的。” 听到这句话。 陈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自家孩子真的有些太懂事了,伸出手轻轻摸着林海恩的脑袋,缓声温柔道。 “是很重要。” “因为有了那个吊坠,我们海恩才能长到这么大。” “但你没有做错事,如果只是为了不弄丢吊坠,就不去救永杰哥哥,那这是不对的。” “因为当初永杰哥哥为了救你,也在这里,在妈祖娘娘的面前,用力的磕了好几个头。” 林海恩沉默数秒,而后忽然抬头看着陈燕,眸中还有些许泪光闪烁,开口道。 “妈,我知道,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 “下午的时候,你看不到另一个‘永杰’哥哥,而我却可以看到,我之前还看到了死掉的同庆伯伯。” “妈,你能不能告诉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我到底是...是有什么地方跟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我要一直戴着那个吊坠。” “妈,我想要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看着林海恩那充斥着泪光的异色双瞳,陈燕没由来的一阵心疼,眼睛顿时就感觉有些酸。 用力深吸一口气。 陈燕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般,轻轻把林海恩搂在了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讲述道。 “既然小海恩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想听之前的故事,那妈妈就从你刚出生的那一天开始讲吧。” “那天是...比以往每一年都要冷的冬至......”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最后的一点太阳,也缩到海平面的另一端消失不见。 那完全不属于夏天的阴风,开始在妈祖庙的周围呼呼吹响,但却根本不敢靠近妈祖庙半点。 妈祖庙内灯火荧莹,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陈燕还在搂着林海恩温柔的说着故事,说着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而在岭胜村最外围的滩涂上,一具在黑夜下跟淤泥没有太大差别的烧焦泡胀尸体,忽然如同木偶般的站起。 脖子僵硬的扭向林海恩所在方位,被火烧到胶粘到一起的嘴,发出一阵瘆人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 第二十八章 诡尸出海,猫死吊榕树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岭胜村也步入黑暗,在这九十年代初期,电依旧是极为珍贵的能源,停电更是常态。 在没有空调的这炎热夏天,躺在房顶看着璀璨星空,感受海风吹拂,就是大多数人难以回去的童年。 但今天,林家人明显是没有那么的惬意。 岭胜村外这片遍布淤泥的滩涂,每踩一步都会深深陷进去,即便是穿了雨靴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滩涂上满是脚印,可众人依旧是没有找到丢失的七彩贝壳吊坠。 夜幕笼罩下。 在另一方位的滩涂上,那一具姿态僵硬的烧焦尸体,同样踩着淤泥一步步的往前走。 本就行动僵硬的它,在淤泥的阻碍下,走的更加缓慢。 但行进方向跟林家人却明显不同。 林家人从内到外寻找着吊坠,而这具尸体则是不断朝着岭胜村靠近,就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它一般。 恰好错过寻找吊坠的林家人。 这具尸体终于走到了码头,僵硬的抬起头,那已经没有双眼的面容,盯着不远处的妈祖庙。 “咯咯咯———” ...... 妈祖庙内。 烛光微微摇曳,将陈燕和林海恩两母子的身影,映在了庙宇木门。 认真听完陈燕讲述的故事。 林海恩趴在陈燕怀中,眼眶中的泪水不断涌出,自责的哽咽道。 “妈,对...对不起。” “都...都怪我,都怪我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如果不是我的话,奶奶、三姑奶奶、爸爸,还有伯伯他们...他们都不用这么辛苦......” 听到这句话。 陈燕没由来的一阵心疼,抚摸着林海恩的脑袋,温柔道。 “傻孩子,要怪也是怪妈妈才对,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但是你在妈妈眼里,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又乖,又孝顺,还懂事,而且不会肯定有事的。” “只要奶奶找回那个吊坠,咱们海恩就跟普通孩子一样了,以后肯定能安安稳稳的长大,读书、娶媳妇,去大城市工作哩。” 林海恩抬起头,用手背擦掉泪水,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道。 “嗯,只要找到吊坠就好了。” “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肯定都不会再弄丢那个吊坠,永远都不会弄丢了。” 说到这里。 林海恩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挣扎着从陈燕怀里坐起,走到了妈祖像的面前。 正当陈燕疑惑的时候,林海恩忽然就直接跪下,更是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带着一份童真的祈求道。 “妈祖娘娘,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 “希望您能保佑我的妈妈,不对,还有奶奶、三姑奶奶、爸爸和伯伯他们,长命百岁......” 认真的祈求完后。 林海恩又钻到了陈燕怀里,吸了吸鼻子嘟囔道。 “妈妈,我以后想去学本事。” “我想跟你刚刚说的那个大人物学本事,学上一身厉害的本事,保护好妈妈。” 想到几年后。 林海恩也许就要跟着宁法师修行,陈燕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酸楚,轻轻拍着林海恩的后背,附和道。 “好好,海恩以后要去学本事,学上天大的本事来保护妈妈。” “妈妈,你能不能帮我生一个弟弟,这样等到我去学本事的时候,弟弟就能帮我保护你了。” “妈妈,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也是我最喜欢的妈妈。” “妈妈,我其实更想...更想当个普通孩子就好......” 林海恩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燕低头看了眼,发现林海恩已经是疲倦的在他怀里睡着了,挺翘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盯着熟睡中的林海恩,陈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道。 “你在妈妈眼里,就是普通的孩子,最好的孩子......” ...... 妈祖庙内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烛光微微摇曳,但庙外的阴风还在呼呼吹着。 那具僵硬的焦黑尸体,已经是从码头走到了妈祖庙的正前方,恐怖的面容足以让人通体生寒。 而随着这具尸体靠近,那些阴风似乎都停息了不少般。 看着门前映出的身影,焦黑尸体缓慢的把脑袋扭转成九十度,嘴里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可就在它跨进妈祖庙范围的那一刻。 庙内的白玉妈祖像,忽然微震散发出一道荧光,穿过径直射向了这具焦黑尸体。 “砰———” 焦黑尸体瞬间就被打飞,而那原本抓过林永杰的右手,更是瞬间湮灭就连白骨都未曾留下。 “呃———” 焦黑尸体发出了听不清的低嚎声。 无比僵硬的从地上爬起,也不顾右肩膀还在不断蔓延扩散的伤口,根本不敢再看妈祖庙哪怕一眼。 紧接着。 焦黑尸体缓慢移动,摇摇晃晃、漫无目的朝着岭胜村内走去。 一直走到岭胜村后溪水库,看到那棵枝叶延展几十米,还挂着一只干瘪猫尸的大榕树,胶粘住的嘴,似乎微微扬起露出狰狞笑容。 “咯咯—咯咯咯———” ...... 晚上十一点多。 那皎洁月亮依旧高挂天上。 但在引力的作用下,原本退下去的潮水,已经又逐渐涨了上来。 众人已经感觉到海水没过脚踝,但依旧是在认真的寻找着,更是想要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时间。 可就在这时。 伴随着一阵冷风吹来,无比厚重的雾气忽然跟着潮水涌来。 短短两秒。 就将整个海岸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莫三姑疑惑的抬头看去,见到白茫茫的一片浓雾,而后鼻间还萦绕着厚重的皮肉烧焦味,连忙朝着其他人大喊道。 “快,快,上岸。” “这雾不对劲,抓紧上岸不能继续找了。” 听到这句话。 林平山顿时有些急了,虽然心知这雾有问题,但还是咬了咬牙道。 “三姑,你先上去。” “我在找一会,都是永杰那小子才让海恩吊坠丢了,这没找到的话,我实在是有些不安......” 还没说完。 就在旁边的林平川,立刻就抓住他的手,格外严肃的道。 “哥,不急,先上去。” “三姑说得对,这雾不对劲,就跟我们白天出海时的一样。” “快,往妈祖庙的方向走,赶紧上岸别走错了方向。”莫三姑不停在雾中喊着,让众人不要停留。 三分钟后。 原本寻找吊坠的众人,都已经是回到了码头。 白雾还在伴着潮水滚滚前行,不断的笼罩着海域,尽管是夏天却涌来了阵阵阴冷感觉,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那格外厚重的皮肉烧焦味,更是不断的萦绕在鼻间。 林母看着这一幕。 又想起莫三姑说的今年七月半不太平,而林海恩的吊坠还没找到,顿时就悲从心来,双手合十不断祈祷着。 “妈祖娘娘,妈祖娘娘。” “娃子的那个吊坠丢了,不小心丢了啊,您如果能看到的话,就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 不知是林母的祈祷有了作用,还是七彩贝壳的庇佑作用。 当这白雾彻底将整片滩涂笼罩的时候。 一阵淡淡的七彩霞光,忽然从白天林海恩钓鱼时的位置亮起,而这更是唯一一片没被雾气笼罩的区域。 一直盯着雾气看,担忧着今年七月半会不太平的莫三姑,顿时注意到了一片区域,连忙指道。 “那边,平川快去那边。” “海恩的那个吊坠有辟邪作用,只有那里没有白雾,吊坠肯定就在那里。” 说完。 林平川也是立刻注意到了那片区域。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跑到霞光亮起的地方,看到了遗落在海岸礁石缝中的七彩贝壳吊坠,如释重负的喊道。 “找到了。” “原来是掉到了石头缝里去了,难怪我们刚刚怎么都没看到。” 林平川迅速将吊坠捡起。 而就在此刻。 时间恰好也到了十二点,七月半的前一天。 在众人看到这失而复得的吊坠,还没来得及开心的时候。 “呜—呜呜———” 低沉浑厚的轮船汽笛声,忽然从雾气中悠扬刺耳的传来。 紧接着。 在那片厚重的白雾中,一艘无比庞大的海上货轮,忽然隐约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最诡异的是...轮船顶部似乎还在燃着熊熊火光,不断有黑烟涌起...... 第二十九章 怨气冲天,满是血手印的走私货船 “呜呜———” 低沉厚重的汽笛声,打破了岭胜村应有的宁静。 众多原本都入睡的村民,纷纷被这汽笛声惊醒,更是生怕自家船只出什么事般,朝着码头位置赶来。 而就在码头,亲眼看着雾气升起,轮船出现的莫三姑,则是连忙道。 “走,别留在这里了。” “不对劲,这艘船有些不对劲。” 听到这句话。 林家众人也是立刻回过神,林平川也不顾身上的泥巴,急促道。 “我先把吊坠给海恩。” 说完。 林平川便是立刻朝着妈祖庙跑去。 白天出海看过这诡异白雾,现在又忽然看到那艘轮船的他,无比清楚这究竟是有多诡异。 来到妈祖庙前。 先前萦绕不停的阴风,已然是消散不见了。 不知是看到吊坠后离去了,还是被那白雾中的冒火轮船吓走,并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 由于身上满是污泥,林平川也不敢贸然进去,站在门口喊道。 “燕子,燕子。” “找到了,我找到海恩的吊坠了。” 听到林平川的声音。 陈燕下意识的想要站起,同样也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林海恩。 “妈妈,出什么事了?” 林海恩揉着眼睛,还有些没睡醒般的问道。 一直情绪都有些紧绷,担忧着找不到吊坠的陈燕,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笑着温声道。 “你的吊坠找到了,爸爸就在门口等你。” “啊,找到了!”林海恩瞬间清醒,更是迈着小腿朝着庙门跑去。 打开庙门。 林海恩立刻就看到了,浑身满是污泥的林平川,手里正提着那个七彩贝壳吊坠,还对着他晃了晃。 “爸,你太厉害了。” 林海恩跑着扑到林平川身上,也不顾那些脏兮兮的淤泥,接过戴了八年的七彩贝壳吊坠。 可就在他即将戴上吊坠的时候。 视线穿过林平川的身旁,在那奇异的灿金色和半透明眼眸中,无比清晰的看到...... 远处那艘巨大的轮船,燃着虚幻不真实的火光,而在火光的映照下,船只外壳满是一个个的血手印,缕缕黑气不断的从船只逸散至周围,甲板上站满了人形模样的黑影,大张着嘴似乎还在嚎叫着。 这副恐怖的画面,让林海恩不由得呆住了,更是吓的大张着嘴。 “嗯?怎么了,海恩。”看到林海恩突然呆住,林平川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 “那艘...那艘大船上,有...有很奇怪,很奇怪的东......”林海恩带着些许害怕,微微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林平川霎时一惊,同样回头看了眼。 发现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雾中的那艘大货轮,连忙把那个七彩贝壳吊坠,挂到了林海恩的脖子上。 戴上吊坠后。 林海恩那显眼的异色双瞳,终于是又变成了清澈的纯黑眼眸,视线中也看不到那恐怖的画面。 随着林海恩的瞳孔颜色变了回去,林平川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到陈燕跟着走出,点了点头道。 “走吧,燕子。” “吊坠找到了,不用再麻烦张大婶了。” 陈燕轻轻拉起林海恩的手,迟疑两秒后,颇为郑重道。 “平川。” “我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海恩了。” “他八岁了,也已经懂事了,有些事情我们就算继续瞒下去,也瞒不了多久了。” 林平川先是愣了愣,又看向站在旁边乖巧的林海恩,有些感慨的道。 “知道也好,早晚是要知道的。” “走吧,三姑他们都还在码头等着,给他们报个平安。” ...... 此时。 在岭胜村的码头上,已经是不止林家等人了。 先前那几声沉闷又响亮的汽笛,让不少村民都醒了过来,更是第一时间赶来了码头,纷纷讨论起来。 “那里怎么有艘大船?” “那艘船是不是着火了,我看着有火光啊。” “这么大的船怎么会来我们这里,是不是走私船?” “现在雾气这么大,水也还没完全涨上来,想救也没办法救啊。” ......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 林平川也是看到了林母等人,低声道。 “娘,哥,三姑。” “海恩已经戴上吊坠了,我们抓紧回去吧?这艘船不太对劲,看过去真是有些不太对劲啊。” “对,对,赶紧走。”林母反应过来,连忙示意着几人快点走。 而站在旁边的林海恩,见到似乎已经有人上了渔船,准备去那艘大货轮的位置,看下能不能救下一些人。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诡异场景。 此前又从陈燕口中,得知自己的特殊,知道自己能看到普通人没看到的东西。 林海恩犹豫两秒,忽然就松开陈燕的手掌,走到莫三姑身旁拉着她的衣服,焦急的招手道。 “三姑奶奶,你蹲下来,我和你说件事。” 盯着远处的轮船,忧心忡忡的莫三姑,看到林海恩的小动作,立刻就蹲下来。 林海恩贴近莫三姑耳朵,小声的把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幅画面说出。 说完之后。 莫三姑的脸色顿时大变,把林海恩重新交给陈燕后,快步走到码头最前方,焦急的大喊道。 “兄弟们,别去,千万别去管那条船。” 听到莫三姑的喊声。 那些原本还打算去救援的村民,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 因为,莫三姑虽然是没父辈们的道行,可村里要做什么法事,喊魂等等,也都是找她帮忙。 单论某些方面的话,莫三姑自然还是挺有威信。 已经来到船上的一位村民,看了眼还在燃着火的轮船,也是有些焦急的反问道。 “三姑,你这是不让我们去救人啊。” “万一那船上还有人活着,那我们岂不是眼看着见死不救?” “对啊,三姑。”岭胜村的村长—王官任,也是第一时间赶到码头,皱着眉头严肃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艘轮船来到我们这片海域,那就没办法这么看着不管啊,如果能救一个人,救上一个也好啊。” “哎呦,不干净啊,那艘船不干净啊。”莫三姑也是着急的摆着手,更是尽可能阻止着众人,继续道。 “村长,你看这雾...大晚上的能出什么雾啊。” “而且,我们这边平时哪有大船经过,这艘大船有问题,是真的有问题啊。” “要是你们想去,至少也得等到雾气散去,等到白天再去啊!!” “这......”王官任也是迟疑了,觉得莫三姑说的确实也在理,咬了咬牙做主道。 “先不急去,这雾确实太大了。” “听三姑的,等等,我们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见到王官任和其他村民听劝,莫三姑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但眸中却没有半点的放松。 不太平,真是不太平啊。 如果按照林海恩的描述,这艘轮船可是有大问题,大诡异啊。 ......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码头上聚集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但在王官任的阻止下,众人也并没有贸然选择出海。 林家众人早早回去了,不想掺和这件事。 只有莫三姑留了下来,专门盯着码头,不让任何人出航靠近那艘船。 远处那艘轮船上的火光,似乎也消失了好一段的时间。 而就在此时。 一位穿着雨靴的村民,无比仓促的走到了码头前,更是连忙跨上自己的那艘渔船。 拿起摇杆,就打算发动渔船。 见到此景。 莫三姑急忙招手道:“张四弟,你在干什么?” “快下来,快下来,那艘大船真的不干净,可千万别过去啊。” 张四弟瞪了莫三姑一眼,更是朝码头上的众人喊着。 “兄弟们,你们可别被三姑给骗了。” “我刚专门骑车去了趟隔壁的沙蛤村,他们村里的那些人,早就上那艘船看去。” “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那就是一艘普通走私船,有东西不小心着火了,船上的人怕被警察抓到,都开小船跑掉了。” “我跟你们说,这艘船运的都是衣服、裤子和方便面这种好东西,还是走私的没人要,沙蛤村的人早就在搬东西。” “特娘的,再不去连汤都喝不上。” 张四弟根本不理会莫三姑,拿起摇杆迅速的启动机器,更是再度朝着码头喊道。 “大哥,三哥,快点开船走啊。” “咱们不搬,不就便宜其他村的人了吗?” “你们要信三姑就信吧,我他娘的可是要去搬几箱方便面回来。” 说完。 张四弟便开着渔船朝那艘轮船驶去。 而码头上的众人,也是迅速的再次讨论起来。 “真的假的,那是一艘走私船?” “里面都是东西的话,我们如果再不去不就被人拿光了?” “三姑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我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特娘的管她那么多,劳资先开船去了,隔壁沙蛤村的人都拿得了,我们岭胜村拿不了?” ...... 在这一声声的议论中。 张四弟的两位哥哥,便是率先登上了渔船,紧跟着自家弟弟朝远处的轮船驶去。 而其他人也是纷纷上船,根本不顾先前莫三姑的警告,双眼通红以最快速度的朝着轮船驶去。 莫三姑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看向王官任,跺着脚道。 “村长,村长真不能去,真......”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王官任便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三姑话语,更是带着些许责怪道。 “三姑,你可真是......” “我们村明明离得最近,结果却被隔壁的村子抢先了,到时候村里人没拿到什么好东西,不得怪到我们头上。” “哎呦,你可别管这件事了。” 说完之后。 王官任也不再理会莫三姑,还把脸转到了其他方向。 ...... 在这深夜一点。 岭胜村的码头,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不断的有人出海,搬着一箱箱走私的东西返航,脸上满是笑容。 可就在他们不断搬着东西的时候。 那建在码头正后方的妈祖庙内,传出了一道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深深叹息...... 第三十章 村中鸡犬不敢吠,张四弟清晨祠堂吃纸灰 闽地向来是兵家不争之地。 省内满是山地丘陵,平原更是没有几块。 即便在这全国都快速发展的九十年代,也没有多少大老板愿意来闽地投资什么东西。 再加上东边那个不安分的因素,那年代的国内政策少有往闽地倾斜。 为了一口饭吃。 闽地人民走出了独属于他们的路,将爱拼才会赢贯彻到底。 在这个管制还较为宽松的年代,众多的沿海渔民选择走私各种物品,以此来赚取远胜于捕鱼的钱。 直到现在,闽地海边都还有一些未处理掉的废弃走私货轮。 而一些没有走私路子的普通人,就选择偷渡去其他国家打工,从最基础的刷盘子到开中餐厅。 即便是到了现在,随便问下闽地沿海城市的民众,家中至少都还有两三位的亲戚在国外赚钱。 现在闽地那不太好的称呼‘万八嫂’,也是从这个年代兴起。 因为,偷渡需要给蛇头一笔大钱,一万八算是普遍的价格。 大多数家庭都是男人出去赚钱,留下家中女人和孩子,由此村里人总将留守的女人称之为‘万八嫂’。 偷渡和走私,通常也都是共同进行的事情。 那用于走私的货轮,往往还负责将想要偷渡的人送到蛇头面前。 远洋航行。 那些选择偷渡的人,只能藏在集装箱或者货轮机舱里,出意外的更是数不胜数。 很多人一走,便再无音讯。 ...... 早上七点。 尽管那艘大型走私货轮,依旧是搁浅在不远处的滩涂上。 但周边村子,已经是没有人再去货轮上搬东西了。 换句话说。 那一整艘货轮上的东西,凌晨就已经被周围村民搬空,但凡是能用的东西,都搬到了家中。 可将这些东西搬到村中后。 那些家养的土狗,却是都不敢狂吠了,趴在地上呜咽不停。 平日每天都会打鸣的公鸡,更是宛如病了一般,以往竖立的头冠,都是不约而同的蔫了下来。 而且并不只是岭胜村,周边众多村子,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就连那比较远的红麻村,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专门开船来到这边海域,只为了能带点东西回家。 第一时间发现那艘货轮的林家,则是完全没参与这件事。 不管是出海遇到白雾,还是林永杰差点被烧焦泡胀浮尸淹死,都说明了这艘货轮实在的太过诡异。 再加上。 自从林海恩出生后,林家经历过不少神神鬼鬼的事情,尤其信那所谓的业报和怨气。 宁愿靠力气出海捕鱼赚钱,也不愿沾染上这种诡事。 昨天解决两个麻烦后。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也是蹲在院门前聊天抽着烟,说着最近几天先不去出海的事情。 至少,中元节没过去的话,不管天气多好,他们都不会贸然出海。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 村里杀猪的王肉荣,提着三块满是肥油的五花肉,快走两步来到两兄弟的面前,笑着喊道。 “平山、平川,你们俩都在呢。” “那刚好,来来,我带来两块肉给你们,赶紧拿进去吧。” 从林海恩出生那天开始。 两兄弟就和王肉荣结上了关系,平日里走动的也很频繁。 有事没事总会给不出海的王肉荣送一点鱼虾螃蟹,虽然这些在渔村不值钱,但也算是一份心意。 王肉荣也会拿点碎肉内脏过来,给林家娃子们尝尝肉味。 可今天却提了三大块的五花肉过来,满是肥肉看着就香,让林平山也是连忙推辞道。 “荣叔,你这是干嘛。” “平时拿你点肉,我们就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这么好的肉,你不拿去卖钱,这拿过来做什么?” 王肉荣佯装生气的瞪了眼,而后笑着继续道。 “谁说给你们的。” “我是给那两个小娃子吃的,你们不收可不算数。” “平山,昨天永杰的那件事,我都听家里那个瓜娃子说了,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你说这娃子,跟着一起去游泳,结果遇到事自己就先跑了,也不看看其他人,真是实打实的怂货。” “我老王家这么多年也没这个种啊,白吃那一身肉了。” “本来昨天我就该带那娃子来赔罪的,但想着你们两兄弟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这才今天带了几块肉过来。” “来,你们两兄弟一人一块,再给三姑一块。” 见到王肉荣都这么说了。 两兄弟也是不好有些推辞,便将肉接了过去,同时递出一根烟。 王肉荣接过烟点燃,用力的吸了一口。 吐出厚重的烟雾,指了指远处搁浅在滩涂上的货轮,皱眉道。 “今天我在卖肉的时候。” “听到村里有不少人,都在说外面的那艘走私船,还在说着三姑故意不让村里人去看,搞得值钱东西都被其他村的人先拿了。” 听到这句话。 林平川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更是无比正经的问道。 “荣叔。” “你不会也去那艘船上拿了什么东西吧?” “哪能啊!”王肉荣连忙回了句,更是补充着道。 “平川,我连船都没有,又怎么去那艘船上拿东西?” “我就是替三姑担心啊,现在村里一堆人说着都怪三姑,才让他们没抢到多少的东西,卖都卖不了多少钱。” “你说这都乡里乡亲的,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诶,三姑这真是好心没好报啊,这几天可是得难受了。” 林平川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他早早回来了,但周边那些邻居一大早就在骂三姑这件事,他也不是没听到。 犹豫两秒。 林平川无比郑重的提醒道:“荣叔,如果有人把那艘船上的东西拿出来卖,你可千万别买,最好连碰都别碰一下。” “咱是自家人,我给你透个底。” “昨晚我家海恩看到那艘船的情况了,不干净,真的不干净,那些拿了东西的人迟早是要出事!!” 话音落下。 王肉荣瞬间露出惊愕表情,更是连忙低声问道。 “平川,真假?” “海恩看到了那艘船很不干净?” 虽然八年前的那天冬至,王肉荣就是八个抬棺人之一,无比清楚林海恩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但现在亲耳听到林平川说出...娃子看到了那艘船不干净,还是让他充满了惊讶,更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平川用力的吸了口烟,而后满心担忧的感慨道。 “荣叔,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蒙你。” “如果村里人听了三姑的话,都不去那艘船上拿东西还好,现在啥都干了,我是真不知道...后面要怎么收场了。” 王肉荣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攥成拳拍打着左手掌,若有所思道。 “难怪,难怪。” “那我刚刚听到的事情,估计就是真的了。” 似乎看出了林家两兄弟的疑惑,王肉荣左右四顾两眼,见到周边没其他人后,也是再度压低声音道。 “刚刚我提着肉,准备来找你们的时候。” “听我家的那位说...张四弟,也就是昨晚在那艘走私船上,足足拿了十几二十箱方便面回家的张四弟。” “今早五点多的时候,被人看到在自家祠堂烧纸钱的火盆里,扒着纸灰吃个不停,别人怎么喊他都不应。” “起初听到这件事,我还以为是哪家人看到张四弟拿的东西多,专门编出这种怪事来挤兑他。” “结果现在,我听到你们刚刚讲的,怕是报应,报应来了啊。” 扒纸灰吃个不停? 这种怪事让林家两兄弟也是一惊,手中香烟的烟灰都抖落了。 林平川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有些不忿道。 “荣叔,这都是他活该。” “三姑都那么说了,昨天都是求着他们别去那艘船了,最后还去就算了,结果今天还说着三姑不让他们发财。” “该,这种人就是活该,死了活该!!” 王肉荣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般,连忙把手中香烟扔地上踩灭,开口道。 “平山、平川,先不说了。” “我要赶紧回家,跟家里的婆娘和娃子说下,可别买那些人从走私船上偷来的东西,不管多便宜都不要。” “本来啥关系都没有,可别为了贪便宜白白沾上这种事。” 说完。 王肉荣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准备去叮嘱下自家婆娘和孩子。 看着王肉荣的背影。 林平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难受道。 “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些人遭了报应也活该,可就是苦了三姑啊。” “本来好心,结果却变成这样子。” 林平山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不容置疑道。 “阿川,不说这事了。” “咱家可别跟那艘船扯上关系,老实过我们的日子就行了。” “我先拿一块肉进去了,三姑那块你让谁给她带上去吧。” 林平川将最后一口香烟抽完。 也是提着两块大肥肉进了院子,看了眼正在摆弄着滚铁圈的林海恩,使唤道。 “来,海恩。” “把大点的这块肉给三姑奶奶送上去,就说是荣伯伯给的,再问下三姑中午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知道了。”林海恩连忙应了口,把做到一半的铁圈放下。 踩着人字拖,提着一大块肥肉,朝后山跑去。 而林平川看到林海恩跑远,也是坐到他的那张小凳子,拿起地上做到一半的铁圈,帮忙箍了起来。 ...... 一路小跑来到后山的红砖小楼前。 林海恩本想像往常那样,大喊着让莫三姑开门。 但却意外看到院门却是开着的,摆在院内还没写上名字的空白挽联,在微风的吹拂下迎风飘荡。 走进院子。 便看到一位老妇人,带着跟自家爸爸年龄差不多,因出海脸晒得格外黝黑的中年男人,对正折着纸钱的莫三姑哀求道。 “哎呦,三姑,你快帮忙看看我家四弟。” “他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大早上的就去祠堂扒纸灰吃......” 第三十一章 头肩三火皆灭,恶鬼嵌入人身 虽然还只有八岁。 但脑袋聪慧,又经常在饭桌听着父母聊村中家长里短的林海恩,立刻就认出了...... 那个中年男人村里人都叫做张四弟。 也就是昨晚带着岭胜村其他人,第一个从走私船上拿东西的人。 站在张四弟旁边的妇人,自然也就是他娘。 闽地农村,父母通常也会称呼自家孩子大弟、二妹等等。 在自家爸妈的口中,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三十多岁的张四弟还没娶到老婆,平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吃懒做的不行。 而张大娘更是彪悍,属于那种村里谁都不愿惹的农村悍妇,要是有谁出海回来不小心把泥巴沾到了她家门口,连带着祖宗十八代都要被她骂上个几天。 ...... 林海恩提着肉走进房子。 乖巧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等着莫三姑忙完手上的这件事,但他也注意到了...张四弟的脚边还带着一箱方便面。 见到莫三姑没有立马回话,还在静静的折着纸钱。 张大娘也是有些急了,带着些许哭腔的恳求道。 “哎呦,三姑。” “昨晚是四弟不对,我这也带他上门赔罪了啊。” “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知道你有本事,你就帮忙看一眼吧。” 莫三姑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刚走进来的林海恩点了点头后,看向面前的妇人,皱着眉头道。 “张大娘,我都已经说了。” “我没啥本事,更没有道行,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你儿子为什么会大早上的去吃纸灰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 “从昨晚张四弟要去那艘船上拿东西,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是,真不是那艘船的问题啊,三姑。”张大娘连忙反驳了一句,更是想让自己心安的补充道。 “四弟拿回来的东西,我都看了,认真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啊。” “而且,昨晚四弟都煮了好几包吃,我也吃了两口都没出事,他怎么能出事的啊。” “我想着他是不是中邪了,一下子捡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太开心的中邪了啊。” “好不容易把四弟养到这么大,他要是中邪出事了,三姑我也是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啊。” “你就给看看,您给看看啊。” 看着恳求不停,似乎都要跪下的张大娘,莫三姑深深叹了口气,颇为严肃的认真道。 “张大娘,你如果听我一句劝。” “就把张四弟偷来的那些东西,立马还到那艘船上,再买点纸钱到码头烧给那艘船的‘人’。” “做完这些事,去祠堂点上满堂香,看看你们家的祖宗愿不愿意保下张四弟。” “能过去,那就没事,可要是过不去,我也没办法。” 听到要把东西还回去,张大娘立刻就噤声了。 张四弟更是有些急了,带着些许不忿道:“偷?三姑,我可不是偷,那船上东西都是没人要的,我不过就是把它拿走罢了。” “就算我不拿,其他人不也拿了?你干嘛不让他们还回......” 还不等张四弟说完。 张大娘便是连忙拍了下他的肩膀,瞪着眼睛阻止道。 “说啥话呢。” “三姑好歹是长辈,怎么说话的?” 此时。 张大娘也注意到旁边站的林海恩,看到他手中提着的肉,急忙对着张四弟催促道。 “四弟,快把东西拿起来给三姑。” “哎呦,我这脑袋都忘了,既然都是来找三姑帮忙的,怎么能不带点东西过来。” 张四弟似乎还有些不舍得。 但在张大娘严厉的眼神下,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把那箱方便面端起,没好气道。 “三姑,这是我娘孝敬你的东西。” “是的,三姑,我昨天吃过了,味道真比那些白面好多了。”张大娘也是适时的附和一句。 而莫三姑看到张四弟提起来的那箱方便面,脸色瞬间就变了,更是连忙站起,指着门口赶人道。 “出去,赶紧出去。” “别把这东西带到我这里来,该死的人我救不了,就算我爹还在世也救不了,不会救。” “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拿扫把赶人了。” 听到这毫不客气的话语。 张大娘和张四弟俩母子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就算是脸皮在厚,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了。 甚至要不是考虑到以后如果有阴阳法事还得麻烦莫三姑,张大娘都能直接在这里单手叉腰,指着莫三姑的鼻子骂到累了才停。 但虽然是不敢直接骂,张大娘还是一边跟着自家儿子出门,一边阴阳怪气的挤兑道。 “哎呦喂,都是乡里乡亲的,拿好东西来请帮个忙都不愿意。” “难怪那某人的爹,当初被拉去打成典型的时候,村里也没多少人敢去求个情,这才是真正的该死呦。” 莫三姑也不跟这种人生气,只是沉默的看着两人走出院子。 但在两人走出后。 莫三姑则是连忙招了招手,示意林海恩走到他身边,忧心忡忡的小声道。 “来,小海恩。” “你先把吊坠取下,跟着三姑奶奶来门口,看下刚刚走掉的那两个人,现在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便把戴着的七彩贝壳吊坠取下,放到莫三姑手中。 虽然在昨天听过陈燕讲述的那些事后,林海恩非常清楚这个吊坠对他很重要,说是另一条命也不过分。 但林海恩更相信...相信从八年前的冬至开始,就一直保护着他的莫三姑。 莫三姑一只手拿着吊坠,另一只手拉着林海恩的手,满脸忧愁的走到自家门口,看着张家母子俩。 虽然张家的事,她是不会管了。 但村里并不止张家一户,在那艘走私货轮上拿了东西,这么多的乡亲,莫三姑是真做不到一眼都不看。 而且从刚刚张大娘说的情况来看,张四弟都已经开始吃纸灰了,说明这次的东西真是太凶了。 莫三姑在心中暗叹一声,现在没多少道行的她,也只能借助林海恩天生的特殊了。 尽可能的看清情况,到时能帮一点就是一点了啊。 取下吊坠的林海恩,那原本乌黑明亮的双瞳,逐渐转变为一只灿金色,一只半浑浊。 看向逐渐远去的张家两母子。 视线中,那身材矮小的张大娘,身上缠绕着缕缕黑气,头顶和左肩分别燃着虚幻的火焰。 头顶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而左肩上的那团火,却似乎在不断的被黑气侵蚀般,火苗逐渐微弱,逐渐稀薄,仿佛用不了多久便会熄灭。 右肩空无一物,更是被一团极为厚重的黑气笼罩,明显是在压抑着火焰再度燃起。 再看向旁边的张四弟。 林海恩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眸,因为张四弟的头顶和双肩,并没有任何一团火焰燃着。 更为惊悚的是...缠绕在张四弟身上的东西,并不是像张大娘那样的黑气,而是一只恐怖丑陋的恶鬼。 对,就是恶鬼。 林海恩无比清晰的看到,一只就跟昨天那具浮尸相差无几,脸部烧焦分不清五官,或者说...比那具浮尸更为凄惨和恐怖,四肢都被烧成白骨的恶鬼,背靠背紧贴着张四弟。 整个鬼身都快嵌入张四弟的后背,最多只差两指的宽度便可彻底融合。 在林海恩被惊到有些呆愣的时候,张四弟背后的那只恶鬼,却好似察觉到这个目光般。 脑袋僵硬的昂了起来,更是在竭力的伸长脖子,似乎想用都被烧到只剩两个黑洞凹坑的眼眶,看清林海恩...... 第三十二章 全村遭劫十之八九,要命的中元节 这恐怖惊悚的画面。 彻底让林海恩吓到了,呆愣着说不出话。 此前海底所见过的浮尸,好歹是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 但眼前的这一幕。 恶鬼正在不断融进人身,更尝试着看向他,模样也比那具尸体都要恐怖数倍,让八岁的林海恩无疑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林海恩似乎被吓到了。 莫三姑连忙把七彩贝壳吊坠,重新挂到林海恩的脖子上。 随着吊坠重新挂上。 林海恩刚刚看到的画面,迅速消失不见,转变为乌黑透亮的双瞳中,也只能看到抱着一箱方便面离开的张四弟和张大娘。 莫三姑轻轻摩擦着林海恩的手掌,带来一股热量,更是自责道。 “小海恩,没事,没事,咱没做坏事,不害怕。” “哎呦,这都怪三姑奶奶,都怪三姑奶奶没大本事啊。” 莫三姑明显是有些后悔。 尤其是见到林海恩被吓住了,不由得一阵心疼。 让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帮忙看张四弟身上有什么东西,这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但除了这个方式,莫三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感受到吊坠散发出的淡淡温热,林海恩也是回过神来。 那清亮黝黑的双眼,看向一脸自责表情的莫三姑,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安慰道。 “三姑奶奶,没事,我没事。” “我已经看到...看到张大娘和张四弟的身上有什么东......”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莫三姑便是‘嘘’了一声,先是把林海恩拉回到自家院子里,才微蹲下身子压低音量道。 “来,你跟三姑奶奶说下看到什么了。” 林海恩凑到莫三姑的耳边,轻声讲述着刚刚看到的东西。 不管是张大娘头肩上的火焰,还是跟张四弟背靠背的丑陋恶鬼,都一一的告诉给莫三姑。 认真听着林海恩的描述。 莫三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更是焦急的拍手惊声道。 “哎呦,坏了啊。” “太凶了,那船上的东西可真是太凶了!!” 没学到太多的本事,但干了阴阳法事几十年的莫三姑,也非常清楚人的身上共有三把火,分别位于:头顶、左肩和右肩。 婴儿出生后的三声啼哭,便会定下人身之三火。 头顶百会穴的为玄煞之火。 左肩三阴穴的为佞煞之火。 右肩三阳穴的为疾煞之火。 通常情况下,但凡人未死,这三火便不会熄灭。 三火不灭,神明护佑,阴邪难侵,寻常鬼物见之都会退避三舍。 当然,像林海恩这种出生便无三火的通灵体,并不在这一列,属于极其特殊的情况。 可张四弟并没有通灵体的命格。 现在头肩三火皆灭,恶鬼更附于他身后,这是必死无疑的命相了。 虽然早知张四弟难逃此劫,可这还是太快了。 昨晚张四弟才去那艘船上偷了东西回来,现在就三火全灭,估计都等不到明天的七月半便会出事。 到时恶鬼彻底融入附身,会变成何种模样都不可知。 而且,那都没去船上,仅仅只是吃了几口方便面的张大娘,右肩疾煞之火都已经熄灭。 左肩的佞煞之火亦是岌岌可危,用不了多久也得三火全灭。 这还只是一户。 岭胜村中可有不少乡亲,都去那艘船上偷了东西回来,十里八乡周边村的人,同样也拿了不少。 那等到明天七月半,中元节的那一天。 因为这艘莫名驶来的走私船,怕是周围这一整片的村庄,都不会剩下多少活人了。 太凶了! 别说是这么多年没见过,莫三姑甚至都没从父辈口中,听到过这么凶的可怖诡事。 想到这里。 莫三姑着急的跺了下脚,看向林海恩郑重的叮嘱道。 “小海恩,记住三姑奶奶跟你说的话。” “这两天不管出啥事,你都不要摘下这个吊坠,一定要好好戴着。” “让你的爸爸妈妈和奶奶他们,这两天也尽量不要出门,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好了,赶紧回去。” “这几天也别来三姑奶奶这里了。”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踩起拖鞋便一路小跑着回家。 现在戴着这个七彩贝壳吊坠,他可不怕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妈祖娘娘会保护他哩。 看着林海恩的身影从视线消失。 莫三姑回过神认真思考数秒,而后咬了咬牙,反手将自家院门锁上,从另一条路朝着村中走去。 虽然她没本事,也没道行,可她真没办法看着...乡亲们就这么越走越远。 即便曾经也像张大娘先前说的那样,当初在她爹出事的时候,村里也没多少人愿意帮忙说句话。 但最起码,只是没多少人,而不是一个人没有。 ...... 岭胜村的村委会中。 王官任悠闲的喝着茶,旁边还摆着一台正放着闽剧的收音机。 莫三姑快步走进村委会,看到王官任后,焦急道。 “村长。” “你赶紧让昨天去了那艘船的人,把偷得东西还回去啊。” “要出大事,真的要出大事了。” 原本心情还很不错的王官任,听到莫三姑的话语,立刻便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回道。 “啧,三姑,你咋还在说这种话。” “这哪能有什么事啊,半小时前,我才和几名边防警察去了那艘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那些警察都说了,那艘就是专门走私的货船,没有进行过登记。” “因为货物突然起火,又害怕被警察逮住,所以船上的人都提前开小船跑了,留下这一艘空船。” “用不了多久,上头就会有人过来,把船拆掉当废铁买了,他们提都没提船上东西的事情,你在这里着啥急啊。” “况且现在不都没事吗?哪家拿东西的出事了?” 在这九十年代初期。 闽地沿海的每个村庄都会设立边防派出所,并且有不少的警察驻扎,这是跟内陆村庄不同的地方之一。 这所谓的边防派出所,不单纯只是为了解决村里的事情,更多是要防备东边的不稳定因素。 到了如今。 这些边防派出所大多都被拆掉取代,换成了普通的村庄派出所。 见到王官任并不听劝,莫三姑焦急的跺了跺脚,愠怒道。 “村长,这还能叫没事啊。” “张四弟,我们村最早去那艘船上拿东西的张四弟,今天一大早就去祠堂扒纸灰吃,这你总是知道的吧?” “这还只是张四弟,再不把东西还回去,指不定要成啥样啊。” 听到张四弟的这件事。 王官任不由得愣了愣,明显也是早就得知这件诡事了,可还是梗着脖子道。 “能有啥事,三姑!” “船都马上要被拆了,还能出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我看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说到这里。 王官任停顿两秒,似乎也是怕真的出啥事,随即又语重心长极为老油条的继续道。 “诶,三姑,我就跟你交个底吧。” “但咱们岭胜村穷啊,是真的穷啊,都是靠天吃饭的渔民,辛苦一整年都挣不到多少钱。” “现在好不容易能白捡这么多的东西,你怎么好让他们再还回去?” “况且,其他村的人都没还,就我们岭胜村还的话,乡亲们要怎么看我这个村长?” “本来昨晚他们就有怨言了,今天要再让他们还回去,我这村长可就真当不下去了啊。” “这样吧,三姑,由你出面说清这件事的严重性,你的威望高,这种鬼怪事情大家也都信你,你看这如何?” “不过,要提前说下,我没拿那艘船的东西,可一个子都没敢拿。” 看着王官任这般油滑耍横的模样,莫三姑只觉得心急如焚。 说着她声望高。 可昨晚那些村民指责她的时候,王官任又岂是没看到,但凡有办法,她又何必来这里。 就在莫三姑没了法子,也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 一位村中的大队小组长,忽然闯进村委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看向王官任,急促道。 “村长,快去...快去张家看看。” “张四弟那家伙,又在...又在祠堂扒纸灰吃了,好几个人按都按不住啊!!” 第三十三章 遇事才拜神?即求祖宗也无用 听到这件事。 王官任瞬间被吓了一哆嗦,更是连忙站起朝门口走去。 在这个年代,村长就是啥事都要管。 但走到一半时候。 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身拉住莫三姑的手腕,满脸苦涩道。 “哎呦,三姑。” “先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快,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事怪,可真怪得很啊。” ...... 一行人快步朝着张家走去。 没多久。 就看到那并不大的张家院门前,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惊恐慌乱。 有几人看到莫三姑朝着这边走来,立刻大喊着道。 “三姑来了,三姑来了。” “快,快,让一下,给三姑让一个位置。” 很明显。 在这些村民看来,对于张四弟遭的这件事,莫三姑可是要比王官任这个村长擅长百倍不止。 从人群散开的口子走进院门。 莫三姑一眼就看到了,那被粗麻绳紧紧绑在粗木门柱上的张四弟,或者说...都不知道是不是张四弟了。 因为,眼前这个张四弟的脖子和太阳穴位置青筋暴起,鼻翼大张不断呼着粗气,嘴巴四周和牙齿都被纸灰染成黑色。 最恐怖的是...他那瞪大的眼睛中,已经是没有一丝眼白,通体呈现如墨般的诡异黑光。 看到这一幕。 莫三姑立刻便判断出来了,这是被缠着的那只恐怖恶鬼,彻底完全附身的表现。 若是还没彻底附身,那也许她还有办法。 但现在...... 没有丝毫的犹豫,莫三姑立刻转身看都不再看张四弟一眼,就准备直接离开这里。 救不了,也不愿救。 在张四弟身旁哭个不停,但在看到莫三姑来到自家,原本以为自家四弟有救的张大娘。 见到莫三姑似乎要直接离开的模样,连忙踉跄的跑上来,跪着拉住了莫三姑的脚,大哭着恳求道。 “三姑,你别走,别走。” “救救我家四弟,救救他啊,先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莫三姑并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扯了扯脚,却发现被张大娘死死抱住。 而站在旁边的王官任,以为是先前自己的态度惹恼了莫三姑,也是急忙道歉道。 “三姑,我也错了,错大了啊。” “你就帮忙看下,你说的事,我肯定帮你,肯定帮你啊。” 随着王官任率先开口。 其他那些围着的村民,尤其是昨晚不听莫三姑的劝,也去那艘船拿了东西的人,更是生怕也遭到这种事,纷纷出声道。 “三姑,您就帮忙看下吧。” “三姑,我也错了啊,早知道我昨晚就听你的了。” “三姑,看到张四弟这样,我是真怕啊,你有法子救他吗?” “三姑,后面你是要咋样就咋样,我不想,我真不想也成这样啊。” ...... 见到如此多乡亲的恳求。 莫三姑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看向面前的众多乡亲,长叹一声道。 “各位兄弟,我给大家说句实话......” “三姑的本事不大,也没道行,平日里做点招魂祈福的法事还行,其他的事,我心里也没几分把握。” “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大得很,凶得很,就算我爹还在,估计都没有太多法子。”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大家先按我说的,都把昨晚从偷来的不干净东西搬到码头,待会一起还回去。” “不是咱的东西,我们真不能要,都先还了再说其他。” “如果你们不愿还,往后要是出了啥事,那就是该,那就是命,即便是天上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此话一出。 围在张家院子的那些村民,急忙表态道。 “还,三姑,我肯定还。” “我现在就去搬,就去把东西搬到码头。” “哎呦,我还吃了一包方便面,这可要咋办啊。” “买,去店里买两包补上去,我们翻倍的还回去给它。” ...... 看到这些村民纷纷表示要还,莫三姑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东西那么凶。 就怕这些乡亲为了占点小便宜,还抱着那些东西不愿撒手,甚至就连那些东西是不是鬼蒙眼都不知道。 紧接着。 莫三姑瞥了眼还在抱着自己脚的张大娘,摇了摇头道。 “至于张四弟的话。” “真的已经太迟了,我也是真没办法救了。” “张大娘,如果你还想试一试的话,那就去求你们张家的祖宗吧。” “用十二根香,点上满堂香,再架起火盆烧纸钱,香不停火不灭,让祖宗都来这里看一眼,看能不能救张四弟一命。” 说完。 莫三姑便是用力将自己脚从张大娘的手中扯出,再度叹了口气后,又看向众多乡亲认真道。 “昨晚又拿东西的兄弟,都快点把东西搬出来。” “我在码头等你们。” 话音落下。 人群顿时散去,不少人跑着回家要搬东西去码头。 昨晚多了一个心眼,没有去走私船上拿东西的王官任,也是忧心忡忡道。 “这事搞的啊。” “三姑,我也抓紧回村委会,广播通知下其他人。” ...... 见到莫三姑离去。 张大娘也是立刻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另外的两个儿子,着急道。 “大弟,三弟。” “快点去搬火盆,把家里的纸钱都拿过来,按三姑说的做啊。” 两分钟后。 一个火盆已然摆在了张家院子。 张大弟和张三弟两人轮流往里扔着纸钱,生怕火灭掉导致自家弟弟出事,一改往日的抠搜,每次都是小半叠小半叠的往里扔。 而张大娘则是数了十二根香点燃,会在张氏祖先牌位前,举着香上下摇晃哭着祈求道。 “各位祖先,求你们救救我家四弟,救救我家四弟吧。” “往后我肯定每天都给你们上香,初一十五给你们烧上一笔纸钱,逢年过节给你们供上瓜果肉食。” “求求你们救下...救下你们的后代,救下四弟吧。” 张大娘说的无比虔诚,更是哭的眼睛都要花了。 但她却没看到...祖先牌位前的供桌上,那原本装满瓜果的供盆,里面却只剩下了一颗烂掉的梨。 至于其他的瓜果,早就被张四弟不知在什么时候吃掉了。 好吃懒做的张四弟,就连祖宗供桌前的瓜果都不放过,只要看到都会直接拿走吃掉,能剩下一颗烂梨都是很不容易了。 祈求完后。 张大娘把十二柱香插进了祖先牌位面前的香炉里。 倒也神奇。 这十二炷香插进去的时候,原本还形似野兽的张四弟,竟好似有些安静下来的模样。 回头看到这一幕。 张大娘顿时面露喜色,更是连忙又对着祖先牌位祈求起来。 但下一秒。 让她无法承受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摆在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竟是不知为何,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 【供闽地张家祖先历代牌位】 这几个字,同样是被压在了供桌下。 这无疑就是...不能只在遇到事时,才想着要拜神的真实写照。 而就在祖先牌位倒下后。 原本隐隐有些安静下来的张四弟,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低吼,全身青筋暴起。 ‘嗤’的一声。 那原本绑在他身上的粗麻绳,便是被他用蛮力挣脱。 紧接着。 在张大娘焦急慌张的目光中,张四弟竟是直接来到祖先牌位供桌前,把香炉中的那十二根香拔起。 也不顾香的顶端还燃着,直接就往嘴里塞。 “四弟,四弟,你快停下啊!”张大娘彻底没了主,更被吓得瘫在地上,只能不停的喊着。 可这喊声没有半点用处,张四弟把香塞进嘴里后,又跑到院子的火盆前,似乎也不怕烫般,直接用手抓起还烧着的纸钱就往嘴里塞。 张大弟和张三弟先是愣了愣,随即连忙反应过来,抓住张四弟的手臂,想要让他停下来。 但根本没用! 现在的张四弟力气大到可怕,直接带着张大弟和张三弟的手,朝火盆抓着纸钱,让他们不得不松开手。 短短数十秒。 张四弟的两只手臂和嘴巴,就被烫得连皮肉都脱掉了,露出赤红的血肉,显得狰狞无比。 将火盆中的大半纸钱,都塞到嘴里吃进肚子后。 “咯———” 张四弟忽然发出一道奇怪的声音,就好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般。 瞳孔放大,心跳骤停。 整个人无力的倒在了火盆中,任由残余纸钱火焰灼烧着他的脸颊。 被吓到瘫倒在地的张大娘,看到这一幕,立刻嚎啕大哭的哀叫道。 “四弟,四弟。” “哎呀,我的儿,我的儿啊......” 第三十四章 罪孽已成,恶鬼都不许回头 相较于村中的压抑紧张气氛。 林家无疑是要平静不少,更不需要担心太多,毕竟从始至今都没有主动接触过那艘走私船。 院门内。 从后山跑回家的林海恩,拿出一块刚熬好的酥脆油渣,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肉香和猪肉爆开的瞬间,让他满足的眯起眼睛。 虽然现在闽地沿海只有少数人吃猪油了。 但在这九十年代,猪油可是每家每户不可缺少的东西,肥肉更是比起排骨更受欢迎。 自己先尝了一块油渣后。 林海恩又从盆中拿出一块,递到正在切肉的陈燕面前,朗声道。 “妈,你快尝尝看,好香的哩。” 正在切肉的陈燕,看着天真烂漫的林海恩,摇了摇头笑道。 “妈妈不吃,海恩吃就行了。” 当然这并不是陈燕不想吃,也不是要刻意留着给林海恩当零嘴,而是现在怀着孕的她,闻到这种油腻味就觉得反胃。 同样在院子里,已经箍好了铁圈,正在做铁钩的林平川,看了眼陈燕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昂头问道。 “燕子,这娃子估计要在新年那几天出来吧?” “新年好啊,新年啥都有,今后生日和新年也能一起过,这娃子看来也是个懂享受的主。” “按日子算是差不多。”陈燕先是答了句,但那切肉的手也是微微顿了下,带着一抹担忧的继续道。 “但我就是怕......” 还不等陈燕说完。 林海恩便是一边舔着手指,一边插进话来,颇为童真的道。 “不会有事的。” “弟弟会好好的,妈妈也会好好的,我想再要个弟弟哩。” 听到这句话。 陈燕有些紧张担忧的情绪,也是不由得放松了些许,放下手中的刀,揉着林海恩的脑袋道。 “好,好。” “那妈妈再给小海恩生个弟弟。” 林平川也是露出淡淡笑容,把手中的铁丝折了个钩子出来。 就在这时。 院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焦急的喊声。 “平川,平川在家吗?” 听到这喊声。 林平川顿时就皱了皱眉,也不知是谁这时还来自家门口,但也是放下手中铁丝,打开刻意关着的院门。 先是打开一条缝看了眼。 见到是住在隔壁不远的陈大姨后,这才将院门彻底打开,问道。 “陈大姨,你有什么事吗?” 这位穿着朴素衣服的陈大姨,脸颊满是风吹日晒的太阳斑,明显也是岭胜村中最勤劳能干的那批人。 “平川,你可算开门了。” “我是专门来提醒你的啊,你昨晚有没有去那艘船上拿了东西?” “哎呦,这些东西不干净,真是不干净啊。” “拿了最多东西的张家老四,刚刚死了,死的可怪了啊,我听说人把点着的香和纸钱,不要命的往嘴里塞。” “最后活活吃死了,整个人脸都趴到火盆里了啊。” “你们家要是有拿了那艘船上的东西,赶紧跟我一起到码头都还回去吧,这事搞得糟心啊。” 这一下。 林平川也迅速注意到了,陈大姨的手上提着一个肥料袋,从那破损的开口看去,隐隐约约还能见到未拆的裤子衣服之类的东西。 很明显。 陈大姨昨晚也到那艘船上拿了东西,现在要把东西还回去,刚好来提醒下自家。 林平川摇了摇头,无比肯定的答道。 “没拿,陈大姨,我家没拿那艘船上的东西。” “你也知道,昨天我哥家的永杰出事了,我们两家都在忙这件事,也就没空去那艘船上。” “没拿好,没拿好呀。”陈大姨羡慕的回了句,随后又带着几分压抑的哭腔道。 “三姑让我们把东西都先带到码头,等会一起还给那艘船。” “还说...就算是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平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愿不愿意放我们一马。” “现在这事闹得,我心里是真后悔啊,才拿了几件衣服裤子,就扯上这件事,早知道就不去那艘船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啊。” 说到这里。 陈大姨还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将那些闪烁的泪光拭去,而后又提起那个肥料袋,沙哑道。 “平川,那我先走了。” “先把这些东西带去码头,看下能不能快点送回去。” 林平川沉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陈大姨提起肥料袋朝码头走去后,便再度将院门轻轻掩上。 回到院内。 林平川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正在切肉的陈燕,开口道。 “事情开始坏了啊,那个张四弟死了。” “现在村里人都怕的不行,都开始按三姑说的,要到码头把那些东西还回去了。” 陈燕停下切肉的手,转头看向林平川,无比坚决道。 “咱们可别管这事。” “就算到时他们的船不够运,要来找咱家的借,咱也不能借。” 林平川赞同的点了点头。 陈燕认真考虑两秒,还是把手中的刀放下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向林平川吩咐道。 “平川,你来把这些肉切了。” “我进去给妈祖娘娘上炷香,希望这次咱家能平安无事的过去啊。” 林平川走到案板上,正准备切肉时,村委会的广播也同时响起。 “喂,喂。” “村里乡亲,村里乡亲们啊,昨晚拿了那艘船东西的人,立刻以最快速度带着东西来码头,以最快速度来码头。” “哪家如果还藏着东西,还不舍得拿出来,出了事自己负责,跟村里没有关系。” “再说一遍,昨晚拿了......” ...... 岭胜村码头。 今天虽然都没出海打渔,但码头却是人潮拥挤。 可跟以往不同的是...绝大多数的人脸上都带着惊惧神色,或多或少的都提着东西,无疑都是昨晚从那艘走私船拿来的。 莫三姑同样也在码头,让这些人把东西都装到船上,等会一起驶到远处的那艘走私船上,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还回去。 但越是看着那些东西,莫三姑就越是心惊和暗暗叹息不停。 因为,有些村民竟然不止拿了衣裤、方便面这种走私品,就连那艘船的海员被褥和风扇等等杂物,都没有放过。 明摆着就是...昨晚去的太迟,好东西都被其他人拿了,为了不空手回来,硬着头皮把这些用过的东西都带回家了。 东西越来越多,都快将码头堆满。 “让一下,兄弟们都让一下。”张大弟带着沙哑哀痛的声音响起。 其他村民连忙朝后看去。 发现张大弟和张三弟两人,竟是推了两辆板车来,上面夸张的堆放着几十箱的方便面,还有好几麻袋衣裤等。 作为昨晚带头去那艘船的一家,他们拿走的东西,可比其他村民多了数倍不止。 见到两人靠近。 其他村民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路,更有甚者还捂住了鼻子,似乎不愿沾上他们身上的晦气。 毕竟在没多久前,张四弟那么古怪的死了。 谁知道碰过张四弟的这两人,身上会不会也沾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两人对这种情况也视而不见,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就推着板车走到码头的最前面。 张大弟看向站着的莫三姑,双眼通红明显是刚哭过,沙哑开口道。 “三姑,我们错了,昨晚是我们错了。” “现在...现在要怎么做,我们把东西都拉来了,就连四弟拿的东西,我们也一起带过来了。” 莫三姑看着两板车的东西,指了指码头外的船,叹气道。 “欸,把东西搬到你们的船上吧。” “等会一起还给那艘船,只希望那些东西愿意松松手,在没铸成大错前解决掉这件事啊。” 张大弟沉默的点了点头,开始把板车上的东西,往自家船上搬去。 数十分钟后。 在村委会广播完的王官任,也是一路跑着来到了码头。 虽然没拿那艘船的东西,但村里出了这么大事,他要是敢不来的话,这个村长也就当到头了。 走到莫三姑身旁,王官任喘着粗气问道。 “三姑,咋样了,现在能把东西还回去了吗?” 莫三姑看了眼没剩多少东西的码头,缓声答道:“快了,等最后这点东西搬上船,就能还回去了。” 王官任看到码头还剩着点东西没搬,神色明显也是更加焦急起来,催促着众人道。 “快点,快点,其他人别干站着,都帮忙搭把手啊。” 紧接着。 又凑到莫三姑身旁,右手挡住嘴巴压低声音道。 “三姑,我跟你说件事。” “我刚刚收到消息了,说是我们隔壁沙蛤村,都已经死三个人了,死法都跟张四弟一样的古怪啊。” “现在他们村也在喊着要把东西还回去,其他村我还没听到消息,但估计也是差不多。” “咱们得快点,可真得快点啊。” 沙蛤村死三个人了? 莫三姑闻言心头一惊,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艘船这么凶,摆明就是讨命来的,那现在放到船上的这些东西,还能送的过去吗? 莫三姑没有把握,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的她,只能继续先前想法。 看到码头上的最后一点东西也被装到船上,随即出声喊道:“兄弟们,东西都装上去吗?还有没有漏的?” “都装了,三姑。” “来码头的人东西都装了,就是不知道还有人藏着没。” “三姑,咱们先过去吧,别管那些不怕死,现在都不舍得的人了。” “......” 莫三姑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码头上的众多村民,示意道。 “那就走吧。” “大家离得近点一起过去,咱们人多不用害怕。” “来,都上船......”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异变突生。 那早上就退去的雾气,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艘货轮的位置飞快的朝着四周涌来。 短短几秒。 整个岭胜村码头,便被这诡异白雾彻底笼罩。 这雾气甚至比之前几次还要厚重,就连码头外的船都有些看不清了,更看不见那艘远处的走私船了。 “三姑,这咋回事?” “哎呦,怎么突然又起雾了啊?” “是不是...是不是那些东西不让我们还东西回去啊。” “好臭啊,这雾里怎么有一股被烧焦的怪味,昨晚都没这么重啊。” “......” 看到这升起的白雾。 莫三姑的整颗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摆明了就是...那艘船上的东西,不想让岭胜村把拿走的东西还回去啊。 已经爬到自家渔船上的张大弟,眼看着连那艘船都看不到了,更是有些急了。 想起自家四弟的惨状,不愿步这个后尘的他,咬着牙狠声道。 “我记得那艘船的位置,我先开过去看看。” “不管咋样,这艘船上的脏东西,我都得还回去才行。” 说完。 张大弟便是拿起摇杆,插到柴油机摇晃起来。 “轰轰轰———” 柴油机震动起来,冒出股股黑烟,无疑是被启动了。 可下一秒。 就在张大弟准备调整船舵,驶向那艘船的时候,码头平白掀起了一股恐怖的大浪,直接朝放在甲板上的那些东西拍去。 “砰———” 随着大浪停下,张大弟那艘船上装好的东西,全部都被拍到了海中。 而这还不是结束。 “砰砰砰———” 一股股的大浪不断掀起,朝着其他船只恐怖的拍去。 短短数秒。 便将岭胜村众人好不容易才装好的方便面、衣裤和被褥等东西,全部都拍到了海中,彻底的消失不见。 那艘走私船上的恶鬼,根本不允许他们回头...... 第三十五章 再掷圣杯求妈祖,被钉死的阴杯! 在这一股股的大浪中。 张大弟用尽全力抓紧了船舵,才让自己没被掀翻下去。 可当浪潮结束。 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看到那空无一物的甲板,张大弟瞬间愣住了,而后呆滞的慌张喊道。 “东西,东西呢?” “我那些要还到那艘船上的东西呢?” 张大弟的喊声,也是迅速提醒了码头上的其他人。 刚刚往后退了几步,为了避开那波大浪的岭胜村众人,立刻又来到码头最前方。 透过那厚重的白雾,所有人都看到了...好不容易搬到船上的东西,全部都没了,全部都被打到海中。 现在别说是要还回去,那些东西就连找都找不到了。 这一幕。 瞬间便让众人呆住了,而后不约而同的露出恐惧神色,有些人甚至都直接瘫软坐到了地上。 东西还不回去了,那就代表怎么都避不开这一劫。 又想起死掉的张四弟惨状,立刻就有不少村民承受不住了,将怨气撒到那唯一在船上的张大弟身上。 “张大弟,你这该死的东西,三姑都还没开口,你干嘛就那么着急开船,又招惹到了那些脏东西啊!!” 有人带头后,其他人似乎也找到了发泄口,纷纷附和道。 “张大弟,你弟死了,你也别拖我们下水啊。” “你弟死了活该,昨晚就是他让我们去那艘船拿东西的。” “现在可咋整,可咋整啊,老天爷,你要收就收张大弟一家吧,可别把我们也牵连进去啊。” “......” 听着码头上众人的谩骂和责怪。 张大弟也呆住了,透过白雾回头看了眼那些面容熟悉的村民,只觉得现在的他们有些陌生,心头更是无比冰冷。 不知为何。 张大弟嗅着萦绕鼻间的皮肉烧焦味,侧头看向旁边的水面,升起了直接跳进海中寻死的念头。 现在的他,怪那艘走私船,怪自家弟弟莽撞,也怪自己贪心,但更怪那些在码头上不断指责的乡亲。 自己不是好人,难道他们就是了吗? 就在张大弟松开船舵,似乎打算跳进水中,一了百了的时候,莫三姑的声音却是适时响起。 “还在说什么呢。” “都到这时候还不拧成一根绳,说着怪这怪那的,怎么不怪自己昨晚贪心?” “这突然升起的白雾和大浪,摆明了就是那艘船上的东西,不想让你们把东西还回去。” “就算不是张大弟,刚刚换成其他人要开船过去,结果也是一样。” 莫三姑这冷冽的话语,立刻便让码头上的众人闭嘴了。 从昨晚开始。 其实莫三姑心底就憋住一股气,但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选择性的暂时放下这件事。 但现在...摆明了情况是越来越严重,结果这些人还在怪来怪去,让莫三姑也是没由来的腾起一把火。 而刚刚都准备跳进海里的张大弟,缓缓把踏出的脚收起,重新沉默的回到了码头上。 走到莫三姑的面前,张大弟红着眼眶,攥紧了拳头,沙哑道。 “三姑,你还有...还有法子吗?” “我现在不求自己能活命,只要能保住我家媳妇和孩子,保住我家老娘,我就算...就算是死也愿意啊。” “东西...东西是我拿的,跟他们...跟他们也没关系啊。” 其他人也是立刻醒悟过来。 现在东西都丢了,这劫怕是逃不过,只能咬着牙纷纷颤抖。 “是啊,三姑还有办法吗?” “三姑,我死了没关系,求你保住我家娃子,他才两岁啊。” “三姑,是我起了贪念,跟家里人没关系,跟他们没关系,能不能保住他们啊。” “......” 莫三姑沉默了。 根本没办法回答能不能保下他们家里人。 因为,从先前小海恩看到的情况,那同样都没去那艘船的张大娘,身上也有黑气,还被灭了右肩的火。 那就说明...即便是没去那艘船,只要吃过、用过那艘船东西的人,怕是都难逃此劫。 莫三姑环视码头上的乡亲一眼,有些无力的哀叹道。 “兄弟们,三姑本事不行。” “我没办法说能不能保住你们家里人,更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过去。” “可我能确定一件事。” “如果妈祖娘娘愿意来看一眼的话,这件事肯定是能过去,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请动妈祖娘娘。” “这样吧。” “村长,你带着大家去妈祖庙问问看,我也去找红麻村的黄太爷,问下他有没有法子。” “太凶,这件事太凶了,三姑我是真没办法了......” 听到莫三姑的真心话。 码头上的众人也不由得沉默了,情绪明显都有些低沉。 由于没拿那艘船的东西,心中带着一抹侥幸的王官任,则是连忙着劝说道。 “乡亲们,先不慌张。” “我们去问下妈祖,看下妈祖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三姑都说了,要是妈祖愿意帮我们,那这事肯定是能过去。” “咱们现在也别逼三姑想办法,让她去找黄太爷问问,指不定黄太爷就有其他法子,是不?” 也许是一直以来的信仰,给了众人几分希冀。 所有人开始大喊着去求妈祖,说着妈祖肯定愿意救他们,纷纷朝着码头后的妈祖庙涌去。 而莫三姑看了眼那遍布白雾的海面。 认真思虑数秒,便朝着红麻村的方向走去。 ...... 妈祖庙内。 张大婶看着那些走进后,就直接跪下的乡亲,也有些说不出的哀伤。 昨晚也在帮林海恩找七彩贝壳吊坠的她,自是非常清楚事情经过,今早也听说了不少村中的诡事。 要是换了以前。 这么多的村民来求,妈祖娘娘大多都会来看一眼。 但这次。 张大婶却是没什么把握了,或者说...并不觉得妈祖娘娘会愿意帮忙。 因为,早在那艘走私船出现时,妈祖娘娘就已经帮过了,就已经给出了提醒。 拿起两个杯筊。 张大婶递给王官任,看向跪着的所有人,缓声道。 “掷圣杯的规矩,大家都懂,我也就不多说了。” “这是大事,必须连续三次圣杯,妈祖娘娘才会愿意来看一眼,只要出现一次阴杯,那就不要再提了。” “其他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村长,你来扔杯筊吧。” 王官任根本不敢接递来的杯筊。 毕竟现在全村人的性命,就仿佛是系在这两个杯筊上,万一他直接掷出一个阴杯,岂不是要被人人喊打? 扯出勉强的笑容,看向张大婶推辞道。 “张大婶,由您来掷吧。” “村里出了这种事,我也有很大责任,我没办法扔,真是没办法扔这两个杯筊啊。” 张大婶也不强求,收回手中杯筊,看向众人道。 “村长不敢掷,那就我这个老婆子来吧。” “欸,只希望妈祖娘娘能看在我伺候她多年的份上,来这看上各位乡亲一眼吧。” 说完。 张大婶便跪在了白玉妈祖像前,双手合十捧着红杯筊,虔诚道。 “妈祖娘娘,村里现在遇到难事了。” “请您来这看一眼吧。” 话音落下。 张大婶便是将两个杯筊扔到地上。 “铿啷———” 杯筊撞地的声音响起。 所有跪着的村民,都是高昂着头盯着掷杯结果。 杯筊在弹了两下后。 呈现出了两个阳面,形似一张笑脸。 看到是笑杯而非阴杯,王官任稍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道。 “张大婶,这是笑杯啊。” “看来妈祖是还没想好,等她想好后,就会来这里看一眼了。” 张大婶并没有回话。 捡起地面上的两个杯筊,再度祈求后,又往地面扔出。 杯筊又弹了两下。 结果依旧是两个阳面,呈现在众人眼中。 还是笑杯! 连续两个笑杯,让王官任心头也是咯噔一下,但也没有作声。 张大婶没有停下动作,再度捡起地面杯筊,祈求后便第三次的往地面掷去。 还是两个阳面! 依旧又是笑杯!! 这一刻。 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更是压抑到了顶点,一次两次的笑杯还能说是妈祖娘娘没想好。 那这连续三次笑杯,又代表了什么...... 看着地面上的第三次笑杯,张大婶也是沉默了,心中也大致明白妈祖娘娘的意思了。 将杯筊再度拾起,递给跪在旁边的王官任,道。 “村长,还是得你来掷。” “不管我掷多少次,妈祖娘娘都只会给我笑杯,而不会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是全村人的性命,全村人的事,我来掷...不合规矩。” 连续三次笑杯,让众人也是有些心慌,此时也是连忙附和起来。 “是啊,村长你来扔吧。” “其他人掷也不太对啊,村长你来掷。” “村长,我知道你没拿那艘船的东西,你肯定是能掷出圣杯的啊。” “......” 到了现在。 王官任也没任何办法推辞了,即便是心头慌张无比,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杯筊。 回头看了眼跪着的村民,王官任只觉得手脚有些发麻,哆嗦着道。 “那就我来掷了啊。” 紧接着。 王官任便学着张大婶那般,双手合十握着杯筊,有些结巴的祈求道。 “妈祖娘娘,求你来这里看一眼吧。” “如果这一关能过去,我们岭胜村就给你塑金身,重修庙宇。” 说完。 王官任便将手中杯筊掷向地面。 铿啷! 同样清脆的撞地声响起。 但王官任掷出的杯筊,就连弹都没有弹一下,那仿佛是被钉死在地面上一般。 凸面向上! 而且两个杯筊都是凸面!! 阴杯。 这是无可争议的阴杯,代表着拒绝、不愿意和不过问。 站在旁边的张大娘没有半点意外,看着这如同被钉死的两个杯筊,沉默的暗暗叹了口气。 神明能救一次,却难救第二次...... 第三十六章 只剩一口气的黄太爷,杀尽恶鬼才叫畅快! 钉死的阴杯。 让妈祖庙内跪着的岭胜村众人都沉默了。 妈祖不救。 这次就连妈祖都不愿出手。 尽管众人恐慌至极,但在妈祖庙内也不敢喧闹半点,纷纷跪着磕了三个头后,退出了庙内。 闽地人信妈祖。 这次妈祖不救,那就代表是他们做错了。 除了悔恨昨晚的贪心外,又怎么敢去责怪妈祖不愿来这里看一眼。 ...... 来到庙外。 众人才彻底绷不住了,有些妇人立刻便小声啜泣起来。 “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啊,妈祖娘娘也不愿救我们。” “以往我们这么多人来求,妈祖娘娘怎么都会来看一眼,这次却是直接阴杯,该,就是我们活该啊。” “我是该死,可保住娃子...保住我的娃子就好啊,三姑呢?三姑是不是去已经求黄太爷想办法了。” “黄太爷有本事,真的有本事,如果他愿意来的话,我们肯定就有救了,会没事的。” “......” 原本在得不到妈祖娘娘回应,陷入绝望的众人,顿时眼神又燃起了一抹希望的火光。 但下一秒。 这抹火光又被狠狠的浇灭。 众人中一位跟黄太爷有着亲戚关系的村民,带着哭腔的颤声道。 “不行,黄太爷也不行了啊。” “我听我娘说,黄太爷今年病的很重,基本上只剩下一口气,平日里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就算是想帮我们,怕是也有心无力啊。” 此话一出。 这些村民立刻又沉默了下来,气氛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莫三姑没法子了。 妈祖娘娘也不愿意来看一眼。 现在就连有大本事的黄太爷,都早已重病在床。 那这不就是没人...没人能救他们了,在这份绝望压抑之下,每个人的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张四弟先前的惨状。 感受到气氛越来越不对。 先前在掷出阴杯后,一直不敢说话的王官任,也是咬了咬牙劝道。 “先别慌,乡亲们都先别慌。” “黄太爷有大本事,就算他没办法亲自来咱们村,肯定也能教三姑怎么帮我们过这个坎。” “我们等三姑,等三姑回来再说啊。” 王官任的这个安慰,明显是很有作用。 让气氛微微舒缓了一些,也让啜泣的妇人停下了哭声。 现在这些去那艘船拿过东西的村民,就像溺水的人那般,只要看到一根稻草就会狠狠抓住,无论这根稻草是否能够救下他们。 稍稍舒一口气。 王官任转了转脑筋,便是继续讲述道。 “咱们现在先各回各家等三姑的消息。” “但为了半途不又出啥诡事,咱们就按三姑之前说的,都给自家祖先点上满堂香,烧点纸钱,让祖宗保佑下咱们。” “之前张四弟出事后再请祖宗,那肯定是来不及了,可咱们现在还没出那种怪事,点香烧纸钱,肯定是得有点用的是吧?” 王官任这突然想到的办法。 无疑是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赞同的点头不停。 或者说,他们其实是相信...整个岭胜村中最懂阴阳之事的莫三姑。 “对,对,赶紧回去按三姑说的做。” “我逢年过节都会祭祖宗,陈氏祖宗肯定会保佑我的。” “赶紧回,赶紧回去,就算保不住自己,也要求祖宗保下娃子啊。” “......” 众人立刻如鸟兽散,一路小跑着回家点起满堂香,架起火盆烧纸钱。 一时间。 整个岭胜村都被檀香围绕,纸钱烧出的薄烟笼罩整个村子。 王官任也不会想到。 他这为了安抚村民乡亲,集中生智说出的临时法子,会让岭胜村成为周边遭难最轻的村子。 这一切只因为,神明也许只会出手救一次,若是不悟那便是命。 但祖宗...永远都看不得自家子孙厄难临头...... ...... 与此同时。 莫三姑也来到了红麻村。 刚来到黄太爷住的老屋附近,莫三姑心头便沉了下去。 因为,就在黄太爷住的老屋外面,站了一大批人,甚至还有人都直接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惊恐神色。 很明显。 即便是离那艘船比较远的红麻村,也有不少人遭了这劫。 一传十,十传百。 在得知有艘走私船没人管,里面东西可以随便拿的情况下,往日风吹日晒、苦惯了的渔民,又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莫三姑走到人群前,看向正拦着众人不让进去的老汉,开口道。 “才哥。” “黄太爷,他在家里吗?我有事情想......” 还没说完。 听到这声音的老汉,也是立刻看到了莫三姑,连忙招手道。 “哎呦,三姑来了啊。” “快进来,快进来,我爹早上时候就在说,你今天肯定是会来找他,让我专门在这里候着了。” “三姑,你直接去里屋找我爹吧。” 此话一出。 莫三姑心头也是松了口气,看来黄太爷也早知道这周围十里八乡发生的事情了。 对着老汉轻轻点了点头,便是从人群面前走进屋子。 看到有人进去后。 那些红麻村的村民,立刻就焦急不满的喊着,为什么其他村的人能去找黄太爷,反而自己村的人却不愿意见。 一些人甚至往里冲,想要跟着莫三姑挤进老屋。 老汉也是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堵住大门,毫不客气的厉声道。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我爹现在病的严重,走路都成问题,况且也不过问这种事多年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赶紧都各回各家,与其在这里吵个不停,还不如多去求求祖宗。” ...... 此时。 莫三姑一边朝着里屋走去,一边心中也有些忐忑。 在今年二月过年的时候。 她便带着林海恩来到黄太爷这里拜年,当时黄太爷身体就已经是有些不太好了,现在又过了大半年。 黄太爷具体情况咋样,莫三姑心中也是真没底啊。 走到里屋。 莫三姑一眼便看到了...那瘦骨嶙峋、脸颊凹陷,双腿仿佛已经是皮包骨头,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黄太爷。 霎时心头一惊,更是连忙上前焦急道。 “黄太爷,你这是咋了啊。” “过年那时不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没见,咋就成这副模样了啊。” 黄太爷睁开有些浑浊的眸子,看了眼焦急的莫三姑,反倒是有些洒脱的摇头答道。 “年龄到了啊,三姑。” “看来真就跟宁法师说的那般,这劫怕是过不去咯。” 听到这句话。 莫三姑立刻便想起了,当初在两年前的时候,宁法师便曾说过...黄太爷三年后的那劫多半是过不去。 现在稍微算算,离三年确实也没剩几个月了。 莫三姑不禁有些悲哀,即便是像黄太爷这种有本事的人,也难逃岁月的侵蚀。 而看到这般模样的黄太爷,莫三姑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也没办法开口再求着帮忙了。 似乎看到莫三姑选择把事情压在了心中。 黄太爷忽然爽朗的笑了两声,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格外认真道。 “三姑,别担心。” “虽然这身子是老了,但我心中的这口气,可还没散掉。” “黄太爷,你这意思是......”莫三姑不由得愣了下,而后满脸担忧的问了句,但也没把话说完。 黄太爷对着莫三姑点了点头,而后缓声讲述道。 “三姑,我知道你来是为了那艘鬼船。” “虽然我是走不动了,但阿才把外面的事情都和我说了,这次事情确实凶得很,还恰逢七月半。”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周边十里八乡怕是都得遭难。”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不止一只恶鬼,怕是得有个数百只才能造成这般声势,那艘船早就成一个鬼窝了。” “这些鬼的怨气极大,生前执念也重,害死人后不会就此离去,反而会尝试着鸠占鹊巢,继续造孽下去。” 说到这里。 黄太爷停顿两秒,而后有些无奈的感慨道。 “我虽杀鬼在行,但拘鬼却不行。” “就怕那群恶鬼见到我后,直接四散而逃,那要在想拘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更会造成更大的祸事。” “不过,我已经让人去寻宁法师了,明天应该便能到我们这,到时我会和他一起去你那边。” “若是有他替我压阵的话,那些恶鬼即便是能长出翅膀,也定是逃不出去半点。” 听到这里。 莫三姑瞬间明白了,黄太爷早就打定主意,要解决这起祸事了。 只不过,害怕惊到恶鬼令其逃脱,这才还未行动,选择找宁法师来一同灭鬼。 回想起宁法师的高深道行,莫三姑便知这事指定能平了。 但下一秒。 莫三姑也是立刻反应过来,颇为担忧的再度问道。 “黄太爷。” “宁法师道行高深,一人就可以平了这件事啊,那你又何必...何必要亲自再去一趟?” “还不如在家养养身体,指不定这一劫就过去了啊。” “三姑,过不去的啊,自家事自家知道,我也就到这里了。”黄太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指着倚靠在旁边的三叉,示意道。 “来,三姑,把那三叉递给我。” 莫三姑立刻便把这跟着黄太爷一辈子的三叉,递了过去。 黄太爷接过三叉。 轻轻抚摸着叉身两下,眼神骤然凌厉闪烁精光,更是无比坚决道。 “当了一辈子的乩童。” “若是让我像寻常老人那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等着咽气,那我宁愿早早离世。” “这次恰好撞到这遭事,恰好我还能剩下一口气。” “只有明天跟着损将军一起杀尽恶鬼,才算真正的不枉此生,才算...畅快!!” 第三十七章 霸道至极!海中起法坛,闾山一脉宁真人! 从红麻村回来的莫三姑。 在觉得压力和紧绷感少了几分的同时,心底也有些说不出的沉甸甸。 黄太爷最后说的那句话,就仿佛还在她的耳中回响。 只有杀鬼。 才算不枉此生,才算畅快! 这是黄太爷的选择,她自然也不好过多的说些什么,只是心头难免还有些酸楚和难过。 当走回到岭胜村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码头依旧笼罩着满是皮肉烧焦味的白雾,厚重到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也仅仅局限于海边区域。 岭胜村今晚也是格外安静,似乎所有人都早早的回家睡去,路上就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莫三姑仰头看向天上那仅差一丝圆满的月亮,快步朝着自家走去。 明天...就是中元节了。 ...... 在给各自祖先插上满堂香,烧起纸钱祈祷后。 虽然每位村民乡亲依旧是忐忑不安,但白天却也没再出现类似于张四弟的事情。 可到了深夜十二点。 来到七月十五,来到中元节的那一刻。 昨天去那艘船拿了东西的村民,即便先前害怕的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都在同一时间感觉到眼皮很重,随之沉沉的睡去。 睡去之后。 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做起了梦,每个人所扮演的人物并不一样。 梦中。 有人是十多岁的少年,有人是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人是三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 但相同的是...他们在凌晨一点,从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各个码头出发,被送去了一艘没有舷号的走私货轮附近。 货轮上的水手,从甲板上扔出一个软梯,便让所有人从原本的船上爬到货轮。 软梯很晃,下面是汹涌的海面,每爬一步都觉得心头在颤。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每个人都在咬紧牙关的往上爬,想要出去赚钱,想要给家里人好生活。 是的。 在这特殊的梦中,岭胜村众人变成了曾经的偷渡客。 好不容易爬上甲板。 都还不等众人喘口气,走私船的水手就提着一根铁棍,让所有人走到两个空的集装箱里面去。 未来的几天内,这两个集装箱都不会打开。 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在漆黑的集装箱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时不时的晃动两下,能让人知道这是还在海中航行。 分不清日夜。 集装箱里也格外闷热,还夹杂着屎尿的臭味,但好在船家开了几个换气的小孔,不至于在这集装箱内憋死。 尽管很难熬,但每个人的眼中都仿佛闪着光。 跟着刚认识没多久的同行人,说着等到了国外后,自己要投奔哪位亲戚,哪位亲戚在国外赚了多少钱。 还说着,出去之后,都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了,还是有些放不下家中的父母孩子。 可即便再怎么放不下,他们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甲板外传来了很吵闹的声音,似乎那些船员在大喊呼叫着什么,隐约听到好像是...快灭火,快灭火。 集装箱里的众人都有些紧张,更是有些担忧,害怕出什么问题。 等了一会,外面没有传来泼水声。 反而是响起了船员们更加慌乱的喊声,说着隔壁地方的检查来了,快跑不能留在这里。 而在此时。 集装箱也越来越闷热了,就仿佛像个蒸笼一般。 终于有一位年轻人忍不下去了,开始不停的拍门,喊着里面太热了,让船员们赶紧开锁。 但没有任何回应,也根本不会有回应。 为了躲过走私检查,为了不被那座岛的人抓走枪毙,所有船员早早都跑了,开着快艇小船跑了。 而火...却还在烧着...... 船上原本的走私货物,成了这团火最好的燃料,火势越来越大,集装箱更变成了另类的棺材。 越来越热,越来越无法忍受,甚至都有人已经热到昏迷。 终于。 所有人都受不了了,开始不停的拍打着集装箱。 即便集装箱已经烫到每拍一下,就会把皮肉烫掉、烫熟,可依旧没有停下动作,希望有人能来这里开下锁。 但终究...终究只是徒劳。 死了。 一百多人全部死了,被活生生的烧死。 带着出国赚钱的执念,带着对家里人的担忧,死在了这条偷渡路上的集装箱里。 而那些逃走的船员,在仓促之下快艇也被大浪掀翻,无一生还。 他们死的活该,死的畅快人心。 毕竟但凡在跑之前,他们之中有人愿意去开个锁,那一百多人起码也还有一线生机。 可这些船员没有,只顾着自己逃窜。 随着甲板的货物被烧完,走私船上的火也逐渐灭了。 在海中飘了七日之后。 怨气化为了实质,执念成了养料,带着船朝他们出发的地方驶来...... ...... 早上五点。 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所有人都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每个人脸色惨白如金纸,这个梦无比的真实,他们就像是亲身体验过一般,活生生的被烧死,带着执念结束此生。 就算再怎么的迟钝。 联系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就是那艘船为何会这般凶的主要原因。 枉死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百多个人!! 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群人不约而同朝着莫三姑所在的后山跑去,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得知黄太爷有没有法子。 而在去莫三姑家中的时候,一路上遇到的几名村民,彼此间聊了后猛然发现,每个人做的梦竟然都差不多。 太凶了。 真的太凶了。 当做完这个噩梦后,所有人心中都没了侥幸,更是无比清楚...要是不处理好的话,全家肯定都保不住。 “三姑,三姑,你回来了吗?” 一道道的喊声,在那红砖小楼的院门前响起。 本就担忧到一夜没睡的莫三姑,听到院门外的声音,立刻探头从二楼阳台看去。 见到足足数十位的乡亲,满脸惊恐的站在自家门口后。 莫三姑立刻便换了件衣服,急匆匆下楼,打开院门,出声问道。 “怎么了?” “是哪家又出事了吗?” “不,不是,三姑,是那艘船太凶了啊。”站在最前方的一位乡亲,立刻惊恐的答道。 在莫三姑的疑惑目光中。 众人便是将昨晚做的梦,事无巨细的告诉给莫三姑。 认真听到这件事后。 莫三姑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 “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紧接着。 莫三姑又想起昨天黄太爷说的话。 那艘船上可不是一只两只的恶鬼,而是至少有上百只,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鬼窝。 “是啊,三姑,这咋办,这可咋办啊。” “真该死,早知道就不让那些人从我们码头过去。” “他们死的太惨了,肯定也要拖我们下水,也要害死我们啊。” “三姑,你昨天去问了黄太爷,他有法子...有什么法子吗?” “......” 眼前这些村民被彻底吓到了,早已慌得六神无主。 莫三姑略微平复一下,伸出手压了压众人的紧张情绪,点头肯定道。 “放心,乡亲们。” “黄太爷今天就会来处理那艘船,还请了另外一位高人,这事肯定是能过去。” “但这也太凶了,你们都赶紧先回去,给自家祖宗烧纸上香。” 听到黄太爷回来解决这件事。 这些村民们也是微微松了口气,更是连忙答道。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上香。” 说完。 一群人便是又一路小跑着回家,赶忙又给祖宗点起了满堂香。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听到刚刚那件事的莫三姑,越想越是觉得不踏实,生怕这半途又出什么怪事。 根本顾不上吃什么早饭,便朝着岭胜村的村口走去,等着黄太爷和宁法师赶来。 ...... 与此同时。 在红麻村黄太爷所住的老屋中。 穿着一身红衣法袍的宁法师,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黄太爷,出声道。 “堂兄,你今日当真不需我帮你杀鬼?” 比昨日更苍老些的黄太爷,点了点头笑着答道。 “不需,帮我拘鬼,勿让它们逃走就好!” 宁法师闻言皱起眉头,略微掐指一算,便是无比郑重道。 “堂兄。” “你现在可就靠心中这口气撑着,倘若用尽了,怕是......” 还不等宁法师说完。 黄太爷便是哈哈大笑,打断其后续话语,无比洒脱的朗声道。 “用尽又如何。” “杀鬼畅快就好!不辱损将军威名就好!!” 见到黄太爷都如此洒脱不顾。 宁法师也不再扭捏犹豫,拍动腰间挂着的法器,笑着道。 “既然堂兄有如此兴致。” “那我今日就海中起我闾山法坛,定叫恶鬼插翅难逃!!” 第三十八章 闾山麻蛇鞭出,恶鬼胆碎肝裂 早上八点。 一辆颇为崭新的客车,从红麻村驶向了岭胜村。 在这九十年代初期,这种只行进于县城和各个村庄中,随招随停的小型客车,逐渐成为民众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当然,票价也不算低。 除了要去县城办事外,绝大多数的村民为了省钱,还是喜欢坐在拖拉机后斗中颠簸的前往周边村子。 ...... 莫三姑已经在村口等了几个小时。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还没看到黄太爷和宁法师前来,令她心情也是越发的焦急起来。 就在她急的都有些等不住时候。 那辆小客车已是在岭胜村的村口马路缓缓停下。 莫三姑连忙探头看了眼,见到身穿红衣法袍、还背着一个粗麻包袱的宁法师率先走下,心中的那抹焦急也是随之放下,立刻上前道。 “宁法师,你可算来了。” “我这整颗心都快急死了,又出事了啊,那些拿了那艘船的村民,昨晚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怪梦。” “对了,黄太爷有来吗?我昨天去问的时候,他说......”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宁法师便是指了指车内,随后扭头看向那被白雾笼罩的海面,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莫三姑立刻便朝车内看去。 见到还未画面的黄太爷正坐在一张轮椅上,手中握着那个跟了一辈子的三叉,正由着他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抬着轮椅下来。 莫三姑连忙搭了把手,将黄太爷小心翼翼的抬下车,心头有些说不出的酸楚道。 “哎呦,黄太爷。” “您可真是辛苦,可真是遭罪了啊。” 比昨天更苍老几分的黄太爷,爽朗的笑了两声,毫不在意的答道。 “三姑,这算遭什么罪。” “更难的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要是今天我还待在家里不出门,那可才是会真的念头不通畅。” “现在,我可只觉得心头畅快!” 莫三姑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干了阴阳事情这么多年,她已经是敏锐的感觉到...今天怕是见黄太爷的最后一面了。 此时。 宁法师也将目光从那海边移开,看向莫三姑问道。 “莫小丫头。” “你刚刚说沾上业报的村民,昨晚都做了一个怪梦,是不是在梦中他们都变成了那些恶鬼,被烈火活活烧死的事情?” 莫三姑先是愣了下,而后连忙点头答道。 “是,是。” “宁法师,您这是怎么知道的.......” “三姑,我们红麻村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昨晚也都做了这个梦,刚刚都堆在老屋门口,喊着让我爹救命。” 手中提着个红袋子的老汉,微叹一声后率先答道。 “这件事确实凶的很。”坐在轮椅上的黄太爷也是皱起眉头,看向旁边的宁法师,询问道。 “现在先去小海恩家中,等晚上再办事,还是要做些其他事?” 很明显。 在这件事上,黄太爷是以宁法师为主。 毕竟,起乩后的黄太爷杀鬼虽然厉害的很,但在这种特殊的阴阳诡事处理上,肯定是不如闾山一脉的宁法师。 宁法师略微考虑两秒,便是摇了摇头道。 “不急去那娃子家中。” “我今晚要起法坛,要先去妈祖娘娘庙中上三炷香告知下,还要把这煞气白雾驱掉,让冤煞之气不外泄。” “暂且锁住那些恶鬼,免得又有村民被灭掉三火,丢了性命。” 听到此话。 莫三姑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带路朝着妈祖庙走去。 ...... 一行人在岭胜村中行走时。 无疑是吸引了不少的眼球,尤其是在看到黄太爷的时候,那些遭劫的村民瞬间心中大定。 只觉得...自己这条命有救了,莫三姑真把黄太爷请来了。 当然,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生怕惹得几人不悦,纷纷默契的返回家中给祖宗多烧了一点纸钱。 来到妈祖庙前。 莫三姑朝着正在扫着庙前落叶的张大婶喊道。 “张大婶,又要来麻烦你一下了。” “这位是宁法师,来帮忙解决那东西的高人,说是在起法坛前要来妈祖娘娘这里烧三炷香。” 张大婶立刻看向穿着法袍的宁法师,连忙放下手中扫帚,开口道。 “哎呦,快进来,快进来吧。” “昨天村里来求妈祖娘娘,结果扔出一个阴杯后,我这心里就像是堵着块大石头一样。” “你说村里这么多人都遭难,要是真没啥法子解决的话,这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三姑,还好,还好你请人来了啊。” 宁法师点了点头表示回应,而后看向身旁的黄太爷,缓声道。 “堂兄,你行动不便,在这边等着就好。” “我去上炷香出来。” 宁法师随即便跟着走进妈祖庙。 从那敞开的袋中抽出三支檀香,在燃着的蜡烛前点燃。 紧接着。 宁法师把三支香平举在额头,朗声开口道。 “为解决村中祸事,今晚小道需在天后娘娘道场架起法坛拘鬼,实属无奈之举,若扰天后娘娘清修,还请多加谅解。” “闾山三奶派第十一代传人宁清元禀上。” 说完。 便略微躬身行礼,上前两步将三炷香插进白玉妈祖像前的香炉中。 宁清元便是宁法师的名字,或者说是法号道号更为合适,在平日他人多称呼宁法师为清元道长、清元真人。 倒也奇怪。 香炉中的三炷香,烟气并未直接随风散去,而是积蓄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字—‘可’。 见此宁法师并无意外,看向身旁的莫三姑,开口道。 “走吧,莫小丫头。” “该去把笼罩的那层煞气给清掉了。” 莫三姑对着妈祖像虔诚的拜了两下后,便是跟着宁法师一同离开。 ...... 来到岭胜村的码头。 宁法师看着那厚重无比、满是皮肉烧焦味的白雾,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反手从背着的包袱中抽出三根黄香。 见状。 莫三姑立刻便出声问道:“宁法师,要不要我去拿根蜡烛过来?” “不需如此繁琐。”宁法师简单的回了句,而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张黄符,左手双指捻着。 右手握着的三根黄香,便开始凌空朝着黄符画了起来,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三秒后。 宁法师左手两指捻着的黄符,竟是凭空燃烧起来,也将上方的三根黄香点燃。 轻轻抖了抖黄香,宁法师便将其插在码头前的缝隙中。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见到这一幕已是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单说平白起火这一手,没有一身道行可做不到。 将香插在码头后。 宁法师从腰间取下一根麻蛇鞭,这是闾山派常用的法器之一。 握柄常为红木,雕有鳞片,后方一条由麻草编成的绳子,舞动起来形似蛇身,尾部更是系着一个蛇首,因此被称为麻蛇鞭。 每次鞭打之时。 蛇首朝外撕咬而去,专打邪物,恶鬼胆寒、凶魂颤抖。 取下麻蛇鞭后。 宁法师也注意到身边惊愕中的莫三姑,颇为郑重的开口道。 “莫小丫头。” “看你一身没半点道行法力,想必也是传承断了大半,看在我那记名师兄的情面上。” “待会好好看着,这麻蛇鞭可是我们闾山派重要法器,专打这些冤煞恶鬼,你若是能学个一星半点,也能解决一些小鬼妖祟。” “毕竟今日过后,堂兄怕是再难帮你了。” 宁法师停顿两秒,随即神色忽然凌厉起来,更是手持麻蛇鞭,猛然朝着地面打去。 “啪———” 一道清脆的鞭打声响起。 而在旁边的莫三姑,只觉得这一鞭下去,那无比厚重的白雾,似乎都隐约的颤抖了一下。 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见宁法师一手掐诀,一手持麻蛇鞭,行罡步踏七星,口中念诵。 “拜请独角圣蛇大圣者,身长万里广无边,展起英雄天地动,邪魔鬼怪尽惊亡,五湖四海深山去,行罡做法鬼神惊。” “吾奉祖师符水敕,锣声鼓响到坛前,当初发愿救诸苦,今日下坛救万民,有人念出圣者咒,日日时时保安宁。” “法门弟子专拜请,金鞭圣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 宁法师手持麻蛇鞭,猛然朝着地面猛抽三下。 下一刻。 那原本仅仅有些古朴的麻蛇鞭,竟然突然变得无比神异,泛起了淡淡金光,更有一只巨蛇虚影浮现。 感受到手中法鞭沉重数倍后。 宁法师盯着面前的白雾,神色冷冽的用力鞭打抽下。 “一打天门开,二打地厚裂,三打人长生,四打鬼灭形,五打赵日金轮功曹元帅。” “龙虎将军,奉请雷霆,执鞭执锁,速到坛前,听君号令......” 随着宁法师一边念诵,一边抽打麻蛇鞭。 只见那厚重无比的雾气,竟是被直接抽成两半,更是宛如烈火烹油般滚滚的收缩退去,隐约还传来了恶鬼哭嚎声。 短短三秒时间不到。 那笼罩周边海域数天的白雾,已然全都消散不见,搁浅在滩涂上的走私船,再度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但模样并不像先前那般,明显是露出了真正的样子。 整艘走私船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显得破烂不堪,狰狞的血手印更是遍布船身的每一片区域...... 第三十九章 描面起装!叉朝恶鬼,只杀不渡 诡异白雾散去,露出了走私船的真容。 岭胜村临海的那些村民,迅速注意到这白雾散去,更看到了那艘恐怖惊悚的走私船。 但这一次。 除了惊悚恐怖以外,他们心中更是带着一抹激动。 因为,那艘鬼船这突然露出真容,说明就是黄太爷他们在作法,正在尽可能的解决这件事。 昨晚做了那个梦后,陷入绝望的村民们,终于是稍稍的缓了口气。 ...... 码头上。 随着厚重白雾散去,宁法师也是停下罡步,手持麻蛇鞭轻轻一抖,便令浮现的虚影和荧光消散。 看向身旁被惊得说不出话的莫三姑,一边收起麻蛇鞭,一边解释道。 “闾山一脉,大多祖师神明皆以斩蛇、降蛇、镇蛇显法。” “凡在重大仪式中的驱妖逐怪科仪前,都会请来南蛇助阵辟邪,这个麻蛇鞭自是无比重要。” “而且,在紧急时刻不需开坛作法,点上三炷香便可召来蛇神,驱妖逐怪,破祟辟邪,事后补上香火俸禄即可。”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两秒,突然叹了口气看向莫三姑,缓声道。 “莫小丫头。” “我们这闾山的麻蛇鞭,你即便只粗浅的学会个几成,那寻常小鬼也不敢兴风作浪。” “往后这十里八乡,怕是都得靠你了。” 莫三姑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回想起先前宁法师的动作。 不知为何。 宁法师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口诀,在她的脑中都格外清晰,即便是照猫画虎,似乎也能学个几成。 “走吧,去那小娃子家中。”宁法师收好麻蛇鞭,起身离开码头。 ...... 林家院子里。 陈燕正坐在椅子上补着破损渔网,林海恩则是乖巧的蹲在旁边看着,手里还同样拿了个梭子有模有样的学着。 这个年代的闽地沿海渔村,可没有什么远洋大船,基本都是男人独自出海捕鱼,女人负责补网和卖鱼。 当然林平川也没闲着,一向勤劳的他,绑了不少的串钩,到时在拖网捕鱼前可以放到海里,稍微的增加一点收入。 就在一家人各有各事的时候,院门外忽然传来莫三姑的喊声。 “平川、燕子,你们在家吗?” 听出是莫三姑的声音后。 还不等林平川和陈燕起身,林海恩便已经是蹦跳跑到前面,拉开了栓着的院门。 林海恩看到莫三姑,连忙大声问好道:“三姑奶奶,你咋来了哩。” 但下一秒。 林海恩看到了莫三姑旁边坐着轮椅的黄太爷,先是愣了下,但也是继续嘴甜的问好着。 “黄太爷爷好,黄太爷爷,你咋成这样了......” 然后。 林海恩又看向了宁法师,抿了抿嘴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道。 “师...师父?” 宁法师看着又长高不少、乖巧机灵的林海恩,眸中难掩喜爱之情,尤其是那一声师父,令其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欣喜。 但还是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他的圆脑袋,满意道。 “乖娃子,可还不着急叫师父,喊我宁太爷爷就行。” 而林平川和陈燕两人,则是急忙慌张的起身。 黄太爷来了? 还有宁法师也来了? 两夫妻快步走到院门前,立刻便把大门全部打开,招呼道。 “快进来,几位长辈快进来。” 莫三姑立刻帮忙推着黄太爷的轮椅走进院子,更是看向林平川和陈燕两人,带着些许歉意道。 “平川、燕子,昨天我回来太晚了,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黄太爷和宁法师要帮十里八乡解决那件事,傍晚就要去那艘船了,所以就先在你家休息一会。” “不麻烦,不麻烦。”林平川连连摆手,更是带着些许慌张道。 “你们几位长辈都对我家海恩有大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哪里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陈燕则是端了几杯茶出来,递给宁法师等人,对着林平川道。 “平川,你先招呼下几位长辈,我去叫妈和平山过来。” 说完。 陈燕便是朝着隔壁院子走去,打算把林母和其他人也叫过来。 就像林平川说的那般,这几位可都是对林家有大恩的长辈,无论怎么敬重都不过分。 苍老不少的黄太爷,环视整个院子一眼,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上次来这都是八年前了啊。” “快,太快了啊。” 说到这里。 黄太爷顿了一下,又看向林平川,颇为认真的开口道。 “平川。” “这次来你家除了暂且歇息一下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为了对付那群恶鬼,宁法师今晚要在海中起法坛,需要用两艘船绑在一起,搭上五层八仙桌起坛。” “我记得你和你哥是有两艘船......” 还不等黄太爷说完。 林平川便是立刻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有的,有的。” “不麻烦,黄太爷您可别说什么麻烦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而后又看向宁法师,格外认真严肃的继续道。 “宁法师,您告诉我怎么搭就行,我肯定给您搭的分毫不差,肯定不会出半点问题的。” “如果出了问题,我直接提头来......” 宁法师抬手打断林平川的后续话语,“不用说那种话,就是简单搭起几个八仙桌罢了。” 话音落下。 林母和林平山等人,也是来到了院子中。 莫三姑便将先前的事情,重新跟几人说了一遍,连带着要用两条船搭八仙桌起法坛的事情。 林平山同样也是没有半点推辞,便答应了这件事。 随着这些重要的事情说完。 陈燕和张明月两人,则是开始准备起了饭菜。 林母则是踌躇好一会儿,才来到宁法师的身旁,眸中带着些许担忧的低声道。 “宁法师,我想问一件事,您莫怪。” “我家这二媳妇现在肚子里又有娃子,可偏偏这怀上的时间,跟海恩却是差不了太多。” “我这几个月心绪总是七上八下,总是担心害怕啊。” “那娃子会不会,会不会也是......” 坐在椅子上的宁法师,迅速明白了林母的意思,看向正在土灶前忙碌的陈燕。 甚至都不用掐指算,便摇了摇头淡笑着。 “放心。” “你家这劫海恩已经应下来了,那娃子生下来就是享福的。” “况且,在我看来这可不是劫,而是天生地养的福报啊,能有一个便是不易,又怎会再给你家一个。” 听到宁法师的这番话。 林母明显是放心不少,连忙笑着回答道。 “哎呦,不说什么福报,只求没事,只求没事就好啊。” ......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也开始逐渐的西斜。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已经是将两艘船死死绑在一起,用数十张的八仙桌搭起了足足五张八仙桌高的法坛。 村中遭劫的每个人,则是都忐忑等待着,祖先牌位前的香都没停过。 在院子中安分坐着的林海恩。 挪着椅子一点点的坐在黄太爷身边,似乎是憋了很久般,终于是满脸担忧的疑惑道。 “黄太爷爷,你咋成这样了啊。” “我过年时候看到你,不都还没变成这样吗?” 一直在抚摸着手中三叉的黄太爷。 听到林海恩的这番话,先是愣了下,而后温声反问道。 “不该变成这样,那你觉得黄太爷爷应该什么样的?” 林海恩抿着嘴歪头考虑两秒,似乎想要回忆起梦中见过的哪个画面,却始终是记不起来,只能嘟囔着答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黄太爷看了眼逐渐西斜的太阳,自知时间也不多了,洒脱大笑道。 “小海恩啊。” “黄太爷爷我也觉得...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这次黄太爷之所以没有准备好再过来,就是他觉得穿好衣服,画好脸谱出来,结果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这对不起损将军,也对不起自己剩在心中的这口气。 但现在时间倒也差不多。 黄太爷随即看向自家儿子,神情严肃的开口道。 “阿才。” “时间差不多了,把东西拿过来,我要亲自描面、穿装。” “今晚这最后一次起乩,我要让小海恩好好看下,真正的黄太爷确实不该坐在这种轮椅上,该是......” “叉朝恶鬼,只杀不渡!!” 第四十章 闾山天威法坛,黄太爷开始摇头 太阳逐渐西斜。 带着些许残温,更好似带着些许悲壮的夕阳,从那远处的山头穿过,洒在黄太爷身上。 但此时的黄太爷却是变了模样。 原本苍老瘦削的脸庞,已是涂满青色油彩,贴着竖立的棕色眉毛,将病重多时的虚弱所掩盖,更带着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 身上也穿好了衣服,两个标志性的大披肩,用绳系住的红发,头上戴着二郎盔,只要握起那把倚靠在旁边的三叉,那便就是...损将军! 不过,跟刚刚未化妆前,始终抚摸着那把三叉不同。 在将脸谱和衣服穿上后,黄太爷反而是没有再去碰这把三叉,不愿全装坐着轮椅堕了损将军威名,更是要将最后的这股气留在今晚。 随着最后一笔脸谱画完,黄太爷便看向刚刚一直坐在旁边,好奇睁大眼睛看着的林海恩。 又提起了先前的那件事,洒脱的出声问道。 “小海恩,怎么样。” “现在的黄太爷爷,有没有几分你所想的那种模样了?” 林海恩盯着黄太爷那青面红发、狰狞恶煞的装扮,微张着嘴明显是有些惊讶。 但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装扮,他却从心底觉得...这才应该是黄太爷的模样,而非像个垂暮老人般坐在轮椅上。 随即连忙点头不停,露出小虎牙肯定答道。 “有,有的,黄太爷爷。” “这才是你应该的模样才对,而不是像刚刚那样,总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你吹散架了哩。” “刚刚可不就是连一阵风都顶不住啊。”黄太爷摇头感慨了一句,而后又笑着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缓声叹道。 “但也只是像啊,还没有神,还差最后的一口气。” 林海恩并不太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现在的他只觉得开心,因为黄太爷不像先前那般病恹恹的,变得格外的精神,也变得格外的耀眼。 就在此时。 林家两兄弟扛着一个简单的竹轿子,缓步走进院子中。 将这竹轿子放下后。 林平川看着已经画好脸谱,穿好衣服的黄太爷,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指着竹轿子,示意道。 “黄太爷。” “我和我哥知道您不喜欢那轮椅,所以就找村里人借了个这种简单的竹轿子,到时我们俩帮您抬过去。” “你们两兄弟倒是有心了。”黄太爷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还在闭目养神的宁法师,缓声道。 “宁法师,时间差不多了吧。” 闻言。 宁法师缓缓睁开眸子,看了眼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又看向已经画好脸谱的黄太爷。 似乎还想劝些什么,但也明白这是黄太爷的选择和执念,最后也只能轻叹一声道。 “确实差不多了。” 而后宁法师眼神骤然凌厉,不容置疑道。 “走,出发。” “今天七月半,正是杀鬼的好时节!!” 话音落下。 众人便将黄太爷抬到竹轿子上,由林家两兄弟抬着轿前往码头。 而林海恩则是注意到还倚靠在轮椅旁的三叉,连忙捡起跟在了黄太爷的身边,似乎也打算前去码头。 见此林家众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前戴着七彩贝壳吊坠,有着妈祖娘娘庇佑的林海恩,在海中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安全。 更不用说。 还有宁法师和黄太爷这两人在,那无论恶鬼如何的凶,定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 岭胜村码头。 站着十几位没去那艘船的村民,先前就是他们一起帮着绑好船只,搭起了足足五张八仙桌叠加的法台。 因为问心无愧,所以自是不怕被恶鬼找上门。 而那些拿了东西,已经遭劫的村民们,则是不敢走出家门半步,祖宗牌位下的满堂香,便不曾熄灭过。 早已等待好一会儿的王官任,看到黄太爷和宁法师走来后,连忙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容道。 “黄太爷、宁法师,你们可算来了啊。” “法台已经搭好了,绝对是没有半点的差池,还要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宁法师瞥了王官任一眼,无比平淡的回了一句,又环视身边众人,不容置疑道。 “林家兄弟,莫小丫头和两位堂侄跟船同去便可。” “太多人去也无益,反倒是会白占地方,多增麻烦。” 听到这句话,众人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而王官任更是在心底长舒一口气,他刚刚怕的就是...宁法师让他这个村长也要跟着一起去。 这万一沾上什么,可就坏事了啊。 就在众人准备上船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三叉的林海恩,抿着嘴犹豫好几秒后,忽然坚定的开口道。 “我也要去。” “黄太爷爷刚刚说了,说要给我看下真正的他应该是......”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站在旁边的陈燕,便是立刻打断了后续话语,训斥道。 “你这娃子在说是什么呢!” “你一个小孩去了能做什么,不是平白添乱吗?赶紧把叉子还给黄太爷爷,跟妈一起站在码头上等着就行。” 平日一向听陈燕话的林海恩,此时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没有出声反驳陈燕,也没有开口表示不去,只是用力将手中握着的三叉攥紧。 八岁的林海恩,虽然还很年幼,但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早已从几位大人的脸上,看出了黄太爷并没有所想的那么好。 前天从陈燕口中,得知这些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后。 林海恩心中清楚...当初若不是黄太爷愿意出手的话,恐怕他早就不知被哪只恶鬼给吃掉了。 所以现在,他想亲眼看看...当初黄太爷是多么的英勇和威风,才能从那么多的恶鬼手中,将他救下来。 “让这娃子跟着去吧。”宁法师及时的给了个准话,而后看向陈燕点了点头郑重道。 “就像我两年前说的,这娃子身上还有乩童命,有机会能提前看到他人起乩时的状态,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况且这次起乩,还是堂兄这辈子以来最威风的一次。” 见到宁法师都这么说了,陈燕自然也是不再坚持什么,只是瞪着林海恩叮嘱道。 “待会在船上别乱跑,不要耽误宁太爷爷和黄太爷爷办事。” “知道了,妈,我肯定乖乖的。”林海恩简单回了句,便是率先轻盈一蹦,跳到绑在一起的那两艘船上。 宁法师则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看了眼远处的那艘鬼船,大手一挥道:“上船!” ....... 两艘被紧紧绑在一起的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 由于那满是烧焦味的白雾,白天便被宁法师驱散,怨煞之气更是被逼回那艘船,因此两艘船驶来的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当距离走私船只剩十米左右的距离时,宁法师便是缓缓竖起手掌,不容置疑道。 “停在这里就好。” 林平山和林平川立刻便将船停住,更是扔下了船锚固定。 宁法师朝着坐在船头位置的黄太爷,开口道。 “堂兄,我要开始了。” “但去无妨,我心头的这口气可是憋够久了啊!”黄太爷语气平淡的回了句,那浑浊的眸子盯着那艘走私船,似乎还有精光闪烁。 宁法师也不再多说什么,用力的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 只见宁法师右脚用力的往船底一踏,整个人便宛如迅雷、身有轻功,踩着八仙桌便往上跃去。 登上这足足叠了五层的八仙桌,对他而言似乎并不算难,或者用轻松来形容更为合适。 短短三秒。 便已是来到了最上面,那摆好的法坛前。 此时。 这个法坛已经摆好了贡品和香烛等物,完全就是按照宁法师先前要求的格局所摆。 见到此景,宁法师也没有再去调整什么。 只是取下背着的包袱,从中拿出一个红色法裙围在腰间,又取出一个红色法帽戴上,正前方位置还有一个灿金色的神额片。 红裙红帽,这便是闾山三奶派的起坛行法装束。 紧接着。 宁法师又从包袱中掏出五色五营旗,插在法坛的前方,而龙角、七星剑、法尺、麻蛇鞭等法器,更是全部摆放在旁边。 站在五张八仙桌叠起的法台前,宁法师能无比清晰看到远处的那艘走私船,那可怖的烧灼痕迹和血手印更是映入眼中。 宁法师神色平静的看了眼鬼船,而后拿起法尺猛然往八仙桌一拍,手中掐诀,脚踏七星罡步,口中大声念诵道。 “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三千年满开一度,有人得见闽江清,自古有缘相会遇,闾山开时救万民。” “天威法坛传角韵,祗迎圣驾降来临!!” 念诵完毕。 “砰—砰—砰———” 宁法师手拿法尺往八仙桌重拍三下,轻叱道。 “起坛!” 随后又拿起龙角法器,用力吹响。 “呜呜呜———” 龙角法器那低沉悠扬的声音,迅速在整片海面响起。 而在三声之后。 法坛上并未点着的蜡烛,竟然凭空自燃而起,一股极其玄妙的气息,更是瞬间笼罩了整个法坛。 见到法坛已起,宁法师便是格外郑重的提醒道。 “堂兄。” “我这天威分坛已起,待会便召来五营兵马,这艘船内恶鬼定将插翅难逃,你可做好准备。” 听到这句话。 黄太爷也是坐直身子,看向还握着三叉的林海恩,朗声道。 “来,小海恩,把三叉给黄太爷爷。” 林海恩立刻便将三叉递出,沉默的一句话也不说。 黄太爷轻轻握住三叉一下,又看着另一旁的莫三姑,朗声大笑道。 “三姑,这次不需为我插日头香。” “我要以命为媒,用气引路,哈哈哈,杀他个畅快淋漓!!” 说完。 黄太爷便将那三叉放在两手小臂上,脑袋稍稍的低了下去。 双脚开始不自觉的轻踏地面,闭着眼轻轻晃动起了脑袋,嘴唇翁动念念有词...... 第四十一章 黄太爷,威风起来吧! 最后一抹太阳也从天际消失,七月半的晚上随之到来。 先前那看似平静,都没有任何异动表现的走私船,竟是莫名的涌动起滚滚白雾。 而在这白雾中,好似还有很多人型般的恶鬼,竟是朝着法坛上的宁法师直扑而去。 “好胆!” 宁法师轻叱一声,伸手握住法坛上的七星剑。 手腕轻抖,剑尖就挑起了一张符箓,随即左手掐起雷诀,口中亦是同时念起五雷咒。 “谨请都天大雷公,霹雳在空中,雄兵千百万,镇守在符中。” “若有山神恶煞不伏者,五雷打落酆都城,身骨粉碎尽灭亡,吾奉列圣尊神隶位仙师九天玄女,道母元君敕到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语法诀结束。 七星剑尖挑起的黄符,骤然爆发出一股汹涌的雷霆,朝着那扑来的诡异白雾轰击而去。 “叽—啊———” 那白雾中的恶鬼,立刻发出了刺耳悚然的恐怖叫声。 而且,随着雷霆轰击而下,那层用以掩盖的白雾,竟是被雷霆的极致阳气全部都碾碎,露出了这些恶鬼的具体模样。 站在船上的林海恩,仰头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恶鬼,顿时就有些被惊呆了。 因为,这些恶鬼就跟他先前在张四弟背上看到的一样,整张脸都被烧灼到无法形容,四肢更是露出了森然恐怖的白骨。 而这样模样的恶鬼,在整艘船里足有上百只。 甚至在冤煞之气如此重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诞生出所谓的鬼王,驱使着这些恶鬼。 ...... 此刻。 那被雷霆打出原型的恶鬼。 似乎自知并非是宁法师的对手,竟是尖叫的朝着四面八方逃走。 见到此景。 宁法师并没有在意半点,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左手拿起放在法坛上龙印,右手拿起青色营令,脚踏七星罡步诵道。 “手执清香闹纷纷,点起清香透天门,左手接龙印,右手接青令,统领东营兵东营将。” “东营兵马九夷兵,东营兵马九千九万人,人人头戴盔身穿甲,手执青令火焰旗,龙车到座兵马走,飞云走马到龙坛,请到龙坛扶吾身,扶吾法家弟子救良民,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着东营兵马召来。 只见在恶鬼逃窜的东边,竟然出现了一大群身穿盔甲的将士,直接拦住了恶鬼的去路。 紧接着。 宁法师又拿起了红色营令,脚下七星罡步始终未停,口中念诵而起。 “手执清香......” “南营兵马八蛮兵,南营兵马八千八万人.......” 下一秒。 南边立刻也出现了一大群的兵马将士,身缠煞光,气机激荡,手持各种刀枪剑斧,恶鬼早就被吓得肝胆俱裂。 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只见宁法师又拿出了西方白令火焰旗、北方黑令火焰旗和正中黄令火焰旗,将西营六戎兵、北营五狄兵和中营三秦兵召来。 这一刻。 五批身穿甲胄的兵马,出现在了那艘船的四周方向,令潜藏里面的恶鬼根本没有半点的逃窜机会。 召唤五营兵马,这是闾山最重要的秘术之一。 闾山之所以斗法厉害。 五营兵马绝对是占据了一大部分的原因。 虽然由于不是宁法师真正的道场法坛,无法将所有的五营兵马召来,但以他的道行法力,即便是临时起个分坛,也足以处理这件事了。 看着召唤来的五营兵马。 宁法师先是拱了拱手,而后指向面前的那艘走私船,不容置疑道。 “劳烦诸位帮我围住这处鬼窝,莫让任何一只恶鬼逃走。” “以及烦请几位将军,替我寻一下当前藏在人身中的几只恶鬼,将其速速拘来。” 说完。 宁法师便是拿起法尺,又用力的拍了下八仙桌,敕道。 “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着法尺落桌。 在原本的五营中,迅速就分出了几队兵马,朝着周边的十里八乡疾驰而去。 很明显。 宁法师并没有忘记,除了当前在这艘船上的恶鬼,还有好几只已经是把村民害死,藏到了人身之中。 这些藏在人身中的恶鬼,要是不及时将其揪出来的话,后续肯定也将会引起一系列的大麻烦。 ...... 与此同时。 坐在船只甲板上的黄太爷,脑袋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双脚踩踏地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念叨的词似乎也越来越模糊,锋利的獠牙缓缓长出。 似乎到某一临界点后。 黄太爷猛然抬起头,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每踩踏一次船只,便会传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咚—咚—咚———” 在这沉闷的踏步声下,那笼罩走私船的滚滚白雾,竟是不由自主的收缩后退,宛如见到什么天敌般。 看到这一幕。 莫三姑瞬间感觉眼睛有些发酸,心头更好似堵着一口气。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就需旁人点起三支日头香,插在黄太爷二郎盔的后面。 这三支日头香是为了引路,更是为了限制鬼神实力,护佑乩童人身。 但这次...黄太爷希望这最后一次起乩,能起的畅快,起的威风,不愿再用日头香来进行限制。 以命为媒,用气引路。 坐在旁边的林海恩,亦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抿着嘴不说一句话,但泪花却已经蓄满了眼眶。 因为,刚刚他就将妈祖娘娘给的七彩贝壳吊坠取下了,所以能够看到更多莫三姑和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就像现在。 他无比清晰的看到...黄太爷的魂魄正在逐渐离体,似乎在等待着某位鬼神入体。 那始终不舍得用掉的心头炁,开始在胸膛位置缓缓点燃起来。 四周变得越发阴冷起来,似乎更有难掩的气机缠绕。 在林海恩的异色双瞳中,一位跟黄太爷所画脸谱相差无几的鬼神,正在缓缓的跟他肉身融合,那冰冷的眼神目空一切。 这从未见过的一幕,让林海恩有些呆住了。 而在此时。 一只被半空中的五营兵马和黄太爷的低沉踏步声,逼到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的恶鬼。 敏锐察觉到林海恩这个特殊的存在,立刻便朝着船只的方向冲来。 欲要鸠占鹊巢,逃出生天。 就在恶鬼朝林海恩冲来的这一刻。 先前还闭着眼的黄太爷,猛然睁开眼睛,那冰冷到目空一切的竖瞳,足以让人鬼皆惊。 手臂一抖,那横放三叉便被抓在掌中,用力朝冲来的恶鬼投掷而去。 “咚———” 三叉瞬间穿透恶鬼心脏部位,更是直接将其钉死在了走私船的龙头甲板位置,化为青烟彻底消散。 紧接着。 那原本得了重病,双腿萎缩都已经走不动的黄太爷,竟是没有半点暮年的迟钝感,甚至比起青年更为强壮和敏捷。 起乩之后。 乩童便会感知不到任何疼痛,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寻常病痛也将立刻消散不见。 虽然黄太爷病的很重,就连下一劫都难过去了。 但要记住...这可是黄太爷用心头最后的一口炁,请来的损将军,不用日头香护佑己身的损将军!! 只见。 黄太爷往前踏出两步,小腿微微弯曲,猛然朝船底甲板用力一踩。 整个人便如同炮弹般跨越了这将近十米的距离,直接轻松一跳,来到走私船的龙头甲板区域。 两侧大披肩亮起催促荧光,口中獠牙尖锐瘆人,眼神淡漠毫无情绪,仅剩竖瞳凌厉。 黄太爷单手将先前插死恶鬼的三叉拔出,缓缓的平举对着前方。 而在这三叉前方。 便是那足足上百只面容丑陋可怖的火烧冤魂恶鬼......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轻轻抹了抹眼中泪花,压抑着哭腔的轻声说了一句。 “黄太爷爷,我看到了。” “黄太爷爷,威风起来吧......” 第四十二章 鬼王求饶有何用,增损二将只杀不渡 一人一叉,直面百鬼。 在天威法坛前的宁法师,看着站在走私船甲板上的黄太爷,感受到那股蓬勃旺盛的力量,低声道。 “来了,损将军。” 增损二将。 原为法力滔天的恶鬼,后被地藏王菩萨所感化,成为座下护法。 二将之中。 增将军,性慈仁,好增人之福泽。 所到之处,福禄寿喜皆增,凡善行者,增将军必会助之,使其功德福报更盛。 而损将军,面威严,性凶残,主罚恶孽。 但见恶行者,损将军必将严惩待之,以彰天和,更表地厚,若不杀尽恶鬼永不停法。 平日里。 较为慈善仁和的增将军还会一分为二,只为劝住杀红眼的损将军。 正因如此。 损将军煞气极重,对于降身乩童的伤害,也比普通鬼神要大得多。 若有日头香护佑,倒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危险。 可现在...黄太爷却不愿点起日头香,想要杀他个畅快,想要让损将军全盛而来。 以命为媒,用气引路,一踏无回。 宁法师深吸一口气,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想半点,因为这就是黄太爷所做的选择。 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堂兄杀个痛快! 再度拿起坛上法尺。 “啪———” 宁法师用力的朝八仙桌一拍,手中掐诀朝着五营兵马,敕道。 “五营兵马神将,听吾号令,勿让冤煞恶鬼窜离此地,勿让游行野鬼侵扰此地,勿让阴兵鬼差插手此地。”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说完。 宁法师又拿起龙角,全力的吹动起来。 伴随着龙角沉闷的呜呜声,召来的五营兵马,瞬间便浑身气机萦绕,分散在走私船的四周八方。 不只是堵死恶鬼的逃窜方向,更是为了阻止其他因素的影响。 今天是农历七月半—中元节,会有不少的恶鬼阴魂出来走动,阴兵鬼差也会在人间巡逻。 若是不小心误入这艘走私船,到时杀红眼的损将军,可不会顾那么多事情了。 ...... 此刻。 在满是烧焦痕迹的甲板上。 笼罩的白雾终于是逐渐淡去,显露出了一只只恐怖恶鬼,每只鬼的五官都被火烧胶黏到一起,身上或多或少的露着白骨。 这些鬼的模样都不同,但恐怖程度却没差多少,无疑就是几天前,那些被活活烧死的偷渡客所化。 发现已经无路可逃后,这群恶鬼蜂拥的朝着黄太爷扑来。 可只见。 黄太爷手持三叉,右脚画出一个圆圈,猛然往前踏出一步。 “咚———” 这看似简单轻盈的一步,竟是传出了沉闷响声,整个走私船甲板都好似颤抖了一下。 仰头看去。 那先前被黑云遮盖的天空,竟是亮起了淡淡的紫色光芒。 紧接着。 黄太爷左脚画圈,又是一步踏出,沉闷声响再度传出。 黑云仿佛是被何物驱散了般,露出了一个紫色圆圈,恰好就在这个走私船的头顶。 而黄太爷也开始泛起了绿色荧光,嘴里獠牙越发的尖锐突出,身后还浮现出了一个虚影,同样是青面獠牙,手持三叉。 最后。 黄太爷单脚站立,右脚缓缓抬起画了一个大圈,猛然...踏下! “咚———” 比起先前更为恐怖的声响传出,气机激荡澎湃,整艘走私船更好似被踩得下陷了些许。 所有恶鬼似乎都被这声响惊到,但在顿了一下后,却是更是汹涌狂啸的冲向黄太爷。 但迟了。 三步赞已成,天门开,七星现!! 下一秒。 走私船上空,猛然浮现出一个紫色圆环,圆环中闪耀起一幅阴阳图。 阴阳二子为引,沟通天罡七星。 在码头等待的众人,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这凭空升起的阴阳七星,却是让他们每个人都为之呆愣一下,更是头皮发麻的惊呼起来。 “天上...快看天上!” “那是什么,为什么北斗七星被点亮了!” “坏了,坏了,北斗七星要掉下来,要掉下来了......” “......” 坐在船上的林海恩,眸中画面更加的清晰震撼。 视线中。 天上的七星依次被缓缓点亮,而后飞快的旋转起来,竟是化为了一个个的灵力手印,朝着走私船的甲板砸下。 “轰—轰—轰———” 每个灵力手印,都让走私船溅起一阵灵力火花,恶鬼尖叫哭嚎声,更是清晰的映入耳中。 站在船只甲板上的黄太爷,背后虚影已现,三叉持于背后,伴着坠落的七星手印,朝着那些恶鬼豪放冲去。 手中三叉轻轻舞动,最近的那只恶鬼便被直接枭首,魂飞魄散,化为黑烟。 然后。 黄太爷又将三叉转了个满月,法力激荡狂涌而去如同轰天雷,将四周逃窜的恶鬼炸成飞灰。 手腕轻抖,三叉被抛向半空。 黄太爷脚踩步赞向前,双掌不断的朝着恶鬼凌空拍动,一道道青色灵力轰击到周边恶鬼身上。 “砰—砰—砰———” 一只只的恶鬼被轰然炸碎,根本没有半点的反抗机会,怨气好似都在颤抖,煞气更在惊恐退去。 林海恩看呆了,那灿金色和半透明的双瞳中,满是震撼之色。 好威风的黄太爷...... 不知为何。 林海恩忽然感受到了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更是宛如擂鼓般响彻而起,明明这是七伏天,身上却隐隐的有些发寒,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一股特殊的气机,开始在他的体内激荡,就好似要应运而生般。 莫三姑和林平川等人,都在看着甲板上杀鬼如宰鸡的黄太爷,并未注意到林海恩的异样情况。 就在这时。 一道宽厚神圣、悲悯慈祥的声音,传入了林海恩的耳中。 “未到时候......” 海中一股带着暖意的微风吹来,将林海恩身上的寒冷拂去,更让其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息下来。 林海恩立刻便回过神来,更是连忙握住了那枚七彩贝壳吊坠,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悸动和怪异。 刚刚的他,竟似乎是想跟着黄太爷一同杀鬼...... 再度看向走私船甲板。 先前那足足上百只的烧焦恶鬼,竟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只剩下了一只不断的颤抖后退。 就连恶鬼,都被杀的胆寒肝碎! 但双眼变为竖瞳,泛着红光的黄太爷,却宛如视而不见般。 猛然一步踏出。 手中三叉直刺恶鬼心脏,狠狠搅动瞬间搅碎。 先前从白雾中涌出的恶鬼,短短时间便被全部杀尽,魂飞魄散就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黄太爷依旧是没有收起三叉。 因为,他已经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还有更大的东西,藏在甲板最深处的那个集装箱内。 黄太爷踏步上前,手腕轻抖,似乎要将叉尖并不存在的鲜血撇去。 下一秒。 黄太爷右脚猛然绷紧踩下,完全没有半点病重模样,整个人小跑的朝着集装箱冲去,即将接近的时候,直接便是一脚踢出。 那铁皮制成的集装箱,宛如木质棺材般被直接踢散,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个肉山。 对。 用肉山来形容最为合适。 因为,在火烧的高温烹煮下,那些偷渡客血肉四肢都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有着数不清脑袋和手脚的特殊鬼王。 但这个鬼王同样也是执念和冤气所化,只不过是更加的丑陋,更加的恐怖,也更加的阴煞。 被一脚踢出藏身处后。 这只鬼王,竟是没有像先前那些鬼物朝着黄太爷冲来,反而是浑身都在颤抖不停,低下了数不清的脑袋,手脚更是合十求饶不停。 作为怨气的大集成体,这只恶鬼修出了不低的道行,明白就算再过几百年,它也不会是黄太爷的对手。 可这看似虔诚的求饶,却根本没有半点用处,甚至都没让黄太爷的脚步停顿半点。 只见黄太爷往前小跑两步,而后猛然高高跃起,身子微弓成半月,右手紧攥着三叉法器。 当力量积蓄到极限时,三叉猛然朝着肉山鬼王狠狠掷出。 “砰!!” 鬼王正中间的脑袋,顿时便被三叉钉住,由于体型和道行都远超此先恶鬼,所以没有被直接钉死在地面。 但这还未结束。 黄太爷落地之后,又是猿跃而起,跳到鬼王的头顶位置,穿着布靴的右脚,精准踩着三叉的握柄位置。 全力...踏下!! 三叉瞬间洞穿鬼王脑袋,更是如同穿刺果冻般简单,直接被钉在了船只的甲板上。 “嗤———” 鬼王就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像冰块遇火般的开始消融,化为阵阵的冤煞之气消散。 鬼王求饶,又有何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增损二将,向来只杀...不渡!! ...... 随着这最后的鬼王魂飞魄散。 黄太爷背后的虚影也开始消散,嘴里的獠牙也逐渐缩小收起,凌厉竖瞳开始转变为浑浊苍老眼眸。 清晰感觉到力量散去。 黄太爷不由得一阵踉跄,病重萎缩的双腿令其有些站不住,但却立刻伸手用力扶住钉在甲板的那把三叉。 虚弱的回头看了眼。 见不到半只的恶鬼,就连周边的怨气都被彻底清空,黄太爷顿时豪迈洒脱仰天大笑而起。 “哈哈哈,畅快,畅快,真是杀的畅......” 还未说完。 话语便是戛然而止,昂起的脑袋也是无力低下,但站定的身子却是依旧挺拔如松,不愿倒下堕了损将军威名。 黄太爷,终是用尽了这最后的一口气...... 第四十三章 九天雷霆,林海恩的乩童命...应在此处! 恶鬼不再嚎叫,怨气不再翻滚。 就连天上黑云也逐渐隐去,露出完整无缺的圆月,洒下片片缕缕皎洁的柔和微光。 在破败的走私船甲板上。 已然阖上双眼、再无心跳的黄太爷,攥着三叉的右手始终未曾松开,那挺立的脊背仿佛代表着他刚走完的这辈子。 从未弯过腰,从未退半步,从未惧过恶鬼,更从未堕了损将军威名。 此刻。 坐在渔船上的林海恩,已然是彻底呆住了。 不仅是黄太爷刚刚的表现,令其有些说不出的震撼,更是因为就在刚刚他无比清晰的看到‘黄太爷’走了。 一个虚幻的黄太爷,就在刚刚朝着远处飘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彻底走了。 如今已经知晓自身特殊的林海恩,非常清楚这究竟是代表了什么,也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死亡。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后。 林海恩那本就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就绷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如同大坝决堤般淌下,看向莫三姑抽噎的断续道。 “三姑奶奶。” “黄太爷爷...黄太爷爷,他...他走了,他走了啊,哇呜呜呜......” 莫三姑同样早已是泪流满面,轻轻揉着林海恩的脑袋,带着万千悲痛的哽咽道。 “小海恩,不哭,咱不哭了。” “黄太爷爷,他是笑着走的...笑着走的。” “三姑...三姑奶奶问你,刚刚,刚刚黄太爷爷威不威风,只要他是威风的走,那咱们...咱们就不哭......” “威...威风。”林海恩一边不断用手背擦拭着眼泪,一边无比肯定的点头答道。 “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像黄太爷爷,像黄太爷爷这么威风的人。” “我...我也知道,黄太爷爷是笑着...笑着走的,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就是心里难受。” “呜呜呜,三姑奶奶,可我不想...不想黄太爷爷走啊。” 说完。 林海恩便扑到了莫三姑的怀里,彻底憋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莫三姑亦是哀痛无比,心如刀绞,但还是强忍住泪光,看向坐在旁边刚刚始终一句话未说,但却已同样泪流满面的两位老汉,询问道。 “才哥、生哥。” “太爷...太爷,他有交代什么吗?” 其中一位老汉摇了摇头,把眼中的泪光抹去,双眼通红的摇头道。 “我爹他没交代什么,说是...说是这辈子无憾了。” “让我们两兄弟,一切...一切从简,不准大操大办,说是等到宁法师收坛后,再把他带回家随便...随便找个地方葬下就好。” 此话一出。 莫三姑只觉得眼睛酸到不行,喉咙更像是堵着什么般,想要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 法坛上。 宁法师也是沉默了下来,盯着那依旧站定的黄太爷足足数秒,才轻声的低语道。 “堂兄...走好。” 随即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 黄太爷畅快洒脱的走了,留下了一日杀鬼百只的赫赫威风,但这次的事情可还没彻底收尾。 宁法师再度拿起法坛上的龙角,用力的吹响起来。 “呜呜呜———” 在这低沉的号声下。 先前离去寻找其他恶鬼的兵马神将,从四面八方缓缓的疾行而来。 随着这些兵马回来。 足足十多只丑陋的烧灼恶鬼,也被羁押跪在了法坛前,浑身颤抖、怨气激荡,似乎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很明显。 这十多只的恶鬼,就是先前林海恩在张四弟背上看到的那种。 已是成功将某位村民的头肩三火灭掉,更是嵌入了他们体内,准备取而代之的那些恶鬼。 原本好好藏在村民尸体中的它们,刚刚就是被宁法师召来的兵马,硬生生的抽了出来。 宁法师都不愿多看这群恶鬼一眼,直接用力的拍了下法尺,冷冽道。 “斩了!!” 话音落下。 几位兵马立刻就将刀枪斧戟高举起来,简单的一击便将这些恶鬼脑袋砍落,彻底的魂飞魄散。 闾山。 一向就是以出手狠辣闻名。 平日里即便遇到那种可杀也可点化的鬼物,宁法师秉持着能杀就杀的理念,从来没有过心慈手软,更不会为了感化鬼物说什么大道理。 更不用说。 这些鬼物全部都害死人了,宁法师那可真是连一眼都不想看。 将这十几只的鬼物斩掉后。 宁法师便是右手掐诀开始仔细的算了起来,但短短几秒后,眉头就已是深深皱起,更有些诧异的自语道。 “古怪。” “已斩恶鬼一百二十八只,怎的还会漏掉一只?” “先前五营兵马神将出动,竟也未能寻到剩下的这只?” 一边说着。 宁法师一边也是踏起七星罡步,右手更快的点指起来,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轰隆———” 一道九天雷霆平白响起,更让宁法师为之一惊,停下了七星罡步。 但宁法师却也算到了大概,看向扑到莫三姑怀中的林海恩,发自内心的感慨摇头道。 “原是应在此处,应在此处啊。” “这娃子还真是福源不浅,命格得天独厚,神明都难以放下啊。” 宁法师现在也不再纠结最后遗漏的那只恶鬼,看向面前的五营兵马,拱了拱手道。 “辛苦,诸位了。” 说完。 便拿起法尺重拍一下,举起法坛中的收营黑旗,手中掐诀,口中更是念诵而起。 “拜请黑旗大将军,奉命镇守玉虚宫,身授玄天上帝敕,敕落凡间救万民,黑旗展开分世间,百万天兵下坛来。” “扲妖伏怪吾在先,驱邪押煞吾在前......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着念诵完毕。 一位大将军便持着黑旗鸣金收兵,先前唤来的五营兵马,立刻便是跟着消散不见。 请兵马需要开坛作法,退兵自是也需要相应科仪。 甚至到了年末,还需要给所养兵马放假休整,分配一定的粮草俸禄。 随着五营兵马离去。 宁法师对着天地三鞠躬,也对祖师像三鞠躬,甚至还对妈祖庙的方向三鞠躬后。 这才将法坛点着的蜡烛熄灭,表示此间事了,法坛已灭。 将所有法器重新收回到包袱中。 宁法师轻盈从五张八仙桌垒起的法坛跃下,看着当前还处于悲痛中的众人,在心头暗暗的叹了口气,示意道。 “事情已经办完了。” “来,开船往前靠吧,现在该把堂兄带回去了。” ...... 在皎洁满月的照耀下。 两艘船在海面上缓慢的行驶着,朝着岭胜村一点点的接近。 站在码头上等候了好一段时间的众人,看到船只驶回来后,立刻兴奋更带着几分紧张的大喊道。 “回来了,三姑他们终于回来了。” “事情应该解决了吧?刚刚北斗七星可都降下来了啊。” “这次可真是麻烦黄太爷和宁法师了,要是没他们的话,咱们村指不定要出啥大事啊。” “......” 可随着船只越发的靠近。 在码头等待的众人,都无比情绪的看到...似乎船上跟着去的几人,情绪都有些不太高。 除了宁法师外。 其余人眼眶都是有些泛红,林海恩则更是将眼睛都哭肿了。 随着船只靠近。 最为担心的王官任,连忙上前几步,焦急的朝着莫三姑问道。 “三...三姑,这件事是不是......” “结束了,让乡亲们不用担心了。”莫三姑情绪并不是太高的简单回了句。 而王官任则是兴奋的拍了下手,格外激动道。 “好好好,终于是过去,过去了。” “果然有宁法师和黄太爷出手,这事肯定没......” 还没说完。 王官任便格外敏锐的察觉到...在提起黄太爷后,众人都是下意识沉默起来,更是低着头明显有些情绪不对。 王官任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三姑,黄太爷,黄太爷,他难道......” 莫三姑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王官任不容置疑道。 “村长。” “去找一辆车子过来,待会我和我的两位兄长,要送黄太爷回去。” 王官任先是愣了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答道。 “哦,好,好!” “我马上就去问下人,问下人,等会肯定是能安排一辆车过来!” 而后又看向宁法师,讨好的问道。 “宁法师。” “我刚刚提前让家里准备好了席面,您看要不要吃两口......” 还不等王官任说完。 宁法师便是抬了抬手,打断其后续话语,看向陈燕和林母等人道。 “此间事了,我就不过多停留了。” “若无意外的话,四年后的冬至,我会再来你们家一趟,到时再看是否有师徒缘分。” 紧接着。 宁法师又看向莫三姑,指了指旁边一片无人空地,示意道。 “莫小丫头。” “来这,我有些话要交代于你。” 莫三姑立刻便跟着来到暗处。 宁法师先是看了眼黄太爷的方向,而后暗暗叹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叠写满了科仪术法的黄纸,示意道。 “此乃麻蛇鞭的法诀科仪。” “你爷爷算是我师兄,也是闾山之人,我传你这道法也不算逾礼。” “如今堂兄已不在,你好生学学这道法,总能护着这十里八乡,倘若真遇难事,便来青芝山寻我。” 莫三姑郑重的接过黄纸,带着几分哀痛的用力点了点头答道。 “明白,宁法师。” “我一定好生学这道法,护住这周围的十里八乡。” “这是一事,还有一事。”宁法师略微停顿两秒,而后还是指向远处的林海恩,颇为不放心的示意道。 “这娃子身上的乩童命,怕是快要应了。” “我先前本欲想算算看是哪位大神要来,起码还能早做准备,却未曾料天机难勘,非但没看到,反而差点是折损了十年道行。” “但隐约之间,我总觉得这娃子的僮身不一般,怕是太凶。” “莫小丫头,这段时间你多盯盯这娃子,一旦起乩,记得及时替他点上头顶三香。” “以那娃子的特殊命格,若是无香护体和限制法力的话,只怕是比今日堂兄还要凶悍,到时可就难以收场了。” ...... 与此同时。 就在岭胜村水库旁大榕树的树心中。 一具面目胶黏、不见五官的恐怖尸体,竟是在不停吸收着这棵榕树积蓄的蓬勃阴气,吸收着枝丫上被吊死的猫尸怨气。 榕树极阴,叶大繁茂,枝展数百米。 随着中元节彻底过去。 这隐藏在树心中,成功躲过兵马神将、阴兵鬼差的丑陋尸体。 忽然僵硬的扭转着头,朝向了那艘走私船的位置,被灼烧到黏在一起的嘴似乎还在狰狞笑着...... 第四十四章 新春游神巡境 这不太平的七月半,终于是过去了。 随着这次半夜没有做噩梦,也没再出现什么诡事,那些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只是不断给祖宗点香烧纸的村民,才彻底放心下来。 同时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在口口相传中也都知道了....... 为了解决这起祸事,更为了救下他们这些人,黄太爷把仅剩的最后一口气都用了,已然仙逝。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十里八乡不少被救下的村民,主动提出集资大操大办黄太爷的丧事,只不过都被两名儿子严词拒绝了。 谨记着,黄太爷生前所说,一切从简的叮嘱。 没有摆酒,更没有请丧乐队,只有莫三姑主动帮做了三天的法事,向天地请命,希望能给黄太爷一个好结局。 但即便是没有大操大办。 到了黄太爷出殡那一天,十里八乡众多遭了此劫的村民,纷纷都主动默契的穿着白衣,来到红麻村的老屋送黄太爷最后一程。 整个队伍延绵好几里,这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在这个年代。 火化和殡仪馆还未彻底流行起来,土葬依旧是农村的主要方式,而黄太爷棺木落土的位置,则是宁法师亲自给选的。 风水极佳,阴德充盈。 不说往后子孙是否能出龙,至少在安分守己的情况下,都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而这一辈子平安,便是祖先所能留下的最珍贵福荫了。 当然还不仅是如此。 虽然没有在葬礼上大操大办,但十里八乡的村民,还是集资在红麻村给黄太爷修了一座祠。 祠中供奉着黄太爷的雕像,以及那把跟了他一辈子的三叉。 往后每逢中元节当天。 这周边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会专门来到祠中祭祀上香,感激黄太爷救下了他们的命,也恳请黄太爷显灵庇佑。 没人觉得立祠过分,更没人觉得黄太爷受不起这份香火。 因为,黄太爷不仅是杀出了威风,杀穿了恶鬼,更是为十里八乡的村民杀出了一条活路。 ...... 虽然性命已无忧。 但阴德缺损的报应,却不会因此而减少半点。 所有去那艘船拿了东西的村民,从中元节直到过年前这段时间,运势都将会差到极点。 出海收获甚少,种田亦会无收,处处不顺,处处受阻。 与之相对的是...没有沾染这件事的村民,似乎是得到了妈祖娘娘的庇佑般,但凡出海便是丰收,生意亦是顺遂。 而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由于还将渔船借与宁法师搭法坛,更是得到了不菲的阴德。 在这段时间内。 随意的出海一趟,甚至都能顶得上往日十天半月的收获。 对于这种情况,岭胜村其他人虽然艳羡无比,但也没办法多说什么,都是该得的因果报应。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这次的事情,众人都开始默契的不再提起,也不愿再提起。 ...... 时间过得很快。 又是一年冬至到来,这是林海恩的九岁生日。 就跟此前几年一样。 还是在林平川的院子中,办了一桌席面,庆祝林海恩又长大一岁,也为了招待曾经来帮过忙的那些人。 但不同的是...... 由于这几个月,林平川出海捕鱼的收获极好,因此席面比起去年要丰盛了不少。 各种鸡鸭鱼肉都有,甚至还炖了半只羊肉。 莫三姑这次并没来。 或者说,最近这段时间里,除了会时不时的来看下林海恩,其余时候她都在红砖小楼里深入简出。 每次林海恩送鱼上去,还都能看到莫三姑手持一根麻蛇鞭,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很明显。 莫三姑这是在全力的学习闾山麻蛇鞭,希望能尽力护着这十里八乡。 但她确实是没什么灵光悟性,学了好几个月,在林海恩看来比起宁法师还是有天地之别。 甚至有一次...林海恩还趁着莫三姑不注意,偷偷拿起鞭子依葫芦画瓢的踏步念诵。 结果法诀都还没念完。 四周就响起了如雷鸣般的圣蛇吐信声,把他吓得连忙丢掉鞭子,往后更是不敢再试半点。 虽然莫三姑今年没来。 但这次席面却是加了王肉荣和他的小儿子,以及一位五短身材,不修边幅,留着络腮胡的男人。 这个男人同样是岭胜村的抬棺人,九年前也来过林家帮忙,名字叫做罗铁林。 平日里村中人都爱叫他罗铁匠。 因为他家从爷爷那辈开始,就是以打铁为生,手艺更是极好,在这周围的十里八乡都很出名。 开席没过多久。 小孩们就早早的吃饱下桌,坐在旁边拿起小人书看着。 而几位喝酒的男人却是才刚刚开始。 林平川拿起自家酿的地瓜烧,给王肉荣和罗铁林倒满酒,道。 “喊了这么多次,两位叔叔可算是来了。” “今天可得多喝点,不醉不归啊。” 王肉荣把酒杯快满出来的边缘抿掉,夹了一块羊肉,笑着道。 “那可不得喝醉回去才行。” “你们两兄弟最近这几个月,可是打到了不少鱼,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什么,放开肚子吃了啊?” “荣叔,你这说的啥话。”林平川佯装生气的斥了一声,继续道:“就算我们没打到鱼,你也得放开肚子吃啊。” “饭菜要是不合胃口,那酒肯定也能管够,来,干,干。” 王肉荣顿时哈哈大笑。 举起酒杯跟着林平川碰了下,一口便将地瓜烧饮尽,缓了两秒道。 “嘶哈,还真有够劲。” 林平山也是随之举起酒杯,对着坐在旁边的罗铁林示意道。 “铁林叔,来我们也干一杯。” 两人将杯中酒饮尽后。 林平山从口袋中掏出香烟,一边分给众人,一边看向罗铁林开口道。 “铁林叔。” “刚好你今天来了,我也就趁此机会问下,你现在还收不收徒弟?” “就我家那个大儿子啊,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这都才小学六年级,一百分的考试,能考个十几分回来。” “看这样子就算上初中也没啥用,他也说不想读书了。” “我这不就想着...干脆等他小学毕业后,就跟着你学打铁,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啥不方便的。”罗铁林瓮声瓮气的答了句,而后点燃手中香烟用力吸了口,继续道。 “这年代变了啊,以前有门打铁手艺都还得藏着掖着,生怕被其他人学到,可现在就算给钱,估计都没几个娃子愿意吃这苦。” “毕竟这老话都说了...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比起打铁,让你家儿子跟着一起出海,不是还更有前途点?万一网到只大黄瓜鱼,那可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这打铁赚的可都是辛苦钱啊,一辈子也难发财。” “别说啥发财了,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就够了。”林平山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的继续道。 “荣叔和铁林叔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说实话。” “几个月前,我家大儿子差点在海里淹死那次,就是招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最后是没事了,但他现在变得一到海里面就怕,沾不了半点海水,就怕又被脏东西拉下去,就这样也没办法跟着出海了啊。” “我就想着打铁虽然苦,但最起码饿不死,也是个能吃饱饭的本领。” “铁林叔,你要觉得没啥问题的话,咱们这事就先定下?” 罗铁林点了点头表示回应,而后又好似想起什么般,用力吸了口烟,吐出烟雾摇头感慨道。 “刚刚说起大黄瓜鱼,我这又想到同庆老婆。” “她现在真是太苦了啊,虽然动手术救回了一条命,但啥重活也干不了了,还带着个孩子。” “前段时间,我看她在码头别人不要的烂鱼捡回家。” 听到提起郑同庆老婆。 林平川似乎也是很有感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一声道。 “同庆嫂,真是太...太倔了啊。” “前几天,我就让燕子偷偷拿点钱过去,也不要同庆嫂还,可她就是不收,说什么都不要。”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能拿几斤鱼过去给她。” 坐在旁边的林平山,有些疑惑的不解道。 “怎么会过的这么苦?” “那条大黄瓜鱼不是卖了十八万吗?就算是动了手术,应该怎么也还能剩下一点才对啊。” “平山啊,要我说还是你们两兄弟关系太好了,也把别人给想的太好了。”王肉荣摇头反驳了一句,而后明显是带着几分气愤道。 “同庆出海死了。” “现在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 “虽然公公婆婆还在,但同庆没了啊,那公公婆婆是不是要向着其他儿子?哪里会帮同庆老婆多少。” “我平时卖肉的时候,都听那些老妈子说着,那十八万的卖鱼钱,同庆老婆动完手术后,至少还剩个四、五万。” “结果大多都被那两老人找各种各样的由头拿走,然后又再给同庆他哥,郑同顺了。” 此话一出。 林平山和林平川明显是愣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特殊的隐情。 但王肉荣可还没说完,又刻意的压低声音,小声继续道。 “还有一件事,我听别人讲的,估计有八成是真。” “平山、平川,就我们帮忙拉回来的那条大黄瓜鱼,其实不止卖了十八万,而是卖了二十八万。” “因为那只鱼够大,也够肥,再加上咱们找到的也及时,所以肯定是能卖到这价格。” “但最后却只卖了十八万,你们想想看,这里面能有啥好事?” “而且,郑同顺帮忙卖了这条鱼才没多久,就起了一个房子,你说他是哪里来的钱?” “再看现在,郑同顺也不知道是攀上了哪个老板,也不出海了,专门在码头收鱼再送到县城里去。” “你要说这里面没啥情况,我是真不信啊。” 林平川明显是没听过这个消息,立刻就瞪大眼睛,着急道。 “郑同顺这种事也敢干?” “那可是同庆哥拿命换来的钱,就是为了自家妻儿,他真敢贪,真的不怕报应吗?” “报应?如果有报应的话,他现在咋还能好好?还做起了买鱼生意?”王肉荣也是有些不忿,气的往嘴里大灌了一杯酒。 罗铁林吸了口烟,微皱着眉头,也是适时的插入话头道。 “郑同顺有没有贪这个钱,我是不知道。” “但他心里肯定有鬼,去年也就是冬至这天,我看到他提着一个麻袋去了我们村水库那边。” “不知道是为了祭同庆,还是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王肉荣往嘴里夹了一筷子菜,含糊不清的摆手道。 “不管有没有鬼,这事咱们没法管。” “这都是他们家事,那两个老人都向着郑同顺,我们这种外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希望报应早点来了。” 说到这里。 王肉荣忽然停顿两秒,看着在那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出声问道。 “对了,听村长说。” “因为这次中元节出了事,所以十里八乡打算在过年时候一起搞个大点的游神活动,让天上的神仙都来村里看看,保平安。” “我打算让我家星星也去凑个热闹,你们家那两娃子要不要刚好一起来?好歹也是能有个伴。” “不管到时扮谁,多少沾点福气也好,今年可真是不太平啊......” 第四十五章 大黑佛母现!贼心不死欲夺林海恩命格 在闽地春节游神是一个传统。 岭胜村自然也是不例外,从很久之前开始,便有游神的传统了。 由于前几年的各种特殊原因,春节游神便停了好一段时间,足足二十多年没有再进行过了。 因为这次中元节发生的大事,周边几个村庄商议过后,便打算重新开始游神巡境的传统。 毕竟,春节游神并不是单纯的带神明出来玩,而是要让神明巡逻这一整片区域,发现有没有潜藏的恶鬼冤魂。 如果有此类东西存在,那就要趁早将其解决,避免引发更大的麻烦。 手持三叉灭百鬼的黄太爷,便是在曾经的某次游神中,意外起乩抬手斩灭了某种隐藏的恶鬼。 毫不夸张的说。 新春游神巡境,就是闽地最大的传统活动(之一)。 ...... 今年的冬至似乎比以往几年要冷不少。 晚上十点。 一位穿着厚棉衣的男人,从码头附近的卖鱼虾屋,一路快步走到村中的三层平房里。 这栋三层平房外面还贴着瓷砖,在当前的岭胜村显得格外气派。 毕竟,大多数村民都还住着土房或者木屋,哪住的上这种红砖搭建起的三层平房,更别说外立面贴砖了。 走到屋子里。 男人便是呼出一口白气,跺了跺有些僵的脚,看向站在面前、脸上满是担忧的自家老婆,开口道。 “阿梅,再帮我拿件毛衣出来,今天可真冷啊。” 借助墙壁上的长条白炽灯,能看到这名男人的长相,跟三年前死去的郑同庆有几分相像,但明显是要苍老几分。 毫无疑问,这就是郑同庆的亲哥—郑同顺。 那被称之为阿梅的女人,递出了一件自己织的毛衣。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郑同顺却是仓促的接过毛衣,缓声问道。 “阿梅,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女人伸了伸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指了指倚在墙壁旁的蛇皮袋。 郑同顺停下脱了一半的衣服,抬脚踢了踢蛇皮袋。 “喵—喵——” 一道明显是带着惊恐的猫叫声从蛇皮袋中传出。 郑同顺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好似想起什么般,看向自家老婆再度问道。 “肚子里有仔吗?” “大黑佛母之前说过,这最后一次必须要那种肚里有仔还没生的猫,这样子效果才最好。” 听到这句话。 女人先是顿了下,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足足犹豫数秒后,终于还是带着惊恐的颤声道。 “同顺,要不然...咱不干,不干这件事了吧。” “我整颗心都跳的好快,跳的好快,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咱们把钱...把钱还给阿霞吧?” “这三年,我老是做噩梦啊,同庆用命换来的钱,咱们直接给他吞了十万,会不会...会不会遭报应啊。” “而且...而且当初你也没去找他,是林家那两兄弟去的啊,这钱拿的不安心,我真是有些......” 还不等女人说完。 郑同顺便是啧了一声,打断其后续话语,有些不满的反驳道。 “阿梅,你在这么胡说八道什么呢?” “咱们什么时候吞了十万?同庆他就想救活自己老婆,现在阿霞不是活好好的吗?” “况且鱼是我卖的,能卖多少那是我本事,能给阿霞十八万,让她做完手术还能剩个几万块,我还不够好吗?” “可我就是不安心,就是不安心啊,同顺。”女人明显是有些害怕,更是带着自责的继续道。 “我昨天看到阿霞都在捡烂鱼回来吃,我真是怕...怕同庆哪天万一又找回来啊......” 郑同顺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 而是先将自己的棉衣脱下,开始穿起那件刚拿出的厚毛衣。 一眼看去。 便能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金色和黑色相交的诡异佛牌。 佛牌中间描绘着身长八臂、头戴莲花帽、浑身纹满经文,怀抱婴孩的特殊人物,或者像郑同顺所说的那样,也许用佛母来形容较合适。 但这个人物没有半点佛的慈悲,反而是充斥着凶戾和疯狂。 郑同顺将毛衣穿好,又套上了厚棉衣,一边理着衣服,一边安慰道。 “别担心了,阿梅。” “我找的这个大黑佛母,专门就是干这种事的,就算同庆回来,拿我们也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看几个月前的中元节,我们不也去那艘船拿了东西,但在佛母的庇佑下,我们根本就没有做那个噩梦不是?” “村里其他人都在做噩梦的时候,我们可是一点事都没有啊,而且即便我们点不上满堂香,但佛母的保佑,还能比祖宗差?” “别担心,这是第三年了。” “等这次弄完后,不管咋样事情也会彻底了结了。” 说完。 穿好衣服的郑同顺,便是直接提着那个蛇皮袋,趁着夜色朝着岭胜村的水库走去。 ...... 当初在卖那条大黄瓜鱼的时候。 郑同顺看着那一大笔钱,顿时心头便起了一股邪念,悄悄的吞掉了十万块钱。 吞掉这笔钱后。 郑同顺就开始做起了噩梦,在那梦中自家死去的弟弟郑同庆,说着他不该贪这笔钱,更不该贪这么多。 但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 如果郑同顺能好好照顾父母,在他的妻儿遭难时能出手相帮,那这样将错就错下去也罢了。 可偏偏,郑同顺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提醒,而是他被鬼物缠上了。 所以专门到县城问了不少的人,最终找到了一位被称为大黑佛母的女人,询问怎么才能不做这个噩梦,怎么才能睡得安稳。 大黑佛母给了个无比诡异的办法。 郑同顺起初也是不信,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按照大黑佛母所说的办法做了后,立刻觉得浑身轻松起来,甚至就连运势都变好。 正因如此。 郑同顺开始惦记起...自家弟弟老婆手术后剩下的几万块钱,不好开口的他,便让自己的爸妈出面。 那原本只是毛坯的三层平房,终于是在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下,变成在整个岭胜村都算是顶尖的房子。 晚上十一点。 郑同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岭胜村水库。 来到那棵高耸的榕树旁。 郑同顺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便小心翼翼的将蛇皮袋打开,提着绳子拽出了一只肚子胀大,明显是怀孕了的黑猫。 紧了紧黑猫脖子上的麻绳后。 郑同顺捻起绳子的另一端,用力朝着榕树上的枝丫扔去。 这棵榕树的枝丫上,挂着好几具的猫尸,有的甚至都已经风干,变得跟纸片都差不多了。 每年郑同庆的生日和忌日,他都要提着一只猫来这棵榕树。 榕树本就属阴,黑猫更是极阴。 再加身上还藏着郑同庆的执念,这块原本平常的区域,硬生生被郑同顺变成了冤煞重地。 足足将绳子绕了好几圈,更确保已经是固定好后。 郑同顺看着这只脖子被勒住,墨绿色瞳孔不断收缩又放大的黑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轻声低喃道。 “别怪我,阿庆。” 说完。 郑同顺将小刀朝着黑猫胀大的肚子捅去,更是用力往下划了一刀,痛苦激昂的猫叫声立刻响彻整个水库。 那快要发育完全的幼猫,一只只的从肚里滑落。 “呸———” 郑同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便将小刀丢到一旁,也不看那只挣扎不停的黑猫。 做完事情的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但他却没注意到的是...就在那棵榕树的树心中,一只面容烧灼的恐怖尸体,似乎正无比兴奋的看着这一幕。 当初之所以会选到这个地方。 就是它清晰的感觉到...这里的煞气,竟是浓郁到比起货轮都不差,对它而言就是最好的养分。 还不等郑同顺离开。 这具尸体便用力咧开胶粘的嘴,也不顾血肉被撕碎,贪婪吸收起这蓬勃的阴煞之气。 那并未走远的郑同顺,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些冰冷,似乎还有呼呼的吸气声。 立刻便转头看去。 见到那棵榕树旁空无一物,只有黑猫还在虚弱挣扎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语道。 “真是...自己吓自己。” 说完。 郑同顺就随之转头看向前方。 但在转头到前面的时候,一只纹满佛经的手,竟是忽然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令其立刻陷入了呆滞失魂状态。 一位穿着黑衣,看不清面容,但恐怖煞气弥漫的女人,盯着那棵巨大的榕树,轻声道。 “我道是为何煞气少了,原是有你这种小鬼在作祟。” “但也罢了,用你这不值钱的小命,替我试试具体深浅也好。” 紧接着。 黑衣女人又看向了远处山峰的一座老墓,看到那位站在碑前盯着她的寿衣老人,娇笑两声道。 “山鬼老怪。” “那拿叉的老头可是死了啊,要不要和我再试一次,就像九年前那样......” 第四十六章 万佛不救,大黑佛母欲看新春游神! 远山顶峰的无名老墓前。 穿着寿衣的沧桑老人,目光霎时穿透数里远,看到那手臂纹满诡异佛经的黑衣女人。 同样也看到了被吊在榕树上的黑猫,以及处于呆滞中的郑同顺。 但老人神情依旧是冷漠的没有半点变化,阴惨惨的答道。 “那人死了又如何。” “那娃子如今有神明庇佑,九年前尚且无法得手,又何况如今?” “大黑佛母,本仙劝你还是早日打消这打算,上次能用小手段从那三叉下逃走,若还敢乱来,怕是最后只能落个魂飞魄散。” “落个魂飞魄散?”大黑佛母似乎是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了,瞬间双目变为血色黑瞳,头发更是冲天而起,狰狞咆哮道。 “山鬼老怪,如今的我,比起魂飞魄散又有何差!” “凭什么神明能出手护他,我当初可跪在那万佛面前,跪在那千百信众之前,也无人愿意伸手救我们母子,甚至无人愿意看我们一眼!” “这又是何故,是我本就该死吗!!” 说完。 大黑佛母浑身煞气激荡狂涌,更是露出了恐怖真身,八臂鬼手在身侧狂舞,浑身经文散发着黑光。 最恐怖的是...她肚子竟是破损的,露出了一个半边脑袋都腐烂掉的恐怖鬼婴,而这鬼婴似乎还在朝着山鬼老怪的方向龇牙咧嘴。 听到这句话。 山鬼老怪竟是沉默了下来,更是回想起了大黑佛母的由来。 原本是多年前的一次佛教集会,大黑佛母作为虔诚的信徒,大着肚子去了佛寺庙宇。 就在诵经之时。 大黑佛母忽感腹部剧痛,下身血流如注,好似腹中婴儿即将降生。 身边没有任何一位亲人,大黑佛母立刻便恳求其他信众帮忙,可却无人愿意出手,甚至都不敢多看大黑佛母一眼。 似乎生怕沾上这件事,在佛像面前沾上血。 见到无人愿来帮忙,大黑佛母痛的只能跪在佛像前大哭恳求,希望漫天诸佛能来看她一眼。 但无用,依旧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任何的回应。 大黑佛母用着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捂着怀孕的肚子,下身还在不断流着鲜血。 环视那些似乎念经更起劲,根本不敢看她一眼的信徒,也看向庙宇中的众多佛像。 大黑佛母忽然崩溃的大笑起来,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紧接着。 她拔下插在头发的铁簪子,用那满桌的佛经擦拭鲜血,咬着敲木鱼用的犍稚忍痛,握着簪子尖头硬生生的刮开了自己肚子。 她彻底疯了,疯到想要用这办法救下自己的孩子。 最后在她终于用铁簪子剖开自己肚子,即将把那早已缺氧死去的孩子掏出来的时候,彻底断气了。 到死。 她都没能见自己孩子一眼,也没能求来其他人的帮忙。 那淌满佛殿的鲜血,散乱四周的佛经,似乎还在沉默嘲笑着她的无为和幼稚。 七天之后。 被人随意丢在某处荒山野岭的她,带着滔天的怨气回来了,同样也有了新的名字—大黑佛母。 仅仅一晚。 大黑佛母便将那些‘虔诚’到都不愿看她一眼信徒杀了,更是烧毁了那座寺庙。 可当寺庙被烧毁后,却露出了地基下的万千枯骨,这竟是一座建在万人坑上的寺庙。 很明显。 根本就不是万佛不愿来这看一眼,而是此庙本无神佛,即便哭瞎双眼都来不了半点神迹。 万佛不救,有了原因。 报仇后的大黑佛母并未就此消散,反而有了个更大的执念,那就是...复活那未曾出生的孩子,令其长大成人。 在这么多年间。 大黑佛母不知掳走了多少刚出生的孩子,只为让那未出生就已成鬼婴的孩子鸠占鹊巢,再度成人。 但很可惜。 那鬼婴的怨气太重,即便是鸠占鹊巢,其他孩子的肉身也会在短时间内腐烂殆尽。 要想彻底再度为人,就必须要占据那种拥有特殊命格的孩子,而拥有阴阳命、通灵体的林海恩,便是当前唯一的选择。 这也是为何大黑佛母,在明知妈祖娘娘正护着林海恩,也要想办法鸠占鹊巢的原因。 她没得选,她更有恨。 恨,为什么没有神佛来救她们母子,而林海恩一求便有诸神回应,护着他平安长大。 ...... 此刻。 寿衣老人足足沉默数秒,才看向大黑佛母阴惨着道。 “无论你如何的怨恨,如何不甘。” “有神明护佑,你用尽手段都难动那孩子一下,本仙一心修法,此事与我无关,亦不会再掺和其中。” “神明护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护一世吗?”大黑佛母尖声啸叫着反驳了一句,更是冷声道。 “今年中元节,那神明就不曾出手,也早已自身难保。” “况且,积善之家才有余庆,我若让他家变得人鬼皆憎,神明又怎会再护......” 还不等大黑佛母说完。 寿衣老人便忽然消散在老墓前,似乎生怕沾上这件事,更怕因为大黑佛母的无礼妄言,那些神明迁怒到它身上。 见到寿衣老人消散。 大黑佛母便停下话语,收起恐怖真身,满脸皆是鄙夷的冷笑道。 “可笑,一只山野老鬼罢了,竟还妄想修炼成仙。” 说完。 大黑佛母便看向了那棵榕树。 纹满经文的大手一挥,看似严丝合缝的树皮便是瞬间脱落,直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烧焦尸体。 这从侥幸从中元节活来的恶鬼,竟是用着没有五官的脸,惊恐的看着大黑佛母,僵硬的双手并拢似乎还在不断祈求着。 “倒是有几分灵性,难怪是能寻到这里。”大黑佛母打量着这具烧焦尸体,而后仔细想了想,冷哼一声继续道。 “也罢。” “既然还有肉身,那我也就送你一份大造化,恰好为我所用,好好试探下那家人。” 说完。 大黑佛母看向站在旁边的郑同顺,伸出一只如刀般锋利的手指,直接从他的头上划到脚下。 下一秒。 郑同顺的人皮竟是被鲜血淋漓的活活剥下,整个人更是霎时断气。 大黑佛母指着人皮,朝着那具烧焦尸体一挥。 那郑同顺的人皮,竟是直接覆盖在了这具烧焦尸体身上,令其瞬间便有了五官,外貌更是和郑同顺一模一样。 只见。 这个‘郑同顺’缓缓从树心中走出,还有些不适僵硬的跪在了大黑佛母面前,磕着头结巴道。 “娘...娘亲。” 大黑佛母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岭胜村所在的方向,命令道。 “好,乖孩子。” “这身人皮早就被阴气、执念侵蚀,你好生披在身上便可跟常人一般无二。” “即便是道士法师,没有通天法力,也难看出你的不同。” “这段时间,就好生的替娘亲试探下那家,给那家多送点业报过去,让天上神明也不愿再管他家。” “走吧,该回家了,你媳妇可还在等着你呢。” “是...是。”这个‘郑同顺’回答的还有些僵硬,但也是颇为听话的直接站起,摇摇晃晃的朝着岭胜村走去。 在这古怪人皮的滋养下。 这个由烧焦尸体化成的郑同顺,每走一步,步伐都更流畅一些,那四肢脖颈的僵硬感,更是在一点点的缓解。 看着离去的郑同顺,大黑佛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后把自己的上衣撩开,露出那被剖开的肚子,朝着那龇牙咧嘴腐烂大半的鬼婴,温声道。 “来,孩子,快去那里面吧。” 那只腐烂大半的鬼婴。 缓慢的从大黑佛母腹中爬出,伸出露出白骨的手,抓住浑身血淋淋只剩血肉的郑同顺尸体,慢悠悠的爬进树心中。 看着自己孩子的模样,大黑佛母满心都是凄苦。 因为她心中明白...若是再没找到合适的宿体,那自己的孩子将会彻底腐烂成为冤煞恶鬼。 届时即便是再占据命格特殊的孩子,也没有办法重新成人了。 将这想法压下。 看着彻底钻进树心的鬼婴,大黑佛母满脸慈爱笑容,毫无先前恐怖模样的叮嘱道。 “已经快要过年了,你可要好好的在里面吸收怨气,到时候跟妈妈一起去感受下新年的热闹。” “听说今年还有游神,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始终不愿救我们俩母子的狗神明,在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四十七章 天赐命格!林海恩—神明阳间代言人 深夜十二点。 棉衣上满是脏污的郑同顺,终于走回自家的三层楼房前。 从水库回到家的这一路上,由于不适应这特殊的身体,令其平地摔了好几次,甚至都将棉衣摔破了。 “咔哒———” 当郑同顺将大门缓缓打开后。 那担忧到一直坐在椅子等着的阿梅,便是连忙站了起来。 看到郑同顺身上满是脏污,又破口的棉衣,以及他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无比紧张道。 “同...同顺,你这...这是咋了。” 听到自家老婆的话语。 这个郑同顺先是愣了下,而后竟用着寻常语气答道。 “能咋?就是在路上摔了啊。” 虽然这个回答很正常,但几十年的亲密相处,让阿梅莫名的总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郑同顺。 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可又鼓起心中仅有的勇气,上前摸了摸郑同顺的手臂,却被吓得后退两步。 “哎呀,同顺,你的手...你的手咋会这么凉啊。” 郑同顺的脸上明显是露出了不耐烦神色,瞪着眼睛呵斥道。 “阿梅,你这娘们是不是中邪了。” “这么冷的天,大老远的去了趟水库,手能不凉吗?赶紧去帮我煮碗平安面,再加一颗蛋。” “这事算是平了,别还在那里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到时没事都被你盼出事来了。” 这一番呵斥下。 让女人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去厨房煮起了面线。 吃面线是闽地的传统。 尤其是遇到什么大事,或者要祈福保平安的时候,总是少不了一碗会自动繁殖的面线。 当然。 此时对郑同顺而言,这一碗面线并不是为了今天的这件事,更不是因为不用再受郑同庆的执念影响。 反而是表示着...偷渡下船后的那碗平安面。 曾经每位闽地人成功偷渡国外的第一餐,如无意外的话,都是这种滋味清淡却代表着乡愁的面线。 ...... 第二天。 郑同顺一大早便起来去码头的自家虾屋了。 不仅是为了适应这全新的身份,更是要完成大黑佛母的交待。 神明庇佑不了一世,所以只要让林家变成鬼神皆憎,那先前护着林海恩的那些神明,自会嫌弃离去。 虽然郑同顺是照常起来了。 但昨晚跟他睡在同一层床的杨梅,却是生病的有些起不来了,整个人脸色惨白无色,印堂更是有些发黑。 与鬼同睡,岂能有好? 今天的潮水较晚。 下午四点,那些早上出航的渔船,才开始陆续的回来。 就跟往常几天一样。 但凡是沾了中元节那件事的村民,出海的收获都是寥寥无几,只够填饱肚子保证不饿死。 而林家两兄弟的收获,则是足以到人人艳羡的程度。 一日就能抵上往常好几日。 随着林家两兄弟的渔船返航,早就等待多时的郑同顺,立刻大咧咧的走上渔船。 见到那堆满鱼舱的收获,便看向林平川开口道。 “平川。” “你和你哥的这些鱼卖给我吧?” 本来见到郑同顺来到自家船上,心中就有些疑惑的林平川,听到这句话更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郑同顺也在收鱼,村里也有不少船都是把鱼卖给他。 但不管什么时候,郑同顺可都没收过他们两兄弟的鱼,似乎生怕沾到什么事情一般。 可今天...竟是主动来问? 似乎看出林平川的疑惑,郑同顺立刻扯出一抹诡异笑容,解释道。 “平川。” “最近这两个月,就你们两兄弟的船收获比较好。” “其他船都不太行啊,我在县城里认识的那个老板,偏偏最近让我多收点鱼送上去。” “这样吧,你们俩把鱼都卖给我,我到时单独给你们多算三成价钱,而且不管是什么鱼,我都要。” 这番话。 让林平川更觉得古怪了。 因为郑同顺一向都把价钱压得很低,今天怎会突然抬价?还是单独给他们俩多算三成? 这多三成的价钱,确实很诱人。 但昨天才聊到郑同顺做的肮脏事,而且经过这么多次的事情后,林平川从不相信天上有白掉下来的馅饼。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林平川颇为勉强的笑了笑,而后客套的答道。 “同顺哥。” “我们现在实在是没办法卖给你,之前都是龅牙叔收我们的鱼,这肯定是不能平白无故的换个人,是吧?” “要是龅牙叔待会收完后,还有剩下鱼的话,到时我再卖给你。” “不过,也不用多拿什么三成,跟其他人一样的价钱就好。” 此话一出。 郑同顺顿时就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林平川竟能拒绝,这多三成的价格可是不低了啊。 但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 “确实不太好换。” “那就这样吧,平川你要是有剩鱼的话,喊我就行。” 说完。 郑同顺就离开了林平川的船。 虽然是收着其他船的鱼虾,但他却始终盯着林家两兄弟的方向,想着什么时候能收点不要的剩鱼也行。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林平川把那些值钱的鱼卖掉后,竟是没来找他多赚上一笔钱。 反而是提着那一大桶死去不值钱的鱼虾蟹,直接送给了郑同庆的媳妇—刘霞,也就是自家弟媳。 甚至不只是林平川。 就连林平山也没将那些不要的鱼虾卖给他,反而选择提回家喂鸭子。 这几年遇到的事情,真是让林家两兄弟彻底怕了。 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钱就算有命拿,也要看你有没有命花......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终于是来到了腊月十五,离过年也没剩下几天。 陈燕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估计这第二个孩子,在这十天半个月内就会出生了。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林母最近都是住在林平川的家中,以便更好的照顾自家二儿媳妇。 饭桌上。 正啃着青蟹脚的林海恩,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般,连忙把大蟹脚放下,看向林平川问道。 “爸,你是不是和同顺伯很熟啊?” “我今天在路上看到同顺伯,他就问我要不要吃糖,还拿出十块钱说是要给我压岁钱。” 此话一出。 都不等林平川回话,林母便是瞬间变了脸色,急忙问道。 “海恩,你拿了吗?” “他给的糖和压岁钱你收了吗?” “才没有哩。”林海恩嘟了嘟嘴,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和同顺伯伯又不熟,而且在他身边我就感觉不舒服,连理都不理他就跑回家了。” 林平川放心的点了点头,同样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同顺哥,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每次在码头的时候,都会问我和哥,要不要把鱼卖给他,而且还要用高于正常的价格收。” “真是怪得很,搞得我和哥,那是一点都不敢理他。” “不理就对了。”林母适时的插了一句,而后更是压低声音道。 “同顺的媳妇,最近有些不对劲。” “短短十几天,整个人就瘦的跟皮包骨一样,医生来看过了也查不出问题,去县医院也查不出来。” “三姑都去过一趟了,也没看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但要我说啊,估计是遭邪了。” “那两口子拿了同庆用命换来的钱,终究还是要还回去的啊。” 说到这里。 林母摆了摆手,给林海恩夹了一块肉,格外严肃道。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 “燕子这十天半个月就要生产,咱家不提这些事了,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小娃子生下来才对。” 紧接着。 林母又看向正啃着肉的林海恩,有些好奇的出声问道。 “海恩,你想好过年游神要扮谁了没?” 林母对这次的新春游神格外重视。 因为前段时间莫三姑专门提过,近期林海恩可能就要起乩了,林母这左思右想,都觉得大致是会应在这次游神上面。 要是能像黄太爷那般,在游神中起乩,倒也能算是好事。 最起码周边人多能有个照应,也不用担心往后在被脏东西盯上了。 林海恩歪着脑袋想了两秒,而后摇了摇头,盯着面前的大青蟹脚,嘟囔着答道。 “我...我也不知道。” “这两天,我总是会梦到好多东西,见到好多看不清脸的人,他们还要送给我不同的东西嘞。” “有三叉、虎牌、长枪、如意、还有铁棒这些的,我也不知道要接谁的东西哩......” 第四十八章 大年初六出殡,撞新春游神巡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很快。 就来到了农历二十六,离今年春节也只剩五天时间了。 一大早。 在后山红砖小楼折纸钱的莫三姑,便是被郑家老太哭着喊到了,在村中都格外豪华的三层楼房。 红着眼眶的郑老太,一边带着莫三姑快步朝着楼房走去,一边憔悴的哭诉道。 “哎呦,三姑啊。” “真是不知道我家阿梅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平白就中邪了,眼看着这人一点点的瘦下去,医院都不敢收,就快要不行了啊。” “这三年前,阿霞长了个瘤子,害得我家同庆为了救她,把命都搭进去了,现在又轮到阿梅。” “我家咋就这么命苦,这么命苦啊......” 莫三姑并没有马上搭话。 因为,她知道这郑家的事,怕是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几天前。 莫三姑就已经是来过一次了,起初也以为是中邪,或是遭了鬼祟之类的情况。 可等她来到郑家详细一看,发现却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按照以往的办法。 莫三姑先让郑老太点起满堂香,想让祖宗留下的福荫,来庇佑郑家大媳妇,看下能否平了此事。 结果不管用什么办法,这满堂香却是怎么都点不起来。 即便是插上了十二根香,也总会莫名的熄灭一两根,而且是直接变成了断头香。 足足试了好几次后。 莫三姑这才明白...郑同顺夫妇俩怕是做了什么恶事,就连祖宗都不愿出手庇佑自家后代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是无能为力。 甚至这次莫三姑本都不愿来看,但心肠软的她,还是耐不住郑老太的软磨硬泡,只能再来看上一眼。 “郑大姐,咱们提前说好了。” “你儿媳妇这次遭到事情,多半还是出在自家身上,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解决。” “能救的话,我自然会救她,可要是救不了,那也就是命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三姑。”郑老太连忙回了句,而后又抹了抹泪花继续道。 “不管咋样,起码来看看,来看看啊。” 莫三姑见此也不再多说。 跟着郑老太来到二楼,也就是郑同顺夫妇俩住的卧室。 相较于几日前。 当前躺在床上的杨梅,整个人已然是瘦到脱相,宛如骷髅骨架般。 尤其是那双眼睛,都带着如死人般的沉闷浑浊,印堂更是发黑,嘴唇干裂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郑同顺坐在旁边照顾着她,装出一副极为痛心的模样。 但杨梅那没有半点生气的眼睛,却根本不敢看向郑同顺,更是深藏着恐惧与害怕。 “同顺,三姑来了,你快让下,快让下。” 郑老太连忙催促着郑同顺站起,让出一个床边的位置。 莫三姑上前按住杨梅的手腕,发现她的脉搏虚弱到都难以察觉,摇了摇头叹气道。 “怕是这个年都难过去了。” “三姑,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救救...救救阿梅啊。”郑老太眼泪霎时就落了下去,恳求着莫三姑。 莫三姑把腰间的麻蛇鞭解下,缓声道:“点三炷香过来,我也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郑老太立刻点了三炷香过来。 莫三姑将香插在床头,杨梅的脑袋上方,随即深吸一口气,猛然挥动手中麻蛇鞭。 “啪———” 麻蛇鞭打在楼面,发出清脆的一道响声。 站在后面的郑同顺,眯着眼露出凶残眸光,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默默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莫三姑手中掐诀,脚踏罡步念诵着。 “拜请独角圣蛇大圣者,身长万里广无边,展起英雄天地动,邪魔鬼怪尽惊亡,五湖四海深山去,行罡做法鬼神惊。” “吾奉祖师符水敕,锣声鼓响到坛前,当初发愿救诸苦,今日下坛救万民,有人念出圣者咒,日日时时保安宁。” “法门弟子专拜请,金鞭圣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莫三姑手中的麻绳鞭,亮起了些许荧光,但并没有任何虚影浮现,更没有圣蛇吐信声。 在这几个月的钻研下。 莫三姑的麻蛇鞭虽然有所长进,但比起仅仅只是看她耍了几遍,就能照猫画虎唤出圣蛇的林海恩来说,还是要差了不少。 这无疑就是有没有修道天分的区别。 麻蛇鞭祭出后。 莫三姑开始朝着地面和床板抽去,希望能打掉杨梅身上的邪祟。 “一打天门开,二打地厚裂,三打......” 随着几鞭打下。 杨梅的状态似乎好了几分,身上缠绕的阴气少了些许,那已经比小儿手腕还细的手臂。 缓缓抬起,似乎在朝着后面的郑同顺指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几天前。 杨梅还没这么虚弱的时候,半夜她看到...看到郑同顺脱下身上的皮,在镜子前不知照着什么。 那整齐的人皮,就那样惊悚可怖摆在旁边。 在看到这件事后,都还没来得及告诉给其他人,杨梅便病的更重,就连话都说不出了。 现在终于是好了点,就想把这件事告诉给莫三姑和郑老太。 可就在这时。 郑同顺忽然无声的咧嘴笑了起来,脸上人皮掀开,露出了可怖的烧焦到没有五官的面容。 杨梅霎时便瞪大眼睛,刚缓解几分的阴气,顿时再度将其缠绕。 那仿佛用尽全力举起的手,再次重重落在床边。 看到自家儿媳妇有了点反应,脸上才露出几分惊喜的郑老太,见到那手又落了下去,心疼的拍了下大腿哀嚎道。 “哎呦,这咋回事,咋回事。” “刚刚不是都好了点,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啊。” 莫三姑也是轻叹一声,将手中麻蛇鞭收起,也不再做过多的尝试,看向身旁的郑老太,开口道。 “郑大姐,你来楼下,我和你说几句话。” 说完。 莫三姑便是主动离开卧室下楼,郑老太则是心焦的跟在身后。 来到一楼。 莫三姑看了眼那挂着的祖先牌位,意有所指的讲述道。 “郑大姐。” “这不是我不救,而是真没办法救。”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家这大儿媳妇就连祖宗都不愿意救,你还是要问问他们先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要是及时回头的话,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倘若还是不愿回头的话,那这就是命了,无人可救......” ...... 就在莫三姑和郑老太下楼之后。 郑同顺又走到了床边。 先前才缓了点的杨梅,见到郑同顺靠近,浑浊的眸中竟是浮现出了满满的惊恐神色。 更在大口喘息着,仿佛是要远离郑同顺一般。 郑同顺带着淡笑上前,看着杨梅那凹陷的脸颊,忽然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低声道。 “阿梅,你看到了?” “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此话一出。 杨梅眸中的惊恐更盛,喉咙中更是不断发出求救的咯咯声。 但根本没用,根本不会有人听到。 郑同顺伸长脑袋,靠近杨梅的耳朵,如同鬼语般的悚然道。 “放心,阿梅。” “我还不会让你死的,现在死的话可有些太早了。” “再过两天,到时我会亲自送你上路,然后等到大年初六,跟着村里的游神队伍一起出殡......” 第四十九章 天地乩童,妈祖娘娘给的答案 腊月二十六。 随着年味更重的同时,林家的气氛也是越发紧张起来。 陈燕已经临盆在即,估计就是这一两天了。 虽然宁法师说了这第二个娃子,生来就是享福,但上一次遇到的可怖诡事却让林家人依旧记忆犹新,根本不敢有半点松懈。 林海恩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并不是因为马上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会分走父母对自己的爱。 而是最近每天他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的他,身处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有很多看不清面容的‘人’,用着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人’很神圣,似乎也很强大,林海恩用尽全力都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只是在面前悬浮着各种各样的其他事物,似乎还带着这些‘人’独有的记号,有三叉、虎牌、如意、铁棍等等东西。 前几次做到这个梦的时候。 林海恩根本就不敢选,担心贸然选择后,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到了后面。 林海恩终于确定这些‘人’对自己都没有恶意。 目光虽然各不相同,但里面都包含着对自己的满意和喜爱,就像是看着天赋异禀的后辈。 所以后面几次林海恩决定开始选了。 第一次。 他想选择那把跟黄太爷用过相差无几的三叉,但其他‘人’似乎对此很不满,更是发出了冷哼。 这让林海恩连忙收回了手,生怕惹恼其他‘人’。 第二次。 林海恩想选择那柄如意,一道似乎颇为满意的鹤鸣声响起,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冷哼响起。 而且整个梦都激荡了起来,隐约还听到出了天宫,你们该叫我什么的虚幻神谕。 往后几次。 无论林海恩是准备选择长枪,还是铁棒,亦或是其他器物,总是会有‘人’冷哼出声表示不满。 虽然每次做完这个梦醒来后,林海恩并不觉得疲惫,反而是觉得精神变得格外清爽,小人书也能比往常多看几本了。 但林海恩还是愁,还是苦闷到不行。 因为,他似乎怎么都无法让这些‘人’满意,得不出一个好结果。 虽然心中隐约察觉到了,这会是一件好事,是天地送予自己的礼物,可心思敏锐的他,生怕选错器物导致好事变坏事。 所以这天,林海恩决定彻底解决这个梦。 草草的吃完早饭。 林海恩便对着家中长辈喊道:“我出去找朋友玩,等会再回来。” 说完。 林海恩便是踩着棉拖鞋,像风一般就朝着妈祖庙小跑而去,怀里还装着一小袋不舍得吃的糖果。 在耳濡目染下,现在才八岁的他也已经跟家中长辈学会了。 遇事不决,那就问问妈祖娘娘吧。 ...... 一路小跑来到妈祖庙。 由于快要过年,来妈祖庙祭祀供奉的村民很多,所以庙门清晨便已早早开着,里面的烛光更是常亮。 林海恩走到张大婶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 “张奶奶。” “我可不可以进去找下妈祖娘娘,我有事想要问她一下......” 正扫着庙外鞭炮渣的张大婶,看到林海恩竟是一个人过来,身后也没跟着个大人,顿时就有些疑惑。 这要是换成其他孩子的话,估计张大婶直接就赶走了。 没个大人带着,指不定啥时就爬上桌把妈祖娘娘的贡品都给吃了。 但林海恩可不一样,这是妈祖娘娘都亲自来看过的孩子。 根本都没考虑几秒。 张大婶便笑着点了点头,朝着妈祖庙里示意道。 “去吧,小海恩。” “杯筊就在供台上面,你说出要问妈祖娘娘的事情,然后再扔杯筊就好了。” “记住,要是掷出阴杯了,那可就不能再问那件事啊。” “谢谢,张奶奶。”林海恩立刻露出笑容,更是从口袋中拿出另外装的两颗糖,塞到张大婶的手中,乖巧说道。 “张奶奶,给你吃糖,可甜的哩。” 说完。 林海恩便小步朝着庙中走去,也不敢继续风风火火的跑着。 “这孩子......” 张大婶看着林海恩小步朝着庙里走去的背影,满脸皆是感慨,撕开糖果的包装放入嘴里,笑着道。 “这颗糖确实甜啊。” ...... 来到庙里。 林海恩并没有着急去拿杯筊,而是无比乖巧的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白玉妈祖像,虔诚又有些天真的开口道。 “妈祖奶奶。” “我有几件事问您,希望您能给我个答案。” “可能问题有点多,您到时如果嫌烦的话,记得就提醒我一下哦。” 拜完之后。 林海恩拿出不舍得吃的那一袋糖果,整齐放到了妈祖娘娘的供桌上,也将摆在旁边的两个红杯筊拿在手中。 学着之前家中长辈的模样。 林海恩双手合十握着杯筊轻晃着,缓声开口道。 “妈祖奶奶。” “我最近老是在做一个梦,梦里有好多‘人’,祂们希望我选一个东西出来,可我怎么选祂们都不满意。”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答案。” 就在此时。 妈祖庙外的海面,忽然吹起一阵微风。 这本应是腊月的寒风,但却不知为何,竟是带着温柔的暖意,轻抚在林海恩的身上。 林海恩并未察觉到这个异样,只是无比认真虔诚的问着。 “妈祖奶奶,我要选那个三叉吗?” 说完。 林海恩双手轻轻晃动两下,便将两个杯筊掷于地面。 铿! 杯筊轻轻弹跳一下,就呈现出了两个阳面,也就是笑杯的模样。 看着这个笑杯。 林海恩咬了咬嘴唇,他知道这代表着...妈祖娘娘给不出答案,或者是笑而不语的意思。 思考两秒。 林海恩把杯筊捡起,再度又问了起来。 “妈祖奶奶,那我要选那个如意吗?” 杯筊再度落地。 依旧是弹跳了一下,又呈现出了两阳,还是一个笑杯。 林海恩不由得呆了呆,有些不明白这两个笑杯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心思纯净的他,只觉得...既然妈祖奶奶没给出准确的回答,那就继续问下去就好了。 反正梦中有那么多的器物,总是能够问出一个圣杯或者阴杯。 可让林海恩绝对没想到的情况,却是在后面发生了。 “妈祖奶奶,要选那把长枪吗?” 笑杯! “铁棒呢?” 笑杯! “金鞭呢?” 还是笑杯!! ...... 一直是笑杯,始终是笑杯。 林海恩也不知道掷出了多少个笑杯,虽然他每次都会换个问题,但所得到的答案却全部都是一样。 而且始终是没有掷出阴杯,妈祖娘娘对他似乎极有耐心。 就仿佛是一位长辈,看着天真烂漫的后辈,满眼皆是喜欢和疼爱。 林海恩已经是不记得自己问过几个问题了。 将地面上的杯筊捡起,吹来的暖风也还在温柔轻抚着他。 有些纠结的咬了咬嘴唇后。 林海恩深吸一口气,再度双手合十,轻轻晃着杯筊虔诚问道。 “妈祖奶奶,那我是要什么都不选吗?” 铿! 杯筊再次被掷向地面。 这次杯筊没有弹跳,反而是足足旋转几圈后,变成了两个凸面朝上。 阴杯! 这表示否定,不支持! 林海恩看着这个阴杯,眉头顿时深深紧锁起来,明显有些不明白了。 妈祖奶奶想让他选,结果又不说明选那个器物,这可咋办? 歪着头想了两秒。 林海恩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便将杯筊拿起握在手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般,露出腼腆的笑容,继续道。 “妈祖奶奶,不是我贪心,真不是我贪心哦。” “您的意思是不是...既然选哪个祂们都不开心,我也不能不选,那我干脆就都拿走是吗?” “真的...真的可以都拿走吗?求求您,给我个答案哩。” 说完。 林海恩便将手中圣杯往地上掷去。 铿! 两个圣杯落地后,竟是都旋转了起来。 三秒后。 呈现出一阳一阴的状态,圣杯!! “圣杯,是圣杯!”林海恩顿时一惊,脸上更是露出笑容,因为这是他掷出的第一次圣杯。 但他并没有立刻站起,反而是又捡起圣杯,继续喃喃道。 “妈祖奶奶。” “我知道,大事都要连续三个圣杯才行,如果您支持我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两个圣杯。” 紧接着。 林海恩再将杯筊掷向地面。 圣杯! 随即又将杯筊捡起,轻轻朝着地面掷去。 还是圣杯!! 三连圣杯!! 看到连续出现三个圣杯,林海恩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惊喜的表情,朝着白玉妈祖像磕了三个头后,童真开口道。 “我知道了,妈祖奶奶。” “我今晚就按您说的做,把祂们给我的东西都收下,这样祂们就不会吵架生气了。” “谢谢您给我答案,下次我带更多的糖来给您。” 林海恩捡起圣杯,重新放回到供桌上。 站起后又对着妈祖像拜了拜,便是轻手轻脚的走出妈祖庙。 来到庙外。 看着刚扫完地的张大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摆了摆手道。 “张奶奶,我问完了。” “我先回去啦,明早我也来帮你一起扫这些鞭炮渣。” 话音落下。 林海恩便是踩着棉拖鞋小跑着回家,而那道温柔的微风,却是始终都伴着他,直到进入自家院子。 但林海恩没看到的是...... 就在他走了之后,一道带着七彩霞光、看不清面容,普通人更看不见的虚影,伴着温暖的海风,来到这座并不大的妈祖庙内。 拿起一颗放在供桌上的糖果,慈祥的放入口中...... 第五十章 山鬼老怪来结善缘,林家老二出生! 从妈祖庙回来后的这天晚上。 睡着的林海恩,一如往常做起了那个怪梦。 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 得到妈祖娘娘所给的答案后,林海恩并没有单独的选择哪一个器物,反而是主动的跟那些‘人’表明想法。 最终选择了...我全都要。 这个结果,似乎让那些‘人’都有些意外,但却神奇的没有再争吵冷哼着什么。 反而是在商讨一段时间后,给出了一个字......可! 对于彼此都不愿退让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林海恩成了最大赢家,至于这里是否有妈祖娘娘的关系存在,那答案无疑也是肯定的。 ...... 第二天。 林海恩轻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从床上醒来。 而当他回过神后,立刻就激动的跳下了床,更是来到自家那座请回的妈祖像面前,虔诚的跪着道。 “妈祖奶奶,谢谢您。” “我终于解决这件事了,果然像您说的那样,要把那些东西全部收下才可以。” 汇报完后。 林海恩深深的朝着妈祖像拜了三拜,便起身去院子准备刷牙洗脸。 刚到院子。 林海恩就看到了...两套放在椅子上的特殊服饰,就跟黄太爷先前所穿的那种相差无几。 很明显。 这就是游神要用的衣服了。 见到林海恩醒来,正在院子里给陈燕煮着青菜海鲜粥的林母,便是立刻开口道。 “海恩。” “快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饭了。” “待会再试一下旁边的衣服,如果穿着不合适的话,就拿给奶奶改一下。” “二十多年没搞过了,这次咱们十里八乡的游神可是大得很哩,不仅要请妈祖娘娘,还要把其他庙供奉的所有神明都请出来一起巡境。” “你和永杰、还有王星星,这次三个人一起走在最前面给神明当引路童子,这可是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就要说,不能凑合知道了吗?” “知道啦。”林海恩立马答了句,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又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对了,奶奶。” “咱们的游神是什么时候开始?” “正月初六,我们这都是正月初六才能开始游神。”林母简单的回了下,翻着锅里的瘦肉粥,继续道。 “到时候,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要到晚上八点才能结束。” “今年出了不少事,再加上是停了二十多年又重新开始,到时候肯定要热闹的很。” “鞭炮从早到晚放个不停,这十里八乡都要走过去。” “而且之前每隔十几年,都会有人在游神时候起乩哩,也不知道这次......” 说到这里。 林母忽然就停住了,想起了自家二孙子的特殊命格。 今年要是有人起乩的话,多半自家的小海恩啊,那倒也算是好事了。 起码有神明护佑的情况下,不用再担心有鬼祟盯上他了。 林海恩明显是没想那么多,一边蹲在院子外刷着牙,一边想着到时候游神会有多好玩。 而就在这时。 林海恩忽然感受间到了一阵阴冷的目光,也不顾嘴巴旁还都是没冲去的牙膏沫,立刻就朝着路上看去。 发现,竟是一位穿着黑衣的陌生外村女人,手中还牵着一名小女孩,从他们家门前路过。 虽然这名外村黑衣女人,眼睛始终是看着前方。 但林海恩却仿佛是能怪异的感知到...似乎她正在用阴冷目光,看着他,也看着他家里。 当黑衣女人走过那棵榕树的时候。 那原本毫无动静的榕树,竟是莫名的开始哗哗作响,枝丫随风飘荡。 “咚—咚—咚———” 林海恩忽然感觉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手脚也有些不受控制的轻微抽动,就像当时中元节时的情况。 “海恩,发啥呆呢,刷完牙快来吃饭。”刚煮好粥的林母,适时的喊了一句。 这道喊声。 让意识好似都开始有些模糊的林海恩,迅速的回过神来,心脏也不再剧烈跳动,手脚也恢复正常,连忙回头答道。 “好,奶奶,我马上就来。” 而等林海恩在朝路口看去的时候。 那外村黑衣女人和小女孩,却是只剩下一个背影,那种被阴冷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走过一个拐角。 黑衣女人伸出纹满佛经的手,轻轻揉着小女孩的脑袋,温声道。 “放心,妈妈一定会用那孩子,让你好好长大成人的。” 这次。 之所以会经过林家,完全就是因为大黑佛母感知到了,这里有个福荫深厚、今后无灾无难的孩子即将出生。 本想掳走这即将出生的孩子,以此作为自家孩子的养分。 但没想到,这个马上出生的孩子竟是林家的人,大黑佛母自是只能放弃,更没办法掳走孩子。 现在林家可是阴德深厚,更有神明护佑。 若是不让其阴德亏损,变得神鬼皆憎的话,可没办法对这家人动手。 ...... 腊月二十九。 除夕夜的前一天。 这天林家格外的忙碌和紧张,因为从中午十二点开始,陈燕就开始见红腹痛,明显是即将生产了。 这次莫三姑也是专门从后山过来帮忙,更带着那还不熟练的麻蛇鞭。 虽然宁法师说着这娃子生下来就是享福。 但世事无常,谁都无法确定...会不会中途又出现什么诡事。 相较于上一次。 站在院子外担心的人更多了一个。 不只是林平川在院外走来走去,林海恩同样也是坐立不安,就连最爱看的小人书都看不下去,糖果也变得不甜了。 “爸,什么时候弟弟才出来呀。”林海恩朝着林平川问了句,抓着棉衣下摆,有些紧张的嗫嚅道。 “我有点担心...担心妈妈。” 听到这句话。 同样担心无比的林平川,随之蹲下身子,扶着林海恩的肩膀,扯出勉强的笑容,安慰道。 “放心,海恩。” “妈妈肯定没事,上次生你的时候,可是生了更久啊。” 不知何时,林海恩的双眼竟蓄满了泪光,带着哭腔低声道。 “妈...妈妈,她好辛苦......” “是啊。”林平川深深叹了口气,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心疼道:“妈妈,可真是太辛苦,太遭罪了,咱们男子汉要好好保......” 还不等林平川说完。 “哇哇哇———” 厢房里忽然传来了婴儿洪亮的哭声。 莫三姑也是立刻打开房门,看着还在发呆、眸中还有泪光闪烁的林海恩,揉了揉他的圆脑袋,笑着道。 “哎呦,还真是个男孩子,以后我们家海恩可就要有弟弟了。” 紧接着。 莫三姑又看向了林平川,点了点头开口道。 “很顺利,没遭什么罪。” “就跟宁法师说的一样,这娃子生来就是享福的,可是要比海恩有福气多了啊。” 林海恩心中那原本的担心,瞬间就变成了兴奋,急匆匆的猴急道。 “三姑奶奶,三姑奶奶。” “可以进去了吗?我想看看弟弟。” “再等会哩,你奶奶还在忙呢。”莫三姑笑着答了句。 可就在这时。 院门外忽然阴风狂啸,榕树枝丫更是莫名的狂舞起来,沙沙作响。 这幅画面。 霎时就让林平川变了脸色,更是想到了九年前遇到的诡事,连忙看向莫三姑,焦急道。 “三姑,这不会...这不会又出事了吧?” 莫三姑也有些紧张,将腰间的麻蛇鞭解了下来,心中却满是不解。 按理说。 不应该还出现这种诡事才对,因为林家现在阴德丰厚,更是被妈祖娘娘护佑,哪路恶鬼不怕死的敢来找事? 就在两人疑惑的时候。 一道阴寒沧桑,却好似又竭力想带着人气的声音,在院内外响起。 “莫家后人,你应该在里面吧?” “本仙特地挑了这个时间,带了些礼物过来,不仅为九年前的事情赔罪,更是希望来结个善缘。” 听到莫家后人这四个字。 莫三姑立刻就想起了,当初和黄太爷来保林海恩的时候,第一只来到院门前,穿着一身寿衣的老鬼,也就是称呼她为莫家后人。 说是因为承过自家爷爷的恩惠,所以便主动退走了。 可现在,林家二儿子才刚出生没几分钟,这只老鬼又找了过来,还说赔罪结个善缘,又是何意? 不管怎么样。 莫三姑肯定是没打算开门,手中紧握着麻蛇鞭,隔着院门答道。 “鬼仙大人。” “若只是来结个善缘,消去旧冤,我们自是愿意,但今日情况特殊,无法帮您开这院门,可莫要怪罪。” 院门外的鬼仙长叹一声,而后沧桑阴冷的开口道。 “无妨。” “结个善缘便可,本仙道行已到瓶颈,这两三年便要渡劫,九死一生也未可知。” “莫家后人,你要是有心,也愿意认下这善缘。” “倘若我渡劫身死,你来日便带些纸钱来乌头峰,找到侧边那座无名老坟,给我烧点纸钱、点几根香火,那也就够了。” “若是不认,本仙也不强求,本就是九年前有错在先。” “这些赔礼且收着,本仙这便退走。” 刚说完。 那呼啸的阴风便已停下,哗哗作响的树枝也霎时平静。 一包由荷叶包裹着的东西,便是从这门外丢进了院子里,留到了林海恩的面前。 很明显。 刚刚门外的老鬼,所说的结个善缘,本欲指的是林海恩。 只不过无法直接开口,只能借着莫三姑的这个关系,希望可以沾上的亲故关系。 林海恩面前的荷叶,在落地后便是自行打开了。 看那摆着的三样东西,莫三姑顿时一惊,更是有些惊愕的开口道。 “这两颗灵芝和人参如此粗大,怕是年份都得有好一段了啊。” “剩余的这颗鹿茸更是硕大,就算只给燕子吃上两片,怕是这次生产亏空的气血,也就补足了。” 对着眼前三样价值千金的东西,林平川根本没有半点迟疑,急忙道。 “三姑,可不敢动。” “不拿它的东西,这什么善缘咱也就推了,可要是拿了,就怕后面甩都甩......” 还不等林平川说完。 张明月便是推开了房门,看着门口的几人,笑着喊道。 “可以进来了。” “海恩,快来看看你的弟弟吧。” 林海恩可不管什么善缘不善缘。 直接就钻进屋子来到床边,并没有先看自己刚出生的弟弟,而是看着脸色苍白的陈燕,那忍了好久的泪水,便是淌了下来。 “妈,你好辛苦。” “你当初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辛苦的......” “傻孩子,这有啥辛苦的。”陈燕有些虚弱的回了句,而后扭头朝着旁边示意道。 “海恩,快看看你要的弟弟。” 林海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而后立马看着面色红润,现在还闭着眼睛的小宝宝。 伸出手指,就好似生怕碰坏瓷器般,朝着小宝宝的脸蛋轻轻戳了下。 那血脉牵连的感觉,霎时便在其心底爆发。 令其一时间都呆住了。 回过神后,又忽然看向陈燕,眼神格外坚定,却又古怪的带些扭捏,不好意思低声道。 “妈,我能给弟弟取名字吗?” “我想让弟弟叫林永安,我想让他一辈子平平安安,替我好好的守在你们身边。” 听到这句话。 陈燕不由得愣了下,而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温声答道。 “好,就听海恩的。” “今后弟弟名字就叫做林永安,一辈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 从这天起。 林家有了个二儿子,他的名字叫做—林永安,永远平平安安...... 第五十一章 众神巡境,新春游神! 今年的林家福运深厚。 不仅两兄弟出海收获丰厚,赚到了以往几年都赚不到的钱,打算明年开春就同时起新房。 林平川家中更是添了新丁。 才出生第二天,小宝宝就睁开了双眼,用着乌黑透亮的瞳孔,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和谐有爱的一家人。 林海恩对自家弟弟更是喜爱,始终蹲在陈燕身边,对着刚睁眼的林永安挤眉弄眼,做着各种鬼脸。 在陈燕生下孩子没多久。 林母便是按照闽地一贯的传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两张红纸,贴在了院墙侧面。 上面分别写着...忌冲方便和莫高声。 这个时代的村里人,还很少进城打工买房,所以岭胜村的年味极重。 两家人一同聚集在院子里吃着团圆饭。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品着地瓜烧,林永杰、林海恩还有那刚三岁的小妹—林永玲,则是第一次喝上了闽地这个年代的饮料—奥必佳。 至于陈燕的话,虽然刚生产完,不便来院子以免吹寒风,但林母也是专门做了清淡滋补的月子餐。 而山鬼老怪送来的那三件珍贵东西,林家人根本不敢动,更不敢给陈燕补身上,只是好好的保存起来。 不碰还能说,这善缘不愿结。 但要是碰了,这所谓的善缘即便是不想结,怕是也结下了。 随着年夜饭吃完。 林家两兄弟便是带着好几连的鞭炮和纸钱,去船上祭祀起来,不求每次满载而归,只求来年出海平安顺遂,无风无浪。 林海恩则是跟着林永杰,一起去找那些小孩,玩起了蜘蛛牌的擦炮。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晚上九点。 村里开始逐渐响起了烟花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家家都在庆祝着新年到来。 虽然今年的中元节发生了诡事。 但龙国人民便是这样,不去多想过去的苦难,只想着未来的顺遂,靠着双手创造美好的生活。 ...... 各家都在欢天喜地过年的时候。 村中那豪华的三层楼房里,却是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那早就瘦成皮包骨的杨梅,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个年,或者说...有人并不想她熬过这个年。 郑老太瘫坐在地上,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 “阿梅,阿梅,你咋真的走了啊。” “你好歹过个年,跟咱们一起过个年再走啊......” 郑同顺竟也是装出痛心的模样,通红的双眼强忍着泪水,伸手扶着郑老太,嘶哑道。 “娘,阿梅走了,已经走了啊。” “你莫要再喊,莫要再哭了,要是连你也出事,咱家可要咋办。” 站在旁边的郑老汉,也是抹了抹眼眶,苍老的哀叹道。 “咋就在这时走了啊。” “阿梅咋不多撑几天,好歹把这年过完,现在正月刚开始,可就连出殡都不方便啊。” “真是不顺,这几年咱家可真是不顺,同庆才刚走没几年,现在就连阿梅也这样古怪走了啊。” 郑同庆的媳妇—刘霞,同样也站在旁边,看着瘦到不成人样的大嫂,也是暗暗的心中叹了一声。 虽然在自家男人死后,公婆两人便用各种办法,从她手中扣钱来补贴给大哥大嫂一家。 甚至还从不少人口中听到,郑同顺贪了那条大黄瓜鱼的十万块钱。 可在现在这种情况,心地善良的刘霞,心底还是有些莫名的哀伤,同情着大嫂走的太痛苦,太折磨。 当然也只是同情。 早已看清公婆和大哥嘴脸的她,可不会再给出任何东西,脑中只有把自己孩子抚养长大的念头。 假意安慰郑老太和郑老汉两下后。 郑同顺终于是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计划,带着哭腔道。 “爹,娘。” “虽然阿梅这时间走的不对,可也得好好的把后事给办了啊。” “我们这里正月初五前不能出殡,那咱们就大年初六,体体面面的把她送走吧。” “现在这天气还冷,放个五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当前火化还未强制推行。 因此用来存放尸体的冰棺,也还没流行起来。 闽地要是谁家走了,基本都是在棺材中放个两三天,做上个一天的法事,便匆匆的出殡埋掉。 而听到大年初六出殡。 此前都没开口的刘霞,先是愣了下,赶忙出声道。 “大哥。” “可这今年初六村里要大游神啊,如果让嫂子出殡的话,这不就撞到一起了吗?” 说完。 刘霞便猛然注意到...郑同顺正侧头盯着她,眼神格外的冰冷,似乎还有些许凶光闪烁,令其心头颤抖。 还瘫坐在地上的郑老太,则也是适时的补充道。 “是...是啊,同顺。” “这初六虽然是个好日子,但跟游神之事撞到一起,不吉利,有些不吉利的啊。” “娘,哪有什么不吉利的。”郑同顺立刻便回了句,言语中深藏着凶狠,更是不容置疑继续道。 “爹、娘,阿梅她本就走的痛苦,走的不成人样。” “如果我们要在家里多放几个日子,那到时发臭长虫,岂不是死后都要受罪,我想体体面面的把她送走。” “而且,游神是早上八点才开始,咱们七点半就出殡,刚好是能错开这村里游神的队伍。” “死者为大,那些神明也会理解我们的啊。” 见到自家儿子这么坚定。 郑老汉又看到儿媳妇不成人样的死状,随即咬了咬牙,拍板道。 “死者为大,咱们就大年初六送阿梅走。” “但就是正月这种好日子,周围十里八乡的抬棺人,怕是咋都不会愿意来帮忙,三姑也肯定不愿来做法事啊。” “这可咋......” 还不等郑老汉说完。 郑同顺便是直接打断其后续话语,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邪笑,继续道。 “别担心,爹。” “我有钱,就算村里人不愿意来,我就花钱去县里,去市里找,总会有人愿意来做这好事的。” “就按...按同顺说的搞吧。”泪流满面的郑老太,看着死状凄惨的杨梅,拍着地板痛嚎道。 “咱们阿梅苦,真的苦啊。” “就让她好好的走,好好走完最后一段吧,呜呜呜......” ...... 郑家要在大年初六出殡的消息,自然也在村中不胫而走。 虽然不少的村民都觉得...把出殡和游神放在同一天,有些不合适,更是有些不吉利。 但死者为大,谁都不愿意去郑家劝说,触这个霉头。 或者说。 杨梅在大年除夕夜离世,这在村中众人眼中,本就是颇有些不吉利的事情了。 村中抬棺人都默契的婉拒了这件事,更是表明当天要去参加游神,不方便参与这种事。 莫三姑更是强硬,就连面都不愿见,免得郑老太又跪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最后搞得进退两难。 知道杨梅死状蹊跷的她,可不愿沾染上这事,白白惹上业报。 但就像郑同顺说的一样。 只要有钱,就算村中人不愿帮忙,他也同样从其他县请来了抬棺人,以及假法师来念经超度。 ...... 时间来到正月初五的晚上。 林家院子中。 林海恩拿着村里刚送来的如意和灯笼,看向坐在旁边正打量着一个金色葫芦的林永杰,带着些许兴奋和激动道。 “哥,明早咱们好像要走在最前面哩。” 第一次要在村里做这种大事。 林永杰心中也是有些紧张,但看向林海恩,还是一本正经如同小大人般的叮嘱道。 “海恩,我听星星说了。” “明天会有很多人站路边看着我们,县里都会有人来看,然后朝着我们的两边扔鞭炮,不过你别害怕,咱可不能落了村里的威风。” “到时我就站在你旁边,我怎么走,你也怎么走就好。” “我才不怕嘞。”林海恩又拿起了鎏金白鹤盔,轻轻捏了捏上面镶着的小红球,反而是有些期待的继续道。 “明天是和妈祖奶奶一起,我可是怎么都不会怕的......” 正在洗菜的林母,听到两个孙子的谈话,慈祥的笑着道。 “海恩,可不只是妈祖奶奶。” “咱们这十里八乡建庙的神明,可都要一起出来巡境,单单像你一样在前面引路的童子就有五个。” “昨天各村去庙里掷的杯筊,大多也都是圣杯,奶奶这么大年纪了,都没见到过这种大场面。” “想来是足足二十多年没出来了,咱们十里八乡的神明,也想着来看看现在人间变成什么样了。” “明天可是真正的...众神巡境,新春游神哩!” 第五十二章 游神开始,郑家出殡! 正月初六,凌晨四点。 虽然离游神还有四个小时,但林海恩就被叫了起来。 因为,要提前到妈祖庙进行一系列的仪式,还要描上相应的妆容,穿起对应的服饰,时间已经是有点紧了。 本次游神起点将会在岭胜村的妈祖庙,也就是码头前。 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便是因为去年中元节发生的诡事,就是在这个地方开始,同样也是这个地方结束。 当然,为了避免神明之间起冲突。 各个村庄也掷了圣杯,询问是否同意以这座妈祖庙作为起点。 虽然最开始出现了几个笑杯,代表其他神明还在考虑这件事,或者说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但到了后面。 却不知为何全部都变成圣杯,表示神明同意以这个地方为起点。 ...... 莫三姑也是早早的来到林家。 不仅是来帮忙描绘各种脸谱,更是来这里盯着林海恩。 在宁法师的提醒下。 莫三姑和林母等人越发觉得...林海恩将会在本次游神中起乩,只是依旧不知会被哪位神明选中。 当莫三姑帮自己画完脸后。 林海恩便是兴奋的小跑到房间里,拿起镜子朝向自己打量起来。 整张脸大部分被描成白色,唇边、下巴和鼻翼位置点缀着些许朱砂红,两只眼睛用黑墨描边,眼角黑线狭长上翘,额头还绘着灿金色如仙鹤般的纹路,脸颊两侧满是云鹤纹。 在这特殊妆容的点缀下,让本就清秀的林海恩,显得格外威严,若是将七彩贝壳吊坠摘下,那异色瞳孔更会增添几分神异。 看着自己当前模样,林海恩不知为何有些兴奋,心跳更是快了几分,朝着莫三姑问道。 “三姑奶奶。” “你刚刚说我这个模样,扮的是...是白鹤童子吗?” “是嘞,小海恩。”莫三姑一边给林永杰仔细画着脸谱,一边笑着点头答道。 “小海恩扮的是白鹤童子,小杰待会要扮的是金角童子。” “咋是童子?”林海恩小声反问了一句,而后用着镜子仔细的照着自己,嘟囔着道。 “明明看起来就很威风呀,才不是小小的童子。” 听到林海恩嘟囔不停的莫三姑,也是随之笑着解释道。 “小海恩,童子可也不是想当就能当得。” “虽然祂是白鹤童子,但对我们来说,也是地地道道的神明,你可不要在这里说什么坏话啊。” “我才没说坏话呢,只是觉得祂好威风罢了。”林海恩急忙回了句,而后又看向那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满心欢喜道。 “我去换衣服了,穿上衣服肯定就更威风了。” ...... 早上六点。 林家众人便来到了码头的妈祖庙前。 这次的游神极其盛大,所以林家大部分人都有参与,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负责抬妈祖娘娘的神像。 林母则跟在妈祖像旁边随行,防止特殊情况发生。 莫三姑则就盯着林海恩,手里提着一个红口袋,里面装着麻蛇鞭和各种法器,防止林海恩突然起乩而没人协助。 张明月则是留在家中,照顾刚生产没多久的陈燕。 虽然来的已经很早了,但妈祖庙前的空地,早已是站满更早到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激动神情。 这是二十多年来的首次新春游神,更是十里八乡最大的盛事。 除了描面穿妆,由人扮成的神明外,还有不少是用木架搭起,由人挺起的大神将,以及最重要的神轿。 庙中的神像这次都被请了出来,放在了专门的神轿上,由林家兄弟这种的青壮年来抬着。 抬神是种福气,寻常人家想去都还没资格。 随着十里八乡的村民过来,这里人也聚集的越来越多,村长王官任主动的开始维持起秩序。 让林海恩和林永杰等引路童子,先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等到祭祀仪式结束,便可直接放鞭炮开始游神巡境。 来到队伍最前面。 林海恩双眼放光,心情激荡兴奋的开始打量起这次游神队伍。 首先。 最前面的是引路童子,除了他所扮演的白鹤童子外。 还有林永杰扮的金角童子和王星星扮的银角童子,以及其他村的招财童子、持剑童子两人。 由于众多神明出巡,因此足有五名童子开道引路。 在童子之后。 便是挑着扁担,里面装有各种刑罚用具的刑具爷,刑具爷的后两侧跟着文差、武差、虎爷和鸦将军。 而在虎爷之后。 便是甘、柳、谢、范四大将军和春、夏、秋、冬四大帝君。 人们平时说的白无常,便是指七爷—谢必安谢将军,黑无常就是八爷—范无救范将军。 两位将军头戴长帽,上面分别写着: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春夏秋冬四大帝君,脸上分别画的是龙、鸟、虎、龟四种动物,分别代表着四季,亦能代表拷问罪人。 这一列便是游神中的八家将。 而在八家将之后,便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增损二将。 只不过这次的增损二将却是有些不同,增将军依旧是一分为二,两人都只画着半边脸谱,分别以红蓝为底色。 但原本青面损将军应该站着的中间位置,确实空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由黄家老汉举着的三叉。 很明显。 在去年中元节的诡事后,十里八乡的村民们,这次都默契的没有让人扮损将军。 至少在目前众人心中,能扮损将军的只有黄太爷。 增损二将之后。 则是为妈祖娘娘护驾的千顺将军,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龟蛇二将,以及为神明尊者开路护驾的众多神将。 这是极其盛大的游神巡境,更是远超以往。 一手持如意,另一只手提灯笼的林海恩,已经是有些看呆了。 先前在队伍中,他还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现在到了队首位置,看着那各异的脸谱,高大威武的神将,只觉得整颗心都在狂跳、兴奋和激动。 他还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就仿佛曾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些脸谱或神将中的某些人般。 就在林海恩发呆之时。 身旁从远处赶来的村民,则是在颇为不满的议论着。 “郑家这次真不行,我刚刚路过看了眼,现在竟然都还没起灵。” “还没起灵?这都快七点了啊,还不送走的话,岂不是要和这些神仙撞到了?” “也没人敢去他家说啊,真的太不吉利了,不过六点就可以起灵了啊,为什么非得拖到这么迟?” “哎呦,可别说了,咱们不在妈祖娘娘面前说这些,只要郑家现在起灵的话,也能和游神错过,不碍事的。” “......” 早上七点整。 妈祖庙前,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十里八乡的几位村长,开始做起游神前的仪式准备。 村民们有关于郑家的议论声,也被这喧闹的鞭炮声盖住。 与此同时。 在岭胜村的另一边,那显眼的三层楼房外。 穿着粗麻衣,头上还绑着白带的郑同顺,朝着路口尽头看了眼。 见到一位身穿黑衣、还牵着小女孩的外村女人,正朝着他点头示意。 看到这个信号后。 郑同顺立刻走进一楼灵堂,双眼通红,更是挤出好几颗的眼泪,看向正趴在棺材上,伤心哭个不停的父母,和专门来送杨梅最后一程的娘家人。 用手抹了抹眼泪后,拉着郑老太和丈母娘,哽咽沙哑的开口道。 “爹、娘,还有大舅哥。” “时候到了,咱们让阿梅走吧,免得撞了那些神明巡境。” 说完。 郑同顺对着从其他县请来的八名抬棺人,以及哀乐队点了点头。 下一秒。 哀乐鼓声霎时响起,伴着尖锐的唢呐声,将所有亲属的哭喊声淹没。 八名抬棺人扛起黑木棺材,朝着岭胜村的出殡冥道走去。 但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是...棺中的杨梅却是头朝前,脚朝后,整个‘人’宛如是倒着‘走’出灵堂。 而这岭胜村专用的冥道,在村口拐角的位置也会连上,游神巡境必经的大路...... 第五十三章 林海恩起乩!全部恶鬼...都得死!! 郑家的出殡队伍很短。 除了杨梅的娘家至亲,还有郑家拉不下脸拒绝的亲戚外,便只剩下来请来的抬棺人和丧乐队了。 因为,这跟游神巡境撞到了同一天,各家难免是有些忌讳。 哀乐鼓声沉闷,送葬脚步匆忙。 临近八点。 出殡队伍终于是快要走完冥道,来到岭胜村的村口马路,从这条马路的侧后方进山,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选好的墓地。 在马路两边。 则是围满了准备看游神的村民,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鞭炮。 听到那低沉的哀乐送葬声后。 所有村民都不约而同的偏过头,根本不想看郑家的出殡队伍,生怕不小心沾到晦气。 而穿着黑衣的大黑佛母,竟是也牵着个小女孩,站在马路两边,眸中似乎还闪烁着疯狂和兴奋。 离路口没剩几步的时候。 八名抬棺人忽然就觉得...肩上木棍竟是莫名的越来越沉,好似抬的不是棺材,而是一座山那般。 但身为抬棺人的他们,只能咬牙撑着,根本不敢放下木棍。 谨记着...... 未到墓地,棺不落地。 可当走在最前的抬棺人,踩到冥道和马路相交的那一刻。 “咔嚓———” 肩上那柄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结实木棍,竟是诡异的直接从中间折断。 而有一个人的木棍断裂后。 其他抬棺人也是瞬间失去平衡,一下子就顶不住了。 “咚———” 棺材撞地的沉闷声骤然响起。 看到棺材落地。 众人先是愣了下,双眼红肿的郑老太,连忙上前大喊着道。 “快,快抬起来。” “哎呦,都还没到墓地,你们怎么就把棺材放下了啊。” “东家,这里怕就是你儿媳妇选好的地方了。”走在最前的抬棺人回了一句,而后举起那断裂的木棍,继续道。 “这根木棍我用了二十多年,以往都没事,这次却断在了这里,而且刚刚抬的时候,我就感觉棺材有些怪异的重。” “东家,怕就是这里了啊。” 在抬棺人的忌讳中。 最重要的就是...棺不落地,要是棺材突然落地,尤其是现在这般撑断了木棍落地。 就说明了,这个地方是死者自己选好的墓地,其他人最好别再改了。 看着抬棺人手中断掉的木棍,郑老太不由得呆了呆,而后却是继续焦急的催促道。 “咋可能。” “这地方是冥道,还正对着马路,阿梅怎么可能会选这种地方。” 为首抬棺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即又对着其他抬棺人点了点头,将断裂的木棍并在一起,穿过刚刚系好的绳子,准备继续抬起棺材。 可就在他弯下腰,再度把肩膀放到木棍下的时候。 “砰———” 一道清脆的踩踏声,忽然在棺材顶部响起。 只见。 郑同顺竟是莫名的跳到了棺材上面,而且整个人就好似着魔了般,站在棺材上就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站在棺材上,这无疑是对死者极其大不敬的事情。 郑老太顿时就有些急了,扯着郑同顺的裤脚,连忙大声骂道。 “同顺,干什么呢?” “赶紧下来,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郑老大着急的骂声,立刻吸引了马路两边的村民,不约而同朝着站在棺材上的郑同顺看去。 这诡异可怖的一幕,顿时让周边村民有些骚动。 可下一秒。 那更为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郑同顺将身上的粗麻衣一把扯烂,直接在这大冷天赤膊着上身,然后又略微弯腰,一把扯下系在棺材边的木棍。 双手轻轻一掰,便是将木棍折成两节。 用着截断面锋利又极粗的木棍,无比用力的朝着自己后背和胸膛不停打去。 “嘭—嘭—嘭———” 郑同顺力量用的极大,木棍沉闷的打击声,响彻了这马路两边。 令周围村民完全不理解的是...用着如此重的力量,郑同顺的身体上竟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甚至都没有出现红斑淤青。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顿时从周围响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邪门,郑同顺不会是中邪了吧?” “肯定是犯忌讳了,谁让他选在今天出殡的啊。” “......” 听着这周围的议论声。 大黑佛母露出一抹冷笑,而后用着惊愕又激动的声音,出声喊道。 “神明附身,肯定是被神明附身了!” “今天是大日子,神明都来到了这里,恰好选中了郑同顺啊!!” 话音落下。 站在棺材上的郑同顺,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提醒般,又弯下腰把旁边丧乐队的小号抢到手中。 稍稍用力,便将金色的小号扯烂,用力捻出了两根尖铁条。 紧接着。 郑同顺一手握着铁条,一手掰开自己的嘴唇,用力的将铁条朝着唇边软肉刺进去,从另一端穿过去。 两边嘴唇分别穿了一根铁条后。 郑同顺昂起头闭眼朝着前方,手脚还在怪异的抖动不停,似乎在展示着自己的神奇。 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伤口和疼痛感。 看到这一幕。 那些村民已是彻底呆住了,随即不约而同的议论道。 “起乩?这是起乩了吧。” “银针穿脸,这可是鬼神护体才有的能力啊。” “不会吧,郑同顺真被选出乩童了?为什么会选上这种人?” “今天周围十里八乡一起游神,倒是谁有可能被选上,但怎么能是郑同顺啊?” “......” 很明显。 见到郑同顺的诡异情况,再加上大黑佛母的刻意引导。 这在马路两边等着看游神的观众,已经是有不少人觉得...郑同顺是被哪位鬼神选成乩童了。 正因如此,才会银针穿脸、刺棍击背而无事。 甚至有些村民,都已经开始双手合十对着郑同顺祈祷,觉得他就是某位神明选中的乩童,希望能保佑全家平安顺遂。 看着周边村民的各种表现。 大黑佛母笑了,笑的很开心,眼中却露出了凶狠的眸光。 她并不蠢。 明白在这种情况,去莽撞的闯林家,抢走林海恩来救自己孩子,肯定是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所以,必须要用其他的办法,要选择更激进的手段。 今天是游神,她特地选了今天,让郑同顺跟着出殡队伍,用那人皮和自身怨气伪装出起乩,被鬼神上身的模样。 这周围的村民,都信鬼神。 只要被认成是乩童的郑同顺,稍微的引导下这些村民,把之前的诡事全部都指向林家所为,那林家必然会遭到万人唾弃。 到时就算是神明想保林海恩,大概率也是保不住了。 这个办法很凶,利用神明名声去害林家。 大黑佛母无法确定能不能成,但她的孩子可等不下去了,再不找到好的身体,可就彻底没有鸠占鹊巢,重新为人的机会了。 只能一试。 同时,她猜测...这村子供奉的海神,大概率是自身难保了。 否则先前中元节的诡事,祂肯定早就出手了。 而不是让那个拿三叉的老头,白白的用尽最后一口气。 当然。 大黑佛母也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这件事皆是郑同顺所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届时若是不成,及时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 大黑佛母揉了揉身旁的小女孩脑袋,温柔开口道。 “乖乖,你马上就会有一具好身体了。” ...... 早上八点。 游神巡境前的种种繁杂仪式,终于是彻底结束了。 随着一通大鼓敲响,沉闷的号角声吹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数不清的鞭炮,不要钱的朝着地面扔去,开始恭迎神驾。 那早已准备好的黄纸,更是不停的洒向天空,飘飘荡荡的落下,喜迎神恩。 在最前方的锣鼓引导下。 林海恩一手持如意,一手握着灯笼,开始跟着其他四位童子一起按照既定路线走去。 马路两边站满了村民,手中拿着鞭炮朝地面扔去。 那些鞭炮爆炸的碎渣,时不时的会溅到林海恩身上,但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的疼痛,心中早已被激动和兴奋填满。 按照先前练过的姿态。 林海恩脚画半圆跨步,踩着游神专门的步伐,手中的如意不时舞动,锋锐的眼眸四面八方观察着。 身为引路童子,他不仅要引路,更要观察有没有妖魔作祟。 在那激烈的鞭炮声中。 所有人都没察觉到,阵阵暖风吹拂着他们,即便今天的温度很低,也没感觉到多么的寒冷。 ...... 游神队伍逐步行进。 在冥道与大路交接的马路位置,已经是能听到了不停的鞭炮声。 那些原本站在这个地方等着游神的村民,有些激动的看向马路那头,但又想起依旧站在棺材上的郑同顺,立刻就有些担心。 这棺材还摆在这里,游神队伍过来的话,岂不是就撞到了吗? 可偏偏郑同顺还被神明选中起乩了。 这到时两边要是撞到,要怎么走?又要谁来让步? 看着越来越近的游神队伍,大黑佛母只觉得心情激荡兴奋,如果这次能成的话,她的孩子就有救了。 可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却是完全没有半点激动,反而是有些害怕的扯了扯大黑佛母的衣服,颤抖道。 “妈妈,走吧,我怕。” “我怕......” 大黑佛母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随即轻声安慰道。 “乖乖,别怕,妈妈在。” 可小女孩明显是越来越害怕了。 整个身子都躲到了大黑佛母腿后,根本不敢看那游神的队伍。 游神队伍步步靠近。 鞭炮声还在不断响着,已经是有人注意到了路口摆放着的棺材,还有站在上面的郑同顺。 “怎么郑家还在这?” “赶紧让他们抬走啊,这撞到神明了成什么样子啊。” 走在最前面的林海恩。 立刻便听到了这句话,更是看到了那站在棺材前,还在不断用木棍朝后背拍着,脸颊都已经被扎成刺猬的郑同顺。 就在这一刻。 “咚—咚—咚———” 林海恩忽然感觉到心跳如擂鼓般耳中响起,脑袋有些说不出的混沌,手脚更是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脚下刻意走出的游神步,不知何时竟是自动变成了天罡七星步。 想着这还在游神的林海恩。 立刻便用力的甩了甩头,希望自己能保持理智。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看到林海恩脚下步伐莫名变了,霎时脸色一惊,更是连忙上前道。 “小海恩,你...你还好吗?” 林海恩用尽全力的撑开眼皮,勉强道:“三...三姑奶奶,我...我有点难受,浑身好像不受控制。” “我的脑袋...脑袋里,好像好多...好多人在说话,都想出来......” 这一刻。 莫三姑瞬间明白了,林海恩这八成是要起乩了。 连忙从红袋子中掏出三炷香,双手都有些紧张颤抖的点燃,直接插在林海恩白鹤盔的后脑位置。 随着三炷香点上。 林海恩那混沌的脑中,莫名响起了一道模糊声音。 此次穿吾神装...吾来助你! 林海恩的步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有韵味,但眼神还未彻底转变,只是步步朝着棺材上的郑同顺走去。 而郑同顺看到林海恩上前,则是忽然捡起抬棺用的木棍锋锐尖头,全力朝着肚子插去。 结果却是木棍断了,肚子没有破皮流血,甚至能说是毫发无损。 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让在场的众人村民都惊了,更是纷纷议论起来。 “乩童,郑同顺真的乩童。” “不应该啊,他这种人也配成乩童?” “如果他不是乩童的话,为什么那些神明都没反应?” “等等,你们快看林家小子,快看林海恩,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 当有人大喊着提起林海恩后。 马路两边的村民,立刻朝着现在自行走出游神队伍的林海恩看去。 只见。 林海恩后脑三炷问路香,脚踩七星天罡步,手持如意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走来。 而在靠近大黑佛母时。 原本目光盯着郑同顺的林海恩,就好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般,霎时就偏转方向,朝着大黑佛母走去。 那漆黑明亮的双瞳,竟开始了变化,一点点的朝着竖瞳转变。 这被林海恩盯着的大黑佛母。 瞬间感觉如同被神明注视般,全身霎时就有些动弹不得,而那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更是止不住颤抖不停。 这时。 郑同顺看到所有村民注意力,都被林海恩吸引走,明显是有些急了。 嘭! 只见他猛地用力踩了下棺材,而后仰天长嚎起来。 “吼哈———” 重新将村民注意力吸引来后。 郑同顺忽然就跳下棺材,手持半根折断的木棍,直指正朝着大黑佛母走去的林海恩。 竟是装出神明发怒般的,仰天沙哑低沉的咆哮而起。 “鬼!林家有鬼!” “林家刚出生的孩子,是鬼,林家有......” 还没说完。 早已是恶鬼的郑同顺,霎时感觉到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冰冷的死亡感弥漫全身,令其不由自主的停下话语。 当他再朝前面看去。 林海恩那眉心金鹤纹竟在熠熠发光,双眼更是彻底变成凌厉竖瞳...... 第五十四章 狗胆包天,给吾...死来! 此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暗了下来。 极具压迫感的厚重雷云,竟是逐渐的积蓄飘来,阵阵罡风也平地凌冽的吹拂而起。 但这罡风却极其神异,不吹后方神明,也不吹两旁村民,只吹恶鬼! 林海恩额头的神鹤纹闪着金光,那乌黑圆润的双眼变为凌厉竖瞳,周身穿着的神装鹤羽亦在散发着荧光。 脚踩七星罡步,死死盯住了棺材前的郑同顺。 先前嚣张至极的郑同顺,此时只觉得通体生寒,那种从骨子中涌出的惧意,令其双眸都在颤抖。 站在两侧的村民,看到林海恩的模样,则是惊呼的议论起。 “林家这娃子,咋看的不对劲啊,起乩了?” “这扮的是白鹤童子啊,还在游神队伍里,不会真是神上身了吧?” “郑同顺刚刚也在唇刺银针、身砸铁棍,一点事没有啊,难道今年这十里八乡出了两个乩童?” “......” 站在一旁的大黑佛母,在林海恩没有继续盯着她后,那种从头顶直抵脚底的冰冷感,也在逐渐消散。 看着林海恩当前的模样,她心头顿时升起了些许悚然感觉。 可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儿,要是还不找到合适的躯体,怕是自己的孩子永世都无法重新为人了。 想到这里。 大黑佛母便是用着无比尖锐的声音,呼喊着鬼嚎而起。 “郑同顺是乩童,现在有神明到他身上了。” “刚刚他说了,林家有鬼,是真说了...林家有鬼啊!” 这喊声似乎也提醒了郑同顺。 立刻强忍着浑身的冰冷感,继续手指着天摇头厉声咆哮着。 “林家...有鬼!” “林家刚生的那娃子是鬼,是鬼!!” 先前郑同顺说的话语。 由于鞭炮和林海恩的异样,马路两边的众人都还没听清。 可现在。 这次所有人都无比清晰的听到这句话。 而在游神队伍中的林家人,瞬间就变了脸色,更是心头焦急。 自家人知道自家底细。 那刚出生的林永安,哪里是什么鬼,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娃子。 现在被胡乱说成是鬼,郑同顺怎么还能是乩童? 怕是不知哪里的野鬼上身。 但现在郑同顺摆着起乩的名义,跟着这么多的村民,说着刚出生的林永安是鬼。 要是这些村民信了,那岂不是...整个家都要出大事? 游神队伍最前方。 双眼变为竖瞳的林海恩,意识早已混沌的难听外界,可不知心头执念回响还是愤怒难耐。 竟也同样也听到了这句话,听到了郑同顺要诋毁害死自己弟弟。 只见。 林海恩缓缓的抬起左脚,仰头双眸竖瞳盯着九天。 后脑插着的三根引路香,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短短一瞬时间,便烧的只剩下半截不到! 那原本乌黑透亮的双眼,竟开始朝着一只灿金,一只浑浊转变,浑身命格气机彻底迸发激活,似在接引真神下界! 阴阳命现,通灵体启!! 一位在刚从远方走到这个路口的褴褛道人,一手抓着不知从何化来的鸡腿,一手提着青色的酒葫芦。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后,用手背随意擦了擦油腻的嘴巴,颇为感慨的喃喃自语道。 “日求夜求,也难抵不过得天独厚啊......” 马路两边。 听到郑同顺话语的村民们,先是不约而同的愣了下,而后竟是都没有相信他的话语,不约而同的质疑起来。 “林家有鬼?郑同顺是得失心疯了吧?” “上次中元节,多亏林家兄弟拿出船搭法坛,不然我们早死了。” “郑同顺八成不是神明上身吧?不会是能被那路凶恶野鬼吃了吧?” “我宁愿信明天海水倒流,也不信林家有鬼,三姑整天在林家,有没有鬼她不知道?” “平川的二儿子我见过了,生的可爱俏人的不行,就跟小海恩也差不了多少,这能是鬼,郑家早全是鬼了吧?” “......” 马路两侧的村民,竟是半点没有相信郑同顺的话语。 这让原以为胜券在握的大黑佛母呆住了,整颗心更是狂跳,心知已然是大事不妙。 立刻拉住腿边的小女孩,就打算立刻从此地退走。 可当她转身想走的时候。 猛然发现,这天地的所有气机都对准了她,就好似但凡离开一步,立刻便会魂魄崩碎,死无葬身之地。 大黑佛母立刻朝后看去,见到在她后方站着一名酒肉道人,双眼猩红冷冽的低声咆哮道。 “老道,你找死!!” 酒肉道人根本就不加理会,只是大口咬了下鸡腿,朝着后方的众多神明昂了昂头,笑盈盈道。 “可不是老道我动手脚哩。” “不过,你这脏东西行恶后,就想走?不会真以为后面那么多的各方神明没看到吧?” ...... 此时。 站在棺材前的郑同顺。 见到马路两边的村民,竟是丝毫不信林家有鬼,反而在说着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令其霎时慌张起来。 按理说,在这最信神明的十里八乡,自己都伪装成了乩童上身,成为了神明代言人,这些愚昧的村民怎都要相信才对啊。 身上那种刺骨的悚然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是更加重了几分。 郑同顺咬了咬牙,拿起握在手中的半截木棍,再度用力的朝着胸膛位置插去,更是同时大吼咆哮道。 “本神说了,林家有......”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 九天之上,似乎传来了一道愤怒的神叱声,伴随着雷霆轰鸣。 “狗胆包天!!” 这道神叱声,寻常人根本听不到,全部都被那雷霆声覆盖。 就在此时。 林海恩那凌空抬起的左脚,便是猛然用力踏下。 “咚———” 前所未有的擂鼓声响起,仿佛令这世间的所有声音都消散了。 恐怖的天地气机,汇成无形的冲击波,直接将还在鬼嚎的郑同顺掀翻撞到了后方棺材上。 被掀飞的郑同顺,立刻抬头朝着林海恩看去。 只见。 现在的林海恩,一眼灿金如临天庭,一眼混沌似至地府,天地间的所有气机,都在朝他呼啸涌来。 最恐怖的是...在郑同顺的鬼眼中,林海恩的身后竟是站着一道见不到顶,好似足有千丈、万丈高的神明虚影。 惊恐。 前所未有的惊恐。 郑同顺感觉体内所有的怨煞之气都被吓得停滞流动,通体生寒、脊背发凉,似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郑同顺立刻朝着后面跑去,竟是打算逃离此地。 可还不等它跑出一步。 “咚———” 林海恩又是一步踏出,九天霹雳响起,天罡七星被点亮,天地正气从四面八方朝着郑同顺冲去,瞬间就将其擒在原地。 紧接着。 林海恩双腿好似有神明之力,一步踏出便跃到郑同顺头顶,轻飘飘的一脚朝其脑袋踏下。 “砰———”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竟是带着万钧之力。 直接便将郑同顺的整个脑袋,深深的踏进地底,嵌入马路之中。 就在下一秒。 郑同顺身体竟是忽然的莫名裂开。 不对! 应该要说是人皮裂开,一具浑身烧焦丑陋不堪的焦黑尸体,从人皮中钻了出来。 站在两边的村民们。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更是迅速骚动了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郑同顺刚刚真是鬼上身了,而在游神队伍中的林海恩则是被选为了乩童。 身后众神,让其降服这只恶鬼! 这毫无反抗能力的死局,似乎激发出了这具焦尸的凶性,竟是咆哮着朝着林海恩冲来。 可焦尸才刚走出一步。 就见林海恩手中的玉如意,缠绕着莹莹白光,好似带着破却万物的气机神力。 仅仅手腕轻抖,玉如意便如炮弹般朝着焦尸天灵盖打起。 “砰———” 如西瓜被打碎的清脆响起。 本无五官的焦尸,在这一击之下,竟是直接变成了无头尸体,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棺材旁。 这焦尸恶鬼的三魂七魄,更是在这如意一击之下,早已被碾碎化为天地间的虚无,魂飞魄散都不如。 这一幕。 让在场众多村民都惊呆了,就连莫三姑都是暗暗心惊,眉宇间更布满了担忧。 单从这里来看,林海恩请来的这尊神,真的有些凶的可怕。 这还是头顶早早插了三炷香,若是没有插着三炷香,怕是得和中元节时的黄太爷如出一辙了。 可对林海恩来说,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见。 林海恩猛然扭头朝着大黑佛母看去,竖瞳凌厉冰冷无比。 那背后的巨大神明虚影,伸出一只手径直朝着大黑佛母抓去,九天雷霆与神叱声同时响起。 “给吾...死来!!” 第五十五章 大黑佛母魂飞魄散,本尊...白鹤真君! 这愤怒的神叱声。 伴随着雷霆声响起,站在马路两边的村民根本听不到。 但尽管是耳中无音。 可所有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在灭掉郑同顺之后,林海恩忽然双眼冷冽的盯向了一对母女。 紧接着。 那原本站在人群中的黑衣女人,连带着躲在她大腿后的小女孩,不知是被何物抓来般。 随意甩到了林海恩几米远的前方。 ...... 见到大黑佛母被擒出来。 始终站在它后面的酒肉道人,竟是颇为古怪的双手合十,感慨道。 “阿弥陀佛。”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得此结果也算活该,自以为掌控万法,殊不知诡计尽出,在神明面前亦如跳梁小丑。” 而站在马路两旁的村民们。 看到这黑衣女人和小孩,好似被林海恩揪出来般,惊讶的议论道。 “这...这俩外村母女咋被揪出来了?” “脏东西,这肯定也是脏东西啊,被起乩的海恩看到了。” “可是不应该啊,单单这样看过去,这俩母女就是普通人啊。” “......” 可还不等这些村民讨论完。 被揪出来的大黑佛母,看向顶着竖瞳,一眼灿金一眼浑浊的林海恩,只觉得整颗心都停跳了。 她是千想万想,赌着神明肯定无法出手。 可怎么都没想到...那将要给自己孩子作为容器的林海恩,竟是会在这种时候起乩,被某位神明附体。 当林海恩起乩的那一刻。 大黑佛母也无比清楚,注定是没有办法再动林海恩了,所以干脆的打算逃走另寻他法。 可逃? 做出这么多冒犯神明的事情,又能逃到哪里去? 直到被天地气机锁定,就连动都无法动的时候,大黑佛母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但现在,大黑佛母还没打算认命,更是不会认命。 下一秒。 大黑佛母猛然仰头发出尖锐鸣啸,周身阴风煞气狂啸,身上的黑衣被撑破撕裂,现出了真身。 手长八臂,纹满经文,腹部还有个恐怖的破口,双瞳猩红可怖,脸上满是诡异符文,血泪更是直淌到下颌位置。 而先前站在旁边的那个小女孩,竟是也变成了一只腐烂大半的鬼婴,藏在大黑佛母的腹中破口,露出半个身子,朝着林海恩嘶吼狂啸。 周边的阴煞之气,仿佛厚重到都能滴下水。 在场的所有村民,亦是无比清晰的看到大黑佛母模样,立刻便开始骚动起来,声音颤抖说着眼前的恐怖画面。 “鬼...鬼,这个女的竟然也是鬼......” “好恶心,小海恩...小海恩会不会拿她没办法啊。” “这只鬼竟然躲在旁边,打算看着我们十里八乡的游神巡境。” “刚刚这个鬼能藏在我们身边,这说明她的道行极深,林家娃子斗不过的话,我们就也得死了啊。” “......” 十里八乡的村民惊慌还没结束。 “咚———” 林海恩便是又轻踏出一步,虽是白昼,但九天北斗似也被点亮。 只是这简单的一步。 就让大黑佛母周身那呼啸的阴风,如老鼠遇猫般的戛然而止,压制到死半点都呼啸不起来。 同时,大黑佛母就跟郑同顺一样,看到了林海恩后面的庞大虚影,霎时惊得鬼脸失色,不断后退惊恐无比。 这仅仅随意一步。 就让大黑佛母面露惊恐,更是不停后退的情况。 令马路两旁的村民都呆住了,似乎根本没想到...这才第一次起乩的林海恩,就能够这般的强悍。 众多村民脸上更是浮现出了喜色。 上次中元节的诡事,让黄太爷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十里八乡在怀念和后悔的时候,也在害怕着...... 要是又出了诡事,却没有黄太爷这种有道行的高人,到时又要如何。 可现在,林家娃子这在游神途中起乩,更是立斩二鬼,无疑是让众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德高望重的黄太爷走了,但他们也迎来了...林海恩。 而莫三姑和林家众人,却没有半点的欢喜,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担忧,脸上的焦急更是肉眼可见。 因为,林海恩的命格本就特殊,起乩越是厉害,反噬怕也是越厉害。 更不用说。 当前林海恩后脑的三炷香已经快要燃尽,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截了。 ...... 此时。 虽然被一脚踩灭阴煞之气,也看到了林海恩背后的神明虚影。 但大黑佛母却好似依旧不知醒悟般。 咿! 发出一阵瘆人可怖的鬼戾声,那身躯长出的八只鬼手,更是如鞭子般的朝着林海恩挥舞鞭挞而起。 看着疾驰打来如鞭般的手臂,林海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依旧是顶着凌厉竖瞳,眉心鹤纹璀璨。 只见。 林海恩反手从身侧神装拔下一根鹤羽,捻在手中。 紧接着。 手持这根鹤羽,锋锐捅破先前手持的引路灯,鹤羽触碰到灯火后,瞬间狂燃而起,烈火覆盖整根鹤羽。 当九天又一次响起雷霆轰鸣时。 林海恩猛地轻抖手腕,火焰立刻便伴着罡风消散,而那原本持于手中的鹤羽,竟是不知为何...变成了一把长剑。 真火祭炼,鹤羽化剑!! 林海恩握着剑柄,仅仅只是简单的剑尖朝地,划出了一个半圈。 剑光四起,携带罡气。 “噗嗤—噗嗤———” 大黑佛母那打来的八只手臂,竟是在一刹间被全部切断,掉落在地化为黑气消散不见。 “啊啊啊———” 八臂尽数被切的剧痛,让大黑佛母鬼哭痛嚎起来。 可林海恩根本不为所动,手持鹤羽剑,脚踏七星步,朝着大黑佛母不断的靠近。 这一刻。 大黑佛母彻底慌了,自知根本不是林海恩的对手,甚至就连最简单的斗法都不配。 随即竟是开始跪下,眼中血泪狂涌,痛哭流涕的哀求道。 “林家娃子,不,仙长,仙长!” “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吧,我就只是想救我的孩子,只是想让它能够活下来,能够长大成人......” 大黑佛母一边求着,一边看到林海恩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还在不断朝着自己靠近。 猛地一狠心。 煞气化为一只手臂,将自己腹中露出半个身子的鬼婴,用力的扯出朝着远处抛去,口中更是大喊着。 “乖乖,你快逃,逃的......” 可还没说完。 “铿———” 清脆剑鸣声响起,一道凌厉锋锐的剑光直冲上天。 大黑佛母扯出来的鬼婴,竟是如同玻璃被打碎般的凌空破裂,魂飞魄散就连堕入轮回都无望。 看到自己孩子被打的魂飞魄散,大黑佛母霎时就崩溃,发出凄厉的嚎叫声,周身冤煞阴气狂啸,似乎想要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啊—咯———” 哀嚎中的大黑佛母,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那把鹤羽剑直接穿透了它的脑袋,更是直接锁住了它的三魂七魄,直接钉死在了后方的棺材上。 大黑佛母变成了一具女性枯骨,但却少了盆骨这块骨头。 看到这枯骨。 林海恩手中掐起法诀,毫无感情的朝着鹤羽剑指去。 “敕!” 话音落下。 鹤羽剑瞬间燃起蓬勃真火,更是连带着整个棺材、那无头焦尸和大黑佛母无比剧烈的燃烧起来。 三魂七魄被钉死的大黑佛母,在这猛烈真火的炙烤下,发出了瘆人的鬼嚎声。 但仅仅三秒不到。 鬼嚎声便是逐渐减弱,而后再也听不到,被烧的彻底灰飞烟灭。 将这两只恶鬼杀灭的林海恩。 只觉得那混沌朦胧的意识,虽然开始逐渐的恢复,但整个人却如同无根的浮萍漂浮着。 直至荡到一处满是祥云的处所,眼前出现了一道看不清脸庞的虚影。 这道虚影似乎对着林海恩点了点头。 而后那不带丝毫感情,洪亮却又模糊的神叱传来。 “吾对汝,甚是喜爱。” “下次遭难,只需心中轻唤即可,本尊名号......” “混元一气扬羽振虚寻风应声白鹤真君!!” 第五十六章 正神不上身?几十年前便见过的酒肉道士 这一刻。 真火焚棺,肉身魂魄皆灭。 马路两边的所有村民都呆住了,看着那爆燃而起的火焰,惊叹到嘴巴微张,眸中更满是震撼。 因为,刚刚起乩后的林海恩,所展现出来的神异实在是太惊人了。 虽然在这传统的十里八乡,绝大多数的村民都知道被神明选中成为乩童之后,就会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当初黄太爷就是靠着这股力量,才解决了中元节的那件恐怖诡事。 但现在亲眼目睹,无疑还是让众人有些说不出的感慨,更是激动和兴奋的议论起来。 “林家娃子好样的,第一次起乩就宰了两只恶鬼。” “这次是真及时了啊,不然我们估计就要被郑同顺给骗过去了。” “我就说郑同顺是鬼上身吧,林家这么好的人家,咋可能会有鬼。”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黄太爷才仙逝没多久,我们这十里八乡就又出了个小海恩,神明护佑啊。” “......” 在这周围村民的议论声中。 林海恩后脑的三炷香终于是彻底燃尽,那好似在九天漂浮的意识,也开始一点点的回归。 可都还没彻底回神,林海恩便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不只是脑中剧痛,就连眉心、四肢、胸膛等,都在不断的传来如同撕裂般痛感,令还闭着眼的林海恩紧皱眉头。 看到林海恩的异样,先前一直站在旁边的莫三姑,立刻扶住林海恩的手腕,满心担忧道。 “小海恩,怎么样?” “你现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于起乩并不了解的莫三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林海恩当前的状态如何。 但从刚刚的表现来看,真就像宁法师所说的那般。 选中林海恩的白鹤童子真当是凶得可怕,道行法力更是超出想象,这种恶鬼竟都是抬手就灭。 听到莫三姑的声音。 林海恩无比勉强的睁开一只眼睛,眼皮还在不断颤抖着,答道。 “三...三姑奶奶,我...我浑身都疼。” 此话一出。 莫三姑顿时就心疼的难受,更是扶着林海恩,连忙道。 “小海恩,先闭上眼。” “三姑奶奶,这就让人背你回家,咱们先去休息会。” 林海恩则是痛苦的摇了摇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的攥紧玉如意,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咬牙撑着道。 “不,不能回去。” “还没...还没结束,游神...游神都还没有结束,我不能...还不能......” 话语说到一半,便突然戛然而止。 在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下,才九岁的林海恩,终究还是没有撑住,陷入了昏迷中,靠在了莫三姑的身上。 莫三姑一摸林海恩的手臂,发现果真是和宁法师说的一样,四肢冰冷无比,霎时脸色就变了。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莫三姑连忙朝恰好站在旁边的王肉荣喊道,让他帮忙把林海恩背回家。 同时,林母也跟妈祖娘娘告罪后,急忙跟着莫三姑一起回家,查看林海恩的状况。 抬着白玉妈祖像的林平川,虽然内心也焦急无比,但却也只能忍下。 莫三姑和林母等人都在,林海恩肯定是能没事,况且游神还要继续进行,他也得继续白玉抬妈祖像才可以。 但焦急的林平川却没感觉到...... 就在林海恩被背回家的时候,他肩上抬着的白玉妈祖像,忽然是莫名的轻了几分重量。 甚至不只是妈祖像,其他参与本次游神巡境的神明塑像,竟是不约而同的都轻了几分。 刚刚林海恩其实有句话说错了一半。 对于十里八乡的村民来说,这次游神确实是还没有结束。 但对于那些神明而言,这次游神却是已经足够,祂们早已经看到想看的东西,见到想见的人了。 游神还在继续。 那都快烧成灰的棺材,自然也是无法再挡这游神队伍。 而郑老太却好似疯了般,整个人呆傻的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真火烧剩下的各种灰烬,口中喃喃自语着。 “鬼?我家儿子...我家儿子怎么会是鬼,我家儿子怎么会是鬼......” 没过几个月。 郑老太和郑老汉两人,由于承受不住这份打击,纷纷相继离世。 整个郑家短短三年内,竟只剩下了郑同庆的妻儿两人,以及郑同顺留下的一个孩子。 心肠好的刘霞,自是将那个孩子也接过来一起抚养。 在找到郑同顺一家的剩余存款后,后面过的日子虽然称不上好,倒也是没那么的贫苦艰难了。 当然,若是从因果报应来说,这本就该是属于她家的钱。 ...... 林家房间里。 那张宁法师所给的安神符,由莫三姑捻着点燃后,立马便在林海恩的头顶画了三圈。 随着这安神符用完。 林海恩并没有及时醒来,反而是紧皱起眉头,露出极为痛苦的模样。 莫三姑立刻又摸了摸林海恩的手臂,发现那冰冷感虽然消退,但却极其怪异的又开始发烫起来。 寒冰刚过,烈火又至? 莫三姑顿时就慌了神,明显是不知要如何处理了。 站在旁边的林母,则是看出了莫三姑的慌乱,急忙出声问道。 “三姑,怎...怎么样了?” “宁法师给的黄符,对海恩能有用吗?” 莫三姑一边摸着林海恩的手腕,确定脉搏心跳还在,一边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担忧道。 “宁法师给的黄符有用。” “但现在,海恩四肢虽然不冰了,可却怪异的发烫起来,这让我也看不明白了。” “那...那咋办啊,三姑。”虽然还在坐月子,却放心不下林海恩,站在床边的陈燕满脸焦急。 更是立刻伸出手,摸了摸林海恩的额头,慌张的哎呀一声道。 “哎呀,这好烫。” “海恩不会是发烧了吧,现在身上这么烫,要是再烧下去,人都要烧到不行,都要烧坏了啊。” 此话一出。 莫三姑也是越发焦急,随即跺了下脚,咬了咬牙道。 “燕子,你才刚生产完,先别急。” “我对乩童的了解也不多,也不知道这为什么第一次起乩,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现在就去青芝山找下宁法师,让他赶紧过来看下。” 说完。 莫三姑便是迅速站起,打算立刻去青芝山找来宁法师看看。 可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 那位衣着褴褛,双手还满是油花的酒肉道士,则是大咧咧的走进林家院子,朝着厢房里喊道。 “欸,东家,好东家。” “有没有多余的酒肉,化给贫道一份?” 莫三姑从厢房中走出,看到这酒肉道士,虽然心头着急,也是连忙抱歉的答道。 “道长。” “现在家里出了事,可能没空给你准备酒肉。” “你要不要去隔壁家问问,或者在这里多坐一会,等我们空出手了,就给你点吃食。” “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那贫道就在这里等着吧。”酒肉道士极为怪异的双手合十,却用贫道自称。 莫三姑也没心情搭理这怪异道士,立刻便收拾东西,准备去青芝山寻找宁法师来帮忙。 可在她马上就要出门时。 站在旁边的酒肉道士,却是意有所指的缓声道。 “施主,你这一去一回,估计便是整整一天。” “等你回来之时,怕是那娃子早就被体内烈火烧坏,不说命陨,至少也得被烧成个傻子。” 听到这句话。 莫三姑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下,更是迅速看向这位酒肉道士,带着希冀的颤声问道。 “道长,您...您知道那娃子是咋回事吗?” 酒肉道士双手合十,对着莫三姑施了一礼,古井无波的缓声道。 “那娃子天生阴阳命,通灵体。” “只可惜,这首次起乩未能把握好尺度,把自身那被压制的命格气机全部放出,让那九天之上的正神附身。” “祖师爷常说,正神不上身,只因正神大多纯阳之体,半阳半阴的凡人身躯难以承受。” “但那娃子不一样,天生阴阳命、通灵体没有三火,命数极重。” “纯阳之体的正神上身,若是一点点循序渐进,那他今后自是能够承受,轻松借取那九天神明威势。” “可这次,却有些太急了。” “年纪尚幼、道行不高,自是难以承受这股阳气。” 这一刻。 莫三姑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个看过去有些不正经的酒肉道士,绝对是跟宁法师相差无几的世外高人。 就在她准备询问解决办法的时候。 房间中的林母,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便是着急的走出来查看。 见到院子中的那位酒肉道士。 初看第一眼。 林母只觉得这副装扮有些熟悉。 再看第二眼。 林母已然确定曾在哪里见过这名酒肉道士,而后认真回忆数秒后,霎时便瞪大眼睛,更是连忙上前两步,惊呼道。 “道长,这位道长,您...您可是那位......” “几十年前,仅仅一眼就看出我们家以后有个孙儿要遭劫,多半会夭折,可若是迈过这个死劫,那我们家里就要出龙的道长?” 说到这里。 林母连忙就要跪下,更是恳求着道。 “道长,我知道您的道行极深,求您...求您救救,救救我的孙儿啊......” ........... PS:哼哼,谁还记得这个酒肉道士哪章提过?这可是开头就埋下的伏笔,作者菌整本书可都有大纲嘞,放心追更就好,不开玩笑认真脸,再求点小礼物~ 第五十七章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先前站在旁边满脸疑惑的莫三姑。 听到林母这番话,更是霎时诧异的瞪大眼睛,在几十年前,就曾见过这名道长? 衣着褴褛的酒肉道士,连忙阻止了林母下跪的动作,颇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答道。 “切莫下跪。” “你这老夫人倒是记性不错,这过去了几十年,竟还记得本道。” “本道法号普宁,当初为了寻只孽畜,步行千里来到此地,口舌干燥生疮,由此才来讨口水喝。” 林母明显是无比的后悔,不断摇头自责的颤声道。 “普宁道长,这都怪我,这都怪我啊。” “要是早知您有这种本事,我和那早死的老头子,定是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中,又怎么会变成......” 很明显。 林母有些难言的后悔,更是恨自己有眼不识高人。 因为,当初这位普宁道长所说的话,她和早死的自家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能说是...转头就放下了。 心中更是认为,这位道长就跟那些走街串巷、坑蒙拐骗、敲着道磬,寻人算命的假道士如出一辙。 倘若当初多信几分,也许今次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虽然现在林海恩也长大了,但那身上的特殊命格,就像是悬在林母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始终是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要是有得选的话。 她宁愿自家不出龙,只要所有子孙像个普通人那般,平平安安、无灾无忧的长大便好。 普宁道长似乎完全不在意,意有所指的笑着答道。 “信与不信都无妨。” “天地命数在此,就算我有天大的道行,那时也难帮你家半分,更是觉得这劫怕是难过。” “不过,让老道我意外的是...你这老夫人短短几十年内,竟在十里八乡接下了这么多的孩童,积下了浑厚无比的阴德。” “那娃子出生之后,虽然劫难亦现,但就连天后娘娘也不忍坐视不管,特地过来看了一眼。” “天地命数难改,但阴德福荫旺盛,神明自会出手庇佑。” “现今已然无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这老夫人往后可将要有个了不得的孙子啊。” 普宁道长的话语,让林母也是感触的抹了抹泪花,而后沙哑恳求道。 “道长,道长。” “我现在真不求什么福报,也不求子孙能有多大本事。” “现在那娃子浑身发烫,若是可以的话,麻烦您来帮忙看看,进来看看吧。” “肯定要看。”普宁道长先是给林母吃了颗定心丸,而后有些感慨的继续道。 “先不说今日遇见了。” “单论他是清元的关门弟子,我也得尽力让他安稳度过此劫。” 清元? 听到这个道号。 莫三姑先是愣了下,而后顿时惊喜的问道。 “道长,您可是认识宁法师吗?” “自是认识。”普宁道长点了点头,更是带着些许无奈道。 “本道所学的普庵法,跟清元的闾山派,溯源起来关系也是匪浅,更不用说我们两人的道场,相隔也不过区区几个山头。” “上次见到,清元便是不停在本道面前夸耀,说着收了个让天上神明都满意的关门徒弟,以此来眼馋老道。” “但算出他的宝贝徒弟,可能要在这段日子起乩,生怕出啥大问题,又因有事无法前来。” “就托恰好要再来寻那孽畜的本道,特地专门来此看上一眼。” “说起来,无论闾山法,还是本道的普庵法,学起来都是有那吃不完的苦,比起其他法脉,自是有些落寞了。” “倒是说多了,先去看看那娃子吧。” 还在惊讶于普宁道长和宁法师竟会如此相熟的莫三姑。 此时也是连忙反应过来,立即侧身道。 “道长,快来看看这娃子吧。” ...... 普宁道长走进屋内。 对着眼泪早已蓄满眼眶的陈燕,轻轻点头示意后,便是走到床边拉起林海恩的左手腕,按下探了探脉搏。 紧接着。 伸出满是油花的手掌,轻抚在林海恩胸膛位置,又朝着天灵盖按去,感受具体的温度和情况。 数秒后。 普宁道长便看向满脸焦急的众人点了点头,肯定的缓声道。 “正如本道先前猜测的那般。” “这娃子虽然命格特殊,能承载正神上身,但自身未修半点道行,年纪也还尚幼,身体骨血还未彻底长好。” “因此这神明滔天阳气,命格是承载住了,可身子却还是太弱了。” “虽然用了安神符,护住了三魂七魄,但那剩余阳气留在体内,四处乱窜,血肉经脉难以吸收,由此导致浑身发烫,昏睡不起。” 这些玄妙拗口的形容词。 让林母只觉得双眼发晕,只能连忙忧心忡忡的追问道。 “道长,那这...那这要如何处理?” 普宁道长将手收回,随即淡笑着解释道。 “处理起来也简单。” “这娃子就是现在还年幼,气血不足,难以吸收那些阳气。” “你们只需去寻来些许补气血的药材珍物,年份越高越好,给这娃子服下,用不了多久便能醒来。” “还是着急了些,倘若是再过个几年,等身子骨长好了,再起乩唤来天上正神,倒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补气血的药材珍物?”莫三姑轻声念叨两声,随即也不多说什么,咬了咬牙看向林母和陈燕道。 “十五、燕子。” “那些东西虽然咱们一时半会找不来,但其他人也许会有。” “我现在就去让村长问下,看看谁家里有这种东西,咱们就将其买来或者暂时借......”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早已心急如焚的林母,便是立刻插进话头道。 “三姑。” “我记得...记得就在前几日,好像就有只鬼仙送来了一份礼,说是要给燕子补身体。” “先前咱们生怕出事都不敢用,现在普宁道长恰好在这,要不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给海恩用上。” “三姑,自个家知道自个事,咱们村都是风吹日晒的渔民,哪里会有这种好东西,就算侥幸捡到,怕是也早早就卖了啊。” 此话一出。 莫三姑略微犹豫两秒,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没有半点迟疑。 林母立刻便走到侧屋的柜子里,拿出那用荷叶包着的三样珍贵物品,放到普宁道长前,出声道。 “道长,这三个...三个东西能用上吗?” 普宁道长看了眼,霎时便有些惊讶的答道。 “自是能用,而且效果绝佳。” “这三个东西可颇为不凡啊,至少三百年的人参和灵芝,再加这山岭头鹿的初角,都是千金难买到的东西。” “每样东西只需用上一小半,那小娃子不出半天,便能醒来。” 得知东西有用后,林母微微松了口气。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则是颇为郑重的和普宁道长,讲述起这三样东西的具体来历。 听闻老鬼拜门,希望化解往日恩怨,并结下善缘后。 普宁道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无比肯定的大手一挥,示意道。 “倒是歪打正着了,这三物大可以用。” “往后要是遇事了,也但用无妨,待会各剪下一小半磨成粉,用水服送喂给那小娃便可。” 林母先是神色大喜,只觉得自己二孙子的劫,算是过去了,但又有些担忧后怕的出声问道。 “道长。” “按三姑说的,这用了东西怕是就得结下善缘了,倘若那个鬼仙后面对小海恩不利的话。” “岂不是.......” 普宁道长摆了摆手,直接打断其后续话语。 一改先前嬉闹世间的模样,眼神变得格外凌厉和威严,冷哼一声道。 “无需怕。” “何谈鬼仙,无非是只修炼有成的老鬼罢了,既然它说要结善缘,那结下又有何妨?” “可倘若它出尔反尔,妄用此事来要挟谋害你家,本道届时定将打的它魂飞魄散,难入轮回。” 这番话。 彻底让林母放下心来,捧着荷叶中的三样珍贵药材,急匆匆道。 “哎呦,那我就放心了。” “普宁道长您先坐会,我这就去把它磨成粉。” 随着林母离开。 莫三姑看向道袍褴褛,内衬好似还是僧衣的普宁道长,终于是问出了刚见到有藏在心中的疑惑。 “普宁道长。” “我有一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您的装扮看起来是个道士,更是能吃肉喝酒,可为何总是口诵阿弥陀佛,这让我实在是有些不解......” 很明显。 现在算半个闾山人的莫三姑,有些看不懂普宁道长的行为。 既是道士,为何又诵佛语? 普宁道长先是哈哈大笑,而后毫不在乎的回答道。 “自是佛道皆修。” “旁人总言佛道双修是歪路,应择一路由始至终、证得本心,可我却笑他人看不穿。” “佛如何,道又如何。” “只要能令人向善便是好路,只要能沉澈心境、道行提升、灭却鬼邪便是好法。” “高道不贬僧,高僧不毁法。” “本道一脉更是如此,普庵到此,百无禁忌,万般皆可!!” ...... 几分钟后。 陈燕用这三样物品磨成的粉末,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喂到林海恩口中,更是轻轻擦拭下自家儿子的嘴角。 普宁道长伸手摸了摸林海恩的脉搏,又感受下胸膛的温度,点了点头缓声道。 “不出一个时辰,这娃子就能醒来了。” “既然此事已结,本道也就不多留了,还要再去那深山之中,寻那只逃窜多年的孽畜。” 听到普宁道长要走了。 林母便是急忙挽留,更拉着普宁道长的手腕,出声道。 “道长,不急,不急走啊。” “我在准备席面了,至少把这席面吃了再走啊。” 普宁道长摇了摇头,摆手拒绝道。 “席面就不吃了。” “若有美酒好肉倒可装上,到时走进深山老林之中,口中也还能留点滋味。” 见到没办法留下普宁道长。 林母便是立刻装了一整只烧鸡,也把普宁道长那随身带着的葫芦,倒满了自家酿的地瓜烧。 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抓着酒葫芦。 普宁道长洒脱的从林家离去,朝着那茂密的山林走去,摇头晃脑的喃喃不停。 “普庵祖师大神通,金光覆地放毫光。” “天无忌,地无忌,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第五十八章 林海恩再掷圣杯,铸法器打鬼! 在普宁法师离开几个小时后。 昏迷中的林海恩,先是手指头微动,又皱了皱眉头,眼睛才终于是缓缓的眯开一条缝。 虽然四肢还有些酸痛,但比起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可以看出。 确实正如普宁法师说的那般,由于林海恩的身子骨还没长大定型,所以难以承受那一大股阳气的冲击。 而山鬼老怪送来的三个珍贵药材,就是最好的补气血之物,恰好能够弥补林海恩体内的亏空。 一直守在床边的陈燕,看到林海恩醒来后,连忙俯身过去问道。 “海恩,怎么样?”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的地方?” “没,没有,妈。”林海恩有些虚弱的回了句,手撑着床铺坐起,倚靠着床头板,将双手伸出,继续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就只剩下双手有点麻麻酸酸的。” 听到林海恩没啥事了。 陈燕终于是舒了口气,然后又忽然瞪向林海恩,拧了拧他的手臂,责怪道。 “你这娃子。” “咋就这么没轻重,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万一你出事了,让妈妈要怎么办。” “对不起,妈,我错了。”林海恩先是道了个歉,又感觉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低声解释道。 “谁让他说小安是鬼,他想害死小安。” “我一生气就......” 林海恩口中的小安,自然就是刚出生七天的弟弟。 陈燕先是愣了愣,双眼顿时就蓄满泪花,将林海恩搂到自己的怀中,揉着他的脑袋哽咽道。 “欸,你这娃子啊......” 在院子和林母聊天的莫三姑。 听到房间内的谈话连忙走进厢房,看到醒来的林海恩,终于也是松了口气,替其解释道。 “燕子,这件事确实也怪不了海恩。” “谁都想不到,郑同顺竟然早就被鬼剥皮了,我估计死去的杨梅,就是被这只恶鬼害死的。” “最关键的是...它竟然在众神巡境的时候,坐棺挡路装出起乩,那神明们肯定是无法坐视不管,恰好应了海恩的乩童命啊。” 紧接着。 莫三姑又看向林海恩,出声问道:“你还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吗?” 林海恩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歪着脑袋竭力的回忆道。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就是看到那个棺材后,整个人就变得很晕,心跳的很重,就像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 “虽然能大概想起一些事,但感觉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在这个回答中,林海恩特意隐瞒了一件事。 那就是...虽然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却有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名号,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 混元一气扬羽振虚寻风应声白鹤真君!! 这个名号很长,林海恩当时也是脑袋飘浮剧痛无比时,听到一个模糊虚影对他说了这个名号。 按照常理,这本该忘记的事情,却古怪的印在了心中。 更是无比清晰的记着...... 今后若是有难,只需在心中轻唤这个名字即可。 听到林海恩不记得起乩后的事情,莫三姑并不感到意外。 确实有很多乩童在神明离体后,都没有起乩时的那段记忆,但却格外严肃的叮嘱道。 “小海恩,你要好生记住。” “你被白鹤真君选中了,成为了祂的乩童,等你长大之后,要是遇到事了就可以找祂来帮忙。” “但现在不行,你还太小了,受不了起乩后的阳气,懂吗?” 林海恩连忙点了点头,回答道。 “明白了,三姑奶奶。” 虽然是这么回答着,但聪慧机敏的林海恩,则在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自己好像并不只是被白鹤真君选中,而是被好多‘人’都选中了,之前他在梦中所接下的那些器物便是证据。 先前扮成白鹤童子的时候,那代表身份的玉如意,跟梦中的也相差无几。 那是不是代表着...只要自己拿着不同的器物,就能被不同的神明选中? 林海恩并不太清楚,现在的他,对于乩童的了解还太少了。 但也不着急,往后还有的是时间,而且先前那种浑身剧痛的感觉,他也不想短时间内再体验一次了。 想到这里。 林海恩忽然记起了什么事,连忙挣扎着爬起,更是神色慌张道。 “不,不对。” “游神还没有结束,我还要帮大家引路,我得现在赶过去才行。” 此话一出。 莫三姑连忙抓住林海恩的手,不容置疑的反驳道。 “哎呦,小海恩,不用去了。” “十里八乡的神明都会理解,如果祂们在的话,也都看到了的。” “况且,现在都不知道游神队伍走到十里八乡的什么地方了,你要到哪里去找嘞。” 不止是莫三姑。 林母和陈燕两人,也是同时阻止了林海恩还想去游神的行为。 见到几位长辈都不允许去。 林海恩顿时瘪了瘪嘴,明显是有些不开心,但还是挣扎着下床,格外坚决的道。 “你们说的不算,我要去问下妈祖奶奶同不同意哩。” 说完。 林海恩便是打开自己堆放小玩具的箱子。 从一堆敲扁的啤酒盖中,拿出两个正面是红色的圆饼啤酒盖,跑进了侧屋来到请来的妈祖像前。 毫不犹豫的跪在妈祖像前,将两个敲扁的啤酒盖握在手中,无比虔诚更自责的说道。 “妈祖奶奶对不起,我没有帮您们带完路,就走了。” “我现在想继续跟您们巡境,不过我们家里没有杯筊,所以您这次就原谅我一下,可不可以。” “我手中啤酒盖红色的就是阳面,没颜色的就是阴面哦。” “如果您同意我再去的话,就给我一个圣杯,要是不同意的就给我一个阴杯,不过我想要个圣杯,求求您了。” 林海恩停顿两秒,有些忐忑的问道。 “妈祖奶奶,我可以再去游神帮您们引路吗?” 说完。 林海恩晃了晃手中的两个敲扁瓶盖,轻轻的扔在了地面上。 铿啦! 两个敲扁瓶盖被扔在了地面。 颇有些奇怪的是...这两个瓶盖竟是原地旋转了起来,似乎妈祖娘娘也在认真考虑着。 三秒后。 两个扁瓶盖竟是同时停下,而且是没有颜色的朝上。 阴杯! 在这另类的掷杯筊下,妈祖娘娘给出了不要来的回答。 看着地面上的瓶盖,林海恩顿时又瘪了瘪嘴,眼眶都晶莹了起来,但还是强忍着泪水,磕了个头道。 “知道了,妈祖奶奶,我现在就不去游神了。” 捡起两个扁瓶盖。 林海恩立刻就扑到了床上,更是把头蒙在枕头里,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伤心。 但他却没注意到是...就在掷出阴杯之后,那枚一直戴在他身上的七彩贝壳吊坠,泛起了莹莹七彩光芒。 光芒没入体内,温养修复着林海恩的身体,将这次起乩的后遗症,彻底修复祛掉。 虽然并没有让林海恩再去,但妈祖娘娘却是一直都在护着他...... ...... 时间很快。 距离这十里八乡最盛大的游神活动,已经转瞬又过去了两年。 现在的林海恩已经十一岁了。 虽然还算小孩子,但却也长高了不少,长相更是格外清秀。 这两年里。 林家两兄弟也用捕鱼赚来的辛苦钱,把原本的泥瓦房推掉了,在同个位置新起了两层楼房。 在自己的小房间中。 林海恩正用着铅笔在纸张上画着什么,而在书桌的旁边,还摆放着用铁铸成的长枪、铁棍等器物。 将最后一笔画完后。 林海恩顿时面露喜色,更是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就朝着楼下跑去。 看到自己才两岁的弟弟林永安,可爱的坐在小凳子上,吃着闽地传统零食雪片膏,林海恩笑了笑,朝着正洗菜的陈燕,喊道。 “妈,我去找下永杰哥。” “快要吃饭了,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林海恩回了句,立刻就小跑着出门,可就在马上跑出院门的时候,忽然又返了回来。 特地来到林永安的面前,把自家弟弟脸颊旁的一堆米糕碎屑擦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道。 “唔,小安可要乖乖的哩。” 说完。 林海恩便朝着罗铁林的打铁铺跑去。 从去年开始。 实在是读不下去书的林永杰,便去罗铁林的打铁铺当上了学徒。 ...... 打铁铺里。 林永杰正在细心的给一根鞭子涂上金漆。 被自家老爹用七匹狼皮带威胁,不得不去上初中的王星星,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满脸痛苦的哭诉道。 “阿杰,你说这读书有啥用啊?” “我跟你一样的啊,哪里是什么读书的料啊,那老头子咋就非得让我读书呢?” “真要怕我饿死,我也跟你来学打铁不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去帮老头子杀猪,你是不是?” “打铁你学不来,你吃不了苦。”林永杰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停下动作把自己满是茧子的手朝向王星星,继续补刀道。 “你要是来打铁,三天就会被师傅赶回家。” “杀猪也不行,你哥已经在帮忙杀猪了,你只剩下读书这条路了。” 听到这番话。 王星星先是愣了下,然后用力拍了下大腿,似乎极为痛心的答道。 “阿杰。” “你咋就能这么扎我心呢。” “哦,对了,你有没有听说村里前几天发生的事?” “什么事?”林永杰又低头开始给金鞭上色,简单的回了句话。 王星星也不介意,似乎早就习惯了,咋舌道。 “啧,阿杰,我们村养羊的那个王善林,你知道吧?” “前几天去山上放羊就没回来,然后昨天他家里派人去找,结果竟然只找到一只腿,其他的好像都给吃了。” “这又恰好是快到清明,别人都在说怕是遇到事了。” “能有啥事?就是被豹子或者狼给叼走了吧。”林永杰手中的油漆刷顿了下,继续回答道。 “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在咱们山上看到了豹子吗?” “而且星星,王善林不是你本家亲戚吗?平时他卖羊肉的时候,不都摆在你家老汉旁边的吗?” “啥本家亲戚啊,没这种亲戚。”王星星似乎有些不满的回了句,拿起一块废铁在地面敲了敲,讲述道。 “王善林那家伙平时就不老实。” “我和我爸都烦他,有事没事就来占点小便宜,别人拿他点东西,就跟要他的命......” 还没说完。 铁匠铺的大门便是被忽然推开了。 踩着拖鞋的林海恩,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看到坐在旁边的王星星,立刻打招呼道。 “星星哥,你今天也在啊。” “海恩,这几天不见,我咋感觉你又长高了呢?”王星星有些惊讶的说了句,而后又想起什么般,叹气道。 “海恩啊,你下次能不能考试不要再考满分了。” “我家那老头子,天天拿你跟我比,还说是我能有你一半聪明他也就瞑目了,我这竹笋炒肉都不知道吃多少顿了。” 林海恩挠头笑了笑,没有接王星星的话茬。 他可是知道。 这个星星哥就是纯纯的话痨,你要是接了一句,那这一整天啥事都不用做了,摆张凳子陪他唠就行了。 走到林永杰面前,将手中的纸张递出,开口道。 “哥,有空的时候,帮我在打下这个虎牌。” 林永杰接过林海恩递来的纸,看了眼后便放到一旁,道。 “好。” “等这个金鞭做好后,就帮你打这个虎牌。” “对了,海恩,你是不是这几天要和三姑奶奶去乌头峰一趟?” 虽然不知道林永杰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件事。 但林海恩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可能这一两天就要去了,不能等到清明那天。” “小心一点,前段时间有人看到豹子了。”林永杰叮嘱了一句。 “嗯,知道的,哥。” 看着这两个堂兄弟,就好似在打哑谜般的说着话,王星星顿时就感觉被冷落了。 便拿起林永杰放在旁边的纸张,见到里面画着的怪异虎牌,疑惑道。 “海恩。” “你最近都让阿杰打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干嘛?今年村里的游神不是过了吗?要打也得快过年了再打吧?” 林海恩咧嘴笑了笑,盯着那根快要完成的金鞭,满心欢喜的答道。 “星星哥。” “这些可不是为了游神,我可是准备用来打鬼的啊......” 第五十九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山鼠野兔吃鹿尸 第二天。 林海恩在自己的书桌前,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刚拿到的金鞭。 自从林永杰跟罗铁林学习打铁后。 林海恩便会让他帮忙做些这种特殊的小器物,模样都是他曾经梦中见过的那般,连续做了大半个月梦,器物的模样自是记得很清楚。 虽然还是会有些细微差距、做工也不算好,但却也已是足够。 将金鞭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到旁边各种器物旁。 尽管现在还不清楚,这些东西会不会有用,但林海恩却相信...总有一天会用上,就像两年前的游神那般。 现在十一岁的他。 虽然还很青涩,或者用年幼来形容也可以,道理懂得也不算多。 可林海恩却是非常清楚...凭借这些东西,他就能够像黄太爷那般,请来天上的神明,杀掉那些该死的恶鬼。 即便是又长大了两岁,但林海恩永远也不会忘记,两年前的那次游神巡境中,被恶鬼吃掉的郑同顺。 想要害死他的弟弟,害死他的全家人。 要不是白鹤真君前来助他,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 大多数的鬼...都该死!! ...... 就在林海恩回想着当初那副画面时。 “海恩,快下楼,三姑奶奶来了。”陈燕的喊声,从楼梯处传来。 “知道了,妈。” 林海恩连忙回了一句,转头又看向桌面上的各种器物,似乎在思考着要带哪个出门。 因为两年前的那个善缘。 所以在临近清明的今天,他要和三姑奶奶一起去乌头峰,找那个侧面的无名老坟,给那个‘鬼仙’烧点纸钱。 从桌面拿起玉如意。 林海恩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怎么放都不合适。 想了两秒。 林海恩还是拿起刚放在旁边的金鞭,将其折起系在腰间,衣服恰好能挡住不露出来。 自从上次起乩后。 家里人便不准他再请来白鹤真君了,至少在还没长大,还没跟师父学本事之前,绝对不可以再起乩。 来到一楼。 林海恩看到莫三姑已是坐在椅子等着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明显是装着蜡烛、檀香和纸钱等祭祀物品。 今天的林平川没有出海,脚上穿着雨靴,手里还提着一把柴刀,正站在门口抽烟。 陈燕递来一双小雨靴,催促道:“赶紧穿上出发,乌头峰离这里可是远着呢,早点走,早点回来。” 林海恩立刻接过雨靴,一边穿着,一边看向林平川问道。 “爸,你也去吗?” 林平川把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碾碎,点了点头平静道。 “最近听村里人说。” “咱们这山上又出了豹子,你和三姑奶奶两个人去我不放心,山路也不好走。” 林海恩也没有多问。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跟林平川的沟通也是逐渐减少,就跟其他家庭的父子关系相差无几。 父亲总是沉默的,但那份深沉的爱,却藏在每一个小细节中。 穿好雨靴后。 林海恩立刻来到莫三姑身旁,接过她提着的塑料袋,嘻嘻笑着道。 “三姑奶奶,我来提,路可远着哩。” 手中塑料袋被林海恩接过后,莫三姑也是露出慈祥笑容,感慨道。 “哎呦,你这娃子......” ...... 随着沿海经济发展。 岭胜村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不再烧柴了,换成了液化煤气罐。 没多少人砍柴后。 前往乌头峰的山路,也变得难走不少,灌木树丛也长了起来。 经过岭胜村的水库时。 路上有不少人也正提着祭祀用品往山上走去,在这临近清明时节,给自家的祖先扫墓祈求护佑一家。 林海恩见此也是有些疑惑,看向身边的莫三姑问道。 “三姑奶奶。” “这不是还没到清明吗?怎就这么多人就开始扫墓了?” 莫三姑也是看向路上的村民,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解释道。 “清明扫墓,不是非得清明当天去才行,过了四月就可以了。” “我们这的清明,十次得有九次下雨,山路可不好走啊,以往每年总会有人摔倒,发生点事情。” “所以要是祖先的墓不好走,那基本都会提前几天,寻个天气好的日子去。” “至于我们这次的话,只是为了应之前结下的善缘,当然也不用专门等到清明再去。”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继续的往前走。 在这几年内。 很多阴阳民俗禁忌,他都会找机会询问莫三姑,而莫三姑也会不厌其烦的解答。 其实在莫三姑心中。 林海恩早就跟她的亲孙子一般无二了。 ...... 乌头峰山路格外陡峭。 走了三个小时,也仅仅只走了一大半。 往前的路也更是难走,就连前人踩出的山路都有些模糊不清,被野草灌木所覆盖。 甚至都得让林平川用柴刀砍出一条路,才能继续往前。 莫三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昂起头看了看前方,有些疲惫的开口道。 “还有一段路。” “我昨天找村里的老人问过了,之前他们砍柴的时候,确实有在乌头峰的侧面看到了一座无名老坟。” “说是尽管看起来没人祭祀,但也不长什么野草,就是光秃秃的有些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脸蛋走到有些泛红的林海恩,稍稍喘了口气也朝着前面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的骄傲道。 “三姑奶奶,不怕。” “要是有什么东西敢来的话,我就直接把它给打的......”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刚将几根挡路竹子砍掉的林平川,朝前面看了一眼后,霎时忽然后退两步,低声凝重道。 “海恩,先别说话。” 林海恩立刻闭上嘴巴,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金鞭上。 跟着莫三姑一起,立马走到林平川的身旁,看起前方的情况。 只见。 十几米远的野草地上,躺着一只双眼瞪大的野鹿,不知是被何物开膛破肚,苍蝇在上空盘旋飞着。 好几只成人巴掌大的山鼠,以及比正常大了不少的野兔,正在不断撕扯啃食着这具鹿尸。 最为诡异的是...这些山鼠野兔的模样,都跟平时见到的有些不一样,竟是在原本的灰色皮毛上,嵌着一条条的黑斑纹。 看到这一幕。 莫三姑立刻伸手从林海恩提着的塑料袋中,拿出一连鞭炮,示意道。 “平川,你让一让。” 林平川让出位置。 莫三姑将捻着的鞭炮点燃,朝着鹿尸旁边扔去。 “噼里啪啦———” 鞭炮瞬间炸响,在这平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啃食中的山鼠野兔停下动作,但竟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是纷纷昂起头朝着三人看去。 足足看了两秒。 这才纷纷跑走,不知藏到了何处地方。 看到这些小兽逃走。 林平川微微松了口气,但也是颇为担忧的开口道。 “三姑,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兔子竟然开始吃肉了?而且那些畜生好像也不怎么怕人。” 莫三姑亦是脸色凝重,可还是咬了咬牙道。 “深山老林,怪事总是少不了。” “趁着还早,咱们赶紧去峰顶,把这善缘了结再说。” 林平川也是点了点头。 手中攥紧柴刀,走在最前面,快步经过这具鹿尸。 跟在后面的林海恩,经过时还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具鹿尸的脖子上,竟有四个小指般大的洞穿伤口。 三人继续往前。 可就在他们身影看不见的时候,鹿尸的肚子蠕动了几下,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长蛇,从鹿尸的嘴巴钻出,盯着三人离开的方向。 这只长蛇通体黑黄条纹交错,额头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王’字...... 第六十章 我林海恩不拜鬼,此生不拜,永世都不拜! 看到山鼠野兔食鹿的诡事后。 让三人明显沉默凝重起来,更是连闲聊谈天都少了,开始抓紧步伐赶路。 可这乌头峰,真当是越走越陡峭。 最后那一小段山路,基本都要用柴刀开路,足足耗费了两个半小时,才走到乌头峰的顶上。 来到如平台般的顶上。 三人迅速的寻找起来,终于是在峰顶侧面位置,看到了村中老人说的那座无名老坟。 老坟遍布青苔,只有一个像小土包般的凸起,前面还立着块老石碑,但这石碑上却没有名字。 虽然能明显看出是无人祭祀,但确实就像老人说的那般,野草和灌木都不长到这老坟的范围,只是在外围茂盛生长着。 三人小心翼翼的来到老坟前。 虽然现在是正午时间,太阳也还挂在天上,但那种阴冷感却还是直透骨髓。 看着光秃秃的老坟,林平川便是疑惑问道。 “三姑,现在要做什么?这也不用除草啊。” “不用除草,咱们烧点纸钱。”莫三姑蹲下身子,从带来的红袋子中掏出一大叠纸钱,还有檀香、红烛等。 莫三姑点起两根红烛,摆放在老石碑下的两个角。 然后,又拔出了三根檀香点燃,对着那个老石碑拜了拜,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鬼仙大人。” “两年前,多亏了您送来的东西,这家娃子才能安然无恙。” “这是难得的善缘,今日特地按您所言那般,在两年之后,来到您的坟前烧纸回应。” “冥纸虽少,可代表着赤忱感激之心,期望您能安然渡过那九死一生的大劫,完成心中溯源得道。” 拜了三拜后。 莫三姑便将纸钱垒成一个灶般,开始烧纸祭祀起来,更朝着始终站在一旁的林海恩,喊道。 “来,海恩。” “一起来给鬼仙大人烧点纸钱。” 林海恩看着这座无名老坟,皱眉抿了抿嘴,足足犹豫好几秒,才来到莫三姑的身边,半蹲身子捻着纸钱烧了起来。 虽然纸钱剧烈的燃烧起来,但老坟里的温度没有升高半点,依旧是有些说不出的阴冷。 数分钟后。 带来的所有纸钱都已经烧完。 莫三姑把火星踩灭,确定不会引起山火后,又看向那座无名老坟,重重的拜了一下,开口道。 “鬼仙大人。” “今次已按照约定,来帮您烧上冥纸,应了先前结下的善缘。” “若是明年还需前来祭拜,不愿就此放下这善缘的话,劳烦鬼仙大人托梦给我。” 很明显。 莫三姑这次特地带林海恩来这乌头峰烧纸,目的就是尽可能了结这所谓的善缘,至少不能被此牵绊。 若非是两年前实在没得选,莫三姑是怎么都不想和这老鬼,结下这所谓的善缘。 毕竟,当初在林海恩刚出生的时候,这老鬼可是也来过林家。 说完之后。 莫三姑顿时就感觉到...四周好似更阴冷了几分,周围的野草树木也被阴风吹拂,哗哗响起。 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莫三姑看向站在旁边的林海恩,连忙示意道。 “来,海恩。” “过来给鬼仙大人拜三拜,咱们今天就回去了。” “明年若是合适的话,到时就再来这乌头峰烧纸,再来感谢一遍鬼仙大人。”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先是愣了下,抿着嘴沉默不语,站在原地不到碑前,更不弯腰拜祭,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感受到周围阴风似乎越来越大,莫三姑连忙招手示意道。 “海恩,快过来,别发呆了。” 可林海恩依旧是站在原地。 看着那个无名老坟,听着坟外的阵阵阴风,右手放在腰间,按在藏起的金鞭之上。 下一秒。 林海恩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看向神色有些焦急的莫三姑,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平静道。 “三姑奶奶。” “我拜不了,我不拜鬼!!” 此话一出。 莫三姑脸色霎时就变了,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林海恩,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声拒绝。 而老坟外的阴风更是呼啸而起,吹得四周的野草灌木东倒西歪。 林平川也是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瞪着眼睛呵斥道。 “说什么呢。” “什么叫拜不了?赶紧到三姑旁边给鬼仙大人拜三拜!” 不管是莫三姑,还是林平川。 其实都不想强迫林海恩,要是有得选的话,他们根本就连这无名老坟都不想来。 可现在没得选,这周围阴风阵阵呼啸,眼看那个老鬼就要出来了。 要是在这惹恼了它,怕是要出大事。 都想让林海恩来到碑前拜三拜,把这件事先了结再说。 但十一岁的林海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懵懂小孩,有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有了自己基础的是非善恶观。 只见。 林海恩左手攥成了拳,右手更是紧紧抓住腰间金鞭,双眼竟是隐隐朝着灿金和浑浊转变。 死死盯着那无名老坟,心中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声音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的回答道。 “三姑奶奶、爸。” “你们说它救了我一命,所以和我结下了善缘。” “那今后倘若有机会,我也会尽力救它一命,作为善缘的回报,可我实在是不愿拜。” “我能拜天拜地,拜各路神明,拜长辈师父,但我...但我拜不了鬼,此生不拜,永世都不拜!!” 说完。 生平第一次违背莫三姑话语的林海恩,此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却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那挂在胸前的七彩贝壳吊坠,虽被衣服挡住了,但也在不断放出七彩微光,温暖着林海恩的身躯。 腰间的那根金鞭也在微微发烫,似乎正回应着林海恩刚刚的那番话。 拜神即可,何须拜鬼!! 这一刻。 看着眼神坚定的林海恩。 莫三姑心里并没有被违背的不满和酸楚,反而是有些说不出的欣慰,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感动。 所有人一直护着的小家伙,现在似乎是真的长大了。 而也在这时。 那周围原本呼啸不停的阴风,猛的也是戛然而止。 一道阴惨低沉,更满是无可奈何的沧桑话语,从那无名老坟中幽幽传来。 “莫家后人,这娃子若是不愿拜,你又何苦逼他。” “本仙岂是不讲理之人,都已结下善缘,自是一切随缘,往后要有良机,彼此相帮一下便可。” “今次香火本仙已收到,抓紧趁着夜幕未至,速速回去吧。” “这段时日切勿来周围深山老林,倘若不小心来此遭了劫,莫怪本仙没有提醒......” 第六十一章 林海恩首用闾山道法,拜请独角圣蛇! 山鬼老怪阴惨低沉的话语。 从这无名老坟中传出,令莫三姑和林平川两人愣了愣,随后又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只道行颇深的老鬼,还真是有点好说话? 刚刚被林海恩那般执言冲撞,竟然都没有发怒出手教训,反而是劝他们赶紧离开,表示这片山林不太平。 这跟先前来林家讨命的模样,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两人都不清楚的是...这只老鬼其实精得很,早已把所有的弯弯绕绕想清了,知晓自己现在根本惹不起林海恩。 所以先前专门做出恐吓姿态。 若是能引得林海恩拜拜它,那偷偷借来一点那厚重的命格,也许后续渡劫时也能得些助力。 要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适时的出声阻止。 至于让这老鬼对林海恩出手的话,那可真是完全不敢。 先不说有神明暗地庇护着,这要是把那娃子给逼急了,直接起乩怕是要落得跟大黑佛母一样的下场。 ...... 此刻。 听闻这片山林不安全后。 莫三姑立刻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具鹿尸,随即连忙追问道。 “鬼仙大人。” “烦请您能不能详细说下,这山林的不安生具体是指何事?” “这几天恰好是清明时节,十里八乡会有不少的村民进山扫墓,我怕会惹出什么大祸首出来。” “本仙也不甚清楚。”山鬼老怪回了句,而后便继续讲述道。 “自从两年前一别,本仙便在宝地中修行积蓄,以求过段时间应劫破茧成蝶,成我道行。” “所以,这片山林本仙也已多日未寻,自是不知发生何事。” “但这一月多来,本仙时常能在半夜听到阴煞虎啸声,怕是有哪只大虫成精,因此才让你们早点离去。” 大虫成精? 山鬼老怪的话语,让莫三姑吓了一跳,回想起村中的那个王善林,被吃了只剩下一条腿。 不会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豹子,而是一只大虫吧? 几十年前,闽地山林中的老虎可是不少,甚至当初还发生过虎患,甚至还组建了打虎队,直至近些年才没看到。 莫三姑霎时只觉得心慌起来,更是不敢多加停留,连忙道。 “明白,明白。” “鬼仙大人,那我们就先走了,若是合适的话,等下次再来寻你。” 说完。 莫三姑便是拉着林海恩,看向林平川严肃道。 “走,平川,赶紧下山。” “刚刚我们半路还看到了那具鹿尸,怕就是大虫咬死的啊。” 如果这片山林的祸事是恶鬼邪物。 那莫三姑觉得靠着自己小有所成的麻蛇鞭,也许还能对上一对。 可要是大虫,甚至是成精的大虫,那就棘手了啊。 即将被拉着的林海恩,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忽然朝着那个无名老坟,开口道。 “你要是想渡什么大劫的话。” “最好是多积一些德,而不是埋头苦修个不停。” “我师父和其他高人都曾说过,原本我是活不下来的,但因为我奶奶积德行善,这劫才侥幸过去活了下来。” “所以,你想渡劫光修行不够,应该是要多积德行善。” 林海恩不知道什么大道理。 现在的他,也只是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其他大人一直重复说的话,告诉给了这个老鬼。 虽然不愿拜它。 但确实收到了一份阴差阳错的善缘,因此也就不知对错的提醒一句。 经历过身上的那些事,林海恩越发觉得比起修行,积德则更为重要,多做善事总有好报。 ...... 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句民间俗语,在乌头峰的下山路里,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往回走来时的路,不需要用柴刀重新开路,看起来是轻松了点,但实际这山路,下山才陡峭的不行。 两个小时后。 终于是走到先前鹿尸所在的位置,莫三姑和林平川两人,则是不约而同的警惕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 生怕像山鬼老怪说的那般,忽然间就蹦出一只大虫。 继续往前走几步。 视线中终于是出现了那只鹿尸,不对,也许要说是鹿骨才对了。 先前都还剩不少肉的鹿尸。 现在竟是彻底变成了一具骨架,只有那还在泛红的骨头,说明这只鹿刚死没多久,而不是自然腐烂成这样。 莫三姑伸手抓住林海恩的手腕,格外严肃的叮嘱道。 “拉紧三姑奶奶的手。” “咱们快点走过这片区域,回到人多点的地方就没事了。” 林海恩并没有说些什么,他能感受到...现在三姑奶奶和自家老爹,都是非常的紧张,仔细注意着周围环境。 就在三人离鹿骨架不到三米的时候。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鹿骨架后方的茂密树丛灌木中,竟是清晰传来了好几声的窜动声,足以让人的精神紧绷到极点。 林平川用力攥紧柴刀,心中已然是做好了...要真是大虫出来的话,那他就拼死一搏,让莫三姑和林海恩先跑。 数秒后。 一条足有成人小臂粗的长蛇,忽然窜出堵在了路上。 看到不是大虫,林平川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这条大蛇也很可怕,但最起码比起老虎要好多了,可当他仔细的朝前一看,霎时就有些愣住了。 因为,这条大蛇有些太怪异了,身上遍布着黄黑不规则的条纹,以及额头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王’字。 最古怪的是...双眼并不像普通的蛇类,反而是呈现圆形像黑豆般,这是猛虎才有的瞳孔。 而且这条大蛇所摆出的姿态,也完全不像蛇,更像是正准备发动攻击的猛虎。 就在林平川满心疑惑时。 这条大蛇猛然张开大嘴,露出四颗锋锐的尖牙,低沉刺耳的虎啸顿时响出。 “嗷吼!!” 伴着这声虎啸,山林中的乌鸦都被惊起,展翅朝着远方飞去。 “三姑,这是不是不对劲?”林平川立刻朝着莫三姑问道。 一条蛇的口中,竟是吼出了虎啸声? 而且从各种姿态来说,这除了体型还是蛇外,其他地方明显都在朝着老虎转变。 莫三姑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了。 但从塑料袋中掏出了一连鞭炮,点燃后直接扔向那三只大蛇。 蛇天生怕人。 只要这条还是普通的蛇,那听到鞭炮声后,肯定是会立刻逃窜。 “噼里啪啦———” 刺耳的鞭炮声,立刻响彻了整片山林。 可诡异的是...这条大蛇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是瞳孔冷冽收缩成绿豆大小,似乎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是好东西,平川你快让开。” 莫三姑立刻上前一步,从腰间解开时刻系着的麻蛇鞭,迅速点起三根香插下,口中念诵、手里掐诀、脚踏罡步。 片刻后。 那根麻蛇鞭,已然是缠上淡淡荧光。 莫三姑用力的抽打着地面,希望能够以此来吓退眼前的那条大蛇。 足足抽打数下后。 这条大蛇虽然是往后缩了几步,但竟是还没有退走,反而是吐着蛇信似乎已经是随时打算攻击。 见到此景。 莫三姑也是越发凝重起来,完全没想到她这麻蛇鞭,竟是对眼前这条诡蛇完全无用。 这两年来,她可是一直都在苦练麻蛇鞭,也用这闾山麻蛇鞭解决了十里八乡的不少诡事。 而站在旁边的林海恩,已是将七彩贝壳吊坠取下,放在口袋中。 双眼立刻变成一边灿金一边浑浊,天生阴阳眼开启,准备仔细看看眼前这条大蛇的来历。 只见。 眼前的这条大蛇竟是没有半点血肉,由一具花白腐朽的蛇骨组成,还有一团阴森的黑气缠绕在这蛇骨之上。 而这团阴森的黑气,还在涌动不停,形状就像是一只猛虎大虫。 这是什么? 林海恩并没有看出来,但那团诡异阴森的黑气,却是给他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莫三姑也没啥好办法了。 林平川咬了咬牙,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柴刀,死死盯着面前那头大蛇,开口道。 “三姑,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先走,由我来......” 还不等林平川说完。 林海恩忽然朝着莫三姑伸出手,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 “三姑奶奶。” “不然你把麻蛇鞭给我试下?我已经看到眼前这东西是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 莫三姑不由得愣了下,但转头一看,发现林海恩不知何时把吊坠给摘了下来,那异瞳双眼紧盯着那只大蛇。 看到这副模样的林海恩,又想起先前他在无名老坟前的那番话。 莫三姑也是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麻蛇鞭递给林海恩,无比郑重严肃的开口道。 “海恩,你要想试便试下吧。” “但如果不行的话,咱们就立刻回头,去找那鬼仙帮忙,看下它能不能护着我们下山。” 很明显。 莫三姑早已把后路想好了,去找那鬼仙帮忙,既然这善缘了结不掉,那就干脆结的更深一些。 林海恩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接过麻蛇鞭,回想着莫三姑的动作。 如果没记错的话。 两年前的时候,自己就偷偷用过这个法器了,那时便有所回应,这次再用虽不知情况将会如何。 但不管怎样,总好过再回头。 用力深吸一口气。 林海恩微微握紧这根麻蛇鞭,一眼闪烁着灿金光芒,另一眼浑浊如天门初开,脚踏罡步,手里掐诀,口中念诵而起。 “拜请独角圣蛇大圣者,身长万里广无边,展起英雄天地动,邪魔鬼怪尽惊亡......” 就在此时。 林海恩才念了法咒的开头部分,麻蛇鞭就猛然亮起了耀眼金光,更是有一条隐约的独角圣蛇虚影,缠绕覆着整根麻蛇鞭。 “呲呲呲———” 低沉的圣蛇吐信声,更是伴随着雷霆隆隆响起。 那条挡在路上原本正准备攻击的‘王’蛇,竟是顿时害怕畏缩到全身都在颤抖,更是在不断的后退。 而站在旁边,都打算回头找鬼仙帮忙的莫三姑,更是震惊的瞪大眼睛,满脸尽是惊骇神色。 海恩这是...何时学会的闾山麻蛇鞭...... 第六十二章 圣蛇一出万鬼灭,何为天赋?这便就是! 听着四周的圣蛇吐信声。 林海恩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和亲切,在两年前的时候,他便是这样照猫画虎学着莫三姑,唤来了圣蛇尊者。 但不同的是...当初还年幼的他,被吓得立马松开了长鞭。 可这次的话,林海恩不仅没有松开这根鞭子,反而是握的更紧了。 又长大两岁的他,早已开始接受身上的特殊,也不再抱怨为何自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虽然圣蛇已至,但林海恩依旧是掐着法诀,踏罡步,念诵着剩余法咒。 法咒未完,神异便现。 这是来自祖师爷的喜爱,天地所给的恩惠,但并不代表不需要再守规则。 既然想让金鞭圣者前来协助破妖,应有的尊重自是要给到。 “吾奉祖师符水敕,锣声鼓响到坛前,当初发愿救诸苦,今日下坛救万民,有人念出圣者咒,日日时时保安宁。” “法门弟子专拜请,金鞭圣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随着完整的请鞭法咒念完。 林海恩只觉得手中的麻蛇鞭,霎时沉重了几分,更好似蕴含着千钧伟力,耳旁圣蛇吐信声尤为清晰,一鞭就可开山裂石,一鞭就可驱鬼降妖。 而站在旁边的莫三姑,则是被惊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在宁法师的提醒下,她这两年能算是极为刻苦全力的在学这闾山麻蛇鞭,只为解决这十里八乡的诡事。 即是如此年复一日的修习。 现在的她,也只是能让麻蛇鞭泛起荧光,根本就不能让这雷鸣般的吐信声响起,更别说是圣蛇虚影缠绕鞭上了。 但现在小海恩握着的那根麻蛇鞭,竟是能明晃晃的看到圣蛇虚影缠绕其上,远非她所能比的。 虽还不及当初宁法师所用时的威势。 可胜在法咒才刚诵出,圣蛇便主动前来,这就连宁法师都做不到。 这一刻。 莫三姑瞬间明白了,为何宁法师当初会说小海恩会是修道的好苗子,一日便可胜他人十日不止。 ...... 此时。 在林海恩请来金鞭圣者后。 原本盘踞在道路中间的大蛇,浑身惊恐颤抖的不停,那一双虎眸更是在闪烁着惊恐,扭动躯体不断的往后缩。 这条先前对着三人嚣张虎啸,还做出攻击状态的大蛇,明显是开始慌了,想要一点点的退走。 但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当前觉得大多鬼都该死、嫉鬼如仇的林海恩,又怎么让它逃走。 你是鬼? 那就该死,该魂飞魄散!! 只见。 林海恩盯着往后缩的大蛇,一眼灿金一眼浑浊,周边圣蛇雷霆吐信声不绝,竟有些说不出的威风,跟宁法师更有几分神似。 双眼霎时凌厉起来,林海恩举着手中麻蛇鞭,猛然朝着那只大蛇所在位置打去,更是冷冽诵道。 “一打天门开!” “二打地厚裂!” “三打人长生!!” “四打鬼灭形......” 当麻蛇鞭打出的那一刻。 那原本盘踞在长鞭上的圣蛇,竟是宛如蛟龙出海般的直冲而去,裹挟着雷霆、张起大嘴直接朝着那只大蛇吞食啃咬而去。 仅仅只是一口。 那只刚刚凶到不行的大蛇,便是被圣蛇虚影直接吃入腹中,竟是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不曾有。 这一幕。 让林海恩也是有些呆了,没想到圣蛇竟会如此凶猛。 先前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麻蛇鞭不能对付这只大蛇的话,那就拿出藏起来的那根金鞭。 “咯———” 圣蛇好似打了个饱嗝,便随之凭空黯淡,消散不见。 “啪嗒———” 一整根的蛇类枯骨,从半空掉落到地面,这无疑便是先前挡路的那只大蛇。 看到这根枯骨,林平川微有些心惊,连忙看向身旁的莫三姑问道。 “三姑,这是咋回事?” “那只大蛇咋的就变成一根枯骨了?” “蛇骨成虎,鼠兔食鹿。”莫三姑盯着这根枯骨,若有所思的低语一句,而后颇为严肃的继续道。 “咱们村后面的这深山老林里,怕是有什么诡事要发生了。” “不知是有哪只大虫精怪快要成道了,还是出了其他别的祸事,只怕这段时间会很不太......”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嗷吼!” “嗷吼!!” “......” 一连串的虎啸声,竟是从这深山老林中传出,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仰天看着天上惊慌逃窜的飞鸟,莫三姑也顾不得问其他了,连忙催促着道。 “走,赶紧下山。” “在这所有精怪里,大虫最为记仇,要是被它惦记上的话,只怕咱们今天可就难下山了。” 虽然具体不知山林里出了何种事。 但这几十年来的阴阳诡事处理经验,却是让莫三姑格外敏锐,根本不敢继续停留在这半山腰。 同时,尽管心中满是林海恩为何能用出麻蛇鞭的疑惑,但此时也不适宜再问了。 三人抓紧时间,趁着还没天黑赶忙下山。 不过,在经过那具蛇骨的时候,林平川认真考虑两秒后,竟是抬起柴刀把蛇头枯骨直接砍了下来,更是将蛇首捡起放到包中。 在三人离开数十分钟后。 一只通体黄黑条纹交接,额头显眼印着‘王’字的生物,来到那具鹿尸旁边。 看着被砍掉脑袋的蛇骨,霎时便仰头狂啸而起,一双收缩的虎眸更是紧盯着三人下山方向。 “嗷吼!” 随着这道虎啸声响起,深山之中也传来了其他生物的虎啸声。 莫三姑之前有句话说对了。 虎,最为记仇!! ...... 傍晚五点。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三人终于是走下乌头峰,来到村中水库位置。 相较于清晨时候。 现在水库这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上坟祭祀的村民,早早都已回家了。 从那厚重的山林中刚走出后。 莫三姑终于是松了口气,先前一直赶路都没来的问,现在终于是转头看向林海恩,疑惑道。 “海恩,你刚刚是从哪里学的麻蛇鞭?” “我没学过呢,三姑奶奶。”林海恩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好似害怕被莫三姑责怪般,继续道。 “我只是之前看过你用完这个鞭子,就记在脑子里了。” “你们又不让我再请白鹤真君来,我刚刚一着急,就想着试一试那个鞭子,能不能灭掉那只怪蛇。” 此话一出。 莫三姑霎时间就沉默了。 没学过? 只是看她用完几遍,就记了下来? 结果刚刚这才第一次用,威势比她强了数倍不止,还把圣蛇虚影给唤来了? 莫三姑在心头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某些东西有就是有,若是注定没有的话,硬求也没有任何用。 但看到林海恩能有这种天赋,真当是比她自己的法术有成,还更要开心不少。 随即伸手揉了揉林海恩的脑袋,颇为自豪和感慨的笑着道。 “哎呦,我们的小海恩,现在也有几分道行了,天生就是修道的天才。” “到时候可要把宁法师的本事都学来,打的恶鬼魂飞魄散才行。” 说到这里。 莫三姑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林平川开口道。 “平川,你先带海恩回去吧。” “我要赶紧去找下村长,让村里人尽量少去这后面的深山老林,里面怕是真藏着个大东西。” 林平川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应道。 “好。” “三姑,那你自己也小心点。” 说完。 三人便在村中路口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 在回家的路上。 林海恩看着袋子里的蛇头枯骨,有些疑惑的问道。 “爸,你把这个蛇头砍下来带走干嘛?” 一手提着柴刀,一手提着蛇头枯骨的林平川,虽然始终注视着前方,但却格外平静的沉声答道。 “给你做三姑奶奶的那种鞭子用。” “再过一年,妈祖娘娘给的贝壳就没用了,你现在又不能起乩,那带着一些东西防身,我...呃...你妈也能放心点。” “而且,到时跟着宁法师学本事,至少也能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哦,知道了。”林海恩简单的回了句,随即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的开口问道。 “爸,刚刚我没有拜那个鬼仙,你有没有生气?要是你生气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说这种......” 还没说完。 林平川便是直接打断他的话语,低沉却又满含温柔般的应道。 “没有生气。” “刚刚没有生气,以后也不会生气。” “海恩,你天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不管你选什么路,我和你妈都会支持你。” “所以记住了海恩,不管今后出啥事了也不要怕,咱回家就好,我和你妈永远都在家里等你......” 太阳已经隐去,月亮逐渐露出边角。 伴着渐暖的海风,父子俩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路上被越拉越长。 在这一路。 不知多久没好好聊过的两人,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候。 林海恩童真幼稚的问着各种问题,林平川不厌其烦的解答着,满眼皆是对自家孩子的疼爱。 到了现在。 那份疼爱依旧未变,只是更加深沉隐蔽,也多了几分骄傲和不舍。 曾经那无忧无虑的幼稚问题,也已经变得沉重了不少,说着未来,说着今后...... 第六十三章 后世修道之人,凡有三分修持,吾便有七分感应! 在林家父子俩回家的时候。 生怕村中乡亲又遭劫的莫三姑,也是来到了王官任的家中。 虽然王官任这个村长不太行,有些太过圆滑,平日谁都不愿得罪,所以自是也做不出什么实事。 但由于两年前的走私船诡事。 他急中生智的让村民们回家拜祖先,误打误撞让岭胜村的损失最少,因此乡亲们都算是记着这份情。 因此即便王官任没做什么实事,也依旧让他当着村长。 ...... 当前正在吃饭的王官任。 看到莫三姑走进院子,连忙是放下手中筷子,迎了出来道。 “哎呀,三姑,你咋来了。” “快坐,快坐,饭吃了没?要不要在我这吃个便饭?” 自从两年前遭了诡事后。 王官任便对莫三姑格外的敬重,完全没有先前那种不耐烦的模样。 或者说。 当前岭胜村,不,十里八乡的大多数村民,对于莫三姑都很敬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相信。 莫三姑摆了摆手,拒绝了吃饭的邀请,格外严肃的开口道。 “村长,我这次来是要说一件大事的。” 此话一出。 王官任立刻就严肃起来,更是搓着手有些说不出的紧张,生怕又有什么诡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上次见到三姑这么认真的时候,还是上次...中元节的时候。 莫三姑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便是皱着眉头开口道:“村长,咱们村后面的那些山有些不干净。” “今天,我和平川一起带海恩去山上祭祀的时候,听到了好几声的虎啸,而且还撞到了蛇骨化虎的诡事。” “我估计,后面的这一大片山上,怕是有只大虫要成精了啊。” “之前村民看到的东西,怕根本就不是豹子,而是这只快要成精的大虫啊。” “而且,这只大虫怕是道行有点高,也许都有驭使伥鬼之能了。” “伥鬼?”王官任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又连忙问道:“三姑,这个伥鬼又是什么?” “为虎作伥,你可曾听过?”莫三姑反问了一句。 王官任连连点头表示听过,可那颇为迷茫的双眼,明显是不知晓这二者间又有什么联系。 莫三姑依旧是紧皱着眉头,轻点着桌面继续道。 “我也是听我爹说过。” “大虫恶虎在成精之后,便会把吃掉的东西化为伥鬼,而这些伥鬼就会四处找食,或是引诱来给大虫。” “具体我未曾见过,但总感觉...今天遇到的那些东西,虽然像伥鬼,可却又有些不像。” 坐在对面的王官任,只觉得越听越觉得浑身发毛。 岭胜村后面的这片山中可能有老虎成精,而且还能把吃掉的东西,化成鬼物为它所用? “三姑...三姑,具体咱不懂,你就告诉我怎么搞,我绝对就按你说的做。” 王官任明显是有些后怕,担心迟了半步,就导致不好的事情出现,更是连忙补充着道。 “三姑,你放心,千万不要有压力,这次后果由我来承担。” 莫三姑听闻点了点头,而后认真的讲述道。 “村长,先让村里人别去后面那片山扫墓了。” “要是祭祀先祖的话,在家中多烧点纸钱就可以了,不要非得在这种时候去山里。” “如果真是大虫成精的话,见到多日都骗不到人,得不到血食,应该就会离开这片深山了。” 说到这里。 莫三姑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格外严肃的继续道。 “对了,可能还得多盯盯王善林。” “如果他是被大虫吃掉的话,怕是也会变成伥鬼了,来到咱们村里骗人去给那头恶鬼当血食啊。” 王官任霎时一惊,眸中满是惊恐的反问道。 “三姑,那这可要咋办?” “王善林若是变成恶鬼回来,咱们村不就有人要遭劫吗?” “应当不会。”莫三姑仔细的想了想,继续答道。 “这种刚变的伥鬼,肯定是没有多少法力,所以只能蒙骗村里人。” “让大家都多提个心眼,等那只大虫见到无用,找不到血食之后,自然便会从这片深山离开。” 王官任用力的拍了下桌面,而后认真严肃的答道。 “好,三姑。” “再过一个小时,等那些出海的人都回来了,我就用村里的广播喊几声,让大家都先别去这后山了。” “再去给王善林的亲朋说下,可别被成鬼后的他给骗了。” 莫三姑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做法。 随即也拒绝了王官任要她留下吃饭的客套话,直接就回到了自己家,那位于村中后山的红砖小楼。 今天看到林海恩使了那个麻蛇鞭后。 莫三姑似有明悟,觉得自己也许能更进一步,至少若是再遇到那只大蛇的话,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就在莫三姑关上院门之后。 一只跟猫咪都差不多大,浑身黑黄条纹交错的山鼠,正双脚蹲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看着这栋二层红砖小楼。 虎最记仇,何况恶虎? ...... 晚上八点。 当岭胜村所有人基本都回家之后。 村中那许久未用的广播,竟是罕见的在夜中响了起来。 “喂,喂。” “村里乡亲,村里乡亲们啊,今天有人在村后的山林里面,看见了一只吃人的老虎,王善林就是被它吃掉的。” “所以这几天都别去后面的山里,就算是给祖先扫墓也不要去,在家里多烧点纸钱就好了。” “谁还去就后果自负,被老虎吃了,家属也别让村里去帮忙找。” “再说一遍,村后的山里有老虎出没......” 此时。 林家新建不久的楼房里。 在二楼房间听到村中广播声的林海恩,立刻就打开了窗户,仔细侧耳着具体的信息。 数十秒后。 听清广播所说话语的他,明白莫三姑已经把事情告诉给村长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整颗心总有些忐忑不安。 尤其是,先前用阴阳眼看到那团缠绕蛇骨上的虎型黑气时,总让他有些心惊肉跳,感觉这不是寻常的阴气、怨气。 又想到刚刚跟自家老爹的聊天。 林平川说着十一岁的他,已经能算是半个大人了,再过一年多便要去修道学法,往后凡事大多都要自己做主了。 沉默的思考两秒后。 林海恩深吸一口气,便走到自己书桌上的那一堆器物前,深深的拜了三拜,祈求道。 “我现在知道...当初梦到的诸位,都是那神通广大的九天神明。” “诸位能选中我,这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但可惜我现在道行甚弱,无法请来诸位协助。” “但我现今总觉心头不安,似有大事发生,不知诸位能有什么法子,让我能请来你们,而不受到磅礴阳气反噬。” “我自知此事确实过分、更是不敬,可真也是无奈之举,祈求诸位再偏爱我一次吧。” 说完。 林海恩便认真看向桌上器物,可并未见到哪件器物有异样,只能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随即又深深拜了三拜,真心的告错道。 “诸位勿怒,是我有些太过分了。” ...... 凌晨两点。 岭胜村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 但那村后深山中的虎啸声,却是在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道道凶煞无比的虎型黑气,弥漫涌动于整片山林。 在这夜幕之下。 那缺了一条腿的王善林,竟是从这片山林中缓缓走出,僵硬的昂着头朝村里看了眼。 似乎看清了具体方向般,仅靠着一条腿便朝家中走去。 ...... 与此同时。 先前未曾得到神明回应,心情有些许落寞的林海恩,已是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过,这次刚一睡着,林海恩便陷入了梦境之中。 只见。 他竟是飘在的九天云朵之上,四周还有雷霆闪烁不停,一个巨大看不清面容的虚影,似乎正盯着他。 一道沉闷却威严无比,宛如亘古传来的声音,如同雷霆般的响起。 “今日持吾鞭,当应吾助汝。” “吾传汝一法,遇难时可诵。” 说完。 一道缠绕着雷霆的符箓,便印入了林海恩的心脏部位。 紧接着。 这个虚影大手一挥,浑身雷霆涌现,身形开始点点消散,而一句并非只针对林海恩,却霸道无比的话语亦是随之传来。 “后世若有修行之人、学道之士。” “他有三分修持,我有七分感应,他有十分修持,吾便...随时照临!!” 第六十四章 恶虎报复?林海恩手掐灵官诀,灭的就是恶虎! 今晚的岭胜村格外安静。 得知村旁深山老林中有一只吃人的恶虎后,无疑是让每个人都有些紧张和害怕。 毕竟。 要是遇到鬼物的话,多少还能给祖宗点上满堂香暂时求个护佑。 可遇到吃人恶虎,那给祖宗点多少香都没用了。 非要说还有什么希望的话,那就只能期望自己的祖宗是武松,或者能靠着敏捷的滑铲划开恶虎肚子。 ...... 凌晨三点。 正是普通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咯吱—咯吱—咯吱———” 尖锐的骨肉咀嚼声,从不远处的猪圈清晰传来,更是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王星星。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王星星走到窗户旁。 不知是不是还没彻底睡醒,直接就大咧咧的探出脑袋,看向不远处的猪圈,大喊骂道。 “什么鬼声音啊,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了啊!” 由于老爹是村里的屠户。 因此虽然家里不喂猪,但在房子旁也修了猪圈,用来暂养买来的猪。 但杀猪可不在这里的啊。 以往最多也就是把猪拉走时候有声音,哪里会有这样咯吱咯吱不停的奇怪声音,还夹杂着猪惨叫的哼哼声。 在天空月光的照耀下。 探出头还没睡醒的王星星,视线也开始逐渐的清晰。 发现就在他家的猪圈侧面,似乎有一个人正蹲着,还在用手不断的撕扯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 王星星顿时愣了愣,但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揉了揉眼睛,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这下子。 他终于是看清了,也彻底是被吓到了。 只见。 仅有一条腿的男人,正掏着自家刚牵来的土猪腹部,时不时的撕出一块内脏,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可那只土猪似乎还有一口气,张着嘴无助且无力的嘶吼着。 王星星则是看呆了,霎时脊背发凉,额头满是冷汗,睡意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猪圈中的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王星星的目光。 忽然整个人的身子就往后仰,脑袋与地面直接呈平行模样,那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朝着上方。 只有绿豆大小的虎眸看向王星星,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星星啊。” “堂叔吵到你了吗?” 听到这句话。 王星星只觉得通体生寒,双腿都止不住的颤抖。 因为,刚刚傍晚的时候,村长特地就来他们家,提醒了千万不要理王善林,说他已经被虎精吃掉成恶鬼了。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王善林额头上的那个‘王’字,看起来格外的显眼和恐怖。 这简直就是...太吓人了。 王星星只觉得之前他看过的那些港岛僵尸片,比起眼前这一幕,差了都不知道多少倍,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用力深吸一口气。 王星星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摇着头结巴答道。 “堂...堂叔,你好好...好好吃,我先睡了......” 说完。 王星星立马就把身子缩了回去,更是用力的把门窗关上。 紧接着。 王星星整个人不要命的跑了起来,拿出比初中下课去食堂抢饭更快的速度,直接跑出自己房间来到王肉荣的房门前。 听着王肉荣那打雷般的鼾声。 王星星根本敲不了半点门,直接就是一个飞踹,便把这本不结实的木门给踢开了。 “砰———” 木门被踹开,重重撞到墙壁的声音响起。 王肉荣立刻就被惊醒,以为是家中进贼,连忙就把灯给打开了。 见到是脸色煞白,被吓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出的王星星,顿时心头就涌起一股怒火,拿起床头柜上的七匹狼,咆哮道。 “女类,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晚上不睡觉,踹你老子的门是吧?我看你是饭吃太......” 还不等王肉荣说完。 早已是被吓得不行的王星星,终于是把话给挤了出来,指着猪圈的位置,惊恐道。 “那...那个王善林,不,不,堂叔。” “他在...在我们的猪圈里,生吃着我们昨晚牵回来的猪。” “什么?敢吃我们的猪?”同样还没睡醒的王肉荣,也是顿时愤怒的吼了一句,提起倚在床边的杀猪刀。 但下一秒。 却也立刻想起了王官任的话语,整个人顿时哆嗦一下,看向早已吓到脸色煞白的小儿子,压低声音道。 “星星,你说善林他...他在我们的猪圈里?” 王星星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短短几秒身上的衣服就被冷汗浸湿。 王肉荣仔细想了两秒,而后不容置疑道。 “去找你哥。” “三姑说这种伥鬼没啥本事,那咱们就不要理会当做不知道,也不要去招惹,一头猪没就没了。” “等明天一早看了情况后,再去问三姑。” 说完。 王肉荣上前几步,把手中用了几十年,沾满血的杀猪刀递给王星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小子,胆子挺大。” “没有被直接吓晕,还能来这里喊我,虽然比不起海恩,但也是很不错了。” “好好拿着这把刀,今晚就去跟你哥一起睡吧。” 接过这把沾满血的杀猪刀,王星星只觉得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立刻点了点头,打开了亲哥的房间。 而王肉荣则是犹豫两秒,蹑手蹑脚的来到王星星房间,打开那关着的窗户,探头看了眼。 发现那‘王善林’依旧还蹲在那里,不断啃食着昨晚拉来的土黑猪。 看了两眼。 王肉荣便是将窗户关上,一边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一边有些肉疼的低声骂道。 “撒女内,都变成鬼了还在占我家便宜,咋不去吃你家的羊啊。” ...... 第二天一早。 在公鸡鸣啼、阳气升起,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王肉荣立刻便提着杀猪刀,推开门来到了自家猪圈外,无比小心仔细的查看起来。 但哪还有‘王善林’的身影啊,就连昨晚那只刚牵来的土猪都没了,猪圈里只剩下一大滩半干涸的鲜血,显得格外的狰狞。 王肉荣狠狠的骂了一句,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看向小心翼翼跟在后面,都有些不太敢看的王星星,示意道。 “走了,星星。” “一起去后山找下三姑,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刚好也拿两张安神符给你圈一下,免得半夜做噩梦。” 王星星连忙点了点头,能看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明显昨晚是真被吓得不轻,现在都还在后怕。 两父子没有耽搁半点,立刻朝着后山的红砖小楼走去。 可就在快走到红砖小楼时。 王肉荣和王星星父子俩,看到两边地面竟是有很多的枯骨,这些枯骨都不是很大,明显不属于人类。 走到红砖小楼前。 发现小楼院门竟是打开的,外面更是有一大堆的兽类白骨。 王肉荣霎时神色大变,心中立刻有了不妙的感觉,直接冲进院子里。 那摆着各类花圈的院子,白骨的数目就更多了,甚至都将整个院子都铺满了。 除了白骨外,檀香的味道更是浓郁无比。 走进小楼。 王肉荣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莫三姑正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死死握着都断成好几节的麻蛇鞭。 右腿位置更是一片殷红,不知被何物咬了一大口,鲜血淌了一地。 但那祖宗牌位上。 则是插着十二根刚燃尽的满堂香,只剩下香头留在了香炉里。 王肉荣先是愣了下,而后连忙朝着王星星喊道。 “星星,快点去喊人!” “就说三姑出事了,不知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 林家小院里。 陈燕正抱着林永安喂粥,林平川则是端详着昨天捡来的大蛇头骨,想着要怎么才能制成麻蛇鞭。 而林海恩的话,则是一边吃着稀饭,一边手中掐着全新法诀。 这个法诀是他昨晚在梦中学会的。 早上醒来后。 就尝试性的掐了一次,便感觉到浑身发烫,体内阳气炙热升起,寻常恶鬼根本无法近身。 林海恩很开心。 这是在麻蛇鞭之后,他所学会的第二个法诀。 就在这时。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响起,更是直接冲到院子里。 当看清来的人是王星星,林海恩刚想打招呼,问他来做什么的时候。 王星星便喘着粗气,看向林家几人焦急喊道。 “三姑...三姑奶奶出事了。”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顿时就变了脸色,林海恩更是愣了愣,右手握着的筷子,吭啷一声掉落桌面。 ...... 后山的红砖小楼内。 岭胜村的赤脚医生,把被咬掉一块肉的小腿包好后,看向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的莫三姑,叮嘱道。 “三姑,这段时间腿就别碰水了。” “每隔两天,我就来帮你换药,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没事,这是小伤不碍事。” 莫三姑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点头感谢道。 “麻烦了。” “对了,多少钱,我拿给......”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这名赤脚医生便是摆了摆手,连忙推辞道。 “不谈钱,可不谈钱。” “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我收了三姑钱,怕是要被戳脊梁骨嘞。” 说完。 赤脚医生便是笑着离开了这里。 莫三姑看向站在旁边的林母、林平川和王肉荣等人,扯出勉强的笑容轻松道。 “哎呦,你说你们都赶来干嘛。” “不就是不小心被兔子咬了一口,还能有啥大事。” 这个说辞明显没让众人满意,院外的那些白骨可是实打实的。 见到众人神情都很严肃,莫三姑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 “没想到这次事遭到自己身上了。” “知道大虫会记仇,却没想到竟然是会如此记仇。” “昨晚凌晨两点左右,我刚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院门被撞得砰砰响,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阳台一看,竟是很多山鼠野兔,正在不断撞着院门。” “那些东西的身上都是黄黑条纹,额头也有隐隐约约的‘王’字,我立刻就明白...这怕是那只大虫恶虎来寻仇了。” “我赶忙下楼点起满堂香,也用上了麻蛇鞭,但那些山鼠野兔不要命往我这里扑,最后还是被狠狠咬了一口。” “说起来,多亏昨天了海恩,让我有所明悟,不然的话,怕是都撑不到天亮,撑不到那些东西退走啊。” 说到这里。 莫三姑停顿两秒,对众人笑着示意道。 “哎呦,别担心,我这个老婆子了。” “能有啥事啊,昨晚就是没做好准备,才被那些山鼠野兔得逞了。” “等今晚我点好满堂香,给祖宗烧好纸钱了,那些山鼠野兔来多少,都得死多少。” “都回去吧,这大白天的在这里干嘛。” 王肉荣不由得叹了口气,自知待在这里也没啥用,只能平白给莫三姑多添几分闹心,随即道。 “好,三姑。” “那我就回去了,这几天按你说的先不买猪了。” “希望再找不到吃的后,‘王善林’能跟着那头恶虎一起离开咱们村后面这片山林。” 说完。 王肉荣便是巴了下王星星的脑袋,“走了,瓜娃子。” 随着王家父子离开。 此时。 房间里只剩下熟悉的林家人。 莫三姑看了眼坐在旁边低着头,刚刚一直都没说话的林海恩,依旧是带着笑容,装出轻松的模样,催促道。 “海恩,别发呆了。” “赶紧跟你奶奶和爸爸回去吧,早饭吃一半就赶过来,这么急匆匆的干嘛?” “三姑奶奶不是没事吗?被兔子咬了一口罢了,赶紧回去吧。” 很明显。 莫三姑这是不想林家众人留在这里了。 单从昨晚的情况来看,那只恶虎是真的记仇,当天仇当天就要报,这实在是凶得很。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指不定就有什么东西闻着味过来了。 那林家众人留在这里,岂不是平白受到牵连,尤其是林海恩出了什么事的话,莫三姑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到莫三姑在赶自己走,还在不想自己出事。 还低着头的林海恩,心中积攒着说不出的愤怒,眼眶更是微微的有些发红。 在他心中,在他的这十一年,莫三姑就跟亲奶奶没有半点区别。 可就在昨晚,为帮自己了结鬼仙的那份善缘,一起去乌头峰的三姑奶奶,却被那只该死的恶虎盯上了。 而且说到底,那只大蛇还是自己杀的。 可结果却是莫三姑遭劫。 得亏这次没出大事,只是被野兔咬了一大口,可要是出了大事呢?这让林海恩心中有说不出的后怕。 用力攥紧拳头。 林海恩终于是抬起了头,用着灿烂笑容看向莫三姑,就像是小时候的撒娇,可又无比坚定的笑着道。 “三姑奶奶,我才不走呢。” “我今天都要留在这里,好好的保护你才行嘞。” “昨天你可说了啊,这种大虫恶虎可是记仇的很,昨晚没得逞,今晚肯定是还得来,来更多更厉害的脏东西。” “十一年前,都是你来保护我,这次也该换成我来保护你了。” “而且,三姑奶奶,我告诉你哦,其实我可比大虫更记仇哩......” 第六十五章 好一头恶虎,竟真敢来?那便给我死! 林海恩这带点撒娇却无比坚定的话语。 让莫三姑心头涌起一抹感动,但下一秒却是神色严肃起来,连忙带着几分担忧的训道。 “你这娃子说什么呢。” “那可是大虫,你在这里能帮到什么,趁现在赶紧回去,别继续待着三姑奶奶这里了。” 紧接着。 莫三姑似乎生怕林海恩不听话般,看向林母和林平川两人,更是焦急的催促道。 “十五、平川。” “哎呦,你们快带海恩回去吧,我真没啥事。” “昨晚那么多的山鼠野兔,也没让我出啥事,那只大虫再怎么记仇,估计也已经吃痛了。” “今晚大概是不敢再......”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林母便是摇了摇头,颇为郑重的看着她,严肃道。 “三姑,咱们都是自家人,不要遮遮掩掩的说着两家话。” “你就和我们说实话。” “现在那麻蛇鞭都打断了,你就算是点起满堂香,架起火盆烧纸钱,让祖宗都来帮忙,能有几分把握不出事?” 此话一出。 莫三姑霎时就愣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继续说着什么,最后却只能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涩答道。 “怕是难过这劫了。” “这只恶虎比我想的还要记仇,道行更是极高,竟能控制这么多的山林小兽,极可能气候已成。” “昨天多半只是试探,若是今晚再来的话,怕是远不止昨晚的那种声势,不知会成啥样。” 林母心情顿时也沉了下去。 明白刚刚莫三姑的那番话,只是不想把林家人牵扯到这件事上,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随即抚摸着林海恩的后背,看向莫三姑笑着道。 “三姑,刚刚海恩有句话可说对了。” “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一年里,可都是你护着他,这次也是该轮到他护着你了。” “比起以前,咱们看着长大的海恩,现在本事可大了哩。” 林海恩连忙接上话头,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玉如意和金鞭,更是挺起胸膛自信道。 “是嘞,三姑奶奶。” “我现在本事可大了,今晚那恶虎还敢来,我肯定要狠狠的教训一下它才行。” 似乎担心莫三姑又再说什么般。 林母也是直接站起,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开口道。 “三姑,你早饭也还没吃,我去煮两碗粥上来。” “对了,之前那个鬼仙送来的东西,都还剩下一大半,要是用这些东西能让海恩护你过了这遭,那可真是太值了啊。” “况且三姑啊,这本就是你为了带海恩去山上了结善缘,才招惹到了那只恶虎,你说...我们怎么能啥都不管。” 话音落下。 林母便是直接站起下楼离开,已然是把这件事给定下了。 站在旁边的林平川,也是拿起旁边断成几截的麻蛇鞭,看向莫三姑示意道。 “三姑。” “我把你这根鞭子先带走了,问下铁林叔能不能把它修好,刚好照着这根的模样,给海恩也打一根麻蛇鞭。” 紧接着。 林平川又看向林海恩,颇为郑重的叮嘱道。 “海恩,记得照顾好三姑奶奶。” “今晚你就留在三姑奶奶这里了,到时候爸会把饭给你送上来。” 说完。 便也是不等莫三姑再说什么,直接便离开了房间。 不管林母,还是林平川,其实都没读过多少书,更不知道什么特别的大道理。 但他们心中却都清楚...莫三姑那是实打实的对林海恩好,简直就是当自家孙子看待的,这十一年来的情分更不能忘记。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清楚,彼此其实都放在心中。 正因如此。 一向不让林海恩起乩,生怕又出事的林家人,这次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 不管起乩后会如何,先把莫三姑保下再说。 见到家里人都同意了他的决定,林海恩脸上也是露出灿烂笑容,看向莫三姑嬉笑道。 “三姑奶奶,别担心了。” “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啦,那只大虫来倒还好,我还真有点怕...那只大虫今晚就不敢来了嘞。” 虽然是笑着说出的这番话。 但林海恩心中的愤怒,却是宛如潮水般狂涌着。 恨不得。 那只恶虎此时就在面前,不管它的道行多高,不管它的法力多强,都得打的它魂飞魄散,打的它虎胆尽碎!! ...... 莫三姑被恶虎伤到的事情。 短时间内,迅速的在岭胜村中传开,令所有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不仅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更是怕莫三姑因此遭劫。 这两年来。 莫三姑在村中的人缘和声望,比起王官任这个村长都不知高了多少,所有村民都信服她。 一些青壮年更都打算提着柴刀和镐头,来帮莫三姑守上几晚。 最后还是听到,林家小娃今晚要留在莫三姑身边,才就此作罢,也将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两年前。 林海恩起乩后,抬手灭杀二鬼的威势,大多数村民可都亲眼看到了。 明白有林家小娃守着,莫三姑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 晚上十二点。 岭胜村后的深山老林中,阵阵猩风煞气涌动,一声声瘆人的虎啸,更是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只跟牛都差不多大的大虫,朝着那后山的方向看了眼,便踩着地面上的枯叶,带着煞风步步行进。 而在这只大虫的身边,还有众多的山鼠野兔和大蛇,一同朝着那栋红砖小楼袭来。 这些山林野兽虽然品种不尽相同,但皮毛却都如猛虎般的黄黑交杂,额头更有模糊的‘王’字隐现。 尖牙锋锐,虎啸惊悚。 ...... 而那栋后山的红砖小楼。 除了林海恩外,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也在这里守着。 虽然现在的林海恩,比所有人都要有本事,但说到底...林家两兄弟还是不放心,只留十一岁的娃子在这里。 更不用说。 要是林海恩起乩的话,肯定是要及时的插上三炷引路香。 红砖小楼里檀香扑鼻。 夜深之后,在莫三姑的示意下,便是早早点起了满堂香,希望祖宗们庇佑今天安然过去。 林家两兄弟也在院子里,架火盆烧着纸钱,香不灭火不停。 坐在凳子上的林海恩。 一边把玩着属于他的麻蛇鞭,一边看向旁边的莫三姑,好奇问道。 “三姑奶奶,真的吗?” “几十年前的时候,老虎真有那么多吗?都跑到咱们村的街上来了?” “那当然是真的了。”莫三姑笑着点了点头,追忆着曾经的画面,继续讲述道。 “三姑奶奶才几岁的时候。” “有那么一段时间,咱们村的人可是都不敢晚上出来的。” “后山里全是大老虎,而且那些老虎专吃人,这周围的村子短短一个月不到,都被拖走了五、六个人啊。” “到后面实在没办法,村里就组建起了打虎队。” “谁能打掉一只老虎,就给三百斤的粮食哩,那时候可很多人带着土枪、猎狗满山遍野找虎,后面这虎患才没了。” “就咱们村啊,有的人家里都还有一整张虎皮哩。” “但那些老虎都没什么道行,别说用土枪了,要是土狗带的多一点,拿叉子也能杀得了。” “可这次咱们遇到的大虫,怕是都成精了,也有不低的道......” 还不等莫三姑说完。 “嗷吼!” “嗷吼!!” “......” 一道道沉闷却穿透力极强的虎啸声,连绵不停的在四周响起。 还在讲古的莫三姑,霎时脸色就变了,似乎没想到...比起昨晚,这只大虫竟是来的更快了。 正在烧纸的林家两兄弟,也是彼此对视一眼,眸中都是有些惊骇,加快了烧纸的速度。 这不停的虎啸声,确实是有些说不出的瘆人。 而刚听着大虎队故事的林海恩,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不对,也许有...... 因为听到这些虎啸后,林海恩那乌黑透亮的双眸,立刻就眯了起来,似乎隐藏着说不出的兴奋。 用力深吸一口气。 林海恩便把挂在脖子的七彩贝壳吊坠取下,放到莫三姑的手里,嘻嘻笑着道。 “三姑奶奶,你可要帮我保管好这个吊坠哦。” 说完。 林海恩便是提着崭新的麻蛇鞭站起,沉稳的朝着院子走去,腰间还系着金鞭和玉如意两个特殊器物。 每走一步。 林海恩的双眼便蜕变一分,夺目的灿金和深邃的浑浊同现,阴阳命和通灵体交相辉映。 天地所赐,得天独厚。 握着麻蛇鞭的那只手,更是都兴奋到开始微微颤抖,口中喃喃道。 “好,好啊。” “你这只大虫...竟真敢再来!!” 第六十六章 灵官爷护道,助汝降虎! 今日清晨。 当听到莫三姑出事的时候,林海恩只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 赶忙就去二楼带上玉如意和金鞭,便跟着林家等人,一起朝着后山的红砖小楼赶去。 一路上。 林海恩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小时候每次去找莫三姑,都能拿到饼干或糖果的开心,还有每次过年都要和莫三姑一起去拜访黄太爷的庄重,更有每次他遇到诡事时,莫三姑都会想尽法子帮他的担忧与疼爱。 这十一年里。 莫三姑的份量和重要程度,在林海恩的心中,跟林家众人都没有半点区别。 而且,这次会被恶虎盯上,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了结跟鬼仙的善缘。 要是因此出了意外,林海恩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来到红砖小楼后。 见到莫三姑只是被咬了一口,外加流血有点多,并没有生命危险,更没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后。 林海恩只觉得松了口气,心底悬起的石头,也随之放下大半。 但同时。 莫三姑这次无故遭劫,让林海恩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果然...大多数的鬼都该死! 昨天去找鬼仙的时候。 明明自己三人并没有招惹那只恶虎,明明就是那条大蛇挡在路上,明明就是对方先错在先。 可竟然还在记仇,更是赶了这么远的路,专门来袭击莫三姑。 若非运气好的话,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现在。 林海恩只觉得啥话都不用跟那些恶鬼说了,它们根本就不配听,尽全力送这些该死的恶鬼上路,就是自己这辈子的主要任务。 它们不讲理,那自己就要比它们更不讲理!! ...... 此刻。 林海恩已经是走到了院门前。 异色双瞳夺目惊人,手中紧握着麻蛇鞭,腰间系着的玉如意和金鞭,在纸钱烧的火光中熠熠发光。 林平川也不再烧纸钱,早早的捻起三根檀香。 虽然今天林海恩提前跟他说,不需要起乩,学到了另一道的法门,但身为老父亲怎能放心。 不管后面能不能用上,这三根引路香已是准备好了。 “砰———” 今天刚修好的铁门,猛地传来一道剧烈撞击声,极为强横的力量,甚至让铁门都凹陷了一块。 而仅仅这一下,门锁便有些摇摇欲坠了。 很明显。 这次来的东西不再只是先前的山鼠野兔,大概率是有其他更凶,更危险的诡异生物了。 但林海恩却没有半点紧张,因为不管是多凶的东西,那终究还是鬼,还是精,还是邪物。 手腕一抖。 那握着的麻蛇鞭,便是轻震了下地面。 这是林平川专门让罗铁林帮忙做出来的麻蛇鞭,尾部是昨天捡到的蛇首枯骨,显得有些可怖。 院门还在不断的被撞着。 林海恩脚上踏起罡步,手中掐着法诀,嘴里诵起法咒。 “拜请独角圣蛇大圣者,身长万里广无边,展起英雄天地动,邪魔鬼怪尽惊亡......” 依旧是闾山麻蛇鞭的法咒。 当然,林海恩到现在其实也只会两个法咒,除了这个请鞭咒,便只剩下昨晚梦中那道虚影传的法诀了。 下一秒。 虽然法咒才刚诵出,麻蛇鞭便有了虚影缠绕,圣蛇吐信的雷霆声更是不断响起。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不知是这根麻蛇鞭品质好,还是林海恩对这个法咒有了别的领悟。 这次来的竟不止一只圣蛇,反而是足足来了三只圣蛇。 三道虚影分别盘踞在麻蛇鞭的首中尾三段,比起上一次来说,显得更加的神异。 闾山祖师大多斩蛇证道,所降的圣蛇自是不止一只。 “砰—砰—砰———” 铁门被撞的越发频繁。 “咚!!” 在接连不断的撞击下。 这坚固的红砖小楼院门,终究还是被整个撞开,甚至是重重的倒在地上,震起了一道巨响。 紧接着。 院子里的三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具体情况。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霎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惊恐和紧张。 因为,院门外爬满了手臂大的‘王’蛇,数量恐怕都有上百只。 除了这些大蛇外,竟是还有十几只比狗还大的野猫,站在这些大蛇的后面,身体微弓做好了攻击姿态。 十几只野猫浑身都是黄黑条纹,额头更是点缀着‘王’字。 而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地方。 就在野猫后面的田埂上,竟是站着跟牛一样的大虫,看过去估计得有个六、七百斤。 这只大虫的身上已经缠满虎纹,额头‘王’字更是无比清晰,尖锐的四根虎齿冷冽发光。 站在田埂上的大虫,仰头发出一声沉闷悚然的虎啸。 “嗷吼!” 霎时间。 在这一声虎啸之下,那些大蛇和野猫,都飞快的朝院子冲来。 但在祖宗的庇佑下。 当它们踏入院子的时候,身形都明显停滞了下,速度更是慢了不少,那满身的煞气无疑都遭到削弱了。 开启阴阳眼的林海恩,早已看清这些大蛇走兽的来历。 全部都是由枯骨组成,缠绕着一团团黑色的虎型煞气,那黑气给予了枯骨力量和形体。 黑气具体是什么,林海恩并不太懂。 似乎并不是伥鬼,而是其他更为危险恐怖的东西。 但都无所谓了。 林海恩攥紧手中麻蛇鞭,猛然挥舞朝着前方抽动而去,口中诵道。 “一打天门开!” 天地气机狂涌,圣蛇翻滚腾起。 “二打地厚裂!” 雷霆吐信声起,圣蛇冲袭而出。 “......” 随着林海恩结束闾山请鞭法咒。 三只圣蛇虚影,已然朝着那些大蛇和野猫啃噬而去,周身雷霆声响,法力涌动不停。 每一次的凌厉扑出,都会灭杀一只邪物。 短短数十秒。 那些闯进院门的邪物走兽,便是被三只圣蛇全部吃掉,变成地面上的一具具枯骨。 “嘭———” 一道沉重落地声响起。 原本站在田埂上,跟牛犊一样大的恶虎,已然是跳到了院门前。 那一双冰冷的虎眸,死死盯着林海恩。 就在这时。 一条唤来的圣蛇虚影,在法力消耗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朝其大口啃噬而去。 这大虫竟也不躲闪。 只是张开大口,吐出一股极为阴冷肃杀的黑气,把圣蛇虚影笼罩,瞬间便将圣蛇的残余法力溶解吞去。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略有些意外,但也倒是理解。 这圣蛇只是法力虚影罢了,并非真身来临,在灭了那么多邪物之后,自然法力也就没剩多少了。 不过,在他的阴阳眼中,这只大虫竟也有问题! 这看起来跟牛一般的大虫,竟也是由枯骨形成,并没有真正的实体,这无疑是极其诡异的事情。 深山老林中的情况,怕是要比想象中的复杂! 但林海恩也没时间再考虑了。 右手拿起腰间挂着的金鞭,左手立刻掐起了灵官诀。 不愿起乩让家里担心的他,打算先用昨晚学到了这法,试试能不能降服眼前的这只大虫。 只见。 林海恩左手无名指由中指后弯曲,食指勾住,大小二指置......掐出了一记灵官决!! 紧接着。 脚上踩起七星罡步,口中法咒更是大声念诵而起。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手执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显威灵,绿靴风带护身形,双目火睛耀天地。” “顷刻三天朝上帝,须臾九地救生灵,银牙凤嘴将三千,虎首貔貅兵百万,走火行风前后卫,穿山破石捉妖精,祈晴祷雨济世问,附体圆光通事意。” “治病驱邪如电闪,收瘟摄毒义群魔,飞腾云雾遍虚空,号令雷霆轰霹雳,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此乃灵官咒。 切记,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 念诵完毕。 林海恩只觉得一股蓬勃阳气,从其天灵盖涌入,瞬间灌进全身,四肢入火炉般滚烫无比,恶鬼万邪难侵半分。 可这还不是结束。 右手握着的金鞭,竟是缠绕起沸腾雷光,更瞬间宛若有千钧之重。 就在林海恩即将握不住金鞭之时。 一只虚幻大手竟是忽然浮现旁边,助其紧紧握住了这根金鞭,一道威严低沉的神叱,在其脑中响起。 “汝虽仅有三分修持,但吾却有十分欢喜。” “握紧神鞭,助汝降虎!” 此非起乩,而是灵官爷...护道!! 第六十七章 邪魔外道岂敢逞凶?灵官一出万鬼皆服 灵官爷,也就是王灵官。 原本俗名王恶,后被感化改名王善,道教的护法镇山神将,更是五百灵官之首,称号为“都天大灵官”。 民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 只要多观察道观。 便能看到镇守第一殿的往往都是这位王灵官,监察世间、分辨善恶。 因此道教徒到宫观,进山门后都要先朝拜王灵官,民间流传有“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的俗语。 若是王灵官对你满意,那你修道一途,将会立刻平坦数分,少了些许的磨难。 而作为灵官之首,更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护道者。 若是遇难之时,只要掐出灵官诀,念诵灵官咒,只要能有三分修持,王灵官便能有所感应施以援手。 当然,要是你连三分修持都没有。 那善恶分明的王灵官可不会助你,反而是会被这法咒反噬。 ...... 此刻。 在这红砖小楼的院门里。 念诵出灵官咒的林海恩,已然是感觉到体内气血狂涌,阳气冲顶、万邪不侵。 寻常道门中人,即便是念诵灵官咒,大多也不会有这么显著的效果。 很明显。 这就是来自天上众神的偏爱。 即便林海恩只有三分修持,却已是获得了王灵官的十分欢喜。 原本只觉得手中金鞭有如千钧重的林海恩,在这虚幻大手的协助下,终于是能牢牢握紧这根金鞭了。 手中金鞭似有雷霆缠绕,体内滚滚阳气沸腾涌动。 但相较于上次起乩唤来白鹤真君,却是有了明显的不同,林海恩觉得意识并未迷惘,依旧是能够控制身体。 似乎有一位像长辈般的特殊存在,站在他的身后护持,令万鬼惧服、百邪莫侵。 这便是王灵官的护道。 只不过。 比起寻常的道门中人,林海恩得到的关照多了数倍不止,远不是七分感应,而是十分欢喜!! 院门前那只如牛般的恶虎。 看着手持金鞭,浑身阳气喷薄的林海恩,竟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明显是感觉到了危机。 但在其后退之时。 一道低沉的虎啸,忽然在其脑中响起,更带着王者肃杀霸气,令这只恶虎缠绕的黑煞泄气,激荡澎湃起来。 “嗷吼!!” 这只恶虎发出一道尖锐啸声。 紧接着。 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吐出一股黑气,带着猩风凶煞,朝着林海恩径直扑面而来。 先前它便是用这招,化去了那只灵力快要干涸的圣蛇。 现在也想用这个邪法,来试一试林海恩的深浅。 看着扑来的一大股猩风煞气。 林海恩似乎心有所感般,腹部微缩,口舌绷紧,全身阳气汇聚,张嘴冷声呵斥喊出。 “敕!” 只见。 一大股阳气仿佛化为实质,从其口中吐出,夹杂着电芒雷霆闪烁,冲向了那股黑气。 那看似凶煞的黑气,瞬间就被这股阳气冲散。 雷霆电芒更是呼啸而起,直接就朝着那只恶虎狂涌袭去。 “噼啪!” 这雷霆电芒打到恶虎身上,令其痛苦的颤抖不停,皮毛烧透见骨,更是冒出了缕缕黑烟。 “嗷———” 恶虎霎时痛苦的仰天嚎叫起来。 可这还不是结束。 仿佛在那只虚幻大手的推动下,林海恩阳气灌注双腿,整个人全力猛踏地面,朝着这只恶虎冲去。 手持的那根金鞭,更是像打棒球般侧挥着,朝着恶虎的口鼻砸去。 “铿—崩!” 金鞭砸向恶虎,雷霆喷薄溅起。 这看似凶悍无比、如牛般大的恶虎,竟是被这一鞭打的横飞出去,那四根如匕首般的虎齿,崩碎四溅。 “嗷呜呜———” 被打飞的恶虎,伏在地面痛嚎起来,身形都有些虚幻起来,那些笼罩的黑气抽搐涌动。 看到这一幕。 站在后面的林平川都呆住了,更是有些微张着嘴,说不出的惊愕。 自家这十一岁的儿子,竟然一击把这大虫给打飞了? 而且从当前状态来看,似乎还没有起乩,至少林平川没觉得到那种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要知道。 两年前,林海恩起乩白鹤真君的时候。 那霸道凌厉的威势,看起来还是要比现在强横不少,可这突然变得这般强横,又是用的什么法? 等法力褪去,自家儿子会不会又陷入昏迷危险状态中? 林平川满心担忧起来,手中捻着的三支香,更是不知要何时用上。 当然。 林平川不会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起乩,而是灵官爷满心欢喜的护道,助林海恩降服这只恶虎。 ...... 看着地面痛苦挣扎的恶虎。 林海恩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畅快,整颗心跳动如擂鼓,那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和爽利。 相较于上次意识混沌,隐约只能知晓发生啥事而言。 这次神志清醒的将恶鬼邪物打飞,令其全身都点燃了,更没有半点的惧怕畏缩感,只觉自己天生就该干这种事。 恶虎痛嚎两声后。 再度站立了起来,嘴里的四根尖牙已然崩断,看向林海恩的虎眸中,满是汹涌的杀意煞气。 抬起一只脚,猛然踏向地面,仰头狂啸而起。 “嗷吼!” 下一秒。 周边那些大蛇野猫、山鼠野兔,立刻如潮水般朝着林海恩涌去。 这只恶虎的灵智似乎不低。 已然感觉到眼前这人并非是它所能敌的,准备利用这些不值钱的山林小兽堆死林海恩。 无论如何凶悍,人力终有穷尽时。 但这只恶虎明显是有些太天真了,人力有穷尽,可神明却没有! 看着那些冲来的山林小兽。 林海恩右手持着金鞭,在那虚幻大手的引导下,猛然用尖头朝着地面全力抵去,如神明叱道。 “雷!” 一字说出。 那本就缠绕着雷霆的金鞭,顿时电芒大闪、雷声轰轰。 “轰隆!” 晴空万里的夜空,平白响起了一道九天雷霆。 金鞭轰然炸响。 放出九道青色雷霆,朝着四周冲袭裹挟而去。 凡是被这青雷沾到一点,那些山林小兽,便立刻爆裂化为白骨落地,就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短短一瞬。 那所有冲来的小兽,全部都变成了森森枯骨。 林海恩右手抓住金鞭,踩着这些枯骨,一步步朝着那只不断后退的恶虎走去。 每走一步。 便有数不清的小兽白骨被他踩碎,发出瘆人的骨碎声。 恶虎似乎也彻底吓到了,瞳孔害怕缩小到只剩绿豆大,更是急忙前肢伏地,还在人性化的磕头不停,明显是在求饶。 但林海恩却置若罔闻,口中还是轻声自语喃喃道。 “求饶?” “不,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面对恶鬼邪物,才十一岁的林海恩,心肠便已如金铁般坚硬,更不知什么叫做放过。 刚出生时。 那些恶鬼在自己长辈的求饶下,也没想过放过他。 昨天晚上。 即便莫三姑对那些邪物求饶,它们就会选择放过莫三姑了吗? 不,永远不会! 只有把这些东西杀到胆寒,杀到魂飞魄散,杀到难入轮回,它们才会明白什么叫做错!! 想到这里。 林海恩右脚绷紧,猛然踏地前冲,裹挟着一身阳气。 在那虚影大手的协助下。 将金鞭高举过头顶,双手更是同时握住金鞭,朝着恶虎的脑袋狠狠敲击而去。 这只恶虎大虫见到求饶无用。 立刻就想要伸出爪子,嘶吼着就要殊死一搏。 但还不等它大爪拍出。 “铿!!” 金鞭就已落下,猛击恶虎头颅,雷霆电芒闪烁溅起。 恶虎的大爪顿在了半空,整个身躯都被这鞭打的一滞,那仅如绿豆大的瞳孔,开始崩裂涣散。 “噼里啪啦———” 这只如牛般大的恶虎,从大爪开始变成枯骨,一点点碎裂掉落到地,砸起一连串的清脆响声。 而那道原本缠于枯骨上的煞气,竟是从恶虎头颅冲出,欲要趁此机会逃窜离去。 但根本没用! 只见。 那原本协助林海恩握住金鞭的虚幻大手,猛然凌空一掏,就将这团煞气握于手中,一捏就爆!! 煞气化为虚无,湮灭于这尘世间。 捏爆这股煞气后,虚幻大手也开始逐渐的消散隐去,但在林海恩的脑中却响起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沉闷神谕。 “竟有邪魔外道,此事未结!” 第六十八章 弃肉身成煞,山鬼老怪落荒而逃 当那团黑气被捏爆之时。 岭胜村后的深山老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愤怒的虎啸声,震得山中树木沙沙作响,落叶纷飞。 原本在枝头休憩的各类飞鸟,被惊得立马展翅高飞,似要离开这可怖凶地。 一股带着凶戾的猩风煞气,从几座山连起的谷地,磅礴的狂涌而出,朝着四周蔓延而起。 山林中的各种生物,无论是山鼠野兔、大蛇狐猫,都开始飞快的逃窜起来,似乎生怕沾染到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 发现那恐怖的煞气,正在朝这些小兽身后涌去。 但凡是被这股煞气追上,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嚎出,浑身皮毛血肉便被剥夺吸收,化成枯骨落到地面。 而枯骨似乎也成了养分。 一团团的黑气,覆盖缠绕于这枯骨之上,令这些山林小兽又‘活’了过来,只不过皮毛都变成黄黑相间,更有模糊‘王’字刻于额头。 此事,远未了结。 一个极凶的邪物,依旧盘踞在这山谷中。 ...... 此刻。 乌头峰侧面的无名老坟里。 正在一心潜修,寄希望能渡劫成道的山鬼老怪,同样听到了这一声愤怒的虎啸,霎时只觉心头颤动,惊恐来袭。 立刻身形一闪,出现在那无字石碑前,朝着更内里的山谷看去。 这段时间来。 它总是能在夜间听到这种虎啸声,起先为了渡劫成道苦修,并未曾搭理半分。 可没过几日。 这虎啸声便是越来越可怖,早已狡猾如精的山鬼老怪,更是不愿再去触霉头。 前些天,跟林海恩等人说的修行繁忙未去巡山,实则只是托词罢了。 而刚刚那声愤怒的虎啸,更是能够大致听出...... 那山林中盘踞的虎妖精怪,估计道行已是跟它不相上下,甚至是在它之上,若去招惹的话,定是讨不了半点好。 尤其是那凶煞之意,竟让山鬼老怪有些惊惧害怕。 确定此劫只针对山林小兽,并未牵扯到它之后,山鬼老怪心底也是微舒一口气。 正欲钻入坟中,继续潜修之时。 猛然记起。 前日那小娃子最后对它所说的那句话。 “若想渡劫光埋头苦修不够,应该是要多积德行善。” 若是其他人对它如此劝导。 山鬼老怪自认不会在意半点,甚至还会厌恶的教训说话之人。 何种身份? 怎敢出言劝导本仙? 但这句话偏偏是林海恩所说,而且并不似在开玩笑。 莫非。 这是其所护的神明,在提点自己?让自己多积点善德? 山鬼老怪有些犹豫了,抬头看向虎啸声传来的谷底,斟酌着是否要去探个究竟。 若是此妖道行不高,狐假虎威,那自己翻手将其灭之,岂不是便挽救了此间山林万兽,积下了不少善德? 可要那妖道行深厚,会不会令自己折在此处,修道未成便半路崩殂? 仔细考虑数秒。 山鬼老怪便冷哼一声,便化为一道黑烟,朝着那处山谷探去。 很明显。 到最后,这老鬼还是相信了林海恩最后留下的劝导,希望能为往日渡劫增添几分底气。 ...... 山峰险峻,树木繁茂。 但对山鬼老怪而言,也不过刹那之遥罢了。 下一秒。 山鬼老怪便来到了那处山谷的上方,面无表情的往下看去,发现猩风煞气极重,令其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让山鬼老怪心头微沉,似没想到...以它的道行,竟是看不穿这笼罩的迷瘴。 但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山鬼老怪身形一闪,周身阴气涌动护体,没入了这猩风煞气中。 可刚一进入。 山鬼老怪的脸色就变了,因为这些煞气带着难以想象的凶戾锋锐,竟在不断侵蚀它的阴气。 加快速度,朝着下方疾驰而去。 当穿过这笼罩的煞气时,山鬼老怪立刻看向谷底情况。 但下一刻。 山鬼老怪便被惊到了,那苍老惨白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了恐惧神色。 在它的视线中。 一只没有实体、就好似由魂魄和煞气形成的恶虎灵体,背部有两颗肉瘤隆起,正盘踞在谷底吞吸着煞气带来的血肉。 而在它的旁边,满是森森枯骨,甚至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恐怖的是...那谷底原本的深潭,竟变成了由鲜血汇成的血池,而在血池的正中间,还有一具比牛更大的白额大虫骨架。 但这具骨架的右后腿,竟是短了一大截,显得极为怪异畸形。 单单一眼。 山鬼老怪便看出了,自己绝对不是这邪物的对手,甚至再来三个它,也不过是这只大虫的盘中餐。 就在此时。 那正在吞吐煞气血肉的恶虎灵体,睁开血红色的虎眸,直视盯着山鬼老怪的方向。 紧接着。 张开森然大口,猛地吞吸起来。 山鬼老怪被吓得好似三魂丢了七魄,急忙闪身朝着谷外闪身而去,周身阴气不要钱的涌动,护佑己身。 不得不损失一定道行后,才得以逃离此地。 而那恶虎灵体,似乎也并不在意,仅仅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吞食起山林小兽的血肉。 背上隆起的那两个肉球,也在缓慢蠕动,似有何物快要破出般。 逃出生天的山鬼老怪。 立刻便回到了自己的无名老坟,本就是鬼物的它,竟是难得的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更觉得刚刚是死里逃生。 因为,那东西绝对已经不是精怪,能够称为...煞神了!! 舍弃肉身,化为灵体。 以这山林气机为引,野兽血肉为食,走上鬼神皆憎的邪路成煞,欲以此道登临成神。 若是不趁其未大成解决掉。 怕是这方圆千里都得遭劫,而自己这离它甚近的无名老坟,更是首当其冲、逃无可逃! 可自己一个老鬼,又去哪里找援手灭煞? 想了数秒。 山鬼老怪忽然记起那特殊的娃子,倘若是能请来天上神明,这恶虎定是可除。 不敢有半点迟疑。 立刻化作一道阴风疾驰而去。 ...... 此时红砖小楼里。 枯骨遍地,森然恐怖。 莫三姑看着面前满眼兴奋,脸色涨红都还没消退的林海恩,颇有些担忧的问道。 “海恩,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没有。”还在激动中的林海恩,连忙回了一句,而后忽然又抬起手,眨了眨眼道。 “不对,应该有点。” “刚刚砸那只大虫太用力,感觉手腕有点酸酸的。” 现在的林海恩只觉得畅快无比,原本心头积的那些郁气,随着那只大虫魂飞魄散,也消散不见了。 只是灵官爷隐约说的那句话,让他并不太理解,但也没空多想了。 见到林海恩没事。 莫三姑也是松了口气,有些说不出的疑惑道。 “海恩,你刚刚不是起乩吗?” “怎会有这般威势?三鞭就打散了那只大虫?” 林海恩拿起刚刚的那根金鞭,现在上面已是没有雷霆纠缠,笑着摇了摇头答道。 “三姑奶奶,可不是起乩哩。” “现在的我道行不够,也不想让你们平白担心。” “所以,我昨天睡前求了求诸位神明,问祂们有没有不用起乩,就能对付恶鬼的法子。” “那个厉害得很的灵官爷,就在梦中传了我一个法子,说是...只要我有三分修持,它就有七分感应前来助我。” “我觉得自己会用麻蛇鞭,应该也是有一定修持了,所以刚刚就是试一试,要是不成的话,就打算请来白鹤真君了。” “结果没想到,竟然能这般厉害。” 听到此话。 莫三姑不由得呆了呆,似乎没想到林海恩竟给了个这般回答。 只是对着天上众神求了求,就拿到了其他法子?这不是祖师爷赏饭吃,还能是什么? 自己这苦练几十年,竟是不如海恩入道几日。 莫三姑颇有些无奈的在心头感慨一句,但没有半分嫉妒只有满满的骄傲与自豪,慈祥的看向林海恩,递给那七彩贝壳项链,叮嘱道。 “海恩,这是天上神明对你的爱护。” “但你不能滥用,尤其是不能对普通人用,这可要好生记住啊。”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就像是一直护着你的妈祖娘娘,咱们只有一直走对路,祂才会在九天上一直照拂着。” “放心嘞,三姑奶奶。”林海恩郑重的回了一句,而后眼眸闪烁,兴奋都还没褪去的挥了挥金鞭道。 “我只会对那些恶鬼用,以后只要看到一只恶鬼,就灭一只。” 话音刚落。 院外忽然就平白刮起了阴风,吹得四周树木哗哗作响。 正打算接过吊坠戴上的林海恩,立刻便站了起来,更是提着金鞭小跑到院子里。 刚打杀了一只大虫,竟还有恶鬼? 林海恩微微的有些兴奋,更是攥紧了手中的那根金鞭,那奇特的异色双瞳更是在熠熠发光。 可下一秒。 一道令他略有些失望的苍老阴惨声音,带着些许惊慌的响起。 “小娃莫慌,是本仙前来......” 第六十九章 虎生双翅为穷奇?灵官爷三鞭打碎成神路! 从那乌头峰出来后。 没在林家寻到林海恩的山鬼老怪,便是立刻朝莫三姑的住处飘来。 可才刚来红砖小楼前。 便看到提着金鞭兴奋冲出来的林海恩,霎时就惊了一下。 现在可不比十一年前。 要是招惹到这娃子,那可是真要被超度的啊。 因此山鬼老怪才急忙开口、表明身份,免得那金鞭打到自己身上。 但看到林家娃子那一脸失望的模样,山鬼老怪也是不由得眼皮直跳、心头更有些突突。 以后可得离这娃子远一点。 俗话说,半大小子可是没轻没重,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杀红眼。 紧接着。 它又看到院里院外的一层小兽枯骨,尤其是那一具极大的虎骨,顿时明白莫家后人估计也遭劫了。 只不过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估计都被这娃子给杀到魂飞魄散;。 才十一岁就这么狠,以后大概率也是尊杀神。 ...... 听到这阴惨的声音后。 原本行动不便的莫三姑,也是让林平川扶着自己,连忙走出恭敬道。 “鬼仙大人。” “您不是要闭关修行吗?今晚怎有空来晚辈这里?” 可以看出。 莫三姑对这老鬼始终是很警惕,不愿过多的打交道,更是不想沾染上不必要的因果关系。 “本仙原想过来提醒下你们。”山鬼老怪先是简单回了句,而后看着满地枯骨,摇了摇头阴惨道。 “但没料到,竟是已经遭劫了,你们可知...这满地枯骨的来历?” “是虎妖精怪吧?”林海恩接了一句,指了地面上最大的枯骨,继续讲述道。 “喏,刚刚有只跟牛一般的大虫,被我一棒子敲死了。” 此话一出。 山鬼老怪眉头狂跳,果然跟它所想的一样,这娃子现在是越发的不能招惹了。 随即也不再故弄玄虚,颇为认真的讲述道。 “非也,可不只是如此。” “刚刚本仙在那深山老林之中,见到一尊煞神,要是不尽早将其除掉的话,怕是这方圆千里都飞鸟死绝、万兽皆灭。” “你们听好,容我细细道来......” 数分钟后。 山鬼老怪才将刚刚看到的画面说完。 而莫三姑的脸上,早已是充斥着骇然和惊恐,连忙追问道。 “鬼仙大人。” “这可当真?那山谷之中,竟有这么一只邪物吗?” 似乎对于莫三姑的质疑有些不满,山鬼老怪冷哼一声,阴森道。 “莫家后人,你这是何意?本仙岂会诓你?” “若非这小娃那日提点,让本仙多做点善事,积点福德,又怎么专门来告知此事。” “安静在我的老坟中,修我的无上大道岂不快意?” 说到这里。 山鬼老仙停顿两秒,看着手持金鞭的林海恩,意有所指道。 “要想灭那邪物倒也简单。” “这娃子起乩后如同天神,即便那个邪物道行再高,估计也是能将其灭杀解决。” “但倘若你想置之不理,等那邪物自行离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届时等它成道,要做的第一件事...定是屠尽这方圆百里的村庄,不留任何一个活物。” 很明显。 山鬼老怪还是有所隐瞒。 看起来把自己说的那般高尚,专门赶着前来提点,实则也是惧怕等那个恶虎灵体成道,拿它率先开刀。 毕竟,要是无可奈何的话,周边的村民完全能收拾细软逃走。 可它那无名老坟就在乌头峰上,怎的都躲不掉。 看到莫三姑不语,明显是在思考办法后,自知目的已达成的山鬼老怪也不再多说,一边远处,一边阴声道。 “本仙已告知后果,如何处理你们自行解决。” 说完。 山鬼老怪也是彻底消散不见,直接躲进自己的老坟中,已然是准备这事一天不过去,那就一天不出来了。 ...... 当山鬼老怪离去。 莫三姑看着那满地枯骨,右手背不断拍着左手掌,满脸担忧道。 “我便说怎么如此之怪。” “倘若是伥鬼的话,灭掉后应当不会有骨架残留,而且哪怕有天大的道行,也难御使这么多的小兽才对。” “没想到,竟不是虎妖精怪,而是煞。”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更是不解问道。 “三姑奶奶,煞又是什么?” “难道比起恶鬼、精怪,还要厉害吗?” 莫三姑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缓声解释道。 “煞究竟是什么,其实极难说清。” “至于会不会比恶鬼、精怪厉害,这也因不同的煞,而有明显的强弱区分。” “有些煞房间便有,有些煞咱们走路也会遇到,而有些煞则是要凶到极点,尤其是那些有形的煞。” “三姑奶奶也是听爷爷辈的提起过,说是当初在一处暗墓中,遇到了勉强有形体的血煞,九死一生才侥幸逃出。” “而刚刚那鬼仙提到那只恶虎,竟是直接舍弃掉形体肉身,用魂魄来外道修炼,本就有灵智,更别说吞噬这山林气机、小兽血肉了。” “仅仅一眼,就能让鬼仙损失几年道行,这般恐怖的威势,这怕得是只虎煞神了啊。” “人们常说,凶神恶煞,凶神恶煞,这下可就应上了啊!” 说到后面。 莫三姑的声音也是有些颤抖,更明显是带着几分慌张。 凶神恶煞。 很多人都只记得前面的凶神,却忘了后面的恶煞。 但实际若是煞修出形体,怕是比凶神还要恐怖,更远非那些恶鬼精怪能比的存在。 天上天罡,地下地煞。 见到莫三姑有些慌张,林海恩深思两秒后,摇了摇头郑重道。 “三姑奶奶,可不是神嘞。” “就算它道行怎么的高,再怎么的厉害,那也是个邪物,都是不入流的邪魔外道,才配不上神这个字。” “放心,三姑奶奶。” “明天我就带着这根金鞭,去那山谷寻这只恶虎。” “不管它有肉身,还是没肉身,我都要打它个魂飞魄散,看看它还敢再称半个神字不!” 莫三姑沉默了下来。 虽然刚刚那个鬼仙也说了,只要林海恩起乩,单凭那灭杀大黑佛母的威势,对付这邪物应该也够。 可这是真正的煞神,而且还是最凶的虎煞神。 先前那么多的小兽,根本就不是变成伥鬼,而是被这邪物的天生煞气侵蚀,血肉被尽皆吞食,化成其驱使的邪物。 即便林海恩起乩后本事很大。 但总归才十一岁,身上也没多少道行,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想到这里。 莫三姑便看向身旁的林平山和林平川,不容置疑吩咐道。 “平山、平川。” “你们俩现在就去找村长,让他立刻找辆车送你们去青芝山,看下能不能把宁法师找来。” “这种成了气候的虎煞神,道行可是难以想象的高。” “要是只让海恩一人对付的话,我这整颗心都放不下,还是要叫宁法师过来才行。” “你们两个人一起也有照应,有海恩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林平山和林平川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立刻踩着那一层枯骨,纷纷小跑着去王官任的房子。 作为岭胜村的村长,也就王官任有办法能在这大晚上找到车子的。 更不用说。 这可是件真正的大事,要处理不好,怕是比起两年前的诡船,带来的影响和危害都要大啊。 等林家两兄弟离开后。 莫三姑看着还握着金鞭的林海恩,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慈祥的安慰道。 “小海恩啊。” “你虽然有本事解决这件事,可让你一个小娃去那种地方,对付这种虎煞神,三姑奶奶是怎么都不放心啊。” “到时等你师父来了,你就和他一起去,刚好还能学点本事。” ...... 第二天。 已经能勉强走路的莫三姑,便是早早来到林家等候消息。 临近中午。 院门外终于是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等到许久的莫三姑和林海恩出来一看,发现正是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回来了。 但跟着他们来的那个人,却并不是心心念念的宁法师,而是依旧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普宁道长。 虽然有些不解,可莫三姑还是立马迎了上去,连忙道。 “哎呦,普宁道长,没想到竟然是您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喝口水吧。” 而站在旁边的林平川,这一晚上赶路赶得整个人都极为疲惫,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我和哥两人先去了青芝山,结果是怎么都没找到宁道长。” “在那山头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人,本想着要回来了,结果恰好遇到了普宁道长。” “我们俩都还没开口,普宁道长便直接说跟我们一起回村,收拾那只大虫。” 衣衫褴褛,还背着个破包袱的普宁道长,则是点了点头缓声道。 “清元这些日子有事,说是要给那娃子寻个拜师的见面礼。” “昨晚本道掐指一算,算出那几十年前的孽畜,应是要在这些日子现身,所以便跟着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停顿两秒,眼神闪烁着些许精光,无比凌厉道。 “三姑。” “你们昨晚听到的那个邪物,便是我足足在这周边寻了几十年,都未曾找到的孽畜。” “那孽畜不是恶虎,亦不是大虫,而是最凶的...彪!!” 第七十章 伥鬼引路,普宁道长誓除虎煞神 不是虎,而是彪? 听到普宁道长寻这孽畜几十年,众人顿时就有些说不出的惊愕。 站在旁边的莫三姑更是想起...之前林母当初就见过普宁道长,怕就是在寻这个邪物,出声问道。 “普宁道长。” “可是虎生三子,必有一彪中的彪?” “但怎会如此的凶?我听那鬼仙所说,这只彪的道行,怕是远超寻常精怪了啊。” “此前自是没这么凶,但现在已经是舍弃肉身,走那神鬼皆憎的路,欲要化煞成道啊。”普宁道长颇为严肃的回了句,而后继续讲述道。 “为了追这只孽畜,本道找不少人问过,知晓了一些有关它的事。” “当时各地虎灾泛滥,山林树木也被砍伐的厉害,寻常老虎养一只幼崽便是极难,更何况三只。” “这只孽畜天生后脚残疾,所以从小被母虎抛弃,躲在盘山村附近,靠逮些土鸡土鸭活了下来。” “村中人见过好几次,但它却是极为狡猾,虽说后脚残疾,可逃窜起来却丝毫不慢,最后历经九死一生才长大。”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这只孽畜已经不满足于土鸡土鸭,开始专门逮农户养的小牛犊和土猪。” “盘山村为了逮这只孽畜,专门组了个打虎队,好几位经验丰富、正值壮年的猎人,带着猎犬就进山了,但你们可知最后怎么了吗?” “肯定是跑了呗,不然咋还会出现在这里。”林海恩明显是对这种几十年前的往事很感兴趣,立刻就回了一句。 而莫三姑则是思虑两秒,颇为郑重的答道。 “难道是打虎队都被它咬死了吗?” “就算它再怎么凶,天生残疾也还没长大,应当不是那么多老猎人和猎犬的敌手才对啊。” “你们都说对了,但也只是说对了一半。”普宁道长眸中闪烁着些许凌厉,继续讲述道。 “本道先前既然说这孽畜狡猾,那自是有所原因。” “盘山村的打虎队,寻这只孽畜去了,但足足好几天都没回来,这让村里人心惶惶。” “在当时村长的组织下,又组织了两队打虎队,还专门带了两支土枪进山去寻人。” “结果就在一处半山碎石洞穴外,找到了吃剩的半个人身。” “全死了?”站在旁边的林平川顿时插了一句,更是满脸不解的惊诧问道。 “怎会如此?” “当初我们岭胜村的打虎队,那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还带着不少的土狗,应当咋都不会出事才对啊。” 普宁道长也是有些感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道。 “是啊,正常应当不会出事。” “但这孽畜狡猾就狡猾在这里,它被打虎队盯上之后,便把打虎队引到了这个半山碎石洞穴。” “而这个洞穴,便是那只曾经遗弃它的母虎所在地,这孽畜直接祸水东引,让打虎队帮去杀它的母亲,以及另两只兄弟。” “可这下子,打虎队要处理三只老虎,以及这只暗中潜藏的彪,还只带了一把土枪。” “那正养育幼崽的母虎,真是凶到了极点。” “虽然打虎队有把土枪,但两方搏斗之下,终究还是死伤惨重,总共五人,最后只活了两人。” “这两人身上也有极重的伤,自是被潜藏的那孽畜,偷袭咬死了。” “在把人咬死之后,这孽畜更是没有逃走,直接就吃起了亲娘、兄弟和猎人的血肉。” “不仅同类相食,还吃万族灵长。” 听到这里。 在场众人都微微张大了嘴,完全没想到这只彪竟会如此狡猾。 祸水东引。 直接把抛弃它的母虎,以及那两只虎兄弟害死,更是趁机把受伤的猎人都咬死了。 这简直是...寻常野兽难有的狡猾。 普宁道长的讲述还未结束,罕见压抑着愤怒道。 “这次的事情,似乎也让这孽畜生出了些许灵智。” “虽然依旧是藏匿在这盘山村附近,但就连最老练的猎人,都难以捕捉到它的行踪了。” “因为这片山林仅剩它一只猛兽,倒也不愁血肉吃食,所以也极少再去村户之中。” “就这般过了十多年。” “当众人都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结果又有村中民众被恶虎拖走了,而且这次可是不一般了。” “这只孽畜竟是修出了道行,虽称之为彪,却还是虎类,自是有御使伥鬼之能,以此足足害死盘山村数十人之多。” “而本道恰好途经盘山村,听闻此事后,立刻便开始寻这孽畜。” “虽说那时本道的道行还不如当今,但也将这只畜生逼到了绝路,就在将其枭首除害之时。” “这孽畜竟是不顾伤势,直接跳下山涧赌那九死一生的路。” “本道心知决不能让这孽畜逃了,因此一路追寻,来到了你们村这片深山之中,那时口干舌燥,便是那老妇人给了一碗水。” 这一刻。 此前的种种终于是连起来了。 为何普宁道长会遇到林母,又为何这只彪会逃来这片山林,引发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莫三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已经猜出了大概,开口道。 “普宁道长。” “现在想来...怕是是这畜生自知若有肉身,迟早会被你寻到,终究是难逃一死。” “所以干脆选择舍弃肉身,利用那山谷地形,以自身魂魄为道,修起了这种虎煞邪路?” “应当如此。”普宁道长答了一句,而后又长叹一声,严肃道。 “这畜生真当狡猾,对自己更是心狠手辣。” “为了躲避本道,竟主动舍弃掉肉身,按照先前听到的描述,怕是这畜生已经修成虎煞神。” “若是多给它些时间,怕是本道也难处理降服。” “但当前倒是无碍,本道所学法脉本就擅长驱邪斩煞,当初普庵祖师便曾收九良星煞。” “这次本道倒要试试...这畜生的虎煞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 在场几人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普宁道长还能对付这个邪物自是最好,那也不用林海恩再起乩,免得又因道行不足而反噬。 “普宁道长,那现在要去那山里吗?要去的话,我让村长找几个人一同去,那路可是有些不好走。” 莫三姑连忙问了句,生怕多磨蹭两天,那邪物的道行又加了几分。 普宁道长摆了摆手,颇为严肃凌厉的答道:“先不急。” “这畜生狡猾的很。” “现在这大片山林都被它的煞气所覆盖,若是我们贸然进入的话,怕是会将其提前惊醒。” “当前虽是走上鬼神皆憎的这条路,但它依旧要用血肉修行,所以每晚都会御使邪物替其寻来血食。” “先前林家兄弟便向本道说起...村中有一人被这畜生害死,成为形似伥鬼的邪物。” “等到今晚,本道便将这伥鬼拘来,由其引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这畜生,免得它再逃走。” ...... 由于‘王善林’这另类伥鬼,只在晚上出现。 因此普宁道长便在林家暂时休憩,林海恩坐在旁边好奇问着有关于宁法师的事情。 毕竟,再过半年左右,他就要拜入闾山一脉,跟着宁法师学道了。 普宁道长也是有问必答,说着有关于闾山一脉的事情,讲述着宁法师那同样只杀不渡的处事风格。 至于目前宁法师去了哪里,他却也亦是不知。 只是说着。 好不容易寻到个得天独厚的好徒弟,宁法师肯定是要寻个能拿出手、不能太寒酸的见面礼。 但无论如何,等到冬至那天,宁法师定是会来林家。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来到深夜十二点,也就是伥鬼替虎煞寻血肉的时间点,一行人早已在王肉荣的家中等候。 坐在小凳子的林海恩,有些疑惑的看向王星星,开口问道。 “星星哥。” “你是咋知道王善林今晚肯定会来这附近的?” 王星星听到这个问题,立刻便用力的捶了捶胸口,答非所问的应道。 “海恩啊。” “你说,是不是人死变成鬼之后,生前的品行大多也不会变?” “我不知道嘞。”虽然不知王星星为何这么问,但林海恩还是立刻答了句,更是想了想后,继续道。 “星星哥,我现在还没跟师父学本事,再过几年就能回答你了。” 王星星长叹一声,拍着林海恩的肩膀,格外肯定道。 “海恩啊,根本不用几年,我现在就能回答你了。” “活着时如果是个爱占便宜的坏东西,那死了之后肯定也差不多。” “那个他娘的王善林,前晚把我家猪给吃了后,我们昨晚就特地的没牵猪回来,也没出去摆肉摊。” “结果这王善林,昨晚还是来我家,把鸭棚里的鸭子全给吃了。” “你就说,他家就在隔壁不远,里面还关着十几只的羊,他咋不去把他家的羊给霍霍了啊?专门就占我家的便宜。” “往后一段时间,我家怕是没有鸭肉面线吃了,欸......” 这番话。 顿时便让林海恩愣了愣,看着王星星一脸痛心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挠了挠头嘟囔着道。 “也许,也许真是...生前啥样,死了也是啥样吧。” 就在此时。 同样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普宁道长,则是忽然睁开眼睛,平静道。 “来了。” 话音刚落。 “咯咯咯———” 就在大门外的鸡窝里,也传来了母鸡慌张逃窜的声音。 林海恩立刻便看向王星星,只见他双眼都已经呆滞了,更好似没有半点生气。 这下好了。 以后不只是鸭肉线面,就连鸡蛋也没得吃了。 而普宁道长却是不愿多等,听到异响后,立刻便推开院门走出,看向旁边的鸡窝位置。 只见。 脸色惨白可怖,只剩一只脚的‘王善林’,正抓住一只母鸡,用长出虎齿的嘴,撕扯着鸡胸位置。 母鸡痛苦的挣扎不停,鲜血和内脏不断滑落滴下。 普宁道长双手合十,轻声诵了一句。 “阿弥陀佛!” 随即从背着的旧包袱中,掏出了一个老旧的金钵。 而这声佛语似乎引起了王善林的注意,立刻便不再撕咬那母鸡,僵硬的扭头朝着普宁道长看去。 但不愿浪费时间的普宁道长,只是用手指轻敲了下金钵。 “咚———”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霎时就震的王善林身形模糊了不少。 普宁道长左手掐诀,又对着王善林点指一下,再指了指握着的金钵,格外悠长道。 “入我钵中,洗净罪责。” 下一秒。 王善林便如同一团水般,直接就被吸入这金钵之中。 普宁道长随即转头看向身后,见到那被惊到目瞪口呆的王肉荣和王星星父子俩,摇了摇头道。 “小鬼罢了,无需费事便可处理。” 紧接着。 普宁道长对着莫三姑点了点头,平静道。 “三姑,引路伥鬼已收。”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抓紧除了那只孽畜!!” 第七十一章 佛道皆修,普庵达摩雷法,专打邪物鬼祟! 后山红砖小楼的院子里。 虽然现在是凌晨,却依旧点着灯,院内更是站着不少人。 除了林家兄弟俩外,还有王肉荣、罗铁林和村长王官任三人,手里都拿着柴刀和铁镐等,明显是要一同进山。 既然普宁道长并不准备等到天亮,而是打算尽快解决那只彪,避免夜长梦多,那岭胜村的众人肯定也不能干坐着等消息。 虽然几人都没有道行法力,没办法帮着杀妖除煞,但最起码能是帮忙开路,帮普宁道长节省一点体力。 因为,先前那山鬼老怪描述的山谷,可是难走的很,很多地方都得硬生生的开出一条路才行。 至于为什么平日圆滑的王官任,会怪异的出现这个队伍里,那完全就是为了下一次的村长选举。 跟着普宁道长一起去,王官任自是没有半点害怕,更不觉得自己会沾上半点的祸事。 这次帮着开山破路。 那等下次村长选举的时候,自是也能有点话头拿来说。 总不能是啥也不干,就坐在等别人选自己当村长。 除了这五人外,林海恩同样也是要跟着去,目的就是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现在能请来白鹤真君的他。 单论降妖除魔这方面,怕是要比普宁道长都还要厉害。 只是道行太低,导致每次起乩的代价过高,自是能不请就不请。 由于脚伤还未好,没办法跟着去的莫三姑,给林海恩理了理衣服,郑重的叮嘱道。 “海恩,一定要记住三姑奶奶说的话。” “只要是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准起乩请来白鹤真君,普宁道长的道行可是高的很哩,把那东西交给他就好了。” “你就用麻蛇鞭,保护好你爸爸,还有其他叔伯就行了。” “知道了,三姑奶奶。”林海恩连忙应了句,好似生怕又听到一连串唠叨叮嘱般,抢先道。 “你放心就好嘞,我肯定不会请白鹤真君来的,也肯定是会保护好其他叔伯,还有爸爸的。” 说完。 林海恩便立刻跑到院门口,对着莫三姑摆了摆手后,便是跟在普宁道长等人旁边,径直朝着那山谷走去。 一边安静的走在众人身边,一边摸着腰间系着的玉如意和金鞭,林海恩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和安心。 虽然家里人都不让他起乩。 但能跟着去,亲眼看着普宁道长对付这种邪物,那可也是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了。 看着林海恩逐渐离去的背影。 倚靠在院门柱子旁的莫三姑,心头不禁是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不知为何双眼竟是有点发酸。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 这个小家伙,也能一点点的保护其他人了。 ...... 月黑风高,山路难行。 虽然足有五个人在前面开路,但那茂密的野草灌木,再加还是晚上视线不佳,让行进的速度依旧不快。 但好在不像去乌头峰那样要爬山。 那只彪所躲的那个山谷,恰好能从两山并起的缝隙穿过去,会稍微缩减一些路途。 道袍褴褛的普宁道长,右手捧着那个金钵,不断释放出属于王善林的伥鬼气息,以此来遮掩行动,不让那邪物提前发现。 在这一路上。 还能看到了不少的枯骨,身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肉,无疑就是中了虎煞所导致的后果。 而在经过乌头峰的山脚时候。 山鬼老怪心有所感的从老坟中出来,站在那无字古碑旁,视线穿透数里看到正在前进的一行人。 相较于还未起乩的林海恩而言。 那站在正中间举着一个金钵的老道士,竟是莫名给它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似乎若是这道士想的话,轻松几道术法,就能将它灭掉。 在即将被普宁道长注意到的时候,山鬼老怪连忙又钻入老坟中。 还有些胆战心惊的同时,也在心思活络的考虑起来。 现在不仅是有那能起乩的林家娃子,还有个道行极深的老道士也跟着一起,明摆着要去灭了那只恶虎。 这样的话。 等双方斗起来的时候,它到时也去走上一遭,稍稍露点脸的话,岂不是功德又会再加几分? 很明显。 年老成精,单说这种小心思,这老鬼比起王官任都差不多。 正在赶路的普宁道长,也是忽然抬头朝着乌头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走了好一会儿,衣服都被汗湿的林海恩,注意到普宁道长的视线,也是立马出声解释道。 “那座山顶的侧面,住了个鬼仙嘞。” “就是当初强行跟我结个善缘,这次还专门来提醒我们,山谷里有一只虎煞神的鬼仙。” “贪生怕死、心思不清,怕也是难成道。”普宁道长意有所指的评价了一句,而后看着前方示意道。 “咱们抓紧点时间吧。” “钵里的这伥鬼魂魄已经越来越淡,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 凌晨五点。 天色逐渐从极暗转亮之时,一行人也来到了最后的竹林前。 只要穿过这片竹林。 那就抵达几座山峰连起,所形成的特殊山谷了。 不过,通过那朦胧的月色看去,能发现当前这片竹林蒙着一片黑色厚重的煞气,看的极为瘆人可怖。 很明显。 这就是那只彪放弃肉身后的成就,整个山谷都快成为它的道场,但凡沾到煞气的小兽,都会化为枯骨被其使唤。 可即便是没有沾到这些煞气。 仅仅只是靠近到数米远,负责开路的林平川等人,便是觉得肌肤刺痛无比,宛如被针扎一般的难受。 “停一下,先别进这竹林。”普宁道长轻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 左手食指与无名指并拢,径直的插入钵中,随后竟是能平白甩出一连串的水珠,撒到众人身上,口中更是念诵着。 “天无忌,地无忌,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沾上这些水珠后。 原本还感觉浑身如针刺般难受的众人,霎时便觉得刺痛感消失了,更还有些说不出的暖洋洋。 “这种虎煞主杀伐,更是锋锐无比。” “若是贸然进入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浑身出血割裂而死,变成那孽畜的血食。” “我这钵中神水和法咒,能让你们免遭这煞气所苦。” “抓紧往前走吧,我已经是感觉到了...那孽畜就在不远处了。” 此话一出。 因为长时间全力开路,原本都有些疲惫的众人,立刻就打起精神。 手中柴刀纷飞,不断的将竹子劈断,以此来开出一条新路。 ...... 穿过竹林。 众人便是从夹缝小道,走到了这偏僻隐秘的谷底。 早已将七彩贝壳吊坠摘下的林海恩,略微侧了侧身子,在那灿金和浑浊的瞳孔中,便是无比清晰的看到...... 那由鲜血汇成的血潭,一具硕大的森白恶虎骨架位于其中,显得极为瘆人。 可最恐怖的还是...就在那骨架旁边,那一个由魂魄与煞气形成的虎煞灵体,正在不断吞吸着血肉与煞气。 后背两个大肉球更是蠕动不停,那单论长相和威势,便足以是让人脊背发凉。 “莫要靠近,我来解决。” 普宁道长简单的叮嘱一句。 便是平静的朝着那凶彪灵体走去,更是反手从背着的破烂包袱中,拔出了一根金刚杵。 而在吞吸血肉的虎煞,在普宁道长拔出金刚杵后,立刻便睁着猩红的眸子,朝着这山缝位置看去。 见到正朝着他步步走来的普宁道长,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虎煞,猩红眸子中竟是露出了些许惊恐神色。 可以看出。 当初在几十年前的时候,普宁道长给它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嗷吼!” 这虎煞仰天啸叫一声,瞪着普宁道长,摆出一副要死斗般的状态。 可下一秒。 竟是却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化成黑风煞气,明显是打算逃离此地,也不顾这是多年的道场。 彪,最为狡猾! 但这好不容易才寻到,普宁道长岂能让其逃走,只见他踩起步罡,手中金刚杵朝天举起,口中大声念诵而起。 “上有天雷飞石,下有地狱分明,达摩粉碎化你万里为城,佛身充满法界,那家邪魔现怪,若不顺吾道心,天雷霹雳打粉碎。”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达摩雷法,敕!!” 下一秒。 “轰隆!!” 凭空九天雷霆炸响,竟是直接朝着化成黑风煞气的虎煞轰去。 仅仅一击。 便是将其从半空打落,重新又化成先前模样,猩红虎眸中满是狠戾和愤怒之色。 此乃普庵达摩雷法,专打鬼邪妖祟。 虽与道家雷诀有所不同,但却又异曲同工之妙。 手持金刚杵的普宁道长,顶着那厚重煞气步步前进,眼神虽古井无波平静如常,可声音却越发冷冽。 “你这孽畜,今日必将伏诛!” 看着不断接近的普宁道长,虎煞那一双猩红眼眸凶意更甚,但似乎正在决断着什么,后背肉球也蠕动的越发狰狞...... 第七十二章 灵官爷面前成凶神?孽畜,好胆! 此刻。 本欲逃窜,却被达摩雷法打下的虎煞。 用那一双可怖的猩红虎眸,紧紧盯着普宁道长,充斥着愤怒与暴戾,煞气涌动不停让人心头狂跳。 尤其是后背隆起的两个大包,正不断的蠕动挣扎着,似乎有何物欲破体而出般。 而手持金刚杵的普宁道长,也早已注意到这虎煞后背的两个大包,心中顿时便涌起一种猜测。 这只狡猾的彪,之所以舍弃肉身,怕不只是单纯的想躲过自己。 也许更是要...用某种神鬼皆憎的方式成道。 想到这里。 普宁道长便是心中一沉,明白此次决不能让这孽畜逃走,否则若是下次再见。 等其从虎煞蜕变为凶神,恐怕就连自己都不是这孽畜的对手了。 那成道后的凶神,怕是得祖师亲临,才能将其降服。 没有半点的迟疑。 趁着这虎煞还在犹豫不定的时候,普宁道长拿着金刚杵,对着另一只手端着的金钵敲击三下。 “锵—锵—锵———” 三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好似都令周边煞气停顿了下来。 随后脚踏步罡,手中掐诀,大声诵道。 “钵于万斤袈裟照定此处收藏神煞。” “天地自然,秽气消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解秽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鬼延年。” “案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那老旧的金钵,好似涌出难以想象的吸力,让周边浑厚凶戾的煞气,竟是都开始如潮水般的被收入钵中。 舍弃肉身化为虎煞后,这些煞气便是这孽畜最重要的道行和法力。 此时。 看到这立身之本的煞气,开始被普宁道长不断的用金钵吸取后。 这虎煞顿时就浑身黑气狂涌,那还在犹豫的猩红双眸霎时满是凶戾。 “嗷吼!” 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响起,甚至震得周边野草灌木都在摇晃不停。 紧接着。 从这山谷的四周,忽然涌出了一大堆的山鼠野兔、大蛇狐猫等,明显就是被煞气侵蚀的邪物。 这些邪物竟是不攻击普宁道长,全部都朝着林海恩一行人冲去。 单从这一点。 就足以看出这只孽畜的狡猾之处了。 它心知这些邪物对普宁道长无用,所以就是专门驱使邪物朝着同来的一行人袭去。 攻敌人必救之处,它自是能够脱身。 但它根本就不会想到...看着普宁道长一人独对虎煞,林海恩早就兴奋的脸色涨红,恨不得自己也上去了。 看着那些冲来的邪物。 林海恩迅速的把腰间麻蛇鞭取下,激动的大喝一声。 “来得好!” 下一秒。 林海恩立刻便踏步罡、掐法诀、诵法咒,将三只圣蛇唤了出来。 三只圣蛇虚影,伴随着雷霆炸响声,立刻便朝着这些邪物冲去,每次啃咬每次甩尾,都能灭掉数只的邪物小兽。 但明显三只圣蛇并不够,无法阻拦这数以万计的邪物。 就在林海恩准备再用灵官诀的时候。 一道阴惨无比的声音,忽的就从半空中沉闷响起。 “林家小娃莫慌,本仙前来助你。” 此前就在此地徘徊,一直等待着机会的山鬼老怪,立刻便来到一行人的身旁。 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双眸全是眼白无瞳孔,身上所穿寿衣阴气滚滚。 双手猛地往前一推。 那蓬勃无比的阴气涌出,霎时便将一大片的邪物碾成粉碎。 虽说它不是那虎煞的对手。 但毕竟修炼多年也快成道,对付这种伥鬼般的邪物,自是轻松自如。 自觉时机支援非常及时,定是积攒不少阴德善行的山鬼老怪,极为可怖阴惨的笑起道。 “桀桀桀。” “道长,好生降服那大虫便可,莫要因此分心半点,此处由本仙护佑定能无事。” 普宁道长根本就没理会山鬼老怪。 只是不断的敲响金钵,将四周的煞气收进钵内,以此来对付虎煞。 等周边煞气全被收尽,那这虎煞自然也将魂飞魄散。 那狡猾无比的虎煞,见到多种手段毫无作用,终于是再也无法隐忍,浑身煞气狂涌不停,更是不断冲击着背上肉瘤。 “吼!!” 伴随着一声不似虎啸,更像凶兽的啸叫声响起。 “嗤———” 只见那虎煞后背的两颗肉瘤猛地破开一个。 伴随着鲜血淋漓不停滴落,一片竟是以鲜血为骨,煞气为羽的可怖翅膀猛地张开,那周身的气势拔高了数分不止。 先前还自信满满的山鬼老怪,则是不由得愣了下,立刻便想到了什么东西,连忙阴惨着惊叫道。 “道长,快下死手。” “这虎怪竟是想靠着煞气,背生双翅,如虎添翼化穷奇!” “若是等它另外一只翅膀长出,可就是四凶之一的穷奇,那就是真的成道,直接走邪道成凶神了啊!” 普宁道长看到这一幕,尽管依旧是神情平淡,但那心中却已是有着万千凝重。 虽然先前便已大致猜到,这虎煞的后背肉瘤必然有怪。 可没想到。 这孽畜竟不止是想当虎煞,更还有着蜕为穷奇的打算,若真让它长出双翅,只怕是只有普庵祖师亲临,才能将其降服了。 要知道。 穷奇可是天下四凶之一,更已是成道,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凶神。 凶神恶煞。 先当虎煞,再成凶神! 这只孽畜真是好生大胆,鬼神皆憎,竟还打算成道!! 此刻。 普宁道长深吸一口气,竟是将手中金刚杵插于地面,更是放下了那个老旧金钵,盘膝坐下。 金钵不再吸取煞气,令这山谷内的煞气顿时又激荡起来。 看到普宁道长竟是直接坐下,也不再施任何的法咒。 山鬼老怪立刻就急了,要真让这虎煞化成穷奇,那它事后遭到清算,岂不是注定只有魂飞魄散一途? 随即连忙看向林海恩,阴惨又焦急的催促道。 “嗬,林家小娃。” “你快请来白鹤真君,若是真让那虎煞成道化为穷奇,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但很可惜。 现在的林海恩,根本就听不到它的话语。 因为,当那虎煞的肉瘤破裂,长出一根可怖血翅的时候。 两年前那种游神遇鬼的特殊感觉,便已然充斥了林海恩的全身。 心脏剧烈跳动如擂鼓,更好似雷霆霹雳溅起,浑身血液沸腾发烫,四肢都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脑中意识更有些迷惘。 始终一直关注着林海恩的林平川,看到这副状态,脸上一惊,连忙从带着背包中拿出三根黄香。 他记得很清楚,两年前游神之时,林海恩便是这种状态后起乩。 在做好准备的同时。 林平川更是不想自家娃子又遭起乩反噬,连忙担忧的大声喊道。 “海恩,海恩,快醒醒。” “现在还只是长出一张翅膀罢了,相信普宁道长,快点回神!!” 原本意识都逐渐迷茫的林海恩。 被林平川这充满焦急和担忧的喊声唤醒,平复两秒后,眼神逐渐的清明起来,沙哑道。 “爸,我没事......” 原本以为林家娃子就要起乩的山鬼老怪。 猛然看到林海恩眼神又清明了起来,霎时神情绝望的哭叹道。 “欸,本仙休矣。” “早知便躲在那老坟之中,修本仙的无上大道了。” 林海恩根本没时间理会山鬼老怪。 刚刚那意识模糊的几秒钟,令其感觉极不舒服更是后怕无比。 那第一次强行起乩,导致浑身疼到不行、头痛欲裂的画面,还深深刻在他的心中,真是不敢再度尝试。 随即连忙按住腰间的玉如意,低声喃喃自语道。 “白鹤真君。” “切莫胡来哩,可要等我唤你啊。” 然后林海恩又解下挂着的金鞭,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灵官爷,暂且助我一下。” “我虽仅有三分修持,但对您可也有十分尊敬。” 说完。 林海恩便是掐诀念起灵官咒,同样不是起乩。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话音落下。 林海恩便觉得浑身阳气滚滚,更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同样还有虚幻大手助其持着金鞭。 但仔细观察的话,能清晰看到...相较于上次而言,这次的虚幻大手竟是缠绕雷霆与火焰。 而且还在霹雳和狂燃不止,似乎表达着灵官爷的愤怒。 随着诵出灵官咒,林海恩只觉得身体轻松不少,也许到时起乩时,能稍微护佑其身。 林海恩真是有点怕了,尤其是那种浑身每块肉都在疼的感觉。 ...... 此时山谷中心。 盘膝坐下的普宁道长,并非是什么都不做。 反而是从破旧包袱中拿出了一个木鱼和犍稚,眼神平静的看了眼那长出一翅的虎煞,又缓缓的闭上眼。 下一秒。 普宁道长开始轻轻敲击起木鱼。 “咚—咚—咚———” 虽然敲击所用的力道很轻,但那清脆的木鱼声,竟是怪异的悠扬传遍了整个山谷。 每敲一下。 那谷中煞气便少了几分,似乎被净化吞噬般。 虎煞察觉到了不对,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带着血肉的浓烈黑气,朝着普宁道长喷吐而去。 但那黑气未到,普宁道长便已开口。 “南无佛驮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普庵祖师菩萨.南无百万火首金刚王菩萨. 唵.迦迦迦研界.遮遮遮神惹.吒吒吒怛那.多多多檀那.波波波梵摩......” 此乃...普庵咒!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随着一声声的梵语响起。 那冲袭而来的黑气,竟是被一字字的佛经轻易冲散。 而且普宁道长的语速越来越快,整个山谷的煞气都好似在尖啸哀嚎。 这佛经每念一句。 对这些阴邪之物,都好似被放到油锅烹煮般的痛苦。 那刚长出一翅的虎煞,更是被压制的匍匐在地,浑身开始冒起烟气,根本就无法再有先前的那种凶戾。 刚刚还觉得终是休矣的山鬼老怪,此时惊愕的看向了山谷中心,还有几分活下来的庆幸。 先前它便觉得那道长奇怪。 现在突然念诵起佛经,又佛又道真当不是邪路吗? 但山鬼老怪却能轻易感知到...若是普宁法师对着它念的话,怕是第一句还没念完,它便会阴气爆碎可死了。 煞气渐消,腥风停滞。 感觉到自身道行在这佛经下,一点点被消融的虎煞,双眸中满是愤怒暴戾,更有着孤注一掷的极端。 这虎煞似乎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吼!!” 当这怒吼咆哮响起。 所有的山林小兽,竟是不再攻击林海恩一行人,反而是不约而同的朝着虎煞跑去。 可当它们经过那血潭时,纷纷都化为枯骨淹没其中。 紧接着。 虎煞猛地一吸,竟是将那血潭中的鲜血,全部都吸入腹中,这不仅是鲜血,更是最纯净的煞气。 现在的它,还未长出双角。 若是强行展翅的话,怕是根本就到不了穷奇的程度。 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容不得它再犹豫半分了,要么殊死一搏,要么就在这佛经下魂飞魄散。 只见。 将鲜血全部吸入腹中的虎煞,浑身血气蒸腾,腥煞迭起。 比牛还大,跟象都相差无几的身子微弓,将后背剩余的那颗肉瘤对准天空,而后猛然展身咆哮。 “吼!!” 伴随着这道睥睨天下般的吼声响起。 那仅存的肉瘤也是霎时爆开,另外一根鲜血骨翅狂暴长出,鲜血滴落如雨,凶煞之气蓬勃如在人间炼狱。 “嗤———” 双翅一同展起,更是用力的拍动一下,令整个山谷煞气尽为所用。 这一刻。 普宁道长的佛经,对这虎煞不再有任何作用,或者说...根本无法再压制强行突破的伪穷奇。 虎煞变凶神,此乃成道,已不是寻常道士能降服的山精野怪。 可有变化的却并不只是这孽畜而已。 就在它双翅展开的那一刻。 林海恩脑中如炸雷般轰鸣一声,不带任何情绪、却又好似格外凌厉愤怒的话语,在其脑海中响起。 “孽畜,好胆!!” 第七十三章 持吾金鞭,何须再唤他人 彪弃肉身化煞,积煞蜕为凶神。 不得不承认,这只彪远比想象中的狡猾,更是所图甚大。 竟是想在这世道上,走那鬼神皆憎的邪道,成为四凶之一的穷奇,到时祖师不出无人可降服。 “嗤———” 这生出双翅的虎煞,猛然伸展血翅,鲜血淋漓滴落。 仅仅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是让整个山谷中猩风大作,吹得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远处的野草灌木哗哗作响,甚至有的枝丫都被直接折断。 云从龙,风从虎。 虽然是强行吸收煞气蜕变,但这已然如虎添翼的孽畜,也还未彻底达到穷奇的程度,却也已非寻常妖魔精怪能比。 踏入凶神邪路,一身道行法力暴涨,比先前强横了数倍不止。 ...... 此刻。 山鬼老怪那惨白的脸上,竟是充满了惧意和后悔。 先前看到普宁道长念诵佛法,轻松便将长出一翅的虎煞制住,原以为此事已稳,自己也能拿到大功德了。 可怎都没想到。 这虎煞竟是能狡猾成这种程度,用尽全力挣扎,用那血潭中的煞气作为最后的养分,硬生生的又长出一翅。 若只是一翅,那还飞不起了,至多也就是强些许罢了 但现在这两翅齐在,即便是还未头生双角,那也有了几分穷奇凶神的模样了啊。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山鬼老怪立刻朝着林海恩看去,更是焦急万分的催促道。 “林家娃子,你怎地还在发呆!” “这还等什么?还不快请白鹤真君圣驾前来?” “这虎煞已经背生双翅成穷奇了,那老道就算道行再高,也绝不是这种凶物的对手啊。” “快,快,不然咱们可都要成那凶物口中血食了。” 林海恩确实没听到这老鬼话语。 或者说,先前脑海响起的那声神叱,令其略有些陷入了迷惘状态。 而在那山谷中间。 普宁道长似乎依旧不为所动,还在念诵着普庵咒,希望能制住这蜕变的凶物。 但根本没用了。 长出双翅的虎煞,仰天怒吼虎啸而起。 “吼!” 仅仅只是一声咆哮。 便让那快要黎明的天空,直接被黑云遮盖。 令整片山谷漆黑无比,即便还未做些什么,但那恐怖的压迫感更让林平川等人肌肤刺痛。 紧接着。 虎煞振翅如飞般的跃到普宁道长面前,猛然就是一爪挥出。 虽无肉身形体,可这简单的一爪,竟让普宁道长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到地上。 “咳咳———” 甩到地上的普宁道长,只觉得喉咙腥甜,直接吐出了两口鲜血。 有些踉跄的站起,看着眼前那寻了几十年的邪物,眼神依旧平淡,可似乎已有死志存在。 就正如那山鬼老怪说的那般。 虎煞还能治,可这长出双翅化为穷奇后,真是非祖师亲至不可了,寻常修道之人哪怕竭尽毕生道行,都难以将其降服。 看到普宁道长被一爪拍飞,吐出大口鲜血后。 站在后方的所有人都急了,不知要如何处理,王官任更是哭丧着脸,不断双手合十祈求着。 若是早知会这般,那即便是来了就能当村长,也肯定是不会来的啊。 到时连人都没了,还当个狗屁村长。 而山鬼老怪更是急的脸色都快由惨白转红了,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林海恩依旧毫无反应,似乎并不打算请来白鹤真君般。 随即立刻便化成一阵阴风,满是惊慌失措的惨声道。 “此凶已成气候,本仙无能为力,便此离去。” “林家娃子,你我善缘到此,届时可莫怪本仙不助你,只冤你这半途掉链子,请不了白鹤真君。” 说完。 山鬼老怪闪身离开,但也没立刻钻回无名老坟中,而是飘在山谷最上方,观察着具体的情况。 这可不是为了照拂众人,可是生怕被那虎煞寻仇。 毕竟,先前它可也出手了,若被那虎煞盯上,自是不能待在老坟中平白等死。 老鬼,老鬼,自是精的很。 普宁道长用沾满泥巴的褴褛道袍,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也不回头看向众人,只是颇为平静的开口道。 “林家兄弟,快点带着人离开这里。” “这孽畜道行已成,本道也没半点把握制住,只能以吾命,请来祖师亲临,与其殊死相搏。” “结局难料,速速退走!!” 说完。 普宁道长便又原地盘坐下来,左手掐起剑诀,猛地朝着那跟了一辈子的木鱼点去。 仅仅一下。 那木鱼便出现了裂纹,而他的双指也是鲜血淋漓,开始飞快的在木鱼上描绘起来,欲以性命请来普庵祖师亲至。 看到这一幕。 林平川顿时愣了下,而后连忙晃了晃那还在发呆,仿佛意识离体的林海恩,焦急问道。 “海恩,你现在怎么样?能请来白鹤真君吗?” 普宁道长要以命相搏,这无疑是众人不愿看到的事情。 有如此高深道行又平易近人的道长,若是能活在这世上,不知能解决多少诡事,救下多少的人。 可偏偏现在林海恩处于迷茫呆滞的状态,令这情况越发的焦急起来。 ...... 整个山谷都被黑云笼罩。 林海恩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竟好似离体了般,飘到九天之上,来到一个写着豁落府的地方。 而在他面前,还有位庞大无比,看不清面容、雷霆真火缠绕的虚影,坐在一个宏伟的神台上方。 正疑惑为何会这样的时候,耳旁清晰响起了林平川焦急喊声。 不知自己在何处的林海恩,顿时就心急起来,明白那虎煞长出双翅蜕为穷奇,普宁道长极有可能不是对手了。 要是他不起乩,请来天上神明的话,怕是要出大事了。 想到这里。 林海恩也没办法再管这是哪里,直接便张口呼喊道。 “我遭难了。” “速来助我,混元一气扬羽振虚......”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四周的空气好似凝结了,也将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中。 一道洪亮震耳的神谕,便是如同滚滚雷霆般,从那四面八方响起。 “持吾金鞭,何须再唤他人!!” 第七十四章 林海恩起乩灵官爷,赏穷奇...五雷三鞭! 伴随着如滚滚雷霆般的神叱响起。 一大股磅礴阳气,灌入林海恩的四肢百骸,更将其魂魄肉身护着。 这无疑就是灵官爷的照拂。 深知林海恩当前修为不够,每次起乩的后遗症过大,特地将其唤来神府用这种办法护佑其身。 王灵官,道家护法镇山神将。 对于道门弟子的偏爱,自然也是无需多说。 ...... 此刻。 看到林海恩一直没反应,林平川心中那是焦急的不行,亦是担忧着那打算搏命的普宁法师。 又等待数秒。 林平川猛地咬了咬牙,看向身旁的王官任几人,催促道。 “村长,你们赶紧先走。” “海恩现在也不知道怎的了,我必须在这里守着才行......” 还不等他说完。 那一直被林海恩握在手中的金鞭,竟是忽然雷霆四溅而起,真火亦是伴随卷起,雷火相交缠动。 紧接着。 林海恩的另一只手也在微微颤动,双脚更是原地画起了七星步。 看到这一幕。 林平川先是愣了下,虽不知太多阴阳事情,但也立马反应过来...这估计是要起乩了。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就点燃手中三根黄香,固定在林海恩所戴着的帽子上。 由于这次不是游神,所以林海恩自是没有戴着厚重的神盔,仅是带了一顶普通的帽子。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帽子上有专门缝了用来插香的口子。 与此同时。 那只虎煞猛然仰天咆哮一声,双翅震起朝盘膝坐着的普宁道长扑去,那可怖的森然大口更是张开。 竟是打算直接将普宁道长吃进肚中。 这即将蜕变为穷奇的虎煞,自是狡猾的很,显然是根本不愿给普宁道长搏命的机会。 看着冲来的虎煞,普宁道长虽然依旧神色平静,但心中却是在暗暗的叹了口气。 祖师现在还未回应于他。 平日有求必应的祖师,怎会在此时就不愿出现,只怪自己道行不够了。 就在虎煞即将把普宁道长咬碎吞入腹中之时。 “轰隆!!” 那被黑云遮蔽的天空,忽然响起撼天动地的雷霆声。 随即一道紫色雷霆交织着电芒,更带着那万钧之势,朝这凶恶虎煞劈下。 “吼———” 九霄紫雷降下劈中虎煞,竟直接将其掀飞,更是令其痛嚎出声,那被劈到的地方,开始冒出阵阵青烟,用自身的道行法力都没办法将其愈合半点。 见到此景,又感受到身后那股越发磅礴的气势。 普宁道长已是明白...刚刚为何请不来祖师的缘故了,并非是请不来,而是无需再来了。 随即双手合十,轻诵一声。 “阿弥陀佛。” 而那被劈飞的虎煞,迅速的翻身爬起,根本顾不得灵体上的痛楚,那一双猩红眸子紧盯着林海恩。 相较于普宁道长,它从林海恩的身上感觉到了更大的威胁,随即立刻振开双翅,仰天发出刺耳的凶兽咆哮,更是令整个山谷凶煞之气激荡狂涌。 这是在用凶兽穷奇的法门,欲要以此来震慑林海恩。 “吼——” 可这吼声才刚响起,都还没结束,九天之上又是一道雷霆降下。 “轰!!” 这一道紫雷直接劈到了虎煞口鼻,劈的它顿时就哀嚎痛叫起来,但眼神却更加凶狠,愤怒盯着林海恩。 蜕变成伪穷奇的虎煞,已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自认为已成凶神。 但下一秒。 伴随着九天雷霆轰鸣而起,雷光照印到林海恩的身上,显露出背后那手持金鞭金印,身着金甲红袍,脚踩火轮的庞大虚影。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虎煞,那一双猩红虎眸猛然收缩成绿豆大,仿佛是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这是位阶上的压制,令其根本就生不起半点反抗心思。 没有半点犹豫。 先前还在逞凶的虎煞,竟是猛然展开双翅飞起,欲要直接逃离此地。 逃?哪里可逃?! 只见那背后的虚影轻叱一下,这刚飞起来的虎煞,便直接是被这一道怒音震落,跌到地面。 “邪魔外道,怎敢称神!” “罚你这孽畜五雷三鞭!!” 王灵官长有三眼,更是五百灵官之首,除了会照拂道门弟子外,更为主要的是...辨识真伪、察看善恶,更是司掌着天地刑罚,善于伏魔除恶。 尤其是那种走上邪路,鬼神皆憎的凶神、恶神,王灵官但凡遇到,必会将其打的魂飞魄散为止。 ...... 此刻。 在那庞大虚影敕令判罚后,起乩后的林海恩便是踏着七星步,开始不停的朝前走去。 踏出第一步。 手中金鞭猛地亮起一缕霞光,汇聚在林海恩的眉心位置,就好似那辨识真伪,察看善恶的第三只天眼。 那九天之上,也同时响起轰鸣声。 “轰!!” 一道东方青雷,直接便朝着虎煞的双翅劈去,将那刚长出来的血翅,劈的冒出青烟。 “嗷———” 虎煞立刻便痛嚎出声,更是在挣扎不停,整个灵体都虚幻了几分。 踏出第二步。 那代表天地气机的灿金和浑浊双眼,瞳孔猛然放大呈怒目状,眉心天眼同时睁开。 三眼齐出,怒视虎煞。 九天轰鸣声再度响起,南方赤雷亦是同时劈出,打的依旧是那虎煞血翅。 “嗷————” 又是一道痛嚎声起,这先前猖狂无比的虎煞,满眼都只剩下惊恐与害怕。 踏出第三步。 左手凌空虚握,一枚神异金印汇聚生成,带着镇煞灭邪之势。 金印一出,除邪祛恶,主行正义,纠察天上人间。 西方白雷轰然劈下,打的血翅支离破碎、摇摇欲坠,打的虎煞呜咽不停,红瞳皆惧。 踏出第四步。 磅礴阳气加诸己身,阴阳命现,通灵体启,天地气机化为金甲红袍,宛若天上灵官爷再现。 北方黑雷随之打落,四劈血翅,虎煞一身道行跌落大半。 踏出第五步。 脚还未落地,地底裂开涌现三昧真火,化为火轮,落于脚底。 火轮飞处,不惊积善之家,只灭凶神邪煞。 中央黄雷带着九天威势打下,直劈那可怖血翅,直劈那穷奇凶神法门。 雷部青白赤黑黄五雷打落,打的煞气匿迹,打的腥风停滞,打的血翅崩碎,打的那凶兽惧服如猫。 ...... 这一刻。 先前凶恶无比的虎煞,竟是缩成一团,用着惊恐的眼神看向林海恩,口中更是在呜咽着。 “呜—呜呜呜———” 呜咽之时,还将头颅低下,一身煞气的伪穷奇,竟是被着五雷打服。 低下脑袋,欲当坐骑。 可当前穿着王灵官神装的林海恩,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沉默的踏步往前走去。 在九天雷霆的闪烁下,那背后的庞大虚影,威严的神叱而出。 “五雷已过,再受...三鞭!!!” 第七十五章 三鞭打碎成道路,本尊都天纠察大灵官 伴随五方五雷轰下。 虎煞刚长出来的血翅,便是被彻底打碎,那暴涨的道行亦是被打落,连伪穷奇都称不上了。 先前一直都未曾离去,远远躲在暗处观察的山鬼老怪,看到山谷中的情况,惊得整个鬼都不好了。 因为,刚刚都还在发呆的林海恩,竟是突然毫无征兆的起乩了。 这次唤来的天上神明,竟还不是之前见到过的白鹤真君,而是另外一名法力滔天的真神。 普通人没法力,看不到那站在林海恩身后的虚影。 但修炼多年的它,却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那个庞大无比,手持金鞭金印,脚踩火轮,看不清面容恐怖虚影。 单单看那虚影一眼,山鬼老怪便觉得魂体震荡,就好像是要被五雷轰顶了般。 这一刻。 山鬼老怪立刻便想明白了,更是后悔的想直拍大腿,这次林家娃子请来的神明,怕是那种专门负责捉拿邪物鬼祟的大神仙。 自己想成道的话,这种大神仙要不点头,怕是直接就会在那雷劫下魂飞湮灭了。 早知道。 刚刚自己就不跑了,留在那里再等等片刻便好。 不过,虽然先前跑的太急,有些不讲道义,但这老鬼的油滑程度比起王官任都不差,更有一张厚脸皮。 身上阴风闪烁,山鬼老怪便立刻又出现在林平川身旁,那惨白的脸庞上,竟是露出些许讨好笑容,点头赞道。 “你倒是生了个好娃娃。” “这小娃可不止被一个神明看中,这次又请了另外一尊大神。” “即便那虎煞要变成穷奇,成为那赫赫有名的凶神,怕是也难蹦跶起半点了。” 但现在的林平川,根本就没空搭理山鬼老怪。 只是紧盯着山谷中间的情况,攥紧了拳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 ...... 此时。 硬生生承受五雷劈落的虎煞。 彻底萎靡到不行,身体不断冒着青烟,低伏着脑袋再无先前的气势。 “呜—呜呜———” 虎煞低声呜咽不停,根本不敢抬头看林海恩一眼,狡猾和凶狠也早已消散不见,就连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这是完全臣服的模样。 那神威凛冽的庞大虚影,将其压制的连头都不敢抬。 即便强行进阶,欲要从虎煞变为凶神,但面对道家第一灵官爷,那阶位上的差距依旧宛如天辄。 若是林海恩有想法的话,现在完全就能将这邪物收为己用,成为自己的坐骑或是兵马。 只不过。 道可不是佛,没有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念。 况且灵官爷也是彻彻底底的杀神,对待这种凶煞邪物,从来没有留手这一手。 只见。 林海恩左手微抬,那金印便迅速放大,将这虎煞定在原地。 脚下火轮翻滚,举起右手握持的金鞭,雷霆霹雳不停,三眼依旧怒视,带着监察天上人间的威势。 那背后的庞大虚影,亦是同时举起了那根虚幻金鞭,更是不带半点感情的神叱道。 “第一鞭!” “惩邪路欲敢称神,不知天高,罚雷霆极刑,本源破碎!” 神叱结束。 虽还有数米距离远,但林海恩却是手持金鞭,朝着九天捅去。 而那庞大虚影的金鞭,则是实打实的打在虎煞灵体之上。 “轰隆!” 雷霆炸响,闪电腾起。 带着阳刚气息的紫雷从天而降,直打虎煞额头,进而霹雳迸发全身。 “嗷———” 虎煞痛苦的嘶嚎起来,那本就被劈碎的翅膀末端,竟是被硬生生的打出两个血洞。 竟是连肉瘤都被打碎了,再也没有重塑道行的机会。 一鞭落下。 林海恩又举起了手中金鞭,雷霆化为真火,炎焱腾起如龙,那身后的虚影亦是同样平静的举起金鞭,叱道。 “第二鞭!” “惩残害生灵万物,不知地厚,罚真火极刑,道行尽灭!” 林海恩踏出一步,手中金鞭猛击大地,虚影同步挥出。 “滋熊!” 虎煞所趴之处,地面裂开,三昧真火狂涌而出,直接将其笼罩起来,熊熊燃烧,焚尽所有煞气与道行。 “嗷———” 真火焚烧不停,虎煞痛苦嘶吼。 随着真火消散。 那虎煞周身的煞气竟是全消了,一身道行更被彻底焚灭,只剩下那三魂七魄,眼中满是惊恐和害怕。 看到林海恩又抬起了金鞭。 虎煞竟是像人一般前掌合起,五体投地不断恳求着,根本不敢有半点的反抗心思。 现在的它,只想当林海恩的坐骑,能保下这条命就好。 但回头? 还能回哪里去?那些万千生灵岂不白死? 林海恩脚下火轮飞动,直接来到这如象般庞大的虎煞魂魄前,手中金鞭高举而起。 那背后灵官爷的虚影,更是平静的继续叱道。 “第三鞭!” “惩一身恶贯满盈,无药可救,罚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话音落下。 林海恩手中金鞭雷霆与真火同时迸溅而起,用出全力的朝着面前虎煞魂魄脑袋猛砸而下。 “嗷—呜———” 这虎煞瞪大双眼,痛嚎出声,可那声音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那磅礴的魂魄竟是如同玻璃碎裂般,撕裂成一块块,被雷霆和火焰共同搅灭,就连黑烟都未曾留下。 恶虎蜕煞化穷奇,三鞭打碎成道路!! ...... 谷内煞气尽灭,黑云早已消散。 先前那还凶到极点的虎煞,此时已然不见,就连半点气息都未留下。 “魂...魂...魂飞魄散了?”山鬼老怪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 霎时只觉得有些通体生寒,那看向林海恩的目光,都变得清澈不少。 这种邪物都被三鞭打的魂魄不留,这林家娃子请来的神明,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比穷奇还凶? 若是换成它,岂不是会被一眼瞪碎? 山鬼老怪只觉得肝颤胆惊,但也不禁为自己的圆滑感慨。 这善缘。 可真是结的好,结的妙啊。 当然,山鬼老怪却已然不记得,先前那虎煞化为穷奇之时,它可是大喊着善缘已结这种话。 一时之间。 山鬼老怪忽然觉得自身道行精进了几分,隐隐又有所感觉,似乎成道之机就在此刻。 积德行善,积德行善。 自己提前发现这虎煞,救了这十里八乡的村民生灵,又怎不算行善? 刚刚那神明降临之时。 更未对它有半点的不满和斥责,这是否就是一种认可? 想到这里。 山鬼老怪好似全身都畅快起来,更是浑身阴风激荡,竟是直接飞到了那山谷正上空,阴惨着大笑道。 “林家小娃,多亏你前日提点。” “本仙修行多年,欲感成道之机就在此刻,这善缘本仙记下了。” “哈哈哈,成了,成了,本仙要成了!!” 紧接着。 山鬼老怪全身阴气迸发,竟是直接招来天劫成道。 盘腿坐在地上的普宁道长,看了眼满脸自信、春风得意的山鬼老怪,摇了摇头道。 “倒也勉强积了德。” “只可惜心不坚,路难成,该进不进,该做不做,胆小狡猾,单论此道怕是难成,能留下一命便是不易。” 说完。 普宁道长也不再看这山鬼老怪,任由它在半空受那成道之劫,起身走到山谷正中间。 上次起乩请来白鹤真君,这娃子就因身子骨未长好,也无道行,导致体内阳气冲撞难消,差点出事,这次怕是也相差无几。 身具阴阳命和通灵体两个命格。 虽然能请来天上正神协助,但那难以承受的反噬,自是也比寻常乩童要多了数倍不止。 而早已站在旁边的林平川,见到林海恩还未回神,满脸担忧的看向普宁道长问道。 “普宁道长,海恩这...这是咋还没缓过来?” “那个东西,不是已经被灭了吗?” “不急。”普宁道长伸手压了压,让林平川不要着急,看向那帽子上已经燃尽的三炷香,缓声道。 “应当马上就会醒来了。” ...... 此时。 随着三炷香燃尽,那背后的庞大虚影也开始逐渐消散。 原本待在豁落府,心中有些说不出焦急的林海恩,也被一股轻柔微风带着来到九天之上。 正不知发生何事时。 眼前出现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但那手中金鞭和脚踏火轮的形象,却是让林海恩莫名的熟悉。 明白这估计就是灵官爷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那虚影便是大手一挥,将其从九天轻柔送回到肉身之中,一道好似无半点感情的声音,如滚滚雷霆从四周传来。 “此事已了。” “往后若有邪魔外道欲成神,皆可唤吾,本尊......” “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 第七十六章 林海恩的十二岁,妈祖奶奶我走了 天边终于露出了一缕朝霞。 旭日初升。 一群人围着林海恩,满脸皆是紧张和担忧。 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 可林海恩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林平川焦急不行,准备询问普宁道长怎么回事的时候。 同样站在旁边的王官任,注意到林海恩的眉头皱了皱,眼皮也动了两下,连忙道。 “醒了,要醒过来了。” 所有人立刻朝着林海恩看去。 只见。 林海恩宛如刚睡醒般,睁开了异色双眸,眼中闪烁着些许迷茫,明显是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跟之前明显不一样的是...... 那种浑身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是有些手脚酸软、脑袋微胀,并未出现那种完全无法忍受的疼痛。 “海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林平川连忙出声,眼中那是满满的担忧。 还有些迷惘的林海恩,轻轻晃了晃脑袋,并未感觉到上次那种剧痛,随即扯出一抹淡笑摇头道。 “爸,我没事。” “这次可比上次好多了,就是手脚有点软而已。” 林平川脸上担忧没有放松,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林海恩,生怕这孩子是不想让众人担心才强撑着。 普宁道长也是适时的捏住林海恩手腕,仔细把了几下脉象,而后点了点头肯定道。 “确实没事。” “体内没有过多的残余阳气肆虐,想必是灵官爷出手护了下。” 此话一出。 林平川也是长舒一口气,脸上担忧也消散半分,又回到先前那种不善言辞的沉默模样。 见到林海恩没事后。 虽然知道下届村长稳了,但还有些后怕的王官任,连忙道。 “既然海恩没事了,那咱们就回吧?” “这地方总是让我感觉毛毛的,浑身都不舒坦啊。”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了点头。 事情都结束了,确实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先前被那虎煞吓得不行,所以不觉得疲惫,现在事情了结,那一整晚拿柴刀开路的疲倦感,自是已然袭来了。 “是要回了,但再等下。”普宁道长点头说道。 而后拿起敲木鱼的犍稚,走到那干涸的血潭里,用力敲击那凶彪枯骨上的虎齿。 “铿!” 如同金铁撞击般的清脆声响起。 一根足有成人食指粗长的虎齿,便落到普宁道长手中。 又敲击三下后。 那另外的虎齿也掉落下来。 就在四根虎齿全部被敲下后,那比牛还大的虎骨,竟是如同齑粉般粉碎化为飞灰落地。 握着这四根虎齿。 普宁道长手中掐诀,口中更是念诵法咒,对着虎齿凌空划了几下,将里面的凶意灭除干净。 紧接着。 普宁道长走到林海恩身旁,将那四根虎齿放入他的口袋,缓声道。 “那孽畜作恶多端,魂飞魄散自是活该。” “但这四根虎齿是好东西,更是其一身的法力精华,被灵官爷三鞭打死后,里面便没有半点煞气了。” “刚刚本道又用了驱煞咒,将里面仅剩的凶意剪除。” “虎啸破万邪,寻常人只需要随身戴着其中一根虎齿,就能保证寻常鬼邪不侵,护得一身安宁。” “对于我们修道之人,这更是上好的法器材料。” 似乎生怕林海恩和林平川拒绝般,普宁道长又多加了一句。 “海恩,这次能灭掉这孽畜,全靠了你。” “若是你没请来灵官爷,本道估计也早已成为那孽畜口粮,这自是你应得的东西。” “他日等你到青芝山,拜清元为师后,本道再带礼来答谢。” 林海恩摸了摸口袋里冰凉凉的四根虎齿,明白普宁道长肯定不会要,也是不推辞的点头道。 “知道了,普宁道长。” “你的山头就在师父道场旁边,到时可要来看看我嘞,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是闷的很。” 看着林海恩的乖巧模样,普宁道长心头不禁有些感慨,还真是让宁清元收了个好徒弟啊。 但能否找到合适的徒弟全凭缘分,自是强求不来,看向众人缓声道。 “走吧,也该到回去的......” 就在此时。 “轰隆!” 天上猛然响起霹雳雷声,更带着一声惨叫。 紧接着。 一道不甘更带着几分后悔的鬼嚎声,在这山谷上方响起。 “啊,你这贼老天。” “本仙修为已够,为何不能成道,为何不能,只因本仙是鬼没有半点跟脚吗?你这狗......” “轰隆!” 又是一道更大的雷声响起。 “啊,完了,全都完了!” “本仙修行多年,竟是栽在这里,竟是栽在......” 还未说完。 凄惨的声音便被一连串雷霆轰鸣覆盖。 数秒后。 一件黑色寿衣如断线的风筝般,晃荡着从高空飘落掉在地上,显得格外的凄惨与无力。 “它死了吗?”林海恩仰头看着那件寿衣,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普宁道长上前捡起寿衣,摇了摇头答道。 “没有,但道行也没了大半。” “不过,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刚刚的那几道天雷,把它此前做的恶都给消去了,下次再想成道可就简单多了。” “说起来,这老鬼能留下一口气,还是归功于和你结下的善缘。” “虽然这老鬼狡猾无比、心又不定,但确实在它提醒下,让我们更快的寻到了虎煞,众多生灵免遭其害,算是积了一大德。” “若没这份功德在,怕是就连第一道天雷都过不去,更别说现在还能剩下一口气了。” “但要是不管不顾把它扔在这里的话,吸收不了阴气,也没有供奉香火,用不了几日就得魂散。” “那现在要怎么办,普宁道长。”林海恩先是不解的问了句,而后皱着眉头继续道。 “我在它的坟前说过......” “若是它哪天遭难了,我也帮它一回,就算是抵平那个善缘了。” “等会交给三姑就好。”普宁道长拿着这件寿衣,掂了两下补充道。 “这个老鬼和三姑的爷爷本就有几分牵连,到时三姑在家里偏屋把它供起来,用不了多久便可再出魂体。” “今后这老鬼跟着三姑,一起帮十里八乡解决祸事,自是能够水滴石穿的积累功德,时机到了成道也不难。” “而且虽然道行没了大半,但也比三姑要强上不少,估计是能帮着平这十里八乡的不少诡事了。” 听到这两全其美的办法,林海恩也是点了点头。 虽然此前不拜这老鬼,但既说了救它一命,那肯定是不能食言。 ...... 虎煞的事情虽险,但终究还是结束了。 在普宁道长的协助下,莫三姑也是将那件寿衣带回供起,让山鬼老怪成为家中另类的特殊存在。 被天雷劈掉大半道行后。 这老鬼明显也老实了不少,安心留在了莫三姑家中,修起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路,多多积德行善,欲求今后再试一试成道之路。 而道行并不算太高的莫三姑。 在这老鬼的帮助下,倒也能解决大多数的诡事了。 除了没多少人在意的王善林被那邪物吃掉外,村里其他人也没遭受多少诡事的影响。 哦,对了。 受害人还有王星星,往后一段时间,他是吃不到鸭肉面线,以及自家的鸡蛋了。 ...... 时间过得很快。 终究还是来到了冬至的前一天。 一大早。 穿着整齐的林海恩,便是跑到了码头前的妈祖庙。 张大婶连拦都没有拦便让进去了,因为这段时间里,林海恩几乎是每天都会来,给妈祖娘娘上香。 从旁边捻起三炷香点燃,轻轻插在白玉妈祖像的香炉里,更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糖果,还有几包饼干,放在供桌上。 用力深吸一口气。 林海恩从取下那带了快要十二年的七彩贝壳吊坠,脚步缓慢的跪在了妈祖像前。 看着神台上的那个妈祖像。 林海恩不知为何,心头满是说不出的酸楚和感激,将那七彩贝壳放在心口位置。 还未开口说些什么,泪花便溢满那异色双瞳,格外不舍的开口道。 “妈祖奶奶。” “谢...谢谢您从一开始就护着我长大,护着我懵懂,护着我明事,足足护了我十二年。” “别人常和我说,要叫您妈祖娘娘,要叫天后娘娘,不能叫奶奶,因为哪有人可以当您的孙子。” “可在我的心中,您就跟我的奶奶一样。” “我能感觉到...从我刚出生的时候,您就在看着我,看着我长大到现在,看着一个小不点,终于有了一些些的大人模样。” “家里人说,您只能护我一纪,护我到十二岁,但我知道...您肯定会一直,一直都看着我。” 说到这里。 林海恩的眼中滑落一颗泪珠,滴在了那法力已所剩无几的七彩贝壳吊坠上,更是哽咽的继续道。 “不过...不过我明天就要走了,去那很远或许很近的地方,去学那大本事,没办法在经常的来看您,也许几年都没办法再来了。” “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十二年前鬼怪作祟的晚上,是您来这里看了一眼,慈祥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会忘记,八岁那年我弄丢了贝壳,是您留我在这里,挡住了那些东西。” “还有九岁那年,您给了我三个圣杯,让我把所有东西都接下来,所以我后面才变得那么厉害,可以打鬼,还能杀虎了嘞。” “我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贝壳我还会一直留着,就算它以后没有法力,我也永远不会丢掉,会永远的挂在身上。” “其实,妈祖奶奶...我不想走。” “奶奶和三姑奶奶都已经老了,我想好好的陪着她们,我还想陪着爸爸妈妈和看着小安长大,也想时不时的来看看您。” “但好像很多事,并不是想不想就能解决的。” “因为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特殊,要是十二岁后继续留在家里,肯定会带来更多更多的麻烦。” 说到这里。 林海恩用手背擦了擦泪珠,扯出一抹勉强笑容,带着泪花的笑着道。 “所以,我还是要走哩。” “去学本事,去学大本事,学到家里人不用再担心我,学到能像您一样帮到其他人为止。” “那些大人一直都在说,师父的本事大得很,今后我只要能稍微的学点东西出来,可就真正厉害了。” “看起来这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嘞,只是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这一刻。 林海恩眼中的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但却也不再擦拭,只是盯着妈祖像,虔诚且庄重的磕了三个头。 磕的很用力,磕的额头都红了。 随着三个头磕完。 林海恩站了起来,朝着那妈祖像摆了摆手,就像平时跟自家奶奶那般的告别道。 “妈祖奶奶,我走了。” “虽然不知道会多久,但等下次,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 之前在妈祖庙里,从来都小心翼翼的林海恩,竟是转身小跑着离开,似乎是生怕自己又忍不住般。 而就在林海恩离开妈祖庙的时候。 一道伴着七彩霞光的虚幻身影出现在庙前,目光定定看着林海恩跑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似也有几分的不舍。 她护下的孩子很乖,也很懂事...... 第七十七章 乖徒儿,为师来迟了 这冬至的前一天。 林家人却是比以往的冬至都更要忙碌。 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都没有出海捕鱼,蹲在院门前抽烟聊天,林母和张明月则是在准备着席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宁法师将会前来,自是要好好招待。 而陈燕则是在二楼房间,一边帮着林海恩收拾行囊,把那亲手织的一件件毛衣叠好,一边不断抹着眼泪。 这十几年来。 林海恩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亲眼看着自家孩子一点点的长大,现在却是要离家了,更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让陈燕心中酸楚担忧不已,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更不用说...林海恩还不是普通孩子,那特殊的命格,令这一生注定要比普通人坎坷,注定要承受更多。 ...... 一楼院子里。 从妈祖庙回来好一会儿的林海恩,正拿着自己放小物件的箱子,指着里面的东西,对着自己弟弟笑眯眯的介绍道。 “小安,你看到了没。” “这几百个敲到平平圆圆、各种颜色都有的啤酒盖,可是哥哥前些年一点点攒起来的嘞,你想要吗?” “你要是想要的话,哥哥可就都给你了哦。” 现在三岁的林永安,懵懵懂懂的很可爱,看着箱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啤酒盖,早已是双眼发光,但却是摇着头答道。 “不,不要。” “小安不要别的东西,只想要哥哥。” 说完。 还伸手抱住了林海恩,将脑袋埋在了林海恩的胳膊,小声的问道。 “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昨天奶奶和我说,你今天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好几年都不会回来了。” “小安,小安,不想哥哥走,不想......” 听到这奶声奶气的话语。 林海恩那才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就瞬间又被勾动起来满是不舍。 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衣服沾满油污的林永杰,走进了院子里,从口袋拿出赶工打造出来的虎齿项链,递给林海恩道。 “做好了。” “我让师傅先帮忙赶出来的。” 看到那纹路精美,虎齿根部镶着白银的项链,林海恩顿时双眼一亮,连忙点头笑道。 “麻烦你了,哥。” 林永杰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都堵在了喉咙,只能点了点头道。 “路上小心。”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的性格也逐渐变得像林家两兄弟,吃苦耐劳、不善言辞,更不善于表达感情。 即便心中对林海恩担心的紧,最后也只变成了路上小心这四个字。 “知道的,哥。”林海恩先是回了一句,而后又笑着道。 “没事嘞,我估计往后几年都得在山上学本事,根本去不了外面。” “再加上师父还在旁边,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哥......” 说到这里。 林海恩揉着林永安的圆脑袋,颇有些不方便的开口道。 “小安可是皮的很,到时你可得帮我看下他,省的到时出啥事。” “小安也是我弟弟。” 林永杰简单的回了这句话后,便是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铁匠铺了。 现在的他,每个月已经能拿到一些工钱了,自然是不好离开太久。 林海恩看着手中打造极为精致,铁质部分还特地抛光过的虎齿项链,满脸皆是满意。 虽然选的是四颗里最小的虎齿,但那驱邪消灾的作用,可不会因此而少半点。 将还抱着自己另一只手臂的林永安拉到面前,看到自家弟弟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林海恩心中暗叹一声,蹲下身子,看着林永安的双眼,无比认真的道。 “小安,你平常都说自己是小男子汉,那以后要是哥哥不在家,你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三姑奶奶他们?” “可以,我肯定可以。”林永安立刻奶声奶气的答了句,但下一秒就哭出了声。 “呜呜呜,可我不想,不想哥哥走,呜呜呜我想要哥哥......” 林海恩伸出手把林永安脸颊的泪水拭去,笑着道。 “哥哥没走,哥哥只是要去学本事了,以后回来的少了点,迟了点。” “所以小安一个人在家里,今后要乖乖听话,孝顺奶奶,孝顺爸爸妈妈,不只是自己那一份,还要加上哥哥那一份。” “小安可是小男子汉了,能不能做到嘞?” “可以,小安可以。”林永安连忙回了一句,更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还带着哭腔道。 “我们拉钩,以后小安肯定会好好孝顺奶奶,照顾爸爸妈妈,哥哥,可要是你能回来了,就一定要回来,我会想你的。” 林海恩伸出小拇指,勾出自家弟弟的小拇指,笑着点头道。 “只要是能回来了,哥肯定会回来的。” “来,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看似幼稚的话语,其实让林海恩微微有些心酸。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他今后学到了大本事,大概率也是没办法在父母身边尽孝了。 天生命格特殊的他,终究还是要走其他路,也许是在各地灭邪物鬼煞,也许是留在一个道观清修,也许是云游四方潇洒一生。 林海恩不清楚未来,但他明白...往后在家的日子只会很少很少。 拉勾完后。 林海恩把那个精致的虎齿项链挂在了林永安脖子上,叮嘱道。 “既然你以后会帮哥哥照顾爸爸妈妈,那哥哥就把这个项链送给你了。” “记住了,小安。”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这条项链摘下来,它会一直庇佑着你,开开心心的长大,永远都平平安安。” 林永安拿起虎齿项链看了眼,瞬间便被那精致的造型所吸引,用力的点头不停,说着永远都不会摘下来。 林海恩则笑的很开心,伸出手轻揉着自家弟弟的圆脑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闭环了。 十二年前,妈祖娘娘送出了七彩贝壳,护佑着林海恩长大。 十二年后,林海恩专门打了条虎齿项链给林永安,只愿其好好长大,带着自己那一份,陪在父母身边。 原来不知何时开始,那曾经接受护佑的人,已经逐渐能保护别人了。 ...... 临近冬至。 天黑便格外的快,傍晚五点左右,天就已经黑了大半。 刚帮邻村一孩子喊完魂的莫三姑,也是来到了林家,看到院子里的席面都没动过,霎时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宁道长还没来吗?” 林母也是有些紧张,颇为担忧的答道。 “是还没来啊。” “三姑,你说宁道长他...会不会是不来了?” “别担心,十五,宁道长肯定会来。”莫三姑连忙给了个肯定回答,打消了林母的疑惑,笑着道。 “咱们的海恩可是香饽饽。” “宁道长要是不来的话,那普宁法师可是要来了啊。” 说完。 莫三姑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面八卦镜塞给林海恩,满脸感慨和不舍的道。 “哎呦,之前小小一个抱在怀里的娃娃,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马上就要去学本事了。” “海恩,这面八卦镜是三姑的爷爷留下的法器,好像是有什么大来头。” “三姑反正也看不懂,你就带着一起走,指不定往后还能用得上。” 看着手中那古朴的八卦镜,林海恩连忙就想拒绝,但莫三姑却是摇了摇头,按住他的手,慈祥道。 “拿着,海恩。” “三姑没啥能给你的,这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就好好拿着,最起码也是一个念想。” “还有,那鬼仙大人专门让我来提一句。” “说是让你放心的学本事去,只要它还在这世上一天,你们家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要是有小鬼不长眼的敢来惹事,它就出手把那些东西全灭了。” 看着莫三姑那满是皱纹,明显老了不少的模样,林海恩眼睛有些酸,但也是用力点了点头道。 “嗯,知道了,三姑奶奶。” 又过了一个小时。 太阳已经彻底在远处的山头隐去,但宁法师却是依旧没来。 而就在天暗下来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周围竟是平白的阴风阵阵刮起,吹得院门前的榕树都哗哗作响。 这种情况,让林家人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担忧。 虽然林海恩现在很有本事,但妈祖娘娘给的那个七彩贝壳,却是会在今晚十二点彻底的失去效用。 谁都不确定,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 晚上九点。 宁法师还是没有来,也不知出了何事。 除了那阵阵阴风外,竟是还有鬼嚎声开始若隐若现的响起。 林海恩的双眼,也开始逐渐的一点点从乌黑透亮,朝着一只灿金、一只浑浊转变,表示这七彩贝壳失去效用。 晚上十一点。 依旧是没看到宁法师的身影,不只是林家众人,就连莫三姑都开始担忧了起来。 并非是觉得宁法师不打算收林海恩了。 而是担心其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没能及时来。 先前的鬼嚎,竟是变成了一阵阵的整齐踏步声,好似有千军万马正赶来般。 可林海恩则是一手握着麻蛇鞭,一手提着金鞭,面无表情的坐在院子凳子上,那异色双瞳已然是越发的明显。 那股平静的模样,让莫三姑有些幻视。 除了没有脸谱没有着装,可林海恩平静淡漠的神态,竟好似跟黄太爷有着几分相像。 离晚上十二点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了。 宁法师依旧未出现。 那院门外的踏步喊杀声,越来越清晰瘆人,令林家众人有些说不出的惊悚和害怕。 林海恩的双眼彻底蜕变,那灿金和浑浊的瞳孔满是神异,随即缓缓的站起身,平静的打开院门。 站在院门前,林海恩对着身后的家人笑着道。 “你们别出来,也别担心我。” “就算师父没来,我也能把那些脏东西都打个魂飞魄散。” 说完。 林海恩便是反手关上,背靠着院门。 他那天生的阴阳眼中,已经清晰看到了...四周竟满是恶鬼冤魂,还有数不清列队整齐的鬼物。 似乎都在等着十二点,等着七彩贝壳失效的那一刻。 林海恩把脖子上的吊坠拿出,亲眼看着那原本绚烂的七彩光芒,一点点的变得越发黯淡,似乎在黑夜中都有些看不清了。 十二点整。 就在这七彩贝壳彻底化为凡物的那一刻。 林海恩十二岁了,身上的气机全面迸发,那足以让世间鬼祟都为之疯狂的命格,从他的位置朝着四周扩散。 “桀桀桀———” 一道道的鬼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些早已等待多时的阴煞鬼物,竟是毫不畏死的朝着冲来。 林海恩手腕微抖,正准备挥起麻蛇鞭的时候。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引魂铃声音响起。 忽然间。 一大批身穿甲胄、骑着骏马的兵马神将,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不停涌出,挥刀劈斧将那一只只打算侵占林海恩的恶鬼,打到魂飞魄散。 林海恩睁着异色双瞳,朝着铃声响起的远处看去。 只见。 在那铃声越来越清晰后,有道看起来极为疲惫的身影,正在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当走近之时。 林海恩终于看清了,那便是家里人等待多时的宁法师。 眼前的宁法师明显是有些风尘仆仆,身上道袍都布满褶皱,左手摇晃着引魂铃,右手则是提着一根还在不断滴血的蛟龙尖角。 看向不远处的林海恩,宁法师停下手中的引魂铃,露出一抹疲惫不堪的笑容,温声道。 “对不起乖徒儿,为师来迟了......” 第七十八章 九连圣杯,林海恩入闾山法脉! 周围恶鬼哀嚎不停,被兵马神将砍杀的不知来路。 一手攥着麻蛇鞭,一手握着金鞭,双眼异瞳神异的林海恩,看着面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宁法师。 已然明白自己的师父,怕是事情弄完后,便是一路朝着这里赶来。 也许先前心中还有那一点点的怨言,但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晚师父,来了就好。” 此时。 那关上的院门,也是被立刻推开了。 莫三姑手中捻着三根点燃的黄香,明显是担心林海恩被那些恶鬼逼得不得不起乩。 这要没及时的插上引路香,怕是不知要出什么事情。 走出院门。 刚想出声说些什么的莫三姑,立刻便看到不远处的宁法师,霎时脸色一喜,连忙道。 “哎呦,宁法师,你可算来了。” “这让我们担心的,生怕你是中途出了什么事啊。” 宁法师看了眼手中的滴血蛟角,感慨一声叹道。 “确实耽搁了一会。” “但得亏是赶到了,不然我这可得悔死啊。” 莫三姑也明白林海恩的命格特殊,天生就是修道的苗子,不管在谁那里都是个香饽饽。 四周的鬼嚎声已然越来越小,明显被宁法师召来的兵马都快杀绝了,莫三姑也是招手道。 “进来,进来再说吧,宁法师。” ...... 回到院里。 满脸疲惫的宁法师,也是对着林家众人拱了拱手,再度歉声道。 “本道来迟了点。” “但好在也是得偿所愿,取得了一个能拿出手的见面礼,送给我的好徒儿。” 说到这里。 宁法师把手中那还在滴血的蛟角拿起,颇为满意的讲述道。 “为了今天,本道从半年前,就开始在各地山川水泽寻那些有道行的大蛇、蛟怪。” “虽说见到了不少,但要么还未长出角,要么就是一心潜修,未造什么杀孽,让本道有些不好出手。” “终于是在两天前,才寻到了一条恶贯满盈的凶蛟,设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其除掉之后,取来了这只蛟角。” 这一刻。 林家众人顿时也明白了,为何宁法师会这么迟才来,原来是为林海恩准备见面礼去了。 这让林家众人微微放心了不少,明白宁法师是真心实意的想收林海恩为徒,往后就算学本事很苦,至少也有人护佑了。 林母心中担忧已然消散大半,便看着宁法师问道。 “宁法师,那要现在拜师吗?还是什么?” “不急这一时了。”宁法师摇了摇头,看向身旁安静站着的林海恩,笑着继续道。 “这一纪,本道与海恩的师徒缘分已经结下,不会再有何意外。” “现在天色已晚,不好赶路,明日再一同去我的山头便可,虽现在是以师徒相称,但终究还是要拜了祖师,才算入门。” 似乎生怕林家众人还不放心,宁法师还专门的补充了几句。 “你们都莫需担心。” “本道一生都未收徒,今后也只会有海恩一个徒弟继承衣钵,自是会好生教导、好生照顾。” “就算以后海恩难免要走万里路、长见识,但近段日子应当都会在青芝山苦修,若是不放心的话,往后有时间大可以来看看。” “但切记不要常来,免得修道之心不坚。” “天后娘娘爱护海恩,我们闾山各位祖师又怎会差上半分。” “一旦入了闾山三奶派法脉,那就是一日千里,用不了多久便能有一身的大本事了。” 一直都牵挂担忧的陈燕,听到偶尔也许还能去看看林海恩,顿时便觉得心中难过少了几分。 用手抹了抹眼眶后,连忙端起席面的好菜,示意道。 “宁法师,您坐,您先坐。” “我去把这些菜热一下,您这一路赶来怕是都没好好吃顿饭。” ...... 第二天一早。 林海恩把那一堆的器物,金鞭、虎牌、铁棒、宝剑、长枪等等,全部都放到自己的背包里面,腰间系着个能让他安心的玉如意。 这些东西,都是他这两年让林永杰打的东西。 除了这些外。 还有陈燕帮他收拾的一包换洗衣物。 来到楼下。 发现宁法师已然早早的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有一杯热茶,脸上的疲惫并未减少半分。 见到林海恩带着东西下楼,宁法师便是点头示意道。 “徒儿,吃完早饭,咱们就出发了。” 半小时后。 宁法师和林海恩两人,便是乘着村际客车,离开了岭胜村。 看着那驶离的客车。 陈燕和林母两人不停的抹着眼泪,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不善言辞的林平川,更是用力的攥紧拳头,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 去学本事,是好事。 只不过家中人的担忧,却不会因此而少半点。 ...... 客车颠簸开了三个小时后。 终于是来到了金凤县,青芝山附近的一个县城。 相较于岭胜村。 这金凤县明显是要繁华不少,路的两边摆着各种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稀奇东西,让林海恩都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了。 甚至还有人手里举着砖头般的大哥大,假模假样装作打电话的显摆着。 这个时间,正是飞速发展,各种小摊经济最盛行的时候。 先前最多只去过镇上的他,对这些自是好奇的很,将离家的不舍都略微冲散了些许。 但下一秒。 林海恩便迅速将目光移开了,把帽沿往下压了压,挡住那神异的双瞳,低着头沉默跟在宁法师身旁。 他是来学本事的,并不是来这里玩的,而且也不舍得用钱买那些小玩意。 走之前,陈燕偷偷的塞给他三百块钱,说是出门在外,身上都要带点钱,但这钱,肯定不是放在这种地方用的。 宁法师似乎猜到了林海恩的心思,暗暗感慨着自己徒弟的懂事,但也是笑着道。 “咱们修道虽苦,但并非是要跟人群划分界限,躲到那山里潜修。”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长见识才能对万事都了解更深,更不用说,现在时代发展可快得很啊。”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作为答复,但可以看出依旧是有些拘谨。 宁法师也不再多说什么,朝着青芝山的方向走去。 金凤县离青芝山还有段距离。 走了半小时后。 两人终于来到一个叫做温麻村的地方,这是在青芝山山脚下的村庄。 走进这个村子,林海恩立刻便感觉到了一阵熟悉感。 相较于金凤县而言,这个临近的小村庄,就跟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岭胜村相差无几。 走到村尾位置。 一位头戴簪花,手提茶篓的老妇人,笑着打招呼道。 “宁法师,你回来了啊。” “昨天观里的东西,我便帮你收拾好了,偏屋也理出来了。” “那娃子就是你要收的徒弟吧?看过去还真是俊俏乖巧哩。” 宁法师点了点头,应道。 “麻烦你了,四娘。” “我先带这娃子回道场,把他安顿下来再说。” 说完。 宁法师便带着林海恩离开了。 但在经过这妇人的时候,林海恩的阴阳眼中,却是看到这妇人身上缠着阴气,那股阴气却是怪异的不伤她半点。 正当林海恩有些疑惑时,宁法师便已是开口道。 “那老妇叫做徐四娘,她家男人死了后不愿入轮回,就让她就有了过阴的本领。” “平日里有人来寻帮忙,她就会把自家男人喊来问一问,长年累月之下,身上自是阴气不少,多年前也有次差点身死。” “后来找到我,见她没做啥坏事,还帮了不少人,就助她过了那一劫,此后她便会时不时的来道场替我做点小事报答。” “除了徐四娘外,这村里人大多都受过我的恩惠,也知晓我的本事,所以不需对你的双瞳有所遮掩。” “等你有了一定修为,到时自是能够隐去命格,让常人看不出异样。” “知道了,师父。”林海恩简单的应了一句,明显还是有些局促。 宁法师见此也不多说什么,这刚来一个新地方,半大娃子总是难免紧张。 不过待久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比起市井气息浓郁的金凤县,温麻村可是淳朴不少。 ...... 走了大半小时的石板路。 林海恩便来到了青芝山的峰顶。 第一眼。 便看到了一个名为天威观的道观,旁边还建了好几个用来居住或是煮饭的小屋。 虽然这道观很简单,但并不显得破旧,至少不是茅草屋。 宁法师指了指中间的一个小屋,出声示意道。 “海恩,今后你就住那屋。” “先把东西放好后,就来主殿找我,拜师入法脉。” 林海恩点了点头,立刻便带着背包,朝着那个小屋走进。 推开门。 并没有闻到不适的发霉味,反而是有淡淡的安神香气。 房间很简单。 只有一张床铺、一张书桌以及一个衣柜,林海恩把东西放下后,整个人先是扑在那崭新的床铺上。 鼻尖传来了淡淡的太阳味道,令其忐忑的心一点点放松下来。 接下来。 会在这个屋子度过多少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林海恩并不清楚,但刚刚半天的相处,已是能让他明显的感觉到...师父对他极为疼爱,那这就够了。 贪婪的又吸了口太阳味道。 林海恩便是立刻爬起,走到观中主殿。 ...... 此时。 宁法师已是换了件干净庄重的红衣法袍,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旁边还沏好了茶。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个小型法坛,最上面挂着三清像,下方则是闾山三奶派的各位祖师和护法神。 看到林海恩走进后,宁法师便是严肃的开口道。 “海恩,从旁边拿三炷香出来。” “反正就咱们师徒二人,一切从简便可。” “来,先对三清祖师三拜九叩。” “既入道教,三清祖师自是要先拜,护你往后道途昌顺。” 林海恩点了点头。 乖巧的跪在一个蒲团上,将香举起头顶位置,对着三清像三拜九叩,将香插在了炉前。 “再拜许逊祖师,闾山一脉便是由他开创。” 林海恩又朝着许逊祖师三拜九叩,并奉上了三炷香。 “再拜临水三夫人,这是咱们三奶派的三位主神,若是她们欢喜,今后你修相应法术,自然是能百试百灵。” 林海恩对着陈大奶、李三奶和林九娘的神像,同样进行三拜九叩,在香炉里奉上三炷香。 但相较于先前不同的是...这三炷香似乎燃烧的更快些,仿佛那临水三夫人就在此处,满心欢喜的看着林海恩拜师。 拜完祖师后。 宁法师便指了指摆在供台前,由牛角制成的卦杯,缓声道。 “来,掷卦杯吧。” “只要掷出圣杯,便代表祖师同意你进入法脉修习。” 林海恩起身来到供台拿起卦杯,重新跪在了蒲团上。 这个卦杯跟在妈祖庙里掷的杯筊有些许不同,并不是完全呈弯月状,而像是被中间劈开一般。 相较于此前林海恩掷过的杯筊,多了一种立杯的可能。 而立杯就代表祖师不同意,并且还很生气。 林海恩双手捧着这两个老旧卦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忐忑,看向坐在椅子的宁法师,担忧道。 “师...师父。” “如果祖师...祖师他们不同意怎么办,我有点怕。” “大胆掷就行了。”宁法师先给了个回答,而后颇为肯定的继续道。 “当初师父我都连续掷出了三个圣杯,你这次肯定是只多不少,掷出来的连续圣杯越多,说明祖师越喜欢你,今后的成就也越高。” 听到这句话。 林海恩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抿了抿嘴,双手合十摇晃两下,无比紧张的将卦杯掷下。 根本没有半点弹跳,直接就呈现一阳一阴的圣杯模样。 林海恩霎时就松了口气。 宁法师明显是毫无意外,抬了抬手示意道。 “来,继续。” 林海恩捡起卦杯,摇晃两下又掷了下去。 依旧是一阳一阴的圣杯! “继续。” 圣杯! “继续。” 圣杯! “继续。” 还是圣杯!! ...... 总共就掷九次。 林海恩便直接掷出了九个圣杯,这是真正的九连圣杯,让宁法师都有些看呆了。 虽然早知林海恩深受天后娘娘的喜爱,更是天生的修道苗子,但怎么都没想到...就连自己的祖师,竟都如此喜欢这孩子。 用力深吸一口气。 宁法师压了压手,也不敢让林海恩继续掷了。 生怕再掷下去,祖师都要对自己不满了,以为是他不想收下这娃子。 “不用掷了。” “接下来,我说一句,你跟一句便好。” 林海恩把卦杯放回供台后,宁法师的话语也同时响起。 “弟子林海恩。” “自今日起拜入闾山三奶派第十一代传人宁清元门下,特此......” 林海恩连忙重新跪到蒲团上,复述起宁法师的话语。 “弟子林海恩。” “自今日起拜入闾山三奶派第十一代传人宁清元门下,特此......” 随着这些话语说完。 宁法师也是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旁边沏好的茶水,示意道。 “来,过来奉茶。” 林海恩立刻便拿起八仙桌上的一杯茶,庄重的递给宁法师,开口道。 “师父,喝茶。” “欸,好!”这一声师父,可是让宁法师脸都笑开了,接过林海恩递来的这杯茶,直接一口饮尽,感慨道。 “今天这茶,甜!” 紧接着。 宁法师从旁边拿起那用红布包着的器物,递给林海恩笑着道。 “来,这是师父给的见面礼,打开看看。” 林海恩连忙接过这东西,更是小心翼翼的打开红布。 发现。 里面竟是一支通体墨黑色的龙角,外表还有极其神异的纹路,明显就是昨晚宁清元手提的那个。 昨天晚上的时候,宁清元便是连夜将其祭炼成法器。 “徒儿啊。” “咱们闾山一脉,法器众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便是这龙角。” “上能唤来九天神明,下能驱使九幽鬼煞” “这个龙角自带神异,只需吹响那便能助你渡过大多难事,也算是师父送与你的护身法器。” 说到这里。 宁清元颇为些感慨,指了指林海恩那系在腰间的玉如意,缓声道。 “请神虽好,但也需自身能承受才行。” “若是每次起乩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是得不偿失,暂且先放下那些器物。” “你一日修行足以胜他人十日,趁此机会提升道行,往后起乩也能少点反噬,至少无须家人再为此担忧。” “如此一来,今后不仅护得了别人,更是护得了自己。” “师父更是盼着你,真正成龙的那一天......” 第七十九章 黄纸开路红轿随后,修道有苦也有甜 时间很快。 从林海恩拜师到现在,便已经是过了一个月。 距离过年也没剩下几天了。 但相较于以往的满村年味,这天威观里的生活,无疑是有些平淡了。 没有春联,没有灯笼,更没有蜘蛛牌擦炮。 这段时间里。 林海恩也曾偷偷的在被窝中哭过几次,想念自己的亲人,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念村里的热闹和朋友。 但在想念过后。 懂事的林海恩只会擦擦眼泪,开始继续学着众多的法术科仪。 闾山一脉。 各种各样的法术科仪众多,有些更是繁琐到不行。 虽然林海恩的修道天赋很高,可单单看完记下这些科仪,便已经要耗费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 腊月二十六,离过年只剩四天了。 一大早醒来后。 林海恩便开始做起了早课,在主殿念诵起道家八大神咒中的玄蕴咒。 这个法咒能够与诸路真仙正神结缘,日后法成之时,便能请其前来协助己神。 随着开始接触道门之事。 林海恩越发的庆幸当初妈祖奶奶能来看了他一眼,对那些能容许他拿走所有器物的天上正神,也有着满满的感激。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格究竟有多么特殊。 阴阳命和通灵体得其一,还能活下来便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了,更别说他还身兼两种命格。 若非妈祖奶奶护下的话,也许他早已不知被何物鸠占鹊巢。 同时,要换成常人的话,能得到一位阴神的青睐,便是祖坟冒青烟。 可他却有如此多正神的照拂。 甚至遇到难事还能唤来灵官爷和白鹤真君,这绝对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过,林海恩并未为此骄傲,因此越是了解,他便越是觉得...自己也许是为了某种使命而来。 也许是,为了杀尽这世间的恶鬼邪物。 早课结束后。 那这一天新的修行就要开始了。 刚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宁法师并没有教授什么有攻击性的法诀,只是传授一些打基础的道门法术,以此来打好地基。 在这样有些枯燥的学习中。 极其漫长的来到了下午三点,代表着今天的修行结束了。 往后这段便是林海恩最喜欢的时间,并不是因为可以休息,不用在管那些枯燥的法术科仪。 而是宁法师会像爷爷一般,跟他坐在主殿外侧边,讲述曾经他遇到的事情,以及曾经祖师爷的事情。 这一天。 完成日常修行任务后。 林海恩便是早早端了个小凳子,坐到了主殿外侧边,而宁法师则是早已在那等候,还沏了一壶茶。 见到林海恩坐来旁边后。 宁法师把一袋麻花放到他面前,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海恩啊,昨天师父说到哪里了?” 正打算拿麻花出来的林海恩,立刻停下了手,双眼放光的答道。 “说到大奶夫人斩蛇的事情了。”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着有些沧桑的声音,悠悠讲道。 “大奶夫人,本名陈靖姑,当时她的孩子被害死后,就拜了咱们的许真人为师,决定护佑天下所有的孕妇孩童。” “这时在古田,就有一条大蛇......” 宁法师讲述着祖师的各种故事。 林海恩安静的坐在旁边吃着零嘴,时不时的提出一个问题,宁法师都能迅速的给出解释。 天上的夕阳洒在两人身上,仿佛是在爷爷在给孙子讲古。 来到青芝山后。 林海恩的伙食并未变差,反而是更好了,几乎每天都会肉吃,让他更好的长身体,徐四娘每隔几天也会带来一些零嘴。 以宁法师的话来说。 修道本来辛苦,那就不要在口腹之欲上,再给自己打折扣了。 不然到了以后。 回想起这段修习的日子,除了苦,便没有半分的甜了。 当然,林海恩之前也担心,这天天吃肉会不会把自己师父给吃穷,有时候就连饭都不敢多吃半碗。 但宁法师只是笑笑,便让他大胆的吃,正在长身体不要饿着。 还说着。 就算再来十个林海恩,都不会他吃穷,反正孑然一身也没子嗣,自是不能亏待自己的徒弟半点。 ...... 傍晚四点。 讲得有些口干舌燥的宁法师,端起茶轻抿一口,准备继续说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喊声。 “清元,又在讲你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听到这声音。 宁法师和林海恩便是朝着台阶看去。 发现衣衫依旧褴褛的普宁道长,正提着一只烧鸡和卤猪肘走来,笑眯眯的看向林海恩道。 “海恩啊。” “不然别听你师父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我可是闭着眼,都能知道他要讲什么嘞。” “无非就是什么十万兵马封山斩蛇,天威法坛灭飞僵这些事,那可是半点滋味都没有啊。” “去我的那个山头,老道我给你讲普庵祖师收九良星煞的故事。” 相较于先前灭虎煞时的认真。 了却一件心事的普宁道长,现在明显是要放松肆意不少,酒肉半点都不忌,颇有种游戏人间的洒脱感。 林海恩对普宁道长已经是很熟悉了。 自从他拜师以来,普宁道长每隔几天都要来一趟,每次都说着要不要去他的那个山头。 不过,也正是因为普宁道长时不时的会来下,让林海恩原本在道观的枯燥生活,多了些许的波澜。 “去,说啥呢。”宁法师朝着普宁法师冷哼一声,更是毫不客气的挖苦道。 “要想收徒弟,就自己去找,而不是在我这里坑蒙拐骗。” 普宁道长似乎也不在意,随手便拉了张凳子,坐在了师徒俩的旁边,摇头洒脱随意道。 “这可不是坑蒙拐骗,而是...普庵到处,百无禁忌咯。” “哎呀,不说,不说了。” “你这老头把海恩可是看得紧啊,老道我就算是想抢来,可也没啥好机会咯。” “来,来,清元,陪老道喝上几杯。” 闾山隶属于正一道。 允许在非斋戒日吃荤饮酒,甚至就连娶妻生子都不忌,这跟戒律严苛的全真道有着明显区别。 普宁道长取下腰间系着的酒葫芦。 朝着面前的空杯子倒了倒,发现竟是没剩几滴,便随之咂了咂舌,把酒葫芦递给林海恩,示意道。 “海恩,得辛苦你了,帮老道去山下打一壶酒来。” “让店里老板记在你师父账上就好,他可是不缺这一点嘞。” 林海恩也是乖巧的接过酒壶,立刻便起身准备去打酒。 坐在椅子上的宁法师,也是叮嘱着道。 “早去早回。” “若是不愿去商店,让人见到你的眼睛,那四娘有家里酿的酒,去她那里打一点便好了。” “知道了,师父。”林海恩回了一句,便是一路小跑着下山了。 帮忙长辈打酒。 这是小事中的小事,更别说林海恩也想去温麻村里看看,感受下那熟悉又陌生的年味。 平时他都待在道观里,也只有这种偶尔时候才能来到山脚村子。 ...... 一路小跑着来到山脚。 仔细看了眼。 村里已经是有很多人家,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墙上也贴了春联,路上也有不少小孩玩着擦炮。 林海恩提着酒壶走在村道上,想象着家里此时的情况。 爸爸应该还在出海。 过年这段时间的鱼价最高,以往只要不到大年二十九、三十,他都不会休息。 妈妈可能在给小安做新衣服?今年的他,应该是没有新衣服了。 奶奶也许是在帮别人接生,每次多年时候,奶奶也是最忙的时候。 三姑奶奶没有去喊魂之类的话,就是在家里折纸钱,过年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烧纸,大多都要来那红砖小楼里买。 至于小安,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得听话,这孩子比起自己可皮多了,天天抓鸡逮狗。 一路想着这些事。 林海恩也来到了徐四娘的房子。 看到门是开着的,便是直接走进,正准备喊徐四娘倒些酒的时候。 忽然看到。 徐四娘正坐在一张长桌前,翻起白眼对着面前的一摊米写着什么,而在长桌的对面,则是一位明显中了邪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的旁边,还有几位明显是亲属的大人。 看到有人走进后。 这些亲属想要说些什么,林海恩却便是直接扭头离开了。 徐四娘在办事。 有着过阴本领的她,确实能帮忙解决一些小的诡事,也许是能比当初的三姑奶奶强一点。 由于师父先前说过,在过阴问事的时候,不能打扰更不能突然吓到徐四娘,所以林海恩没有停留直接便走了。 来到村口的商店。 林海恩把酒葫芦递出,略微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眼睛,开口道。 “把酒灌满。” “记在我师父的账上。” 那正在嗑瓜子,看着黑白电视的老板,听到记在宁法师账上,连忙便站了起来接过酒葫芦。 迅速将一葫芦都灌满,甚至都满出来不少,更是还拿了几包小零食出来,递给林海恩道。 “好了,娃子。” “这几包小东西你拿着吃,帮我给你师父问个好。” 林海恩接过酒葫芦,但并没有拿走那几包小零食。 他很清楚,酒是记在账上能用钱付掉的,可那些零食却是日积月累记在人情上的。 所以林海恩不会拿,更不想拿。 买完酒后。 林海恩便打算从另一条更近的小路回道观。 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当他在这条小路,也是温麻村的冥道走了一会后。 忽然。 一个拐角位置传来了响亮却又低沉的唢呐声,让原本低头走路的林海恩,瞬间便抬起头,更是立刻眯起眼睛。 只见。 两个面色惨白可怖,脸颊还画着红圈,戴着遮不住头的圆帽子,脑后系着长辫子,一副太监装束般的鬼物。 从那拐角走出,脸上戴着诡异的笑容,手中不断拿着黄纸往天上洒,纷纷扬扬的落下。 后面跟着一位吹着唢呐的男人,脸色同样惨白,两颊能像蛤蟆气囊般的鼓起,一边摇晃着一边吹着唢呐。 再往后。 便是一顶红轿子,总共有八个人抬着,轿帘上还写着‘囍’字,再往后竟还有举着囍旗和红伞的仪仗队。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 林海恩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慌张,只是平静的走到墙边,准备给这只队伍让出位置,不想平白无故冲撞了它们。 不过,没提着葫芦的那只手,则是放在了系在腰间的龙角上。 这一支特殊的队伍,开始缓缓的从林海恩面前走过,那漫天的黄纸充斥了整条路,但却碰不到他的身上。 就在那红轿子来到林海恩面前的时候。 那走在队伍最前头,负责洒黄纸的一只鬼物,忽然转头看向林海恩,挤着诡异笑容的出声道。 “娃子欸。” “你可知道...那盘山村怎么走嘞?” 第八十章 过阴问米,女鬼要来结亲 盘山村怎么走? 这突然阴惨怪异的问话,让林海恩不由得挑了挑眉。 更是迅速记起。 之前在除那虎煞的时候,普宁道长曾说过...那只凶彪起初就是在盘山村附近,后面逃到了岭胜村的深山老林。 仔细想想。 盘山村应该也是在金凤村附近,也许离温麻村也不算远。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都在学习道法,所以也没有刻意了解过这周边的村子和环境。 但即便是知道,林海恩也没有告诉给这些鬼物的打算。 除了像山鬼老怪这种能及时回头的,对其他鬼物那林海恩可真是没半点好感,连说话都懒得说,更别说指路了。 再加上。 谁知道这队看起来就不正常的送亲队伍,要去那村子干嘛。 此刻。 林海恩只是平静看向那前面转头的鬼物,沉默不语半点,但手却按在那隐藏的龙角上。 那显著的异色双瞳中,竟好似还有些许兴奋存在。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修习。 林海恩也清楚...不能看到鬼就杀,必须要确定这鬼造了孽,那才能毫无顾忌的出手,才能只杀不渡。 就像当初师父各处大江湖泽寻蛟的时候。 虽然确实见到了不少,但因为那些蛟都未造杀孽,所以只能满是遗憾离去,再去找下一只。 ...... 此刻。 见到林海恩沉默不语,只是用着眼睛盯着自己。 扭头的那个鬼物似乎有些不满般,连不断洒着的黄纸都停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阴惨笑容,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悚然。 “你这娃子咋话都不说,怎地如此没礼貌?” “知或不知?答句可有何难?” 看着似乎变得有些暴躁的鬼物,林海恩眸中精光闪烁,感觉那龙角似都在微微颤动回应它了。 可就在下一秒。 那停在他面前的囍字红轿里,却传来了一道悦耳婉转的女声。 “黄总管。” “莫要耽搁时辰,惹得董郎不悦了。” 此话一出。 刚刚还有些狰狞可怖的鬼物,立刻便是露出讨好笑容,微微躬身连忙应道。 “诶,好好,小姐。” “来咯,继续往前走,莫停留误了时辰,良辰好景知几何,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原本暂时停下的送亲队伍,又开始径直的往前走,并未再去管站在旁边的林海恩。 就在那送亲队伍即将消失时,一道阴惨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不礼貌的娃子嘞。” “你若是知道盘山村在何处,记得去那喝喜酒,我家小姐可是要大摆宴席,欢庆三天三夜哩。” 随着送亲队伍彻底不见。 林海恩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暗暗的叹了口气。 原本遇到鬼才缓解些许的思乡情绪,竟是又从心头涌现,让其再度微微的茫然起来。 把手从腰间系着的龙角移开,继续提起酒葫芦,朝着道观跑去。 ...... 回到天威观。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依旧是坐在那主殿侧边。 那沏的清茶已经喝完了,但带来的烧鸡和猪肘子却未动半分,明显是在等着林海恩回来。 看到林海恩走来,普宁道长立刻便接过酒葫芦,将面前的酒杯倒满,笑着感慨道。 “馋时一杯酒,快活似神仙啊。” 宁法师则是让林海恩坐下,指了指面前的烧鸡和肘子道。 “坐下吃吧。” 林海恩点了点头,坐到那张木凳子上,但并没有立刻开始吃东西,而是想了几秒后,开口道。 “师父,我刚刚回来路上遇到鬼了。” 听到这句话。 普宁道长先是顿了一下,而后又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毫不在意的摇头道。 “遇鬼也不算离奇。” “这世上鬼祟本就多,无非只是常人看不到罢了。” “海恩,你天生命格重,就算不愿遇到这些东西,那事情也会自动的往身上撞。” 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道。 “随身带着龙角就行。” “即便在这周围遇到鬼祟了,那也出不了什么事。”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林海恩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似乎更有些懊恼的继续道。 “早知道将那些鬼祟都打杀掉了。” “刚刚看到的是一队送亲鬼物,还找我问盘山村在哪里,但它们没对我出手,我便放过它们了。” “现在想想,感觉应该直接灭了它们,免得又去害别人。” 话音落下。 普宁道长先是愣了下,而后顿时大笑起来,指着宁法师道。 “清元。” “你这徒儿可收的好,这只是看到鬼就想着要打杀掉,跟你们闾山法脉可是契合的很。” 紧接着。 普宁道长又看向林海恩,难得正经的缓声道。 “不过海恩,老道我倒是要提一句了。” “恶鬼随意打杀无妨,若是未造孽的鬼祟,打杀掉反而要给自己增加业报,可那就得不偿失了啊。” “咱虽不渡,却也不能滥杀。” “况且,那送亲队伍看到你之后,并没有直接冲上前来抢夺命格,大概先前也是未造过恶孽。” “就是不知那盘山村的哪位青年郎,接了不该接的东西,应了不该应的约,被这女鬼给看上了,要来给他当美娇妻咯。” “但好在这是结亲,那女鬼短时间内也不会害那青年郎,等这事情现了,再去处理便好。” “到时究竟是渡是杀,也都有理由了。”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心中那原本的些许懊悔也散掉大半,原来不是彻底放过,只是暂且放过等待那些鬼物表现。 宁法师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似乎担心林海恩还在自责般,缓声道。 “徒儿,别想太多了。” “你现在经历尚浅,自是不知阴阳诡事中的弯弯绕绕,今后再学一些便知何事能暂放,何事又要抓紧处理。” 随即看向正撕着烧鸡屁股的普宁道长,思索两秒道。 “普宁,这事便由我处理。” “光学不练假把式,这恰好是遇到事了,到时我带海恩去盘山村看看,恰好也把这事给结了。” 普宁道长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边嚼着鸡屁股,一边笑着道。 “你愿意去,老道自是乐得清闲。” “恰好还能留出时间,用那虎煞之前留下的尖牙,给海恩打两个好用的法器出来。” “来来,不说此事了,抓紧吃肉!” ...... 与此同时。 徐四娘的院门外。 一位都把担心写在脸上的老妇人,抓着徐四娘的双手,颤声道。 “四娘,真问清楚了?” “董大嫂,问清楚了,都问清楚了。”徐四娘对着老妇人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那低头站在后面的青年郎,开口道。 “等会你们问问少明,他究竟是拿了那姑娘什么东西,许了什么话,又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都问清楚后,带点纸钱香烛去遇到的地方给烧过去,再让少明好生的说说,这事大半就能过去了。” “天晚了,这风吹得也冷,抓紧回去吧。” “欸,欸,好的四娘。”老妇人终于松开了手,抹了抹眼中的泪光,继续道。 “也不知道造的啥孽,咋就遇到这事了。” “前几天中邪变得古怪后,我和老头子就担心的很,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是求了好久,盼了好久才来的啊。” “这次多亏了你啊,四娘,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抓紧把事情结了后,再带点好事钱来看你。” “哎呦说啥话,不用了,赶紧回吧。”徐四娘连忙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耽搁,天黑了就早点回去。 把这一家子送走后。 徐四娘便把院门缓缓关上,看了眼那放在供台前的男人遗像,上了三根香后。 盯着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照片,口中低声喃喃道。 “你这冤家,死的早也就算了,怎的还赖在我身上不走了。” “要我说,你就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可你要是还活着...又该有多好啊......” 第八十一章 时辰已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这家人从徐四娘家中离开后。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更是没有一辆车子。 但好在盘山村离温麻村不算远,单单走路的话,一个多小时便能到。 不过,那叫做董少明的青年郎,始终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是正在想着什么。 走出温麻村后。 那依旧忧心忡忡的老妇人,便是朝着自己儿子,开口问道。 “少明,你就跟娘说一下吧。” “你到底是拿了什么东西,才沾到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董少明依旧是低着头,但此前在徐四娘家中都没说话的他,现在却是低声反驳道。 “才不是什么东西。” “那是玉儿,是你们的儿媳妇,我和她已经打算要结......” 还未说完。 那站在旁边的老汉,便是直接抬手甩了下青年郎的脑袋,咬牙骂道。 “又在给我说什么胡话。” “媳妇,还给我儿媳妇,她要是敢进我们家门,我非得把她腿直接打断不可。” “自从生了你这个狗东西,可真是一辈子都没放下心过,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生你干嘛。” “赶紧给我老实交代,你是拿了那只鬼的什么东西!” 这番话。 像是激怒了董少明般,猛然抬起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大喊道。 “我让你生我了吗,你在这里说些什么。” “那是我以后的媳妇,我说了肯定要娶她,你们说她是鬼,你们根本就从来没想过我。” 听到这番话。 那老汉霎时一股气就涌上头了,直接就一巴掌甩到自家儿子脸上,更是被气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他娘的......” 老妇人连忙拉住老汉的手中,哭着向自家儿子恳求道。 “哎呀,少明啊,你就说吧,说在哪遇到的吧。” “这几天,你这整天饭吃不下,躲在房间里,不知跟什么东西说个不停,娘真的担心,是真的担心啊。” “如果她真是个人,那爹娘砸锅卖铁也会帮你把她娶回家。” “可她不是,她不是啊,你没听四娘说的吗,她是鬼啊,娶她回家会害了你,真会害死你的啊。” 董少明瞪着眼睛,也不顾脸上被扇出的印子,攥紧拳头道。 “妈,玉儿不是鬼,她真的不是鬼。” “我已经和你说了,今后非她不娶,她比这县城所有人都好看,今后你们也会有面子。” “到时候,我们再生个一儿半女,你们好好享福带孙就......” 还未说完。 忽然。 马路后方就传来了一阵响亮欢快的送亲唢呐声,让三人立马就扭头朝着后方看去。 下一秒。 随着最前面那两个脸色惨白,撒着黄纸的太监出现,老妇人和老汉立刻脸色就变了,明白这是遇到脏东西了。 看到那两太监的时候,董少明也是愣了一下。 但看到那后面贴满囍字的红轿子后,瞬间便面露喜色,更是朝着身旁的父母,带着些许抱怨道。 “你们看,玉儿不是来了。” “都怪你们,一直不帮我准备娶她的事情,害得她都得自己主动的嫁到我们家。” “人家一个女生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们还在那说着什么不是人,不是人,这对得起玉儿吗?” 然后董少明便毫不犹豫的朝着那轿子跑去,更是不停的挥着手喊道。 “玉儿,玉儿,我来了。” 那位于送亲队伍正中间的红轿子里,竟也传来惊喜婉约的声音。 “董郎,你怎会在此?是在这里等妾身的吗?” “是啊,是啊,玉儿。”董少明连忙答了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继续道。 “对不起啊,玉儿。” “我们家还没准备好什么东西,结果你就来了。” “董郎,不碍事,玉儿不要东西。”红轿子中又响起了声音,更是温柔的笑着道。 “只要董郎今后不嫌弃玉儿就好。” “不嫌弃,怎会嫌弃玉儿,对了,我爸妈也在这......” 董少明话说到一半,那回过神的老汉和老妇人,便是强忍着恐惧,立刻朝着跑了几步,想要把自家孩子拉走。 可还没拉走。 送亲队伍前头的那个太监,便是双腿悬空的飘到了面前,伸手拉住老汉和老妇人,嘴里吐出一口气道。 “亲家公,亲家母。” “我家小姐说了,不嫌弃你们家没准备,也不用准备什么,往后让两人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随着那口气吐出。 老汉和老妇人先是呆了呆,而后眼睛立刻便失去了焦距,更是不约而同的欢喜道。 “诶,这好,这个孩子好啊。” “我家少明真是上辈子积德了,才能遇到这么好的女娃。” 那面色惨白、两颊画着红圈的太监,脸上瞬间露出笑容,颇为满意的附和道。 “那是自然。” “咱家小姐可是天上明珠嘞,这世上哪个女娃能比得过她。” “亲家公、亲家母,咱们就一起走吧,不用再辛苦的走路回去了。” 紧接着。 这太监便伸手一挥,让老汉和老妇人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极为喜庆的红色,朝着后方喊道。 “来,准备两张轿子和一匹马。” “一起送姑爷和亲家公、亲家母回董家,拜堂成亲咯。” 话音落下。 那后方的送亲队伍中,便有一个马夫牵出了一头白马,头上还系着个大红花。 更有四个人抬出了简单的木椅,让老汉和老妇人坐上。 ...... 在董少明的指引下。 这一支特殊的送亲队伍,便是来到了盘山村。 由于已经深夜,天气也冷,所以各家各户基本都在家中准备睡觉,村里显得格外安静。 来到董家。 那太监再度伸手一挥,便让囍字贴满了各个地方,那院子更是摆满了宴席,显得好不热闹。 穿着新郎官服的董少明,春风得意看着自己的爹娘,指了指那已经坐在院里椅子,顶着红盖头的新娘,示意道。 “爸妈,你们看,玉儿多好。” “今天你们的儿子要娶妻了,往后就不用担心了。” 老妇人抹了抹泪花,笑中带泪的点头道。 “是啊,玉儿好,玉儿是个好媳妇啊。” “来,拜堂,咱们赶紧拜堂,不要误了时辰。” “不行,再等等。”老汉出声阻止了让两人拜堂的提议。 站在旁边的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更是在缓缓收敛之时。 那老汉指着院中极好的席面,颇为自豪的笑着道。 “这席面这么好。” “咱得让村里人一起来吃不是?刚好看看俊俏的儿媳妇,这次可得给咱们家长长脸啊。” 原本笑容僵住的太监,立刻脸上又笑开了花,连忙催促道。 “是,是,是。” “亲家公说的在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自然是越热闹越好,都得让村里人看看。” “我去喊村里人来吃席面。” 老汉仓促的留下一句话,便朝着村庄其他人院前跑去。 先来到隔壁邻居门前,不断拍着那锁着的铁门,大喊道。 “李二哥,李二哥,在家吗?” 隔壁那原本都打算睡了的邻居。 穿着睡衣打开院门,看向眼中没有半点焦距的董老汉,疑惑道。 “董大哥,你这是咋了?” “我家少明结婚了,来简单吃个席面呗?不花钱,我家免费让村里人吃,就是凑凑热闹。” 老汉挺直腰杆的说着,似乎儿子娶妻让他很有面子。 邻居疑惑的走出院门,朝着隔壁的董家院子伸长脖子看了眼,满脸不解的问道。 “这哪有席面?” “我也没听说,你家少明要结婚啊?” “哎呀,有啦,有啦,李二哥。”老汉招了招手,示意让邻居走进自己家院子。 带着好奇和疑惑的邻居,走进那院子之后,立刻便是被迷住了。 看着那满桌的大鱼大肉,眼睛都有些直了,这可是平时过年都不舍得吃的东西啊。 邻居立刻便找了个席面坐下,看向老汉颇为艳羡的感慨道。 “董大哥。” “你这会可是找了个好儿媳妇啊。” 老汉霎时感觉脸上有光,弯了大半辈子的腰,立刻便直了,还装作还不在意的样子,摆手道。 “哪里的话,都是小辈自己看对眼了。” “李二哥,你先坐着,我去喊喊其他人,这人多了才热闹。” 老汉转身又出去了。 开始在盘山村挨家挨户的喊了起来。 但除了少数跟他较为亲近,以及馋那一口席面的人外,大多数人都没有去他家,甚至连应都不应。 大晚上办席面,还是结婚酒席,多半怕是中邪了。 这个几十年前遭过凶彪的村子,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可是最为忌讳和谨慎。 但即便如此。 董家的院子中,还是坐满了村民,纷纷祝贺着一家人,更是大口吃着那些所谓的大鱼大肉。 时间来到子时。 董家传来了一道悠扬又瘆人的阴惨声音。 “时辰已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第八十二章 师父,现在能杀了吗? 第二天。 已经养成生物钟的林海恩。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是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被那冬日的料峭寒风一吹,也是微微的有些发冷。 按照师父所说。 这就是修为不精的一种表现,体内炁还不够的表现,依旧会因外物而影响己身。 林海恩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不管是多么冷的天,自己的师父始终都是一件单薄道袍。 来到主殿。 宁法师已是早早便在等候了,面前还沏了一壶清茶,看到林海恩走进后,便是颇为认真的缓声道。 “想必这一月学那法术科仪也厌烦了,趁着事情大概就要来了。” “为师今日就教你两道杀妖灭鬼的法门。” 听到要教杀妖灭鬼的法门,林海恩顿时就精神起来。 看到这一幕。 宁法师心中也是略有些几分无奈,自己这徒儿啥都好,就总感觉是杀心有些太重了。 即便是当初的他,似乎对那鬼祟邪物也没有这种杀心。 但无所谓了。 本就在闾山法脉修习,只要不滥杀,那即便是杀心重也无妨,反而是能更快的提升法力道行。 “认真听好,这第一个要教你的法门,是我们道家八大神咒之一的金光神咒,能化炁为护体金光,万鬼莫侵。” 宁法师郑重的说了句后,便是手中掐诀念诵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念诵完毕。 林海恩异瞳中便是无比清晰的看到,就在宁法师的周身弥漫起了一道淡淡金光,好似由体内炁所组成。 这一层金光带着神异,似乎不仅能让万鬼不侵,更能用来灭鬼除妖。 三秒后。 宁法师便是掐诀取消法咒,看向林海恩缓声问道。 “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师父。”林海恩双眼精光涌现,明显是极其感兴趣。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徒儿聪慧的很,寻常法术看一遍就能会,施展起来便能有个五六分模样。 初见时,他也被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那一日抵他人十日,怕是还有些保守了。 但这是天地给予的福报,其他人自是羡慕不来。 教完金光神咒后。 宁法师又伸出了左手,颇为严肃的继续道。 “金光神咒多用来护佑己身。” “接下来,要教你的便是我们道家常用的灭鬼法门—五雷诀,今日先教你阳五雷与阴五雷,仔细看我如何掐诀。” “左手四指伏藏掌心,大指押四指,并不见甲,此代表阳五雷。” “右手大指押无名,四指伏藏掌心,大指不见甲,此为阴五雷。” “阴阳雷诀常人只要心有正气也可掐,但我们道门中人用起,威势更是会成倍增长,配以法咒,便能灭杀大多鬼祟。” “左右手同时掐诀,便为阴阳五雷,接下来便传你相应法咒......” ...... 主殿内。 林海恩就像一个干瘪的海绵般,不停吸收着这些道门法诀。 相较于以往,这次他学的格外认真,尤其是听到...也许待会就要用到后,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时间很快便来到正午。 师徒俩简单吃完午饭,打算继续修习时。 徐四娘则是焦急从那石板路走上,看到宁法师后便焦急道。 “宁法师,出事了。” “就是离咱们不远的那个盘山村,有好几十个人都中邪了,那昨天找过我的董家三人,尤其严重啊。” 宁法师端起清茶抿了口,压了压手缓声道。 “四娘莫急。” “此事我已有估计,你先跟我说下,当前大致的情况如何。” 听到宁法师已经得知此事后。 徐四娘焦急的心放下几分,稍稍喘了口气后,便是讲述道。 “昨天那董老汉一家,找我来看事。” “说是自家儿子中了邪,说着要去娶哪个女娃回家,整天茶饭不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胡话。” “我喊来冤家一看,原是那家儿子被个女鬼缠住了。” “此事宜解不宜结,而且我看那女鬼没想着害董家儿子,就让他们回去买些香烛纸钱,去烧纸把这事了了。” “谁知昨晚就出事了啊。” “刚刚盘山村的人特地赶来喊我,说是昨天夜里董老汉一家回来了,挨家挨户让人去吃席面。” “所有去的人都跟中邪了般,脸色惨白就连自家饭都吃不了,说是晚上还要去董家吃席面,还要连吃三天。” “而且那董家养的鸡犬全逃了,今天一早更是谁都没出门,家里还时不时的传出鬼笑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自是鬼笑连连。”宁法师冷哼着答了句,而后颇为肯定的继续道。 “其他人贪心好吃席面,也不想想大晚上谁家摆酒席,中邪吃点苦头自也是活该。” “而那董老汉一家,更是不用担心了,这女鬼可是还要做好她的儿媳妇和妻子,自是不会害了他们三个。” “但该吃的苦,一点都不会少。” 说到这里。 宁法师站起身,朝着竖起耳朵偷听、早已期待无比的林海恩喊了句。 “徒儿,准备走了。” “好,师父,我去拿个东西再来。”林海恩先是便回了句,而后立马跑回自己的房间。 看向那放在桌面上的一堆器物,先前朝着那玉如意摸去。 可转念又想起。 师父说过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随即犹豫两秒,才拿起能请来灵官爷的金鞭,系在了龙角旁边。 带着这些器物,能让林海恩有十足的安全感,就算是遇到鬼仙、煞神都不带怕的。 准备好后。 林海恩立刻便来到宁法师身旁,压抑着心中激动道。 “好了,师父。” 宁法师看到那没挡好,还露出了末端的金鞭,脸上也是无奈笑了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向徐四娘道。 “走吧,四娘。” “去盘山村看看,刚好也给我这徒儿长点见识。” ...... 两小时后。 众人已是来到了盘山村。 就跟温麻村一样,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好了春联,显得年味十足。 但村道上却没人,明显各家各户都躲在了屋里。 明白这董家遭了事,连带着一些好吃的人也中邪了,根本不敢出门,生怕也不小心沾上半点。 天生阴阳眼的林海恩,才刚到这村里,便看到有不少的房子里,都有淡淡的黑气笼罩。 “应该看到了吧?”宁法师意有所指的问了句。 “这些黑气笼罩的房子,就代表里面有人吃了董家昨晚的席面,吃了鬼物准备的大鱼大肉,不受点苦怎么行。” “现在只是吃一顿,要是敢连吃三顿,虽然不至于死,但也得重病上几个月才能恢复阳气。” “这跟当前那艘鬼船不太一样,那鬼船有数百只的恶鬼,而这里仅有一只鬼物,也还算不上是恶鬼。” 林海恩默默的点了点头,将这些事和经验都记在心里。 来到董家院门外。 林海恩一眼便看到了,整个董家都被阴气、鬼气缠绕,比起其他房子重了数倍不止。 而就在此时。 “咯咯咯———” 一道婉转轻灵却带着几丝诡异恐怖的笑声,忽然从董家房子里传来。 “看来这女鬼当董家儿媳可是美的很啊。”宁法师冷笑着的说了句。 笑这女鬼不知人鬼殊途,更在笑这董少明鬼迷心窍。 似乎是看到了徐四娘一行。 那隔壁家的女人,便是跟着儿子,将自家那中了邪的李二哥拖出来,哭着向宁法师恳求道。 “宁法师,求您,求您救救我家男人啊。” “他这昨晚吃了什么席面,就变成这样,就这样中邪了啊。” “谁中邪了,你这个死婆娘说谁呢?”李二哥竟是还反驳了一句,脸色苍白的昂着脖子道。 “劳资今晚可还要去董大哥家里吃席,那些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怕是你们这辈子都没......” 还不等李二哥说完。 宁法师手中掐诀,便朝其脸上画了几下。 下一秒。 李二哥忽然喉咙耸动,弯着腰扶着墙角呕吐起来。 “呕—呕———” 随着一滩东西吐出。 林海恩侧头看去,发现竟是一些都未剥皮的死老鼠、蛤蟆和蛆虫等,平日里连看都觉得恶心的东西。 “刚刚说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就是这些吗?”宁法师面无表情的问了句。 可李二哥哪里还能回答,整张脸都被吓得从白转绿,更是不停的用手指头往喉咙里捅,想要吐个干净。 林海恩觉得有些恶心的移开视线,看着那还在传来‘咯咯咯’笑声的董家,有些期待和紧张的轻声道。 “师父,现在能杀吗?” 这个问题。 让宁法师都微微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自家徒儿如此干脆,但还是点了点头,肯定道。 “人鬼殊途,祸害村民。” “已然造下恶孽,现在...自是能杀!!” 第八十三章 左手天雷,右手金鞭,林海恩初现杀神状 听到已然能杀的话语后。 林海恩明显是隐隐有些兴奋起来,先前那种忧愁思乡之情,更是被抛之脑海。 看着那紧锁的院门,正打算询问要如何进去之时。 只见宁法师猛然踢出一脚,朝着那院门踹去。 “砰!!” 这简单粗暴的一脚。 直接便将那锁着的院门踢开,重重撞到旁边墙上。 如此突然的异响,霎时便让房子里的嬉笑声停滞,那笼罩房子的阴气更是汹涌沸腾起来。 看向院子里。 一眼便能看到,脸色苍白、印堂发黑的董家老汉和老妇两人,正坐在圆桌前备菜,脸上皆是喜色,明显是对昨晚娶的儿媳妇很满意。 只不过。 他们那准备的菜,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先前邻居李二哥吐出来的那种死老鼠、蛤蟆和蛆虫等。 可他们却像是根本没看到般,一边切着死老鼠,一边笑着谈论道。 “玉儿这个儿媳妇可真是好啊。” “是啊,老婆子,你说家世这么好、又这般好看的女娃,咋就看上咱家那小崽子了?” “呿,你这老头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少明哪里差了?那可是我肚里出来的娃子,可不比别人差嘞,要我看就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 见到董老汉和董大嫂被这般鬼迷心窍。 还在不停夸着那女鬼好,就连众人走进院子都没发现,徐四娘算是彻底看不下去,连忙焦急的出声喊道。 “董大哥、董大嫂,快点回神了。” “你们还在这里切那种肮脏东西做啥,宁法师已经来了啊。” 这带着几分焦急的喊声。 显然是引起了两人注意,停下话语扭头便看向院门位置,见到宁法师和徐四娘后。 顿时就面露喜色,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一边高兴道。 “是四娘啊。” “哎呦,就连宁法师都特地来了。” “宁法师、四娘,你们今晚可得在我家吃上这顿席面,那我家儿媳妇可是大户人家,专门给了些山珍海味来......” 还不等两人说完。 宁法师就直接踏出一步,右手抬起先后两记手刀砍在两人脖颈上,立刻便让他们倒地就睡,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一幕。 让站在旁边的林海恩,都有些看呆了。 自家师父好像有点干脆? 先前直接踹门进院子就不说了,对待被鬼迷心窍的这两人,竟也没想着帮忙驱邪,更没有解释半点,直接就将他们打晕了。 似乎看出了林海恩的惊讶。 宁法师收回手刀,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看了眼,便缓声解释道。 “徒儿。” “咱们闾山讲究个干净利落,不像其他法脉般爱讲道理,考虑一大堆的弯弯绕绕。” “别觉得我直接将他们打晕有何不妥,不这么做被鬼迷心窍的他们,待会肯定是要各种碍事。” “况且等此事结束,他们非但不会怪我,反而是会感激于我。” “徒儿,好生记住,有的时候莫要循规蹈矩,一切往结果看便好,事后自然会有人替你辩经。” “可要是因循规蹈矩,导致误了时机,坏了结果,那别人可不会理解你是为了守规矩才这样,只会记住你没能平掉事,杀鬼尤是如此。” 听完这番话。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杀鬼一途,结果为重。 而就在董家二老被打晕之后,那阴气弥漫的房屋内,猛然响起了一道愤怒的尖锐鬼嚎。 “狗道士,我又不曾害过人,安心过我自己的日子,你为何非要来寻我麻烦。” “不分好赖,是鬼就要杀,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本道往后遭不遭天谴,岂是一个鬼物能指手画脚之事,懒得与你多说半点。”宁法师面无表情的嗤笑一声,随即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示意道。 “徒儿,大胆进去便可。” “这不知人鬼殊途、祸害村民、大言不惭的女鬼,恰好能给你练手,试那两门灭鬼法术掌握如何了。” 林海恩重重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精光,抬脚便要走进房子中。 可就在这时,那尖锐的凄厉鬼嚎声,便是再度响起。 “黄总管,快帮我杀了这两个狗道士!” 话音落下。 那紧闭的房门就被一阵阴风猛然吹开,鬼气更是狂涌而出。 送亲队伍中负责洒黄纸的白脸红颊太监,脚不沾地、神色扭曲的快速飘出,森然可怖朝着林海恩冲去,更是阴惨的笑道。 “桀桀桀,你这不礼貌的娃子,竟敢毁了小姐的好事,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 “早知昨晚便把你害了,省的今日还多此一举。” 一边快速冲来,另一边伸出了右手朝林海恩的脑袋抓去,那五指上的黑灰色尖锐指甲,显得格外恐怖瘆人。 换成常人。 也许只能感觉到一阵阴风飘过,便会被这恶鬼直接害死了。 但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这只恶鬼的行踪却格外清晰,即便是最小的一缕鬼气都隐藏不掉。 只见。 面对这冲来的恶鬼,林海恩立刻就手中掐起法诀,脚下踏起罡步,口中更是快速的念起法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跟在观中主殿练习时不一样。 面对实打实恶鬼冲来的特殊情况时,林海恩只觉得这法诀的起效时间明显是快了不少。 仅仅才念出前面四句。 他便能感觉体内阳气似乎都被调动起来,体表更是覆印了一层金光。 而站在旁边随时准备伸出援手的宁法师。 看到林海恩这法咒都还没念一半,那体表金光就出来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充满感慨。 自家徒弟的修道天赋,真是到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尤其是在准备杀鬼除邪的时候,那本就出众的修道天赋,竟是还会显著的再拔高几分。 就好像...这孩子天生就是为杀鬼而来的。 在宁法师感慨不停的时候。 丑陋可怖的鬼物,便已是飘到了林海恩的面前,尖锐的灰黑五爪更是径直朝脑袋抓下。 但就在爪子触碰到林海恩体表的那层金光时。 “铿———” 一道如同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这被称之为黄总管的鬼物,更是被直接弹飞数米远,开始尖锐的痛嚎起来。 仔细看去。 刚刚那拍向林海恩护体金光的手掌,竟是直接冒起了青烟,更是发出被火烧般的‘滋滋’声。 这是被阳气侵蚀的一种表现。 金光神咒不仅是能够护体,更是能用那磅礴的阳气,来给大多数的鬼物造成很可观的伤害。 发现似乎单凭自己没办法伤到林海恩后,这鬼物便是用着无比尖锐的嗓子朝房门里呼喊道。 “快来,快出来呀。” “这小娃可厉害的很,可得一起上才行了啊,绝对不能让他坏了咱们小姐的好事。” 就在这鬼物朝着房门里呼喊的时候。 体表覆盖金光的林海恩,同样没有停下动作,迅速的伸出右掌平举,四指伏藏于掌心,大指压于四指上,形成阳雷诀,口中念诵道。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在空中,雄兵千百万,伏藏于掌中。” “若有山神恶煞不伏者,五雷打落酆都城,身骨粉碎尽灭亡,吾奉列圣尊神隶位仙师九天玄女,道母元君敕到奉行。”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轰隆!!” 平地响起一道惊雷。 那先前还在尖叫呼喊不停的‘黄总管’,声音忽然就戛然而止,仔细看去竟是被一道从天降下的天雷,直接打到魂飞魄散。 天雷落下之处,阴煞邪气尽灭,恶鬼魂飞魄散。 而在这个‘黄总管’被劈死之后,原先它所站的地面位置,竟是凭空出现了一张黄鼠皮。 很明显。 这个黄总管大概率就是黄鼠皮修炼成鬼,被林海恩召来的天雷一劈,直接就灭杀显出本体。 但那喊声明显是起了作用。 先前那送亲队伍的所有鬼物,开始争先恐后的从房子内涌出,不断朝着林海恩冲来。 看到这一幕。 站在后面的徐四娘先急了,连忙看向宁法师问道。 “宁法师,您要...要不要出手了啊。” “还有这么多的鬼,海恩才跟您学堪堪一个月,一个人能不能解决?别出什么意外了啊。” 相比于担忧的徐四娘,宁法师抬了抬手,面无表情道。 “无妨,四娘。” “本就是专门让我这徒儿来此锻炼一下,若是不遇险境的话,又怎么能起到效果?” “况且我觉得...还有这么多的恶鬼,这娃子心底怕是高兴的很。” 宁法师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这数十只脸色惨白,阴气腾腾的恶鬼冲出来后。 林海恩依旧是没有半点紧张害怕的感觉,反而是眸光闪烁,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认真考虑两秒。 想起刚刚自己师傅说的,灭鬼一途,结果最重要。 林海恩便是把腰间的金鞭取下,手中掐起灵官诀,更是大声诵道。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还以为林海恩是要起乩杀这种小鬼,正打算阻止的宁法师,把刚抬起的脚再度踩到地上。 用灵官诀灭鬼倒是无妨,这不会伤到己身。 只见。 那一大群的恶鬼,朝着林海恩直扑而来。 而林海恩却连避都不避,体表金光腾起,左手雷诀不停。 “轰隆!” 又是一道阳雷打下,直接就把那吹唢呐的鬼物劈死,一张晒干的蛤蟆皮随之掉落。 紧接着。 又抬起右手中雷霆缠绕的金鞭,朝着离自己只剩下不到一米距离,先前送亲队中的另一只太监鬼物脑袋打去。 “咚!” 这只鬼物直接被这金鞭打裂,魂魄都变成碎片四散化为黑烟,掉落下一张白鼠皮。 随着那些抬轿恶鬼靠近。 林海恩左手掐法诀,阳雷轰鸣打落,劈死好几只的恶鬼。 右手更是握持金鞭,猛然横拉一记,将剩余的恶鬼全部拍散,一张张各种各样的动物皮纷纷掉下。 左雷法,右金鞭。 林海恩杀鬼速度极快,更是没有半点留手,把徐四娘都有些看呆了。 而宁法师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家徒弟不仅修道悟性高,对恶鬼更是只杀不渡,这无疑天生适合闾山法脉啊。 仅仅一分钟不到。 那送亲队伍的所有恶鬼全部都被林海恩灭杀干净,更是魂飞魄散,就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随着一记金鞭把最后一只打伞恶鬼打杀。 林海恩因兴奋导致脸颊微微泛红,灿金和浑浊瞳孔精光闪烁,手中握着金鞭指向董家房子里,大喊道。 “嘿,我记得...好像就剩你一个了吧,还不出来吗?” 第八十四章 本道棒打鸳鸯?跟鬼说不通半点道理 此刻。 董家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干瘪动物皮。 踩在这些动物皮上的林海恩,简直宛如一个小杀神,刚刚杀起恶鬼真是没有半点的手软。 朝着房子里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后。 林海恩手提金鞭略微想了想,便是准备抬脚朝着那房里走去。 鬼不敢来见我,那我去寻鬼便可。 可他才刚踏出一步,一道尖锐鬼嚎声,便是从那房里传出。 “狗道士,非要事情做绝,那就给我死吧!” 这声音从远处急速靠近。 林海恩立刻眯起眼睛,攥紧手中金鞭,盯着那房子的出口。 下一秒。 一只身着嫁衣的女鬼忽然冲出,五指顶部皆是极长的红色指甲,好似鲜血淋漓流淌,更是格外恐怖。 女鬼五指成爪状,竟是要朝着林海恩的天灵盖撕去。 可她那看似被阴气缠绕,难以捉摸的行踪,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却是格外显眼。 就在这女鬼来到前方的时候。 林海恩手中金鞭便是闪烁着雷霆,猛然朝着斜上劈去,准备直接打断这女鬼的手臂。 可让林海恩也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嫁衣女鬼竟是能用那阴气化成的衣袖,暂时缠住自己的金鞭。 虽然被雷霆一打,那衣袖便彻底破碎了。 但却给这嫁衣女鬼争取到了时间,硬生生的扭转身子,用另一只手朝着林海恩抓去。 对于这种突然的情况,林海恩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是格外的冷静。 现在身上还缠绕着金光神咒,这种并不算强悍的鬼物,短暂时间内还没办法伤到自己。 “铿!” 那锐利的爪子撞击到护体金光上,又响起了一道如金铁般的声音。 林海恩清晰感觉到...周身的护体金光明显是薄了几分,说明金光神咒承受这种鬼物的攻击,也是有一定极限的。 不过,就在那嫁衣女鬼伸出爪子的时候,林海恩亦是同时抬起左手朝其印去,掌中阳雷决未曾断过。 “轰隆!” 一道阳雷猛然劈下,直接将那女鬼劈飞重重的撞到墙上。 虽然不像先前的那些鬼物,被这一道天雷直接劈死,但这女鬼明显也是极不好受。 那被劈到的手臂,已然断裂还在冒着青烟,周身阴气震荡不稳。 但不得不承认,这嫁衣女鬼看过去确实极美,有着一张楚楚可怜、让人怜爱的脸蛋,刚刚被天雷劈中后,更是平添了几分凄美。 不说倾国倾城,却也能算是沉鱼落雁了。 但这换谁都该愣神下的长相,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林海恩。 看到女鬼被阳雷劈飞后。 便是根本没有半点迟疑,将那金鞭暂时的放下,左手则也开始掐起了阴雷诀。 既然金鞭不好用,可能会被这嫁衣女鬼挡住。 那就干脆暂时不用,现在的他也不止一种方式能灭鬼了,只要结果能一样便可。 想到这里。 林海恩脚踏罡步,左手阳雷,右手阴雷,双手猛然用力碰到一起。 此为...阴阳五雷! “轰隆隆隆———” 九天之上,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霆轰鸣声。 只见一道比先前阳雷粗了好几倍的雷霆,夹杂着阴阳两气,径直朝着那断了一臂的嫁衣女鬼劈去。 “啊———” 阴阳天雷直接劈中,让这嫁衣女鬼痛苦的嘶嚎起来。 一团团如雾般的阴气,更是不断从其身上逸散,道行被不断削去,竟是连维持着模样都做不到了。 数秒后。 随着那阴气微微散去,那还有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模样,已然是只剩下一张干瘪丑陋、没有五官的人皮。 看到这个人皮的那一秒。 宁法师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张人皮侧面有明显的切割和针线痕迹,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是那种棺中尸体,血肉腐化干瘪只剩人皮,那就肯定不会有切割和针线痕迹。 而有这种痕迹留下,只有可能是人为,这事后面恐是有更大的牵扯,就怕是有恶道在这使坏。 不过,这都是往后的事情。 现在这个女鬼被打出原型,也该是了结这件事的时候了。 林海恩则是完全没想那么多,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人皮,依旧是左手阳雷决,右手阴雷决。 可在双手即将又要碰到一起,唤来阴阳天雷,直接将这女鬼灭杀时。 那董家房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愤怒咆哮声。 “不准,不准!” “我不准你们伤害玉儿,不准你们伤害她!!” 话音落下。 只见那脸色惨白、印堂发黑、脚步虚浮,明显快被榨干的董少明,提着一把菜刀。 摇摇晃晃从房里的跑出来,径直朝着林海恩冲去。 这让手中还掐着雷诀的林海恩,一下子就有些犹豫了,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像刚刚师父做的那样。 拿起地上金鞭,狠狠的给董少明来一下。 反正等到事情结束。 董家人也不会怪自己,反而是会发自内心的感谢。 当林海恩还在犹豫之时。 宁法师却已是早早来到他的身边,对着那提刀出来的董少明,狠狠的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到地上,缓声道。 “今日只对付鬼,还不到对付人的时候。” “徒儿,送它走吧,说到底怎么也算是个苦命人了啊。” 林海恩点了点头。 正欲再度掐起雷诀的时候,可那被踹倒的董少明,直接跪着爬到了那张人皮旁,更是用身体护着人皮,哭着道。 “你们要杀玉儿,那就先杀我,先把我杀了。” “玉儿,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保护不了你,我保护不......” 说到后面。 董少明竟是哭的泣不成声,更是完全用身体挡住了人皮。 林海恩左右侧移几步,发现位置竟然都被挡住了,他想找个空位劈下天雷都没位置。 就在他疑惑看向宁法师,准备询问要怎么办时。 那张人皮却是恳求着开口道。 “道长,道长啊。” “我和董郎真是两情相悦,我更是从未害过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真心人,您为何偏要拆散我们。” “求您放过我们俩,放过我们吧,那些村民是我做错事了啊,我不该为了让家中热闹,爸妈开心,让他们过来。” “可除了这点,我又可有做错什么吗?就非得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董郎同意,爸妈同意,天地同意,更是两情相悦,您一个道士为何不同意?” “您虽法力高深,可这棒打苦命鸳鸯,难道真不怕遭天谴和那死后的报应吗?” 这人皮女鬼的话语,让宁法师极为不屑的嗤笑一声。 “从未害人?天地同意?” “自知是鬼,却用法术迷人心窍,不知何为人鬼殊途?单单这一条,就能给你打到魂飞魄散了。” “况且,说着两情相悦,你可曾问过董家小子?他可见过你......” 还不等宁法师说完。 董少明便是直接打断其话语,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 “宁法师,我喜欢玉儿,我真心喜欢玉儿。” “求您放过她,求您放过她吧,她也没做什么坏事,您为何就非得把她除掉呢?” “如果您不愿看到她的话,那我今后就带着玉儿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里污您的眼不就行了吗?” 看着磕头不停的董少明,林海恩都有些茫然了。 这为可怖人皮女鬼求情,还要远走高飞、双宿双栖,这真是人话吗? “师父,这......” 经验尚浅的林海恩,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 “依旧是鬼迷心窍罢了。”宁法师简单的回了句,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看着那磕头不停的董少明,双指捻符掷出道。 “敕!” 只见那张黄符竟是如箭般飞到董少明身上,更是凭空燃烧起来,升起一团带着清香的符箓气息。 而林海恩的阴阳眼,则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董少明那身上的鬼气,竟是在这张符箓烧起后,全部都被清除干净。 宁法师随即冷哼一声,更是几分嗤笑的开口道。 “董家小子。” “现在再好好看下你娶的媳妇,告诉我是不是两情相悦,是不是棒打鸳鸯。” “倘若还是,本道自然扭头就走。” 身上鬼气被清除干净的董少明。 有些迷蒙的敲了敲脑袋,虽说这段记忆有些模糊,可也能记个大概。 立刻便按照宁法师的吩咐,扭头朝着那玉儿看去。 可当他清晰看到干瘪人皮的那一刻。 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那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又从清澈变成的惊恐,更是张大了嘴,浑身僵硬颤抖。 “董郎,董郎,你怎么了。”那恐怖的干瘪人皮女鬼,带着颤音的出声问道,更是想要伸出手臂想要抚摸董少明的脸颊。 就在它即将摸到董少明脸颊的时候。 只见。 董少明直接惊恐的站起,更是连滚带爬的躲在宁法师身后,指着那人皮女鬼,被吓得大声求救道。 “快,宁法师,快帮我,快帮我灭了它啊。” “这只鬼缠上我,缠上我了,再不把它杀掉,我就要死了啊。” 此话一出。 先前似乎还满心欢喜的人皮女鬼,霎时便愣住了,更是颤声问道。 “董...董郎。” “你,你先前不是说,要...要带我远走高飞,要和我过一辈......” “我特娘过你个十八代祖宗。”董少明真是急了,连脏话都骂出来了,继续对着宁法师恳求道。 “宁法师,我被她迷住,被她迷住了啊。” “前几天我去那几座山上采茶,突然就撞到一块布一样的东西,就被迷住了啊。” “我可是人,怎么能和鬼双宿双栖啊,而且还是这种见到都会做噩梦的人皮丑八怪......” 宁法师并没有回答董少明,而是看向那个人皮女鬼,冷笑道。 “这就是你说的两情相悦吗?” “本道早说与你讲不通道理,用法术蒙蔽他人,能是两情相悦?若非看你八成也是个苦命人,本道真是连话都懒得说。” 人皮女鬼呆住了。 根本没去听宁法师的话语,那空洞的眼中竟然淌下两行血泪。 浑身鬼气狂涌,阴风呼啸,浑身气势开始节节攀升,竟是开始燃烧自己的三魂七魄,更是已然毫无留恋般的尖声嚎道。 “咯咯咯,见到都会做噩梦的丑八怪?” “董郎,你可真是爱时甜言蜜语,不爱时随手可弃,怎的就跟之前的那个人一个样啊。” “咯咯咯,该死,道士该死,你也该死,这里的所有人都该死!!” 第八十五章 阴阳天雷劈恶鬼,死水阴柳埋邪物 鬼气汹涌,阴风呼嚎。 面前这人皮女鬼宛如彻底疯魔了般,竟不管不顾的燃烧起三魂七魄,誓要将在场的所有人杀掉。 被宁法师找上之后,本就心中怨气,满是不甘。 结果刚刚董少明的行为和话语,又给它最为沉重的一击,更是成为疯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法师对此毫不意外。 鬼,本就大多极端病态,根本说不通道理,只认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你即便是强行的把真相摆到眼前,或者...把道理都揉碎了说给鬼听,也不会改变它们的想法,反而是会进一步的刺激到它们。 就像现在。 明明就是这人皮女鬼,用法术迷住了董家小子,结果得到真相后,先受不了的反而是她自己。 这要怎么聊,又要怎么渡? 早点送它上路,无疑就是更好的选择,还能少点折磨和痛苦。 宁法师不再犹豫迟疑半点,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缓声道。 “徒儿,送这苦命人上路吧。” 林海恩立刻点了点头,左眼灿金光芒闪烁,辅以左手阳刚雷诀,右眼浑浊深邃幽冥,叠加右手阴冥雷诀。 命格气机迸发,五雷法咒响应。 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那气势不断攀升的人皮女鬼,双手所掐雷诀猛然触碰到一起。 “轰隆隆———” 九天之上,雷霆霹雳再度骤响。 一道夹杂着阴阳两气的天雷,径直朝着那人皮女鬼劈下。 “啊———” 无比痛苦的尖啸哀嚎声响起。 雷劈的青烟瞬间升腾,将整个人皮女鬼都笼罩住。 那靠着燃烧三魂七魄不断攀升的道行法力,也被这记阴阳天雷,打的再度无法续上。 一记阴阳天雷之后。 林海恩并未继续施法,但也没有停下法诀,而是紧盯着那青烟之中。 紧接着。 当青烟中模糊又出现人皮女鬼站起的影子后,那躲在宁法师身后的董少明,连忙焦急的喊道。 “她又起来了。” “快,快,再招下天雷劈死她啊!!”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半点。 见到人皮女鬼竟还未死透,林海恩便是迅速的口中念诵法咒,脚踏罡步再度唤来天雷灭鬼。 双手连续触碰到一起。 “轰!” “轰!” “轰!!” 又是三道不留半点情面的阴阳天雷轰下,连续打在那隐约显现的人皮女鬼身上。 青烟袅袅腾起,鬼气都化为虚无。 林海恩看到那人皮似乎还没倒下,正打算继续召来阴阳天雷时,宁法师缓缓将其双手压下,意有所指道。 “徒儿,已经可以了。” 话音落下。 只见那青烟也开始逐渐的消散,清晰显露出那张已是被阴阳天雷劈到焦黑、浑身还满是破洞的人皮。 那人皮用着并不存在的双眼,朝着躲在宁法师身后的董少明看去,不甘的颤声道。 “董郎,你...你当真不曾...不曾爱过......” 还未说完。 那人皮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仰面倾倒而下。 可那董少明则是闭着眼,明显是根本不敢看向那人皮,急忙大骂道。 “我爱你个祖宗十八代。” “你是鬼,我是人,要我怎么爱你,特娘的想害我就直说。” 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那人皮上的所有鬼气都消散不见了,明显是彻底的魂飞魄散了。 随即低头捡起金鞭,重新系在了腰间,心中的激荡也逐渐消散。 而宁法师则是抬脚踢了身后的董少明一下,面无表情的道。 “别扯本道的裤脚了。” “与其在这里说着废话,还不如去看看你的爹娘。” 此话一出。 董少明立刻便回过神来,连忙往后看了两眼,看到那还倒在地上的爹娘,连跪带爬的上前。 整个人还在惊恐之中,还以为自家爹娘已经被害死了,一边用力摇晃着两人,一边大声哀嚎起来。 “爹、娘,你们咋就被害死了啊。” “你们这么仓促的走了,我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这痛苦的哀嚎声,听得林海恩都有些目瞪口呆,正想提醒董少明他家爹娘还没死时。 刚走到那人皮旁边的宁法师,则是招了招手示意道。 “徒儿,来这里看下。” 林海恩立刻上前,看向这被天雷劈到焦黑、满是破损的人皮。 宁法师则是指着那些刀切和缝针痕迹,开口教导道。 “如果是寻常的尸体血肉腐化,不会留下这种痕迹,应当是完整的一张人皮。” “而有这些特殊痕迹,基本能说明...刚刚的那个女鬼是被人害了,并且是被活生生的剥下了皮,被人用某种方式炼成了鬼。” 听到这里。 林海恩眸中立刻便露出些许疑惑,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师父,人炼出鬼?” “做出这种事,难道他们不怕遭天谴和报应吗?” 那些阴阳之事,林海恩在这段时间的修习下,逐渐懂了不少。 可对人心。 明显是懂得还不算多。 因为,从小居住的岭胜村里,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 尤其是经历过这些事后。 林海恩知道唯有积德行善,天上神明才会愿意伸手照拂,就像当初是因为奶奶行善的缘故,妈祖奶奶会来看自己一样。 可要是恶事做尽,迟早要遭天谴报应。 “跟那种走火入魔的邪道谈报应,就如同与恶鬼讲道理般,说不通半点。”宁法师答了一句,又意有所指的继续道。 “都说鬼凶残,但有些人的心,却是比鬼还要狠毒。” “师父待会带你去这女鬼的埋骨地,一看便知。” 说完。 宁法师便是侧头看向董少明。 在他那死命的摇晃下,只是昏迷中的自家爹娘自然也被摇醒了。 刚一醒来。 站在旁边的徐四娘,便是跟董家两人,说这件事已是彻底了结。 董老汉终于是长舒一口气,又猛然回过神来,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直接就朝着董少明脸上甩去,更是怒骂道。 “你特娘的狗娃子。” “招惹什么不好,非要招惹一只女鬼,还说着要双宿双栖,劳资非得打死你这个蠢货不行。” 记起昨晚想要拉回自家儿子,结果却被他说着什么玉儿很好,为什么要拆散他们的事情。 董老汉那是心头憋着一股气,大巴掌不要命的甩下来。 先前被鬼迷心窍,还敢顶撞自家老爹的董少明,此时则是像个瑟瑟发抖的小鸡仔,根本就不敢躲半点,任由巴掌打到自己脸上。 宁法师完全没有看这种教训儿子戏码的兴致,不容置疑的缓声道。 “等事情结束再打。” “董家小子,先带我去你遇到这女鬼的地方。” 这番话让董老汉的手,霎时一顿,带着几分惊慌的看向宁法师道。 “宁法师,这事还...还没结束吗?” “你们的事已经了结,但我的事还没有。”宁法师简单的回了句,又看向还在迟疑中的董少明,皱眉道。 “还在想七想八、犹犹豫豫的作甚?” “抓紧把那地上的人皮捡起来,再带上铁镐和铁铲,还有纸钱香烛带路了,到时天黑山路可就难走了。” 董少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站起答道。 “好,好的,宁法师。” “我这,我这就带路去那个地方。” ...... 盘山村后的益云山里。 一行人正在沿着山道走着,由于不放心自家儿子一人去,所以董老汉和董老妇也是跟着一起。 董少明一手提着用麻袋装着的人皮,一手提着个铁镐,指了指不远处长着一棵茂密柳树的死水潭,看向身旁的宁法师道。 “宁法师,就在那里。” “前几天下雨,我来自家田里采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想着来这里洗下全是泥巴的鞋子。” “结果洗完鞋子后,便感觉一块布一样的东西,蒙住了自己眼睛,后面就什么都记不太清了,估计就是在这里中招了。” 看到这个水潭。 董老妇立刻便食指和中指并起,无名指和小拇指微屈,指着董少明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这个K驴(傻子)。” “这地方村里人一直都在说不干净,还有人听到了女鬼喊声,你怎么还敢来这里洗鞋子的。” “我不是一直都有交代你,别来这种地方吗?” 而提着铁铲的董老汉,脸上明显也是格外生气,抬起手又打算朝着自家儿子摔去。 董少明缩了缩脖子,带着后怕的解释道。 “我...我也没想到啊。” “谁知道,谁知道大白天也能被鬼蒙住。” 宁法师昂头看了两眼,环视下整个地形后,便看向身旁的林海恩,解释道。 “徒儿,你以后记住了。” “这种深山中的水潭,如果是死水的话,大多都是聚阴之地,极易滋生鬼祟邪物。” “一眼看过去也许不深,但实际要是普通人,敢在这种地方下水游泳的话,有极大的概率要遭劫。” “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极阴的柳树。” “活水阳气之地长出的柳树为阳柳,折下树枝能有驱鬼辟邪之用,但死水阴气之地长出的柳树便为阴柳,鬼祟最爱聚集的地方。” “除了柳树外,榕树、槐树同样聚阴,极其生出鬼祟。”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他的双眼中,那满是浮漂的死水潭,以及长在旁边的大柳树,确实都是阴气森森,让人好不舒服。 宁法师指了指柳树下的那片地,看向董家爷俩示意道。 “开始挖吧。” “这柳树底下多半是还有东西......” 第八十六章 咱们闾山法脉,一向护短! 挖柳树根? 还有东西在下面? 这让董家父子俩心头霎时就紧绷起来,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但想到宁法师就站在旁边,也是让他们稍稍的放心不少,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便抓住铁镐和铲子,朝着这棵柳树根部挖去。 随着铁镐落地,挖出一大片土。 “哗哗哗———” 先前这棵都还算平静的柳树,竟是无缘由的树枝晃动起来,随后便是阵阵阴风呼啸刮来。 而且好似还有阵阵哭声,让董家父子俩立刻愣住了。 手中举着铁镐和铲子,不知是要继续往下挖,还是要就此停下。 宁法师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随即从腰间取下引魂铃,手腕微抖轻轻的晃动两下。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引魂铃的声音响起。 刚刚都还在呼嚎的阴风,瞬间便消散不见,而那原本枝叶晃动哗哗作响的柳树,也是立刻安定了下来。 宁法师看向董家父子俩,指了指柳树根部自信道。 “继续挖就行。” “本道在此,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仅仅只是摇了摇铃铛,就镇下了先前呼啸的阴风。 这让董家父子俩心中大定,也是立刻挥舞起铁镐和铲子,开始极为卖力的挖了起来。 顶着阴阳眼的林海恩,有些无聊的仔细环视探寻周围,想看看能不能撞到什么迷路的鬼物。 但很可惜,这里只有阴气森森,并没有任何一只鬼物。 随即暗暗叹了口气,看向宁法师,好奇问道。 “师父,这柳树下会有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 宁法师认真思考两秒,但还是摇了摇头答道。 “会有什么,为师目前还不确定。” “但根据此前多次和邪道打交道的经验,大多会是什么阴邪法器,欲要用这种方式令其威力更上一层楼。” 就在此时。 “铿!” 随着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董少明立刻便停下手中铁镐,急忙朝着宁法师喊道。 “挖到...挖到东西了。” 宁法师带着林海恩,走到这棵大柳树下,看到一个像酒坛般的物体,覆盖着一层薄土,露出顶部的瓷盖。 宁法师眯眼盯着那个器物看了两秒,便是继续吩咐道。 “先把这个骨灰坛挖出来。” “欸,好,好的。”董少明立刻回了句,开始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避免打碎这个骨灰坛。 挖了几分钟后。 董少明便用塑料袋套着手,小心翼翼的把这个骨灰坛抬出坑里。 宁法师随即伸出手,将顶部瓷盖的薄土拂去,显露出一张绘着诡异图案的黄符纸。 而看到这张符纸,宁法师心中也明白这是什么了,出声教导。 “徒儿,你看下这张符纸。” “这就是很纯粹的邪道手段,上面绘着特制的聚阴汇煞符,能将周边的阴煞之气,汇聚到这个骨灰坛中。” 闻言。 林海恩便是上前一步,看向这跟酒坛有几分相似的骨灰坛,在那得天独厚的阴阳眼中。 确实能无比清晰的看到...阴煞之气不断朝着骨灰坛内汇聚。 但见识还不多的林海恩,眸中却是充斥着不解,无比疑惑的问道。 “师父,我能看到阴气源源不断的被吸进这坛内。” “可这坛里有什么?能够这样吸收阴气,是有一只恶鬼被养在坛里面吗?” “若只是单纯为了养恶鬼,何须如此麻烦?”宁法师摇头答了句,颇为认真严肃的继续道。 “这骨灰坛里面,多半是有一个能吸收阴煞之气的阴邪器物,这器物估计也快成了。” “除了这东西外,应当还有先前那女鬼的生辰八字压在其中,以及其他阴邪东西,助以增长阴气。” “要是没猜错的话,最开始的这张女鬼人皮,大概率就是包裹着这个骨灰坛,被埋在这棵阴柳之下,用来不断的滋生那器物。” “这女鬼其实生前也是苦命人,死后还被活活剥皮怨气极大,本来是该远远比刚刚见到的厉害。” “但它产生的阴气和怨气,大多都被那坛中器物吸收掉,这些阴煞之气本就是道行之本,被吸取掉后自是厉害不到哪里去。” “也就是这段时间那东西快成了,导致吸取阴气的速度变慢,才让那女鬼有了现身找情郎的本事。” 听完这番话。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更是想到了什么般,连忙出声道。 “师父,那是不是...刚刚杀的那个女鬼,其实是被人给害了,所以才变成恶鬼?” “那这么说的话,相比于那个女鬼,害她变成鬼的那个人,才更加的应该杀?更加的要遭报应?” “自是如此,可杀鬼简单,对付邪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宁法师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声,更是摇了摇头。 随即明显是带着几分愤怒般,直接将那个骨灰坛一脚踢烂,露出了里面所装着的东西。 首先,入眼便是各种各样的碎骨头和毛发,有黄鼠、白鼠、野兔、蛤蟆、人骨等等。 除了这些阴邪东西外。 还有一张被卷起来系着的红纸,从那显现出了文字来看,上面确实是写有生辰八字。 可里面最显眼的东西,并非这些骨头毛发,也不是生辰八字的红纸。 而是一根由骨头制成,上宽下窄的白骨凿子,这个凿子通体都刻有符文,更是不断泛着阴邪寒光。 董家父子俩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凿子,就觉得浑身发寒。 宁法师更是神色冷冽起来,看着那根白骨凿子,便跟林海恩认真解释起来。 “徒儿,这便是邪道专用的阴邪法器。” “眼前的这个白骨凿子,专门凿人的三魂七魄,阴毒的很。” “要是斗法时被这东西隔空凿上一下,魂魄震荡、剧痛无比,那就算是坛起的再高,多半也得输个彻底。” “今后若是遇到再这类东西,能毁就毁掉,免得危害人间。” 说完。 宁法师便是左手掐起阳雷诀,右手掐起阴雷决,脚踏罡步,口中念起法咒,要跟先前的林海恩一样召来阴阳天雷。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在空中,雄兵千百万,伏藏于掌中......” “神兵火急如律令!!” 法咒诵完。 “轰隆隆———” 九天之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比起先前林海恩所用出的雷诀,明显是要威力大了数倍不止。 一步踏下。 一道极粗的阴阳天雷,便是从高空落下,打在了那白骨凿子上。 但这还不是结束。 宁法师接连又踏出了八步,足足九道阴阳天雷,从九天落下,打在这个阴邪器物上。 打的它分崩离析,打的阴煞之气尽皆消散。 ...... 看到那白骨凿子已然被劈成粉碎。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收起手中雷诀,看向身旁的董家父子,开口道。 “好了。” “这件事算是暂且了结了。” “你们把那人皮和生辰八字,以及这些碎骨毛发,放到一起都烧了,再烧点纸钱红烛过去。” “虽然那女鬼已经魂飞魄散,可咱们也得尽点人事,最起码她说到底也是被害的苦命人。” “好,好,我们现在就烧,现在就烧。”董老汉立刻便回了句,开始点起香烛生火,把这些阴煞东西全部烧去。 宁法师并没有着急离去,站在旁边安静看着董家父子的董家。 这东西毕竟太邪了,他还是要认真盯着才行。 而林海恩则是想着事情,更想着刚刚自家师父说的那句话...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凶恶。 沉默数秒。 林海恩还是看向宁法师,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师父,你刚刚说了有些人比鬼还凶。” “那我今后若是遇到那种人,要怎么办才好?又不能像恶鬼一样随便打杀掉。” 宁法师对于林海恩问出这件事并不意外,自己这徒弟就是正到不行,无论对鬼还是对人都一样。 根本不用半点考虑,宁法师便无比严肃的回答道。 “今后遇到那种邪道。” “若是觉得自己的道行比他高深,那就跟其斗法,毁掉他一身道行修为便可。” “这种恶事做尽的邪道,只要是没了道行修为护体,天谴报应顷刻间便会到来。”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现在还涉世未深,等过几天的正月十六,师父带你去一趟阴市,便能初步知晓这行当里的弯弯绕绕。” 林海恩听到过段时间要去阴市,脸上立刻便涌现出了些许好奇。 但下一秒。 又想到自己当前道行尚浅,只能是无奈的轻声叹气道。 “师父,那我现在道行还不够。” “也不知道灵官爷帮不帮这种事,遇到这种邪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对付的话,是不是只能放他们走了?” “放?为何要放?”宁法师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微微眯起眼睛,眸中带着些许凶光的平静道。 “徒儿啊,其他法脉之所以都不愿招惹咱们,除了我们闾山法脉一向以杀伐斗法凶悍出名外,更重要的便是......” “世人皆知闾山护短,不愿招惹,那祖师爷可看不得咱们受欺负。” “所以徒儿,你若斗不过邪道,那为师自会替你找回场子。” “要是连师父我都敌不过,那便将祖师爷都唤来,定要杀的邪道天谴来临、人头落地,让其明白...何为闾山法脉!!” 第八十七章 暖风常伴林海恩,钦天监窥得世间三大劫 在宁法师的吩咐下。 董家父子立刻开始将这些邪物烧掉,甚至都主动把那棵满是阴气的潭边柳树也给砍了,彻底毁掉这里阴邪环境。 要是只有他们两人,自是不敢如此大胆。 但宁法师就站在旁边护法,当然是要彻底做绝,避免又有脏东西寻到他家。 又专门烧了不少纸钱和香烛,给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苦命女鬼后。 这事也算是了结了。 不过。 就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深夜。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有一位披着黑衣、面容苍老、瘦骨嶙峋、下眼皮外翻的邪异道人,悄悄的来到这处水潭边。 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那根白骨凿子差不多也是快要成了。 可看到那被砍断的柳树,以及那被挖出打碎的骨灰坛。 这名邪异道人霎时就惊到了,瞳孔收缩更是有些不敢相信,心头更是涌起了难言怒火。 快步上前查看。 他谋划多年的白骨凿子,竟是被烧的只剩下飞灰,根本连一点形体都没留下。 整个人呆滞的愣了数秒。 周身竟是腾起一股阴气,看向那远处的山头道场,嘴唇颤抖明显是极为愤怒,不是鬼却更似鬼的痛声凄厉骂道。 “你这天杀的普宁老狗啊。” “竟然毁了本道准备多年的白骨凿子,往日若让本道寻到机会,必定要毁掉你一生道行修为,让你生不如死。” 很明显。 盘山村离普宁道长所在的山头更近,这个邪道自然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普宁道长的所为。 而不知不觉背上一个锅的普宁道长。 则是坐在自己的庙观里,依旧是道袍褴褛,双手满是油花,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往嘴里灌着美酒。 但即便他如此的不修边幅,百无禁忌,可那供在店里的各个神像,却不沾一点灰尘和油花。 供桌上的香烛和贡品,更是没有因此而少半点。 ......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三天。 来到了除夕。 相比于以往几年,这次天威观的除夕,明显是要热闹不少。 不只是因为多了林海恩一个人,就连普宁道长在给自家祖师神明上完香和摆完贡品后,便提着一壶酒来到这里。 徐四娘亦是早早便来到观上,更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鸡鸭鱼肉,帮着做起了这次的年夜饭。 傍晚六点。 天已经黑了,主殿旁也架起圆桌席面。 虽然这年夜饭只有四个人,但菜却是一点都不差,鸡鸭鱼肉皆有,只是份量少点。 四人上桌吃饭。 普宁道长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看向坐在旁边的林海恩,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铃刀状的器物,笑着道。 “海恩,之前给的那虎牙,本道帮你打好法器了。” “用那根最大的虎牙作为主料,打造成这小铃刀模样,放在神水中浸泡了一个月,终于是成了。” “别看这把铃刀跟匕首相差无几,但这驱邪避煞的作用,那却是半分不差。” “往后你若是遇到僵,或者其他鬼物,往其身上一插,多半就能令其魂飞魄散,至少道行也会没个大半。” 林海恩有些惊喜的接过这把铃刀。 仔细打量两眼,发现那原本尖锐的虎牙,被打成了刀身,而刀柄则是用红桃木制成,还刻上了符箓,末尾系着红缨铃铛。 虽然没有开刃,侧面也不锋锐。 但仅仅一眼,林海恩便判断出...这把铃刀法器,对恶鬼邪物绝对能算是大杀器,自带虎煞的凶意。 将这把铃刀收起后,林海恩也是连忙答道。 “麻烦了,普宁道长。” “客气什么,当初要没你的话,本道估计早就成一坨虎粪了。”普宁道长摆了摆手,随即抿了口酒,又看向宁法师问道。 “清元,这徒弟都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奏职?” “这奏职可不只是单单为你,更多还是给海恩打好铺垫啊。”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又看向林海恩,昂了昂头问道:“海恩,你可知道,闾山法脉的奏职有何用?” 林海恩摇了摇头,刚修习一个月多的他,还未接触到这方面。 宁法师同样给自己倒了杯酒,缓声解释道。 “咱们闾山法脉奏职。” “是要上表九天,下达九幽,如果道行法力足够,也得到天地许可,便能在阴阳两界中,拿到那一官半职。” “而有了这个官职身份,今后无论施法,还是调动兵马,都将会事半功倍,也更易请来祖师帮忙。” 听到奏职的作用这么大,林海恩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起普宁道长刚刚的话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师父,既然奏职能提升道行,你为何一直没做?” “就是固执,总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一直没奏职呗。”普宁道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继续讲述道。 “不过说起来,以你师父的道行,奏不奏职的影响也没多大,但这奏职更多是为了你。” 为了自己? 林海恩满脸疑惑,不知这是何意。 “奏职之后,就代表在阴阳两界中有了身份。” “便能将自己的兵马拨给你用,今后若是你遇到难事了,也能请来你师父助阵。” “当然,得等你师父仙逝后,才能够请来。” “但这兵马可是好用的很嘞,干啥事都方便,尤其是寻找打杀恶鬼,兵马神将一出,大多数鬼物都得被打的魂飞魄散。” 普宁道长摇晃着脑袋,出声解释奏职的作用。 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但又是看向林海恩,颇为郑重的叮嘱道。 “奏职此事不急,才刚入道当以修炼己身为主。” “当初你的师祖,也是在三年之后才奏职,将他的兵马拨给为师。” “但你的命格特殊,所以为师已经安排了不少的兵马神将,在你的身边护佑,若是遇事只需吹响龙角,便能将兵马神将唤来。” “虽然不像为师那般,能随意遣兵马神将做各种杂事,但龙角在手,自是也能帮你杀鬼灭妖,做些相关事情。” “往后一段时间,为师要先教你画符和踏斗,咱们闾山一脉,符箓亦是重中之重。” 林海恩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的答道。 “明白了,师父。” “画符?”普宁道长把酒杯放下,有些好奇的问道:“清元,那你是要带海恩去正月十六的阴市找瞎老鬼吗?” “也该去了。”宁法师先是应了一句,格外认真的继续道。 “海恩从小到大见过的鬼祟不算少了,但今后入世行万里路的时候,鬼反而少见,心怀鬼胎的人却是不少。” “而这次正月十六的阴市,恰好是咱们这几年来,规模最大、同道中人也最多的阴市,带他去长长见识也好。” 普宁道长听到这里,眸中也是露出一抹精光,意有所指道。 “都是为了那条‘龙’来的吧?” “想来那些道友来咱们闽地,除了这件事,应当也没别的了。” 听着两位长辈的聊天。 林海恩眸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但也明白的没有选择插嘴。 宁法师则是思索两秒,手指轻点着桌面,看向林海恩为其解惑道。 “徒儿。” “刚刚普宁说的‘龙’,并非是九天上的真龙,而是一只也许要应命越过龙门得道的凶蛟。” “二十多年前,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钦天监,在仙逝的最后一刻,以毕生道行窥得一丝天机。” “往后的这段时间,民间会有三大浩劫。” “一是老妖得道,二是飞僵叩门,三便是这凶蛟化龙。” “这前两个浩劫尽皆应验了,咱们道门众人也耗费大代价,把事给平掉了。” “但这第三劫凶蛟化龙,就应在今年,而且就在咱们闽地的某处,亦是最为凶险。” “若是真令那只凶蛟化龙,怕是连祖师亲至都难以处理。”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一下,指了指林海恩腰间的龙角,继续道。 “先前师父为你寻这只蛟角。” “一方面是要给你准备拜师礼,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能不能先寻到那只凶蛟,提前在其化龙前斩掉,但未能如愿。” “因为前段时间,为师斩掉的那只凶蛟,头上仅有一角,即便机缘到了也化不了龙。” “这劫颇为浩大,所以在这今后一年内,咱们闽地会停留着众多的道门中人,等待着把这件事了结掉。” “当今虽非乱世,但既有浩劫,自是不能再隐山苦修,只希望这劫能少死些道友。” 说到后面。 宁法师明显也有些沉重,更有些说不出的悲痛。 此前两次大劫他也曾亲身经历过,更是见过...不少的道友,为了平事用生命来消劫。 “哎呦,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普宁道长摆了摆手,让宁法师不要再说,指了指面前的饭菜,洒脱笑着道。 “动筷,动筷,待会凉了可就不好吃。” ...... 岭胜村的林家。 这次的年夜饭,依旧是在林平川的院子里。 即便比起前几年,只少了林海恩一人,但气氛却明显没那么热闹了。 一家人安静的吃着饭,大年三十的月亮高悬挂于九天。 现在四岁的林永安,已经是能独自坐在椅子上吃饭了,而在林海恩离家后,他也变得乖巧了不少。 脖子上挂着虎牙项链,林永安夹起一片鱼肉,正打算塞进嘴里时,忽然间鼻子一酸,看向身旁的陈燕,昂着头道。 “妈,我能把这块鱼肉留下来吗?” “哥哥平时最喜欢吃鱼了,我想过几天去找他,带着给他吃。” 说到后面。 林永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乌黑的双眼中也蓄起了泪光。 自从林海恩离家后。 才四岁的他,便是哭了好几天,说着想要去找哥哥,最后知道这段时间不能去。 只能将那些啤酒瓶盖都好好收起保管,准备等林海恩回来后,再把这些又圆又平的瓶盖给他。 这不提倒是还好。 一提到林海恩,陈燕也觉得心底酸楚,揉着林永安的脑袋,摇头道。 “小安,不能去。” “现在哥哥在学本事,我们如果这么短时间就去找他的话,那他的本事就学不成了。” 林永安瘪了瘪嘴,低下脑袋带着哭腔道。 “可我就是想哥哥了。” “以前过年都是哥哥帮我夹菜,小安肯定不会烦哥哥,就是想去看一眼。” “可以吗?妈妈。” 还不等陈燕回答。 林平川便是猛然拍了下桌子,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汉子,眼圈也是有些微微泛红,冷声呵斥道。 “不准去。” “你哥在学本事,现在去不是害他吗?” “本来刚走一个多月,应该是不牵挂家里了,现在一去看他,那不是又舍不得了,还怎么学本事?” 听到林平川的呵斥。 林永安先是愣了下,立刻泪水便蓄满了眼眶,但又用力的抿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林母则是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到林平川头上,大声骂道。 “大年三十的做什么?小安就是说说而已,你这么凶吼他干嘛!” “谁不知道这段时间不要去,还用得着你这么大声说出来。” “况且就你心肠硬?老娘前几天都还看到你,盯着那之前帮海恩做的铁圈发呆,你就不想海恩是吧?” 被林母这么一骂,林平川也沉默的低下头,拿起酒杯,往嘴里狠狠灌了一杯地瓜烧。 陈燕伸手搂住林永安,轻轻将他眼眶的泪水拭去,指着天上的月亮,满含思念的开口道。 “小安,你看天上的月亮。” “现在哥哥肯定也跟我们一样,看着这颗月亮,所以你看着月亮,也就是看到哥哥了。” ...... 晚上十一点多。 平日早该休息的林海恩,则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想家了。 随即披上一件道袍,坐到了观前的石板台阶上。 听到推门声的宁法师,立刻便打开窗户看了眼,见到林海恩坐在了石板台阶上,又静静的关上窗户。 修行一个多月了。 现在的林海恩,已经不会因离家而哭了,但心中的那份思念却从未少半分。 把挂着的贝壳吊坠取下,微微用力握在掌中抵在心头位置,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在这深夜。 山中道观本应很冷,但这次却好似又一股温暖的海风,伴在林海恩的身旁,令其未感受到半点寒意。 十二点整。 “轰隆隆隆———” 青芝山脚下的温麻村,各家各户都开始放起了烟花,打破了四周原有的宁静。 伴着嘈杂的烟花声,林海恩仰头看着那轮明月,终于是轻声喃喃道。 “爸、妈、小安、奶奶......” “我...想你们了。” 山下的烟花爆炸声很吵,所以这句话不会有人听到。 但也许。 早已有‘人’听到了。 因为那温暖的海风,始终都伴在林海恩的身旁...... 第八十八章 凶蛟化龙,有人有鬼才叫阴市 真正的修行。 其实多半十年如一日,少有休息。 但若是修行疲乏,或有个人事宜需要办理,也只会在十天里的戊日,也就是神明休息日,将这些事情办妥。 而刚入法脉的林海恩,自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过完年后。 便是用正月初一到十五的这段时间,将道教八大神咒研习掌握,不说是完全精通,但也能有个七八分模样了。 吃午饭时。 依旧穿着单薄道袍的宁法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墨镜,递给身旁大口扒饭的林海恩,开口道。 “徒儿,吃完后就收拾下东西。” “待会咱们要坐车去榕城,到今晚的阴市里买点东西。” “还有你现在道行修为还不够,没办法隐去双眼异样,待会就戴着这个墨镜吧。” “榕城不比这里,现在估计都有不少的道门中人,为了应那凶蛟化龙劫,早早的在城里等着了,遮住你的双瞳,自是能少点他人的打量和注意,也能少点麻烦事。” 听到要去榕城,林海恩先是愣了下,随即连忙接过墨镜,点头答道。 “好,师父,知道了。” 在村中长大的林海恩。 就连来金凤县,都是因为拜师的缘故才来,更别说去更大的榕城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 很多人都是在上大学后,才离开土生土长的县城,来到大城市里。 ...... 晚上八点。 师徒俩来到了榕城。 跟从没来过的林海恩不同,宁法师对榕城那是格外的熟悉,此前更是在此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接便带着林海恩,来到了四坊九巷旁的招待所。 由于今天是元宵节,所以四坊九巷的游客众多,更是有很多小孩提着灯笼走在那一条条街巷里。 在招待室办理好住宿手续时。 林海恩还看到了好几个穿着道袍的人下楼,其中一人对着自己师父还点了点头,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很明显。 这些穿着道袍的人就是为了参加今晚的阴市,更是为了等待那位仙逝的钦天监,所说的第三劫应验。 来到房间里。 宁法师便打开窗户,探头看了眼下方街道的人群,对着林海恩道。 “徒儿,离阴市还有段时间。” “今天是元宵,下面可是热闹的很,你若想去的话,可以大胆的去玩一会。” “阴市虽然也在这条街巷里,但还没有这么快的开始,现在正是普通人的玩乐时间。” “等正月十五过去,来到十六的丑时,阴市才会陆续开始,总共持续两个时辰,卯时前结束。” “记住,但凡是在有阴市的地方,那就是每月的农历十六开。” “具体开阴市的街道,则需要询问本地的道士,或者问那种看过去比较有年头的殡葬店,基本也能得知开阴市的地方。” “最后在这阴市中买卖也有讲究,若是寻常东西,那就可以用钱财直接买,可要是珍稀点的,往往是采用以物换物的形式,或者以人情、承诺之类的东西来换。”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两秒,颇为郑重的继续道。 “徒儿,你要记住。” “咱们修道之人,不能随意给人承诺,更是不能轻易的欠下人情。” “尤其是为了某件东西,在阴市里欠下鬼物的人情债,那往往多半会作茧自缚,难有一个好结果。” 鬼物的人情债? 听到这里,林海恩立刻便疑惑的皱起眉头,难道说...待会的阴市,并不是只有人? 似乎看出了林海恩的疑惑,宁法师便是意有所指的肯定道。 “阴市,阴市。” “自是有人也有鬼,才能够称之为阴市,尤其是规模越大的阴市,那参与的鬼怪邪物就越多。” “不过,敢能在这么多的道门中人面前参加阴市,这些鬼怪自然也是身上干净的很。” “即便可能是有做点小恶,但也到不了非得打个魂飞魄散的程度,也没人会在阴市追着那种犯了小恶的鬼物,穷追猛打。” “所以徒儿,你待会可别一言不合就召来天雷,朝着那些做生意的鬼物打去。” 林海恩挠头腼腆的笑了笑,心中也没了去下面街道人挤人的想法,看着宁法师缓声道。 “师父,现在离阴市还有段时间。” “不然您就刚好跟我说说,那个前辈窥探出的前两次大劫—老妖成道和飞僵叩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宁法师点了点头,指了指茶桌旁的椅子,示意道。 “徒儿,坐吧。” “恰好有空,那为师便和你说说前两次的大劫,也算给你涨点见识,就先说那老妖成道。” “那是在十五年前的中元节......” ...... 这两个大劫的故事。 林海恩听得格外认真,宁法师说到紧张之处的时候,更是令其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因为,老妖成道和飞僵叩门这两劫,比起先前的那个虎煞化穷奇,竟是都凶险了数倍不止。 师徒俩一讲一听,完全没感觉到时间流逝。 凌晨一点。 正月十六的丑时。 “铛—铛—铛———” 三道沉闷的敲钟声,忽然在这四坊九街中响起。 宁法师适时的停下话语,看向正听着认真的林海恩,笑着道。 “徒儿,下次再讲。” “三道钟声已响,阴市已经开始了。” 林海恩立刻反应过来,站起身探头从窗户朝街道看去。 猛然发现。 几小时前还满是民众的街道,已然是涌动起阵阵阴气,而且就在他的视线中,竟是走过了一个穿着民国服装的男人。 只不过,这男人却脚不沾地,浑身鬼气滚滚,明显是只修炼有成的鬼物。 阴市。 真不只有人,更有鬼怪。 “走吧,徒儿,咱们也抓紧下去吧。”宁法师把包袱重新背到身上,便是直接开门下楼。 林海恩则是摸了摸腰间的龙角和金鞭,心头安定几分后,快走几步跟在了宁法师的身后。 ...... 榕城的四坊九巷。 在白天和晚上时,是属于普通人玩乐的地方。 可一到每月农历十六的凌晨深夜,便会成鬼怪妖邪和道门中人,用来购买交易各种阴物法器的特殊市场。 林海恩跟在宁法师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这个街巷两边,有不少道士席地而坐摆着摊子,有的卖黄符,有的卖法器,甚至还有的竟是在卖被收押的鬼物。 这些道士似乎有不少认识自己的师父,但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未开口打什么招呼。 一路上也有不少穿着各种道袍的道门中人。 尤其是有位穿着紫衣法袍的老道士,虽然一眼看去发须皆白,却龙行虎步,明显是道行极高。 就在林海恩好奇打量着阴市的时候。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哭嚎声。 “各位道长,各位道长,救救我儿,求你们救救我儿啊。” 这哭嚎声在安静的阴市中,格外的清晰和刺耳。 林海恩立刻朝着前方看去,发现是一位估摸约六十岁的老妇,正跪在街道上,恳求着路过的众多道门中人。 而在她的旁边,则是一位坐在轮椅上,满脸死气、目光呆滞、印堂发黑、涎水下淌、嘴巴还在微张着,双手十指都被折断的中年男人。 但古怪的是...从其旁边走过的道长们,竟是无一人理会这老妇。 一阵阴风吹来,极重的鱼腥味便扑鼻而来。 林海恩皱了皱眉头,正欲问为何众人都不理那老妇的时候。 宁法师便是率先开口道。 “每逢阴市,便总会有些人,来这里求咱们道门中人,希望有人能够救他们一命,拉他们一把。” 就在宁法师说话之时。 一位看起来极为年轻,也许才二十多岁的道士,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便朝着那俩母子走去。 但仅是问了几句,便摆了摆袖子似带着气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宁法师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缓声问道。 “徒儿,你知道为什么刚刚的那小道,只是问了几句便走了吗?” “因为救不了吗?”林海恩想了两秒,给了个猜测。 宁法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着那一脸死气的中年男人,眯着眼极为肯定道。 “徒儿,你可以仔细看下这人的面相。” “额头干瘪、颧骨突出、嘴唇窄薄,下巴侧边还有颗痦子,这通常是那种尖酸刻薄,爱贪小便宜的人长相。” “你在看他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有极其明显老茧,这是长期用木秤留下的痕迹。” “再加上这迎风飘来的鱼腥味,为师不用算便能知道...这男人大概是做着卖鱼生意,平日里没少偷奸耍滑的缺斤少两,现在遭了报应。” “徒儿,你记住了。” “十六两秤对应天地人,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再加福禄寿三星,少一两减福,少二两减禄,少三两减寿。” “这男人如此年轻就遭此报应,说明他做生意多半可不止少三两。” “所以其并非遭了鬼邪,而是来了报应。”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想了两秒,随即出声问道。 “师父。” “那如果刚刚那个小道友非要救的话,能不能救得了这个人?” 宁法师看着那个已然离死不远的男人,颇有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想救当然救得了,也不难救,只是不愿救,更不会去救。” “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八十九章 渊源匪浅的紫袍天师,青衣鬼欲来结缘 能救,却不愿救。 这句话让林海恩默默的点了点头。 结合前段时间董家和人皮女鬼的事情,更是进一步明白了道门中人的行事准则。 若是被鬼蒙骗,导致招上邪祟,那能救便该救。 可要是自作孽,没有邪祟影响,而是受到了天地报应,那即便是以头抢地,磕的血肉模糊,都不会有人愿伸出援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海恩也不再看这母子俩,跟在宁法师的身旁,继续朝着这阴市街巷的更深处走去。 而就在他们刚走没多远。 跪在地上的老妇慌乱痛哭哀嚎声,便是紧接着响起。 “我的儿,我的儿。” “你别走,你别走啊,别丢下娘一个人啊。” 那这爱占便宜的中年男子,终于是吐出最后一口气,魂断阴市,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 一步步的往阴市深入。 林海恩发现在街道摆摊的鬼物妖邪,竟是一点都不少,甚至能在这阴市中占据两成左右。 但大多数的道门中人,似乎都不愿跟它们做生意。 至少这一路看来,没有几个鬼祟所摆的摊子前,有道士询问价钱,或者商量着如何以物换物。 很明显。 就跟自己师父先前说的一样,若非万不得已,道门中人都不愿用所谓的承诺或人情作为交换,尤其是跟鬼打交道。 两边的摊子上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材料法器皆有。 但自己的师父,目的好像很明确,视线都未曾在这些摊子停留半点,只是径直的往更深处走。 似乎察觉出林海恩的疑惑,宁法师便是缓声解释道。 “徒儿,这种能摆出来卖的法器,多半都没啥好东西,犹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而那些药材虽好,但目前对于我们也无用,修道之途,全在自身,外物又怎能提升多少,自是不用多看。” “为师本次要带你寻的是空白但又不算白纸的黄符。” “符箓一道,在我们道门极其重要,寻常的各类法术若有符纸配合,威力能更上几分。” “寻常符纸自是也能有效用,但你才刚入法脉,用些特制的符纸,能够让你符箓一道走的更快更稳。”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默默的跟在宁法师身旁。 虽然不懂这些事,但师父都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只需要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往前走便可。 就在街巷里,越走越深的时候。 林海恩能清晰感觉到,周围阴气比起刚进来的时候,明显是要更厚重了几分。 不远处。 那只先前他在窗前见到的鬼物,同样正摆着一个摊子,上面都是些上了年份的药材和道门材料。 尤其是放在最中间的那株何首乌,单单摆在那里就有药香扑鼻,通体更是闪着熠熠暗光,显得极为不凡。 仔细打量一下。 原来这鬼物穿的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民国服饰,而是那种男扮女装的青色戏曲服,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并不只是林海恩在看着这个小摊。 那穿着戏曲服的青衣鬼,亦是在用一双阴翳的鬼眼,打量着林海恩。 就在师徒俩要离开这个摊子前的时候。 青衣鬼便是扯着怪异的尖细嗓子,朝着林海恩开口道。 “小道长。” “看你年纪轻轻,法力就这么不俗。” “小生愿将这株千年何首乌赠与你,咱们简单的结下个善缘如何?” 这声音并不大,却格外的尖细和阴冷。 结个善缘? 听到这几个字,林海恩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腻味,想起当初那山鬼老怪也是不由分说的来结了个善缘。 虽然最后双方的结果都不错,确实能算是善缘。 可谁知道。 跟这从来都没见过的青衣鬼结善缘,怕是讨不了半点好,也不知后续会不会有什么大坑等着自己。 林海恩摇了摇头作为回答,便打算继续跟着宁法师往前走。 而就在这时。 一道格外沧桑却中气十足的话语,却是在这青衣鬼的摊子前响起。 “青衣。” “我那师侄不愿和你结善缘,本道与你结个善缘如何。” “但不要这鸡肋的千年何首乌,你只需帮我仔细寻一遍这闽地的山川河流,找找可有欲图成道的凶蛟。” “这善缘就结下如何?” 师侄? 这个特殊的称呼,让林海恩立刻转头看去。 发现竟是此前见过的那位紫袍老道,正站在青衣鬼的摊前,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看着自己,更好似能穿透自己的墨镜。 宁法师同样是转过头,看向那紫袍老道,缓声开口道。 “清玄,无须白白浪费那善缘了。” “前段时日,我便走遍了闽地的各大山川河流,仅寻到了一只独角凶蛟,并未看到头生两角将要化龙的凶物。” 听到这番话。 紫袍老道便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道。 “这第三劫真是难以捉摸啊。” “凶蛟化龙,若不能提前阻止,怕是真当要成大祸患。” 说到这里。 紫袍老道忽然话锋一转,看着戴着墨镜的林海恩,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 “说起来。” “清元,你这徒儿可收的好啊,没想到这种天生的修道苗子,竟是被你给找到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只可惜,本道寻了多年,都找不到一个关门弟子。” “有啥好寻的,在你那西山净明宗坛等着,早晚能有个合适徒弟。”宁法师随意的回了句,便是又开始往前走,最后却也留下了一句话。 “往后若是无事,就找个时间来我道场叙叙旧。” ...... 随着师徒俩继续的往前走。 宁法师简单的思虑两秒,便跟着林海恩解释道。 “刚刚那个紫袍老道,跟为师同为一个村子中人,从小一起长大,法号为清玄。” “后面为师跟着你的师公学习闾山法脉,而他去了赣地的西山净明宗坛,入了净明道的一脉。” “现在一身道行比起为师也差不了多少,算是现在净明宗坛的半个坛主,此次专门为凶蛟化龙这劫来到闽地。” “算是你的长辈,往后你若再遇到他,可称其师叔,勿需喊师伯。” “咱们道门中人,虽以修行为主,但结识三两好友亦是重要,有些诡异邪事仅凭一人难以处理,多个帮手也能多点把握。” “徒儿,你也无须担心。” “这走正路的道门中人,大多都好说话,也不敢到处算计人,比起普通人倒是少了点麻烦。” 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师父,既然大多数都好说话,那什么样的道士不好说话?” 这个问题。 让宁法师愣了下,随即好似想起什么般,便笑着毫不犹豫的答道。 “自是北帝派的道友最难打交道。” “此事,咱们隔壁山头的普宁道长最有话讲,能跟你说上一天一夜,当初一个北帝派刚出山的小后辈,可是喊着要和他斗法搏命。” “最后还是其师父来了,才了结了这场闹剧。” “好了,徒儿,到地方了。” 说完。 宁法师便在一处幽静偏僻的小巷子中停下,面前则是一道都快被虫彻底蛀烂的木门。 让林海恩有些疑惑的是...这木门前并没有摊位,而且朝这条小巷子前后看了两眼,发现同样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或鬼在此摆摊。 宁法师也不多说什么。 伸手拉住那镶在木门上的铜狮子闭环,用力的将这木门推开。 “咯吱———” 极为刺耳的门锁生锈声响起。 紧接着。 院中那宛如实质般的滚滚鬼气,竟是朝着师徒俩扑面而来....... 第九十章 闾山符箓一道,阴市中的诡异灵堂 一打开木门。 这滚滚涌出的鬼气,让林海恩都为之一惊。 因为相较于外面的街巷,这里已经不是阴气,而是无比厚重的鬼气。 难怪那些人都不愿在这地方摆摊,确实单单离这地点稍微近点,都会让人有极其明显的不适。 “又严重了不少啊。”宁法师意有所指的说了句,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继续示意道。 “徒儿,往里走吧,无须担心。” “住在这里的瞎老鬼,算是个实实在在的苦命人啊。” 说完。 宁法师便是率先往里走,林海恩则是跟在后面。 由于鬼气阴森,天色也黑了,因此这里显得是格外昏暗。 但好在...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根点着的红烛,燃着微弱光芒,也不至于让什么都看不见。 通过这昏暗的烛光,林海恩好奇的打量四周。 发现进去后格局跟农村的老屋子差不多,大门打后便是一个空地,而空地的后方就是堂屋,两侧是傍着建起的屋子。 但极其诡异又奇怪的是...那用来供奉祖先的堂屋竟是大门紧闭,外面还贴着挽联和白纸灯笼。 而这滚滚鬼气,正是从堂屋的房门缝隙中,不断的涌出,积蓄在这个院子里。 离堂屋最近的屋子,房门是半掩着的,里面还有很微弱烛光闪烁。 宁法师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 跟在后面的林海恩,立刻便闻到了极为恶心的腐烂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朝前看去。 只见。 一位穿着黑衣的老人,正佝偻的坐在老旧木椅上,双手颤抖的分割着几张似乎刚做好的黄符。 这些黄符虽然都没有绘上符文,但林海恩却是能隐约感觉到...似有些许法力蕴藏其中。 若是再绘上符文,绝对能让威能更上一分。 听到有人走进后。 坐在分割黄符的老人便缓缓抬起头,看着宁法师和林海恩的方向。 而这一刻。 林海恩也无比清晰的看到了...... 这个老人的左眼瞳孔好似被虫蛀了般,瞳孔消失完全只剩下了眼白,右眼则仿佛蒙着一层玻璃,就像是患了白内障的眼睛。 虽然这老人缓缓抬起了头,但明显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只是脸朝向师徒俩的方向。 难怪会被叫做瞎老鬼,原来这老人真是瞎子,但并不是真正的鬼,而是被鬼气缠绕侵蚀多年,不是鬼更似鬼的人。 不等老人开口,宁法师便是轻叹一声,道。 “瞎老鬼,是我。” “这次我带徒弟来,找你买一些专门用以修习的空白黄符。” “原来是清元真人啊。”瞎老鬼摸索着把一张凳子移到旁边,干哑沧桑的虚弱道。 “先坐吧,清元真人。” “我这就去给你拿些,专门用来修习的空白黄符。” 说完。 瞎老鬼便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到身后的虫蛀柜子前,小心翼翼的摸索寻找起来。 宁法师在心中再度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林海恩,出声道。 “瞎老鬼制作黄符的手艺,是我们闽地最好的,天然带着些许法力残留其中。” “徒儿,你到时练习画符的时候,在这空白黄符的内里法力引导下,能比用寻常空白黄符,更快的掌握符箓之道。” “符箓一道,修行虽易,但精进很难。” “有了瞎老鬼的空白黄符,再加上你自身的天赋,想必能用比他人快上数倍的时间,掌握符箓之道。” 话音刚落。 瞎老道也从蛀坏的木柜子里,拿出了足足三大叠的空白黄符,摸索着放到了桌面上,干哑道。 “清元真人。” “只要你徒儿有一点符箓之道的天分,那这三大叠空白黄符,也足够让他掌握个大概了。” “即便是不说精通,至少画的符也能有法力了。”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取下背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青色的玉瓶,同样摆到了桌面上,示意道。 “瞎老鬼,我这次用凶蛟心头血跟你换。” “相较于这三叠黄符,你肯定是只赚不亏,而且有了这样东西,你也能再多撑个一段......” 还不等宁法师说完。 瞎老鬼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格外坚决的开口道。 “清元真人。” “我这次不想换什么东西,只想让你帮个忙。” 听到此话。 宁法师立刻便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疑惑的反问道。 “帮忙?本道还有什么事能帮你?” “前些年也不是没看过,确实是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即便你要本道重新再看一遍,多半结果也跟前些年一般无二。” “与其啥都拿不到,还不如见好就好。” 瞎老鬼露出一抹惨笑,脸朝着那堂屋的方向,意有所指道。 “清元真人,我这瞎子估计也没多少时日了。” “若是还不能了却这个心愿的话,那就真是死都不能瞑目,所以即便是只有一点机会,我也想试一试。” 说到这里。 看不到东西的瞎老鬼,竟是把脸朝着林海恩的方向,露出一抹似乎想要和蔼可却更为狰狞的笑容,继续道。 “清元真人,我是个瞎子,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做了这么多年的黄符,尤其是还生了那种事,所以对气机命格的感知,自然是格外的敏锐。” “你这徒儿刚一进来,我便感觉到他的命数很重,跟我们其他人都不一样。” “所以,我想让你徒儿帮忙看一眼,无论最后成不成,能不能看出什么东西,也算是了结我这个老瞎子的心愿了。” “不可。”宁法师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的拒绝了这件事,更是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瞎老鬼,我这徒儿命数重,那件事也不一般。” “他道行还未起来,我自是不会让其冒险,此事无须再提,要么收下这蛟龙血,要么干脆就此作罢。” “即便没有你的黄符,以我徒儿的天资,学得符箓之道无非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 宁法师也不停留,便准备要离开此地。 虽然瞎老鬼的空白黄符,能让林海恩更快学会符箓之道,但宁法师可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徒儿冒险。 听到宁法师似乎要走了。 瞎老鬼瞬间就有些急了,连忙焦急的干哑恳求道。 “清元真人,等等,等等。” “让你徒儿看一眼,不管能不能看出东西来,我就把所有的剩余黄符都给他,让其必然能够符箓一道,走的比同辈任何人都要远。” 但依旧没用。 宁法师还在往外走,林海恩则是乖巧的跟在后面。 瞎老鬼立刻踉跄的走出门,满脸竟皆是焦急,担心这最后的机会就此溜走,竟仿佛是掏空所有力气般的,举手发誓大喊道。 “等等。” “我还可以把这祖传的制符手艺,全部传授给你徒弟,更不用拜师,这便算作报酬。” “用不了多久,我这个老瞎子就要死了,到时候整个道门中,再也不会有我所做的黄符。” “你徒弟只要学会,就能保证今后道友遍布各个地方。” “我还能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出事,否则的话,就让我们父子俩,遭受九天雷霆之罚,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宁法师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在他心中,所有的一切东西,都比不过林海恩的安危。 但林海恩回头看了眼那个瞎老鬼,认真仔细的思考两秒后,便朝着宁法师问道。 “师父,他的制符手艺很厉害吗?” “很厉害。”宁法师给了个答案,更是极为客观的补充道。 “在整个道门中,没有人比他制符还厉害,最多也只有两三人,能够与其并列。” “师父,那他想要我帮忙做什么?”林海恩又问了句。 “想让你用阴阳眼,帮他看个结果和缘由,有些东西...即便像师父这种有道行的人,也看不来,可你的天生阴阳眼,说不定就能看到。” 宁法师简要的回了句。 林海恩随即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师父,犹豫两秒后,还是打算顺着心中的想法,询问道。 “师父,我想试一试。” “如果只是用阴阳眼看个东西的话,应该是能够试一试的。” “他刚刚也说了,不管最后能不能看出东西,都会给我制符的手艺,那我要是学会了,今后同行的道友肯定不会少。” “而且,他现在这般的急促紧张,说明这个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那他刚刚都用来发誓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天打雷劈,不入轮回,肯定是不敢胡来。” “再加上师父你能守在旁边,我还带着金鞭和龙角,所以就想大胆的试一试。” “同时,我也很好奇,连师父都看不出的东西,靠着这个阴阳眼,能不能看出来。” 听完这番话。 宁法师也明白了林海恩的想法,同样思虑几秒后,便是郑重道。 “徒儿,你可确定要试?” “师父,我想试一试。”林海恩的回答,依旧是很坚定。 “既然想试,那便大胆的试吧。”宁法师点了点头,更是眯着眼睛,无比凌厉的继续道。 “为师到时就在旁边守着,何物若敢胡来,定将其打的化为虚无。” 紧接着。 宁法师又看向扶着门沿的瞎老鬼,冷哼一声开口道。 “瞎老鬼,你运气不错。” “我这徒儿心善,看你这般恳求同意试着看一眼,你赶紧把这个堂屋打开,早点看完早点结束。” “诶,好,好。”瞎老鬼立马摸索着来到堂屋前,一边缓缓抬手打开紧闭的堂屋门,一边声音苍老难掩希冀的颤抖开口道。 “清元真人,你真是有个好徒儿啊。” “不仅命格得天独厚,更有其他人没有的心肠,这么正的徒弟,现在真的是很少了。” 宁法师并没有回瞎老鬼的话。 而是对着身旁的林海恩,认真的讲述道。 “徒儿,为师先简单跟你说下是什么情况。” “别看瞎老鬼看过去这么老,但他实际上还不到六十岁,你应该也看出来,瞎老鬼并不是鬼,而是被鬼气缠身的人。” “但并非是遭了报应,也不是遇到鬼邪,而是他自己根本放不下,用尽各种法子,养着似人更像尸,还在不断朝恶鬼变去的儿子。” “这些年来,请来不少的人来看,不只是为师,就连普宁道长也曾来看过,但都没看出他儿子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此事邪门的很,所以为师一开始才不愿你冒险。” 说到这里。 宁法师又看向正在打开堂屋木门的瞎老鬼,摇了摇头再度叹道。 “若是放下,一切都好。” “可他偏偏放不下,所以就跟似人似尸似鬼的儿子,住在了同一间房子里,还用各种办法维持...吊着那最后的一口气。” “仔细一算,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所以为师刚开始才说他是苦命人,为了不知遭到何事的儿子,被这鬼气侵蚀了足足二十多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若是他儿子能知晓,想必也希望他能早点放下。”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个苦命人,那自己待会尽力帮一下也没有问题,更别说...还能学到制符的手艺,今后道友肯定少不了。 “咯吱———” 老旧的堂屋门,终于是被打开了。 汹涌澎湃的鬼气,轰然狂涌而出,厚重的都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林海恩朝着那堂屋看去。 视线中。 入眼就是一个不知摆了多少年的灵堂,正中间还摆了张遗像,照片里是估摸约十岁出头的男孩,脸上带笑的他,看起来却是格外的诡异。 后面则是一个棺材,四周贴满了黄纸符箓,棺盖上还涂满了鲜血。 可即便如此。 这个涂满血的棺盖,却忽然的被抬起一角,而后又重重的砸落,就好似那个‘人’想要从这棺材里逃出一般...... 第九十一章 鬼气直冲林海恩,退...或死! 这诡异灵堂和染血棺材。 让林海恩略有些心惊,也明白了自家师父刚刚说的话语。 难怪瞎老鬼还没六十,看过去就跟八、九十岁的耄耋老年一般苍老。 天天跟这种阴煞之物待在一起,生活在充斥如此多鬼气的地方,即便是之前没瞎,后面变瞎也是迟早的。 甚至还能活了二十多年,那都算是有点道行,有点法力的原因了。 要是换成普通人,怕是短短不到一年,就会被这些鬼气侵蚀,不知暴毙于何处了。 宁法师看向身旁的林海恩,颇为严肃的开口道。 “徒儿,若想反悔的话,现在还可。” “没关系,师父。”林海恩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腼腆笑容道,“我也有点好奇,就连师父都看不出的东西,我能看出来吗?” 听到此话。 宁法师也不再多说什么,便是带头朝着那堂屋走去。 跨过门槛,来到血棺前。 “瞎老鬼,移开棺盖吧,我徒儿帮你看一眼。” “欸,好,好。”瞎老鬼连忙是应了句,一边移开棺盖,一边又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的继续道。 “小道长能看出什么最好,要是看不出来的话,那老瞎子我也不说什么了,一切都只能怨命不好,怨上天不公。” 随着棺盖被移开一角,都快化为实质的鬼气,瞬间倾泻而出。 而在鬼气之后。 林海恩也看清了棺材中的具体情况。 一位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赤裸上身的躺在棺材中,双眼瞪大竟是呈血红色,看不到半点的瞳孔。 身上缠满了精铁做的锁链,将他整个人都束缚住。 张着嘴似乎还在嘶吼着什么,但声音极小,隐隐约约能听到是在低吼着‘放开我’、‘放开我’。 还活着吗? 不对,这看过去只剩下了一口气。 可张开的嘴里没有尖牙,双手的指甲并没有诡异变长尖锐,说明也不是僵尸。 明显也还不是鬼,依旧有肉身,但这模样比起恶鬼也差不多了。 移开棺盖后。 虽然看不清自己的儿子,可单单听着这压抑的嘶吼,便让瞎老鬼心头有些说不出的酸楚,干哑道。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二十年前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身上阳气开始一点点的消散,更是从人朝着恶鬼转变。” “我找了很多高人来看,可都看不出东西,得不出一个结果。” “为了先保住他,我就把他放在棺里,希望能将其伪造成死人,以此来摆脱那缠上他的东西。” “人死道消,那沾上的东西也该结了。” “但依旧没用,即便是放在棺里,用各种东西和物品压制,也只能减缓他变成鬼的速度,根本没办法解决他身上的这件事。” “尤其是今年开始后,这孩子变得更不好了,鬼气越来越浓厚,就好像要被招走一般。” “为了留住他,我只能用铁链锁住,再用各种符纸镇住,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小道长,你过来帮我看看吧,不求能看清,只要尽力便好。” 林海恩轻轻的点了点头。 随即把带着的墨镜取下,露出自己那独有的一灿金一浑浊瞳孔,朝着棺中的那个男孩看去。 第一眼。 林海恩便无比清晰的看到了...这个男孩的头肩三火竟然都灭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人之三火恒在,才可退鬼邪。 若是三火全灭,那鬼物索命,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就跟几年前的张四弟那般,只要头肩三火灭掉,那离死就没多远了。 除了头肩三火异样外。 林海恩仔细的扫视上下扫视这孩子,可都没发现有什么的其他,仅有鬼气森罗缠绕。 并没发现其他任何的异样问题。 这让林海恩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自己跟师父一样,看不出这孩子究竟是遭了什么吗? 就眼前这种情况判断,绝对不是啥事没有,仅是未能发现。 想到这里。 林海恩开始调动体内那仅有的些许炁,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习,他也练出了少许的炁。 虽看不见也摸不着,但能清晰的感知到。 尝试驱使着这些炁,将其灌注覆盖到自己的双眼之上。 下一刻。 林海恩那本就得天独厚的双眼,竟是变得更加神异,有一层淡淡荧光在双瞳中流转。 而给带来的变化,却也是很显著。 林海恩再度朝着棺中被束缚的男孩看去,这次除了头肩三火外,已然是能明显看到更多的东西了。 就像多年前。 看到过黄太爷心中最后的那股炁一样。 林海恩朝着这男孩的心口位置看去,竟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有一个跟这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正躲在心口位置颤抖畏缩着。 而这人影的脖子上,竟还系着一根白绫,竟是还在不断的收紧,更好似有人在末端拉拽着般。 每拉拽一次,便有一个魂魄被抽出,而后又被四周的符箓镇下,重新重叠回到了心口位置。 毫无疑问。 这便是瞎老鬼儿子的魂魄,但从这透明如水泡的程度来看,已经是并不完整了。 为何三魂七魄会被这般逼到心口,而且还有一根白绫系在脖子上,不断的有人拉拽却是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 林海恩再环视整个身体,发现这孩子的周身,竟是套着一个鬼气形成的棺材,棺盖正在慢慢的合上。 若以十成来算的话。 那鬼气棺盖已经合上了九成半,用不了多久便可完全合上,可恰好就是瞎老鬼准备的这个棺材,延缓了合上的速度。 死人不入两棺。 现在既然已经有一个棺材,那这个鬼气棺材肯定是没办法轻易合上。 可这鬼气实在是太浓郁磅礴,即便又准备了一个用来伪装死人、避开祸事的棺材,合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古怪的是...那个鬼气棺盖上面,还有用鲜血写的一个字—阎。 就在这时。 当林海恩准备再看一遍,仔细检查是否有遗漏的时候。 那棺材上方的鬼气,竟是汇聚成一行字,清晰的映入了林海恩面前。 退,或死!! 还不等林海恩反应过来。 下一秒。 这行字竟是化为血色鬼气,朝着林海恩的脸庞直扑而来。 如此突然的情况,把林海恩吓了一跳,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宁法师立刻扶住林海恩的后背,更是出声安抚道。 “徒儿,莫慌。” “为师在此,可是遇到什么诡事了?有鬼物欲要对你不利吗?” 听到这句话的瞎老鬼。 则是同样摸索的上前,颤抖着嘴唇紧张问道。 “小道长,你...你可看到东西了?” “看到了。”林海恩略微平复下心情后,继续讲述道。 “你儿子三火全灭,身上还被套了一层鬼气制成的棺材,那棺盖快要合上了,上面还有一个血红色的阎字。” “然后他魂魄被锁在了心口的......”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瞎老鬼便是焦急的又上前两步,无比紧张的反问道。 “小道长。” “那个阎字,可是阎王的...阎?” “就是阎王的阎。”林海恩无比肯定的答了句。 而听到这个回答的瞎老鬼,也已然想起了什么,竟是霎时浑身无力,整个人靠在了棺材旁,嘴唇颤抖不停道。 “阎家九棺,怎还会遭上阎家九棺啊......” 第九十二章 榕城花巷,阎家九棺! 阎家九棺? 瞎老鬼说的话,让宁法师都皱起了眉头。 立刻便觉得瞎老鬼还有事情瞒着,便是格外冷冽的寒声道。 “瞎老鬼。” “你这是还有事瞒着?我看你还是不太想救你的儿子。” “没,没有,清元真人。”瞎老鬼连忙回了句,明显是生怕宁法师就此不管,颤抖着继续道。 “这事都快要一百年了,我以为是彻底过去了,没想到我这娃子竟然还能遭到。” “若我早知是阎家九棺这件诡事,又怎会让我这儿子,平白遭这么多罪,自是想尽办法要去了结了啊。” 这句话倒也没说错,让宁法师的脸色微微缓和些许,指了指还开着的棺材,不容置疑道。 “瞎老鬼,先把你娃子的棺盖合上。” “这具体的阎家九棺事情,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我。” “好,好。”瞎老鬼颤抖着手,将那涂满血镇邪的棺盖,小心翼翼的合上。 虽然双眼早已瞎了,不会有任何的眼神变换。 可通过轻缓这动作,也能清晰感知到...瞎老鬼对于自家儿子的拳拳疼爱之情,先前更是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 “咚———”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 这个棺盖已是被合上,瞎老鬼手扶在棺材停顿两秒后,转头朝向宁法师和林海恩的方向,干哑颤声道。 “清元真人,我现在就跟你说阎家九棺的事。” “咱们榕城有一条花巷,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本道自然知道。”宁法师面无表情的回了句,又看向林海恩为其解释道。 “瞎老鬼刚说的花巷,便是一条专门卖死人花圈、白花和纸钱香烛等东西的街巷,不只是榕城,各大城市基本都有这样的一条街。” “因为卖这些东西总会遭到嫌弃,普通人更是忌讳的不愿前来,影响到周边店铺生意。” “所以开这些冥事店的店家,都会寻条街开在一起,这样便都是卖这种东西的店铺,彼此间自然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瞎老鬼亦是点了点头,干哑的补充道。 “清元真人,你知道这花巷,但不知这个花巷在百年前,其实是被称之为阎家巷。” “正是因为那件事发生后,这条巷子诡事连连,所有店铺和住的人家都匆匆搬走了。” “而那些本就做好事、积阴德的冥纸店,不惧什么诡事,所以便在这个地方开了起来,往后改名成了花巷。” “阎家那件事真的太恐怖了,知道的人都闭口不谈,生怕又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这么多年来才没被传出来。” “我现在就把知道的全都告诉给你们......” 说到这里。 瞎老鬼停顿两秒,竟是带着了一抹惊慌神色,继续讲述道。 “阎家,曾经是榕城的大地主。” “田地众多,虽然是大地主,可对待那些农户也还算好,并没有可劲的剥削,至少让农户都能吃饱饭,所以那一整个巷子都被称为阎家巷。” “一百年前,那时候王朝末年,国家动乱的很,就咱这闽地也有很多的山贼土匪。” “就在那年清明的前三天,一伙土匪来到了阎家巷,带着土枪刀斧、凶神恶煞的好不恐怖。” “但阎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阎家家主更知道若是退了一步,今后肯定是就要被这些土匪给吃死了。” “立刻便喊起巷子里的壮年郎,提着铁镐和长刀,就这样付出三条人命的情况下,暂时抵住了这群土匪。” “可那时候的土匪,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啊,根本不怕死,尤其是看到阎家这么抵抗,越发觉得阎家肯定有不少的钱财。” “不过,硬冲肯定不行,那个土匪就想了个法子。”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又去了阎家巷,只不过除了土枪刀斧那些,这次还特地带了一大袋的银元。” “说是,谁如果第一个从阎家队伍中出来,就给十枚银元,更是让他们不要再白白为阎家送死了。” “说着不动其他人,只关顾阎家,让那些青年郎放心。” “还说着,他们当土匪的可不种田,所以只要阎家倒了,那些没人管的土地,那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就能先分到五亩良田。” 听到这里。 宁法师不由得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满是寒意的讲述道。 “这群土匪倒是懂得挺多。” “白拿十枚银元,再加上那承诺中的五亩良田,确实足够让那些人反目了。” “常言道,人性本恶,昨天死了三个人,今日只会死更多的情况下,面前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利益和诱惑,自是会有不少人忍不住。” “这种单纯靠着一股气,还有个人名望纠集起来的队伍,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事。” “是啊,又有多少人能忍住啊。”瞎老鬼亦是长叹一声,随即干哑低沉的继续道。 “虽然阎家众人平时对巷子中的农户都不错,但这人心又怎么抵得住考验啊。” “仅仅过去十几秒而已,就有个昨天死了兄弟的青年郎,便直接丢下了自己的铁镐,朝着那群土匪走去,准备拿那十枚银元。” “嘴里还在为自己壮胆般的大喊着..说是.昨天他哥已经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单传的儿子,今天肯定不能死在这里。” “让阎家人别怪他,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随着第一个人离开队伍后,那个土匪头目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是又掏出来十枚银元,依旧是用着相同的办法。” “说是,后面三个离开阎家队伍的人,也能够分到八枚银元,还有三亩良田。” “这次根本都不用等,那土匪头头才刚说出口,就有三个人直接跑出了队伍,更是把那大刀、长枪等东西,都扔到了地面上。” 这一刻。 不知为何林海恩下意识的便想起了,当初所发生的那起诡船事件,令十里八乡都遭劫的大事。 即便很多人都明知不对,但心中的那份贪婪,却是足以蒙蔽双眼。 瞎老鬼还在讲述着,越说身体也是下意识的颤抖,明显是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第三次,那个土匪头目掏出了五枚银元,对着剩余所有人喊着...现在谁还愿意离开队伍,那就能拿到这五枚银元,外加一亩良田。” “虽然比起前两次,这次的东西少了,可眼看着其他巷子里的村民,拿了那些银元,自然是让剩余的人眼馋到不行。” “一下子,整个队伍中的小半人,便是立刻放下了武器,纷纷都去领那个五枚银元。” “得亏也是阎家平时行事风格不错,在这三次之后,竟然还有一半左右的巷子农户,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 “见到竟还能剩下一半的农户帮阎家,土匪头头明显是有些惊讶,但却格外凶恶的拿起土枪指着那些人,说是.......” “最后再给一晚上的时间,如果明天还站在阎家那边,那就跟着阎家人一起死,刚好在清明节方便烧纸。” 宁法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皱着眉头感慨道。 “王朝末年,气数已尽。” “所以这各种各样的恶人都逢时出来了,行事风格都做的太绝,完全就是不给人留退路啊。” “是啊,那群土匪真是太狠了,明摆着没给阎家留退路啊。”瞎老鬼应了一句,背靠着那个棺材,继续讲述道。 “土匪走了。” “但这件事还没结束,那些心有正气没有立马站到土匪那边的农户,也是劝说起阎家家主。” “让他们抓紧趁夜色逃走,别待在这里了。” “因为,到了明天那些土匪如果真要硬来的话,只剩下一半的农户,肯定是抵不住。” “更不用说,还要担心先前那些拿了银元的农户,会不会趁机在背后动刀子,帮那些该死的土匪。” “可阎家家主却没应这句话,只是不停的说着,他从小在这巷子里长大,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要他逃到哪里去。” “说着,躲过了这批土匪,若又遇到下批土匪怎么办?说着这世道不是给人活的世道。” “那些农户见劝说不了,只能纷纷长叹一声回家。” “可就在傍晚的时候,阎家家主让那些没向土匪扔下武器的农户都来到了阎府里,更是拿出了比土匪更多的银元。” “将这些银元分给了那些农户,恳求着希望明天他们能再护一天。” “阎家平日待人不错,这些农户自是也答应了,更是说着不要银元,但阎家家主还是强行把银元都给了他们,也遣散了家仆。” “等到第二天清明节,那些土匪准时又来了。” “可让巷子里农户都疑惑的是...阎家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人打开门,也不知是不是半夜就逃走了。” “但眼看着土匪越来越近,立马就有人强行把门破开,希望不管怎样都确定下,阎家人到底有没有趁夜逃走。” “可当阎府大门被踹开后,所有农户都被吓到不行。” “因为就在阎家大院的那棵榕树上,好几个的枝丫上,整整齐齐挂着了九具挂着白绫吊死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正是阎家人,大到七十岁老母,小到六岁稚童,全部都吊死在了榕树。” “不愿跑,也不愿受土匪折磨,更不愿连累周边农户的阎家人,最终选了上吊自尽这条路。” “那群土匪也来了,看到上吊自尽的阎家人,为首的土匪头头只是嫌弃的吐了口痰,说着可惜阎家的漂亮女人了。” “立马就让手下进阎府,找藏起来的银元或是其他钱财,但那些土匪把阎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半枚的银元。” “原来昨天傍晚阎家家主叫那些农户来的时候,便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分出去了,没给土匪留下半点。” “那不克扣农户粮食的阎家,也并没有所想的那么有钱。” “搜不到半点银元的土匪头头很愤怒,拿起土枪就朝着阎家人的尸体上开了几枪,还警告巷子里的人,谁都不准帮忙埋尸。” “就让这些尸体留在这大院里,让他们死都不能安生。” “足足过了好几天,终究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用着阎家家主给的银元,买了九口棺材,将他们从榕树解下,放到了棺材里。” “但土匪还在,所以也不敢安葬,只能露天放在阎府大院里,这便是阎家九棺的来历......” 听完这来龙去脉。 让宁法师也是不由得皱起眉头,更是在心中估量起来。 全家九口人被逼的走投无路,最后一同吊死在府内大榕树下,而且死后还无法入土为安,一直放在露天府院中,被那风吹日晒雨淋。 这种情况下,不出问题那才怪了啊。 本就怨气极重,死后不仅没化解,反而是继续加剧。 但宁法师也听出了一个问题,随即看向瞎老鬼,面无表情的质问道。 “瞎老鬼。” “阎家九棺的故事也听完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以我多年行道的经验,阎府全家家即便成鬼,大概也不会乱寻仇害人,莫非你是那土匪后人,或是那些拿了银元的村民子孙?” “那些人早在百年前就都遭报应死了。”瞎老鬼先是答了一句,而后脸朝着宁法师,嘴唇颤抖的干哑道。 “宁法师,之所以我娃子会被这东西缠上,是因为......” “那时的阎家本该有十棺,并非九棺,而少掉的那一棺正是...我的爷爷。” 第九十三章 逃走的那一人,阎家十凶棺! 阎家本该有十棺。 少的那一棺,正是他的爷爷。 这突如其来的隐秘信息,让宁法师明显都有些惊讶,随即带着疑惑的皱眉问道。 “本有一棺是你爷爷?” “瞎老鬼你这是何意?难道你爷爷原本也是阎家人?本来要一同上吊自绝,结果临死前逃了?” “可如果本道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不姓阎才对吧?” 瞎老鬼先是点了点头,可又连忙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嘴唇微颤道。 “清元真人,你说对了一半。” “我爷爷并不是阎家人,但他却受了阎家天大的恩惠。” “当时流年不利,中原饥荒和战火齐临,我爷爷那时才十多岁,为求能活下来,不远千里来了闽地。” “在只剩一口气的时候,被阎家家主救了,并就在留在了阎家。” “阎家家主觉得我爷爷老实又机灵,而且这么小便能独自跨越千里来到闽地,所以对其比一般的家仆要好不少。” “甚至就连吃饭,都能跟阎家人一起吃,就像是认下的干儿子。” 宁法师点头表示明白。 那时候的中原和北方确实乱的很,而被称为兵家不争之地的闽地,还算是能勉强过的上日子。 瞎老鬼轻抚着旁边的染血棺盖,继续缓声讲述道。 “那时候阎家被土匪逼上了绝路。” “若是等到第二天土匪再来,那不只是家财全都要被抢走,府中女眷更会遭到非人般的虐待,生不如死。” “所以不愿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地方,更不愿向土匪低头的阎家家主,便想着宁死也不能受土匪欺辱。” “可要是就这样白白死去,岂不是更加便宜那些土匪。” “作为那时的大地主,阎家家主自是懂一些阴阳事情,便决定全家一同寻死,化为厉鬼报复那些土匪和见钱眼开的农户。” 说到这里。 瞎老鬼停下话语,脸朝向宁法师的位置,带着慌张的继续道。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早已死了。” “所以这些事都是我爹跟我说的,而他也是从爷爷那边听来,中间也许是有些错漏,但后面这句话却是一字都没能忘记。” “被逼上绝路的阎家家主,对着父母妻儿、天地幽冥起誓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既然王朝末年,帝王官兵无用,那他阎家便化身厉鬼,永生永世不入轮回,做那阳间的十殿阎罗,杀尽那土匪山贼,杀尽那不知感恩、见钱眼开的该死农户,杀尽他们的九族血脉!!” 十殿阎罗?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 宁法师瞬间便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更是眯起眼睛平静道。 “这阎家家主可真当是狠。” “不止对自家人狠,对那些土匪和农户,同样也是狠。” “一家老小在清明上吊自尽,这怨气本就滔天,再加上走投无路向天地起誓,永生永世不入轮回,这化为鬼物后可当是厉害的很。” “若是本道没猜错的话,阎家全部老小只有九人,便问询你的爷爷是否愿意一同自尽。” “你爷爷起初答应了,可到这临死之际,却害怕逃走了。” “九为极,十为绝。” “原本绝凶的阎家十棺,最后却成了九棺。” “虽然怨气同样极重,但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最多也只能杀尽那些土匪和农户,难以再灭绝他们的九族血脉。” “是啊,清元真人,你说的大半都对。”瞎老鬼先是回了句,而后又补充着道。 “那时阎家家主,并非强行要求我爷爷一同上吊自尽,而是给了个选择。” “一同寻死,化为厉鬼,向那些土匪农户寻仇,还是像其他家仆那般遣散离去,那他自会找其他人成那第十棺。” “我爷爷那时受了阎家不少恩惠,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是一股脑便应了下来,要做那阎家第十棺。” “为此,阎家家主还带着我爷爷到祖宗前认亲,将我爷爷认作他的亲儿子,今后也为阎家人,并且一同立誓于榕树下上吊。” “那天的清明子时。” “阎家人开便始一一上吊自尽,阎家家主亲手把一个个家眷抬到白绫上,看着他们断气,早已痛的双眼通红、心如刀绞。” “而我爷爷,看着榕树上的一具具尸体,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到了最后,只剩下我爷爷和阎家家主两人,阎家家主拿了一条白绫过来,看着被吓到不行的我爷爷,安慰着说不疼,没事。” “等死后,他们照样能一家团聚。” “可我爷爷真的怕了,跪下求着说他不想死,但阎家家主却已是听不进半句话了,抓住我爷爷就要往他的头上绑白绫。” “但我爷爷那时候正是最壮年的时候,一把便将阎家家主给推倒了,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阎府。” “等到第二天,便传来了阎家九口人全死的消息。” “因为在周边人眼里,我爷爷并不算是阎家人,那时的认亲赋姓也没其他人看见,所以那些人自是也没怀疑为何我爷爷没死。” 宁法师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质问道。 “那阎家九口人的尸首,也不是你爷爷收进棺中的吧?” “不,不是。”瞎老鬼回了句,带着无力的倚靠在棺材旁,摇头道。 “我爷爷那时怕的要死。” “别说是帮忙收尸了,就连那条巷子都不敢再去,生怕被拉着当那第十棺。” “后面虽然阎家巷诡事频出,但也没牵扯到我爷爷身上。” “就这样生了我爹,而在我爷爷四十岁的时候,忽然又梦到了阎家九口,梦到了那棵挂着九具尸体的榕树。” “嘴里更是说着,他们来了,来讨他的这条命了,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我爹。” “等到第二天,我爷爷便自己跳河死去,不愿去当那第十棺。” “而在我出生之后,我爹便各处求高人,希望我能学点阴阳本事,最起码要是遇到阎家九棺,能有办法活下来。” “由于我资质不好,只能学这种制符手艺,但古怪的是,我爹却未遭此劫,只是在那动荡年代成了枪下亡魂。” “得知事情的起初几天,我还在担心这件事,觉得如果这就是命,那我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所以,打算着若是阎家还不愿放过,那就去那阎府前上吊,当那第十棺了结这件事。”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都还未到我,这劫却怎就应在了娃子身上,而且更是毫无半点征兆,一点预兆都未曾有。” “为何阎家始终不愿放过,明明那些土匪农户都已死了啊,明明都已过去了这么久。” “了结?哪有这么容易了结?”宁法师神色平静的回了句,又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 “阎家被逼的全家老小死绝,又怎会放过那些土匪农户的后人。” “九极十绝,只有这原本差的第十棺补上,才能灭尽那些人的九族啊......” 第九十四章 九为极,十为绝,阎家大凶 听到这事了结不掉。 瞎老鬼霎时便无力的靠在棺材旁。 好似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分,浑身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只能不甘的哀痛道。 “清元真人。” “你说为何,为何会应在我娃子的身上啊。” “明明我都已经做好死的打算,都已经准备好补上那最后一棺,怎就不愿来寻我,反而缠上了我的儿子啊。” “我认了,也愿补上先辈的错误,可怎就不放过我儿子......” 宁法师看着这般痛苦的瞎老鬼,也是暗暗叹了口气,缓声回答道。 “为何会选你儿子,本道不知。” “也许是相较于你,他更适合成这最后一棺,也可能是为了让你体验丧子之痛,灭绝后代,但更可能是......” “你恰好学了制符的手艺,虽然道行不精,但至少也还是有几分,所以选你的儿子应劫,对其而言更为简单一些。” “但无论如何,等到本道徒儿刚看到的鬼气棺材合上那一刻,你的儿子便将成为这第十棺了。” 就在这时。 林海恩也是连忙接上话头,补充道。 “师父,除了鬼气棺材外,我还看到了...这个娃子的魂魄,藏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然后还有一根白绫,正缠在他的脖子上,不断拉拽着,我本想继续看的时候,那鬼气形成了一行字,让我退或者死。” “凶,真当是凶啊,若非瞎老鬼懂点阴阳之事,他这娃子必是撑不了这么久。”宁法师应了一句,又看向瞎老鬼,皱眉道。 “瞎老鬼,本道还有一事问你。” “先前你说,去那阎府前上吊自尽凑那十棺,可是本道也去过那花巷不少次,都未见到你口中的阎府。” “这又是何故?” 瞎老鬼满脸苦涩的开口答道。 “清元真人,不是未见到,而是你看不到啊。” “阎家全都上吊自尽后,虽然少了一棺,但那凶戾却没有少半分。” “起初三个月,只是阎家巷会有诡事发生,可在三个月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死了。” “那些人,都是先前逼死阎家的土匪,还有拿了银元的农户。” “死了好一批人后,先前的那个土匪头子便又来到了阎家巷,根本不由分说,便将整个阎府都点着了,说要杀掉阎家这群厉鬼。” “那群凶神恶煞般的土匪举着土枪,根本就没人敢上前阻止。” “就这样,阎府彻底被烧成了废墟,那摆在府院里的九具棺材,同样也被烧的只剩灰烬。” “但即便是烧的一干二净,却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每到清明那天,那原本被烧掉的阎府,竟是又会莫名的出来,但寻常人看不到,只有那群土匪和农户的后人才能看到。” “而且被烧掉后,阎家反而是变得更凶了,短短不到三年,便将所有土匪和农户都给害死了。” “到了现在。” “那原本阎府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花巷末尾的健身公园,可每到清明依旧会出现。” “起初我娃子出事的时候,我也曾怀疑过是否为阎家所为。” “所以,原本每到清明从不去花巷的我,专门等了一年,在清明深夜去了那健身公园,希望能以我命换我娃子的命。” “虽然我看到了鬼气形成的阎府,但却根本没用,我足足站了一整个晚上,诡事都没应在我身上。” “而我的娃子,依旧还是这副模样,我才以为不是阎家所为。” “直到现在,每逢清明那天,我依旧是能看到本该被烧毁的阎府,又矗立在那公园里。” 只在清明出现? 宁法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满脸凄苦的瞎老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好了,瞎老鬼。” “我徒儿已帮你把事情看清楚了,既知这是阎家九棺的诡事,那你也该自去寻解决办法了。”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把你这些年来,所有做的符箓拿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 瞎老鬼愣了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好似都梗在了喉咙,苦涩干哑的点头道。 “好...好的,清元真人。” 瞎老鬼满心皆是酸楚,想求宁法师帮忙解决这件事。 但却没有办法。 因为先前说的便是...只要林海恩帮忙看出什么东西缠着他儿子,并未提帮忙解决这件诡事。 脚步蹒跚的回到侧屋,瞎老鬼摸索几下,又拿出了好几叠,明显是品质好了不少的空黄符。 一边递出,一边颤声道。 “这些黄符,是我这个老瞎子此生最好的黄符了。” “原本是想着留给我家娃子,让他找个师傅好好学道,没想到现在却是没机会了。” “清元真人,还有先前承诺的制符手艺。” “我现在已经瞎了,所以没办法亲手交给你徒弟,但我会想办法把所有细节经验都写下来,绝对不会有半点的藏私。” “可我,可我想再求...再求一件事......” 瞎老鬼立刻哽住了,那瞎掉的双瞳眼眶通红,但已经流不出半点泪,浑身发麻颤抖的恳求道。 “清元真人,我求您,我求您...帮帮我吧。” “阎家九棺太凶了,除了您,除了您,我真不知道有谁能解决这件事啊,就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求您......” 还不等瞎老鬼说完。 宁法师便是冷哼一声,不留情面格外平静的回答道。 “瞎老鬼,无需再说。” “本道徒儿帮你看一眼,先前的承诺便已是了结了。” “这事到底帮不帮你,本道还未想好,你先将那制符之法好好仔细的写下,等到清明前几天,本道自会来取。” “到时若是你那点情面,值得本道解决这件事,自会帮你。” 说完。 宁法师便是毫不犹豫走出这鬼气森森的院子,而瞎老鬼则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片刻之后。 瞎老鬼缓慢的走在那棺前,轻抚着染血棺盖,颤声的开口道。 “娃子,不怕,不怕。” “既然现在清元真人不愿帮,那就等到清明时候,爹再求他,求他把你保下来,保下来......” 第九十五章 地藏超度,阎家欲成阳间十殿阎罗? 离开那屋子走了一段距离后。 终于来到阴市的主要街巷,周边也出现了不少摊子。 相较于前一会。 现在阴市中的道门中人和摆摊鬼怪,明显是比先前多了不少。 就跟宁法师先前说的那般。 今年凶蛟化龙的大劫便要应了,周边地区的不少道门中人,都是默契的朝着闽地聚集。 乱世道门下山,这从不是一句空话。 走在四坊九巷的石板路上,林海恩仔细考虑数秒后,便看向身旁的宁法师,好奇问道。 “师父,你应该是打算帮瞎老鬼了吧?” “为什么不在刚刚就说出来,还要等到清明那几天再告诉他。” 听到这句话。 宁法师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缓声答道。 “即便为师现在想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瞎老鬼先前说了,那阎府九棺只会在清明出现,怎都要等到今年清明才行。” “而且徒儿,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瞎老鬼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不给他留下念想的话,也许撑不过一个月。” “现在为师给了个时间,就是想着他能撑到清明,至少能再亲眼看到自己的娃子醒来。”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两秒,颇为郑重的继续道。 “除此之外,师父也有一份私心。” “虽然瞎老鬼说是要教你制符手艺,但这制符一道为师并不太懂,刚刚不立刻答复。” “也能反逼着他,让其在这段时间内,好好的把制符手艺留下来,以免你走什么弯路,白白的浪费时间。”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些关于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刚修行一个月的他,确实还不太懂,但又想起先前的那对母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父。” “瞎老鬼的这件事,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为何你愿意帮他了结。” “算,亦不算。”宁法师先是答了句,而后颇为认真的解释道。 “若是瞎老鬼的爷爷死了,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为师即便是能救,那自是也不会救。” “可现在,事情却并非这么简单。” “那阎家九棺要是加上了这最后一棺,成为极凶的十棺,便会绝了百年前那件事相关的后代九族,滋事甚大。” “如果那些土匪农户的后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那倒也无所谓。” “可万一其中有天大的好人,像你奶奶那般阴德庞大之人,难道就这样看着被害死吗?” “更不用说,十棺若成,那会成怎样祸患都不可而知。” “当初未能成十棺,想必也是天地留下的安排,不许阎家彻底把事情做绝,绝掉那些多人的九族。” “况且区区厉鬼罢了,怎敢又怎配做那阳间十殿阎罗!” ...... 第二天一早。 带着一堆修习用的符箓,林海恩便跟着宁法师踏上了回观的大巴车。 这次去榕城四坊九巷的阴市,让林海恩涨了不少的见识,同样也对道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有些人可救,有些人不救。 刚回到青芝山天威观。 林海恩便看到衣着褴褛的普宁道长,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独自孤寂的品着酒,旁边照例是带了只烧鸡过来。 见到师徒俩回来。 普宁道长立刻便摆了摆手,连忙催促道。 “可算回来了。” “来,清元陪我喝两口,一个人喝起酒可是滋味都少了点。” 宁清元把自己的包袱取下,看了眼普宁道长,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喝酒不急。” “普宁,过几个月后的清明,你和我一起去趟榕城花巷,要处理一件极凶的诡事。” “瞎老鬼的那个娃子,便是在那里遭的。” “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我徒儿,不然的话,怕真是要出一件不比凶蛟化龙差半点的大劫了。” 说到这里。 宁法师便将从瞎老鬼那里得知的隐秘,全部都告知给普宁道长。 数十分钟后。 普宁道长的神色也是有些凝重,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道。 “阿弥陀佛,还真是个大事。” “十棺若成,即便阎家不想害其他人,多半也是做不了主了。” “何为厉鬼,何为恶鬼,便是早已失去理智,说不通道理,只晓得害人的东西啊。” 沉默两秒。 普宁道长便是不再想这件事,给宁法师的杯子倒满了酒,示意道。 “清元,本道到时和你一同去。” “但你既然遇到了清玄,那到时最好还是叫上一起,毕竟他都来我们这里了,不出点力自是说不过去。” “来,来,不谈此事了,喝酒喝酒。” 林海恩乖巧的坐在旁边,扯下一个鸡翅啃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般,看向普宁道长问道。 “普宁道长。” “我师父说,所有道门之中,北帝派最难打交道,这是为何?” 此话一出。 普宁道长先是愣了下,一向洒脱玩笑人间的他,竟是罕见的吹胡子瞪眼起来,把酒葫芦都放下来了,颇为来气道。 “海恩,你师父说得对。” “咱们和北帝派的道士,真是天生的不对付,离远点就好。” “当初十几年前,本道去帮忙处理那老妖成道的大劫,结果才刚到地方,就有一个北帝派刚出师的小道士。” “说什么本道衣着不堪,满手油花,口诵佛号,有辱道门清风,按照黑律应当处死,非要和本道斗法搏命......” 正如宁法师说的那般。 一说起北帝派,普宁道长那可真是一肚子气,各种不满话语齐出,把啥叫修身养性早就忘了。 只剩下...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 往后的这段时间。 林海恩便开始有关于符箓修习。 虽然世人都只知茅山符箓一道强,但实际上闾山的各个法脉,同样对符箓研究极深,比起茅山都差不了多少。 不得不承认。 瞎老鬼所做的这些空白黄符,确实是比起寻常的黄符要好不少。 林海恩经过简单的对比后,发现单单用瞎老鬼的空白黄符,就能提升数倍的符箓一道修习速度。 再加上。 他本就是天生的修道之才,短短两个多月,便是在符箓一道入门,更是能绘出不少蕴含法力的符箓。 此刻。 时间已是来到了今年清明的前一天。 普宁道长早早便来到了天威观,依旧是寻常的那副打扮,也不因要去榕城而有改变半点。 但相较以往,背上则多了个包袱,里面放着各类法器。 宁法师依旧是件单薄道袍,冷热对其已没有半点影响,看到林海恩从房间内走出,腰间还带着了金鞭。 随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缓声道。 “徒儿,走吧。” “明日便是清明了,也该解决阎家九棺这件事了。” “好的,师父。”林海恩立刻点了点头,随即还抬了抬那后背沉重的包袱。 这一次。 林海恩同样是学着宁法师和普宁道长,背了个包袱去榕城,里面装满了各种符箓,都是他这些天所画,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 还偷偷把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玉如意也放进去了。 阎家九棺听起来就凶的很,生怕中途出什么事的林海恩,思虑良久还是又拿起了玉如意。 虽然请来白鹤真君,会让浑身都疼。 但最起码,当初那次游神的时候,祂杀鬼可是很在行的啊。 ...... 大巴车在公路上行驶着。 傍晚。 三人终于是又来到了榕城,更是直接前往瞎老鬼的老屋子。 由于正值清明时节,已不是元宵,所以四坊九巷的行人少了很多,并没有上次那般密集。 但即便如此。 身穿道袍的三人一同走在街道,还是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对此皆是视若罔闻,林海恩亦是有模有样,根本不看路边打量的行人。 学着两位长辈,挺直腰杆,不快不慢的径直往前走。 来到那偏僻的小巷子。 虽然是傍晚都未到深夜,但那鬼气竟是蜂拥而出,明显是比起几个月前又重了不少。 宁法师来到被虫蛀的老屋前,一边推开门,一边凝重道。 “鬼气又重了不少。” “估计那棺盖快要被合上了,今晚必须要把这件事给解决掉才行。” 咯吱! 伴随着老旧刺耳的声音,三人走进了这间老屋。 可刚进去。 林海恩便是愣住了。 因为,此前一直闭着的堂屋门,此刻竟是敞开着,清晰露出了那摆在中间的灵堂和血棺。 最关键的是...瞎老鬼坐在一张凳子上,整个人的上身伏在血棺盖,对于刚刚的推门声,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宁法师急忙快走两步,迅速来到那血棺前,伸出两指按在瞎老鬼的脖颈位置。 三秒后。 转头看向普宁道长,摇了摇头颇为惋惜道。 “还是走了。” “虽然本道给他留了念想,但终究还是抵不住鬼气的侵蚀,从手腕的僵硬程度来看,应当是今日刚走。” “提前把灵堂打开,想必也是...知晓本道会来帮他。” 普宁道长亦是长叹一声,看向那双眼闭着,并没死不瞑目的瞎老鬼,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腕,缓声道。 “阿弥陀佛。” “瞎老鬼,本道在最后送你一程,安心走好,你那记挂心中放不下的娃子,我和清元自会帮你护下。” 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闭上眼,极为虔诚诵起地藏经。 “嗡-哈-哈-哈-温-珊-摩-帝-梭-哈。” “嗡-哈-哈-哈-温-珊-摩-帝-梭-哈。”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 第九十六章 从现在开始,这里叫做...阎家巷! 地藏经响彻灵堂。 带着虔诚的愿力,希望瞎老鬼能走好这最后一程。 数分钟后。 随着最后那句阿弥陀佛落下,这简单的超度便已算是结束,普宁道长松开抓着的瞎老鬼手腕,感慨道。 “为了自己孩子,被鬼气足足侵蚀了二十多年,其中的各种苦痛和折磨,我们自是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这般离去,倒也算是一种另类解脱了。” 宁法师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瞎老鬼既然能主动打开灵堂,并且闭着双眼趴在棺材上离世,说明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肯定会准时来解决这起诡事。 那这不带遗憾的离世,自然能算是一种解脱。 拿起瞎老鬼特地放在旁边的一本书薄,简单翻看几眼后,便递给站在身旁的林海恩,示意道。 “徒儿,这是瞎老鬼给你留下的制符技巧和经验。” “你暂且好生收起,等回到观里再看,到时再深入的研习,只要是能学个五、六成,那今后道友自是少不了。” “还能把瞎老鬼的这门手艺制符传承下去,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林海恩连忙接过这本书薄,稍微的瞥了下。 发现书薄里的字虽然能看清,但都有些歪歪斜斜的那种,说明这是瞎老鬼亲自写下来的东西。 由于不是从小就瞎,再加上其他感觉都很敏锐,用几个月的时间,写下这样的一份书薄,自是也不算难。 此刻。 宁法师再度环视整个灵堂一眼,感受着周边磅礴狂涌的鬼气,明白今晚若不解决阎家九棺,那瞎老鬼的儿子肯定也保不住。 略微思虑两秒,便是看向普宁道长,示意道。 “普宁,该走了,清玄当前应该是在招待所等我们。” “先把这次诡事告诉给他,刚好在找几位道门中的后辈,把瞎老鬼和这娃子都看好,免得出啥意外。” “等到今晚子时,那个隐起来的阎家九棺也就该出来了。” ...... 深夜十点多。 距离清明当天子时,已是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这个时候的夜生活也不盛行,绝大多数人都是早早的上床休息。 尤其最近还是清明时节,大多数人都不愿在街上闲逛。 花巷旁的另一条街道上。 装束同样都是身穿道袍、背着包袱的四人,正在不急不缓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朝着花巷步步靠近。 当然。 虽然都是道袍,但样式却是极为不同,有紫衣、有红衣、有素衣,甚至还有褴褛到跟破烂一样的道袍。 随着越来越靠近花巷,街道周边的阴气和鬼气也是越发浓郁,更好似如浪潮般的扑面而来。 身穿紫衣法袍的清玄真人,感受到四周鬼气呼啸狂吼,摇头感慨道。 “清元,这次可多亏了你徒儿啊。” “若是真让这阎家成了,跨越百年生出这第十棺,绝掉那些土匪和农户的后人九族,真是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骚乱。” “凶蛟还未寻到,却能先了结个阎家九棺试试法,倒也算是不错。” 说到这里。 紫袍清玄真人,又扭头看向走在后面、双色异瞳极为神异的林海恩,满眼欣赏的夸赞道。 “海恩师侄。” “你天生就是修道的料,往后好好跟你师父学,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扛起咱们南方道门的重担了。” “诶,可惜。” “若是师伯能收到像你这般有天赋的徒弟,大概也能安心退下,专门教导关门弟子,传下一身道法了啊。” 很明显。 宁法师先前已经是将瞎老鬼,还有阎家九棺的事情,全部都告诉给净明宗坛的清玄真人了。 第一时间。 清玄真人除了感叹阎家九棺大凶,庆幸着第十棺还未成外,更是羡慕宁法师能够收到如此出色的徒弟。 “莫扯些七七八八的无用事,更是莫给自己抬辈。”宁法师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而后又缓声询问道。 “清玄,那只恶蛟寻得怎样了?” “你都在榕城好一段时间了,应当也是要有些收获了吧?” 清玄真人先是叹了口气,随即皱着眉头凝重的缓声答道。 “确实有些收获。” “本道配合其他钦天监,付出大代价的情况下,又卜了一卦,勉强窥得了一缕天机。” “但那卦象,看起来却有些并不太好,若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八字。” “水灾漫城,杀神降世。” “龙为雨神,御水更是天赋,这说明凶蛟化龙,怕是难以提前制止,大概率是真要令其成道,对上这条‘龙’了。” “而这杀神降世,只怕同样是对那头凶蛟的描述。” “一旦化龙,法力道行暴涨,足以比肩真神,自是会大开杀戒,到时咱们怕是连挡都难挡啊。” 宁法师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相较于这个出现的阎家九棺,那至今还未有消息的凶蛟化龙,才是高悬于众人心上的一颗大石头。 当四人穿过这条街道,来到花巷入口的时候。 先前在鬼市中见过的那个青衣鬼,竟正诡异的提着一大叠纸钱,还有檀香蜡烛等祭祀物品,大摇大摆的从花巷里走出。 看到这青衣鬼后。 宁法师的眼神瞬间冷冽起来,只觉得现在这时间点,青衣鬼能从花巷中出来,多半是没啥好事,极有可能跟那阎家九棺有关。 似乎察觉到宁法师的不善,青衣鬼立刻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更是把手中的纸钱都举了起来,连忙道。 “道长,别误会。” “我只是来买点纸钱,烧给那被镇在瑞光塔里的大将军罢了。” “以往每年我也都会来这里买纸钱香烛,跟你们等会要做的事情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鬼给鬼烧纸?”宁法师眼神不善的质问了一句,腰间龙角已然是直接掏出来了,更是冷声继续道。 “况且,你一个青衣鬼,怎会知我们待会要做什么?” 青衣鬼看到宁法师掏出龙角,脸色瞬间大变,更是焦急解释道。 “道长,如果不是为了那阎家,你们又为何会专门来这?” “我以自身三魂七魄起誓,若是与阎家有半点的牵扯瓜葛,就遭那五雷轰顶,令我魂飞魄散,化为虚无。” “现在也还未到清明,阎家那九口都还没出来,我就算是想做什么,肯定也是做不了的啊。” “况且道长,我都已经拜大将军了,又怎会再拜阎家那九口?若是被大将军知晓,我岂不是直接人头落......” 还不等青衣鬼说完。 子时来临,清明已至。 原本还算平静的花巷,阴气和鬼气竟是同时开始狂涌起来,一道道的鬼嚎和啜泣声,不断的从深处传来。 甚至还有诡异的土枪轰鸣声,以及烈火焚烧的噼啪声。 青衣鬼霎时就露出惊恐神色,立刻飘着朝远处逃去,更是慌乱的大喊提醒道。 “四位道长告辞,有缘再会。” “阎家凶的很,小生可惹不起,就此先走一步,拜祭大将军去了。” “但小生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从现在开始这条巷子,就不再是之前的花巷了,而是叫做...阎家巷!!” 第九十七章 敢问道长,是否我阎家九口就该死! 不再是花巷,而是阎家巷。 青衣鬼的这句话,在滚滚鬼气中逐渐消散不见。 林海恩立刻朝着远处的小巷子看去,发现根本没有半点异常,除了阴气和鬼气极重外,两边依旧是各种冥纸店。 但下一秒。 这两边的冥纸店就变了,竟是开始朝着百年前的建筑转换,成为曾经的那种土砖瓦房。 最恐怖的是...在这巷子中,竟还有一位位双眼呆滞,穿着粗布麻衣的农户,没有半点神志般的走来走去。 而看到林海恩的震惊表情。 宁法师也是迅速明白了什么,便对着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点了点头。 随即三人不约而同的脚踏罡步,竖起双指点在自己眉心位置,更是齐声诵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护我真身,昧火出窍,法由心生,生生不息。”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金身不灭,元神出窍,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阴阳分明。” “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话音落下。 三人的双眸都浮现起熠熠荧光,一阴一阳的八卦显现而又消散不见,令他们立刻也能清晰看到这花巷中的变化。 此为...开法眼。 以法为眼,专见鬼神。 如果说林海恩的阴阳眼是得天独厚,那这法眼就是道行所至,修为到一定程度,自是能够见到鬼神。 但跟阴阳眼比起来,还是有很显著的差距。 因为,先前在帮瞎老鬼的时候,林海恩用体内的炁灌注双眼,便能看到连法眼都看不到的东西。 换句话说。 法眼大致等同正常时的阴阳眼,可比起灌注炁的阴阳眼,则是要直接差上数倍不止了。 ...... 此刻。 清晰看到花巷变化的普宁道长,双手合十诵了一声道。 “阿弥陀佛,真当凄惨。” “被阎家化作的厉鬼害死后,竟是都无法进入轮回,被永生永世的束缚在这个地方,经历曾经的那一幕。” “难怪那青衣鬼会说,此处依旧是阎家巷,而非花巷。” 林海恩立刻便明白了,普宁道长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阎家九口被逼的上吊自尽,起誓不入轮回化作厉鬼,将那些土匪和农户害死之后。 竟是也不准这些人的三魂七魄回归地府,投胎轮回重生,而是硬生生的将他们都拘在这里。 既阎家不入轮回,始作俑者怎可新生。 就在四人打算走进巷子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只见。 一群穿着各种衣服、带着土枪刀斧的土匪魂魄,神情麻木的冲到这个巷子,大喊着让所有人把银元交出来。 而那些同样毫无表情的农户,纷纷进屋拿出铁镐等武器,明显是又要重现当初的那一天了。 “真是凶啊。”清玄真人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 “生前土匪农户使坏,死后阎家做绝。”宁法师平静的回了句,而后看向林海恩,叮嘱道。 “徒儿,用符箓搭配金光咒,莫被这些魂魄冲撞了。” 林海恩立刻点了点头,反手往包袱一抽,一张他自己所画的金光符,便被夹在了双指之间。 脚踏罡步,手中掐诀,念诵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法诀诵完。 双指间的符箓,亦是同时燃烧而起。 自身阳气和符箓法力都化作璀璨金光,护在了林海恩的身上。 这加上符箓的金光神咒。 论起效果和持久程度,明显是比单纯念咒掐诀要强上不少。 看到林海恩已经用金光护佑全身,普宁道长从包袱中掏出金钵,缓声示意道。 “往里进吧。” “早点解决,也早点把这些人送去往生。” 说完。 三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便是开始走进这巷子里。 虽然没有像林海恩那般用金光神咒护体,但那些鬼祟却好似天生惧怕般,根本不敢靠近三人半点。 一点点往里走。 来到这巷子中间位置的时候。 周边的鬼气忽然如沸水般激荡而起,一支特殊的队伍缓缓从那鬼气中升腾而起。 下一秒。 足足几十个手持各种武器的农户鬼魂,出现在四人的面前,也正对着那群冲来的土匪队伍。 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脸上青紫惨白、脖子处还有淤青、舌头伸出,脊背却是格外挺直,周身鬼气都快化为了实质。 相较于其他‘人’,他的表情明显要丰富不少,竟是僵硬的扭头并不看向那群土匪,直勾勾的盯着林海恩四人,阴惨道。 “此事与你们无关,若是退走...还可活!” 很明显。 这个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曾经的阎家家主,只不过现在却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厉鬼。 这一次。 平日一向不跟鬼多说话的宁法师,却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从包袱中拿出了龙角法器。 那穿着紫色法袍的清玄真人,看着执念难消的阎家家主,摇头不由得长叹一声,开口道。 “阎家家主,你已造孽颇深,就让本道送你去......” “造孽?何为造孽!”阎家家主竟是直接打断清玄真人的话语,浑身鬼气激荡的咆哮道。 “为何他们逼死我阎家九口人时,不曾有人说过他们造孽?” “为何我阎家九口吊死府院里时,不曾有人帮我讨回公道?” “为何天地无眼、帝王无用,我阎家化为阳间十殿阎罗,让这些人血债血偿也不...啊!!” 还没说完。 “轰!!” 一道九天紫雷,便是直接朝着阎家家主劈去,令其霎时停下话语,更是痛苦的鬼嚎而起。 鬼气立刻蔓延涌出,将其身影覆盖隐去。 左手掐着阳雷诀的宁法师,朝着清玄真人看了眼,面无表情道。 “清玄,本道早和你说过了。” “跟这种鬼物说不通半点道理,你非要再试一试,看来这净明忠孝道还是难走啊,不如我这闾山法脉痛快。” “欸,能渡便渡啊。”清玄真人回了一句,看到刚刚的那个队伍,随着阎家家主消散而不见,便主动往前走去,示意道。 “清元,继续往前吧。” “若有机会,本道觉得还是渡掉为好,而非打个魂飞魄散。” “不只是为了阎家那九口,更是为了这些被拘在这里的魂魄,让他们都能有个轮回机会。” 不知是被一道天雷劈到怕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四人继续往里走时。 并没有遭到任何一位阎家人的阻拦。 径直来到巷子最深处。 那颇大的府邸已是映入眼帘,府门上明晃晃的写着阎府两个字。 就在此时。 这个阎府竟是莫名的晃动起来,更有何物破土而出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 一棵巨大的榕树忽然从阎府内拔地而起。 而那粗壮枝丫上竟是挂着九具大小皆有的可怖尸体,脖上皆是缠着白绫,在阴风吹拂下左右摇晃,可双瞳皆是盯着四人。 一道压抑着愤怒和绝望的极端鬼嚎,同时从阎府内传出。 “为那群土匪和农户讨公道。” “那是否...我这阎家九口人就是该死!!” 第九十八章 阎家终成十棺,林海恩欲起乩! 可否我阎家十口就该死! 这阴森凄惨的话语,带着滚滚鬼气朝着四人直扑而去。 但这次。 宁法师可没有回答的想法了。 左手阳雷诀,右手阴雷诀,脚踏七星罡步,口中念诵着五雷咒。 鬼,大多极端,只认死理。 只会觉得自己家中九口本不该死,却未曾想过...那些土匪和农户的九族后人,到底该不该死。 林海恩双眼中满是兴奋,立刻便上前一步站到宁法师的身旁。 同样双手掐起雷诀,跟着自家师父念诵起来。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在空中,雄兵千百万,伏藏于掌中......”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左手阳雷和右手阴雷,猛然触碰到一起,化为阴阳天雷。 九天之上,雷霆轰鸣,电光闪烁。 “轰隆隆———” 两道阴阳天雷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那棵刚长起的榕树上,一阵青烟迅速的升腾冒出。 “啊———” 尖锐的鬼嚎惨叫声,更是无比凄厉的响起。 那原本长高的榕树,竟是肉眼可见的被劈矮了数分,弥漫鬼气亦是稀薄了些许。 “本道也来。”普宁道长轻喝一声,把包袱中的金刚杵拿出,猛然敲了下手中金钵,诵道。 “上有天雷飞石,下有地狱分明,达摩粉碎化你万里为城......”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达摩雷法,敕!!” 诵完。 普宁道长手中金刚杵,朝着地面猛撞一下。 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空中响起了一阵梵音,一道天雷亦是朝着那榕树劈落。 “啊———” 又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这一记达摩天雷,劈的榕树又矮了几分,劈的九具尸体左右摇晃,劈的鬼气再度稀薄几分。 看着宁法师和普宁道长各展神通,身穿紫袍的清玄真人心中明显也是有些感慨。 上次如此并肩灭鬼,还要追溯到飞僵叩门那一劫。 随即反手往包袱一拔,一把雷击桃木剑出现在起掌中,或者说...净明道法器斩妖剑会更合适一些。 右手持剑,左手两指并拢,从剑身缓慢划过,口中念诵道。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随声应感,万神咸听。” “部领雷部,火车火铃,六丁六甲,雷将雷兵,威神万变,安心莫惊,誓愿救民,代天奉行,大彰显化,元亨利贞。” “急急如律令!!” 说完。 清玄真人立刻手持斩妖剑,指向了榕树的位置。 又是一记比起先前完全不差的天雷,径直落下劈到了那棵榕树顶部。 “啊———” 鬼嚎惨叫声又一次响起。 短短五秒不到。 这悬挂着阎家九口的鬼气榕树,就足足被劈了四道天雷。 而且除了林海恩外,还都是这世上道行最高的那一类人,所召来的阳刚天雷,杀伐能力极强。 雷法。 可以说是道门中杀伐能力最强的法术之一。 尤其自带九天罡气,对各种精怪鬼邪的伤害,要远超寻常的法术。 若是能掌握雷法的话,就能解决这世上所出现的大多数诡事,那寻常鬼祟邪物,几道天雷劈下就得低头。 ...... 此刻。 那原本突然长起的榕树,已然是快被劈回府院中了,不停冒着青烟,鬼气都消散了大半。 但这么凶的厉鬼,肯定不是几道天雷便能解决的。 “死!” “你们跟那些土匪农户一般,都要死!!” 格外凄厉的鬼嚎声响起。 那原本悬在榕树枝上的九具尸体,脖子上的白绫忽然断裂,这九只或大或小的厉鬼,径直朝着四人扑来。 鬼气森森,阴气汹涌。 这被吊死的阎府九口人,脸色皆是呈现为青紫模样,舌头更是外露,眼睛凸出瞪着,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双脚离地的扑来,两只鬼手伸出,似要掐住几人的脖子。 但明显是有些太天真了。 若是只有一人也许还能有些机会,可现在面对的却是三位当世最顶尖的道长。 只见。 宁法师拿起法器龙角放在口中,鼓起脸颊猛然吹响。 “呜———” 龙角响,万鬼惊。 那冲来的九只厉鬼,身形霎时缓慢下来,鬼气都好似凝滞了,根本没办法飞速袭来掐住脖子。 普宁道长则是用金刚杵敲着金钵。 “铿—铿—铿———” 这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却让九只厉鬼痛苦的挣扎不停,好似听到佛音道诵般的难熬。 清玄真人取出一张符箓,直接扔于半空之中,手中斩妖剑刺出,将这张符箓点燃。 下一刻。 猛然横拉一记,符箓碎开化为九道火焰,分别落到九只厉鬼身上。 从那起初的一点火星,迅速的化为滔天大火,直接便将这些阎家厉鬼吞噬。 “啊!” 鬼嚎惨叫声不停,可周边的鬼气仅是减退,并未彻底消散。 清玄真人清晰感受到周边鬼气并未下降多少,抖了抖手中斩妖剑,皱眉缓声道。 “要毁掉那九棺才行。” “不然的话,杀再多次也没用。” 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人便立刻往前走去,准备强行把阎府打开,毁掉那最重要的九棺。 就在此时。 一道无比愤怒和凄厉的咆哮声,从阎府里面再度传来。 “我恨,我恨啊!” “为何别人逼死我阎家九口可以,我灭他们九族却不可!” “天道不公,三界不容!” “既然如此,饶是不够圆满,即便是只能灭绝那些人的后代三族,我阎家也就此捏着鼻子认了!” “而你们四人...必须死!!” 话音落下。 那鬼气本就极盛的阎府,气势竟是再度的攀升起来,而且周边鬼气竟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拔高。 站在后面的林海恩。 则是无比清晰的看到了,那原本只挂着九具尸体的榕树,不知何时...挂上了第十具! 仔细一看。 那第十具尸体的模样,竟是刚死去没多久的瞎老鬼! 死去的瞎老鬼,魂魄被阎家人拘来,强行成了那残缺的第十棺!! 九为极,十为绝。 要是让阎家十棺成了的话,怕是要出大问题了,连忙大喊道。 “师父,瞎老鬼...瞎老鬼魂魄被阎家拘来了。” “现在就被挂在榕树上,要化为那百年前未成的第十棺了!” 此话一出。 宁法师、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三人都有些急了,连忙快走两步,不约而同的抬脚踹开了阎府大门。 一眼看去。 府院里明晃晃摆着九口合上的棺材,而还有第十口虚幻的棺材,竟是已经彻底合上了。 里面躺着的人,不再是瞎老鬼的儿子,而是今天刚死的瞎老鬼。 三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立刻便手中掐起雷诀,尝试着能否打断着阎家十棺的进度。 可根本没用。 鬼气滔天如啸,阎家十棺已成。 “熊—滋滋滋———” 那阎府竟是忽然燃起了烈火,将整片天地都带入到可怖的氛围之中。 很明显。 这便是阎家十棺已成的特殊变化,时间线也从土匪进村,变成了土匪害怕的焚灭阎家九棺。 先被逼死,全家上吊,不许下葬。 后被烧毁,尸骨不留,不入轮回。 怨气就是进度条般的不断积累着,一点点的抵达更高处。 阎府被火烧毁的那天,阎家人便再这世上没有了半点痕迹,就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而这也是他们怨气最盛的一天。 熊熊烈火燃起,周边鬼嚎恐怖。 “轰!” 如同音爆般的冲击震爆响起。 一团宛如实质般的鬼气,从那十口棺材中轰然打出,拍在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身上。 “砰———” 三人竟是被这道汹涌鬼气打飞。 直接就从阎府门口掀出,重重摔到了林海恩的身后。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微微有些呆住了,尤其是看到自家师父和普宁道长,竟是被这鬼气掀飞,心头莫名涌起了一股愤怒。 好好好。 好一个阎家十棺? 好一个阎家十棺!! 林海恩用力深吸一口气,双眼爆发出灿金和混沌光芒,缓缓将背着的包袱取下,拿起那个熟悉的玉如意。 刚拿起来。 林海恩便觉得心脏狂跳如擂鼓,体内的血液更是彻底沸腾了。 现在的他,若是请来白鹤真君,似乎能发挥出比上次还要强的威力,直接撕碎那阎家十棺。 至于事后会如何。 林海恩怕,依旧是怕,但也无所谓了。 鬼...都该死! 就在林海恩准备念诵白鹤真君圣号的时候。 一只温暖的手抚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激荡的血液压下,宁法师那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已是在旁响起,更是站到林海恩的身前。 “乖徒儿。” “为师无事,不用这么着急,安静待着,且看为师灭这十棺。” 紧接着。 普宁道长的声音,亦是在旁边响起,同样站到了林海恩的身前。 “海恩啊。” “我们这些老头子还没死,还不用你来搏命啊。” 清玄真人则是目光冷冽,盯着那阎家十棺,带着几分怒意道。 “都拿出点真本事吧。” 第九十九章 请神!祖师临水夫人、普庵祖师、许逊真君! 此刻。 阎家十棺已成,威势远超先前。 熊熊烈火焚烧着阎府,鬼气如山似海般的浑厚。 站在前方的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更是带着些许怒意。 先前一时防备不及,被鬼气从府院掀翻而出,算是不小心遭了一道。 但最重要的是...那本该执念已消,去往轮回的瞎老鬼,魂魄竟是被阎家拘来,强行成了那第十棺。 若是不解救出来,那往后便是永不入轮回,更会成为那阎家厉鬼。 普庵道长透过府门看向那鬼气缠绕的十棺,抖了抖手中的金刚杵,冷冽开口道。 “本来是盯上那个命数较阴的娃子。” “刚刚被我们逼上绝路,便把早就掳来的瞎老鬼,强行充当那本该缺失的第十棺。” “当初十棺未成,便是天命,现在如此强行,自是留不得了。” “现在虽成十棺,但气候还是差了不少。”清玄真人回了一句,握着手中斩妖剑,也没了要渡阎家人的心思。 宁法师更是直接。 又是一步进入那府院里,眼神冷冽看着那十棺,脚下踏起罡步,手中龙角挥舞,放到口中猛然吹响。 “呜—呜—呜————” 随着龙角被吹响。 天地气机霎时弥漫宁法师周身,随即掐起法诀大声诵道。 “拜请正法陈夫人,统领天兵百万人,百花桥头度男女,鼓角吹来临水宫,父是陈家陈长者,母是西宫葛夫人,甲寅年中正月半,寅时生出娘妈身。” “南海观音来度法,老君度法度良民,通天发愿救产任,一朝来救方来明,文武百官来朝拜,皇帝勅封谢娘恩,去时金针插港口,返来金花满炉前。” “弟子一心三拜请,陈奶夫人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下一秒。 那原本鬼气弥漫的天空,竟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蓬勃到难以想象的法力,从九天而来,充斥灌入到宁法师的身上,令其每一个动作都充斥着天地气机。 手中握着的龙角也熠熠发光,满是神异。 这是请神法咒,请的正是三奶派的祖师临水夫人—陈靖姑。 但跟林海恩的起乩不同。 宁法师只是请来临水夫人一部分的法力协助,并非令其彻底降临。 当然。 若是真要彻底请来临水夫人亲至,便只能像先前打算搏命灭杀虎煞的普宁道长那般。 将性命置之度外,只求祖师亲至解决祸事。 随着宁法师请来临水夫人。 普宁道长也是手持金刚杵上前,一边用金刚杵敲击着金钵,一边踏着步罡,带着佛语诵道。 “拜请普庵大教主,神通变化不思议,随诸发愿度众生,做大医王救如苦,真珠诸云诸法雨,归朝妖精功万里,修做动工壬行功,不无风无并禁去。” “员公灵法妙如来,万益诸天上救后,百万火首金刚将,番王帝勅上救作,步祖用功法甘露,一切上生改得通,侧云侧灵妙上日,惟愿古佛降临来。” “弟子一心三拜请,普庵祖师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诵完。 那本就好似缺了一口的天空,竟是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带着梵音的法力同样加持于普宁道长身上。 亦是请神! 只不过请的是普庵祖师! 先前普宁道长面对虎煞时,想要请来普庵祖师亲至未得反应,但这次只是要请来些许法力,自是能立即得到响应。 清玄真人亦是紧随其后,手中斩妖剑挥舞而起,虔诚诵道。 “拜请净明大祖师,神功妙济许真君,传授老君亲敕令,降下西山传法度,坐殿毫光千里现,逢眼龙降百鬼神,龙虎将军随身转,金乌大酬在四边。” “有等神不尊敕鬼,斩砍自由不容身,家家显现度思念,厝厝显现度万民,闻法弟子归山去,西山渺渺何处是,净明门下来相请,旗摇打鼓来相应。” “弟子一心三拜请,许逊真君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那原本破开两道口子的天空,又是被直接撕裂出了一道口子,滚滚法力灌注于清玄真人全身,令其气机不断的攀升。 手中雷击桃木所做的斩妖剑,更是法力滚滚流转。 这亦是请神! 请来的正是净明派和闾山派的祖师—许逊真君!! 当然。 这只是请本脉祖师借法力,并不是说谁请的祖师更厉害,那道行就更加的厉害。 ...... 这一刻。 整个天地的气机好似都变了。 请来本脉祖师助阵的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身上法力暴涨,还带着几分特殊的神明韵味。 而先前那汹涌澎湃的鬼气,更好似被三人彻底压制,根本就没有办法再上涨半分。 还站在府门外的林海恩。 看着三位长辈的变化,有些惊讶的微张着嘴巴,心情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激荡。 因为在他的阴阳眼中,那三位长辈的头顶,都有一道璀璨的法力光束从他们天灵盖位置,直接贯穿沟通九天之上。 三位祖师的法力,亦是通过这光束不断加持下来。 如此震撼的画面。 让林海恩也是不由自主的攥紧手中玉如意,而后又缓缓松开,这次是不需要唤来白鹤真君了。 那府院内的阎家厉鬼。 亦是清晰感觉到了三人的变化,蜕变为十棺本该对天地无畏的它们,竟是带着几分惧意的嘶吼鬼嚎起来。 “我阎家九口皆被逼死,绝灭恶人九族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为何,为何,你们要阻止我!!” 紧接着。 三道化为实质的鬼气,好似漆黑如墨的箭矢般,分别朝着三人的眉心位置冲来。 若是被这鬼气箭矢钉住眉心,怕是三魂七魄将会霎时受损大半。 但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确实没有半点慌张,只是不约而同的踩起七星罡步,同时踏出一步。 这看似简单的一步。 却仿佛是带着天地气机,更有着难以想象的法力,直接便将那三道鬼气箭矢震碎,彻底化为虚无。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三人依旧踏着罡步,对应起高悬天空上的北斗七星。 每踏一步,那周边的鬼气便被压缩一分,被强行的汇聚到一起,阴煞怨气更好似被一点点的瓦解般。 随着最后一颗瑶光星被点亮。 罡步踏完。 脚踩七星天地动,鬼祟妖邪俱俯首。 请来祖师相助的三人,举手投足间都好似带着神明之力,体内法力更是澎湃如潮水远超先前。 只见。 那厚重弥漫于四周的鬼气,直接被彻底压缩到那府院中间,也就是那阎家十棺的范围里。 原本还在燃烧的阎府,更是在这一刻鬼火熄灭,气息骤减。 被拘来的众多土匪农户魂魄,也在此时不再受阎家掌控,但由于早已麻木的没有意识,依旧在这阎家巷中游荡。 ...... 感受到失去对那些土匪农户魂魄的掌控。 那阎府九口似被动了命脉般,更是无法容忍这件事的发生,立刻鼓动起鬼气,厉声尖叫凶恶咆哮。 “竟为那些恶人出头。” “你们也得死!魂魄也得留在此地,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下一秒。 “砰!” “砰!” “砰!!” “......” 一连串的瘆人碰撞声响起。 那阎家府院中央的十口棺,除了瞎老鬼的那一口外,其余九口竟都是棺盖横飞掀开。 紧接着。 那上吊自尽的阎家厉鬼,竟都从棺中猛然坐起,更是大睁着那血红色的鬼眼,死死盯着三人...... 第一百章 九雷劈散灭族梦,阎家九棺化青烟 鬼。 大多都有本体,依托着某物存在。 就像是先前见到的山鬼老怪便是依托寿衣,那个嫁衣女鬼则是靠着人皮修出法力。 而对于阎家的话,这几口棺材无疑就是它们的核心本体,更是依托着这九口棺材化为厉鬼,拥有了极为可怕的能力。 刚刚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所踏出的七星罡步,导致周边鬼气阵阵收缩,更是失去对那些土匪和农户魂魄的掌控。 而感知到土匪和农户,脱离掌控,能够前去轮回后。 这阎家的九只厉鬼算是彻底癫狂了,现在这突然掀开棺盖,以及从那棺中坐起的模样,明显是要搏命了。 ...... 但面对疯狂的阎家九口。 三位道长依旧是格外冷静,脸上更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当前请来祖师协助的他们,即便面对这已成十棺的阎家厉鬼,也是不会退缩半步。 就在此时。 府院正中间的阎家家主,猛然伸出鬼手朝着棺材侧面拍了下,那由九口鬼气形成的老旧棺材,便是凌空径直朝着三人撞来。 “桀桀桀!” “我要把你们都关在这里,永世不能超生!!” 棺材冲来的速度很快。 就好似疾驰的汽车,若是普通人被正面撞到,怕是会三魂七魄都会被直接撞碎,瞬间暴毙。 而且这是九口棺材一起冲来,除非是立即退出府院,否则根本就没有半点躲闪的余地。 更别说是退出府院了。 请来祖师助阵的三位道长,甚至就连躲都没躲,只是平静盯着冲来的那九口棺材。 “清玄,你还要渡阎家这九只厉鬼吗?”宁法师面无表情的问了句。 “欸,如此厉鬼,现在都不知回头,渡了也是遭罪。”清玄真人摇头叹了口气,而后缓声继续道。 “若只是报那份逼死之仇,也就罢了。” “现在竟是还把那些土匪和农户的魂魄拘来,让他们死后百余年都入不了轮回,这造孽可是太重了啊。” “更不用说,天地不许的情况下,还要把瞎老鬼拘来,强行做那灭绝九族之事。” “即便渡了,估计到了地府也得历经各种酷刑,各种血肉地狱,足足千余年才能洗脱身上罪行投胎。” “如此想来,不如早点灭掉,也算是给个痛快了。” “那便灭了吧,把瞎老鬼还有那些魂魄渡掉便好。”宁法师没有半点迟疑的说了句,更是提起手中龙角吹响。 “呜—呜呜———” 沉闷悠长的声音响起。 只见。 这充斥祖师法力,泛着荧光的龙角被吹响后,四周气机霎时变化,一道迅猛罡风凭空升起。 直接狂暴的猛吹着九口棺材,令其根本就没办法再前进半分。 而且这罡风好似能吹溶鬼气般,那九口棺材不断的冒起青烟,鬼气开始被点点的瓦解。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则是将金刚杵插于地上,随即捻起手指往金钵里虚抓一下,朝着那九口鬼棺撒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指,在撒出去的时候,竟出现了一颗颗的水珠。 法力化神水。 这些水珠落到九口鬼棺后,就宛如油锅遇水般,开始格外剧烈的沸腾起来,不断灭除那阴森的鬼气。 “啊———” 本能医治万物的神水,落到鬼物身上如同最致命的毒药,霎时让阎家的这九只厉鬼纷纷痛嚎起来。 可这还远没有结束。 清玄真人从包袱中扯出九张符箓,手中斩妖剑横拉一记,那九张符箓便随之凌空荡起。 紧接着。 清玄真人立即掐起剑指,朝着那九口鬼棺点指而去,九张符箓便是四散冲去,分别贴在了那九口鬼棺的正前方。 “敕!” 随着一道轻叱声响起。 那九张贴到鬼棺上的符箓,立刻便燃起炽热真火,更是烧阎家厉鬼的青烟阵阵而起,鬼嚎不停。 短短数秒。 在这罡风、神水和真火的叠加下,那鬼气厚重恐怖的九口鬼棺,竟是肉眼可见的愈发稀薄。 请来祖师协助的三人,一身道行法力远非先前可比。 而那坐在棺中的阎家九鬼,更是没有先前的狰狞神色,眸中已然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因为,它们明显是看出来了...... 即便是勉强成了十棺,让自身的鬼气和道行更盛先前数倍,但面对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的时候,依旧是没有任何作用。 尤其是,在三人请来祖师助阵的情况下,它们唯有完全的蜕变为阎家十棺,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至少。 把瞎老鬼的魂魄拘来,强行化为阎家十棺,依旧还不是对手。 ...... 看着阎家家主脸上的惊恐神色。 宁法师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脚上默默的踏着罡步,手中掐起雷诀,缓声道。 “差不多了。” “该送它们上路了,到时魂飞魄散,也算是消去执念了,还省得落入地府遭那千年的刑罚。” 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同样是各自掐起各脉雷法,准备用杀伐能力最强的雷诀,早点送这一家厉鬼上路。 造孽太重。 即便将其超度,阴司刑罚也少不了。 随着三人共同掐起雷诀,在祖师法力的加持下,那九天之上迅速便雷云密布、霹雳闪烁,五方雷将尽数前来。 下一秒。 宁法师双手雷诀并起,清玄真人斩妖剑挥指,普宁道长举起金刚杵。 “轰隆隆———” 一道比人还粗的玄色天雷,竟是径直朝着阎家九棺劈下。 阎家家主昂头看着九天雷霆,下意识的浑身颤抖不停,正欲要开口求饶的时候,雷霆便已是落于头上。 “啊———” 凄厉痛苦的鬼嚎声骤然尖锐响起,周围鬼气激荡涌起,而后又迅速的陷入平静。 可这一道天雷远远不是结束。 “轰!” “轰!” “轰!!” “......” 一连劈下了九道天雷,尽皆蕴含着祖师的滔天法力,刚猛无比。 起初的那三道天雷,阎家众鬼都还能哀嚎痛叫,可等到后面的六道天雷,却是连吭都没吭一声了。 随着九雷轰顶结束。 原本府院中间的阎家九棺,已然魂飞魄散变成了青烟,地面只剩下一堆烧烂的棺材皮。 而这个鬼气铸成的阎府院墙逐渐脱落,巷子两边泥瓦房也陆续崩塌,周边环境开始慢慢的塌缩崩坏。 阎家九棺皆灭。 这阎家巷自是再也不复存在,也不会再被人记起。 今后这条巷子,即便到了清明当天,也都将只有一个名字—花巷...... 第一百零一章 清玄真人收徒,万蛟入闽登龙王! 此刻。 凄厉的鬼嚎声不再,凶煞的阎家九棺亦是化为青烟。 相较于宁法师而言,杀心较轻、深研净明忠孝道的清玄真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摇头道。 “若是开始便愿放下执念,又怎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能说通,便不是厉鬼了。”宁法师立刻便回了句,随即颇有些无奈的感慨道。 “清玄,你这净明忠孝法脉还是难修啊,跟厉鬼能讲何道理?多半都是自讨无趣。” “像本道和普宁这般,遇到厉鬼直接打杀便是,那才能算做痛快。” “虽然此类事情见得多,可本道终究还是觉得能渡便渡,多渡一个也算多行一件善事。”清玄真人回了句,又看向那府院里的最后一个棺材,示意道。 “趁着祖师法力还未彻底退去。” “把瞎老鬼还有其他被拘来的魂魄,都超度送入轮回吧,希望他们能早日投胎新生。”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都是点头表示同意。 紧接着。 三人不约而同的盘膝坐下,安静心灵,随即便同时大声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 这看似简单的道家往生咒,似乎带有难以想象的法力。 只见。 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才刚诵出第一句,整条街道被阎家拘来的魂魄,脸上的麻木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随着第二句响起。 那些魂魄浑身开始泛起淡淡微光,更好似想起了先前发生了何事。 又是往生咒一句响起。 这些被解救出来的魂魄,竟是不约而同的跪下,朝着三人不停磕头,表示感谢解救和超度之恩。 随着往生咒一句句念起。 这些魂魄也逐渐的化为光点,前去地府投胎转生。 由于死后被阎家拘来多年,并还在不断重复着那天之事,这能算是历了一个大劫,所以即便是生前作恶多端,多半也能直接投胎。 而那被强行变成第十棺的瞎老鬼。 随着鬼气逐渐消散,魂魄终于也从那棺材中出来,浑身亦是开始亮起金光,这是在被超度的表现。 瞎老鬼的双眼似乎也已经好了,看向正盘膝坐着的三人,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 在这即将投胎转生前。 他也是用这另一种方式看到了,那二十多年的坚持,终于还是有了个好结果。 ...... 往生咒念诵完毕。 祖师的法力也从三人身上彻底消退了。 而这鬼气化成的阎家巷,亦也是彻底消散不见,两侧的泥瓦房变成了卖纸钱香烛的冥纸店。 先前摆放着九口棺材的阎府,也变成了之前瞎老鬼说的健身公园。 感受到祖师法力撤走。 三人亦是同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健身公园,普宁道长将金刚杵和金钵收好,笑着道。 “总算是结束了。” “今后可没有阎家巷,只剩下花巷咯。” “确实是凶啊。”清玄真人有些感慨的说了句,随即又想到什么,脸色又凝重起来道。 “阎家九棺如此之凶,都未被那位前辈提起。” “那今年就要应的凶蛟化龙,究竟是会有多么的凶戾棘手,本道真当是有些不敢想啊。” 宁法师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立刻走到林海恩的身旁,问道。 “徒儿,可有受伤?” 林海恩连忙把还握在手中的玉如意收起,摇了摇头应道:“没,师父。” “道行未够,慎用起乩。”宁法师冷着脸提了一句,更是首次带着几分严厉的训道道。 “徒儿,受那天上正神青睐,这是件好事。” “可自身修为亦是重要,不能一遇事、心一急就要请来众神,明明道行修为不够,身体又如何受得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好事?” “为师都尚在旁边,你便要胡乱起乩,若是为师不在身旁,你可不得把天上众神请个遍?” 林海恩低着头,心头有些委屈的轻声道。 “我刚刚是看到师父被掀飞了。” “所以生怕那阎家家主做啥事,一担心就想把请来白鹤真君。” 听到这个解释。 宁法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更没有责怪的想法,只是轻叹一声,格外严肃的叮嘱道。 “乖徒儿,记住了。” “今后若和为师在一起,但凡是为师未死,你都莫要起乩,为师自会全力护你周全。” “若是为师出事身死,说明此事难以了结,你再请来那九天上的神明相助,自也是恰当的行为。” 林海恩沉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宁法师又一次伸出手轻抚林海恩的脑袋,将所有情感都藏于其中,随即看向身后的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示意道。 “普宁,清玄。” “回瞎老鬼的老屋了,现在阎家九棺已了,那娃子也该醒来了。” ...... 深夜的四坊九巷很安静。 相较于傍晚,街巷上的游客路人更少了,虽说清明不是中元节,但闽地人终究都是有些忌讳。 瞎老鬼的破旧老屋里。 除了先前的那口血棺外,又额外多了一口棺材,里面正是放着瞎老鬼的尸体。 而在这口棺材前。 一位跟林海恩差不多大,但皮肤呈现病态苍白,脖颈处还有青紫淤青未消退的男孩,正安静的跪在这口棺材前。 额头早已磕红,脸颊更满是泪水,脸上皆是哀痛伤心。 毫无疑问。 这男孩就是瞎老鬼的儿子,阎家九棺被破除之后,被缠上的他,自是第一时间便醒来了。 此时的灵堂前,除了这个男孩外。 还有林海恩一行人,以及三名清玄道长安排来照看的道门后辈。 看向跪着的那个男孩,宁法师缓声问道。 “娃子。” “阎家九棺的事情跟你说了,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你家老头走的不算难过,至少他把你保下来了。” “你也无个亲人可托付,但本道看你命数不错,也算是一个修道苗子,可愿意走这条路?” “道长,我愿意。”男孩带着哭腔的回了句,低着头哽咽道。 “从小开始,我爹便说着等到长大就送我去修道学本事,这是他最后的念想,我自是要走这条路。” 听到这里。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示意道。 “普宁、清玄。” “瞎老鬼的这个娃子,原本八字本就适合修道,又糟了阎家九棺这件事,更是让命数又重了几分。” “不说能有阎王命,但也是能扯上点关系。” “若是给你们俩当徒弟也是说的过去,至少能把法脉衣钵传下去。” “你们何意?” 普宁道长仔细打量那男孩几眼,又看了看站在宁法师身旁的林海恩,随即颇为洒脱的笑着道。 “本道不急。”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现今本道还居无定所,游戏人间,自是还不好收个徒弟。” 宁法师早已看出普宁道长的想法,但也没出声说些什么,转头看向清玄真人。 而见到普宁道长还不想收徒。 清玄真人也是认真看了这娃子几眼,随即颇为满意的笑着道。 “娃子,那你今后就入我净明忠孝道一脉。” “本道恰好缺个关门弟子,你的道缘不错,今后成就应当也不会低于本道半点。” 男孩点了点头,便是朝着清玄真人磕了个头,沙哑的开口道。 “师父。” “我原名叫做谢天林,但梦中听见我爹让我续上阎家之姓,也算是彻底了结阎府这件事。” “所以我想改名为阎九幽,是否可以吗?” “阎九幽?”清玄真人将这名字重复了一遍,笑着点了点头道。 “自是可以。” “这个名字确实更适合你,瞎老鬼也算是有点门道。” “本道在西山寻觅多年,都没找到合适徒儿,未曾想竟在闽地寻到一个好娃子,倒是时也命也。” 就在清玄真人敲定收徒一事的时候。 一位看起来估摸约二十多岁的道门后辈,忽然神情紧张的大步走进着老屋里,看向众人开口道。 “三位道长前辈。” “我师前日卜卦时,又得一道关于凶蛟化龙大劫的消息,特让我来告知给诸位。” “具体窥得的消息为......” “天时地利国赋名,万蛟入闽登龙王!!” 第一百零二章 好似哪吒三太子,抽龙筋拔龙骨! 天时地利国赋名,万蛟入闽登龙王! 道门后辈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位道长,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清玄真人目光凌厉的看向此人,更是严肃的问道。 “贤明。” “此真当是道延大师窥得的天机?” 这位法号为贤明的道门后辈,立刻郑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清玄真人。” “这句话确实是吾师窥得的天机。” “吾师原本还想继续再看一眼,以此确定具体的时机节点,但却遭到了天道反噬,就连卜事用的道卦都崩成了粉碎。” 听到遭到天道反噬。 清玄真人脸色微变,连忙追问道:“道延大师可有事?” 天道反噬能大能小。 小的便像是此前中元诡事时,宁法师想要算下林海恩的命格,却遭到了天雷警告,不得不停下。 大的话。 生死道消都是轻的。 先前推断出这三劫的钦天监前辈,便是在寿元即尽的时候,强行窥了一眼天机,预知了那三劫。 而在留下这三劫的预警后,那位前辈便是驾鹤离去,阳寿用尽。 道门后辈摇了摇头,答道。 “师父当前并无大碍。” “不过,一身法力激荡倒转,寿元也被削去三年,短时间内没办法再继续卜事了。”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也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的缓声道。 “削去三年阳寿,真当是辛苦道延大师了。” “仅仅窥探一眼,反噬便如此之重,说明这劫滋事甚大,天地竟连提前窥视都不准。” “天时地利国赋名?”普宁道长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向宁法师和清玄真人,带着疑惑的问道。 “天时地利还可猜测,但这国赋名又是何意。” “凶蛟化龙那是大劫恶事,国又怎会给其赋名,反倒助其威势?” “而且这后一句的万蛟入闽登龙王,即便是凶蛟化龙,又怎可称之为龙王?刚化龙,便成王?” 这两句含糊不清的预测。 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无疑是都有些看不懂。 清玄真人考虑两秒,皱着眉头答道。 “会不会并非是哪只凶蛟修为到了,能够化龙更上一层楼?” “而是闽地出现了化龙契机,所以万蛟争先恐后而来,欲要蜕变化为真龙,如此倒是能解释了。” “可这契机又在何处?” “到时若是化龙之机来临,即便未行过恶事、安心修炼的蛟龙,怕是为了这成道机会,都会变得凶戾无比。” “万只凶蛟齐来,咱们又怎能抵挡的住?” 宁法师深思数秒,随即摆了摆手,带着几分豪迈和洒脱的开口道。 “普宁、清玄,无需想太多了。” “既然天地不许窥视,那我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再多也无用啊。” “无论这劫要如何现如何应,也都得踏过去才行,如同前两起的大劫那般,不到大劫显现,如何都猜不透。” “阎家事了,本道也该带我家徒儿回道场了,若是有何凶蛟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本道即可。” “大劫难避,直面便是!” “说到底,咱们终究是得像祖师一样斩蛟除害,或像哪吒三太子抽龙筋、拔龙骨那般,应下这劫!!” “确实如此。”普宁道长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向众人笑道。 “本道也该回了。” “现在还无任何征兆,猜又猜不出半点,像清元说的做好准备应劫即可。” “清玄,往日若有了空闲,记得来我和清元的山头,咱们不谈琐事,只饮酒谈天!!” ...... 与此同时。 在榕城与金凤县的交界点。 穿着戏服的青衣鬼,正在闽江旁的瑞光塔前,烧着冥纸和香烛,一边烧着,一边还在摇头感慨问道。 “大将军。” “又到清明了,不知何时您才能从这塔底出来啊。” 就在此时。 瑞光塔微微晃动两下,一道低沉厚重的声音,便是从塔中传出。 “快了。” “本帅被压在这塔中已三百余年,日日夜夜与这些恶鬼冤魂作伴,心中早已不耐。” “近期心有所感,这塔应运而破,本帅获得自由身的日子,似已经快要到来。” “也许是几日,也许是几月,但即便还需几年对本帅而言,也无非是弹指一瞬罢了。” “青衣,你若感恩本帅传你修行法门,那便在这些时日替本帅寻来十个童男童女。” “等到塔破那日,本帅要好生享受这自由时光。” 听到这句话。 青衣鬼霎时脸色大变,烧着冥纸的手都颤了一下,扯出极为勉强的惨白笑容,答道。 “大将军,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十个童男童女凭空身死,这真当滋事甚大,要不若小人帮您寻来十只牲畜,也得稍解被压多年的憋屈之......” 还不等青衣鬼说完。 一道极为愤怒的咆哮,竟是猛地从塔中传来。 “牲畜?本帅只吃得了牲畜吗?” “百年之前,本帅若是想吃童男童女,这些农户又怎么不从,更会主动献上,你竟让本帅吃牲畜!” “青衣,你可是...想死!!” 紧接着。 那瑞光塔竟是剧烈晃动起来,而塔里绘着的符文亦在熠熠发光,强行将这异动给镇压下来。 听到这怒吼咆哮,青衣鬼也是有些惊恐,连忙讨好道。 “将军莫急,将军莫急。” “一切都等您脱困,拿到自由身再说。” “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的,无需急那一时半刻啊。” “仅此一次。”那低沉吼声再度传来,但明显是有些虚弱了,更是威胁着道。 “下次若再敢忤逆本帅。” “等本帅从塔中脱困,第一时间便吞了你,收回一身道行。” “是,是,是。”青衣鬼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不停烧着冥纸。 随着纸钱烧完。 青衣鬼立刻化为一道黑烟离去,站在极远的距离,盯着这座足有几百年历史的瑞光塔,脸色惨白的自语道。 “十个童男童女?这是哪里的大将军,如此凶恶。” “罢了,不想太多,若是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况且我这一身道行皆它所给,此乃大恩,管其善恶如何。” “现今百年之约快到,早日寻到小蝶,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 青衣鬼便是离开此处,寻它那所谓的百年之约。 而在瑞光塔的地下。 一只仅有半边脑袋,身上还穿着甲胄的恶鬼,正被铁链束缚在塔底,铁链上更是贴着众多符箓。 张开半边嘴猛然一吸。 那些同样被关押在塔里的恶鬼冤魂,便有好几只直接被其吸入嘴中,大口咀嚼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莫三姑来到天威观,世间蛟龙齐入闽 时间过得很快。 转瞬便是从清明来到了中秋。 随着今年逐渐的来到尾声,来闽地的道门中人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是不少在山中修行的前辈,都是专门前来应劫。 毕竟,按照那位仙逝的钦天监所言。 凶蛟化龙就应在今年,自然便是往后的这三、四个月时间了。 如果这只是第一劫,那众人还不会如此重视。 可现在,前两劫的老妖成道和飞僵叩门都已应验了,那这最后的凶蛟化龙,就容不得众人轻视半点了。 ...... 青芝山的天威观中。 林海恩依旧在研习符箓一道,各种符箓众多作用也不同,所以除了需要最基本的掌握外,更是要彻底熟练精通。 无论是哪一个法脉,符箓都能算是重中之重。 这几个月来。 林海恩长高了一些,脸也变得更加俊秀,即便现在才十三岁,但走在街上也没几个人能比他更好看。 而今天除了他自己外,那年龄差不多的阎九幽,也在旁边手中掐诀、脚踏步伐学着法咒。 相较于清明那天。 阎九幽的脸色已经红润不少,也将那丧父之痛的哀伤深藏,钻研起了清玄真人所教授的道术。 只不过。 他的修道天赋虽然不错,但比起林海恩还是差了不少。 足足练了数十遍的金光神咒,始终是没让金光浮于体外、护佑己身,明显是还未掌握技巧。 又练了一遍。 依旧没感觉到体内炁的异动,也没感受到阳气化为金光后,略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海恩,疑惑问道。 “海恩师兄。” “你先前练这个金光神咒的时候,用了多久才让金光浮现?” “我师父说,当初他练的时候,三天之后才有些许金光浮现,我的天赋比他好点,应该是会早一点。” “可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回事,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能教我下。” 阎九幽并不算孤僻,甚至还很自来熟。 今天跟着清玄真人来到天威观,第一时间便来到林海恩的身边,练起了这个金光神咒。 想来当初便是这种性格,只可惜被阎家耽误了二十多年。 “经验?”林海恩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认真想了几秒,便摇头挠了挠头道。 “九幽师弟,我好像真没什么经验能告诉你的。” “当初我学金光神咒的时候,只是跟着师父念了一遍,就有金光出现在表面了,虽然现在看来还很粗糙和不实用。” 站在一旁的阎九幽不由得愣住了,他学了两天还没学会的金光神咒,林海恩仅仅只是一遍就有神异显现了? “海恩师兄,那你学其他法咒的时候,都是一遍就会了吗?”阎九幽下意识的又问了句。 “差不多吧。”林海恩回想两秒后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 “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学麻蛇鞭最快,甚至都不用怎么学,那圣蛇就能回应我的呼唤了。” “也就是符箓一道有点耗时间,只能一点点的记和学,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需要实打实的下功夫” 阎九幽张了张嘴,还想说着什么,却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只能沉默的扯出一抹勉强笑容。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师父会说...海恩师兄是天生的修道苗子,这世上没人能够比得上。 不管什么法咒,基本都是一遍就会,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用力深吸一口气。 心中默念着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平复着自己的思绪,随即又发奋练起金光神咒。 见到阎九幽又埋头练起,格外的用功和努力,还想着聊天解解乏的林海恩,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原本都到嘴边的话语,终究是没好意思再说出口。 其实,他的符箓一道也快学会了。 ...... 在天威观的另一边。 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正坐在一个简易的茶台前。 当然,三人面前的杯子中都不是茶,而是普宁道长早早准备的美酒。 道士不忌酒。 尤其三人的道行法力都已经极其高深,自是也不需要为了求道,过于严苛的对待自己。 轻抿一口杯中美酒后,宁法师看向清玄真人,缓声道。 “清玄,你刚刚说道延大师也来闽地了?” “是啊,前些天才来,就在榕城招待所里。”清玄真人回了句,又有些感慨的继续道。 “道延大师的头发全白了。” “看来几月前尝试窥探天机,被削去三年阳寿的惩罚极重啊。” “不过,除了道延大师,还来了另外几位跟我们同辈的道友,都在前两大劫中见过。” “来了好,来了好啊,没多久便要应劫,自是人越多越好。”普宁道长一边说着,一边好似想起什么,追问道。 “清玄,北帝派那俩师徒来了没?本道可是一直记着他们,这俩的本事可是也不小啊。” 清玄真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 “震乾后辈倒是来了。” “至于其师父的话,听说是在去年仙逝了,修为再高,终究也难逃岁月无情啊。” “不过,自身这条法脉有了传人,也能算是无憾走了,估计也去那九天之上当神仙去了。” “说起来,北帝法确实是刚猛无比,我前几天略微看了下,发现震乾后辈的法力,比起本道都差不了多少了。” 普宁道长沉默两秒,而后猛地把杯子酒倒在嘴里,摇头感慨道。 “虽然本道与那师徒俩不对付。” “可这听闻又一个熟人离世,心头真当还是有些不太好受。” “若是我在离世之前,都未能找到个合适的徒弟,真当是无颜面对祖师啊。” 宁法师瞥了普宁道长一眼,并没有接上话头,轻点着桌面看向清玄真人,问道。 “清玄,可有凶蛟消息?” 这个问题。 让清玄真人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更是皱起眉头答道。 “这正是今天来到你们二人的原因。” “我听其他道友说,众多本应在山川水泽中的蛇蛟,竟是在这半月内不约而同的消失不见。” “从一直待的水泽离开,不知是去往何处,这怕是要应道延大师的那句寓言了。” “万蛟入闽登龙王。” 此话一出。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亦是凝重起来。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凶蛟化龙大劫,估计是马上就要应了。 就在宁法师打算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 徐四娘带着一位老妇,从那石板台阶走到道观,看到坐在主殿旁喝酒的宁法师,连忙喊道。 “宁法师,三姑,三姑来找你有事。” 听到这个喊声。 宁法师立刻朝着上山台阶看去,发现正是莫三姑来到了观中,连忙便站起迎了上去。 而还未等宁法师走上前。 同样听到喊声的林海恩,则是激动的小跑到莫三姑面前,带着几分思念和疑惑的问道。 “三姑奶奶,你怎么来了呀。” 看着快要一年未见的林海恩。 莫三姑脸上满是慈祥笑容,伸出手摸了摸林海恩的脑袋,温声道。 “海恩又长高不少嘞。” “这次是村里生了件怪事,所以三姑奶奶专门来找你师父问下。” “三姑,村里是出了何诡事?”宁法师立刻走在旁边,出声问道。 现在的莫三姑有了一定道行,还有那山鬼老怪协助,十里八乡的寻常诡事都能解决。 今天专门找来,明显是出了大事。 莫三姑看向宁法师,眉头便是深深皱起,带着疑惑的开口道。 “宁法师,也不算是诡事,但能算作怪事。” “我们村里有个围海填起来的鱼塘,大概有半个村子那么大。” “平日里是专门用来养鱼、种蛏和海带育苗,但就是这两天时间,里面东西就死的干干净净,都干瘪发臭了。” “而且不少人在半夜十二点看到,有只长得跟龙一样的大蛇在鱼塘,大半个身子都伸了出来,对着月亮吞吐精气就像是在修炼一样......” 第一百零四章 第十九号台风,名为—龙王! 大蛇挺出身子,吞吐精气修炼。 莫三姑的这番话,让宁法师的脸色微变,更是迅速和清玄真人刚刚的话语结合起来。 各地山川水泽的蛟龙,近段时间全都消失不见。 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消失,而是真的都在朝着闽地汇聚。 因为,林海恩出生的岭胜村,宁法师也去过了好几次,那个所谓围海造出来的鱼塘也见过。 那种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诞生出蛟龙。 只有远离人烟的山川水泽、浩瀚大海,才能让大蛇或者其他生物,吸收天地精气修炼,长出独角成为蛟龙。 想到这里。 宁法师也是招了招手,指了指那简易的茶盘桌示意道。 “三姑,来这里。” “恰好普宁道长和净明宗坛的清玄真人也在我这山头,你详细的跟我们说下具体的情况。” ...... 数分钟后。 随着莫三姑说完岭胜村的鱼塘怪事。 普宁道长立刻便是皱起眉头,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三姑。” “那个老鬼不是还有几分道行?解决不了这件事吗?” 莫三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答道。 “村里人跟我说了之后。” “半夜我便立刻带着鬼仙大人过去了,确实也在鱼塘中间看到了那条大蛇,头顶还有微微隆起,似乎能看到尖角了。” “鬼仙大人说那是快成蛟的大蛇,道行怕是不比它差,只能交涉看看能不能请它离开。” “最后自是交涉不成功,鬼仙大人也怒和大蛇打了一场,还是没能将其制服,反而是又伤了几分道行。” 听到这里。 普宁道长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嫌弃的缓声道。 “三姑,你也别叫它什么鬼仙了。” “就连一条还没彻底成蛟的大蛇都敌不过,真不知道那一身道行修到哪里去了,依我看...还是贪生怕死的性子没改。” 坐在旁边的清玄真人,则是带着几分担忧的凝重道。 “连这么小的村子都有半蛟显现。” “那怕是用不了几天,这周边的各个地方,便会被从山川水泽赶来的蛟龙占据了啊。” “即便是一心修炼未伤过人,在这化龙登天的机缘面前,难免也会成为凶物,届时麻烦可就大了啊。”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同样也是有些凝重。 思虑两秒后。 宁法师便是站起,看向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开口道。 “普宁,清玄。” “我准备现在跟三姑,还有我徒儿去一趟岭胜村,先把这只半蛟给处理了再说。” “现在这些蛟龙一属,明显是更清楚这个化龙时机在哪里,若能从这半蛟身上得到些许消息,倒也能多一些了解。” 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亦是认真的讲述道。 “估算起时间,大概就是在这几天了。” “事不宜迟,我也去寻寻看这周边有没有蛟龙,要是能提前找到那化龙机缘,那便趁早将其毁了,倒是能免去一个大劫。” 普宁道长亦是罕见的收起玩笑神色,双手合十诵了句佛语道。 “阿弥陀佛,本道也去。” “如此多的蛟龙显现,要是不妥善处理,怕是还不等龙王显现,浩劫就要提前来临了。” 三人彼此点了点头后,便是纷纷收拾法器,准备应对起入闽的蛟龙。 ......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 闽地的九月末,在气候上还属于彻彻底底的夏天,所以太阳自是都还没下山。 由于近期风浪较大,没有出海的林家兄弟俩。 正蹲在院门前抽烟。 林平山看着天边那火红色的晚霞,吐出一口烟雾,有些无奈道。 “阿川。” “你看这天气和晚霞,感觉八成是又要来台风了啊。” “九月末,秋台风,红晚霞。” “按照往常几年来看,这次的台风怕是很大,明天估计就要开船进码头避风了。” “嗯,到时一起去。”林平川简单的应了一声,虽然还在抽着烟,但目光却始终是盯着远方的道路。 很明显。 林平川这是在等林海恩。 莫三姑去青芝山找宁法师的事情,林家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如果宁法师来村处理那只大蛇的话,那林海恩多半也会跟着来,所以今天陈燕便早早的准备起了席面。 这快一年没见面。 要说家里人不念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啊。 只是害怕耽误林海恩学本事,所以才一直忍着思念没有去青芝山。 林平山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随即皱起眉头疑惑道。 “阿川,你说咱们村鱼塘里的那只是什么?” “我听荣叔说,身上鳞片长得像龙,但又没有两个角,也没胡须,长得还跟人一样粗,朝着月亮吞吐精气。” 林平川摇了摇头,看着天空火烧般的晚霞,略有些沉闷的应道。 “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那个围起来的鱼塘,村里有不少人都投钱在里面养东西,现在不管鱼还是蛏子、海带苗都死了,怕是都要亏很大一笔钱了。”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样一年白干真是......” 还没说完。 林平山便是打断了话语,轻拍着自己弟弟的肩膀,朝着那远处的路口昂了昂头,笑着道。 “阿川,你家海恩回来了。” 此话一出。 林平川立刻便侧头看向路口。 发现林海恩背着个包袱,正满脸激动的一路小跑着过来,而宁法师和莫三姑两人则是缓缓的走在后面。 林平川那手中夹着的香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落地,目光更是紧锁在林海恩的身上。 一路跑到林平川面前。 林海恩双颊因一路跑来还有些泛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喊道。 “爹,我回来了。” 林平川轻轻的点了点头,亦是所有话卡在喉咙,嘴唇嗡动的应道。 “嗯,长高了不少。” “快进去吧,你妈在院里做席面,小安在二楼看电视,家里这段时间也买了个彩色电视。” 这传统的父子间沟通,始终都是这般的生硬,但简短的话语,却充斥着满满的关心。 林海恩随即立刻跑到院子里。 看到正在炸糟鳗鱼的陈燕,连忙笑着大喊道。 “妈!” 陈燕被吓了一跳。 连忙便转头看去,发现竟是大儿子回来了,霎时间眼圈就红了,直接上前抱住林海恩,拍着他的后背哽咽道。 “哎呦,我家海恩终于回来了。” “长的都快跟妈一样高了,这大半年来学本事辛不辛苦,累不累?” “妈,不累,一点都不累,师父也对我很好。”林海恩先是笑着应了一句,又顿了下低声道。 “就是有点想你们,想咱们家,不过我现在本事可大了嘞。” 陈燕松开怀抱。 笑中带泪的打量林海恩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不怕想家,能学到大本事就好。” “都还没有一年时间,我家海恩可又长好看了。” 紧接着。 陈燕就朝着二楼喊道:“小安,快下来,哥哥回来了。” 正在看电视的林永安。 听到这句话,连忙便走到阳台透过缝隙看了眼,见到林海恩正在朝他挥手后,立刻大喊道。 “哥,我马上就下来,你等我,别走!” 说完。 林永安便是也顾不得关电视,一路小跑着从二楼下来,中途还不忘把藏在衣服里的虎齿项链拉到外面来。 而就在他跑下楼的时候。 那原本播放着《哪吒闹海》动画片的电视,也刚好播放完,变成了临时的紧急天气汇报。 里面清晰的传出...... “中央气象台预计,今年第十九号台风‘龙王’,将于近期于闽地东南沿海一带登陆,最大风力可达十八级,并伴有强降雨,请市民做好应对准备......” 第一百零五章 打到畜生服气,自会低下脑袋! 今天的林家,比起过年还要热闹开心。 学道快一年的林海恩,从青芝山又回到家中,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林永安更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直接把那一大箱的啤酒瓶盖抱出来,昂起脑袋看着林海恩,求夸奖般的说道。 “哥,快看。” “我可是有把你的东西好好保存,还多敲了好多瓶盖在里面哩。” 林海恩揉了揉林永安的圆脑袋,点头温声道。 “小安最乖了。” 林永安也是嘻嘻笑着,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般,小心翼翼的问道。 “哥,那你这次回来后,还走吗?” “小安,哥哥这次回来是为了办事情。”林海恩先是回了句,沉默两秒后,继续道:“应该明天就要走了吧。” 紧接着。 林海恩看向正坐在旁边喝茶的宁法师,疑惑的抬头问道。 “师父,现在要去那个鱼塘吗?” “不急,徒儿。”宁法师轻抿一口清茶,指了指旁边的席面,意有所指道。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自是要吃下这想了许久的家常菜。” “等到深夜那只半蛟主动出来吞吐精气,我们再过去寻它便可。” “况且若是万蛟入闽,那你们村鱼塘里的半蛟,估计也不是十里八乡中的唯一一只,也得有人暂时守在这里。” 说到这里。 宁法师思索两秒,便对着旁边的莫三姑,缓声道。 “三姑,待会把你家那只老鬼喊来。” “本道需要它当个中间人,审审那只半蛟,知晓一些事情。” 莫三姑连忙点了点头,应道:“好的,宁法师,我马上就去。” “不急,先吃饭吧。”宁法师摆了摆手,随即看着林海恩,带着几分满意的感慨道。 “海恩快一年未回来,修行也勤奋辛苦,想必你们也想好好聊聊。” ...... 今天恰好是中秋。 这一次,陈燕终于也是不用指着月亮告诉林永安,说着哥哥会跟他看着同一个月亮。 因为,众人那心心念念的林海恩,就坐在旁边大口吃着饭。 来到子时。 岭胜村的村长王官任,也是满脸焦急的来到院里,紧张道。 “宁法师,那只东西又出来了。” “我刚刚一直都在鱼塘旁边盯着,一到子时,它就从鱼塘里出来了,还把身子挺直,朝着月亮不知吞吸着什么。” 宁法师平静的点了点头,看向林海恩和莫三姑,示意道。 “徒儿、三姑,走吧。” “该去看看那只半蛟了,究竟是有多少的道行,竟然敢来这里争夺那份机缘。” 走出院门。 一阵阴风忽的袭来,更带着凄厉笑声。 那道行没了大半的山鬼老怪,似乎早已在旁边等候,立刻便出现在林海恩的面前,漂浮在半空阴惨鬼笑道。 “桀桀桀,林家娃子。” “快要一年未见,不知道你道行学的如何?本仙可是有信守承诺,时常盯着你家,护你家人安宁。” “这份大情谊,你可是要记在.......” 还没说完。 山鬼老怪便注意到林海恩正平静注视的它,那一只灿金一只浑浊的异色双瞳,有些说不出的神异。 那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更是卡在了喉咙。 因为,它竟是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现在的林海恩,似乎都不用请来天生的神明,都有数不清的办法将其打到魂飞魄散。 短短不到一年,怎会拥有如此道行? 今后会有何等成就?岂不是挥手便能将自己打散? 山鬼老怪被吓到了,但也是极为圆滑的咳嗽两声,一边带头朝着前方飘去,一边继续道。 “咳咳,这份情,你不需太在意。” “本仙也承过你一份情,也寻到了其他的成道机会,算是扯平了。” 林海恩默然不语。 先前在饭桌上,林家众人和莫三姑也提起过,这老鬼现在的确是老实了不少,也解决了十里八乡的不少诡事。 虽然依旧是贪生怕死、做事圆滑,但最起码也是有在干实事。 今后等自己修道有成,若有合适机会的话,也不是不能再帮它一下。 当然。 林海恩可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免得这老鬼后面又出工不出力。 ...... 数十分钟后。 众人来到了鱼塘的位置。 借助天上的月光。 一眼看去,便能见到鱼塘的正中间,有一只身体比人还大,长度估计也是十几米的大蛇,挺直身子对着天上圆月。 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 还能无比清晰的看到...一道特殊的精气,从圆月连接下来,被这只大蛇不断的吞吸着。 宁法师仅仅瞥了一眼,便是缓声讲述道。 “确实是只半蛟。” “身体大半都蜕变成蛟身了,也长出了龙吻,鳞片也不再似蛇那般细密,有了几分龙样。” “但头顶的那根独角,还未完全长出,只是突出了一点,只能称之为半蛟。” “果然是蛟啊?”山鬼老怪连忙接了一句,而后阴惨圆滑的邀功道。 “难怪本仙此前与其斗法,非但没有占到上风,反而是吃了点亏,但这蛟应当也损了点道行。” 对于山鬼老怪的话语,宁法师并没有回应,只是对着林海恩,平静讲述道。 “这只半蛟能对太阴吞食精气,这些天也没有残害村民,多半是未造过杀孽。” “徒儿,你且记住。” “寻常大蛇能诞出灵智,便已是万中无一,别说其还能修成半蛟,自是天地许可的特殊生灵。” “相较于鬼祟而言,这种未造杀孽的生灵,更是不能随意打杀,否则业报将会极大,更可能会成为修行路上的魔障。” 说到这里。 宁法师才看向安静等在一旁的山鬼老怪,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老鬼,你让其来到这岸边,本道有事需要问它。” “好的,道长,本仙去也。”山鬼老怪立刻便化为黑气,迅速飘到了这只半蛟的身旁。 若是换成昨天。 先前斗法吃亏的山鬼老怪,肯定是怎么都不会愿意,再来跟这只半蛟打交道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它背后可是站着宁法师,更别说还有林海恩这个杀神了。 只见。 山鬼老怪来到半蛟面前,周身鬼气涌动,明显是在说着什么。 但这只半蛟似乎对修炼被打断极为不满,那双竖瞳冰冷盯着山鬼老怪,身躯紧绷,水面还在不断的溅起波纹。 在山鬼老怪的竭力交涉下。 这只半蛟朝着宁法师和林海恩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猛然张开血红色的大嘴,露出颗颗锐利尖牙,咆哮而起。 “吼!!” 紧接着。 尾巴抽打水面,溅起一道水幕,径直朝着山鬼老怪打去。 看到这一幕。 宁法师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更是掐起了阳雷诀,缓声道。 “徒儿,为师再教你一个道理。” “大劫当前,若是这种得天地眷顾的生灵不愿配合,非要当那孽畜,便无需再和其客气半点。” “打到这畜生服气,自会低下脑袋!!” 说完。 宁法师手掐雷诀,脚踏罡步,口中更是诵起五雷咒。 “轰隆隆———” 那震耳欲聋的九天雷霆,已是在半蛟的头顶响起...... 第一百零六章 狂风暴雨天,万蛟闽江跃龙门 听到那天空上的隆隆雷声。 山鬼老怪先是愣了愣,而后根本就顾不得其他任何事了,直接化为阴气逃回岸边。 去年才被渡劫天雷劈过的他,可是格外清楚这种雷霆的恐怖。 回到岸上后。 山鬼老怪便是指着那半蛟,极为不忿的阴惨道。 “道长,那小蛇是真当不讲理啊。” “本仙本想过去跟它好好聊聊,结果那小蛇却是根本不理,甚至是还要与本仙斗法,更是愤怒的警告不停。” “即便本仙说了是您让其过来,可它也没给半点的......” 还未说完。 那半蛟头顶又响起了一道雷声,让山鬼老怪立刻转头看去。 下一秒。 “轰———” 一道粗壮的白色雷霆,便是直接打在那半蛟的头顶,打的其霎时整个身体僵直,头冒青烟,更是痛苦嘶吼咆哮。 “嘶!!” 但宁法师这一道留手的天雷,并没让这只半蛟服气,反而是用尾巴搅动其水面,竟还要反击。 “道长,这小蛇还不服,快继续劈它!”山鬼老怪连忙喊着。 看到这半蛟被劈的冒出青烟。 山鬼老怪心头畅快无比,前几天斗法输了一茬的郁气都少了几分,越发觉得攀上林海恩真是一个大机缘。 修道可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要看人脉的啊。 根本不用山鬼老怪提醒。 宁法师手中掐的雷诀根本就没放下,再度踏起罡步,召来天雷劈向这不服气的半蛟。 “轰!” “轰!” “轰!!” 又是三道天雷劈下。 依旧是直轰向这半蛟的脑袋,打的就是那还未长出的突角。 刚刚第一道天雷下来的时候。 这只半蛟明显还是不服,虽然身体都被打到僵直了,可还在强行舞动尾巴,欲要掀起浪潮反击。 可随着第二道更加刚猛的天雷劈下。 这半蛟都不只是被打到僵直,头上的突角好似都快被劈断了,尾巴更是也舞动不起来了。 随即立刻看向岸边,明显是想要求饶。 可还不等它怎么样。 第三道又重几分的天雷便再落下了,直接把这半蛟劈到竖瞳都有些涣散了,浑身鳞片都有雷芒窜梭闪烁。 “砰———” 原本还挺直身子的半蛟,直接重重的摔到了鱼塘里,肚皮朝上,溅起了一阵极大的水花,根本就连半点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自家师父的行事风格记在心中。 口述百遍,不如眼观一次。 宁法师松开手中的雷诀,脚也不再踏罡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那鱼塘中间,冷声开口道。 “蛟龙一族,素来皮糙肉厚,别妄想着靠装死逃过。” “本道给你三息时间,若还不滚过来,那永远都无需过来了!!” 话音落下。 那原本浮在水面装死的半蛟,竟是连忙翻了个身,尾巴甩动不停,飞快朝着此处游来。 都不用三息。 仅仅两息时间都不到,便是来到了岸边。 大半身体都藏在水中,只露出被天雷劈到焦黑的脑袋,看向宁法师的竖瞳中充满恐惧,微张着全是尖牙的龙吻求饶着。 “嘤嘤嘤———” 山鬼老怪看到求饶不停的半蛟,也是在心中暗暗揣度着。 都说蛟龙一族向来傲气,宁死都不低头,看来也是假的啊,无非就是没挨过几次天雷罢了。 还不等山鬼老怪细想,宁法师便是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老鬼,立刻帮我问一下。” “为何它会来到这处鱼塘,而不是在那远离人烟的山川水泽。” “好,好的,道长。”在宁法师面前,山鬼老怪格外的老实,连忙便应了一句。 随即来到半蛟面前,鼓动起周身阴气,嘴唇微张似在交流着什么。 而那彻底服气的半蛟,也缩在水中发出各种嘤嘤和吼叫声,明显是在回应着山鬼老怪。 这幅画面,让林海恩明显是有些不解。 宁法师则是适时的在旁边讲述道。 “徒儿。” “虽然这半蛟修出了灵智,但基本也只能听懂咱们的话语,没办法跟我们进行交谈,更无法开口说话。” “而鬼物并不属人,准确来说也是天地阴灵的一种,在拥有一定的道行后,自是能和这种生灵进行沟通。” 刚说完。 山鬼老怪也是问完了,看向宁法师扯着嗓子道。 “道长。” “这小蛇说是,感应到了特殊的机缘所以来到这里。” “最近的这段时间,只要在这片区域修行一天,都能比得上在山川大泽修行一整年还不止,而且还有个大机缘没出来。” 此话一出。 宁法师的神色立刻便凝重起来,明白正如先前猜测的那般。 这第三劫凶蛟化龙,并非是那只蛟修炼到极限了,而是有极其特殊、千年难遇的机缘出现,针对蛟龙一属。 正因如此。 才会有万蛟入闽的情况,众多蛟龙都想要争夺这化为真龙机会。 “大机缘的位置,就是在这个村子吗?”宁法师看向半潜在水中,畏缩无比的半蛟,皱眉问道。 若是机缘应在岭胜村的话,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万蛟前来,足以让整个村子都毁掉。 水中半蛟又嘤嘤叫了几声。 充当翻译的山鬼老怪,不敢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说道。 “道长,这小虫说并不在这里。” “它知道自己的道行不够,所以不敢和其他蛟龙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踏脚石,白白丢了性命。” “在这里同样是也能修炼,周围这很大一块地方,近期都很有利它们蛟龙一族的修行。” “而且小虫说还隐隐感觉...有道特殊的机缘在这里等着它。” “那机缘是在何处?”宁法师无比严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若是提前知晓具体的位置,那无疑是能早做准备,至少能将所有道门中人汇聚在一起。 届时即便凶蛟化龙,应当也能提前阻止。 潜在水中的半蛟又嘤嘤好几声,更是把尾巴甩到了岸上,主动脱落下几十枚晶莹剔透的鳞片,竖瞳中带着忐忑看向宁法师。 “道长,这小虫说,希望您不要赶走它,它想等自己的那份机缘。” “把鱼塘里的鱼虾害死,是它无意中导致,没料到一点气息就直接把那些小鱼小虾吓死了,所以专门蜕下这些鳞片,用来赔偿给村里人。” “然后,您问的机缘在何处,它也不太清楚,但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 “这些时日只要往附近最大的那条江游,游到那条江的入海口,便有机会越过龙门,跨过桎梏,化为真龙。” 最大的江? 仅仅一秒不到,宁法师便知道了这半蛟说的地方是在哪里,神情更是迅速凝重起来。 闽江! 那各地来的万条蛟龙,竟打算在闽江...跃龙门!! 第一百零七章 祈求诸天神明,谁能...助我屠龙! 闽江。 闽地最大的一条河流,发源于武夷山,基本贯穿了整个省。 单论年径流量的话,甚至比黄河都要高一些,这当然与闽地雨水多,台风天较多也有一定关系。 此刻。 通过山鬼老怪和这半蛟的沟通,宁法师也掌控了最重要的信息。 所有欲想蜕变化龙的凶蛟,都将来到闽江入海口的区域,争那唯一的一份大机缘。 而这同样也是,道门中人最好的机会。 即便或许天地有命不可违,没办法阻止凶蛟化龙。 那最起码也能提前聚到一起,更好的应对这场大劫,甚至是尝试让一只没造过杀孽的蛟龙,蜕变为真龙。 如此一来。 劫难自是可解。 ...... 迅速在脑中过完一遍细节后。 宁法师的神色凝重几分,朝着畏缩躲在水中,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半蛟,冷声道。 “本道允了,让你暂时停留在这鱼塘。” “但等机缘过去,必须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此话一出。 “嘤嘤嘤———” 这只忐忑等待的半蛟,立刻便挺出脑袋,对着宁法师不停低头行礼,似乎还极有灵性的嘤嘤叫着感谢。 行了三礼之后,半蛟便又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宁法师随即看向莫三姑,指了指岸边的那几十片蛟鳞,示意道。 “三姑。” “你把这些蛟鳞收好吧。” “等到下月十六的子时,到榕城四坊九巷的阴市卖掉,应当是足够偿还村民的损失。” “这些日子就别来鱼塘了。” “那只半蛟颇有灵性,比我寻常见到的蛟龙都有灵性,而且还未造过杀孽,不宜将其直接打杀。” 莫三姑点了点头。 随即连忙上前,把那几十片蛟鳞收好。 这些鳞片都有巴掌大,摸起来还冰冰凉凉,明显不是什么凡物。 紧接着。 宁法师认真思考几秒,便看向同样站在旁边的王官任,不容置疑道。 “村长,帮我找一辆车。” “我需要现在立刻回金风县。” 王官任先是愣了下,随即连忙站直身子,无比肯定的应道。 “没问题,宁法师。” “您稍微等一会,我肯定帮你找到车子,送您去金风县。” 说完。 王官任便是直接转身离开,急忙去找一辆车子送宁法师去金风县。 众人也是先回到林家等待。 ...... 林家院子中。 宁法师已是背上包袱,等着车子到来。 而林海恩则是取出包袱中的符箓,递给莫三姑,讲述道。 “三姑奶奶,这些都是我画的符箓。” “这张是清净符,这张是辟邪符,还有这张是五雷符,都有法力藏在里面,你到时直接用就好了。” 看着手中的一大叠符箓,莫三姑满脸感慨的温声道。 “哎呦,海恩这么厉害了啊。” “还不到一年本事就这么大,连符箓都画的这么好了,今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厉害哩。” 林海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也开始收拾起包袱,准备一同赶回金风县。 宁法师认真思虑数秒,便是看向林海恩,缓声道。 “乖徒儿,你这些天便先待在家里吧。” “这十里八乡怕是还要有蛟龙出现,为师要去处理那大劫,往后没办法常来这里。” “虽然以你当前的法力,还没办法对付蛟龙,但只需吹响那龙角,兵马神将便会前来助你。” “等此劫了结,为师再来带你回观。”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霎时就愣住了,随即连忙焦急道。 “不行,师父。” “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这凶蛟化龙的劫太大,比之前我们村的那个虎煞都要严重。” “我害怕,我害怕就像当初普宁道长......” “无需害怕。”宁法师平静的回了句,笑着看着林海恩继续道。 “徒儿,为师知道你担心什么。” “但这次并非是为师一人,还有普宁道长、清玄真人和道延大师等,以及众多道行法力高深的道友,又有何惧?” “况且,现在都已知道凶蛟跃龙门的地方,这是瓮中捉鳖的局面。” “即便是这些都不论,此前也跟你说过,每一代道门中人,都有每一代的责任,你也同样如此。” “那位前辈所窥到的这三劫,便是为师这代人的责任,而非刚修道还不到一年的你,应该担下的事情。” “徒儿,你可懂?” 林海恩沉默的点了点头,但还是认真的昂起头,看向宁法师坚定道。 “师父,我还是想跟着一起去。” “我保证不会胡乱请来天上神明,肯定不会随便请来。” “乖徒儿,莫执拗。”宁法师摇头长叹一声,随即颇为认真且严肃的叮嘱道。 “为师说过,你的道行不够,你与寻常乩童也不一样。” “身兼阴阳命和通灵体,便注定你起乩后的威势远胜他人,而对身体伤害,也会成倍多于其他人,这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面对寻常鬼邪,你起乩请来九天神明,那些神明抬手便可灭去妖邪,起乩时间尚短,所借来的法力也不多,自是还能承担。” “可龙并非寻常鬼邪,即便是前段时间的虎煞,跟龙也相距甚远。” “你现在无多少道行支撑,若是请来九天神明,怕是等斩掉恶龙,也将会三魂寂灭、七魄粉碎,再无生机。” “而最好的情况,可能便是肉身崩碎,但为师也同样是回天无力。” 听到这里。 林海恩也是微微愣住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起乩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像之前那般,浑身每块肉都在疼罢了。 可听师父这么说,若是道行不够的强行起乩,甚至有身死的可能。 沉默。 林海恩立刻沉默了,低头咬了咬牙,本想不顾一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自家师父那温热的手掌,便已是抚在脑袋上。 “好好在家,等到事情了结,师父便再来接你。” 说完。 宁法师便是直接背着包袱出门,王官任专门喊来的车,已经是在林家门外等着了。 林海恩站在原地,用力的攥紧了拳头。 犹豫两秒。 立刻便跑出院门,可车子已经发动,刚好驶走了。 不知为何。 林海恩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更是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也许这一次。 会是和师父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许那原本的一纪师徒缘分,将会强行的在这几天内结束。 莫三姑也是连忙走出院子,看到林海恩紧紧盯着驶离的车子,叹了口气出声安慰道。 “别担心,海恩。” “你师父的道行法力那么高,肯定是不会有事的,更别说普宁道长也在一起。” 快十四岁的林海恩,已经懂得隐藏情绪了。 随即移开盯着车子的视线,笑着看向莫三姑,点头道。 “我知道的,三姑奶奶。” “师父那么厉害,肯定是不会有事,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三姑奶奶,我这些天都要在家里,就先把这个包袱拿到房间里去下。” 说完。 便是立刻提着包袱来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将门反锁好后。 林海恩把包袱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并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此前让林永杰帮忙打的各种器物。 因为这次是村里出事,所以心急的林海恩也是把这些东西都带来了。 把腰间系着的金鞭和玉如意拿起,同样放到了这堆器物里。 林海恩沉默好一会儿。 双瞳中的灿金和浑浊迸发,竟是有几分不顾一切的凶狠,认真看向这些器物,无比虔诚的自语道。 “诸位九天之上的神明啊。” “对你们所给的偏爱,我一直惶恐却又无比珍惜。” “可我现在也许要遇到天大的难事了,虽然自知过分无比,可祈求诸位能再看我一次。” “虽然现在我的道行还不够,还无法真正的请来诸位,但我有血也有肉,更有心底的一股炁,我愿拿出自身拥有的一切,只求...屠龙!!” 第一百零八章 汝想屠龙,吾便助汝! 虔诚祈求完后。 林海恩看着面前的众多器物,希望能有一位神明能回应他。 可是,令其有些失落的是...没有哪一位神明有所反应,好似都不愿掺和此事般。 见到此景。 林海恩沉默的低下头,但还是对着这些器物拜了三拜。 求神是人之行为。 但神会不会回应,那就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了。 当然,林海恩心中还抱着一抹希冀,希望能像先前灵官爷护道那般,有哪位神明能在其梦中出现。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这也是仅剩的希望了。 若是众神依旧没有回应。 林海恩也已经做好打算了,请来首次起乩时的白鹤真君。 因为他始终相信着...无论是何时何地,只要自己遇难,再轻唤那刻在心底的圣号,白鹤真君便会现身。 ...... 深夜。 林海恩在阔别快一年的床上,沉沉睡去。 被子外的那双手不知是由于担心自家师父,还是害怕什么,始终是紧紧的攥成拳头,不愿松开。 得天独厚。 这是属于林海恩的形容词,拥有着令所有人都艳羡的命格天赋。 众神对他的偏爱,更不仅仅只是一时而已。 刚睡着。 林海恩便觉得整个人的意识都飘浮起来,好似来到了九天之上,旁边满是厚重的云雾。 本想好奇的左右四顾几眼,但一道冷冽又好似在质问的神叱,却已是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汝?想屠龙?” 听到这道神叱。 林海恩立刻朝前看去,见到一具庞大的虚影,正侧身站在他的前方,双臂环抱胸前,四周云层滚动。 虽看不清脸,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这不是位好惹的主,至少比起此前见过,爱护道门中人的灵官爷,似乎要难沟通的多。 林海恩立刻便严肃起来,更是站直身子,毫不犹豫的点头坚定道。 “我感觉到师父要出事,可能要像普宁道长先前那样搏命。” “如果我不会起乩的话,发生这种事,那我只能自哀道行浅薄,不会太怪自己。” “可我现在明明就能起乩,能请来诸位神明助我,要是眼睁睁看着我的师父......”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那虚影便是冷叱一声,打断其后续话语。 “这般啰嗦作甚?” “本尊到此,便是听闻汝想屠龙,应吾...想或不想即可!” “想,我想!”林海恩连忙答了句,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但汝多半会死。”那双臂环抱的虚影,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颇为冷冽的继续道。 “肉体凡胎,还无多少道行护体,难承本尊法力,多半肉身崩碎。” “龙虽可屠,可汝同样难活,依旧还想?可愿?” 这句话。 让林海恩不由得迟疑了,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原来道行不够,强行起乩请来神明屠龙,自己真的就会死吗? 但也只是犹豫两秒。 林海恩的眼神便骤然坚定,昂着头肯定的答道。 “想,依旧想。” “我知道道行不够,所以愿意以血用肉,哪怕是拿出三魂七魄,心头的那口炁,来换您的通天法力,只求能把那恶龙屠掉。” “修行快要一年,我很清楚...若是真让凶蛟成道,不只是我师父,就连周边的所有普通人都会遭劫,都会......” “啰嗦!”神叱再次传来。 林海恩乖乖的闭上了嘴。 果然跟他所想的一样,眼前的这尊神明,真当比起此前的白鹤真君和灵官爷都难打交道,更别说是妈祖奶奶了。 好似真不愿听他说太多,一心只想着屠龙。 看着那个庞大虚影。 林海恩似乎见到了红绫飞扬,火轮滚动袭来,三头六臂显现,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啰嗦而烦躁,还是因要屠龙而兴奋。 那冷冽的神叱声,则是从四方如雷霆涌来。 “汝想屠龙,吾便助汝。” “肉骨凡胎亦无用,大胆舍弃便是,何需再迟疑半点!” “届时唤吾,助汝屠灭群龙!!” 话音落下。 那庞大的虚影便开始逐渐消散,而林海恩也感觉到,意识正从那九天之上坠落,似乎即将回到身体般。 这一刻,林海恩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喊道。 “等,等等。”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请您,您是哪位九天神明?” “明日便知。”那庞大虚影消散前,给了林海恩最后一句话,随即彻底的不见踪影。 ...... 第二天。 林海恩猛然从床上惊醒,脑子还有些迷蒙。 但那梦中的情形,却是无比清晰的印在脑中,明白自己的祈求,终于是得到了一位九天神明的回应。 可问题就是...到底是哪位神明啊。 自己到时又要携带哪个器物,画上何种妆容? 思索两秒。 林海恩无比的叹了口气,也不再细想这件事,只等今天的提示。 那尊大神真当难打交道。 昨晚梦中简短的一番对话,令林海恩现在都能回忆起那股凌厉杀气,虽不知是对龙心生厌恶,还是对自己不满。 但总感觉。 跟此前的虎煞化穷奇相比,怕是昨晚的那尊神明,才能称为凶神。 对着桌面上摆着的众多器物拜了三拜,却依旧没看到哪个器物对其有所回应后。 林海恩也不再纠结,立刻便小跑着下楼。 昨天为了灭蛟没空去妈祖庙,这次可是一定要去趟了。 ...... 简单吃完早饭。 林海恩便带着一堆糖果和饼干,跑到码头前的妈祖庙。 张大婶依旧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每天清晨,打扫着妈祖庙前道路的各种落叶杂物。 这件事她做了一辈子,更会一直做到提不起扫帚,走不动路为止。 “张奶奶,等会我也来帮你扫,我先进去看下妈祖奶奶。”林海恩提着一袋糖果跑来。 对着张大婶打了个招呼后,便是走进了妈祖庙。 放慢脚步,走到庙里。 林海恩看着前方的白玉妈祖像,先是无比虔诚和怀念的拜了三拜,而后把糖果和饼干等,放到了供桌上。 现在的他才十三岁,用这些来当贡品依旧合适。 紧接着。 林海恩便是捻起三炷香,跪在了妈祖像前,比起一年前还会哭鼻子的他,现在明显是更为成熟,缓声道。 “妈祖奶奶,我来看你了。” “我这些日子学到了一些本事,虽然还不够厉害,道行也不够出众,但我也已经开始像您一样,尽可能尝试着去护住别人了。” “我也知道,自己生来与众不同,有些事本就该我去做。” “所以,为了护住更多的人,即便是有天会粉身碎骨,我也不怕,只要无愧于心,只要值得便好。” 说完。 林海恩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到了白玉妈祖像前的香炉里。 随即缓缓退出,提起庙门旁的一把扫帚,帮着张大婶打扫起庙前的各种落叶和杂物。 ...... 半小时后。 林海恩回到了家中。 而正在院子里玩耍的林永杰,手里提着一根木棍,脖子上还挂着多年前做的那个铁圈,腰间还系着条红布。 看到林海恩回来后,连忙招手不停,童真可爱的喊道。 “哥哥,快来帮我下。” “快帮我扎两个辫子,我要学电视里的哪吒小英雄,打死鱼塘里的那只坏龙龙......” 第一百零九章 一遇风云便化龙,凶蛟夺名登临...东海龙王! 看到装成这般模样的林永安。 林海恩微微的有些疑惑,但脑中却好似有所明悟。 站在旁边水池前洗菜的陈燕,瞥了这边一眼,满是无奈的开口道。 “海恩,别理你弟。” “小安最近都在看电视里播的哪吒闹海,天天扮成这副模样,真是皮的很,一点都不如你以前省心。” “以后还是不能让他看电视,这才几岁就学成这样了。” “不行,以后还要看,每天都要看。”林永安立刻伸出脖子回了句,挥了挥手中木棍,更是继续反驳道。 “我都听到三姑奶奶说的事了。” “在咱们村的鱼塘,有一只坏龙龙藏在里面,我可是要像哪吒小英雄一样,把它给杀了,为民除害嘞。” “妈妈,你不帮我扎小辫子,我找哥哥帮忙还不行哩。” 陈燕终于是受不了了。 关掉水龙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直接走到林永安旁边,在其屁股轻轻的打了一下。 但还是随手从窗沿拿了两根用来绑螃蟹的皮筋,在林永安的头顶,勉强扎了两个小揪揪。 扎完后,还伸出手指在林永安眉心点了下,宠溺道。 “人小鬼大,一点都不乖。” “要是有你哥一半懂事,妈妈都能省心点。” 林永安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随后跑进房间里,拿出小镜子照了下,但仅仅看一眼便觉得不对,又上前扯着陈燕的裤子,撒着娇道。 “妈妈,不是这样,哪吒的小辫子不长这样啊。” “不行,重新扎,要重新扎一下。” 陈燕被搞得也有些烦了,用力捏了下林永安的脸颊,但还是尽量的温声解释道。 “小安,你头发那么短,怎么扎的起辫子哩。” “你也得像哥哥一样,把这头发留长了,才能够扎哪吒小英雄的那种鞭子啊。” 因为近一年都在潜心修道,所以林海恩自是没有去剪头发。 听到这句话。 林永安瘪了瘪嘴,似乎要哭了一般,但下一秒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到正在发呆的林海恩旁边。 取下套着的圆圈,跟着木棍一起递出,满眼期盼道。 “哥哥。” “妈说我扎不了辫子,那这哪吒小英雄就由你来当吧,帮我教训下村里鱼塘里的那只坏龙龙。” “等我长大,头发留起来了,就跟在你后面一起当小英雄。” 说到这里。 看到自家哥哥竟是还在发呆,林永安有些疑惑的拽了拽林海恩手指,小心翼翼道。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小安惹你不高兴了?如果你不想当小英雄,那就不当,不当就好......” 这一刻。 林海恩也回过神来。 现在终于明白了,昨天的明日便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位看过去极其凶戾的神明,就是哪吒三太子,当初手撕敖丙的狠人。 随即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直接把林永安抱住,高高的举起道。 “当,哥哥要当这个哪吒小英雄。” “不过,鱼塘里的那只坏龙,已经被哥哥的师父教训了,现在已经变乖了。” “所以,等到后面再遇到小安说的坏龙龙,哥哥就请来天上的哪吒,好好的教训那种坏家伙。” ...... 与此同时。 昨晚连夜赶回金凤县的宁法师,也来到了闽江入海口。 他先回了趟天威观,把众多可能会用上的法器都收拾好,而徐四娘也是专门在观中等着。 说是普宁道长交代她,只要宁法师回来,就让其去闽江入海口。 背着包袱来到入海口的瑞光滨海公园。 一眼望去。 宁法师便看到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几人,还有不少其他的道门中人,已经是不约而同的集合在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很明显。 凶蛟化龙这个大劫,着实是太过凶险。 有不少平日都隐修的道友,听到消息后都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来到辈分最高的几人身旁。 还不等宁法师开口,一位发须皆白、满脸疲惫的老者,便是眉眼带笑的打招呼道。 “清元,你也赶来了啊。” “道延大师,欸,你这次的反噬还真是......”看着发须皆白、苍老十倍不止的老者,宁法师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只能拱了拱手算作回应和感谢,随即看向众人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能看出个大概了吗?” “差不多了。”普宁道长回了句,格外凝重的继续道。 “清元,这次怕真是个前所未有的大劫啊。” “本道昨天寻了只蛟龙,从其口中得知万蛟欲在闽江跃龙门的消息,立刻便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来到这里之后,本道一下子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就现在眼前的这闽江水道里,怕是藏着有几十只或大或小的蛟龙,明显是都在等着那化龙之机。” 此话一出。 宁法师立刻看向护栏外的水道,那闽江和东海连接的入海口。 虽然现在是格外平静。 但若是细细感知,确实是能隐约察觉到...有众多的大家伙,正隐藏在这水面之下。 蛟龙所属一向看重领土,现在却能这般毫无嫌隙的在同一水道,更是说明了...本次机缘的珍贵和难得。 宁法师眉头紧锁,看向旁边的道延大师,疑惑问道。 “道延大师。” “这化龙之机到底是从何而来?此事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吗?” 道延大师是当今道行最高的钦天监之一。 要论斗法的话,可能三个他都比不过宁法师,可说起窥探天机,自是如今道门中首屈一指之人。 只见道延大师长叹一声,看向那远处的海面,点了点头感慨道。 “差不多都清楚了。” “说到底,还是这蛟龙一属的机缘到了,万般偶然都应上了。” “明日晚上,将会有一个极大的台风,来到你们的闽地区域,而那风眼区域大致也是这里,闽江入海口连接东海。” “而偏偏这台风,又恰好被国家赋名为‘龙王’。” “寻常人尚且都能对精怪封正,更何况这一国之威的赋名?” “如果本道没猜错的话,届时台风天象来临,大概率可能会在这闽江的入海区域,形成一道另类的特殊龙门。” “哪只蛟龙若是能成功跃过龙门,便可借助这天象机缘化为真龙。” “继而夺取这国赋的台风之名,大肆的行风布雨,蜕变成龙中之王,执掌东海。” “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第一百一十章 闾山原在闽江中,道门何曾退过半步 听完道延大师的话语。 宁法师顿时只觉得心惊,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难怪这些蛟龙会从各个地方赶来。 这次的化龙机缘,真当是大到有些超乎想象了。 天时。 便是那即将袭来的台风,将会带来巨大的风雨。 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句老话自是有其特殊的道理,成为了本次化龙机缘的基础。 地利。 就是这特殊的入海口,极有可能成为台风登临地点,恰好又是江河和大海所连接的地方。 蛟通常都只是在江河里,而龙的地盘却是在那广阔无际的海洋。 闽江过后的东海。 无疑是所有蛟龙,都向往和渴望的一片区域。 人和。 自然是那国家赋名的‘龙王’。 常人若是遇到黄鼠和大蛇询问,都可为其正名封正,这更别说是国家命名的称呼。 只要跃过龙门,化为真龙,再代替那台风天象,大肆的行云布雨,自是能够将这‘龙王’之称夺走。 从此之后。 也不会有台风能以龙王作为称呼。 ...... 沉默数秒。 宁法师深吸一口气,彻底明白这次大劫,真是要远超前两次的老妖成道和飞僵叩门。 随即看向道延大师,眉头紧锁的沉声问道。 “道延大师。” “既已知这机缘大致如何,可有办法提前毁掉?” “例如将这水道中所有的蛟龙驱走,或者除掉,是否能够提前阻止此劫,免得生灵涂炭,天灾连连。” 作为闾山法脉的修道者。 宁法师一向都是秉持以力破之,若有不服便打到服的想法,所以即便现在这水道中足有几十只的蛟龙。 依旧都还想着,能不能把它们全都杀了。 还不等道延大师回答,站在旁边同样很莽、百无禁忌的普宁道长,便是摇了摇头率先道。 “清元。” “你的想法,本道已经试过了。” “刚来到这瑞光滨海公园的时候,我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些蛟龙提前赶走,那自然也不会有大劫了。” “但这些平日最爱窝里斗的蛟龙,现在竟变得万般团结。” “本道才刚靠近,所有蛟龙都跃起警告,这明显是不愿让我们插手这个机缘,更别说是阻拦了。” 道延大师点了点头,更是长叹一声,补充道。 “人求机缘,蛟属又何尝不是?” “如此万年难遇的化龙机会摆在眼前,但凡还有点志向,那肯定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退缩半步。” “更何况,这水道的蛟龙只是少数,更多的蛟龙怕是还在其他地方,潜藏埋伏着等待时机。”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龙门出现的时候,咱们道门中人就强行阻拦这些蛟跃过龙门蜕变。” “这龙门是天象所致,维持的时间定是不会太长。” “只要我们能在龙门显现的这段时间内,拦住那些想要跃龙门的蛟,此劫自是能解。” “此为上策,而中策则是...若难以拦住如此多的蛟属,那便暂且放过未造杀孽的蛟龙,或者主动助它们化龙。” “未造杀孽,自是能懂收敛,不会造成太大的祸害。” “我们只阻拦那些浑身煞气的凶蛟,以免其化为真龙后凶神降临。” “至于下策的话......” 说到这里。 道延大师停顿两秒,而后环视众人一秒,眼神格外坚定的继续道。 “一代人有一代的事情。” “若是百般阻拦,结果还让凶蛟化龙,那我们这些老头子,就该做好搏命的打算了。” “千年历史,千年传承,道门何曾退过半步!” “道行法力不够,那便燃烧魂魄血肉,请那九天之上的祖师亲至!!” 此话一出。 周边众多的道门前辈,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会选择来到这里,他们自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考虑如何解决这次的大劫。 手中提着一把斩妖剑的清玄真人,看到只有宁法师一人前来,带着些许疑惑的道。 “清元,你家徒儿没有跟来吗?” 听到这句话。 道延大师也是有些好奇,轻抚着雪白长须,笑着问道。 “对啊,清元。” “本道还想看下你徒儿,那普宁和清玄,可是对你的徒儿夸奖不停,说他是个天生的修道苗子啊。” “我让他留在家中了。”宁法师平静的回了句,随即仰头看着天空,似有些预感的缓声道。 “海恩徒儿什么都好,有说不尽的优点,为人更是正的不行,能收到这种徒弟,接起闾山法脉,本道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可就是性子执拗,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杀心也有些太过重了。” “要是把他带来这里的话,届时看到那番惨状,多半会不顾一切的起乩请神,最后落得个肉体崩碎、魂飞魄散。” “若是出这种事,本道往后要如何自处?这更是整个道门的遗憾。” “只要我家徒儿安稳长大,修的一身道行法力,自是能护佑这世间百年无恙,何必又在此劫落个凄惨。” “确实如此。”普宁道长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 “海恩这娃子是真好啊,本道也是实打实的喜欢。” “只可惜,这劫怕是难过,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教其对人对事要如何才能百无禁忌。” 听闻此言。 宁法师瞥了普宁道长一眼,自是也不搭话,只是平静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瑞光塔,无比可惜道。 “真当遗憾。” “这瑞光塔里镇着鬼祟邪物,导致没办法在其顶部摆法坛。” “若是能将法坛架到那塔上,坛高数十尺,法力也能高上一点,对上这次的凶蛟化龙大劫,更是能多点把握。” “那座塔里关的鬼祟,也不是个寻常货色。”清玄真人说了一句,而后又想起什么,好奇道。 “对了,清元。” “传闻闾山可就在这闽江之下,你可曾见到过?” 宁法师轻轻摇了摇头,也是带着些许遗憾的回答道。 “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 “本道自是未曾见过,但祖师曾留下话语,说是往后将有弟子能看到闾山,扛起本脉大旗。” “若是本道仙逝之前,没能看一眼这闾山,那此生亦是有些遗憾。”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两秒,而后看向那闽江中心,拍了拍腰间龙角,豪迈道。 “不说如此之多。” “都开始准备搭法坛吧,本道要在这闽江之滨,立起那十三张的八仙桌,开我闾山天威法坛!!” ...... 与此同时。 在那闽江水底最深处的位置,一只双眸通红呈血色、浑身鳞片呈黑金色、体型巨大无比的凶蛟,正张着血盆大口咀嚼着什么。 仔细看去。 那嘴里的竟是另外一只蛟龙,被其大口的啃食着,同类相食,眼神却毫无半点波动。 而最显眼的地方却是...... 这凶蛟的头顶竟是长有两只尖角,但其中一只尖角不知为何被折断了一半,反显得更加的狰狞和凶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垒不起的沙袋,妈祖娘娘的提醒 台风来临前的天气格外闷热。 即便是靠海的岭胜村,都吹不到任何半点的凉风。 而现在这难以忍受的闷热,也代表着...届时这号台风将会无比的恐怖可怕,带来无法想象的天灾。 林家院子中。 陈燕正仔细帮林海恩裁着红绫。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拿这条红绫有什么用,但她还是在认真小心翼翼的裁着,更没有问过原因。 现在海恩长大了,也有了厉害的本事,那不管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林海恩则是坐在旁边,手中握着一对刚做的粗糙小木轮,发着呆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海恩,好了,你看下可不可以?”陈燕把裁好的红绫递出,看向自家儿子问道。 林海恩立刻回过神来,接起这条红绫,惊喜道。 “妈,你裁的这条红绫,就跟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嘞。” “你这娃子。”陈燕无奈的摇了摇头,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继续道。 “刚好手里有针线,海恩你穿的衣服有没有哪里破了?妈刚好帮你一起补了。” “没有,在我们道观山脚住的四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帮我和师傅补衣服。”林海恩回了句,紧接着犹豫两秒,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 “妈,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海恩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总觉得话语梗在喉咙。 因为,起乩要用的各种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打算离开村子去找师父了,希望能赶在大灾发生前,把那条恶龙给屠了。 可昨晚哪吒三太子也说了,如果请祂来,多半会死。 才十三岁的林海恩,有着满满的少年心性,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想着屠龙平事,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怎么,也不怕死。 但却不知如何跟自己的妈妈开口。 坦白。 只会让其平白伤心,多半还会阻拦自己。 可隐瞒的话...也许等知道了最后结果,将会更加的痛苦和难以接受。 林海恩一向很莽,很正,也很不顾一切,但那是对恶行满满的妖魔鬼怪之时。 而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他心底始终有一块极其柔软的区域。 那是从十三年前的冬至开始,从家里人奋不顾身要保下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地方。 而就在林海恩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 村里的广播忽然响起,劣质到仅能勉强听清的声音传来。 “喂,喂,村里的父老乡亲们,注意,注意,明天晚上有个大台风要登陆我们这里,没回港的船赶紧开进港,各家各户做好防风准备。” “再说一遍,明天晚上有个大台风......” 村里的广播很少会用上。 除非是发生了大事,或者通知开学报到的时候。 台风这种岭胜村每年都要经历过好几次的事情,正常情况都不会专门的用广播通知。 现在却是专门通知了,足以说明这次的台风能有多大。 “这次台风看来是大的很啊。”陈燕有些感慨的说了句,随即看向面前的林海恩,出声道。 “对了,海恩。” “你刚刚说还有什么事要和妈说?” 林海恩看着疑惑的陈燕,犹豫两秒后,便是轻声开口道。 “妈,我打算去......” 才刚开口。 院门外便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喊声。 “海恩,小海恩在吗?” 林海恩立刻停下话语,朝着院门看去,发现竟是负责照看妈祖庙的张大婶来了,连忙起身问道。 “张奶奶,你怎么来了。” 张大婶脸上带着笑容,招了招手道。 “海恩啊,来帮下张奶奶。” “这大台风不是要来了,妈祖娘娘的庙又是靠海,怕水进来,咱们可得垒点沙袋才行。” 听到这句话。 “好,张奶奶,我这就来。”林海恩连忙应了声,随即放下手中的一对木轮,又看向陈燕道。 “妈,没啥大事。” “我先去帮忙给庙里垒点沙袋。” ...... 来到妈祖庙。 林海恩立刻便开始帮忙垒起沙袋。 以往的台风,都没有这么做过,但这次的台风好像是真太大了,所以张大婶也是专门喊来林海恩帮忙。 将最后一个沙袋垒起,看着那得到大腿高的沙袋墙,林海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出声问道。 “张奶奶,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多亏了海恩啊。”张大婶笑着应了句,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递给林海恩道。 “海恩,来,吃橘子。” “这是庙里撤下来的贡品,你帮忙垒沙袋,拿给你吃刚好合适。” 林海恩接过橘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谢谢张奶奶,那我就先回家了。” 现在时间越来越晚。 他必须要抓紧回家,跟家里人说下要去帮宁法师了。 可就在林海恩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哎呦,这咋回事。” 张大婶惊疑的声音,忽然便从身后响起了。 只见那原本垒好的沙袋,竟是忽然怪异的从最底下倒塌,大部分的沙袋都散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先是愣了下,而后把橘子放到口袋,又上前提起沙袋道。 “没事,张奶奶。” “我在帮忙垒起来就行了,应该是刚刚底下没有垒好的缘故。” 看管妈祖庙都要一辈子的张大婶,则是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怎么会倒呢?” “我明明记得,海恩你刚都把下面垒的很好了啊,怎么会这样还没碰就倒。” “难道说,妈祖娘娘是觉得不够高吗?” 此话一出。 林海恩也是愣了下,而后笑着回应道:“张奶奶,那我们就再垒高点就好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 林海恩又把沙袋垒了起来,这次垒到了腰部的位置。 可就在他准备放下最后一个沙袋的时候,那码的整整齐齐的沙袋墙,竟是又莫名的倾覆倒下。 “哎呀,咋又倒了,不会这还不够高吧?这次的台风会涨水涨到这么高吗?”张大婶彻底惊了。 作为这个妈祖庙的庙祝,她可是见过不少的神异事情。 现在这连续两次沙袋墙倒塌,而且还是码放极其整齐的情况下,无疑让其联想到了其他方面。 张大婶想了两秒,随即看向林海恩,满脸担忧道。 “海恩啊,你先在这里垒着。” “张奶奶去把这件事告诉给村长,这怕是妈祖娘娘给的提醒,可要让村里人小心点。” “地势这么高的妈祖娘娘庙,要是都会被淹到这么高,那怕是村里地势低的人家,整层楼都要被水淹了?” 林海恩点了点头,答道:“好,张奶奶,我在这里继续垒。” 张大婶随即离开妈祖庙,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给王官任。 而正在装着沙袋的林海恩,抬头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以及那红透整片天的台风晚霞。 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客车,也没办法再去金凤县了。 立刻便明白,这不断倒塌的沙袋墙,恐怕不只是妈祖奶奶提醒水会淹到这么高,更像是在提醒着他。 摸了摸始终戴在脖子上的贝壳吊坠,林海恩朝着庙里的那个白玉妈祖像看去,轻声喃喃道。 “妈祖奶奶,您是...不想我去帮师父他们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不避灾,反而迎灾而去! 夜幕来临。 闷热感霎时便消失了,而风却也呼呼的刮了起来。 虽然龙王台风要到明晚才会登陆,但那外围云体,明显已经是开始影响闽地的东南沿海了。 岭胜村的每一户人家,都在严阵以待,更是格外的警惕。 在王官任的提醒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提前从一楼搬到了二楼,避免被水泡后损坏。 而那些地势较低、只有一层楼的人家,也是被说通了。 并表示等到明天晚上的时候,就去村委会暂时住着,等待这次的台风过去。 之所以会如此配合。 全因经历过前几次的诡事后,岭胜村每个人都已然无比相信妈祖娘娘给的预警。 按照张大娘所说。 连续好几次庙前的沙袋都垒不起,这无疑就是妈祖娘娘在借此提醒。 ...... 林家二楼。 电视里正播放着《哪吒闹海》的动画片。 林永安正乖巧的坐在旁边,瞪大乌黑的双眼,看着哪吒用混天绫把敖丙绑成一条长虫。 立刻兴奋的拍起手来,更是朝着旁边的林海恩喊道。 “哥哥,哥哥,你快看。” “哪吒小英雄好厉害,这只坏龙龙的骨头都被打断了嘞。” “嗯嗯,小安乖乖看电视,哥哥在想事情。”林海恩笑着回了一句,看了眼电视中哪吒三太子屠龙的一幕。 随即再度沉默了下来,眉头更是微微皱起。 现在不只是师父不让他去,就连妈祖奶奶似乎也不想他掺和这件事。 刚刚垒好沙袋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更是没有去县城的客车了。 妈祖奶奶这是不愿...没有多少道行的自己,强行请来哪吒三太子,导致魂魄和肉身都崩碎身死吗? 还是说。 就像师父先前所说的那般,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责任,这个大劫即便不用他起乩,同样也能安然度过。 这一刻。 林海恩又有了一种预感,心跳更是有些加快。 大劫即便能度过,但多半往后再难见师父一面,甚至就连普宁道长都不会再见到。 很想去。 林海恩真的很想去,即便是以血用肉,即便是肉身魂魄崩坏,也想去那凶蛟化龙的出海口,屠掉那跃过龙门的恶龙。 执拗的他,可以不顾师父的叮嘱,偷偷跟着去那个地方。 但得知妈祖奶奶也不想他去后,立刻便让林海恩迟疑犹豫了,也许这劫他真的是不应该管,不该想着付出生命来起乩。 ...... 距离台风登陆还有一天时间。 瑞光滨海公园的凉亭里。 众多道门中人正在这里闭目养神,调整状态养精蓄锐等待大劫到来。 护栏前。 足足摆着几十个的法坛,都用铁链固定住,以此来避免被风吹倒。 而最显眼的法坛,则是正中间那由十三张八仙桌搭成的法坛,好似从地面直达天庭九霄。 宁法师站在亭边,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那翻滚的江水,凝重道。 “又多了几十只的蛟龙。” “现离台风登陆没多久了,那些原本隐藏起来的蛟龙,也开始大肆的朝着这条水道靠近了。”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亦是点了点头,感慨道。 “这可是万年的成道之机啊。” “哪有蛟龙会不心动,跃过天象龙门之后,那可便是东海龙王了。” “先看看能不能阻吧。”清玄真人接上话头,背负着斩妖剑,似有些无奈的摇头道。 “若是上策与中策无用,那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得搏命了。” “只是深感可惜啊,本道才刚收了个满意的关门徒弟没多久,还未将这一身道法传授下去。” “只愿本道要是折在这里,我那徒儿不要太过伤心了。” 这番话。 让宁法师沉默了下来,看向那岭胜村的方位,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 离台风登陆还有十二个小时。 但风却已经越来越大了,雨也开始哗哗的下了起来。 虽然还没到暴雨的程度,可却始终是在一直下着,根本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岭胜村的水库水位,也是在飞快的上涨着。 或者说,并不只是岭胜村,这东南沿海各地村庄、县市的水库水位,都在这持续性的降雨中不停上涨。 林家院子中。 坐在凳子上的林海恩,正仰头看着远处昏沉的天空,听着雨点不停溅落在遮雨棚上的声音发呆。 站在后面的林平川,看到自家儿子这番模样,皱了皱眉本想上前说些什么。 却被陈燕拉住,更是摇了摇头,让其不要上前打扰。 都说知子莫若母。 从昨天开始,林海恩的状态就不对,但陈燕却不愿挑明,更不想出声询问。 因为她隐约感觉到...现在无论说什么,只会给林海恩平添更多烦恼。 ...... 晚上十点。 此前还算小的雨点,早已变成了倾盆大雨,如同天被破开了一个口子般,不停的往下倒水般。 每一分每一秒。 降雨量都在破纪录,都在超出每个人的想象。 狂风更是呼啸不停。 吹得房子都发出了阵阵呜呜声,显得格外恐怖和瘆人。 瑞光海滨公园。 那闽江水道里,竟是有数不清的蛟龙挺身而起,张开大嘴不断吸取着这狂风暴雨中的天地气机。 一遇风雨便化龙。 这看似天灾的气象,对于蛟龙一族而言,却是难得的机会。 趁着当前龙门还未现。 这些蛟龙都在尽可能的积蓄着力量,以求皆是能够胜过这些同族,成为那唯一跃过龙门蜕变的蛟。 那几十个立起法坛,在这狂风中也在摇晃不停,但好在提前用铁链牢牢锁住,还不至于被吹飞。 瑞光塔旁的亭子下。 众多的道门中人都在等着,目光灼灼注视着水道中的蛟龙。 道延大师仰头看了眼天象,缓声平静道。 “快了。” “等那台风完全登陆,估计龙门就要显现了。” “真是天灾啊。”清玄真人神色凝重的接了句,看着那不停落下的暴雨,继续道。 “这雨下好几个时辰了,都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估计有不少地方都被淹了,若是再让凶蛟化龙,开始大肆的行云布雨,怕是这方圆千里的普通人就要死伤惨重了。” 普宁道长亦是没有以往的嬉笑模样,神色肃穆的点头道。 “确实如此。”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从当前这水道中的蛟龙来看,尽皆都是独角,还没有哪只能长出两只角。” “说明道行还不算高,若是阻的话,也还有一定机会。” 就在这时。 暴雨和狂风忽然间小了不少,而那天上的黑云,似乎也正在飘走,月光也在逐渐的开始显现。 宁法师立即拔出腰间系着的龙角,眼神平静朝着那十三张八仙桌叠起的法坛走去,缓声道。 “时辰已到。” “那龙门已经要开始现了。” 走在雨中的宁法师脊背挺直,就连狂风都无法吹动半点。 他不避灾,反而迎灾而去。 亭内的众多道门中人,也都是不约而同的彼此点了点头,拔出腰间的法器,走向各自准备的法坛。 雨还在落,风还在刮。 可所有人都眼神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任由风雨吹打,亦不顾生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妈祖娘娘慈悲,赠林海恩三炷引路香 “中央气象台播报,今年第十九号台风—龙王,于晚上十点整,在闽地金风县与榕城一带沿海登陆,登陆时最大风力十八级......” “台风登陆后,受风眼影响,天气可能会短暂转好,但请广大市民朋友持续做好防灾措施,切勿进行任何生产活动......” 龙王台风的登陆播报,已是从电视机中响起。 但闽地东海沿海区域的民众,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听到这天气预报,因为早在一个小时前,整片地区便停电了。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雨声的林海恩,根本睡不着半点,心绪很乱,脑中更是在不断担忧着。 台风快登陆了。 凶蛟应该也要开始跃龙门了,那师父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 忽然隔壁传来了一阵惊愕的呼喊声。 “水库爆了!” “村里的水库爆了!!” 这声音是来自隔壁的陈大姨,似乎在提醒着周边的邻居。 林海恩也是连忙起身,提着个手电筒,顶着风打开了房间的后窗,查看起当前的情况。 随着手电筒照去。 猛然看到,远处那些地势较低的房子,竟都开始被水淹了,而且差不多已经淹到膝盖位置。 最惊人的是...水位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上涨,眨眼便又高了一些。 虽然林家正面朝海,且地势较高,所以被水淹的风险很小,但村里的其他人家按这情形,估计至少是要被淹一层楼。 这么多年来,登陆闽地的台风数不胜数,可真从未见到过,像这般恐怖的雨量。 足足下了一整天。 而且从前几个小时开始,便是暴雨不停,现在直接把水库都下爆了。 看着那不断上涨的水位。 林海恩的心中非常清楚,这或许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因为,这是台风自带的影响,届时若有哪只凶蛟化龙了,肯定还会继续行云布雨,降下更为可怕的雨量。 现在还仅是水库爆了。 那等真龙出现呢?会不会直接洪水爆发,或者引起海啸水淹各村? 为了拯救这周边的民众。 师父、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等人,又该如何应对那只真龙,又会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明明自己能起乩请神屠龙,为何却都不让自己去,最多也只是死自己一个人罢了。 师父不许。 妈祖奶奶同样也不愿。 就像是被画了一个圈,那两个在心中最敬重的人,始终告诉他不许跳出这个圈,要好好的成长起来。 一个个跳脱的念头,不断从林海恩的脑中升起,令其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心头更好似憋了一股气。 “轰隆隆———” 一道闪电忽然在远处亮起,雷声更是隆隆传来。 原本的狂风暴雨逐渐小了下来,天象龙门马上就要开始显现了。 而这突然的惊雷,也将迷茫的林海恩彻底打醒,耳旁似乎传来了此前那道冷冽凶戾的神叱声。 “龙虽可屠,可汝同样难活,依旧...还想?可愿?” 那时候,自己的回答是...... 我想! 我更愿!! 这一刻。 林海恩心中的犹豫和纠结,霎时都变成了泡影,更是跳出了那长辈给其画的那个圈。 一眼灿金璀璨夺目,一眼浑浊混沌深邃,那伴随着的阴阳命,通灵体气机全面迸发。 将窗关好。 立刻走到书桌前将那把长枪拿起,更是同时把玉如意和金鞭,也都系在了腰间。 现在林海恩前所未有的坚定,道心似乎更上一层楼。 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有时候的反对和执拗,并不是错,更非不尊敬。 这是特殊的反抗精神,更是哪吒三太子从小到大所走的路。 来到一楼。 林海恩猛然看到...自己的父母竟是在一楼坐着,两个人都格外平静的看着自己,似乎早已想到会如此。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 林海恩看向两人,眼神坚定的开口道。 “爸、妈,对不起。” “我想去......” 还不等林海恩说完。 陈燕便是笑中带泪的招了招手,手中还抓着两条红线,无比温柔道。 “海恩,跟爸妈说什么对不起。” “过来吧,妈给你扎两个冲天鬏,这样才像小安口中说的哪吒小英雄。” 听到这句话。 林海恩愣住了,但还是乖巧的走到陈燕面前,低下脑袋道。 “妈,你怎么知道......” 陈燕一边给林海恩扎着冲天鬏,一边带着些许哽咽的答道。 “你出生到现在十三年,在妈的身边十二年。” “有时候啊,你还没说话,妈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更何况你师父前晚说的话,妈也听到了。” “妈更知道,我家海恩生来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天生就有大本事,所以不管做什么事,爸爸和妈妈都会支持你。” “等哪天在外面累了,倦了,妈就在家里等你。” “好,扎好了。” 话音落下。 林海恩的头上也出现了两个冲天鬏,还是用红绳系着的,就跟哪吒三太子的一般无二。 紧接着。 林平川递出了红绫、铁圈和一对木轮,沉声道。 “海恩,我帮你把这些东西都稍微改了改,应该会更好用点。” 接过这些器物。 林海恩只觉得比起先前顺手不少,而且那木轮上也刻出了纹路,立刻抬头想说些什么。 但林平川却是第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前所未有的自豪笑容道。 “海恩,今后可是男子汉了。” 林海恩用力的点了点头。 强忍住心中的那份情绪,拿着起乩用的各种器物,推开院门走出,也不敢回头的喊道。 “爸、妈,我走了。” 说完。 便是一路的小跑而去。 而随着林海恩跑远,陈燕则是趴到林平川的肩头,大声的痛哭起来。 不知为何。 她总是有种感觉,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到自己儿子了。 ...... 风小了点,雨也小了。 这是进入台风眼的迹象,同样也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林海恩朝着鱼塘的方向一路跑去。 在经过妈祖庙的时候,猛然看到...那原本垒好的沙袋竟是又倒了,但水却半点都进不到庙里。 就好似到庙这范围的时候,水都不约而同的改道了般。 抬头看了眼。 那应该是关着的庙门,竟不知为何是打开着的,而张大婶似乎也并没有在庙里。 沉默两秒。 把手中的长枪取下,倚在庙门旁,随即小步的走进。 来到庙里。 林海恩便是重重的跪下,将脖子上戴着的贝壳项链取下握在手中,低声道歉道。 “对不起,妈祖奶奶。” “我知道,你不想我参与这件事,也不想我去那个地方。” “可我没办法,没办法看着我师父,看着其他前辈道长出事,也看不得十里八乡遭受这等水灾大劫。” “尽管道行法力不够,起乩的代价也许会很重,但最起码受难也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觉得值得,也想。” 就在这时。 一阵不该在这时出现的暖风吹来,那供台旁的杯筊竟是被直接吹落,掉到了林海恩的面前。 看到面前的杯筊。 林海恩愣了一下,更是明白了妈祖奶奶的意思。 可这一次。 林海恩却是没有捡起杯筊,而是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祈求原谅道。 “妈祖奶奶,要是其他时候,我肯定会掷杯筊求一个答案。” “但是这一次,请您容许我放肆一次,我想执拗一次,我也坚定自己的选择一次,也就这一次。” “我也许错了,也许错的也很离谱,但我真的...真的想去,我不敢求您能原谅我,能原谅不听您劝告,不愿回头的我。” “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记得,当初是您护了我。” “妈祖奶奶,这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吧,让我任性的不顾生死,护住所在意的人,护住要因恶龙遭劫的人。” 说完。 林海恩无比虔诚的朝着那白玉妈祖像磕了三个头,磕的非常重,前所未有的重。 磕完三个头后。 林海恩便捡起面前的杯筊,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到那供台上,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而就在这时。 “诶———” 一道带着几分无奈,却又仁厚慈爱的叹息声,在这庙中悄然响起。 紧接着。 伴着那‘啪嗒’一声。 有三根香从那摆放整齐的檀香袋中掉出,落到了林海恩先前跪着的地方。 听到声音的林海恩,回头看了眼。 见到那掉落的三根香,整个人霎时便呆住了,眼里更是闪起泪光。 其实这次他并没有准备引路香,打算让哪吒三太子全力灭龙,所以现在妈祖奶奶送了他三根香。 原来。 妈祖奶奶还在记挂着自己,可自己却在任性的一意孤行。 缓缓挪动脚步,将那地面的三根香捡起。 林海恩看向那白玉妈祖像,本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一切话都梗在喉咙,只能用力的又拜了三拜。 ...... 走出妈祖庙。 林海恩将那倚在墙上的长枪拿起,看向那远方闽江的位置,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以最快速度跑到鱼塘。 看到那挺出身子的半蛟,竟不吞吸天象气机,反而是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也在等着他,等待着命中的那个机缘。 林海恩猛然将手中长枪提起,重重的撞了下地面,双眼灿金与混沌交织,朝着这只半蛟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给吾...过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皎月星辰化天象龙门,万蛟逆流而上欲成真龙 瑞光海滨公园。 众多道门中人都来到了自己的法坛前。 而那位于中间最高的十三张八仙桌法坛,宁法师竟是脚步轻踩桌沿,整个人宛如飞一般的来到最顶上。 随着宁法师站在法坛。 那原本因为叠的过高,而被狂风吹得摇晃不停的法坛,竟是立刻变得无比稳定起来。 就好似有巨象站在顶上,带着千钧之重,将那法坛强行压下。 当然,有千钧之势的并非重量,而是宁法师那一身的道行法力,镇住了这十三张八仙桌叠起的法坛。 风吹亦不动,雨打也不摇。 现在宁法师所穿的也不是寻常单薄素袍,而是系着闾山法裙,头戴神额红帽,就跟那年中元节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宁法师更为严肃凝重,法坛起的也更高,到了他当前所能掌握的极限。 有些特殊的道门法脉,虽然也不需用法坛来加持法力,但也纷纷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应劫。 在那些不需法坛的众人里,有一位身穿黑色又有点偏紫道袍、头戴黑色方帽的道士最为显眼。 年约三十多岁左右,神情却是格外严肃冷冽,散发着生人、熟人都勿近的气场,手中握着根黑尺,腰间系着令牌,还有一把在包袱里露出大半的法扇泛着微光,显然也不是凡物。 很明显。 这便是那北帝派一脉的传人,道号震乾。 当初刚出山历练的时候,那眼里可真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直接就要和口诵阿弥陀佛,衣衫褴褛的普宁道长斗法搏命。 随着年龄渐长,那股锋芒也已内敛了不少。 虽然对自己依旧严格、守着戒律,但对其他人已是不再那般苛责,至少不会一言不合就斗法搏命了。 ...... 闽江水道。 那数不清的蛟龙一属,已经不再继续吞吸天象,而是再度潜入水中。 龙门即将要现。 这些生灵都开始积蓄体内的所有力量,以求跃过那龙门蜕变,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 嘶吼的狂风,逐渐变成缕缕微风。 磅礴的暴雨,亦在变成微微细雨。 这闽江和东海相接的出海口,终于是要进入到台风的风眼之中了。 天上的黑云逐渐消散。 竟是露出了万千星辰和一轮皎月,跟那湍急涌动的江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在台风此前的肆虐下。 方圆百里的电力都被毁坏,周围彻彻底底的陷入暗夜,让这天上的星辰和皎月更加明亮。 只见。 那皎月和星辰光束辉映洒下,落在江水之上,泛起波光粼粼。 悬浮在空气中的水珠,将这些光束不断的反射叠加,竟是形成了一道极其特殊的九天星光瀑布。 瀑布足有数里高,坐落于闽江和东海的相接处,就如同白天偶然出现的海市蜃楼,但却比其更加的神异。 这完全是由星月光辉降下,以那滚滚江水和悬浮凝珠,所映射形成的特殊景象,这便是那所谓的龙门。 而在那瀑布的顶上。 好似还有一颗金光璀璨,充斥着天象气机的灵珠闪烁不停。 站在旁边的道门众人,已然明白这次的机缘和跃龙门,究竟是以什么方式来展现了。 跃过龙门瀑布、吞下天象灵珠、潜入辽阔东海。 那就可以脱离蛟龙一属,蜕变为真龙,后面再大肆行云布雨,那就能夺走那龙王之名。 这次万年难遇的机缘顶点,并不是单纯的真龙,而是那东海龙王! ...... 随着瀑布龙门显现。 那原本藏在闽江水道中的所有蛟龙,竟是不约而同的挺出身子,看向那个龙门吟啸而起。 “吼———” 震天撼地的龙吟声响起。 紧接着。 所有蛟龙又潜入水中,开始不停的旋转身躯明显是在蓄力,这令整个江面出现了一个个的漩涡。 道延大师看到这一幕,眸中的满是凝重,手中握着法器大声喝道。 “要来了,备好法咒。” “先尝试阻拦所有蛟龙跃这龙门,免得这些畜生化龙后行云布雨,引起更大的祸事。” 话音刚落。 浮在江面上的一个漩涡里,猛然钻出一只青色的独角蛟龙,浑身法力莹莹闪烁,龙吟咆哮着扭动尾部,朝那星光瀑布全力的往上游。 虽然这个特殊的瀑布龙门是由星月光辉形成,但有天象气机存在,所以能让蛟龙一属宛如凌空般的游动。 仿佛是逆流而上,逆天化龙。 这只并不是凶蛟,周身并没有造孽留下的煞气。 但即便不是凶蛟,在当前还有余力的情况下,无疑是也要尽可能的阻止,至少不能让其轻易的跃过龙门。 因为,就算是未造杀孽的蛟龙,等化成真龙后,肯定也要行云布雨,加重当前的水灾,无非就是懂得收敛些罢了。 能阻便阻,要是能让这些蛟都错失这道化龙机缘,无疑就是上策。 看着那只跃起的凶蛟。 站在正中间最高法坛上的宁法师,眼神格外的平静,手中法尺猛然往桌面敲了一下。 脚踏罡步,掐起法咒,口中诵道。 “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三千年满开一度,有人得见闽江清,自古有缘相会遇,闾山开时救万民。” “天威法坛传角韵,祗迎圣驾降来临!!” 念诵完毕。 宁法师握着法尺在桌上再度用力敲了三下,又拿起龙角法器吹出三道沉闷呜呜声,大喝道。 “起坛!!” 这一刻。 宁法师周身气势瞬间变了,有这天威法坛的加持后,法力和道行已然是又拔高了一些。 看向那竭力往上游的蛟龙。 短短一会时间。 这只蛟龙便已经游到了瀑布的中间位置,但肉眼可见的是...它继续往前游的速度慢了不少,明显是气力和法力都有些不够了。 宁法师并没有因此松懈半点。 立刻拿起法坛上的宝剑,用剑尖挑起一张符箓,周身法力驱使符箓立刻便燃烧起来,同时手掐雷诀诵道。 “谨请都天大雷公,霹雳在空中,雄兵千百万,镇守在符中......” “轰隆隆———” 在那九天之上,立刻便响起了隆隆雷声。 宁法师手中宝剑立刻朝着那只蛟龙指去,冷叱一声。 “雷!!” 一道恐怖的九天紫雷便是悍然劈下,直接劈在最前方的蛟龙头部,将其体内最后的一丝气力都劈尽。 这只青色蛟龙立刻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而那一双冰冷龙瞳,注视着刚刚阻拦它成道的宁法师,仰头怒吼吟啸起来。 “吼———” 这并不只是个例。 在当前的这个水道中,数不清的蛟龙开始疯一般的跃出闽江,开始朝着这个星光瀑布逆流而上,欲要越过龙门。 可每当这些蛟龙游到一半,本就即将力竭、只能勉强往前游的时候,便会有一道天雷劈下,直接将它们重新劈落回水中。 道门各脉应劫而来,百人同施九天雷诀。 不许...凶蛟化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等百年欲化龙,凶蛟吞入天象金珠 一只只蛟龙飞跃而起。 激荡全身法力、舞动尾巴,朝着那星光瀑布逆流而上,欲要化龙。 可这龙门很难跃。 即便是没有道门中人阻止,绝大多数的蛟龙,仅仅只游到三分之一的路途,就露出极为疲惫和吃力的态势。 有时候,根本不需天雷劈下,就都会自行的跌落江水中。 很明显。 这次的龙门并没有那么容易跨过,虽然是由星月霞光形成的特殊瀑布,但那蕴含的天象气机,却令其宛如真正的巨大瀑布。 当然,除了要强行逆流而上,更是要扛住道门众人的阻拦,这同样也是化龙历练中的一劫。 有不少蛟龙其实也能游到,超过瀑布一半的位置。 可每当它们想拼尽全力更进一步的时候,天雷便会提前落下,直接将其从星光瀑布打落。 ...... 十几分钟过去。 依旧是没有哪一只蛟龙,能够强势的逆流而上,吞入那颗天象金珠。 那最早跃出江面,尝试逆流而上的青色独角蛟龙,在第三次被天雷击落后,好似彻底的愤怒了。 竟不再尝试跃龙门,反而是猛然在江面挺出身子,盯着那不远处的众多道门中人,朝着四周龙吟而起。 “吼———” 这一道愤怒的龙吟声。 似乎将那些看到这次化龙机会,陷入疯狂、不断尝试逆流而上,又被天雷劈落的同类唤醒了。 此刻。 被天雷劈落的蛟龙们,竟是突然默契的不再尝试跃龙门,反而纷纷挺起身子,用那冰冷的竖瞳盯着众人。 紧接着。 这些蛟龙同时把尾巴猛然朝着江面抽打而去。 那本就上涨数米,奔腾狂涌的江水,竟是如海啸天幕般的朝着所有道门众人直扑而来。 面对这冲击力极强的潮水,众人纷纷各展本事,将其强行挡下。 数不清的蛟龙,也没有继续的对道门众人发动攻击,只是挺着身子不约而同的龙吟咆哮起来。 “吼!!” 警告。 这是蛟龙一族的警告。 若是再敢插手此事,那往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并不是人类的机缘。 可道门中人却还在不断阻拦,这无疑是在刻意阻它们的成道之机。 若是因此导致这机缘消散。 没有哪只蛟能化为真龙,那即便用血都无法抹平这份仇恨。 要不是这些蛟龙还是想把重点放到跃龙门上,估计早就暴怒的全力掀起海啸,跟时不时劈下天雷的道门中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 道延大师不由得长叹一声,但也没有半点意外,随即大喊着指挥道。 “不要再劈落那些未遭杀孽的蛟龙了。” “这是蛟龙一族万年难遇的机缘,我们继续阻拦下去,怕是要和这些蛟龙落入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但不要放过那些凶蛟,只要是造过杀孽的蛟龙,无论大小,全部都给它劈落龙门!!” 放过那些未造杀孽的蛟龙,任由它们越龙门,继而只针对凶蛟,这是无可奈何的中策。 这次天时地利人和的天象,本就是蛟龙一族万年难遇的机缘。 道门中人强行阻止的话,其实能说是另一种的有违天和,更别说要因此和蛟龙一族结下死仇了。 正因如此。 为了避免水灾过大,选择只针对凶蛟,那便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是...只针对数量较少的凶蛟,不会令其他蛟龙产生不满,自然也不会因此结下死仇。 这个中策,勉强能算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了。 不过,身为当今道行法力最高的钦天监之一,道延大师眯着眼看向又开始翻越瀑布、但明显吃力不少的众多蛟龙,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先前早已埋下了一个特殊的伏笔。 此处龙门如此难越,先前这些蛟龙尝试数次,也被天雷劈落数次,已然是浪费了不少气力。 即便现在不主动唤天雷劈落。 这些蛟龙多半也没气力再逆流而上了,要是等到这天象龙门消散,都还没有哪怕一只蛟龙越过瀑布。 那此事自然了结。 没有蛟能化为真龙,也不会跟道门结下死仇。 从一开始。 道延大师就不愿看到有蛟能化龙。 无论凶蛟还是善蛟,但凡化龙都会消耗一国气运,更别说或多或少都会落下水灾。 无蛟能成,自是最好!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道门中人只针对凶蛟开始,又过去了十多分钟。 在这段时间里。 有不少未造杀孽的蛟龙,都在奋力的尝试着游到瀑布顶,吞下那颗天象金珠,可无一例外全在半路力竭跌落。 台风眼来时快,去时也快。 原本风息雨停的入海口,又隐隐开始落起雨滴,微风也吹拂起来。 随之变化的是...天空上的万千星辰和皎月,也逐渐的黯淡下来,就连光芒也开始一点点的消散。 那应缘而起的天象瀑布龙门,似乎也开始逐渐隐去了。 所有蛟龙都越发焦急起来,开始用尽体内的所有气力,疯狂的逆流而上欲要抓住这最后节点,登到最高处。 可依旧无用。 先前的数次尝试,再加上天雷劈落,令这些蛟龙的道行法力,比起巅峰时刻都低了不少。 手中拿着一个算盘法器的道延大师,满脸欣慰的看着一幕。 快成了。 从这情况来看,应当没有哪只蛟龙能借此机缘蜕变了。 等这天象龙门隐去,一切都将彻底平静下来,此劫也将就此过去。 就在这时。 那天象龙门都若隐若现快消散的时候,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忽然从那闽江底响起。 紧接着。 一面庞大的水幕猛然掀起,将道门众人的视线都暂时遮蔽。 而宁法师站在十三张八仙桌叠起的法坛上,却是无比清晰的看到...... 一只比起先前所有蛟龙都大了数倍,浑身鳞片呈现黑金色,双瞳更为血红色,明明长有双角却断了一边的凶蛟。 正在用难以想象的速度,趁着这最后的时间节点逆流而上。 看到这只凶蛟。 宁法师立刻便回忆起,他的师傅说过...当初很多代前的祖师,曾遇到过一只长有双角的凶蛟。 这凶蛟道行极高,远超寻常的蛟属一族,而且极其暴戾凶残。 那位祖师费尽气力,竟是只将凶蛟的一角折断,最后还让其潜入江中逃走,怎么都未能寻到。 眼前这只凶蛟,怕就是曾经祖师未能斩掉的那头畜生。 短短三秒不到。 这凶蛟竟是游到了天象龙门一半位置,而且看起来并不吃力,余力似乎还有很多。 “孽畜,敢尔!” 宁法师立刻冷喝一声,随即脚踏罡步,手中掐诀诵道。 “拜请正法陈夫人,统领天兵百万人,百花桥头度男女,鼓角吹来临水宫......” “弟子一心三拜请,陈奶夫人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下一秒。 天上立刻破开一道口子,蓬勃法力灌入宁法师体内。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宁法师左手阳雷决,右手阴雷决,双手碰撞使出阴阳天雷。 “轰隆隆———” 一道极大的阴阳天雷,径直劈到了这只凶蛟脑袋上。 可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只凶蛟竟是以头上独角,硬生生的接住这道阴阳天雷,继续疯狂舞动尾巴往上游。 还不够! 宁法师全身法力倾泻,竟不再有任何的保留,不断的唤来阴阳天雷劈落,誓要阻拦这凶蛟化龙。 “轰!” “轰!” “轰!!” “......” 短短一秒时间不到。 又是八道阴阳天雷落下,朝着这体型巨大的凶蛟直劈而去。 “嗷!!” 这凶蛟被劈的也是痛吟而起。 可它却是依旧不停身形,还在不断的往前游,但那猩红的竖瞳龙眸,却是看向了宁法师的位置。 看到那副红裙红头的装束,这凶蛟的眼中竟是燃起了熊熊怒火。 它还记得...当初就是有位这同样装束的道长,将它斩断了一只角,导致本早该化龙的它,始终卡在了最后一步。 苦等数百年。 终于是等到了这个机缘,能跃过龙门化为真龙复仇的机会。 ...... 水幕消散。 在场其他的道门中人,也看到了这只逆流而上的凶蛟。 现在的它,竟走完了天象龙门大半的路程,而且速度依旧极快。 众人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大家伙,而后纷纷掐起法诀,直接召来天雷朝着凶蛟直劈而去。 “轰!” “轰!” “轰!!” “......” 数不清的天雷落下。 全部都朝着这只凶蛟落去,誓要将其从天象龙门劈落。 可这只凶蛟宛如彻底癫狂了般,面对这无比密集的天雷,竟是不躲不避,用着肉身硬扛。 体表鳞片被劈通体焦黑、开始淌血,一个爪子更是被雷劈断,可它却依旧没有停下前游,竖瞳中的疯狂更甚。 就在这时。 一道充满混沌之气的天雷落下,朝着凶蛟而去。 “轰!!” 北帝派的震乾道长,已然用出了真本事,手持酆都令唤来九天玄雷,欲要打断这凶蛟上游之势。 面对这道恐怖的天雷。 凶蛟全力上游,以那仅剩的独角来挡。 “咔嚓———” 那仅剩的独角霎时便被劈断。 “嗷!!” 凶蛟又一次的嚎叫出声,身躯都霎时绷紧,显然是无比痛苦,可它却依旧没有从星光瀑布坠落而下。 即便通体染血,即便双角皆断,即便爪牙崩碎,依旧在往前游着。 一股气! 有一股气正在支撑着它! 那是数百年未能化龙的愤怒,那是对化为真龙的渴望,那更是即将水淹闽地、登临东海的兴奋。 这一天。 它等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从被削去一只角开始,便被断了以道行化龙这条路,所以只能蛰伏,只能躲在那漆黑昏暗的洞窟中蛰伏。 苦等数百年。 终于...终于又等到了这种化龙蜕变机会,它又怎么能输!! “吼———” 浑身染血的凶蛟,再度的咆哮上前,顶着数不清的天雷,以及各式各样的刚猛法术。 若是换成以往,也许它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现在...它依旧在往前冲,往前游,不停的逆流而上,全靠那心中的那一股气。 “快,快把它劈落!”道延大师急忙喊道,神情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千算万算。 竟是没能算出有这样的一只凶蛟,如此一只都修出双角的大家伙,潜伏在那闽江底下。 趁着天象龙门快要消散,其余蛟龙都力竭之际,不顾一切的往上游。 若是让此等狡猾暴戾的凶蛟化为真龙,只怕这番土地,就将要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劫了。 ...... 可如何焦急也没用了。 这仿佛就是命中注定。 星光瀑布开始逐渐的消散,最下方已经是开始隐去,其余的蛟龙都无法继续尝试跃龙门。 而所有人都无比清晰的看到...... 最上方的那只凶蛟,已是离瀑布顶端只剩下一步之遥。 早已鲜血淋漓、筋疲力竭的它,看到那颗触手可及的天象金珠时,竟是还能爆发出最后的一丝气力。 尾巴全力甩动,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将那颗天象金珠吞入腹中。 血溅骨折亦不屈,百年凶蛟终化龙。 ...... “吼————” 撼天动地,驱云唤雨的龙吟声响起。 下一秒。 星光瀑布彻底消散不见,而那只吞入天象金珠的凶蛟,竟是被层层黑云包裹其中,似在进行彻底的蜕变。 平静的台风眼过去了,狂风暴雨再度袭来,甚至比起先前更为的猛烈。 这大劫终究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徒儿,不可! 短暂的天朗气清结束了。 狂风开始呼啸而起,暴雨更是磅礴落下。 在场的道门中人,皆是仰头盯着那汇聚起来的层层黑云,都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有极其可怕的气机,正在飞快的蜕变生成。 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凝重,有不少人更带着匪夷所思的疑惑。 无非是蛟,都还未化成龙。 怎能抵得住,那么多道劈落的天雷,甚至早已皮开肉绽、角断骨折,怎还能继续的争先上游。 道延大师看了眼那天空的黑云,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 “天命如此。” “无论如何制止,这凶蛟终究还是会化龙,如同前两劫那般,机关算尽终究还是难逃天命。” “即便把这凶蛟肉身都打烂,怕是它的魂魄都能吞下那颗金珠,重塑肉身蜕为真龙。” “万年机缘在此,终究还是只有下策可走啊。” 下策,那便是搏命屠龙。 先前无论用何种手段阻拦,凶蛟终究还是成功化龙,随之应运而生。 这代表着...蛟龙一族的特殊机缘到了,或者这天地需要有一只龙王执掌东海,所以无可奈何,无法阻止,只能屠龙。 将脑中的思绪压下。 道延大师环视在场众人一眼,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后辈们。” “速速离开这里,这后面的搏命屠龙之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便好。” “都赶紧退走吧。”清元真人亦是手提斩妖剑,严肃道。 “这只凶蛟心中怕是怨恨的很,你们道行不够,无法请来祖师亲至,待在这无非是多增伤亡。” “凶蛟化龙这一劫,终究还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 在场的道门后辈也不扭捏犹豫,纷纷开始往后退走,避离此地。 此前,道延真人便是交待过多次,若是蛟龙一族的天命在此,方法用尽也不能阻下凶蛟化龙。 那该退的后辈,那就果断点退走。 道门从始至终就是一辈顶上一辈,莫要搞的前辈还在、后辈却死,令各道法脉白白的断了传承。 ...... 随着众多的道门后辈纷纷撤离法坛退走。 依旧还在场的数位道长,则是不约而同的开始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开始请来祖师法力协助。 那被黑云笼罩的天空,迅速破开了一道道的口子。 各脉祖师的法力如光束般从天而下,灌入到每一位道长身上,令他们的周身气势飞速上涨。 这已是除了燃烧魂魄血肉,用性命请祖师亲至外,最厉害的法术之一了。 “先试试这孽畜的深浅!”清玄真人冷喝一声,随即唤来紫霄天雷,朝着那积蓄的黑云劈去。 “轰!” 天雷径直劈入黑云之中,幽紫电弧缠绕迸现,可并没有惨叫声传来。 反而是在这电光映照下。 在场几位道长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正在黑云中沐浴着天地气机蜕变。 凶蛟化龙已成事实。 此刻。 普宁道长攥着金刚杵猛然往地面一撞,将其矗立起来,也不嫌地面湿漉,直接盘膝坐下,洒脱道。 “道延、清元、清玄,你们暂且等着。” “本道孑然一身,还未收徒,先请来普庵祖师亲至,来试试这化龙凶蛟到底道行有几何。” 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掏出金钵,并成剑指朝着金钵点去。 “咚———” 清脆的金铁碰撞声响起,本就有一道裂缝的金钵,再度出现一道口子。 普宁道长浑身法力涌动,口中更是念念有词,欲以此身道行法力、血肉魂魄唤来祖师亲至。 可下一秒。 令其不敢相信的情况发生了,更是瞬间脸色大变。 祖师竟又无回应? 上次虎煞便是如此,这次怎又是这样,燃烧毕生法力、三魂七魄,祖师都不愿亲至屠龙。 愿意借法,却不愿亲降其身? 随着天上的真龙气息越来越重,恐怖的威压不断降下,令人都有些心头发颤。 普宁道长也不再多尝试浪费时间,急忙呼喊道。 “情况有变,本道请不来祖师!” 听到这句话。 清玄真人先是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感慨道。 “普宁啊,看来不收个徒弟传下法脉,你那祖师也不愿前来啊。” “毕竟,你这普庵法本就难修,若是在你手中又断了一脉,那可是有违祖师之训。” “你且好好歇着,本道这就请来许逊祖师,就地...斩龙!!” 话音落下。 清玄真人双指便在斩妖剑上轻划而过,沾着血的双指,在剑身上画起特殊符文,口中更是低声念诵,欲要请来净明派的许逊祖师。 浑身气机激荡,体内法力燃起。 一秒! 两秒! 三秒!! ...... 足足数秒时间过去。 许逊祖师依旧没有亲至的模样,这清玄真人眉头微微皱起,更是深感奇怪的轻咦一声。 再度用双指划过斩妖剑,鲜血滑落剑身,眼神肃穆诵读起来。 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清玄真人脸色大变,看向旁边的普宁道长,急忙道。 “普宁。” “为何本道也唤不来祖师亲至?” 此话一出。 在场的其他道长,也是立刻尝试以毕生法力唤来祖师,可就跟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一样,都无法请来祖师亲至屠龙。 站在最高法坛上的宁法师,亦是在不停唤着临水夫人前来。 没有回应。 同样是没有回应,在场无论是谁,无论道行多高,都无法请来祖师。 就在这时。 “吼———” 那厚重的黑云中,传来了一阵撼天动地的龙吟声。 “轰隆!” 一道雷霆从天空响起,真龙气息不断的磅礴涌现。 此刻。 在所有道长的视线中,都无比清晰的看到了...... 那凶蛟已是彻底化为真龙,体型又大了一倍,头顶两侧的断角再度长起,并且还有分叉长出彻底蜕变为龙角模样。 而体表原本被雷劈崩碎的鳞片,竟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恢复,黑金鳞片泛着阴沉乌光,明显不是凡物。 折断的爪子也重新长好,并且还伸着五根尖锐利爪,这无疑是蜕为真龙最重要的标志之一。 但那一双猩红色的龙瞳,却没有半点的变化,充斥着暴戾与血腥。 这只凶蛟化为的五爪真龙,在那黑云中游动数秒,尝试性的活动后,便是猛然大张着嘴,再度吟啸起来。 “吼———” 随着这道龙吟结束。 本就极大的雨点,竟是又加重了好几倍,就如同天裂开一道口子般,不断的往下方倒着水。 水灾...要来了。 这次蛟龙一族万年难遇的机缘,终点并不是真龙,而是大肆降雨抢走那龙王之名,蜕变为东海龙王。 ...... 暴雨肆虐。 但这还不是结束,这只布完雨的恶龙,开始用着那猩红竖瞳,冰冷的盯着公园中的众多道长。 它还记得...先前在尝试跃龙门的时候,这些人可是不断的唤来天雷,将它劈的皮开肉绽,劈的只剩一口气。 “吼!!” 又是一道愤怒的龙吟声响起,这恶龙昂起脖子,猛然吐出一口气息,朝着公园的众人袭去。 “呼—呼呼———” 这股气息化为妖风,瞬间朝着几位道长侵袭而去,更是将众多没有人继续维持的法坛,瞬间吹翻。 “即便请不了祖师,也必须得斩掉这条恶龙才行!”道延大师大喝一声,然后将所有法力灌输到手中算盘法器。 只见那算盘法器,开始泛起前所未有的光亮,更是炙热无比。 “敕!” 随着道延大师冷喝一声。 这算盘法器竟是霎时崩碎,每一块碎片化成流光,朝九天之上疾驰而去。 这算盘是道延大师用了一辈子的法器,其中蕴含着极为可怕的道蕴威力,寻常恶鬼被这算盘敲击一下,便会魂飞魄散而亡。 这些碎片落入九天之后。 “隆隆———” 一阵宛如沉重锁链被拉动的声音传来了。 九天之上。 北斗七星亮起璀璨光芒,那星光降下犹如锁链般,直接把这恶龙捆缚住,更是将其四肢和嘴巴都绑住。 “未必能撑多久,速度斩掉!” 此话一出。 在场所有人亦是都动了起来。 清玄真人手中的斩妖剑同样泛起亮光,最后长剑崩断,形成一道庞大的法力剑气虚影,朝着恶龙脖子斩击而去。 普宁道长的金钵,亦是被其用剑指点碎,一块块碎片带着梵音,更好似佛手般,径直抓取其恶龙。 而这还不是结束。 拂尘、长尺、飞箭、令牌等,在场剩余的道长,纷纷开始将自己的法器崩碎,以此来爆发出最强攻势,欲要趁水灾未成时,将这恶龙斩掉。 站在最高处的宁法师,则是不断吹着手中龙角。 龙角一响天地动。 数不清的天兵神将,竟是出现在这周围,手持各类武器,冲向恶龙砍杀而去。 “轰!” “轰!!” 这诸位道长以法器崩碎为代价的道道攻击,朝着那被北斗七星束缚住的恶龙打去,爆发出令天地都动摇的震撼声响。 那半空中的恶龙,也彻底被法力淹没,各色法器光芒将视线挡住。 虽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道延大师能隐约的感觉到,那恶龙的威势,似乎降了几分。 可下一秒。 天上的雨点竟是又加重了,颗颗雨点好似冰雹般的不断砸下。 一块块的法器碎片,竟好似如烈火遇水般,在这雨点的洗礼下,开始纷纷掉落到水道中。 光芒隐去。 那被束缚住的恶龙,虽然四肢还被锁链绑着,但嘴上的那条锁链,却是不知何时被挣断了。 最关键的是...这恶龙的侧面鳞片,只是大片脱落破损淌血。 刚刚众人以法器崩碎为代价的攻击,竟是只能打裂侧身鳞片,根本没办法给这只恶龙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更没办法斩下龙头。 若是无法请来祖师亲至,那这恶龙就难以逾越的大劫! ...... 此刻。 又一次被打伤的恶龙,仰头无比愤怒的龙吟而起。 “吼!” 更为愤怒的龙吟啸声,响彻这片天地。 紧接着。 恶龙猛然扭转身躯,直接将剩余的北斗七星锁链挣断,整个庞大的身躯宛如炮弹般朝着宁法师悍然冲去。 它身旁虽有兵马神将,还在攻击劈砍不停,可根本不能阻止其半点。 这只恶龙对于闾山一脉的怨恨程度,要远超于其他人。 “清元!小心!!” 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顿时大喝一声。 宁法师则是神色平静盯着冲来的那只巨龙,手中紧握着龙角法器。 就在巨龙即将撞来之时。 竟是主动的上前跨出一步,手中龙角法器泛起滚烫光芒,将其直接如同锥子般挥起,朝着那恶龙脑袋砸去。 “铿!” 宛如金铁撞击般的声音响起。 宁法师这用了一辈子的龙角,在其全身气力的加持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攻击力。 直接把恶龙脑袋鳞片击碎,而手握龙角不松的他,也被带离了法坛。 鳞片虽碎,但这恶龙的头骨更硬,刚刚那宛如金石相撞的声音,也传来了一道可怕的反震力,令宁法师的手臂都有颤抖。 但现在宁法师依旧神色平静,根本不顾他也已经被恶龙带到半空中,单手持着龙角朝着那没有鳞片保护的竖瞳重重砸去。 正当龙角再度砸下时。 这恶龙猛然翻滚扭身,那锐利的五爪,径直朝着宁法师的脑袋抓去。 人在半空,避无可避。 宁法师竟是完全不顾那冲来的利爪,反而是换成双手持龙角,朝着那恶龙的眼睛重戳而去。 死,又何妨。 戳瞎这恶龙一眼,其他道友自是能更多几分胜算,哪怕是祖师不愿亲至,也有机会屠灭恶龙。 只是可惜。 还未将所有本事教给自己的徒儿。 ...... 就在那利爪即将抓碎宁法师脑袋时。 “砰———” 一道突然的撞击传来,硬生生令这恶龙的爪子偏离几分,从宁法师的头顶划过,只将那系好的道髻割断。 这撞击也让宁法师搏命的戳击落空,整个人宛如落叶般的朝下坠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宁法师心生疑惑,朝着旁边看去。 可仅仅一眼。 他的眼眸便瞬间凝滞,更是充斥着的惊愕和不该有的慌乱。 只见。 林海恩光脚踩在先前岭胜村的那只半蛟头顶,手持长枪,腰系红绫,肩上还跨了个铁圈。 那高高跃起,还在空中的半蛟口鼻上都有鲜血,明显刚刚就是它奋力撞来,令这恶龙的爪子偏移了几分。 而这些都不是关键。 因为宁法师已经无比清晰的看到...... 踩在半蛟头顶的林海恩,另外一只手上正握着三炷香,双眼灿金与混沌迸发,全面引动了自身的命格气机,明显是要起乩之势。 “徒儿,不可!!”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恶龙,本尊替汝...抽筋扒皮! 宁法师大喊出声。 眼中竟是罕见的浮现出焦急神色。 而就在他即将落地之时,一位道长猛然挥舞出拂尘,将其卷住,平稳的落到众人身旁。 可刚一落地。 宁法师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便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明显是急火攻心。 那骑在半蛟头顶的林海恩,则是看向自家师父的位置,露出一抹格外灿烂的笑容,缓声道。 “师父,请恕徒儿不听师命。” “若是徒儿无力应对此事,只能眼睁睁看您死去也就罢了,那全怪徒儿道行修为不精。” “可徒儿明明能了结此事,却还要看着您死在眼前,看着这恶龙掀起水灾祸害世人,徒儿做不到。” “第一次这般执拗到底,第一次这般违背您,希望您不要怪罪徒儿,更不要因此自责,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今日,徒儿便在此...屠龙!!” 话音落下。 那半蛟也已落入江面,迅速的将身体挺起,即便体型比起半空中的那只恶龙小了数倍不止。 可这半蛟竟是没有一点惧意,反而是有些说不出的真龙傲气。 就仿佛是能被林海恩当做坐骑,及时赶来这入海口,是其此生最为自豪的事情。 而半空中的恶龙,看着小小的林海恩,竖瞳中满是愤怒,它已然听到林海恩要屠龙的誓言, 仰头霎时龙吟啸起。 “吼———” 伴着这道愤怒吼声,恶龙径直朝着林海恩冲袭撞去。 林海恩手持长枪,盯着那冲来的恶龙,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 他就被保护的很好,即便恶鬼要来夺走性命,可家中父母长辈却从未想过放弃,妈祖奶奶更是来此看了一眼。 等到长大。 又获得天上众神偏爱,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法力,更跟着师父学习起各种各样的法术。 这是一条没有荆棘的路,因为所有人都挡在他身前,为他披荆斩棘。 但现在。 明明遇到天大的难事,而他能靠一己之力解决,可每个人都在说着...不能去,好好修习增长道行,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说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所以那些参天大树,在这次大劫中尽皆折断也无所谓,只要能护着小树苗长大便好。 不愿,林海恩不愿如此。 不愿这么多的苍天大树,折在这一劫中,折在那恶龙的爪中。 也许是骨子中的执拗和叛逆性格,也许是骨子里对妖邪鬼祟的仇恨,林海恩不愿见到这种事。 就像哪吒三太子,一生都在反叛道路上疾驰,又有哪点不好? 若是以他一人,换的数十位道门前辈,换的数城民众少遭劫难。 那这亦是值得。 被护了十三年,走在长辈所画出的路三十年,林海恩终于选择了不再按部就班,终于做出了自己内心中的选择。 师父不想他出事,而他又何曾想师父出事。 说好的一纪缘分,怎能都未到一年便结束,所以现在他赶来了,来直面这条恶龙了。 此刻。 林海恩手持那三根檀香,全身仅有的法力迸发,直接将那三根妈祖奶奶赐予的檀香点燃。 这三炷香不似寻常檀香,点燃之后的香头,竟是呈现为七彩光芒,更泛出带着暖意的微光。 但林海恩却没时间注意了,盯着那冲来的恶龙,口中轻念一声道。 “来吧,恶龙。” “来吧,哪吒三太子,助我...屠龙!!” 说完。 林海恩猛然将这三炷香,反手插在自己后脑的长发中,一眼灿金璀璨闪耀,一眼浑浊幽暗深邃,浑身气机霎时迸发。 “咚!” “咚!” “咚!!” “......” 林海恩只觉得心脏如擂鼓般响起,浑身的血液似都在沸腾,手脚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脑袋更是混沌无比。 意识好似漂浮在九天之外,面前出现一道庞大的三头六臂虚影,周身红绫震荡,一对火轮更好似在激动翻飞。 一道颇为满意、少了几分凶戾的神叱声,从四周如雷般滚滚涌来。 “汝心之坚,吾甚满意。” “这恶龙,本尊便替汝...抽筋扒皮!!” 话音落下。 那道庞大虚影便是立刻消散了。 而林海恩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在那九天之上飘荡,就像第一次请来白鹤真君那般,茫然且无助。 并不像灵官爷,还会特地将其招去豁落府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这次起乩完毕,自己也会魂飞魄散了吧。 就在林海恩这般想着的时候。 一道带着檀香的七彩霞光飘来,接引着他的意识,来到了巨大的海上行宫,那上面的牌匾还写着《天后宫》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林海恩不由得沉默了,心头不知为何更有些酸楚。 妈祖奶奶...... 跟着七彩霞光来到宫里,在一张特殊的白玉桌子上,林海恩看到了一堆的糖果和饼干,还有那一颗跟他口袋中一模一样的橘子。 ...... 闽江入海口处。 那只恶龙已然是冲袭而来,离林海恩只剩下不到五米距离。 而现在的林海恩,却仿佛失去了意识般,呆站在半蛟头顶,只是那后脑中的三炷香,却开始疯狂剧烈的燃烧起来。 就在恶龙冲到面前的时候。 林海恩猛然抬起头,而后缓缓举起右手掌,径直抵在了面前。 “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 那恶龙竟是被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抵住了冲袭而来的力量,尾巴不断舞动却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 林海恩的双眼猛然蜕变为灿金色,更爆发出炙热光芒,额头也出现了一道神纹。 前所未有的气机凝聚,狂风和暴雨都霎时停滞了。 而在那恶龙的猩红竖瞳中,却是无比清晰的看到...一个三头六臂、手持火尖枪、脚踩风火轮、脖戴乾坤圈,还系着混天绫的庞大虚影。 正双手抱胸不带任何情绪的盯着它,宛如是在看着一只低贱小蛇。 看到这个虚影。 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这恶龙立刻便想张嘴龙吟咆哮。 可还不等它张嘴。 林海恩便是由手掌并起,用力抓住了龙须猛然一甩,将其悍然掷出,重重撞到那几十米远的瑞光塔。 “砰———” 巨大的龙身撞到瑞光塔,将塔都撞的有些歪斜。 那恶龙迅速翻滚飞起,看向林海恩的猩红竖瞳中,竟是带着几分惊惧和害怕。 可林海恩却视若无睹。 伸手一召。 那原本挂在肩膀的铁圈,霎时被点石成金,蜕变为法力流转、无坚不摧的乾坤圈。 脚下一踢。 那一对粗糙木轮,便是凌空飞起,主动落到林海恩的脚下,绘制的纹路上迸起火焰,烈火缠绕、飞快如风。 肩膀一震。 那原本系着的红绫,竟好似有了生命般,立刻迎风暴涨数万尺,至刚至柔,翻江倒海晃一晃地动山摇,颠一颠山崩海啸。 掌中一握。 那把粗糙的铁枪,立刻腾起三昧真火,开始不断的烧融重铸,火中好似还生出一颗巨蟒蛇头,系着红缨,斩妖除魔、诛兵屠将。 ...... 这一刻。 各类法宝齐现,凶神之意肆虐。 林海恩手持火尖枪看向那只恶龙,而身后的那个庞大虚影,则是依旧双手环胸,眼神睥睨,不带任何情绪的神叱而起。 “本尊,最厌水灾,最恨恶龙!!” “汝,应斩!!”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仅此道行?汝,差远了 天地仿佛都安静了,就连风雨都不敢再肆虐。 林海恩轻松的一击。 便将庞大恶龙甩飞几十米远,更是撞到了瑞光塔才停下。 这等威势。 比起先前众多道长,全力崩碎法器才能将这恶龙的鳞片撕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此刻。 海滨公园前的众多道长,由于法力高深,因此都无比清晰看到了...站在林海恩身后的庞大虚影。 那个三头六臂的哪吒三太子虚影,眼神睥睨冷漠,周身法力滚滚,根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好似只有神性。 清玄真人握着只剩剑柄的斩妖剑,看着林海恩的方向,满脸露出一抹惊骇,开口道。 “起乩罢了,怎会有如此威势?” “本道见过的乩童不少,可从未有哪一个能像这娃子,竟是能请来这等九天正神亲至。” “单单看去,竟是比起我们唤来祖师亲至,还要强上数倍不止。” “这便是得天独厚啊。”普宁道长有些感慨的应了句,随即又眉头紧锁,无比担忧的继续道。 “海恩天生便有着阴阳命、通灵体,那九天正神更是对其偏爱有加,并不像寻常乩童那般,只能请来某位神明。” “若是遇事祈求,不同的神明都会有所回应。” “前两次起乩,本道恰好都在场,现在加上这第三次,这娃子已是请来三位不同的九天神明了。” “这是福,同样也是祸啊。” “正神之威,又岂是寻常肉骨凡胎能承担的,况且海恩如今的道行还不够精深,这次请来三太子怕是要出大事了。”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格外凝重的长叹一声道。 “确实如此。” “哪吒三太子之神威,若无足够道行法力护体,只怕会魂魄尽散,肉身崩碎啊。” “先前清元专门不让他来,想必也是为了预防此事,未曾料到...这娃子还是太过执拗,竟是在那狂风暴雨中踏蛟而来。” 宁法师双手用力攥紧,盯着那半蛟头顶的林海恩,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看向道延大师颤声道。 “道延大师。” “能否求你帮...帮忙看下,我这徒儿在此事过后,可还有...还有一条生路能走。” “我愿粉身碎骨、不入轮回,只求能换我的徒儿一条生......” 还不等宁法师说完。 道延大师便是伸出手打断其后续话语,格外郑重的开口道。 “清元,何须说求啊。” “即便你不提半句,本道都会拼着生死道消,窥下这一缕天机,为这娃子逆天求得一条生路。” “这本该是我们这代的大劫,现今你徒儿来此力挽狂澜,算是咱们这些老头子承他的情了。” “更何况,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修道苗子,往后若是成材,便是咱们道门的擎天柱,足以护的百年安宁啊。” 说到这里。 道延大师也是立刻掏出五枚铜钱,口中更在念叨不停,从一只手倒到另一只手上。 三秒后。 道延大师猛然脸色一变,都来不及撒手,那握着的五枚铜钱竟就同时崩碎,将其手掌都打出五个血洞。 紧接着。 喉咙更是传来一阵甜腻,心脏仿佛是被谁捏紧了般。 “噗———” 一大股鲜血喷吐而出,血滴甚至染红了他的白须和道袍。 还不等众人开口询问。 道延大师便是摆摆手,看向那踩在半蛟头顶的林海恩,带着满满的惊骇道。 “原来如此,缘来如此啊。” “难怪诸位都请不来祖师,那杀神竟是站在我们这边,哈哈哈。” 又看向身旁担忧无比的宁法师,轻抚着那沾血白须,大笑着道。 “清元,莫慌。” “刚刚本道又是强行窥探了一缕天机,虽又因反噬折寿三年,但也算是百般值得了。” “你这徒儿命格之厚,得神明之偏爱,本道也是此生首见啊。” “这本是必死之局,可你徒儿被神明偏爱护佑,因而所谓的必死之局又成了另一机缘,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机缘啊。” “说起来,本道这仔细想想,若是你徒弟不来此地,不这般执拗,反而是会错过这道机缘,道心有损,现在自是最好结果啊。” “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 还未说完。 “吼———” 那能震天撼地、呼风唤雨的龙吟声再度响起。 只见那恶龙整个身躯都缠在了瑞光塔上,昂着脑袋朝着不远处的林海恩咆哮着。 那本就被撞到歪斜的瑞光塔,在这恶龙缠绕下,开始不停的摇晃起来,那百年前的封印也破损大半。 而塔里的众多恶鬼,则已然开始兴奋的鬼嚎尖叫起来,不断撞击着那破损大半的封印。 很明显。 被镇压数百年的日子,这些恶鬼已经是不想再过了。 更别说,在这塔里还有一尊恶鬼大将军,只要烦闷或是不满,就要抓来几只恶鬼丢到嘴里。 在这些恶鬼疯狂撞击封印时。 那只剩半个脑袋、被铁链锁着的大将军,却是敛息不敢做声半点,生怕惊动外面的那些人,尤其是那尊杀神。 ...... 此刻。 这恶龙如蛇般缠着瑞光塔,猩红竖瞳紧盯林海恩,眸中深藏着惊惧,好似如鼠见猫,仿佛见到天敌一般。 但在慌乱惊惧之下,却又露出彻底的疯狂和暴戾。 蛰伏数百年。 好不容易从蛟化为真龙,都还未登临东海龙王,岂能折在这里。 随即张开大口,朝着林海恩所在的方向,猛然吐出凌厉寒风,带着狂暴到极致的冻雨。 这并不是单纯的风和雨。 所过之处,竟好似都将空气凝结,完全就是真龙的法术。 看着这道寒冽气息。 林海恩的表情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站在半蛟头顶,轻飘飘将脚踩的风火轮踢出。 只见。 右脚的风火轮缠着汹涌烈火,带着天地气机径直朝那道气息冲去。 “滋滋滋———” 宛如烈火灼水的声音响起。 这道冰冷无比的寒风冻雨,竟是被那一只风火轮从中间切割开,涌起一股股的白烟。 可这还不是极限。 这只风火轮明显还有余力,带着炽热烈火朝着恶龙冲袭而去。 看着冲来的火轮,恶龙的竖瞳霎时睁大,本想立刻腾飞而起,可那火轮竟是爆发出如风般的速度。 “砰!” 火轮直接砸到恶龙的下颚部,还在不停转动着,引动真火灼烧恶龙。 “嗷———” 恶龙痛叫出声,下颚被烧灼到焦黑,就连鳞片都被磨掉。 猛地甩头,才甩开这炙热的火轮。 而林海恩则是面无表情的缓缓微抬起脚,那只火轮便是迅速返回,再度落在了他的脚下。 那下颚部的剧烈疼痛,仿佛进一步激起了恶龙的凶性。 龙身腾空而起,那粗壮有力的后爪,直接将被撞斜的瑞光塔从中间折断拔起,狠狠朝着林海恩猛砸而去。 看着那冲来的巨大塔身,林海恩依旧是平淡的伸出手掌。 “咚———” 塔身重重的撞到手掌,发出一道巨响,可却没让林海恩的身形偏移哪怕半分。 手掌微微一撇。 那半个塔身便是凌空落下,砸向水道令众多蛟龙疯狂逃窜。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影响。 随着塔身被硬生生拔掉一截,此前被束缚在塔里的恶鬼凶魂,开始疯狂的向着四周逃窜而去。 “速灭恶鬼!” “莫让鬼祟逃走!!” “......” 还在公园里的众多道长,立刻施展起各类法咒,不断灭杀那些从塔内逃窜而出的鬼祟。 这些四散逃窜的鬼祟。 根本没有引起林海恩的半点注意,那冷漠睥睨的眼神,始终是盯着半空中的恶龙。 看着林海恩的冷漠神情,这恶龙竟还不知退缩,尾巴一动,已是来到那闽江水道之上,仰头再度龙吟出声。 “吼!!” 随着这道吟啸响起。 那水道中的万千蛟龙,竟是不约而同的挺出身子,纷纷用着冰冷竖瞳看向林海恩,附和着狂吼而出。 “吼———” 龙,为万蛟之首。 这些蛟未能越过龙门,因此感受到血脉上的压制后,即便如何不愿,却也只能助这恶龙对付林海恩。 这一刻。 数不清的蛟龙蜂蛹游来,欲要朝着林海恩啃噬而去。 林海恩伸手一招,那混天绫便已是落入手中,将其伸入闽江水道,悍然搅动起来。 一搅翻江,二搅倒海,三搅天地倾覆。 本就水势汹涌的闽江,在混天绫的搅动之下,整个江面都开始浪潮狂涌,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 那些原本最擅水的蛟龙,在这巨浪和漩涡中,竟连游动都做不到,宛如小蛇般毫无立足之地。 林海恩用力一抽,将混天绫从闽江抽出,一道如水龙般的旋涡腾起,其中还夹杂着万千蛟龙。 紧接着。 旋涡在半空炸开,数不清的蛟龙开始纷纷如雨点般坠下,有的掉落江中,有的掉落于岸边。 虽不至于全部死绝,但在这剧烈的搅动中,身上鳞片都已脱落大半,数年内都难以恢复元气。 那飞在半空的恶龙。 看到万千蛟龙都被搅晕,竖瞳中的惊恐已是肉眼可见。 下一秒。 猛然扭动龙尾,竟是想立刻逃离此地,连那东海龙王都不愿当了。 可就在这时。 林海恩背后的那道虚影,却是第一次动了。 只见其缓缓伸出一个手掌,那缠着臂膀的混天绫,迎风暴涨万万丈,面无表情的神叱而出。 “仅此道行?” “汝,比曾经那恶龙差远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哪吒三太子圣临,本尊有求必应! 虚幻的混天绫迎风暴涨。 好似化为一个囚笼,将这恶龙直接束缚在这片天地中,即便是想逃都逃不掉。 恶龙吟啸着撞去。 可那至刚至柔的混天绫,根本不是它这种凶蛟所蜕的真龙,能够撕扯破的存在。 此刻。 林海恩双腿微绷,随即猛然从半蛟头顶跃起,脚踩风火轮,竟好似凌空飞行般,直接跳到那恶龙的脖子上。 双腿夹住龙首七寸,手中混天绫伸长,捆住那一对龙角。 紧接着。 另一只手拿着金刚火炼的乾坤圈,狠狠的朝着恶龙脑袋砸去。 “咚!” 一道宛如金石骨裂的声音响起。 先前宁法师握住龙角全力戳击的头盖骨,竟是被林海恩的这一击下,直接敲出了一道裂缝。 “吼———” 恶龙痛嚎吟啸起来,更是在半空翻滚不停,欲要将林海恩甩下。 可林海恩却借助混天绫,死死骑在这条恶龙头上,始终是面无表情,但手中乾坤圈不断的落下。 “咚!” “咚!!” “......” 一道道的敲击声响起。 这恶龙已然头晕眼花,就连平衡都保持不住,宛如断线的风筝般,朝着地面直直坠落。 但这恶龙明显不死心。 坠下之时,竟将背部朝下,欲想用自身重量压垮林海恩。 “砰———” 巨龙跌落,砸到岸边。 林海恩则是在中途便已跃起,脚踏风火轮,双眼灿金璀璨耀眼,冰冷盯着那黑金恶龙。 ...... 真龙一向皮糙肉厚。 即便这般从半空重重砸下,竟也没给其带来多少的伤害。 再度腾飞于半空。 这恶龙好似知晓此事难避后,竖瞳中露出了殊死一搏的癫狂神色,如同曾经被追杀斩去一角那般。 “吼———” 恶龙怒吼吟啸而起。 更是张开血盆大口,竟将先前吞下的天象金珠吐出,但这颗天象金珠已然是化为了晶莹透亮的龙珠。 随着这颗龙珠吐出。 “轰!” “轰!” “轰!!” “......” 九天之上霎时雷声滚滚。 伴着这些雷霆,那恐怖到极致的狂风暴雨竟再度出现,比起先前台风之势更强数倍。 岸边那碗口粗的树木,仅仅坚持一瞬,便是被拦腰吹断。 林海恩站定原地,无论狂风暴雨如何之大,都不能撼动其身姿半点,手中火尖枪举起。 而背后的那道虚影,亦是同时举起了火尖枪,面无表情的神叱着。 “无趣!” 话音落下。 林海恩手中的火尖枪,便是猛然投掷而出,枪尖直接撞到那龙珠。 下一秒。 枪尖喷涌出真火,宛如一条大蛇般的,朝着那龙珠啃食而去,将整颗龙珠吞没的那一刻。 “嘭———” 宛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风停了,雨散了,雷霆更是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一整颗的龙珠,竟是直接被火尖枪捅碎,大多数的晶莹碎片都重新落入闽江之中。 一时间。 原本消散的天象气机,又充盈在整个闽江。 而在那安静等待的半蛟,似乎终于等到自己的机缘了般,开始不断在闽江中游动,吞食着残余的些许龙珠碎片。 仅仅才吃掉一块。 它那原本都还未显露的独角,竟是立刻便长了出来,体型也肉眼可见的变大不少。 恶龙正在伏法。 其余万千蛟龙都被搅晕,这水道中仅剩它一蛟,自是轻松畅快,无需担惊受怕。 现在每吃掉一块龙珠碎片,天象气机便汇聚到其身上一些。 ...... 那还在岸边的恶龙。 感受到龙珠都已碎裂,却是痛苦的吟啸出声。 似乎还想要起身挣扎,欲要抢回这苦等百年之久的化龙之机。 可才刚抬起龙首。 林海恩便踩着风火轮,直接用力踏在了它的脑袋之上,将其死死的压制在地上。 紧接着。 右手成爪,直接朝着恶龙脖子处抓去。 身后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虚影,脸上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兴奋,同样伸出一臂抓住恶龙的脖子。 直接伸入那一处被击碎的鳞片,扯住那根贯穿全身的龙筋。 用力一拔。 那龙筋霎时便被拔出一截。 恶龙吃痛无比,昂起龙首挣扎的想要将林海恩甩下。 可根本没用。 林海恩右脚猛然再度用力,直接将龙首踩到那岸边淤泥中,根本不给其任何反抗的机会。 随即抓住拔出一截的龙筋,奋力的往外一扯, “呲———” 那一根足有常人小臂粗的龙筋,伴着血髓给悍然拔出。 “呜———” 龙首都被踩到泥中的恶龙,就连吟啸都发不出了,只剩下呜呜声,整个龙身也是顿时痛的绷紧。 “轰!” 天空同时响起惊雷,似在呵斥着这种行为。 林海恩仰头看了眼天空,而那背后三头六臂的虚影,更是满脸不屑的瞥了眼九天。 将那龙筋随手扔进江中。 林海恩却还未停下动作,直接伸手捅进龙筋的血洞位置,反手一抓,将那根巨大的龙骨擒住。 似乎察觉到什么般,那恶龙的尾巴开始疯狂舞动,似乎在用那仅剩的气力挣扎不停。 而林海恩提起火尖枪,猛然一掷,便将那龙尾钉死到泥里。 随后整个人单脚蹦跳后拉,双手抓住那根比其身子还大的龙骨,格外用力的往外翘起拔出。 “撕拉———”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巨大的龙骨,直接被林海恩撕扯出大半,难以想象的痛苦,令那恶龙霎时昂起脑袋。 “呜—呜呜———” 此前的暴戾嚣张,已然彻底消散不见,变成了痛嚎求饶的哀鸣声。 站在公园旁的众多道长,看到这一幕不停的倒吸凉气,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惊叹和震撼。 这一刻。 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了。 水灾漫城,杀神降世这则预言中,那所谓的杀神究竟是谁。 根本就不是那化龙的凶蛟,而是...林海恩,起乩请来哪吒三太子亲至的林海恩! “撕拉———” 又是一道血肉分离的声音响起。 一整个巨大的龙骨,被林海恩暴力抽出,亦是随手扔到了江中。 那恶龙则是昂着头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后。 脑袋重重的砸到江面,猩红竖瞳彻底涣散,再也没有半点的神采,就连心脏都不再跳动半点,明显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轰隆隆———” 随着这恶龙彻底身死,天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雷霆轰鸣声,似在指责着什么,又好似想惩戒什么。 仰头看着天上的雷霆。 林海恩平静的甩了甩双手龙血,随即伸手一召,那原本钉在龙尾的火尖枪,立刻便被其召到手中。 枪尖朝上,直指九天。 那在身后的庞大虚影,亦是双眼精光暴起,三头六臂法相气势腾起,手中各拿一件法器,对着上天怒目而视。 哪吒。 最为残暴,最难驯服,从不惧打上九天的勇气。 而在此时。 那吞食完所有龙珠碎片,头顶已是长出分叉双角,离真龙只差一步之遥的半蛟,竟是同样挺起身子,跟着林海恩一同直视着天空。 不知是惧怕哪吒之威,还是见马上又有真龙诞生。 原本雷霆不停的九天,竟是缓缓的收起雷霆,风雨皆停,还露出万千星辰和皎月。 还不只是这闽江入海口。 原本肆虐整个八闽大地的龙王台风,也在这一刻突然凭空消散,风雨皆消去,并没有造成更大的灾情。 水灾已解,恶龙亦除。 那直视九天的庞大虚影,也开始逐渐的消散。 ...... 此刻。 正在天后宫中,内心忐忑吃着橘子的林海恩。 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呼唤。 那带着檀香的七彩霞光,随即将其卷起,重新来到了那九天之上。 站定身子。 林海恩抬头看去,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庞大身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三头六臂和各种悬浮的法器,却足以说明身份。 这道虚影依旧是半侧身子,双手抱胸,神叱声也随之滚滚响起。 “恶龙,吾屠了。” “但汝之肉骨凡胎着实无用,本尊不到一成法力,便已肉崩骨碎,可汝颇受偏爱,另有际遇。” 听到这句话。 林海恩并无意外,心底也没有太大波澜,当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决定。 随即对着这道虚影,重重的拜了三拜,表示感激。 这道庞大虚影,略微沉默两秒,语气稍稍微的温和些许,但依旧凶戾霸道的神叱道。 “汝心之坚,如同本尊。” “此次遭遇,亦如本尊年幼之时,但汝却胜在......” 说到这里。 神叱忽然停下,似回忆起了什么。 下一秒。 一道微风抚过,将林海恩打落九天。 而那道庞大虚影开始逐渐消散了,似乎也不愿再多谈什么,只是留下了最后的一句神叱。 “汝,勉强了结本尊一个执念。” “吾,圣号威名众多,但本尊对你甚是喜爱,今后若是遇事难过,只需在心中念诵......” “哪吒三太子圣临!” “本尊对汝,有求必应!!” 第一百二十章 青衣,本帅的童男童女呢! 意识从九天跌落,开始逐渐回归原身。 而当意识稍稍回归的时候。 林海恩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东西,并非对身体的掌控感,而是...疼。 难以想象的疼,纯粹到极致的疼。 这疼痛感比第一次白鹤真君起乩之后,还要剧烈数倍不止,仿佛体内的每一块血肉、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了般。 不仅只是胀痛,更是涨的肉撕骨碎。 同时,林海恩还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体内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磅礴阳气,这些阳气还在筋脉中四处乱窜。 那烧灼般的剧痛,伴着胀痛感同时袭来。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像是有人用一根烧红的铁钉,不断的在林海恩血肉里拉扯穿刺着。 还有人拿着一把大铁锤,用力朝着他的四肢锤击。 最关键的是...由于这次魂魄被妈祖妈祖娘娘护着,导致林海恩的意识还是非常清晰,并不像第一次起乩时的那般迷蒙。 这也就导致了,痛感也是无比清晰的传入脑中,完整的百分百体验。 “啊———” 疼痛感宛如恶狼凶虎袭来,令林海恩无比绝望的痛嚎一声。 但下一秒。 林海恩却是咬紧牙关,甚至都将牙龈都咬出血,不愿再为此痛叫。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有着无数长辈反对,也没能阻止的执拗选择。 所以,一切后果他都愿承担,即便生死道消、魂魄寂灭,亦是无悔。 只看结果,只看那天朗气清,只看那众多长辈都还活着。 在闽江另一边的宁法师,看到哪吒三太子退走后,林海恩的这般痛苦模样,早已是急到不行,竟欲跨江过去。 还未动。 清玄真人便是伸手按在其肩膀上,出声宽慰道。 “莫急,清元。” “道延大师说了,这娃子的此次不会出事,现在莫要贸然上前坏了此番机缘。” “况且,你过去的话,又有什么办法?” “那可是正神余威,换成其他乩童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但海恩却还未出事,魂魄完好,说明神明已经来看了,莫要因急生乱。” 这番话。 让宁法师攥紧双手,却也只能强行止住想要到另一边江岸的冲动,担忧的颤抖出声道。 “徒儿,你...可有事?” 意识被剧痛包裹的林海恩,听到这喊声后,立刻半睁着眼,视线却格外的模糊。 看到满脸焦急的自家师父,林海恩扯出一抹极为勉强笑容,虚弱道。 “师父,我...我没......” 就在这时。 林海恩的意识终于是承受不住这股剧痛,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竟是霎时陷入昏迷朝前倒去。 痛到极致之时。 昏迷反而成了最有效的解药。 而当林海恩即将倒到岸边淤泥之时,先前始终游曳在岸边的半蛟,或者现在称之伪龙更加合适。 立刻把尾巴伸出,卷住林海恩的腰腹,避免其倒向淤泥。 又轻柔的卷起林海恩,将其放在自己的头顶,两个分叉的龙角之间。 紧接着。 这伪龙带着林海恩,猛然潜入水底,朝着闽江中心游去。 从刚刚那恶龙死去后。 便有一道神叱声,不断的在其耳旁响起,让它将林海恩带到闽江中心的区域。 虽然不知是为了何事。 但伪龙却能清晰感觉到,这道声音对林海恩没有半点敌意,只有满满的关心爱护之情。 ...... 此刻。 亲眼看着林海恩被伪龙带离岸边。 在场的众多道长,心头都有些感慨,亦有些说不出的艳羡。 何为得天独厚。 修道足够快,法咒足够灵,这都不算。 像林海恩这般,能够得到众多九天神明的偏爱,这才能算是真正毋庸置疑的得天独厚啊。 不惧生死的请来哪吒三太子灭蛟。 结果并没有因此身死,反而是得到了另一番的机缘馈赠,这等情况怕是大多道门中人,即便是做梦都不敢这般大胆。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看向依旧满脸焦急的宁法师,感慨道。 “清元,无需担心了。” “可还记得...闾山原在江中心,你我都未曾见过到的闾山,怕是海恩要先见到了。” “就是不知,会是哪位祖师在里面等着。” “普庵祖师和闾山也有点渊源,先前本道唤其始终无回应,也许便是在这闾山中等着了吧。” 清玄真人亦是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 “生死一线,却是机缘。” “此事大致了结,仔细回想下,若是海恩按照嘱咐,不来这处入海口的话,也许错失此番机缘了。” “这娃子的执拗,也算是恰到好处。” “无论如何,咱们都是承了这娃子一个情,能够继续活在这世上,把本事更完整的教给那些后辈。” 普宁道长和清玄真人的劝慰,让宁法师的心绪好受些许。 可还是攥着手中龙角,沉默数秒后,长叹道。 “此番怕并非命定机缘,实则全是偏爱。” “本道就怕,这娃子如此消耗神明偏爱,今后会惹得天上众神厌烦,求神,求神,终究是有限度的啊。” “若是自身修为还未足够,便每次都仰仗神明之力,仰仗神明之护佑,终究还是走错路了。” 宁法师的这份担心,道延真人赞同点了点头,随即轻抚白须笑着道。 “清元,倒也无需空想担心这么多。” “你这徒儿的性子,经过此事本道就看个大半了,虽说执拗倔强,但心中也有杆属于自己的称。” “往后大是大非的事上不走错,那神明的偏爱便不会离去,自是会终身护佑着他。” “行了,不说此事,现在安心等待便好。” “先前瑞光塔被恶龙撞断,原本的封印已除,一开始便跑走了不少鬼祟,可不能再让这剩余的逃走了,免得又引起不必要的灾事。” 这一刻。 除了宁法师外,其余的另外几位道长,便将目光放到了瑞光塔上。 这塔里恶鬼凶魂众多,直到现在都还三三两两的从里跑出,然后被天雷劈成青烟。 随即纷纷提起法器,掐起雷诀前去灭鬼。 就在众多道长灭鬼之时。 那几十里远的荒废村庄中,一道黑烟从远处逃窜而来。 身影显露后。 竟是那只剩半个脑袋的恶鬼将军,身上还有明显雷劈的焦黑痕迹,半边脸更带着惊惧和慌张,以及一抹肉眼可见的庆幸。 先前它便是畏缩塔底,根本不敢释放出半点气息,生怕被那手撕真龙的凶神盯上。 等到塔断,封印破时。 见到那一堆鬼祟逃出,那凶神连看都不看一眼后,这才挣脱锁链,伪装成寻常恶鬼跟着一同逃走。 但由于畏手畏脚慢了半拍,还是被那些臭道士劈了两道天雷。 幸好道行较高,才强行扛过了那两道天雷,而那些道士为了堵截其他鬼祟,也不愿过多追击。 想起那凶神之状,大将军便是后怕不已,只觉得那人伸手一捏,自己就得魂飞魄散。 将这一番惊惧压下。 大将军看向村中的荒废戏台,怒吼咆哮而起。 “青衣!” “本帅的童男童女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藕做基,脱胎换骨 凶蛟化龙的大劫,终于是彻底过去了。 那只剩一半塔身的瑞光塔里,除了最开始趁乱逃走了几只外。 那些后续欲要从瑞光塔逃走的恶鬼,全被众多道长打了个魂飞魄散。 就连以往对待鬼物能渡就渡的清玄真人,都没有半点的留手,似乎要将先前面对恶龙时的那种无力,尽皆撒在这群恶鬼头上。 每当有一只恶鬼逃出,便有至少三道天雷打到头顶,真正的逃无可逃。 台风也散了。 不少民众开始救灾,尽可能挽回水灾的损失。 虽然整体来说,损失还是极大,一开始属于天灾的降雨,令不少村镇的水库都爆掉了。 但好在恶龙还未能行云布雨就被林海恩斩掉,没有造成洪水、海啸等更严重的天灾。 仅是天灾,未有龙祸。 ...... 汹涌的闽江水底。 伪龙飞快朝着中心位置潜游而去,自带御水之能的它,更是施展法术将昏迷的林海恩藏于一个泡泡中,以免其无法呼吸。 数十秒后。 终于是来到了最深的闽江中心。 此处江水的深度,竟是足有数百米,远超其他的水道区域。 在那极深的江中心位置,则是奇异的矗立着一座大山,顶部竟还有一座特殊的无名道观存在。 虽然是在江中心,更被水泡了不知多久。 但这座无名道观竟没有半点的水泡腐烂和水草水垢迹象,仅有岁月侵蚀所带来的古朴痕迹。 除了道观神异外。 这座山的台阶,竟都是用龙骨或蛟骨铺成,而先前哪吒三太子扔进江中的龙筋和龙骨,也都落在了道观旁。 山顶旁还有块巨石,上面好似用剑划出了两个字—闾山。 ...... 伪龙恭敬的游到山顶位置。 低下脑袋将驮着的林海恩轻轻放到道观前,随即游到山峰的数十米外,安静乖巧的等候着。 而当伪龙离开,那块巨石上的闾山二字,开始微微泛起霞光。 这霞光一点点的扩散而出,宛如薄膜般的将四周江水挤开,竟是直接撑起了一圈防护罩,不许江水进入半点。 可在四周的江水撤去后。 “吼———” 癫狂如入魔般的吼叫声,忽然从那山峰底下传来,好似要从那镇压中破山而出,更是不停晃动着整座大山。 就在这时。 一道带着霞光的身影,如同漫步般出现在闾山之巅,手中还提着一把三尺长剑。 祂的步伐好似有千钧之势,浑身更是充斥着神韵。 才刚踏到闾山之地,那好似快倾覆的山峰便是霎时平静,连半点晃动都不再有。 手中长剑挥出。 一道满是杀伐之息的剑光,便是朝着那山脚疾驰冲去。 “嗷!” 无比痛苦又充满怨毒的哀嚎声响起。 但也仅仅只是嚎叫,根本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 紧接着。 又有两道霞光显现,站在了先前那道身影的两侧。 毫无疑问。 既称闾山三奶派,那这三位便是闾山最重要的祖师之一,早已成神。 左边的那道身影,似感受到周边魔气肆虐,缓声开口道。 “四娘。” “这魔头镇压数百年还有此凶性,何不一剑将其枭首,免又惹出其他祸端。” 右边的那道身影,亦是赞同的接上话头道。 “镇压数百年还不知错,确实应斩。” 中间持剑为首的身影,则是摇了摇头,颇为平静的应道。 “未到时候。” “三娘、九娘,先看下我们法脉的这个娃子。” 话音落下。 中间持剑身影便是看向林海恩,虽然看不清容颜神情,但明显是格外满意,缓声道。 “这娃子生于积善之家,其奶又有接生千人,护佑孕妇儿童之阴德。” “再加上,这一路修行刻苦勤奋,心中正直又有担当,看的真当令吾欢喜。” 另外的两道身影,亦是看向林海恩,赞同道。 “确实不错。” “能被如此多的同僚厚爱,足以说明这娃子的难得之处。” 那持剑身影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轻轻的伸手一召,一根泛着七彩光泽的藕条,便是悬浮于半空之中。 “天后这般疼爱此娃。” “作为法脉祖师,我们自是不能差上半点,况且此娃本就与我们渊源颇深,怎可看其为救万民而出事。” “这娃子难以承受哪吒三太子的神力,那四肢肉碎骨裂已然无用,吾便用这七彩仙藕,替其重塑肉身。” 说完。 手掌轻轻一挥。 那根七彩仙藕,便是覆盖到林海恩的身上,璀璨霞光闪耀而起,将其那被阳气冲碎,已然无用的四肢全部替换成仙藕。 左边的身影,则是将那根巨大的龙骨引来,法力蒸腾火炼,只留下最坚硬的几根,缓声道。 “仙藕做基。” “那吾用这祭炼过的龙骨,换其碎骨,以此为梁。” 右边的身影,将那根粗大的龙筋召来,令其悬浮于掌中,不断的祭炼将其缩小数倍不止,开口道。 “仙藕做基,龙骨为梁,那便以这龙筋替脉,血肉、真骨和筋脉尽皆蜕变,自不再是肉骨凡胎。” 龙骨和龙筋纷纷没入林海恩的体内。 这一刻。 那原本在昏迷中,都始终是皱着眉,明显是在强行承受着阳气冲噬之苦的林海恩,终于是舒缓了眉头。 很明显。 在这彻底的脱胎换骨之后,那些残留的阳气,已然是不会给其带来太大的痛苦。 同时,往后的修行之中,上限也会随之拔高数倍不止。 “善。” “救万民,退水灾,屠恶龙,能得此机缘脱胎换骨也是应该。” 为首持剑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挥了下手,林海恩便是被一道霞光送到了那伪龙面前。 只见那伪龙立刻向前游了两下,驼起林海恩,人性化的对着那山峰上三道身影,恭敬的拜了拜后,立刻便朝着外面游去。 看着伪龙离去后,那为首的持剑身影,随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无名道观,意有所指道。 “再过几年,这千年闾山也该现了。” “届时不知是福还是祸......” 一边说着,一边这三道专门来临的身影也在缓缓消散。 随着三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那原本被拨开的江水,竟是又开始朝着闾山滚滚涌来。 而那被镇压在山脚的魔头邪祟,则是又大声怨毒的嘶吼而起,直至被江水彻底淹没......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闾山奏职,只求德可配位 青芝山天威观内。 “呃———” 伴随着一道呜咽声,林海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那极致的剧痛似还在脑中跳动,令其不由得轻轻的敲了敲脑袋。 视线逐渐的清晰。 看清自己正躺在住了快一年的道观房间后。 林海恩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果然还活着。 先前意识被召去天后宫,林海恩便是立刻明白了,那都已经护了他一纪的妈祖奶奶,又出手护住了他。 而且这次,还是自己违背了妈祖奶奶的情况下,出手护了自己。 林海恩有些沉默,轻轻握住了戴着的贝壳吊坠。 虽然那个七彩贝壳早已没了法力,但每次握住贝壳的时候,他总会感觉格外的心安,轻声默念道。 “妈祖奶奶,谢谢您。” 深吸一口气。 林海恩像往常那般按在床边,准备询问这次的大劫如何了。 可刚用力。 “咔嚓———” 那床板便是被硬生生掰下一块,令其身子顿时踉跄一下。 随即拿起手掌,看到那一截掰断的木板,下意识的轻轻用力一捏,这木板便是被捏出了一个指洞。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微微的有些发愣,更是皱眉迷茫的看着双手。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仅没有肉崩骨碎,反而力气还远超先前。 就在这时。 隐约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传来的阎九幽,一边掐着法诀修炼,一边推门走进。 看到林海恩已然醒来,那手中掐着的法诀也放下了,连忙上前道。 “海恩师兄,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不舒服的。”林海恩先是回了句,又看向阎九幽,疑惑问道。 “九幽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师父呢?” “清元师叔和其他前辈在聊奏职的事情。”阎九幽回了句,随即脸上露出敬佩和艳羡的神色,颇为激动道。 “海恩师兄,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师父都和我讲了,说是你三天前请来了哪吒三太子,一个人就把那只恶龙给屠了,还抽龙筋,拔龙骨,威猛无比。” “还说如果不是你的话,估计这次道门要死好多前辈。”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不由得沉默下来,其实他很想告诉阎九幽,先前抽龙筋拔龙骨的时候,他其实正在天后宫里忐忑的吃橘子。 “九幽师弟,你刚刚说三天前?那我是昏迷了三天吗?” 阎九幽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另一只手又开始掐着法诀,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修炼。 “我去找下师父。” 林海恩立刻穿上拖鞋,小跑出了房间。 现在的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好似出了什么问题,变得格外有力,而且骨硬筋韧,比起先前不知强了多少。 跑出房间。 林海恩便看到自家师父、普宁道长、清玄真人和道延大师四人,正坐在主殿外的茶台旁,似乎正聊着什么。 听到声音后,众人朝着林海恩看去。 普宁道长先是嚯了一声,大笑指向林海恩,看着清玄真人道。 “清玄,你看还是本道懂这娃子吧?” “说是三天左右醒来,那肯定是差不了多少,哪用得了五天之多。” 清玄真人亦是有些感慨,意有所指道。 “脱胎换骨还只需三天恢复,这可真谓是祖师偏爱。” 林海恩来到茶台旁。 随即看向宁法师,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 “师父,我醒了。” “我不是故意违背您的吩咐,只是觉得自己该去帮忙,所以才赶了过去的。” 很明显。 这便是林海恩讨人喜欢的地方。 宁法师深深看了自家徒儿一眼,将眸中最后的一抹担忧放下,压了压手开口道。 “无事就好,其余无需再提。” “但往后不可如此执拗,这次有神明相助,今后还得多靠自己。” 林海恩乖巧的点了点头,又连忙抬起双手,满眼疑惑的问道。 “师父,还有件事。” “我觉得...我这双手好像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在醒来后就很有力气,刚刚轻轻一捏就把床板掰碎了。” “哈哈哈,何止是有力气啊。”道延大师抚了抚白须,看着林海恩眸中全是满意,为道门有如此后辈而满意,笑着继续道。 “你这次莽撞请来哪吒三太子,肉身早已被那磅礴阳气冲垮,即便魂魄无损,按照常理也应活不下来。” “但本次大劫在闽江,你们法脉的闾山又恰好在闽江中,自是得到了祖师护佑。” “不仅是活了下来,祖师帮你脱胎换骨、重塑血肉,力气增长只是一方面,今后无论修道还是起乩,可都有益处啊。” “至少,往后再请那九天神明下来,不会这般痛苦了。”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明显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竟然祖师都出手护他了。 宁法师则是轻点茶台,颇为严肃郑重的叮嘱道。 “徒儿,莫以为肉身扛得住,便可随意请神了。” “肉身虽脱胎换骨,可你道行修为不精进,三魂七魄依旧是扛不住九天正神的阳气。” “受九天神明偏爱,这是常人难得之际遇,但不可放纵放肆自我,修道修心才是重中之重。” “这段时间,你主要的修习便是习惯这全新肉身。” “等到年关,为师便向天地奏职,将兵马神将拨些给你,往后处理诡事也能轻松些许。” “明白,师父,我不会滥用这些偏爱,也会好好修行的。”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回应,而后又看向宁法师,缓声道。 “对了,师父,现在的我也想您答应我一件事......” “嗯?”宁法师有些疑惑的轻疑一声。 林海恩微微攥紧拳头,看着满脸疲惫这几天也没睡好的宁法师,第一次吐露内心道。 “师父。” “当初既然说好了一纪缘分,所以无论发生何事,至少把这一纪过完好不好......” 此话一出。 宁法师霎时愣住了,看向目光坚定的林海恩,竟是罕见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道。 “为师答应你。” 林海恩瞬间露出灿烂笑容,随即立刻便小跑着转身离开,朝着那阎九幽挥手喊道。 “九幽师弟,我来和你一起修习。” 看着跑走的林海恩,宁法师的心头有着万千思绪。 普宁道长则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感慨道。 “海恩这娃子,是真的好啊。” “谁能有这种徒弟,真也是上辈子积德了,何不让其多学个法脉,今后本事也能更大点啊。” 宁法师瞥了普宁道长一眼,依旧是没有回应,只是看向另外两人道。 “道延、清玄。” “我打算今年年关便向天地奏职,将兵马神将全拨给海恩,这样他往后也能少起乩。” “届时你们若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此观礼。” 道延大师点了点头,轻抚着白须道。 “自是要来。” “本道可也好奇,清元你能拿到几品仙职。” “况且,瑞光塔的鬼祟逃出几只,本道还需要卜上几卦,若是不造什么杀孽的话,恰好能留下给那些后辈作为试炼。” “若造了杀孽,自是留不得了。” “本道也留下来。”清玄真人看了眼正在笨鸟先飞的阎九幽,摇了摇头感慨道。 “九幽的天赋不如海恩,但勤奋努力。” “这段时间若能和海恩一起修习,稍微的再沾点灵气,往后修道之路也好走些许。” “况且,本道可也好奇的紧。” “清元,你常说德不配位,届时究竟能请下来何等仙职。” 宁法师亦是不懂,但却格外洒脱的摇了摇头道。 “奏职,奏职,天地任命。” “无论几品皆可,即便是那不入流的官职,本道亦无怨言。” “不求多高,只求配位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伪龙相伴,巡视水域 时间很快。 转眼便来到腊月二十,离过年又没多少天了。 这段时间里,林海恩大多都在适应这脱胎换骨后的身体,而越是熟悉越是令其感到惊奇。 因为,力量的增长倒还是其次。 关键是先前修炼时的炁,其实在体内很难感知到,有时候还会由于肉骨凡胎而运转不顺。 但现在蜕变后,每一缕的法力流转,林海恩都能清晰感知到。 修习时所获得的炁,更是随之增长了数倍不止。 这无疑让本就天赋出众的林海恩,修行速度又快了几分。 ...... 下午三点。 又到了一天修习结束的时间。 林海恩深吸一口气,停下手中掐着的法诀,将今日修习所得来的气,全部都积累收敛至体内。 现在的他,能明显感觉道行正在缓慢增加。 不知是脱胎换骨,还是道行法力有所增长的缘故,林海恩那一只灿金和一只浑浊的双瞳,也开始朝着乌黑转变。 这不是天赐命格消失,而是自身道行法力精进,开始能逐渐的遮掩住这份气机。 修行完毕。 林海恩看向旁边还在努力掐诀,口中念念不停的阎九幽,开口问道。 “九幽师弟。” “今日份的修习结束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找大青玩?” 这段时日。 阎九幽都是在天威观跟着林海恩一同修习,而他也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 有时候一道法咒,林海恩仅仅念诵一遍,就有神异自现,可他的话,就得进行研修至少一天才行。 不得不承认。 在这种另类鞭策下,阎九幽道行法力提升的也很快,至少比起独自修行快了一倍不止。 对于林海恩的邀请。 阎九幽明显是有些心动,就连掐的法诀都有些松散了。 但下一秒。 想到林海恩早已掌握这道法诀,可他学了一天都还未彻底入门,便抿了抿嘴,无比坚定道。 “海恩师兄,我今天就不去了,至少要把这道法诀练会才行。” “等下次再和你一起去找大青玩。” “那行吧。”林海恩无奈的回了句,随即自行独自下山离开。 阎九幽看着林海恩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先前几次有趣的游玩时光,只觉得道心微微有些动摇,修习法咒也格外无趣了。 下一秒。 阎九幽便是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又轻轻念诵起法咒。 我心如金,坚不可摧!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 原本下山都要大半个小时。 但脱胎换骨后的林海恩,跑起来犹如疾风,简单一步都可跨越好几个台阶,不到半小时便来到山脚。 看到徐四娘正在采茶,连忙大喊着问候道。 “四娘好。” “快过年还在采茶啊?” 头戴簪花的徐四娘,看到又长高些许的林海恩,笑着应道。 “诶,海恩。” “这不是你师父马上就要奏职了,我想着采点好茶,到时候那些道长来了也能尝尝。” “辛苦你了,四娘。”林海恩摆了摆手,便是从身旁跑过。 徐四娘看着远去的林海恩,满脸都是笑意感慨道。 “这娃子好啊。” “冤家,你要是不早死的话,咱们应该也能有个一儿半女吧。” 此刻。 林海恩一路小跑来到温麻村边的闽江支流。 看着那平静的江面。 林海恩将手指放入嘴中,吹出一阵哨音,更是大喊道。 “大青,我来啦。” 略微等待几秒后。 那平静的江面开始剧烈翻腾起来,不少还在水面游曳的小鱼,立刻被吓得逃窜于各地。 “哗啦———” 一个巨大龙首从水面浮出。 那灿金色的竖瞳更是看向林海恩,发出一道兴奋的龙吟。 “吼———” 林海恩带着灿烂笑容,双脚绷紧用力一蹦,竟是直接跨越数十米远,直接落到了那两个分叉龙角的头上。 坐在这伪龙头上,林海恩轻轻拍了拍,缓声道。 “走吧,大青。” “我跟你一起巡视下这片水域。” 青色伪龙再度吟啸一声,带着林海恩飞快的游动起来。 毫无疑问。 这便是当初在岭胜村的那只半蛟,大青则是林海恩给其取的名字。 那次台风大劫后,吞下了那些碎裂的天象金珠,便化为了伪龙,离真龙也只差一步之遥。 当然,这最后一步才是天堑。 若是没有其他机缘的话,估计还要修炼百年才能蜕变。 这伪龙将林海恩送到宁法师手中后,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原本的山川水泽中,而是停留在这更宽大的闽江水道中。 一方面是为了维持和林海恩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这闽江水道更适合它的修炼。 而有伪龙坐镇后。 这闽江水道变得格外安宁,周边也是风调雨顺起来。 ...... 大青在闽江水道中游曳。 林海恩坐在头顶坐了一会后,便是直接跟着跳进江水中游泳。 天生受妈祖照顾的他,水性自是极好,再加上脱胎换骨后,体内好似有着火炉燃烧,寒冬的冰冷江水也不会带来丝毫不适。 有些游累了林海恩,直接爬到大青背上,晒起那冬日的夕阳,出声问道。 “大青,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在这水道找到凶蛟吗?” 半浮在水面上的大青,轻轻的吟啸一声,表示没有找到。 林海恩则是坐起身子,有些无奈的叹气道。 “咋还没找到。” “那么多的凶蛟,都早早的从这里跑了吗?最近修习的好枯燥无聊,都没遇到什么恶鬼邪祟来练练手的。” 很明显。 林海恩这是手痒难耐了,自从脱胎换骨之后,他便没遇到什么诡事。 这就像训练次次都能破纪录的运动员,却等不到一次比赛,自是有些难言说不出的迷茫。 大青不知要如何回应,只是默默的潜游着。 就在游过一处偏僻水道的时候。 “咚咚锵—咚咚锵———” 那锣鼓和铜镲的喧闹声,隐隐约约的从山林深处传到岸边。 正百无聊赖的林海恩,迅速注意到了这一连串的特殊声音,随即拍了拍大青后背,立马道。 “快,大青。” 大青已然明白林海恩的意思。 龙尾略微摆动便游到了离声音最近的水道边。 林海恩立刻一跃而起,稳稳落到岸边,开始朝着这一连串声音传来的树林中走去。 拨开杂草树丛走了一段路后,这些声音也是随之越发清晰。 抬头看去。 竟是有一队古怪的戏班子,直接坐在了那杂草地上,敲锣打鼓不停,绘着油粉的脸上,更满是惊惧神色......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恶鬼大将军的兵马,演一出大戏 看到这个戏班子。 林海恩眸中露出了些许疑惑,这是远离城镇的深山老林,怎会有这种古怪的戏班子,而且脸上都还绘了戏装。 双瞳立刻微微泛起光芒,探查起来。 只需通过这天下独有的阴阳眼,任何鬼祟都蒙蔽不了林海恩。 三秒后。 仔细瞥过去的林海恩,已然确定这个戏班子并不是妖魔鬼祟,而是实实在在的人,这令其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能是人啊? 不过,除了确定这些是人外,林海恩还清晰看到...这四周还有淡淡鬼气笼罩着,似在迷惑这个戏班子。 但这些鬼气并不重,大概用不了几个时辰也会自行散去。 缓步走到这些人的前面。 可他们明显是被彻底迷住了,林海恩离都不到三米了,依旧仿佛是没看到般,眸中还带着肉眼可见的害怕。 见状林海恩也不犹豫,脚踏步伐,掐起法诀,口中诵道。 “天地自然,秽气消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解秽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鬼延年。” “案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 念诵完毕。 一圈清晰的驱邪微光,便是以林海恩为中心点,开始缓慢的在四周逸散开。 而那些原本笼罩在周边的鬼气,立刻便被这道微光驱走,更是响起油锅倒水的噼啪声。 这是净天地神咒,用来此处驱散鬼气自是最为好用。 通过这一年多的修行,林海恩也掌握了不少的法咒道术,若单论驱鬼灭邪这种事的话,已然是不需次次都将九天神明请来了。 随着周边鬼气消去。 那些双眼迷蒙,还带着惊惧的戏班成员,也是一点点的恢复神采。 而那坐在最前面,唯一一个脸上没绘戏妆的班头,也是注意到身穿道袍的林海恩。 虽然林海恩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这经常跑江湖的班头,看到那极其神异的双瞳,立刻便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拱了拱手问道。 “小...小道长,可是您救了我们?” 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回应,面无表情的答道。 “你们刚刚被鬼气迷住了。” “用俗称的话,便是鬼打墙,怎都出不了这片地界。” 听到这句话。 班头不由得长叹一声,看了眼周围无奈道。 “难怪刚刚无论怎么走,都好像是在原地转圈。”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走错路了,便返回好几次,又重新的走上了这条路。” “后面走了好几遍,我们觉得这般磨蹭下去没意义,便想着一鼓作气的往上走试一试,结果就被困住了。” “刚刚在那里面,好似梦魇般怎都走不过去,时间过的又极慢,只能敲锣打鼓的试一试,看看有没有谁能听到。” “小道长,还好是您来了,不然的话,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啊。”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从刚刚这班头的话语中,他已经是听出了...布下这鬼打墙的鬼物,应当是没想过伤这一行人。 否则的话。 可不会让他们在闯入之后,还有数次回头的机会。 那周围的鬼气也较为稀薄,用不了几个时辰就会自行消退,这明显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的表现。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些奇怪。 林海恩看向那班头,有些疑惑的皱眉问道。 “班头。” “你们戏班来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干嘛?那上面也没有什么人家了,你们这要演戏给谁看?” 那班头再度叹了口气,看向那远处缓声道。 “小道长,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演给谁看。” “但是我的爷爷,也就是这个戏班的第一个班头,他在离世前曾专门叮嘱过我。” “今年要来这处山林的村里,演上一出大戏才行。” “还说...这是百年前就立下的誓言,不管路途多艰,荆棘多盛,路上又死了多少人,必须要来此一趟才行。” “要是不愿来,那也可以。” “就是这戏班便得解散,绝对不能再用这名字继续接戏,所有由我们家教出的徒弟,也不能再演任何一场戏。” “小道长,您说我们这可有的选?” 林海恩深思两秒,颇为郑重的劝告道。 “这百年誓言,我不评价什么。” “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那深山之中没有人家,更没有村子,如果你们非要演戏,那就是演给鬼看。” “刚刚的鬼打墙,也已是说明那鬼物不愿见你们,或许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虽然它应该没打算害你们,可最好还是别贸然上去,至少今晚是先别上去了。” “可...可是......”班头看向那山林之中,足足犹豫迟疑数秒后,还是咬了咬牙道。 “明白了,小道长。” “那我们就先回去,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林海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回先前来时路上,准备骑着大青回去了。 虽然难得有鬼祟踪迹。 但这只鬼,明显是没有什么害人之心,找过去多半也无趣。 而随着林海恩离开。 一位绘着白脸丑角、脸颊涂红的戏班成员,看向满脸愁容的班头,担忧问道。 “班头,这下咋整?” “若是不演上一出戏的话,咱们青衣班不就得解散了啊。” 那班头亦是满脸愁容,长叹一声摇头道。 “若是解散,那也是命啊。” “今日天色已迟,还是按那小道长说的,暂且先回去吧。” “咱们从长计议,再寻个好日子过来看看。” ...... 与此同时。 在那山林深处的荒废村庄里。 只有半个脑袋的大将军,坐在一张凳子上,抓起一只野鹿茹毛饮血。 而它的身旁还站着不少装束相差无几,但却没有脑袋的鬼兵。 随手将被吸成干尸的野鹿甩掉,大将军看向那正在破旧戏台上唱戏的青衣,猛地拍了下桌面,怒吼咆哮道。 “青衣!” “为何足足过了百日不止,还未替本帅寻到哪怕半个童男童女,莫非是在蒙骗本帅!” “你...是否想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今日同赴死,百年共相聚 听到这一声怒吼咆哮。 正在唱戏的青衣鬼连忙停下动作,露出讨好的笑容,拱手道。 “大将军。” “怎敢,小人怎敢糊弄您半点。” “只是现在那起真龙事件过后,各处都是那法力高深的道长,这童男童女真当是难寻的很啊。” “怕那些狗道士作甚!”大将军又是一道怒吼响起,更是再度用力拍了下桌面,呵斥道。 “本帅都已召来曾经旧部,足有万数之多。” “那些狗屁道士,能拿本帅有何办法?莫非只是你这青衣鬼怕死!” 青衣鬼脸上依旧是带着讨好笑容。 可心中已是冷笑连连,从那天被这恶鬼将军寻上门后,它便已经清楚看出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将军。 只是何处的异族罢了,被高人镇压在瑞光塔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段时间。 青衣鬼也不是没想过唤来那些道长,直接伏诛这只恶鬼,将其打个魂飞魄散为止。 但它这一身道行,偏偏全是这恶鬼所赐。 若是这恶鬼将军被斩杀,只怕是会令自身也跟着魂飞魄散,无法实现那百年之约,更没办法见到小蝶。 而且,刚刚还有一批人闯入所布下的鬼打墙,只怕是来履行百年之约的后人。 可现在这戏台,早已被恶鬼占据,莫不可来此地啊。 好死不死。 这恶鬼偏偏在今年被放了出来,要是再迟个一年,本就不好以鬼身苟活的自己。 即便冒着一同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拉着这恶鬼一起死。 但现在却还不行,思念百年的小蝶未见,那约定亦是还未履行,怎可就此绝在此地。 青衣鬼再度拱了拱手,格外恭敬的诚恳道。 “小人不怕死,这一身道行全是大将军所赐,又怎会怕死。” “即便小人被打的魂飞魄散,相信大将军也有滔天法力,能将小人再度唤来复活。” “只是小人担忧大将军,万般的担忧大将军啊。” “就那屠龙的恶道士,真当是凶的很,到处逮着我们这些鬼祟杀啊,大将军您就算是神力滔天,可也得稍稍忍让一下,那恶道杀龙都跟杀狗一样,那我们岂不......” 还不等青衣鬼说完。 “砰!!” 恶鬼大将军便是猛地拍向桌子,甚至直接把那桌子都拍到四分五裂。 紧接着。 这恶鬼大将军朝着青衣狠狠的踢出一脚。 虽然还距有数十米之远。 可鬼气竟凝实形成了脚印,径直撞向青衣将其重重撞到破戏台后的烂木墙上,令其动弹不得,更是大声咆哮而起。 “青衣,你是说本帅连狗都不如吗!” 话音落下。 那身后众多身穿铠甲的鬼兵,竟也同时手持武器猛然重击地面,滚滚鬼气朝着戏台上的青衣狂涌而去...... ...... 坐在伪龙头上的林海恩。 看向那深山中的区域,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起来。 由于大青在水道中的游动速度极快,所以这片区域已是离道场有百里之远,那片深山自是也未曾去过。 但能明显看出,这种大山深处肯定是没有人家存在了。 不知为何。 林海恩总觉得那里面似有一只恶鬼,而且这恶鬼似和他有些点关系,只是这感觉并不真切,所以令其也有些无法确定。 虽有这种古怪特殊感觉,但林海恩也没有太过在意。 道延大师当前还在闽地,若恶鬼将要造杀孽的话,自是能够算出来,现在都有不少的师兄,到处追杀剿灭从瑞光塔逃出的恶鬼。 看的林海恩眼馋的紧,不过肯定更是要等奏职这事过去,才会被自家师父安排出去历练。 想了片刻。 林海恩便是拍了拍大青的脑袋,出声示意道。 “走吧,大青,该回去了。” 说完。 大青便是龙尾轻甩,飞快游动起来,这区区的百里距离也不过是眨眼一瞬罢了。 ...... 而在那另一边。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那足有十几人的戏班,终于也是从那深山走出来到了后闽县。 后闽县是在金凤县旁边的一个县城,但都隶属于榕城管辖。 带着一身的疲惫。 班头带着所有戏班成员来到离深山最近的招待所。 在办理入住的时候。 那白脸丑角无比烦闷的看着班头,忧心忡忡的出声问道。 “班头,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没办法演这出戏的话,我们青衣班不会真要解散了吧?” “应该没这么严重吧?”一位绘着将军脸谱、还贴着长须的男人,瓮声瓮气的讲述道。 “这都过去百年之久,而且那深山里都没人家了,即便不演这场戏,老班主也能理解,也是可以的吧?” 那唯一没绘装的班主,犹豫两秒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不行,还是要去。” “不管是要演给人看,还是演给鬼看,这一出大戏都要演,但凡演不了咱们青衣班就解散。” “这是代代传下来的誓言,咱们肯定是不能忘掉。” 说到这里。 那班主又想起白天遇到的诡事,攥了攥拳头无比认真的继续道。 “别担心。” “这几天咱们先去这周边县问问,看看能不能遇到像那个小道长一样的高人。” “只要能让高人带着我们进去,那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要是谁害怕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强求,你们等明天就可以走,只是往后不能再出戏了。” “这不是强硬要求,而是我怕你们遇到事,咱们演戏这么久,对鬼神也有敬畏之心,有些事情该做的做,该避的也该......” 还不等班主说完。 有位站在他们后面,穿着黑色越野便装,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忽然满脸疑惑的插进话语问道。 “你好,打扰一下。” “我想问问,你们是去过那深山里面的村庄了吗?那个村里是不是有一个戏台?” 此话一出。 班主立刻惊疑的看向这个女子,带着不解的反问道。 “姑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要去那深山里的村子吗?” 穿着越野便装的女子,有着一双凌厉英气的丹凤眼,面容更为极美,皱着眉头讲述道。 “我不清楚。” “但从今年开始,便是经常梦到那个地方,可我明明从没有去过,脑子里也好似有一种念头,让我赶过去。” “梦中还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说是......” “小蝶,今日我们同赴死,百年之后共相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刀梯,下火海,登洪楼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今日的青芝山天威观格外热闹。 不少道门中人都是纷纷来到这里,观看宁法师向天地奏职,见证这一次特殊的法门仪式。 寻常的奏职,或者说受箓。 其实是由法脉主,将起初拟定好的职位上表,若是天地同意,那这职位也就定下了。 便表示在这天地之中,就有了一份官职,还会拨给兵马,往后无论施法亦或要请神,都会更加的灵验。 等到阳寿用尽。 天上的功曹官便会用拿出功绩簿,将职位和此生功德罪过进行比对,检查德行是否配位。 若功德能配的上这个职位,那就会成仙,真正的坐上这个位置。 可要是配不上的话。 那就会被直接打落到黄泉地府之中,不仅是无法成仙,还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刑罚,以偿还先前虚报的官职。 但宁法师这次所准备的奏职,并非按这种方式。 不打算呈表拟定任何职位,全凭天地估量他当前的功绩定夺,无论给何职位皆可。 即便只是九品小官,那也是命中注定,不会有半点怨言。 这种奏职的好处在于,履职之后只要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肯定是能够登仙,不会因功德不够而被打落地府。 可坏处就在...由天地所授予官职的话,大多都会比正常低上一些。 例如:自行呈表官职也许能拿到正三品,由天地检验功德授予的话,便会下降几级,成为正四品,或者从四品。 对于奏职者的要求也高。 要是没什么道行法力的话,即便是愿意由天地来检验功德赋职,多半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天地很忙,可不是随便一个道士施法请求,便能够引来注意的。 正因如此。 宁法师这次特殊的奏职,才会让这么多的老辈道长都来观礼。 众人无疑都很好奇...若是由天地来检验功德评定的话,宁法师能够拿到几品官职,又能被拨到多少的兵马。 ...... 主殿之中。 首次穿上红裙法衣的林海恩,看向外面那由九张八仙桌叠成的法坛,以及架起的锋锐刀梯和炙热火海。 而除了那九层法坛外,主殿的正外面竟还摆了个法坛,上面有各种科仪法事用的器具。 这两个不同的法坛让林海恩明显有些疑惑,更是摸不着头脑。 坐在一旁正在书写符箓的宁法师,看出了林海恩的不解,淡笑着解释道。 “徒儿,那九张八仙桌叠起的并不是法坛,而是为师要登的洪楼。” “我们闾山奏职,请天地来丈量功德过错,授予官职之前,要先展现自己的道行本事。” “以此来让天地知晓,我们潜心修道多年,一身的法力道行足够,已是能担起这份天地官职,有德配位。” “上刀梯,下火海,登洪楼。” “这便是展现我们的道行,也是奏职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其记进脑中。 宁法师也不再多解释什么,将刚刚画好的符箓拿起,示意道。 “时辰到了,来吧徒儿。” “本次为师奏职,你作为本脉唯一传人,便站在身后护法,递送各类法器,更要记下大致的步骤细节。” “为师此生奏职仅此一次,你可是要好生记下,往后等你带着徒弟向天地奏职时,也有个标准。” 说完。 宁法师便是提着龙角和符箓大步上前,走到主殿前所摆着的法坛。 林海恩亦是神情严肃的跟在后面,异色双瞳中气机迸发,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激荡。 这可是...自家师父一生仅有一次的奏职。 看着师徒俩从主殿走出,那众多坐在旁边品茶饮酒的道长,亦是不约而同的站起,缓声道。 “要开始了。” ...... 宁法师身穿红裙法衣,头戴神额,神色肃穆,对着天地拜了三拜后。 便是拿起法尺,在法坛上猛然拍了一下。 “闾山原在江中心,要开之前三年春,三千年满开一度,有人得见闽江清,自古有缘相会遇,闾山开时救万民。” “天威法坛传角韵,祗迎圣驾降来临!!” 紧接着。 又是拿着法尺用力的敲了三下,严肃大喝道。 “开坛!!” 下一秒。 在这本就属于宁法师道场的天威观中,说不出的玄妙气机开始凝聚。 随着法坛开起。 宁法师从坛前捻出三根黄香点燃,又对着天地,对着各方诸神拜了三拜,口中更是大声念诵道。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良时吉日,万事皆顺。” “小法上刀梯授职一事,万事吉昌,焚香拜请上界奏事天仙宫,中界奏事云仙宫,下界奏事水仙宫。” “敕上之时开天门,敕下之时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千里万里皆听令,小法上刀梯奏职,焚香来相请,飞云走马速降临。” “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诵完毕。 宁法师便将三炷香插到坛前。 “轰隆———” 九天之上忽的响起一阵惊雷,厚重云朵更是笼罩道场上空。 看到这一幕。 站在旁边观看的道延大师轻抚白须,笑着点头道。 “清元一身的道行法力,确实当属咱们之中的佼佼者。” “都还未上刀梯下火海,仅仅只是焚香拜请,那天地人三界的功曹官便专门来此丈量功绩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宁法师又手持三香点燃,开始再度念诵起来。 “拜请本坛诸大将,五方治鬼虎伽罗......” “拜请列位众神明,四方香火万年兴......” “拜请五营诸官将,速到坛前听法令......” 随着一道道的法事科仪结束。 只见那法坛前的香炉中,已经快被黄香插满,这不仅只是让三界功曹前来,更是请来五营官将、四方神明,以此来见证本次奏职。 整个法坛前的气机都变了,带着前所未有的厚重和肃穆。 宁法师亦是神色严肃,行罡走到法坛之前,又一次对着四方拜了三拜,随即左手伸出道。 “各位神明皆来观,小法自是展本事。” “徒儿,龙角。” 林海恩立刻将龙角递到宁法师手中。 握住龙角。 宁法师带着韵味的凌空挥舞数下,踏着七星罡步朝着那刀梯走去,将一张符箓抛出在半空中自行燃起,随即拜起诵道。 “一拜师爷多辛苦,二拜师爷多辛苦,三拜众师扶弟子,扶持弟子上刀梯,一身都是爷皮肉,黄沙盖面不忘恩。” “奉请天皇皇来地皇皇,娘奶法力最高强,天宫渺渺娘行法,地宫渺渺娘行罡,奶娘行起七星罡......” “奉请奶娘扶弟子,扶持弟子上刀梯,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霎时就好像有极其厚重的气息,加诸到宁法师的身上。 看向那寒光冷冽的刀梯,宁法师将所穿道靴脱下,竟是面无表情的踩着刀刃往上走去,手中龙角带着韵味挥舞不停。 那刀梯虽然锋锐无比,但宁法师却是能赤脚踩着登上,完全没有任何的伤口留下,好似如有神明护佑一般。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带着几分怀念的感慨道。 “时间真当是快啊。” “当初本道跟着师父学道之时,也曾一同来到这青芝山,看那清元的师尊奏职,同样也是这般神异。” “感觉无非眨眼一瞬,现在清元也开始奏职了,真当是快啊。” “当初那师叔得了个从三品的官职,算是不高不低的中庸,也不知清元是否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多半可以。”清玄真人先是答了句,而后颇为郑重的想了想,便是继续道。 “相较于仙逝的师叔,清元的道行法力已相差无几。” “但不得不承认,清元胜在收了个好徒弟,引导海恩入道,并且认真教导各种的为人处世之理,塑其道心。” “能教导出这么好的徒弟,终究还是会算不少的功绩。” 站在旁边的众多道长,亦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 短短不过几秒。 宁法师便来到了刀梯的最上方。 他并没有着急下来,而是挥舞着手中龙角,赤脚不断的踩在刀刃上,展现着自身的深厚法力。 更是对着四方诸神都拜了拜后,才开始缓缓的走下刀梯。 下了刀梯,便是火海。 在刀梯旁的空地上,早已架起了足有数十米长的一个狭长通道,这个通道铺满了点燃的木炭。 炙热的高温不断涌现,火焰还在不断腾起,令上方空间都有些扭曲。 来到这火海前。 宁法师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脚下依旧是踏着七星罡步,诵道。 “弟子踏行未曾了,千兵万马火海行,祖师踏火前头去,本师踏火后头来.......” “护吾弟子去迎神,弟子躬身独力不敢进,轻轻步步入火海,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诵完毕。 一层淡淡荧光立刻显现护佑周身。 没有半点的迟疑,宁法师抬脚手持龙角,便朝着那火海踩去。 跟那些没多少道行、坑蒙拐骗的假道士,狼狈冲火海的模样不一样,宁法师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踩得非常结实。 但那些腾起的火焰和灼热的木炭,却始终是无法伤到宁法师半点,甚至就连法裙都无法点燃。 一步接着一步,缓慢却又充斥韵味的走过火海。 走出这条通道后。 宁法师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身上也没有烧焦半点,再度对着四方神明拜了拜后,便来到了九张八仙桌垒起来的洪楼。 上刀梯,下火海,登洪楼。 这三个展示自身道行的环节,看起来也许是登洪楼最简单,毕竟十三张垒起的法坛都能登上,更何况是这九层洪楼。 但实际上。 对于有道行法力的闾山法脉弟子而言,这个登洪楼其实是最难的。 因为在这个环节中,不能借助祖师的法力护持,只能靠自身的道行一一登上。 而且这个洪楼不同于法坛,在各方神明前来后。 随着奏职科仪开始后,这洪楼便自带神异和威压,寻常人只靠近这洪楼就会如入泥潭,就连爬上三层都难,更别说是九层了。 只见。 宁法师来到洪楼前,这次没有在请来祖师护佑,只是用自身法力道行加持己身。 轻轻一跃,便踏到了洪楼的第三层。 刚踩上。 一股带有排斥性的特殊力量,便是不断挤着宁法师,想要将其从这洪楼推下。 但宁法师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再度轻轻一跃,来到了第三层洪楼。 排斥力已然变成狂风,不断的呼啸叠起,更是持续吹拂着宁法师,好似不将其吹下红楼不罢休。 宁法师周身法力鼓动,手中龙角挥舞,根本不管那袭来的狂风。 双脚连续轻点三下。 如同灵兔蹦跳般,直接站上洪楼的最高点。 这一刻。 狂风呼啸、威压肆虐、斥力满盈。 但宁法师却宛如顽石,站定身子一动不动,周身充斥着法力,抵御这冲袭来的各种推力。 站到洪楼顶端。 宁法师依旧在脚踏罡步,手中龙角挥舞,不断朝着四方神明拱手,表示自己连过三关,道行自是已够登仙。 数十秒后。 宁法师轻飘飘的主动跃下,再度来到那架起的法坛前,看向林海恩笑着道。 “徒儿,为师三关已过,奏职已成大半。” “现在就看这专门其拿来的天地功曹,细细评定为师的功德罪过,最后能给出几品的官职了。” 说到这里。 宁法师拿起手中龙角,猛然吹响数声,另一只手捏着张职表,在那香炉上方绕了三圈后,将其放到法坛最前方,更是踏罡虔诚诵道。 “一声鸣角声洋洋,投天表,奏玉皇,二声名叫声纷纷,投天表,奏老君,三声鸣角声连连,红火将军到坛前,把火来烧表去,化作凤凰飞上天。” “文表若然奏不上,吾使大强风,小强风,吹上一重阶,二重门......” 随着宁法师念诵不停。 “轰隆———” 九天之上,忽然响起了一连串不停的雷霆霹雳。 紧接着。 那天门好似开了一条缝,一道光束从天而降,落到那职表上,好似正在书写着什么。 同时,周边好似传来了数不清的兵马神将踏步声,似乎正在朝着此方地界赶来。 九十九道天雷结束。 那天门落下的光束,也随之缓缓结束,那张职表上浮现出了一行字。 宁法师随即摊出手,微风吹来那张职表便落在手中,一股极为厚重的天地气机,更是瞬间加诸己身。 从这一刻起。 宁法师在天地之中便有了官职,道法更加灵验,死后即可...登仙!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林海恩的兵马神将,八万八千众! 此刻。 随着宁法师身上气机又拔高几分。 道延大师轻抚着白须,颇有些感慨的笑着道。 “成了。” “单从这份气机来看,天地功曹给清元的官职,怕也是不低啊。” “至少也有个正三品。”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仔细又想了下,更是大胆的继续道。 “从二品也有可能。” “这些年来,清元帮忙清除的诡事不少,听说前几年还去过海恩这娃子的村子,解决了一起极大的祸事。” “这些功德累加,再加海恩的关系,从二品也是能望见的。” “当然,若是自行拟职上奏的话,即便是正二品或者从一品,都有机会拿到,但死后评定却是难过,多半会被打落地府。” ...... 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 宁法师看了眼掌心的职表,并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对着四周拜了拜后,才大声的诵道。 “经天地人三司功曹勾算,授正二品官职—上清三洞九天金阙内阁兵部尚书兼雷霆都司府院事,统八万八千名五营兵马神将。” 此话一出。 在旁观此奏职的众多道长,皆是露出些许惊讶神色。 毫无疑问。 经验丰富的他们都没想到,这让天地功曹来授职,而非自行上表职位的情况下,竟然能拿到正二品官职,简直就是从未见过。 换句话说,等到宁法师仙逝之后,那便是正二品的神仙,这属实是一个大职位了。 还直接拨了八万八千名的兵马神将,更是有些让人惊讶。 要知道。 寻常的道门中人奏职或授箓,大多都只能拿到几千的兵马,能过万已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更不用说,宁法师这直接拿到了八万八千名的兵马,而且还是天上五营兵马,可不是那种不太入流的五猖兵马。 “不可思议啊。”普宁道长感慨的说了句,更是为宁法师高兴道。 “真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若是师叔能看到清元这般出色,想必也会为其高兴。” “但能被授予这等职位和如此多的兵马,想必除了清元自身功绩外,应当也有海恩的一定因素存在。” 清玄真人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猛然想起什么般,开口道。 “清元都能有如此官职。” “那等百年之后,海恩成道奏职时,又会是何等光景,又当有多么的震撼和惊人?” “莫非会天上正神皆来,官至正一品?” “可惜,我们这些老头子看不到那份光景了,岁月终究不饶人,修道亦是难逃阳寿耗尽啊。” “清玄,无需惋惜。”道延真人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 “前几月的凶蛟化龙大劫,若是海恩未到的话,咱们这些老辈早已化成枯骨,如今顺其自然便可。” 就在众人谈天之时。 宁法师将掌中职表放在香烛前点燃,表示自己收到这份任命了,随即又拿起法坛前的五营令旗,拿起肃然道。 “兵马神将请入旗中。” 话音落下。 原本平静的四周,猛然传来一阵阵的神风,更有马蹄行军声,那五营令旗更是泛起微微的荧光。 数秒后。 当这些异样都结束后。 宁法师口中似在念诵着什么,拿着五营令旗对着五方拜了三拜,又转身看向林海恩,将这五营令旗郑重递出道。 “徒儿,往后这五营令旗便交与你。” “当初你的师公,便是在奏职之后,将他原本的兵马送还给祖师,并将他的兵马交给为师。” “今日,为师亦是如此。” “送还师公交付的兵马,将这些天地新赐下的兵马给你,护佑此生道运顺遂、万般劫难都可解。” “这五营令旗不许立法坛亦可用,但事后必须双倍犒劳这些兵马神将才可,若非急事,最好立起法坛再请这些兵马神将前来。” 这便是传承,闾山法脉一代代的传承。 林海恩郑重的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五营令旗。 虽然这五旗看似很轻便,但实际上却有一定的重量,好似有万千气机藏于其中,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宁法师看着林海恩的郑重模样,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笑容,对着在场众多道长拱了拱手道。 “此次奏职已了,本道亦是心满意足。” “感谢各位道友来此助阵,见证此次闾山奏职,道门法脉千千万,愿往后皆可一代胜过一代,昌盛不衰。” ...... 奏职事了。 大多专门来此捧场的道门中人,跟宁法师打招呼后,便是纷纷离去。 这次能看到宁法师被天地功曹授予正二品官职,统领八万八千五营兵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清玄真人则还是把阎九幽留在天威观中,还特别交代过段时间需要他去历练见事,这几天要好好修习各类法咒。 这一下子。 便让阎九幽更加努力起来,即便是睡觉时候,梦中都在诵着法诀。 又过了数天。 来到农历二十八,离今年的除夕也没剩下几天了。 林海恩正在专心修习五营兵马的相关法咒,由于抵近年关,所以恰好需要犒劳这些兵马神将。 虽然林海恩学起法咒道术很快,但犒赏兵马神将则是需要准备众多的纸钱和香火,自是也快不了半点。 更何况,这还是八万八千众的兵马。 将各种所需东西准备好后,林海恩看向身旁的宁法师问道。 “师父,我各种纸钱香火都准备好了。” “要选什么时候犒赏这些兵马神将?不是说快到年关,我们也要给兵马神将放假休息几天吗?” 正在品着清茶的宁法师,摇了摇头笑着道。 “暂时还不需。” “你都还未出动兵马应事,自是还不着急犒赏。” “不过,道延大师前段时间算了一卦,说是...这就几天会有一劫,正是你历练使用兵马神将最好的时机。” “为师虽然不知是何事,但想必应该也小不了,毕竟寻常诡事何须用到这八万八千的兵马神将。”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 徐四娘已是从那石板路走到观中,看到坐在主殿旁的宁法师,快走几步上前道。 “宁法师。” “刚刚有一队人来求我办事,说是恶鬼堵路不让他们去守那什么百年之约,我也不清楚事情轻重如何,更没啥本事。” “所以就让他们在山脚等着,先来问问你看下这事能不能帮?” 宁法师抿了口清茶,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百年之约?是指何事?” 徐四娘明显也有些不太清楚,只能皱着眉头答道。 “宁法师,我也不太清楚。” “就是一个戏班子来找我,说是要去后闽县的山里唱一台戏,守那所谓的百年之约,更是说的事情极重。” “可那深山中哪还有人家啊,莫非是要给鬼唱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十名童男童女,本青衣就掳走了 给鬼唱戏? 听到这句话,还不等宁法师询问,站在旁边的林海恩便出声问道。 “四娘。” “你说的戏班子,是不是那个班头还说,如果不演这出戏,那他们戏班就要解散,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 “这是他爷爷跟别人百年前的承诺,所以必须要遵守?” “诶,是,是。”徐四娘愣了下,有些疑惑的开口道:“海恩,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林海恩不由得想起前几天时的画面,随即点了点头答道。 “前几天我便见过他们。” “那一队戏班遭遇到鬼打墙,原地转个不停,没办法去那深山中。” “恰好路过,我便把鬼打墙给消了,让他们都回头另做打算,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他们还在这边逗留。” 徐四娘明显是有些意外,随即叹了口气道。 “海恩提前见过了啊。” “我本也是不想来问的,但那班头确实格外诚恳,而且那些戏班成员也都在求,说是无论咋样都不愿戏班解散。” “我就找家里那冤家问看看能不能帮。” “可那冤家说是,这事他管不了,沾上一点都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我就觉得怕是一件大坏事,想着来这里专门问一下。” “咱可以不管,不帮,但不能眼看着成一件大坏事啊?” “宁法师,您觉得这事要帮吗?还是让他们别再去那深山中了?” 对于徐四娘的问题,宁法师并没有立刻回答。 抿了口清茶后。 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笑着昂了昂头示意道。 “徒儿,这事就交给你如何?” “既然你都提前见过那戏班,那就有始有终,具体要不要帮,要怎么做都由你自行决定,为师不掺手半点。” “这周围没有什么大鬼邪,以你当前的道行法力,应当也是能轻松解决了。” “都交给我来吗?”林海恩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下。 “对,都交给你。”宁法师肯定的给个回答,而后又指了指不远处还在掐诀的阎九幽,笑着道。 “也不只是你一个,把九幽也一同带上。” “他还没经历过什么诡事,这么久也该去历练下了,恰好也能给往后打个好基础。” 徐四娘想起前些天奏职时,宁法师把那五营令旗都交给林海恩,明白这次事情可能也是个考验,随即连忙接着道。 “好,海恩能来看下也好啊。” “虽然才跟着修习一年多,但海恩本事可是厉害的很,处理这件事应当也是没啥问题。” “走吧,海恩,咱们下山看看那个戏班,再仔细的问一问?” 林海恩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家师父会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心情激荡的同时,明显也有些不太肯定。 正要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宁法师却是直接用手背摆了摆,催促道。 “徒儿,别想那么多,大胆去做便好。” “能做好,那自是最好,即便做不好,也有为师顶着不会出事的。” “若是不放心,你便再把大青喊上。” “大青现在的道行可是厉害,寻常鬼物在它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一刻。 林海恩也不再犹豫什么,重重点了点头道。 “明白了,师父。” 说完。 林海恩便大步跑进自己房间,更是朝着正掐手诀诵法咒的阎九幽,带着一抹兴奋的喊道。 “九幽师弟,快别修习了。” “带上法器,师兄马上要带你外出历练,准备打鬼去了。” ...... 下道观的石板路上。 阎九幽背着一把斩妖剑,口袋还装有各种符箓,虽然神色格外肃穆,但双手却是紧张的攥紧。 看着走在前面的的林海恩,有些忐忑的问道。 “海恩师兄,这次要打的鬼道行厉害吗?” “我现在就会个金光咒,还有不太熟练的雷法,能对付那种恶鬼吗?会不会引出更大的祸事。” 林海恩笑着摆了摆手,将道袍微微撩开,指着系在腰间的金鞭道。 “放心,九幽师弟。” “师兄已经带了底牌,不管那鬼祟道行怎么样,都只需要三棒就可打到魂飞魄散。”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事咱们到底要不要帮。” “因为,前些天我也在山林遇到过这戏班了,那时藏在深山中的那个鬼祟似乎并不想他们上来。” “若是百年前立下约定的那个‘人’,现在不需要他们履行诺言,那自是也不需要帮了。” “但最近烦闷的很,还是希望能来件事,给我们稍稍的练练手。” 阎九幽沉默的点了点头。 随即也不再多想,手中又开始掐起法诀,好似每次努力之时,都能令他的心绪安定下来。 来到山脚位置。 已是能看到那数十人的戏班,正站在不远处,今天这些人的脸上并未涂着戏妆,只是都愁眉苦脸,明显在担心着什么。 毕竟,先前徐四娘只是让他们在此等着,并没有给个肯定回答。 看到徐四娘下山后。 那班头立刻快步走来,见到站在旁边的林海恩和阎九幽,先是稍稍愣了下后,但还是颇有脸色的拱了拱手道。 “小道长,多谢您前几天曾救过我们一次。” “那次情况特殊,未能好好感谢,希望后面能有机会报答。” “朱班头,没想到你之前和海恩道长竟也见过了。”徐四娘接上这句话,而是指着林海恩和阎九幽,颇为郑重的介绍道。 “这两位是海恩道长和九幽道长。” “别看他们年纪小,但却是那道行法力都厉害的高人,听到你们说的事后,就专门下山来看一下。” 听到徐四娘的这个介绍。 阎九幽只感觉心跳的极快,不知为何被称为道长之后,令其下意识的挺起胸膛,似不愿堕了道门名声。 “知道,知道。”朱班头连连点头,而后再度诚恳的拱了拱手道。 “当初就是这一位道长,把我们从鬼打墙中救出了出来。” “现在更是要感谢两位道长,愿意来帮我们青衣班完成这个约......” “等下,最后帮不帮可还不一定。”林海恩伸手打断班头的话语,便是学着宁法师以往的模样,风轻云淡道。 “先去四娘家中,把事情仔细说下吧。” “能帮,我们自然会帮,若是不能帮,那也不要强求。” 说完。 林海恩便甩了下衣袖,主动朝着徐四娘的家中走去。 阎九幽则是立马跟上,脊背还挺的很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刚的海恩师兄,好像真有几分师父、师叔的模样了。 ...... 来到徐四娘家中。 坐在椅子上的林海恩,轻点着桌面问道。 “朱班主。” “时间宝贵,就不浪费了,你说下那天我们碰面之后,又遇到何事,又做了何事便可。” 看着颇为风范的林海恩。 朱班主也是下意识正襟危坐,颇为认真的皱眉道。 “海恩道长。” “这事真当是有些怪啊。” “那天你将我们青衣班的众人救下之后,我们其实也想过,要不然就此回去,不再履行这百年约定。” “可后面想想,不该做如此事,更不该这般的不讲究,也舍不得这演了一辈子的戏。” “所以等到第二天,我们一行人便又尝试去那深山之中。” “更是都已经做好打算,只要能到那山村之中,即便是给鬼唱戏,那也就唱了,至少把这约定给成了。” “可真当是怪啊。” “刚进山的时候,一切都正常无事,偏偏就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我们就又被迷住了。” “回头可以,却是无法前进。” “有了先前的经验,我们一行人也不敢硬闯,只能再度返回,想着这是不是老祖宗给的历练。” “所以第三天就又去了这座深山,结果还是被拦住了。” “这下我们算是看明白了,若是不找高人前来,估计真当是迈不过去这个坎了。” “拦住才是正常的。”林海恩面无表情的回了句,而后端起徐四娘沏的茶,学着自家师父那般轻抿一口,继续道。 “那深山中没有人家,只有鬼祟藏匿其中。” “这每次上山时皆现的鬼打墙,说明那鬼祟不愿你们上去,它也没想过害你们。” “依本道所看,这鬼祟多半就与你们戏班的前人有关,现在它不愿你们上去的话,即便不演这出大戏,也能算是守约了。” “它不需要你们演,自是也没必要强求。” 朱班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咬了咬牙格外肯定道。 “海恩道长。” “虽然这么说,但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们还是想把这约定了结。” “因为我爷爷,也就是这青衣班最早的班头,说过...这是我们青衣班欠的一场戏,无论如何都要演上才行。” “所以,我们才这般的到处寻人,希望能有高人帮我们带上去。” “这些天也找了几个,但都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假道士,进到深山就一样被迷住了,跑的甚至比我们都快。” “对了,还有一件事。” “那天下山回头后,我们还遇到了一位女子,说着也是来履行百年之约,似乎是为了见某个人。” “起初我们都还在一起走,但一直被拦在山下后。” “那女子便说自己去,她有法子避过那鬼打墙,可只有她一人能去,没办法带戏班一起。” “我们都在劝其不要去,可她却说...今日便是百年之约的最后一天,非去不可,必须要知晓是什么执念正牵绊着她才行。” “今天一大早,我们便看到她独自一人走上山了。” “而我们则是问本地人,终于知道金风县的四娘有本事,才专门又赶来了这里。” 听到这里。 林海恩不由得皱了皱眉,格外严肃的开口问道。 “那女子上山了?也是为了百年之约?” 朱班头点了点头,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呼呼呼———” 整个温麻村,忽然间鬼气凌冽涌起,阴风更吹得树木哗哗作响。 紧接着。 一道满是凄惨和苦涩的冷冽鬼嚎,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声,便是从那远处遥遥传来。 “这十个童男童女,本青衣便掳走打牙祭了。” “若想寻回,那就快点来后闽县的深山废村之中,否则你们家中便趁早挂起白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曾经他人护我,现今我来护这十名幼童! 这突然肆虐的阴风和鬼嚎声。 令林海恩顿时愣了愣,随即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朝着那村中道路看去,异色双瞳气机迸发。 视线之中。 竟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有一大团极其厚重的鬼气残留,朝着那远处遁走离去,眼神冰冷的缓声道。 “真是好胆啊!” “竟敢在这大白天掳人!” 这一刻。 徐四娘也是连忙走出,看向林海恩出声问道。 “海恩。” “刚刚传来的声音中,那所说的后闽县深山废村,是不是就是朱班头要去的那个村子?” “我记得那地方早已彻底荒废,更是只有一个废村。” “应当就是了。”林海恩收起眸光,眯着眼若有所思道。 “四娘,这只鬼祟的来历,我现在应该是能猜个大半,先前更是有见过这鬼物。” “当初见时,还是安分守己的修炼,怎知现在会做出这般事。”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它打个魂飞魄散,倒是能免得此事发生,徒增不少烦恼。” 很明显。 虽然没见到那恶鬼的模样,但林海恩心中也猜到个大概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敢如此大胆来到温麻村的鬼物,应当就是此前在阴市见过的青衣鬼。 最关键的是...朱班头的这个戏班也叫做青衣班,恰好要去的地方,同样也是那后闽县的深山废村中。 已然跟刚刚的那鬼嚎对应起来。 这两起事都跟那只青衣鬼有关,若仔细推断的话,这里面怕不只有青衣鬼的手笔,也可能是被胁迫的。 因为,青衣鬼先前都布下鬼打墙,不愿这个戏班去那废村中,现在却又把孩子掳走,这大概是有些特殊情况存在。 林海恩心中也清楚的很。 但现在也无需在细想什么,无论是处于何种原因,哪怕是迫不得已,这青衣鬼都该打个魂飞魄散了。 掳走十个童男童女,这已经是犯了大戒,更是造了大罪孽。 就在这时。 足足数十位的村民,满脸焦急的踉跄跑到徐四娘和林海恩面前,大声的哭诉起来。 “四娘,你可得帮帮,帮帮忙,我女儿才五岁啊。” “海恩,能不能请你师父来看下,刚刚我儿子被掳走了啊。” “呜呜呜,我家两个孩子都被掳走了,刚刚都还在门口放鞭炮,转眼一阵黑风吹来,人就没了啊。” “完了,完了,这恶鬼敢大白天的来掳人,怕是凶得很啊,我家娃子是不是凶多吉少,海恩求求你,求求你帮一下啊。” “......” 现在正值年关。 不少的孩子都在一起放鞭炮,刚刚青衣鬼一阵阴风鬼气飞来,直接就把一批玩耍中的孩子掳走。 若是不及时将这些孩子救出来的话,只怕是会出大问题。 徐四娘也是有些急了,扶着一位都快晕倒的大娘,看向众人劝慰道。 “放心,各位放心。” “这恶鬼如此凶,肯定是会救,肯定是会帮你们救出来的。” 林海恩则是走进院中。 看向同样神色凝重的阎九幽,不容置疑道。 “走了,师弟。” “把这些被掳走的孩子寻回来。” 紧接着。 又看向那一队不知所措的戏班,缓声示意道。 “朱班主,跟着一起来吧。” “恰好要去的地方,就是你们要演戏的废村,这事说不定与你们也有几分关系。” “好,好。”朱班主立刻点头应了句,随即看向其他还在惊疑中的戏班成员,赶忙催促道。 “快,都快点收拾些。” “咱们跟着海恩道长,一起去下那个废村。” 将这些安排后。 林海恩立刻就要动身去后闽县时。 旁边温麻村的稳婆老妇,忽然抓住林海恩的手,哭的涕泗横流,挣扎着一边跪下,一边哽咽抽噎道。 “海...海恩。” “你,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孙女救出来啊,呜呜呜。” “我把村里接了那么多的孩子,怎么都没想到,会被恶鬼找上家门,把我那孙女给掳走了啊。” 林海恩连忙扶住老妇人的手,根本不让其跪下。 稳婆。 那是有接生护佑的庞大阴德,即便林海恩先前才救了万民,这一跪还是能不受就不受。 同时,听到这老妇话语后,林海恩心中忽然想起了自家奶奶。 曾经十多年前,奶奶应该也是这般求着其他人,求着其他人来护住自己的吧。 不知为何。 林海恩只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立刻将这老妇人扶起,前所未有的坚定道。 “放心,王奶奶。” “我肯定...肯定能帮你把孙女救出来,护她此事无忧。” 修道之人,通常不许诺言,尤其是在救人一事上。 因为,恶鬼凶残极端,害人更是极快,谁都不知中途会出什么凶行,赶去的护佑是否能及时。 若是差了一步,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但这次,这第一次独自处理祸事,对着这些等孩子回家过年父母,林海恩不愿说不行,如同曾经那些长辈护他那般。 所以林海恩给了个肯定回答,留下承诺说着肯定能救出那些孩子。 尽管知道这不应该,但他就是想。 说完。 林海恩便大步朝着远处走去,异色双瞳中气机显现,心中更是莫名的腾起了一股火。 不管这次是多大的恶鬼作祟,势必都得打它个魂飞魄散不可! ...... 后闽县的深山废村。 一道鬼气席卷而来,裹挟着十名童男童女轻柔的放到了村中草地上。 这些孩子脸上都还带着笑容,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鬼气逐渐凝实,化为青衣鬼落地,朝着前方恭敬的拱手道。 “大将军,您要的童男童女已经到了。” 就在正前方的椅子上,那只有半个脑袋的恶鬼大将军,看到这些孩子落到地上后,霎时瞪大眼睛。 直接把抓住吸到半干的野鹿随手扔到一旁,更是大笑起来。 但下一秒,脸色却格外低沉下来,拍了下椅子扶手,冷声道。 “青衣,你可真是好胆!” “先前原来都在蒙骗本帅,说着掳不到童男童女,结果现在本帅把你的老相好抓来,怎就寻得到童男童女了!” 青衣沉默了下来。 看向远处那倚靠着大树,穿着黑色越野服,陷入昏迷的女子,心中暗叹一声,但还是恭敬答道。 “大将军误会了。” “人鬼殊途,这怎会是小人的相好,无非就是时机到了。” “如今适逢年关,法力高深的道长都已回道观,自是能够大肆掳来童男童女,以解大将军的口腹之欲。” “哦,不是你的相好?”那恶鬼将军嗤笑一声,随手一招便把那昏迷的女子拘到面前,更是掐住脖子,仅剩的半边嘴露出尖牙,冷声道。 “既不是你的相好,那本帅便先拿这女人打打牙祭,尝尝看滋味如......” “不可,大将军!”青衣顿时瞪大眼睛,更是连忙伸出手阻止。 看到青衣如此着急。 “不是相好,如此着急作甚?”恶鬼将军露出一抹嗤笑,随手一扔便把这女子扔到青衣怀中。 “放心,本帅还没这般的饥不择食。” “就这种成年后的男女,浑身皆是污浊之气,还不如那山中野兽可口,本帅自是看不上半点。” “这些童男童女,可是连骨头都是酥脆的好东西啊。” 下一秒。 大将军又是伸手一捏,一个小女孩便落入他的手中,眼中全是狰狞神色。 而那原本都还在做美梦的小女孩,竟也好似梦到了什么恶事般,皱着眉瘪起了嘴。 看到这一幕。 青衣更是瞪大眼睛,竟更为焦急的大喊出声道。 “不可,大将军不可!!” 正要一口啃下女孩手臂的大将军,被这句话说的顿了下。 直接猛的一脚踢出。 “砰———” 青衣被踢到了数十米远,就连鬼体都有些稀薄涣散,双方的道行法力根本都不在一个档次。 大将军似乎也没了兴致,随手便将这女孩丢下,脸色阴沉的朝着青衣踏步而去,怒吼着咆哮道。 “这不可,那不可!” “青衣,你莫非忘了...是谁给你的这条命!!” 第一百三十章 在那百年前,青衣班原为周家班 恶鬼将军的怒吼咆哮。 令青衣好似被掐住了心脏般,就连鬼体都有些虚幻了,根本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 在百年前本该进入轮回的他,由于已经忘不掉那个人,忘不掉那百年的约定,才依托着恶鬼将军成鬼。 这往常永不绝灭的鬼身,青衣没有半点的留恋之意,之所以会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执念。 可当恶鬼将军从瑞光塔逃出,露出这般凶残模样后。 青衣却是无比清楚,绝对不能让那些故人的后辈,更不能让小蝶来到此废村,否则定当会被这恶鬼害死,为此专门设下了鬼打墙。 可怎么都没想到。 百年不曾见过的小蝶,竟有特殊的法子穿过那鬼打墙,一路来到了这废村之中。 结果才刚来。 就被那恶鬼将军拘来,看出与他的关系,更是以此要挟,欲要换取十个童男童女。 无可奈何,被逼上了绝路。 青衣在细想一会后,便打算趁此机会请来高人屠这恶鬼,就算会因此魂飞魄散也毫不在意。 现在的它,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蝶跟百年前长的相差无几,似乎还记得自己,也知道...那个曾经的戏班,依旧是还记得那百年前的约定,那这也就够了。 正因如此。 青衣鬼专门选择在青芝山脚下的温麻村,当面掳走了十名童男童女。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恶事。 那法力深厚的道长,以及都能屠龙的娃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是会第一时间赶来。 即便这恶鬼将军道行很高,面对那师徒俩肯定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应当快了。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应当也快要来了。 但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拖着,绝对不能让这恶鬼将军,把自己掳来的十个无辜孩子害死。 想到这里。 青衣便是强忍着快要涣散的鬼体,以及心脏的窒息感,对着恶鬼将军拱了拱手,格外的恭敬道。 “大将军,可是误会大了啊。” “小人本就是依托您才成道,这是救命之恩,怎还敢指手画脚。” “只是小人觉得...这么多日才好不容易掳来了十名童男童女,要是这般简简单单的吃掉,岂不是乏味无比。” “况且,现在太阳高悬于天,直接吃掉这些孩子,终究是有违天和,怕是会被天地惩戒。” “不若小人先唱上一出大戏,给您稍稍的解闷解乏,等到那天色昏暗之时,再拿这些孩童填肚,岂不是更好?” 听到青衣的这番话。 只剩半个脑袋的恶鬼将军,仔细想了数秒后,脸色好看了几分。 “你说的倒对。” “好不容易掳来这些孩子,确实不能这般毫无滋味的吃掉。” “至于天和?哼,本帅罗刹一族从不畏惧,当初跟着吾族帝王杀入此地,就不曾想过什么天地惩戒。” “况且,本帅自从逃出那瑞光塔后,便是心有所感,粗略想想应当吾王也快苏醒,即将开启新的一番血腥杀戮。” “青衣,好好伺候本帅,往后多寻些童男童女来,届时本帅也给你安排个军师之职。” “等吾王来临,便踏平此地。” “是,是。”青衣恭敬弯着腰应着,尽管心中有着百般厌恶,但还是扯出笑脸回答恶鬼将军的话语道。 “小人肯定是会好好伺候大将军。” “现在就让小人献上一出《长坂坡》,带着大将军的这股气,定能踏平此地,扯下那些狗道士的人头!!” 说完。 青衣便是化为鬼气飘到那破烂戏台中,看了眼昏迷中的小蝶,心头暗叹开始的唱起这出戏。 ...... 与此同时。 后闽县的深山之中,林海恩一行人正在飞快的赶来。 在旁边的闽江支流水道里,不断有波纹泛起,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龙尾伸出水面,各类鱼虾都藏了起来,根本就不敢露头。 为了避免什么意外发生,大青也跟着一起同行。 见到远处有棵系着红布的大树。 林海恩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身旁满脸疲惫的朱班头,面无表情道。 “朱班头。” “这可是你留下的记号?” “不,不是。”朱班头连忙摇了摇头,更是左右四顾几眼,无比肯定的回答道。 “海恩道长。” “我们从来就没走到过这个地方,先前几次都是在半途就被拦住,根本没办法走过那鬼打墙。” “应该是恰好遇到的那个女子,不知用什么办法穿过鬼打墙,害怕迷路就留下了一个记号。”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认真思索起来。 那个鬼打墙大概率是青衣鬼设下,能独自用法子穿过的话,说明这女子多半也有几分道行,或者是从事阴阳行当的人。 但本事多半不怎么样。 否则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用这红布来认路。 而且从先前朱班头的话语能得出,这女子应该也是为了某件事来找青衣鬼,才这般冒着风险也得进到那废村中。 所谓的百年之约。 有约定的不只是这个戏班,大概还有那个女子。 不过,林海恩却敏锐的感觉到...朱班主多半还有事情瞒着,随即一边快步往前走着,一边不带情绪的缓声道。 “朱班主,这次会带你们戏班进山,无非就是顺手施为。” “本道只是看不得恶鬼祸害孩童,所以才这般着急赶来此处,若你不想往后遭劫的话,我劝你老实把事情说清楚。” “否则即便演了大戏,圆了百年约定,多半还要出其他诡事。” “那更早进山的女子,你是否知道具体的来历?或者说跟你们这个的青衣班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番话。 朱班主先是愣了下,随即连忙答道。 “海恩道长,你倒是误会了,真没有半点瞒您的意思。” “那女子的来历,我是真不知晓,但通过先前她的讲述,却是能多半猜出她的前世如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前世或许是我的姑奶奶,也就是我爷爷的姐姐。” “姑奶奶?前世?”林海恩眯起眼睛,更是冷冽的继续道:“把事情都说清楚,这跟前世又有何关系?她怎又是你姑奶奶了?” 阎九幽亦是竖起耳朵,明显对这些往事也很好奇。 朱班主理了理脑中思绪,跟在林海恩的身旁,不由得长叹一声道。 “这也是我爹临死前告诉我的。” “让我能不提便不提,但若是有人问起,也无需忌讳什么。” “我的姑奶奶叫做朱梦蝶,而这个青衣班,其实在那百年前并不叫做青衣班,而是叫做周家班。” “最开始的创立者亦不是我爷爷,而是另一个人,戏班中的成员都称其为周生,周家是闽地当时的一个豪绅大族。” “我爷爷和姑奶奶从小父母双亡,为了填饱肚子不饿死,就一起去学闽剧,最后进了这个周家班。” “周生演青衣,姑奶奶演花旦,一人独演时候便已是出彩,两人一起时那唱的更叫一个好。” “当时周家班能算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戏班子了。” “就这样演了几年,坚冰化水,情愫暗生,那周生和姑奶奶便私定了终身。” “可周家是那豪绅大族,姑奶奶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浮萍,那周生的家中长辈又怎能看得上?” “还真是老套的棒打鸳鸯戏码。”林海恩面无表情的插了句,似乎都能猜到后续的情况了。 朱班主点了点头,随即再度叹了口气,继续道。 “是啊,很老套。” “但情这一字,真当是不知困住了多少人。” “那周生的父母不同意这事,更是直接给另一位豪绅大族的千金,以周生的名义下了聘书,逼着他娶门当户对的千金为妻。” “周生看似柔软其实心中却格外刚强,不愿顺着家中,甚至就连家都不回了。” “可这一来,便是彻底惹恼了周家,周边百里的村子,更是惧怕周家的势力,竟是短时间内无一愿意再请周家班来唱戏。” “那时的周家班有十多个人,全靠这唱戏来赚钱糊口,没人愿请,岂不就得活活饿死,这是釜底抽薪之举啊。”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 “周家班接不到一场戏,就连不少唱戏用的东西,都变卖掉了,戏班众人无路可去,无食果腹。” “似乎唯一的路,便是周生向家中低头,娶那门当户对的千金。” “我的姑奶奶不愿拖累戏班众人,就在周生到处问戏接戏的时候,跳进这闽江之中寻死,就连尸首都未找到。” “实际上,那天周生已经是接到了戏,这深山的村子不受周家影响,愿意拿不少粮食来换上一出大戏。” “可喜讯未至,死讯便到了。” “强忍着悲痛,众人还是在这村中唱了一出戏,换来不少的粮食,但这也是周生的最后一场戏。” “唱完这出戏后。” “周生便同样跳进闽江之中,更是将戏班交付给了我爷爷,让其照顾好戏班众人,更不要再把名字取为周家班,省的又被周家针对。” “同时立下了一个约定。” “百年之后,若是这倾尽心血的戏班还在,那就再来这深山村中,这周家帮最后唱了一出戏的地方,来给他看一眼。” “我爷爷更是承诺,只要戏班还在一天,那便会遵守此约定。” “戏班在,约定便在。” “而就是从那一天起,这戏班就不再叫周家班,改为了青衣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得正好,本帅最喜欢修道的童男! 听完这番话。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朱班头的这一番话,终于是将脉络理清大概了,为何这戏班非要上废村唱出大戏的原因。 这种都类似于托孤般立下的誓言,确实是应当竭力完成,更不能马虎半点。 “原是如此,本道差不多搞清了。”林海恩先是回了一句,又意有所指的缓声道。 “这是你们青衣班的来历。” “如果没猜错的话,先上废村的女子,跟青衣鬼也有约定,至于是否关乎轮回之事,那就说不清楚了。” “但在此之前,本道要先给你们交个底。” “你那口中的周生,现在大概率是一只青衣鬼,刚刚还掳走了村中十名童男童女,这你们先前也看到了。” “是,都看到了。”朱班头连忙回了句。 林海恩双眸中气机闪烁,学着自家师父的模样,冷冽讲述道。 “光天化日,掳走十名童男童女,这就已经犯了大戒。” “无论这青衣鬼是否有什么苦衷,最终都只有魂飞魄散这一路,届时你们若敢求情,勿怪本道不客气。” “放心,您放心。”朱班头格外的恭敬,更是不停点着头答道。 “海恩道长,到时具体怎么做,都由您说了算,即便是不让我们唱这一出大戏,回去就要解散这青衣班,我也认了。” “要是这般尽力,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只能说这青衣班命数如此。” 林海恩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身旁还在掐诀练习的阎九幽,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无奈。 这九幽师弟好像是有些太紧张了。 当初自己跟师父第一次历练的时候,可是只有能杀鬼的满满兴奋,哪有这种慌张忐忑模样啊。 ...... 一行人又往山林深处走了一会。 就在走过一片竹林时,林海恩的阴阳眼中,猛然看到远处有一大片的阴煞鬼气。 而且这些鬼气极为厚重,明显不是区区一只恶鬼能形成的,怕是得有成百上千只恶鬼才会造成如此之大的声势。 鬼巢? 林海恩的心底涌出了这个猜测。 眼中立刻便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更是心中没有了半点迷茫,这次怕是能杀个畅快了。 但同时不禁也有些担忧起来,有如此多的恶鬼,那十个孩子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要是真当如此的话。 即便是将这些恶鬼打的魂飞魄散,碾成粉碎,都不能解他心中之恨。 走在旁边手中法诀不停的阎九幽,似乎也看出了林海恩的情绪变化,随即出声问道。 “海恩师兄。” “怎么了,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一大片鬼,那远处的废村中,至少有数百只恶鬼。”林海恩平静的回了句。 “竟是如此之多?”阎九幽霎时便瞪大眼睛,更是越发紧张起来,有些忐忑的轻声追问道。 “海恩师兄,那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我刚刚看你似乎有些担心......”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侧头古怪的看了阎九幽一眼,随即从包袱中掏出一面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九幽师弟,你还是历练少了。” “师兄不怕鬼多,就怕鬼少啊,而且也担心那些孩童的性命罢了。” “恶鬼越多,你这次的历练岂不是才更有效果?届时若是看到恶鬼,直接唤来天雷朝其脑袋砸便可。” “但现在,还要将此处围起才行,万万不可让恶鬼逃出半只。” 说完。 林海恩便是挥了挥手中的东方青色营令。 那原本寄居其中的九夷兵,立刻便隐隐约约的显现出来,一个个身穿盔甲带着武器,更有些骑着骏马。 林海恩对着这些兵马神将拱了拱手,颇为诚恳的命令道。 “东营兵马,麻烦诸位把那废村围起,勿让恶鬼逃窜半只。” 话音落下。 一连串武器敲地的回应便随之响起,这些兵马神将立刻就动了起来,将远处的整个废村都包围起来。 而在后面的朱班头,看到林海恩掏出一面古朴令旗简单挥挥,就好似唤来了数不清的人马,霎时便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尤其是,那兵马甲胄的撞击声清晰入耳,简直好似有千军万马在旁一般。 吩咐东营兵马将废村围起后。 林海恩并没有停下动作,又掏出了数十张避煞符,递给身后的朱班头吩咐道。 “把这些符箓给其他人分了。” “要进那都是恶鬼的村子了,这符箓能暂时护着你们,不受那些恶鬼的影响。” “记住,待会无论是见到什么,都不要慌张的大喊大叫。” 朱班头连忙接过这些符箓,更是点头不停的应道。 “明白,我们都明白的,海恩道长。” ...... 深山废村中。 青衣还在那破烂戏台上唱着戏。 当前唱的这出《长坂坡》,已经来到了最为高潮的阶段,恶鬼将军听得也是非常满意。 随着那最畅快的一段高潮结束。 恶鬼将军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不由得鬼嚎而起道。 “青衣,你这出戏唱的不错,唱的符合本帅心意。” “届时本帅的大军,在吾王的带领下,定是也能以少胜多,把这方地界杀的个天翻地覆,吃遍童男童女,哈哈哈。” “现在有这等好戏,天色也晚,自是要配个好血食才能畅快。” 说完。 恶鬼将军便再度伸手一招,随手就又掐起了一个孩童。 只剩半点的大口张开,露出无比狰狞恐怖的尖牙,就要朝着这个孩子的脑袋直接啃去。 看到这一幕。 还在唱戏的青衣,便是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大喊道。 “不可,不可!” 大张着嘴的恶鬼将军侧头看了青衣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笑容,竟是宛如没听到般的,继续朝着这孩子啃去。 这一刻。 见到那孩子的脑袋快被咬碎时。 青衣也是彻底急了,浑身的鬼气激荡,水袖猛然一抖,便将那恶鬼将军拘来的孩子卷到怀中。 “咔哒———” 一口咬空。 恶鬼将军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随即右脚猛然踏地,鬼气轰鸣涌动化为一把长矛,朝着青衣直接穿刺而去。 “砰———” 青衣直接被重重钉在了破烂戏台的木墙后。 胸口还插着鬼气长毛,整个身体都虚幻大半了,明显是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但即便如此,它的水袖依旧卷着那孩子,没有让这剧烈的撞击,影响到这个孩子正做着的美梦。 恶鬼将军缓缓的站起身,那独眼冰冷的看着青衣,嗤笑道。 “青衣,可觉得本帅看不出你的弯弯绕绕?” “先前三番五次的阻止,本帅便觉得你有异心,但看在你还愿掳来这十名童男童女,看你还会唱戏的份上,饶你一命。” “刚刚本帅兴致正酣的时候,竟还敢阻止,你怕是真以为本帅拿你没办法了。” “不急,本帅待会就把你的一身道行抽出,再让你成为本帅的鬼兵,让你明白...究竟是谁给你的这等道行。” “现在,恰好尝尝这数百年未能再吃的童男童女味道。” 恶鬼将军再度轻轻招了下。 那被青衣卷在水袖里的孩子,立刻就落到它的鬼手,更是被掐住了脖子,令孩子的脸色瞬间青紫。 恶鬼将军熟视无睹,举起这个孩子就要整个塞进口中。 被钉在戏台墙上的青衣,看到那即将要被吃掉的孩子,只能沉重的低下脑袋,整颗心里满是后悔。 怎还未来,怎那师徒俩还未来此。 若是知道会有这一天,会害死这些无辜的孩子,那它宁愿不立下这百年之约,宁愿就此沉沦,宁愿彻底的忘掉那些执念。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霹雳声响起。 一连三道青色天雷从那九天落下,直接劈到了恶鬼将军大张的嘴上。 “啊———” 如此突然劈下的三道天雷,令完全毫无防备的恶鬼将军,霎时被打的鬼嚎而起,下巴也有些焦黑,青烟浮现。 那原本被其抓住的孩子,也是随之掉到地上。 痛叫过后。 恶鬼将军立刻看向废村旁,满是杂草灌木的黄土村道。 视线中,看到林海恩和掐着雷诀的阎九幽缓步走出后,它下意识的愣了一秒,而后顿时惊恐的尖锐鬼嚎道。 “是你,竟是你这个凶神!” 很明显。 恶鬼将军明显是记起了前几个月的事,记起了按着真龙打的林海恩。 但下一秒。 恶鬼将军的惊恐便立刻收敛,更是用着独眼疑惑的盯着林海恩,嚎叫的惊喜出声道。 “不对,你不是祂,你根本不是祂。” “若是祂的话,估计轻轻一抓,本帅便魂飞魄散了,何必用着如挠痒般的三道天雷。” “桀桀桀,该死的狗道士,竟敢恫吓本帅。” “来的正好,来的正好,本帅最喜欢你们这种修道的童男,只要吃掉你们的话,本帅便可再涨不少的道行。” “现在便用你们这两个小道士,先给本帅这刚招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位罗刹鬼兵,祭旗!!” 话音落下。 恶鬼将军便是猛地踏地。 随着用力的踏步而下,那原本藏匿地下或者各处的鬼兵,便是猛然站在了它的身后,手中持着鬼气阴森的刀斧枪剑。 看着这些狰狞可怖的鬼兵,林海恩脸上没有半点惧意,更是带着几分失落的轻声自语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 “怎才这么点,怕是不能让所有的兵马神将尽兴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十将围杀一鬼兵,你的鬼兵不够杀! 随着那三道轰隆作响的天雷落下。 被长矛钉在破烂戏墙后的青衣,顿时便抬起了头。 看到林海恩的那一刻。 青衣先是愣了下,但接着便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更是将心中所有的担忧都放下。 还好来了。 还好孩子们都还没出事。 虽然那个老道长并没有来,但有这如同杀神般的娃子在,无论那恶鬼将军怎么的凶,必然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待会将跟着魂飞魄散,即便未能再看一出大戏,即便还没跟小蝶再说上一句话,那也无所谓了。 没有铸成更大的错事,那就已是足够。 ...... 在那破烂戏台前方。 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名鬼兵,已是将鬼气缠绕的各类武器,对准了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 恶鬼将军则更是狰狞,仅剩的半边脸显得有些可怖。 林海恩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紧盯着不远处的恶鬼将军,面无表情的缓声问道。 “九幽师弟。” “你的道行还不够,那恶鬼将军交给师兄就好。” “至于那些鬼兵你打算杀几只?师兄等会便匀给你,这次大胆的试试各种法诀便可。” 听到这番话。 阎九幽心中的紧张不由得放松几分,海恩师兄既然这么有把握,那肯定是不会出什么大事,试探的开口道。 “十...十只?” “太少了!”林海恩毫不犹豫的反驳了这个数字,随即指了指旁边的一大批凶恶鬼兵,不容置疑道。 “就这些鬼兵道行如此低,仅杀十只本次历练又有何意义。” “这半边的一百只鬼兵就交给你,用天雷和斩妖剑,狠狠的打个魂飞魄散,剩余的都交给师兄便可。” 一百只? 这个数字让阎九幽微微一愣,但也没有出声反驳什么,只是不由得用力攥紧了拳头。 既然海恩师兄都这么说了,那就拼尽全力的杀上一百只吧。 只是自己刚刚的三道天雷,都没给这恶鬼将军造成什么伤害,真的能解决掉这么多鬼兵吗? 林海恩这番自信话语。 恶鬼将军亦是全部听进那独耳之中,顿时怒吼着咆哮而起。 “祂都不来。” “你怎敢这般嚣张,你还以为自己是那凶神吗!” “本帅势必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挂在那军旗之上,进贡给即将归来的吾王!!” 说完。 恶鬼将军便是猛地挥了下手,那所有鬼兵立刻朝着林海恩冲去。 很明显。 在林海恩身上没感受到哪吒三太子的神威后,恶鬼将军立刻就变得格外肆无忌惮,完全不觉得两个血食童男能拿他有何办法。 看着那些冲来的鬼兵。 阎九幽先动了起来,手里雷诀继续掐起,脚踏罡步,口中诵道。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随声应感,万神咸听。” “部领雷部,火车火铃,六丁六甲,雷将雷兵,威神万变,安心莫惊,誓愿救民,代天奉行,大彰显化,元亨利贞。” “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 “轰隆!” 一道有些纤细的白雷便是从天而降,直接朝着最前的鬼兵劈下。 才刚沾到这天雷一点。 那鬼兵便是发出一道痛苦的尖啸吼声,更直接被劈成了青烟,彻底的魂飞魄散。 看到这一幕。 阎九幽下意识的愣了下,似乎完全没想到仅仅一道天雷,就能把一只看似凶恶的鬼兵劈灭。 原来,不是他太弱,而是海恩师兄太强了。 这一刻。 阎九幽内心的忐忑,瞬间便成了自信,双手的雷诀不断掐出,一道道的天雷落下。 “轰!” “轰!” “轰!!” “......” 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只只恶鬼被劈灭,更是发出惨叫声,而阎九幽的眸中也露出了兴奋神色。 解压。 实在是太解压了。 面对这些恶鬼的时候,似乎完全不用想其他事。 不用时时刻刻都掐着法诀,不用考虑修习跟不上海恩师兄,不用考虑能不能接下师父的衣钵。 只需要不断的劈下天雷,把一切事情都抛之脑后便可。 难怪海恩师兄每次听到能杀鬼,都会露出那般激动表情,原来杀鬼是这般解压的事情。 看着阎九幽杀鬼正酣的模样,林海恩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把包袱中的五面五营令旗掏出,开始轻轻挥动的同时,亦是出声喊道。 “青令东营九夷军,红令南营八蛮军,白令西营六戎军,黑令北营五狄军,黄令中营三秦军,速现听令!” 没有立法坛,亦是可以号令兵马。 但在事情过后,需要双倍的奉上犒赏,以此作为弥补。 五营令旗轻轻挥动。 一道道的黑影霎时出现在这废村之中,每个黑影都是身穿盔甲、手持重器,骑着骏马的也不在少数。 八万八千众的兵马一同现身,重重的将武器锤击地面。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好似都掀起了沙尘,更带着一股劲气,令那些冲来的罗刹鬼兵都惊恐到后退几步。 看到四周涌现出如此多的兵马神将,恶鬼将军霎时脸色大变,更是怒吼咆哮而起。 “怎可能!” “你仅是个未长大的童男,怎能驱使如此多的兵将!!” 林海恩瞥了这恶鬼将军一眼,根本没有半点回答的想法,手持五营令旗对着众多兵马神将拱了拱手,昂起头道。 “八万八千众的兵马神将,是否全员到齐!” 话语落下。 所有兵马神将便再度同时用各种兵器撞地,发出‘咚’的一声,以此来作为回应。 “好!”林海恩先是应了一句,而后手中五营令旗指出,对着那些竟开始在连连后退的鬼兵,冷冽命令道。 “十将围一鬼,给吾杀个片甲不留,杀它个...魂飞魄散!!” 这一刻。 前所未有的气机涌现,八万八千众的兵马神将,都不用任何演练般,便是极为快速的纷纷选定目标。 十将合围一鬼,手中锋锐兵器捅出,根本不给任何反击机会。 那些看似凶恶的鬼兵,即便是单对单跟一位兵马神将对垒,都没有半点战胜的机会,更别说是面对十倍人数了。 林海恩亦是用起金光神咒,体表浮现出金光,如同杀神般的跃进那鬼兵包围之中。 阎九幽对付一百只鬼兵,兵马神将合杀八千八百只,最后那剩余的千多只鬼兵,自是林海恩留给自己的。 一只手握着金鞭,随手横拉一记,便有数十鬼兵魂飞魄散,另一只手掐着法诀,天雷不断的劈落,将周遭鬼兵打的残渣不剩。 尤其是脱胎换骨之后。 林海恩只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而且双手似乎也开始自带神异,即便是不用覆着金光,亦是也能徒手绞杀寻常鬼祟。 “怎...怎会如此?”恶鬼将军已然瞪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愕和慌乱。 原本它还以为...能用九千九百九十九之多的鬼兵,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两个小道士斩掉。 可现在怎就变成...... 八万八千众的兵马神将,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围杀自己手下鬼兵? 而且那独自跃进鬼兵中的童男小道,虽然身上没有祂的气息,可这杀鬼的癫狂模样,竟跟凶神也有几分的相似。 呆滞数秒。 恶鬼将军立刻便反应过来了。 这两个小道不是寻常人,尤其是那‘凶神’,一身诡异道行简直是有些超出常理了。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恶鬼将军的身体立刻就有些虚幻了,更是大吼着咆哮道。 “狗道士,本帅记住你了。” “这次本帅算是着了,但下次跟着吾王再度归来之时,必定取下你项上人头。” 说完。 这恶鬼将军便是化为青烟想要遁走,根本就不敢继续待在此处。 正在畅快杀鬼的林海恩,看到恶鬼将军想要遁走,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早已料到会有如此。 就在恶鬼将军即将要逃出这废村的时候。 “吼———” 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传来。 “砰!!” 伴着被重重抽落倒地的声音响起,那青烟再度出现废村中,化为了恶鬼将军的模样。 可它脸上的惊恐却是格外显眼,独眼看着那天空之中,更好似见到了什么恐怖事物一般。 林海恩捏爆一只鬼兵后,同样朝着半空看了眼,见到那正飞在半空中竖瞳紧盯着恶鬼将军的大青,夸赞道。 “干得好,大青!” “帮我看好了,别给这恶鬼逃了!” “吼———” 大青扭动庞大身躯,再度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回应着林海恩的话语。 距离真龙也只差一步之遥的大青,自是能够短暂飞天,一身的道行法力高到可怕。 若是真要死斗的话,怕是就连宁法师和普宁道长,都拿现在的大青没任何办法。 看着那天空死死盯着自己的伪龙,恶鬼将军只觉得心头发颤,更有无名怒火不断涌出,鬼嚎而起。 “好,好,好。” “未想就连这伪龙都听令于你,本帅此劫怕是难逃。” “即是如此,本帅便替吾王试试你的斤两如何,届时等吾族罗刹大军前来,本事定还要先拿你开刀!!” 说完。 恶鬼将军那独目喷涌出绿色火光,浑身鬼气开始燃烧,气势攀升数倍不止,竟打算直接开始搏命,根本不顾事后是否会魂飞魄散。 伸手朝着被钉住的青衣方向,鬼嚎厉声而起。 “矛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鞭打爆恶鬼将,此生我只是我! 感受到蓬勃上涨的鬼气。 林海恩看向那远处手持长矛的恶鬼将军,眸中闪烁着些许精光,心情更是有些激荡。 “九幽,可还有余力?” 正在畅快杀着鬼兵的阎九幽,立刻便抬头应道。 “海恩师兄,我还能杀!” “那剩下的鬼兵,就都交给你了。”林海恩迅速的说了一句,更是手持金鞭朝着恶鬼将军冲去。 而那手持长矛的恶鬼将军,也好似彻底癫狂了般,更是持着矛袭来,咆哮道。 “三百年前的狗道士,都杀不掉本帅,不得不镇在瑞光塔下。” “即便吾王不在此地,即便本帅不是全盛之态。” “可你这该死的童男小道,怎敢这般放肆,竟不把本帅放在眼里,不把吾族放在...啊!!” 还没说完,话语就成了惨叫。 “轰隆!” 一道阴阳天雷便是直接劈落,劈在了这恶鬼将军的半张嘴上。 紧接着。 林海恩手持金鞭,体覆金光的重重挥出,朝着恶鬼将军的脑袋打去。 “嘭———” 沉闷如打到棉花的低沉颤音响起。 那恶鬼将军竟是伸出手掌,滚滚鬼气凝实化为大手,挡住了林海恩的这一记金鞭挥击,被天雷劈焦的半张嘴,还在咆哮着。 “仅此本事吗?那便给本帅死吧!” 林海恩根本不为所动,尝试将体内的炁,灌输到手臂之中。 从先前脱胎换骨之后,他便感觉到除了力气增大后,应当还有其他的神异存在,只是始终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尝试。 而在炁进入手臂之中后,那筋骨好似都被点燃般,一股带着真龙威压的蓬勃阳气弥漫而出。 真龙现,万鬼伏。 那鬼气汇聚而成的大手,竟是立刻被阳气震散,金鞭亦是重重砸到恶鬼将军的头上。 “啊———” 凄厉的鬼嚎声立刻响起。 恶鬼将军被打飞数米不止,而那半边脑袋好似蜡烛被火烧,竟开始一点点的融化。 这是鬼气被磅礴阳气侵蚀所引发的情况。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道行和神异!”恶鬼将军又一次的鬼嚎出声,语气中深藏着惧怕和慌乱。 林海恩沉默不语,只觉得刚刚的一鞭似乎还少了几分威力,左手已然是掐起了灵官咒,更是低声诵道。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念诵完毕。 林海恩立刻便觉得手中金鞭已有万钧之重,雷霆和真火已是缠绕涌现在这金鞭之上。 一只带着神威的大手虚影,浮现在林海恩的身旁,助其握住这金鞭,这便是灵官爷的十分欢喜! 那本就阳气肆虐的金鞭,又带着了雷霆之威和真火之炎。 看到这番异样。 恶鬼将军独眼中已然仅剩下惊骇,不知为何只是被镇压数百年,此片土地的道士,竟有了这番威势。 这还仅是童男小道,便能这般汹涌,那些老道又将会怎般可怖? 恶鬼将军不敢想,但它依旧觉得...只需要本族之王一出,带着千千万的罗刹鬼兵,定是能踏平这片土地。 届时随手一招,便有数不清的童男童女落入其口,更是鬼嚎而起。 “狗道士,即便能灭杀本帅又如何!” “只要吾王还在,本帅就能再活过来,永生永世皆不死。” “但你可是要好好想想,若是本帅现在身死道消,那替你们糊弄本帅的青衣鬼,便会彻底的魂飞魄散。” “真当啰嗦!”林海恩一眼灿金迸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混沌,脚踏罡步,左手掐着雷诀,不断唤来天雷劈下。 青衣鬼会不会魂飞魄散,林海恩根本就不在意。 不管它有什么苦衷,又怎么蒙骗这恶鬼,从它掳走十名无辜的孩子,平白历经此劫的时候。 青衣鬼在他心中,也是那种该被天雷劈到魂飞魄散的鬼物了。 而站在旁边的阎九幽,似乎却被这句话惊醒。 看了眼倚靠树旁,陷入昏迷的女子,又想到那正在后面化为戏妆,准备唱上一出大戏的青衣班。 立刻挥舞起斩妖剑,将数只恶鬼直接劈散。 毫不犹豫的跑到那破烂戏台旁,更是掏出自家师父给他的特殊法器。 阎九幽永远不会忘记。 曾经父辈们的遭遇,那上吊自尽的阎家人特殊执念。 青衣鬼确实犯了大戒,即便是被打个魂飞魄散,那也是自作自受,也不会引来天地业报。 但青衣鬼还未犯杀孽,在魂飞魄散之前,阎九幽希望能尽可能了却它的执念,至少让其无牵无挂的离去。 由于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的经历不同、师父不同,所以在处理这种特殊的诡事上面,也会走向不同的两条路。 ...... 此刻。 废村天空黑云密布,电光霹雳闪烁不停。 “轰!” “轰!” “轰!!” “......” 一道道的天雷劈落,把恶鬼将军劈到浑身冒出缕缕青烟。 那飞在空中的大青,亦是看出林海恩的想法,直接张嘴呼出狂风,将恶鬼将军束缚在原地,根本就不让其有半点逃走的机会。 脚踏罡步上前。 林海恩手持灵官爷加持过的金鞭,面无表情的重重朝恶鬼将军脑袋砸去。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恶鬼将军只能双手持着长矛,竖立交叉举起,再次抵住这重重落下的金鞭。 “铿!” 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在这一击下。 那鬼气长矛竟是被打到弯折,金鞭裹挟的雷霆和真火,亦是落到恶鬼将军的身上,开始焚烧雷劈着鬼体。 尽管这一击被挡。 但林海恩根本不为所动,又一次举起金鞭狠狠砸下。 虽然说着不怕死,说着还会归来,但看着那带着万钧之力的金鞭,恶鬼将军只觉得心颤肝抖。 即便还能再活,但这魂飞魄散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要受着。 “铿—砰!” 断裂声响起。 那双臂举起用以抵挡的长矛,直接被这第二鞭从中间打断。 面门大开,却无任何法子抵挡,还被狂风束缚住的恶鬼将军,立刻惊恐鬼嚎尖啸而起。 “本帅,还会再回......” 还未说完。 林海恩那第三道,也最为用力的金鞭,已然是直抵它的脑袋。 雷霆肆虐,真火焚烧。 “嘭———” 那恶鬼将军的整个身体,直接被林海恩用金鞭打爆,终于是彻底的魂飞魄散,一如当初灵官爷真身显现,三鞭打断虎煞成道路那般。 “啪嗒。” 一个带着铜锈的长矛头掉落地面。 林海恩看了一眼,便知这大概就是那恶鬼的本体,正欲唤来天雷彻底劈碎之时。 那遍布铜锈的长矛头,竟是如同风化般被微风一吹就散。 见到此景。 林海恩皱了皱眉,猜到这事怕是还未了结,刚刚那恶鬼口中一直念着吾王,多半还有其他诡事。 但也无需再想了。 现在那长矛头都化为风沙消散不见,届时若是还有恶鬼再现,再度提鞭灭杀即可。 林海恩将这些思绪压下,看了眼当前废村中的情况。 那些鬼兵早已被尽皆灭杀,八万八千众的兵马神将,矗立在旁更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十将围杀一鬼,真当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林海恩对着这些兵马神将拱了拱手,随即从包袱中掏出五营令旗,轻挥着喊道。 “多谢相助。” “现今已临年关,小道届时定会送上丰厚犒赏给诸位。” “咚———” 又是一道沉闷的兵器撞地声。 八万八千众的兵马神将,便是纷纷再度进入五营令旗之中。 收好兵马后。 林海恩又看向了破烂戏台,看到阎九幽用着清玄真人所给的八卦镜,暂时护住了青衣的鬼体。 虽然是用法器护住了,但青衣明显是在逐渐虚弱,周身鬼气开始一点点的逸散。 恶鬼将军已经魂飞魄散,寄托其活着的青衣,自是也待不了多久。 看到阎九幽的此番行为,林海恩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冷冽道。 “青衣,看你未造杀孽,孩童也都无事的情况下。” “还有什么执念,速速了结!” “是,是,多谢小道长。”青衣对着林海恩拱了拱手,立刻便飞到了树旁,看着正在逐渐醒来的女子,温柔的轻声道。 “小蝶,小蝶,你可有事?” 被鬼气迷晕的女子,一点点的醒来后,入眼便是看到,脸色煞白、长相清秀的青衣,正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 这女子竟也是不害怕,而是仔细打量青衣数眼,缓声道。 “便是你吗?” “这些年来,每次我睡着之后,那道朦胧声音让我来此处要见的人,便就是你吗?” 听到这句话。 青衣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更是连连点头不停道。 “是我,是我。” “小蝶,你可是还记得我?” 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毫不迟疑的冷声道。 “我不记得你,亦不是什么小蝶,我的名字叫做照雪,程照雪。” “我来这深山废村之中,可不是为了跟你过什么百年情缘,更不是要来和你双宿双栖。” “只是来此了断那古怪梦魇,更是要来此告诉你莫要再来侵扰。” “人鬼殊途,此生我只是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小蝶,往后每一次的轮回都不是。” “你爱的那个人,早就死在了百年前......”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终究全是泡影,庄周梦蝶一场空 你爱的人,早死在了百年前。 程照雪的这番话语,就如寒冬腊月般的冰冷,令站在旁边的阎九幽都呆住了,心中更是默默后悔起来。 明明苦等百年只求一个结果,最后却得到了这般回答。 若早知会是这种情况,那不如直接让青衣跟着魂飞魄散,或者提前度其去往轮回算了。 林海恩则不想那么多,只是默默的又按住了金鞭。 从这番话落下后,他便感觉到...青衣好似鬼体震荡不停,欲要朝着厉鬼化去那般。 此刻。 正半蹲着的青衣,整个身体都开始躁动,鬼气更是狂涌起来,看着程照雪的双瞳也开始变得有些血红,明显是受到了什么极端的刺激。 但从其攥紧的双手来看,似乎也在尽可能的控制这股情绪。 数秒后。 青衣缓缓的站起身,鬼体也趋向平稳不再涌动,双眼变回黑色模样,但脸上却露出前所未有的苦涩表情,沙哑道。 “也罢,也罢。” “都是我,都是我自己想要的太多,执念太深罢了。” “你确实不是她,你也不该是她,小蝶终究还是永远留在了那百年前的闽江之中。” 说到这里。 青衣对着程照雪拱了拱手,低头诚声致歉道。 “对不起,程姑娘。” “这些时日多有烦扰,让你受困于我的执念之中,是我想的太多,也想的太好了。” “但我无比感激你能前来,这确实也圆了我一个执念,至少让我得到了一个答案。” “曾经我与小蝶彼此相约,若是此生未能双宿双栖,那便百年之后再做夫妻,再恩爱一世。” “但我们却未曾想过,百年轮回喝下孟婆汤后,小蝶亦不再是小蝶,唯有我这种苦苦放不下执念的鬼祟,还能记得那百年之约。”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缓缓把按在金鞭的手放下。 看来青衣虽然心底百般痛苦,那百年等待功亏一篑,但还是能保持应有的理智,并未因此过激而蜕为恶鬼。 从这一点来看。 青衣也能算是良善之辈,这么多年来,只是苦苦守着心中那番执念,未曾害过人。 此时见到青衣没有强逼着说什么双宿双栖。 程照雪表情也好看了些许,便决定彻底了结那缠绕其多年的梦魇,缓声开口道。 “像你这般的痴情人,我这些年给苦主缝尸时也见过不少,但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终究是只有一世情缘。” “人若死,那便是死了。” “如何的不舍,也都只是无用功。” “况且这般苦苦记着,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不如早进轮回,喝下孟婆汤开启新的一世。” “缝尸?”青衣听到这个词愣了下,而后急忙追问道:“小蝶,你怎会没有继续在唱戏......” 但还没说完。 青衣便是猛然反应过来,再度对着程照雪拱了拱手,叹声道。 “对不起,程姑娘。” “小生又恍惚了,忘记你并不是那梦中的小蝶,而是程姑娘。”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程照雪,明白这个女子应当是名缝尸匠,所以才有特殊的避祟法子,穿过那鬼打墙。 但是道行也不咋样,所以才会对朱班头说,她仅能自己一个人走过那鬼打墙,没办法带着其他人一起。 此前自家师父讲古的时候,便曾有说过...... 这世间除了正统道士外,还有不少从事阴阳一行的特殊职业,例如:缝尸匠、捞尸人、走阴人、剃头匠和阴阳绣师等等。 这些阴行职业中人,也有些道行法力深厚的前辈,但大多数都只懂得一些避煞驱祟的法子罢了。 而且相较于有法脉传承的道士,这些阴行中人更容易走上歪路,成为各种邪道引起祸事。 例如先前飞僵叩门的大劫,其实就是一位走了歪路的赶尸人所致。 这位赶尸人对仇家怀恨在心,便是用着自己的阴阳本事,祸害了仇家的祖坟,欲要用僵尸来寻仇。 但未曾想到,事情后续变得有些不可收拾,更是成了真正的大劫。 ...... 此刻。 听到青衣道歉,程照雪似乎也不愿再多言什么,该说的都已说了,能不能过去只能看青衣自己。 随即看向林海恩和阎九幽,并没有因两人的面容稚嫩而去小觑半点,颇为诚恳的感谢道。 “多谢两位道长。” “若不是两位及时赶来的话,我怕是多半要死在恶鬼手下了。” 林海恩平淡的点了点头,而第一次受到他人这般夸奖的阎九幽,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在旁边感受到鬼气逐渐消散,魂体越来越虚弱的青衣,对着阎九幽拱了拱手带着万般失落道。 “多谢道长为小生暂续片刻性命。” “现今无论结果是否顺心,小生的百年执念也已消去,见到了想见之人,恳请道长把法器取走,让小生就此魂飞魄散。” “虽是被逼无奈,心中更是不愿。” “但小生终究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了这十名无辜孩童,让他们平白遭此大劫,更让他们父母在新春喜乐之际,担忧哭泣不停。” “无论如何,这都是该死之举,小生也该要偿还此债了。” 还不等阎九幽说些什么。 林海恩便是压了压手,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青衣,既然都到这时了,也将另一个百年约定了结掉吧。” 紧接着。 林海恩便朝着废村远处的大喊道:“朱班头,你们都好了没?” 话音刚落。 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锣鼓和铜镲敲打声,如同戏曲开场那般的热闹。 青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竟是此前被它专门用鬼打墙拦住数次的戏班。 但现在所有成员的脸上,都绘好了戏妆,身上也换好了戏服。 刚刚入村杀鬼的时候。 林海恩便是提前交待了这个戏班,让他们都待在村外等候,先将戏妆画上、戏服换好。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看是否有机会唱上一出大戏。 现在诡事基本结束了,时机也合适。 这个戏班自是能够入村,准备完成那特殊的百年约定。 走在最前面的朱班头,见到青衣鬼先是下意识的愣了愣,而后连忙便醒悟过来,竟也没半点害怕般的,直接跪下道。 “姑爷爷。” “我带着您曾经传下的戏班来了,来履行那百年前就立下的承诺,来给您唱上一出大戏。” 听到这声姑爷爷,看着直接跪下的朱班头,以及后面那十多名穿着整齐的戏班成员,青衣竟是莫名的有些恍惚了。 好似回到了百年前。 执拗的违背父母安排,不愿继承所谓的家业,逃出家中当了他们眼中低贱的戏子,带着众多愿意跟随的师兄弟,立起周家班的画面。 那时很难。 没有多少名气的周家班接不到戏,就连单纯的饱腹充饥都做不到,后面才一点点的好起来。 虽然很难,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苦。 因为还能跟着相爱之人一同唱戏,你演花旦、我扮青衣,情愫暗生,彼此私定终身。 那时也很好。 小蝶很好,自己很好,戏班也很好,那是最开心的一段时日。 只可惜未能有个好结果。 但还好,还好这个曾经跟小蝶有些美好回忆的戏班,依旧还在,更是还不忘约定,要来演上这一出大戏。 多次将这个戏班拦下,原本自己都以为他们不会再来了。 可没想到...竟是跟着这个凶神般的娃子来到这废村,准备实现那百年前的特殊约定。 将这复杂万千的思绪压下。 青衣伸出水袖将朱班头扶起,脸上露出畅快笑容,开口道。 “侄孙,快快起来,今日你们准备了什么戏?” “西厢记,我们青衣班为了今天,专门排了这场戏。”朱班头先是回了句,随后又无比肯定的补充道。 “但是姑爷爷,如果您不想听西厢记的话,我们也可以马上换。” “虽然一百年过去了,但戏班依旧没有忘本,曾经的每一出戏,我们都会唱。” “不管是【长坂坡】、【牡丹亭】还是【凤求凰】等,我们这个青衣班都能演的来,演的不比百年前差多少。” “真好啊。”青衣有些感慨的轻念一句,便洒脱的笑着道。 “那今日就不听什么【西厢记】,演一出【庄周梦蝶】,由我来跟你们一起演,这可是我们戏班百年前最拿手的一出戏。” “让我来看看,你们都学到了几成,又能有几分神似。” 说到这里。 青衣又看向了程照雪,无比认真的拱了拱手缓声道。 “程姑娘。” “若是还不急离开的话,可否请你看完这出戏再走,也算是彻底了结小生心中的执念。” “刚刚所说的这出【庄周梦蝶】,百年前曾是我和小蝶一同演绎的第一出戏,更是我永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出戏。” 程照雪沉默两秒,轻轻点了点头应道。 “可以。” “既然已经说清,那我自是也不着急走了。” 青衣再度拱拱手表示感谢,而后猛然化为青烟,鬼气滚滚顺着那破烂戏台游动一圈。 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原本都已经破烂不堪的戏台,竟是立刻变得崭新无比,更有一块红幕布遮住了戏台。 紧接着。 朱班头立刻便指挥起来,青衣班的十多位成员,亦是立刻快步从侧面走向戏台,就像往常表演那般。 略微等待两分钟后。 鼓响、锣应和镲起,原本有些寂静的废村,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红幕布徐徐拉开。 青衣从戏台左侧走出,声情并茂的唱起戏来,虽然周身鬼气滚滚,但那模样却是惟妙惟肖,这次它扮的便是庄周。 虽然不懂什么戏曲。 但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却是能够明显看出来...这出戏中少了个女主角,戏班中没有任何一人扮那梦蝶。 青衣对着身旁的空白,那本应有人站着的位置,满腹感情的唱着戏,声音更是极为悦耳好听。 就连先前说着...我只是我的程照雪,似乎都陷入了这出戏的特殊悲伤之中,目不转睛的看着。 林海恩认真看了这出戏一会。 还是觉得这什么男女之情毫无意思,便走到那些被掳来的孩子身旁。 仔细检查数眼后,确定这些孩子都没遭什么大劫,只是被迷晕做着美梦后,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到时等到事情完毕,让戏班众人背着这些孩子回村便好。 ...... 半个时辰后。 这出特殊的大戏,在青衣所演绎的庄周,最终彻底梦醒中徐徐结束。 但那红幕布并未拉上。 只剩下青衣一人,站在那戏台正中间,朝着程照雪看了眼,见到她似乎依旧并无多少情绪波动般。 心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看向阎九幽缓声道。 “道长,麻烦将那法器取走吧。” “这出大戏唱完,我此生也已彻底无憾了,自是该去受那天地惩罚,魂飞魄散、消散于这世间,担下一切的罪责了。” 背负着斩妖剑的阎九幽,在思考数秒后,便是格外认真的开口道。 “青衣。” “你所造的罪孽并不算大,还不至于魂飞魄散的余地。”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渡你去轮回,在地府中审判惩戒过后,便可喝下孟婆汤开始新的一世。” 青衣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只是摇了摇头,笑着洒脱道。 “不需这般费事了,道长。” “我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只为了心中那深记百年的执念,现在想见的皆已见到,魂飞魄散也无怨。” “况且,我不愿忘掉小蝶,变成全新的一个人。” “求您,让我走吧......” 听到青衣都在这样恳求。 跟自己师父一样,抱着能渡就渡想法的阎九幽,只能轻叹一口气,手中掐起特殊法诀,将原本护着青衣鬼体的八卦镜召回。 才刚一召回。 青衣本来就在缓缓涣散的鬼体,立刻便有好几处撕裂了,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魂飞魄散。 就在魂魄寂灭到只剩最后一丝之时,青衣深深的看向程照雪,脸上露出一抹格外苦涩的笑容,更是哀伤的低声道。 “终究是庄周梦蝶一场空,如同泡影,醒来便逝。” “我的小蝶早已不见,可我的心,却依旧停留在那百年前......”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闽地淫祀最盛,道门伐山破庙! 如何不舍,如何深情。 在魂飞魄散之后,终究是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这世上有太多的想要而不可得,也有太多的不顺心,纵使有着万般念想和不甘,最终却也只能咬牙接受。 亲眼见着青衣鬼体撕裂,魂飞魄散后,阎九幽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沉重和难受,明明自己都愿意度他,何必还要这般的不留退路。 侧头看了眼。 发现先前果决的程照雪,脸上竟还是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更无半点感动和难过的神色存在。 察觉到阎九幽的目光,程照雪不由得轻叹一声,语气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生硬,缓声解释道。 “小道长,并非是我绝情。” “而是那青衣鬼爱了百年的不是我,不是只会缝尸的程照雪,而是那个能和他一同唱戏的小蝶。” “我也艳羡这份感情,可若是勉强附和他的爱意,这并非我所愿,更对不起他这百年深爱的执念。” “现今虽然结局悲哀,但最起码...他那最美好的回忆,依旧是在那百年前,而非逢场作戏、故作姿态的我。” 听到这番话。 阎九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也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爱不爱的事。 现在才十三岁的他,理解的并不深刻,所经历的事情也不够多,无非就是觉得青衣鬼有些可怜罢了。 鬼气消散后,远处戏台再度变得破旧。 青衣班的众人也开始朝着这边走来,脸上表情都有些放松,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这次百年约定彻底完成了。 青衣班自是也不用解散,他们也能够继续靠着唱戏谋生。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看到戏班众人走下后,也是随之缓声开口道。 “朱班头。” “能否麻烦你们帮忙把这些孩子一起带回去下?” “新年将至,却遭了这次的劫难,这些孩子家中的父母长辈,想必现在也是焦心担忧不停。” “可以,当然可以。”朱班头连忙回了句,更是满心感激道。 “海恩道长,这种事就算您不说,我们肯定也会帮忙的。” “这次真的全靠您和九幽道长,我们青衣班才能完成这百年约定,往后也能安心的继续唱戏。” 林海恩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抬头环视周边一眼,确定恶鬼都被打的魂飞魄散,没有遗漏后,便不容置疑道。 “走吧,该下山了。” ...... 这起后闽县深山废村中的诡事,终于是彻底结束了。 当然,恶鬼将军会不会卷土归来,口中所谓的吾王又是谁,都不是现在能考虑到的事情了。 林海恩无法预测后续会将如何。 但他却是能够保证,不管是道行法力多高的恶鬼邪祟,只要敢在其面前遭杀孽行恶,绝对都会第一时间打个魂飞魄散。 在数个小时后。 随着戏班成员将十名孩童背回到温麻村,先前那些紧张哭诉不停的父母亲属们,终于是纷纷长舒一口气。 更是不停对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道着谢。 听着众多村民们的感谢话语,林海恩只觉得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原来现在的他,也能够护住其他人,护住其他小孩了。 戏班将孩子送回,再度林海恩感激一番后。 便说要去另一个村子唱戏,现在刚好是年关,闽地各个村子都有请戏班庆祝的传统,行程自是赶的很。 至于程照雪的话。 跟着一同走出废村下山之后,便是跟着众人告别,说着此间事了,若是有缘,往后亦是能够再见。 就像是生命中的过客。 也许那第一次见面,也将是最后一次。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腊月三十。 这是林海恩跟着宁法师修道以来,度过的第二个除夕。 相较于去年除夕。 今年的天威观又多了两人,清玄真人还未回净明宗坛,而阎九幽自是也留在了这里。 年夜饭上。 普宁道长往嘴里灌了一口美酒,笑着看向林海恩问道。 “海恩,犒赏那些兵马神将了吗?” “那可是八万八千众啊,比起你师父当初的兵马神将,可是都要多了数倍不止,犒赏也是麻烦不少。” 林海恩回想起昨天的犒赏画面,随即开口答道。 “昨天在师父的帮忙下,就已经犒赏完了。” 说到这里。 林海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宁法师疑惑道。 “师父。” “今后是不是每用一次兵马神将,都需要及时的犒赏?” “不需这般麻烦。”宁法师摇头回了句,而后继续道:“今后每次到年关时候一同犒赏便好。” “期间无需使唤兵马神将多少次,你只需以礼相待便可。” 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清玄真人看了眼正在吃着大鸡腿的阎九幽,朝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缓声开口道。 “清元,普宁。” “十五过完,本道应该要带九幽回净明宗坛了。” 听到这话。 阎九幽立刻便顿了下,突然觉得手中鸡腿也有点不香了。 回到净明宗坛后。 没了海恩师兄的另类督促,自己修行速度还能这般快吗? “这么着急?怎不再多待段时间?”宁法师皱眉回了句,而后看向似有些不舍的阎九幽,继续道。 “九幽在这里进展快速,海恩也能有个伴,修行一路也不枯燥啊。” “该回了啊。”清玄真人摇头感叹一声,而后笑着继续道。 “去年清明收下九幽,因凶蛟化龙之事,便耽搁了好一段时间,始终没能回净明宗坛行那拜师礼。” “等到大劫过后,又想着干脆让九幽跟着海恩去历练一番,这才又拖到现在了啊。” “这倒也是,还未拜师确实该去趟法脉宗坛。”普宁道长适时的回了句,颇为洒脱的开口道。 “况且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此次若非凶蛟化龙的大劫,咱们三人也聚不到一起这么久。” “九幽向道之心坚毅,本道看其就连平时休憩时间都在掐诀,想必即便往后没了海恩的督促,道行进展也是慢不到哪里去。” 宁法师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清玄真人,格外凝重的问道。 “对了,清玄。” “听闻道延大师在前些日子离开闽地了?” “说是自感时日无多,欲要在这最后的时间,将一身所学尽皆都教给弟子,并且要效仿前辈窥探一缕天机,留下几个大劫预言?” “确有此事。”清玄真人回了一句,眸中带着几分伤感,继续道。 “先前凶蛟化龙的大劫,得因海恩出手,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无非就是损失几件法器罢了。” “但道延大师为了窥探天机,受到天地反噬导致损寿六年,恐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普宁道长闻言也是有些伤感,无比感慨的讲述道。 “这便是钦天监一脉的宿命啊。” “为了避免大劫发生,不停的损寿窥探天机,终究是会比咱们这些人走的更快些。” “可这世间偏偏是不能没了钦天监,否则等我们知晓大劫来临后,怕是都已经生灵涂炭了。” “无需太过伤感,现今道延大师也已找到弟子,届时阳寿用尽,便可无牵无挂的得道登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普宁道长这般说着。 但席面上的众人,依旧是有些沉默,有些说不出的哀伤。 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后。 清玄真人又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神色已然是严肃起来,颇为认真的讲述道。 “说起来,我本是打算昨天就带九幽回净明宗坛。” “但前几天,道延大师让后辈给我带了个消息,说是前几个月凶蛟化龙的水灾影响过后,今年的闽地淫祀过重。” “无论正神邪魔,但凡是能稍微显灵便纷纷祭拜,导致这正月期间多半是还有一劫。” 此话一出。 宁法师立刻便皱起眉头,更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确实如此。” “闽地一向淫祀,各路野庙邪观众多,不少村民更是无论正邪皆拜,尤其是在天灾过后,好向神明祈福。” “本道先前也已想到,多半会有某些道行高深的山精野怪,抓住此难得的机吃香火,行恶事。” “正打算过些时日,便带海恩去四处走走看看,但未想到...道延大师竟是提前算到了。” 淫祀过度。 所造成的结果,有轻有重。 若只是对正神各种过度拜祭,最多也只是惹得神明不悦罢了。 可要是对山野精怪祭祀不停,怕是会引来大祸,这些山野精怪通常不走正路。 为了吃更多的香火,更是会不顾天地规则行事。 那些祭拜之人,或许能在短时间拿到想要的东西,更觉得此神极为灵验,殊不知消耗的却是自己寿命,亦或者其他福报。 普宁道长的神情亦是有些凝重,看向清玄真人出声问道。 “道延大师可有算出哪地淫祀过重?会招来祸事?” 清玄真人摇了摇头,但格外严肃的回答道。 “并未说明。” “但道延大师却也估算出了大概位置,应当就是榕城辖区之中,多半是在下属的某个县或村子。” “还专门让后辈给我带了八个字来......” “鬼祟食香,伐山破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灾过后起庙宇,五通鬼趁机吞香火 正月初三。 勤劳的岭胜村渔民,已经出航捕鱼,准备为新年讨个好彩头。 林家院子中。 过完年已经五岁的林永安,正坐在凳子上翻着林海恩留下的小人书,看到好笑的情节,还会童真的咯咯笑出声。 可在笑完过后。 却又瘪起了嘴,摸着一直戴着的虎齿项链,想起了又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的哥哥。 但现在长大一岁的林永安,也比往常懂事了不少,想了一会后,便记起林海恩交代他的事情。 替不在家的哥哥,照顾好家里人。 林永安立刻放下小人书,来到陈燕的身旁,看向锅里炖着的鸭肉,仰起头问道。 “妈,要不要我来帮你?” 陈燕看了眼古灵精怪的林永安。 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半蹲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着道。 “去那边坐着。” “妈妈在煮饭,你能帮什么哩?” “那...好吧。”林永安点头答了句,一边朝着小凳子走去,一边还像小大人般的叮嘱道。 “妈,那可不是我不帮你哦。” “等下次哥哥回来了,你可要说...我有在帮你嘞。” 听到这番话。 陈燕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啥都好,就是有些太调皮了,人小鬼大一点都不像海恩小时候那般乖巧。 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林母提着游神用的服饰和器具走进院子,脸上不止有皱纹,更有难掩的老态了,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林永安,开口道。 “小安,来。” “你今年游神要穿的衣服,奶奶帮你拿来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林永安顿时瞪大眼睛,更是立刻跑到林母面前,接过那些衣服,带着几分期待的问道。 “奶奶,我是不是跟哥哥以前一样,要扮白鹤真君引路?” “是的哩。”林母伸出手揉了揉林永安的脑袋,笑着点头道:“就跟当初哥哥一样,扮的是白鹤真君。” “小安到时候可得好好的引路,像哥哥一样做好自己的事。” 林永安立刻便挺起胸膛,更是站直身体肯定道。 “放心,奶奶。” “我肯定是扮最好的那个,不对,比哥哥差一点点的就好了。” 说完。 林永安便是带着东西跑进房间中,打算去试一试那些衣服。 见到林永安离开后。 陈燕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林母不解问道。 “妈,今年是咋回事?” “往常十里八乡一起游的时候,很多人想扮都扮不上,怎么今年村长就主动找上了小安。” “当初海恩就出过事,我是真怕小安也遭那种事。” “今年怪啊。”林母同样皱起眉头,更是压低了声音,缓声道。 “原本都是十里八乡一起游,但今年不知怎的,很多人家都说没空,不愿来帮忙游神。” “我听张大婶说是...好像离我们这不远的泰永县,在台风过后,有个庙就出了五尊很灵验的神明,但凡带着贡品去求,大半都能实现。” “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村民,好像是有不少都去拜了,所以今年游神的人才一下子少了,村长这才找上了咱们家帮忙。” “我是总感觉这事不对劲,即便是妈祖娘娘法力这般高深,都不能啥事都帮,那来路不明的五尊神,怎会这般的有求必应?” 陈燕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什么般,连忙继续问道。 “三姑和鬼仙大人怎么说?” 林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答道。 “能怎么说,这事管不了啊。” “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诡事,三姑倒是能管一管,但那座庙在隔壁泰永县,这还怎么管?人家也不认三姑啊。” “况且,我听别人说,泰永县有人拜了那五尊神,说是没钱过年,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想让神明帮帮他。” “结果第二天,那个人就在田里抓到了一只金泥鳅,拿到城里卖了好几千块钱,搞得一堆人要去拜,更是把那五尊认成了财神啊。” “不过,我刚刚从三姑家中回来,那鬼仙是这么说的......” “虽然那五鬼道行比它高太多,但这香火可不是寻常邪物都能吃的,迟早要遭天谴,让咱们家千万别碰这件事。” “实打实的打渔务农赚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衣食无......” 还未说完。 那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一道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更是在门口大喊着。 “十五,你在不在家?” 陈燕和林母两人探头看去,发现正是住在隔壁的陈大姨,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服。 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红袋子,里面装满了檀香和纸钱。 “在,我在。”林母立刻应了句,看着陈大姨手里的袋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阿妹,你不是初一给妈祖娘娘烧过香了吗?这是要去哪里?” “哎呦,十五,你果然还不知道。”陈大姨走进院门中,更是颇为认真的招手催促道。 “快,快,十五,你赶紧去收拾点香烛纸钱。” “村里有人专门喊了一辆客车来,说是可以一起去泰永县烧香,给那五位有求必应的神明烧点香。” “我也不求什么了,只希望小儿子能早点找到儿媳妇,总不能光棍一辈子吧,诶。” 听到这番话。 林母的脸色微变,但还是扯出笑容,附和道。 “阿妹,我就不去了。” “我给妈祖娘娘烧香就行了,这些年都是祂护佑我们家,再去找其他神明也有些不好。” “对了,阿妹,你要是不急的话,不如过段时间再去?” “泰永县的那座庙,现在人肯定是多的很,这么多人都在烧香,那神明庇佑的过来吗?” “哎呦,十五,你说啥话啊。”陈大姨立刻反驳了一句,更是无比认真的严肃道。 “我都打听了。” “这五尊神明就喜欢热闹,人是越多越好,可不怕什么打扰。” “而且祂们神力可是高的很,不管是多少人都能庇佑的过来,每个人都能享受那份福佑啊。” “哪像妈祖娘娘,真是太多人求祂了,有时候真是应不了我们。” “十五,要是我们都能像你家这般,只要求了妈祖娘娘就有回应,那也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 陈大姨忽然停下话语,不由得长叹一声,继续笑着道。 “哎呦,我说什么呢。” “十五,你要不去的话,那我可就走了,看下到底灵不灵。” “我的小儿子都快三十了,现在还没娶到老婆,那可真是愁人啊,走了,我得赶快走了。” 陈大姨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出院门,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着急。 林母看着陈大姨走远后。 连忙便把院门关上,看向神色凝重的陈燕,摇头感慨道。 “这事闹的。” “总感觉是越来越大了啊。” ...... 泰永县葛山村。 这个并不靠海的内陆村庄,以往都没啥特殊的存在感,村中农户要么外出打工,要么便是以采茶种田为生。 但自从龙王台风过后,葛山村的氛围却是有些变了。 不知何时。 村后那葛山背面的半山腰,突然间就立起了一座破庙,庙里还有五尊泥塑而成的‘神明’。 起初村民都觉得有些奇怪,无人知晓这庙是由谁立起,而且这葛山的背面半山腰较为陡峭,茶田也不在这片区域,所以基本没人会去。 因此都是默契的不敢进入供奉,尤其是水灾刚过,村中有人遭难,生怕因此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过了两个月后。 村中一户好吃懒做的人家,忽然变得格外有钱,起新楼请客吃饭,还买了摩托车,众人纷纷打听起究竟是做了什么生意。 那户人家竟也不瞒着,说是家中那不学无术的儿子,有天上山打野味时为了躲雨,进了那座庙中。 对着庙里的五尊神求了求,下山回村路上,就捡到了一块土黄金。 往后那儿子每天都去求,每天都能遇到一些好事。 小的还只是每个陷阱都捕到野兽,大的便是捡到黄金之类的事情。 同时还说了。 前些天全家都一同梦到了,五位神明专门来此托梦,让他们告诉村中的其他人,只要尊它们,供它们,万事皆可灵验。 这消息传的极快。 葛山村一些胆大的人,立刻便第一时间跑到那庙中,开始供奉起这五尊神,更是许下一个个的愿望。 有的想要发财,有的想要老婆,有的想要儿孙满堂...... 令所有人都有些无法相信的是,许下的这些愿望,这五尊神竟是或多或少的都能实现。 也许是不能立刻实现,但竟都是在朝着那路上前进。 一时之间。 这座破庙立刻变得香火鼎盛起来,村民不仅是主动帮忙修缮庙宇,更是加紧修出了一条路,从村中通往那半山腰的庙宇。 消息越传越广。 不只是葛山村,就连泰永县,甚至是隔壁县市的人,都专门来此拜这五尊神,希望能祈求庇佑。 ...... 此刻。 陈大姨已是坐着村中的大巴车,来到了隔壁县葛山村的村口。 刚下车。 便是人挤人,四处各地都有人提着香火来拜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似乎都在想着,待会要在有求必应的五尊神明面前,许上个什么愿。 走进村子。 那葛山村的村中,便是用着一个大喇叭,大声的喊道。 “欢迎各位来拜葛山的五通财神。” “后天初五,正是迎财神的好日子,葛山村会拿出刚塑的神像,来举行这最大的游神求财活动,各位要是有空的话都可来参加。” “再提醒下大家。” “若想求神足够灵验,何事都能有求必应的话,家中就不得再拜其他神,也不能拜祖先,今后只能拜五通财神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个百求不应,一个百求百应 若想得庇佑。 不得拜其他神,也不得拜家中祖先。 葛山村村长举着喇叭,所喊出的这番话,让陈大姨不由得愣了下,更是有些没想到。 先前坐车来的时候,也没人说过...拜了五通财神,就不能拜祖先和其他神了啊。 随即看向身旁一起来的老妇,明显是带着几分犹豫道。 “王二姐,这...这可咋办?” “拜了这葛山村的五通神,就连妈祖娘娘和家里祖先都拜不了了。” 那被称为王二姐的老妇,手中提着最多的香火之前,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说道。 “阿妹,我也不知道啊。” “只是官任和我提了嘴,说是这新来到葛山村的神明,有求必应,各种事情都能帮忙解惑,这我才来了啊。” 很明显。 这个王二姐就是王官任的老婆,得知葛山村的五通神格外灵验后,便是专门跟着来到这里。 准备向五通神许愿,希望能一家顺遂,自家男人可以当村长一辈子。 “我去问问那村长。”王二姐一边朝举着喇叭的村长走去,一边对着身旁的陈大姨,郑重道。 “阿妹,要是有办法通融的话,咱们就去拜拜五通神,也能算是不白来一趟。” “要是没办法通融的话,那就干脆算了。” “当初几年前发生在村中的那件诡事,你应该也还记得吧?咱们可都是靠着给祖宗点起满堂香,才度过那一劫啊。” “更别说,前几个月的龙王台风,那可都是多亏了妈祖娘娘提醒,不然的话,村里地势低的那些人家,指不定要出啥事啊。” “这五通神虽然灵验,但不拜咱们也不会少一块肉,可妈祖娘娘和本家祖先那可是实打实救过我们命,怎么着都不能不拜,你说是不是?” “是,是。”陈大姨连忙应了句,仿佛是有了主心骨般,继续道。 “王二姐,你懂的比我多,待会我按你的来就行,要是拜不了的话,只能怪我家小儿子就是光棍命了啊。” 王二姐点了点头,走到那葛山村的村长面前,扯出笑容套近乎道。 “哎呦,这不是村长吗?” “村长,我想问你下,要是没办法不拜其他神明和祖先的话,还能不能拜你们村的五通财神?” “我们这都是专门从隔壁县来的,都不知道还有这规矩,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你说是吧?” 那葛山村的村长侧头瞥了王二姐一眼,似还带着几分不满,随即举着大喇叭冷哼着道。 “诸位听好了,我们这葛山村的五通财神宽宏大量,有着能容纳天地的气度,法力道行更是远超你们的想象。” “你们要是不愿丢掉其他神明和祖先,拜自然也是能拜,但若是无法做到有求必应,可别说我们葛山村的五通财神不灵验。” “所以我觉得,你们要真是诚心有事来求,干脆从今天开始就别拜其他神了,只需要拜这五通财神,就能让全家顺遂,平平安安发大财。” “拜神,拜神,不就是求一个庇佑全家,有求必应吗?” “平日里其他神明都不愿看你们一眼,但五通财神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帮扶你们,无论多少信众来拜,都能播撒恩惠下来。” “这么多年来,有哪个神能做到这种程度?又有哪个神能不论何时,都可以来看你们一眼?” “要是如此都还犹豫的话,那往后没有福缘,也是活该。” 此话一出。 旁边立刻就有不少的人,纷纷大声附和道。 “村长说的好,既已拜五通,又何必再拜其他神。” “要是五通财神能让我发财,待会回去我就把祖先牌位给砸了。” “肯定是能发财的啊,前段时间不就有人拜了五通神,第二天捞到了条金泥鳅。” “平日那些神都不显灵,现在好不容易出了有求必应的神明,就算只信祂们也是应该的啊。” “......” 听着附近众人的议论。 王二姐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更是有种芒刺在背的特殊感觉,为了拜神求财、有求必应,真的可以连本家祖先都不拜了吗? 就连祖先都不敬,何谈敬神? 不知为何。 王二姐越想越觉得有些怪,曾经岭胜村所经历的诡船事件,那时诡事最初的开端似乎也是这般,每个人面前都摆着无法拒绝的利益。 而自家男人身为村长,害怕被人留什么口舌,也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才没搬那艘船上的东西,算是勉强避开了那件事。 不会那时恰好避过事,这次却还要实打实的遭上吧? 那五尊神可能真不是个好东西,指不定会引来什么样的诡事。 更别说,自家男人先前也跟着去除过虎煞,可见过这世上的妖邪,要是凶起来的话,法力道行可一点不低。 帮一些人实现几个愿望,应当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王二姐,王二姐,你在想什么呢?”陈大姨晃了晃正在发呆的王二姐手臂,更是催促道。 “这葛山村的村长刚刚已经说了,就算是还拜其他神明和本家祖宗,也是能去拜这五通财神。” “咱们赶紧去庙里看看吧,现在这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只怕是连上香都要排很久了啊。” “啊,好,好,走走,咱们这就走。”王二姐回过神应了句,便是跟着人流一起朝着五通庙走去。 走了几步后。 王二姐无比仔细思考数秒,还是压低声音,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阿妹,我劝你一件事。” “到时候能不拜就不拜,能不许愿咱就不许愿。” “这事我现在总觉得是有些不对啊,你说如果真是神明的话,怎会连祖宗都不让拜呢?” “咱们都拜了妈祖娘娘一辈子,祂可曾下过神谕让我们不要拜祖宗,反倒是不尊祖宗的人家大多都过的不顺,你说是不是?” “如果是正统神明还好,那最多也就是这位神明的喜好特别,最怕的就是...根本不是正神,甚至就连神都称不上。” “而是什么山精野怪变的,专门来蒙骗我们,那时劫可就来了啊。” “这些年来,咱们岭胜村也遇到了不少祸事,但大多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别在这葛山村也平白无故遭了劫。” 此话一出。 陈大姨连忙点了点头,有些吃力的踢了踢红袋子,笑着肯定答道。 “我明白的,王二姐。” “这次我又不是求财,也不求全家无灾无难,只求五通神能帮帮我那小儿子的姻缘,算是小事。” “那庙里的五通神如果能应最好,要是也不愿应我,那也就算了,这都是我家的命了,再怎么的不甘心也没办法啊。”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我隔壁的十五那般,每次只要是去求,妈祖娘娘都会有所回应。” 听到这番话。 王二姐也是点了点头,略微放心几分。 ...... 走进村中。 这才是正月初三,那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葛山村,村道中竟满是从各地闻讯而来的香客,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待会要给五通神许什么愿。 但有些诡异的是...尽管有这么多的陌生人走进村中,可村里却没有传来哪怕一声的狗叫。 当然这并非是狗不叫,而是村中的狗,早就不知何时都死绝了。 死绝的还不只是狗。 那道路两侧的农户家里,虽然旁边修着鸡棚猪圈等东西,但里面却根本没有一只牲畜,只剩下空食盆等东西。 朝着半山腰的庙宇走去时。 陈大姨看到葛山村的村民,竟是有不少人都在打牌玩乐,脸上都充斥着笑容,似乎一点都不为生活担忧般。 而且打牌赌的钱很大,仿佛都已经拿钱不当钱了。 这幅画面,让不少赶来的香客,更是兴奋的瞪大眼睛,不停说着...这都是五通财神的馈赠,让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能这般有钱。 往后即便是不拜其他神,不拜本家祖宗了,也要拜五通财神。 ...... 来到半山腰的庙宇。 虽然葛山村的众多村民,为了感谢五通财神的馈赠,特地将这边道路给拓宽了,但依旧是有些人挤人。 闽地大多数人都有信仰,天灾过后更爱求神。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座有求必应的神庙,自是会从周边引来数不清的民众香客,只为来此上一炷香,发一个愿。 在那短暂的人挤人后。 王二姐和陈大姨两人,终于是进入了这处繁盛的五通庙中。 起初这五通庙原本很是破烂,甚至就连屋顶都破损漏水,但现在却是格外的繁盛豪华。 即便是在半山腰,整座庙也是立的不小。 朝着庙里看去。 两侧旁边并没有什么伴生的下属护法神,反而是刻着一些五通财神的显灵事迹,例如:赠与信徒金泥鳅、化解孕妇产难、牵线美好姻缘等。 正中间的供台位置上,有着五个泥塑的神像。 才看这五个神像一眼,王二姐便觉得隐隐有些不适感,并非是这五个神像神异,而是有些太过栩栩如生。 这五个立着的神像,并不是传统的人面形象,而是五种不同的动物,穿着神衣或神甲,从左到右分别是:马、狗、猴、鸡、蛇。 每一缕毛发都很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宛若真实。 最诡异的是...那立在庙正中间的五个神像,竟都有一处缺漏的地方,例如:最右侧的蛇竟是独眼,右边第二位的鸡少了一只脚,正中间的猴子断掉了一臂,再过去的狗舌头被割掉一半,最左边的马耳朵也少了一只。 除了少了一个部位外,这五个神像还都多了一个部位,头上长出一个独角,显得有些诡异离奇。 “快点,你们还拜不拜啊?” 听到后面香客的催促声。 王二姐立刻便反应过来,更是急忙将那带来一大把的香点燃,跪在其中一个蒲团上,抵住额头拜了三拜。 但并不像其他的香客那般,拜完三拜,就开口说着自己的心愿,希望这五通财神能够助愿实现,只是始终保持着沉默。 王二姐心头已然越发觉得诡异,总觉得这庙有些古怪,真当是不敢许出什么心愿。 自家老头要是没办法继续当村长,那也就算了罢了。 可不能平白招惹到什么鬼祟,不然只怕是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像那张四弟一般,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但就在王二姐始终保持沉默的时候。 一道颇为冷冽的声音,忽然便直接在其脑海中响起。 “吱吱,汝既带这般多的香火纸钱来,为何却不说心愿?” 听到这句话。 王二姐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恭敬的磕了个头,而后根本不敢抬起头,轻声回答道。 “老妇不敢许愿,只是专门来给五位大神供奉香火。” 下一秒。 那脑中的声音,便亦是再度的响起。 “吱吱,不敢许?莫非觉得本神无法替你实现?” “大胆许下便可,本神素来有求必应,无论你要家人安康,还是财运亨通,本神尽皆都能帮你办到。” 王二姐真是有些急了,越发明白这所谓的五通财神,绝不是好东西。 给妈祖娘娘供奉香火都快一辈子了。 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哪有神明会赶着问你有何心愿想要实现,只怕是这个心愿了结,便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但王二姐却也不敢多说,只能继续恭敬的低声道。 “不需,真的不需劳烦您了。” “老妇虽然现在的生活不算很好,但最起码也能吃喝不愁,家中也还算安稳,真不敢奢求太多东西。” “能将香火送到您的面前,那就已经够了。” 见到都已经这般直白说了,都还没听到想要的心愿,那五通财神也是冷哼一声,开口道。 “哼,也罢,此次香火本神就收下了。” “来日方长,往后若有遇到难事,来此唤起五通财神之名便可,本神万里驰援,有求必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日一分馈赠,往后十分偿还! 脑海中的声音格外冷冽。 王二姐根本不敢再回应半点,只是重重的拜了三拜,便双手颤抖的缓缓站起,后背更早已是被冷汗浸湿。 从未见过。 真当是从未见过,神明竟这般逼着香客许下心愿。 就在王二姐明显还有些后怕的时候,先前一同进去的陈大姨也已祭祀完毕走出庙宇,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 王二姐连忙上前两步,无比紧张的压低声音道。 “阿妹。” “你...你应该没许下什么愿吧?” 这个问题。 让陈大姨的笑容僵了一下,而王二姐更是立刻看了出来,焦急万分的低喝道。 “阿妹,你怎么能许下心愿啊。” “你在我们村里的时候,又不是没遇到过诡事,难道看不出来这庙有点古怪吗?你咋能许啊。” 沉默。 陈大姨沉默了好几秒,最后用手背抹了抹眼中泪光,带着几分哽咽和不甘的哭诉道。 “王二姐,我没得选,没得选啊。” “我那小儿子快要三十岁了啊,要是还找不到老婆,那一辈子都是单身汉了啊?” “先前五通财神告诉我,可以继续供奉祖先,只要不供奉其他神,最多一个月,祂就能帮我的小儿子牵线,找到一个老婆。” 听到这里。 王二姐不由得愣了下,更是连忙追问道。 “阿妹,你往后不供其他神了?” “妈祖娘娘都不供了吗?你全家不都靠出海挣钱的吗?” 陈大姨眼中充满了不确定,更充斥着忐忑和紧张,但却有些万般悲哀的开口道。 “不供了,往后就不供了。” “二姐,咱们就说句实在话,我每年都拜神,每月都拜神,可是妈祖娘娘有来看过一眼吗?” “明明我家就在十五旁边,可为什么妈祖娘娘这般照顾十五,次次有求必应,却一点都不愿来我家这看一眼。” “一个百求不应,一个百求百应。” “二姐,这真并非是我不选妈祖娘娘,而是神力伟大的妈祖娘娘也不曾选过我啊......” ...... 正月初四。 青芝山的天威观中。 林海恩已经背上了包袱,腰间则系着个用得最为顺手的金鞭,准备跟着几位长辈下山,寻找那淫祀最盛之地。 虽然哪吒三太子说了,对他有求必应。 那白鹤真君也说了,遇难只需轻诵其名,便会从九天驰援而来。 但林海恩却是真有些不太敢请来这两位了。 即便现在脱胎换骨后的肉身,扛得住那正神降身的磅礴阳气,但三魂七魄依旧是经受不住啊。 说到底,还是灵官爷温柔,对他更是十分爱护,根本不像另外两位以杀伐出名的正神。 当然林海恩也带着玉如意和长枪,以及其他的各类器物。 如果是情况危急,不得不请来有求必应的哪吒三太子,那即便是拼着魂飞魄散,林海恩也绝对不会犹豫半点。 ...... 此刻。 将各种东西都收拾好后。 林海恩便看向身旁的宁法师,眸中满是疑惑的问道。 “师父。” “咱们不是要去淫祀最为严重的地方吗?为何还要先去我家的岭胜村一趟?” “难道说,这次的诡事还是发生在我家村庄吗?” 见到林海恩眸中的疑惑。 宁法师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 “非也,徒儿。” “你们岭胜村虽然祭祀也重,但尊的是天后娘娘,那可是天上正神,人间各代帝王也都认可。” “无论如何祭祀,都不能称之为淫祀。” “况且,天后娘娘也曾数次护佑你们村,这算是积好因、得善果,此次诡事定然不在你们村。” “但俗话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你们村格外传统,祭祀重,肯定有人知晓在这榕城附近,究竟是哪个村子立了个邪庙,出了妖邪。”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补充道。 “说句实话,海恩的那个村子,天后娘娘已经护佑多次,这已经是超出寻常神明能给的护佑了啊。” “那些所谓有求必应的庙宇,想想都明白是不正常。” “天地与人间存在天堑桎梏,即便像天后娘娘这般善神,也只能偶尔的给点提示,哪有能天天显灵的神明,只有鬼邪才能有求必应。” “但这有求必应可不是好事,谁从恶鬼那里拿走一分,往后至少要还两分,甚至是十分。” “那些香客不知这些因果,还以为有求必应就是好事,被此引诱着淫祀不断,殊不知一切馈赠早已在命中定好了代价。” “香客淫祀是错,但更坏的则是那立庙的精怪鬼邪。”清玄真人颇为郑重的说了句,更是无比冷冽的继续道。 “寻常人哪有分辨之能。” “听到哪处庙宇有求必应,自是会朝着那处纷涌而至,精怪鬼邪略用法力作祟,自是会让人觉得神异。” “即便今日心愿成真,明日却暴毙身死,此等有求必应又有何用?” “正因如此,当初我们正一道的张天师才伐山破庙,约法三章,不许那精怪鬼邪立庙,若贪那祭祀香火,必须先成道登仙。”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停顿两秒,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皱眉道。 “对了,清元、普宁。” “我听说那北帝派的震乾后辈,也在到处寻此事源头,打算以黑律惩处那敢立庙的鬼邪。” “这个震乾后辈性子固执,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咱们还是快快出发为好。” “可这淫祀已成气候,那些为有求必应而来的香客信徒,怕是比那鬼祟要难处理的多。” 普宁道长赞同的点了点头,更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催促道。 “走,快走。” “若是让那后辈抢先,怕是真要惹出什么大祸事。” “他那黑律虽狠,对付道门中人和精怪鬼祟首屈一指,但对普通人可是无半点用处啊。” ...... 客车在岭胜村的村口停下。 一行人随即缓缓下车,准备在此处查明何地的淫祀最重。 再度来到这岭胜村,看着远处那又养着虾蟹蛏子的鱼塘,林海恩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当初,他便是在这个鱼塘前,踏着大青请来了哪吒三太子屠龙。 “走吧,徒儿,先去你家。”宁法师先说了句,随即又无比肯定的继续道。 “到时把三姑请来问下,自是能知道祸事出在哪里。” 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就走在前面,带着一行人开始往家中走去。 这次也跟着一同历练的阎九幽,则是站在旁边。 颇有些好奇的左右四顾,似乎想要看看这村子究竟是什么宝地,能诞出海恩师兄这般修道天才。 沿着海边一步步的往村中走。 数分钟后。 林海恩看到那不远处的妈祖庙前,竟是不知为何堆着一批人,而且好似在说着什么般。 快走几步上前,一道带着恳求的熟悉声音,便已是随之传来。 “张大婶,你别劝我了。” “即便错了,即便会有祸事,我也认了。” “我不要什么别的,只希望你把我的名字从那功德碑上划掉,就当我从未出过钱,从未帮妈祖娘娘修过这庙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要把名字从功德碑上划掉? 这番话让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更是睁大眼睛有些说不出的惊疑。 要知道。 岭胜村码头前的这个妈祖庙,已经是有数百年的历史,一直以来香火便不曾断过。 在这份特殊传承之下。 村中家家户户基本都拜妈祖娘娘,祈求着能够出海平安顺遂。 虽然看似妈祖娘娘没有回应。 但实际上,这么多年来,出海捕鱼发生意外的人数,岭胜村是这周围十里八乡中最少的。 这种情况村里人心中都清楚,只是没有直白说出罢了。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由庙祝和村长牵头,集资修缮这个立了数百年的妈祖庙。 最近的一次修缮,便是当初那件鬼船事件之后。 虽然在那次的事件中,妈祖娘娘给了个实打实的阴杯,并未直接出手解决这件事。 但在事件过后,大多数村民却都醒悟过来了。 明白这并非是妈祖娘娘不帮,完全就是自己太过贪心所致。 当初莫三姑都已经那般恳求,不许村民们上船拿走那些东西,可众人却依旧被猪油蒙了心。 所以,即便那年过的很难,出海捕鱼的收获只够温饱,村民们还是每家每户拿出一些钱,集资修缮了妈祖庙。 本来还打算给神像塑金身,但却被张大婶给拒绝了,说是...妈祖娘娘不需要这些东西,平时能来烧香祭祀便已足够。 而每家每户拿出多少钱,都会刻在一个石碑上,立在妈祖庙的院门,这便是所谓的功德碑。 这数百年来。 功德碑都已经立了有好几块,甚至等到一代人离世后,便会将整合到了一起,以一姓数户来进行计算。 结果现在,却要把名字从功德碑上划掉,实在是有些太大逆不道了。 尤其是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熟悉,让林海恩连忙跑着来到了妈祖庙前。 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去。 原是那住在自家隔壁的陈大姨,正在对庙祝张大婶请求着。 但不只她一个人,旁边还有另外的三、四户人家,都在堵着张大婶。 虽然其他人家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但明显也是为了把自家的名字,从那功德碑上划掉。 比起几个月前,张大婶的面容更加苍老了,还有些病态的惨白。 捂着嘴咳嗽两声后,有些虚弱的劝告道。 “咳咳,阿妹,你听我一句劝。” “就算你往后不拜妈祖娘娘了也没事,但这功德碑上的名字,可是真的万万不能划掉。” “你当初出钱修缮了庙宇,不管钱多钱少,起码是结下了一段善缘,妈祖娘娘或多或少的都会庇佑你一点。” “尤其是你这全家都靠海吃饭,明明都刻上了,却要划掉,这真当是有些不太好啊,咳咳。” 对于张大婶的诚恳劝说。 陈大姨仿佛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脸色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果决,无比坚定的摇头道。 “张大婶,不用留,真的不用留我家名字了。”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给妈祖娘娘少供过哪怕一炷香,就算家中都要揭不开锅了,都要带上好东西来供给妈祖娘娘。” “可我求妈祖娘娘,求祂帮我的小儿子安排一份姻缘,求了五年,足足求了五年都没任何回应。” “我原以为...一辈子没老婆就是我小儿子的命了,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便去那隔壁县的葛山村求了下五通财神。” “结果我早上刚求,傍晚的时候,那小儿子就和我说......” “他中午去隔壁沙蛤村吃席的时候,就跟一个小姑娘看对眼了,打算让我去探探她家口风如何。” “要是两边父母都没问题,那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说到这里。 陈大姨停顿了两秒,又看着那妈祖庙的牌匾,竟是带着几分怨恨道。 “那一下子,我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不是我家小儿子命中无姻缘,而是妈祖娘娘怎么都不愿伸手,不愿来我家一眼啊。” “不管我怎么的虔诚,怎么的给祂上供,给祂烧香都无用。” “拜了一辈子的妈祖娘娘,却不如拜五通财神一次,张大婶你说这让我咋想,又要让我咋办啊。” “而且,我昨晚答应过五通财神,往后只供它们五尊,求它们帮我的小儿子拉扯一段姻缘。” “不得不说,五通财神真是气度非凡,宽宏大量,神力伟大,这我都还没把妈祖娘娘的关系断掉,便帮我的小儿子寻了段姻缘过来。” “我们这般的求神拜神,不就是希望天上神明能够显灵吗?” “现在既然有神愿意来看我家一眼,要是我再犹犹豫豫,惹其不悦了也许就收回这段姻缘了啊。” “张大婶,别再劝我了,求你把我家名字划......” 就在这时。 林海恩却是连忙插进,更是打断话语,无比认真且严肃道。 “陈大姨,不能划,真不能划掉。” “你刚刚说的那个有求必应的神,是邪神,是一只鬼怪啊。” “妈祖奶奶一直都有在护着你们,千万不能就这样划掉,断掉这数百年来的善缘啊。” 这突然的反驳声,让陈大姨有些疑惑的往侧后方看了眼,见到竟是林海恩后,便是扯出笑容,摆了摆手道。 “是海恩啊,这又长高了不少啊。” “不过,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别管太多,赶紧回家去吧,你弟永安可是想你的紧,我看到好几次都在看着你留下的东西发呆。” 说完。 陈大姨也不再理会林海恩的劝说,又看向了张大婶,再度催促道。 “张大婶,我话都说到这般了,难道你还不愿意划掉吗?” “我又不是要你把那功德碑打烂,仅仅只是把我自己的名字划掉,又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曾经信过妈祖娘娘,往后此生就得一直信下去吗?一点都不护佑我家,也要硬着头皮的信下去吗?” 这一刻。 那些站在旁边,原本都没说话的村民们,也是适时的逼压道。 “是啊,张大婶,怎能如此霸道啊?” “只能信,不准不信?哪有这么做事的啊。” “今年六月,我家儿子就要高考了,我可是拜了五通财神,求我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名字也得划到才行。” “张大婶,快点把我的名字划掉,我昨天去葛山村求财,我家男人晚上就捕到了一只十斤重的黄瓜鱼,卖了不少钱,可得信守诺言才行,毕竟拜妈祖娘娘这么久,可都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 “咳咳,咳咳。”张大婶明显是被这些话彻底气到了,重重的喘了两口气后,才摇了摇头悲哀道。 “不合礼数,这不合礼数啊。” “若是划掉的话,只怕你们家会有祸事临头,真当有......”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宁法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随即走到林海恩的身旁,看向张大婶继续道。 “张庙祝,他们要寻死划掉名字,那你就帮忙划掉算了。” “爱去拜那种妖魔邪祟,不惜以因果和更大得失,来换这暂时的有求必应,还觉得大慈大悲的天后娘娘不帮他们。” “这种鬼迷心窍的人,即便是劝解再多都无用,直接划掉了结他们跟天后娘娘的善缘关系便好。” “虽然这上了功德碑又划掉,有些不合礼数,表示这户人家后悔信奉过哪位神明,会惹来九天神明反感。” “但刚刚的那些话语,不早就已经不合礼数了吗?” “竟然拿天后娘娘跟那种鬼祟邪神比较,还说着一个有求必应,一个百求不应,这便已是大不敬。” “若是天后娘娘听到的话,只怕是早已失望透顶。” 见到这走进人群中,似乎正在给林海恩撑腰的宁法师,众人不由得愣了下,更是惊疑开口道。 “宁...宁法师,你怎么也来了。” 对于这些听到有求必应,就被那邪神迷惑到不行,竟还要划掉妈祖庙功德碑名字的村子。 宁法师真当是连理半点都欠奉,从口袋掏出一把铁制的小飞箭,对着张大婶开口道。 “张庙祝。” “我是闾山三奶派法脉之人,本不该管这件事。” “但我这徒儿和天后娘娘的渊源颇深,我来帮其处理这件事,想必也不会太逾越礼数。” “况且,即便是在祖师顺天圣母的临水宫,本道也肯定是会这般做,他们想划掉名字,那就划掉,往后如何自行负责便好。” 听到宁法师的这番话。 张大婶沉默了两秒,随即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道。 “那便划吧。” “功德碑就嵌在院门旁,你们谁不想留名在上面,就由宁法师来帮你们划掉。” “但老婆子我再劝一句,名字划掉便不能反悔,往后你们各家没了妈祖娘娘的庇佑,出海都多加小心。” 说完。 便是摇晃着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去那功德碑的地方。 见到张大婶的这般虚弱苍老模样,林海恩则是立刻上前扶住,眼中满是担忧的问道。 “张奶奶,您这是咋了啊。” “前几个月我回村的时候,您不是还不像这般虚弱吗?” “老了啊,小海恩。”张大婶声音沙哑的回了句,而后满眼慈祥的看了眼林海恩,有些感慨的笑着道。 “小海恩,可惜你去修道了。” “不然的话,等张奶奶过段时日走了后,由你来当这新庙祝,怕是好的很啊,妈祖娘娘想必也会很开心。” “不过,你奶奶倒也是答应我了,说是等我走了,她就来当着庙祝,能交给她的话,我也安心啊。” 听到张奶奶说着这般不吉利的话。 林海恩张了张嘴还想要劝说些什么,但最后却都卡在了喉咙。 人老啊。 这三个字说出来很轻松,但实际上却是格外沉重,当初黄太爷也是这般和他说的。 人老了,所以一切都在倒计时了。 ...... 来到最新的功德碑前。 宁法师也不再问张大婶了,直接瞥向跟来的几位村民一眼,便是不容置疑道。 “来,都告诉我吧,我来把你们在功德碑上的名字划掉。” 先前还无比坚定的村民们。 听到那刚刚的冷冽话语,又想起此前宁法师的高深道行,心中不约而同的都有些动摇。 犹豫两秒后。 一位戴着金耳环的女人,便是用力的跺了跺脚,连忙歉声道。 “宁...宁法师,我错了,错了。” “我觉得...娃子能不能考上大学,那是他自己的事,要是之前都不努力读书,这临时抱佛脚,拜上文曲星也没用。” “就不用,不用把我的名字划掉了。” “那...那我就先走了,等到今年妈祖娘娘诞辰,再多带点贡品来这里认错。” 当有人决定不划这功德碑上的名字后。 其余被说到内心忐忑不已的几个人,也是连忙附和出声道。 “宁法师,我...我也不划了。” “我也是,我也是,两个女儿也挺好了,不是非要生个男孩。” “还有我,我也不用划了。” “......” 这一下子。 先前还在强行要求张大婶的村民,立刻就少了很大一部分,更是只剩下了两人。 宁法师看向似也有些犹豫的陈大姨,冷冽开口道。 “名字?” 陈大姨咬了咬牙,便朝着刻在功德碑中间的自家男人名字指去,更还在替自己解释道。 “宁法师,真不是我对妈祖娘娘不尊敬。” “真就是没办法了啊,我一个当娘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打光棍,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吧。” “等我儿子娶到老婆,我就再来妈祖娘娘庙赔罪,补上......” “这般啰嗦作甚。”宁法师瞪了陈大姨一眼,明显是有些不悦,直接提着小飞箭,双指劲气迸发,将那名字划掉,冷冽道。 “不用来赔罪了,还做这种无用功作甚!” “这名字划掉后,你此生便和天后娘娘没了关系,先前的各种善缘也就此了结。” “往后无论遇到何事,都不用再来此求天后娘娘。” 话音刚落。 另外一个女人,便是连忙指着最下方一栏的名字,着急道。 “还有我,还有我。” “宁法师,麻烦帮我的名字也划掉。” “我可不管什么善缘,这些年来真是穷怕了啊,昨天一拜五通财神,我家男人就打到了十斤重的黄瓜鱼。” “今天过后,只信五通财神,估计打到百斤黄瓜鱼也是快了啊。” 宁法师也不多言,直接便把最下方的名字划掉,语气不善道。 “好了,名字也划掉了,你们可以走了。” “往后你们家人,不准再入这妈祖庙半步,天后娘娘也不会再庇佑你们半点,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因果得失尽皆自行承担。” 陈大姨似还想说些什么。 但却被另一个划掉名字的村妇拉走,更是不满的低声道。 “陈大姨。” “别人可是了不起,这划掉名字后就不欢迎我们了,还留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干嘛?” “明天你什么时候再去葛山村,我们一起啊,听说五通财神要出来新春巡境,见到之人都能沾上几分财气。” ...... 看着那走掉的两人,似还不知大难临头般。 让宁法师都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身旁的林海恩,颇为郑重的开口道。 “徒儿,为师再告诉你一个道理。” “有时候人教人,教不会,但事教人,一次就够......” 第一百四十章 有求必应?可求来的是报应啊 林家院子中。 莫三姑正在讲述着有关于五通财神的事情。 在她的面前,则是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林海恩也是安静的坐在旁边听着。 至于阎九幽的话,则是坐在了林永安身边,手中都忘记了掐着法诀。 嗯。 两个人一起看着小人书。 被鬼气侵蚀沉睡二十多年,苏醒后就开始笨鸟先飞的修道,导致阎九幽确实没什么童年体验。 还未来到林家之时。 便听林海恩说着...曾经小时候,就是整天看着小人书度过,这无疑让阎九幽格外的好奇。 正因如此。 才会一来到林家,便跟着林永安看起了小人书。 他并没有太多的童年记忆,若是能体验到林海恩的童年,也算是勉强满足自己的一番夙愿。 ...... 院子的八仙桌前。 普宁道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宁法师和清玄真人,缓声道。 “清元、清玄。” “若是按三姑先前所说的话,那个泰永县的葛山村应当便是本次淫祀出乱的地方了,倒是离这也不算远。” “果真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刚刚那群非要划掉功德碑上名字的村民,应当是前些天去拜过那地的邪神了。” “不提那些村民也罢,那般劝说都不醒悟,也当是该有此劫。”宁法师抬了下手,明显是不想再理那件事,随即看向莫三姑道。 “莫小丫头。” “你可确定...那葛山村所谓的五通庙里,神像是马、狗、猴、鸡、蛇这五类?头上还长有尖角?” 莫三姑点了点头,颇为肯定的答道。 “这是能确定的。” “昨天村长老婆—王二姐专门来找过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还问我拒绝五通财神会不会惹上邪祟。” 紧接着。 莫三姑无奈的叹了口气,亦是有些惋惜的感慨道。 “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太怪陈大姨和郭四嫂了。” “那五通财神说的真当是诱人啊,对王二姐说的是有求必应,但凡遭难就千里驰援。” “可惜这世上哪有真能有求必应的神明啊,能像妈祖娘娘这般,在大事上面给点提醒,就已是很不易了啊。” 清玄真人端起清茶抿了口,而后看着另外两人,点头示意道。 “看来还真是五猖鬼了。” “头上修出了尖角,说明道行怕是也不小,难怪能有求必应。” “可这有求必应,却不是什么好事,完全就是不顾因果,不顾代价的有求必应啊。” “而且,无论是什么因果,什么代价,都是由许愿者自行承担,为了实现某个心愿,家人会不会暴毙而死都未可知啊。” “这邪庙还是得赶紧平掉,不然还真不知要惹出多少的祸端。” 普宁道长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 “寻常人没有修持,听到此处能有求必应,自是会蜂拥而至。” “即便知晓有问题,但又有几人守得住本心?人性本恶,求神求佛,无非就是要让心有寄托,教人向善。” “现在这邪庙,却放大人心贪念,更不顾因果报应胡乱施为,自是不能容下半点。” “但本道也有几分不解,这五猖鬼贪食香火立庙也就罢了,怎还敢让香客不再拜其他神,不再拜本家祖宗,怎会这般的不怕死?” “再加上,根据三姑先前所言,那五鬼的神像上皆有一缺,此事总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莫非这五鬼的身后,可有什么特殊来历?” 宁法师微皱眉头思考两秒,随后轻点桌面,郑重道。 “先不想这么多。” “无论事情来龙去脉如何,都得去了葛山村再做打算。” “最迟明日,就得将这五鬼降服,绝不能让它们顺利的游神巡境,若是恶鬼邪神都可巡境,那把天地中的诸多正神放在何处?” “确实如此,恶鬼邪神罢了,哪来的胆子巡境。”清玄真人也是眸光冷冽无比,但还是严肃的继续道。 “不过,从先前那俩村妇表现来看,这五猖鬼在寻常民众心中,怕是地位高的很。” “届时,麻烦的恐怕还不是这五只恶鬼,而是想着有求必应,不劳而获的村民和香客啊。” 此话一出。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明显都是有些凝重。 若是鬼祟妖邪,那抬手便斩了。 即便没做过什么恶事,将其斩杀无非就是业报加重,天地惩罚罢了。 可民众的话,却不能抬手就斩,这不受道义和法理的保护,会惹来无穷的麻烦,就连以戒律严苛的北帝派,都对此毫无办法。 坐在旁边的林海恩,仔细聆听着三位师父辈的交谈,坐在旁边脑中亦是想个不停。 现在的他,对刚刚的有句话感悟极深。 世人大多皆贪心,没有几个人凡事都能守住本心。 就像隔壁的陈大姨,明明前几年因为诡船的事才遭了劫,结果这次还不吸取教训,依旧贪心的拜神求姻缘。 教训再重,都抵不过贪心二字。 此刻。 就在林海恩思虑不停的时候。 那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无比焦急,还带着哭腔的喊声。 “娘,娘,不好,不好了。” “爹的船,爹的船,好像和那郭四哥的船撞到一起了,现在两个人都找不到,都找不到了啊。” “郭四嫂在码头哭个不停,说是咱们家害死她男人,离她家男人那么近,就是为了抢那海里的黄瓜鱼......” 下一秒。 那隔壁不远处的房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悲愤喊声。 林家院子里的众人,亦是听到了那隔壁房子的动静,宁法师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感慨道。 “姻缘可是命定之数。” “此生若无,那便是无,用尽法子都无用。” “要是不管不顾的强行牵线,那天地不容、命理不容,再加没有天后娘娘的庇佑,因果反噬自是来的快。” “有求必应,只怕...这求来的是报应啊。” ...... 与此同时。 隔壁的泰永县葛山村中。 今日从各处前来的香客,竟是比昨天还要多了,似乎每个人都想拜拜五通财神,有求必应的许上几愿。 在那一群朝着葛山村走去的香客中。 身穿黑色偏紫道袍的震乾道长,正在脊背挺拔、神情严肃的朝着村口走去,眸中还闪烁着些许怒光。 四处寻觅多日,终于是找到此地。 待会无论是何种恶鬼邪神,都必须以黑律惩处,将其打到魂飞魄散,破了这座邪庙不可! 就在震乾道长都做好黑律伺候之时。 那手中还举着个大喇叭的葛山村村长,见到身穿法袍、头戴法帽的震乾道长后。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就走到他的面前,更是伸手拦住冷冽道。 “这位道长留步,你不能进去。” “我们葛山村不欢迎你们这种修道修佛之人入村,还请速速回去吧。” 震乾道长看了葛山村村长一眼,面无表情的凝声道。 “欢迎?本道不需你们的欢迎,只是来次灭鬼罢了。” 葛山村村长冷哼一声,似乎已然有些不耐道。 “鬼?没有鬼,五通财神护着我们葛山村,哪里有鬼祟敢来?” “还请回去,大过年的,香客众多,若是赶你走,可就有些难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时代终究还是变了,拿不出的酆都令 若是赶你走,可就有些难看了。 葛山村村长的这番话,让震乾道长的神色更为冷冽。 但他却不跟其争执半点,更宛如是没听到般的,抬脚大步前进继续的往村中走去。 前方鬼祟邪神肆虐,不应跟此农夫纠缠。 震乾道长随即继续的往前走了数步,而葛山村村长见状则明显是有些急了,直接拿着大喇叭上前喝道。 “说了不能进,不能进。” “你这个臭道士怎么跟没长耳朵一样,还在这般的往里进!” 震乾道长依旧是置若罔闻。 从踏进这村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感觉到极为浓郁的鬼祟邪气。 淫祀过盛。 那立庙的鬼祟,即便道行不高,但这般的大肆吞食香火,怕是也积攒了不少的法力,必须尽快除掉才行。 眼看着这个道士完全不理会,还在一直的快步往里走。 葛山村的村长,脸上顿时充满了怒容,更是直接伸出手拉住震乾道长的衣袖位置,怒骂道。 “聋子是吧?” “果然就跟五通财神说的一样,修道修佛之人,都是心思不纯之辈,只能自家祖师,都觉得其他庙宇是......” 还未说完。 “啊———” 一道痛苦的惨叫声,便已是随之传出。 那葛山村村长看着被烧灼焦黑的手掌,瞪大眼睛惊恐看着震乾道长,伸出手指大喊道。 “邪道,你这个邪道。” “快来人,村里其他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震乾道长已是停下脚步。 看了眼这村长的焦黑手掌,又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小臂位置,那里微微有些凸出,正是藏着北帝一脉的重要法器—酆都令。 酆都令。 是北帝一脉道士法官所用法器,以枣木打造而出,上有敕咒。 “酆都号令,万神咸听,上至九天,下及幽冥,吏兵猛将,有令敢停,拒逆违命,法有常刑,急急如酆都大帝律令敕。” 单从这敕咒便可看出,这酆都令有着极其恐怖的灭鬼杀妖、号令众神的威能。 但要想行使此令,自身修持也得足够才行,更是要恪守律令。 外出行事之时。 此令不得给常人尤其是妇孺见之,需要藏于道袍衣袖之中,等到用时方可祭出。 震乾道长看向还坐在地上的葛山村村长,眼神已经是有些冷冽起来,冰冷开口道。 “本道原以为,不让进是村风习俗,不曾言语半点。” “但未想到,汝之心术亦是不正,想必已是和恶鬼邪神勾结,才大肆宣扬那邪庙有求必应,勾动寻常民众贪念。” “按照酆都律令,应当收汝魂魄,打入铁围山之中。” 说到这里。 震乾道长便掏出天蓬尺,欲要惩戒这个村长。 北帝派身为道士法官,戒律严苛、修行困难的同时,也赋予了其难以想象的威能。 可以上斩不正邪神之魂魄,次收昏君贪官之魂魄,次斩山神灶神之无能,次诛强横恶霸之歹劣。 但就在震乾道长要收掉这村长魂魄的时候。 葛山村的众多村民,却是纷纷围了过来,更是怒视着震乾道长,大声的喝止谩骂道。 “你这个狗道士,来我们葛山村干嘛?” “黄村长没告诉你,我们这不准道士和僧人进来吗?” “肯定是看到咱们村香客多,专门为了他家道观来此,打算跟五通财神抢香火!” “赶出去,快点把他赶出去,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竟然敢来咱们葛山村闹事,真当是寻死!” “......” 看着这数十位跑来的村民,正对自己辱骂不停。 震乾道长的目光越发冷冽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的愠怒,想起前些年自家师父登仙之时,给他留下的那番话。 “徒儿,你的性格刚正不阿,眼中难容半点沙子,往后入世恪守己身自是不难,但却要记住...只判精怪恶鬼邪神,莫斩常人。” “常人若是行恶作怪、坑蒙拐骗,自有人间法官判决行刑,万万不可随意收人魂魄,平白增添世俗麻烦,遇事不决可问其他道门前辈。” “这时代变化太快,与咱们北帝派的修行之道难融,要是往后寻不到合适的传人,法脉断绝为师也不会冤你,想必祖师也不会怪罪半分。” “为师只愿你此生顺遂,别无它求。” 想起这番话时。 震乾道长只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看了还躺在地上的黄村长一眼,口中轻声喃道。 “对不起,师父。” “徒儿看不得这般恶人逞凶,更看不得整村遭劫却不得不回头,一切后果徒儿都自愿承担。” 说完。 掏出了系着的天蓬尺,欲要惩戒那个黄村长。 而那些赶来助阵的村民,见到震乾道长非但不走,反而还掏出了尺状的武器,立刻神色凶狠起来。 甚至一位脖子处都有纹身的村痞,竟然是在后腰摸索两下后,拔出了一把生锈菜刀。 眼看着马上就有坏事发生。 一些闻讯来此的香客,立马不约而同站到震乾道长和这些村民中间,更是纷纷劝阻不停。 一位提着香火纸钱的老婆子,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道长,您就别进去了。” “既然这个村子不想您进,那不去就好了,若是为自己的道观求香火的话,犯不着做到这般程度。” “您的道观是那个?老婆子我过两天就去烧点纸钱,上几炷香啊。” 除了这位老婆子外,还有不少人都在劝说着震乾道长。 很明显。 这些从各地赶来的香客,并不知道五通财神的凶恶之处,完全就是听到有求必应的名头才来。 很多人其实本心并不坏,无非就是从众而来罢了。 除了这些香客外,竟是也有一些的葛家村村民也在劝说,让双方都不要冲动,至少别做出什么坏事。 以及一些葛家村的村民,都是在暗处观察着这里,那看向震乾道长的目光中,都有些说不出的犹豫不决。 听着众人的劝说话语。 原本愠怒无比的震乾道长,逐渐也是冷静下来,看了眼还躺在地上哀嚎不停,似要引起注意的黄村长。 将拿出的天蓬尺收回。 对着劝说他的那些香客们,无比认真且严肃的开口道。 “你们若是听本道一句劝,现在便回头,莫拜这村里的邪庙。” “那几只恶鬼平地起庙,已是犯了天地戒律,那所谓的有求必应,更是会以你们自身各种因果为代价。” “届时,即便所求之事应了,可必然是将会失去更多。” “为一事得应,却使往后百事难圆、全家遭劫、天地清算,这真当不值得。” 说完。 震乾道长也不愿在此多停留。 深深看了眼那远处的葛山,好似都见到了那滔天的鬼煞之气,却只能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这村子。 看到震乾道长离开葛山村后。 先前那一直都躺在地上,举着那只烧焦手掌哀嚎的村长,则是立刻便站了起来,看向周边众多香客,笑着招呼道。 “让各位看笑话了。” “自从咱们这五通庙越发的灵验,方圆千里的香客都来此拜祭五通财神后,这种趁机来打秋风狗道贼僧也是越来越多。” “大多都是想要借五通庙的繁盛,引去自家道观、强求香火的贼人,各位香客无需理会,快快去庙里拜祭五通财神吧。” “明日是大年初五,那拜财神的日子,我们葛山村会带着五通财神巡境,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五通庙可是一向灵验的很。” “大家只要进庙好好供奉拜祭,必然都是百求百应的啊。” ...... 走出葛山村。 震乾道长脚踩在那村口外的石板路上,心中有着万千说不尽的思绪。 现今这时代,或许是真不适合北帝一脉了。 与其在这世俗中经过百般的不如意,明明手持天蓬尺、酆都令都对诡事邪神无可奈何。 还不如隐山潜修,至少不会因这种事而乱了道心。 先前那葛山村的村长,其他的法脉道士或许根本就不会理会半点,只会安静等着天地报应落其身上。 至少不会像自己那般。 都打算不顾人间律令如何,直接就收掉魂魄,将其打进牢狱之中,经历各种惩处刑罚。 可不入世。 又如何当得了道士法官,又如何惩戒那些鬼祟妖邪,即便有着一身的高深法力,终究还是与法脉道义不符。 “天蓬,天蓬!” 震乾道长有些说不出的烦闷,随着口中轻诵不停让自己心静下来。 就当走出村子数里远后。 震乾道长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树后,冷冽开口道。 “从刚出村开始,就一直跟着本道,欲要何为?” 话音落下。 一位估摸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便是小心翼翼的从树后走出,低着头犹豫两秒后,才攥着拳头,昂起脑袋颤抖出声道。 “道...道长。” “如果您真有本事的话,能不能帮帮忙,把...把村里的那五只恶鬼给灭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鬼勾结,只为转嫁报应 看着树旁的那位少年。 震乾道长不由得皱了皱眉,心头更是微微有些意外。 先前出村之后,他便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起初不敢太过确定,觉得是否为听进他的劝说,不打算祭拜恶鬼邪神的香客。 但足足走出数里远后。 那种被紧跟着的感觉还在,让震乾道长彻底明白这不是香客,而是有人特地跟在他的身后。 原本还以为是葛山村的村民,因先前的那事追出,欲要和他动手。 可现在一看。 怎会是这种才十多岁的少年,说的还与此前矛盾之事无关,竟是要自己帮忙灭那村中恶鬼。 震乾道长看了那少年一眼,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灭鬼?” “你们葛山村的众人,拜那恶鬼可是开心得意的很,自觉那所谓的有求必应是好事,何须本道去灭?” “况且,本道就连村门都没进去几步,即便想灭了那鬼邪,都没有合适的办法,更别论是还要伐山破庙。” 听到这句话。 那不善言辞的少年似乎有些急了,连忙摇头出声反驳道。 “没有,没有啊,道长。” “我们葛山村并没有都拜那五只恶鬼,现在除了村长一家,还有一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村痞,基本都不拜那五只恶鬼了啊。” “只是现在?那不就是曾经拜过?”震乾道长先是回了一句,随即更是冷声继续道。 “想必多半也是先前数次拜鬼,得了不少的好处,自以为是村里来个几位了不得的神仙。” “结果这报应来了承受不住,直接怕到不敢再拜,但更怕被那数只恶鬼寻上,就连声都不敢出,甚至还帮着那些恶鬼做事。” “先前驱逐本道的村民中,应当不都是村痞混混,里面也有不少当前不拜鬼的村民吧?”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觉得...本道能够灭掉那五只恶鬼,所以宁愿赶走本道,让你这种小孩子来摸底,都不愿刚刚与本道站在一起。” “本道可有说错半点?可有冤枉你们的地方?” 这一番不留丝毫情面的话语。 让这位十多岁的少年,张了张嘴似乎都不知该说,明显大致过程都被震乾道长给猜中了。 因为,刚刚把震乾道长赶出葛山村的人中,确实就有不少由于后怕,现在都不敢再拜那五通财神的村民。 上一秒,把人赶走。 下一秒,派人来求。 这位少年的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咙,亦是不知要怎么再求,只能双腿一软朝着震乾道长的方向跪去,更是抹着眼睛哭诉道。 “道长,就求求您,求求您帮帮忙吧。” “如果您有把握的话,就请您帮帮我们葛山村,也帮帮我的妈妈,她拜了那个五通财神后,就生病躺在床上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震乾道长侧了下身子,并未承受这位少年的跪拜,只是颇为严肃道。 “本道不愿受你这一拜。” “倘若先前你们葛山村中之人,愿意与本道站在一边,制住阻拦本道的村长和村痞,那五鬼此刻多半已经伏诛。” “先前躲在何处一言不发?为何此时还要派你这种小娃来求?真当莫以为本道没脾......” 还没说完。 那前去葛山村的路上,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停下话语朝着后方看去,发现竟是一辆快速驶来的面包车,多半也是要去葛山村祭祀恶鬼的香客。 震乾道长不愿多说,便准备离开这葛山村,更不打算理会这少年。 就算遇见鬼邪不除,遇见他人求救不理,大概率会被黑律惩处,震乾道长也打算一并认下了。 往后大不了彻底的隐山修行,再也不入世,一心修那天蓬法。 这时代已经不适合北帝派,也不适合自己。 那驶来的面包车,在震乾道长的身边忽然停了下来,同时后排的车窗缓缓摇下。 随着车窗摇下。 清玄真人已是探出头,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 “震乾小友。” “前方不就是葛山村了吗?淫祀最重,邪神立庙抢占香火的地方了,为何你还往回头?莫非是诡事已除?” 震乾道长对着清玄真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摇头答道。 “没有除掉。” “我只是不愿再管此事,即便是要受黑律惩处也不想管,几位前辈若有时间的话,可以和前方那个少年交谈一下。” “他便是那葛山村中人,对邪神立庙一事,自是清楚的很。” 说完。 震乾道长便是又拱了拱手告别,随即继续朝着葛山村的相反道路走,背影看过去明显是有些落寞。 不知是因北帝派越发势微,越发难以延续而感到不甘。 还是因修道多年,第一次即将要受黑律惩处,而觉得心头沉重不已。 清玄真人看到这一幕。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立刻便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对着坐在驾驶位的王官任,开口道。 “王村长,先把那孩子接上车,再回头找刚刚的那个道士。” “诶,好嘞。”王官任立刻便踩起油门,开始按照清玄真人所说的做了起来。 王官任原本不会开车。 但由于这几年来,宁法师让其仓促找车好几次,以及每年都有几位村民需要半夜用车,去县里生娃子或者生了急病等等。 想来想去。 恰巧这些年的生活好了,家中也有些存款。 五十岁出头的王官任,便是在几个月前,专门去考了个驾照,还买了这辆二手面包车。 半夜遇到急事,那都不用求人了,直接自己就送人去县城。 但也不得不承认。 自从有了这辆二手面包车,送了几位村民半夜生娃和看病后。 王官任在那村中街道里,都听到了不少村民谈论说着...下一届村长还要选自己。 单单这句话,便让他觉得花钱买的这面包车,已经是回本九成九了。 ...... “呲———” 刺耳的刹车声,在震乾道长的身旁响起。 清玄真人招了下手,更是指了指车里,不容置疑道。 “震乾小友,莫着急走。” “来车里详细聊聊再说,就这样一走了之,怕你往后道心有损。” “再过十多年,我们这些老头子便要走了,届时你便是扛鼎之人,可不能因此区区小事,止住修道步伐。” 紧接着。 坐在旁边的普宁道长,亦是颇为郑重的附和道。 “本道虽跟你这娃子不对付。” “但作为道士法官,受那黑律惩处可是大事,一旦是破了戒律,一身的法力道行怕都将削减大半不止。” “你师父一辈子都不曾越过黑律红线,莫要让他失望啊。” 听到这些话。 震乾道长也不矫情,直接便拉开车门走近,准备一同讨论斩除那五只恶鬼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头还憋着一股气,这股气唯有将那五只恶鬼斩到魂飞魄散,破山伐庙才能消除。 ...... 面包车暂时停在了路旁。 数分钟后。 听完少年先前的讲述,得知葛山村众人所作所为之后。 普宁道长很是生气的猛地拍了下座椅,看向坐在另一旁的震乾道长,颇为郑重道。 “嘿,小后辈。” “这事是真不怪你,本道刚刚听完这娃子讲述,都觉得心头憋忿,好似积着一股郁气。” “你身为北帝一脉,能忍住不出手,也算是入世修行有得了。” “至少比起当初,那动不动要跟本道搏命斗法时候,可是要理智成熟不少。” 宁法师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向震乾道长缓声道。 “震乾小友。” “当今时代与曾经不同,相较于能随手斩杀的鬼祟而言,人,则是要更难打交道。” “尤其是像葛山村这种,并非受恶鬼蛊惑,驱邪无用,单纯是自愿帮助、替其掩盖的寻常民众,最是难以处理。” “不,不是自愿啊,道长。”当前同样在车子中的少年,则是连忙焦急的出声道。 “我们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啊。” “一开始拜那座庙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麻烦,根本都不知道。” “等到知道后,我们的性命都早已被那五只恶鬼握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只能一切任五只恶鬼摆布了啊。” “就像我的妈妈,当初只是许愿我和我弟能一辈子健康,平平安安,结果都才过了两个月不到,我的爷爷奶奶便先后去世了。” “我妈妈也得了重病,现在只剩下一口气躺在床上。” “若是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宁愿直接跳进河中寻死,也不想其许下这种心愿,造成这种结果啊。” 清玄真人嗤笑着冷哼一声,接上这个话头道。 “嗤,所以你们村为了不受这份反噬,就把这个所谓有求必应的庙宇四处宣扬出去。” “以此来让更多的人承受这份因果,也让五猖鬼庇佑你们,不让这份反噬加剧,倒是一份好算计。” “村中人的因果反噬暂止,但这十里八乡更多的民众,却因你们而放大了心中贪念,为了所谓的有求必应,把后半辈的福缘全部耗尽。” “自作孽,不可活。” “尤其你们竟还人鬼勾结,这般转嫁祸事,为求活命而谋害他人,若是真要论起来,你们整个村因此事死绝,都不为过!” 此话一出。 那才十六、七岁的少年,立刻就慌的不行,更是再度跪下,脸颊上早已满是泪水,哭诉道。 “道长,帮帮忙,求你们帮帮我。” “村里人也想后悔,真的也想后悔,可在那心愿许下的时候开始,我们就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谁知道是这样,真的没人知道会是这样啊。” “而且,我也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我只希望...希望你们能救下我妈,能不能把我妈给救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村不救,但此庙要破! 看着跪下痛苦恳求的少年。 车内的几位道长,脸上表情并没有半点变化,更没有因其说着什么不怕死,只求救下自家亲娘而动容半点。 入世修行这么多年。 走过的路,踏过的水,踩过的坑,都不知道多少了。 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位少年的恳求,而立即便气血上涌的说些什么。 坐在旁边的林海恩,亦是平静看着那跪地痛哭的少年,并未因此事而发表任何的看法,立下任何的承诺。 先前在那温麻村。 那是青天白日下孩童被掳走,那些村民更不曾犯下恶事,所以林海恩才会许下承诺,说着一定会将那些孩子救回来。 但现在却不一样。 林海恩心中可是非常清楚,当初去那鬼市的时候,师父教给自己的第一个道理,便是那...自作孽,不可活。 同时,林海恩还按住了身旁阎九幽的手,用眼神示意其不要说话。 九幽师弟一直在山上修行,还未经历过这种事,唯一一次历练,还是跟自己灭那个恶鬼将军,那时放手杀便好了。 所以要是他在这时开口,说是要助眼前这个少年,那在场几位长辈肯定是会为此多思虑几分。 既然当前这么多的长辈在此,要做什么决断的话,自是由他们做主,自己到时候只需负责杀鬼就好。 ...... 此时。 还是一成不变单薄道袍的宁法师,瞥了那跪着的少年一眼,带着几分寒意的反问道。 “帮你们?” “先前这震乾道长去你们村,不就是为了杀鬼除害吗?可你们村里又是如何做的?” “威胁着将其赶出村子,可没有半点想求帮忙的意思啊。” “况且,这还只是一点罢了。” 说到这里。 宁法师停顿两秒,而后用力的拍了下座椅,更为冷冽的继续道。 “最初因为贪心,对那五鬼拜了个不停,寻那有求必应,本道就先暂且不提,这是人之常情。” “即便是换了其他村子,多半也会掉进这陷阱中。” “可到了后面,既知那庙并非神庙,而是彻彻底底的鬼庙,更是遭到了因果反噬,你们为何不寻人来灭?” “反而是为了保住性命,不想遭受那因果反噬,协助五猖鬼宣扬这处邪庙,将祸事转嫁到他人身上。” “莫说什么找不到高人相助,整个村子千户之多,若是真心想要解决此事的话,总是能找到高道或高僧。” “甚至即便只是找到了道行低微,才刚下山历练的佛道弟子,他们遇见这种诡事后,也会第一时间请来师父辈来灭鬼。” “说到底,还是你们怕,或者根本不是怕,而是惦记着那不劳而获、平地生财的好事,觉得将这祸乱转嫁后,便是能够高枕无忧。” “没,没有,道长。”那少年彻底急了,眼中满是惊恐的慌乱道。 “我们真没有,真没有,现在除了一些小部分人外,村里的其他人,就像我妈妈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敢再许愿了。” “只不过,因为害怕那五通财神报复,所以才不敢吱声,生怕惹上更大祸患啊。” “刚刚这位道长来到村里时候,我们也不敢直接相信他,那五通财神都能有求必应,我们担心这位道长不是对手,反倒让事件更严重啊。” “更严重?无非就是怕站出来阻拦,被记恨罢了。”普宁道长亦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无比感慨道。 “不知恶事时,贪心胆大的很,都不顾那因果报应反噬。” “知道恶事后,却又胆小害怕的很,宁愿与鬼勾结都不敢寻人来灭,甚至高道都专门上村了,还不敢站出来,顾忌那所谓的恶鬼报复。” “这般贪心又胆小,你们这个村子会遭如此大劫,倒也是活该。” “一开始出现恶事就寻人来灭,那五猖鬼还未吃多少香火,道行不用多么高深便能灭掉。” “现在那五猖鬼,不只吃了你们村的香火,连带这十里八乡的周边香火也都吃个遍,道行比起先前都不知高了多少。” “本是小事,却成了大事,你们村倒是造孽的很。” 跪着的少年,此刻浑身都在颤抖着,嘴唇更是嗡动不停,心中明显是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因为,从这几位道长的话语中,他已经无比明显的听出了...... 几位道长都是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可明显都不愿出手,不愿理会村子的死活,说着一切后果皆是自作自受。 全因明明这几个月来,有千万条更适合的路能走。 可村中人,却选择了无法回头的绝路,将这起大劫扩散到十里八乡,以其他人的性命苟活下来,暂时不受那因果反噬。 见到情况了解差不多,清玄真人也是看向那少年,缓声道。 “你先回去吧。” “我们修道入世多年,别说是你娘亲还剩一口气,比之更凄惨数倍的事情都曾见过不少。” “若想以此来博取我们的同情,无疑是走错路了。” “至于帮不帮忙灭那五猖鬼,我们几人也还未想好,尤其是在你们葛山村先前那般阻拦过后,更是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就算能灭恶鬼,谁又知道村中的那些人,是否让我们灭掉?” 少年满是泪光的双瞳颤动不停,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哀痛,张了张嘴还想恳求什么。 但清玄真人便是挥了挥手,不容置疑道。 “回去吧。” “将刚刚的谈话,如实告知给你们村中人便可。” 话音落下。 坐在驾驶位的王官任,也是立刻弯腰将车门拉开,带着几分村长的威严道。 “娃子,该下车了。” “这件事是你们葛山村做的不对,换成我们岭...换成其他村的话,估计早就请人来灭鬼了。” “可不会胆大的跟恶鬼勾结,害这方圆数百里的乡亲们。” 听到这些话。 这十多岁的少年,即便如何的不甘和痛苦,也只能无力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下车子。 在车门位置对着众多道长鞠了一躬后。 便是沉默的朝着葛山村回去,脚步还有些踉跄,整个人都好似失魂落魄了一般。 ...... 随着那少年走远。 宁法师瞥了眼葛山村的位置,也不再犹豫的看向王官任道。 “回了。” “那葛山村,今天是没必要再去了。” 汽车刚一发动驶离。 阎九幽便是好奇的看向林海恩,疑惑的开口问道。 “海恩师兄。” “你刚刚是不是在提醒我,让我不要开口说话吗?” 还不等林海恩回答。 清玄真人便是看着阎九幽,颇为认真的问道。 “徒儿,为师问你一件事。” “若不是海恩刚刚按着你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帮那个娃子了?” 阎九幽立刻正襟危坐起来,随即认真思考两秒,也是非常老实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应该是吧。” “毕竟,刚刚他说...家里爷爷奶奶都死了,妈妈也只剩下一口气,我觉得有点太凄惨了。” “要是能帮的话,就想着帮他一下。” 这个回答,让清玄真人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 “徒儿,还好刚刚海恩帮你按住了啊。” “凄惨,这世上凄惨的事情可多得很,如果你这想帮,那想帮,又怎么帮的过来呢?” “况且这是村子自作孽,那是天地因果报应,而非鬼怪作祟。” “徒儿,你若要想让这村子活下来,那就得转嫁因果报应,可这整村的因果,这世上又有谁能承的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 “即便能救,我们修道之人也不愿救,更何况这事救不了,徒儿,你可懂了?” 阎九幽若有所指的思考两秒,但还是带着几分疑惑的回答道。 “还是一懂半懂,师父。” “你这孩子倒是诚实,不糊弄师父。”清玄真人露出一抹淡笑,看着阎九幽继续道。 “但也不急。” “你此生经历特殊,自是会想着凡事能救便救,恶鬼能渡便渡,往后为师带你多历练几番便可。” “在这世间中,有些人能救,有些却是万万不能救。” 坐在一旁的林海恩,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修道并不太久,可他却是见到了不少绝对不能救的人,那都是天地报应降临,而非鬼祟不让人活啊。 若是被恶鬼蒙骗,像当初岭胜村的诡船那般,自是能救。 可这葛山村所行的恶事,关键并不是被那些恶鬼蒙骗,而是知道那庙宇有怪后,还跟其同流合污,祸害方圆数百里的民众。 如果说那恶鬼是一团火,那葛山村的村民便是东风,平白将这团火扩散了数倍不止,搞得越发的难以收场。 这怎么救? 即便神仙降世都救不了,甚至还会直接选择替天行道。 但这起诡事的关键之处,并不是救不救葛山村的人,而是那敢收取香火的邪庙。 随即看向宁法师,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师父。” “虽然咱们不救葛山村的人,但那个邪庙应当还是要破的吧?否则这影响越来越大,怕是周边都得遭劫啊。” “先前震乾道长被拦住了,可刚刚我们如果跟着那孩子进村的话,应当是能够伐山破庙,灭掉那行恶的五猖鬼吧?” “为何还要过几天再去?那不是会惹出更大祸端,让这五猖鬼吞吸的香火更多几分,岂不是会更加的难以处理?” 还不等宁法师回答,普宁道长便是率先大笑起来,开口解释道。 “海恩,看来你的历练也是不够啊。” “你以为...我们刚刚去那葛山村就能除掉恶鬼了吗?只怕是会跟震乾小友一般无二,撞得满鼻子都是灰的出来。” 这番话,令林海恩不由得皱起眉头,明显还是满腹的不解。 宁法师则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接上话头讲述道。 “徒儿,普宁道长说的没错。” “即便我们跟那娃子去村中,多半也没办法灭掉那五猖鬼。” “从先前的问话中,便可以听出这葛山村的人,贪心又胆小,那村里更是分成了两派。” “一派胆大不怕死,继续向着五猖鬼许愿,并且不断散播着有求必应吸引香客。” “另一派则胆小如鼠,不敢再许愿,却同样也不敢喊人来灭鬼。” “刚刚若跟着去村里,以村长为首的那帮人,定是会想方设法的阻拦我们,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发生械斗都很有可能。” “可像那娃子所说的那类,中途知道有诡之后,不敢再许愿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帮我们,跟着村长那帮人械斗吗?” 林海恩认真思考数秒,回忆着先前谈话,只能轻轻的摇了摇头。 胆小怕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要是真当发生了械斗,只怕那帮人只会离得更远,不敢靠近半点。 宁法师亦是有些感慨,长叹一声继续道。 “徒儿,你可知为何是一个小娃来寻我们?而非那些大人吗?” “他们已经是被吓破胆了,不敢来寻我们,生怕被那五猖鬼报复,所以只能撺掇那救母心切的小娃来,也想用这此办法,来引得我们同情。” “刚刚要是有数位大人来寻,那为师几人自是立刻杀回葛山村,毁掉那鬼祟邪庙。” “可并没有,那即便刚刚小娃如何的恳求不停,今天都是不能去葛山村了,为师也不愿见到一村械斗流血。” “此便为人性啊。”清玄道长亦是插了句,颇为郑重的缓声道。 “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事到临头,那些人还是不敢拔刀。” “但真论起来的话,还是时代变的太快了,我们虽有一身的道行法力不怕恶鬼,但要出现人祸的话,却是比以往少了几分解决的手段。” “师父,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阎九幽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更是担忧的问道。 “再多等几日,那些村民的性子也变不了啊。” “那座邪庙,岂不是就一直这般立了下去,害到越来越多的人。” 看着自家徒儿满脸担忧,清玄真人摇了摇头,温声道。 “徒儿,无需担心。” “等那五猖鬼明日出来游神巡境之时,正是斩鬼的最好时机!!”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鹤真君,前来助我...斩断恶鬼游神路! 游神巡境日,正是斩鬼最佳时。 清玄真人的这番话。 让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都是疑惑的皱起眉头,明显是不知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连坐在旁边,先前始终没开口的震乾道长,眸中也是有些许疑惑。 清玄真人并未立刻解答,而是看向了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笑着昂头问道。 “清元、普宁,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明日那五猖鬼竟敢胆大包天,学那天上正神巡境,是否如似给自己起了个棺材,恰好能将其打个魂飞魄散。”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则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纷纷答道。 “明日甚好。” “确是如此,届时天时地利人和皆有。” 见到三位长辈,似乎同时都想到了什么斩鬼的好办法,林海恩满脸都是不解,不明白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清玄真人也不再卖什么关子,看向另外三人,笑着解释道。 “如果那五猖鬼不出邪庙,我们便要深入那葛山村中,届时与那村长和村痞产生矛盾,多半会发生械斗流血之事。” “但这五猖鬼,偏偏胆大包天,敢在明日出庙学天上正神巡境,那自是将其斩掉的最好时机。” “为了展现所谓的有求必应,五猖鬼肯定是要附身于游神所用的神像之上。” “到时只需在那些村民面前,将这五猖鬼斩掉,断其游神巡境。” “如此一来,无论他们如何的胆小,如何的懦弱,自是也都将跟我们站在一起。” “现在他们之所以不信我们,全因心中对五猖鬼的恐惧,更觉我们不是那五猖鬼的对手。” “当着众人面前,斩掉恶鬼,那些村民自会簇拥我们,更别论还有那么多的香客,也会给我们不少的助力。” “至于,像村长和村痞那些人,等到五猖鬼都被直接斩掉,自是也蹦跶不起来半点。” 坐在一旁的林海恩点了点头,明白了清玄真人的意思,但又带着几分疑惑道。 “可是清玄师叔,我们今日都进不去葛山村,明日又如何进得去?” “那葛山村为这游神巡境准备颇多,到时那些村长和村痞,肯定是也会在村口守着,怕是结果会和今天一样啊。” “穿着道袍自是结果一样,可不穿道袍,那便不一样了。”清玄真人意有所指的说了句,而后便看向林海恩继续道。 “这五猖鬼要游神巡境,那拜祭过它们的香客,大多都会从四面八方赶来,人员杂乱,分辨不清。” “所以海恩,明日你就不须穿道袍,九幽也是一样,穿着常服便可大摇大摆的进村,届时先斩掉这胆敢游神巡境的五猖鬼。” 此话一出。 林海恩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激动,清玄师叔竟是要让他来斩五猖鬼? 那刚刚不得不回头,离开葛山村的郁闷情绪,顿时消散了。 而在一旁的阎九幽,则是有些忐忑,认真的看了眼清玄真人,带着几分紧张道。 “师父,就我和海恩师兄两人吗?” 还不等清玄真人回答。 普宁道长便是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 “自是不止你们两个小娃。” “那五猖鬼吞食了不少香火,现今道行怕是高的很,就你们两人去岂能放心,本道到时会一同入村。” “清元前段时间才刚奏职,行法须穿法袍才可,清玄亦是净明宗坛的坛主,自是不能穿常服入村,此不合规矩。” “震乾小友那更不用说了,黑律严苛无比,这身道袍穿上,一辈子出门都不能脱下了。” “但本道却无须在意这些。”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届时外披件常服,便可入村灭鬼。” “自是如此。”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震乾道长,缓声示意道。 “震乾小友。” “等那些村民醒悟过来,村口也就无了阻拦,到时咱们便入村,你用那刚猛道法,彻底屠了这五猖鬼的根!” “如此一来,心中积忿的那口气也可舒缓不少。” 听到这里。 震乾道长也明白了几位前辈的意思,更知深藏其中的照拂之意,颇为郑重的拱了拱手道。 “多谢前辈。” “何须感谢,再过数年,我们这些老头子也要走了,届时道门扛鼎之人多半便是你了啊。”清玄真人感慨一句,又补充道。 “虽然时代不同了,你入世修行会处处受阻。” “但北帝法脉刚猛无比,等到往后大劫来临,终是会有大用,无论如何莫犯黑律,毁了辛苦修来的一身道行啊。” “等到此事过后,你可大胆去寻道延大师,跟着钦天监一脉,对你大有裨益,至少无需因这般诡事乱了道心。” 震乾道长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了师父仙逝前留下的那句话为何意...遇事不决可问其他道门前辈,所得建议皆为善言。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 面包车重新回到了岭胜村。 一行人也没再找住处,直接便在林家两兄弟的家中暂且住下。 多待一日。 等到明天五猖鬼胆大包天游神之际,便将其斩灭,破山伐庙,断了这起诡事的根。 晚上九点。 跟林永安玩了一会后,林海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虑着明日要入村灭鬼之事。 想起先前几位长辈,白天时一直都有提起...那五猖鬼吞食香火众多,怕是道行涨了不少。 犹豫数秒后。 林海恩翻身起床,对着面前的一堆器物拜了三拜,认真想了一会,便是将长枪恭敬的先放到一旁。 先前能侥幸活下,全因有妈祖奶奶护着,可不能胡乱请祂来。 紧接着。 林海恩看向最先起乩的玉如意,颇为郑重和恭敬的开口道。 “白鹤真君。” “我遇到了恶鬼立庙,假装神明吞食香火,竟还打算游神巡境,都还未是神,便行神明之事,更是还在坑害万千百姓。” “五年前,您灭鬼护佑了游神路,但现在这五年后,我想请您来斩断恶鬼游神路。” “但就是,可否稍微的护我一下,莫要让我的魂魄留在九天飘荡。” “若是可以的话,明日我便请您来...大杀四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昆仑山巅,玉虚宫! 问询完毕后。 林海恩对着玉如意,无比虔诚的拜了三拜。 虽然现在这玉如意没有什么反应。 但林海恩也不着急,更不像先前那般不谙世事,觉得白鹤真君没有立刻回应就急不可耐、心情低落。 梦中相见。 是那些神明一直以来的习惯,因此具体的结果如何,自是要等到那时候才能知晓。 不过,林海恩心中估计...白鹤真君应当是会同意的吧? 五年前,在岭胜村游神的时候,白鹤真君就曾说过,若是遇难心中轻唤起圣号,便会千里驰援而来。 再加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林海恩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那九天上的神明,偶尔也会想来人间看看。 这种断恶鬼游神路,大杀四方的事情,想必白鹤真君也很乐意过来。 当然,林海恩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前段时间脱胎换骨之后,他应当是能承载白鹤真君的磅礴阳气了,至于魂魄的话,多半还是无法承受。 尤其是此前的那次游神中,白鹤真君将自己魂魄留置于九天飘荡,最后还是能无恙回归。 现在他有了几分道行,再加上师父和其他长辈也在,正常是更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过,也可能是那大黑佛母的道行低微,因此无需用多少法力便可斩杀的缘故,不似那只真龙般的凶狠。 而这次的五猖鬼,吞食了众多民众的香火,不清道行又有几何。 所以,为了彻底的避免意外,林海恩还是请求询问了白鹤真君,是否稍微的护佑他一下,至少是别把魂魄又留在九天无助飘荡。 只要是魂魄无恙,身体自是能够承受,也不会出现此前那般疼痛。 至于那有求必应的哪吒三太子,林海恩却是有些不敢请了,最起码也得等道行更高,魂魄能承受那股神力再说。 将这些想法都理清后。 林海恩又对着所有器物都拜了三拜,无论曾经懵懂无知,还是现在有了些许道行,他对于这些九天神明的尊重,都不曾少过半分。 ...... 夜里。 在林海恩刚睡下没多久后。 忽感意识被一股气机牵扯着,拉到了那九天之上。 等能看清四周景象时。 猛然发现,已是来到了神异玄妙之地,好似在那高耸大山顶峰,朝着四周望去,满是顶端覆雪的山脉。 而他所在的这座山,竟是这十万大山的最顶峰。 又朝着前面看去。 发现眼前是一个宏伟到难以想象的宫殿,世间根本见不到,仅仅只看一眼,林海恩便觉得自身渺小无比。 在那宫殿的大门位置,一块神匾上还写着三个大字—玉虚宫。 单单看这三个字一眼,林海恩就感觉到双眼微微有些刺痛,好似在提醒着他不能多看一般。 就在此时。 一道磅礴厚重、足以震散鬼祟的鹤唳声响起。 紧接着。 那宏伟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磅礴到根本看不清面容的虚影,脚下都未动半步,便已是来到了林海恩的面前。 “汝,想让本尊助你灭鬼?” 林海恩屏住心神,对着眼前的虚影拱着手,恭敬道。 “是的,白鹤真君。” “有五只恶鬼立起邪庙,还吞食了本应属于众神的香火,现在道行有些高了,竟然还打算游神巡境。” “自称为五通财神,引得方圆百里的各乡信徒,都过去祭拜,更是祸害了不少......” 还未说完。 一道无比愤怒的神叱声,便是如雷霆般的轰隆响起。 “恶鬼敢称神?狗胆包天!!” 话音落下。 “轰轰轰———” 林海恩猛然看到,四周的不少山峰,那堆积的白雪竟开始翻滚下落,滚滚积雪如同海啸般的下坠。 仅仅一声怒叱,便引起万峰雪崩。 林海恩有些说不出的惊骇。 虽知九天神明之威,凡人难以想象,但这着实是有些太震撼惊人了。 不等林海恩回过神。 那庞大的虚影伸手一指,一个由鹤羽制成的板凳,便是出现在玉虚宫的大门前。 “遇难之时,大胆唤吾即可。” “届时汝便坐在此处,魂魄自是无需再在九天游荡。” “恶鬼既有狗胆,本尊定斩不饶!” 随着这道神叱落下。 虚影便轻柔的挥了下手,林海恩的意识立刻便随风飘荡万万里,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 第二天一早。 林海恩从床上醒来后,先是迷蒙的左右四顾两眼。 见到正在自己家中,而非那位于万山之巅宏伟的玉虚宫前,明白这是白鹤真君将其送回来了。 随即重重的舒了口气。 白鹤真君回应了他的请求,那今日斩断恶鬼游神路,破山伐庙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 而且,到时还能坐在那玉虚宫前等着,终于是不用在九天飘荡了。 虽然是比不过先前起乩哪吒三太子时,被妈祖奶奶带去了天后宫,还贴心的准备了糖果和橘子。 但林海恩却毫不介意,只要魂魄不到处飘荡,在哪里都是可以。 无论是天后宫,还是豁落府,亦或者玉虚宫前的空地,林海恩都很满足,更觉得是三生有幸。 寻常人能得一位神明护佑,便是祖坟冒青烟,哪敢想象能够如自己这般,九天神明尽皆偏爱,遇难之时,皆有神助。 都已这般好命,又怎敢再奢求什么。 当然,林海恩不知道的是...神明之所以会对他如此偏爱,除了因命格特殊,能够请来九天神明外。 更关键的还是自身修持和品行,若是品行不端,前日神明还在庇佑,今日便可能失望离去。 而要是品行端正,不走歪路,尊敬神明,那无论林海恩如何的求,诸天神明多半也不会觉得厌烦。 起身来到那堆器物前。 林海恩将玉如意装好,待会那五猖鬼要是凶得很,就只是请来白鹤真君灭鬼,省的又出什么麻烦事。 到时不知会有多少的信徒聚集葛山村,被引诱来看恶鬼游神,这件诡事自然是解决的越快越好。 紧接着。 林海恩来到旁边房间,看了眼正在熟睡,还流着口水的林永安,轻轻的将其晃醒。 “哥哥,小安是睡过头了吗?”林永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道。 “没有,哥哥是来找你借个东西的。”林海恩笑着答了句,而后指了指被林永安放在床边,极为爱护的白鹤真君游神服饰,继续道。 “小安,这个鹤盔,今天就先借给哥哥下。” “好,哥哥你就直接拿走吧,小安好困,小安还想继续睡。”林永安嘟囔着回了句,立刻又闭上眼做起了美梦。 林海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但也是立刻将那鎏金白鹤盔拿起收好,并没有去动其他的服饰。 今日要穿便服进葛山村,自然是没办法像先前游神那样,画着脸谱,穿着神装,请来白鹤真君。 所以,到时起乩前就戴上这个较为方便携带的鎏金白鹤盔,以此来聊表心意即可,也更方便插上引路香。 从另一个方面想。 可能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由于葛山村的五猖鬼立邪庙,所以十里八乡的很多村民今年都不愿再参与游神,才会让小安来扮白鹤真君。 若非如此的话,自己急匆匆的也拿不到这个鎏金白鹤盔。 而且,五年前白鹤真君灭鬼护佑游神路,五年后再斩断恶鬼游神路,着实也是极为恰当合适了。 收好鹤盔后。 林海恩便来到了一楼侧屋,这里供奉着妈祖神像和历代祖宗。 来到侧屋。 林海恩就看到自家奶奶正在上香,对着妈祖神像念念有词,希望能保佑一家平安。 从自己出生到现在。 奶奶除非生病或者去接生,其余时候每天早上都会来给这请来的妈祖神像上香,十多年来更是守着誓言不沾荤腥。 见到林海恩进来后。 林母从蒲团前站起,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海恩,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林海恩挠头笑了笑,随即上前走了两步捻起三炷香,开口解释道。 “奶奶。” “我想给妈祖奶奶上炷香,然后再找祂借三炷香。” 听到借三炷香。 林母眼神霎时凝重起来,立刻便明白了什么意思,更想起五年前林海恩第一次起乩时的情况。 本想出声劝说什么,但又记得自家这个二孙子,已经是长大了,能够护佑其他人了,只能担忧的叮嘱道。 “海恩,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莫要逞强。” “我知道的,奶奶。”林海恩郑重的回了句,将三炷香点燃后,跪在了林母让出的蒲团上,虔诚道。 “妈祖奶奶。” “上次水灾之时,您便借了我三炷香,护住了我的魂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偏爱。” “这次我再找您借三炷香,不是为了护住魂魄,只是想让您看到,我一直都走在正确的路上。” “恶鬼立庙,害了十里八乡不知多少人,更还在抢夺您的香火。” “就连住在隔壁的陈大姨,也因此事和贪心,新年都还未过,家中却已经挂起了白绫。” “您或许不甚在意,但我却是难忍此等情况,尤其难忍...那些村民受到蛊惑后,那对您的百般诋毁指责,更要划掉功德碑上的名字。” “所以今日,我找您再借三炷香,斩掉那五只恶鬼,更要打醒那些村民的愚昧和贪心。” “让他们彻底明白,这出海几十年的顺遂,并非只是好运而已。” 说完。 林海恩重重的拜了三拜,便将三炷香插进家中妈祖像的香炉中,然后从旁边的檀香袋里,又拿出了三炷香收好。 走到院中。 发现阎九幽更早就醒了,现在都已经在院中踏起了罡步,手中更是掐着法诀,嘴里念诵不停。 很明显。 待会要面对法力不知如何的五猖鬼,又让阎九幽忐忑紧张起来,因此便把这压力化为了苦修的动力。 林海恩快走两步上前,递出三炷香示意道。 “九幽师弟,这三炷香你可收好。” “待会若是见我情况不对之时,便将其点燃插在我的头上,不要有半点的犹豫迟疑。” 阎九幽郑重的接过三炷香,可有些疑惑的皱眉反问道。 “海恩师兄,你这可是要起乩请神?” “那我倒是能帮你插着三炷香,可是...怎么样才能算是情况不对?这又要如何判断?” “无需判断。”林海恩笑了笑,而后眸光闪烁,无比自信的继续道。 “到时天地气机变化,恶鬼胆寒惧怕,那便是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鬼竟敢游神,那就直接...斩了! 早上七点。 王官任的面包车,已是停在了林家院门前。 一行人迅速坐上了面包车,朝着那葛山村赶去,准备在今日灭掉那五只胆大包天立邪庙的恶鬼。 车里。 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都是穿着寻常的厚棉衣,就跟村中十多岁的孩子一般无二,看不出任何的道行法力。 而普宁道长的话,则是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衫,再加上不修边幅的面容,以及那满是裂纹的钵盂。 同样也看不出半点修道或修佛的模样,反而更像是趁机来求的乞丐。 这种扮相。 若是换成其他道长或者僧人,绝对是无法接受,更会觉得有辱自身风骨,甚至道心受损。 但普宁道长却是完全不在意。 无论修道还是修佛,归根其源都是修心,而现在装成乞丐灭鬼,同样也是修心罢了。 过程怎样何必在意,能将恶鬼除掉便可。 只要走在行善向善的路上,自是能够百无禁忌。 ...... 早上八点半。 面包车在离葛山村还有两三里远的地方停下了。 根据先前的消息,五猖鬼将游神巡境的时间定在了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开始,要巡遍这葛山村的每一处地方。 林海恩、阎九幽和普宁道长三人率先下车,准备入村探探底。 宁法师则是看向林海恩,颇为郑重的叮嘱道。 “徒儿,五猖鬼即便是法力高强,你也万万不可再请哪吒三太子,即便肉身能扛住,魂魄也难以承受。” “你可要谨记于心,莫要一着急,就请来哪吒三太子。” “明白了。”林海恩连忙点了点头,更是无比肯定的回答道:“放心师父,我肯定不会再请哪吒三太子来的。” 清玄真人亦是看着阎九幽,同样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九幽徒儿,入村后,你可也得万事小心。” “五猖鬼要是凶狠,那便不要与其硬拼,都交给普宁师叔便好。” “凡事都多看看海恩怎么做,不莽冲,但也不能不冲,若是真遇到事了,大胆施为便好。” “还有,入村后就不要再掐法诀了,免得被那些人看出来。” 正在掐诀缓解紧张的阎九幽,立刻便把手掌给松开了,挺起胸膛,出声应道。 “明白了,师父。” “我到时就跟着海恩师兄,肯定是不会有事的。” 清玄真人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多说些什么。 而坐在车里,先前一言不发的震乾道长,此时看向好似扮成乞丐的普宁道长,也是点了点头肯定道。 “只要村口再无阻拦。” “我就第一时间进去支援,斩掉那五只恶鬼,破山伐庙!” 普宁道长也不回应什么,只是笑着转身,摇晃着身子朝葛山村走去,更是大声念诵着道。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 ...... 就跟预想的如出一辙。 换成常服的三人,即便是从那村长和村痞的眼前入村,都没有遭到半点阻拦,更是连盘问都没有。 因为,今天来葛山村的人,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在葛山村村民的刻意宣扬下,那所谓的五通财神有求必应传播极广,短时间内便积攒了不少信众。 而除了信众外。 还有不少方圆数百里的香客,专门趁着今天游神过来,希望能得到五通财神的庇佑,希望能够有求皆有所应。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阎九幽跟在林海恩的身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海恩师兄。” “你先前游神的时候,都是这么多人吗?” “正常游神自是没有这么多。”林海恩回了句,无比肯定的继续道。 “寻常游神,无非就是将神像抬出来,给神明看看现在的人间如何,同时让祂们帮忙检查下村中有没有恶鬼作祟。” “多半只是一村游神,至多就是十里八乡的事情,根本不会像这恶鬼般,让所有香客但凡是能来,即便是在数百里外都要赶来。” “如此可不是游神巡境,怕是五猖鬼要将信徒聚齐一次,再次的收割一波香火。” “等吧,九幽师弟。” “等到巳时,那五只恶鬼被抬出邪庙之后,就是我们斩鬼之时。” 阎九幽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看到这么多的人,他的心中又有些忐忑起来,总感觉吃了这么多的香火,那五猖鬼怕是会不得了。 下意识的便想要掐诀缓解,又想起自家师父的叮嘱,连忙松开手指,改为攥紧拳头,更带着几分艳羡的看着林海恩。 还是海恩师兄心态好啊。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诡事,一点都不慌张,一点都不紧张,一开始杀鬼就双眼放光,信心满满。 ...... 顺着人流。 三人来到了葛山村的中间区域。 这里是一座大概两车宽,五十米长的水泥桥,下方是湍急的溪水,不断冲刷响起哗哗声。 “就在此等吧。” 普宁道长轻声说了一句,便是寻了个好位置,也不嫌脏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随着普宁道长坐下。 林海恩和阎九幽也是倚靠在桥两边,安静等待着那恶鬼游神开始。 仔细看去。 桥两边站着的多半都是香客,手里都提着红袋子,里面装着鞭炮纸钱等东西,明显不是葛山村的人。 这是好事。 既然不是葛山村的人,那自是不会为了那五猖鬼拼命。 除了香客外。 林海恩还看到了昨天在恳求帮忙的少年,而那个少年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三人,眸子中露出了兴奋和惊讶的神色。 但却是没有声张什么,更是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下,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说些什么。 很明显。 这个少年非常聪慧,已是明白这些道长既然愿意进村子里,肯定也是打算要解决这件事,那不声张就是最好的帮助。 不过,那个少年在想了两秒后,便是跑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林海恩再看两眼。 发现在那人群中,竟是还有郭四嫂,而她手中也提着一个东西,看起来是裹的很紧实。 可不知为何,她的周边没有哪怕一位香客,更有人捂着鼻子经过。 郭四嫂怎么会来? 昨天她家男人不是出事了吗?这种时候不在灵堂披麻戴孝,怎还会出现在这里? 林海恩有些疑惑,眸中更满是不解,但不等他细想什么,一连串的鞭炮声已是随之响起。 “噼里啪啦!” 如此密集的鞭炮声,说明那个游神队伍已经离这里很近了。 巳时早已过了。 五猖鬼也已是从那邪庙出来,跟着游神队伍在村子走着,被那些村民抬在肩上。 林海恩屏住心神,目光紧紧锁定桥的另一端。 现在他们三人的身上都带着避煞符,五猖鬼自是察觉不到异样,不会害怕的提前逃走。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 鞭炮声已然是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各种锣鼓的声响,显得格外的喧嚣和吵闹。 下一秒。 林海恩猛然看到...游神队伍出现在桥的另一端,数个村民在前面撒着黄纸,身后竟也有所谓的引路童子。 只不过,那引路的童子扮相,却是让人有些看不懂。 脸上绘着猴脸,头戴鸡冠帽,身上却穿着黄狗般的毛披,脚踩马蹄般的靴子,手中还握着一根蛇棍。 整体来看。 就像是那五猖特点融合,强行塑造出来的引路童子。 在引路童子后面,又有几位村民,分别穿着那五猖动物的服饰,扮成不知是何来头的东西,还假模假样的走着罡步。 而在后面,便是五台神轿了。 那神轿上的神像,并非是用泥塑的,反而是全新打造的鎏金神像,明显是专门为这恶鬼游神巡境所做。 可这鎏金神像,有些太过栩栩如生,每一缕毛发都无比清晰。 林海恩双眼气机迸发,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的朝着游神队伍看去。 发现前面的村民没什么异样,可那五台神轿的上面,那所谓的鎏金神像,竟然就是五只恶鬼所化。 现在这五只恶鬼端坐在神轿上,满脸皆是嚣张畅快神色,时不时的抓住一把香火就往嘴里塞,甚至还打起了饱嗝。 五猖恶鬼! 这便是五猖恶鬼!! ...... 这一刻。 原本坐着的普宁道长已是站了起来。 林海恩亦是掐起了雷诀,阎九幽内心更是忐忑不已,掌心都有些许汗珠显现了。 就在三人即将发难灭鬼之时。 从那游神队伍出现,眼神便无比怨毒阴暗的郭四嫂,忽然从旁边冲到游神队伍前面,手里刚解开的袋子被其朝着五个神像甩去。 袋子散开,恶臭迸发,大堆金黄之物显现,郭四嫂更是怨恨尖叫道。 “你们这五只恶鬼,竟然还敢装成神,竟然还害死了我家男人,害死了我家男人,害我家被妈祖娘娘遗弃。” “你们不配吃香火,更不配吃香火,只配吃这些东西......”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还不醒悟?那是鬼,不是神! 这突然的情况。 让方圆数百里,专门来看恶鬼游神的香客都呆住了,明显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林海恩也是有些惊愕,未曾想到郭四嫂会这般的彪悍。 阎九幽更是微张着嘴,手中法诀都松开了,这山下妇人真是如猛虎,竟敢直接拿黄白之物,朝着那五个神像甩去。 普宁道长则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但亦是有些说不出的意外,只可惜这种污秽之物,仅对法力低微的恶鬼有用。 这五猖鬼不知吸收了多少香火,即便泼再多粪便也无用了。 ...... 此刻。 随着一大袋的粪便甩出,即将就要落到五个神像时。 “呼呼呼———” 一道恐怖无比的阴风刮起,所有的黄白之物竟是被风吹得回头,全部都砸到了郭四嫂的身上。 感受到浑身的恶臭,以及那恶心的黏腻感。 郭四嫂愣了下,而后竟是直接躺倒在游神队伍前,开始大哭不停,尖声痛骂道。 “呜呜呜,乡亲们,你们可都别被那五只恶鬼给骗了啊。” “它们根本就不是神,而是鬼,彻彻底底的恶鬼啊,那所谓的有求必应,带来的报应更是大,大到不敢相信啊。” “先前几个道长一直劝我,让我别拜这个神了,说是恶鬼,原本我还不信,可现在真是悔,悔到不行了。” “昨天我才来拜它,被蒙骗的不再信妈祖娘娘,结果到了晚上,我家男人就出海死了,还在是风平浪静时候,出海死了啊。” “二十多年来,出海一直都没事,结果一拜这恶鬼,就出了这档子,我家男人就死了啊。” “你们可别信,真的别信。” “那葛山村的也都不是好人,你们看看就知道了啊,葛山村里哪里还有什么活物,鸡犬都死了,猪羊更是暴毙不少。” “可别拜,你们真的别拜了。” “一旦拜了那五只恶鬼,家里肯定要出事,肯定要出事啊。” 郭四嫂这如同泼妇般的尖叫喊声。 令这桥两边的香客,都是不由得愣住了,更是马上纷纷的议论起来。 “是啊,好像是真的啊,葛山村怎么一只牲畜都没有?” “以往这种村子,不说是猪牛羊了,每隔几户都会养狗看家啊。” “不会真是恶鬼吧,前些天我才在庙里许愿孩子找到好工作,结果昨天孩子他爹就病了,我还想着今天再来祈福的。”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啊,年前我也是专门来许愿,希望能早点生出个孩子,可这几天陆续家里养的牲畜就死了,不会就是这原因吧?” “......” 若是没有人带头质疑。 那这些方圆数百里来的香客们,肯定是不会把那五座神像往恶鬼这方面考虑。 在寻常民众的潜意识中,恶鬼怎么能立庙? 唯有神明才能享受香火,才能做到有求必应,护佑十里八乡这么多的香客才对。 可随着郭四嫂的这番尖叫怒骂说出。 这些香客都好似回过神了般,想起自从拜了这个五通财神后,虽然许愿的事情,基本上都有做到,或者正在逐渐的朝那条路走着。 但仔细一想,失去的东西好像更多。 起初并没有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古怪,无非就是一些意外罢了,可现在越想也越是觉得不对。 确实不拜这五通财神前,都没出现过这类的怪事。 就像现在坐在地上、浑身粪便,好似在撒泼般的妇人所说一样。 明明出海半辈子,二十多年来都没出事。 怎地现在一拜,在风平浪静的日子中,都会发生往常无法理解的特殊意外,殒命大海之中。 这要不是恶鬼作祟,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香客们都有些醒悟过来了,开始大声质问停在桥中间,还抬着神轿的葛山村村民。 质问这到底是真正神明,还是恶鬼伪装而成。 坐在地上的郭四嫂,见到众人都是在单纯的质问,竟还不敢上前毁掉那五台神轿,连忙嗓音尖利的嚎道。 “乡亲们啊,还在犹豫什么啊。” “就看那些葛山村的人,他们哪里敢回半点,你们还不知道我们都被骗了吗?” “拜的可不是神,拜的可都是恶鬼啊。” “现在我们造了不少孽,赶紧把那五台神轿砸了,快把那五台神轿砸了,不能再让那些恶鬼巡境了。” “这样的话,原本祭拜的祖宗和神明,看在我们浪子回头、毁掉恶鬼游神的情况下,也许才会继续庇佑我们啊!!” 很明显。 泼辣的郭四嫂,其实并不愚蠢,更是有农村妇女独有的小聪明。 明明自家男人刚死,灵堂都才刚立起来,就这般大胆的来到葛山村,更是用粪便朝着游神队伍泼去。 其实就是想要给自己,更是要给两个孩子留下一条活路。 当时在得知自家男人的死讯后,郭四嫂一时之间就哭的不行,但等到情绪稍稍平缓下来,立马便开始后怕和担忧起来。 因为,家中全靠那男人出海捕鱼赚钱,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 现在当家的出事后。 这两个孩子和自己的日子,怎么才能过下去都是大问题,尤其是先前自己把功德碑的名字划掉,肯定妈祖娘娘也不愿再庇佑了。 更别说,这因果报应指不定都还未结束。 要想活下去。 至少要做点什么,要积点功德,才能够抵消先前的错事。 郭四嫂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在五猖鬼游神之时,揭穿它们的真面目,以此来警示其他的香客。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她这般不要命的提醒,应当也能积攒不少的功德,弥补先前所造下的因果罪孽。 若是会因此被恶鬼杀掉,那也就杀了吧。 恰好能去给由于自己造孽贪心,才出了意外死去的男人认错。 而且在父母双亡之后,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村委会和那些亲戚反而是不能看着不管,至少能安稳长大成人。 当然,郭四嫂还考虑到了一点。 那便是...那些道长都特地赶来这里,肯定是准备灭了这五只恶鬼,自己要是先用粪便破恶鬼的法力,自然也能算是功德。 就算先前做错太多,但在这一系列的弥补下,说不定还能让自己活下去,让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活下去。 其他的事情,她想不到了,也没办法想了。 铸成大错的郭四嫂,被这逼到绝境之后,反而是将农妇的泼辣展现到淋漓尽致,专门来此堵五猖鬼游神巡境。 不得不承认。 虽然她想的有些太过简单,觉得粪便就能破掉五猖鬼的法力。 但这一番的撒泼痛嚎,却是让这些香客都醒悟了过来,开始质疑起这五尊神像的来历。 ...... 此刻。 一些回过神来的香客,纷纷质问起抬神轿的葛山村村民。 而那些葛山村的村民,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竟是立刻神色狰狞的反驳怒吼道。 “你们听一个疯婆子乱说什么啊。” “五通财神,不是帮你们完成心愿了吗?” “继续这般的不敬神,绝对会引来报应,五通财神再宽容大量,绝对也饶不了你们。” “先把这疯婆子拉走,便耽误了五通财神巡境,自家男人被妈祖娘娘遗弃死在了海里,竟是怪到五通财神身上,真是彻底疯了。” “......” 一边怒吼反驳着。 在最前方撒黄纸的两位村民,更是神色凶恶的朝着郭四嫂走去,明显是要将其拉走,以免影响这次游神巡境。 看到几位葛山村的村民靠近,郭四嫂一边用手撑着后退,一边瞪大眼睛继续尖利喊道。 “你们还在呆站着干嘛啊。” “那神轿上的就是五只恶鬼,彻彻底底的恶鬼啊,如果我现在有说半点谎话,就天打雷劈、全家不得好死!!” 虽然郭四嫂还在大声喊着。 但周边的香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游神队伍中的葛山村村民说着不是,然而郭四嫂现在浑身沾满屎,确实又像个疯婆子一样。 可偏偏拜过五通财神后,除了求的事情外,其他事都不顺遂。 还有一些葛山村的村民,明知具体真相如何,却在人群中默然不语,甚至还往后缩了缩身子,明显是格外的胆小怕事。 两位村民已是也不嫌脏的拽住郭四嫂,想要将其拖走,不许阻碍这次游神巡境。 而就在这时。 人群中忽然冲来了七、八位估摸约十多岁的少年,伸出手拦住了那两位村民,不让他们拖走郭四嫂。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也就是昨天和林海恩等人沟通的娃子,更是看着桥两边的香客,攥紧拳头的嘶喊道。 “她说的都是对的!” “那个五通庙里的不是神,而是彻彻底底的五只恶鬼!” “你们不管向它们许了什么愿,虽然是能暂时实现,但最后代价也会难以想象的大。” 说到这里。 那少年忽然伸出手指向自己,脸颊已经满是泪水的哽咽大喊道。 “我,我家。” “我妈许了个愿,结果我的爷爷奶奶,一个月内相继死了,明明他们的身体都还很好。” “而我妈现在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只有一口气了!” 紧接着。 少年又指向一位较胖的男孩,继续嘶哑喊道。 “他,家里只是许了个茶树收成翻倍的愿望,然后家里所有的牲畜都死了,就算茶树收成再多几倍,也不够抵。” “然后他,家里许了个考上大学的愿望,结果弟弟前段时间就掉进水里死了,他弟弟是我们村读书最好的那个孩子。” “还有他,他,家里已经只剩下小孩了,其余长辈要么疯了,要么就是出了意外。” “你们现在都懂了吗?” “如果真当是有求必应,我们村里的人,为什么会告诉你们,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发财?” 少年已然涕泗横流,眼中更满是悲愤情绪,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般,脖颈青筋暴起的大喊而出道。 “我们葛山村的人,专门把你们蒙骗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我们承受这份过错。” “只要帮它们找来更多的人来庙里祭拜,那先前许愿所造成的恶果,便不会找上我们,一些人更能继续贪得无厌的求财不停。” “那庙里的根本不是神,而是彻彻底底,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恶鬼...恶鬼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来助我...混元一气扬羽振虚寻风应声白鹤真君! 此刻。 整个桥两边的香客,都是彻底骚动起来了。 如果说,郭四嫂的尖声哭嚎,只是让众人心头一紧,更带着些说不出的忐忑害怕,觉得是不是拜神未得,最后全拜鬼了。 那么在这位葛山村土生土长的少年,脖颈青筋暴起的嘶吼声下。 所有人的忐忑害怕,都彻底变成了惊恐,以及还有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葛山村的那些人,明知那不是神庙,而是一座鬼庙。 竟是还刻意隐着不说,甚至让方圆数百里的人都来祭拜供奉,以此来分担他们村先前的罪孽。 缺德。 这真当是缺德到难以想象,让这么多人都沾上了这件诡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按照那娃子和妇人所说,无论是许了什么愿望,即便是再小的心愿,最后所付出的代价,都会翻个好几倍。 这也就意味着...... 本是来求平安顺遂,结果因为拜了那恶鬼,反倒是家破人亡了。 愤怒。 无论是被欺骗的怨恨,还是对反噬的惊恐,都变成了怒火,让桥两边的香客,纷纷大骂出声。 “你们葛山村的人真是缺德,真该下地狱啊。” “知道是恶鬼,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我又不是找不到道士帮忙。” “还让我们来看游神巡境,说是有求必应,你们可真是恶毒啊,要拉我们这些人下水。” “特娘的,就说你们葛山村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么灵验的神庙会跟我们其他村的人说。” “......” 这些香客一声声的大骂不停。 同时,还纷纷举起带来供奉的鞭炮和纸钱等,朝着那五台神轿砸去,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愤怒,以及还有那深藏的一抹害怕。 担心先前许愿的报应,也担心这五只恶鬼的报复。 但即便是没办法杀鬼,他们这些人肯定也不会再拜这五只恶鬼了,那原本要供奉的香火纸钱,也变成砸过去的武器。 可诡异的是...砸向神轿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在半空跌落,根本没办法靠近哪怕一点。 好像是有一层特殊的防护罩,拦住了这些砸来的东西。 下一秒。 一道阴惨诡异、还刻意装出几分威严的鬼嚎声,从那神轿上响起。 “哼,真当是不知好歹!” “吾众神以大法力让你们心愿实现,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被他人一说就立刻转向诋毁,心这般的不诚,自是该罚!” 鬼嚎落下的那一刻。 那掉落在地上的纸钱和香火等,竟是都无故自燃而起,所有的烟气更是弥漫于四周,令整座桥都蒙着一层薄烟。 在这薄烟之中。 五个庞大可怖的诡异身影,开始一点点的显现在那神轿之上,便是那马、狗、猴、鸡和蛇五只恶鬼。 这五只恶鬼的双眼皆是猩红色,头顶都长有一个独角,身边更是还燃着不少的香火。 每次张口吞吸,都会有众多的香火烟气,进入它们口中。 站在桥两边的香客们,看到这显现出来的五猖鬼,见其完全没有半点所谓的神明模样,纷纷惊声尖叫起来。 “鬼啊,真是鬼啊。” “快跑,这恶鬼要害死我们啊。” “去请大师,去请道门和佛门大师来,灭了这五只恶鬼。” “葛山村的那些人真是该死,把我们引来拜鬼,害我们现在也要遭劫了啊。” “......” 在这骚乱的喊声过后。 绝大多数的桥上香客,亦是开始四散逃离,根本不敢直面这五只恶鬼半点,仅仅看一眼便已是胆寒。 原本抬着神轿的葛山村村民,回头看到那可怖的恶鬼后,也是被吓的立马松开了轿子,跟着香客们一起逃离。 虽然早知庙里的五个神像是恶鬼,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自是会被吓得胆寒惧怕。 但在大多数人都在逃的时候。 那七、八位站在桥中间的少年,却是并没有扭头逃跑,虽然眸中也满是惊惧和害怕,可竟是在捡起各种香火纸钱,砸向五只恶鬼。 看着砸来的东西。 中间为首的那只独耳山峭鬼,猩红的双瞳看向那些少年,狰狞可怖的鬼嚎咆哮道。 “你们这些小鬼,都已见到本神竟还敢这般冒犯,死不足惜。” “今日之后,葛山村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全是不懂知恩图报之人,本座要你们这些信徒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 那长相跟猴子差不多的独臂山峭鬼,便是猛然伸出手掌。 手掌伸出的过程中,竟是直接涨大了数倍不止,还缠绕着森罗无比的鬼气,朝着那些少年拍去,打算将他们直接碾碎。 很明显。 真面目被揭穿之后,这五猖鬼已是起了杀心,不打算放过当前在葛山村的所有人了。 它们本就不是神,自是造下杀孽也不在意。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那葛山村的天空之上,忽然响起了连绵不绝,极为迅猛的雷声。 一道道带着磅礴阳气的雷霆霹雳,从那九天落下,不断砸在那只涨大的鬼手之上。 直接将上面缠绕的鬼气劈散,也让那山峭吃痛的收回手,立刻看向了桥另一端的区域,见到了林海恩一行人。 “吼———” 这只山峭恶鬼咆哮而起,似在警告和威胁着三人。 而这道鬼嚎声,仿佛也将其余四只还在大口吞吸香火,完全没理会当前情况的恶鬼唤醒。 这一刻。 五只恶鬼尽皆苏醒,那猩红的眼眸,冰冷盯着三人位置。 ...... 在恶鬼的冰冷注视下。 普宁道长松开了刚掐着的雷诀,似完全没感受到恶鬼所给的压力般,看向那些刚救下的数位少年,颇为感慨的开口道。 “看来这葛山村中。” “十多岁的小娃子,却是比那些村民都要有胆子,都要明白事理。” “但这两出闹剧过后,咱们灭鬼倒是没了半点阻碍,大胆动手便好了。” 紧接着。 普宁道长把身上满是补丁的长衫一扯,露出里面那件同样都是补丁,还有些褴褛的道袍,不容置疑道。 “海恩,九幽。” “我们该上了,你们替本道护法即可,其余的交给我。” “这五猖鬼吸纳了众多香火,怕是道行极高,必须小心谨慎。” 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踏步朝着五鬼走去。 林海恩亦是快步紧跟在后,眸光中满是兴奋之意,阎九幽也跟在旁边,手中已经掐好雷诀,确保随时都能劈下天雷。 来到桥上。 “快快退走,这里交给我们就行。”普宁道长对着那些少年说了句,便是再度掐起雷诀,脚上踏起禅步,口中念诵而起。 “上有天雷飞石,下有地狱分明,达摩粉碎化你万里为城......”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达摩雷法,敕!!” 念诵完毕。 在那九天之上,雷霆轰鸣声再度响起。 “轰!” “轰!” “轰!!” “......” 一连数道天雷朝着那五只恶鬼劈下,使其溅起了缕缕青烟,不只是普宁道长,就连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也是唤来了天雷。 雷法。 至刚至猛,用来灭鬼斩邪,自是最合适不过了。 “灭掉了吗?”阎九幽有些忐忑的问了句,那青烟和香火雾气过多,根本就看不清那五鬼的情况。 “没有,我能感觉到恶鬼气息还在。”林海恩回了句,更是按住了腰间的玉如意。 青烟一点点的散去。 只见刚刚被数道天雷劈到的五只恶鬼,竟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一面由香火之气制成的盾牌,抵住了先前的天雷。 “竟能运用香火抵挡天雷,这五鬼的道行怕是被葛山村养到很高了,不比阎家九棺差半点。”普宁道长有些凝重的说了句。 更是从包袱中掏出了新制作的金刚杵,打算向普庵祖师借法灭鬼了。 而那还蹲坐在神轿上的山峭鬼,用着猩红的眼眸看向三人,张起血盆大口咆哮道。 “竟只有这点道行?” “吾还以为你这老道能有多凶猛,没想到仅此而已,那便好好尝尝我们五兄弟的本事吧!!” 说完。 那山峭鬼的头顶独角便是亮起,一道莫名的气机迸发,森罗鬼气弥漫朝着普宁道长缠绕而去,低沉冷冽鬼语更是响起。 “无臂!” 随着这鬼语落下。 普宁道长便是猛然感觉得...自己的双臂好似有着千钧之重,一时间有些抬不起来,只能用体内的道行法力进行抵挡,才能勉强好一些。 可这还不是结束。 其余四只恶鬼,头上独角已是紧接亮起,更是不断的传出鬼语。 “无眼!” “无足!” “无舌!” “无耳!!” 随着另外四声鬼语响起。 普宁道长是双眼模糊了,双腿更宛如灌铅,嘴里舌头僵硬如木,耳朵更仿佛堵了块大石头。 打不了,看不了、动不了、说不了、听不了...... 用尽全身的法力抵挡,普宁道长才感觉好了些许,但这般状态下,根本就没办法杀鬼。 强行踏起罡步,让自己稍微的好一点后,才连忙扯着大舌头道。 “海恩,九阎。” “你们二人快先退走,让你们的师父速来帮忙,这五只恶鬼竟是靠着偷食香火入道,已是掌握了特殊神通,跟寻常恶鬼不同。” “它们身上所缺之部件和那独角,便是神通的来历,难怪会自称为五通,竟是五感不通。” “本道只能求祖师借法抵御,否则单凭自身根本无力灭鬼,甚至连抵挡都难。” 看到普宁道长这般吃力的模样。 林海恩瞬间明白,这五猖鬼可能真不一般,吃了太多的各类香火,令其道行法力攀升了数倍不止。 但越是强,越是来的正好!!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林海恩看向准备向祖师借法的普宁道长,颇为郑重和肯定的开口道。 “普宁道长,无需找祖师接法,这次...交给我便好!” 说完。 林海恩掏出那鎏金白鹤盔戴在头上,更是拿起玉如意握在手中。 仰头看着九天之上,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全部气机迸发,虔诚的轻声呼唤道。 “请来助我......” “混元一气扬羽振虚寻风应声白鹤真君!!”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本尊都未坐神轿,尔等...怎敢坐! 随着轻诵望白鹤真君前来相助后。 “咚—咚—咚———” 林海恩便觉得心脏沉闷如擂鼓,体内的炁更是涌动沸腾起来,四肢百骸都宛如失去控制了,意识更是飘荡起来。 原本林海恩还未决定,是否真要请来白鹤真君相助。 毕竟,就像几位长辈所说那般,不能事事都请九天神明相助,修道修的是自身道行。 能自行解决的诡事,自是无需九天神明协助。 况且,现在道行还不够,胡乱请神的话,多半会让师父长辈担忧,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现在...这五猖鬼明显是道行极高,大肆吞食完香火后,竟是都修出了普宁道长都难以抵御的神通。 这时若不上前,更待何时。 更不用说,要是普宁道长借祖师法力还不能灭鬼,肯定是要以性命来请祖师亲至。 那还不如由他来对付这五只恶鬼。 至少,先前就已经和白鹤真君聊好,肯定是不会有何意外。 ...... 这一刻。 正用全身法力抵御五猖鬼神通的普宁道长,见到林海恩缓缓低下头,以及一股恐怖气机正在缓缓降临,顿时明白这是在起乩唤神。 立刻脸上就有些急了,更是想要出声阻止。 这他都跟着进村了,要是还让林海恩起乩伤身,那他还跟着来干嘛? 况且这五鬼也就是神通有些诡异,要是借来祖师法力相助,也不是无法应对,无法抵抗。 稍微抵挡一会。 等到清元、清玄和震乾三人前来,自是都不用拿命请来祖师,海恩怎就是如此的着急。 普宁道长想要立马劝阻,但那五猖鬼的神通,令其舌头僵硬无比,就连开口都变得有些勉强。 手里已是掏出三炷香的阎九幽,则是率先开口道。 “普宁师叔,您不要急。” “海恩师兄之前便跟我说过,若是五猖鬼太过凶恶,就会请来九天神明助阵,应当不会有事。” 听到这番话。 普宁道长略微松了口气,看来海恩这是早有准备,那大概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娃子虽然执拗、正直,但也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肯定是不会在这种寻常鬼祟邪庙一事上,就不顾后果的胡乱起乩。 但也是驱使法力到舌头,稍稍缓解几分僵硬,连忙催促开口道。 “九幽,快插上三炷香。” “那位神就要来了,点香引路护佑海恩躯体!” 阎九幽点了点头,立刻便将三炷香点燃,插在了林海恩戴着的鎏金白鹤盔上。 仅仅只是插香的那一下。 阎九幽便觉得心神震荡,好似有了不得的真身正在降临,令其整颗心都跟着激涌狂震。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了...清晨海恩师兄说的到时便知是什么情况。 这等可怕威势。 即便是不修行的寻常人,亦是能够看出非同寻常。 随着三炷香插下。 林海恩的手脚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更好似有龙纹显现,仙藕的淡淡清香传来,将磅礴阳气尽皆接下。 而在那九天之上。 林海恩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是横渡了万万里,又来到了那雄伟恢弘的玉虚宫前。 那个由鹤羽制成的小板凳,还摆放在那玉虚宫的殿门前。 林海恩也不犹豫,直接小步上前,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那远处的十万山峰,脸上依旧充满了惊叹神色。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神异了啊。 只可惜不能进玉虚宫看看,但能坐在殿门前,应当也是他人难以想象的福泽了。 “隆隆隆———” 沉重的殿门拉扯声响起。 那看不清面容的庞大虚影,宛如瞬间般的缓缓出现,林海恩见状连忙站起,更是恭敬的拱着手。 但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神叱亦是如滚滚雷霆般响起。 “汝,且坐着。” “本尊这便去看看,哪处恶鬼胆敢如神巡境!!” 神叱落下。 一道威严的鹤唳声便是随之响起,那庞大虚影顿时消散。 林海恩又坐在了板凳上。 而那玉虚宫殿门还是开着的,里面竟是忽的传来一阵恢弘大音,好似有一众弟子正在诵经。 “道言: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 “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乘空而来......” 这诵经声落入耳中。 让林海恩顿时便有些呆滞,就连殿外的十万大山都忘了看,已然是彻底沉浸其中,周身微微泛光,法力似也在交相回响。 ...... 葛山村的村口。 已是将面包车开到村口位置的王官任,看了眼还站在村口守着的村长和村痞,立刻扭头开口道。 “几位道长,那葛山村的村长还在守着。” 清玄真人颇为平静的点了点头,也不着急的缓声道。 “自是还在守着。” “那五猖鬼正胆大包天的巡境,这些同流合污的村民,自是要帮忙守着以免佛道高人靠近。” “但也不急,普宁和两个娃子都已经进去有一会了,想必那些村民和香客们,应当是也快要醒悟过来,继续等待片刻即可。” 就在这时。 村口位置忽然间骚乱了起来。 一大群香客慌张无比的跑出,脸色惨白无半点血色,都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而那手提喇叭的葛山村村长,看到如此多人的跑出,连忙大喊着道。 “乡亲们,你们在跑什么啊。” “今日可是五通财神巡境的大日子,待会游神巡境结束后,你们都还能许愿,尽皆都是有求必......” 还不等这村长说完。 便是被几名香客踹倒在地,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从村口逃走,都会大力的给这葛山村村长踩上两脚,口中更是谩骂不停道。 “你特娘的,骗我们来拜鬼。” “全家死绝的货色,遇鬼了就来害我们。” “撒女内,还在骗我们去游神拜鬼,劳资家里要是出事了,你就给我等死吧。” “......” 不只是葛山村的村长。 就连那些腰后别着刀的凶恶村痞,也被众多香客踹倒在地。 面对着成千上万名逃窜而出的众多香客,即便是村痞再凶恶,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况且,就算是腰后别着刀,也不见得这些村痞敢动手,只能抱着头任由香客们踹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当然,香客们也不敢过多停留,基本上都是每个人踹上两脚,就满脸惊恐的逃出葛山村。 这特殊的一幕,让面包车里的众人都不由得愣住了,而清玄真人更是大笑起来,伸手打开车门道。 “看,这时机不就成熟了。” “想必那五猖鬼的真面目也被揭穿了,因此这些香客才慌不择路的逃走,更怨恨欺骗他们的葛山村村民。” 宁法师亦是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担忧的郑重道。 “该进村了。” “那五猖鬼不知吞吸了多少香火,万一道行高的很,仅凭普宁一人怕是难以解决。” 震乾道长漠然不语。 只是快步小跑朝着村里而去,小臂上的酆都令在微微发烫,这是他内心激荡,准备杀鬼的决心。 才刚走过村口的,逆着人流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唳———” 一道清脆响亮的鹤唳声响起。 而那葛山村的中心区域,更是充斥起一大股特殊的神明气机。 穿着法袍的宁法师朝着半空瞥了眼,脸色已然大变,更是加快脚步的催促道。 “快,那五鬼怕是很凶。” “本道徒儿都已经开始起乩唤神,快速去灭鬼!!” ...... 葛山村桥上。 阎九幽正在仔细盯着林海恩,眸中深藏着不解和好奇。 虽然早已知晓海恩师兄能够起乩,而且听师父说起过,那威势比起其他乩童要强数倍不止,如同真神降临般的厉害。 就连先前那起凶蛟化龙的大劫,都是海恩师兄一力解决,请来哪吒三太子直接把恶龙当成小蛇屠了。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但一想象那幅画面,阎九幽便觉得心情激动。 在回到净明宗坛前,能够亲眼看到海恩师兄起乩,请来九天神明,那绝对能给他今后的修道之路,带来更多向上看的动力。 当然,阎九幽的心中也有几分艳羡,觉得海恩师兄有着他不敢想象的额外助力,但却没有半点的嫉妒之情。 每个人的命数皆不同。 那时能在阎家九棺的诡事中活下来,还能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自己便已是格外满足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更不用说。 几位长辈都不止一次的提起过,海恩师兄的命格特殊。 当初能够活下来,其实都是极为侥幸的事情,多亏了家中长辈阴德丰厚,天后娘娘怜悯。 在阎九幽的注视下。 原本低着头的林海恩,手脚的颤动幅度已是越来越大,缓缓抬起头。 不知何时。 那本就神异的灿金和浑浊异瞳,已然转变为了竖瞳,显得格外威严冷冽,眉心位置还浮现了一道灿金鹤纹。 紧接着。 林海恩脚上踏起天罡步,手持着玉如意,开始缓缓朝着那不远处的五只恶鬼走去。 “咚———” 一步踏出,极为沉闷的声响传出,周身气机更是加重几分。 而这一道声响,也让还坐在神轿上的那五只恶鬼,注意到了缓步靠近的林海恩。 虽然先前抬轿的村民逃走了。 但五只恶鬼却是凭借自身法力和鬼气,令这五台神轿依旧还稳定的悬浮在空中,明显是不想从这神轿下来。 看着逐步靠近的林海恩。 中间那只断臂的山峭恶鬼,睁开猩红的眸子仔细看了两眼,忽然间舔了舔嘴唇,竟带着几分惊喜道。 “好,好,竟是有这种好命。” “你这娃子,本神甚是喜爱,可欲摈弃那无用道家修为,拜入本神门下修行,做吾位众神的第一位弟子?” 林海恩没有回应半点,那显现出的异色竖瞳,正冰冷盯着山峭恶鬼。 “咚———” 又是一步踏出,这周边气机更为恐怖了。 那山峭恶鬼也明显感觉到了些许异样,猩红眼眸中充斥起熊光,咧着血盆大口,咆哮鬼嚎道。 “本神怜你命好,想要收你为坐下弟子,未想你竟不识趣。” “若是再敢上前一步,那就是...死!!” 就在这时。 清脆响亮的鹤唳声响起,林海恩又是一步踏出,那恐怖到难以想象的气机霎时迸发。 “咚—砰———” 这简单踏出的一步。 竟是带着万钧之势,直接将坐在正中间为首的那只山峭,从那神轿上震飞数几十米远。 说着胆敢再踏出一步就是死。 结果等到真的踏出,被掀飞出去的却是这只山峭恶鬼。 而在林海恩的身后,则出现了一道庞大虚影,背生白羽双翅,更是见不到顶,好似足有千丈、万丈高的神明虚影。 那还坐在神轿上的四只恶鬼,看到这个庞大虚影,竟是被直接吓得红瞳收缩,身上更是在止不住的颤抖。 可这虚影只是睥睨斜视着五猖鬼,随即再度猛然重重的踏出一步。 “轰———” 这一次比起先前都更有威势,好似无形的冲击波般扩散而出,直接将那五台神轿震散,更是把剩余四只恶鬼都打的鬼体震荡。 一道威严愤怒的神叱声滚滚而来。 “狗胆包天!” “本尊都未坐神轿,汝们...怎敢坐!!” 第一百五十章 白鹤真君之威,徒手捏爆五猖鬼! 这一刻。 天地间的气机好似都变了。 即便是没有法力道行的寻常人,都是下意识朝着村中心的半空看去。 虽然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更见不到白鹤真君的庞大虚影,但确是能明显看到...有一片区域空间是扭曲的话,如同火焰上方那般。 而在快步赶来的宁法师、清玄真人和震乾道长三人,却是无比清晰的看到了。 那一个庞大无边,全身上下皆充斥着威严,令他们好似都不敢直视、多看几眼的神明虚影。 见到不是哪吒三太子,而是白鹤真君后,宁法师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明白这次的起乩没那么凶,自家徒儿应当也是有把握才对。 五年前首次起乩时候,请来的便是白鹤真君。 这已是第二次了。 当初魂魄便尚能护住,现在自家徒儿还修道了一些时日,即便还未出师拥有滔天道行,但总归是有些许法力了。 再加上。 五猖鬼哪怕再凶,肯定也是比不上那真龙,本次起乩应当无事。 即便心中高悬的石头放了下来,但宁法师的脚步依旧没有变慢半点,还是用着最快速度朝着村中心赶去。 ...... 葛山村的桥上。 阎九幽看着那庞大的虚影,微张着嘴满脸都是震撼神色,更是下意识的不停倒吸着凉气。 这便是...海恩师兄的底牌吗?能够请来九天正神相助。 但下一秒。 阎九幽却猛然注意到,先前插在那鎏金白鹤盔上的三炷香,开始无比迅猛的燃烧起来,连忙看向普宁道长问道。 “普宁师叔,那三炷香,三炷香烧的好快,海恩师兄会不会出......” 还未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摆了摆手,打断其后续话语,无比感慨道。 “莫慌,九幽。” “那香燃的越快,说明这请来的神明越强啊。” “本道先前便见过一次白鹤真君的神威,估计那五猖鬼转瞬间便会被打的魂飞魄散,你无需太过着急。” 才说完。 “咚———” 又是一阵踏步声传来。 那五只恶鬼又倒飞出去,鬼体都出现了裂缝,明显是这简简单单的两次踏步,便已是让它们的道行受损了。 还不止是这样。 那些原本在地上燃烧的香火纸钱,尽皆被震到粉碎,身为九天正神,白鹤真君不许恶鬼食香火。 它们...不配! 那连续倒飞出两次的五猖鬼,满眼皆是惊恐神色,明白眼前那庞大的虚影,绝对不是它们能敌的存在。 为首的山峭恶鬼,对着另外四鬼瞥了一眼,而后迅速化为青烟逃窜,更是惊声大叫道。 “风扯紧呼,逃!!” 说完。 五只恶鬼都亦是变成青烟,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去,不想以卵击石,跟白鹤真君死斗。 可逃? 能逃到哪里去! 只见林海恩缓缓伸出未握东西的那只手,那手臂中龙吟啸起,仙藕清香迸发而出。 脱胎换骨后的林海恩,已然是能够承载更多的神力。 凌空猛然一抓。 那五只化为青烟朝各个方向逃窜的恶鬼,竟好似如同被掐住脖子般,就算全身鬼气激荡不停,都没办法再前进半步。 紧接着。 林海恩将手臂往地上一甩,那五只恶鬼便是被甩到了桥上,青烟消散已然又显出了圆形。 斗又斗不过,逃又逃不了。 这五只恶鬼畏缩在一起,早已是没了先前的那种嚣张,欲要将林海恩收为弟子的轻松模样。 看着步步逼近的林海恩。 那瞎了一只眼的独角蛇鬼,吐了蛇信,狰狞可怖的嘶声道。 “大哥。” “既然逃不掉,何不斗一斗,若是不斗怎知输赢!” “咱们身上都有新天庭赐予的神通,未必不是这个娃子的对手,那东西可能也只是声势较大罢了!” 话音落下。 这只独角蛇鬼便来到其余四鬼身前,猩红双眸中皆是疯狂,头上独角泛起亮光,张着血盆大口悚然道。 “无眼,全瞎!” 浑身鬼气涌动朝着林海恩袭去,更是带着几分身体的气息。 这五猖鬼先前面对普宁道长的时候,竟是都还在留手,并没有用出全部的神通法术。 看着冲袭而来的鬼气。 林海恩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竖瞳中仅有好似看着蝼蚁般的不屑,那手中的玉如意微微发光。 “滋———” 玉如意的光芒骤然璀璨如大日,直接将这蕴含神通法术的鬼气驱散,此为...三宝玉如意! 先前看似诡异的神通,现在已然无半点的用处。 林海恩更是手持这玉如意,径直朝着那独角蛇鬼的天灵盖丢去。 那玉如意好似能跨越万里,都才刚丢出而已,便已是砸到了独角蛇鬼的天灵盖,让其根本避无可避。 “嘭!!” 宛如水泡被戳破的清脆破裂声响起。 只见。 那蛇鬼的独角率先崩裂,而后整个身体都被砸爆,魂魄直接被碾的四分五裂,直接化为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仅仅一击。 便让这独角蛇鬼魂飞魄散,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看到这一幕。 那山峭恶鬼顿时目眦欲裂,它们五兄弟一同成道,一同被赐予神通,一同来此地立庙,感情自是极好。 结果现在,独角蛇鬼一击就被打得魂飞魄散,这实在是难以接受,更是会令它们的合击威势削减数倍不止。 回过神来。 山峭恶鬼怨毒的看着林海恩,头上尖角亮起,浑身缠绕着香火纸钱的薄烟,化为类似金钟般的罩子,更是低声喝道。 “唤来香火抵御。” “这小鬼请来九天神明助阵,我们虽然斗不过,可他肯定也是维持不了多久,撑过便好!” 在山峭恶鬼的指挥下。 其余的三只恶鬼,亦是鼓动起先前吞食的香火,将其变为薄烟金钟护在周身,明显打算耗过这段时间。 但这种想法,无疑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林海恩未握法宝的那只手,缓缓朝着那九天伸去,掌心朝上。 “唳———” 又是一道响亮的鹤唳声响起。 四支鹤羽凭空落下,林海恩手指一夹,鹤羽便已是落入指缝中,朝着那四只恶鬼猛然掷去。 鹤羽飞出,真火缠绕。 在那法力真火的燃烧之下,在半途便已是化为鹤羽剑,直刺向那四只躲在金钟里如乌龟般的恶鬼。 “噗———” 鹤羽剑带着锋锐无匹的气息,直接穿透了那香火金钟,率先钉在了那三只恶鬼的脑袋上。 “咯———” 外形为马、狗、鸡的三只恶鬼,就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是被钉死,魂飞魄散彻底化为青烟,消散于天地间。 而那只山峭恶鬼,则是惊恐的瞪大眼睛,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如圣旨般的长条形纸张,抵住了那疾驰来的鹤羽剑。 长条纸张顿时被割成两半。 但鹤羽剑的余力也结束了,掉落在地化为法力光雨。 香火金钟亦是无用! 山峭恶鬼无任何办法了,只能高举起那被割成两半的纸张,无比凄厉的叫声大喊道。 “我们五兄弟是新天庭封的神明,专门来此收取上供香火。” “你们这些该死的狗道士,若是把我们打到魂飞魄散,它们绝对...绝对不会饶过你们,会把你们都......” 还未说完。 林海恩便是缓缓伸出了手,对着前方虚握着,那背后的庞大虚影,亦是直接伸手抓住这山峭恶鬼,滚滚神叱而起。 “聒噪!!” 下一秒。 林海恩猛然攥紧手掌,那虚影也是同步用力攥紧。 “啊———” 这只手里还拿着纸张的山峭恶鬼,竟是被磅礴法力捏爆,三魂七魄直接被捏成粉碎,没有半点复原可能。 那两截纸掉落,化为森罗鬼气没入地底。 “嘭!” “嘭!” “嘭!!” “......” 一连五道爆裂声响起,那半山腰的五通庙中,五尊恶鬼像彻底爆裂化为泥块散落一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汝往后来此,皆可听经! 天地安静了,恶鬼嘶嚎不再。 在这葛山村的桥上,好似不过短短一瞬时间,那五只拥有神通的厉害恶鬼,就被打到魂飞魄散。 看着彻底平静下来的桥面,阎九幽惊叹的微张着嘴,这...这也有些太厉害了吧。 虽然心中早有预计。 但现在实打实看到这九天神明之威后,阎九幽才深刻感觉到...先前的各种猜测真当是都有些太过保守了。 那给普宁道长带来大麻烦的五猖鬼,在海恩师兄面前实在是有些太过可笑了,没有半点挣扎的机会。 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碾压,宛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的简单。 而且,那个庞大的神明虚影,简直是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几眼就会魂飞魄散,遭到恐怖的天罚那般。 夸张。 实在是太夸张了。 白鹤真君便有这般神威,那上次屠真龙的时候,请来的哪吒三太子,又是多么的厉害和威猛。 阎九幽不敢想,自认为无论怎样猜测,定是都无法揣度到个大概,就如同这次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敢想会这般的威猛。 原本一直是以林海恩作为追赶对象,来不断激励着自己修习向前的阎九幽,此刻稍稍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现在就已是在追赶,甚至就连梦中都在掐诀,可似乎无论怎么的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都难以追上半点了。 再过几年。 会不会就连海恩师兄的背影都看不到,到时遇到难以解决的诡事时,自己还能帮得到他吗?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神情亦满是感慨。 虽然已经亲眼看到林海恩起乩四次了,但每次依旧是都能给其带来全新的震撼,以及满满的不可思议。 其他乩童请来神明相助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可怕威势,更不可能请来那九天正神相助。 海恩身上这独一份的命格气机,实在是太罕有了。 随即看向似有些迷茫的阎九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劝诫道。 “九幽,无需有任何迷茫。” “海恩身上的命格之重,怕是这世界都无人能比过,再加你本就入道修行较迟,不及自是正常。” “况且,师伯也翻遍了各类古经记载,发现数百年来,似乎都未曾有这般神异乩童存在。” “并非是指那所谓的命格气机,而是能被九天诸位神明这般喜爱,才是最为难得之处啊。” “若是寻常乩童,能被一位神明选中便已是不易,哪还能像海恩这般神奇,能够请遍诸天神明,而且众神似乎对其都格外偏爱。” “这段时间,我们几位长辈都在猜测,海恩是否为应运而生之人,承载着某项特殊的使命,但这也只是推测罢了。” “毕竟天地命理,玄而又玄,即便是钦天监都没办法说清。” 阎九幽认真思考两秒,而后颇为坚定的点头答道。 “普宁道长,我没有迷茫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际遇,海恩师兄要是越来越强,那我只会追赶的更起劲,一直都有个目标,修道之路绝对不会松懈半分。” “不管他未来身上有什么使命,又会遇到什么样的诡事,我都要尽可能的和他并肩而战,即便只是援护,即便只是协助,那也可以!” 听到这番话。 普宁道长先是愣了下,而后顿时大笑起来,颇为满意的开口道。 “你这娃子,道心倒是坚定的很。” “往后好好修行,成就自是不会低,至少要比我们这三个老头子强,总归都有沾点阎王命。” “行了,不说这事,恶鬼已被灭除,海恩应当也要退乩了。” ...... 此刻。 随着恶鬼都被打个魂飞魄散后。 先前插在鎏金白鹤盔上,急速燃烧的三炷香,现在也只剩下最后的一点香头,背后的庞大神明虚影,亦是开始缓缓的消散。 而就在即将退走,重回九天之上时。 那虚影缓缓朝着那五通庙看去,明显已是察觉到了异样,但并没有再去做什么,眸光中充斥着威严和睥睨神色。 就好似看着蝼蚁,看着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碾死的蝼蚁。 新天庭?可是好笑。 但这凡间的精怪鬼祟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随着虚影彻底消散。 位于葛山半山腰的五通庙内,一道诡异的气机生成。 先前那摆放在神台前的香炉,竟是散发出诡异红光,更开始大口吞吸五通庙内的香火。 而这香火一被吞进炉内,便是消散的无影无踪,不知被送往了何处。 要是探头去看。 便能见到...炉底还有一张如同圣旨般的长条纸张,就跟先前五通鬼所拿出的相差无几,明显也是那新天庭的手笔。 ...... 玉虚宫前。 那诵经声依旧还在不停传出。 林海恩正端坐在小板凳上,整个人都好似入道了般,如痴如醉听着殿内传来的诵经声,周身更是熠熠发光。 本就极其聪慧,天生便适合修道的林海恩。 在这一段段恢弘的诵经声中,下意识便将这段时日所学的道藏法文,理解的更加深刻,好似在借此机会验证确定,彻底的融会贯通。 每理解会一小处地方,他的道行法力便会随之增长一分。 虽然看起来并不多。 但就这短短的一会时间,林海恩身上的法力便涨了一半不止,竟是抵得上一年半载的苦修。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好处。 当前是魂魄游历九天,来到了昆仑山玉虚宫前,所以在这诵经声中,林海恩的魂魄也开始逐渐凝实,变得更加的坚固。 魂魄凝实厚重,恶鬼邪祟更难入侵。 同时还会耳聪目明,脑子灵光,往后修行速度再增一个档次。 就在殿内念到一处经文的时候,林海恩仿佛是心有所感般,竟是下意识的开始跟着大声念诵起来。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随着这段念诵完毕。 玉虚宫内,便已是没有任何诵经声传出。 沉醉其中的林海恩竖起耳朵又听了两下,见到确实没有声音了,似还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为没听到后续内容感到可惜。 但下一秒。 林海恩便是立刻回过神来,更是慌张的站了起来,刚刚自己这如同小贼般的躲在殿门外偷听,不知是否会惹到殿里神明。 说不定现在这经文声突然停下,便是其中的某位大神,也听到了自己的诵读声,所以才不满的停了下来。 刚刚自己仿佛失去意识般,全身心的沉浸于经文中,真当不是有意在外面偷听的啊。 可听都听了,要不要进殿主动认个错? 有白鹤真君这层特殊的关系在,应当是不会被打杀掉吧?可会不会比起偷听而言,进殿才是更加的不敬? 就在林海恩急到不行,不知要如何处理时。 “唳———” 一道清脆响亮的鹤唳声,从远处悠扬清晰的传来。 紧接着。 那看不清面容的庞大虚影,便已是出现在林海恩的前方,不带任何感情的神叱而起。 “那些恶鬼,吾帮汝斩了。” “但事情多半未了,此位便给汝留在这里,若是再遇此类难事,心中轻唤本尊圣名便可。” “即便千里之遥,本尊亦来相助!” 林海恩连忙感激的拱了拱手,无比虔诚的恭敬道。 “多谢白鹤真君。” 随即脸上表情变得充满担忧,更是缓缓低下头,双手交叠握在一起,颇为紧张的继续道。 “白鹤真君。” “刚刚我在这里等候之时,忽然殿内传来了诵经声,我一不注意就听得入迷了,甚至还跟着诵读起来。” “这偷听讲道法门,我担心是大不敬,现在有些不知该如何......” 还未说完。 那如雷霆般的滚滚神叱,便是再度响起。 “莫需这般紧张,” “本尊特地留着殿门未关,何来偷听一说!” “况且无非只是些弟子诵经,又有什么听不得的地方,往后汝再来此地,本尊次次给听!” “汝..该回了!!” 神叱落下。 那庞大虚影便是猛地挥了下手,一道鹤唳带着仙风,便将林海恩带离这昆仑山玉虚宫前......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握持天蓬尺,手掐北帝诀,五雷皆听令! 葛山村的桥上。 那威严的九天神明气机,已然彻底消散不见。 林海恩头顶上的问路香,同样是燃到了尽头,整个人依旧站着,双手微微放松垂下,脑袋亦是低着的。 魂魄被那仙风带回,林海恩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晰起来,已然是能感觉到,有人正在轻轻晃着他的肩膀,一道轻唤声更是传来。 “海恩师兄,海恩师兄,你醒了吗?” 在这呼唤声中。 林海恩缓缓抬起头,双眼也从竖瞳变得正常的圆形,而且竟是彻底蜕为了乌黑色,再无灿金和浑浊模样。 这是自身道行法力提高,能够将命数遮盖住的表现。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掩盖,那份阴阳命、通灵体的特殊气机,依旧是还在身上,随时都可以激发,如同当初宁法师所说的那般。 “我醒了,九幽师弟。”林海恩立刻笑着回了句,还带着几分疲惫。 普宁道长迅速上前,连忙出声问道。 “海恩,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之处?” “没有,普宁道长。”林海恩先是肯定答了句,免得两人担心,而后又甩了甩手臂,晃了晃脑袋,郑重继续道。 “这次起乩,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影响,仅仅只是有些疲惫。” “就跟师父说的一样,这个脱胎换骨后的身体,已经是能够承受九天神明的磅礴阳气了,而且这次起乩,我还有一份特殊的际遇。” “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自身法力和魂魄,都比先前更强了几分。” 听到这句话。 普宁道长立刻便朝着林海恩的双眸看去。 发现那原本不太适合入世的异色双瞳,已是彻底变为了正常明亮的乌黑色,哪怕一丝的灿金和浑浊都没见到,颇为感慨的点头道。 “确实如此。” “看来是有其他的际遇,现在的法力都可掩盖双瞳异样了。” “海恩,你真当是越发让本道惊讶了,其他人起乩都是伤身,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起乩非但无恙,还能增长法力的情况。” 林海恩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是有些不好说发生了什么。 在玉虚宫殿外听经解惑。 这实在是有些太过神奇玄妙了,真说出去多半也不会有人信。 而站在旁边的阎九幽,则是微微吃惊的张大了嘴,心头只剩下普宁道长刚刚说的那句话。 海恩师兄,道行法力又高了几分...... 这下子。 才刚放松一会的阎九幽,立刻又莫名紧迫起来,一只手扶着林海恩,另一手则是掐起了法诀。 ...... 就在此时。 一道满是焦急的凝重话语,从那远处遥遥传来。 “徒儿,你可有事?” 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在是无阻拦之后,以最快速度赶来的宁法师、清玄真人和震乾道长三人。 林海恩看向满脸担忧的宁法师,立刻露出一抹笑容,回答道。 “没事,师父。” “我昨天特地求过白鹤真君了,让祂前来相助的时候,稍微的护一下我,因此不管魂魄还是肉身都无恙。” 刚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摇着头,无比感慨的接上话头道。 “何止是无事啊。” “这次起乩也得到了大馈赠啊,道行法力增长了不少,就连命格气息都已是能够掩盖了。” “但说起来,那五猖鬼可真是凶啊,竟然靠香火修出了神通,将本道的六识都封住了,不得不用全身法力来抵挡。” “刚刚要是海恩不起乩的话,本道也只能借来祖师法力,撑到你们三人前来相助。” “要说灭鬼的话,怕是只能用性命请来祖师亲至才行。” “修出了神通?”清玄真人轻声念叨了一遍,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的皱眉道。 “怎会这般的凶?” “寻常的鬼祟,要是不修行个数百年,估计连神通的门都摸不到,这五猖鬼才吸食香火几个月,便是有了神通?” “本道亦是不知。”普宁道长摇了摇头,但随之格外严肃起来,眸中更带着几分担忧,缓声道。 “但此前被海恩请来的白鹤真君捏碎前。” “那五猖鬼曾为了活命,说出了一个特殊的事情,说是...它们都是新天庭任命的鬼神,专门来此收取香火,甚至还有一个封名浩书。” “起初刚听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回过头来,越想越是觉得不一般。” 清玄真人看了眼地上的纸钱和神轿碎末,又朝着天空看了眼,意有所指的格外凝重道。 “九天都还在,竟敢称之为新天庭?” “怎会这般的胆大,敢与天地作对?莫非其中皆是妖精鬼邪,被某只大妖或恶鬼聚集起来,欲在人间立天庭作祟?还是要遍地起邪庙?” “若真如此的话,那此劫,岂不是比凶蛟化龙还要凶险?” 这一刻。 几位道长都不由得沉默下来,神情都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因为不管是遍地起邪庙,亦或者要在人间立天庭,这绝对都是极为可怕的大劫。 若只是寻常鬼邪也就罢了。 可单单这葛山村的五通鬼,就亦是拥有了神通,这个新天庭中的其他精怪鬼祟,只怕是只强不弱。 “无需想太多,劫来就应便可。”宁法师见到林海恩无事,还因祸得福后,微微松了口气,颇为冷冽的缓声道。 “若是这劫注定要现,那无论我们如何提前阻拦都无用,天地命数定下,大劫终究还是会来。” “好似几个月前的凶蛟化龙,即便道延大师机关算尽,最终还是难逃天地命运安排。” “无论大劫如何凶狠,立起法坛、请来祖师应对便可。” 说到这里。 宁法师朝着那远处的葛山看了眼,便是开口催促道。 “走吧。” “虽然这五猖鬼已斩,但那邪庙却依旧在,还是抓紧去那半山腰将其破掉再细聊别事。” “斩鬼不毁庙,如同白来一趟。” “再过一段时间,只怕又会有新的邪祟占据其中,行那有求必应的诡事。” 让众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立刻朝着那半山腰的五通庙走去。 ...... 来到五通庙前。 这个庙宇崭新无比,各种装饰极好,红漆涂得更是无比鲜艳,门口都铺着一大片的水泥地。 虽然前来祭祀许愿的香客都已经逃走,村民也逃到各自家中,但外面用来烧纸钱的大型化宝炉,却是依旧燃着。 先前香客投入了太多的纸钱,导致烧了这么久,依旧是未曾烧完。 但一行人都无比清晰的注意到了...那纸钱烧后产生的青烟,竟是在被某物吸取般,如一道水流没入了邪庙里。 看到这一幕。 普宁道长不由得一呆,连忙就把手中的金钵拿出,皱眉道。 “这庙有些不对。” “五猖鬼都已魂飞魄散,咋地还在吸取香火,莫非真是那来历不明的新天庭在作祟?” 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掐诀,准备立刻将此邪庙破掉。 但下一秒。 清玄真人却是按住他的手,更是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站在一旁,先前都没说话的震乾道长,笑着示意道。 “震乾小友。” “要论这伐善破庙,还是你们较为刚猛的北帝一脉较为擅长,这事便交给你如何?” 说是北帝一脉较为擅长。 但在场的三位道门前辈,自然也都是有法门能够做此事,清玄真人会说此番话,就是避免震乾小友的道心受损。 毕竟,第一次来葛山村的时候,震乾道长便准备灭鬼除害,结果却被那些村民赶了出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无疑是让其道心都有些迷茫起来,觉得北帝一脉,已然不适合这个发展过快的时代,不适合再入世。 身为前辈,清玄真人自是要照拂一番。 尤其,等他们这些老头子仙逝后,震乾无疑将是道门的顶梁柱,往后各种大劫多半还要靠他。 要是因这种小事,道心受损,道行下跌,无疑是太过可惜。 虽然不擅言语。 但震乾道长明显也是看出了三位前辈的照拂之意,无比郑重的对着宁法师和清玄真人拱了拱手,便是踏步上前。 根本没有半点的言语。 震乾道长便是将带着的天蓬尺掏出,手掐北帝诀,脚踏罡步,口中念诵道。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灵,太上浩凶,长颅巨兽,手把帝锺,素枭三神,严驾夔龙......” “敢有小鬼,欲来见状,钁天大斧,斩鬼五形,炎帝烈血,北斗燃骨,四明破骸,天猷灭类,神刀一下,万鬼自溃。” “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随着这道口诀诵完。 震乾道长的浑身好似有神异流转,还有些许细微的雷芒闪烁,护佑其身不受鬼邪侵害。 要说天蓬神咒的作用,其实跟金光神咒差不多,能够护佑己身不受鬼邪侵害,但真论起来比起金光神咒更为厉害,效用范围更广。 而且颠倒或回环读之,能够一咒变成数咒。 曾经便流传着一句话,熟读天蓬千万遍,万鬼不侵神亦服。 震乾道长手持天蓬尺,法咒护佑全身,大步走进那邪庙之中,准备要看清究竟是何物还在吞吸香火。 刚进庙里。 他就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地上满是泥塑碎片,正是先前都被打到魂飞魄散的五猖鬼。 而在神台前的那个香炉,正在大肆吞吸香火,似要将这邪庙最后的几分香火,全部都吸取干净。 看清是何物后。 震乾道长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高举起天蓬尺,脚踏罡步,口中更是念诵而起。 “天蓬天蓬,天雷听令!” “东方玉宝,云雷大神,身披金甲,手执神枪,摄魔逐鬼,扫荡诸凶,神令到处,邪妖灭踪。” “南方玄真,闪电大神,千变万化,出入如云......” “西方太庙,追风大神,虚无至极,渺渺玄冥......” “北方玄上,集雨大神,通天入地,遍满乾坤......” “......” 随着震乾道长念诵而起。 那邪庙的上空,顿时雷声轰轰作响,霹雳宛如龙吟震耳,威势恐怖到难以想象。 手持天蓬尺,唤五雷前来诛邪! 就在这时。 一道愤怒的咆哮声,忽然从那香炉底部的纸张中传来。 “尔等是谁!” “竟敢斩吾的新天庭之神!!”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斩妖吞孽,酆都令出! “尔等是谁!” “竟敢斩吾的新天庭之神!”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咆哮声,让庙外众人都微微有些惊讶。 那五猖鬼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可这葛山村的邪庙中,竟是还有诡事发生,而且说的依旧是新天庭,莫非真有大劫要来临。 普宁道长的眉头已然再度皱起,格外凝重的开口道。 “胆大包天,竟是这般嚣张?” “五猖鬼都已灭掉,还在这里嚎叫,那新天庭究竟是何物?当前又在何处?你们先前可曾听过?” 清玄真人摇了摇头,亦是带着几分担忧的应道。 “未曾听过。” “怕又是哪处未曾显现的大劫,敢称新天庭,估计比起凶蛟化龙还要凶狠,不知何时会显现出来。” 停顿两秒。 清玄真人看了眼邪庙,而后继续讲述道。 “就跟清元说的那样。” “怎么猜都无用,若是注定会来,我们亦是只能应劫。” “略微等待一会吧,虽然那咆哮嚎叫看似很凶,但本道并未感觉到多么凶猛的法力道行,交给震乾小友便可。” “等此庙破掉,再谈这所谓的新天庭一事!” ...... 邪庙之内。 震乾道长亦是听到了那咆哮声。 更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声音就是来自于香炉之中,似乎还有什么诡异妖邪之处。 但他完全没有半点在意,更是面无表情,眸中充斥着威严冷冽,手中高举的天蓬尺并未放下,大喝而起。 “天雷,何在!” 话音落下。 那九天之上,正在轰鸣作响的天雷,霎时便劈落这庙宇之上。 “轰!” “轰!” “轰!!” “......” 一连数十道的天雷落下。 除了第一道天雷被庙宇屋顶抵挡住,打破一个大洞外,其余天雷都径直的打在了那香炉之上。 打的雷光四射,打的火星乱溅,打的那咆哮怒吼不再。 看着一连串的恐怖天雷。 站在庙宇外的阎九幽,都有些惊叹的微张起嘴,眼中都是震撼。 震乾道长这可不是起乩请神,也还未借来祖师法力,竟都有这般可怕的威势。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缓声道。 “先前数月前,震乾小友的道行又精进了不少。” “往后只要道心不损,不犯黑律,定当是我们道门的顶梁柱之一,站在各种大劫的最前方。” “确实刚猛啊。”普宁道长发自内心的说了句,带着几分感慨的继续道。 “当初前几次的大劫时,他的师父便是厉害无比,一手酆都令,一手天蓬尺,真当是杀的一群恶鬼妖邪抱头鼠窜。” “现在这娃子倒也有几分模样,有几分相似风采了。” 清玄真人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惋惜的轻叹一声,讲述道。 “只可惜现今北帝法脉,只剩震乾小友一人了。” “在当前这个世道下,戒律严苛的北帝法脉更是难寻徒弟,将来能否存续下来怕都会成问题。” “这般厉害的北帝一脉,若是不能延续传下的话,无疑将是我们道门的一大损失啊。” 此时的五通庙里。 那数十道刚猛的天雷落下,直接让先前不断吞吸香火的香炉,已是各种裂纹密布,还有碎屑掉落在地,荧光更是不再显得黯淡无光。 震乾道长踏步上前,直接重重的一脚踢出,他已经感知到了...那香炉里面还有邪物存在。 “砰———” 那裂缝密布的香炉,被这一脚踢爆碎裂。 各种各样的香炉碎片,散落在庙宇地上,跟那五猖鬼的泥塑片,混杂到了一起。 尽管香炉碎裂了。 可那张贴在香炉底的纸条,却是依旧完好无损,竟诡异的悬浮于半空中,通体缠绕着煞气。 这张纸竖立而起,愤怒的咆哮声再度响起。 “等吾众的新天庭现世,必拿尔等狗道士开刀作祭!” 震乾道长认真看了眼。 发现这张纸上竟是还写着一行敕令,内容为:奉天帝之命,收取万民上供香火。 敢称天帝?哪来的狗胆? 不过,当前这张敕令纸上并无鬼祟等物附体,好似仅是一道法力留于其中,让这邪异鬼怪能在万里之遥,洞悉此处的情况。 更能借此吸取香火,来壮大己身。 这绝对到神通的范畴了,而且能有这般厉害的神通,怕是原身的道行法力确实有点高。 但现在,不过是一缕法力罢了,先前也是大肆损耗香火,才能抵御那数十道的天道。 没有半点迟疑。 震乾道长脚上踏起罡步,手中法诀再度掐起,将先前的天蓬神咒,隔句倒读念诵而起。 “天蓬天蓬,童煞元九,五丁都司,翁北刁高,七政八灵,凶皓太上,长颅巨兽,钟帝把手,素枭三神,龙夔驾严......” “敢有小鬼,状见来欲,镢天大斧,形五鬼斩,炎帝烈血,骨然斗北,四明破骸,类灭猷天,神刀一下,溃自鬼万。” “急急如含元太虚天蓬都元帅真君律令敕!” 天蓬神咒有着众多神异。 例如现在这隔句倒读后,便从天蓬神咒,变为了斩妖吞孽咒。 震乾道长浑身气机迸发,鬼神不侵、邪异自溃,手中握持着天蓬尺,猛然朝着那还在半空飘着的纸张斩去。 那道敕令竟是还在发着亮光,放出了先前吞吸的大量香火薄烟,似乎欲想抵御住这一击。 可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斩妖吞孽咒的刚猛,可不是区区香火便能挡住的。 只见。 这张纸条即便是不断的放出香火薄烟,可闪烁着雷霆光芒的天蓬尺,依旧是毫无压力的重重拍下。 “撕拉———” 纸条瞬间便被劈斩成两段,那敕令更是从中间断裂开来。 一大股香火薄烟,立刻便从那断裂从四散涌出,又迅速的化为虚无,明显就是这些时日,这座邪庙所吸取到的香火。 各种算计劳累数月,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安静了。 现在邪庙中彻底是没了怒吼咆哮声。 震乾道长缓缓收起天蓬尺,仔细的环顾庙里一眼,确定没有其他的邪异之物后,便是转身走出庙宇。 站在外面的清玄真人,见到震乾道长走出后,立刻出声问道。 “可都解决了?” “还未。”震乾道长回了句,眼神中带着几分冰冷的意有所指道:“庙里事基本解决了,但这庙外事,却是还未了结。” 说完。 震乾道长便是踏出脚,猛然朝着地面踩去,手中掐诀,冷声喝道。 “此间山神,速速现身!” 先前踏上这葛山之时。 震乾道长便是清晰感受到了,这座葛山其实是有山神存在,可明明都有山神,却让此邪庙立起这么多时日,已然是失职无比。 而且现在关乎于所谓的新天庭一事,更是要将山神唤出问话。 若是换成以前。 基本上每座大山和地区,都有山神和土地存在。 可到了现在,山神和土地已是十不存一,大多数的山脉都已然没了山神一说。 当然,山神和土地之类,都是职位极低的小神,或者连神都称不上,有些道行法力比之恶鬼精怪都不如。 此前山鬼老怪若是渡劫成功,那便会被封为山神,镇守乌头峰一脉,虽然道行法力不会上涨多少,但却能够享受香火。 一秒。 两秒。 三秒。 ...... 数秒过后。 这葛山的山神却并没有现身,震乾道长的眼神已然越发冷冽。 随即没有半点犹豫。 将先前藏于小臂位置的酆都令拿出,踏着罡步,口中诵道。 “锡监锷铜,威灵八将,鬼戾之尊,身佩黑律,职掌玄文,提领兵卒,剪灭要氛,上奉北阴。” “酆都帝君,升天入地,飞行太空,缚捉鬼众,收禁邪魂,随呼直至,有令即从,闻吾正令,速降坛中。” “急急如北极大帝律令!!” 念诵完毕。 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出现,没有雷罡、更没地火,甚至就连一些气机都还未显现出来。 林海恩微微激荡法力,令双眼恢复灿金和浑浊模样。 用着阴阳眼有些好奇的左右四顾,却同样是没有发现任何神异之处,立刻便露出了几分疑惑神色。 刚刚唤不来山神,现在又施法无用? 这不应该啊。 以震乾道长现今的道行法力,即使只是随便的念诵几句,应当都会有些许神异自现才对。 宁法师似乎看出林海恩眼中的疑惑,随即笑着解释道。 “徒儿,这可不是施法无用。” “法咒无非只是协助罢了,你可看到震乾手中的那枚酆都令?那才是唤来阴神协助的重要法器。” “待会只需叩上三叩,便会有众多阴神亲至来此。” “若是三叩过后,这些阴神还不来的话,那便会受到黑律惩戒,被直接斩掉都有可能。” 叩击酆都令,众神便需亲至。 三叩还不至,准令行铜火棒五百下。 此刻。 震乾道长已是抬起手,朝着酆都令的右边轻叩而去。 “叩———” 清脆的一叩响起。 整个天地的气机霎时就变了,好似有阴神正在快速奔袭而来。 “叩———” 第二道的叩响传出。 狂风呼啸,黑云弥漫,盔甲碰撞的声音隐约传来。 “叩———” 第三叩响起。 一共八位飞天将军,已是出现在了这葛山之处,身影模糊的令人看不太清楚,周身道行法力流转,更是呵斥出声。 “唤吾众何事!” “若是误叩,汝需当斩!!” 黑律严格无比,里面清楚的记载了...... 道士法官召酆都八将,叩令右三声,三声不至,八将送至御史,准令行铜火棒五百下。 道士法官误叩者无号令,则死。 震乾道长并不慌张,只是举着酆都令,无比严肃的出声道。 “飞天八将听令!” “此山山神犯事潜逃,速速替本法官将其捉来问罪!!”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灭邪祟,斩山神,断绝葛山往后气运! 北帝法脉尊黑律。 一切行事以黑律为准,被称为道士法官。 若是误叩酆都令而无事,自是会平地遭劫,被判处死刑。 这很严格。 但作为道士法官,自是只有用更为严苛的律令来要求自身,才有资格判罚鬼神,号令酆都、雷部一众神明。 不先严于律己,不成道士法官。 现在不是误叩,而是确有其事的号令,自然遵了黑律,无需担心什么。 同时也符合用令格式。 道士法官凡追摄鬼神、解送传递迷附等事,皆可唤来飞天八将,考勘皆可。 当前这葛山的山神不知逃窜去往何处。 自是能够唤来飞天八将,让它们来帮忙抓拿这小神。 ...... 此刻。 听到震乾道长下达命令后。 那前来的飞天八将,立刻便腾空飞起,开始寻觅起潜逃的山神。 看到这一幕。 阎九幽满脸皆是震惊,隐隐还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震乾道长看起来也很厉害,仅仅只是用一个令牌,就能够号令这般厉害的阴神。 虽然比不过海恩师兄,能够请来九天正神相助,但也是神异无比,道行远非他现在能够相比的。 不知为何。 这看的越多,阎九幽越是觉得...在诸位长辈口中,自己那颇为不错的修道天赋,竟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似乎察觉到自家徒弟的想法,清玄真人伸出手轻抚下阎九幽的脑袋,笑着解释道。 “九幽,莫需沮丧。” “震乾小友的修道天赋,其实并不比你强多少,甚至还不如你。” “之所以现在会有这般神异,全因其北帝法脉特殊,尊黑律,自是能够行道士法官一职。” “届时等你回到净明宗坛,好生修炼一段时日,自是也能掌握其他的法术,让自身的道行进一步精进。” 阎九幽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是越发的想要变强。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未来遇到大劫的时候,他即便不如海恩师兄和震乾道长,一定也要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飞天八将疾驰而去。 短短不过数十秒,便是将一位脸颊镶有甲片的年轻男人捉缚而来,并丢到了震乾道长的面前,叱声道。 “此间山神,已是捉来。” “原型为一只法力低微的穿山甲,但因行了好事,被天地封为了山神并化形,先前正在慌乱逃窜。” “现今,交由道士法官发落。” 震乾道长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手持酆都令,看着那受封化为人型的穿山甲,冷声质问道。 “本法官问你......” “身为此间山神,为何早知葛山立起邪庙而不报?令这方圆数百里的民众,皆因此遭劫?” 那穿山甲浑身颤抖不停,对着震乾道长拱了拱手,颤声道。 “小...小神法力低微,不...不是那五鬼对手,被其威胁的不敢告发,担忧会因此遭劫。” “可笑!”震乾道长怒叱一声,便是格外冷冽的继续道。 “身为山神,本就要护佑此间众人安宁,可你却因害怕,不敢告知恶鬼立庙之事,此种说法...你觉得本法官会信吗?” “况且,先前本法官唤你前来,为何却害怕逃窜?那五只恶鬼魂飞魄散之时,声势那般浩大,你岂能不知?” “是否心中有鬼,不敢来于本法官面前!!” 此话一出。 那穿山甲化成的年轻男人,则是连忙跪在地上,不断拜着震乾道长,浑身颤抖不停,泣诉道。 “法官明察,法官明察啊。” “小...小神,却是一时之间犯了贪念,那五鬼说是...等到新天庭立下之际,便让小神镇守百座大山,当那真正的山神。” “当了这葛山山神百多年,小神法力低微不堪,地盘也小,被那五鬼一利诱,便是未能守住本心,便任由那五鬼在此处立起邪庙了。” “法官,请饶小神一命,饶小神一命啊。” 这番话。 让在场的众人,眼神都是微微一滞,神色都越发的凝重起来。 这葛山山神不顾那五猖鬼在此立邪庙,竟也与那所谓的新天庭有关?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既然这只穿山甲能与所谓的新天庭勾结,那其他的山神、土地自是也有可能同流合污了。 有了山神、土地的协助,那若是新天庭想的话,只怕是能立起数不胜数的邪庙,万万众的香火汇聚,必然是能修成大道啊。 震乾道长脸上带着愤怒,盯着那法力低微的穿山甲,追问道。 “何为新天庭?可有其他山神、土地,跟这新天庭有所勾结?” “若你能给个所以然,本法官或许能网开一面。” 听到能网开一面。 这年轻男人先是脸上一喜,可又是畏缩下来,失落的低声道。 “回法官大人。” “小神,小神真不知何为新天庭,只知那新天庭之主自称为天帝,而且法力道行高深无比。” “小神本不欲同流合污,可被那五鬼一劝说,便是动摇了。” “可您定要查明,定要查明啊,虽然小神对这五鬼不管不顾,可绝没有参与此事,更没有跟着一同害这周边民众。” 话音刚落。 “轰!” “轰!” “轰!!” “......” 数道天雷便是劈下,直接打在了那山神的身上。 “啊———” 那年轻男子顿时便惨叫出声,更是在地上翻滚不停,下半身已是变回了穿山甲,痛嚎着道。 “法官明鉴,法官明鉴。” “小神,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新天庭之事,平日都在这葛山中修炼,也不知其他的山神、土地,有没有参与此事啊。” “饶吾一命,饶吾一命。” 看着这求饶不停的穿山甲。 震乾道长也不愿逼问太多,虽然这穿山甲道行低微的很,连那恶鬼都比不过,但终究还是受封的小神。 问不出。 那就到时应劫便可。 随即举起手中的酆都令,看向还在旁边的飞天八将,指着还在地上翻滚的穿山甲,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此间山神,勾结恶鬼、祸害乡民、欲逆天道,造孽违律众多。” “斩了!!” 此话一出。 那还在翻滚痛嚎的穿山甲,立刻便愣住了,更是连忙大喊求饶道。 “法官大人,法官大人,留情,请您留......” 还未说完。 一位飞天将军,便是来到了这穿山甲的身旁,手中大刀悍然斩下,顿时就令人头落地,直接魂飞魄散。 下一秒。 落在地上的人头,便化成了一颗穿山甲头,那无头身子也同样变成了穿山甲的躯体。 那飞天将军又伸手一挥。 这尸首分离的穿山甲,便被其丢进了那化宝炉中,火焰腾起将其血肉甲片都化为灰烬。 虽犯天台,勾结恶鬼,但这终究还是山神,这躯体自是不能被寻常民众捡拾走,更不能被当做山畜野味卖掉。 斩掉这葛山的山神后。 震乾道长也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前来的飞天八将拱了拱手,而后高举酆都令,缓声道。 “事情了结,八位将军已可回去。” 那飞天八将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便狂风大作,身形迅速的隐匿不见。 手持酆都令的震乾道长,并非九天神明都能请来,只能请来几位酆都和雷部神明的罢了。 而且神明也只是尊敬北帝法脉,尊敬道士法官一职,例行公事而已。 若非叩令不至要遭黑律判罚,这飞天八将估计也不愿特地赶来。 这跟林海恩的起乩请神完全不同。 此前林海恩起乩请神助阵时,诸位九天神明可不是公事公办,而是颇为纯粹的偏爱。 单论天后宫吃橘子,玉虚宫殿外听经,便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福缘。 ...... 斩掉此间山神后。 震乾道长回头看了眼五通庙,仔细思虑两秒,随即再度掐起法诀,踏起罡步,朗声诵道。 “皇天生我,皇地载我,皇天养我,皇地育我,印在我手,咒在吾口,头戴天罡,足踏北斗。” “风伯雨师,雷公哮吼,伐庙驱神,神鬼急走,霹雳之威,雷电随后,诛灭神鬼,化作微尘。” “妖怪邪祟,永除断根,吾奉帝敕,当灭鬼门,天地陡暗,日月昏昏,精邪鬼贼,无敢逃形,火急绝灭,扫荡妖氛。” “急急如律令!!” 随着法咒落下。 那原本挂在庙宇外,写有‘五通庙’的牌匾,直接就断成两段,下坠着悬于半空中。 而那葛山的最顶峰,一道带着皇皇神威的天雷劈落,直接便把山峰劈出了一个裂口,好似有山脉精气不断的逸散涌出,彻底的断根绝脉。 此为...伐庙敕雷咒! 从今往后,这葛山再也不会有神,也再也不会有庙,无论山川精气,还是人间香火尽皆绝灭! ...... 清晰听到天雷劈落峰顶后。 清玄真人便是看向震乾道长,面带笑容的点头道。 “震乾小友,此事做的不错。” “不仅灭了庙内邪祟,斩了山神,还绝了葛山往后气运,可谓是真正的破山伐庙。” “如此一来,想必你也不会被黑律惩戒了,但就是......”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停顿两秒,神情立刻便严肃起来,凝重开口道。 “这新天庭,怎的越看越是大患啊。” “究竟是何处精怪鬼邪胆大包天,竟连山神土地都敢策反收买......”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门源远流长,岂能容邪祟嚣张放肆 虽然将这葛山村的邪庙破了。 但从中得知的新天庭一事,却是让众人都有些凝重,更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只怕是另一场大劫,比凶蛟化龙更危急的大劫。 新天庭。 若是没有深厚的法力道行作为底气,九天都还在,怎敢起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而且还引得山神勾结起来。 既然这葛山的山神能勾结其中。 那其他山川河流的山神、土地,自是也有可能与新天庭有所牵连。 毕竟,这些山神土地的道行低微,可能都不敌某些精怪妖邪,只要被稍微的胁迫利诱下,怕是会有不少经受不住这诱惑。 一处邪庙,所提供的香火还不算多。 可要是十处,百处呢?这将带来多大的祸患,简直是无需多说。 ...... 此刻。 震乾道长将酆都令,再次藏于小臂之上,以免凡人鬼怪见到,想起先前在邪庙内的诡事,缓声道。 “刚刚在庙中灭鬼的时候。” “那神台前的香炉中,有一张绘有敕令的纸条,而且还称那所谓的新天庭之主为天帝。” “讲述着,等到新天庭现世后,便先拿我们道门中人的性命邪祭。” “敢称天帝?”清玄真人带着几分意外,摇头带着几分冷冽道。 “这不知何处而来的精怪鬼祟,还真是胆大无比,竟敢自称天帝,似打算比那玉帝还高几分啊。” “还打算拿我们道门中人开刀,真以为那九天神明看不到吗?” “只可惜,现在这精怪鬼祟不敢显形,胆小如鼠,东躲西藏,也不敢说清那新天庭位于何处。” “否则的话,本道当即就带着道门中人,将其彻底绞杀个干净。” 在场的几位前辈都没有好脸色。 不仅是因为这大劫将至,更是由于那所谓的天帝,竟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要先拿道门中人开刀邪祭。 道门源远流长数千年,岂能容此邪祟嚣张放肆。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仰头看了眼九天之上,意有所指道。 “清玄,无需因此有气。” “若是劫,终究是怎都避不过,等到显现之时,自会出来,况且九天都还在,这所谓的新天庭自是蹦跶不起来。” 听此清玄真人也不再纠结,看向身旁的震乾道长,开口道。 “震乾小友。” “此事已是了结,你往后打算再去何处游历?” 震乾道长思考两秒后,颇为郑重的回答道。 “清玄真人。” “晚辈打算按照您所说的那般,去寻找钦天监一脉。” “这世间变化太快,令晚辈有些措手不及,更迷茫的不知如何应对,若有钦天监指明方向,往后的路或许是能清晰不少。” “况且,届时有了这所谓的新天庭消息,晚辈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笑着点头道。 “如此甚好。” “跟着钦天监法脉一段时间,确实有助于你往后的修行,新天庭的诡事亦是如此。” “真是大劫,自然是瞒不过钦天监。” 随即清玄真人又看了眼还在燃烧的化宝炉,确定先前的那位山神已然被烧到只余灰烬后,继续道。 “走吧,也该下山了。” ...... 原路返回来到村中。 现在葛山村格外安静,跟先前万千香客皆来此,祭拜五猖鬼时的喧嚣吵闹,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当五猖鬼露出真容,所有香客都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而那些村民们,则也害怕沾上事般的躲进自家房里,一如性子中的那般懦弱胆小。 来到先前斩掉五通鬼的桥上。 一行人立刻便看到了...昨天向几人求救,讲述村中大致事情的少年,正站在桥旁位置,身后还跟着一批差不多大的孩子。 在看到众人后。 那位少年便是立刻重重跪了下来,对着一行人磕头感谢,身后其他的孩子亦是紧跟着跪下。 其中一位孩子,似乎还想要求几位道长救救家里亲属。 可才刚说出几个字,少年便是立刻回头按住他的手,更是摇了摇头,让其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很明显。 昨天那番在面包车里的交谈,已是让这位青涩的少年,彻底明白了众人的态度。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葛山村会有现今的这种情况,完全就是自作孽的缘故,无人能救,这些道长也没办法。 这次能专门来此,将那五只恶鬼斩掉,不让事情继续的错下去,就已经是颇为不易了,如何还敢奢求更多。 看着这些跪下的孩子。 普宁道长想起先前他们站在桥中,不惧那五只恶鬼,反驳还在强行不承认的村民们,揭穿五猖鬼时的画面。 虽然这葛山村的年长一辈,要么胆小纵容着邪事发生,要么直接掺和其中,扩大了邪庙的影响范围。 但这些孩子,终究还是有自己的是非观,比起那些长辈有勇气的多。 仔细思虑两秒。 普宁道长便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缓声开口道。 “娃子们,你们葛山村的这起诡事,有违天道,更是造孽不浅,后面的报应定会众多,尤其是求过邪庙的村民。” “所以没必要再求我们这些老头子,事已至此,神仙难救了啊。” “但你们却是不同,并未去那邪庙烧香求愿过,还有着几分的少年冲劲,应当是不会被牵连到因果报应之中。” “等到村里的事情彻底了结,就自立更生,一起换个地方生活,总归是能有个照应。” “届时找个正统的九天神明拜一拜,常言道,大劫过后便是大福,这个坎这件事虽然难过,可终究是能迈过去。” “往后这葛山村,已经不适合常人住了啊。” 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再度叹了口气,跟着众人一同离开此地,不愿再管这葛山村的事情。 先前的那番话,他其实已经提醒了这些娃子,也给出了最好的路。 大胆离开葛山村,拜正统的九天神明,求得真正的庇佑。 神明大多都有怜悯之心,见到这些长辈们全都离世,无依无靠,遭遇恶劫的娃子们,总归是会稍微照拂一下。 葛山村的大人,无论如何做错了,这些娃子终究是遭了无妄之灾。 听到普宁道长的这番话。 这些孩子们先是愣了下,随即满脸悲伤的磕头不停,似在感谢普宁道长所指出的路,也在哀痛自家长辈们,终究还是无可救。 这起恶鬼立庙的邪事结束后。 葛山村在短短数个月内,村中的大人便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绝大半,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这便是迟来的报应。 家家户户摆灵堂,村中哀乐响彻不停。 而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活了下来,他们从未拜过五猖鬼,更没许过愿,自是不需要承担这份因果。 送走家中长辈后,这些孩子便是按照普宁道长所说,投奔向其他村的亲戚,亦或者独自朝着大城市闯荡而去。 一件小小诡事,便让有着千户人口的葛山村,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成为没有人烟的荒村。 也许再过数年。 众人都会忘记这里有座葛山,也不会记得有个村庄就在山脚下,逐渐的被时光所遗忘,成为又一个的无名废村。 ...... 来到岭胜村。 震乾道长已是提前离开,准备去寻钦天监一脉。 与其盲目入世历练,经历各种各样的难言之事,与这时代不相合,搞得道心不稳,违背黑律,苦修尽废。 那还不如待在钦天监的道场中苦修,第一时间便可得知大劫来临,届时再出手杀妖斩鬼,自是不会受时代的影响。 面包车驶到林家院子前。 林海恩立刻便跳下车,更是将那鎏金白鹤盔掏了出来,准备还给林永安用于第二天的游神。 才刚进入院子。 林海恩就猛然看到...脸色惨白无血色的张大婶,正坐在自家院子中,面前还摆着一杯清茶,跟自己的奶奶聊着什么。 根本没有半点犹豫,林海恩立刻出声问候道。 “张奶奶好。” 听到这声礼貌的问候,张大婶也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林海恩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海恩,张奶奶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求? 这个字把林海恩吓了一跳,更是连忙摆手不停的焦急道。 “张奶奶,可不能说求,不能说求啊。” “您可是我的长辈,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肯定会帮您,只要是能做到,绝对不会推辞半点。” 除了焦急以外,林海恩心中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张大婶可是妈祖庙的庙祝,大半辈子都是陪着妈祖奶奶度过,那可是真正受到九天神明庇佑的话。 按理说,一生只有福报,难有厄运才对。 现在有事让帮忙,只怕会是件大事啊,自己会不会帮不到张大婶? 见到自家孙子被吓了一跳。 林母便是无奈摇了摇头,立刻便出声解释道。 “海恩,不要慌张。” “张大婶就是想着说,今年游神的人少了,恰好你这几天回村了,也长大有力气了,就想让你来帮忙抬妈祖娘娘的神轿。” “但你现在跟着宁法师修道,不知道能不能来帮忙抬神轿。” 听到是这件事,林海恩微微松了口气。 而脸上老态越来越明显的张大婶,则是继续笑着补充道。 “也并非单纯只是像你奶奶说的那样。” “只是我这个老婆子,已经清楚感觉到...自己多半是时日无多了,怕是这个月都有些难捱过去了啊。” “这次让你来帮忙抬神轿,一方面是今年游神的人确实少了,另一方面也是...老婆子我的私心啊。” “等到明天,你奶奶就是咱们村妈祖庙的新庙祝了,会接过我手中的钥匙、扫帚还有福缘。” “但老婆子我也不怕说,其实这一直以来,在我心中最适合当这个庙祝的人,终究还是海恩你啊。” “当庙祝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没见到过,有谁能被妈祖娘娘这般的喜爱,这般的照顾,未能让你当新庙祝,属实有些可惜了。” “虽然老婆子心里也清楚,修道学本事,才是你真正的出路。” “可就总感觉心中有股执念,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妈祖娘娘,没能把你留下来啊。” “所以,老婆子我就希望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亲眼看着你抬一次妈祖娘娘的神轿,那也算是遂了另一个心愿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时代虽然变得很快,但有些东西永不会变 这一刻。 林海恩终于明白了张大婶的意思。 说到底,张大婶也是执念有些太深了,觉得对不起妈祖娘娘,没能寻一个最好的庙祝接班。 但实际上,林海恩却是觉得...自家奶奶比他更适合当这庙祝。 当初自己能够活下来,能够让妈祖娘娘来看一眼,可都是多亏了自家奶奶啊。 否则的话,恐怕是早已被恶鬼李桃代疆、鸠占鹊巢了。 不过,林海恩自是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只是无比肯定的回答道。 “明白了,张奶奶。” “我现在就去和师父说下,还要在家里耽搁两天。” 说完。 林海恩便是将鎏金白鹤盔放下,连忙快步走出院门。 现在跟着修行了一段时日,林海恩无比明白...自家师父肯定是会同意这件事,还会专门叮嘱在家中多留几天。 不过,该说的事情,自然还是该说下。 走到面包车前。 林海恩便站在车外,跟着自家师父讲述了刚刚的事情。 宁法师听完这番讲述后,赞同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迟疑的答道。 “无妨,徒儿。” “你便在家中多留几日,圆了张庙祝这个心愿。” “无论如何,她对你的帮助也多,况且天后娘娘对你有着百般照拂,帮祂抬神轿巡境,自然也不会逾越礼数。” “正月十五前,回到天威观继续修行即可。” 交代完后。 宁法师也不多说什么,压了压手让林海恩不要再送了,便让王官任发动面包车离开。 ...... 随着车子缓缓驶离。 同样听到先前那番话语的普宁道长,颇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道。 “清元。” “昨日,我看那张庙祝的模样,怕是也只剩这最后几天了。” 宁法师亦是心里明白,意有所指的缓声道。 “无论信仰如何,功德几分,福缘多少,岁月沧桑终究是凡人永远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陪伴了天后娘娘大半生,张庙祝也算是有福气之人。” “正因如此,虽然没剩下多少的时日,张庙祝仅只是神色苍老,并没有半点的病痛和不适,比起当初的堂兄都好了几分。” 宁法师口中的堂兄,自然就是黄太爷。 当初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黄太爷已然是走不动了,只留着最后一口炁用来杀鬼。 相较于黄太爷,张大婶虽也临近逝去,却依旧还能走动,仅仅只是身体虚弱些许,这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福气。 来到金凤县的汽车站附近。 清玄真人和阎九幽两人,也是跟着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道别。 在闽地停顿一年时间。 虽然有些不舍难言,现在终究也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阎九幽入法脉大半年,自是也到了该去拜净明宗坛的时候,继续在闽地停留下去,反倒是有些不美了。 清玄真人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大笑道。 “清元、普宁。” “现在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了,咱们下次再见。” “确实也差不多了啊。”普宁道长似乎极为感慨,但也笑着继续道。 “等下次再见,咱们三人在一起喝酒谈天。” “希望到了那时,本道也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徒弟了,即便是比海恩资质差点,但至少也不能差太多。” 宁法师瞥了普宁道长一眼,而后又看向清玄真人,亦是拱手道别。 “一路顺遂,往日再见。” 站在旁边的阎九幽,则是拜了三拜,礼貌开口道。 “清元师叔、普宁师叔。” “多谢你们这些时日的照顾,也帮我替海恩师兄说声谢谢,希望往后还有机会,能在天威观中,跟着海恩师兄一同修习。” 终生修行之人,半途分别实为常态。 三位长辈简单告别下,便是朝着不同的路走去,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朝着金风县客运站走去的时候。 阎九幽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只是低着头沉默走着,并未开口说半句话。 看着自家徒儿的这番模样,清玄真人缓声开口问道。 “怎么了,徒儿。” “是不是为刚刚没和海恩好好告别,心里而有些难受?” “无需为此感到难过,你们都才刚开始修行,往后时日还长,肯定是还会多次碰到。” “不似那萍水相逢之人,也许一次见面,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觉得走的有些太匆忙了,都没和海恩师兄好好说下。”阎九幽低着头回了句。 随即又思考两秒,缓缓抬起头,看向清玄真人无比认真的讲述道。 “师父,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有一个担心。” “担心...没了海恩师兄的激励,我往后的修行速度会变慢,那样就更追不到海恩师兄了。” “这样的话,等到下次的大劫来临,或者属于海恩师兄的使命来临,我没办法帮到他,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情况。” “所以,我想变厉害,现在的我...很想变得厉害。”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并未马上回答,伸手轻抚下阎九幽的脑袋,郑重的应道。 “徒儿啊。” “想变强,想跟同辈人并肩是对的,但修行一事急不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道。” “但也莫需急,此前为师便说过你有阎王命,虽然比不上海恩,但比其他道门中人,天赋则是强了不少。” “勤生修行,不较一时得失,自会助到他人。” 阎九幽轻轻点了点头,手中又掐起了法诀,似乎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见到阎九幽的小动作。 清玄真人心中略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有些时候,强行把自己逼的太紧,可也不是一件好事了。 自己这徒儿,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大年初六。 岭胜村周围的十里八乡,一直以来的游神时间。 凌晨四点。 林海恩便是早早起来了,手中拿着各种颜料,帮着林永安绘着白鹤真君的脸谱。 前几年。 都是三姑奶奶,帮他绘这脸谱。 到了现在。 已经变成他帮自己的弟弟描绘脸谱。 而抬神轿的人,今年也从父辈们,变成了他和林永杰两个人。 将最后一笔绘好后。 林海恩摸了摸林永安的圆脑袋,笑着道。 “好了,小安。” “现在的你,可就是白鹤真君了,那厉害的很...能够徒手捏爆精怪鬼邪的白鹤真君。” “好耶,我现在是白鹤真君了。”林海恩一边欢呼喊着,一边把桌上的镜子拿起,对着自己仔细照着,惊叹的张大嘴道。 “哥哥,你好厉害啊。” “我去年看过那些游神的人,他们脸上画的都没有你好,就连三姑奶奶好像都没有你画的好。” 同样在林家院子中的莫三姑,将白鹤真君的神装提来,朝着林永安的脑袋点了下,佯装生气道。 “你这娃子,有了哥哥就忘了三姑奶奶。” 林永安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依旧在举着镜子,满脸皆还是惊叹,心头更是越发期待起来,今天的游神巡境。 莫三姑也是摇头笑了笑,随即看向林海恩,缓声道。 “海恩,快去妈祖庙吧。” “张大婶和你奶奶都在那里等着了。” “今天你和小杰要抬神轿,等会可是也要掷个圣杯,看下妈祖娘娘愿不愿被你们抬着去游神巡境。” 林海恩点了点头,立刻便起身走出院门。 刚走出院门。 发现林永杰早已是站在旁边等着了。 今年已经十七岁的林永杰,已是比父辈都要高了,而且由于学习打铁多年,手臂上的肌肉更是轧结隆起。 走到林永杰身旁,林海恩笑着昂了昂头示意道。 “走吧,哥。” “咱们要去掷圣杯了。” 林永杰并不多说什么,便是踏步朝着妈祖庙的方向走去。 随着年龄一点点的变大,林永杰的性格,也在逐渐朝着父辈转变,越发沉稳不爱说话。 “我现在敢下水了。” 林永杰忽然说了句。 林海恩先是愣了下,而后带着几分感慨道。 “这是好事啊,哥。” “那你打算跟着伯伯去打渔吗?还是继续打铁?” “应该是继续打铁吧。”林永杰平静的回了句,不知为何竟带着几分感慨般,缓声讲述道。 “师傅只有我一个徒弟,其他人都不愿意学打铁的手艺了。” “要是我也不学的话,那师傅的手艺就传不下来了,虽然听说现在时代变得快,都是机器打铁了,但靠力气终究还是能吃饱饭。” 听到这里。 林海恩微微有些沉默,时代变得太快了,最近几天,他似乎很经常听到这句话啊。 但下一秒。 林永杰却是无比肯定的继续道。 “不过,海恩你往后还有什么想打的东西,我也是能帮你打。” “现在的我,比起前几年打铁技术更是要好了不少,应该是能更好的帮到你了。” 此话一出。 林海恩先是一愣,而后便笑着点头道。 “好,哥。” “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想打的东西,就继续找你帮忙。” “说起来,今年我爹和伯伯都不用抬神轿,也换成我们了啊,不过他们还是要帮忙放鞭炮开路的吧。” “是啊,虽然有些变了,但也有些没变,他们还是要来帮忙游神。”林永杰也是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又加快了点脚步,催促道。 “海恩,走快点吧。” “这可是咱俩第一次抬神轿,可不能去的太迟了。” 说完。 堂兄弟两人也是快步朝着妈祖庙走去,在夜色中,身影越来越远...... 时代变得很快。 打铁从以往的手打,变成了极快的机器锻造。 码头前妈祖庙的庙祝,从张大婶变成了林母。 扮演白鹤真君的人,从林海恩变成了林永安。 而抬神轿的人,从林平山和林平川两兄弟,也变成了林海恩和林永杰两兄弟。 就连一身道行出众的震乾道长,也在感叹着时代变得很快,感叹着已是无法融入其中,反思着是否应该隐山不出。 但无论变得怎么快,有些东西却是未曾变过。 那真挚的感情,虔诚的信仰,向道的决心,以及自作孽,不可活的因果循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步罡踏斗,九天星斗响应 时间很快。 转眼便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来到了今年的惊蛰时分。 春雷乍动,气温回升。 但不管天气适宜,还是天寒地冻,林海恩每天都是要早起修习,学习新的道术,或者温习先前的知识。 从床上起来。 林海恩便是走出屋外,身上仅仅穿了件薄衣,似乎并不觉得这料峭春风还有点微寒。 随着体内的法力逐渐变高,他也开始学起了自家师父那般,无论天气温度如何都是一件单薄法袍。 来到专门的水缸前,双手并拢掬起一捧还带着冰凉的清水,感受着脖子滑落悬空的贝壳吊坠,林海恩的思绪不由得越飘越远。 离上次游神巡境,也过去了一段时日,但那时的画面,却是清晰的在脑中回想起来。 那天来到妈祖庙后,便是在自家奶奶的主持下掷圣杯,两兄弟在白玉妈祖像前问询,妈祖娘娘愿不愿意让他们抬。 结果自是愿意,连续出了三个钉死的圣杯。 随着所有人都到位,早上八点准时锣鼓响起,鞭炮开路,黄纸漫天抛洒而起。 在千顺二将的开路引导下。 林海恩和林永杰两人,便是一前一后抬着妈祖娘娘的神轿,便开始游神巡境。 可才抬不到三分钟。 林海恩便立刻感觉到...原本并不算重的神轿,竟是忽然沉了几分,好似有什么落在了白玉妈祖像上面。 而且他的身上还缠着暖风,让其感受不到半点的寒冷。 这种特殊的情况,让林海恩瞬间明白,这多半是妈祖奶奶来了,来跟着整支队伍一起巡境。 可只是抬了不到五分钟。 林海恩便又忽然发现...肩膀上的神轿,又莫名的轻了很多,甚至是比一开始抬得时候还要轻许多,就像是抬着棉花。 若非肩膀上实打实的还有扛轿棍子,林海恩都觉得是否出了问题,怎就一点重量都没有了,可那暖风却依旧还伴着他。 当然,林海恩并不知道的是...后面之所以会没有重量,只因妈祖娘娘心疼他抬得太久,专门如此施为。 在这次的游神巡境中,其实妈祖娘娘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看着他,也看着这十里八乡的每一处地方。 等到这次的游神结束。 林海恩下意识的掏了掏口袋,想把掉落到口袋里的鞭炮纸捡出,可他不仅没有捡到鞭炮纸,竟是还古怪的摸到了一颗橘子。 在游神巡境时。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会提着鞭炮和烟花来放,可从来没听说过...谁会把橘子拿出来丢啊。 新春之际,橘子代表大吉大利,可不会有人愿意将其丢掉。 仔细想想。 林海恩便是忽然记起...当初他在天后宫吃的那些橘子,随即心有所感的将这颗橘子剥开吃了起来。 很甜。 这颗橘子很甜,就跟当初在天后宫吃的时候一样甜。 而游神巡境后的第二天。 张家也传出了一个讣告,说是...张大婶在梦中逝去了,当家人看到的时候心跳已经没了,但脸上却是带着心愿已了的笑容离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村民,有些惋惜的同时,亦是纷纷表示,张大婶这是去陪妈祖娘娘了,所以才会带着笑走,没有经历任何的病痛折磨。 林海恩对此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哀痛。 先前帮他好几次的张奶奶,其实年纪并不算大,去世的时候也只有七十多岁而已。 但没办法。 岁月就是这般无情,每个人的阳寿皆有定数,积德再多都难以更改,最多也只是在死后被封为阴神。 本来想游神巡境完便回天威观的林海恩,自是因这事又多待了几天,跟着出殡队伍,送了张奶奶最后一程。 ...... 回过神来。 林海恩将略带冰凉的清水,朝着自己的脸上泼去,让心神和思维都逐渐的平静下来。 待会要修习新的法门科仪,可是不能这般的心不静。 来到主殿里。 宁法师早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面前还沏了一杯清茶。 “师父,今天是要学新的法门科仪了吗?”林海恩带着几分好奇的出声问道。 “先前那些你都学差不多了,现在自是要学新的了。”宁法师睁开眼笑着应了句,而后继续讲述道。 “今日为师就教你步罡踏斗,此乃更深一层的道门要义,要想熟练掌握的难度可不比符箓一道低,可是要好生修习。” 步罡踏斗? 听到这个词,林海恩脸上露出疑惑神色,有些不解的问道。 “师父,你是指七星罡步吗?” “当初我才入门的时候,您不是就教过我吗?还让我往后行法掐诀时,尽量都要踏罡步,以此增强法术威力。” 宁法师也不反驳的笑了笑,随即缓声解释道。 “徒儿,为师当初教你的七星罡步,那是最基础的步斗,但也是泛用最广的一个罡步。” “无论是什么场合,基本都能用上这七星罡步,有着增强法咒效果的作用,还能提高人体与天地的联系,对修行也极大的裨益。” “但这次要教的并不是七星罡步,而是其他的特殊步斗。” “步斗也叫做禹步,很久以前便在我们道门存在,自是远不止七星罡步一种,还有九迹斗、净天地斗、清净斗、九凤破秽斗等等。” “就跟这些斗数的名字一样,只要能带着韵味气机的踩出相应步伐,那即便是不念咒,不掐诀,同样也能引来相同的效果。” “例如刚刚为师提的这净天地斗。” “危急时刻,即便是口中暂时无法念出净天地咒,但只要你能踏出相应的罡步,相同的效果便是会充斥天地之中。” “当然,如果净天地斗与净天地咒彼此配合,自是会效力更强。” “正常情况下,我们道门中人本也是要罡步和行法相配合,这样才能使得法术的威力达到最强,达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但你先前道行不够,更是有其他重要的法门要学,因此为师只是暂时让你学了最泛用的七星罡步,以此来配合施法。” “到了现在,自是可以学习其他的罡步了。” 听到这里。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自家师父所说的意思。 原来自己先前学的七星罡步,是最基础的一种踏罡斗数,还需要学习具有其他效用的罡步。 没有半点的迟疑,林海恩立刻便出声答道。 “明白了,师父。” “那现在就开始吧,如果跟符箓一道同样困难的话,那肯定也是至少要用好几个月来学了啊。” 见到似有些急匆匆的林海恩。 宁法师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但也是缓缓站起身,意有所指道。 “徒儿,你可记住...踏斗比起法咒和掐诀而言,除了需要自身有道缘,有足够悟性外,更是要看能否与天地建立起联系。” “踏斗,踏斗,我们所踏的是诸天星辰方位,那自是必须踏出韵味,跟天地建立起联系才可。” “否则的话,即便是踩烂了靴底,都无法让步斗起到半点作用。” “而且,在跟人斗法时,踏斗的实用性将会进一步拔高,比起法诀而言变化更多,施法更是隐蔽无声。” “多说无益,徒儿,来到殿外,让为师给你演示下便知。” 话音落下。 宁法师立刻便来到主殿外的空地上,朝着那太阳还未出来,隐隐约约还有星辰显现天空看了眼,浑身气机迸发而出。 猛地一挥袖子,脚上一边踏起步伐,一边沉声道。 “看好,徒儿,此为净天地斗,注意天上星辰如何对应。” “站立原地如钟吕,全身心的感受天地气息,前踏一步是为一,再踏一步是为二,坐横拉一步是为三,后退一步便为四......” 宁法师讲述不停,林海恩亦是无比认真的看着。 紧接着。 当自家师父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林海恩便是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九天上的一颗星辰,好似也跟着闪烁了一下,如被这步伐牵引了般。 星辰引动,连带着天地气机,令这片区域发生了显著变化,就跟念诵净天地咒的效果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还只是脚上踏斗,并没有掐法诀,更没有诵法咒。 可这还不是结束。 才刚踏完净天地斗,宁法师脚上动作就又变了,更是继续道。 “踏斗,一斗对一咒。” “但在踏完一斗后,立刻便可开始踏下一斗。” “徒儿,为师现在开始踏第二个—护身斗,你可要好好看清楚。” 刚说完。 宁法师便是踏起了第二个斗,而神异也是立刻显现出来,就好似有金光覆盖到他的身体。 林海恩立刻便懂了,这个护身斗就类似于金光神咒,但不用念诵不需掐诀,踏斗便有神异显现出来。 到了现在。 林海恩也明白了比起念诵法咒,这类踏斗的优势在哪里,方便简洁绝对是一大方面。 而且不同的斗,也能够短时间内衔接。 仔细看完这个护身斗的八个步伐方位后,林海恩也是尝试性的踏步行罡起来。 踏出第一步。 林海恩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天地气机,更别说是引动九天星辰了。 看来真是像师父所说那般,踏斗想要学精通,就跟符箓一样困难。 踏出第二步。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四周显得格外平静,林海恩的身上亦是没出现半点法力波动。 第三步、第四步依旧如此。 直到林海恩踏出第七步,忽然就感觉到体内的炁好似被步伐调动起来了般,血肉筋脉都仿佛在微微的发烫,天地也在回应着他。 随着第八步踏出。 一层薄薄的金光,已然是覆在了的体表外,让林海恩脸上一喜,看向宁法师大声问道。 “师父,我这是学会了吗?”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看到林海恩体表的薄光,心头微微有些说不出的惊叹。 自家这徒弟,天赋可真是有些太高了啊。 当然他学这护身斗的时候,那可都是苦修了好几天,才令天地星斗有所回应,步罡有所作用,做到体表覆现薄光。 可现在。 海恩竟只是才学第一次,就让这薄光显现而出,此等天赋真当能算是前所未见。 但宁法师还是点了点头,颇为严格的开口道。 “粗浅显现罢了,如何能用学会这两个字。” “继续好好修习,踏步一法就如同符箓一道,那是万万不可急,越是潜心修炼,神异自会越发显现。” “明白了,师父。”林海恩也是立刻收敛惊喜表情,随即再度踏步修习起来,一如当初学习符箓时的认真。 看着又认真踏步而起的林海恩。 宁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海恩并不像九幽那般的刻苦,会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修习,就连梦中都不愿浪费。 但该认真的时候,却是绝对不会再惦记着玩耍,更不会去糊弄半点,该努力时努力,该放松时放松,这便是自家徒儿的修行之路。 仔细盯了两眼。 确定林海恩只是踏斗时较为生疏,其他步伐皆未出错后,宁法师轻轻点了点头,便是坐到旁边喝起清茶。 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自家徒儿天赋太高,学什么都太快了啊,或许再过几年,自己都不知道该教他什么,也该出师了啊。 ...... 这一整天。 林海恩都在修习这些步罡踏斗法。 以往到下午三点就该结束的一天修习,可今天的下午四点,林海恩却都依旧是在踏斗,想要唤出步伐神异。 但确实就像宁法师所说的那般。 踏斗一门,就跟符箓一道那般,入门还算简单,可要精益求精,却是没那么简单了。 就在林海恩又踏完一次护身斗,感觉好似又有些许提升的时候。 一道愤怒的咆哮呵斥声,却是忽然从那青石板路响起。 “普宁在吗?” “那个快要害死我娘的普宁狗道士,在不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秘法观落阴,闾山入地府之术 听到这个怒喊声。 林海恩顿时便停下了动作,满脸惊疑的看向石板路,明显是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而正在喝茶的宁法师,也是疑惑的放下茶杯。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干嘛啊?道观又不是喧嚣之地,你怎能这般的吵闹不停?” “你就听婶子的话,赶紧下山,赶紧下山,你要找的普宁道长,根本就不在这个山头,来这里也是无用啊。” 徐四娘的声音,亦是从那石板路传出。 林海恩立刻便看向自家师父,更是皱起眉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宁法师则是压了压手,站起身平静道。 “不急,徒儿。” “若是来找普宁道长,自是跟我们无关,况且那人还说着自家娘亲被害死,其中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存在。” “虽然普宁道长看起来百无禁忌,百不在乎,但实际上...却是无比清楚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从未行过有违法脉道规的事情。” 话音刚落。 便看到一位身材矮粗、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从石板路走上道观,瞥了眼林海恩和宁法师师徒俩。 迅速便盯上了宁法师,一边走近,一边伸出手指点着怒吼道。 “狗道普宁。” “你就是那个狗道普宁是不是,你到底是施了什么邪法,让我娘这几天吃喝都不进去,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 “我警告你,快点赶紧给我......” 还不等年轻男子说完。 宁法师便是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用力抓住中年男子手腕,更是狠狠的往下一掰。 “咔哒———” 宛如骨折般的声音响起。 那先前嚣张无比的年轻男子,立刻便被宁法师按在一旁,嘴里更是在大喊不停道。 “疼疼疼。” 宁法师也不过多用力,用力的往外一推,便是将这中年男子直接就推倒在地,看向徐四娘缓声道。 “四娘,这是何事?” 戴着簪花的徐四娘,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便是看向那跪在地上,额头更是抵着地面,按着手臂还在喊疼的中年男子,讲述道。 “宁法师,具体我也不知道咋机会。” “就是那一个小时前,他就气冲冲的来到我们温麻村,逢人就问普宁道长在哪里,说着普宁道长快要害死了他娘。” “村里人自然是不知道普宁道长在哪里,而那个村口小卖部的老板,就说您在这青芝山上,可能是知道普宁道长的去向。” “结果他不知道是怎么听的,就觉得普宁道长在天威观中,我是不管怎么劝也劝不住啊。” “一直说着,这里没有普宁道长,他是咋都不信啊。” 此刻。 那中年男人似乎听到了两人交谈话语,强行挺直身子,扶着那脱臼剧痛的手臂,咬牙切齿道。 “就算这里没有普宁狗道,你们肯定也知道他在哪里,快点告诉我,告诉我啊,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娘都快要被他害死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让他把那该死的法术收回去。” “要是收不回去的话,我就杀了普宁狗道让他给我娘偿命。” 法术? 徐四娘听到这里,眸中顿时满是不解,看了眼这个中年男子,又看向宁法师缓声道。 “宁法师,他这是不是中邪了啊。” “普宁道长怎么可能去施法害他娘,这咋都不应该啊。” “不是中邪。”宁法师摇着头先是应了句,随即微微眯起眼睛,意有所指道。 “但此事多半跟普宁也无关,大概是有人在用这个名号招摇撞骗,想要将这些罪孽转嫁到普宁身上。”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个人能知道普宁,还要这般的转嫁罪孽,多半就是一个邪道。” 说到这里。 宁法师便是看向地上的中年男子,颇为冷冽的问道。 “看你还能说话,怕是也能听得进话。” “本道不是普宁,但也能保证普宁不是你口中那个施邪法之人,多半是有人用他的名号造孽。” “你若是信本道,就说下你娘亲是如何中邪,或许能帮你看一看,可你要是不信,现在就给我滚出这天威观,滚下这青芝山。” “本道从来都不欢迎如你这般的人。” 听到这番话。 那中年男子不由得愣了下,看着眼前这好似有些仙气的老道,明白宁法师多半不是普宁老狗,也不会给自家娘亲下邪咒。 可自己现在却又找不到普宁老狗,只能咬咬牙,沙哑开口道。 “我娘就在那三天前,被一个自称为普宁的狗道蒙骗,说是只要花上一笔钱,便能魂入地府看到已故之人。” “原本我娘不信这些事,但全因几个月前,我爹出海去挖血鳗,结果却再也没能回来。” “问同村的那些人,说是...明明开始都涨潮了,可是我爹却跟失了魂一样的,一直往海外面走,怎么喊都不回来。” “这人走的莫名其妙,甚至一句话都没留下来。” “还用了不少的土办法,却都没办法寻回我爹的尸首,我娘这几个月来心头一直都坠着块石头啊。” “那个普宁狗道一来,就盯上了我娘,说她是不是心中有事牵挂,那地府之中还有人惦念着,有着心愿没完成,还有话想对她说。” “这种话一出,我娘本就因我爹的事忧虑过多,即便是再怎么不信,那也变成信了啊。” 说到这里。 那中年男子停顿两秒,随即又咬着牙压抑着愤怒道。 “我娘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了那个狗道士,只求是能见到我爹,得知他未完成的心愿和执念。” “然后,那狗道就帮忙施了邪法,让我娘坐在椅子上,开始入梦进入地府之中。” “那时候不止我娘一个人,旁边还有其他亲戚,他们都说着...我娘那时候很开心,嘴里不断说着见到我爹,见到我爹了。” “结果才说了没几声,整个人就晕过去了,那狗道便以凡人生魂入地府自会疲惫不堪来推脱,就这般走掉了。” “可是第二天,我娘虽然醒了,可整个人都呆傻了般,只是还在不停说着...看到了,看到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不吃不喝三天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真担心出什么事啊。” “那个法术具体的名字,我那些亲戚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是能入地府之中,看到自身命数......” 还不等中年男子说完。 宁法师便是皱了皱眉,颇为认真严肃的反问道。 “你好好想一下。” “那个所谓的入地府法术,名字可是叫做观落阴?能改命数之地可是称为...元辰宫?”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邪道无救,懒听其辩,打杀就行 观落阴?元辰宫?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神色,明显是都没听过这个特殊的入地府之法。 而那个强忍着手臂疼痛的中年男子,则是在认真回忆两秒后,猛然瞪大眼睛连忙道。 “对,对。” “道长,就是...就是观落阴,我听那些亲戚说,狗道就是把那个能入地府的法术,叫做观落阴。” “还说,只要能寻到自己的元辰宫,就能看到未来命运,甚至是还能够更改命数,逆天改命,享受富贵。” “可谁知道,不说是改命了,就连我娘有没有见到我爹都不知道,现在整个人也是跟呆傻了一般,不吃不喝,怎么喊她都不应啊。” 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 宁法师已然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如何,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若是那个邪道称入地府的法术为观落阴,那此事便与普宁无关。” “因为,观落阴这个特殊法术,只有本道这一脉才会,普宁并不会这个术法,更没办法带人寻到那所谓的元辰宫。” “那个邪道想必是用普宁的名头招摇撞骗,或者是打算把这份因果转嫁到普宁的头上,以此来给他添堵。” “而这邪道所使的法,也绝对不是观落阴,应当其他的特殊手段。” “观落阴,为我闾山一脉秘术,确实能带普通人前往地府,寻到那所谓的元辰宫,但改命却是完全没有可能。” “命,早有天定,岂是简简单单说改就能改的?” “况且,若是正规的观落阴秘术,待到觉魂回到阳间之后,受者最多也就是虚弱疲惫数天罢了,必不可能如你娘那般不吃不喝。” “但话说回来,你这般气势汹汹的来寻仇,可就连仇家都能找错,又如何救得了你娘?” 听到这番话。 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整个人便是呆住了。 这两天来,他真当是找了不少医生,还有所谓的民间赤脚医生,始终是没办法救回自己的娘。 眼看着人越来越不行,就仿佛马上就要断气般,才觉得这多半是中邪了,便是到处打听那所谓普宁道长在哪里。 结果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最后竟是找错了仇家?那个邪道根本就不是普宁,而是其他人专门用这个名字来招摇撞骗? 那要是找不到那个邪道,岂不是自己的娘便救不回来了? 中年男子顿时就失去了方向,整个人双眼都迷茫了起来,更有些说不出的悲哀和痛苦。 但下一秒。 中年男子立刻便反应过来了,直接对着宁法师磕头不停道。 “道长,道长。” “求您,求您救救我娘吧?” “既然您能看出这个法术的由来,肯定也是能解决这个法术,将我娘救回,求求您,求您了。” 先前还凶狠蛮横无比的中年男子,此时为了能够救下自己的娘,朝着宁法师磕头不停。 在短暂的交谈里。 这个看似莽撞,实则很机灵的中年男子便已是感觉到了。 宁法师绝对是有大道行、大法力的高人,要是他愿意出手帮助的话,自家娘亲多半是能有救。 看着磕头不停的中年男子。 宁法师仔细思虑两下,便是直接上前一步,伸出脚用鞋面挡住中年男子朝地撞去的额头,更是抓住其脱臼的手臂,用力一挥。 “啊———” 这个中年男人的痛嚎声,瞬间便在天威观响起。 可等他回过神来,却是猛然发现,先前半点劲都使不上,更是剧痛无比的手臂,已是彻底恢复过来,更没有半点不适感。 也就是说。 先前自己闯入这个道观的时候。 眼前那位颇有仙风道骨的道长,仅仅只是用力的伸手一扯,便是将自己的手臂给扯到脱臼,以此来给自己教训。 现在所有误会都理清后,又是简单的伸了下手,便让自己的手臂恢复如初,并没有留下半点后遗症。 这种手段,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更是让中年男人越发确定,眼前的高人道长,绝对能救得了自己娘亲。 此刻。 中年男人的脸上涌现出希冀和激动,便打算继续恳求的时候。 宁法师便是面无表情的伸手挥了下,不容置疑道。 “不要啰嗦再求什么东西了,省的惹得本道厌烦。” “说下你住在何处,若是能救,本道届时自是会过去救你娘一命,若是不能救,那有这劫也是命中注定。” 那中年男人愣了下,没想到宁法师会给出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虽然心中很想要个肯定的回答。 但也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看向宁法师,继续恳求道。 “道长。” “我的名字叫陈建安,我家就在常乐市的下沙村。” “村口不远处有栋五层楼房,就是我的家,请您一定要来,一定要快点来啊。” “不然我娘,我娘她...她可能撑不了那么久,真的撑不了。” “道长,要不然您现在就坐我的车去吧?我这次刚好的开着车来,恰好是能给你带过......” 还未说完。 陈建安便是忽然停下话语,整个人亦是沉默下来。 因为,他刚刚已经是无比清晰的看到...宁法师的眸中露出了几分不满和不悦,顿时就不敢再继续要求什么。 虽然不想再听这种啰嗦,但宁法师还是看向站在旁边的林海恩,缓声示意道。 “徒儿,把你平日画的安神符拿一张出来给他。” “按照为师的推断,应当是魂魄被某种邪法给拉走了,至今都还没有回来,因此才会呆傻的不吃不喝。” “但还有脉搏,心脏也能跳动,说明也不是三魂七魄全部都被拉走,用一张安神符镇住剩余魂魄,自是能再稳定一段时间。”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也没有迟疑犹豫半点,立刻就跑到自己的房间中。 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符箓中,捻出一张的安神符。 在这段时间的修习中。 但凡是有空闲的时间,林海恩都会专门绘制一些符箓,以此来温习符箓一道,也为了下次回家时交给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现在要护佑十里八乡,若是有了他的这些符箓协助,不管做什么都能方便简单不少。 随着陈建安接过符箓。 宁法师似怕其还不会用,便是面无表情的讲述道。 “回家之后。” “点燃此符在你娘的头顶绕上三圈,等到三圈都绕完,便可给你娘喂点糖水继续撑上一段时日,但莫要喂任何的吃食。” “其他话无需多说,早点回去,用上这安神符便可。” 陈建安如获至宝般的小心,将符箓放在衣服内里的暗兜中,随即看向宁法师和林海恩,无比诚恳的感激道。 “多谢道长,也谢谢这位小师傅。” “如果我娘能活下来的话,你们就是我陈建安最大的恩人,无论什么事,只要是能做到,我绝对不会推辞半点。” 紧接着。 陈建安好似想起了什么般,便是轻叹了口气,继续道。 “道长,若是您见到普宁道长的话,请您帮我说声对不起,我刚刚真是急的整个人都要疯了。” “只觉得是普宁道长害了我娘,害她只剩下一口气了,未曾想到过...还有他人冒充这种情况。” “我知道,道长不愿和我多说什么,那我就先回家了,麻烦您...麻烦您能快点来我家,救救我娘......” 说完。 陈建安便是咬了咬牙,也不再多说什么,又朝着宁法师拜了一下,便是转头跑着下山了。 只想着抓紧回家,把那安神符给自己的娘亲用上。 ...... 此刻。 看着快步跑下山的陈建安,徐四娘也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 “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得亏是先来宁法师您这里了,刚刚要是去普宁道长那个山头的话,即便普宁道长有理,却也多半说不清。” “虽说关心则乱,可这也不能半点都听不进去啊。” 宁法师对此并未多说些什么,而是看着徐四娘,出声道。 “四娘。” “你帮我找个人去通知下普宁,让他明早来天威观即可,只需说邪道出没便可。” “至于刚刚的事情不用告知,届时由我来说便可。” “好的,宁法师。”徐四娘连忙回了句,随即也不再耽搁什么,立刻就准备下山,继续道。 “现在天快黑了,那我得赶紧下去找人去带个话。” 徐四娘也立刻快步下山。 随着天威观又只剩下师徒俩,宁法师看向林海恩,开口问道。 “徒儿,你可知师父为何打算管这事?” “同样是儿子来替母亲求一条生路,一个月前的葛山村中,那些少年为师不曾看过一眼。” “但这次,即使那男人最开始蛮横不讲理,可为师都决定去看看?” 林海恩略微想了下,便是认真的答道。 “自作孽,不可活。” “此前是葛山村中的人自作孽太深,自是没办法救,但这次...完全就是被蒙骗,这也属于被鬼祟害的情况,所以自是能救。” “这只是其一。”宁法师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颇为凝重的讲述道。 “之所以这次师父打算帮,除了这多半是无辜遭劫外,更多的还是...这件事关于邪道,更与咱们闾山有关。” “打着闾山观落阴的旗号,在榕城周围的地界行恶,无疑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绝不可令其肆意妄为的挑衅。” “绝不能让邪道,以此种方式毁掉咱们闾山名声。” “而且,这些邪道对整个道门的危害,其实比起劫难都要更大。” “并不是指邪道的法力道行厉害,而是邪道的所作所为,所行的每一件恶事,在这世俗中都会被加到我们道门身上。” “普通人没有什么法力道行,自是不知何为邪道,何为正道。” “若是遇到邪道作祟时,他们更是分不清,只知作恶之人穿着道袍,那一切道士在其心中,都将被打成邪道。” “就像先前那人,刚入观时的眼神,可是有半点善意?都已是将咱们师徒俩当做邪道了。” “世俗如果越来越厌恶、排斥道门,那咱们往后又该如何处理?如何应对这世俗的敌视?真当再也不入世了吗?” “正因如此,在这千百年来,咱们道门一直便有个默认的规矩。” “一旦发现邪道,那无论怎样都要追查到底,彻彻底底的毁其道行,灭其根基,让其被这天地因果反噬而亡。 “小辈不敌,那就请来长辈,长辈还不敌,那就用命请来祖师。” “正是这般不纵容的雷霆手段,才让各个地方基本都是假和尚居多,极少见到假道士,都怕被咱们真正的道门中人制裁。” 林海恩已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是提取到了关键信息,坚定道。 “明白了,师父。” “以后要是遇到邪道的话,我就会第一时间将其道行毁掉,就像打杀恶鬼那般,将其撵个半死,再交给天地因果处理。” 听到这番话。 宁法师不由得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自家徒弟竟是能领悟这么快,果真是无论何事皆走正路啊,感慨的点了点头道。 “自是如此。” “要是精怪鬼祟,咱们都还要估量下,它们有没有犯下恶孽,能不能将其打个魂飞魄散。” “但邪道的话,即便现在的时代变了,不可直接打杀,但只要见到便可毁其道行,无需听其多说半点。” “能成邪道,自有原因,多半无救,懒听其辩。” 说到这里。 宁法师忽然皱起了眉头,深思数秒格外不解的疑惑道。 “这片区域有邪道出没,基本是能确定之事了。” “但让为师无法确定的是,普宁何时有招惹过邪道了?那个邪道为何行恶事时,要打着普宁的名号以此来添堵......” 第一百六十章 不如狗的鬼老道,本军师的老妇魂魄呢 第二天清晨。 天都还未亮,普宁道长便来到了天威观中。 邪道出没。 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必须要以最快速度解决掉的事情。 要是任由邪道发展扩散下去,不说会伤到多少的普通人,又会引起多大的祸事,关键还是对道门名声的影响。 ...... 主殿外。 林海恩还在那边专注练习着踏斗,希望能在短时间内熟练掌握,以求这次面对邪道的时候能够用上。 先前师父便曾说过。 在斗法搏命时,踏斗比诵咒掐诀都要好用,现在又是面对心狠手辣、不知道行法力如何的邪道,自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这一会。 林海恩倒是和阎九幽有了几分相似,心中有了几分忐忑。 杀鬼灭妖,他半点都不怕。 就是对付不能直接打杀,不能直接打个魂飞魄散,要顾忌世间戒律的邪道,令其略微的有些紧张,以及满满的兴奋。 在主殿内。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则是正喝着清茶聊天,谈论着邪道之事。 聊了一会后。 听完这来龙去脉后,普宁道长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愠怒,开口道。 “这个邪道可真当该死啊。” “竟敢打着本道的名号来害人,那行恶的因果,虽然是还加不到本道的身上,可这等被唾弃之名,不是要本道来背负?” “若是寻到这邪道,本道必让其明白何为百无禁忌!!” 对于普宁道长的愠怒,宁法师没有半点意外。 被这种邪道打着自己的名号,做着各种各样的恶事,毁掉几十年来积攒下的名誉,无论是谁都会发怒。 得亏也是发现的早。 若是再迟一段时间,等到那邪道害了更多的人,即便普宁道长有十张嘴,多半也难解释半点。 宁法师脸上也带着几分怒意,轻抿一口清茶道。 “本道心中亦是有些不忿。” “观落阴这道术法,本就有些过于特殊,曾经过于滥用,导致名声着实太差,现今足足几十年过去,本道都不愿再去施展。” “现在却被这邪道重新提起,而且还无半点真本事,只是用这名号来掳走常人魂魄,无疑又是雪上加霜了。” “原本是一个独到秘法,现在却变成人人喊打的邪术。” 听到这番话。 普宁道长似乎也是想起了曾经的那段时光,有些感慨的点头道。 “你们这闾山法脉独有的观落阴一术,对于无半点法力的常人而言,确实是有着万般神异。” “单单能与死去亲人对话这一点,便是足以让不少人前来恳求。” “更别说,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元辰宫,见到往后的运势和福禄,得知剩余寿元还剩几何。” “一传十,十传百。” “只要有一人见识到这种神异,那自是会有数不清的人,花钱前仆后继而来,仅为求见到未来命运和死去亲人。” “正因常人也可见神异,所以才引得现在这般结果啊。”宁法师不由得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 “那时的观落阴,在这闽地、粤地和岛上,可是盛行的很。” “人人都想着看看自身命运,想着能否逆天改命,给自己多求几分财缘,多增几分寿元。” “但怎能改?天地定下之事,寻常又怎么改得了?” “见过自己元辰宫的那些人中,除了小部分宫殿恢弘的倒还好,心中有了几分底气,由此越过越好。” “可大部分,大部分元辰宫皆如陋室的普通人,一旦遇事不顺,便将一切怪于命运之中,由此早早的放弃不愿拼搏。” “甚至还有人,见到自身的元辰宫简陋,便是不再惜命的自尽寻死,欲图轮回重生,能拥有一条好命,有一个辉煌的元辰宫。” “他们却是不知...自尽之人不惜性命,即便是轮回,也只能堕入畜生道之中,怎可能会有那般好运的再进人道。” “当初这法术盛行之时,每个月都有一大批人自尽而亡,不愿碌碌无为的过这一生,还有很多人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改命而活。” “殊不知,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碌碌无为过一生,早就已经胜过不知多少人了啊。” “而这风气持续一段后,天地报应自是也来了。” “那些滥给寻常人用这观落阴术法的闾山法脉中人,轻则损道三成作为警诫,重则损寿三十年不许多活半点。” “同时,地府也不再回应,他们无法再用这观落阴的秘术,这才令风气逐渐正了起来啊。” “本是一个好法术,却被这般滥用,真是不该。”普宁道长颇为严肃的点评了一句,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般,继续道。 “对了,清元。” “道延大师传来消息你可知,说是希望我们今年端午之前,能去钦天监的道场一趟,给他送行,也再见这最后一面。” 听到这句话。 宁法师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感慨和无奈道。 “去年的凶蛟化龙大劫中,道延大师损寿六年之多,终究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除了见这最后一面外,多半还是要替我们窥一下天机,就跟当初那位前辈所做的一样。” “希望这次不惧后果的窥探,能看到新天庭这一劫。” “这所谓的新天庭太过隐蔽,当前除了那五猖鬼外,都还未找到什么与其有关联的诡事,真当是有些怪异了啊。” “比起邪道,还是新天庭让人更为担忧,更让人紧迫。” “虽知要应,虽知要过,但连时间地点都无法确定,着实是有些太过被动,就怕劫都来了,我们却驰援不过去。” “算了,不提此事,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 宁法师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杯中清茶饮尽,而后看向殿外还在踏着罡步的林海恩,出声道。 “徒儿,收拾下行囊,该准备去寻那邪道了。” ...... 此刻。 在常乐市的一处毛竹林中,比成年人大臂还要粗,足有几十米的毛竹,长满了这整片区域。 将阳光都彻底遮蔽,没有半点暖意,阴冷潮湿无比。 但除了毛竹外。 竹林里随处可见的便是一个个的坟堆,有些坟堆甚至是都被毛竹刺穿捅破,露出墓里的森森白骨。 这里原本是一处乱葬岗,到了后面,毛竹才一点点的长出,由此成了一整片的竹林。 “窸窸窣窣———” 一阵穿过竹叶的声音响起。 只见。 一位穿着漆黑道袍的枯槁老道,正朝着那竹林正中间,最大的那一个老坟走去。 可都还未走到老坟。 一道阴冷无比,更是带着愤怒的咆哮声,就已是在竹林中响起。 “鬼老道!” “十个心怀执念的老妇魂魄,你帮帮本军师寻到了没!!”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昔日毁老道白骨凿,今日必须以命来偿 听到这突然响起阴冷话语。 鬼老道并未因此被吓一跳,反而是略微加快脚步靠近,但眼中却是隐藏着一抹鄙夷不屑。 来到这毛竹林最大的老坟前。 下眼皮外翻的鬼老道双手并拢,颇为恭敬的拜了下,沙哑道。 “大军师。” “老道已经寻到了你所要的老妇魂魄,一共是有十个魂魄,各个都心怀执念。” “其中甚至还有四个魂魄,所怀的特殊执念,正是关于早死的老伴,极其符合大军师的要求。” 才刚说完。 “桀桀桀———” 那个巨大的老坟中,便是传来一阵阴惨激动的笑声。 紧接着。 老坟开始微微泛起荧光,表面也浮现出了一条裂纹,裂纹中不断有光雨闪烁溢出,慢慢组合成一个鬼影。 只见一位佝偻着背,身穿着谋士服,手持一把骨扇,同样是被削去半个脑袋,头发半秃,布满皱纹的可怖老鬼,已是出现在鬼老道的面前。 朝着鬼老道看了眼,这个从墓中出来的鬼军师,便是直接摊出手道。 “把那十个魂魄交给本军师。” “届时等到吾王重立战旗杀回此地,本军师定会在吾王面前,来帮你稍稍的美言几句,封个一官半职自是不成问题?” “那倒要多谢军师大人了。”鬼老道颇为平静的回了句,而后便从包袱中掏出一面魂幡。 只是轻轻的扇了一下,便有十个迷茫的老妇魂魄,出现在了前方。 看到这十个老妇魂魄,恶鬼军师的眼睛霎时一亮。 但下一秒。 仔细看了两眼后,便是有些不满的冷声道。 “怎不是完整魂魄,总共才两魂六魄。” “罢了,罢了,即便只是两魂六魄,也能给本军师稍稍的打打牙祭,这被镇压了数百年,倒是想念这些老妇的味道了。” 说完。 那极为丑陋的恶鬼,便是伸出枯槁的尖锐鬼手,满脸兴奋的朝着那十个老妇魂魄抓去。 可就在它即将抓到这十个老妇魂魄时。 鬼老道忽然又挥了下魂幡,将这些魂魄顿时又收进里面,让满脸兴奋的大军师抓了个空。 大军师的鬼手还停留在半空,那独眼冷冽的看向鬼老道,质问道。 “鬼老道。” “你这是作何行为?本军师可曾下令...让你把魂魄收回?” “还是说,你已经胆大包天,只是打算用这十个老妇魂魄来眼馋本军师,并无半点献上的意思?” “若是如此,那你今日就别想走了!” 话音落下。 那大军师便猛地挥了下手中骨扇,那本就昏暗无光的竹林,霎时就变得更为昏暗,所有光亮都传不进来。 阴风开始狂吼呼啸,鬼气更是森罗可怖。 最关键的是...这片竹林好似变成了这恶鬼军师的道场,这每一座隆起的土坟,便是道场中的一个个阵眼。 按照不同的顺序规律,将这些阵眼连起来,便有各种各样的诡异之效。 看到这一幕。 鬼老道虽然脸上依旧惨白阴沉,但心中却微微有些惊叹,这罗刹一族的恶鬼军师,道行还真是不低啊。 原本是不知被谁封在这处土坟之中,专门用这乱葬岗的风水镇压,准备用这凶恶煞地,将其镇死,耗尽鬼体。 结果足足过去数百年,这恶鬼军师非但是没有消亡,反倒是还借助这长出的阴煞毛竹,一点点侵蚀掌控着乱葬岗的凶恶风水。 到了现在。 虽然还是被封在土坟中,但这整片区域却都已被其掌控,令其道行更是不减反增,极为可怕。 而且能明显感觉到...若是这恶鬼军师想逃的话,现在肯定便是能够破开封印逃走,不愿走无疑就是为了彻底祭炼这片特殊的风水道场。 等到这片区域彻底为它所用,那道行自是会更加的可怕。 届时想吃多少妇人魂魄,就能吃多少,根本就没必要拜托他去寻,现在趁其还有求自己,当是要好好利用。 想到这里。 将那些妇人魂魄收回的鬼老道,脸上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再度对着那恶鬼军师拜了下,而后不卑不亢的干哑道。 “大军师,咱们先前可是说好了。” “由我来帮您寻来老妇魂魄,而您便用这道场的特殊风水,来帮我打造出一把白骨凿子。” “这可是早就说好的事情,莫非您是忘了?” 那恶鬼军师先是眯了眯眼睛,随即格外冷冽的哼了一声,低沉道。 “本军师自是没忘。” “莫非你觉得,本军师吃了那十个老妇魂魄后,还会不帮你制作那恶毒法器?” “大军师自是会信守诺言。”鬼老道立刻应了句,身上阴气滚动,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白骨凿子,继续开口道。 “但是,老道踏入邪路几十年,经历过太多事后毁掉承诺的恶行,现在自是谁也不信。”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老道一直以来的习惯。” “况且,大军师的法力高强,还有罗刹一族作为靠山,肯定是不怕老道赖账,而老道我的话...顾虑可是要多不少。” “啰嗦无比!”那恶鬼军师猛地一挥手,那个白骨凿子便是落入其鬼手之中,仔细看了两眼后,鄙夷道。 “就这般东西,即将祭炼成后,也不是什么入流的好货色。” “既然你是第一个寻到这里的邪道,本军师看你也是稍稍顺眼,劝你最好还是换个更厉害点的器物祭炼。” “否则等到祭炼完成,不合心意,可怪不得本军师。” 听到这番话。 那鬼老道不由得想起了,那把原本谋划数年,品相必然皆是上上等的白骨凿子,两年前被那普宁老狗给毁了。 身为邪道,以往都是他去毁人好事,何时被人这般毁掉过将成法器。 正因如此。 等待数年却成了一场空,直接在心中留下了执念,始终会想起那把白骨凿子会有多么的厉害,令其始终是念念不忘。 为了弥补这份执念,自是只能重新打造一把白骨凿子。 虽然这重新打造后,也并非是数年前的原物,但最起码是能稍稍的圆上些许执念。 为了重新打造白骨凿子,这鬼老道便寻到了这片乱葬岗,打算用这里的特殊风水来祭炼骨凿,也就跟这罗刹族的恶鬼军师扯上了关系。 鬼老道只是再度伸手拜了拜,也不过多解释的肯定道。 “大军师。” “虽您看不上这白骨凿子,但在老道眼中...却是最适合我的法器,就劳烦大军师帮忙祭炼一番。” “好言不听,难怪会走上邪路。”恶鬼军师冷笑着嘲讽一句,便把那白骨凿子随手丢进旁边的一处坟墓中,缓声道。 “本军师现便用此地的凶煞风水祭炼,只需十二个时辰,便可将你要的那凿子法器炼好。” “在此安静等候便可,等到祭炼好后,本军师待会第一时间便要吃那十个老妇魂魄!” 话音落下。 恶鬼军师便是没入墓中消散不见,而这处乱葬岗的凶煞之气,还有毛竹的阴冷之气,全部开始朝着白骨凿子所在的坟墓涌去。 坟墓泛出阴寒乌光,那白骨凿子明显是正在被不停祭炼之中。 深知等待难熬。 鬼老道便是毫无顾忌的坐在了地上。 那浑浊无光的眼眸中,除了有对这迟来数年的法器期待外,更是还带着几分的阴冷。 刚刚不让那恶鬼军师吃掉妇人魂魄。 除了有这把白骨凿子还未成的原因外,最关键的还是...希望能借着这个道行颇深的恶鬼之手,将普宁那个狗道宰掉。 当初就在收获的前几天,普宁狗道毁掉了自己数十年的精心谋划,这份仇绝对是要报,不报难解心头之恨。 先前掳走那些妇人魂魄之时,自己便专门打着普宁这狗道的名号,现在大概也快传到其耳中了。 那些正道最是看重名声,更不许邪道玷污道门二字。 尽管自己不是普宁的对手,但在这片特殊的地域中,恶鬼军师却多半是能敌过,能够调动这乱葬岗的磅礴阴煞之气。 或者就算是还敌不过,只要能将普宁逼到用命请来祖师,那也同样是可以了。 届时只需等到祖师之力散去,自己便可直接将其斩个魂飞魄散! 昔日敢毁老道法器。 今日老道蛰伏数年,势必让其十倍奉还!!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终见闾山法之霸道,过往神祗都得出力协助 常乐市,下沙村。 一辆村际客车,在村口徐徐停下。 林海恩、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三人,便是从那客车走出,朝着那下沙村看去。 才看一眼。 林海恩便是微微有些愣住了,因为村口的那几栋房子都修的很好,基本都能够称之为别墅了。 岭胜村谁家能修起两、三层的楼房,那在村中就已是颇为不错了,大部分人都还住着土瓦房。 结果这个下沙村。 楼房竟已经是很普遍了,就连别墅都有不少了。 似乎看出林海恩的疑惑和不解,普宁道长便是笑着解释道。 “海恩,无需太过惊讶。” “这修房子啊,在这常乐市里,其实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攀比风气。” “因为,这常乐市的每一户人家中,大多有亲戚在国外赚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钱回来。” “某些人为了表现家人在国外赚钱,便会专门修起这种好房子。” “而原本没这种想法的村民们,见到家家户户都修大房子,好房子,自是不论家里余钱有多少,也咬着牙修起大房子。” “当然,这偷渡出国赚钱只是一部分,还有些是靠着走私赚钱,还有些是做着钢铁生意起家。” “要说哪地的村民有钱,常乐市在咱们闽地绝对是能排得上号。” “那个邪道若除了收魂它用,也有几分是为了世俗金钱的话,来这里确实是来对了,比起其他的穷乡僻壤自是好多了。”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将这各村风俗都记在心中,往后入世行走江湖之时,自是能够用上。 三人才刚走进村里。 那满脸横肉、身材短粗的陈建安,便是从那不远处快步跑来,满脸皆是激动的颤抖开口道。 “道...道长,你们可算是来了啊。” “那张符,那张符可真是厉害的很,我昨晚回来一用,我娘便是就能喝水了。” “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这能喝水了,好歹是能多撑几天,也是终于撑到几位道长来了,不像其他人那般啊。” 很明显。 见到宁法师来此,陈建安也是明白自家娘亲算是有救了。 “其他人那般?”宁法师有些疑惑的说了句,而后便皱了皱眉,颇为严肃的问道。 “可是有人,因那邪道死了?” 陈建安立刻便点了点头,更是压低声音缓声道。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就在我们这下沙村,当初被蒙骗做了那观落阴邪术的人,并不只是我娘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老婆子。” “那老婆子原本是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是我们村最早一批出国赚钱的人,所以家里就只剩下两个老人,不过房子倒是修的很好。” “前两年,老伴生病死了,便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我听别人说,这老婆子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想着花钱找那邪道做这个法术,跟那死去的老伴聊聊天。” “结果就像我娘一样遭了啊,可偏偏她的家中没一个人,谁都不知道她昏迷了。” “直到昨天晚上,邻居见她三天都没出门,才去村委会喊人。” “可这都迟了啊。” “等村委会的人,把门破开之后,发现这老婆子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冰冷的就跟冰块一样,早就僵了啊。” “诶,道长,你们说这赚再多钱,把房子修的再好,可老爹老娘死了都不能来送这最后一程,又有什么意思呢?” “真当造孽啊。”普宁道长先是冷哼一声,带着几分愠怒的继续道。 “打着本道名号来施邪术便算了,现在还已将无辜之人害死,这邪道无论如何,届时无论怎般恳求,都必须打杀个半死才行!” “若是继续让其这般行恶逍遥下去,让本道如何自处,又将道门戒律放在何处!!” 听到这番话。 陈建安不由得愣了下,但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 “这位想必就是普宁道长了吧?” “对不起普宁道长,昨天我并不知是邪道用您的名号来行恶,为此还去宁法师的道观问责。” “这是我的不对,您看要如何赔罪才好?只要您说出来,我就绝对不会有半点......” 还不等陈建安说完。 宁法师便是直接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不容置疑道。 “莫说这么多了。” “速速带我们去看下你娘,谁都不知道那邪道掳走魂魄有何用,多耽搁几分,你娘也多几分的危险。” 听到这番话。 陈建安也是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在前带路,焦急道。 “是,是。” “几位道长,快跟我来,快跟我来。” ...... 陈建安房子修的也很不错。 那离村口并不算远的五层楼房,便是他修出的房子。 当然,他并不是偷渡打工,也不是违法走私,而是靠着做钢铁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赚的盆满钵满。 来到二楼的房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正睁着眼睛呆滞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体型也有些病态的瘦削。 宁法师看到这副模样,立刻便伸出二指,按住这老妇的手腕。 感受两秒后。 便是轻轻点了点头,缓声讲述道。 “正如先前所猜测的那般。” “被那邪术影响,导致魂魄缺失,所以便这般呆傻醒不过来了。” “从这脉象的薄弱估计,原本体内的三魂七魄,估计是只剩下一魂一魄在身,以此来延续性命不灭罢了。” “先喊魂试试吧。”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从包袱中掏出了满是裂痕的金钵,继续道。 “若是魂魄能喊回来,那应当便不是被拘,而是受邪术影响,导致不知飘荡于何处。” “可要是喊不回来,多半就是被那邪道拘走了。” 话音落下。 普宁道长便用手指在金钵里捻了捻,好似沾着神水般,朝着躺在床上的老妇撒去,口中更是念诵道。 “神水已洒,魂兮归来——” “神水已洒,魂兮归来——” “神水已洒,魂兮归来——” “......” 足足念诵数声后。 那床上的老妇,还是没有半点的动静,依旧是睁着眼睛无神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对外界没有任何回应。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也早已激发体内的炁,原本乌黑透亮的双眼,再度恢复灿金和浑浊两色,显得格外的神异。 仔细查看着,外面的道路或者窗户,是否有魂魄回归的痕迹。 “徒儿,可有魂魄归来迹象?”宁法师出声问了句。 “没有,师父。”林海恩摇头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那果真是被拘走了。”宁法师略微凝重严肃两分,随即看向陈建安,不容置疑道。 “你娘的魂魄被邪道拘走了,单单这种喊魂已是无用。” “必须要用更为霸道的收魂术,从那邪道手中抢回这魂魄才行。” “话不多说,速速将你娘抬到院子里扶着,脚踩地,头顶天,再替本道准备好一张八仙桌。” “待会本道要用那七星灯收魂大法,只要邪道的道行不如本道,那他无论用何手段阻拦,你娘定也是能够回来。” 此话一出。 原本见到喊魂无用,满脸皆是焦急的陈建安,顿时又燃起希望,更是点头不停道。 “好,好,道长。” “我这就是准备,这就是准备东西。” ...... 半小时后。 这五层楼房的院子中,便是摆起了一个法坛,那个睁眼呆滞的老妇,被扶着光脚睬地,头顶九天。 而宁法师也是郑重的穿上法袍,头戴神额,看向旁边的林海恩,缓声讲述道。 “徒儿。” “你可记得,为师与你初见那次,曾对你说过一句话。” “天上至圣是玉皇,人间最贵是帝王,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能有这般评价,除了咱们闾山灭鬼杀妖厉害,更重要的还是...在那斗法搏命一事中,没有哪个法脉能说胜过咱们闾山。” “今日恰好对着邪道,为师无需留手半点,便让你看看对待这种恶贯满盈的邪道,咱们闾山法究竟有多么凶狠。” “即便这苦主的魂魄在其手上,亦是能直接抢夺回来!!” 话音落下。 宁法师立刻便来到八仙桌前,看着那摆好的各项器物,手持法尺猛地朝桌面重拍一下,大喝道。 “开坛!!” 宁法师拿起龙角吹响,沉闷的呜呜声立刻充斥了整个村子。 而在那呜呜声中,八仙桌上点燃的蜡烛,明显是越烧越旺了,而且好似还有格外威严的特殊气机出现。 紧接着。 宁法师点燃八炷香,分别插在八个方位,更是拿出一块八卦镜,对着那老妇的位置,以此来护佑魂魄。 确保这霸道法术,不会伤到老妇魂魄后。 宁法师立刻便脚踏七星,手中掐诀,口中大声念诵而起。 “脚踏七星步步生,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凶神见吾低头拜。” “恶煞封吾走无停,六丁六甲随吾转,天兵地将随吾行,二十八宿随吾转。” “吾奉九天玄女仙娘踏七星,神兵火急如律令。” “敕!!” 话音落下。 林海恩便是隐约的看到了,那悬挂于九天的北斗七星,就好似被自家师父点亮了般,降下神辉法力护佑。 宁法师的脚步罡步未停,甚至还在不断变化中,但每一次的变化,都是踏在七星八卦方位,令这四周气机越发的蓬勃汹涌。 随着气机上涨到极点。 宁法师立刻捻起三炷香,根本没有引火点燃,那三炷香便是忽然自行燃烧而起,口中更是念诵道。 “清香燃起通法界,拜请三界五方收魂祖师降临来,四大金刚降临来。” “天催催,地催催,金童玉女伏同归,收魂收到东西南北方,收到中央土地公。” “奉请祖师助吾来收惊,本师助吾来收惊,七祖仙师助吾来收惊,仙人玉女助吾来收惊,合坛官将助吾来收惊,众神助吾来收惊,空中过往神祇助吾来收惊......” 随着宁法师念诵而起。 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已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好似有数不清的神影被应召于法坛四周。 虽都不是真身,仅仅只是法力虚影,却能同样加持法咒的威力。 而这一刻。 林海恩终于明白了,何为闾山法的霸道,何为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只要立起法坛,点上三炷清香,事出有名有召,就连这过往神祗都要降下法力来助阵......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邪道眼中的凶道,宁清元肃清闾山法脉! 七星闪耀,八卦镇位。 点起清香唤众神,加持法咒寻三魂。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通过那神异的阴阳眼,已然是无比清晰的看到...越来越多的神明降下法力协助。 这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更是将闾山的霸道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寻常喊魂没办法制住这邪道,没办法将苦主的魂魄寻回,那就干脆请来数不清的神明来相助。 如此多的神明在此。 任凭这邪道如何的诡异,自是也逞不了半点凶威。 四周的气机越来越厚重了。 即便是没有半点法力,看不到神明虚影的陈建安,都是隐约感觉到了些许不适,就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方向。 或者说,正看着他那昏迷的娘亲,才是更正确的说法。 这个法咒极长。 比起先前的雷诀,麻蛇咒都要长不少,甚至是长了数十倍不止,宁法师却始终的踏着七星罡步,口中更是极有韵律念诵不停。 “魂魄来到十方五路中,落到天罗地网内,未得转,剪刀化为金蛟剪,剪破天罗地网,收魂回收魄转。” “魂魄来到路头路尾,遇着狂风大雨,未得转,魂衣助魂回助魄转,魂魄来到路中,遇着黑天暗地,未得转,明月化作......” “千里收魂,魂亦归,万里放魄,魄亦回,三魂飘飘归路返,七魄茫茫一路回,魂归身,身自在,魄归人,人清采。” “今日今时收汝善男信女,陈氏三魂速速回返归本宫,七魄急急扶本体,十二元神安本身,十二元辰固本人,收得清,收得离,千邪万煞断根由。” “吾奉太上老君令,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随着最后一句法咒念完。 宁法师立刻便手中握持着三炷香,对着瞪眼发呆的老妇,开始凌空虚画起来,好似在绘着什么符箓。 迅速的凌空绘完。 宁法师便将这三炷香直接插到了老妇的脑后,更是看向帮忙扶着的陈建安和其老婆,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扶好,抓紧。” “用不了多久,你娘亲的魂魄就会重新回体,届时自是无事。” 话音刚落。 那原本一直都瞪眼发呆、没有意识、不说半句话的老妇,忽然间四肢颤抖起来,大张着嘴似乎还在嘶声喊着什么。 由于宁法师刚刚专门提醒过,因此陈建安也是迅速的更用力抓紧,避免自家娘亲摔到地上。 见到这种情况。 宁法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声讲述道。 “看来正如先前所猜测的一样。” “你娘亲丢失的二魂六魄,应当是被那个邪道拘走了,而且还关在了某件妖邪法器之中。” “正因如此,你娘亲才会看起来这般的痛苦。” “肉身与魂魄能彼此吸引,可要是魂魄被关押无法回归,肉身自然便会这般的失控,如同人之喜怒哀乐。” “只不过,现在有这九星灯指引,再加上众多神明法力加持。” “无论那是多么阴毒坚固的邪器,终究只有被强行破开这一种可能,七星灯所召之魂,又岂是常人能够留的。” “安心等待便可。” ..... 此刻。 在那阴冷怪异的毛竹林里。 正随意坐在竹叶上的枯槁干瘦邪道,忽然察觉到藏在怀中的魂幡,明显是出现了特殊的异样情况。 就像是...正在不断的被人拉扯,想要将其从自己怀里拿出,更似在寻找着什么般。 鬼老道立刻便反应过来,直接将怀中的魂幡掏出。 才刚一拿出。 一股极其特殊的气机,便是直接从天而降,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欲要从魂幡中带走何人般。 根本无需多想。 仅仅一眼,鬼老道就看出了,这绝对就是普宁狗道,或者其他稍稍有修为的道士,正隔着不知多远,想要以法术带走幡中的某个魂魄。 鬼老道冷哼一声,直接把魂幡合上,根本不给魂魄被带走的机会,更是掏出一张用鲜红绘着敕令的黑符。 没有半点迟疑。 鬼老道立刻便将这张黑符贴在了魂幡上,以此来加持邪力,更是要以此杜绝幡内魂魄被带走的机会。 唯有用法咒千里寻回魂魄无门。 普宁狗道才会不得不专门来此,而等其来到这个地方,借助恶鬼军师的道行法力,自是能报发起被毁的深仇大恨。 可就在鬼老道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时。 那原本昏暗无光、无比茂盛,能将阳光几乎全部挡掉的毛竹林,竟是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缕亮光。 而且这亮光竟好似还带着法力,照向了被贴有黑符的魂幡。 看到这缕亮光。 鬼老道先是愣了下,而后立刻惊疑的朝着那竹林上空看去,心中更是浮现出一抹不太妙的预感。 就在鬼老道仰头看天之时。 那原本都还只是破开一道小口子,洒落亮光的竹林上空,竟是在极短时间内,又破开了数个口子。 这几个口子,还都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 若是朝着那个口子看去,便能发现...可以直接从这个口子,看到那高悬在九天之上的北斗七星。 这一刻。 鬼老道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法术了,霎时脸色大变,惊呼道。 “该死,怎会是七星收魂大法!” “宁清元这个凶道,怎竟跟着普宁狗道来管此事了,他难道不需在青芝山教导徒弟吗?” 这突然的惊呼声。 让原本都回到大坟中的恶鬼军师,立刻又将身影显现出来,更是神色阴沉的冷声道。 “鬼老道,你在这里惊叫什么?何为七星收魂大法?” 听到这个问题。 那下眼皮外翻的鬼老道,看着竹林上面那已成的北斗七星,更是带着几分惊恐的缓声道。 “七星收魂大法,是闾山法脉无比霸道一个高深法术。” “只要还未彻底断气,只要是阳寿未尽之人,皆是能用这七星收魂大法唤回魂魄。” “无论其魂魄是在天庭、地府,亦或者被拘于法器中,在这北斗七星的指引,还有万千神明的助力下,都将会迅速回体。” “大军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有一个性情极凶、道行又极高的道士,正在施法试图唤回某位老妇魂魄。” 鬼老道更是心一狠,直接把那黑符取下,猛地挥动下魂幡,那些被拘来的老妇魂魄,便全都呆滞的显现出来。 其中有一个老妇魂魄正在熠熠发光,那北斗七星的亮光,已然是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跟其他魂魄比起来极为显眼。 没有半点的迟疑。 鬼老道立刻一推,便将这老妇魂魄推到恶鬼军师面前,仓促道。 “大军师,快吃了她。” “有凶道正在施法召她的魂魄,这魂幡也抵不住这术法,您若是现在不吃掉的话,怕是这魂魄就要被唤回去了。” 此话一出。 恶鬼军师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并未像鬼老道仓促所说那般,直接把这熠熠发光的老妇魂魄吃掉。 只是轻轻一挥骨扇,掌控着乱葬岗竹林的风水煞气,不断朝着这片区域涌来,汇成了一把鬼气大刀,准备将那九天星光砍掉。 能成军师,它自是不愚蠢。 虽然这鬼老道看起来满脸焦急紧张,可谁知其中有没有诈。 骨扇再挥。 那把鬼气大刀便是朝着链接着老妇魂魄的星光砍去。 “铿———” 一道诡异的金铁撞击声响起,金蛟剪、明月盘和真魂衣等器物便显现而出,直接抵住了这一击。 那凶煞之气形成的大刀,非但是没将星光砍断,反而是直接从中间位置崩断,坠落到地面上,又化为鬼气滋养此地。 如此情况。 让恶鬼军师也是面露惊疑神色,正欲唤来更强的阴煞鬼法,再试一试这星光强度之时。 “嗡嗡嗡———” 浑身被北斗七星亮光照耀的老妇魂魄,竟是直接被亮光接引着,朝着那九天星斗飞升而起。 短短三秒不到。 那老妇魂魄便是消失不见,乱葬岗中只剩其他九名老妇魂魄,竹林顶端崩裂浮现的七星,也已是再度的隐没不见。 “竟还是...还是没抢过。”鬼老道沙哑的说了一句,眼中除了愤怒和失望外,竟还深藏着一抹惊恐。 恶鬼军师也看出了问题,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 “鬼老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本军师化成的鬼气大刀,就连法力再高的道士都能斩掉,为何刚刚却斩不断那所降下的星光?” 鬼老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干哑解释道。 “大军师,能斩断才有怪了啊。” “老道先前便说过了啊,这七星收魂大法一出,只要肉身还在,那无论魂魄在何处皆可寻回。” “七星一降,神明加持,魂魄便犹如金铁,万物不可摧。” “魂魄被寻回也就罢了,就担心被那凶道盯上啊,到时怕是又得寻路逃窜,数年不敢再回此地。” “鬼老道,看来...你很怕刚刚施术的道士?”恶鬼军师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让鬼老道不由得愣了下,而后竟是面露极为凶狠的表情,咬牙切齿道。 “怕?无非只是恨罢了!” “老道恨那凶道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吸其骨髓,将其一身道行毁掉,将其打落那无边地狱中!” “若非是那凶道自持正义,打着肃清法脉不正之风,刻意针对打压,老道又怎会入邪,怎会落入今日这般模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经叛道无修持,纠察护法灵官爷定斩不饶! 此刻。 那手持骨扇的恶鬼军师,听到鬼老道的这番话,脸上已是浮现出一抹鄙夷神色。 看了那剩余的九个妇人魂魄一眼。 只是随手一抓,便把下沙村另一个被拘来的妇人魂魄擒住,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美味,真当美味,这竟还是思念老头的妇人魂魄,只可惜肉身已死少了几分滋味。”恶鬼军师一边咀嚼着,一边还点评不停。 鬼老道立刻反应过来,握着魂幡一挥,将剩余的魂魄又收入其中。 恶鬼军师也不在意,用着只剩一半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便看向鬼老道不屑的嘲讽道。 “说的这般凶恶。” “可实际上,若是让你面对刚刚施法的凶道,怕是连法诀都念不出,早已是被吓破胆了吧?” 此话一出。 鬼老道脸色一变,立刻就想出声反驳,可都还没开口,便是记起了曾经几十年前的画面。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却依旧如梦魇般的缠在起脑中。 那一天下着暴雨,自己和法脉其他师兄弟,正在给从四面八方各地来到道观中,专门要体验观落阴的香客施法。 自从观落阴在民间引起风潮后。 他们这一脉,便是凭此法赚了不少钱,比起单纯的做法事而言,无疑是要轻松不少,更加的高效。 法侣财地。 随着时代的变迁,这四样东西,自是财也排到了第一位,求财亦是修道许可之事。 而且,这法并不是邪术,即便是行的再多,也不会引来天地反噬。 可当他们一同施法,欲带这些香客进入地府,一观自己的元辰宫,查看未来命数如何,跟已故亲人说说话的时候。 却是猛然发现...地府门竟是关上了,不容任何一个觉魂再入其中。 若死了,自是能来地府。 可要还活着,那便不许来,人鬼殊途,无须过多惦念,更不准窥探自身福缘命运。 就在进不去地府,法脉众人都在疑惑之时。 那凶道便是穿着单薄衣服,提着龙角法器,淋着暴雨来到了道观前,说是要来此斗法,拼出个你死我活。 后面的情况,鬼老道不敢再想了。 他只记得...那时因师父仙逝没多久,都才刚接手法脉,小有名气的宁清元。 仅以一人之力,将虽同为闾山法脉,却不同道场的他们,杀到胆寒,杀到色变,杀到一身修为尽毁。 整个法脉足足数十人,合在一起竟都不敌宁清元一人。 而且,在自知不敌后,几乎每个人都在求饶,求着宁清元看在同属闾山法脉的份上,能稍稍放众人一马,至少不要毁掉一身修为道行。 结果那凶道,非但不听,甚至还在一味掐诀施法。 最后,法脉所有人的一身道行,却被宁清元给毁掉了,那本来没有显现的天地报应,竟是迅速的来了。 这一刻。 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胡乱施法带民众去地府,去观落阴,去见元辰宫并非没有报应,只是道行法力暂护体,报应还未到罢了。 短短不过一个月。 自己的那些师兄弟,便全因天地报应而死,唯有自己...唯有自己选择堕入邪道之中,修行起不入流的邪道护体,才得以苟活。 但得以苟活后,要说有没有想过报复,替那些师兄弟报仇,鬼老道是真没想过,也不敢想,整个人已是被杀到了胆寒。 暴雨天,一个人,一龙角。 就把整个法脉都杀穿,而且还是同属闾山法脉,这般修道天赋差距,属实是让人不敢相信,怎还敢想着报复。 还能苟活下来,那都是大幸运了。 沉默数秒。 鬼老道微微用力攥紧魂幡,而后又忽然松开,带着几分怅然道。 “是又如何。” “那凶道大义灭亲,把我这脉的师兄弟,全打的道行尽消,只能苟活的我,又怎敢寻他报复?” “这个凶道有多厉害?可是道道法术皆如刚刚那般神异?”恶鬼军师皱眉问了句,这鬼老道连试都不敢试的态度,令其有些疑惑起来。 “再过段时日,吾王便会现身,这凶道究竟有多厉害,可会阻挡我们罗刹一族的霸业?” 鬼老道并不确定的摇了摇头,而后便眯了眯眼缓声讲述道。 “大军师,这就无从知晓了。” “但我能确定的是...若是你们罗刹一族现世,那心有正气的凶道,绝对不会坐看你们成事,必是会前来阻拦。” “至于法术的话,肯定也做不到各个都如先前。” “在这所有的道术法诀中,那七星收魂咒也都是最为霸道,最为刚猛的其中一种了,其他多半没这般的神异。” 仔细听完后。 那恶鬼军师轻拍着骨扇,认真思考数秒后,便是不容置疑道。 “鬼老道,帮本军师把这个凶道引来。” “能让你这鬼老道如此惧怕,想必在整个道门中,那凶道也是排得上名号。” “吾王登临此地在即,数百年过去,还未知现今修道之人的法术道行如何,以此人来试试深浅自是最好。” “若是本军师不敌,那可就要好好思量下未来,若只是空有其表,被本军师三两下便斩掉,占据此地的谋划自是可成。” 听到这恶鬼要让自己把宁清元引来。 鬼老道立刻便是愣住了,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劝阻道。 “大军师,万万不可啊。” “那凶道法力可高的很,更是心狠手辣,对待鬼祟只杀不渡,要是不敌的话,只怕是真当会......” 还没说完。 恶鬼军师便是挥了挥手,直接打断其后续话语,鄙夷的冷笑一声道。 “鬼老道,你可真当怕死。” “本军师可是不怕,即便今日死了,往后吾王也会再复活本军师,有这般的好机会,怎能不适合当前道士深浅如何。” 说到这里。 恶鬼军师手中骨扇猛地一扇,这乱葬岗的阴煞之气,迅速便朝着一处土坟涌去,令土坟不断的涨大。 数秒后。 “砰———” 那涨大的土坟轰然爆开,一根蜕变为漆黑,表面还带有鬼爪纹路的白骨凿子,随之浮现出来。 恶鬼军师随手一挥,那白骨凿子便落到了鬼老道的面前,带着冷笑的开口道。 “鬼老道,这凿子可合你的心意?” “本军师的法力之深,可是你能估计的?全力施为之下,这凿子短短数秒便是可成,你可知?” “给吾大胆的去引来凶道,本军师必然是要试试其深浅不可,为后续之路打好个基础。” “待到吾王重临此地,势必彻底改天换地!!” ...... 下沙村。 那五层楼房的院子中。 陈建安和其媳妇,还在紧紧抓着自家娘亲,更遵循着宁法师的话语,令其脚踏地,头顶天。 等待数十秒后。 天上亮起的七星,霎时变得璀璨起来,更好似有阴风吹拂而来,裹挟着迷茫魂魄。 在林海恩视线中。 已是无比清晰的看到...陈建安娘亲的魂魄,正被北斗七星接引着,跨越不知多远的距离,直接回到了肉身之处。 当北斗七星爆闪而起。 那两魂六魄亦是如磁铁吸引般,直接被肉身吸纳起来。 原本一直睁大眼睛,呆滞失神的老妇,忽然就眨了眨那早已干涩无比的眼睛,沙哑虚弱道。 “儿啊,我的儿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让陈建安这个满脸横肉的硬汉,也是立刻便泪流满面,终于放下心的哭喊道。 “娘,你可是好了。” “你真是吓死了,这次你差点就被邪人给害死了啊。” 这句话。 好似提醒了老妇,猛然打起仅有的精神,焦急喊道。 “儿,快去烧纸,快去给祖宗烧纸求庇佑啊。” “你爹被迷住了,不知被什么妖怪给迷住了,我去地府看到他了,可他就着了魔一样,要去那什么新天庭......” 还未说完。 老妇便就昏了过去,多日未进食、魂魄缺失的她,现在自是虚弱,醒来后没直接昏迷便是不易。 “娘,娘,你快醒醒啊!”陈建安立刻焦急喊了起来,更是用着求救的眼神,朝着宁法师的方向看去。 还未出声询问,宁法师便是面无表情的缓声道。 “虚弱昏迷罢了。” “等她睡醒,给其喂碗红糖水便可。” 紧接着。 宁法师又看向普宁道长和林海恩,微皱着眉头出声问道。 “刚刚这老妇是不是说了新天庭一词?” “若只是被邪道诱骗,怎会与那新天庭有所关联?此事粗看起来,多半是还另有隐情啊。” 就在这时。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诡异雷声。 下一秒。 一道血红色缠着阴气的鬼雷,猛然朝着宁清元的方向劈去。 可鬼雷都还未劈到。 普宁道长便是直接拿出金钵,用手指弹下钵沿,将这鬼雷收进钵中,随之惊疑开口道。 “这邪道竟是还敢不甘?” “专门寻着那七星收魂法的源头,劈下一记妖邪鬼雷?这是要跟我们斗法搏命?直接将藏身之地,告诉给了我们啊。” 这番话。 让林海恩露出了几分疑惑,但他还未开口询问,宁法师便已经出声解释道。 “徒儿,你且记住。” “在那斗法之时,若是不掩气息,有道行之人自是能寻起源,确定施术之人的位置,为师便是这般被邪道寻到。” “但大多数的邪道,基本见到咱们道门中人,都是趁机逃走,根本不敢正面与我们斗法搏命。” “像刚刚那邪道,竟敢还不甘的对为师出手,定是走火入魔之人,随意打杀无需留手半点。” “见到这种邪道不除,有辱咱们道门名声,更是不知会致何祸患。” 林海恩立刻点了点头,更是无比郑重的开口道。 “师父。” “既然这种邪道有辱道门名声,更是没有了哪怕一分的修持,那我现在修行日子还短,若是遇到邪道而不敌之时,可否请来灵官爷相助。” “斩掉这种离经叛道、毫无修持之徒!!”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本军师好友最爱童男,替吾将那小道掳来 若遇邪道不敌,可否请来灵官爷助阵? 听到这个问题,宁法师都没有思考半点,便是点头肯定答道。 “自是可以。” “灵官爷身为道教第一护法神,执掌雷火,生有三目,善恶分明,本就有纠察世间之责。” “而这种能成邪道之人,定是犯了道门戒律不知多少条,平日里多半也是作恶多端,为此请来灵官爷清理门户,当然不成任何问题。” “何止是不成问题,若不敌邪道,自是要请来灵官爷才对啊。”普宁道长忽然插进话头,颇有几分感慨的补充道。 “海恩天生命格特殊,还得到众多神明的偏爱,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机缘,可多半也肩负重任,或许是应着某次大劫而生。” “尽管具体如何,咱们当前还是无法确定,都仅是猜测罢了。” “但邪道大多凶残恶劣,没有半点能回头的机会,放纵不管更会有损道门的声誉。” “灵官爷若是见到这种离经叛道之徒,搅的道门乌烟瘴气,绝对不会容忍半分,必定会用金铁斩其道行,降来神罚。” “正因如此,海恩若是不敌邪道,选择逃窜离开,即便我们这些长辈是能理解同意,可那灵官爷自是不愿见到这种情况。” “海恩,既然灵官爷对你有着百般喜欢,那你自是不能做犯忌讳,惹其厌烦的事情,记住......” “若遇邪道,绝不可逃,要是不敌,那便大胆唤来灵官爷相助!” 这一刻。 听完自家师父和普宁道长的话语,林海恩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今后只要是遇到邪道,那便不需要顾虑什么,更不需担心有伤天和,直接大胆的斗法搏命即可。 相较于精怪鬼祟,邪道更加的可恶,更加的无救。 若是因道行尚浅,斗不过那些入魔已深的邪道,那就唤来三五纠察灵官爷,手持金鞭惩戒邪道,以正风气。 还不只是如此。 林海恩心中还隐约有些明悟,由于他能请来灵官爷,而灵官爷最看不得有人败坏道门风气,最看不得邪魔外道逞凶。 所以在面对邪道的时候。 即便自身道行不敌,那也绝对不能退,请来灵官爷相助即可。 那其他神明肯定也有如这般不可触碰的禁忌,届时自己要是遇到了,就算是不敌精怪鬼祟,也绝对不能后退半点。 要是退了,必然会引起相应神明的厌恶和鄙夷,使得偏爱离去。 林海恩现在还无法确定能有多少禁忌之事,目前能大致确定的仅有...白鹤真君看不得恶鬼称神,哪吒三太子更看不得水灾和恶龙。 当然。 除了这些禁忌外,无论哪尊神明绝对都不容许精怪鬼祟为祸人间,但凡恶鬼都必须要打到魂飞魄散,打到再无轮回为止。 林海恩终于是有些懂了。 自己往后的使命也许很简单,或许也仅只有一个罢了。 那就是...荡清在这世间行恶的精怪鬼祟,斩尽堕入深渊、无药可救的凶戾邪道。 等到道行法力大成,能够下山历练的那一天。 林海恩只希望,在这世间作恶的精怪鬼祟们,最好把尾巴都夹紧,更不要在他的面前行恶。 ...... 此刻。 宁法师手中掐诀,已然确定刚刚打下的鬼雷特殊气息,更是寻到了邪道的施法位置。 随即看向陈建安和其媳妇,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先把你娘送去床上休息。” “她的魂魄回体了,只不过当前还比较虚弱罢了。” “好好照顾,等本道解决了相关事情后,便会再次赶来,问一下先前你娘所说的事情,问一下那所谓的新天庭。” “诶,好好,道长,我们这就带我娘上床休息。”陈建安立刻便回了句,扶着因疲惫昏迷的老妇,朝着二楼房间走去。 随着夫妻俩扶着老妇离开。 宁法师也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便将面前法坛的香烛熄灭,更是把放在桌面上的各种法器收起放回包袱中。 紧接着。 一只手掐了道寻路诀,另一只手则是又点起根黄香。 即便当前四周没有半点微风吹拂,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寂静。 但随着宁法师手中所掐的寻路诀朝着黄香点指而去,那原本还没多少反应,烟气更是直直往上涌的青烟。 忽然在没有半点微风吹过的情况,所有烟气都朝着一个方向飘去,就好似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 让宁法师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看向有些疑惑的林海恩,缓声解释道。 “徒儿,这道法术是引路诀。” “只要能确定对方的施法气机,那即便是在千里之外,都能通过这道特殊术法寻到方向位置。” “当然,若是有心遮蔽的话,躲过这引路诀的探查,并不算难,也无法用来寻找无法力的普通人,但这总体还算是一道实用的术法。” “类似于此类实用术法,咱们道门之中还有不少。” “等你快要入世历练前,为师便会将这些小术法都教给你,现在还是要以专修法脉术法为主。” “刚刚那老妇隐约说了新天庭一词,不知这嚣张还敢挑衅的邪道,是否与那新天庭有关联,不可耽搁太久。” “走吧,现今就跟着这香的方向,抓紧将那邪道寻出来。” ...... 引路诀很实用。 宁法师手中所捻着的黄香,无论何时何地,那燃烧而起的青烟,都会指向邪道的所在位置。 而且距离越近,黄香燃烧的速度也就越快。 不止是能指引方向,竟是也能大致给出距离位置在何处。 大约两个小时后。 宁法师手中所捻的黄香,燃烧的速度明显是极快了,而且青烟还径直的朝着正前方飘去。 三人看向不远处的前方。 入眼。 便是那一大片高耸的毛竹林,以及众多零零散散的坟墓,其中还有不少的坟墓,被硕大的毛竹洞穿露出白骨。 仅仅只是一眼。 普宁道长便明显看出了异常,眼神冷冽的开口道。 “怪不得敢挑衅我们。” “这处乱葬岗的风水,真当是凶煞邪异无比,正适合那种早已入魔、无药可救的邪道修行。” “况且,这毛竹林这般的茂盛,多年来不见天日,里面地形如何,是否有阴毒陷阱存在,谁都不知道。” “看来这邪道是有几分把握害掉我们,所以才这般的肆无忌惮啊。”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将金钵和金刚杵掏出,看向宁法师无比严肃的讲述道。 “清元,此事便交给我吧。” “这邪道会用我的名号来行恶事,将那唾弃之名留给我,现在又不惧我们寻来,眼前还是这般阴煞的竹林坟地。” “依我所见,那邪道多半是不知何时,跟本道结下了死仇。” “虽不知何时结下的仇怨,但本道完全不在意,被此种邪道惦记,恰好能寻个机会将其打杀掉罢了。” “最差情况,便是唤来祖师亲至,那自是能够将其道行毁掉。” “但这地形特殊,清元你便无需再进了,免得两人都被困入其中,那未免就有些......” 还不等普宁道长说完。 宁法师便是把手中的黄香折灭,无比严肃的摇头出声道。 “普宁,莫说这般无趣话语。” “若论收煞驱邪,你或许是比我要强,但可这是斗法,即便你在苦修多久,肯定也比不上本道的闾山法脉。” “咱们二人一起进,即便那邪道再凶,终究是都有些照应。” “本道便是不信,一个离经叛道的邪道罢了,能修出何种神异道法,能让咱们二人都折在此处。” 话音落下。 宁法师便看向身后的林海恩,颇为郑重的交待道。 “徒儿,你在这外面等候即可。” “为师二人先进去试一试,那邪道究竟是有几分道行,竟是敢这般的嚣张极端,还敢摆出这样的一个鸿门宴。” 身为道门的顶梁柱之一。 宁法师对邪道一向是看不上眼,更是没有半分的容忍可讲。 当初刚出师时。 便是独自一人,不惧生死的杀入闾山法脉中,直接毁掉了一整条同为闾山法脉的邪道。 当初宁法师做出此事的原因也很简单。 道士可以求财,但求财,若是不惧因果,以术法蒙骗民众来求,那自然就是邪道。 单单这些年来。 被其斩掉道行,最终被天地反噬的邪道,都不知是有多少了,以至于那些苟活的邪道,都是以凶道一词来称呼宁法师。 虽然也想进这竹林,看看究竟何为邪道。 但林海恩明白自家师父和普宁道长,绝对不会允许他掺和此事,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格外郑重的开口道。 “明白了,师父。”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但答应我...不要请祖师亲至。” “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要是我不在此地,要是我不会起乩,那您们二人以命请来祖师亲至,自是应当的事情。” “可我明明就在这里,能够请来灵官爷,您们又何须以命请祖师。” 听到这番话。 宁法师不由得愣了下,忽然想起先前林海恩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明明是一纪的师徒缘分,那即便是少一天都不行。 这一刻。 宁法师便是笑着压了压手,示意林海恩无需紧张,更是出声道。 “莫慌,徒儿。” “咱们闾山术法霸道的很,为师这么多年来斗法可都未曾输过,更是不知斩掉过多少的邪道,无需担心。” 普宁道长亦是有些感慨,适时的出声附和道。 “海恩,确实不用担心。” “邪道虽邪虽诡异,但你师父在那些人的眼中,那可是彻彻底底的凶道,况且本道也是不差。” “除非里面能有百、八十邪道藏着,那我们二人自是无恙。” “清元,该进了。” “早点解决这件事,还要留那邪道一条命,问问那新天庭的事情。” 普宁道长踏步走进了竹林中。 宁法师对着林海恩再度点了点头后,便是同样大步踏进竹林,一手提着龙角,脊背挺直,背影更是冷冽肃杀。 ...... 而在那竹林之中。 通过恶鬼军师的特殊法术,即便坟地中的毛竹茂盛无比,可鬼老道也同样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如何。 现在的他,已是无比清晰的看到...宁法师提着龙角进入这竹林。 虽然足有几十年未曾再见。 可当见到宁法师的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惊恐与害怕,竟是又充斥在了鬼老道的心中。 要知道,当初整个法脉的师兄弟,都敌不过那凶道一人。 现在仅凭一只罗刹族的恶鬼,能杀掉宁清元这个凶道吗?更别说,旁边还有普宁狗道协助。 忐忑、慌乱、惊恐、害怕...... 眼看着这个大战在前,鬼老道竟是开始不由自主的忐忑害怕起来,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脑中不断浮现着曾经的画面。 那飘在旁边的恶鬼军师。 已然注意到鬼老道害怕的怂样,鄙夷的嘲讽一句道。 “真是废物啊,鬼老道。” “临阵竟是怕成这般模样,你若是四位将军手下的士兵,绝对会被第一个处死,砍下脑袋提振军心。” 说到这里。 恶鬼军师手中骨扇便猛地一挥,那些毛竹便微微移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上。 指了指那站在竹林外的林海恩,恶鬼军师便是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鬼老道。” “那个还未成年的童男便交给你了,不敢面对这两老道也就罢了,但一个毛未长齐的小鬼自是没问题吧?” “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帮我把他的魂魄完好拘来。” “本军师的同族好友—黑矛大将军,可是最爱童男童女,现今有这等好货,自是不能忘了它......”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如此邪人,怎敢称道,斩!! 此刻。 在这阴煞昏暗无比的竹林坟地中。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手中皆是提着本脉法器,正在一点点的朝着核心区域靠近。 而越是往里走,两人的眼神便越发凝重起来。 因为,单从这周围的环境来判断,这已经越发不像是邪道修行之地,反而更像是有精怪鬼祟藏匿其中。 这竹林坟地中除了阴煞之气外,还有极其显著的磅礴鬼气,浓郁程度比起此前的阎府都差不了多少。 最关键的是...通过观察这周边土坟,以及其他隆起的小土包,已是能隐约发现,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封印禁制被破除了。 邪道修行法门虽各有不同,所拥有的各种诡异法术,亦是层出不穷。 但归根结底,终究还算是人。 那对付人的话,根本用不上这种封印禁制,根本不需这般大费周章,更不用浪费这么多的功夫。 随着四周鬼气明显越来越厚重。 普宁道长便是脚踏净天地斗,手持金刚杵,猛然轻碰了下金钵,发出一道清脆的金铁撞击声,高声念诵道。 “钵于万斤袈裟照定此处收藏鬼煞。” “天地自然,秽气消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解秽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鬼延年。” “案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急急如律令!!” 诵完。 普宁道长便又是轻敲了下金钵,清脆响声好似音波般的扩散,将四周越发厚重,如浪潮般迭起的鬼气化解融化几分。 此为净天地神咒。 还搭配普庵驱煞法门,以及相应的星斗禹步,自是极其神异,应对这一整片区域的无疑极有用处。 而在鬼气稍稍被驱散后。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都是无比清晰的看到了...远处正中间有个极为硕大的坟包。 同时还有只仅剩半个脑袋,穿着谋士装的恶鬼,竟是坐在坟包前,面前还摆放着一张鬼气形成的案几。 在那案几之上。 竟是还摆着一些瓜果肉食,甚至还放了酒杯,以及一壶美酒,只不过全是由鬼气形成。 那恶鬼军师假模假样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剩下的半张嘴狰狞笑起道。 “两位道长。” “本军师就在这坟包前等候,若是你们二人能穿过这重重......” 还未说完。 宁法师便是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口中念咒,直接唤来九天雷霆,朝着那似乎老神在在,颇有把握的恶鬼军师劈去。 “轰隆隆———” 虽然茂密的竹子,好似都将天空给遮蔽了。 但雷霆霹雳的轰鸣声,依旧是无比清晰的在天空响起,一道赤色雷霆更是迅猛的直劈而下。 “噼啪———” 刚刚还坐在案几前的恶鬼军师,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令这道迅猛无比的天雷直接打到了地面。 随着天雷消失。 那恶鬼将军忽然又出现了,浑身皆是鬼气缠绕,依旧是坐在案几前,摘起一颗葡萄往嘴里塞去,伸手指着宁法师嗤笑道。 “竟还真如那鬼老道说的一样。” “你这看似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竟是彻彻底底的凶道,完全不讲任何的道理,抬手便要召来天雷啊。” “本军师早就说了,如果你们能来到这坟前,那本军师就......” 还未说完。 “轰隆隆———” 又是数道天雷响起,随之劈落而下。 但这一次,除了又劈向那恶鬼军师外,就连带那个硕大老坟,也是一同劈了进去。 “你这凶道,别给脸不要脸。”恶鬼军师身影再度显现,没了先前的那般冷静模样,眸中满是愤怒。 似乎对宁法师一句话不说,直接就唤来天雷的行为极为不满。 “那鬼老道,被你曾经所为给吓傻了,就连对你出手都不敢,可本军师身为罗刹一族,从不知何为怕!” “今日要是破不开本军师的法术,那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老道,就在这里化成枯骨吧。” “对了,凶道,本军师还要提醒你一下。” “那在竹林外站着的小鬼魂魄,可是马上就要被拘来了,虽说那邪道不敢对你动手,那欺你的小徒弟,又有何难!” 听到恶鬼军师的这番话。 普宁道长立刻明白了事情经过,看向身旁的宁法师,皱眉道。 “清元,看来是此前那一脉的余孽啊。” “恰好又是观落阴这术法,跟那一脉的所作所为对上了啊,没想到那脉余孽竟还有人活着。” “本道几十年前,就将那一脉的所有人道行全毁了,没想到竟还有余孽侥幸活着。”宁法师眼眸冷冽的回了句,也不再多想的继续道。 “那余孽暂且不管,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普宁,咱们先将这恶鬼除掉,我看到坟地中残余的封印禁制,就跟闽江旁的瑞光塔相差无几。” “眼前这恶鬼,怕就是先前海恩杀过的罗刹一族,必须尽早除掉。” “这整片竹林坟地,已是被这恶鬼祭炼大半,道行怕是比阎家九棺都差不多,直接借来祖师法力斩鬼即可!” 话音落下。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不约而同的猛踏起罡步,手里掐诀,口中诵咒,准备借来祖师法力。 还在对面的恶鬼军师,看到两人这般的果决,竟是都愣住了,连忙继续冷声喝道。 “凶道,莫非你不怕吗?” “你那徒弟可就在竹林外,没有你们这些长辈的护佑,那鬼老道怕是随手一捏,便能将其魂魄拘走。” “到时,你这宝贝徒弟可就没了啊......” 很明显。 真不愧是带了军师两字的恶鬼,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都还在想着尝试攻心,以此扰乱宁法师和普宁道长。 不过很可惜。 宁法师根本就不为所动,普宁道长眸中更是带着几分嘲讽神色,完全不因此事分心半点。 受到九天神明庇佑的海恩,怕是比他们都安全不知多少。 海恩还是那种正到不行的娃子,见到邪道的那一刻,估计是没有半点慌张和紧张,只有满满的兴奋和激动。 更不用说。 面对这种离经叛道、诋毁道门的邪道,灵官爷早已怒火冲天,等待着降临惩戒纠察。 ...... 此刻。 在那竹林坟地的外围。 穿着黑袍、眼皮外翻、消瘦干瘪的鬼老道,已是从那竹林中走出,用着猩红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海恩。 “桀桀桀,你就是宁清元那凶道的徒弟吧?” “老道虽拿凶道没办法,但对付你这个小娃子还是简单,那便先拿你来开刀,把你宰了,魂魄拘走。” “届时,老道也想看看那凶道肝肠寸断,痛不欲......” 还不等鬼老道说完。 “轰!” “轰!” “轰!!” “......” 林海恩便是双手掐着雷诀,直接唤来阴阳天雷,朝着鬼老道所在的位置猛劈而去,根本不与之多说什么。 脑海中,更是浮现出此前师父所说话语。 “能成邪道,自有原因,多半无救,懒听其辩。” 知道这几道天雷,肯定是劈不死那邪道。 林海恩把系在腰间的金鞭拔出,双眸中满是兴奋激动的神色,可都还未等他掐诀。 “轰隆隆隆———” 前所未有的雷霆霹雳声,忽然在那九天滚滚而来。 紧接着。 一道愤怒的神叱声,在林海恩的脑海中响起。 “如此邪人,怎敢称道!” “必斩!!”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怎有如此多兵马神将,你怎配! 脑中突然响起的愤怒神叱声。 让林海恩下意识的微微一愣,但心中却很清楚这声音的来源。 刚刚自己才将系着的金鞭拿出,这神叱声便猛地响起,无疑是来自灵官爷的愤怒。 正如自家师父和普宁道长所说的那般。 王灵官作为道教的第一护法灵官,神像通常都被立在道观第一位。 长有三眼,善恶分明,负责监察世间,以往最是爱护道门中人,同样也最不容邪人败坏道门风气。 都说修道之人只需有几分修持,灵官爷便能千里响应,对你有着百般的爱护,护你此生道缘顺遂。 可众人却从未提过。 若是离经叛道,污了道门之风,穿着法袍行了诸多恶事,那灵官爷的惩戒也将是最狠,更不会宽容半点。 要是用个恰当的形容。 灵官爷就像是威严又慈祥的长辈,但凡后辈是走在正路上,那便会竭尽所能的施以援手,护着后辈成长。 可要是后辈走上歪路,成了邪人的话。 那灵官爷但凡能够知晓,根本就不用等其他人出手,祂便会直接毫不客气的惩戒,将这道门毒瘤剪除,金鞭打下不留情。 ...... 先前一连串九天雷霆,所劈出的烟气逐渐散去。 鬼老道依旧站在原地,浑身缠绕的阴煞气息,并未因此少半点,那双猩红瞳孔更是怨毒的看着林海恩。 干瘦的双臂略微一震,便将周身残余的天雷罡气全部震散,阴煞气息更是磅礴涌出,狰狞道。 “桀桀桀,好一个娃子,好一个天生修道的苗子啊。” “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的道行法力,把我们闾山一脉的阴阳天雷,使得真当是好生厉害。” “但可惜的是,老道在那几十年前,便被你师父用这天雷劈过,更是劈的只剩下一口气,劈的老道不得不走上邪路。” “现今若是还连你这种娃子的天雷都抵不住,岂不是白白走上邪路,白白苦修了这几十年。” “当初宁清元那凶人自诩正义,抬手便毁掉老道毕生修为,今日老道就双倍奉还,不仅要将你这娃子的道行毁掉,更要拘走你的魂魄。” “往后就当我的恶鬼童子,永世不得超生,不入轮回之中!” 说完。 鬼老道从怀中掏出那个邪器魂幡,格外阴惨的冷哼一声,便是猛地用力挥动起来。 每挥一下。 都有厚重浓郁的鬼气涌出,更是有只只不入轮回的厉鬼隐匿其中,张牙舞爪的朝着林海恩冲袭而去。 将鬼祟邪物藏匿拘束在魂幡中,斗法时再将其唤出,这无疑是实打实的邪道手段。 但凡是走正路的道门中人,绝对不会有这种阴邪法器。 看着冲来的只只恶鬼。 林海恩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但心中却连半分紧张都没有,眸中只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因为,既然灵官爷都说眼前邪道必斩之,那自己也无需顾忌半点了。 先试试看凭借自己当前的道行法力,能不能应对这个邪道,若是确实不敌,那再将灵官爷请来清理门户便好。 平日杀鬼灭妖的机会不少。 可面对邪道、斗法搏命一事,林海恩还是第一次经历,自是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而且,师父也曾说过...在斗法搏命时,踏罡步可是要比掐诀,掐法咒都要好用,恰好也能在这次稍稍验证下。 机会绝佳。 眼前这个邪道,就是这段时间最好的试金石! 林海恩根本没有半点犹豫,脚上立刻便踏起了护身斗,手中也掐着法诀,口中诵着金光神咒。 不知是心存压力或紧张的原因,还是天赋异禀,已然融会贯通。 在这次的踏罡中。 仅仅只是第一步,林海恩便是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九天星斗竟好似在主动回应他的呼唤,天地亦是辅以联系。 体表已然覆上金光,神异阳刚无比,令万千鬼邪都不侵。 而且后续的每一步都韵味十足,都令天地气机更加浓郁,令身上的金光更加璀璨和凝实。 随着法咒念诵完毕。 林海恩已经无比清晰的感觉到...现在辅以相应的护身斗后,金身神咒的各种效果,明显是拔高了好几成。 盯着那不断冲来的恶鬼。 林海恩手中的金鞭扬起,直接斜打而下,缠绕着熠熠金光的鞭子,立刻便将一大片的恶鬼打散。 根本没遭受到半点阻拦,那魂幡里出来的恶鬼,甚至都还没接触到金鞭,就直接被金光神咒的阳气驱散碾碎。 很明显。 能被那个鬼老道拘到魂幡中,这些鬼祟的实力肯定也很一般。 “你这娃子还真是厉害,竟连踏斗都已学会。”鬼老道一边不停挥着魂幡,一边惊喜的干哑嘶声道。 “好好好,想必你便是未来道门的顶梁柱了。” “今日将你道行毁掉,魂魄拘走,往后道门自是也就弱了几分,真当是好,真当是好啊。” “这几十年来,老道东躲西藏、走南闯北,可是拘了不知多少魂魄在这幡中,只怕是有数千计,数万计之多。” “虽然厉鬼难寻,刚死之人的魂魄又有很难寻?即便是一个善魂,只要入我这魂幡中,不出一旬也将凶恶至极。” “这多年来,都记不清拘了多少魂魄,更不知造了多少孽,可都未曾受到过半点的天谴。” “说起来,真当可笑啊。” “几十年前,还在道门修习时,老道那是这不敢,那不敢,生怕犯了忌讳,生怕被祖师责怪、神明斥责。” “好不容易,有了个观落阴的生财之道,结果还被你师父毁了。” “侥幸走到邪路,才知当初是错的有多离谱,只是潜心修炼怎能寻到真路?守那清规戒律又有何用?” “修习一途,本就该顺应本心才对,即是邪路又如何?” “你这娃子天赋确实不错,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是否愿意拜入老道门下,跟着一起修行那无上大道?修那不管不顾的邪路?” 林海恩根本没有回应鬼老道的话语。 只是不停的抬手、挥鞭,将那冲来的一只只恶鬼打爆,满脸皆是兴奋激动之情,杀的着实畅快。 看着林海恩根本不应,只是一味杀鬼后。 鬼老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猩红眸子盯着林海恩,见到嘶声继续道。 “还真不愧是师徒,这杀鬼的干净利落模样,跟那凶道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杀吧,老道允你杀到力竭,杀到个畅快。” “等到再也无力掐诀、挥鞭,你娃子才会知晓,即便是杀到力竭,都杀不干净这些所谓的恶鬼凶魂。” “届时,你的魂魄自然会归本道所有。” ...... 数十秒后。 林海恩又畅快的挥出一鞭,将面前冲来的恶鬼重重劈散,额头已然是微微有些汗珠了,但眸中的兴奋没少半点。 热身差不多了,解压也差不多了,应当该办正事了。 随即看向那悠然自得,似乎正等着自己力竭的鬼老道,带着几分鄙夷的不屑道。 “无非只是随后打杀的厉鬼,即便养再多又有何用?更何况也仅仅只是区区数千、数万只罢了。” 话音落下。 林海恩便是解下腰间系着的龙角,直接放在嘴边用力的吹响。 “呜呜呜———” 那龙角法器无比沉闷的声音悠扬响起,萦绕着这整片的区域。 听到这熟悉的闾山法器龙角声,以及林海恩刚刚的鄙夷话语,鬼老道不由得愣了下,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只见...在那低沉的号角声中,数不清的黑影已是浮现在四周。 仔细看去。 那黑影分明就是穿盔披甲、威风凛凛的兵马神将,数量到达鬼老道此生都未见过的地步。 多到。 也许把所有魂幡中的厉鬼召出,一位兵马神将都分不到一只鬼祟。 这一刻。 鬼老道的眸中涌出了些许惊愕,更是无比愤怒的干哑嘶吼道。 “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兵马神将?比当初我的师父还要多,比我这脉的祖师还要多。” “你怎配?你何德何能!!”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在发怒! “呜呜呜———” 龙角法器的声音,虽然格外沉闷,但穿透力却也极强。 竹林坟地中。 正在面对那恶鬼军师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亦是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这龙角声。 普宁道长若有所思的朝着后方看了眼,颇为赞赏的点头道。 “看来海恩并未直接请来灵官爷,而是把那余孽当成了一块试金石,第一次尝试着跟人斗法搏命。” “不遇到这种邪道,平日咱们斗法搏命的机会甚少,数年都遇不到一次,自是会少了点经历。” “这次机会倒是不错,海恩确实聪慧啊。” “都是一饮一啄罢了。”宁法师缓声答了句,更为认真的继续道。 “除了自身聪慧外,更是有九天神明照拂啊。” “若是没有灵官爷托底,咱们二人又怎会放心海恩独自一人在后方,面对那恶贯满盈的邪道余孽。” 听到这番话。 普宁道长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但又便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清元,话虽如此。” “但要是真论起来,即便没有九天神明的偏爱,本道觉得单以海恩的心性,辅以独有的命格气机,往后定也是能比我们走的更远。” “九天神明照拂是一因,心性秉性皆上乘,才是重中之重啊。” “本道若是也能收到海恩这般出色的徒儿,那此生也算无憾,亦是对得起法脉,对得起祖师。” “只可惜,当初既然错过一次,那此生多半还是无缘了,如今咱们更是老了,怕是也没有几年,再难寻其他徒弟了。” “道延大师先走一步,下个或许便是本道,届时还是得另寻它法,将这法脉传下才行啊。” 宁法师叹了口气,同样是格外感慨的开口道。 “即便如何法力通天,时间却依旧是万点不由人。” “咱们是没多少时日了,可海恩、九幽以及震乾等人,此生都才刚开始罢了,今后有他们护佑,此间依旧能无恙。” “普宁,不说此事。” “虽然是有灵官爷护佑,但本道心中还是担忧海恩,咱们速速灭掉此恶鬼,再去处理那闾山余孽。” 说完。 宁法师便是吹响龙角,传出阵阵呜呜声,更是脚踏罡步,手中掐诀,口中念诵道。 “拜请正法陈夫人,统领天兵百万人,百花桥头度男女,鼓角吹来临水宫......” “南海观音来度法,老君度法度良民,通天发愿救产任,一朝来救方来明......” “弟子一心三拜请,陈奶夫人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诵完毕。 那原本被茂盛毛竹覆盖的天空,好似裂开了一道口子般。 磅礴法力形成的星光接引而下,直接灌输到宁法师的身上,令其全身气机法力激荡无比。 借来祖师法力相助,这是除了以命相搏外,最大的底牌了。 当然除了遇到大劫,其他的诡事即便棘手,在请来祖师法力相助后,多半也是能够解决。 像宁法师这般道门的中流砥柱,一身道行和法诀本就厉害高深,再加上祖师的法力加持,自是厉害无比。 短暂的感慨过后。 普宁道长也不再犹豫半点,手中金刚杵敲着金钵,一边踏着罡步,一边大声念诵而起。 “拜请普庵大教主,神通变化不思议,随诸发愿度众生,做大医王救如苦......” “员公灵法妙如来,万益诸天上救后,百万火首金刚将,番王帝勅上救作......” “弟子一心三拜请,普庵祖师降临来。” “神兵火急如律令!!” 诵完。 那才刚裂开一道口子的天空,竟是又裂开了一道圆形口子。 法力光束降下落到普宁道长的身上,同样令其全身法力暴涨,比起先前都要强上不少,更能沟通天地气机。 感受到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的气息变化。 此前一直都信心满满,觉得在这特殊的竹林坟地,自己便是无敌的恶鬼军师,顿时神色便有些凝重起来。 但还是挥舞着骨扇,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冷声道。 “搏命手段?” “数百年未现,没想到如今道士竟弱成这般模样,对付本军师一个谋士罢了,竟都需这般的搏命。” “还是说,你们这两个老道担忧那娃子?害怕本军师派的鬼老道,将那娃子抽筋拔骨、魂魄拘禁,令法脉断绝无传人?” “若是如此的话,你们可是无需担心半点。” “因为,那鬼老道已是将那娃子斩杀了,更是拘走了这难得的童男魂魄,准备献给本军师的好友......” 还不等恶鬼军师说完。 比先前恐怖数倍不止的天雷劈落,炽热地火也是同时灼烧而起,祛煞神水更如浪潮海啸般的涌来。 借来祖师法力后。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都是能施展更多的神异法术,若是单论杀伐之力,比起先前都要强上数倍不止。 不过,两人这次攻击的目标都不是恶鬼军师,而是那巨大的老坟。 通过先前的几次试探,经验丰富的两人都已是看出...这个恶鬼军师已是将大半的竹林坟地,都祭炼完毕了。 就相当于一个乌龟壳。 无论什么法术打到它的身上,都有这片竹林坟地一同分担,这让不管是什么术法打落,对其的伤害都微乎其微。 同时,对于祭炼过的区域,这恶鬼军师能够随意的对其进行捏造、变化和隐匿起来。 就像是一大块晒干的黄泥,而恶鬼将军被束缚禁锢在正中心。 在数百年坚持不懈的浇水之下,黄泥的边缘开始逐渐软化,已是能够被捏成各种形状了。 而最核心的中间区域,则是依旧坚硬无比,还未彻底的软化下来。 要想破解这个特殊的手段。 始终秉持着凡事都以力破之的宁法师,无疑是看出来...... 虽然将这片区域都祭炼大半,可恶鬼军师的本体,依旧还是被束缚在那老坟之中,并不能离开太远。 若非如此的话,它何须次次都出现在老坟前。 那只要以狂暴的法力道术,将那老坟打爆、撑爆,这恶鬼军师自是再也嚣张不起来,更是没半点的反抗能力。 而事实就正如宁法师所想的那般。 随着狂暴到极致的法术打下,落到那老坟之中。 先前都还能保持冷静,尝试用言语来影响两位道长的恶鬼军师,霎时就脸色大变,更是咬牙切齿的不断挥起骨扇,用着磅礴阴煞鬼气来反击。 但却无用,没有半点的用处。 借来祖师法力之后,单论法力的深厚程度,宁法师和普宁道长随便一人都比这恶鬼军师要深厚不少。 当前恶鬼军师还能勉强反击。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必然会落于下风,更是无半点的机会。 ...... 与此同时。 在那竹林坟地之外。 鬼老道清晰感受到...身旁的兵马神将已是越来越多,那凶戾的红瞳早已瞪大,更是干哑嘶声鬼嚎而起道。 “宁清元这个凶道,真当是看重你啊。” “好不容易通过奏职,分配到了兵马神将,结果全部都拨给你,可他却从未想过...仅凭你这种黄毛小儿,怎配执掌如此多的兵马?” “当初本道的兵马,无非只是百来只,你敢执掌如此多的兵马神将,日后必定将遭到反噬。” “现在就收回还有救,老道劝你可莫要自毁道行。” 很明显。 鬼老道这是试图用言语影响林海恩,令其主动收回兵马神将。 但他现在的心理却是更加极度不平衡,觉得林海恩年纪轻轻怎能有这么多的馈赠。 命格特殊、法力高深、踏斗神异,甚至还有数以万计的兵马神将。 怎么配的?究竟是怎么配的? 简直就是天地瞎了眼。 当初修道之时,他若是但凡有其中一点馈赠,又怎会走到邪路,又怎会不敌宁清元那凶道? 对于鬼老道刻意的言语刺激,林海恩根本就不为所动,掏出随身携带的五方令旗,挥动道。 “五营兵马神将,听吾号令!” “若有厉鬼胆敢接近,直接将其打到魂飞魄散,并将此方地界围起,绝不容许任何一物逃出!!” 话音落下。 那周围的所有黑影,都是不约而同的用武器猛然撞地,发出一声极其响亮的撞地声作为回应。 众多兵马更是涌上,武器不断的挥舞劈出,斩掉一只只的厉鬼。 自从被拨给这八万八千的兵马神将后,林海恩便是从不惧鬼海战术,更是只担心敌人不够多,不够分。 没有厉鬼影响,先前也已杀到畅快后。 林海恩再度看向那不远处的邪道,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从怀中掏出一张五雷符箓。 脚踏罡步,一手掐诀,一手持符,口中诵起五雷咒。 还不只是这样。 林海恩还运用其体内的炁,将其灌输到那手中符箓,刚一灌入炁,符箓便是冒起雷霆光芒。 法咒诵完。 林海恩捻着这张雷符,猛然朝着那鬼老道的方向掷出。 那眼神怨毒的鬼老道,根本不理会那掷来的符箓,冷冽无比道。 “本道说了。” “单凭你现在的道行法力,召来多少的天雷,都拿本道无......” 还未说完。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霹雳声,便是轰然响起。 一道带着磅礴阳刚气息的赤雷,在那符箓的引动下,竟是直接朝着鬼老道的天灵盖劈去。 “啊———” 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先前还能轻松抵御天雷的鬼老道,竟是忽的哀嚎痛叫出声。 随着雷霆结束。 鬼老道立刻从剩余残留的天雷罡气中跃出,头顶都还在冒着青烟,难以置信的嘶吼道。 “怎会如此!” “本道法力胜你数倍都不止,你怎能唤来天雷伤吾!” “多半是还有神异,你这小鬼身上多半是还有其他神异存在,那岂能留你半点!!” 宛如陷入癫狂的鬼老道,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根绘有纹路的白骨凿子,另一只手更是握拳成锤,朝着林海恩的方向,猛然打去。 下一秒。 “铿锵———” 一道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林海恩体表瞬间的金光大盛,而眉心位置竟是出现裂痕,好似被什么东西凿了一次。 尽管被金光挡住大半,可林海恩脑袋却依旧混沌了片刻。 清醒过后。 立刻便想起自家师父说过的话语。 “这种白骨凿子,专门凿人的三魂七魄,阴毒的很。” “要是斗法时被这东西隔空凿上一下,魂魄震荡、剧痛无比,那就算是坛起的再高,多半也得输个彻底。” 这一刻。 林海恩也不再逞强,明白面对这白骨凿子,他现在还没什么好办法,随即双瞳异光大盛、命格气机迸发。 一手掐起灵官诀,一手握持金鞭,大声诵起灵官咒道。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而在不远处的鬼老道,看着林海恩所掐法诀,狰狞嘶声吼道。 “本道还以为是何神异法术。” “无非就是个驱邪避鬼的灵官咒,怎抵得住本道的白骨凿子。下一击便凿穿你的三魂七魄,绝了宁清元凶道这一脉!” 说完。 那鬼老道便是再度握拳成锤,将白骨凿子对准林海恩,准备直接凿灭三魂七魄。 而林海恩则是不为所动。 先是念诵完灵官咒护道后,便用力攥紧手中金鞭,仰头看着那九天之上,轻声诵道。 “今有邪人辱道。” “灵官爷,烦请亲临助我,斩其以正道风!!” 话音刚落。 “轰隆—隆—隆———” 那九天之上,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滚滚雷霆霹雳声,好似神明发怒...... 第一百六十九章 豁落府里修心解惑,天雷猛劈鬼老道! 天雷滚滚,如同神怒。 在竹林坟地中,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更加迅猛掐诀施法起来。 很明显。 那九天外响彻的狂暴雷霆声,以及越发厚重的气机,令两人都明白林海恩这是开始请来灵官爷了。 虽然情况多半无忧。 不论邪道多么的凶残,多么的厉害,面对灵官爷定是也蹦跶不起来,各种邪异手段尽出也无用。 再加上,灵官爷一向是爱护道门弟子,应当也是会留有余力护佑,以免海恩的魂魄受损,如同那次打虎煞时的起乩。 但身为长辈,两人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担忧,全身法力激荡,各种各样的杀伐法诀打出。 由法力汇聚形成的雷霆、地火和神水轰鸣,打的恶鬼军师哀嚎不已。 即便这恶鬼军师也在尝试反击。 可它打出的那些阴煞鬼气,都还没接触到两人的身上,便就被狂暴的法力打爆,根本没有半点靠近的机会。 虽然这整片阴邪之地,都被这恶鬼军师祭炼大半。 但也只是防御出众如乌龟般罢了,并没有多少的攻杀手段,现在只能尝试用各种小手段,希望能够迷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 接下数不清的法术后。 恶鬼军师已然是越发清晰的感觉到...那最核心的中心老坟,似乎快要崩开碎裂,明显是撑不了多久了。 届时禁锢它的禁制封印,也会同一时间碎掉,如同倒塌的瑞光塔,它便能颇为轻松、毫无压力的逃出。 但逃走这不是什么好事。 面对眼前这两个法力深不可测的老道,即便是从禁制封印中逃出,可又能逃到什么地方? 更不用说,在它将这片竹林坟地祭炼大半后,这一整片的阴煞诡地,早就成为它道行实力的一部分了,现在还能勉强依托此地防御。 要是无法继续掌控这片地域。 那它的道行必然会降低数倍不止,根本就比不上现在,被打到魂飞魄散也注定将会最终结局。 想到这里。 恶鬼军师便是脸色狰狞起来,手中骨扇挥动,立刻便又有一大片的阴煞气息形成的大手,朝着两人抓去,更是凶狠的咆哮道。 “好,好,好你们两个老道。” “为了对付本军师,竟是连先祖法力都借来了,看来你们的道行...比起数百年的那些人,也是没差上多少。” “但也仅是如此,仅是如此罢了!” “吾王蛰伏谋划数百年重新归来,威势必然将远胜于曾经,可你们数代过去依旧无半点寸进,只是勉强接班罢了。” “这一次,最终胜者必然将是我们罗刹一族,即便今日本军师会折在这里,会魂飞魄散,他日吾族之王登临,必然将会唤吾之魂回归!” “此间天地,终归是要换人了!!” 对于恶鬼军师的这一连串咆哮。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都没有回答半点,只是默默将法诀打的更狠了,欲要以最快速度将其制服解决。 不管是要去查看海恩当前情况,还是要从这恶鬼口中,得知有关于所谓罗刹一族的消息,现在肯定是做不到。 这恶鬼军师还在嘴硬,明显是还不够疼,那自是要把它打到即将魂飞魄散,才会彻彻底底的老实。 ...... 此刻。 在那山林坟地外。 鬼老道手持白骨凿子,并未对着林海恩敲出第二下,反而是满脸疑惑的仰头盯着天空,看着那霹雳闪烁的雷霆。 不知为何。 见到这些不断涌现,充斥着霸道罡气的天雷,鬼老道只觉得心脏好似被谁用力捏住了般,身体竟是下意识的颤抖起来。 恐惧,莫名其妙的恐惧。 踏入邪道几十年,即便是精心准备的法器被毁,即便是误入恶鬼军师的地盘,都没有这种特殊的感觉。 鬼老道的整颗心都开始忐忑起来,莫名的紧张情绪充斥全身。 但下一秒。 看向手中还掐着灵官诀的林海恩,虽然内心有些紧张忐忑,但鬼老道却是依旧瞪大红瞳,干哑嘶声道。 “娃子,本道还愿给你一个机会。” “若你愿意废掉当前的无用修为,转而拜本道为师,一起修那无上邪路...圣道的话,这第二凿自是能不用再受,自是也能活命。” “刚刚仅是一凿,你的护体金光便已半碎,若是再来一凿,怕是多半将魂飞魄散,那可就人死道消了啊。” “莫非你就天真的认为,仅凭一个灵官诀,便能挡住这白骨......” 还不等鬼老道说完。 林海恩便是取出三根香,驱动用体内的炁将其点燃,反手直接插在了脑后的道髻上。 虽然灵官爷有着拳拳护道之心。 即便是不插香,多半也能无恙,不会导致魂魄受损,但现在能插香多一份保障的话,自是最好。 随着脑后这三炷香插上。 林海恩便是立刻感觉到...他的意识就被迅速牵引走,就连先前那种起乩时手脚不受控制,心脏如擂鼓般的异样感都没有。 很明显。 这是灵官爷愤怒无比,已是等不及要肃清道门孽畜的表现。 微风轻轻拂过。 等到林海恩感觉自己能掌控意识后,便发现已是被带到了那挂着豁落府牌匾的神府中。 果然,灵官爷终究还是灵官爷,即便当前是如何的愤怒,如何的想要斩杀邪道,都还是将自己魂魄安排到了这道场中。 相较于上次来。 林海恩有些古怪的发现,此前第一次来自己坐过的那个蒲团前,竟是有一本如书薄般的本子。 上面还清晰写着三个字—【赏罚录】。 仔细想了两秒。 林海恩觉得这多半是灵官爷为自己准备的东西,便是无比小心认真的查看翻阅起来。 而才刚翻开,一道格外威严的声音,竟是伴随着他的目光所及,在其心中响起。 【吾监察天下,偶见一村立庙祭祀鬼祟,此乃道门戒律不允之行】 【了解事因经过后得知,原是数年前,这只鬼祟得见山崩天灾即临,便去通知这山脚百户人家,让他们尽快撤离逃出此地】 【本应埋葬整村的山崩天灾,最后仅导致房屋受损,并无人家身亡,就连数千牲畜都逃过一劫,此村因此感恩立庙】 【立庙之后,此鬼祟并不贪食香火,也不以术法蒙昧凡人,亦是不行违背天地因果之事,反而引导村民向善,以鬼身护佑一方安宁】 【虽有善行,可鬼祟终究不许食用香火,此事该要何解】 林海恩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 既然这鬼祟没有行恶,反而还不少行善的话,那肯定是不能够直接打杀,更要考虑那些村民的影响。 但立庙食香,终究是神明才能行的事,肯定也是不能看着不顾。 虽没行恶,可立庙就是一种错了。 很明显。 修道时日并不算长的林海恩,现在根本就无法确定...这种有善有错的事情,具体是要如何处理才合适。 就在林海恩犹豫纠结之时,那威严的声音便是再次响起。 【何为道?引人向善便为道】 【对待此类恪守本心的鬼祟,不应莽撞毁庙,人心所向立庙而起亦不是鬼祟之过,若能助其成道封其为神,当为最好解事之法】 【成那山神、土地或城隍,自是受的起一村香火,更能护佑此地】 听到这个回答。 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心中似乎有所明悟。 这并非是身体、道行或法力上的直接提高,而是在那无比重要的修道心境、处理不同诡事的方法上。 负责监察世间的灵官爷,对待各项阴阳诡事上,无疑是有其独特的一套处理方式,也是最适合‘道’一字的处理方式。 这一次。 来到这豁落府中,灵官爷便是用这本书籍的方式,来告诉林海恩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避免其堕入邪道之中。 修心。 这是极为难得的修心明理机会。 那威严的声音,依旧清晰的在脑中响起。 【吾监察世间,见一道门法脉竟以独特术法敛财,不顾受其法的凡人会有何果,会有何因,造成不少杀孽】 【此法脉弟子众多,此前也曾积善不少,现今却堕入邪道......】 ...... 林海恩放心的在豁落府中修着道缘心境时。 可当前在山林坟地外的邪老道,则明显是没那么好过了。 看到林海恩捻起三炷香插在后脑。 同时脑袋也微微晃动起来,手脚亦都有些抽搐模样,最关键的是...无法想象的恐怖气息,开始弥漫这片天地后。 曾经也走过正路的邪老道,满脸皆是惊骇,更立刻便明白了...这是在起乩,林海恩竟是打算要趁此机会起乩。 眼前这娃子除了本身道缘出色外,竟是还有乩童命? 但在短暂的失神后。 邪老道则是狰笑而起,格外狠辣的举起白骨凿子,嘶声道。 “桀桀桀,起乩?” “你这道行都没多少的娃子,起乩又能有多少威力?” “况且,天下乩童皆一般,无非都只能请来鬼王或者无名神罢了,还不是真身亲至,能拿本道有何用!” 说到这里。 邪老道将内心的紧张忐忑压下,将白骨凿子对着林海恩,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继续道。 “既然不愿跟随本道,那你便...死吧!!” 可就在拳头即将打到白骨凿子的时候。 “轰隆隆———” 又是前所未有的雷霆轰鸣声响起。 鬼老道忽然间便是动弹不得,一道前所未有的可怖目光更落在其身。 这并非是中了什么术法,而是单纯被天地气机压迫,被九天神明凝视所导致。 用尽全身力气。 僵硬的扭动脖子,朝着林海恩的位置看去,可仅仅一眼,便是令其瞳孔都收缩成绿豆,惊恐的脸色大变。 只见。 现在的林海恩一眼灿金璀璨如太阳,一眼浑浊深邃如太阴,眉心位置竟还生出了第三只凶狠神眼。 正是这第三只眼,愤怒无比的盯着鬼老道,令其直接动弹不得。 而最让鬼老道惊恐害怕的是...在林海恩身后浮现出了一道庞大虚影,那虚影身穿金甲红袍,手持金鞭、金印,脚踩火轮,威严无比。 虽然看不清面容。 可几十年前也拜过神,也曾有几分修持的鬼老道,自是无比清楚...林海恩请来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阴神、无名神。 而是道教护法第一灵官,专惩邪魔外道的王灵官!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鬼老道整颗心只剩恐慌和害怕,脸色狰狞无比的怒声咆哮道。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为何能有这种机缘,为何能请来九天神明相助,为何偏偏是能请来王灵官!” “不行,老道要杀了你,必须要赶快杀了你才行!!” 说完。 鬼老道便是哆嗦着拿起白骨凿子,双手颤抖的对准林海恩。 可他却根本不敢,只是看到王灵官的庞大虚影,便整个人惊恐害怕到不行,更没办法敲下这邪器。 那庞大的威严虚影,冷冽愠怒盯着鬼老道,滚滚神叱响起。 “速滚上前...跪着领罚!!” 第一百七十章 王灵官挥鞭灭魂,最严厉的惩处! “速滚上前,跪着领罚!” 这威严凌冽无比的神叱声,早已让鬼老道心神慌乱、瞳孔震动,更是怕的不知该说何话。 灵官爷。 那娃子竟然能请来灵官爷,不都说正神不上身吗?为何这娃子便如此特殊,能如此的得到偏爱? 只因他是宁清元这凶道的弟子,只因如此吗? 鬼老道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和愤怒,眼神更是怨毒无比,痛恨林海恩为何能占尽一切便宜,拥有他想都不敢想的机缘。 当然除了这份嫉妒外。 鬼老道心中更充斥着害怕和惊恐,尽管先前说着灵官诀又有何用,但那完全就是安慰自己罢了。 要说离经叛道后,鬼老道最怕遇到什么。 并不是所谓的曾经法脉祖师责罚,更不是所谓的天地报应,反而是最怕被监察世间的灵官爷发现。 曾经修道之时,没少承接灵官爷的照拂。 现在离经叛道,反倒最怕灵官爷的神罚。 可无论如何的怕,似乎都没有半点用处了,灵官爷不只是降下神罚,甚至都亲临世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 鬼老道整个人宛如失魂落魄般的踉跄上前,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林海恩和灵官爷的面前。 但他却依旧不甘,强行让自己昂起头,看着虚影咬牙狠声道。 “灵官爷。” “我无错,我觉得自己无错,当初若是不走此路,那我恐怕早已身死道消,仅为苟活罢了,难道便走错......” 还未说完。 “轰隆———” 九天之上,雷霆轰鸣响起。 一道极为粗壮带着磅礴阳气的天雷落下,直接打在鬼老道的天灵盖。 “啊!!” 那极为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仅仅只是一道天雷,便将鬼老道打的皮开肉绽,浑身阴煞鬼气都没了大半不止。 灵官爷身为雷部神明,所唤来天雷,自是比林海恩要强上不少。 “吾,未允汝说话。”那举着金鞭和金印的庞大虚影,极为冷冽威严的神叱而起。 “先受五雷轰顶,次受五火焚身,再与本尊言语!” 话音落下。 黑云便已凝聚于九天之上,雷芒更是霹雳闪烁着,迅猛天雷猛地轰落打下。 “轰!” “轰!” “轰!!” “......” 又是一连串的四道恐怖天雷打下。 鬼老道凄惨的痛叫哀嚎不停,整个人已然皮开肉绽,浑身的邪法道行已然不剩两成。 这接连的几道天雷,更是令其下意识的回想起了...当初被宁法师打上法脉山头,受了数十道的天雷,打得他道行尽消。 即便现在修了邪道,不惧寻常道士打出的天雷。 可这来自灵官爷的九霄天雷,来自灵官爷的神罚,他依旧是要实打实的受着,根本就无半点的反抗能力。 随着五道天雷打完。 林海恩便是提着金鞭,开始朝着鬼老道缓步走去。 “咚———” 一步踏出,沉闷声响传来。 原本穿着道袍的林海恩,身上法力涌动,变幻成金甲红袍穿于身上。 而那身后的庞大虚影,亦是同时的朝着地面踏去,原本并无任何异样的地户,竟好似裂开了一道缝隙。 “嗤———” 一大股炽热猛烈,能够烧灼一切的真火,竟是直接平地涌出,覆盖鬼老道的全身,开始大肆的烧灼起来,如同一个火球。 “啊!!!” 比起先前更痛苦,让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声响起,鬼老道更是在地面痛苦的翻滚不已。 两秒后。 随着真火缓缓消散,那鬼老道的可怖模样也清晰显现,鼻子已然是被烧融,只剩下一个血洞。 看向已穿上法力所变神盔的林海恩,这鬼老道不由得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 “咚———” 又是一道踏步声响起。 真火便再度涌动而起,铺洒在鬼老道的身上,令其又一次痛叫起来。 等到火光消散。 鬼老道的双耳已是被烧化,显得更加的狰狞可怖,但似乎还留有一只耳的听力,明显是灵官爷特意所为。 紧接着。 又是三步踏出,真火肆虐,嚎叫连连。 那原本并无神装,仅有一根金鞭器物的林海恩,浑身已是穿着由法力制成的神装,金鞭缠绕雷霆,金印腾着真火,显得格外神异。 而受过五道天雷,五道真火刑罚的鬼老道。 此时浑身皮开肉绽,五官更是尽被烧毁,整个人显得可怖无比,若非灵官爷还要治其罪责,估计早已就魂飞魄散。 “汝,离经叛道,满是罪责,还有何话可说,何话想说?”那庞大的虚影看着鬼老道,冷漠愤怒的神叱声响起。 听到这句问话。 那痛苦倒在地上,浑身都没一块好肉的鬼老道,便是挣扎着缓慢撑起身子,用着面目全非的脸庞,带着怨毒的看向前方。 不知是看向林海恩,还是看着那亲临的灵官爷,咬着牙干哑道。 “灵官爷。” “您最爱护道门弟子,最是有求必应,当初修行时的我,凡事遇难也喜欢掐着灵官诀,请您来护佑。” “可是,可是,宁清元那邪道来毁掉我们法脉的时候,我掐了几十遍的灵官诀,念了几十遍的灵官咒,您为何不来,为何不来救我。” “现在的我,能落到这般田地,踏入邪道之中,您可就无责?您就真当无责吗!” “汝,已无半点修持,竟还妄本尊护佑,罪加一等!”那庞大虚影顿时冷冽神叱而起,已然是充满了不悦和不耐。 若非鬼老道曾是道门弟子,灵官爷可不会这般与其废话。 作为道门第一护法灵官,灵官爷监察世间、善恶分明,可要说这最不愿做的事...便是惩罚离经叛道的弟子。 因为若有此事出现,便代表有道门弟子走上邪路,无疑是令人痛心。 此刻。 那鬼老道好似彻底自暴自弃了般,伸手握紧地上的白骨凿子,面目全非的怨毒嘶声咆哮道。 “对,都是错,老道所做都是错。” “这天地就是这般不公,您作为道门第一灵官,同样是不公。” “那凶道毁掉几十名道门弟子的修为道行,您不过问,一个修为没多少的小鬼请您来,您就这般直接来了。” “当初的我,当初我们几十位走投无路的师兄弟,不停的掐诀念咒,您可曾看到,看到我们的求救。” “今日老道就是死,也要一起拉那凶道的徒弟下地狱。” 说完。 鬼老道竟是直接用脑袋,朝着那白骨凿子的尖头撞去。 “噗嗤———” 白骨凿子顿时洞穿鬼老道的脑袋,令其所有的生机断绝,一道前所未有的怨毒诅咒之力,朝着林海恩冲袭而去。 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只为了咒杀林海恩的魂魄。 但根本无用。 那庞大的虚影仅是手持金印一震,便将白骨凿子的咒法,轻易震散,根本触碰不到林海恩的身体。 神明磅礴伟力,人又如何可知。 当然,即便是咒法没被震散,也不会影响到正在豁落府认真修心,学习诡事该如何处理的林海恩半点。 “噗通———” 原本强行撑起身子的鬼老道,已然是失去所有支撑的仰面倒地。 见到此景。 林海恩根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凌空伸手一抓,那庞大的虚影亦是同时的伸手抓出。 下一秒。 潜藏在白骨凿子中的鬼老道魂魄,便已是被直接拘出,满脸皆是惊恐害怕神色。 可以看出。 这鬼老道根本就不是自愿寻死,而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来躲过灵官爷的神罚,以魂魄之身苟活。 踏入此道的他,自是有诡异邪法,能继续修那鬼道。 将鬼老道的魂魄拘来后。 那无比愤怒的神叱声,便是滚滚响起。 “汝,离经叛道,无药可救。” “为振道门风气,吾便罚汝五鞭,五鞭过后,道行永消,打入二十四层酆都地狱,永不超生,永不轮回,永不准投胎,永不准离地府半步。” “畜生不准,草木不准,精怪不准,鬼祟亦不准。” “汝,就该生生世世于那地狱之中,日日夜夜受那万般极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怎配好死?汝应当受尽酷刑 灵官爷惩恶从不留情。 尤其鬼老道曾经还是修道之人,自是无比清楚道门戒律如何,知法犯法还要罪加一等。 当然若仅是如此,灵官爷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愤怒。 因为,鬼老道这就相当于原本有修持,有道缘,后面却因无法持续严格的恪守己身,过于贪心犯了戒律,成了邪人。 说到底就是中途走错路,坏了道门风气,这并不算少见的情况,内部清算,通用的惩戒多半就是天雷劈,地火焚,金鞭打。 将其一身道行都打消干净,将三火打灭肉身崩解,魂魄送往地狱中磨砺百千年,此后或许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要是实在作恶多端,不配再受刑赎罪,那也就是打个魂飞魄散,虽再无轮回投胎,但反倒也是落得了痛快干脆。 可现在。 这鬼老道非但不认错,反而还在质疑灵官爷,质疑其该帮时不帮,林海恩一喊就来,当初他掐烂法诀都不见。 更是还胆大包天的说着,现今自己落入邪道竟与灵官爷有几分关系。 以及在临刑之际,提前自裁,用阴邪手段来害日后道门希望,这简直都不知该罪加多少等了,让灵官爷怒意沸腾,大动肝火。 正因如此。 灵官爷对鬼老道的惩戒,自是会前所未有的严厉,若要论世间最严厉惩处是何,莫过于就是这般了。 不给痛快,不给轮回,不给赎罪。 往后的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生生世世,都要不停的承受地狱之苦,终日受各种各样的地狱刑罚。 此罚无止境,亦是永不会停。 ...... 此刻。 被拘在半空中,隐匿不得的鬼老道魂魄。 听到灵官爷这威严冷冽的判罚后,霎时脸上便充斥着惊恐神色,可眸中却依旧深藏着怨毒和不甘。 走上邪路行恶众多,直到现在也不认错,反而质问起灵官爷,足以看出这鬼老道究竟是多么的无药可救,多么的离经叛道。 看着那缠绕雷霆的金鞭和真火腾起的金印,鬼老道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神色,以魂魄之身嘶声咆哮道。 “您身为道门灵官,却是如此不公,我不服,我有百般不服。” “老道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无辜落入地狱受那万世折磨,宁死也不屈,宁死也不服,宁死都不认错。” “今日,吾道已消,吾路已断,但吾却要咒那凶道不得好死,万劫不复,咒这娃子半途早夭,天地不佑,更要咒......” 鬼老道忽然伸出手掌,一边朝着额头天灵盖打去,一边愤恨怨毒道。 “我更要咒道门往后无才,无人扛鼎,香火尽绝,还要咒你这不公的道门灵官爷,神位不稳,终堕魔道。” 很明显。 这鬼老道完全不想活了,更自知是没办法修那鬼道了。 听到灵官爷要将其生生世世都押在地狱受刑,本就心头不甘的他,早就怨毒的无以复加。 宁愿自裁,落到个魂飞魄散,也不愿受此酷刑。 他很怕死。 若是不怕死的话,当初就不会为求苟且活命,选择踏入邪道中。 可他也不怕死。 要是往后都得在地狱中受刑,生生世世都要赎罪,永不能重入轮回,那还不如死了,最起码有个痛快。 这鬼老道的自私与贪心,由此便可清晰看出。 若是有路走,能苟活,那不管路是什么样,会有什么阴邪之事,他同样照走不误,能活命便可。 若是没路走,活不了,那就宁愿自裁身死,主动打个魂飞魄散,也不想生生世世受刑罚,永远在那地狱之中。 可就在鬼老道抬手全力朝着额头打下之时,他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是停在了半空,好似被天地气机锁定了般。 脖子僵硬的看向前方,林海恩正在冰冷无比的注视着他,那身后的灵官爷虚影亦是充斥着冷冽与愤怒,神叱随之响起。 “吾已降刑,汝怎配好死!” “诋毁天地,诅咒道门,冲撞本尊,汝之罪再加一等!” “既这般的想魂飞魄散,那汝便在那地狱中,除每日受极刑之外,每日再加十二次魂飞魄散之痛,此痛入骨髓,入血肉,入魂魄!” “地府未崩裂,惩戒永不停!!” 神叱结束。 那被彻底禁锢住的鬼老道,瞪大了眼,浑身开始颤抖不停,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 灵官爷竟是这般的狠?即便想自裁,落到个魂飞魄散,竟都不允吗? 看向踏步上前的林海恩,举起了那缠绕雷霆的金鞭,那在其背后的庞大虚影,亦是同时将金鞭高高举起。 鬼老道霎时惊恐万分,更是张嘴还想要求饶说些什么。 怕了。 这是真怕了啊,怕永生永世都要受地狱酷刑。 如果能自裁打个魂飞魄散的话,最起码是有个痛快,勉强苟活过几十年也算是够本了。 可没办法。 现在的他,不仅是浑身被束缚动弹不得,就连嘴巴都好似被封住,不许其在开口。 大动肝火的灵官爷,已然不准这鬼老道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林海恩一眼灿金,一眼浑浊,额头天眼威严凌厉,上前猛踏一步,手中金鞭朝着鬼老道所在位置挥出。 而那庞大的灵官爷虚影,亦是同步挥出手中金鞭,直打魂魄。 数年前判罚虎煞时。 灵官爷还会一边挥鞭赐刑,一边细数其犯下的罪责,让虎煞即便是最后被打到魂飞魄散,也能知究竟是何因是何果。 可现在,竟是就连半点言语都没有,只是更加迅猛的挥鞭。 无药可救之人,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啵———” 金鞭打落的那一刻,那鬼老道的魂魄便如同泡沫般的破裂粉碎,令其的尖叫声还未响起,便是魂飞魄散。 但下一秒。 林海恩就已手中掐诀,对着鬼老道魂飞魄散之地,冷冽道。 “凝!!” 随着此声落下。 九天神明独有的气机迸发,原本都已魂飞魄散的鬼老道,魂魄竟是又凝实起来,重新变为了鬼老道。 “啊!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痛叫,顿时从鬼老道的口中传出。 很明显。 这魂飞魄散的疼痛,比起天雷劈、地火焚,不知是强烈了多少倍,更是常人无法承受,也不会承受到的痛苦。 原本魂飞魄散后,便将绝于这天地间,不会再有任何的感知。 但在灵官爷的磅礴神力之下,鬼老道即便是被打到魂飞魄散了,依旧是会重新凝聚其魂魄。 而在凝聚好的那一刻。 先前魂飞魄散的剧痛感,便会无比清晰传到鬼老道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根神经,这根本就是无法忍受的痛楚。 同时,按照灵官爷先前的追加判罚,鬼老道往后的每个时辰,即便是在地狱中受着酷刑,也还要经历一次这样的剧痛。 鬼老道怕了,浑身都在颤抖,立刻便想跪下恳求灵官爷。 但都不等他跪下。 那第二下的神罚金鞭,便已是再度悍然挥下,直打他的天灵盖。 “啵———” 鬼老道的魂魄又如水泡般炸开,又再被神明之力恢复凝实,痛叫声亦是再次响起。 魂飞魄散之痛。 无论经历多少遍,等到魂魄恢复后,都有宛如重新体验的剧痛。 第三下。 第四下。 第五下。 ...... 金鞭足足挥落五次。 将鬼老道打到魂飞魄散五次,又重新将其恢复原状五次,实打实的剧痛亦是体验了五次。 崩溃。 鬼老道的脸上已是有了崩溃神色,原本怨毒阴狠的眼眸,也变得呆滞麻木,还有深入骨髓的惧怕。 这仅仅才是五次。 而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要足足魂飞魄散十二次,更是每时每刻的都要经历地狱刑罚,下油锅、上刀山、剥皮拔舌...... 鬼老道彻底回过神来了,根本顾不上其他,直接跪下大哭痛嚎道。 “灵官爷,我错了,我错了啊。” “我不该踏进邪路,不该行那万般恶事,更不该诋毁怀疑您的公正,对您心怀不满。” “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至少别让我永生永世都......” 还不等鬼老道说完。 “隆隆隆———” 那地面便是裂开了一条缝,数条带着阴气的锁链,直接从那九幽之地激射而出。 将鬼老道的全身缚住,更将其嘴巴堵上,缓缓的往地府拉拽而去。 灵官爷监察世间,虽然见过各种各样的精怪鬼祟恶人。 但像鬼老道这般阴毒嘴硬、无药可救,神明临前都不知错的恶徒,却也是未见过几次。 但灵官爷亦是明白,如此恶徒并非认错,仅仅是心中怕了。 随着鬼老道的魂魄被拉去地府。 “轰轰轰———” 九天之上,又响起了霹雳雷霆声。 只见有数不清的九霄天雷劈落,直接落在那自尽的鬼老道尸首上。 几秒后。 随着天雷逐渐散去,那鬼老道尸首竟是被彻底劈的化为齑粉,血肉皆已化为虚无,一道罡风拂过,便将残灰吹得再无影踪。 离经叛道,坏事做尽之徒。 自是该尸骨无存,魂魄判入地府,终日受那地狱万种酷刑,永生永世皆不得超生!!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汝不是神,因果反噬之内随心即可 豁落府中。 林海恩安静的坐在蒲团前,翻阅着那本【赏罚录】,满脸皆是恍然大悟般的神色,更时不时的点头不停。 很明显。 通过这本记载着灵官爷所见诸多诡事,以及最终又如何处置应对的【赏罚录】,林海恩的心境有了极大提高。 所谓的心境提高,并不是指法力和道行,这些实打实的提升。 而是在面对众多阴阳诡事的时候,林海恩能够选择较好的应对方式,对何为报应,何为因果,何为反噬,理解的更为清晰。 修行一事。 除了需要提高道行法力外,心性的提升,更是重中之重。 若是道行法力越发拔高,可修持心性却并未跟上的话,无疑将会有很大的可能导致误入歧途,就像鬼老道那一脉。 法脉能传承如此之久,里面的修行之人,肯定道行都不算低。 可即便如此,几十名同法脉的师兄弟,竟一起被世俗钱财诱惑,误入那歧途之中。 以法术蒙骗凡人,不顾因果反噬如何,最终落得天罚,不得善终。 为何如此。 便是修持不够,道心不坚,心性不定。 当然,林海恩的心性很正,向道之心也坚,对于世俗钱财、姻缘等,更是没有半点的贪恋,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这些年来,只想着如何增加法力,提高道行,多杀几只恶鬼。 现在是如此,往后亦也会如此。 灵官爷之所以会有如此准备,一方面是为了再次诫训,让林海恩莫忘道心,莫忘此生宿命。 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林海恩不要只用蛮力行事,有杀心有正气虽好,但还需收敛些许,遇到阴阳诡事,赏罚皆有,才是正路。 作为道门第一灵官,王灵官自是清楚修持道心之重。 况且,即便林海恩没有足够的道行法力,只要修持足够,祂便会从千里驰援而来。 ...... 就在林海恩认真翻阅【赏罚录】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周边气机变了。 随即下意识的朝着前方看去。 发现一个庞大却看不清面容的虚影,已然是坐在了神府里那张审判功过的案几后,手中金鞭和金印格外威严显眼。 林海恩连忙站起,更是恭敬的对着虚影拜了三拜,虔诚道。 “多谢灵官爷相助。” “并不是助,此仅是护道,斩除门中余孽罢了。”那坐在案几后的庞大虚影先是平静的应了句,神叱便再度传来。 “看过诡事,看过处置,可有疑问?趁此机大胆说出便可。” 听到这道声音。 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没想到灵官爷竟是在问他,刚刚看过这本【赏罚录】后,心中有没有什么疑问。 换成其他道门弟子,这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机缘际遇,最好的灵官爷要给其传道解惑。 当然,其他道门弟子最多仅是七分感应,可没有这十分喜爱。 林海恩也不客气和犹豫什么,再次恭敬的拱了拱手,而后皱起眉头满腹疑惑的出声问道。 “灵官爷,晚辈有一事不解,更有几分顾虑存在。” “刚刚晚辈所看之事,皆是他人遭遇,无论是惩,还是罚,晚辈都已深深记在心中,明白应当是要如何处置才恰当。” “无关之人,晚辈大可将其打个魂飞魄散,将其送入地府,或是给其功绩,助其成神。” “但倘若事情发生于自己身上,发生在亲属长辈、师父好友身上,晚辈真当就不知如何处置了。” “究竟是情谊重要,恩情重要,还是遵循天地因果,选择行那正道才更重要?” 这个问题。 其实在林海恩的心中盘踞了很久,从那次凶蛟化龙的大劫开始,便始终缠在心中,不知该如何解答。 遇到他人之事,无论惩还是罚,都好解决。 可一旦是自己的事,或者亲朋好友之事又当怎么办,就像那次大劫众人都不希望他去。 因此他也在犹豫,虽然最后还是执拗的决定去了。 可这也给林海恩埋下了这个念头,无关之人的事好处理,自己的事,亲友之事又该怎么办。 “神不讲情,只谈对错,自是天地戒律为准。” “云花违律,亦压桃山,无可容情。” 那坐在案几上的灵官爷,根本没半点迟疑的答了一句,似乎认真的看了林海恩一眼,神叱响起。 “可汝还不是神,规则之内,业报之内,因果之内,随心即可。” “汝但凡还有修持,吾便随时照临,回吧!” 滚滚神叱结束。 灵官爷随即大手一挥,便是将正在发呆思索的林海恩,重新送到了原本的身体之中。 ...... 雷霆不再轰鸣,天地气机亦在不断退却。 在那竹林坟地中。 借来祖师法力相助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都是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九天神明的气息正在消退。 手中掐着达摩雷法的普宁道长,下意识仰天看了眼,又看向前方那已是被打裂的大坟包,摇了摇头感慨道。 “清元。” “海恩那边多半已经完事了,那个离经叛道的法脉余孽估计也是被惩戒完了,灵官爷正在缓缓退驾。” “你先去看下海恩情况如何,免得是出何意外。” “现在这恶鬼祭炼多年的道场已破,已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只需交给本道就好。” 此话一出。 宁法师亦是朝着天空看了眼,感受到灵官爷的气机越来越淡,也是不再犹豫,颇为果决的点了点头道。 “好,本道确实忧心,这便去看看海恩情况如何。” “普宁,你暂且先跟这恶鬼斗着,但不论它是否还有厉害手段,都莫要搏命,更勿请法脉祖师亲至,只需拖着便可。” “等本道看完海恩情况,便第一时间赶来驰援。” 说完。 宁法师也不耽搁半点,直接就收起龙角,朝着坟地外快跑而去,足以可见心中担忧情绪。 那苦苦挣扎的恶鬼军师,看到宁法师离开后,顿时便双眸一亮,阴沉的嘶吼而起道。 “老道,你可真是好胆。” “先前两人都拿本军师无任何办法,现今只余你一人,又有多少法力能支撑?便乖乖的给我拿命来......” 还未凶狠说完。 普宁道长所掐的达摩天雷,便又是劈向恶鬼军师,更是将那大坟劈的裂口又大了几分。 “本道再问你一遍,你们所谓的罗刹一族,与新天庭可有关联?” 一边掐着雷诀,普宁道长一边问着相关情报。 刚刚那陈建安的老娘醒后第一句话,便是她的老伴要去那新天庭,还说怎都劝不回。 恰好和那法脉余孽有关,又牵扯出这恶鬼军师。 让普宁道长又怎么不怀疑,即将成大患的新天庭,便就是跟这罗刹一族有关,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 “没有,没有。”那恶鬼军师愤怒的咆哮而起,整张脸都扭曲了,充斥着愤怒和怨恨,继续嚎道。 “本军师都已经回答你们两个老道数十遍,不知,不知,不知你们口中的新天庭是何物。” “为何还这般追问不听,莫非只是先寻个杀鬼理由罢了!” “杀鬼理由?”普宁道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也无半点着急,颇为平静的缓声道。 “本道杀你这种恶鬼,从不需理由,从来皆是百无禁忌。” “罢了,看来你真是啥都不知,还在情况之外,多费口舌也无半点用,早知如此,刚刚便早点将你打个魂飞魄散了。” 话音落下。 普宁道长忽然便盘膝坐下,将金刚杵和金钵放到一旁,整个人身上泛着熠熠光芒。 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个木鱼和犍稚,对着恶鬼军师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闭上眼,开始轻轻敲击起木鱼。 “咚—咚—咚———” 敲击的力道并不算大,可偏偏这木鱼声却格外清脆,每次敲响都能溶解一部分竹林老坟中的阴煞鬼气。 这种情况。 让恶鬼军师霎时大惊,它之所以能撑到这个时候,靠的就是竹林老坟里的磅礴阴煞鬼气。 现在这些鬼气在一道道的木鱼声中溶解,这不是要断它的根吗? 这一刻。 恶鬼军师已然不再犹豫,将这片区域中的所有阴煞鬼气汇聚身上,鼓动全力冲撞而出。 “砰———” 那正中间的大坟爆开了。 穿着谋士服的恶鬼军师,已然不顾能否祭炼此地,竟直接破坟而出,手持一把骨扇。 紧接着。 “咚———” 又是一道木鱼声响起,恶鬼军师只觉浑身阴煞之气都被压制了,就连再斗上一斗的想法都没了。 手中骨扇一挥,数道鬼气形成的黑爪朝着普宁道长袭去,自己则冲天而起,准备逃离此地。 可就在这时。 刚刚还只是敲着木鱼的普宁道长,则是口中诵了佛咒,带着特殊韵味的气息,立刻充斥这片天地。 “南无佛驮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 “唵迦迦迦研界.遮遮遮神惹.吒吒吒怛那.多多多檀那.波波波梵摩......” 普庵咒再出。 冲袭而来的鬼爪,在这一声声的佛咒中,被荡涤化为清气不见。 正欲逃走的恶鬼军师,没了这特殊地形的护佑,一身的道行法力反倒是不如先前。 普庵佛咒入耳,宛如洪钟大吕,令其脑袋剧痛无比,好似被强行带上了紧箍,更好似有何物在消融一身法力。 “噗通———” 冲到半空的恶鬼军师,开始在地上翻滚不停,口中更痛嚎道。 “老道,你该死,你该死啊。” “你为何会佛法,你明明是道,为何还走佛路,本军师今次栽了,今次算是栽了。” “但未来,未来吾王,定是会将吾复活,届时必掏你心肝尝味!!” 才刚说几句话。 恶鬼军师便已是七窍淌血,浑身都有些透明了,明显浑身阴煞鬼气都被消融化掉。 “啊———” 无比难受的痛嚎出声,翻滚不停的恶鬼军师,终于是忍受不了,随即直接抬起手,用力的朝着自己天灵盖打去。 “砰!!” 清脆的爆碎声响起,恶鬼军师的三魂七魄,顿时被其自行打爆,化为青烟消散于天际中。 看到这一幕。 普宁道长缓缓停下了佛咒,也不再敲击木鱼,双手合十,诵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奈道。 “阿弥陀佛,真当可惜。” “此鬼亦是未能听完,仅差不到一半啊,真不知哪只精怪鬼祟能完整听完本道的普庵咒,亦不知本道离世前,可否完整诵完一遍。”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仰头看向天空,心有所想的轻声摇头感慨道。 “一代人终究要落幕了,道延大师先走一步,本道应当是也快了。” “可惜这百无禁忌虽好,可终究是有缘无份,亦是无法强求半点,唯忧这法脉又该如何传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献上肉身,欲成新天庭的神明 竹林坟地外。 宁法师已是快步走到林海恩面前。 见到自家徒儿还未退乩醒来,连忙伸出手捏住其手腕,感受到脉搏跳动有力,魂魄也在逐渐回体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果然,就跟此前所想的一样。 只要是能有几分修持,那灵官爷便最是爱护道门中人,此前海恩首次起乩灵官爷时便是如此。 那时都没有道行,没有法力,就连修持仅只有几分,却是依旧无恙。 这次自是会更加无事,终究还是关心则乱了啊。 宁法师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句,随即看向那不远处的前方,还能依稀看到些许黑袍碎衣,但却无那邪道身形,明显是被打得神形俱灭了。 对此宁法师并无意外。 灵官爷最为爱护道门弟子,但同样也是最为严厉的道门神明,对待违背道门律令的弟子,可不会留情半点。 万千雷霆劈落,九幽真火焚烧,金鞭更能打消一身法。 除了法袍碎衣外。 宁法师还看到了那一把白骨凿子,顿时便带着几分意外的皱了皱眉,心中也是迅速浮现出了某种猜测。 因为,这把白骨凿子的形状太熟悉了。 当初在解决董家小儿和人皮女鬼一番孽缘的时候,便曾见过相似的邪恶法器。 这一刻。 此事的来龙去脉如何,处理诡事经验丰富的宁法师,立刻便粗略理清个大概了,苦笑着摇头感慨道。 “若没猜错的话,普宁也算是遭了个无妄之灾。” 话音刚落。 那还闭着眼的林海恩,眉头微微颤抖起来,双手亦是在不断抖动。 下一秒。 林海恩猛然睁开双眼,灿金和浑浊的异瞳双眸闪烁,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天地气机。 明显是并未因起乩灵官爷,而导致身体有半点不适。 “徒儿,可是醒了?身上可有不适之处?”宁法师立刻出声问道。 双眼从迷蒙逐渐转为清晰的林海恩,点了点头露出笑容缓声应道:“嗯,醒了,师父。” “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灵官爷亦是极为爱护徒儿,在惩戒那恶道的时候,还专门分出些许法力护佑徒儿的魂魄。” 当然,灵官爷所做之事,可是远远不止如此。 并不只是护佑,更在豁落府中给自己传道解惑,解决了一大件心事。 既还是人,并非是神。 那就顺从本心,估算好自身能否承担因果,阴德能否承担反噬,若是可以,便大胆去做吧。 这是灵官爷所给出的答案,更是让林海恩彻底明白了,能有七情六欲,能有难舍之事才是人。 现在的林海恩,只觉得道心无比坚定,不会因任何事迷茫,更不会因任何事堕入邪道,杀鬼灭妖都更有劲起来。 听到这个回答。 宁法师彻底放心下来,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 传来刚将恶鬼军师斩掉的普宁道长,那还带着几分无奈的感叹声。 “清元,还是没问出来啊。” “那只恶鬼不知是嘴硬,还是真当不知新天庭一事,刚刚无论本道如何问它,如何逼问,都说不知半点事。” “嘴上还时时刻刻挂着,所谓的罗刹王要降临此地,现在即便是魂飞魄散也不怕。” “而且将其斩杀掉后,那把骨扇便是直接腐朽化为齑粉被吹散,竟是连留都留不住,着实怪异的很。” “这般都没问出来,那多半是真不知了。”宁法师皱眉说了句,而后想起什么般,意有所指道。 “前些时日,海恩也斩了只罗刹恶鬼将军,魂飞魄散前所说的亦是不惧死,说着还会归来。” “这恶鬼军师也这般说,怕是真有什么特殊手段法术。” “它们这些恶鬼被封印禁制数百年,不知所谓新天庭的事也算正常,就是不知...那所谓的罗刹王是否会与新天庭有关。” “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待会能从那老妇口中,得知些许有价值的特殊情报。” “诶,现在真当是不管如何猜测都无用啊。”普宁道长摇头感慨一句,继续讲述道。 “终究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静静等到端午节的那段时日,道延大师届时窥探天机,多半是能像曾经前辈那般,再测判出往后的三场大劫。”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也是想起什么,见到地上有些许残余的黑袍碎片,便看向没啥大碍的林海恩,满是疑惑问道。 “海恩,你应当是无事吧?” “此前跟那邪道斗法搏命之时,可曾听到什么消息,这邪人怎会莫名把污名扯到本道身上?” “并没听到这件事的原因。”林海恩挠了挠头,随即认真应道。 “先前跟他斗法时候,只见他不停说着...会走到今天这条路,全因被师父所逼,更是以凶道二字来称呼师父。” “至于,为何要这般污蔑普宁师叔,确实是不得而知了。” 宁法师则是上前走了两步,掌中放在一张辟邪符,将地面上那根白骨凿子捡起,缓声道。 “本道倒是能猜个大概了。” “普宁,你先看我手中的这个阴邪法器,是否还记得...当初解决董家小儿那件诡事时,在那柳树旁毁了一根快成的白骨凿子。”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毁掉的那个白骨凿子,就跟这把如出一辙,并无多少的不同之处。” “仔细想来,应当是本道劈毁的白骨凿子,被那邪道误会算到了你的头上,毕竟要论道场位置的话,盘山村是离你的山头更近。” “至于为何会与那恶鬼勾结,还要掳走如此多的妇人魂魄,则是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亦无处寻觅了。” “但多半也是跟这白骨凿子有关。”普宁道长回了一句,便苦笑着的无奈摇头道。 “那余孽会由正入邪,本就性格扭曲,结果精心准备数十年的法器,却被你们师徒俩毁了,自是要找个方法补回来。” “说起来,这东西可是阴毒无比,专钉人的三魂七魄,想必刚刚海恩也受了几下,才不得不请来灵官爷。” “此前还不知为何,现在理清后,倒也不算是无妄之灾了。” 宁法师也不多说什么。 全身法力灌于手掌,猛然用力一捏,直接便将这把白骨凿子折断。 紧接着。 手中更是掐起雷诀,不断唤来天雷劈着这把凿子,将其劈成粉碎,劈的邪气尽消才停手。 这种阴邪器物,定是要彻底毁掉才行。 看着被劈成粉碎,都已经分辨不出模样的白骨凿子,宁法师终于是安心的点了点头,示意道。 “走吧,去看下陈家老妇醒来了没。” “虽说若真的是劫,肯定避不开,但能多了解一些,多知晓这新天庭的路数如何,应起来也能更有利些。” ...... 一小时后。 三人便是再度来到下沙村的村口。 而都还未进村,那似乎早已等待多时的陈建安,便是立刻快步上前,满脸焦急的出声道。 “大师,快来我家看看吧。” “我娘稍前一会就醒来了,然后就一直哭着说...我爹被鬼骗了,要去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我赶紧烧香求祖宗保佑。” “还说要是没办法的话,只能她也去寻死,把我爹给拉回来了。” 宁法师伸手压了压,让陈建安不要这样着急慌乱,缓声道。 “慌张什么,魂魄都回来了,何需再怕出什么别的事。” “走吧,恰好本道也有事情要问,刚好去看看你娘情况如何。” 来到那楼房二楼。 都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老妇人干哑慌乱的哀嚎声。 “阿凤,阿凤。” “你就听我的,你就听娘的啊,真不能,真不能让你爹做那种事,他死了也就死了,可不能害了你们,害的一家子都......” 还未说完。 一道还带着几分冷冽的话语,已是从门口传进房里。 “事到临头,竟还在半说半藏,本道看你还是不怕,还是不担心全家都因此而死。” 宁法师踏步走进房间里,身旁还有普宁道长和林海恩两人。 而走在前面的陈建安,听到这冷冽话语后,则是连忙上前两步,一脸焦急的对着自家娘亲,催促道。 “娘,你真别在半说半藏了。” “这几位道长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先前你本来都只剩一口气了,便是他们硬生生把你救回来的啊。” “你别怕有什么报应,也别怕出什么事,大胆说看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我爹又做了什么,怎么现在都寻不到尸首。” 听到这番话,那眼眸颤动中的老妇,不由得抬起脑袋。 看向站在一旁、颇有仙风道骨的宁法师,又看向衣着褴褛、百无禁忌的普宁道长,还有双瞳神异的林海恩。 即便没有法力道行,但老妇亦是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三人绝对都有大本事,若是愿意出手的话,真当能救下自己一家。 想到这里。 先前那始终都不愿说,只是不断催促着快去求祖宗的老妇,忽然挣扎着要下床跪到地上,口中更是哭诉喊道。 “道长,救救,救救我这一家吧。” “我家那老头子,真当是被猪油蒙了心,他竟然自愿把身躯献给那所谓新天庭东海之主,被吃的就连尸首都不剩半点。” “而且,都到了地府之中,都已经成鬼了,此生再也无救了,竟都还不愿入轮回投胎。” “还在做着被接引封成海中神明,做不死不灭的神明美梦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阎君命数,大青巡游东海猎妖 自愿把身体献给东海之主? 蹲在床边的陈建安,听到这说法后,霎时便惊的目瞪口呆。 怎...怎会如此? 一直以来自家的爹都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要做出以身饲鬼这种事。 会不会是娘亲被蒙骗了?这所谓的新天庭也是捏造出来的东西? 即便没接触过多少阴阳玄妙之事,但在刚刚宁法师的话语中,陈建安也听出了,那个邪道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娘亲。 如此诡异的事情,要是邪道的蒙骗所致,倒也说的过去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花钱请了那么多的村中叔伯帮忙出海寻找,几个月过去还是没能寻到老爹的尸体? 以往村中也有过赶海溺死,甚至捕鱼撞礁的意外发生。 这些人最终虽然都已葬身海中,可在寻找遇难者尸首这件事上,根本就并不算难。 海虽然大。 但顺着潮水和风浪的流向寻找,自是能够找到漂荡的尸体。 可现在,自己偏偏是都花了不少钱,别说是找到自家爹的尸首,甚至就连一点消息和影子都没看到。 真被吃了?所以才这般的没有痕迹? 就在陈建安越发惊愕的时候,宁法师则是皱了皱眉,反问道。 “自愿献上肉身,只为成新天庭之仙?” “这是你通过观落阴前去地府,见到你家男人魂魄之后,他所给你的回答吗?” 老妇用力的点了点头,眼中深藏着惊恐答道。 “是的,就是这样啊。” “虽然先前那个邪道害了我,但我真是在地府中见到了老头子,更是见面就询问了他的尸首在哪里。” “抱着虽然没能最后再见老头子一样,但最起码能亲手送他走完最后一程的想法。” “可他偏偏是这般的回答我,让我别浪费时间,找他那毫无用处的尸首身体,已经是献给新天庭的东海之主了。” “还说着,那个东海之主已经是答应他了,只要等到新天庭显现,就将他的魂魄从地府召来,当那海中掌权仙神,往后不死不灭。”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等到那时,便接引家中的其他人,也去新天庭当那九天神明。” 说到这里。 老妇顿了两秒,而后浑身颤抖,慌乱害怕的沙哑苍老道。 “真是怕,我真是害怕啊。” “哪有什么新天庭,哪有什么东海之主,这分明就是恶鬼行事,把老头子的身子都给吃了。” “这哪里能是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分明是要把我们害得都魂魄升天,岂能有半点的好处啊。” “前段时间葛山村的五通庙一事,我也听村里不少人讲过,现在自己又遇到这诡事,自知天上不会掉馅饼,自是会多想一些。” “那什么所谓的新天庭,只怕是一条绝路,会害得全家都出事啊。” “必然是无救绝路。”普宁道长忽然插了一句,更是颇为郑重的意有所指道。 “这新天庭多半全是精怪鬼邪,何来神圣与威严?” “更别说,这九天都还在,神明亦是都在天宫之上,当初就连大圣都未能打翻天宫,就这所谓的新天庭,自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会不会害全家出事,暂且还无法确定。” “甚至就连你刚刚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被邪道蛊惑才如此说,都还无法确定。” “应当是真的。”宁法师适时的说了句,手中还掐着一记探视法诀,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从她的身上,本道还能隐约感觉到些许地府气息。” “虽然有些模糊,气息也在逐渐的逸散中,但有这么多年的经验,对魂魄入地府后,所沾染上的阴气,自是不会判断出错。” “若是本道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那余孽所作所为。”宁法师给了个肯定回答,更是缓声郑重道。 “虽然几十年前的那起事发生后。” “地府门户对正常人便全部关闭,无法再用观落阴这道术法敛财,更是不能以此来增加民众的因果业报。” “但这些年来,门户却是在逐渐的松开。” “虽然从最开始的谁都能进,变成仅有灵性道缘之人,才能够进入地府之中,可终归是能进了。” “那邪道尽管在几十年前,一身的道行便被本道用天雷劈散了,但既然踏进了邪路,应当也积攒起了不少的阴损法力。” “借助曾经观落阴的术法,用阴损法力把人送进地府之中,应当并不算什么难事。” “更不用说...他根本就不需顾忌,如此会不会损伤受术者的魂魄,反正本就是为了趁机拘魂,自是极端残忍皆用。” “这么想来,此事倒还是真的了。” 宁法师有些凝重的皱起眉头,更是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诡异。 越发的诡异了。 这个所谓的新天庭,看来还真是一个大劫,而且所做的事情,不只是争抢香火了,更是要抢那神之名头。 东海之主? 这四个字寻常的精怪鬼祟,但凡敢大言不惭的沾上一点,只怕是天谴将会立马落下了。 可那不知是何物的精怪鬼祟,竟还敢用此名号来蒙蔽常人。 更是将其化为血食吃进腹中,并以新天庭封其为神进行许诺,真当是胆大包天。 见到宁法师沉默思考不停。 那老妇顿时便紧张起来,焦急恐慌的问询不停道。 “道长,道长,可还有救,可还有救?” “那老头子既然被这般蒙骗,还打算当新天庭的神明,那他就是死了活该,死了活该。” “老婆子,我要是死了也活该,没能好好的劝住他,让其走上了这种邪路之中。” “可就是我的儿子和儿媳,还有嫁出去的几个女儿,他们都是无辜,他们真当都是无......” 还没说完。 宁法师便是摆了摆手,打断其后续话语,皱眉道。 “啰嗦。” “此事与你尚且无关,与你儿子儿媳更是无关,无非只是那老头被鬼祟蒙骗,天地有眼,怎会牵连到你们身上?” “与其担心往后如何,那从现在开始,不贪任何便宜,不想什么成神做祖之事,自是也不会沾上新天庭半点诡事。” “拜神可以,莫拜无名邪神即可。” 宁法师又看向满脸惊骇的陈建安,面无表情的讲述道。 “好好照顾你娘就行。” “亦是无需担心事情牵连到自身,只要己身修持足够,自是不会沾染到这种邪事。” “但本道还要提醒一事,现在开始不要供奉你家老头,它已被鬼祟蒙蔽不轻,贸然供奉的话,只怕会招惹劫难。” 说完。 宁法师便是对着普宁道长和林海恩,开口示意道。 “该走了。” “就跟那葛山村时一般无二,挖不出任何相关线索。” ...... 离开下沙村数分钟后。 走在回青芝山的路上,衣着褴褛的普宁道长认真思考数秒,皱着眉头格外凝重道。 “清元,本道怎越发觉得这新天庭隐藏太深,更是诡行尽出,怕真不是单纯的扯大旗号行恶,而是真想当那人间天庭啊。” “若是让其成事,怕是前所未有的大劫。” “偷香火,盗封号。” “而且从五猖鬼和这所谓的东海之主来看,估计这所谓新天庭中的精怪鬼祟真是不少。” “最终是要殊死一搏,跟那九天斗上一斗,或是当那人间天庭啊。” “确实胆大包天。”宁法师仰头看了眼天空,好似看到了大日、太阴和星斗,随即冷冽无比道。 “无论如何,这新天庭都必须斩根断绝!” “道门还在,神明还在,九天还在,怎能让精怪鬼祟为非作歹,哪来的狗胆当那新天庭。” 紧接着。 宁法师又看向林海恩,颇为严肃的继续道。 “徒儿,为师有一事要交付给你,也只有你能帮到为师......” ...... 下午四点。 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夕阳洒在水面上,把江面染得金光粼粼。 林海恩则站在岸边,手指放入嘴中吹出尖锐哨音,双手更是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喊道。 “大青,大青!” 数秒后。 “砰砰砰———” 在闽江水道之下,好似有什么正在疾驰而来,恐怖的游动速度令浪花都来不及反应,带来了一阵阵推波浪潮声。 “吼———” 一道龙吟啸声响起,通体成青色的伪龙,已是从水面中竖立而起,更是用胡须搂住林海恩的腰部,猛地用力一甩。 林海恩立刻便被其甩到天上,又用脑袋接住,开始在水面潜游起来。 感受着江水的清凉,林海恩满脸皆是喜色,但也是想起了自己师父交代的事情,立刻趴下身子,凝重开口道。 “大青。” “我要你去东海一趟,帮忙寻只精怪鬼祟......” ...... 与此同时。 在西山的净明宗坛内。 清玄真人看着即便是来找自己商讨事情,手中都在掐诀的阎九幽,长叹一声感慨道。 “徒儿,你可真当想好了?” “不去钦天山看道延大师窥探天机,也不见数月未见的海恩了吗?修行并不差这一时半会啊。” 听到这番话。 阎九幽沉默两秒,而后用力的点了点头,格外坚定道。 “师父,徒儿...就真不去了。”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不成道,不敢浪费办法光阴。” “徒儿道行太低,现在只愿好好修习,往后才能帮得上海恩师兄,护得住道门。” “徒儿也始终记得,您先前便是说过,若是我能足够努力,或许今年便可成‘阎君’,应那自身命数......” 第一百七十五章 龙生九子,竟妄想为东海之主! 时间宛如白驹过隙。 转瞬便又过了数月,昨日好似才过,今日便已不可留。 端午的前三天。 林海恩在完成这一天的修习后,立马便如飞般的朝着离青芝山最近的闽江水道跑去。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出...... 虽然是在大步跑着,但是林海恩现在所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对应着天地万千星斗,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味。 很明显。 经过这几个月的修习,在步罡踏斗这一术法上,林海恩已是有了极为显著的进步。 现在无需刻意的用炁引动,每一步便好似带着韵味,更能勾动天地。 不过,离精通依旧是差的很远。 禹步的各种斗众多,单论背诵记下,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更无需说每一种踏斗顺序,都需要好好的修习记住。 就跟符箓一道,精通一种符箓不算什么,厉害的是全部符箓都精通。 虽然林海恩现在看似韵味十足,但终究还是离圆满还差不少,还不能将每一种步伐斗数都掌握住了。 当然若是跟其他道门前辈说出...林海恩才学踏斗不过几月,便能有如此韵味,更是能够这般随意走路能有勾动天地。 其他人多半不信,而等到真的见到后,只会惊骇的无以复加。 ...... 来到闽江支流水道旁。 林海恩一边脚踏罡步,一边吹了个尖锐口哨,更是大声呼喊着。 “大青,大青快出来。” 呼喊完毕。 林海恩便是在安静等待着,但他脚上的罡步却是依旧不断踩着,竟有了几分阎九幽那时的模样,抓紧每分每秒的修习着。 当然,林海恩并不是为了笨鸟先飞,更不是为了勤能补拙。 而是为了给阎九幽一个惊喜。 道延大师过几天要最后再窥探一次天机,并且邀请众多的道门中人前来观礼、护道,届时自己也要跟着师父去见世面。 既然自己都去了,那九幽师弟多半也会跟着清玄师叔一起同去。 这都数月不见。 自己若是还没多少进步,岂不是有些不应该,怎还当得了师兄,怎还能给九幽师弟一个追赶的目标。 当是尽快掌握踏斗,以此激励九幽师弟才对。 就在林海恩不断练习的时候。 原本平静的江面水道,忽然开始剧烈翻涌起来,鱼虾鳖蟹更是早早被龙威吓得藏在洞中。 数十秒后。 “吼———” 那震天的龙吟声猛然响起,大青便已是从水中挺立而起,鳞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显得格外的威风神俊。 但这次却跟往常不一样。 大青并没有直接把林海恩送到头上,一起嬉闹巡视水域,而是缓缓的张开巨大龙吻,从口中吐出一片残破的青黑色鳞片。 看到这个鳞片,林海恩先是愣了下,而后立刻惊喜问道。 “大青,是不是找到那只精怪了?” 对于林海恩的询问。 大青立刻便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找到,更是用龙爪指着鳞片轻声的吟叫起来。 “吼—吼———” 林海恩先是认真听着,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 “原来还是没找到,只是发现了这枚脱落的鳞片啊。” “怎会如此,怎么就这般的奇怪,大青都在东海中找了好一段时日,还是没发现那所谓的‘东海之主’行踪。” 看着那枚青黑鳞片。 林海恩不由得有些疑惑,因为这鳞片看起来像龙鳞,可怎么感觉又有几分像那鱼鳞,让人有些分辨不清,随即问道。 “大青,这鳞片的主人,可跟你一样是真龙?” 并不只是林海恩疑惑。 “吼———” 大青伸出龙爪拨动下鳞片,指着一个地方,先是点了点龙首,然后又摇了摇脑袋,明显也是有些看不明白。 因为,从它的角度来看...这鳞片上,有几分真龙之模样,可又有几分其他的韵味,不像龙,更不像龙,宛如杂交之种。 “诶,真是有些奇怪了。”林海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事情总感觉是越来越复杂起来,但还是继续叮嘱道。 “大青,往后我要离开道观一段时间。” “你就继续帮我好好的找一找,看看究竟是哪只精怪,竟然敢自称为东海之主。” “如果找到了,你打得过,就直接把它斩了吧,以免夜长梦多,可要是打不过,那就乖乖等我回来,知道了吗?” 大青颇有灵性的点了点头,伸出龙须朝着林海恩卷去,打算带着林海恩一起游曳水面巡境。 林海恩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摆了摆手,捡起地面的鳞片,正声道。 “咳咳,大青不急。” “再过两天就要见到九幽师弟了,这段时日我要好好修习,把踏罡步斗学的更加精通才可。”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把这鳞片带去给师父看下,你记得帮忙寻下究竟是什么精怪。” 说完。 林海恩便是摆了摆手,一边提着青黑鳞片,一边踏着罡步离去,快步跑回天威观。 大青则是略带失落的龙吟一声,但也是再度潜入水中,准备去寻那所谓的‘东海之主’。 它往后注定是要化为真龙,说不定还要成为东海龙王。 现在忽然出现一只精怪鬼祟,敢自称之为‘东海之主’,这勉强也能算作是大道之争。 曾经,它还是半蛟的时候,实力最是低微,因此不敢追寻天象机缘。 只能安心等待侥幸遇到贵人,结果反倒拿到了最大机缘。 但现在离真龙也只差一口气罢了,自是不能再退缩半分,不能什么都不做,便奢望‘东海之主’的名头能主动落到身上。 从古至今。 大道本就是要争。 ..... 天威观中。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正喝着醇香又够烈的地瓜烧,面前还摆放一碟的花生米和蚕豆。 虽然还摆着烧鸡和猪肘子,但两人却都是默契的留了起来,并没有朝着这两样菜夹筷。 宁法师略微轻抿一口地瓜烧后,皱眉凝重问道。 “普宁,你可想好了?” “真当不寻徒弟了吗?那你这法脉又要如何留下?” “虽然现在时代变得太快,又道又佛总给人荒唐不正之感,但寻个性情上乘的徒弟也可啊。” “只需性情上乘,那即便道缘不足,也能把法脉留下啊。” 听到这番话。 普宁道长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摇了摇头无奈感慨道。 “清元,你终究还是想的简单了啊。” “要是道缘不足,又如何把法脉留下?本道一身的术法本事,最后却只学个三、五成,这能算是留下法脉吗?” “若这也算的话,那是寻个徒弟不难。” “可一代少个三、五成,等到三代过后,这法脉还能剩多少的术法传承?还能不能出真正有本事的法脉弟子?” “况且,性情上乘说的简单,可本道这段时日也下山寻了不少娃子,性情粗看都好、都是不错。” “但仔细一比,终究还是差了海恩不知多少,不说天赋道缘了,就连性情跟海恩都差不多的娃子,都是寻不到一位啊。” 此话一出。 让宁清元不由得长叹一声,而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 “这倒也是。” “若是在咱们老一辈中论,海恩的性情也许不算上乘,还有些少年意气的冲动,凡事考虑不够周全。” “但若仔细一想,海恩现今都还未十六,便能有这般性情,性子够正,脚踏实地,不走邪路,在那同龄人中确实也是难得一见。” “能有这般性情,其实也是那从小经历导致。” “试问,从小便被万鬼惦记,诡事不断,幸得天后娘娘护佑,见过诸多神迹的孩子,多半也走不到歪路上。” “普宁,可说起来,去年解决完阎家九棺事后,你为何不将九幽收掉?” “若是能将他收为徒弟,海恩、九幽两人作伴,修行路上自是也不枯燥,亦是能结下好道缘。” “九幽性情天赋虽都不错,却不适合本道一脉啊。”普宁道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格外感慨的继续道。 “本道一脉讲的就是百无禁忌,若是让九幽修行的话,以他性情和天分,真不知未来会出何事,更怕其走入邪道之中。” “自是交给清玄合适,他们净明忠孝道的戒律甚多,凡事都讲先渡,潜移默化之下,定是比本道恰当合适不少。” “当然最关键的是...本道还是看不上九幽天赋啊,虽然他有阎王命在身,但也仅仅只是修道顺遂罢了,修佛反倒会拖后腿。” “普庵法脉,佛道兼修,百无禁忌。”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还是海恩最合本道心意,换成其他娃子终究都是差点意思啊。” “实在不行的话,本道也不求师徒之名,就让海恩学会本道的......” 还没说完。 林海恩便是从石板路上跑来,手中还提着那青黑鳞片,出声喊道。 “师父。” “大青找到个怪东西,可能是从那‘东海之主’身上掉下的。” 来到主殿旁的茶台前。 林海恩将手中的鳞片递出,带着几分不解的继续道。 “只不过,我分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刚刚还特地问了大青,这是不是龙或者蛟的鳞片,它又摇头又点头的,好似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样子。” 宁法师接过鳞片,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昂了昂头示意道。 “去拿双筷子过来吧。” “这烧鸡和肘子还是温的,正是好吃的时候,为师还要看看这鳞片具体的来历如何。” 林海恩也不多说什么,立刻便跑去厨房拿筷子。 宁法师仔细打量鳞片两眼后,便是递给普宁道长,皱眉道。 “普宁,你且看下这鳞片。” “不像龙鳞,亦不像蛟鳞,更不似蛇鳞,反而有点像鱼鳞啊。” “可若仅仅只是鱼,怎敢自称东海之主?哪来如此天大胆子?一只小鱼都敢称王当主?” 普宁道长接过鳞片,同样仔细的看了两眼后,若有所思的讲述道。 “妖气弥漫,是这只妖,而不是鬼啊。” “清元,寻常的鱼确实当不了王,可不是寻常鱼呢?若是那鲲?可当不当得这东海之主?” “鲲?这世间怎会有鲲?”宁法师格外严肃,更是摇头凝重道。 “况且,若真当是鲲,那仅仅只想当个东海之主?估计此番天地的海域天空,都早将由其掌管了吧。” “又何须东躲西藏,怕是就连大青都成其口粮了。” “本道推断,前段时间万蛟登龙,天地气象又驱使着真龙现世,掌管东海之地。” “总觉得...是否这东海现今真是缺个龙王,而这鳞片的主人,多半是龙之后裔,但还远不是真龙罢了。” 普宁道长笑了笑,往嘴里灌了口地瓜烧,开口解释道。 “自不是鲲,本道仅是举例罢了。” “东海缺不缺龙王不知,但这新天庭怕是来历不小啊。” “清元,若这鳞片的主人,真如你刚刚推断的九子之一,那这新天庭的其他精怪鬼祟,又将是何来历?” “大劫,真当是个大劫了啊。” “可如今却也只能希望,这所谓的新天庭大劫,能在咱们这些老头子离世前显现。” “人,终究不过百年。” “来时能大声啼哭,走时亦能豪迈大笑离去,这般才算洒脱人间,百无禁忌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帝有敕,允汝成为新天庭之神 金陵,钦天山。 这是钦天监法脉所在地,千年前便修有一座观象台,专门用来观察天象万千,窥探天机。 相较于其他法脉,钦天监一脉还不算势微。 拥有推断命理之术的钦天监一脉,在寻找徒弟这件事上,自是没有其他法脉那般的困难。 这几天。 以往都比较安静的钦天山,明显是热闹了不少。 各个法脉的道门中人,纷纷是受邀从各地赶来这钦天山,准备来送道延大师最后一程,更是为了护佑成事。 历代的钦天监法脉之主仙逝前,都会以此仅剩残命,全力施为,不惧反噬如何,不惧报应如何,只为了窥探往后大劫天机。 当然。 这种行为有点像作弊,正因如此,才需要道门众人协助护佑。 届时天罚严厉,天雷肆虐不停。 即便历代的钦天监如何不惧死亡,如何全力施为,若是无足够的道门中人一同遮掩天地气机,一同承下天雷,自是窥探不到半点。 ...... 钦天山的石板路上。 穿着单薄道袍、背着包袱的林海恩,正轻步踩着青石板,双脚竟是还带着韵味的踩着罡步。 通过这段时日的勤学苦练,在踏罡步斗一法上,他已经又进了些许,届时肯定是能给九幽师弟一大震撼。 而在他的后面。 宁法师和普宁两人,也在缓步踩着石阶上山。 看向踏步颇有韵味的林海恩,普宁道长笑着缓声问道。 “海恩,这是你第一次出闽地吗?可有什么紧张好奇之处?” 听到这个问题。 林海恩认真思考两秒,而后摇了摇头颇为郑重的答道。 “没有紧张,好奇也只有些许。” “先前在火车上的时候,还会激动好奇,可到了现在,看到钦天山之后,反而是心静了下来...明白不管在什么地方,修道都是一样的修。” “若是往后需要行万里路了,我也会是这般的想法。” “无论在何地,修道都是一样的修,无论在何时,恶鬼都是一样的杀,只要谨记这两点,似乎便不紧张了。” 这个回答。 让普宁道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宁法师,示意道。 “清元。” “若是海恩能一直有这心思,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能安排他入世行万里路了啊。” “确实无论是在闽地,还是在金陵,即便是在那山野之地,同样都有修道之人,同样都有鬼祟存在。” “修道一样,杀鬼也一样,自是没啥好紧张之处。” 宁法师并未多说什么。 入世还当不急,林海恩虽然道心坚固,但经历还是过少,未经历过什么大喜大悲之事,仓促入世修行反而不好。 一路上前。 在走完青石板后,已然是看到了前面的道观建筑。 先前跟着道延大师来到闽地,处理那凶蛟化龙大劫的贤明,见到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后,便是立马上前,拜了一下恭敬道。 “清元法师,普宁道长。” “感谢你们二人能抽空来此,专门护佑我师最后一窥天机。” “莫说此话。”宁法师立刻郑重的回了句,而后颇为感慨的摇头道。 “道延大师都不惧因果报应,为世人窥探天机,以求减少灾厄损失,我们无非只是短暂护道罢了,何须抽空二字。” “况且,若非此前凶蛟化龙一劫,白白损寿六年,道延大师应当还不会如此之快啊。” 普宁道长亦是点了点头,接上话头缓声询问道。 “道延大师当前在何处?” 贤明则是拱了拱手,随即带着几分哀伤的答道。 “两位道长,师父当前正在调息之中。” “希望能将法力和精力都调整到最盛,以求届时窥探天机时,不出任何的差错,不方便见任何人。” “不过,他曾专门留下一句话,说是...新天庭一劫,天机遮蔽过深,现今还窥探不得,需等明日拼尽修为或许能看上一眼。” 而就在这时。 一道略有些沧桑的喊声,便是从不远处传来。 “清元、普宁,你们可也来了啊。” “快来此,快来此,咱们三人可得好好喝上几杯才行。” 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竟是那清玄真人,当前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手里则还举着一个酒壶。 在清玄真人的对面,则还站着身穿黑紫法袍的震乾道长。 只不过。 震乾道长是略微侧着身子,似乎并不想看见清玄真人饮酒模样,以此做到眼不见为净。 若是换成以往,见到有道士饮酒,震乾道长必是不会靠近半分。 但现在却是能在一个亭子中交谈,可以看出...这段时间跟着钦天监一同修习,确实让其改变了不少。 没有半点迟疑。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立刻便朝着清玄真人所在的亭子走去。 林海恩自是也跟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颇有几分高人模样,只不过他脚下所踏的罡步更显著了,似乎天地气机都在脚下发生变化。 清玄师叔在这里。 那九幽师弟多半也在,可是要他好好看下,这几月来自己的苦心修习成果才行。 ...... 来到亭子中。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已然是坐在了石墩上,清玄真人正在给两人倒着美酒。 而林海恩则是疑惑的左右四顾,没看到阎九幽后,脚下的罡步都是不由得停滞下来,明显没那么流畅了。 似乎看出了林海恩的疑惑。 清玄真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林海恩缓声解释道。 “海恩,九幽此次没来。” “本道问询了多遍,他皆说想抓紧时间修习,不愿来此浪费时间,因此留在净明宗坛里。” 此话一出。 林海恩顿感无趣,脚下也不踏罡步了,轻声嘟囔自语道。 “九幽师弟,这可真是的。” “明明来这也能修习,手上也能掐诀,咋就浪费了。” “亏得师兄这段时日,专门冷落了大青那么多日,只为来此给你露上一手,以此鞭策你往后的修习啊。” “这般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而刚坐下来的宁法师,则是皱了皱眉,担忧道。 “清玄,你可是逼得太紧了?” “此前在天威观修行之时,本道便觉得九幽有些给自己逼得太紧,原以为去了净明宗坛会有好转。” “可现在怎看...这是越发严重,俗话说过犹不及,勤奋是好,可就怕太过勤奋,为求加快进展,使得走上错路啊。” “修道一途,哪有捷径?” “本道自是知晓。”清玄真人回了句,而后摇了摇头,答道。 “若是九幽道心不坚,本道怎敢让其这般入魔般的修习?” “先前本道细细观察多日,九幽虽然勤奋的怪异,但其整个人始终是走在正路,不会走进邪路中。” “他的心智之坚,并不比海恩差多少。” “不会走到邪路,那便暂不改其习惯,现在本道便等他因太过勤奋,伤了身子或是魂魄,届时再好好教导。” “不吃点苦头,九幽又怎会知晓,勤奋虽好,可也要顾虑己身。”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看了眼林海恩,又看了眼震乾道长,意有所指道。 “说到底。” “九幽还是想要跟上同辈,想要能帮上......” 还未说完。 “呼呼呼———” 忽然间,这钦天山妖风大作,狂风肆虐而起。 一道凶戾无比的吼声,更是在狂风中咆哮传来。 “天帝有敕。” “怜汝修道有为,如今却阳寿将近,愿收汝为新天庭之神,负责九天星斗运转一职......”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众神悸动,都欲打爆野天庭 “天帝有敕......” 这突然响起的低沉咆哮声,令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愣。 下一秒。 在这钦天山的所有道长,皆是浑身法力气机涌动起来,眸中也满是冷冽和愤怒神色。 那正饮酒中的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顿时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更看到了天空中妖气所形成的黑云。 震乾道长更是直接跃出亭子,那随身携带的天蓬尺已然握在手中,唤来天雷劈向半空的黑云。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嚣张挑衅。 道延大师即将仙逝之际,道门中人都是纷纷的来此护佑,准备提前知晓往后的三次大劫如何。 结果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多半由精怪鬼祟组成的野天庭,竟在如此多的道长面前,说着要将道延大师封为神明? 哪来狗胆,哪来的面子? 以道延大师的功绩和道行,去那真正的天庭当位闲职神明都可以,何须这野天庭的可怜。 最关键的是...道门各脉祖师皆是九天任职,皆有神明之身。 若是拜这所谓的野天庭,无疑就是欺师灭祖、离经叛道之举,多半是邪道才会所做举动。 林海恩亦是手中掐起法诀,脚踏罡步的立刻冲出。 可不知为何,他都才刚刚站起来,整颗心竟是如擂鼓般的狂跳起来。 “咚—咚—咚———” 一道道沉闷的心跳声,如雷鸣般的在其脑中不断响起,体内的血液和炁竟好似沸腾燃烧起来。 最关键的是...脑中开始逐渐的混沌,手脚亦是不听使唤的抽搐起来。 很明显。 这是就连九天之上的诸位神明,都愤怒无比看不得这事,想要下来肃清这所谓的新天庭。 林海恩则是用尽全力,伸着颤抖的手按在心脏位置,口中不停的咬牙轻声念着。 “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随着修道时间越来越长。 林海恩自是越发清楚...不能一旦遇到事便起乩,况且现在的钦天山还有如此多长辈在,自是不需由他起乩斩妖灭鬼。 虽然能感受到九天神明的愤怒之意,但林海恩却还在尽可能的压制,以免自己失去意识。 还不到时候啊。 即便是要起乩打穿新天庭,也不是这个时候。 那冲来的黑云,多半只是个法力分身,最多也就是个小鬼小妖罢了,可是不需九天神明亲临来此解决。 ...... 此刻。 “轰隆隆———” 那九天雷霆霹雳声已是连绵不绝的响起,比起凶蛟化龙当时的威势,都是差不了多少。 不只是震乾道长一人。 其他众多法力高强的道长,都是掐起雷诀,朝着半空中的黑云劈去。 也许因每个法脉不同,对待精怪鬼祟的态度,每位道门中人也会有明显不同的区别,有些主杀,有些主渡。 但在这件事上,无论是哪位道长,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 这所谓的新天庭,都已是挑衅到脸上来了。 若是这样都还想着渡,还想着能好好了结此事,那还这般努力修道一辈子作甚。 修道。 关键就是念头通达,遇到不平事、不忿事便直接出手。 不像佛家那般,即便自身佛法高强,可总是被清规戒律所束缚,面对无恶不作的精怪鬼祟,都要先说渡,先说往后要不要向上。 似乎感受到天上每一处皆是天雷,无论从何处都逃不掉了。 那漂浮的一大团黑云,竟是也不逃了,将一张充斥妖气还写着封号的纸张丢下,继而传来凶戾的咆哮吼声。 “天帝敕令已下。” “若是不接,往后定将汝打进恶祟地狱中,受尽那万千苦痛刑罚。” 紧接着。 那黑云中竟是幻化出一双猩红眼睛,朝着四周众多道长看了眼,便是厉声咆哮大喊而起。 “旧天终逝,换得新天。” “在场各位法力道行皆不错,若愿就此归顺天帝,往后定是也能拿到一个不低的封号,享受香火供奉,成为不死不灭的......” 还没说完。 “轰!” “轰!” “轰!!” “......” 一连串的狂暴天雷落下,直接就把整片黑云劈散,根本没有半点抵挡的可能。 但随着黑云被劈散。 并没有任何一只精怪鬼祟显现出来,一切都化成了虚无,明显这只是某种神通术法,并非是真胆大包天,敢以真身来到此地。 尽管黑云被劈散,但众人却没有半点松懈模样。 有些道长还未听到过新天庭的消息,亦是纷纷朝着其他人问了起来,不知这究竟是哪路胆大包天的精怪鬼祟。 而先前就听过了新天庭的道长,只觉得心头有些沉甸甸。 这所谓新天庭中的精怪鬼祟,还敢这般嚣张的来到钦天山示威,似乎也说明来历绝对是不一般。 来到观象台的前方。 宁法师手中贴着一张辟邪符,将地面上的那张敕令封书捡起,仔细看了眼,发现里面竟是写着这么几行字。 【新天在上,黄泉在下】 【本天帝怜道延修习多年,始终未得神位,未得神明之身,特地下此圣谕封为北斗星君,掌管九天星辰轨迹】 【今后可享香火祭祀,可有不死不灭之神躯】 看完之后。 宁法师不由得冷哼一声,随即递给身旁的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缓声示意道。 “这所谓的新天庭真是胆子够大,野心更大。” “都还未成半点事,便说着香火之道,还说着掌控万千星斗之轨迹,不死不灭的身躯。” “这般的嚣张、不忌讳,只怕也没剩多少好过日子了。”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亦是接过纸张看了看。 看清里面所写的字。 普宁道长的脸上立刻便浮现出几分怒意,颇无禁忌的冷声喝道。 “这野天庭确实有颗狗胆。” “就这些年来,道延大师消耗阳寿窥探天机,令这世间祸事危害少了一半都不止,有着一身的功德。” “后面即便要成神,也肯定是成正统天庭神明,而不是刚刚这所谓的野天庭。” “怕真是有完善计划。”清玄真人皱眉接了句,而后继续道。 “从最初的抢夺神明香火,又到后面的擅用东海之主封号,最后来此招揽道延大师。” “普宁,你刚刚也说了...道延大师有着大功德,即便阳寿耗尽后,多半也能去天上当神仙,如祖师那般。” “可新天庭却提前来此招揽,明显是要和九天争抢一番。” “骗香火,夺封号,抢仙人。” “这无论哪件事看过去,都是要绝当今九天的根啊。” ...... 而在此时。 还在亭子中的林海恩,则是微微喘息着,将按在心脏位置的手放下,整个人开始逐渐的平静下来。 随着黑云劈散,妖气尽皆消去,自是一点点的没事了。 但就刚刚的那几秒间。 他仿佛在脑中听到了数不清的神叱和呼唤声,似乎不管是哪一位九天神明,都愿亲临斩掉这所谓的新天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林海恩的生辰八字,道延大师最后一次卜命 神明悸动,都欲斩妖。 隐隐感知到这份情绪后,林海恩不由得放松不少。 既然那九天神明都见不得这种精怪鬼祟肆虐,胆敢大逆不道的立什么野天庭,那后续应当也不会成什么祸患。 新天庭虽凶,让人捉摸不透。 但在九天之上,也还有其他不逊于哪吒三太子的凶神,那可都是法力滔天、性情暴戾之辈。 一言不合就开杀,完全不会和鬼祟多说什么。 即便是有种种特殊的意外情况发生,林海恩也并不太担心。 就算请不来其他神明。 那有求必应的哪吒三太子,肯定愿意下来相助。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修习,自己有没有将魂魄提升到,能够承受哪吒三太子磅礴法力的程度。 林海恩可不觉得...能说出肉骨凡胎无用这种话的哪吒三太子,会专门分出法力来护佑他。 自己也不敢过多要求,只怕得到啰嗦二字回应,反而惹其厌烦。 还是少请。 修为不到,还是少请哪吒三太子,多请白鹤真君前来相助。 只要在玉虚宫外多听几次经文,估计修为法力就能够了,到时请谁都不成问题了。 ...... 此刻。 林海恩一边在脑中思索不停,一边来到自家师父身旁。 仅仅只是一眼。 宁法师便是看出林海恩的异样,看着其还有苍白的脸庞,皱眉道。 “徒儿,可是遇到了何事?” “没,师父,没有什么事。”林海恩连忙回了句,但也是补充道:“但我已经感觉到,那九天神明都非常不悦。” “如果这个新天庭真敢现世的话,神明都会抢着降世,将其打穿。” 此话一出。 宁法师也明白了林海恩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叮嘱些什么的时候。 那穿着钦天监一脉法袍的贤明,则是来到众人面前,随即颇为恭敬的拱手道。 “清元法师、清玄真人、普宁道长,还有震乾师兄,海恩师弟,吾师邀你们五人一见。” “请跟我来。” 说完。 贤明便是伸出手引路示意,走在最前让众人跟着。 走进观象台里面。 将最大的一间静修室房门打开,贤明便是略微弯腰示意道。 “师父就在里面了。” 众人立刻缓步走进。 相较于其他人,林海恩则是好奇的左右四顾。 而这个房间说是静修室,其实更像是一个能遮挡的观天之处。 入眼。 便是猛然看到...这个房间的正对面竟是没有墙壁,若再往外踏出几步就是钦天山的悬崖。 换句话说。 这个观象台就是建在大山顶峰悬崖旁,房间缺了正对悬崖的那面墙,就是为了能更符合钦天监的修行理念,能够更好的夜观天象。 除了墙壁镂空外,还有七盏油灯正摆在悬崖上。 而那七盏油灯的围绕之中,则是一个老旧的蒲团,道延大师正坐在那蒲团之上,手中还拿着龟甲和紫薇斗数命盘。 听到有人走进后。 道延大师并没有转头,却已是无比沧桑的缓声开口道。 “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刚刚那精怪鬼祟来临之时,本道又趁机施了一诀,令本就所剩不多的寿元,再次削减了一半。” “所以本道不打算等了,准备今日子时便开始窥探天机。” 此话一出。 清玄真人便是立刻皱了皱眉,更是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 “道延大师,你怎还在用寿元行法。” “我们都已到钦天山,即便是这所谓的新天庭再凶,定是也蹦跶不起来半点啊。” “何必再继续的窥探天机,能多留上一些时日也好啊。” “并非是窥探天机。”道延真人忽然转头看向众人,眉须皆已银白,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又看着林海恩笑着道。 “本道刚刚并非窥探天机,而是占了天地一些便宜,用本就不剩多少的一半寿元,将海恩那特殊的命格气机遮蔽起来。” “在未来的三年内,无论何种精怪鬼祟都算计不到海恩,更是无法拦住其起乩施法的路数。” “如此一来,直到成年之前,海恩自是能无恙成长。”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皆是愣了下,没想到为的竟是林海恩,宁法师更是凝重,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道延大师便是摆了摆手,淡笑示意道。 “清元,无需多说什么。” “这就是本道一时兴起罢了,刚刚撞到精怪鬼祟这般嚣张,顺手施为一下而已。” “况且无非就是损寿一半,早一天离世罢了。” “海恩只要是能安然成长起来,自是会成为咱们道门擎天柱,本就风中残烛的老道我,无论如何护佑都不过分。” “这时代进展太快,其实有太多就如震乾一般,无法与这时代融洽相处,当前正处于痛苦挣扎的道门中人。” “本道前几天便留下嘱咐,往后无论如何,这钦天山上皆有震乾一个位置,更会让贤明帮忙寻觅合适的北帝脉传人。” “北帝脉刚猛无比,以往若遇大劫皆站最前,自是不能让其就这般的断绝。” “但钦天监帮不了所有人,其他法脉能否延续只能靠自己。” “若是往后有太多人走不出来,又有太多人失去了修持,自是更要好好珍惜已有的修道之才。” “能少损失一位,便能让道门更加兴盛几分。” 说到这里。 道延大师忽然停下话语,看了眼清玄真人,带着几分郑重的继续道。 “清玄。” “在你们三人之中,你的净明宗坛法脉最大,弟子也是最多。” “弟子多,若能规束的不出问题,自是有百般的好,可就怕有人误走错路,届时又会引起祸事。” 紧接着。 不等清玄真人回答,道延大师又看向普宁道长,讲述道。 “普宁。” “你目前还无弟子,但这法脉可是还要传下啊。” “普庵法可是厉害的很,在众多法脉中都不差,要是没能传下的话,那真当就是大遗憾。” “即便此生无缘收徒,借他人之手,传下法脉亦是可以啊。” 普宁道长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心中已是明白道延大师所说的意思,正是与他当前想法不谋而合。 即便不收弟子,也不代表法脉本事无法传下。 然后,道延大师又看向宁法师,罕见的露出一抹淡笑,更是伸手点指着感慨万千道。 “清元。” “至于你的话,本道可是没啥好说的了。” “能有海恩这个徒弟,即便是本道都羡慕,你往后多半顺遂,只需步步向前、一心向道便好啊。” 很明显。 道延大师专门喊几人进来,便是要在这最后时间留下一段提醒,也是为了交待今晚便会窥探天机。 全部都交代完后。 道延大师忽然看向宁法师,继续讲述道。 “清元。” “本道现在有些话,想单独和你爱徒说一番,可是方便?” 听闻此言。 宁法师并没有半点迟疑犹豫,点了点头应道。 “无妨,道延大师。” “如果你有何事要叮嘱海恩,这反倒是他的福缘了啊。” 说完。 宁法师便让林海恩单独留在房间里,转身和另外三人离开这个房间。 ...... 随着其他人都离开。 道延大师便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更是拿起手中紫薇斗数命盘,缓声示意道。 “来,海恩。” “在屋里寻一个蒲团,坐到老道的身边来。” “从去年大劫落下开始,老道便已是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将这最后一次,最不惧天地反噬的算命卜卦送于你。” “当初若是无你执拗前来,将那恶龙屠掉,只怕道门各脉早已势微,老一辈全都应劫而死,新一辈却还未能扛事。” “虽然我们皆是不提,但都心知欠你一份情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此生,荡尽世间鬼祟! 刚找到一个蒲团的林海恩。 听到道延大师的这番话,霎时就惊了一下。 更是快步走到悬崖边坐下,连忙抬手拜了拜,颇为认真的道。 “道延师伯,您可别这么说。” “那时我只是执拗不懂事,根本没想过那么多,真当是不能算救道门各脉一次,更无需感激我啊。” “正是没想那么多,无心之举,才更为难得啊。”道延大师颇为畅快的笑了笑,看向林海恩的眼中皆是满意。 虽然寿元只剩不到十二时辰。 但道延大师的面容也仅是显得苍老而已,并无半点死气,更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早已暮气沉沉,满脸死相。 很明显。 正是因为一生修道且不惧死,才会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还能有这般洒脱畅快的气息。 林海恩不由得挠了挠头,已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道延大师虽然跟自家师父是同辈,但由于钦天监一脉的特殊,导致无论是谁都很尊敬他。 这种长辈的夸奖,若是多次拒绝反驳,就有些不礼貌了。 “说回正题吧,海恩,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道延大师再度拿起紫微斗数命盘,笑着继续道。 “虽然以老道的修为,你的生辰八字也能算出来。” “但这算卜之术,自是要由被算者主动给出生辰八字,才能算的更准,更合天地因果啊。” 林海恩立刻正襟危坐,格外郑重的答道。 “甲子年,丙子月,己丑日,甲子时。” 听到这生辰八字后。 道延大师便是立刻用着紫薇斗数命盘查看起来,更是继续缓声问道。 “可知父母生辰八字?” “知道。”林海恩立刻便回了句。 便将林平川和陈燕两人的生辰八字,一同告诉给道延大师。 此刻。 道延大师一只手掐着法诀,口中念诵法咒,另一只手将紫薇命盘微微抬起,令其对应着天地星斗。 数秒后。 道延大师便慈祥的笑着看向林海恩,更是缓声问道。 “好了,海恩。” “老道已经将你命格算清,虽然天地反噬甚重,但老道本就只剩残躯而已,自是不怕它半点了。” “不过,为免老道的寿元被直接抹除,你只可问未来的一件事。” 只能问一件事? 林海恩不由得沉默深思起来,考虑着自己该问什么,双眸闪烁着灿金和浑浊,似乎体内的炁也跟着涌动了。 见到林海恩的犹豫模样,道延大师也是试起道心,开口道。 “可要问姻缘?” “你们闾山法脉为正一道门下,自是能够娶妻生子。” “在那民间无论男女,都爱问此生姻缘如何,就连精怪鬼祟之中,被情字所困的也是最多。” “不问。”林海恩毫不犹豫的答了句,更是坚定的补充道。 “若是有了情,只会影响我修道和杀鬼的速度,况且像师父、普宁道长还有道延师伯你,都没娶妻。” “要真是一心向道之人,自是无暇顾及情情爱爱。” “那问不问道途如何?”道延大师又出声询问,更是继续道。 “海恩,既然你一心修道,那问道途如何,岂不是正合心意?” “不问。”林海恩再度肯定的答了句,随即某种灿金和浑浊更盛,前所未有的自信道。 “道延师伯,若是我问了道途,那不管您给什么答案,我最后肯定是都不会满意。” “即便是当今道门最厉害之人,是百年来最厉害之人,也不满意。” “因为在我心中,我的道永远没有终点,更不存在桎梏,只会一直的向前,直到我心不再跳动的那一刻。” 这个回答。 让道延大师都是眼睛一亮,对林海恩更是不由得高看一眼。 一开始。 道延大师都只是觉得林海恩修道天赋高,受到九天神明偏爱,心性或许不错,但也谈不上最顶级的那一类。 可现在一看。 林海恩的道心之坚,怕是比起老一辈都不差。 尤其是那攀道之心,估计都超过不少的老辈道门中人。 他的道...没有终点,只会一直向上。 而在此时。 林海恩似乎也想到自己该问什么了,忽然就瞪大眼睛,看向道延大师带着几分忐忑的问道。 “道延师伯,我知道要问什么了。” “不管是普宁师叔,还是清玄师叔,都曾隐约说过,我大概是应劫而生之人。” “我想知道这个劫会是什么?我也想知道...在这一辈子中,我能杀多少的鬼,杀多少的精怪。” 话音落下。 让道延大师不由得愣了愣,而后笑着轻抚胡须,摇了摇头道。 “海恩,你现在可是问了两个问题啊。” “究竟是想知应何劫,还是想知能杀多少精怪鬼祟?” 林海恩犹豫两秒,而后攥了攥拳头,格外坚定的出声答道。 “想知道能杀多少精怪鬼祟。” “我想了下,不管是要应什么劫,我只要大胆的往前踏就好。” “可若是杀精怪鬼祟有个定数的话,那我便稍稍收敛下,往后只杀恶鬼、厉鬼、大妖和凶煞,那些小鬼能渡便渡。” “如此一来,总归也算是顺应天道了。” 道延大师带着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海恩这娃子竟然比清元还凶,难怪能成师徒啊。 看他这模样,估计是数量够的话,往后那是只杀不渡啊。 不过,道延大师认真看向手中的紫薇命盘,更是伸手轻轻拨动起来。 数秒后。 道延大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中更是充满了畅快和欣慰,随即看向疑惑的林海恩,满脸欣慰道。 “海恩,你往后就大胆杀便好。” “你此生的杀鬼没有定数,一只能杀,万只亦能杀,万万只也能杀,即便杀尽此片天地的精怪鬼祟也无妨。” “无论时代变幻如何,无论天地转变如何,无论道门繁盛衰落,更无论世间精怪鬼祟凶恶如何......” 说到这里。 道延大师忽然停顿两秒,而后眸中竟是爆发出精光,格外凌厉道。 “海恩,你只需大胆向前,大胆杀鬼!” “以此生,此身,荡尽世间一切鬼祟...更是最好!!” 第一百八十章 归顺新天,封汝为酆都阎君 “荡尽一切鬼祟,更是最好!” 道延大师这带着几分凌厉和肯定的话语。 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一下,明显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立刻便兴奋的瞪大眼睛。 刚刚决定问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林海恩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生怕道延大师给出个很低的数目。 天地皆有因果顺序安排,若是此生能杀鬼的数目很少,那他往后自是得精打细算,将并不多的数量留给凶戾恶鬼。 无法像现在这般,遇到遭了杀孽的精怪鬼祟,便能够随手打杀。 更没办法。 像先前面对恶鬼将军那时般,精神畅快的将那些鬼兵撕碎,都打到浑身燥热、更忘记何为迷茫。 可结果,道延大师竟是给了个...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的回答。 没有定数,大胆的去杀便可。 以后无论杀多少只精怪鬼祟都可以,杀尽这世间的所有邪祟,更是最好之举。 无需考虑什么数目,更无需所谓的精打细算。 只要大胆的杀,大胆的斩,大胆的灭鬼就好。 “真的吗?道延师伯,我往后真当是能见鬼就杀吗?”这个回答太过惊喜,明显是让林海恩都有些不确信了。 “自然是真。”道延大师笑着看向林海恩,更是继续叮嘱道。 “虽杀鬼没有定数,但海恩你可要谨记...那种未造恶孽、未破戒律的精怪鬼祟,却是不能直接斩杀。” “这你可是要记住,千万莫觉得是精怪鬼祟就该杀,结果反而造下过多的杀孽。” 又一次得到肯定回答后。 林海恩终于是彻底放下心来,更是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格外肯定的点头道。 “明白,道延师伯。” “若是那种不行恶孽的精怪鬼祟,我肯定是不会动半点,给自己平白招惹到些许是非。” “况且,绝大多数的鬼都该死,往后若我想排解烦忧的话,肯定也是能寻到不少的恶鬼凶煞,无需硬盯着那些善鬼好妖。” 听到这番话。 道延大师竟是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了排解烦忧,就专门去寻些恶鬼凶煞,将它们打个魂飞魄散? 杀鬼又不是什么仙丹灵药,怎还能有如此特殊效果。 说起来,现在新一辈的道门弟子,还真是越来越不走寻常路了。 时不时就搬出黑律的震乾就不说了,北帝法脉向来如此,随着修道时间越来越长,终究是会慢慢改变。 可从九幽开始,便有些古怪了啊。 怎么能勤奋努力到,就连睡觉吃饭都在掐诀,不敢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压力怎会如此之大。 海恩则是更加离奇,用杀妖斩鬼来缓解心中烦闷。 看来,随着时代一点点的变迁,就连道门往后的顶梁柱,也将会有不同的性格特点,跟从前越来越不同。 不过,似有一件难避的祸事啊。 略微思绪两秒,道延大师便将手中紫薇斗数命盘收起,看着脸上还挂着激动的林海恩,严肃的郑重问道。 “海恩,本道还想问你一件事。” “若是有一日,你的亲朋好友被鬼怪蛊惑,从那正道走到了邪路,还造下一定罪孽,你打算要如何处理?” 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的林海恩,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正色应道。 “道延师伯。” “你刚刚问的这件事,前段时间灵官爷便曾帮我解惑了。” “告诉我说,神不讲情,只论因果对错,即便是亲属好友行了恶事,应当也会照惩不误。” “但我不是神,现在依旧是人,所以在阴德、业报能承载的情况,是惩是救,能够由自己来决定。” “不过,现在还没遇到过此类事情,因此我也不知该如何做。” “可要是认真想想,应当还是无法像神那般绝情,修道虽修的是心,可并不代表要如天地大道那般绝情。” “大义灭亲、公正公平,或许仅有九天神明才能做到吧。” 听完这颇为认真的回答。 发须全白的道延大师,都是下意识的愣了愣,尤其是听到灵官爷来帮忙传道解惑,更是惊愕呆住。 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海恩的福缘,远不止当前所看到的那般?还有更多? 想到这里。 道延大师便手中掐诀,更是拿起旁边的龟甲,想要占卜起来。 可都才刚念一句。 “噼啪———” 那个用了一辈子的龟甲,表面忽然出现一道裂纹,令正在念诵的道延大师立刻停下法咒。 紧接着。 “轰隆!!” 天空忽然响起了狂暴的雷霆霹雳,更好似冷冽的神叱和警告。 听到这天雷轰鸣声后。 道延大师把手中掐着的诀缓缓松开,更是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轻声道。 “明明都已没剩多少寿元,明明都已交代好一切,怎还放不下。” “即便算天,算地,终究也是无法把一切都算清楚啊。” 说完之后。 道延大师便看向身旁的林海恩,笑着点头道。 “海恩,回你师父身边吧。” “若是他要问的话,待会我们之间所说事情,你若愿讲,皆是可告诉给你师父。” “这仅剩的最后几个时辰,老道想要独自一人,回顾下此生修道的点点滴滴,回顾下最纯粹的遗憾、满足和喜怒哀乐。” 林海恩随即缓缓站起身,对着道延大师又郑重的拜了一拜,恭敬道。 “多谢道延师伯帮忙解惑。” 将坐着的蒲团捡起。 林海恩便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并不想发出太过嘈杂声音,打扰道延大师最后的这段时光。 而就在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 道延大师的声音,忽然又从身后缓缓传来。 “对了,海恩。” “面对这个新天庭的大劫,你可有起乩请神的想法?” 林海恩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下,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思虑,便是无比肯定的出声应道。 “道延师伯,我目前还不确定是否要起乩。” “但如果这劫难太大,师父、普宁师叔他们都准备以命请来祖师了,那我必然会在之前就起乩。” “既然我会起乩,自是不能看着师父就因劫难而付出性命。” 道延大师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更是郑重讲述道。 “老道先前算了下。” “若你在新天庭的大劫中起乩,多半是能无恙,但你可是要好好记住后面的这句话。” “铁棒挥舞势惊人,威猛无匹气势新,神仙妖怪皆退避,此番踏破凌霄殿!” “去吧,老道也只能说到这里。” 林海恩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中,更是又对着道延大师拱了拱手,便是离开了这个房间。 很明显。 刚刚道延大师所留下的那句话,似乎在指引着...若是这所谓的新天庭显现,该请来哪位九天神明。 其实不用道延大师提醒,林海恩心中其实也有个恰当的选择。 就如先前说过的那般。 起乩请神。 可不能遇到诡事就胡乱的请来某位神明,应当是要有选择才对。 哪位神明对此事最为不忿,或者哪位神明有此未完执念,能够借此机会勉强圆梦几分自是最好。 这样的话。 不仅神明不会厌烦,说不定还会因此欢喜,降下其他的馈赠。 随着林海恩离开房间。 道延大师仰头看着远处亦是步入黄昏,露出些许星斗的九天,伸出手轻抚胡须,开怀大笑道。 “如此心性,如此天赋,如此福缘,如此正直,真当喜人。” “道门能有此子,何愁往后不兴,何愁鬼邪作祟,何愁精怪逞凶,海恩一人便可护佑世间太平。” ...... 深夜十点。 赣地的西山净明宗坛里。 正躺在侧屋木板床上的阎九幽,翻来覆去的怎都睡不着,尽管就跟往常一样,手上掐着法诀,嘴里默念着法咒。 可闭上眼之后。 脑中却是始终都静不下来,想象着当前钦天山该是什么模样,又是有多么的热闹,道延大师窥探出的大劫又会是什么。 更是会浮现出海恩师兄杀鬼时的画面。 不知现在的海恩师兄道术进展如何,应当又厉害的不少吧。 本是自己拒绝去钦天山,想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修行,但现在却是这般的不静,这般的患得患失。 阎九幽无比烦躁的坐起,仰头看向窗户外的残缺月亮。 深吸一口气。 阎九幽便踩上床边的鞋子,推开房门,本想随便找个石凳坐下发呆,不想这么早的入睡,也睡不着。 但仔细想想后,还是一边手中继续掐诀,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另一座山走去。 西山有众多净明宗坛的师兄。 若是被师兄看到的话,肯定是会来过问几句,惹得自己更加烦闷。 伴着天空并不算亮的月光,更伴着农历五月的虫鸣声,阎九幽来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头,在平日自己常来的一棵大树旁躺下。 此刻。 他的手中不再掐诀,只是双手抱着脑袋,仰天盯着漫天星斗发呆。 因为的月亮残缺并不圆满,所以星斗显得更为璀璨,熠熠发光令其整颗心都平静下来。 但这所谓的平静,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 转眼间。 阎九幽整颗心又焦虑起来,口中更是轻轻念叨起来。 “海恩师兄,或许都会踏罡了吧?” “不,应当是还不会,踏罡可比符箓都差不多,就算海恩师兄天分再怎么的高,肯定也还没学会。” “那趁着他还不会踏罡,趁着他还在参与另类法会,我怎能在此平白浪费时间,可是忘了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若是现在不抓紧时间跟上,往后等到大劫来临,再去努力还来得及吗?能帮上海恩师兄吗?” “要是偏偏因今天的偷懒,导致一个法诀未能及时学会,导致某件惨事发生,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说完。 阎九幽便觉得心头压力又大了起来,将抱着脑袋的一只手拿出,开始掐起法诀练习。 就在这时。 “哗哗哗———” 一道妖气阴风忽然刮动而来,吹得周围树木都沙沙作响。 原本正躺在树下的阎九幽,立刻毫不犹豫的站起,更是盯着远处一大片飘来的黑气。 法诀变幻,天雷涌现。 那原本紧绷的思绪,因为精怪鬼祟的出现,竟是微微放松不少,更是怒声喝道。 “哪来的精怪鬼祟,竟然敢闯西山之地,敢闯净明宗坛道场。” “若是不好好解释说清,那就本道不将情面唤来天雷,将你这种邪祟劈个魂飞魄散!!” 两秒后。 就在阎九幽马上就要唤来天雷之时。 那巨大的黑气中,竟是传来一阵颇为调皮的魅惑之声。 “嘻嘻嘻。” “小道长,你的命格特殊,要不要来我们新天庭当那地府阎君?” “其他人当不了,你肯定是没......” 还未说完。 阎九幽便是直接召来天雷,朝着那巨大的黑气劈去,更是喝道。 “哪来的妖精鬼祟,竟敢乱吾道心。” 黑气霎时就被劈散。 可紧接着。 一张带着敕令的纸张,便是从黑气中缓缓飘落,颇具威严的冷冽沉闷话语,亦是同时响起。 “本天帝怜汝命格特殊,亲自敕令招揽。” “归顺新天,往后便成阎君,有那滔天道行和法力,管辖九幽地狱,何须在屈尊他人之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留下三劫预言,道延大师燃尽全身之炁 金陵,钦天山。 临近深夜十一点。 快到子时,正是一天交际之处,也是九天星斗最为璀璨之时。 在那观象台前。 众多道长亦是纷纷穿着格外法袍正装,更是手持着法器严阵以待,单论规模和状态,比起应大劫时都差不了多少。 钦天监法脉之主离世,这在整个道门中,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事。 一方面,是因为道门中卜卦最厉害,都能窥探天机的前辈离世,必然会让道门中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缺少一个主心骨。 毕竟,钦天监能够占卜天机,道门中人自是信服。 以往出现大劫时,也都是钦天监的前辈,带着道门中人一同应劫,并尽可能的将损失降到最低。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确定往后的大劫是什么,以便早做准备。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般强行窥探天机,必然会引起极为可怕的天地因果反噬。 虽然因寿元无几,不再惧怕反噬如何,更是甘愿将反噬一力抗下。 但为了中途不被天地打断,自是需要众多道长护佑,为确保能够百分百的留在天机预言。 ...... 子时。 “咚—咚—咚———” 一连串极为沉闷的钟声,在山顶悠悠响起,似在表明时间已到。 在众人的视线中。 穿着一身老旧道袍的道延大师,从下方台阶缓缓走上观象台,手中握着带着裂缝的龟甲和紫薇斗数命盘。 来到观象台早已准备好的法坛前。 道延大师将龟甲和命盘放下,随即对着在场众多道长拱了拱手,颇为诚恳和感慨道。 “吾名道延,从小便是无父无母,由师父从河边捡回,今已是修道九十三载有余。” “不说道行如何高深,但自认无愧于师父此前嘱托,更无愧于钦天监一脉,无论何时何地的大劫,皆是站在劫难最前方。” “心有所感,所剩阳寿已不足三个时辰。” “现今便效仿历代钦天监的祖师,不论因果,不顾反噬,为道门,更为人间留下三劫预警。” “今日所留之三劫,皆为若不紧急处理,都会毁灭一地、带来滔天祸患的大劫。” “时间所剩无几,本道就此起法。” “诸位道门师兄弟,待会烦请助老道一臂之力!!” 说完。 道延大师眼神猛然凌厉起来,伸出手猛拍法坛桌面,大喝道。 “起坛!” 话音刚落。 那法坛上的诸多蜡烛,便是立刻被磅礴的炁点亮,道延大师先拿起一个八卦法器,脚踏罡步,手中掐诀,诵道。 “乾元亨利贞,坤乃载物成,震雷动天地,巽风入无形。” “坎水润万物,离火照光明,艮山安厚土,兑泽悦人情,八卦神通显,灵应法咒成。” “急急如律令!敕!!” 才刚诵完。 那八卦便是亮起璀璨光芒,八门皆开,神通显现,加持着道延大师后续的窥探天机之能,更在护佑四方。 站在第一排的林海恩。 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朝着站在观象台的道延大师看去。 现在的他,已是能够无比清晰的看到...道延大师体内所有的炁,竟是都开始燃烧起来,一身的道行开始迅速攀升。 凡人。 即便法力道行再高,又怎么窥探得到大劫天机。 自是要将全身的炁都燃烧沸腾,以凡人之躯,跨越桎梏,试图比肩神明之能,才可稍稍窥探到一点。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不由得沉默下来。 明白道延大师就跟曾经的黄太爷一样,选择在最后的最短时间,展现出自己最耀眼辉煌的一面。 曾经。 黄太爷请来损将军,前所未有的大杀百余只恶鬼。 现在。 道延大师试图比肩神明,只求能为这世间,率先窥探到三处大劫,尽可能的争得一缕生机。 虽然道行法力不同,所为之事也不同。 但相同的是...当初的黄太爷,跟现在的道延大师,同样威风,同样都未曾想过自己。 呼出一口浊气。 林海恩用力握住手中龙角,脑海中不再想其他事,已然做好时刻护佑的准备。 按照师父先前交待。 等到道延大师窥探天机之时,将会有极为迅猛的天罚降下,在场其他人需要做的便是挡下天罚。 因果反噬,道延大师会用残身全部扛住。 而可能打断施法的天罚,自是要由在场众人拦住,以此确保道延大师能够将三劫都留下。 ...... 起完八卦后。 道延大师浑身气机已然攀升到极点,体内的炁也在不停燃烧,拨动起紫薇斗数命盘,继续念诵道。 “安星须把命宫详,先定身宫后起方,紫府天机为上局,天梁天同是中堂,廉贞贪狼为下格,巨门天相细推详。” “紫微垣中帝星尊,天府天相左右分,文昌文曲司文笔,武曲破军掌兵魂,天梁天同福禄寿,天机太阴智慧深,贪狼廉贞多变化,巨门天哭主是非。” 这一刻。 那紫薇斗数命盘竟然璀璨亮起,更是对应起天空的万千星斗,有些星辰璀璨亮起,有些晦暗无光,似在呈现着什么格局。 而就在这时。 林海恩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天地的气机变了,好似有一双威严冷冽的目光正盯着此处,更是充斥着不善。 毫无疑问。 这便是先前道延大师所说的天地因果反噬,天地命理皆有定数,岂能容人提前窥探。 道延大师亦是感知到了天地气机之变,但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脚下罡步更是没停,似完全不在乎所谓的天地反噬了。 从桌上拿起龟甲,将五帝钱放入龟甲中,轻抚龟甲上的裂痕,看向下方众多道行,格外严肃道。 “诸位,请助我!” 说完。 道延大师便是踏着罡步,摇动起手中的龟甲,口中念诵起来。 “大运流年用被冲,此年由吉变成凶,大运流年忌被冲,富贵吉祥此年逢,大运流年用被合,此运流年必见凶。” “大运流年忌被合,流年大运不成凶,大运流年用受刑,总有吉来没有凶,大运流年忌被刑,本年无吉定有凶。” “......” 而在道延大师诵读不停时。 “轰隆隆———” 九天之上,数不清的雷霆霹雳已然响起,更是迅猛的悍然劈下。 而在场的所有道长皆动了。 手中各种各样的法器挥舞而起,全身法力更是蓬勃涌现,欲要将这些霹雳全部拦住。 林海恩则是按照师父先前所说,不断的念诵金光神咒,还踏起护身斗并将其施加给道延大师,令其身上金光璀璨耀眼。 拦住这种九天神罚往往有两种方式。 要么拦住雷霆霹雳,要么就叠起法力金光护盾,以此作为护佑。 “喀拉———” 一枚铜钱从龟甲掉落到法坛上。 看到这一幕。 站在旁边的清玄真人,手中斩妖剑挥舞不停,格外严肃的大喝道。 “第一劫显现了,天罚会更加迅猛,帮道延大师护道!!” 下一秒。 “轰!” “轰!” “轰!!” “......” 更为迅猛的雷霆霹雳落下。 还不只是如此。 狂风亦是汹涌刮起,竟是比起台风都差不了多少。 但这些天罚无论如何猛烈,皆是被众多道长拦住,可因果反噬却是实打实的,道延大师的唇边已是溢出鲜血。 “喀拉———” 第二枚的铜钱落下。 天罚更猛,雷霆霹雳,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窥探一缕天机,本就是不容,结果还不停手,无疑是令天地大怒,各种气象天罚落下。 道延大师感觉体内的每一块血肉,似乎都在被石磨碾压着,剧痛更是早已充斥身体的每一块角落。 这是炁燃烧,因果反噬来临的表现。 可道延大师并未停下,依旧是摇晃着手中龟甲,眼神虽然是越来越黯然,却格外的坚定。 “喀拉———” 第三枚铜钱终于落下。 就在这时。 “砰———” 道延大师手中的龟甲霎时爆裂,化为碎片将其双手都炸的血肉模糊。 很明显。 窥到三缕天机,便已是彻彻底底的极限了。 即便天罚尽皆都被拦,但在这天地因果之下,就连龟甲都扛不住反噬爆裂炸开。 道延大师并不在意,只是看着法坛上的三枚铜钱,脸上露出了一抹洒脱笑意,也不顾胡须早已被鲜血染红,对着天地拜了三拜道。 “多谢天地留情,多谢神明留手。” “今日能窥到三处大劫预言,本道已是死而无憾。” ...... 体内已经没有半点的炁。 道延大师如同沧桑的耄耋老人,双手扶着法坛,盯着上面的铜钱看了数秒,随即看向下方的道门中人,苍老道。 “三劫已知,诸位师兄弟听好。” “第一劫。” “戊寅年,事发渝地,酆都万鬼现阎君。” “第二劫。” “己卯年,事发闽地,千禧妖庭欲换天。” “第三劫。” “壬午年,事发闽地,邪雷音寺论佛道。” 说完之后。 道延大师看向面前众多道门中人,轻轻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 “往后三劫,便交给诸位师兄弟了。” “无论结果如何,尽力便可,不愧本心便可,老道今日便先走一步。” 这时候。 道延大师已经感觉体内生机尽失,随即便仰头看天,开怀大笑道。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千禧换代,鬼祟频出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随着道延大师开怀大笑,仰天说出这豪迈洒脱话语后。 “轰隆———” 一道九天之上的惊雷响起。 在这霹雳声中。 道延大师的笑声戛然而止,双手无力的重重落下垂于腰侧,精光涣散的双眸亦是缓缓闭上。 但整个人依旧是站着的,脊背挺直,格外洒脱。 心中执念全消,所愿之事皆成,自是死而瞑目、无牵无挂。 看到这一幕。 现场所有的道门中人,皆已明白道延大师终究是走完了这一生,但在最后的时间里,给道门留下了宝贵的未来三劫预言。 紧接着。 在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的带领下,现场所有的道门中人皆是盘膝坐下,手中掐诀,法力涌动,不约而同的念诵而起。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这是元始天尊度人经中的节选。 跟往生咒那些不同,这段经文中包含着对修道之人的祝愿。 度人成仙,仙道莽莽,永生不灭。 此刻。 在场道门中人纷纷念诵此经,无疑就是想要给道延大师加持阴德,减弱因果反噬,以此来助其登仙长生。 原本以道延大师的法力道行,死后魂魄登仙本是板上钉钉之事。 但刚刚付出极大因果代价,留下三个大劫预言,更为此将全身炁都燃烧干净,在天地功曹的严格评定之下,是否能登仙已成未知数。 众人此番诵经祈愿,无非就是想要帮助承下点因果反噬。 道延大师既然如此不顾自身,更不顾因果报应,那在场的道门师兄弟,自是不能眼看着本该成神的他,因窥探天机落入地府。 随着最后一段经文落下。 那九天上的北斗七星,尤其是正中间的紫薇星,竟是璀璨闪烁起来。 一道轻灵的鹤唳声随之响起,一股青气从道延大师的头顶涌出,好似伴着鹤唳声朝着九天而去。 这是登仙之景,魂魄驾鹤朝着那九天飞去。 不知是由谁先带头,所有人在诵完度人经后,便是郑重的感慨道。 “道延大师,走好!” 在那观象台下。 贤明仰头看着那股青气越飘越远,眼中已是蓄满了点点泪光,随即不舍的低声念道。 “师父,走好。” 下一秒。 贤明深吸一口气,更是伸手抹了抹泪花,好似瞬间成熟稳重了数倍。 作为道延大师的大弟子,贤明缓缓走到天象台,对着下方众多道门长辈和师兄弟拱了拱手,声音沙哑低沉道。 “多谢诸位前辈此次前来护佑,帮忙抵住诸多天罚,更谢前辈们承担些许下因果和反噬,让我师能登仙成神。” “按照延续千年的传统,师父亦是不设法场,不设灵堂,更不大操大办,寻一个恰当日子,便会葬入法脉祖地之中。” “往后三劫来临之际,钦天监一脉必定都将在场。” 说完。 贤明又郑重的拜了三拜,低沉的声音中更是充斥伤感,继续道。 “但天色已晚,烦请诸位前辈都多留一天。” “今日若有何招待不周之处,也愿诸位前辈见谅,他日定将补上。” ...... 随着钦天监的法脉弟子。 将道延大师的遗体缓缓扶下观象台,先前施法护佑、分担因果反噬的众多道门中人,亦是逐渐的散开了。 小部分的道长,或许是有急事,也或许是不愿过多麻烦钦天监一脉,便是结伴不顾夜色下山了。 这次最重要的两件事都已结束,离去自是也不会有人会说什么。 不过。 绝大多数来此的道门中人,都还是准备等到第二天再走,现在都已知道未来三劫发生的时间地点,自是要好好的议论一番。 白天饮酒喝茶的亭子中。 普宁道长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地瓜烧,有些感慨的说道。 “终究是走了啊。” “但好在多半还是登仙成神了,没落到有着一身的功绩阴德,最后还要入地府投胎轮回的境地。” “本该登仙啊。”清玄真人郑重的回了句,随后仰头看天,继续道。 “若非为了窥探这三处大劫天机,道延大师怕是阳寿尽绝的那一刻,便会立刻被接引到九天了。” “又怎需我们再念度人经,帮忙承接化解一部分的因果反噬。” “但说起来,这次道延大师所窥到的这三劫,怎会如此之近?今年、明年,以及五年后还有一劫。” “短短不过五年时间,怎就有三处大劫显现?” “以往每隔十年,能有一次大劫便已是难得,现在却如此频繁,真当是有些怪异。” 听到这番话。 站在旁边的震乾道长,便是立刻神色严肃的解释道。 “清玄前辈。” “半个月前,道延大师便曾提起过一件事,说是...现今世历即将过去千年,由一变成二,自会引起天地变动,精怪鬼祟涌现。” “所以在千禧年的前后这段时间里,各种各样的诡事必然是会发生的较为频繁,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天地气机变幻,精怪鬼祟自是更想抓住此等机会成事。” 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更是带着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 “还不止如此。” “随着时代发展的越来越快,其他各地的香火传统祭祀越发被遗忘,往后频发诡事的地区,多半会朝着闽地和粤地聚集。” “相较于其他地区,这两地算是香火和传统都保留较好之地。” “当然,由于香火祭祀不绝,神明的照拂也将更多。” “但这次让本道略微有些担忧的还是...道延大师刚刚所窥探出的第一个大劫,今年即将应的酆都万鬼现阎君。” “事发竟是在渝地,说起来,这个渝地亦是多灾多难啊。” “当初飞僵叩门一事,便是发生在此处,现今又将有酆都万鬼现,但此事不知为何,让本道总是有些担忧啊。” “多灾多难才是正常啊。”普宁道长立刻便回了句,随即颇为肯定的讲述道。 “酆都鬼城便在此地,若是不多灾多难也说不过去啊。” “虽然为了避忌避灾,专门改名为丰都,但数千年来能将此地称为酆都,肯定不只是因单纯喊惯了名字。” “天地风水自有定数,川渝盆地更是聚阴,诡事自是不会少。” “不过清元,老道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刚刚一听此劫名字时,心中便是同样有些莫名的忧心。”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忽然看向清玄真人,皱着眉头满是担忧的问道。 “清玄。” “虽然以九幽现在的道行法力,在今年内肯定是跟阎君扯不上关系,但他毕竟是带点阎王命啊。” “清元估计就和本道一样,生怕其走上邪路,成了世间大劫。” “先前在天威观的时候,我们可都是看的清楚啊,那娃子心中的压力真当大得很,就连吃饭睡觉都在掐诀。” “虽然勤奋是好,可就怕过犹不及,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啊。” “这般有天赋的修道苗子,若走错路真当是可惜无比,多半也是没有什么回头的机会了啊。”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脸上露出一抹淡笑,随即压了压手,开口解释道。 “无需太过担忧。” “此前带九幽正式入净明法脉的时候,本道就算过他的往后运势。” “无论发生何事,九幽的向道之心永不会变,况且还被鬼气折磨二十多年,他的心智坚韧程度,比起我们这些老头子都不差。” “压力再大,即便都大到理智崩断,向道之心也不会偏移半点。” 下一秒。 清玄真人忽然又看向林海恩,颇为郑重的笑着问道。 “海恩,你跟九幽相处最久,自是最知他的秉性如何。” “虽然一心想着变强,一心想着提高法力道行,可你觉得...他是否会为此事走上邪路?” 林海恩认真思考两秒,随即摇了摇头,却是格外坚定的答道。 “清玄师叔,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但我相信九幽师弟不会踏进邪路,知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 “当然,若是他踏进邪路中再也无救,那我也不会留手半点,而他往后再也不是我的九幽师弟。” “可他若是有救,那我愿倾力一试。” “神或许不愿救犯错之人,可我还是人,尤其还是面对亲朋好友,所以若是事情发生,但九幽师弟还有救,我便愿尽力试一试。”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意有所指的轻声讲述道。 “回闽地之前,刚好顺路去我的净明宗坛坐一坐吧?” “其实九幽回到西山入法脉后,我便借宗坛之力隐约的算出来了,他的阎王命多半是要应在今年。” “可要如何应,又要怎么应,还不甚清楚。” “先前听到道延大师的预言,我整颗心亦是沉了一下,生怕出事。” “九幽可是本道关门弟子,亦是暂且定下的法坛主,忽听此种事,又怎么会不急?” “但到了现在,我却是无比相信,能跟净明忠孝道如此贴合的九幽,定是不会走上那邪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往后若走邪路,海恩师兄便杀了我吧 西山净明宗坛内。 傍晚四点多,夕阳已是洒在了道观各处。 众多完成一日修习的法脉弟子,已是开始各自放松起来。 有些闭目养神打坐,有些看着通识书籍,还有些彼此聊天探讨不停,都不愿在一天的苦修过后,继续给自己加练。 而在众多的法脉弟子中。 那依旧在手上掐诀,口中念咒的阎九幽,则显得格外的另类,亦是格外的努力,无论何时何地皆在修习。 但相较于前段时间。 现在的阎九幽明显是有些疲惫,黑眼圈显得极重,明显是有些没休息好的模样。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前两天遇到那起诡事后。 每到晚上,他都好似陷入了梦魇中,时不时有充满诱惑的鬼音,在他的耳旁响起般。 成为新天庭的阎王,届时掌管酆都地府,道行如神不可测。 阎九幽很清楚...那脑中梦魇并不是鬼祟所为,而是纯粹的心头杂念。 这两日他都没再去那座山头,都只在这西山净明宗坛里修习,根本不可能有恶鬼能够来到此地。 终究还是...心不静,心太急。 可越是不静,越是太急,阎九幽便会越努力的修行,根本就没想过要稍稍的调整下道心和思绪。 在他看来,时间只要是不用来修习,那便是彻彻底底的浪费。 本来天赋便不出众。 比不上海恩师兄,甚至也不如修黑律的震乾道长。 要是还不够努力的话,只怕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连海恩师兄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用着这种不断给自己施压的方式。 即便心不静,阎九幽却是都还能稳定进步,至少每天都能察觉到...自己是在进步之中。 ...... 就在阎九幽专心修行的时候。 那坐在不远处休息的众多师兄弟,则是纷纷大喊起来。 “师父回来了。” “师伯回来了。” “坛主回来了。” “......” 正在掐诀的阎九幽,立刻朝着上山的石板路看去。 仅仅一眼。 便看到回到道观的师父,以及身旁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最关键的是...还看到了林海恩。 那走在宁法师旁边的林海恩,明显是在好奇的打量着净明宗坛,也在左右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两秒后。 寻找不停的林海恩,立刻见到站在旁边,正昂头看着他所在的方向,手中法诀都忘记掐了的阎九幽。 根本没有丝毫迟疑,林海恩立刻挥手打起招呼道。 “九幽师弟,我来了。” 紧接着。 林海恩便是看向宁法师,立刻出声道。 “师父,我先去找九幽师弟。” 宁法师轻轻点了点头,已然见到阎九幽眉宇中的疲惫,对着清玄真人皱眉轻声道。 “清玄,你真当决定不做任何的叮嘱和引导?” “虽然此事确实有些难说,但若是加以引导的话,自是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避免九幽走上错路。” 清玄真人摇了摇头,再度笑着肯定道。 “罢了,无需引导。” “清元,我相信九幽,便如同你相信海恩那般。” “九幽道心之坚固,我自认为不会逊色海恩多少,要是我毫无征兆的劝说提起,让他莫遭诱惑,莫走邪路,反而是会引的他多想。” “况且,若他身上的阎王命,真是应在道延大师窥到的那劫上。” “只怕如何劝说都不用啊,天地命数便是这般,还不如安安心心过好这段时光。” “即便踏进邪路,但凡是还有救,本道便耗尽此生功德,将其护下,承下因果,又有何妨?” “确实如此。”普宁道长适时的插了一句话,格外郑重的讲述道。 “若真是命数如此,那自当如何劝诫都无用,还不如顺其自然。” “况且九幽这般年龄,本就属于心思敏感之时,劝诫过多反倒不美,本道亦是信他道心坚固无比,定是不会走错。” “一日勤奋苦修,那是一时兴起,一月勤奋苦修,那是奋发向前,可一年勤奋苦修,一生勤奋苦修,这不是道心坚固又是什么?” “海恩道心之坚,在于杀鬼,对鬼祟有着先天的仇恨。” “九幽道心之坚,在于勤苦,对变强有着后天的渴求。” “但无论如何,皆是道心坚固,皆是有道缘,这两娃子不出问题,今后定将会是咱们道门里的中流砥柱。” ...... 此刻。 林海恩根本没听三位长辈聊什么。 刚刚对着阎九幽招了招手后,便是轻咳两声,一本正经起来,脚上踏罡步斗,踩着天地气机,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步步皆带天罡韵味的来到阎九幽面前,林海恩咳嗽两声道。 “九幽师弟。” “你这是怎回事啊,明明知晓道延大师窥探天机是道门大事,为何不跟着清玄师叔一起去看看。” “即便是再怎么样的珍惜时间,想要勤学苦练提升,如此盛会应当也要参与才对啊。” 阎九幽似乎并没听到这番话般。 只是脑中不断回忆刚刚林海恩走来时的步伐,感受着当前他身上的天地气机,带着几分不愿相信的凝重,干哑道。 “海恩师兄。” “你...你可是学会踏罡步斗了?” 听到这个问题。 林海恩霎时便觉得先前努力有了价值,那一身的罡步气机随之散去,随意的摆了摆手,摇头叹道。 “哪能学会。” “踏罡比起符箓一道还要难修,师兄修行数月时间,现在也无非才入门罢了,差的还远啊。” 话音刚落。 那站在旁边的阎九幽,顿时便沉默下来,更是立马回过神来,手中再度掐起法诀,明显心中又有些紧迫起来。 他可是非常清楚,前段时间在天威观的时候,海恩师兄都是还在学习驱使兵马。 结果到了现在...这才短短数月不见,竟然就连踏罡都已经入门。 而自己却依旧在学,当初在天威观时,才刚开始修习的法门,都还没有开始下一步。 又被甩开了吗? 阎九幽不由得心酸苦涩起来,更是清晰感觉到...似乎自己无论如何的努力,都赶不上海恩师兄,还在被越拉越远。 就在这时。 暗暗叹气中的阎九幽,脑海中忽然下意识的想起那句话。 “归顺成为阎君,掌控酆都地府,道行将会深不可测。”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 阎九幽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却是立刻的用力掐起法诀,口中更是无比坚定的念诵净天地神咒。 随着诵读完毕。 阎九幽立刻便觉得整颗心都平静不少。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见到阎九幽好似在坚定信念,又好似在痛苦拒绝什么的模样,微皱着眉头格外凝重道。 “九幽师弟,你这般努力修行,不给自己放松半点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听到这个问题,阎九幽沉默了下来,虽然很想回答是为了赶上林海恩,但他却说不出口。 “为了下次大劫的时候,能够稍微帮忙一点忙。” “海恩师兄,无论是那次的五猖鬼,还是先前的凶蛟化龙,你都有帮到大家,所以我也想尽一份......” 还不等阎九幽说完。 林海恩便是打断其后续话语,脸上带着一抹笑容的缓声道。 “九幽师弟,那你下次大劫时候肯定能帮忙了啊。” “所以,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更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反而是走向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路。” 阎九幽立刻皱起眉头,满是疑惑神色,明显是有些不明白林海恩的具体意思,正准备询问的时候。 林海恩则仰头看了眼天空,意有所指的郑重道。 “道延大师前天窥探出的那第一个大劫,所给的提示为—酆都万鬼现阎君,时间便是在今年。” 听到这个大劫的提示。 阎九幽立刻便愣住了,更是不断想起...前两天,那个专门来此招揽的那团黑气。 但下一秒。 阎九幽便忽然攥紧拳头,就连法诀都不掐了,格外坚定道。 “放心,海恩师兄。” “我绝对,绝对不会走上这种路,绝对不会掀起大劫,给人世间和道门带来麻烦和大劫。” “遭遇过鬼祟索命的我,无比清楚...这究竟是何等的错事。” 说到这里。 阎九幽似乎觉得决心还不够,更是一脸正色,完全不惧的继续道。 “海恩师兄,我求你一件事。” “若是我真的...真的走错路了,那你便请来白鹤真君,如撕碎那五猖鬼般的将我斩掉。” “不要留手,求你不要留手。” “因为你要记住,一定要记住,若是我真当走上邪路,那个人就绝对已经不是我,更不是你的师弟。” “我宁愿此生再也没有空闲、没有休息,终日掐诀念咒修习,也绝不会踏进邪路,绝不会走那鬼祟之路!”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重重的点了点头,更是用力拍了拍阎九幽肩膀,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那来到西山顶峰的青石台阶上。 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足足有几十位装扮朴素的村民,竟是跪在了净明宗坛前,大喊而起。 “道长,道长,求你们救命,求你们救命啊。” “快救救我们村的社公大仙,救救它啊,它昨天被那什么新天庭的精怪给抓走了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迎精怪鬼祟入村,祈求万事皆顺 这突然的哀求声。 无疑是迅速引起了众人注意。 在这十里八乡附近,西山净明宗坛极其有名。 周边的民众们都是清楚,净明宗坛中的道长们大多法力高强,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假道士。 寻常若是遇到诡事,都会自发的前来求助。 当然,像现在这般,足有几十位的村民来此求救,无疑是极其少见的情况,也说明事情影响甚广。 尤其从刚刚的话语中,还能隐约听出是跟新天庭有关。 这让清玄真人没有半点迟疑,立刻上前两步,伸手抬了抬,示意面前的众多村民站起,严肃道。 “都先站起再说事。” “刚来一句都不说,便这般直接跪在观前,可要以此来逼迫本道吗?若还跪着,本道即便能帮,也不愿帮你们。” 这些本就满脸愁容的村民们,便是立刻摇头赶忙说着没有逼迫意思,随即纷纷站了起来。 看到这些村民都站起后,清玄真人点了点头,郑重道。 “说事吧。” “你们村的社公出了何事?又怎么被精怪掳走了?” 站在众人最前面,穿着一件老干部衬衫的中年男人,立刻满脸愁容的讲述道。 “道长,是这样,是这样的。” “我们是离这里没多远,也就百里左右的沈家村村民,我是村长,别人都叫我沈老三。” “然后,我们沈家村从古至今都有供奉社公的习惯,而这个社公亦是极灵,我们对其更是无比的尊敬,一向称其为大仙。” 仅仅只是极灵这两个字。 清玄真人便微微皱起眉头,想到了先前葛山村的五猖庙。 大多时候那所谓的极灵、有求必应,可不是一个好事,往往都会导致阴德缺损,更会引来天地因果反噬。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之事,一旦落入贪这一字中,可就多半没有个好结果了。 但清玄真人也并不着急,只是昂头示意道。 “来,继续说。” “一个有点法力,你们都还能用极灵二字形容的社公,怎么就会被精怪给掳走了?” “不知道,我们也是不知道啊。”这身穿干部衬衫的沈老三,亦是满脸不解,格外焦急的继续道。 “就两天前的夜里。” “我们村里的土狗忽然就大叫起来,还有呼呼的刮风声,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在意,觉得无非就是正常的天气变化。” “等到第二天。” “村中有个老婆子一大早的去拜社公还愿,结果就忽然间发现...我们村的社公庙里竟是有了个神像?这实在是太古怪了啊。” 已经跑到宁法师身旁的林海恩,听到这里明显是疑惑的皱起眉头。 因为,在他看来...庙中有神像才是对的啊,这有何古怪? 若是一个被人供奉祭祀的庙中没有神像,那岂不是更加的怪异,没有神像那又是供奉祭祀谁,又是要向谁求愿? 宁法师似乎看出了林海恩的不解,随即开口解释道。 “徒儿,你误会了。” “刚刚他所说的社公庙,其实并不是正常人可以进入烧香拜祭的庙,仅是一个小小的庙宇,可能仅有半人高。” “那所谓社公也并不能称为土地,土地是能护佑一整片所辖区域,但社公仅是护佑一个村子。” “同时,这个社公大多都没有神位,有些可能会是土地或山神兼任,但更多村子供奉的则是山精鬼妖,所以自是立庙不立像。” “立庙是为了村民有地方祭祀,也让社公有个居所,能听到村民的诉求和求愿。” “而不立神像的话,则是为了避嫌,不吃这所谓的香火供奉,不沾此些因果,将这些香火回归于天地各界。” “没有神位,就连山神土地都不是,那精怪鬼祟怎配吃香火?” “所以,社公庙没有神像也是正常,有神像的反而是少数了。” “说起来,这也是地区不同的风俗民情了,此地民众觉得高高在上的九天神明有太多人供奉,庙宇也多,平时即便有求也难来看一眼。” “所以,就迎一只精怪鬼祟回村,让其安心的守在庙里,虽然道行法力不行,但好在凡事都能看两眼啊。”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瞬间明白这个社公究竟是什么。 所谓的社公,其实除了少部分是土地、山神所成外,大多数村子祭祀的竟都是山精鬼祟。 而且从自家师父的话语来看,竟还是那村中人,主动将这些山精鬼祟迎到村里去,只为了能护佑村子。 不过,林海恩却是更加疑惑,仔细思索两秒后,便继续问道。 “师父,我还是有些不解。” “要是按您刚刚所说,这各村都随便迎只精怪鬼祟回村,岂不是出事的可能性很大吗?” “寻常人哪有分辨精怪鬼祟的能力,谁知道那迎到村里的社公,究竟是好还是坏,后续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患。” “况且,既然不敢立神像吃香火,那这些精怪鬼祟为何还当社公?感觉就是完全无所得啊。” 宁法师不由得笑了笑。 先是点头赞同了林海恩的推断,但又是颇为耐心的解释道。 “徒儿,你说的都很对。” “正因分辨不了精怪鬼祟的善恶,所以才流传下来一句话,社公有正有邪,无事招惹必遭患。” “曾经最开始的时候,有恶虎想要进村食人,先去拜了村中社公,那个社公非但不阻止,反而是还给恶虎指路。” “你就说这社公邪不邪,恶不恶?” “但有些社公偏偏又是极好,甚至会帮忙推断天时,入梦告诉村民何时该播种,何时又该插秧,助着各村年年丰收,这种又是极好?” “由于各村的社公差别巨大,有些不甘心的村子便会在半夜时,将隔壁村颇为灵验且善心的社公抢回自家村中。” “等到第二天,那多半就会引起极其严重的两村械斗。” “一直到近些年,这种情况才逐渐变少,当然也是因越来越多的人,不在村里住了,自是无需再信社公了。” “至于,既然不敢吃香火,为何还要当社公,护佑一个村子。” “这就有关于成道一事了啊......” 说到这里。 宁法师稍稍感叹一声,而后继续讲述道。 “虽然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即便是精怪鬼祟,只要不行恶事,便不会遭受天谴,天地更是不会莫名降下刑罚,将其打个魂飞魄散。” “但若真要说起来,相比于我们修道之人,精怪鬼祟要想登仙成神的难度,则是要高上数倍不止。” “就如同你们村的那只山鬼老怪,虽然道行法力并不出众,但若只是当个土地山神也完全足够了。” “可它却过不去那成道天劫,甚至若非和你结了个善缘,多半已魂飞魄散,这关键就在于...行善积德四字。” “寻常的精怪鬼祟,即便不行恶事,基本也都是在苦心修炼,哪里会想着积德,也难遇到几次行善机会。” “可要想成道的话,行善积德偏偏又是不可少的东西,若是能被请去村中当社公,自是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那些本该供给这精怪鬼祟的香火,结果却散给天地,无疑也是会进一步的增加天地好感。” “等到时机成熟,原本当社公的精怪鬼祟,便会借助着多年来积攒下的功德善行,以此来彻底的蜕变成道。” “无论是成山神,还是土地,总归是能够立神像,走上香火道了。” 这一刻。 林海恩彻底明白赣地社公庙的大致意思了。 跟寻常的拜神庙不同。 这更像是一种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的祭祀方式,有走正道想法的精怪鬼祟当上社公,以此来积攒功德。 而村民的话,则需要一定的护佑,解决阴阳诡事,实现夙愿。 要是能寻到一个不行恶的好妖善鬼,让其当上村中的社公,倒也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好事了。 ...... 此刻。 清玄真人听到沈老三的话语,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 “原本无像的社公庙中有了神像?” “虽说怪异,但此前也并非没见过,有可能就是你们村的社公多年来德行积攒够了,继而被天地所认可走上正道。” “有了享用香火的资格,那自是能够立像了。” “但从你们的模样来看,只怕多半不是这种情况,还是长话短说,先把关键的事情说了。” “是,是。”沈老三立刻应了句,眸中带着几分惊恐的开口道。 “即便是修炼成道,但这神像的长相也有些怪啊。” “我们村的社公大仙,应当是狐狸模样,可那神像竟是恶狼长相,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而且,在村中那个老婆子祭祀的时候,还无比清楚的听到了...好像有人在耳旁喊着,说着带来的香火太少了,它不满意。” “若是真当诚心还愿的话,往后必须每天都来烧香烧纸钱,风雨都不停才行。” “那个老婆子还愿完,立马就把这件事告诉给我了,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仅是庙中有了神像,更是村中社公第一次主动来讨要东西。” “以往无论是什么情况,那个社公都不会来讨要东西,有些人家穷的揭不开锅,就这样空手去祈愿,都是能得到回应。” “我听到这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社公庙,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更要看看是不是哪个村子把庙给换了。” “结果,我都才到庙前,便是同样在耳旁听到...有凄厉的嚎叫声喊着香火不够太少,往后每天还要供上三只活鸡的声音。” “要是做不到的话,今后便不再庇佑我们沈家村。” “这事太怪了,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是让村里人都去旁边的村子寻一寻,看下是不是谁把我们沈家村的庙给换了。” “结果怎么都没寻到,而且我们村的社公庙也换不了啊。” “此前也有村子来偷走庙,结果第二天一早,庙便又主动回来了,人人都知我们村的庙有灵性。” “而且,香火其实也真是很旺了啊。” “很多其他村的人,听到我们村的社公庙很灵,都是专门来此祭拜,祈愿能得到庇佑。” “虽然社公基本都知护佑一村,但我们村的这个社公大仙心地极好,若是不繁忙有空的时候,即便是其他村人来求愿,也会伸以援手啊。” “当然,这都不是最显著的问题,关键是......” 沈老三停顿两秒,而后格外凝重的沙哑道。 “前天晚上。” “我们沈家村的大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在那梦中,我们村原本的社公大仙,竟是在淌着泪,对着我们所有人下跪,还说着往后没办法继续护佑村里了。” “它已经被精怪掳走,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最后提醒我们。” “说是...原本的社公庙已经被新天庭恶妖占据,让我们千万不要拜,更不要贪心的许愿什么。” “必须抓紧去寻道长高人前来灭妖,免得整个村都被拖累堕入无边地狱......”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赤狐结草衔环来报恩,新天庭暗度陈仓 社公入梦下跪哭诉? 沈老三所说的这件事,不只是让清玄真人有些意外,就连在场其他人都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即便沈家村所迎进来的那个社公,并没有登仙成神,仅仅还只是精怪鬼祟罢了。 可说到底,终究都是有道行法力,怎会给寻常人下跪? 这里面必然是有其他隐情存在。 仔细思虑两秒。 清玄真人便是点了点头,不容置疑的继续追问道。 “来,先说下吧。” “你们村的那个社公究竟是什么来历。” “据本道所知,虽然社公确实有正有邪,但大多数的社公可都是倨傲的很,绝不可能给普通人下跪,更别说是给整个村子。” “而且,你又是怎的知道,你们村里的社公应当是头狐狸,而不是其他的精怪鬼祟?” 听到这番话。 沈老三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无比沧桑的感慨道。 “道长,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 “这件事,我也是听父辈们所讲,大约在那几十年前,最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我们沈家村有位名叫沈元的小孩子,他跟一只赤狐结缘了,继而庇佑到了整个沈家村。” “当时,似乎是这般情况...沈元在六岁的时候,在那山林中捡到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后腿还受伤了的赤狐。” “现在见到这种受伤的动物,咱们也许还会带回去救治下。” “而在那几十年前,村民大多都是直接打死,当做加餐牙祭了,哪里还会专门救下这种食肉野兽啊。” “可沈元偏偏就不一样,还是孩童的他,悄悄把赤狐带回了家中。” “没多久,便被他的父母知晓了,但他的父母并未生气半点,反而是让沈元好好养着这只赤狐。” “因为他的父母并不是寻常农户,都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更是加入了某个特殊的组织。” “这段时间回到沈家村,无非就是隐居,暂避风头罢了,不过为了做点事,也是在村里当起了赤脚医生,免费给人接生治病。” “其实村中人都知道那夫妻俩的真正身份,但都默契的不说,甚至还帮其掩盖身份,传递一些组织消息。” “每个人都受够了这种日子,自然都希望能有人打破这份宁静。能够做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够做到...定叫日月换新天。” 这一刻。 沈老三心底似乎也有些说不出的自豪,对于当初那段时间,整片山河各地都乌烟瘴气,结果沈家村的祖辈却坚定不移感到自豪。 稍稍收敛下情绪,便是继续讲述道。 “随着时间过去。” “那只赤狐也是一点点的长大,村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沈元小娃养了一只小狐狸。” “可平静永远都只是暂时的。” “过了大概一年,有一批人忽然闯入了我们村,开始质问起沈元一家住在哪里,似乎他们早有目标了般。” “没有人回应半句,可这些人也是凶狠,直接来到村道街上举起枪大喊,说是沈元一家不出来的话,每过十分钟就杀一个人。” “就这样。” “本就心肠好的沈元父母,推开村民们的遮掩,直接就走了出来,被那批人直接枪毙杀了,更是搜起了整个村子。” “但好在...沈元被藏在土灶里,勉强躲过了一劫,活了下来。” “按照常理来说,那时才七岁的沈元,在这种乱世中无依无靠,定是活不了多久。” “可我们沈家村的祖辈们,竟是说着...只要村里还有人活着,那就不缺他一口吃的,定是能让他长大成人。” “就这样,沈元就在我们沈家村里,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连带着那只赤狐皆是如此。” “无论是到哪家吃饭,祖辈们除了给沈元一口饭,同样也会给赤狐一些吃的。” “就这样过了几年。” “沈元十四岁的时候,忽然跟我们村里人说,要去加入曾经父母所在的那个组织,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把赤狐交付给村里。” “说他往后注定风餐露宿,苦行长征万里,不愿这赤狐跟着受苦,希望村里人能照顾一下。” “就这样,赤狐在村里留下来了。” “但说是村中照顾,其实这赤狐极有灵性,遇到谁家感冒或是生病,总能在山林中寻来草药以此救治。” “村里人都说,这赤狐是曾经一直看沈元父母治病救人,就这样学会还有了灵性。” “这样过了好几年。” “忽然有一天,这赤狐哀嚎而起,更是忽然泪流满面,朝着那村口位置跑去。”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也就一起跟着过去,发现竟是同村一位加入那个组织的战士,抱着一个骨灰坛回来了。” “而骨灰坛里的便是沈元,那时在战场当医疗兵的他,为了拉回一位中弹的战友,被迫击炮炸死了。” “那赤狐极为伤心,呜咽叫个不停,最后竟是以头撞地自杀了,村中祖辈见到此景,最后便把沈元和赤狐埋在了一起。” 清玄真人已然猜到了后续结局,便是意有所指道。 “虽然身死,但这情还在,自当是结草衔环相报。” “单从刚刚所说事情来看,你们沈家村倒是也做的不错,村中祖辈不行恶,有操守,亦是胜过大多数村子不少了。” 沈老三则是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几分沙哑和感叹的继续道。 “葬下去的七天后。” “村里有个小女娃得了风寒,村里郎中没有任何办法,眼看着人只剩一口气的时候。” “那户人家的梦中,忽然出现了沈元所养的赤狐,而那赤狐嘴里还衔着好几株草药,似乎在提醒应该要采这些药草。” “到了第二天,那户人家立刻便进山采草,以最快速度煎好,给那生病的小女娃服下。” “说来也神奇。” “那药草才刚喝下没多久,小女娃眼看着就脸色红润,好转不少,那户人家便跟村里其他人说了这件事。” “众人一拍板,就决定把原本的社公庙请走,将这只赤狐迎进来。” “这便是我们沈家村社公大仙的来历,护佑我们村子几十年的赤狐大仙。” “道长,道长,求您救救它,把它救回来吧。” “它是真正的好仙,好仙啊,即便现在被掳走了,都还在提醒我们,让村里不要拜那恶鬼精怪,免得遭到其他祸患。” “我们寻了好多人,问了好多人,才从百里外找到这里的啊。” 说完。 沈老三便是下意识想要跪下,觉得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够说服众多道长帮忙降妖驱鬼。 可还不等他跪下。 清玄真人便是轻喝一声,更是立刻制止开口道。 “不需跪。” “即便你不跪,本道此事也会帮。” “但也仅是除掉你们村中那不请自来的精怪鬼祟,至于那赤狐的话,能否救出,或者说是否魂飞魄散了都不知。” “本道不给承诺,可要是能救,自是会出手帮忙。” “今日天色已迟,都先回吧,切记不要拜那村中精怪鬼祟,明日一早本道便会赶去你们沈家村。” 听到这番话。 那些村民终于是长舒一口气,还想继续争取,希望能早点解决,或是救出赤狐的时候。 清玄真人的神色便冷了下来,更是摆了摆手不容置疑道。 “莫让本道再说第二遍。” “速速回去,更勿打草惊蛇,明日等候消息即可。” 见到清玄真人如此坚决。 那几十位村民也是不再多说什么,彼此间看了几眼后,便是对着众人拜了拜,带着几分沉重和忐忑的下山了。 虽然道长说会来解决这件事。 可那护佑村子几十年的赤狐大仙能不能回来,却已是成未知数了。 随着那些村民离去。 清玄真人转身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带着几分感慨的无奈道。 “清元,普宁。” “难怪自从那葛山村的五猖庙诡事之后,咱们便寻不到那新天庭立起的其他邪庙了。” “原是害怕如先前那般功亏一篑,继而选择占据山神土地、精怪鬼祟的小庙,以此来暗度陈仓,不断的吞吸香火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穷奇何在?为何时机已到却还不现世 自从先前葛家村的五猖邪庙发生后。 其实无论是宁法师,或是清玄真人,还是普宁道长,都有着重探寻有没有类似的邪庙立起来。 因为,香火之道是仙神才能走的路。 要是精怪鬼祟大肆偷取的话,不仅是有违天地规则,更会引起一系列难以处理的后果。 精怪鬼祟吃掉太多香火,会令道行法力提升,后续难以处理。 如同原本不算厉害的五猖鬼,吃了那么多的香火后,便能拥有那般厉害的道行法力,就连普宁道长都深感棘手。 而且更关键还是...为了让庙宇的香火足够多,这些精怪鬼祟往往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根本就不顾天地因果反噬如何,以有求必应或者送子添福等名头,吸引周边十里八乡,心有贪念的村民香客们前来祭拜,献上香火。 最后确实帮着众人如愿了。 可实际上,前来祭拜的那些香客们,却是完全不知...为了实现先前许下愿望,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就像当初葛山村那般,拜了五猖鬼并同流合污后,现在全村大半人都已死绝,只剩下小娃和一些有修持之人。 若是让这种邪庙泛滥扩散出去,必然会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 贪心谁都有。 可精怪鬼祟利用人之贪心,以此来达到自身目的,并用此方式来害普通人的话,便是犯了天条戒律。 普通人并不修道,更不知阴阳诡事。 心中能有一、两分的修持,便已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可就这一点点的修持,听到有求必应这四个字,听到拜神便可发财,根本就没多少人能把持住内心的坚定。 正因如此。 邪庙绝不准立,精怪鬼祟不配享用香火,更不许立庙祸害村众。 ...... 新天庭不停的暗度陈仓。 表面上看似不走香火之路,可实际却还在不停的吞吸香火。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回想起刚刚沈家村的村长话语,只能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严肃开口道。 “已经是越发棘手了啊。” “若是这所谓的新天庭,立起此前葛山村的那种大邪庙,并且在十里八乡掀起了风潮和轰动。” “那我们只需要稍微探查,用不了多久便是能够发现,将这邪庙彻底的铲除掉,以此避免诡事继续发生。” “可现在...整个新天庭的精怪鬼祟,竟然是化整为零,不立这种目标甚大的邪庙,转而侵占土地、山神和社公的小庙。” “那我们真当是无处可寻,更是寻不过来。” “虽然十个、百个的小庙香火,可能都比不上五猖鬼那一个大庙,但胜在稳定隐蔽,积少成多,终究是能成事啊。” “确实棘手啊。”普宁道长亦是格外的凝重,看向宁法师和清玄真人两人,带着几分感慨道。 “那些山神、土地的道行法力,怕是连先前的五猖鬼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赣地的社公了,大多数都是精怪鬼祟,被这更凶戾的新天庭邪物一逼,自是不敢吭声半点。” “若非那被掳走的赤狐念情,也不愿跟着同流合污,专门入梦提醒那些村民,怕是咱们至今都不知道,竟是会用这种方式来抢夺香火。” “这所谓的新天庭,真当是越深挖,越是觉得其狡猾无比。” “或许再大胆点,很多山神、土地和社公,都已经被新天庭收编,就如同那葛山村的山神,做着往后成大神的美梦。” “但说起来,多半也是天地命数如此,就像此前的种种大劫,无论我们如何的挡,都是没办法阻止劫难发生。” “这样说来的话,道延大师所窥探到的第一劫,岂不是怎么都......”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不由得停下话语,抿了抿嘴不再多说,但眸中的凝重和担忧已然是肉眼可见了。 天地命数如此,大劫终究难阻。 凶蛟化龙一事难阻,新天庭肆虐一事亦是难阻,那今年就要出现的酆都阎君大劫,多半也是难阻啊。 若是九幽掺入其中的话,多半会出大事,真当是会出现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事情。 这是大劫,而不是机缘啊。 清玄真人自是明白普宁道长的意思,虽然心绪同样凝重,但还是肯定的压了压手答道。 “普宁,不提此事。” “事情都还未到,何须提前这般的担忧紧张,况且......” 还没说完。 同样已经来到几位长辈身旁,但先前都没开口的阎九幽,则是攥紧了拳头,忽然笑着深吸一口气坚定道。 “放心,师父。” “海恩师兄刚刚都和我说了,说了道延大师所窥探到的大劫,尤其是那第一个大劫。” “不会有事,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虽然我想变强,但我心中更是明白,那走到邪路的变强,根本就是最错误的决定。” “就像当初的那件事,即便九棺最终成了十棺,同样还是错事,自会引来天谴,更不可能完成心中执念。” “所以,就算我想变强,我想往后能帮到海恩师兄,想能应对大劫,我也只会靠苦修,不走半点的捷径,更不会走进邪路。” 说完之后。 阎九幽已然又掐起了法诀,开始他最习惯和熟练的苦修方式,绝对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听到阎九幽的这番话,清玄真人明显是有些欣慰,对着林海恩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林海恩去和阎九幽说出那个大劫,亦是三位道长所授意之事。 因为,若是长辈跟阎九幽讲述这件事,即便是由清玄真人来说,都是有些不太恰当。 这代表了...长辈们不相信阎九幽的道心,认为其有可能走入邪路中。 但要是林海恩来说此大劫的话,可就完全没这种顾虑了,两人本就关系亲密,更是以师兄弟来称呼。 借此机会说出这个大劫。 不仅是一个提醒,更是一种鼓励,期望阎九幽不要踏进邪道。 清玄真人挥了挥宽大的道袍衣袖,看向神情坚定的阎九幽,眼中带笑的讲述道。 “徒儿,自是如此。” “暂时不如海恩,不代表往后亦是不如。” “你一步步的稳扎稳打,不被精怪鬼祟迷惑,不进邪道之中,往后定是也能扛起道门的一面大旗。” “无需想这件事了,继续的努力修习便可。” “沈家村的这件诡事,便交给你和海恩处理,我们三个老头子跟着后面护道便可。” “念咒千遍,掐诀万遍,也都要实地试了,才知具体可不可行。”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盯着阎九幽,带着几分无奈和感慨的意有所指道。 “九幽,你平时皆在山中,所接触也都是入门更早的师兄弟。” “所以唯有多出山,多入世,多去解决诡事,才会明白并不是自己的修道速度太慢,更不是自己的道行法力太低。” “有压力是好,可莫需太大。” 听到这番话。 阎九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一感觉到手中的法诀稍稍松了点,便又立刻绷紧掐了起来。 清玄真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缓声道。 “清元、普宁,那便多待几日吧。” “沈家村社公一事,终究还是要解决下,要是能借此挖出些新天庭的其他线索,更是极好。” ...... 与此同时。 在闽地北部山脉深处的一处地方。 两棵巨大的凤凰木,扭曲旋转的互相扶持长成,足有几十米高。 一只通体为黑色的乌鸦,正闭目养神的站在顶部树枝上,浑身妖气肆虐,恐怖的法力甚至令其身体都有些扭曲。 若是略微仔细看去,便能见到...这只黑乌似有三脚,或者说其为三足乌更为恰当。 除此之外。 在这棵巨树的下方,竟还趴着两只庞大的精怪凶兽。 左边那只生有人面虎足,嘴里如野猪般的獠牙还泛着寒光,右边那只则是人面羊身,双眼长在腋下,虎齿人爪。 这两只精怪凶兽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遍布铜锈的香炉,里面不断有残余的香火气涌出。 两只精怪凶兽,正大口吞吸着这些香火青烟。 而每吞吸一口,它们的道行、法力,尤其是那血脉,竟是都稍稍的精进了些许。 “踏—踏—踏———”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正在树枝上的三足乌,缓缓的睁开双眼,它的眸子竟是呈现为灿金色,好似九天大日般的灼热。 朝着脚步声的地方看去,一位穿着黑法袍的道士,正步步靠近此地。 随着越发走近。 这道士竟是一点点的变成枯骨,来到巨大的凤凰木前,伸出诡异的白骨双臂对着黑鸦拱了拱手,恭敬道。 “天帝。” “周边的各种香火小庙,多半都已经是封下敕令,更有不少的土地、山神愿意效忠您,以求往后的通天大道。” 那三足乌睁着灿金眸子,竟是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只是张嘴口吐人言,平淡道。 “自会如此。” “现今跟随本帝,自是要比当那小神小吏要好得多。” “已是没剩多少时间了,现今地府之事筹备如何?可寻到恰当的阎君人选?” “寻到了。”那白骨道人连忙应了句,带着几分无奈的继续道。 “回禀天帝。” “虽是寻到了合适恰当人选,但其道心太过坚固,难以迷惑引诱,估计短时间内,还是难以......” “白骨,汝可知,明明为人化鬼,但汝为何能当着妖师吗?”三足乌忽然瞥了白骨道人,无比冷冽的继续道。 “吾看重之处,便是汝的百般诡计与心思,否则仅以汝之道行,怎配这新天庭的妖师一位?” “莫给吾说太多,吾只要结果,只要这新地府出来。” “既有新天庭,又岂能没新地府?嗯?” 白骨道人连忙拜了拜,更是拱着手恭敬应道。 “明白,明白。” “天帝请稍待几日,届时有混沌天尊相助,自是能成,吾们天庭往后自是能有阎君。” 三足乌也不多说什么,伸出翅膀晃了晃,便示意就说到此处。 白骨道人恭敬的退下,就在即将走出此处范围时。 那三足乌好似想起了什么般,灿金瞳孔中竟带着几分疑惑,凝重道。 “白骨,你也已寻觅多年,可曾找到穷奇在何处?” “本天帝座下四大天尊,如今却只来了三位,与那预言和天机不符,恐生什么事端,记得速速帮吾寻来穷奇。” “四大天尊但凡是少一位,都不算圆满,都可能令此计划失败。” “明白!”白骨道人恭敬的回了句,立刻便快步退了下去。 三足乌仰头看向天空,双瞳灿金冷冽无比的喃喃自语道。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到这难得的换天之机。” “虽然本天帝自知换不了天地,也敌不过那九天神明,但这往后的凡间新天庭一称,以及数不清的凡间烟火,必然都将是本天帝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间阎王本就是你的命数,登位又怎能算邪路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动身前往沈家村。 昨天便答应了那些村民,自是不能糊弄再耽搁下去。 况且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社公出事,而是跟那所谓的新天庭有所关系,以此种手段窃取天地香火。 ...... 早上八点。 一辆面包车已是停在沈家村的村口土路。 这是一条黄泥土路,车子已是不太好开进去,路的两边皆是水稻田。 众人从车里下来。 林海恩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去,见到远处有不少的土房木屋,还有少数几栋的红砖楼房。 单从村民的住所对比,便能非常清晰的看到...闽地的村民生活,还是会比赣地稍好一些,家里余粮和钱也会多一些。 当然,这是指闽地沿海地区的村落,若是西部或北部山区,自是跟赣地相差无几。 靠着海,终究是比单纯种田为生,多了一条路能走。 更不用说,真是有不少的闽地沿海村民,为了求一口饭吃,求一个能填饱肚子的生计。 偷渡去外面打工,或者做着危险的走私生意。 走到村口。 几人都已是清晰看到...有一块巨大的椭圆形石头,摆在村口的位置,上面写着沈家村三个字。 仔细打量两眼。 清玄真人便是脸色一凝,格外严肃的开口道。 “快点进村吧。”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沈家村说不定是出事了。” 宁法师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立刻将腰间的龙角拿起,开始大步朝着村中走进。 就连林海恩都感觉到了不对,稍稍加快了点脚步。 背负着斩妖剑的阎九幽,并没有太多处理诡事的经验,只能看向林海恩有些疑惑的问道。 “海恩师兄,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为什么只是在村口瞥了下,便觉得这村里可能是出事了?” 林海恩认真思考两秒,以自己当前的想法,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九幽师弟,你且记住。” “昨天,这些沈家村村民那般急促的来恳求,我们并未马上前来,而是专门推到了更合适的今天。” “从正常情况来看,沈家村的村民定是着急万分,理应要在村口等我们才对,可现在却没看到,那多半是村里出事了。” 很明显。 林海恩其实也并不太确定,不过前段时间处理过陈建安的那件事后,便是让他明白了...... 要是真当着急的话,理应要在村口等候引路才对,就如陈建安那般。 普宁道长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笑了笑,点头讲述道。 “海恩,你说的倒也是不错。” “但除此之外,关键还是太安静了,现在是早上八点,又是端午这种农忙水稻插秧的季节。” “可你有没有感觉,这村路两旁的稻田里,都有些太过安静了?” 此话一出。 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都是连忙朝着路两边的稻田看去,确实就正如普宁道长说的那样。 在端午这种插秧时节里,稻田两边应当都是农忙的村民才对,但现在却是没有一个人在水田中。 而水田里没有一株稻苗,却有清晰的翻土痕迹。 这究竟是有多么的怪异,又是有多么的离奇,无需多说了。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众人立刻快步来到村中,就在清玄真人准备掐诀,寻那鬼祟所在之处的时候。 旁边一栋老旧的木屋里,则是传来了一道沧桑喑哑的声音。 “嘿,嘿。” “你们是不是沈老三喊来的道长?” 听到这声音。 几人立刻便朝着旁边的木屋看去,猛然见到...一个满脸皱纹和老年斑,皮肤干瘪褶皱的老婆子,正伸着脖子在生锈的窗户外。 双眸浑浊的看着几人,先前明显就是她在喊话。 还不等几位长辈开口。 林海恩便已是上前一步,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浑浊深邃,迅速判断出这老婆婆身上没有阴煞鬼气,随即乖巧的开口道。 “是的,奶奶。” “昨天沈村长就是来找的我们,所以今天第一时间,我们便是立马过来解决这件诡事了。” “可是村里人都去哪里了,怎么都没......” 还没说完。 老婆子便指了指村尾位置,更是焦急的催促道。 “社公庙,你们快去村尾后山的社公庙。” “现在村里的大人应该是都跪在那里,小孩子和像我这种走不太动的老婆子,都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昨天沈村长去找你们帮忙后,晚上回来便专门跟村里所有人说了,不准拜祭那个恶社公,更不要给它上香。” “结果等到半夜,我们村的所有人,都被狼嚎声吓醒。” “而除了狼嚎声外,还有极为可怕的怒吼声,说是连续两天都没收到香火和血食,它不会再护佑我们。” “连社公都不敬,村里往后也别想有好收成,要是知错的话,明天就跪到社公庙前认错,烧香烧纸,再牵一只牛来活杀供奉。” “我们村里人都知原本的社公被精怪掳走,新来的这个社公不知是哪里的鬼祟妖邪,本来是都不愿理会,只想等几位道长来了处置。” “结果今天一早,村里要去插头秧的时候。” “发现秧苗只要一插进水田里,马上就会枯死,而且还有数不清的毒蛇从水田洞口里钻出,就是不让人插秧。” “要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那邪社公竟还在行恶,有一群恶狼忽然来到了村子里。” “短短十几分钟内,就把村里所有土狗全给咬死。” “然后,昨天可怕的狼嚎声又响起来了,每个人都清晰听到,那邪社公说着还不献上香火,那下次咬死的就是孩子了。” “虽村里人都不愿拜,可都怕孩子出事,只能赶去那座小庙了啊。” “几位道长快去,快去把那邪社公赶走啊。” “还真是凶的很啊。”清玄真人冷哼一声,眸中已是带着几分愠怒,随即看向那老婆子,压了压手宽慰道。 “无需慌张,仅仅只是狗急跳墙罢了。” 说完。 清玄真人便是带头向前,众人立刻朝村尾后山走去。 宁法师提着龙角,感受着周围的阴煞鬼气,确定并不是特别厚重后,便是看向林海恩,示意道。 “徒儿,这次你就暂且别出手了。” “九幽还未独自解决过诡事,这次交给他自是刚好。” 听到这句话。 林海恩微微有些失落和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颇明事理的应道。 “明白,师父。” “这次都交给九幽师弟,不到危机时候,我便不出手。” 这番话没有刻意避开讲述。 阎九幽清晰听到后,心绪不禁又有些紧张起来,手上亦是掐起法诀,以此来减缓内心的忐忑。 ...... 沈家村的后山。 在一处浅水塘旁,立着一个仅有半人高的小庙。 而此时这庙前已是跪满了村民,那更前方点的小香炉里,则是插满了数不清的檀香,焚烧纸钱的味道更是迎风扑面而来。 除此之外。 还有一条老水牛被牵到了旁边,眼中似还有泪光闪烁,沈老三提着一把剔骨刀,看着这只老水牛双手颤抖不停。 “还不快点,还要让本神等多久!” 一道愤怒的吼声,从那矮小的社公庙里传出。 沈老三还是无法动手。 眼前这只老水牛是他从家里牵来,更是足足养了十多年,早已有了某种说不出的感情。 尤其是,看到这水牛眼中的泪花,更是令其下不去手。 可就在这时。 一道黑气忽然从那社公庙的神像中涌出,化成一个狼头模样,朝着沈老三怒吼咆哮而起。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 “对本神如此不敬,不供香火,不供血食,现在只是让你杀头牲畜献上,又不是要吃掉你们。” “为何犹豫,为何迟疑,为何敢对本神如此不敬,既然如此,你们沈家村的那些孩子也没必要......” “我杀,我杀。”沈老三连忙咬着牙答了句,握着剔骨刀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但还是缓步走到那老水牛旁边,痛苦拍着它的牛角,嘶哑道。 “老伙计,别...别怪我。” 沈老三闭上了眼睛,手中剔骨刀亦是后拉举起。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原本都还有太阳的天空,竟是有霹雳雷霆声响起。 “轰!!” 一道白色天雷猛然从天落下,打在了那个社公庙上,打的那邪社公惨叫起来,清玄真人不容置疑的声音,亦是随之响起。 “莫愣住,回自己家吧。” “此处,就交给老道几人便可。” 那些村民立刻朝着后面看去。 只见。 数位穿着道袍模样的老道士,亦是出现在了不远处。 而在这些老道士的前方,则是两个小娃子,其中背负着长剑的娃子,手上掐诀法诀,脚踏罡步,口中念诵不停。 很明显。 刚刚的天雷,便是由阎九幽唤来劈下。 虽然现在有天雷不断落下,可阎九幽的脸色却有些难看,额头更是冒出颗颗汗珠。 并非是道行不够,更不是法力不足。 而是从掐诀开始,脑海中便有一道莫名的诱导声出现,不断的在其脑海中响起。 “你不是对手,你的道行还是太低了啊。” “归顺来新天庭,成为真正的阎君吧,到时这些小鬼随手就能镇压,何须这般不停的掐诀念咒。” “而且只有这样,你才能跟上海恩师兄,跟上震乾道长。” “九幽啊,你可是我们阎家人啊,这就是属于你的命数,人间阎王本就是你的职位,又怎么能算是邪路......”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何为决心?天雷...来此劈吾! 白色天雷还在不断的劈落而下。 但除了最开始的几道天雷,悍然劈落威势较为迅猛外。 后续的那些天雷,都肉眼可见的威势小了不少,甚至劈到那社公像的时候,都没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了。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立刻看向身旁的阎九幽,见到他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里,完全就是凭肌肉记忆手中掐诀,脚上踏罡,嘴里念诵着法咒。 双眼呆滞迷茫,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林海恩已然想起...阎九幽昨天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若是踏上邪路没办法回头,那便果断的斩了他,免得行恶无法挽回。 斩这一字。 说起来轻巧,可不到绝路,谁又能下得去手。 一向杀鬼如麻的自己做不到,身为师父的清玄师叔更是做不到,也许只有震乾道长,能直接法不容情的以黑律惩处吧? 鼓动身上的炁,朝着双眼汇聚而去。 此时。 林海恩无比清晰的看到,就在阎九幽的心口位置,有一团黑气正如火焰般的燃烧飘动着,带着恶念与邪意。 是心魔吗?还是精怪妖魔所鼓动起的恶念? 林海恩不是很清楚,但他却是知道...绝对不能让阎九幽继续受其影响,必须要打破这份蛊惑才行,喝道。 “九幽,快醒醒。” “别再被继续蒙骗蛊惑了,这不是你该走的道,你可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我什么吗!” 不只是林海恩。 就连跟在后面的三位长辈,同样看出了阎九幽当前的异样。 可无论三人如何看,如何感知,都没发现阎九幽当前身上,有精怪鬼祟侵扰,或者鸠占鹊巢的情况发生。 清玄真人立刻右手掐诀,点在自己的眉心位置,口中念诵而起。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护我真身,昧火出窍,法由心生,生生不息。”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金身不灭,元神出窍,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阴阳分明。” “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随着话音落下。 一层淡淡荧光便是蒙上双瞳,让清玄真人能看清更多东西,看清更多的诡异邪祟之物。 三秒后。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便是带着几分凝重问道。 “清玄,如何?” “九幽可是被恶鬼邪祟侵扰影响了?” 清玄真人认真的看了两眼,而后摇了摇头,颇为严肃的答道。 “并不是。” “虽然九幽现在怪异的呆滞迷茫,但从身上的情况来看,并没有被精怪鬼祟影响的痕迹。” “没被附体,更没被占身,这多半是他自己的心魔作祟啊。” “最坏的可能,估计也就有某只善于混淆迷惑人心的精怪鬼祟,用某种特殊手段,稍稍将九幽心中深藏的念头勾起。” “怎是心魔?”普宁道长立刻便有些急了,更是连忙道。 “清玄,你怎还不去帮九幽一把?” “虽然修道一途坎坷崎岖,难免会遇到心魔作祟,就连我们年轻时,偶尔也会短暂迷失其中。” “可九幽不一样啊,他本就身具阎王命,这段时间来更因修行不及海恩的关系,就连睡觉吃饭都在掐诀了。” “现在心魔引动,多半会彻底迷失,难以醒悟过来啊。” “况且,道延大师先前才给了往后三个大劫的预警,那第一劫中的酆都万鬼阎君现,或许指的就是九幽。” “一进邪路,成为大劫,那可就无法挽回了啊。”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看到清玄真人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还在思考什么,便将自己的金钵拿出来,刻意激将道。 “清玄,你这都还在犹豫迟疑什么。” “看来你是真不心疼九幽,真不怕自己的关门弟子踏进邪路,再也回不来头。” “你不愿出手帮忙,那便本道这个当师伯的来。” “反正本道修的就是百无禁忌,即便九幽已经拜你为师,入了你的净明法脉,届时也能抢来做本道的徒弟。” 听到这番话。 清玄真人压了压手,让普宁道长不要激动,看向那处于混沌迷茫状态中的阎九幽,格外郑重的回答道。 “普宁,你还是不了解啊。” “单论道心坚固程度,九幽比海恩都差不了多少。” “而且他并非是因修行不及海恩而忧愁,只是害怕往后的大劫显现,道行法力低微帮不上忙而忧心,这才如此苦修不停。” “所以,本道自是相信,我这徒儿定是能凭自身信念,越过这所谓的心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 这一刻。 清玄真人不由得长叹一声,略微攥紧拳头,眼神冷冽的继续道。 “普宁,我从来没忘记道延大师所给提示。” “你可曾想过一件事,如果那所谓的酆都阎君,真当是指九幽,就连这一关都迈不过去,就连这心魔都冲不过去的话。” “等到最后在渝地的大劫显现,他可能逆天改命?” “都说大劫是天地命数,人力难以更改,但若是这大劫非要应在九幽的身上,那本道就偏要试试...以人之力,到底能不能改这天地因果。” 可以看出。 清玄真人并非是不关心阎九幽,偏偏正是因为关心,所以才会做出这般的决定,没有立刻出手帮忙。 先前入宗坛法脉的时候,清玄真人便曾专门算过...阎九幽的阎君命,将会应在今年。 这是一件好事。 只要身上的阎君命应了,那法力道行绝对都会飞快增长,自己的这个徒儿总算是可以不用整天掐诀了。 可都还没高兴期待多久,道延大师所窥探的往后大劫也来了。 一下子。 便把那好事,变成彻彻底底的坏事,更让清玄真人有了猜测...... 只怕是这所谓的阎君命应了,他和阎九幽之间的师徒缘分,怕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清玄真人不愿接受这般苦涩的结果,所以他想要逆天改命。 即便先前数次的大劫里,道门中人都有竭力尝试,希望能够让大劫中途结束,或者直接无法显现出来。 但最终却没有一次成功,即便做了各种准备,大劫依旧会准时出来。 可清玄真人依旧想试。 依旧想尝试护住阎九幽,不想让自己这苦命的徒儿,才刚走上正轨,便又坠落深渊之中。 宁法师明白清玄真人的意思,更是伸手按住普宁道长的金钵,点了点头缓声示意道。 “不急,普宁。” “这确实是九幽难得的机会,要是能迈过这次的心魔,那往后踏进邪道的可能,无疑是会低不少。” “就算阎君还是会应,还是会现,但只要九幽能守住道心,那不一定就会应在他的身上,或许是其他精怪鬼祟身上也不一定。” “况且,现在九幽只是迷茫呆滞罢了,距离出事可还差得远。” 听到宁法师和清玄真人都这么说了。 普宁道长也只能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后,将满是裂缝的金钵收起,仔细观察着阎九幽的状态。 虽然不是林海恩和阎九幽的师父,但普宁道长却也很喜欢这后辈,更知往后道门的顶梁柱,多半是这两娃子了。 ...... 在那社公庙前。 阎九幽整个人都处于混沌迷茫状态,林海恩所说话语都不清晰,只因脑中不断有低沉的诱惑声响起。 “来吧,来当阎君。” “这本就是你的命格,又怎会是走错路。” “就连一只小小的鬼祟,你都没办法将其斩掉,天雷劈落如挠痒。” “可只要登临阎君之位,那道行法力便能上涨数倍、数十倍,何愁不如他人?何须天天掐诀?” “你想帮海恩师兄吗?你想帮自家师父吗?你想渡尽天下鬼祟吗?你想往后都站在大劫最前吗?来吧,踏出这一步。” “......” 一道道的诱惑声,不断冲击着阎九幽的神经。 每一句话,都好似戳中了他的软肋,令其都下意识的迷茫起来了。 踏出一步,成为阎君。 就能拥有前所未有的法力道行,就能帮到海恩师兄渡尽万千鬼祟,就能无需天天掐诀,无需这般努力。 只要踏出一步就好吗? 就在越发迷茫之时,阎九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当初脖子被白绫系住,牵扯着即将成为阎家第十棺,自家老爹以性命救下自己。 将自己封在棺中二十多年,可他承受了鬼气啃噬二十多年。 直到被几位道长救起后,老爹却已是离世,到死都没能再看他一眼。 平时虽然从不提这件事。 但实际上,自己却从未忘记...老爹以命护佑的那二十多年,只为了自己不成阎家第十棺,不与鬼祟同流合污。 开始修道后。 自己更还立下心愿,期望此生能渡万只恶鬼,送万只恶鬼进入轮回,愿阎家之痛不再发生。 就这样走进邪路的话,对得起自己的爹吗?还能完成心愿吗? 若是这般想要有大法力,那当初直接成为阎家第十棺,成为这人间阎王便可,又何须现在这般多此一举。 这一刻。 阎九幽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眼神亦是越发的清明,心头那团如黑炎的火焰逐渐萎靡。 但在萎靡之时,却是猛然爆裂炸起,前所未有的嘶嚎咆哮声,传入阎九幽的脑海中。 “你可要想好!” “这次的机会离去,那往后再也没有成为阎君的机会,那你再也没办法赶上其他人,没办法拥有......” 还不等这喊声说完。 阎九幽忽然手中掐起雷诀,更是无比坚定,无比肯定的怒声道。 “若成阎君,只能靠走上邪路才可,那我当初何必挣扎的困于棺中二十年,只需温顺附和阎家,成那第十棺。” “现在这人间阎王,除了我,又有谁还能当!” “即便现在的我,修道太慢,法力低微,那又如何!” “只要我每天都在奋力踏罡,只要我每时都在诚恳念咒,只要我每刻都在用心掐诀,往后终有一天,我将赶上,我将扛起一面旗。” 说到这里。 阎九幽掐起的雷诀,忽然格外迅猛的朝着心脏位置按去,大喝而起。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我,阎九幽此生只走正路,绝不让我爹白死,更是要渡万只恶鬼,为百年之前的事赎罪。” “今日唤来天雷劈己身,若我现今可有踏入邪路半点,那便直接将我打到魂飞魄散。” “我,宁愿自裁,也不踏入那邪路半步!” “天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法雷劈身,敕剑斩鬼 “天雷,来!” 阎九幽手掐雷诀,直接按在了心脏位置。 “轰隆隆———” 只见九天之上,亦是响起了极其迅猛的雷霆霹雳声,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磅礴正气。 这跟专打精怪鬼祟的天雷不停。 此刻响应阎九幽的雷霆霹雳,似乎是专打邪魔外道的法雷,但凡是踏入邪道半点,就会被劈到魂飞魄散。 可要是被劈之人,并未踏入邪道,就会受到这法雷的庇佑。 “轰!” “轰!” “轰!!” “......” 一连三道迅猛可怖的法雷劈落,直接打在阎九幽的身上,似乎在为其证心,更是在帮其肃清心魔。 看到这一幕。 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但同时那气机迸发的阴阳眼中,竟也是无比清晰的看到...... 随着这三道迅猛法雷落下,阎九幽那心中涌动的黑气,已然是被直接劈的消散不见,更溶解的不知去往何处。 而且,这三道法雷不仅没给阎九幽带来伤害,反而是让其法力导航略微提升了些许。 林海恩稍稍的松了口气。 亦是感知到...这三道法雷中似乎极其熟悉的气息存在,略微一想,便知这是灵官爷专门劈下的雷霆。 三分修持,七分感应。 刚刚九幽师弟的决心和向道之心,又何止是三分修持,灵官爷自是能够看到,更好降下神异护持。 但能让灵官爷护持,无疑也说明了...九幽师弟没被那团恶念影响,道心坚定,根本就不为所动。 宁法师、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三人,亦是看着当前情况。 听到先前的坚定喊声,又见到随着这三道法雷劈落,阎九幽迷茫的眼神越发清明,皆是纷纷松了口气。 普宁道长轻轻点了点头,颇为感慨的讲述道。 “清玄,看来正如你所说的那般。” “九幽的道心之坚,比起海恩都是差不了多少,竟是在这般混沌迷茫之时,都能守住本心,发出如此坚决喊声。” “唤来法雷劈己身,这可没多少道门中人敢行之事啊。” “但也是能够看出,确实无论是什么心魔,往后都难影响到九幽,一心向道,绝不会踏进邪路之中。” 清玄真人松了口气,将攥紧的手微微松开,自豪开口道。 “本道早知会如此啊。” “九幽的道心之坚,本道从收其为徒后,便已是知晓。” “这娃子从小的经历亦是凄惨啊,被那阎家九棺所害,困在棺中足足二十多年,全靠瞎老鬼护佑住。” “在这二十多年中,经历了多少的痛苦和绝望,本道无从得知。” “但确实就正如九幽先前所说那般,若是只有走邪路,才能够成为人间阎王的话,当初他成为阎家第十棺不就可以?” “如此一来,瞎老鬼还不会死,法力道行恐怕也早已滔天。” “种种的特殊经历,让九幽心中明白...必须要走正道,即便走上邪路便可一步登天,也不能沾染半分。” “正路虽难,每时每刻都要掐诀,以此来缓慢提升法力,没有休憩玩耍的时间,但这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是属于自身。” “如此甚好。”宁法师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早知阎九幽的性格秉性也极好,但这次也算是都看出来了。 “九幽的道心既然能这般坚定,向道之心也不曾偏移半点,那即便这所谓的大劫来临,或许都能逆天改命。” “只要不踏进邪路,自是如何都有救。” ...... 天雷结束,罡气消散。 阎九幽先前的混沌双眸,终于是彻底清明下来,眼中更是没了半点的迷茫神色。 看向身旁的林海恩,阎九幽露出灿烂笑容,脊背挺直道。 “海恩师兄,我赢了。” “刚刚我的脑海中,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说话,都想引诱我踏进邪路之中,成为那所谓的阎君,获得难以想象的道行法力。” “但我忍住了,我没有踏出那一步,我真正的赢了。” 林海恩也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刚刚阎九幽被恶念蒙蔽的时候,他是真的担心,生怕其就此坠入深渊之中,成为再也没有回头路的邪道。 随即轻轻的点了点头,亦是笑着回答道。 “九幽师弟,那还好是你赢了。” “不然的话,昨天的话怕是要一语成谶了,届时我要是唤来灵官爷,那打起邪魔外道可是从不留手......” 说到这里。 林海恩的余光忽然看到,那社公庙中的恶狼鬼祟,竟似乎打算趁着这个时间逃走。 那个神像已是从庙中搬出,而且还在半空漂浮着,连忙喊道。 “这恶鬼竟打算逃走。” “海恩师兄,交给我就好!”阎九幽立刻回了句,第一时间又掐起了雷诀,朝着飘在半空的神像劈下。 “轰!” 一道九天之上的青色天雷轰隆劈落,直接打在那神像上。 “啊———” 无比凄厉的狼嚎声又响起,神像从半空跌落,直接摔成碎片。 下一秒。 一团黑气从碎片中涌出,化成了一只恶狼魂魄模样,朝着阎九幽和林海恩两人,无比凄厉的怒吼道。 “我是刚归顺于新天庭的神明,你们要是胆敢对我出手,新天庭绝对饶不了你们。” “等到天帝来临,必然将把你们都......” 还不等这恶狼说完。 阎九幽便将背负后背的斩妖剑拔起,更是朝林海恩缓声开口道。 “海恩师兄。” “虽然羡慕你的修道天赋,这么快便将踏罡步斗掌握,但回到净明宗坛这些日子,我亦是没有松懈半分。” “这法脉颇为重要的斩妖剑,我已是掌握大半,现在便来试试。” 话音落下。 阎九幽猛然将斩妖剑横拉而起,斜放在了面前。 脚上更是踏着罡步,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成剑指,从剑身凌空的缓缓擦拭而过,口中念诵道。 “太阳之精,太阴之灵,二炁交并,混合成形,五金之英,七星之精。” “精光闪烁,洞彻幽冥,神剑飞空,万里速行,敢有违拒,碎斩身形。” “急急如律令!敕!!” 诵完。 那把原本都没开刃的斩妖剑,整个剑身竟直接泛起熠熠神光,而且那剑尖和两侧的剑刃位置,都好似变得锋锐无比、寒光闪烁。 净明宗坛。 由许逊真君所留下来的法脉,自是能使得一手斩妖剑。 此刻。 阎九幽手持敕令过的斩妖剑,脚上更踏着常用的七星罡步,朝着那只都还在怒嚎咆哮的恶狼魂魄横拉斩去。 要是换成以往。 对于眼前的这类恶鬼,阎九幽都还会尝试着渡一渡,以此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但今天。 先前被心魔影响,差点踏上邪路的阎九幽,只想学林海恩那般,大胆大肆、毫无顾忌的杀妖灭鬼,以此来缓解心中压力。 “唰———” 一道清脆的斩击声响起。 斩妖剑触碰到恶狼鬼身的时候,立刻迸发出璀璨亮光,更带着极为迅猛的狂暴阳气,直接将恶鬼的下半身斩掉。 “啊———” 那恶狼鬼霎时痛嚎大叫起来,明显是极为痛苦。 下半身的鬼踢‘噗通’一声落到地上,化为青烟彻底消散不见,道行法力跌落了三成不止。 眼看着似乎逃不掉了。 这恶狼鬼忽的扭曲挣扎起来,整张脸一点点的朝着狐狸模样转变,更是咆哮起来。 “来杀,你们真的要杀了我吗?” 话音落下。 那恶狼的脸,竟是忽的变成赤狐模样,似乎就连性格都变了,更是泪流满面的哭喊着。 “大人,大人。” “快杀了我,快点杀了......” 还没说完。 赤狐又重新变成了恶狼,无比狰狞凶恶,自觉捏住了众人命脉般,继续狰狞咆哮起来。 “你们要是杀了我,它也别想活,它也别想活!” “现在我就是它,它就是我,你们真当要把这好鬼也杀了吗?它可是社公,可是这个村供奉百年的社公!” 此话一出。 阎九幽不禁有些犹豫,更是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而早已手痒难耐的林海恩,还以为阎九幽是心软不好出手,直接把金鞭掏了出来,示意道。 “九幽师弟,还是我来吧。” “别去管这种恶鬼死前的胡乱话语,直接打杀就行!!” 第一百九十章 行善者升,行恶者坠 此刻。 林海恩已是手持龙角,往前走了一步。 眼前这恶狼鬼祟,虽然不知为何会变成赤狐模样,但确有实打实的造孽,打杀自是可以。 相较于喜欢渡鬼的阎九幽。 林海恩是真当不喜欢和精怪鬼祟啰嗦交谈什么,既然都已经恶贯满盈,作恶多端,那便安静等死就好。 认错若是有用的话,那这刑罚戒律又有何用? 为何非要等到临死前再解释认错,此前到哪里去了? 更何况。 眼前的这只恶狼鬼祟可没有半点认错模样,反而是还在不停的威胁咆哮着,觉得众人不敢将其斩杀。 如此嚣张的精怪鬼祟,林海恩又怎么能忍半点。 立刻踏起罡步。 手上掐起雷诀,口中更是念诵法咒,头顶天雷已是轰隆响起。 听到这比起先前迅猛不少的雷霆霹雳。 这被斩掉半个身子的恶狼鬼祟,竟是露出惊恐神色,但还是在狰狞强撑着咆哮道。 “你不敢杀我的,你怎敢杀我!” “要是杀了我,这只做尽好事的狐狸,同样也会跟着魂飞魄......” 还没说完。 这恶狼鬼祟的脑袋,忽然又变幻成赤狐模样,依旧是泪流满面,无比痛苦的嘶声恳求道。 “斩了我,斩了我。” “道长,快请你斩了我,我宁死也不想继续心智混沌被恶鬼控制,继续如这般行恶......” “你怎么敢斩!”赤狐又变成了恶狼,更是张着血盆大嘴,狰狞可怕的嘶吼着,似乎要将最凶恶的一面显现出来,咆哮道。 “这狐狸可从不行恶事,从不行半点恶事。” “若是将其斩了,那这份因果报应,你可承的下来?难道不怕,往后道心受损,心魔滋生吗?” 对于恶狼鬼祟的嘶吼咆哮。 林海恩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手中掐着雷诀,大喝一声道。 “雷来!” 九天上的雷霆霹雳声,更为迅猛的响起。 “轰隆———” 一道带着狂暴阳气的青色天雷,霎时便从头顶落下,狠狠打在了这鬼祟身上,直接将其鬼体打的虚幻不少。 很明显。 恶狼鬼祟的话语,根本没有影响到林海恩半点。 即便斩掉不行恶的精怪鬼祟,确实会沾染到不必要的因果,但那赤狐刚刚都在大喊着杀了它,明显是被折磨强迫的不轻。 若还因此犹豫的话,岂不是正合恶狼心意。 因果报应? 林海恩并不怕,只怕杀鬼的念头不通畅。 此前他斩杀恶龙,及时止住水灾大祸,间接救了万人都不止,身上的阴德福报,比起一些老辈道长都要厚重不少。 即便会因斩杀善鬼遭遇天地反噬,他同样也能抗下。 “啊———” 恶狼鬼祟的凄厉喊声再次响起,更是双瞳深藏惊恐的看着林海恩,开始畏缩的嘶嚎道。 “你真敢杀,你不怕反噬,你不怕天地报应吗!” “好啊,好啊!!” 咆哮落下。 这恶狼鬼祟又变成了先前的赤狐模样,对着林海恩和阎九幽两人,泪流满面的恳求道。 “两位道长,杀了我,杀了我吧。” “自是要杀。”林海恩面无表情的回了句,另一只手也已掐起雷诀,明显是要唤来阴阳天雷了。 就在这时。 只听后面传来一连串的慌张脚步声,更有哭诉恳求声。 “道长,别杀,别杀。” “道长,那是我们沈家村的社公,沈家村的好社公啊。” “道长,求您帮帮忙,我们村的社公被蒙骗入魔了,求您救救啊。” “道长,我们沈家村这么多年来,能不遇什么祸事,能年年收成好,都多亏了赤狐大仙,求您们救救它啊。” “......” 这些突然的哭诉恳求声,让林海恩都不由得愣了下。 随即立刻朝着后方看去。 原来是先前那些躲在后面去的沈家村村民,竟是又跪在了地上。 刚刚看到这只赤狐后。 这些沈家村的村民,便是立刻不约而同的跪着恳求,希望林海恩能够稍微留手,将这赤狐救下来。 很明显。 对于这只护佑了村子都快百年的赤狐社公,沈家村的众人很是尊敬,更是不希望其就此被打杀消亡。 ...... 这一刻。 原本打算直接将其劈个魂飞魄散的林海恩,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时有些不知要如何处理了。 对待鬼祟,他现在有了不少的经验。 可面对这种村民恳求,终究还是经验少了,难免会有些迟疑犹豫。 似乎看出自家徒弟的纠结难办。 宁法师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踏出一步,看着那些跪着的村民,格外严肃的冷声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本道的徒儿从百里之外赶来相助,将你们从鬼祟手下救出,结果现在这般得寸进尺,打算以这种办法强求逼迫吗?” “本道仅数三声,若是三声之后还不起来,那就别怪本道了。” “否则,即便冒着天地因果责罚,你们沈家村的这件事,我们一行人便不再管了。” “既然你们如此想要那赤狐回来,那到时就向这恶狼鬼祟恳求,看下它是否会将吃下的赤狐放出来。” “三!” “二!!” “......” 宁法师的三声都没数完。 以沈老三为首的众多村民,便是立刻焦急站起,生怕几位道长真就因此离去,不管村中的这件事。 虽然都很想赤狐大仙回来,继续当社公护佑村子。 但多数村民也拎得清,非常清楚...相较于让赤狐大仙回来,关键还是村子不出什么诡事。 像刚刚那般,被恶鬼逼迫着跪在社公庙前,时刻担心家中孩子是否会出事的情况,众人自是再也不想经历。 见到村民安静下来后。 宁法师也是上前两步,看向林海恩缓声示意道。 “不急,徒儿。” “刚刚为师看了眼,发现这赤狐的魂魄有异,似乎被人强行掺杂融进了另一个魂魄,多半就是刚刚那只恶狼。” “这种手段有些怪异,且与新天庭有关,还是要先问清楚下。” 说完。 宁法师便看向那泪流满面的赤狐,微皱眉头颇为严肃的问道。 “赤狐,本道问你。” “你的魂魄为何如此怪异?似夹杂着另一个凶恶厉鬼?对于新天庭的了解又有多少?” 听到这番话。 那赤狐立刻拱了拱手,极为痛苦的低声沙哑道。 “回禀道长。” “当初是有一个自称为新天庭妖师的鬼祟寻上我,要我归顺于所谓的新天庭,更让我要收集这十里八乡的所有香火上供。” “在听到我不同意此事后,便用某种邪术欲将我洗脑,打算把我变成那种无恶不作的厉鬼恶妖。” “但我从未想过行恶,更是无所贪求,因此这个邪术对我无用。” “可那新天庭的妖师,竟是又用了其他手段,让我整个脑袋都混沌无比,被各种各样的恶念充斥脑海,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的事情。” “而这只凶戾无比的恶狼魂魄,更是被驱使着趁机跟我融合一起。” “虽魂魄还在,可却已不再是我。” “迷蒙混沌中,我隐约感觉到...这恶狼用着我的魂魄,以我的法力,行了众多的恶事,更是不停逼迫这沈家村的人。” “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阻止,只能趁着还有些许清明,入梦告诉给村里人,希望能够早点......” 说到这里。 原本潜伏起来的恶狼,竟是忽然又钻了出来,更是朝宁法师张开血盆大口的怒吼咆哮道。 “牛鼻子老道,你别得意。” “等到天帝带着众位天尊来临,你们这些狗道,必定将会被......” 还没说完。 宁法师便丢出一张迎风自燃的符箓,直接印在恶狼鬼祟的脑袋上,令其霎时痛苦惨叫起来,又潜入了鬼体之中。 赤狐再度显现出来,但能无比清晰的看出...它的魂体竟也黯淡不少,明显刚刚那张符箓对它一样有影响。 见到此景。 宁法师不由得皱了皱眉,确定那恶狼和赤狐是彻底融为一体了,两个意识组成了三魂七魄,共用着一个鬼体。 那赤狐已然虚弱了不少,但还是拱着手恭敬应道。 “道长,新天庭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但我能隐约感觉到...将我变成这番境地的关键,并不是那所谓的妖师,而是其他的精怪鬼祟。” “更多的事情,我便已不是很清楚了,麻烦大人送我走吧,我不愿...危害人间,更知已经再无办法当社公,护佑这个村子。” “那恶狼已经彻底与我融为一体,根本没有办法分离的法子......” 说到后面。 赤狐的声音便是越发细微,越发的苦涩。 原本是打算护佑这村子百年,以报当初的恩情,结果现在...却遇到了这种事情,这个愿望多半的无法实现了。 现在的它,能无比清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和恶狼魂魄已是彻底融合粘连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开。 宁法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然赤狐所知的并不多,但最起码现在也能知道...那个新天庭中有不少厉害的精怪鬼祟,胆大包天的称为天尊和妖师。 但这也是未来之事了。 随即认真思索两秒,又看向身旁的清玄真人和普宁道长,缓声道。 “清玄,普宁。” “你们二人可有分离魂魄的法子?” “本道刚刚想了数秒,发现魂魄融合成这副模样的话,多半是没有分离和挽救的机会了。” 普宁道长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明显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清玄真人则是有些无奈,微皱眉头的讲述道。 “本道亦是没办法啊。” “若是刚中这恶术的时候,或许还能用收魂除煞的法咒,将那恶狼的魂魄斩掉,以此留下赤狐魂魄。” “但现在过的太久,两个魂魄已然彻底融合。” “就像是打散到一起的盐和糖,要么全部倒掉,要么视而不见,要想在将其一一分开,以我们之力多半是没有可能了。” “能渡吗?”阎九幽忽然插进话头,朝着三位长辈问了句。 紧接着。 眸中更是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向手中还掐着刚猛雷诀,跃跃欲试的林海恩,难得的主动争取道。 “海恩师兄,我想将这恶鬼渡去地府。” “虽然将它斩了,杀到魂飞魄散也不过分,但我更加希望...这种精怪鬼祟都能够去地府,早日开启来生,早日进入轮回。” “杀虽然好,我觉得渡走让其接受应有的判罚,或许会更好。” “即便现在善恶两个魂魄融合一起,无法分开,可只要到了地府,到了阎王面前,自是会有不同赏罚。” “行善者升,行恶者坠。” “我不愿见到善鬼好妖得此报应,也想让恶鬼凶煞能有刑罚千年,得以赎罪轮回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是属于阎九幽的路,中元时节万鬼游 先前的心魔肆虐。 不仅没让阎九幽踏进邪路,反而是令其彻底确定了自己的道。 渡或杀。 这是道门对待行恶犯错的精怪鬼祟,最常用的两条路。 无论是曾经的特殊经历,还是这净明忠孝道的法脉,亦或者是个人原本的性格,当初所许下的心愿。 相较于一味的杀,阎九幽其实更喜欢渡。 虽然像海恩师兄那般,不顾一切的杀,不顾一切的斩,只需将精怪鬼祟打个魂飞魄散,确实是非常的解压。 但这次心魔过后,阎九幽越发清楚...这不是自己该走的路。 能渡便渡。 渡到地府之中,自是会有地府阎王进行判罚。 等到判罚过后,历经应有的地狱刑罚,便可重新轮回,重启一世。 在这世上。 有太多的精怪鬼祟,本就是被逼着行恶,被逼着犯错。 就像那阎家九棺,它们确实是做错了,可若非被逼到那种程度,又怎会做出那般极端的行为。 生前就是苦命人,死后还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阎九幽虽知这是罪有应得,可心中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哀伤,只觉得何必要走到这种境地。 当然,阎九幽更是也记得...那阎家九棺将他束缚棺中二十多年,更害得自家的父亲,受尽鬼气折磨而死。 可说到底,当初太爷爷是做错事了,不该答应成为那第十棺,更该劝说阎家众人逃走,而非不甘的自尽。 阎家做错了,自己的祖辈也错了,那些土匪和农户更是错了。 可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如早点去地府,早点超生,忘却一切。 ...... 此刻。 听到阎九幽的坚定话语,林海恩下意识的愣了愣,但立刻便松开手中掐着的雷诀,笑着道。 “九幽师弟,按你说的做便可。” “这次本就该你来做主,况且赤狐这种善妖好鬼若能渡走,比起直接杀掉,更能算是积德行善。” 见到林海恩同意,阎九幽不禁松了口气。 刚刚他是真有些担心,自己的海恩师兄杀红眼,非得把这赤狐和恶狼一同打个魂飞魄散不可。 随即看向身后的三位长辈,想要知道他们的意见如何。 “快将这赤狐渡走吧。”普宁道长立刻便应了句,给阎九幽一个肯定的回答,更是颇为满意的继续道。 “虽然本道百无禁忌,遇到行恶的鬼祟多半都是打到魂飞魄散。”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赤狐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而且确实这些年来积德行善不少,直接打杀略有些不妥。” “将其渡去地府,由阎王进行判罚,自是更为合适。” 宁法师亦是笑着示意道:“渡掉吧,九幽。” 清玄真人没有开口,只是用无比满意的眼神看着阎九幽,更是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 听到阎九幽能主动提出,想要将这魂魄交融的鬼祟渡掉,清玄真人只觉得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欣慰。 这才是该走的道啊。 只杀不渡,虽然也是很好,但并不是净明忠孝道该走的路。 况且自己这徒弟身怀特殊的阎王命格,自是不能见鬼就杀,就打个魂飞魄散,如此极端又怎么能当判罚鬼祟的阎王? 看来这次特殊的心魔一劫,不仅没让自己这徒弟踏入邪路之中,反而是还有不菲的收获啊。 无论法力,还是道心,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在众人的注视中。 阎九幽已是收起斩妖剑,手中掐诀,神色肃然,面对着赤狐魂魄,大声念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这往生咒响起。 那被斩掉一半身子的赤狐鬼体,竟是开始点点荧光,好似正处于崩解之中,光点尽皆都朝着地面落去。 “狗道该死,狗道都该死啊!”超度到一半的时候,那狰狞的恶狼又再次钻出,满脸惊恐的朝着阎九幽咆哮不停。 很明显。 这恶狼是彻底怕了,眼中全是愤怒和害怕神色。 要是被超度到地府的话,以阎王或阴神的大法力,自是能够轻松将它的魂魄从赤狐身上剥离出来。 届时这赤狐肯定不会有事,甚至还会被封为小阴神。 而作恶的它,多半是要历经各种的地狱酷刑,所谓的转世重生,简直就是遥遥无期的空谈。 可它还没咆哮几句,掌控权便又被赤狐夺来,泪流满面的对着阎九幽和其他人恭敬拜个不停。 相较于魂飞魄散,能渡去地府,无非是更好的结局了。 ...... 随着阎九幽最后一句法咒诵完。 赤狐的魂魄已是彻底消散不见,落入地府之中,届时阎王自有判罚。 看到这一幕。 清玄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后面的那些村民,格外严肃的不容置疑道。 “那只赤狐已是被渡去地府了。” “虽不知具体会如何,但结局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多半能成地府的阴神,比起留在你们村子中更是要好不少。” “要是强行留它在村中,被那恶狼鬼祟执掌意识,定然会行遍各种恶事,让你们村子遭尽各种天地报应。” “往后虽无了社公庇佑,但你们村子只要是一直不走歪路,自是不会出事,福缘亦是不会少。” 站在后面的沈家村村民。 虽然对于往后没有社公庇佑了,心中都有些忐忑和失落,但见到赤狐大仙最终能有个好结局,也是略微舒了口气,纷纷开口道。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多谢道长,让赤狐大仙能有个好去处。” “没有社公也无妨了,总比刚刚那种恶鬼当社公好啊。” “只要我们继续供奉,赤狐大仙若是能知晓的话,肯定也会继续庇佑我们的。” “......” 那几十年前,赤狐大仙便跟他们村结缘,更是足足庇佑了几十年。 现在虽然缘分走到尽头。 但遇到这种事情,能不魂飞魄散,也没给村里造成恶事,往后还能成为阴神,无疑就是最好的解决了。 够了,已经够了。 即便是结草衔环来相报,足足几十年也已经够了。 ...... 深夜十一点。 金陵钦天山的静修室内。 穿着道袍的贤明,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已是开始学道延大师那般,一点点的蓄起胡须。 前天将道延大师葬入法脉祖地后,贤明便成了新一任的法脉主。 虽然他还很年轻,但确实法力道行,还有那窥天之术,能算是年轻一辈中最出众的了。 坐在自家师父生前的位置,贤明看向那远处的悬崖山谷,又抬头看了眼天空,轻声喃喃道。 “师父。” “曾经的你,便是有这般大的压力吗?” “将一切都独自扛在肩上,让道门各脉皆以你的测算行动,用尽万法只为这世间众生夺一缕最大的生机。” 贤明沉默了下来。 当大劫即将来临,道门各脉皆在等他的指挥时,他才知道...原来当初自己师父的压力究竟是有多大,更想起了师父的叮嘱。 道,并不重要。 命,更不重要。 既然身为钦天监,不应有半点私心,谨记唯有这世间众生才重要。 用力深吸一口气。 贤明将一切杂念放下,既然接上这个位置,那他便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坠了钦天监的名望。 拿起紫薇斗数命盘,轻轻拨动指针,口中念诵法咒。 随着天上星斗被点亮。 贤明又拿起那个有裂纹的龟甲,放入五枚帝钱,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每摇晃一下。 便好似有一股天地气机,落到贤明身上,虽然以自身法力抵御,可心脏依旧有隐隐被捏紧的痛楚。 一下。 两下。 三下。 ...... 足足摇晃数十下,将龟甲中的铜钱倒于地上。 才刚倒出,还未查看。 “噗———” 贤明霎时便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还有几根乌黑的头发,变得失去光泽。 但根本不顾那喷出的鲜血,贤明只是用道袍依旧抹了下嘴角,开始无比仔细的查看起五枚铜钱和星斗走势。 认真看了数眼后。 才从旁边拿起毛笔,将一句预言重重的写在纸上。 【中元时节万鬼游,地府归来登阎君】 第一百九十二章 深入东海,得见如意金箍棒! 青芝山,天威观。 傍晚四点。 林海恩依旧是在踏罡步斗,并不像以往那般,下午三点就准时休息,坐着听自家师父讲些精怪鬼祟趣事,或者去闽江水道找大青玩耍。 从西山净明宗坛回来后。 林海恩每天都会特地多拿出一些时间修习,只为了能够尽快的提升自己法力和道行。 在往后的几年内。 将会连续出现各种可怕大劫,间隔比起以往快了数倍都不止。 原本都还只是几年,甚至是十多年里,会出现一个大劫,给这世间带来极大的危害和麻烦。 可现在,未来短短的五年内,便会有连续的三次大劫出现。 而且单从道延大师所窥探到的信息推断,多半是比起凶蛟化龙大劫都还要难以处理。 甚至还不仅是如此,未来的这三起大劫,有两起是在闽地发生,而唯一不是应在闽地的大劫,多半还和阎九幽有所关系。 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考虑,这即将到来的三劫,林海恩自知肯定是都不能坐视不管,守在观中不去应劫。 既然注定要直面大劫,那提升法力和道行,无疑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 太阳逐渐的西斜。 普宁道长的身影出现在青石板上,手里照例是提着一只烧鸡,以及装满一葫芦的地瓜烧。 伴着夕阳。 普宁道长走到主殿侧边的茶台,将烧鸡放在旁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的开口道。 “清元,钦天监那边传来最新消息了。” “说是今年渝地的酆都阎君大劫,多半是会在中元节那天显现出来,让道门各脉做好准备。” “若是可以的话,还让众人都早些去渝地,以免天机窥探错漏。” 听到这番话。 宁法师顿时露出有些惊疑神色,但下一秒却是反应过来,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摇头道。 “今年往后可还有不少时日,能这般精准的算到是中元时节,估计贤明也是耗费了自身寿元来窥探天机啊。” “年纪尚轻却要扛起钦天监一脉,这压力实在太大了。” “是啊。”普宁道长赞同的点了点头,亦是叹了口气讲述道。 “但若仔细想想,道延大师所窥探出来的三劫,相距这么的近,贤明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成长,自是只能用秘法和寿元窥探啊。” “可说起来,又何止是钦天监一脉。” “现今咱们道门各脉,年轻一辈大多没成长起来,老一辈的寿元却已是所剩无几,真当是令人忧心。” “要是这三劫结束后,能够有几十年的安定时光,那倒也还好。” “年轻一辈自是能安然成长起来,就怕这三劫过去了,还有大劫一个接着一个,届时多半是会难办的很啊。”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犹豫了好一会儿,给宁法师倒了一杯地瓜烧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本表面沾满墨水皱巴巴的书薄,意有所指道。 “清元,帮我看看如何。” “本道自知此生收徒多半无望了,所以便决定在此生剩余时间里,将法脉所学尽皆详细写下。” “即便没有收徒,但往后若是有了佛道两路皆有悟性法缘之人,自是能够续上法脉。” “如此一来,此法脉也不算是在本道手中断绝。” 看着这递来的书薄。 宁法师稍稍皱了皱眉,仔细考虑两秒后,便是在心中暗叹一声,接过书薄的同时,朝着还在踏罡步斗的林海恩,出声喊道。 “徒儿,今日无需再修习了。” “过来吃点东西,恰好再帮你的普宁师叔看下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 本就修习到有些疲惫的林海恩,略微擦了擦额头汗珠,便是快步来到了茶台旁。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那本递到面前的皱巴巴书薄,而自家师父的话语亦是随之传来。 “徒儿,看下书薄里的道术记载,凭你当前道门学识是否能看懂。”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林海恩还是接过书薄。 才翻开第一页。 普庵到此,百无禁忌这八个大字,便是顿时映入眼帘。 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立刻抬头看向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眸中带着些许疑惑,似乎打算问些什么。 但宁法师却是压了压手,点了点头示意道。 “无需想太多。” “静心看这书薄中记载的道术法诀便可,思虑无师父传授的情况下,是否能学会这些道法。” “当然,若是能以九幽,或是还不如九幽的修道资质,来进行考虑就更好了。” “为师和普宁师叔修道一辈子,眼界早已变高,自是无法从正常角度再看这种基础道法的书薄。” 林海恩点头表示明白,也不多想的仔细看了数分钟。 将这书薄的前面数十几页都翻过去后,才缓缓将书薄合上,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师父,基本都能看懂。” “这应该是普庵法吧?徒儿刚刚粗略看了眼,觉得...跟我们闾山法其实有不少的异曲同工之处。” “若是换成九幽师弟的话,虽然他的修道资质差了点,但以那份坚持不懈,一心向道的态度。” “我相信,就算因没有师父亲授,会让修习速度慢一些,但到最后,肯定是能够学会这书薄中记载的各种法门和咒语。” 此话一出。 普宁道长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就好似心头的大石块终于落地了。 嗯,单看这记载的书薄,海恩也能学会法咒道术就好。 “能看懂就行。”宁法师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这皱巴巴的书薄递还给普宁道长,瞥了一眼后,缓声开口道。 “继续按这般写吧,把法脉道术和细节都记下来。” “到时即便你先本道离世,只有这些书薄留下,往后若遇到适合普庵法脉的后辈,本道自是会将书薄交与。” “如此一来,法脉也算是勉强传下了。” 普宁道长接过递来的书薄,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如此甚好。” “这样就算到时寿命用尽,也不会因没能寻到法脉传人,而无颜再见祖师。” “吃,吃,趁着这烧鸡还热乎,海恩快吃。” 说着。 普宁道长还直接上手,将带来的烧鸡一只大鸡腿扯下,笑着递给坐在旁边的林海恩。 而后端起酒杯和宁法师轻碰下,继续问道。 “对了,清元。” “既然已经知道这大劫的具体时间,你可打算何时去渝地?” 宁法师仔细想了想,便是颇为肯定的应道。 “贤明既是用寿元窥探天机,那时间多半不会出错。” “曾经数十年前的飞僵叩门大劫,我们便曾在渝地呆过数月,对风俗人情也不算陌生,这次自是无需太过着急。” “中元节的前三天去便好,想必清玄多半也会这个时间点去。” 说到这里。 宁法师看向正啃着鸡腿,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的林海恩,缓声解释道。 “两月后的中元节,这酆都阎君的大劫,便是会随之显现出来。” “这多半是贤明耗费寿元算出来的具体时间,应当是不会有错。” “虽然才刚接手钦天监一脉,但贤明估计是想用这一次大劫,以此证明即便他还年轻,法力远远不及道延大师。” “可依旧是能扛起道延大师放下来的重担,为这世间占卜吉凶。” “钦天监一脉始终都是如此,不惜寿元,不重道行。” 林海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差不多两个月后,这很可能跟阎九幽相关的大劫就要显现了,届时不知自己的道行法力能到何种程度。 在这次的特殊大劫中,林海恩隐隐感觉到...自己多半是不能起乩。 神不讲情,只论过错。 若是此劫和阎九幽无关,自是大胆起乩平事就行。 可要是出现众人都不愿看到的情况,阎九幽应了命格变成大劫,那是否起乩请九天神明相助,无疑是要好好的思量下了。 就在林海恩满腹担忧,更有些凝重的时候。 “吼———” 一道极具穿透力的龙吟声,忽然从那离天威观最近的水道传来,好似在呼唤着什么。 听到这道龙吟声。 原本思绪众多的林海恩,立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林海恩迅速的站了起来,只是简单的留下一句话,便大步朝着道观石板路跑去。 “师父,我先去看下大青。” “这次它突然喊我,可能是有关于东海之主的其他发现了。” ...... 这些天来。 林海恩也在闽江水道附近喊过大青几次。 但除了上次发现青黑鳞片后,就没有任何关于这东海之主的消息了。 现在大青主动呼唤,多半是有其他发现了。 来到最近的闽江支流水道,林海恩将手指放入嘴里,发出一道尖锐富有穿透力的哨音。 数秒后。 水道上浮现出巨大波纹,明显是有一个庞大生物正在游来。 “啵———” 一道响亮的破水声传出,已经越来越有真龙模样的大青,半个身子都挺立浮现于水道中。 “大青,你是有什么其他发现吗?”林海恩立刻出声问了句。 大青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伸出胡须勾住林海恩的腰间,用力一甩。 林海恩立刻被其甩到半空,又用脑袋精准的接住,整个身子重重砸入水中,开始飞快的潜游起来。 虽然是在水中,但是大青也用法术凝聚出了一颗泡泡球,将林海恩护佑其中,自是无需担心溺水和其他风险。 飞快游动数十分钟后。 林海恩已是清晰感觉到...水底周边的环境变了,先前还能看到的草鱼和鲤鱼等淡水鱼类,变成了众多只能在咸水中生活的鱼虾。 很明显。 这是被大青从闽江水道,直接带到东海里面了。 又过了大半小时。 林海恩的脸上已是充满了不解,以大青的游动速度,这怕是都到离陆地极远的地方。 随即便略微俯下身子,疑惑的喊道。 “大青,还没到地方吗?” “吼———” 正在快速游动的大青,发出一声龙吟作为回应后,尾巴的舞动逐渐慢了下来,龙眸更是紧紧盯向前方。 此刻。 林海恩亦是朝着前方看去,仅仅一眼便有些看呆了。 只见。 一个巨大无比,好似由珊瑚和石块搭建而成的庞大七彩宫殿,清晰的映在眼前。 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鱼类绕着宫殿潜游不停,海面上的阳光亦是隐隐约约照耀下来,洒在宫殿各处显得炫目耀眼。 梦幻。 林海恩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了这个形容词。 那神话中的东海龙宫,应当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或者比起更加的宏伟和震撼,让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唯有亲眼见到,才会觉得自身之渺小。 而除了远处这七彩绚烂斑斓的龙宫外,还有一根如石头般矗立在远处的棍状物体,让林海恩最为震撼和不解。 这个物体长的看不清顶端,直径或许也有几十米,如同一根顶天立地的神铁。 最关键的是...尽管这个棍状物体通体长满了贝类,上面遍布着根本数不清的牡蛎、藤壶和海虹等。 可那棍身的中间部位,却还能无比清晰看出所刻的五个大字...... 如-意-金-箍-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弼马温?本尊当是齐天大圣! 如意金箍棒! 看清这五个字后,林海恩顿时脸色大惊,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怎会如此? 这世间怎么可能真有如意金箍棒?就算是有...那也该在九天之上的大圣爷手中才对,为何会在这里? 而且眼前这七彩炫目的建筑,真当是龙宫吗? 可要不是龙宫的话,在这东海之底,又有什么建筑能这般神异。 眼前的这幅画面,林海恩不由得的皱眉疑惑起来,深思着...莫非那神通广大的神明依旧还在人间吗? “吼———” 大青的龙吟声及时响起,迅速将陷入迷茫的林海恩唤醒。 回过神后。 林海恩不由得拍了拍脑袋,对刚刚的失神感到无奈,更觉得自己是想的有些太多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龙宫存在,多半是那只自称为‘东海之主’的精怪鬼祟,专门效仿而建出来的东西。 “大青,这是那只精怪建出来的东西吗?”林海恩立刻出声询问,准备验证自己的推断。 大青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更是舞动龙尾,游到珊瑚和石块建起的宫殿门前,龙须捆住一枚脱落的青黑色鳞片,递给骑在两角间的林海恩。 如果先前还有些疑惑和不确定,那现在看清这枚鳞片后,林海恩已然是彻底确定,这便是那东海之主建起的‘龙宫’。 为了能足够的像东海龙王,这只精怪鬼祟就专门建起了这种龙宫,甚至还不知用什么东西,立了个伪造起的如意金箍棒。 或者说。 这一整个所谓的新天庭,都是在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试图模仿现在依旧还在九天上的天庭。 无论是立庙抢香火,还是夺封号,亦或是诱惑道门中人归顺,都是想要模拟传说中的天庭模样,模拟九天神明之力。 甚至两个月后,那就要显现出来的酆都阎君大劫,都跟新天庭有关。 先前沈家村的诡事结束后,九幽师弟便主动说出了心魔一事。 众人如今已是彻底明白了...一直是有精怪在其心中喊着,让其归顺新天庭中,担任所谓的阎君。 这才让九幽师弟陷入迷茫之中。 得亏道心稳固、坚不可摧,若是换成其他心智不坚的修道之人,多半会被这心魔影响,而踏入邪道之中。 从这件事能够进一步看出。 明年便会显现出来的新天庭大劫,都是在模仿真天庭,当然里面的精怪鬼祟野心极大,多半是真想将天庭取而代之。 不知为何。 这让林海恩不禁想起了齐天大圣和六耳猕猴。 即便如何的模仿,如何的相像,终究都只是假货罢了。 就像是大圣届时降临世间,欲要再来一次大闹天宫,试一试这所谓的新天庭水准,试试其又怎敢称天庭这两字。 真天庭。 有着数不清的大神,各个法力出众厉害,所以才能够将大圣爷拦在通明殿里,灵霄殿外。 可这都是精怪鬼祟的假天庭,能靠什么拦住大圣? 由于阎九幽的关系,林海恩现在无法确定...到时酆都大劫出现时,是否能够请来九天神明协助,解决这件诡事。 可若是等到新天庭的大劫显现出来。 但凡是有需要的话,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起乩请神,毕竟就连道延大师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都希望自己能请神助阵。 甚至还给出了一个提示。 届时应当要请来哪位九天神明,才最合适此劫,才最适合打穿这个所谓的假天庭。 ...... 将脑中繁杂的思绪压下。 林海恩拍了拍大青的脑袋,颇为郑重的出声问道。 “大青,那只精怪鬼祟在这里吗?” “要是它现在就藏在这里的话,我便和你一起将其斩掉,绝不能让其继续的为非作歹。” 大青晃了晃龙首,表示那所谓的‘东海之主’并不在这里。 看到这个回应。 林海恩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是又拍了拍大青的龙角,示意道。 “大青,你后续就主要盯这个地方吧。” “要是那只精怪出现了,你便第一时间来喊我,根据师父和普宁师叔的推断,这只敢自称东海之主的精怪多半是真龙第九子。” “论起法力和道行,可能是比你都差不多,莫要贸然冲动行事。” “走吧,大青,该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 大青则是又摇了摇头,更是飞快的舞动龙尾,带着林海恩来到那矗立的巨大石柱面前。 见到大青把自己送到刻有如意金箍棒的巨大石柱前,林海恩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开口道。 “大青,你把我送到这里干嘛?” “吼———” 大青发出一声龙吟,更是伸出龙爪,凌空放置于那石柱前。 看到这个动作。 林海恩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更是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大青,你是让我也做出这动作吗?” 大青点着巨大龙首,明显是在肯定这句话。 虽然九分有着十分不解,但林海恩却还是像着大青那般,伸出手悬浮着映在那石柱前。 可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林海恩正要回头询问时。 大青舞动胡须推着林海恩身体,轻轻的往前移了下,令其手掌贴在了石柱上,恰好印在了那个‘意’字上。 就在这时。 林海恩的双眼霎时变化,一眼灿金璀璨,一眼混沌深邃,那前所未有的气机,充斥了整个龙宫之地。 紧接着。 一连串的愤怒和不甘神叱,在林海恩的脑中不断响起,眼前更好似有一连串的画面浮现。 “弼马温?本尊竟只配当个弼马温?” “本尊跟这天一般高,自该当那齐天大圣!” “踏地府,搅龙宫,登凌霄,今日方知我是我!” “五指压不住本尊,金箍困不住本尊,昔年执念必将圆梦,打遍三界棍无双,再战此界又何妨!” “汝,须当唤吾!!” “......” ...... 中元节前五天。 凌晨四点。 在赣地的西山净明宗坛里。 收拾完行囊包袱的清玄真人,看向早已在主殿外手掐法诀练习,脚踏罡步的阎九幽。 距离这次的酆都万鬼显阎君大劫越来越近,阎九幽也是肉眼可见的忐忑起来,修习比起先前都更加的努力。 看着自家徒弟这副模样。 清玄真人认真思考数秒,随即走到阎九幽面前,格外郑重的开口道。 “徒儿。” “为师认真想了数天,还是决定此处大劫不带你去了。” 听到这番话。 阎九幽不由得愣了下,就连手中法诀都下意识的松开了,但又立刻用力掐紧,满眼皆是疑惑的看着自家师父。 似乎怕阎九幽多想般,清玄真人立刻解释道。 “徒儿,虽然你现在的道心坚固,为师也很放心。” “但这大劫皆有天地命数,若是你跟为师去渝地的话,即便是如何的小心谨慎,多半也将会遭劫。” “逆天改命,真的太难,但避灾还有法子。” “劫难事发渝地,你便在咱们宗坛修习,自是能够避在大半,再加上宗坛里的祖师和神明庇佑,定是能够无恙无事。” “这些时日,你便安心在宗坛修习即可。” “若有选择,若能更好方式,为师自是不会如此避灾,这实乃不是咱们道门中人该做之事啊。” 说到后面。 清玄真人都是叹了口气,明显是有些无奈和苦涩。 避灾。 实属是无奈之举。 要是这大劫顺应天地,最终必定显现,那阎九幽现在避灾不应劫,多半会有其他人,或许有更多人因此应劫,只为大劫显现而出。 清玄真人知道可能会如此,可他依旧选择了...让自家徒儿避灾躲劫。 见到自家师父都如此说了,阎九幽便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不去想是否会有人因他避灾,而无辜遭劫。 只是将手中掐紧的法诀缓缓松开,轻轻的点了点头,沙哑回应道。 “明白,师父。” “那我这次就不去了,等到后面的大劫出来,再跟海恩师兄和其他道门的师兄一起并肩作战。” “这次,我便...主动避灾......”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此处先跟大圣,一同闯地府! “这次,我便...主动避灾......” 阎九幽微微低着脑袋,带着些许沙哑和不甘的说出这句话,同意了自家师父的提议。 不去应劫,主动避灾。 对于普通人来说,避灾躲劫无疑是很普遍的行为,大多数人更是没有正面迎劫的勇气。 可修道之人却不一样。 避灾躲劫成是少数,大多数都会直接迎劫而上,哪怕是身死道消。 毕生修道。 不仅只是为了强大自己,更是要尽力护佑世间才对。 就像先前凶蛟化龙的大劫。 普通人听闻台风将来,多半是早早关上窗户,锁好房门,备好食物,躲在家中,数日都不打算出门,以免遭难。 可道门中人却是会专门来到闽地,要一同应对那凶蛟化龙的大劫。 不惧狂风,亦不惧暴雨,在恶劣天象中立起法坛,只求将此劫难的影响降到最低,不许恶龙现身。 如此大劫中,众多道长都没考虑过自身安危如何,更是随时都准备好,以命请来祖师相助,斩杀恶龙。 现在这次酆都阎君的大劫,明明是极有可能与自己有关,但师父却是不让去,反而是让避劫。 虽知这是爱护之意,却依旧让阎九幽的心情极为复杂,充满失落。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道行法力太低,若是能有海恩师兄,或者震乾师兄的本事,师父也不会让自己待在宗坛中避劫。 但他明明已经是很努力了,为了这次的大劫,更是倾尽全力的修习,为何还不让去。 况且,若是他不应劫的话,又将会是谁来应劫? 沉默两秒。 阎九幽猛然攥紧拳头,看向面前的清玄真人,认真开口道。 “师父,我想问一件事。” “既然都说大劫实为天定,无论怎么都难以更改,该现之事,终究还是会现,无非就是换个方式罢了。” “那我这次要是不主动去应劫的话,届时是否会害到其他人,是不是会引起......” 还不等阎九幽说完。 清玄真人便摆了摆手,打断其后续话语,格外严肃的感慨道。 “徒儿啊,莫想这么多,更别去钻牛角尖。” “人各有命,若是其他有阎王命格之人,遭受了此劫,亦能算命。” “况且即便是你去了,有那么多长辈护佑的情况下,这劫也不一定能应在你的身上。” “为师无非觉得...以你的天赋道缘,不应在此事犯险罢了,往后还多的是扛劫应劫机会。” “毕竟,我们老一辈都还在,又何须你这小辈来以身犯险。” “先前见你道心稳固,不会因这种琐事影响到往后修行,为师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无需这般的仓促应劫啊。” 清玄真人也是在考虑许久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劫很特殊。 明显是和新天庭有关,只要当上这所谓的新天庭阎君,那无疑就是和此番天地作对,一旦沾身多半是没有好结果。 而这新天庭的精怪鬼祟,先前都已经找上过自家徒儿,甚至都在其心里种下了心魔。 再加上。 从此前种种多次的大劫来看。 但凡是钦天监推断出的劫难,不管是用什么方式来干扰,最终依旧都会实现。 这无疑也就说明了...即便自家徒儿的道心坚固,能将先前那充满诱导的心魔挣破,可后续多半还会因各种各样的缘故踏进邪路中。 在这两个多月里。 清玄真人都在不停思考着,究竟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够让阎九幽凭借自身道心,凭借法力道行,凭借道门力量,破掉所谓的命定大劫。 可无论是怎么想,始终得不出一个可靠答案。 大劫终究是大劫啊。 以往提前窥探到的大劫不少,但提前截断或扭转的大劫,却是从来没有过啊。 单凭自家徒儿那坚不可摧的道心,以及勤学苦练之姿,往后道行和法力多半是会比他都高。 何须在此劫上冒风险,只要在宗坛之内,有祖师和神明护佑,劫难定是落不到身上半点。 再过几年,定也是能扛起道门的一面旗。 想到这里。 清玄真人不由得暗叹一声,伸出手抚了抚阎九幽的脑袋,带着几分疼爱的温声道。 “乖徒儿,莫想太多。” “并非是为师刻意不许你去,只是相较于这次大劫,你应该在往后的其他大劫上面,展现出道门法脉风采。” “若是觉得心里难受,那这些天便松口气,在宗坛里休闲玩乐,无需继续这般紧绷着精神。” “要是还难过不甘,那便恨师父吧。” “师父确实也有几分私心,自觉在这种大劫下护不住你,所以才无可奈何的以此方式,不愿你参与到此事中去。” “毕竟,无论大劫如何,那个新天庭又是怎般的凶戾,在这净明法坛道场里,定然是能够依旧无恙。” 听到自家师父的这番话。 阎九幽虽然心中还有些难受,但明显是好受不少,摇了摇头又掐起了法诀,格外坚定的缓声道。 “没事的,师父,我都明白。” “我也不需要休息,这些事情对我而言,都是一个个特殊的磨砺,我只要踏过这些荆棘,自然会变得更加强大。” “我道就在那里,只需一直往前便好,任何事都不能阻我拦我。” “今次我不应劫,我也无力应劫,那我更应好生修习,尽快提升自己的道行和法力,以求往后应劫,每劫必应。” “这次我避其锋芒,但下次...我绝不会避。” “是啊,徒儿,一心向道便好。”清玄真人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但眸中却深藏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讲述道。 “都是些许风霜罢了。” “只要道心不变,往后终有一天能带头来应劫扛劫。” ...... 确定不能去渝地后。 阎九幽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而是一如既往的踏罡掐诀练习起来。 “徒儿,为师便走了。” “你可要记住,不要离开咱们宗坛的区域,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清玄真人背着包袱,最后特地来阎九幽叮嘱了一句。 正在踏罡的阎九幽停下脚步,看向眸中还带着一抹担忧的师父,用力的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容道。 “师父,你放心吧。” “我就在宗坛里好生修习,不会贸然去其他地方。” 清玄真人点了点头,重重看了阎九幽一眼,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直接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自己的徒儿极懂事,都已经这般叮嘱多次了,也无需再担忧什么。 若这般都还应劫。 那只能说...命该如此,天地规律如此。 即便当初九死一生从阎家九棺中活下,结果却还是遭厄运缠身,此生注定满是坎坷和崎岖。 此刻。 看着自家师父大步下山的背影,阎九幽深深叹了口气,将掐诀的手微微松开。 刚刚的他,其实心中都存在着一抹侥幸。 或许。 自家师父能看在他一直潜心掐诀修习,道心坚固无比的情况下,临时决定带他去渝地。 可这心中最期望的侥幸,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阎九幽仰天看向旭日初升的天空,看着那飘浮上方的朝霞,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林海恩,轻声喃喃道。 “要是换成海恩师兄,应当即便是清元师叔不让他去,他大概也会想尽办法,前去应这次的大劫吧?” “就像当初那次,所有人都不想他来,可他偏偏还是去了。” “可我做不到,永远都不能像海恩师兄这般的不顾一切,更没有他的修道天赋和神明偏爱。” “还是...好不甘心啊。” 说到这里。 阎九幽便直接坐在地上,更是后仰躺在冰冷的地板,微微闭起眼睛,口中还在呢喃的继续道。 “海恩师兄,我又要失约了。” “这次的我,又没办法跟你一起杀鬼灭妖了,但等到以后...以后的每一次的大劫,我肯定都会站在你的旁边。” “好累,真的有点累了......” 说到这里。 阎九幽竟是缓缓睡着了,眼皮微微颤抖似乎还在做着什么梦。 这段时间来,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为了更快的提高法力和道行,不断压缩自身休息的时间。 现在,得知还是无法去渝地应劫后,阎九幽终于是撑不住了。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立刻便将整个人吞没。 ...... 与此同时 在青芝山的天威观中。 林海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包袱,看着桌面上的一堆器物。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便将最常用的金鞭和玉如意放入包袱中,随即又伸手朝着那把长枪。 但仔细想了数秒,还是把手移开了。 虽然哪吒三太子的有求必应很是诱人,可终究还是太狠了啊,现在的自己虽然步罡踏斗学的差不多了,但多半还是扛不住。 随即伸手握住长枪旁边的铁棒,心头顿时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 不知为何。 握住这根铁棒的时候,林海恩脑海中便下意识的浮现起,当初被大青带去那东海深处,看到那处伪龙宫的时候。 原本还以为那刻着如意金箍棒五个字的柱子,应当也是精怪鬼祟所伪造出来的假货。 可没想到伸手按上去后,竟是有那般神异。 那句豪迈无比的话语,至今都清晰映在林海恩的脑海中。 “汝,须当唤吾!” 是啊。 若是有假天庭出现的话,不唤大圣前来踏碎凌霄殿,又还能唤谁! 这可是大圣的一大执念。 要是能借此机会实现,未尝不是一份圆满。 想到这里。 林海恩直接握起铁棒,将其同样放入包袱之中。 今次。 就先跟大圣...一同闯地府!!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丰都万鬼游行,本道耗尽阴德福缘也要救徒! 中元节的前三天。 随着离道延大师所窥探出的第一个大劫越来越近,众多的道门中人都开始朝着渝地汇聚。 相较于上次大劫而言。 这次的大劫明显是要更为明确些,因为酆都万鬼阎君现,所以众多的道门中人都没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直接就朝着丰都而去。 虽然曾经的酆都,现今已经是改名为丰都,但天地气机还在,若是有大劫显现的话,自是还会在这里。 况且要真论起来,其他地方也承载不了阎君的天地气机,当然只有这千年传承下来的丰都最为合适。 ...... 此刻。 在丰都的县门前。 林海恩看着那个巨大精美的楼坊,看着那写着‘丰都’二字的牌匾,心头不禁有些激动。 相较于上一次的执拗行为而言。 这次酆都阎君的大劫,是他第一次正经参与道门大劫,无疑是令其有些说不出的好奇和忐忑。 普宁道长同样仰头看了眼牌匾,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道。 “说起来。” “因这千年来的名字,此地真当也算是多灾多难了。” “当初那飞僵叩门的大劫时,咱们就已来到过这里,现在短短不过数十年,便是又来此了。” “而且无论如何看,这次的大劫多半是比当初更为危险,那可是执掌鬼祟的阎君啊,恰好又还在此处地方。” “上次凶蛟化龙的大劫,咱们这些老头子都因海恩的缘故无事,不知这次会有多少人该应劫了啊。”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则是立刻便出声应了句,坚定道。 “没关系的普宁师叔,只要九幽不出事,不成这所谓的阎君。” “那后面不管是什么精怪鬼祟,但凡是敢当这个假阎君,我便请来九天神明来此肃清。” “绝对不让精怪鬼祟大肆行恶,更是不会让你们用命请来......” 还没说完。 普宁道长便是摆手打断后续话语,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海恩,不说这种话。” “一切皆有天定,全都顺其自然便可。” “我们这些老头子本来就没剩几年的寿元了,要是能够这种大劫中,请来祖师亲至灭鬼杀妖,岂不是最畅快之事?” “否则寿元一到,任你道行法力再高,不都还是黄土一抔。” “我们修道之人不图苟活,只要能洒脱、畅快、不虚此生的走完便可,死在何处都一样,又何需多过多留那几年啊。” “不过说起来,以清玄的性格来推断,九幽多半是不会来此应劫。” 九幽师弟不会来此? 这句话让林海恩不由得愣了下,更是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但也是略微重重松了口气。 虽然九幽师弟不来此历练,难免会有些可惜。 但论要真论起来,确实不来会更好些,免得难逃天地因果,最终还是成了阎君。 要真如此的话,届时如何狠心,多半都是下不了手啊。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点了点头,一边朝着丰都县里走去,一边带着几分感慨的讲述道。 “应是如此。” “单从先前九幽被新天庭盯上,还被种下心魔诱惑来看,这次的大劫无疑就是针对他而来。” “九幽身上的阎王命,对于这个处处都在造假的新天庭来说,自是最好的酆都阎君人选。” “再加上,此前阎家恰好是少了第十棺,导致欲成凡间阎王而不成,虽然看不出有何影响存在。” “但这天地因果,谁又能说得清。” “一旦九幽出现在这渝地,来到丰都之中,即便道心如何坚定,多半还是会踏上邪路,成为所谓的新天庭阎君。” “就算我们这些道门中人百般提防,天地因果都变不了啊。” “可要是放在宗坛道场中,凭借法脉祖师和观中神明的护佑,自是能够避开此劫,避开这份因果。” “不说此事了,往平都山走吧,想必大多数人都已经在那里了。” ...... 平都山,也称之为名山。 丰都县内的一个重要地标,在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四十五个福地。 当初最鼎盛的时候,单单这平都山上的道观庙宇,便是足足有四、五十座之多,供奉着各路仙神。 到了现在。 山上的道观庙宇数量无疑是少了许多,基本也变成了有关于酆都地府的相关庙宇殿堂,不再供奉九天各路仙神。 最关键的是...这些庙宇殿堂中已经没了高道,亦是没有高僧,很多的法脉传承都已是断掉。 来到平都山的山脚位置。 有一处形似客栈般的饭店,木门上还贴着门神护佑,门牌上写着任家客栈四个字。 跟着自家师父走进饭店,林海恩便是迅速看到...... 已然是有不少的道门长辈和师兄弟,正在闭目养神休息着,明显是更早来到了这间饭店。 可让人不解的是...这些道门中人基本都没有点任何的吃食,都快将整个饭店都快要占据了,可那老板都不说半点。 站在旁边的普宁道长,似乎看出了林海恩的疑惑,顿时笑着道。 “海恩,别发呆了,寻个地方坐下吧。” “我跟你说,当初数十年前的飞僵,便是这家客栈老板的太爷爷,那时都称其为任老太爷。” “当初咱们道门各脉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只飞僵解决,为此有的前辈甚至请来祖师亲至灭僵。” “为了感谢道门,这客栈的任老板便许下承诺。” “往后道门中人只要是来丰都办事的话,尽都能来他的客栈休憩,绝对不收半分钱,即便是生意不做也绝不会赶人。” “当然,咱们也不会白住,届时给任老板留下两张符箓便可。” “但凡是经历过诡事的人,都是清楚...一旦真遇到事的时候,一张蕴含法力的符箓,那可就是真的救命之物啊。”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要寻个位置坐下的时候。 一道带着几分惊喜的喊声便是从身后传来。 “清元法师、普宁道长,还有海恩师弟,你们可是来了啊。” 朝着身后看去。 发现正是当前负责钦天监一脉的贤明,穿着一身玄色法袍,唇边略微蓄起胡须,头上有几根白发显现,双眼还略微有些疲惫。 很明显。 离这大劫越来越近,贤明那心中的压力,无疑也是越来越大了。 此时。 见到熟识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回到丰都,无疑是能让他的压力稍稍放松些许。 普宁道长左右打量两眼,立刻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贤明,震乾那娃子呢?” “他不是都跟着你们钦天监一脉吗?这次怎是没见到?” “这可是酆都之劫啊,他恰好是身怀酆都令,处理起来想必是会比我们得心应手不少啊。” “先前清玄真人打算去平都山顶峰看看,希望能发现有关这次大劫的线索,便喊上震乾师兄一起了。” 贤明拱了拱手,简单的回了一句。 宁法师认真看了眼后,便是微微皱起眉头,盯着贤明的那几根白发,无比严肃的问道。 “贤明,你先前可是又用寿元窥探天机了?” “为了此次大劫,你总共是耗费了多少的寿元?” 这个问题。 让贤明露出一抹苦涩,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中龟甲,但身为晚辈的他,还是轻叹一声答道。 “清元法师,无需在意此事。” “寿元即便再多,要是碌碌无为也是浪费,用来窥探此种大劫的天机自是最好。” “对了,我刚刚利用此番天地的气机,又趁机卜了一卦。” “那卦象显示...除了酆都阎君之外,竟是还会有一位凶神显现,就如那当初凶蛟化龙一般。” 说到这里。 贤明已是朝着林海恩看去,但眸中却充斥些许疑惑和不解。 不知为何。 身为钦天监的他总觉得...这次那所谓的凶神,多半指的不是林海恩,更不是先前大展神威的哪吒三太子。 ...... 平都山的顶峰。 清玄真人看向前方的一处庙宇,盯着那牌匾上所写的‘无常殿’三个字,仔细想了两秒。 便朝着站在身旁的震乾道长,颇为郑重的讲述道。 “震乾小友,本道有一事要拜托与你。” 虽然心头有些疑惑,但震乾道长还是连忙伸手示意道。 “清玄前辈,但说无妨。” 清玄真人点了点头,便是随之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 “震乾小友。” “要是本道的徒儿九幽依旧应劫了,来此地当了那所谓的酆都阎君,本道希望你...到时暂且不拿出黑律和酆都令。” “虽然九幽不在丰都,本道先前也多加叮嘱了。” “可不知为何,从离开宗坛的那一刻开始,本道便是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若是九幽成了阎君,虽然犯了道门戒律,踏入邪路确实该死,可但凡是还有救的话,本道还是想要竭力相救。” “即便是耗尽本道此生所积的善缘,所积的阴德,亦是在所不惜。” “九幽这娃子,真是命苦,太命苦。” “本道心疼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神来临,亦无法阻 随着道门中人来的越来越多。 任家客栈的老板,直接就在门口挂出了近期休息的牌子,不接待除了道门外的其他客人。 很明显。 作为曾经飞僵叩门大劫的亲历者,他可是非常清楚...如此多法力高深的道长来到丰都,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肯定是又有大劫,即将在丰都发生了。 普通人帮不到什么忙,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像现在这般,拿出自家的客栈让诸位道长能好好休息,有个落脚地。 当然,即便只是做这么简单的事,也会让他的福缘增加不少。 并不是单纯的指天地福缘,更多的则是...... 在这客栈中住过的道长们,大多不会用世俗钱财来还这份人情,基本都会给出自己精心绘制的符箓,或者开过光的小法器。 相较于钱来说,这两样特殊的东西,无疑更让遭过劫的任老板看重。 ...... 此刻。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普宁道长,左右环视两眼,见到不少的长相陌生小辈后,看向宁法师有些感慨的讲述道。 “清元,咱们这一代也快要落幕了啊。” “刚刚本道粗略看了眼,发现同辈的老朋友都没剩几个了,反倒是来了不少如震乾和贤明这般的小辈。” “但真论起来,相较于下一次的新天庭大劫,这次的酆都阎君劫难,多半反而是会小一点,确实适合来此历练应劫。” “毕竟,要是真说到底,这次的劫难还是新天庭大劫,所衍生出来的一个附属劫难罢了。” 说到这里。 普宁道长又抬头仔细看了看,带着几分无奈摇头道。 “这次大劫还是没看到龙虎山天师府的人啊。” “当初那一步踏错,真当是令法脉临近断绝,足足数十年都没法恢复元气啊。” 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样带着几分惋惜的讲述道。 “都说六十三代之后再无天师。” “当初身为万法宗坛的天师,竟是会在那般路途走错,用鬼迷心窍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天师一走,传承难续,直接令整个天师府的法脉断了大半啊。” “虽说道门法脉无分先后第一,但要真论起来,天师府还是比绝大多数的法脉都要重要啊。” “要是长时间的无人可扛鼎,多半会出其他的邪祟恶事。” “清元法师无需担忧。”坐在旁边的贤明,适时的插了一句,更是颇为肯定的继续道。 “先前师父在夜观天象的时候,发现万千星斗正在逐渐的归位,一切事情都将拨乱反正。” “现今一直群龙无首、内部纷争不停的天师府,在最近的这些年里,应当是能够出个扛鼎之人。” “如此甚好。”宁法师手指轻点桌面,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位穿着深蓝色道袍,头上还戴着圆形混元巾的年轻道士。 在犹豫好一会儿后,才缓步走到宁法师和普宁道长的面前,拱了拱手问候道。 “可是清元法师和普宁道长?” “此前便经常听吾师说起二位,现在终于是见到了,多谢两位长辈专门来川渝相助,共对此劫。” 虽然这年轻道长有些眼生。 但通过他所说的话语,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立刻便知道了...他是哪个法脉的传人。 普宁道长点了点头表示回应,带着几分疑惑的询问道。 “小友,你应当是川地青城山的全真龙门派传人吧?师父可是严至慧道长?” “是,是的。”年轻道士立刻回了句。 听到这个回答。 普宁道长立刻便坐正身子,更是颇为郑重的继续问道。 “小友,你的道号可是理真?” “去年凶蛟化龙大劫之时,你的师父便曾提过这些年收了个徒弟,作为龙门派第二十二代的传人,还取了个理真的道号,想必就是你了。” “前段时日,道延大师窥探天机之时,未能看到你师父前去护佑,他是否已经......” 这道号为理真的全真道士,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一抹苦涩应道。 “六个月前,我师父已是在梦中仙逝离去了。” “在离世的前一天,师父他便有所感应,提前将所有叮嘱的话语都留下了,还让我遇事不决多问道门长辈。” 坐在旁边的宁法师,不由得沉默两秒,随即格外郑重的讲述道。 “是当如此。” “理真师侄,虽你是修的是全真一道,练的是内丹,重的是精气神,跟我们的正一道有所不同。” “但终究都是修道,往后你有何不懂之处大胆来问老道即可,无需有半点的踌躇不决。” “更莫学那些本事都还无几,偏偏觉得身在全真看不起正一,或是身在正一同样看不起全真的野道即可。” “修道之人,本是一家啊。” “就像你龙门派的祖师—邱祖,当初在凌霄殿里感慨修道艰辛,不肯谢恩的哭诉上奏,这才有了灵官爷的三分修持和七分感应啊。” “邱祖尚不谈两道尊卑之分,灵官爷更是有修持者皆护,我们这些后辈自是更不该谈。” “正一是道,全真亦是道。” “晚辈明白。”理真郑重的点了点头,更是拱了拱手道:“后面要是有迷茫不懂之处,定会来问两位长辈。” 青城山。 道教的圣地,更是十大洞天之一、亦是五大仙山之一,当初祖天师便是在青城山结茅传道,由此建起了道教。 虽然那青城山上的天师洞,至今都还是正一道的圣地。 但随着时间的变迁。 青城山后续就逐渐变成全真教的道场,现今也基本都只剩下全真龙门教的道士在此山修行。 所以在川渝之地,正一道的法脉较少,反而是全真道会多一些。 看着专门来问候一句,现在又回到自己位置的理真,宁法师看向身旁的林海恩,郑重叮嘱道。 “全真主修的是内丹,修的是精气神。” “各种戒律比起我们正一道要严苛不少,虽然不擅长符箓、法咒等道,但一身的法力道行亦是不低。” “徒儿你可要记住了,只要是修道之人,就都是师兄弟。” “往后若见到全真道或者其他道的人,可莫因所走的路不同,而心有敌视和鄙夷。” “道这个字,神异无比,更有数不清的路可以抵达,只要不走邪路,只要一直向道而行,那不管法脉如何,都可称为师兄弟。” 林海恩用力点了点头,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中。 只要向道而行,那便是师兄弟。 就在此时。 “咯吱———” 先前那原本因不接待其他人,而特地关上的客栈木门被推开了。 清玄真人和震乾道长两人,神色如常的走进客栈里。 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两人,清玄真人立刻便淡笑的点头示意道。 “清元,普宁。” “你们这次可是来的有些迟了啊。” 紧接着。 又看向那坐在旁边,正在仔细朝着自己身旁打量不停的林海恩,心头略微暗叹一声,便开口解释道。 “海恩,别看了。” “这次九幽没有来,我让他在净明宗坛好好修习了。” “以我当前的道行法力,来到这种大劫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会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只需好生修习,往后总有他扛旗扛责的一天。” 林海恩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见到九幽师弟略微的有些可惜,但林海恩心中却是无比清楚...要是留在宗坛能够避劫的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暂避锋芒,并不代表永避锋芒。 普宁道长则是看向刚走进的清玄真人,带着几分凝重的出声问道。 “清玄,你既然刚去了平都山顶,可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虽然贤明已经算出,大劫将在中元节显现,但具体如何出来,又会在丰都何地显现出来,都还是不得而知啊。” “并无多少发现。”清玄真人毫不犹豫的回了句,但又微皱起眉头继续道。 “尽管平都山上没什么异样,但本道觉得整个丰都县都有些怪异。” “不知是鬼节将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就单单只是站在这县里,本道便会有种心惊肉跳、极其不好的感觉。” “或许是...本道有些想的太多了。”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停顿两秒,并未和两个好友说出,随着大劫时间越来越近,他便有一种感觉越来越的清晰。 九幽,多半还是难逃此劫。 而他,或许同样也要先走一步了。 清玄真人将这种特殊的情绪压下,只是继续认真的讲述道。 “但要说大劫具体会在丰都何地,本道先前仔细一想,觉得中元节那天鬼门所在的位置,多半就是大劫显现之处。” “若是不能统领万鬼,镇压万鬼,又怎么能称之为阎君啊。” “鬼门出,万鬼游,阎君现,大劫至。” ...... 在道门中人都朝着丰都汇聚之时。 那幽远的深山老林中,两株彼此扶持缠绕的凤凰木枝丫上。 听到脚步声的三足乌,缓缓睁开灿金色的双瞳,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耀眼炫目。 看着那步步接近的白骨道人,三足乌格外平静却深藏冷冽的质问道。 “白骨,本帝需要汝给个解释。” “为何离中元节都已没剩几天,还未寻到最恰当的阎君,你可是要毁掉本天帝准备如此之久的计划?” 那白骨道人立刻毫不犹豫的跪下,更是低着头恭敬道。 “天帝,不敢,小道不敢啊。” “那娃子有其师父护着,还深藏于道场之中,属实是难以掌控。” “但您无需担心,小道已经探查到...那个该死的老道,多半已是去丰都了,无人可护佑那有阎王命的娃子了。” “届时只需要略施小计,便可轻易将其从道场掳走。” “丰都?”三足乌重复了一句这个地点,而后又平静的继续道。 “看来那些不认命的道士,倒是如往常般敏锐的很。” “若是那些道士阻拦,汝可有把握...让那娃子成功登临这阎君之位?让吾的新天庭,有个人间地府?” “十足把握,小道有十足把握。”白骨道人答的很干脆,那空洞无比的脑袋中,闪烁着森森幽光,阴惨无比道。 “就算那娃子不归顺于您,只要有混沌天尊协助,小道再用自身魂魄来鸠占鹊巢,自是能轻松将其命格夺来。” “等到中元万鬼游行,那准备已久的种子自是能轻松发芽,助登临这阎君之位。” “届时统领万鬼,亿万厉鬼凶魂,再加上有混沌天尊压阵,定是能够轻松成事,斩断道门众多顶梁柱。” “从此往后,即便真神来临,亦是无法阻您......”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许逊真君显灵,我若应劫而亡...不悔! 中元节的前一天。 虽然渝地的丰都县,已是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 但对于其他地方来说,依旧是格外平静,就连一向传统的闽地,都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异样。 最多也就是些许长辈,会专门叮嘱小孩子...鬼节快到了,晚上不要出去乱跑,早点在家里睡觉。 ...... 清晨,西山净明宗坛里。 阎九幽依旧在掐诀踏罡之中,如同往常那般的勤奋,甚至是比起以往更加的勤奋。 虽然心中还有着些许不甘,但道心坚定无比的他,只会将这些特殊的负面情绪,变成努力修习的动力。 “道长,救命,救命啊。” 那青石板路上,响起了一阵仓促无比的喊声。 正在掐诀的阎九幽,立刻抬头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竟是一个老妇踉跄着爬上西山,还在说着救命。 很明显。 从其紧张和仓促的模样,多半是遇到什么诡事了。 净明宗坛作为这方圆数百里内,最富有盛名的道观,相较于曾经待过一段时间的天威观,总会有更多的苦主来求助。 以往即便是自家师父不在。 净明宗坛里的众多师兄,也会毫不犹豫的提起斩妖剑前去,替周边的乡民们驱鬼避邪。 大多数的诡事都很简单,几道天雷劈下就能解决。 可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诡事,师兄们便会喊来师兄的师兄出马,或者直接喊师父协助灭鬼。 总之,在这段修习时间内。 除了师父亲自带他去处理诡事的话,其他时间阎九幽都在努力修习,因为其余的诡事都会被师兄们提前接走,根本轮不到他。 但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了...单说眼前的这位老妇,已经是第八位来求助的村民了。 宗坛里的法脉师兄,很多都两两为伍,前去处理先前听到的诡事。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 整个宗坛岂不是都没剩下几个人了? 即便有中元节临近,会让精怪鬼祟骚动起来的缘故,但无论怎么看,都不会像这般的诡事皆起才对。 古怪,诡异。 阎九幽心里其实已是有了某种猜测,只不过不愿去多想罢了。 就在这时。 一位身穿深青色法袍的法脉师兄,朝着阎九幽的方向大喊而起。 “九幽师弟。” “我和法源师兄要去帮这位阿婆解决家里的事情,说是家里出了这饿死鬼,把存粮都吃个干净了,你就先在宗坛里好好修习。” “如果后面还有其他村民前来求助,你便暂且记下地址,安心等其他师兄回来再说。” “记住,你历练的次数和经验还不够,切莫独自一人行动。” “知道,法清师兄,无需担心我。”阎九幽立刻应了句,更是继续踏起罡步,似乎并不因此受半点影响。 只不过,心中的某种预感却越发强烈。 踏罡、掐诀、念咒! 阎九幽开始更为专注和努力起来,似乎想要利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多提升几分道行法力。 可仅仅半小时后。 一阵无比急促的脚步声,便是从那条青石板路的位置传来。 掐诀中的阎九幽,听到这格外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停下手中法诀,更是在心头暗叹一声,轻声自语道。 “师父。” “或许这劫...我真是避不过了。” 下一秒。 两个月前来过这里的沈老三,满身是汗的来到宗坛前,更是大喊道。 “清玄真人,清玄真人,救命,这次真的救命啊......” “师父不在。”阎九幽立刻回了句,更是松开了所掐的法诀,朝着沈老三的方向走来,缓声道。 “沈村长,你们村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清玄真人不在,沈老三的脸色大变。 但见到正走来的阎九幽后,立刻想起在先前的那次诡事中,这个看起来勤奋努力的娃子,可也是打的鬼祟抬不起头。 仿佛是抱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急促开口道。 “小道长,救命,真救命啊。” “就在昨晚,我们村的每个人都做了一个梦,梦中村里的社公庙,在我们都没有迎神的情况下,莫名的一只精怪鬼祟将其占了。” “而且,这只精怪鬼祟是恶鬼,是纯粹无比的恶鬼啊。” “在梦中留给我们村的人一句话,说若是正午前不带来它要的东西,那整个村的所有童男童女、老妇老头,都将醒不过来,成为它的血食。” “晚上之前,还不带来它要的东西,那整个村的人都会死。” “我原本是完全不信的啊,结果睡醒去社公庙一看,不知何时里面竟是有了一具白骨,那白骨的眼眶凹洞里还在泛着幽光啊。” “最关键的是...其他村民也是跑到了社公庙前,说他们家的孩子和老人们,竟然都昏迷不醒,怎么都喊不醒啊。” “村里人就连这精怪鬼祟要什么都不知道,要什么都不知道啊,让我们能怎么办,这不是非要我们死吗?” “没办法,没任何办法啊,我只能来这里求救了啊。” 沈老三明显也是有些急了,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焦急的全身是汗。 而阎九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盯着沈老三认真看了几眼,语气格外冰冷的质问道。 “沈老三。” “你可是在蒙骗我,跟那恶鬼勾结,意欲何为?” 此话一出。 沈老三先是愣了下,随即整个人都不知所措,更是瞪大眼睛,无比慌张的摇头道。 “小道长,小道长。” “你可是误会,真当是误会了。” “我们沈家村从来都不跟精怪鬼祟勾结,怎么可能还会专门来此蒙骗你啊,真是村里出事,村里出大事了啊。” 说完。 沈老三似乎生怕阎九幽不帮忙般,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更是不断磕头着恳求道。 “小道长,帮帮我,帮帮村子吧。” “那个白骨太凶,真的太凶了啊,所有的孩子老人都在昏迷中,我们没办法,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啊。” 这一刻。 虽然从未入世修行过,也没有多少识人辩真的经验,但阎九幽却是能够无比清晰的看出...沈老三并没有说谎,根本没有欺骗他。 换句话说,沈家村现在真的是在被精怪鬼祟迫害着。 而颇为正直的沈家村为何还有此劫,阎九幽心中也非常清楚,多半是因为自己。 那所谓的东西,虽没说清,但大概指的也是自己。 酆都阎君大劫。 并不会因他躲在道场中就消散,无非就是换人应劫。 就像是现在的他,完全能拒绝沈老三的恳求,不去沈家村应那诡事,那沈家村的千口人,或许便会替他应劫而死。 这是根本没得选的两条路。 要么是自己应劫,要么就背负上千口无辜之人,因自己身亡的愧疚,道心永久受损,往后再也难得寸进。 沉默两秒。 阎九幽看向面前跪着的沈老三,伸手轻轻的将他拉起,缓声道。 “沈村长,你无需急。” “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就和你一起去村子。” 话音落下。 阎九幽便去自己的房间,将驱鬼所用的东西装进包袱,背上更是背负着一把斩妖剑。 紧接着。 又来到了净明宗坛的主殿,跪在蒲团之上,看着那殿中的诸多神明,更看向法脉的祖师许逊真君,缓声道。 “多谢诸位祖师和法脉神明,当初能同意师父将晚辈收入法脉中,学那忠孝之道,学那向道之心。” “回望修道这段时日。” “早年丧父,现今又忤逆师父之言,非要应此番劫难,孝这一字,晚辈似乎注定无法背负。” “忠这一字,晚辈还不甚清楚。” “但晚辈只知,心中那向道的决心从未变过,不知这是忠,还是衷,或是独属于晚辈的执念。” “短短一年多,便收获良多,此恩永远铭记。 “只可惜,晚辈此生注定劫难过多,或许便只能走到这里为止。” “但以晚辈一人应劫,换取千人性命。” “我...不惧,亦不悔!!” 说完之后。 阎九幽只觉得心绪有些静不下来,有不甘、有激荡、也有洒脱,随即闭上眼睛,开始轻声的念诵起来。 “志心皈命礼。” “混元始祖,一气分真,多劫之前,积修至道,勤苦备悉,经纬逾深,万法千门,罔不斯历......” “太乙定命,注生真君,三天按察都检校,普天奏议大夫,天医大帝,历劫度人祖师,净明普化天尊。” 这是许逊真君的宝诰。 在这段修习的日子中,阎九幽基本上每天都要念诵数遍,自家师父更是经常和他提起。 但凡迷茫、心焦、慌张之时,念诵许逊祖师宝诰,自会心静下来。 ...... 此刻。 就在阎九幽闭眼静心念诵着宝诰的时候。 那摆在大殿正中间的许逊真君雕像,手持的那把斩蛟仙剑忽然亮起一道温和微光。 而下一秒。 这微光竟是脱离雕像剑身,没入了阎九幽背负的斩妖剑中...... 感天大帝—许逊真君!!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阎九幽,这路你非走不可! 将许逊祖师的宝诰诵完后。 阎九幽只觉得先前焦躁忐忑的整颗心,终于是随之缓缓平静了。 虽然热血和躁动被压下。 但从阎九幽漆黑的双眸中,能看出刚刚的那份激荡和不悔,并没有因此出现半点的改变,反而是有更多的坚决。 无论是热血时,还是处于现在的冷静中。 阎九幽脑中始终是有一个念头,一个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半分的念头,如果这劫本就该自己应,那就不能为了躲灾避劫,牵连到其他人。 就像现在。 若是继续待在宗坛中,自己虽然多半是能活下来,那沈家村的数千人便会因此劫而死。 这数千人大多无辜,甚至还有几分正直,结果就这样替自己应劫而起,此心能安吗? 难安半点啊。 更是会成为修道路上的心魔,时时刻刻缠绕于自己身上,往后别想再寸进半步。 如果刚刚沈老三是跟精怪鬼祟勾结,以此专门来蒙骗自己。 那自是可以不管不顾,那就算沈家村因此事遭劫了,也是纯粹活该,与鬼勾结,绝不会造成心魔。 可先前只是略微试了下。 便是能非常清晰的看出来...根本就不是勾结,而是那新天庭的鬼祟,真的贼心不死,已是找上门来了。 以无辜之人作为诱饵,专门以此来蒙骗自己的应劫。 甚至,除了沈家村外先前十里八乡跑来求救的乡亲们。 多半也是因自己的原因,才导致原本平安无事的村子,出现了鬼祟,还专门将众多师兄给支开了。 鬼节的原因虽多半也有,但定是不会影响的那么大。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要逼着自己去应劫,逼着自己归顺新天庭。 要是继续躲在宗坛道场里,只会让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因自己而承受不该担的诡事而死。 ...... 此刻。 平静下来后,短短几秒时间里,阎九幽便将一切都理清了。 彻底确定。 沈家村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说到底还是新天庭作祟,说到底这劫还是需要由他来应。 即便...多半会死。 但阎九幽不惧死,只是对着那许逊真君雕像,对着观中的众多神明雕像,再度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不再多说什么,也无需再说什么。 他的心现在很静,思绪也很清晰,更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 磕完头。 阎九幽便是站起身,身上背负着那把自家师父赐予的斩妖剑,转身走出了宗坛主殿。 在迈过主殿门槛的那一刻。 阎九幽的脊背格外挺直,神色更是平静,不带半点的惧色。 虽知自己的道行法力不够,此次多半会出意外,但依旧愿去,更是该去。 来到早已是满头大汗,因担忧而脸色涨红的沈老三前,点头示意道。 “走吧,沈村长。” “师父不在,其他师兄也恰好出去解决诡事了,我先和你一起去村里看看,探下那鬼祟有多凶恶。” “虽然不确定能否帮你彻底解决这起祸事,能不能敌的过那鬼祟。” “但我知道,那占了你们村社公庙的精怪鬼祟,现在是想要何物,届时定是不会让你们村无故遭劫,数千人都被恶鬼害死。” “好,好,谢谢,谢谢小道长。”沈老三连忙应了句,根本没去细问那所谓的东西是什么,只是焦急的继续道。 “小道长,咱们快点走吧。” “我叫的车子还在山下等着,现在赶回去,还能在正午前到村里。” “这要是万一迟了点,过了那鬼祟说的时辰,我是真害怕村里的孩子和老人,会被那凶恶的鬼祟给吃了啊。” 沈老三便大步的朝着山下走去。 而阎九幽则是紧跟在后面,踏上青石板路的那一刻,缓缓回头朝着净明宗坛看了眼,轻声喃喃道。 “师父,对不起。” “这劫...徒儿终究还是得应。” 说完。 阎九幽的眼神骤然坚定,大步踩着青石板台阶下山而去。 ...... 中午十一点。 面包车在沈家村的村口停下。 而相较于两个月前的那次,不同的是...这次车子都还没停稳,足足几十位的村民便是直接围了过来,满脸都是焦急。 沈老三从车里下来,脚都还没踏地,村民们的喊声便随之传来。 “村长,请来了吗?请来了吗?” “村长,你说句话啊,请来清玄真人了吗?” “老三啊,我的爹娘可都还昏迷着,你要帮帮忙,要帮一下。” “真是急死人了啊,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应一句,究竟请来大师,请来大师了没。” “......” 看着将自己围起的村民。 沈老三立刻压了压手,脖子青筋梗起的大喊道。 “别吵,乡亲们别吵。” “请来了,请来了,虽然清玄真人外出不在道观,但我还是请来了他的徒弟九幽小道长。” “之前九幽小道长的本事,你们也见过了,这事肯定能解决。” 话音落下。 阎九幽亦是从面包车中走去,背着斩妖剑,眼神坚定冷冽。 这一副高人模样,令周边的村民们都是松了口气,更都是露出笑容纷纷讲述道。 “好,太好了。” “虽然清玄真人没来,但九幽道长来也可以啊。” “之前九幽道长的本事,我们也见到过了,肯定是能平这件事。” “还好来的及时啊,要是真过了正午时间,怕是村里的孩子和老人,多半是要出事了。” “......” 听着村民们的话语。 阎九幽在心头不由得轻叹一声,此劫皆是因他而起啊,随之环视在场村民一眼,缓声询问道。 “可还有人在后山的社公庙附近?” “没,没有。”沈老三立刻应了句,格外肯定的继续道。 “经过上次的经验后,我们沈家村的人都非常清楚,要是真遇事了,无论如何的求这种精怪鬼祟都没用。” “所以,我和其他几人去后山的社公庙看了眼,确定是有被精怪鬼祟占据后,就让村里人都别过去了。” “过去也无任何用处,在家中好生照顾昏迷的孩子和老人,等我请来道长灭妖杀鬼就好。” 阎九幽轻轻点了点头,再度看了众人一眼,讲述道。 “你们都回家中吧。” “去给自家祖宗点满香,再烧点纸钱给祖宗,让它们庇佑下,孩子和老人多半就能逐渐醒来,无非就是被迷住罢了。” “我也要去后山的社公庙,彻底给你们平这件诡事。” “记住,在两个时辰内,你们都别来后山,以免波及其他的劫难。” 说完。 阎九幽便不再看这些村民,大步朝着后山的社公庙走去。 即便到了现在。 他手中都依旧掐诀,脚上踏着步罡,嘴里也在轻声念诵,那勤修向道之心未曾变过半点。 只不过。 相较于前几次有林海恩,有长辈陪同的历练。 这次独自一人前来,心中更是半点把握都没有的阎九幽,不知为何反而是不再忐忑,更没有担心。 最差结局...无非身死罢了。 但要想引诱他走进邪道之中,成为那新天庭的阎君,走上与道相悖的路,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 来到沈家村的后山。 阎九幽朝着不远处的社公庙看去,没有见到村民所说过的白骨,反而是看到一位怪异的老道士,正坐在庙前闭目养神。 这副场景并没让阎九幽放松半点,反而是更加凝重起来。 尽管没有林海恩的阴阳眼。 但阎九幽却已是能清晰感知到...一大股无比厚重的阴煞鬼气,正充斥缠绕于坐在庙前的道士身上。 很明显。 这个道士多半就是先前村民看到的白骨,现在变幻为这副道人模样,多半就是想引自己踏进邪道之中。 这一场大劫。 从那数月前,便已经缠在他的身上了。 或者说,从阎家九棺的诡事中活下来,因此而身怀阎王命格开始,这一劫就似乎已经注定。 新天庭缺个所谓的阎君,而他又正好有阎王命。 看似好巧,实则一切皆是命定。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那正在闭目养神的白骨道人,缓缓睁开了双眸,但格外恐怖的是...它的眼眶中根本没有眼球,只有漆黑的空洞。 朝着阎九幽的方向看去。 这白骨道人忽然露出了一抹可怖的笑容,配合上空洞双眼,显得更加的狰狞和瘆人。 仔细的上下打量阎九幽两眼,白骨道人又忽然极为夸张的大笑起来,更是循循善诱的开口道。 “桀桀桀。” “好娃子,你的名字可是叫做阎九幽?你可知自己天生便有世间罕有的阎王命?能当那酆都地府之主。” “就说这修道何用,修的再厉害,能成那掌管生死的阎王吗?” “好娃子,老道现在有一条通天大道要指给你,只要来我们新......” 还不等白骨道人说出天庭两字。 “轰隆隆———” 其头顶的九天之上,雷霆霹雳声猛烈响起。 一路掐诀过来的阎九幽,双手猛然朝着那白骨道人指去。 “轰!” “轰!” “轰!!” “......” 一连串的天雷打下,直接劈在了白骨道人的身上。 跟着林海恩历练过几次,让阎九幽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少听精怪鬼祟一开始的话语,多半都是花言巧语罢了。 见面先掐雷诀,劈下几道天雷,这些精怪鬼祟才会老实。 当然。 眼前这老道浑身的阴煞鬼气蓬勃肆虐,单凭这几道天雷,定是没办法将其打到魂飞魄散,甚至都无法伤到它多少。 但却是能很好的堵住其嘴巴。 一连数十道天雷落下,那社公庙前霎时腾起了罡气和青烟。 可那罡气青烟还未散去,磅礴鬼气便是冲天而起,一道极为兴奋的鬼嚎声,更是在烟中可怖传来。 “好,好,好!” “真不愧是未来阎君,本道真是越看你越是顺眼,天帝大人的新天庭亦是等你很久了啊。” “这条路...你非走不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道徒儿,终究是难逃此劫 这阴惨鬼嚎响起后。 在那罡气青烟中,一只白骨大手悍然朝着阎九幽抓来。 先前才唤来数道天雷劈下的阎九幽,看到这袭来的白骨大手后,霎时脸色微变。 根本顾不上体内的炁还在激荡,还未平复,立刻掐诀诵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念诵完毕。 体表便迅速覆起一层金光,更是带着极为磅礴阳气,能够隔绝绝大多数的阴煞鬼气。 “嘭———” 白骨大手径直拍到阎九幽身上,直接将其拍飞数米远。 重重摔到地上后。 阎九幽立刻挣扎着站起,看了眼腹部那暗淡无比,甚至都快要碎裂的金光,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虽然早就知道,在这所谓的酆都阎君大劫中,自己多半没有胜算,根本不是那些新天庭的精怪鬼祟对手。 可未曾想到,差距竟是会如此之大。 果然还是...太弱了吗? 阎九幽顿时恍惚起来了,双眼更是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白天掐诀,晚上掐诀,终日掐诀,苦苦修炼多日,为何还是无法斩掉这种鬼祟吗? 如果换成海恩师兄的话,估计早就解决这件事了吧? 虽然海恩师兄的命格特殊,可明明自己的命格也不弱,为何能差距这么多,为何怎么赶都赶不上? 或许,修道真的不适合自己,当那酆都阎君会是更好的选择吧? 就算是成了阎君,也不代表非要加入新天庭吧?借助新天庭的力量,让自己能够看到海恩师兄的背影,这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不如就试一试吧?明明自己有着阎王命,为何还要这般的苦修不停。 修习好累啊,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自己也想睡个懒觉,也想到处历练,也想跟大青一起巡游东海啊。 如果都成阎君了,应当无需再看海恩师兄的背影了吧,自己同样也能成往后道门扛鼎之人。 ...... 此刻。 就在阎九幽越发想要踏出一步,走上邪路的时候,拿到属于自己的天赋和命格的时候。 一幅特殊的画面,却猛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是一棵大榕树,在树的每个大枝丫上,都挂着一具尸体,一共足足是有九具或大或小的尸体。 那九具尸体都在朝着自己狰笑,而那被勒到吐出的舌头,更是青紫的极为可怕,那是从未见过的惊悚可怖。 自己想跑,却跑不掉。 不知何时,一根白绫已是系在他的脖颈上,更是在一点点的拉紧,想要将他拉到那最后的枝丫上,成为第十具吊死的尸体。 就在离那棵树没剩下几米时。 忽然间。 一个模糊到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佝偻的出现在自己和榕树之间,伸手扯住了白绫。 跟那榕树和九具吊死尸体争抢着,更是朝自己满脸带笑的温声道。 “娃子,不怕,不怕。” “只要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成那第十棺,绝对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但你记住,这辈子一定要走正道,要渡万只鬼祟,这是咱们欠此番天地,也欠那家人的啊。” “正道也能当阎君,正道更能当阎君,判得了万千鬼祟的善恶德行......” 就在这最后一句话落下。 阎九幽猛然醒悟过来,更是用力咬了下舌尖,霎时这一大股的杂念,立刻全部都从脑海中被迅速摒弃。 “呸!” 阎九幽吐出一大口的带血唾沫。 先前迷茫失神的双瞳,已然是变得清明澄澈、坚定无比。 看向眼前那已经露出真身,变为骷髅的白骨道人,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眼前这个精怪鬼祟,刚刚竟是打算迷惑自己,更是要平白升起自己对海恩师兄的嫉妒,对这道的不满。 若非自己有这么一段特殊的经历,多半就被迷惑踏入邪道了。 而见到阎九幽恢复清明。 那不远处的白骨道人,则是明显要更加的吃惊,双眼中闪烁起森罗幽光,嘶哑的低沉道。 “你这娃子,竟让本道又吃了一惊。” “此前给你种下梦魇心魔无用,现在相隔不过数米,本道亲自对你迷魂引诱竟还是无用,反而让你道心更坚?” “你不过区区十多岁的小娃,哪能经历多少事,怎会有如此坚定不移的道心,这般引诱都不踏进邪路。” 对于白骨道人的疑惑,阎九幽没有半点解答的打算。 用力深吸一口气。 猛然朝后伸手,将那把背负着的斩妖剑拔出。 眼神冰冷的盯着那白骨道人,双指并拢从剑身抹过,嘴角还带着鲜血的念诵道。 “太阳之精,太阴之灵,二炁交并,混合成形,五金之英,七星之精。” “精光闪烁,洞彻幽冥,神剑飞空,万里速行,敢有违拒,碎斩身形。” “急急如律令!敕!!” 诵完。 这把斩妖剑立刻亮起璀璨光芒,更是充斥着磅礴阳气。 不知为何。 阎九幽只觉得...手中的斩妖剑,这次敕令后似乎比以往要更为神异,里面更好似充斥着一股特殊力量。 但这股力量,他却无法使用。 或许是法力道行不够,亦或者是时机未到。 可不管怎样,现在都没办法多想了。 阎九幽手持着斩妖剑,直接朝着眼前的白骨道人冲去,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对自己所走之道的坚定。 他的努力,天地终有天会看到! 他的命格,即便再好也不走邪路! 他的经历,精怪鬼祟又怎知有多痛! ...... 看着持剑挥来的阎九幽。 白骨道人似露出了嘲讽冷笑,格外不屑的伸出一只骨爪,欲要顶住这次的挥击,冷笑道。 “娃子,莫要螳臂当车了。” “你的天赋虽好,命格更是出众,但你总共才修道多久?” “老道还未走这条路前就已修道几十年,一身的法力和鬼气叠加,岂是你能想比的?” “挥剑砍老道,就如同萤火要与皓月争......” 还不等白骨道人说完。 “唰—滋滋———”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还带着阴煞鬼气被烧灼的声音。 紧接着。 白骨道人的眸中幽光霎时收缩,不解的看着...自己右手竟是被这斩妖剑直接轻松砍断,根本抵不住半点。 这幅画面,令其诧异惊愕的不知该作何表情。 因为,这身白骨就是它的本体,全身不知祭炼过多少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寻常道法根本伤不到它半点。 就像先前的数道天雷,都只是给它的骨头上,稍稍印下点黑迹罢了。 可现在...眼前这修道不过一、两年的小道士,竟然能直接将它的手臂骨一剑砍断,这简直是...... 白骨道人有些不知如何形容了。 正常来说,就连眼前这娃子的师父,都无法如此轻松的做到才对。 但它却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就连掉在地上的手臂骨都不去捡了,迅速的后移数米不止。 又看了眼掉在地面的手臂骨。 猛然发现,那手臂骨竟是开始一点点的化为齑粉,明显是里面的阴煞鬼气,被刚刚斩妖剑中的罡气和阳气溶解冲散了。 不对劲。 白骨道人敏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 白骨道人迅速看向不远处的树后,格外严肃的开口道。 “混沌天尊。” “这娃子有异,还是由您来吧。” “各种引诱蒙蔽都无用,无需再奢望其主动加入我们的新天庭了,直接用法将其魂魄彻底陷入迷茫混沌中。” “老道这就分出一魂一魄,立刻占据其身子取而代之,如先前那只不听话的赤狐一般。” “虽说这般作为,往后天赋和道行都会变低,但最起码足够听话。” 话音落下。 一道磅礴恐怖的凶兽气息涌起,正欲继续提剑劈向白骨道人的阎九幽,都是下意识的朝着那树后方向看去。 只见。 一头如象般巨大的凶兽,不知何时就始终趴在那里,此时正缓缓的站起身子。 这凶兽长的像狗般,身有长毛还有四足,似熊罴般却无爪,长有双眼却没有半点眸光,似乎根本看不见,长有耳朵却也无洞...... 整体看过去,这只凶兽就是一个矛盾集合体,各种四肢器官混乱,混混沌沌的没有正常模样。 虽然这只凶兽看过去很怪。 但阎九幽却是猛然感觉到...自从这只凶兽站起身后,他四周的环境气机好似都被锁定了般,竟有些莫名的动弹不得。 这是真龙等级的凶兽吗? 阎九幽并不确定,但他却越发的清楚...这劫自己多半是过不去了。 ...... 与此同时。 渝地丰都的任家客栈中。 “啪嗒———” 正准备吃碗渝地素面简单果腹的清玄真人,手中刚握紧的那双筷子忽然断成两截。 一截落入碗中,一截掉在桌外。 看到这一幕。 坐在对面的普宁道长,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对着刚端来素面的任老板,笑着示意道。 “任老板,快给清玄再拿一双筷子。” “他多半是馋你家的渝地素面太久了,着急的把筷子都捏......” 但还没说完。 清玄真人便打断了普宁道长的后续话语,低着头长叹一声,沙哑低沉的开口道。 “九幽,多半是出事了。” “万般都是命,本道徒儿终究还是难逃此劫啊......” 第二百章 以死证道,以死明志 沈家村后山。 阎九幽盯着那站起的庞大凶兽,只觉得心头狂跳。 虽然这凶兽没有瞳孔和眸光,但它看向自己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压迫感,竟是能实打实的清晰传来。 尽管没体验过去年的凶蛟化龙大劫。 但由于海恩师兄的关系,阎九幽也见过不少次的大青,因此能够隐约的感受到...要是单论这身上气势的话。 眼前的这只凶兽,多半只是比大青差上些许,或许是相差无几。 换句话说。 这只凶兽的气势竟是跟伪龙差不多,远超寻常的精怪鬼祟。 眼前的这个白骨道人,刚刚还用混沌天尊来称呼这只凶兽,再加上如此特殊的长相。 阎九幽立刻便想到了某种可能,这所谓的混沌天尊,多半是传说中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 而另外三个凶兽分别是:梼杌、饕餮,以及穷奇。 当前,眼前这只定然也不是真正的混沌,只是某种精怪鬼祟,通过苦修或蜕变,有了几分模样的伪混沌。 还需要其他的机缘,来令其彻底蜕变,彻底成为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 等蜕变完成之后。 它一身的道行神通,估计比起真龙都差不多了,在如今这神明不显的世间里,足以肆虐行恶,成为真的凶神。 ...... 脑中思绪迅速的过了一遍。 阎九幽用力攥紧手中的斩妖剑,眼神坚定无比,眸中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惧意存在。 会选择来此应劫。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永远不悔都先前决定,但即便是就此身死,他也要狠狠的在这些精怪鬼祟身上挖下一块肉。 这一刻。 阎九幽不再去多想什么,只是看着不远处的白骨道人,再度将手中的斩妖剑提了起来。 不知为何。 相较于以往,今天的他只觉得...手中这把斩妖剑似乎更加的锋锐,更加的刚猛,也更加的神异。 只可惜,自己的道行法力太低,完全无法发挥斩妖剑的威力。 见到阎九幽提起斩妖剑。 白骨道人心中顿时浮现出不太好的预感,迅速的想起...刚刚自己那用来抵挡的手臂,被轻易斩断的画面。 不对劲,十二分的不对劲。 并非是那娃子不对劲,而是他手中的那把法剑,看起来极为古怪,连忙着急的喊道。 “混沌天尊,速速动手。” “莫再给这娃子施法机会了,那把法剑有怪,不是寻常货色。” 那刚站起的混沌天尊,仿佛是没听到白骨道人的喊声般,只是晃了晃身上的毛发,脚步虚浮的朝着这边走来。 很明显。 单从这种模样和动作便能看出,这只凶兽确实是混混沌沌,也完全不把阎九幽放在眼里。 当然,作为离四大凶兽都仅有一步之遥的精怪,确实有足够的底气这般的惫懒和嚣张。 阎九幽则是完全不被外界干扰。 一手握持着斩妖剑,一手掐着法诀,口中不断念诵着敕剑咒。 很明显。 阎九幽正不断加持着斩妖剑,体内的炁亦是不断灌到斩妖剑中,希望能够让眼前的精怪鬼祟,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遍。 两遍。 三遍。 ...... 虽然足足念诵了数十遍的敕剑咒。 可阎九幽却依旧觉得...仅凭现在的这种威势,也许还是无法一击斩掉白骨道人,微微用力的攥紧手中斩妖剑,轻声道。 “斩妖剑。” “虽然我不知这次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神异,但我希望...你能助我,助我斩掉眼前鬼祟。” 话音落下。 阎九幽便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斩妖剑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启动,令整把剑变得无比沉重,就连剑柄也变得滚烫。 一时间。 阎九幽竟是只觉得握住剑都有些吃力,可他看向那白骨道人的眼神却格外坚定,感觉到力量似乎停了下来,便紧咬着后槽牙道。 “不够,还不够。” 随即再度握紧斩妖剑,希望能拥有一击斩鬼的力量。 斩妖剑中的力量继续增加,可恐怖的威势和重量,已然不是阎九幽能使用的了,甚至现在的他就连握紧都很勉强。 就像曾经数年前的林海恩。 在首次掐灵官爷,使用那根金鞭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握住那根神异降临、极重无比的金鞭。 若非灵官爷出手护道,贴心的帮其托举起来,别说是挥动打出三鞭,估计就连握都握不住。 现在的阎九幽,便是这种情况。 已然越发的握不住手中长剑,却依旧在强撑着,甚至都将牙龈咬出缕缕血痕,轻声嘶吼着。 “不够,还是不够!!” 阎九幽很清楚,自己快撑不住了。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更知只有一剑的机会,至于这一剑挥出后他又会怎么样,已是没办法想太多了。 白骨道人明显是察觉到了异样,看着还在慢悠悠走来的混沌,直接就不等了。 伸出那另一只鬼手,朝着阎九幽抓去,阴冷道。 “娃子,该给本道死了。” “你的魂魄,本道会好生维护,利用其命格气机成天地阎君,届时统领万千鬼祟。” 看着冲袭而来的鬼爪。 阎九幽根本不顾自己早已到极限,只是急促的咬牙喊道。 “快点,还不够,不够......” 就在这时。 斩妖剑忽然亮起璀璨光芒,好似里面蕴含的所有神力全部释放,不再有任何的收敛。 重量。 已然达到远非阎九幽能握起的程度,无论是法力道行,还是身上的命格气机,皆是不够承载这股神力。 “噗———” 一大口猩红的鲜血喷出,斩妖剑已是从掌中脱落,剑尖插在了地面,整个剑身还在嗡嗡颤抖。 而当斩妖剑落地的时候,整个天地的气机似乎都变了。 此刻的阎九幽满脸鲜血,双腿忽的一软,那还能动的左手连忙抓住剑柄,才让自己没有直接倒下。 脑袋沉重如浆糊般的低头朝右手看去,发现刚刚握住斩妖剑的右手,掌心被烫的血肉模糊,手臂更被那股重量压得脱臼都不自知。 这种情况,让阎九幽不由得愣了下,低垂着眼眸失落无比。 精神和道心撑住了,即便是百般痛苦,都没有松开手。 可他的身体和法力却没能撑住,体内的法力彻底的消耗殆尽,手臂已然骨折脱臼。 如果他以往能更努力些,更有天赋些,或许刚刚就能承受那股力量,能够全力斩出那一剑了吧? 好不甘啊。 但一切却又那么的合理,那么的应该,毕竟自己不是海恩师兄,没有出众的命格,没有足够的道行法力。 况且,这本就是他的大劫,无论如何都该遭的大劫。 ...... 此时。 见到阎九幽法力尽消,浑身经脉断了大半,刚刚的气势也消退了。 那正伸来狂暴鬼手的白骨道人,立刻便将飞到半空的鬼手收回,用着满是鄙夷嘲讽的语气,冷声道。 “桀桀桀。” “本道还以为你有何本事,这剑有什么神异,没想到就仅此而已。” “都没多少的道行法力,竟然还敢装什么大头蒜,用全身的炁来驱使这把斩妖剑。” “莫非真以为...你是那万中无一,上天眷顾的娃子?” “娃子,本道也曾修道多年,道行比起你更是只高不低,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身上的是阎王命,可不是玉帝命,那些九天神明怎会来帮你?” “况且,你只是有阎王命,都还没成真正的人间阎王,都别说是九天的神明了,怕是就连小小的阴差鬼将都不多看你一眼。” “此番天地就是这般无情,根本不讲任何的情面。” “但你若是归顺天帝,愿意成为我们新天庭一员的话,那不就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往后你当了阎君,不就能使唤阴差鬼将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有哪个娃子像你这般,落入这种进退无门的境地,你不也可及时的伸以援手?” “新天庭究竟是哪点不好,让你这娃子如此嫌弃厌恶?” 阎九幽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口鼻皆是鲜血。 现在的他,只觉得精神无比的疲惫,全身每一个地方更都是仿佛撕碎了般,痛楚还在不断的涌来。 可尽管早已到了极点。 阎九幽却依旧用尽全力,将落在地面的斩妖剑拔起,颤抖着指向白骨道人,脚上踉跄踏出一步,含糊不清道。 “雷...雷,来......” 如此勉强的说出后。 在那九天之上,却没有半点的雷霆霹雳响起。 很明显。 当前体内没有半点炁的阎九幽,已然是无法再唤来天雷,其他法咒也同样没有了作用。 “本道说了,天地最无情,你道行法力都已尽消,还想唤来天雷?”白骨道人似乎早已预见这种情况。 看着一直慢悠悠,终于是走到身旁的混沌,虽然明显是带着些许不满,但还是恭敬道。 “混沌天尊,烦请您出手吧。” “把这娃子的精神思维彻底搅乱,届时本道自是能分出一魂一魄,控制其身,占据这阎王命。” 那象般庞大的混沌,依旧是半点都不急。 在阴风的吹拂下,身上的长毛都在飞舞,朝向阎九幽的方向,缓慢的张开嘴巴。 ...... 唤不来天雷。 体内没有半点的炁,无法再用任何道术。 阎九幽看着就在数十米远的白骨道人和混沌,又见到更后面的那个社公庙,想起先前的那只赤狐。 被新天庭的精怪鬼祟,强行塞入了其他恶鬼,跟赤狐的魂魄融合,并且占据主动。 他很清楚...要是真变成赤狐那般样子的话。 届时眼前的这个白骨道人,将会分出魂魄占据自己的身姿。 那无论是如何的不愿归顺新天庭,不愿走上邪路,魂魄被精怪鬼祟影响占据后,一切事都不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他,将不再是他。 无论如何,都不要踏进邪路。 这是老爹和师父,还有海恩师兄都跟自己说过的话。 想到这里。 阎九幽攥紧握着的斩妖剑,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反手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部位,猛然重重的用力刺入。 “噗嗤———” 虽然剑尖并不锋锐,但阎九幽所用的力气极大,那有些钝的剑尖竟是都直接刺进了胸膛极深的位置。 这一幕。 让白骨道人和凶兽混沌都没想到,明显是有些呆住了。 而阎九幽浑身都因疼痛在颤抖不停,仰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一抹洒脱笑容,轻声的喃喃道。 “师父,我已经尽力,可是这劫真当好难过啊。” “海恩师兄,我守住了道,守住了本心,也无需你来动手了。” “爹,对不起.......” 说到这里。 阎九幽猛然瞪大眼睛,更是用着仅剩的力气抓住剑柄,强忍着痛苦满脸鲜血的怒吼咆哮道。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我阎九幽宁死,宁就这般了结此生,也不愿被精怪鬼祟所制,更不愿...踏进邪路半点!” “我不愿,我...不愿啊啊啊!!” 一边大声怒吼着,一边将插进胸膛的斩妖剑悍然拔出。 “噗呲———” 斩妖剑被拔出,鲜血却如喷泉般的涌出。 阎九幽那充斥着疲惫不堪的双眼中,眸光极其迅速的涣散,瞳孔不再聚焦,仰面重重的倒在地上...... 第二百零一章 许逊真君显威,真当都是痴儿啊 仰面倒下的阎九幽。 令白骨道人不由得愣了下,明显是有些意想不到。 虽然眼前这个娃子,刚刚表现的很强硬,怎么都不愿归顺于新天庭,可确实是没料到...竟然会直接自裁。 可稍稍转念一想,倒也觉得很正常了。 这娃子先前也见到过,那只赤狐被迷惑混沌心智,跟一个恶狼魂魄融合一起,根本无力挣脱的画面。 若是万般鄙夷邪路的道门中人。 见到无力反抗,再无逃脱机会后,会选择自裁属实正常了。 毕竟,对这些迂腐无比的修道之人来说。 那颗向道之心最为重要,无论发生何事,他们都绝不会踏进邪路,即便早已被天地所抛弃,亦是这般的愚蠢不知进退。 ...... 此刻。 看着倒在地上的阎九幽。 那刚过来的凶兽混沌,也没了半点使用神通的想法,极为懒散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竟又直接趴地睡了起来。 但极为古怪的是...这只混沌的每一次呼吸,都有丝丝缕缕的香火青烟从口鼻涌出,不断净化着它的血脉。 可以看出。 这就是新天庭为何要窃取香火的一个主要原因。 能利用香火的神异之处,能够让这些还不是凶兽的精怪,一点点的净化和提纯血脉,令它们彻底变为凶兽。 白骨道人似乎早已习惯,也不管趴下酣睡的混沌,只是看向仰面倒下的阎九幽,带着几分鄙夷的摇头道。 “娃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都是修道之人,难道还不知...死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吗?” “即便死了,可你的魂魄还在,肉身也还在,怎么逃出老道的掌心,这阎君之位还是得当啊。” 说完。 那白骨道人用着仅剩的左手,对准阎九幽躺倒的身体,掌中显现出一缕诡异黑气,挥动着侵袭而去。 就在这时。 “哼———” 一道似乎极为愤怒,更充斥着凌厉之意的冷哼声,无比清晰的在这片天地中响起。 那原本朝着阎九幽冲去的黑气。 在这道冷哼声中,立刻便化为齑粉消散不见。 而白骨道人则莫名感觉到了死亡威胁,整个鬼躯都下意识颤抖起来,好似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 才刚趴下酣睡的凶兽混沌,亦是微微昂起了脑袋,浑身煞气涌动,死死盯着阎九幽所在的方向,更看着那把斩妖剑。 不知为何。 道行法力到这种程度,本应在世间难寻敌手的它,竟是在那把简单的长剑上,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威胁。 随着突然的冷哼声结束。 那把原本掉落在地的斩妖剑,竟是忽的自行悬浮而起,周身泛着淡淡的荧光。 更令人不解的是...剑身之上,竟没有半点的血迹存在。 见到此景。 白骨道人心中略微有些疑虑,先前便觉得这把法剑有怪,现在又突然如此更是诡异的很。 但法器终究只是法器,要是无人驱使的话,多半逞不了什么威风。 这般突然悬浮而起,或许只是其中残留的炁,或者有了些许灵性,在这最后时间护主显灵。 “多半只是装神弄鬼罢了!”白骨道人无比肯定的冷哼出声,随即直接伸出鬼爪,朝着那斩妖剑径直抓去,鬼嚎而起道。 “连那娃子都死了,区区一把破烂法器能成什么事?” “就算再有神异,再如何的厉害,莫还能将老道斩了吗?莫还能将老道全身骨头都打......” 还没说完。 那剑身上的荧光骤然璀璨,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势,令白骨道人脸色立刻大变。 可还不等它再说些什么。 “敕!” 一道类似于神叱般的声音喝出。 那剑身的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带着煌煌神威,一个虚幻的身影竟出现在斩妖剑后方,头戴莲花冠,浑身法力涌动。 见到此景。 白骨道人那空洞的双眼中,瘆人幽光收缩,充斥着惊愕和恐慌,好似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还未开口。 那个虚影便握持着斩妖剑,轻飘飘的一剑斩出,而璀璨的剑光却好似能划破天地,直接淹没了白骨道人。 “嘭———” 白骨道人那看似坚固的身躯,竟是宛如垒起的柴火般爆碎,就连这一剑之威都挡不住。 得偿所愿。 仅仅只是一剑,便将白骨道人斩掉,将其浑身骨头都打碎了。 而那原本趴在旁边,刚刚还昂起头左右四顾的凶兽混沌,则是在愣了一下后,头都不回的飞快逃走。 哪有先前的惫懒模样,无爪四足踏地跑的飞快。 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 看到那惶惶虚影之后,混沌只觉得要是不跑快一点,下一剑多半是要落到它的头上了。 若真蜕变为凶神,拥有难以想象的道行法力,那自是无需跑。 可现在它还不是真正的混沌,还是差了一小段距离,绝对不是那个东西的对手。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因为,刚刚根本不是道士请神,而是有九天真神自行用大法力、大代价,专门来此现身一趟。 当然,这也不是随便什么九天神明,都能用这种方式下来。 必须要有所因果,有所牵连才可以。 阎九幽是净明忠孝道的弟子,许逊真君作为法脉祖师,自是有因果,更是有所牵连。 况且,许逊真君身为道门的四大天师之一,本就负责天庭与人间的上传下达一事,自是能用特殊方法用虚影来到这里。 再加上。 先前阎九幽不断的敕剑,不断的诵咒,不断的灌炁,现在又是自裁而死,这无疑也属于是另类的请祖师亲至。 ...... 此时。 那持剑的身影,根本没再去看地面上的碎骨。 即便心知那白骨道人的魂魄还在,都亦是没有去搭理半点。 看向那仰面倒在地上,口鼻皆是鲜血,瞳孔都涣散的阎九幽,不由得长叹一声,摇头无奈道。 “痴儿,痴儿。” “汝的努力和勤奋,祖师实则全都看在眼里。” “可刚刚若是偏帮,只怕汝往后难成大事,因这是汝的命劫,亦是汝的特殊际遇啊。” 说完。 许逊真君便是挥了下衣袖。 阎九幽的魂魄便是从肉身中出现,表情呆滞迷茫,就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一般。 人在刚死之时。 魂魄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迷惘混沌期,以便于地府的鬼差阴将,捉拿带去地府之中。 将阎九幽的魂魄召来后。 许逊真君便又再挥了下手,一道霞光便弥漫护佑魂魄周身,无论遭遇何种事,魂魄都不会消散或湮灭。 紧接着。 许逊真君猛然踏了下脚,那地面迅速露出一道裂缝,阎九幽的魂魄亦是迷惘朝着地府落去。 按照正常情况。 阎九幽一心向道,宁死都不愿进邪路的自裁后,魂魄将会被白骨道人拘走,与恶魂融合彻底无可回头的踏进邪路之中。 但现在有了祖师庇佑。 魂魄不仅是没被拘走,还受到特殊护佑的进入地府之中。 随着阎九幽的魂魄落入地府,许逊真君的虚影也是逐渐变得黯淡,再度看了眼地面上尸体。 许逊真君又是轻叹一声,朝着丰都方向看去,意有所指的缓声道。 “一个宁死都不愿踏邪路,一个以此生善德换爱徒。” “都是痴儿,都是痴儿啊......” 第二百零二章 鸠占鹊巢,此身...老道喜爱的很! 这声音越到后面便越是小声, 许逊真君的虚影,亦是逐渐的模糊起来,明显是要消散了。 “砰———” 一道突然的爆裂声响起。 那原本悬浮于半空中的斩妖剑,终究还是扛不住九天神明之威,此刻爆裂碎成数不清的铁块,散落于一地。 而在斩妖剑碎裂后。 那原本充斥这片天地的九天神明气息,亦是随之点点的消散不见。 ...... 数十秒后。 当那威严惶惶的气息彻底隐去。 那堆散落一地的枯骨上,缕缕的黑气开始点点汇聚,最后又变成了白骨道人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的它看过去却极为凄惨...魂体黯淡无比,体内的鬼气十不存一,暴跌数成不止。 它的道行法力,多半都藏在先前那身森罗可怖的白骨之下。 刚刚被许逊真君一剑斩灭后。 无疑就像是精怪没了肉身,凡人没了四肢,虽然还能继续苟活,但也仅剩下一口气了。 感受着体内稀薄的鬼气,以及不断跌落的气息。 白骨道人神色狰狞的怒吼咆哮而起,还带着几分后怕。 “该死,真是该死!” “那把看似普通的法剑中,怎能有如此九天神明之力。” “若不是老道多长了个心眼,或许刚刚就被一剑斩掉,彻底的魂飞魄散,绝于世间了。” “此次本道算是栽大了,但好在算是过去了啊。” 很明显。 刚刚为了躲过杀机,白骨道人是完全将自己魂魄隐匿起来,根本没听到许逊真君的惋惜话语。 要是听到的话,多半是不会这般的轻松,更不会觉得就此过去了。 略微舒了口气。 确定没有九天神明之威后,便朝凶兽混沌先前趴着酣睡的地方看去。 可哪里还有什么混沌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骨道人见此一愣,朝着地面吐出一口黑气唾沫,带着几分怨恨和冷冽的咬牙道。 “真不愧是畜生,遇事就跑,半点都靠不住。” “等到此事了结,本道定要去天帝面前,好好的告你这畜生一状。” 咬牙冷声骂完后。 白骨道人便看向倒在地上的阎九幽尸体,略微感受一番后,便是一愣。 因为,它在这具尸体上,竟感知不到半点的魂魄了。 连忙伸出鬼手,将仅剩的些许鬼气涌出,覆盖于阎九幽的尸体上,仔细的寻找起来。 数秒后。 阎九幽的魂魄确实不见了,白骨道人便仰头朝着九天看去,又恶狠狠的低声骂了两句。 当然,现在的它可不敢高声骂,生怕又被那些神明盯上。 若是再来一剑的话,多半是要神形俱灭、魂飞魄散了。 盯着尸体略微看了几眼后。 又看到自己碎成渣的本体,白骨道人只能带着几分不甘的摇了摇头,一边朝着这具尸体飞去,一边冷声自语道。 “罢了,罢了。” “本来还只想分出一魂一魄,将这娃子的魂魄迷住、融合,像对付那赤狐一般,稳妥行事。” “可现在,老道的本体被打碎,往后的成道之基毁了,这娃子的魂魄也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干脆直接鸠占鹊巢,彻底占掉这身子,取而代之。” “虽然魂魄气机少了几分,但这肉身还是大致完好,再加上老道的修为,混沌的辅助,登上那阎君自是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 白骨道人直接没入阎九幽的尸体,占据了这个残身。 而当它没入里面后,那原本还在淌血的心口,血液竟是霎时止住了,伤口也笼罩了一层黑气,肉眼可见的飞快愈合起来。 指尖微微颤动起来,涣散的双眸也在缓慢恢复精光,但双瞳却是彻底的呈现诡异黑色,更是没了丝毫眼白。 “砰———” ‘阎九幽’的手掌猛然重重拍地,整个人借力跃了起来,重新站在地面。 扭了扭还有些僵硬的脖子,发出一阵的噼啪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鲜血,阴惨的狰笑道。 “桀桀桀,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娃子的身体,竟是比老道想的要好,命格更是万中挑一,亦是能称为得天独厚之人。” “只可惜,先前都走错路了啊。” “既有如此命格,何必那般的苦修不停,踏进邪路之中,岂不是一日便可抵他人数日不止。” 随即‘阎九幽’猛然张开嘴。 将逸散四周的阴煞邪气,尽皆全都吸入体内,浑身鬼气涌动不停。 短短几秒时间。 身上的阴邪气势竟是又拔高了几分,足以看出这个命格,若是踏进邪路的话,究竟是能有多么的厉害。 ‘阎九幽’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地面上的那堆碎骨瞥了眼,满脸皆是不屑神色,嗤笑道。 “现今拥有之后,才知天赋是为何物,苦修又是多么的可笑。” “老道已是新生。” “从今往后,老道便不再是白骨道人,而是真正的—白骨阎君!” 就在此时。 “吼———” 一道带着威压的咆哮声猛然响起,妖风肆虐这片区域,令树丛灌木都随之晃动沙沙作响。 白骨道人朝着吼声的方向看去。 发现正是先前逃走的混沌,察觉到九天神明的气息消散,便开始威风凛凛、长毛飘荡的缓步走来。 浑身妖气肆虐,就好似数不清的旋涡扭转。 普通人只需看一眼,就会被混沌这个天赋神通所影响,立刻陷入无法恢复的迷惘中,再也无法醒来。 见到步步靠近的混沌,白骨道人眸中深藏着一抹不满,先前那该死的神明显现时,这畜生可是直接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想到后面要想登临阎君之位还要靠它,只能带着几分恭敬道。 “混沌天尊。” “既然这娃子不愿配合,那老道索性就将其身躯占据,今后这就是我的肉身,拥有更加出众的天赋和命格。” “还请混沌天尊做好准备,等到明日中元节结束的那一刻,老道是否能以此身登陆阎君之位,可还是要看您的啊。” 说到这里。 白骨道人似还怕这凶兽混沌,继续像刚刚那般出工不出力,遇事更是跑的比谁都快,专门又补充道。 “老道明日是否能以此身登临阎君之位。” “将会决定往后新天庭的计划成功与否,更是决定了...新天庭未来是否足够的正统,又能收取到多少的香火。” “毕竟,咱们是要代替这原先的天地行事,无论天庭弄得怎么好,怎么样的神异,要是没有地府的话,终究还是无法成事。” “天庭和地府两地,从始至终便相辅相成,自是一个都不能少。” “而且,这世间可是有不少的人拜九幽阴神,届时成为人间阎君,定是会让未来的香火鼎盛数倍不止。” “当然,最重要的是...事关于天帝计划,混沌天尊想必您也不愿让天帝失望,让其苦心谋划付之一炬吧?” 对于白骨道人所说。 一直都还有些不屑和惫懒的凶兽混沌,听到是关于香火和天帝之后,立刻就变了一副模样。 很明显。 无论是用香火净化血脉,还是天帝所带来的威压和恐慌,无疑都让它无法继续懒惰下去。 “吼———” 随即又发出一道怒吼声。 先前还极为懒惰、逃跑却快的混沌,便是四足奔涌以极快速度来到‘阎九幽’的面前。 身上的长毛微微一卷,便是把‘阎九幽’卷到身旁,周身的妖气迅猛涌动,略微分辨一下,便朝着渝地丰都地区赶去。 ...... 沈家村里。 一栋刚修没多久的三层楼房里,沈老三右手背不断拍打着左手掌,颇有些忐忑的在院子来回踱步不停。 时而抬头看看天空,又时而耳朵紧贴铁门聆听。 可不管如何,他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当家的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正在用耳朵贴着院门,全神贯注专心听着的沈老三,顿时便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更是直接跳了起来。 立即朝身后看了眼,发现是刚刚插完满堂香,烧完纸钱的自家老婆,刚从二楼上走了下来。 沈老三大口喘息两下,给自己松了口气,看着自家老婆问道。 “怎么样?那两个臭小子现在好点没?” “好很多了,刚刚吃了碗稀饭睡下了。”女人立刻便回了句,但眸中带着一抹深深的担忧,缓声道。 “当家的,咱们村的老人和孩子是好了。” “可是,可是那小道长现在却是一点消息都没了,这怎么办啊?” “刚刚都还有雷声、吼叫声,从后山社公庙的位置传来,但现在过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声音都没了,小道长也没回来。” “不会...不会是出什么事......” 还不等女人说完。 沈老三便是立刻瞪了眼,啧了一声格外不满道。 “你说什么呢,九幽道长能出什么事。” “上次来咱们村解决祸事的时候,随手便能招下天雷,那可真是厉害的很,这种道长能出什么事?” “况且,他都让我们不到时间不要去,你在这里着......” 说到后面。 沈老三也有些说不下去了,用力攥紧拳头,咬牙道。 “不行,我去看看。” “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离两个时辰也没剩多久。” “万一九幽道长跟那白骨鬼祟拼个两败俱伤,还剩下一口气,偏偏就是因我们没及时去看,导致救治不及时,发生意外的话......” “咱们沈家村的人,又要怎么给清玄真人和净明宗坛交代,我还是要偷偷去看下才安心。” 话音落下。 沈老三便是不听自家老婆的劝阻,直接把院门拉开,准备小心翼翼的朝着后山走去。 而拉开院门的声音才刚传出。 周边数位邻居跟着拉开院门的声音,竟是同时响起,还都是眼神坚定的看向沈老三,讲述道。 “村长,我跟你一起去。” “老三,那小道长完全是为了咱们村,我肯定也得一起。” “一点声音都没了,真不知道是啥情况,不去看一眼怎么安心啊。” “是啊,咱们的父母和孩子都醒过来了,就怕小道长出事了,现在动弹不得,因我们不敢去而误了时间啊。” “......” 听着周边众多村民的话语。 沈老三不禁有些感慨,这才是沈家村该有的模样。 数十年前,众多先祖就算被尖刀指着心脏,都不曾出卖过那家人。 如今自然也不会因诡事当前,而胆小畏缩家中,就连看一眼都不敢,导致九幽道长因此平白身亡。 深吸一口气。 沈老三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同样打开院门的村民,坚定道。 “好,那咱们就一起去后山看看!” “无论九幽道长是生还是死,至少都要给净明宗坛,给清玄真人一个交代才行......” 第二百零三章 师徒之缘已断,恭迎新阎君 渝地,丰都。 平都山下的任家客栈,气氛好似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九幽,多半是出事了。” “万般都是命,本道徒儿终究还是难逃此劫啊......” 清玄真人所说的这句话,让坐在旁边的其他人,都是下意识的为之一愣,神色迅速变得格外凝重,更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因为,虽然道门中人来的很多,但基本都是熟识的坐在一起。 当前坐在清玄真人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是非常清楚...阎九幽身上的特殊命数,那个还未应的阎王命。 更是知晓。 为了能够避过此劫,清玄真人都特地将阎九幽留在了净明宗坛中,并没有让其来到丰都,寄希望能够以此避劫。 可是现在,都已是用如此方法避劫了,都还是躲不过,明显是让众人都有些凝重起来。 ...... 不过。 相较于几位长辈,林海恩除了有满心的担忧外,脸上竟是还有几分的疑惑存在。 随即看向清玄真人,皱眉缓声询问道。 “清玄师叔。” “明明是离这么远,您是怎么知道九幽师弟出事了的?” “要是按您先前所说的话,九幽师弟当前是在净明宗坛里面,有法脉祖师和九天神明的庇佑,无论是何鬼祟都伤不到他才对啊。” “我觉得...以九幽师弟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在自知大劫来临的时候,还这样冒冒失失的出法脉宗坛。” “不顾自身性命,平白的让我们担心。” 说完。 不等清玄真人回答。 宁法师便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 “徒儿,那你可就想错了啊。” “当初,咱们道门中人在诸多祖师的见证下,但凡是成了师徒,那这便是有了因果牵连。” “而修为到为师这般深厚时,更是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身的诸多因果线,以此来尽可能的做到不沾因果,不行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玄多半刚刚是感觉到...跟九幽的那条因果线出了什么特殊问题,才会得到如此结论。” “正因此有这种特殊的师徒因果线存在,所以即便是相隔千里之远,依旧是能够知道安危如何啊。” “断了。”清玄真人缓缓抬起头应了句,双眸不带丝毫情绪,格外平静的继续道。 “本道和九幽的师徒因果线,就在刚刚之时断了。” “在来到丰都前,本道便曾特地叮嘱数遍不止,让九幽切莫离开宗坛范围,暂且避劫而不应劫。” “本来觉得,在法脉祖师和九天神明的眼下,无论是什么精怪鬼祟肯定都不敢来侵扰,更能护的九幽一时安宁。” “可还是抵不过天地因果,终究还是要被迫应劫。” “以本道对九幽的了解,多半就是发生了某些特殊情况,让其不得不离开宗坛,去应付某件诡事,或者去救援某人。” “并非宗坛护不住,而是他在两相比较后,选择了主动应劫啊。” “命数如此,避无可避。” 师徒因果线断了?还要被迫应劫?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吃着清水素面的震乾道长,不由得愣了下。 在道门中。 师徒因果线断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其中一人身死,自是也不再有任何的因果存在,另一种则是其中一人离经叛道,走上邪路。 不认这师徒之名,因果线自然也就断掉了。 可当前有酆都阎君的特殊预言,那便表示...阎九幽现在多半是离经叛道、走上邪路,而非身死啊。 若是已经身死,又要怎么当这新天庭的阎君? 想起前几天清玄真人所拜托的事。 震乾道长在心头暗叹一声,也是继续低头吃起素面。 这件事若不到万分危急的情况,他便不会出手,更不会拿出酆都令,希望那娃子还能有回头之路。 可一旦踏进邪路,多半就难以回头,难救,真当难救啊。 ...... 就在这时。 客栈的任老板,拿了双新筷子过来。 可看到面无表情,眸中却深藏着哀伤的清玄真人,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把这筷子递出去。 坐在旁边的普宁道长,直接从任老板手中接过筷子,更是把清玄真人面前还没动筷的素面端到手上,缓声道。 “清玄多半是没心思吃了。” “但可不能浪费粮食,当初哪有这么好的精面可以吃啊。” 一边夹着素面吹凉,一边看向的清玄真人,继续问道。 “清玄,你现在打算要如何处理?” “若是有什么挽回办法的话,大胆说出便好,本道绝对会不惧生死的配合协助你。” “九幽这娃子真的太苦了。” “当初被那阎家九棺盯上,足足二十多年都只能在棺材中,终日遭受恐怖梦魇侵害,自己的父亲因此早死也就罢了。” “好不容易从这件诡事中逃出,进入道门之中,一切都好似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结果又出现了这件事。” “此生真当是坎坷万分,本道亦是心疼啊。” “况且,本道也没剩多少念头了,要是能换九幽这娃子一命,换其未来在道门扛旗几十年,自是合算的很。” “先不谈此事。”清玄真人应了句,又环视众人一眼,格外郑重道。 “这是劫,更是命,不等其显现出来,谁都不知会如何。” “当然,届时如果还有机会救回九幽,本道自是不会跟大家客气。” “但现在一切都未可知,无论如何的猜测都无用,九幽是否会成阎君也是并不清楚。” 说到这里。 清玄真人又看向坐在旁边的贤明,出声询问道。 “贤明,你先前说过,大劫多半会在丰都县的入口楼坊处显现。” “此事,可能确定?” 很明显。 随着阎九幽出事,师徒因果线断掉后。 清玄真人也是越发想要确定这次大劫的具体信息,以此来判断是否有机会救回自己的徒弟。 贤明肯定的点了点头,习惯性的轻抚龟甲,示意道。 “至少是有八、九成的概率了。” “这段时间,我虽然没有在窥探天机,但每天都在夜观天象,能够从天地气机的衍变中,推断出一些信息。” “要想登临阎君,那无疑是要统帅万鬼。” “一、两只的鬼祟好遇,可要万鬼同时显现出来,非中元节不可。” “在每年的中元节时,地府之门便会打开,鬼祟能从阴都来到阳间,跟家人团聚,或是游历人间。” “这些鬼祟别说是万只,甚至是万万只、亿万只都有可能。” “而那地府之门,便是现今丰都的入县门坊,等到七月半的子时,阴阳两界通道便会被连接起来。” “鬼祟从门中走出后,便会依据执念不同,去往其他不同的地方。” “而若想统领万鬼,无疑就是这地府门户位置最合适,在鬼节这一整天的时间里,都有万鬼聚集于此。” “九幽师弟要想登临阎君,多半只会在此处应劫......” ...... 此刻。 在闽地常乐市的下沙村,村口极为显眼的五层楼房里。 清晨出门工作,正午才回来的陈建安,看到自己娘亲正在院子里烧纸祭祀,顿时就有些疑惑的问道。 “娘,明天不是才七月十五吗?你怎么今天就烧纸?” “必须烧啊,不能不烧啊。”老妇连忙应了句,看向陈建安带着几分惊恐的颤声道。 “你爹要做坏事,真要做坏事了啊。” “昨晚他来我的梦里,专门说是等到明天,他就是新天庭的神明了,是那不死不灭的鬼神。” “到时有他引路,咱们一家便能鸡犬升天。” “还说着,明天他要站在最前,行那头功之事,恭迎新阎君啊......” 第二百零四章 圆月现酆都开,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天,暗了下来。 今天是七月十四,也就是鬼节的前一天。 大多数人都觉得过了零点,那才是鬼节,才会出现种种诡异。 但实际上子时一到,地府和阳间的门户便会打开,那些原本在地府中的鬼祟,便会随之不断涌出。 而子时,是晚上的十一点。 所以,要是不想沾染中元节的诡事,不想被鬼祟冲撞的话,农历七月十四的晚上十一点前,便不要在街上晃荡了。 ...... 晚上十点多。 现在距离七月半已是没剩多少时间。 丰都县门口牌坊的两侧,站着众多的道门中人。 由于这里经常会办一些特殊的迎鬼神活动,所以路的两边非常宽敞,并不显得拥挤,楼坊更是能容纳数辆车同时通过。 在楼坊不远处的一棵黄桷树下,普宁道长端着满是裂纹的金钵,盯着那写有丰都两字的牌坊,摇了摇头感慨道。 “还好是在丰都啊。” “这么多年来,经历过不少诡事的丰都人,大多数都相信这所谓的神鬼之说,更知道自己所住县城的特殊。” “所以,每年到鬼节的这段时间,一入夜后,丰都人便极少会出门,这次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人遭劫了。” “没有普通人在此,倒也是更方便我们应劫了。” 站在旁边的宁法师,对此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丰都因地缘特殊,名字特殊,经常会遭遇到各种诡事和劫难,但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福缘也挺深厚。 尽管是大劫不断,可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一直来都不大。 就像数十年前的那次飞僵叩门。 虽然很凶,道门前辈都死了几位,但丰都人民遭劫的却没几个,就连任老板作为飞僵的后代,都没出什么大事。 毫不夸张的说。 这么多次的大劫加起来,估计都还没闽地的凶蛟化龙一劫,所造成的损失大。 有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有时,天地偏偏在施加劫难之时,还会降下一缕生机。 紧接着。 普宁道长又看向同样坐在旁边,却始终都在闭目养神的清玄真人,摇了摇头叹气道。 “清玄,别太担心了。” “先前不是也收到消息了吗?九幽并非是擅自走出净明宗坛,而是为了救沈家村的数千村民,才选择出山应劫。” “自己一人性命和数千村民性命相比,终究是只有一个选择,怎能看着无辜村民因此遭劫啊。” “这对我们道门中人来说,自然也是避无可避的大劫。” “九幽能做出这种选择,那就算不敌鬼祟,被迫踏进邪路中,我们也怪不得他。” “只能怪这天地因果,怪这命运多舛,不给活路啊。” 很明显。 在感觉到和阎九幽的师徒线断了后,清玄真人便是立刻想办法,找人联系上了净明宗坛,询问具体情况。 可宗坛的其他师兄弟,根本都不知阎九幽去了何处。 就在师兄弟们都有些疑惑之时。 沈老三恰好带着众多村民来到西山净明宗坛,刚来便直接跪了下来,递出一大包的斩妖剑碎片,还有一包沾着血的泥土,更是不断对着众人说着抱歉。 经过一番了解后。 净明宗坛的师兄弟们这才知道...当他们都去帮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解决各种突发的各种诡事时。 沈家村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诡事。 若是不及时解决,整个村都将被鬼祟所害,留不下任何一个活口。 如此情况下。 身为宗坛的小师弟,阎九幽竟是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将这件诡事给彻底解决了。 可是等到一切结束,彻底风平浪静后。 即便沈家村的众人都不听嘱咐,提前去后山社公庙查看具体的情况,都没能见到阎九幽的身影。 只看到了...地面有一堆都快化成渣的森罗白骨,还有法剑的碎片,以及沾有鲜血的泥土。 那堆森罗白骨,沈老三能无比确定...... 就是先前藏在社公庙内,不知从何处过来,说着要某件东西,正午前没见到,便要屠戮掉整个村子的白骨鬼祟。 邪物被打死了,被打的化成粉碎了,诡事也化解了。 可是九幽道长又去哪里了? 为何法剑也被打碎了,地面还有如此多的鲜血痕迹。 来到后山社公庙的众多村民,心中都出现了不太妙的预感,开始不停的大喊起来,甚至都到后山寻找是否有踪迹。 但根本找不到,根本没有阎九幽的身影。 一时间。 沈家村的众人都有些慌了,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找不到,阎九幽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所有人都有些没了主意。 最后还是沈老三做主,让一批人继续搜这附近,看看阎九幽没有进到后山深处。 而他带着另外一些人,直接再去西山的净明宗坛一趟,将这件事彻底的说清楚,请来其他的道长相助。 虽然都还没见到阎九幽的尸体,可地面上的那一大滩鲜血,还是让沈老三心惊,估计着多半是出事了。 因此才将法剑碎片收集起来,也挖了一大片沾血的土,专门一同送来。 希望凭借这些东西,净明法坛的道长们,能寻到阎九幽的去处。 听闻这种情况。 净明宗坛的师兄们第一时间也掐诀施法了,可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任何的踪迹和线索,寻不到任何有关联的东西。 就好似,阎九幽整个人都被天地气机屏蔽,不允许窥探掐算。 在净明宗坛的师兄弟,用道法寻觅的时候。 清玄真人亦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立刻便让其他弟子们,不要再管这件事,更不要去算阎九幽的去处。 这是大劫来临,而非其他小事。 阎九幽也并非失踪,多半是被精怪鬼祟掳走,或者出了其他的意外。 总而言之。 不管是在西山,还是在沈家村,甚至是整个赣地,多半是都见不到阎九幽了。 现在阎九幽多半应劫了,那便只会在中元节这天,来到渝地丰都城。 ...... 此刻。 正在闭目养神中的清玄真人,缓缓睁开了眸子,看着不远处的牌坊,意有所指的叹声道。 “不给活路啊。” “但九幽是这般被迫现身应劫,让老道心头有些许欣慰的同时,更是有些说不出的酸楚啊。” “欣慰于,本道的九幽徒儿选择无错,以一人换千人,自是可以,更是应该,并非主动踏出宗坛,而是无可奈何之举。” “酸楚在于,本道只觉这天地太过不公。” “九幽的此生经历,真当是太过坎坷,当初能活下来都用尽了全力,结果直到现在,这天地竟都还没放过他,劫难还在不停落下。” “虽说是这般英勇不惧,可他都还不到十五岁,本道又怎能不心疼啊。” 说到后面。 清玄真人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能让一位见惯生离死别,见惯世间凶恶的道长,都充斥着这般的哀痛和心疼,足以说明师徒感情之深。 宁法师看了眼身旁的林海恩,心头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同样有个爱徒的他,非常理解清玄现在的情绪和心情,以及那种难以言说的心疼。 若是林海恩也出这种事的话,自己当前的状态,定是不会比清玄好。 但每个人的命数皆不同。 虽然林海恩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万千厉鬼盯上了,差点死在自家娘亲的怀里。 可当他被天后娘娘看了一眼后。 原本会导致灾祸的命格,便成了最好的福缘,性格和修持更是绝佳,得到了九天神明的偏爱。 要是遇到这种大劫的话,现在的林海恩多半是能无忧度过。 可阎九幽真不同了啊。 尽管有着同样特殊难得的阎王命,但这命格究竟是福是祸都未可知,没有九天神明护佑的他,要想度过这种种劫难,真是太难了啊。 将这些思绪压下。 宁法师看向深藏悲伤的清玄真人,格外认真的讲述道。 “清玄,等九幽现身再看。” “如果是那些精怪鬼祟以沈家村众人的性命要挟,让九幽不得不顺从那所谓的新天庭,那便是还有挽回机会。” “为救他人性命而进邪道,即便是到了灵官爷那边,也能够稍微的说道一番。” “只要不是道心不坚,自行选择踏入邪道提升法力,那无论怎么样都还是有办法的啊。” 清玄真人赞同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的讲述道。 “本道相信九幽。” “他的道心之坚远超常人,就算是不敌精怪鬼祟,多半也会选择以死明智,绝对不可能踏入邪道中。” “唯一担心的便是...九幽会不会跟那只赤狐一样,被那属于新天庭的精怪鬼祟,用其他的凶恶魂魄融合,以此来强行走进邪路。” “要是这般遭遇的话,那本道也不想什么救了,早点送其离世亦是解脱了啊。” 站在旁边的林海恩,听到几位长辈的交谈,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但他的双眸,早已变成了一只灿金,一只浑浊,更是蕴含着滔天腾起的怒火,似乎正等待着爆发。 这所谓的新天庭,竟然敢这般的逼迫九幽师弟,将其逼到了绝路。 那等到明年。 等到新天庭大劫显现的时候,自己定要举起铁棒打穿整个新天庭,把那所谓的天帝,狠狠的敲死在凌霄殿上。 九幽师弟今日之痛,他日这些精怪鬼祟必须双倍偿还! .......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天上的月亮,也在逐渐变圆,变得如同一个圆盘。 晚上十一点。 当中元节子时来临的那一刻,那悬于九天的月亮,竟是恰好转到了丰都牌坊的正前方。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 那原本所写的丰都二字,竟是亮起了些许荧光,还有些模糊虚幻,更在逐渐一点点的变化为—酆都。 太阴正中高悬,丰都变为酆都。 月亮好似都不再转动,直直对着牌坊位置,磅礴到难以想象的阴气,从四周不断汇聚于牌坊门户。 就仿佛是在天地气机的带动下,四面八方各地阴煞之气,尽皆灌入了川渝盆地,朝着丰都县的位置涌来。 无论月光,还是阴气,都达到了一年中最鼎盛的时间。 光影和阴气形成的雾蒙蒙状态,最后变成了两扇并拢的红朱大门,出现在原本空旷的牌坊中间。 每个门上面都有一个门环,门上还绘有各类兽纹,以及金色的圆形凸起。 随着月光和阴气都越来越厚重,整个大门也越发的凝实,开始慢慢的从里向外拉动起来。 “硌—硌—硌———” 低沉的拉门声,清晰传入在场每位道门中人的耳中。 而在大门出现一丝缝隙,阴煞之气狂涌而出时,两道完全不同,一道尖细和一道敦厚的喊声,亦是伴着拉门声响起。 “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第二百零五章 鬼差阴神来开路,地府鬼祟盼阎君 听到这特殊的喊声。 林海恩瞬间就严肃起来,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门位置,双眼一只璀璨耀眼,一只浑浊深邃。 这真正的酆都百鬼夜行,没想到竟是如此神异。 七月半的这天。 那天上高悬的太阴,竟是会正好转到这渝地的丰都县,对着那个牌坊位置。 最关键的是...太阴高悬导致天地气机变动,四面八方各种阴煞鬼气,全部都朝着此处涌来。 川渝又偏偏是盆地,根本没有什么山峰能够挡住涌来的阴气。 如果丰都是在高原之上,哪怕是闽地的丘陵地势,那些涌来的阴气都能被挡掉大半,自然也不会形成这种能沟通阴阳的门户。 清晰看完阴阳门户形成的过程后。 林海恩也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并非是因为名叫酆都,所以这里才有这种神异。 而是这个地方,占据着天时、地利和风水,先有神异,再成酆都。 ...... 此刻。 随着那个红朱大门越开越大,众人的神色也是越发凝重起来。 酆都万鬼现阎君。 等到那些夜行的万鬼从这阴阳两界门户中出来,那所谓的阎君多半就要现了,大劫亦将随之涌现。 “硌—硌———” 沉重大门推拉声结束。 原本紧闭着的红朱大门,现在已是完全洞开,可诡异无比的是...根本就看不清门里究竟有什么。 林海恩试图朝着门里看去,可视线却被厚重到难以想象的鬼气挡住,根本就没办法看清东西,一切都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就在林海恩微皱眉头,有些说不出的疑惑时。 “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这熟悉的喊声又再度响起,那洞开的大门两旁,亦是出现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完全不同的身影。 一个手持哭丧棒,另一个握着勾魂锁,周身全是可怖的阴煞气息。 毫无疑问。 这两个身影便是民间所说的黑白无常,七爷谢必安和八爷范无救。 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此前参加过不少次游神的林海恩,自然是无比清楚...这便是谢将军和范将军,属于地府中的阴神。 随着两位将军走出阴阳两界的门户。 在祂们的身后,竟忽然传来了极为汹涌的鬼气,更是连绵不绝如同浪潮般层层迭起。 就在林海恩有些疑惑之时。 一只脑袋为狐狸模样,身子却跟人一般的狐鬼,周身缠绕着蓬勃鬼气跟在谢、范两位将军身后走着。 而在它的旁边,则是一只头有两角的厉鬼,双眼猩红如血,不断张嘴嘶吼着,浑身充斥着凶煞戾气,明显不是什么善物。 下一排。 则是一只半边脸极美,半边脸极丑的画皮鬼,指甲漆黑尖锐无比,好似刚掏完谁的心一般,还在不停的淌血。 在这只画皮鬼的旁边,则是一只浑身长有皮毛、尖牙利爪,双腿还长有脚蹼的水鬼,身上油腻腻的,不会被水浸湿般。 再下一排。 则是极其容易分辨的墓鬼和伥鬼。 ...... 随着一只只的鬼祟,跟在两位将军身后走出。 修习的时日里,经常听自家师父讲古的林海恩,已然是能够看出...这走在最前面的鬼祟,就是民间最有盛名的百鬼。 这些鬼的威名最盛,通常来说,法力道行多半也最强。 但让林海恩有些疑惑的是...这般僵硬古板的中元节,跟他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应当要有万鬼涌出,去往各自执念未消之地才对啊。 宁法师明显是看出了林海恩的疑惑,便是缓声解释道。 “徒儿,你可是误会了。” “由阴差带领出来的这些鬼祟,都是行了大恶之事,正常来说,要在地狱受刑万年、万万年至少,自是连中元节都不能放出来。” “但若是一点念想和甜头都不给,就让它们安分承受万年刑罚,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即便是做过大恶的鬼祟,在地府安心受罚五十九年后,第六十年便可通过中元节来阳间一趟。” “不犯事的每过一甲子,便能回到阳间一天,看看这世道如何的机会。” “当然,这凶恶鬼祟不能随处乱跑,只能安心跟着阴差行进,略微的看一眼这凡间罢了,更不能完成所谓的执念。”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的鬼祟愿来,想要解解乏,看看现今的世界又如何。” “一甲子等一天,也唯有这天无需受刑。” 听到这番话。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些不断飘出的恶鬼。 走在最前面的这些鬼祟,虽然现在看过去很安分,但实际上却是最为凶恶,亦是凶残。 也就是现在有谢、范两位将军押着,要是待会诡事出现的话,这些鬼祟多半会趁机使坏,能逃的必然是会逃走。 它们的刑罚近乎于无限期,日日夜夜受那地狱折磨。 就像此前被灵官爷送去地狱,不入轮回、永不超生的鬼老道,要是它有机会从地狱逃走的话,绝对不会犹豫半点。 数分钟后。 在这恶鬼队伍的末尾,出现了两位周身气息不比谢、范两位将军低,身穿盔甲,手持钢叉和大刀的另外两位阴差。 这两位阴差身子皆是人型模样,可一个长着牛的脑袋,另一个则是长着马的模样,魁梧勇猛,煞气弥漫。 毫无疑问。 这便是地府中的另一队阴差—牛头马面,专门驻守在这群鬼祟后方,以防有哪只恶鬼趁机逃走。 能被四位阴神押着,也足以看出...这些走在最前面的鬼祟,究竟是有多么的凶恶。 随着最前面的这个队伍走完。 “咚—咚—咚———” 连续不停的沉闷鼓声,竟是从那阴阳两界的门户里传出,好似在催促着什么般。 下一秒。 那虚幻看不清的两界门户,开始出现一个个的小旋涡,在林海恩疑惑不解时。 每个小旋涡竟是都连绵不绝的钻出鬼物。 短短数秒时间。 怕是都已经钻出了数千、数万只鬼物。 有些留在两界门户前打量四周,有些则是立刻化为青烟飘走,似乎着急去看在阳间的亲属。 这些鬼物的身上,基本都没有凶煞之气,明显就是寻常的鬼物,最多也就是生前有些许行恶罢了。 但即便是没有凶煞之气,普通人被这些鬼物冲撞到的话,头肩三火绝对会立刻黯淡下来,更可能因此大病一场。 再加上。 中元节才刚开始,后续出来的鬼祟必然将越来越多,因此中元节的这两天晚上不出门,自是有一定道理。 随着门户外停留的鬼祟越来越多,在场的道门中人都是越发严肃凝重起来。 万鬼已有,阎君随时都可能显现了。 而清玄真人更是左右四顾不停,希望能寻到阎九幽的身影。 如今自己的徒儿,不知是被什么精怪鬼祟掳走,注定要来此应劫,当那大逆不道的新天庭阎君。 若早点寻到的话,将其挽救回的概率,自是能增加几分。 ...... 而就在此刻。 始终盯着阴阳两界门户的林海恩,忽然注意到一只最早钻出来的黑瘦老鬼,就待在这门户周边,还在昂着脖子期待着什么,让林海恩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这只黑瘦老鬼,不知为何长相令他感到有些眼熟,却又有些记不太清了。 林海恩随之微抿嘴唇,开始仔细的回忆思索起来。 三秒后。 便是猛然瞪大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当初再去常乐市,解决那鬼老道的诡事时,在陈建安的楼房中,看到了跟这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遗照。 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黑瘦鬼物,就是陈建安的老爹,那个主动献身给‘东海之主’,早已归顺新天庭的鬼祟。 现在的它,明显是在期待着阎君显现...... 第二百零六章 吾徒已死,是非对错本道已无心分辨 确定这黑瘦鬼物的身份后。 林海恩立刻看向自家师父,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 宁法师则是提前压了压手,亦是盯着相同的方向,缓声讲述道。 “为师也看到了。” “那个站在阴阳两界门户前的鬼物,应当就是陈建安的爹。” “不抓紧赶去闽地见自己儿子和老伴,反而是在这里停留如此之久,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多半有怪。” “能将其拘来吗?问下有关新天庭的事情?”林海恩立刻问了句。 宁法师认真思考两秒。 便是轻轻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凝重的应道。 “拘自是能拘来,但沾染的因果太重了啊。” “中元节本就是鬼祟现身来阳间之时,贸然将这些鬼物拘来的话,多半会遭到严重的天地因果反噬。” “况且,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这四位鬼神,刚刚才押送恶鬼走过,即便是拘的话,肯定也要再等一会才......” 还没说完。 站在旁边的清玄真人则是脚上踏起罡步,一手掐诀,一手持剑,口中念诵而起。 “灵宝净明,照彻幽庭,神霄玉府,敕令风行。” “缚鬼驱邪,扫荡魔精,归于正道,永保安宁。” “急急如律令!敕!!” 念诵完毕。 清玄真人便是手持斩妖剑,朝着那黑瘦老鬼的方向指去。 下一刻。 那斩妖剑的最前方,一大股的气汇聚而出,变成如同鞭子般的东西,直接将黑瘦老鬼束缚住。 紧接着。 清玄真人猛然一扯,便将黑瘦老鬼拉出阴阳两界门户的前方,直接拘到自己的面前。 “嗤———” 这一大股的幽冥阴气,霎时从那变成大门的牌坊中涌出,朝着清玄真人狂涌而去。 看到这狂涌袭来的阴气。 宁法师顿时脸色微变,随即就立刻取下腰间系着的龙角,准备帮忙抵挡这股阴气。 普宁道长亦是拿出金钵,看着冲来的阴气,直接掐起法诀。 可两位道长都还没念咒。 清玄真人便是猛然踏出一步,直接用胸膛对着这股阴气,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清元、普宁,无需帮我,” “我既然在中元节将这鬼物拘来,自是要承担因果,承担地府幽冥之忿,你们莫帮我抵挡,免得又增是非。” “这是因果报应,就算这股阴气你们帮我暂且挡了,后续必然也会来第二股、第三股更为强横的阴气,届时又要怎么挡?” “况且,这因果...我确实该受。” 听到这番话。 宁法师和普宁道长都不由得愣了下,但也知道清玄真人所说极对,便将手中各自的龙角和金钵法器收起。 “砰———” 这一大股的阴气,直接冲击到清玄真人的胸膛位置。 “咳...咳咳。” 清玄真人硬生生承下了这一击,重重的咳嗽起来。 而在林海恩的阴阳眼中,却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刚刚这股阴气撞击到清玄真人的时候,他的身上竟亮起一层七彩荧光。 随着阴气撞击结束。 那层七彩荧光,已然是瞬间稀薄了数分。 修道有些时日的林海恩,并不像曾经那般什么都不懂了。 仅仅一眼便看出了,那七彩荧光就是阴德和福报。 换句话说,这就是清玄真人修行一生,所辛苦积攒下的各种功德,往后仙逝后的登仙之基。 刚刚清玄真人的周身荧光,直接被剥下一层,用以抵挡阴气报应了。 硬生生承受这股阴气后。 清玄真人也不磨蹭半点,似乎并不怜惜自己的功德受损,直接迅速看向那拘来的黑瘦老鬼,凝声道。 “本道问你,刚刚在此等待什么?你和新天庭又有什么关系?” 被拘来的黑瘦老鬼。 看到有如此多法力高深的道长,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害怕,但听到清玄真人所问之事后,却是立刻脸色一正,低沉道。 “我不知,道长你是在说什么。” “老鬼不过是趁着中元节出来,想要看下自己妻儿现在过的如何,根本就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何......” “陈老鬼,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了。”普宁道长有些不耐的打断其后续话语,更是带着几分冷冽道。 “你儿子陈建安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你被那所谓的新天庭蒙蔽,直接以身殉‘东海之主’,还说要归顺新天庭了。” “你那老伴因此事也差点丢了性命,早点把一切都说了,对你只有好处,还能早点轮回重生。” 这番话。 让黑瘦老鬼明显是愣了下,似乎没想到...面前的这位道长,竟然见过他的儿子和老伴。 但第一时间,它所想的并不是说出一切,而是感到怨恨,觉得自家儿子和老伴背叛了它,竟是想毁它的登仙大计。 黑瘦老鬼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竟是背着双手、挺直腰杆,格外自信的讲述道。 “我就是知道详情,不说又如何?” “无论如何,今天阎君肯定会出现,不是你们能阻挡的事情。” “现在的我,可是属于地府的鬼祟,不是那种凡间滞留的孤魂野鬼,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之前我是不懂,觉得那些神神鬼鬼、道长高僧都神秘的很,但现在死后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没那么的特殊。” “就算你们身怀大法力,可依旧是要按照天地戒律行事。” “把我这种中元节出来的好鬼拘来,还这样子的逼问不停,难道你们就不怕......” 这老鬼颇为嚣张和自信的话语,都还未说完。 “轰隆隆———” 九天之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雷霆霹雳声。 下一秒。 “轰!” 一道颇为细弱的九天白雷降下,直接打在了这老鬼的身上。 “啊———” 原本都还嚣张无比的黑瘦老鬼,立刻就痛嚎出声,鬼体亦是都有些稀薄暗淡了。 毫无疑问。 就它这种毫无修为的鬼祟,根本抵不住天雷的刚猛威力。 即便只是最细弱的天雷,都能将其劈掉半条命不止。 可这突然的天雷,不只是让黑瘦老鬼痛叫起来,更让宁法师和普宁道长脸色大变,立刻就想要说些什么。 清玄真人则是摇了摇头,仰头看了眼天空,看着似有雷云飘来的天空,无比坚定的缓声道。 “无需劝说。” “本道自知此做法不对,即便这老鬼心底已是归顺新天庭,但它还未彻底付诸行动,那就还算地府之人,召天雷劈它无疑是欠佳的很。” “但是清元、普宁,你们这次都莫拦我,更要听我一句。” “我的徒儿九幽生死不明,多半遭害,现今天地因果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分辨,只愿得其消息,只愿再救其一命,宁死不悔!” 就在这时。 “轰!” 九天之上又落下了一道青色雷霆,比起刚刚的细弱白色雷霆强横、粗壮数倍不止。 但这道天雷打的却不是老鬼,而是径直打向了清玄真人。 很明显。 这就是天地因果,这就是惩戒和反噬。 “咳...咳咳咳。” 清玄真人又是一阵咳嗽,但这次他的嘴边却溢出了一缕鲜血,连续的两次天地因果反噬,令其也极不好受。 可清玄真人却是完全不在意,用衣袖轻轻将嘴唇鲜血拭去,看了眼面前的老鬼,手中掐着雷诀的缓声道。 “本道所学的忠孝法脉很好。” “遇到精怪鬼祟都先谈渡,这些年来本道亦是积攒下了一身阴德,此身阴德足以让本道登仙。” “可登仙?” “九幽爱徒对本道满是孝敬之意,那本道怎能为了死后登仙,就对吾徒被害一事,熟视无睹。” “本道若是连徒弟都护不住,连这苦命的娃子都救不了,此仙又有什么好成,又有什么意思。” “仙不讲情,但本道最重师徒之缘!” “今次即便耗尽此生阴德,耗尽此身法力,也要将本道徒儿救出!” “天雷...来!!” 话音落下。 又是一道天雷被唤来,竟准备再度朝着那黑瘦老鬼劈去,根本不顾天地因果反噬,就是要寻到有关于阎九幽的消息。 此刻。 刚刚都还是挺直腰杆、背着双手,显得格外从容不怕,根本不怕死,也不会背叛新天庭的黑瘦老鬼。 见到即将又有一道天雷劈下,顿时就脸色大变,更是连忙惊呼道。 “停,停手。” “我是...我是新天庭的信徒,专门来此等待阎君降临,等着借祂之手获得永生成神的啊。” 见到这老鬼终于是安分老实了。 清玄真人也是将掐的法诀松开,看向这黑瘦老鬼,继续冷冽问道。 “要如何借他的手?又要如何的成神?” “你怎知会是阎君?不都还未统领万鬼吗?他何时会出现......” 很明显。 清玄真人非常的着急,直接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黑瘦老鬼也是极怕被天雷劈死,毁掉自己的永生成神机会,根本不敢隐瞒半点的回答道。 “不...不知道啊。” “我只是在脑中隐约听到一道声音,说是...让我配合不要入轮回,不要重生,届时跟随新天庭便能成不死永生的神明。” “昨天的时候,那声音便又在脑中响起了,更是清晰不少,让我等到正月十五中元节的晚上,来阳间迎接新天庭的阎君登位。” “我这么早的来到阳间,就是为了能第一个迎接阎君,能让祂......” 就在此时。 黑瘦老鬼都还没说完,双眼就忽然泛起红光,面容竟也有些说不出的扭曲,呈现出那被远程控制般的混沌迷惘起来。 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 黑瘦老鬼脖子僵硬的环视在场中人一眼,结巴的沙哑诡异道。 “死...死...死......” 说完。 黑瘦老鬼就好似被控制了般,便猛然朝着清玄真人的斩妖剑上撞去,根本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 “啵———” 如同泡沫碎裂的清脆声响起,黑瘦老鬼顿时魂魄皆灭化为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