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格兰一起当假酒的日子》 1、当假酒的第一天 【一】 筱原奈己在漆黑的巷子里绕进绕出,状似随心所欲地把下一个落脚处控制在监控和路灯照不到的死角。一顿弯弯绕绕,终于到达了今晚的目的地。 很难想象东京会有这样偏僻的酒吧。 和所有灯红酒绿的高楼与繁华无关。破旧的牌匾,失修的挂灯,无人途经的小路。在漆黑的夜色中,它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大门也没有,若非窗子里还隐约映出一丝昏黄灯光,大抵会成为又一栋具有闹鬼谈资的东京废弃楼。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眼,推门而入。 与无人在意的寒酸外表截然不同,它的内里值得所有泡吧人士称赞。低奢的装横,名贵的酒架,安静擦拭酒杯的调酒师和台前品酒的金发美人。 “...真是好久不见了,belvedere(雪树)。”金发女人抿着笑,向木门嘎吱发声的方向遥遥敬了一杯,“盼了两年,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明明一个月前才见过啊。”来人从没有光亮的入口轻巧迈入,看到投来视线的金发女人,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荡开一抹笑,“vermouth.” 金发的女人,也就是贝尔摩德,哼笑两声,转回身示意调酒师:“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随后,她朝着向她走来的筱原奈己放了个勾引的wink。 “不要和我客气哦。” 筱原奈己从不和人客气,更别说是贝尔摩德。她在贝尔摩德身边落座,理了理在夜行中有些凌乱的衣口,夸赞道:“今天的口红色号不错。” 贝尔摩德抿了一口酒,脸上的笑意渐深。“最近我很偏爱它呢,一想到这是某人送我的礼物,就更喜欢了。” 筱原奈己无声地笑了笑,她认出了这是她送的那只154。当初看到它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很适合贝尔摩德,果不其然。 即使面前这张脸不是贝尔摩德的真容,这支口红仍然让它美的艳丽而危险。 接过调酒师推前来的苏格兰威士忌,筱原奈己照习惯摇了摇玻璃酒杯。 “怎么没看到gin?” “他来前接到一个叛徒的消息,清理去了。”金发女人嗤笑,“三个月里的第四个。去年一整年都没这么多,琴酒估计气疯了。” “哼。”筱原奈己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发觉杯里的苏格兰威士忌是她最不喜欢的那款,心情差了不少,“那还真是辛苦他了。” 贝尔摩德耸肩做无奈状:“他有什么辛苦的,我看他拿枪指着叛徒的时候可开心了——这个酒吧只有这款苏格兰,抱歉啦。” 筱原奈己摆摆手,表示问题不大。 “可惜了,今天约你来是有正事。我们的重逢party大概要推后了。”贝尔摩德遗憾叹气后,话锋突然一转,“还是了不起的大事呢。” 来了。闻言,筱原奈己的目光一暗,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 筱原奈己,代号雪树酒(belvedere),五年前加入组织,以过硬的专业水平和敏锐嗅觉迅速获得代号。任务少有失手的她一路升职加薪,在组织地位不断升高,深受boss器重。在回日本前已经混到了法国片区的一把手。 这次她回日本,是因为法国那一片大大小小的黑色势力已经被她基本荡平,里世界的大部分被完全掌握在组织手里,就算筱原奈己本人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错。boss大为满意,挥挥手把这个得力干将放回日本,说是要给这个勤勤恳恳做事的下属放一段假,顺便做点别的什么事。 筱原奈己本人对放假二字嗤之以鼻,她只关注boss口中的“别的什么事”是什么。boss对此却神神秘秘的闭口不谈,表示等你回日本后自然有人告诉你。 最后把事务检查一遍,对接接班人,主要在法国活动了四年多的雪树酒终于踏上了回日本的路。 虽然贝尔摩德在邮件里说这件事想拖多久都没问题,筱原奈己仍在简单安顿好的第一个夜晚就提出见面,让对面的发信人无奈感慨雪树酒还是这么热爱工作。 对此,筱原奈己回以微笑。 “其实,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贝尔摩德沉吟,在边上女人准备挑眉的前一刻往边上招招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贝尔摩德招手的方向走来一个人。 酒吧里并非只有她们两人,这处酒吧是一个组织公用的聚集点,上至代号成员下至底层人员都有资格进入此地。贝尔摩德约在这里见面,本身就说明了boss吩咐的所谓“别的什么事”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至少,在这里说的那件不是。 筱原奈己默不作声。 向她们走来的人是从她进门起就一直背对二人,独自喝酒的男人。喝的是......苏格兰威士忌? 视线移到还剩大半的酒瓶上,她眯了眯眼。 “琴酒那家伙在第一个卧底冒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把手下的事零零散散的下分,摆明了要一心抓卧底...哼,竟然真给他又逮出来不少,还都是他手下的。”贝尔摩德嗤笑,毫不掩饰对琴酒的嘲笑。“卧底抓了一堆,事也堆了不少,boss想着既然你要回日本,不如给他搭把手。” 贝尔摩德扬起酒杯的手示意性地往男人站的方向晃了晃,“比如...评定新代号成员是否合格什么的。” “真是不幸啊,雪树酒。” 女人的轻笑回响在耳边,筱原奈己的目光从桌上的苏格兰威士忌移开,缓缓对上了走近她们的男人。 这是个英俊又年轻的男人。第一眼看去,最吸引筱原奈己目光的是他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再往后,就是那圈似乎和年轻面容有些不搭的胡茬。总体来说形象很不错。只是这家伙嘴边挂着的笑即视感太强,让筱原奈己下意识一阵恶寒,回想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回忆。 “您好。”男人站定后,开口说了第一句开场白。 对方深蓝色的眼睛平静而没有波澜,筱原奈己放下酒杯,双眼绕过贝尔摩德和他对上视线,顺势观察一波对方。上衣,下装,鞋子,浑身上下的装扮没什么特别的......随身背着乐器袋......看来是组织的新狙击手。她草草扫过一眼准备移开视线,未作多想,对这个即将到她手下的新人除了笑和某人过于相似外也没任何意见。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到这个嘴角扬着令她不适微笑、眼底毫无笑意的家伙说出了第二句自我介绍。 “代号是scotch(苏格兰威士忌)。” 筱原奈己顿住,移开一半的视线又移了回来。 “这可是boss为你精心挑选的哦,雪树。”边上的金发女人憋了很久的笑终于绽开,她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思,甚至举起香槟酒来了一句cheers。 贝尔摩德示意调酒师和她碰杯,乐子人的内在一览无余。 精心挑选...... 记忆一瞬回到前不久,在离开法国前一天收到的那封boss发来的邮件。 【最喜欢哪个?】 附件是十四个酒名。 【苏格兰威士忌。——belvedere】 正在喝苏格兰威士忌的她如实回答。 这并非什么不可暴露的隐私,只要是和她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她对酒的偏好。boss问,她就答。 【好,回日本有惊喜给你^-^】 boss突如其来的俏皮和后面跟着的笑脸让筱原奈己浑身不适,她迅速关了邮箱,把手机关机扔一边去了。 回忆就此结束。 一个代号成员,真是加了引号的惊喜啊。筱原奈己感觉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原本见到贝尔摩德的那几分还算不错的心情荡然无存。 “苏格兰威士忌吗。”她揉揉眉心,慢慢悠悠地重复道,“真是,很不错的代号。”魔/蝎/小/说/m/o/x/i/e/x/s/.c/o/m 2、当假酒的第二天 【二】 枪响人落地。 随着远处目标倒地的动作,耳机里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高楼天台上,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结束了今日的任务。收拾狙.击.枪和工具时,包中却传来许久不见的手机的振动声,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快速收拾好并给自己扣上一顶鸭舌帽,诸伏景光在下楼途中点开组织用于联络的邮箱。 【今晚十一点,xx酒吧。——gin】 是琴酒的邮件。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近些日子里的担心终于落到实处。 上一次琴酒联系他,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从高楼回到地面,诸伏景光把帽檐又压低了一些,垂头迅速混入楼下的人流,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 诸伏景光,假名绿川唯,凭借着狙.击技术于两个月前获得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真实身份是与幼驯染一同潜入黑衣组织卧底的日本公安。目前属于琴酒的行动组,与处在朗姆底下情报组的幼驯染暂时失联中。 对于联系不上降谷零这件事,诸伏景光并不着急。同在一个组织卧底,早晚有碰面的时候。从碰面再到情报交换,不过都是时间问题。 最近困扰他的,是在他获得代号不久后,琴酒就不再联系他这件事。 组织成员获得代号后,都会有一个“考核”。琴酒毫无疑问将是诸伏景光的考官,但考官一个多月不联系他,每段时间仅仅只有普通的任务正常下发。再思及组织最近的传言,琴酒在疯狂追杀卧底一事,就算知道暴露可能几乎为零,也让他很难不多想。 好在,邮件终于还是来了。 “晚上十一点啊。”诸伏景光抬头,夜幕正在降临,东京市中心的投屏一个一个亮起,他离开的方向,警车的鸣笛声混入喧闹的人声中。一个组织判定无用的家伙,不久前刚死在他枪下。 “...要打起精神啊。”在组织里的每一步都会比之前更困难,代号考核过后的新考核,又是一次新的危险与机遇。 —— 诸伏景光提前半小时到了琴酒发的地址,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静等待琴酒的到来。夜晚才是大多组织成员活动的时候。或是做完任务的,或是准备做任务的,都有来这处酒吧小酌几杯的人。 十几分钟后,一个金发的美丽女人施施然走进了酒吧,一进门就朝着诸伏景光的方向径直走来。 诸伏景光面色微沉,走到他面前的女人却在他开口的前一瞬如有所感地打断了他。 “不是我哦。”金发女人的红唇扬起一抹笑,好像已经猜到了对面人要问什么。 “我只是来做一些提前的准备。” 诸伏景光不发一言地看着女人给他点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又照着她的话换了座位。他听到身后的女人在问调酒师有没有其它的苏格兰威士忌——调酒师回应这家店暂时只有这一种——女人的声音好像有些失望。 “那就再准备好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吧。”随后没了声音。 …又是试探吗? 他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给自己。 离十一点还有八分钟,老旧的木门再次嘎吱响起。诸伏景光有预感,这次是他等的人到了。 显然,自己的考核被交到了别人手上。 从那个金发女人向他走来的那一瞬,诸伏景光就如此意识到——如果是琴酒,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估计交代完了就赶着做任务了吧。 女人愉快的招呼声应证了这一点。 belvedere,vermouth,从未听过的代号。 诸伏景光飞速思考。 换个不是琴酒的考官对目前的他来说是好事。琴酒这匹凶恶的狼,对于卧底的嗅觉实在太过敏锐,况且他话少人狠,从他身上基本得不到有用的情报。在琴酒手下做事,日常就是杀杀杀狙狙狙,风险高收获低,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新考官是女性。从外地回来。话不多,但不像琴酒一样无法交流。代号是雪树酒。和贝尔摩德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不错。喜欢喝苏格兰威士忌。 ...意识到贝尔摩德之前一番关于苏格兰威士忌的发言的真正原因后,诸伏景光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身后两人的谈话不断推进,他转身,和这位雪树酒打了第一个照面。 她毫无疑问是很美的。相貌是人交往的第一块敲门砖,即使知道对方是组织的成员,诸伏景光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乌发黑瞳长风衣和皮靴,从颜色看是标准的黑衣组织打扮。右耳坠上挂了一个流苏红耳坠,是她全身装束的唯一着色。对方和贝尔摩德的气息都藏的很好,哪怕这里是组织的据点,也半点没泄露里世界人的气息。 诸伏景光观察她的时候,这位疑似组织高层的雪树酒也在打量他。面无表情但没到冰冷的程度,好像只是单纯对他不感兴趣。眼底深处有些倦怠,打量他的目光下一秒就要移到贝尔摩德身上… 这位雪树酒的目光飘飘忽忽地挂在周边,新人自我介绍进行地顺利又和谐——直到他说出自己的代号名。 诸伏景光的洞察力何其敏锐,空中任何气息流动都逃不开他的感官,更何况雪树酒完全没有隐瞒自己不喜的意思。对方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表明要离开。 …没想到会被代号连累。 时针指向十一点整的位置,雪树酒把没喝几口的苏格兰威士忌推向吧台,从后门走远了。贝尔摩德再次无奈耸肩,将所剩不多的香槟一饮而尽,追上雪树的步伐。调酒师安静地擦拭刚洗完的玻璃酒杯,诸伏景光目送二人离开,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下巴的胡茬,面色晦暗不明。 ———— 和贝尔摩德简单作别,筱原奈己独身走上返回的路。在酒吧里就有发作意味的头疼让她心情很是不好。 夜风卷着一阵剧痛袭上,青筋又开始连带着她的右眼皮一起蹦跶,熟悉的偏头痛让她不适地皱起了眉,又露出一丝“终于来了”的释然。 是因为夜风太凉、酒还没醒?还是因为两天没睡、睡眠不足?又或是因为苏格兰威士忌变成了别人的代号?筱原奈己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加快步伐赶路。此时她无暇顾及这些。 又是一窜黑巷子里的弯弯绕绕后,终于陷进酒店软绵的大床。 筱原奈己抱着从衣柜里翻出的第三个软枕头,舒服的蹭了蹭,感觉一切头疼都因为软绵绵的床和枕头远离她不少。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任凭睡意侵蚀疲惫的大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睡着。 许久,她才从卷起的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无言地望向阳台石栏上无声的月。 “日本…终于回来了啊。”她闷着大吸一口气,声音淹没在洁白的被褥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3、当假酒的第三天 【三】 人类的补觉机制自动启动,筱原奈己第二天起床时,墙壁上挂钟的时间已经开始向下午一点逼近。一个久违的自然醒。外边阳光正烈,偷跑进屋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起身,筱原奈己没有赖床的习惯。她打个哈欠,准备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从迷糊里清醒过来。boss的把她调回日本的动作里隐隐有一层打压的意味,况且这是刚刚落地的第二天,自然什么事也没,花个三五天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 个!鬼! 筱原奈己的右眼皮跳了跳。昨晚和贝尔摩德告别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虽然组织很看好苏格兰的狙击能力,boss也特意把他的考核任务交给你,但考核过不过,过了后用不用,还要看你。”金发女人跨上摩托,给身边的筱原奈己一个飞吻。 “不过,这个用不上,下一个也会来的。”临走前,贝尔摩德意有所指地丢下一句。 “算是我对你私心的提醒吧,belvedere。”】 回忆结束。但回忆起来的事让筱原奈己又倒进了被窝里,长叹一口气。 组织要她带新人? 雪树酒一直是独行主义的代名词,偶尔的搭档也都是临时调配,从没有带人一说。 更别说她之后打入片区高层,只有她调配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给她安排搭档的说法——战战兢兢了五年,就算回日本后要隐隐低上本土的gin或rum一等,也不至于直接混到和新晋组织人员组队的地步吧。 作为组织大本营的日本难道很缺人吗? 贝尔摩德说到这个地步,基本已经在明示boss这回就是要强行放一个人在她边上。 所以,苏格兰,新晋组织成员? 筱原奈己呵呵一笑。 傻子才会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碰到的试探只多不少。最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不管这个苏格兰是何方神圣,筱原奈己都自信自己有办法解决他。 如果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组织成员,那她最多因为任务过程中边上多了一个人而有些不爽,毕竟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的习惯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可她偏偏就不那么货真价实,所以考虑的东西必须深入几层,揣摩的心思也要更细腻。 筱原奈己,真实身份是孤身潜入组织五年并混进法国片区高层的卧底。在之前的工作里看似认真执行boss的命令,完美完成任务,实则在暗中动了不少手脚——比如法国的组织势力里就被她安插进了好几处己方的人员或旗子。 琴酒全世界追杀叛徒的事迹可谓声明远扬,被他宰了的人有fbi,cia,dgse和各种情报组织搜查官……卧底死亡人数侧面反映了潜进组织内部的卧底之多。 虽然如此,筱原奈己本身从未在组织里与任何“同伴”碰头,也不清楚这些立场相同的“同伴”的潜入进行到什么地步。在组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即使是一同前来的同伴也有背叛的可能,更别说别国的间.谍。 同为卧底的她唯一会做的,就是在这些人或自尽或被处决的时候,在心底默念一声走好。 “苏格兰威士忌……” 她沉吟片刻,打开手机,找到某个贝尔摩德发来的收信地址,存进了联系列表中。 【。——belvedere】 对面人应该正在看手机,没几秒钟就回复了。 【收到。——scotch】 筱原奈己注视着尾缀的绰号,试图把心里的违和赶走。 要习惯,以后可是要经常见的啊。快点接受吧,苏格兰变成人的代号这件事。 她搓搓自己的脸,彻底清醒过来。 【一小时后到xxx广场。——belvedere】 【收到。——scotch】 “该干活了。”筱原奈己喃喃自语道。 不积极做任务的卧底不是好卧底。 手机甩到一边,筱原奈己从衣架上取下更换的衣服,拎着梳洗用的化妆包走进了浴室。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然后把红耳坠挂在右耳垂上。 ———— 琴酒方面的“任务派发人员”一夜失联,接头点也跟着一夜蒸发,消失速度快到让人瞠目结舌,就好像组织从未在这些地方存在一般。 再次见识了组织的神出鬼没,诸伏景光又一次看到了黑暗组织下的如同地下蛛网般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不免觉得消灭组织实在是任重道远。 清空所有历史邮件,此时的他其实并不着急。 琴酒的断联,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答案。他只需要等待另一个人联系他就行。 在家简单解决完午饭后,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诸伏景光嘴边勾起一抹笑,在回复对方后把对面的号码备注完划进联系薄。 【。——belvedere】 【雪树酒(belvedere)】 ———— 广场附近有所谓的财团在举办活动,男女老少加宠物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没到人山人海让人寸步难行的地步,也称得上五步一人十步一堵。 诸伏景光虚掩在绿化带的阴影里,摸不清雪树酒把集合点定在这么个人声鼎沸的热闹处是想干什么。 他摁开手机屏,确认时间已到,把面容隐藏在兜帽的投影下。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雪树酒迟迟没有露面,诸伏景光也就在靠在树旁一动不动。面前的人群换了一群又一群,他远远看到广场中央的那个什么财团活动的奖品马上要被搬空了。 四十分钟。 五十分钟。 奖品架终于空了,广场中央的大喇叭开始放送:“非常感谢您的热情参与!本次活动奖品已经派发完毕!非常感谢您的热情参与!欢迎您下次再来!” 高分贝喇叭的呼声在广场中一波一波输出,诸伏景光听到身旁的男人嘟囔了一句什么嘛才刚开始排,眼前的景象就蓦地开始变化。原本排队领奖的队伍虽然不成型,但好歹箍住了不少人。现在人们一哄而散,本就人来人往的广场变得更加混乱——四面八方都是往四面八方乱行的人。诸伏景光的面上划过一丝凝重。他最清楚这种情况下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下一秒,一道尖锐的女声就在人群中炸开。 “小偷——抓小偷啊——他偷了我刚领的奖啊啊啊——!!!” 在即将沸腾的水中扔下一块巨石,这声音仿佛惊雷一般把人们惊起,七嘴八舌同时四处张望确认,人人都想看清小偷在哪,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小偷在哪?!” “哪传来的声音?你听清楚了吗?” “广场中心还是南边……?小偷在哪边?!” “不就是个破奖吗,至于吗…” “你傻啊!那是铃木集团发的!” 混乱的人群和案发现场,诸伏景光的双眼牢牢锁在一个低头在人群中乱窜的中年男人身上。好巧不巧,诸伏景光之前的视线恰好放在这家伙行窃的方向。 惊慌的女人在人群中迷失了,中年男人还在往外挤,逃跑的方向正对着诸伏景光。 “……” 不动声色地把兜帽往下扯了扯,诸伏景光在心里默数着这家伙接近他的时间,揣在口袋里的手虚握成拳状。 十八、十七、十六、十五…… 不远处好像有另一个倒霉蛋被认成小偷,失主很暴躁地胡蛮拉住了倒霉蛋。离事发现场越来越远的中年男人低埋着头露出阴险的笑。 十、九、八、七…… 就算雪树酒在附近目睹到他的动作,也能用“这家伙把这一片搞的乱哄哄让他看着烦”为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揍了这家伙一拳。 “嗡嗡嗡。” 拳头扬起的前一秒,另一只手下突然传来的不可忽视的震动把诸伏景光从全神贯注的倒数中唤醒,偷窃犯踉跄着和他擦肩而过,好像有什么在这瞬间他眼前联系起来。 ……精心设计的巧合? 不管如何,现在没时间去理会那个偷窃犯了。 他迅速低头,划开前一秒收到的信息。 【找到我。——belvebere】魔/蝎/小/说/m/o/x/i/e/x/s/.c/o/m 4、当假酒的第四天 【四】 在哪? 一股飘忽不定的视线轻飘飘地降临,被窥视感爬上诸伏景光的后背,须臾又消失无踪。 对方的位置不会太近或太远。直言“找到我”,说明对方没有做相貌姿态上的伪装,毕竟昨晚他才第一次见雪树酒,除了对方的样貌和大致身高外,他一无所知。 人群的流动在脑中如同慢动作一样重现。穿着花色的老人,怀抱小狗的小女孩,三四结伴的国中生,赶着通勤的上班族,不久前抵达现场的交警......诸伏景光按照直觉闭眼,人工把噪音的干扰放大缩小。 下一刻,那道若有若无打量他的视线蓦地化为实体,诸伏景光眼底涌过一道暗流,在视线刺来的一瞬间就朝它的方向望去。 尖叫高喊抓小偷的女人,被无辜缠住的男性,身边好心做调和的路人。还是老人,小孩,下班的上班族和放学的国中生。 依照昨晚的判断,雪树酒的身高在一米七上下,再加上“背对他”这一要求,诸伏景光迅速锁定了三个人。 怀里抱着包、但与周围同伴无甚交流的国中生;标准西装三件套、手里拎着公文包,正低头看表的上班族;穿着半长外套和牛仔裤的,似乎正在路过的普通路人。 还有.....耳边一闪而过的红色。 “!” 诸伏景光隐约看到对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那女人似乎也瞬间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等他动作,就头也不回地没入人流。 诸伏景光快步跟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不远,奈何隔着的人实在太多。雪树酒的身形像鬼魅一样无阻碍地穿行,让跟在后面的诸伏景光一时有些难办。他的速度是更快,可对方更灵活。 在湍急的人流中点灵敏还是速度不用人说吧? 对方的身影第四次消失又出现。雪树酒在有意识地把他吊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范围里,没有真正甩开自己的意思。 离开广场,转进繁华的街道。路过一家又一家的商铺,借人流和拐角一次又一次甩开又跟上,诸伏景光看到视线远处的雪树酒脚步突然一顿,极其突兀地拐进又一个拐角。 这个地点,这个宽度...... 诸伏景光紧跟雪树酒拐进来瞬间意识到面前是一条幽黑的死道,身后细小的衣物摩擦声叫他暗道不妙,不等他作下一步反应,整个人就被大力地摔向窄道的墙上。 突如其来的危险气息让他下意识瞳孔紧缩,在公安秘密训练时的经验让诸伏景光按捺住了自己本能防御危险的身体,任由身后人动作。 下一秒,冰冷的东西抵上他的下巴。 是枪口。 ———— 溜了人半小时的筱原奈己终于露出真面目。牛仔裤下的马丁靴在苏格兰面前的阴影站定,她一手插进外套口袋,另一只手举枪,枪口顶着男人的下巴前推,直到他的后脑勺碰上墙壁。 红色的单边耳垂微微摆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因为枪口被迫仰头的苏格兰,黑暗里显得更黑的瞳孔叫人看不清真意。 “...这是什么特别的训练吗。”被她拿枪抵住致命弱点苏格兰双手作出投降状,摆出示弱的姿势。 “......” 筱原奈己手上的力又重了一分。苏格兰因此不适地皱了皱眉,蓝眼睛里多了几分冷意。 满意看到男人皱眉的动作后,筱原奈己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的侦查和追踪能力很不错。” 她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身为狙击手,很难得啊。” 拇指食指微微用力,扳机缓慢扣动的声音在二人耳边清晰地响起,苏格兰却恍若不知这番死神逼近的戏码,用与昨晚交谈时无二的声线回答道:“在组织里混,还是多点技能比较让人安心。” 细听下来还有点真真假假的无奈在里面。 “......” boss派来的人自然不是会被轻易吓到的草包,筱原奈己也没指望在这点上吓唬为难对方。她面色如常地收回枪,不理会放松后揉自己下巴的苏格兰,转身往外走去。 “这一项你合格了,跟我来。” “让我看看你狙击的水平。” —— 事实证明,贝尔摩德口中的“组织看好的狙击新人”并没有夸大其词,苏格兰的狙击水平毋庸置疑,稳超组织平均线。 筱原奈己从琴酒一长串看不到尽头的任务里随便抽出几个标了狙击标签的发给苏格兰,然后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格兰取枪,选址,架枪,一枪毙命。 在望远镜里确认远处大楼办公室的家伙已经死透,筱原奈己收起望远镜,重新看向此时正在熟练收拾枪.具的苏格兰:“五百五十码。你最多能打多远?” “六百八十码。”苏格兰的声线平缓。 组织乃至各国谍报组织的狙击手和上战场的狙击手不同。目标都是杀人,前者却必须要做到一击毙命——对精度的高要求导致他们的码数和后者相比低上不少。但要是放开了打,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六百八十码的话,丢进组织也是顶尖的水平。 “好,你合格了。”筱原奈己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干脆利落的在苏格兰考核的页面上摁下通过键。 苏格兰的手机在下一秒嗡嗡作响,点开一看,是代号正式下放的通知。 “就这样吗。”苏格兰看起来很是惊讶,上挑的眼都微微睁大了许。 在日本的实际地位如何还需验证,但筱原奈己的操作权限和琴酒平级,她通过的考核不需要像低级代号成员还要在琴酒这个卧底追杀者面前晃一圈,通过下放一气呵成。 boss派来的人的忠心筱原奈己不会质疑——不过这苏格兰威士忌演的还蛮像那么一回事。 出色的伪装者。 “我看中的是效率,像琴酒那样审未免太麻烦了。”她淡淡道。 琴酒的考核……听说目前对方也在审一瓶威士忌,不知疲惫地做任务放试探,审了快半年了,也没见有通过的苗头。 是叫黑麦威士忌?也是个狙击技术很不错的家伙来着的。 筱原奈己过去很少负责考核成员这方面的任务,少有经手的几个也是确认对方能力后就予以通过。 嘛,她本来就是效率至上主义,也不需要像琴酒那样担心放了卧底进组织。如果真有卧底混进来,她还要给对方鼓鼓掌呢。 不过像苏格兰这样,半天就把人审完的确实是首例。 考虑到这家伙是boss派来的人,考核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身边多了这么大个麻烦,还是早点让人审核通过,然后使唤出去做任务为好。 根据今天试探出的,对方的追踪能力,以后出任务想在这家伙面前玩消失估计有些困难……但狙击是个很好用的能力。 苏格兰背好他的□□和乐器包,保持落后筱原奈己半步距离,跟在她边上。 “以后你就是我的搭档了,琴酒那边我会安排清楚。”领先半步的女人突然开口。 她的脸上一贯不带什么表情,走在前面的她也自然错过了苏格兰面上那瞬真实的错愕。 “从他手上顺走一个好用的狙击手。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他啊。” 语调轻飘又森然。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谁听了都能察觉出说话的人完全没那个意思。 诸伏景光无声地抿了抿唇,短时间的相处不足以让他摸清楚这位的脾性——但唯有一点是确定的。 对方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多出来的搭档。 诸伏景光的视野里,雪树酒的面色更加冷了。 “认识伏特加吧。你最好做的比他好。” 一想到未来要和一个boss的眼线一起行动,筱原奈己就头痛,把苏格兰放在身边后要怎么做,她还得花时间思考。 走进地下车库,右眼皮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缓和半天多的头疼也有复发的意味,她于是干脆利落地把车钥匙往后甩给苏格兰。 “你开车。”她跨进副驾。魔/蝎/小/说/m/o/x/i/e/x/s/.c/o/m 5、当假酒的第五天 【五】 回日本后要处理的事情不多。 筱原奈己在几天前向boss上交苏格兰的合格报告,再调用权限把自己未来几天的任务浅排完后,就开始在琴酒的看不到底的任务清单里随机抽取幸运儿。 第四次“谢绝”了朗姆拨人给她成立行动组的建议,她态度不错地表示自己准备拎着她新上任的搭档过几个任务,熟悉熟悉彼此。 所以让朗姆从琴酒手下调人给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删除邮件。 和苏格兰一起出了几次任务后,她发觉这家伙搭档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首先,人话很少,除了必要的任务交流基本不开口。 第二,办事利落,至少目前没有拖过后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初次见面的挂着的那种微笑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了。除了他要和她一起行动之外,还真是个很不错的下属。 琴酒会很喜欢的。这种手下。 筱原奈己若有所失地摆弄起自己腕上的精致手链。车窗外的景色一帧一帧掠过,她注视片刻后,又把注意力移到驾驶位的苏格兰身上。 坐在驾驶位的苏格兰身穿低奢的名贵西装,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眼底沉着看不透的平静,貌似没有察觉她的视线,全部心思都放在前方的路况上。 “……” 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她收回视线。 【…五日前在xx广场,一男子对一女子实行偷窃犯罪,已于当日被热心市民制服,该男子于今日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后续将……】 车里音箱的新闻正好播到五天前的事。 筱原奈己摸摸下巴,想起这件事和她也有几分关联。 当日把苏格兰叫去人流极大的广场,就是存了要试探这家伙的心思。还真要感谢这个盗窃犯把现场又搅乱几分,才让试探更加成功——只是离开的时候她顺便拌了那个偷窃犯一脚,热心市民也有她的一份。 新闻里没什么大事,筱原奈己转手关了频道。 她一向是非必要不开口的作风,认为他们之间没什么交谈的必要,就绝不会开口说话。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小心谨慎不触她霉头,看清点雪树酒的脾性后,不会多此一举地找她搭话。 车里于是又复归于寂静之中。 他们此行是要借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的机会,拿到有关某官员贪.污涉.黑的证据文件,顺便拍下一件组织想要的藏品。 任务不难,照理来说不应该分到雪树酒这种高级成员手上,但这是筱原奈己自己选的,又另当别论了。事实上,这几天她和苏格兰一起出的任务都是这个画风。 一来她本身偏情报方向,二来借此观察观察苏格兰,三来也算顺应boss的心意“闲”一下。 至于苏格兰以前是行动组的,狙击手是否擅长情报方面的任务之类的问题,关她什么事。 只有汽车声音的沉静之中,目的地到了。 “晚上八点半,负责人会在拍卖会后台和你对接,那时候刚好是中场休息,在十五分钟内搞定。别被人看到。” 车在侍者的引导下缓缓驶入停车位,打开车门前,筱原奈己再次重复了一遍任务,看到苏格兰点头后,在使者“请”的姿势旁下了车。 她今天穿了一条简约的小黑裙,搭配不带吊坠的长条项链和从不取下的红耳坠。头发同样简单盘起,不作其它花哨打扮。低调又好看。任务用的衣服是贝尔摩德挑选的,只能说筱原奈己的风格被她拿捏的很准,不枉之前两人一起逛过那么多次街。 下了车,筱原奈己自然地挽上苏格兰的手臂,和身边人同时摆出客气的微笑,往拍卖会的方向走去。 组织只给了邀请函,没指定二人要扮演的角色,不过年轻的一男一女同时出场,果然还是稍微亲密一点不会引人注意。 ———— 约好的八点半来临。苏格兰提前几分钟就离场了,疑似负责人的男人在苏格兰走后没几秒也跟着起身离去。 不至于目送他们离开,看了个大概的筱原奈己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参加拍卖会的普通来客,顺手拿起摆在桌上的小点心恰了一口。 这个拍卖会的质量还挺不错的,就是这点心太甜太腻了。筱原奈己想。 她在心底默默评估着台上拍品的价值,同时皱了皱眉,努力咽下那口对她来说腻到不行的巧克力慕斯。 只吃了一口的甜品被她推到离自己稍远的桌面。 离组织想要的拍品还远。 “……这位小姐,这些不合你口味吗?”百无聊赖之际,一个女声突然脆生生响起。 闻声望去,一个带着发圈的女孩正站在桌边向她搭话,看起来有些苦恼。 国中生? 筱原奈己挂上笑容,用正常的礼貌语气回应道:“这些甜品对我个人来说太甜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女孩好像信了,沉吟:“这样吗……” 茶色头发,标志性发圈,初中生大小模样——没记错的话,是铃木集团的二小姐。 任务相关的资料里,这场拍卖会正是铃木集团举办的,铃木集团相关的人士也有附件在册。 她维持着微笑,把刚才就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额…”铃木园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这次拍卖会的甜点是我选的,一路问过来,好像大家都觉得太甜了……” “只是每个人的口味偏好而已,我的同伴就很喜欢这个巧克力慕斯,还说回去后要研究一下怎么做呢。”筱原奈己嘴边温和的笑意给了小朋友继续搭话的勇气。 反正苏格兰也不在,拿他用用。 “是吗!”这位铃木集团的大小姐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拍卖会采用的场地是高登会所的大厅,每个圆桌作一组客人,边上配四把椅子。可能是终于有认可她品味的人,铃木园子兴致极高并极其自来熟地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和筱原奈己聊起天来。 身为情报能力过硬的组织成员,筱原奈己早已习惯针对不同人摆出不同的态度,扮演温柔的知心大姐姐自然不在话下。 等苏格兰办完事回来,她和铃木园子的聊天已经渐入佳境了。 “筱原小姐也有关注过他吗!我敢说,他是今年出道的最帅气的歌手!”铃木园子谈到欧美圈出道的帅气男歌手,整个人的画风都变得亢奋起来。 “我很喜欢他的唱腔呢。”筱原奈己笑着点头附和。 这男歌手还是她派出去的,她当然认识。 “确实是很独特的唱法呢…长得帅气唱歌也好听的池面……啊,您就是是筱原小姐的同伴吧。” 铃木园子注意到走到筱原奈己身后的苏格兰,眼睛又是一亮。 留了胡子也不能遮掩帅气的大池面! 苏格兰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他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把社交距离控制的很好,正好是让人感到亲近又不会太冒犯的程度,“是在聊明星吗?” 这下聊起来的变成苏格兰和铃木园子。 苏格兰语气同样温和,言辞间进退有度,应付一个初中的小女生真是太屈才了。 筱原奈己移开目光,猫眼的青年脸色又挂上那种她不喜欢的笑。不是对苏格兰有意见,只是单纯讨厌这种笑。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代号为苏格兰威士忌的绿川唯,也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对方“scotch”的代号。 初见那一晚,她刚从十几小时的飞机上下来,在飞行途中又从头头痛到尾,本身心情就不差。苏格兰那么不顺眼,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和迁怒成分。 抛开这些不谈,撇开他和某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就像前文所说,苏格兰真的是个不错的搭档人选。 边上两人一个话题末,铃木园子好像想起什么,有些懊悔地挠挠头:“啊,我得走了,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筱原奈己挥手作告别状。 “说起来,绿川先生感兴趣的那份慕斯配方,我稍后可以发给筱原小姐哦。”铃木园子朝两人挥挥手,就此作别,像来时一样元气满满地跑开了。 在之前那一顿关于池面的交流后,铃木园子很顺利的和筱原奈己加上了联系方式。 等铃木园子走远,苏格兰才投来带有一丝疑惑的目光。 “之前拿你做了个幌子,不必在意。” 筱原奈己没在意他的视线,一句话便敷衍过去。 恰好要拍的东西上了,花了这么长时间,希望物有所值才是——她活动活动手腕,加入举牌竞拍的行列。 “……”边上的苏格兰好像要说什么,看到她的动作,又止住了。 一直到东西顺利拍下,拍卖会结束退场,两人坐进车里,筱原奈己打开苏格兰递来的文件开始查看时,苏格兰才重新开口。 “…我之前的意思是,我还真的挺有兴趣的。关于慕斯配方。” 他的语气里不失委婉。 听到这话的筱原奈己诡异地顿了一下。 “那我收到后发给你。” 她很好掩饰了那丝停顿。确认苏格兰拿回的文件无误后,就点开手机,查看起拍卖会途中收到的邮件。 是贝尔摩德发来的。 钟表的时间跳过二十二点,要赶下一个任务了。 筱原奈己回复贝尔摩德的时候,苏格兰三两下从边上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回轮到另一个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昨天我看到任务表,担心今天会没时间吃晚餐,所以提前做了些垫肚子的。”男人目视前方,操纵车按照提前规划的路线驶去,“我看你在拍卖会也没吃什么……不介意的话就尝一点吧。” 筱原奈己沿着盒子的开关打开,发现苏格兰递过来的盒子其实是个饭盒,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几个饭团。味道不大,车内飘起淡淡的清香味。 看起来一点也不腻。 她不是个客气的人,况且这些饭团卖相不错。 汽车驶进霓虹闪烁的市区。 解决完一个饭团,筱原奈己难得真心诚意地感慨出声:“你的手艺很好。” 没想到这饭团外表看着简简单单,味道却比得上专业卖饭团的店铺。苏格兰已经凭借饭团胜过伏特加了——筱原奈己其实不是很想回忆和琴酒一起在车上吃三明治的经历。 辨识出这句话里夸奖不似作假,苏格兰笑了笑,说了另一个人听不懂的双关语:“有用就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6、当假酒的第六天 【六】 “限量版的苏格兰威士忌哦。”贝尔摩德哼着小曲给筱原奈己满上一杯,“尝尝,味道如何?”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把那瓶苏格兰从一众苏格兰威士忌中拎出,放到筱原奈己面前。 “...真的只要一瓶就好。”筱原奈己看着贝尔摩德边上五花八门的各种苏格兰威士忌,无奈地接下女人干杯的动作。 “我可是很期待这次会面呢。”贝尔摩德把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满上半杯苏格兰威士忌,“今晚我也喝雪树最喜欢的酒吧~” 两人举杯,唠了许久后,筱原奈己才开口问道:“你发来的信息是怎么一回事?‘快’?” 【明晚六点半,在老地方不见不散哦。以及,动作很快嘛。——vermouth】 “半天审完苏格兰,不快吗?”贝尔摩德反问。 “...”筱原奈己抿了一口酒,“毕竟是boss派来的人。” 贝尔摩德:“这我当然知道,那名单还是我列的呢。” 筱原奈己:“是你把苏格兰威士忌放进去的?” 贝尔摩德:“哎呀,暴露了。” 金发女人露出一抹捉弄人的笑,自动忽视对面人逐渐化为实质的视线:“反正要派新人给你,还刚好有个苏格兰威士忌,多有趣呀。” 筱原奈己收回目光:“算了,他用着还挺顺手的。” 贝尔摩德嗯嗯嗯着敷衍:“那可不,和某位刚回日本的belvedere大人一起,六天提交十九个任务完成报告。不顺手能这么快吗。” “把可怜的vermouth晾在一边,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和大忙人见一面——” “别贫了你。”筱原奈己笑着出声,“这六天,某些人也在忙,根本抽不出见面的时间吧。” 贝尔摩德假装惊讶:“忘了你也有这块的权限。” 收获一个眼刀。 贝尔摩德假装没收到,重新把话题扭回来,笑道:“虽说如此,还是很快了,不,不到半天,算得上组织头一份。” “不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她拢了拢自己的波浪卷长发,“boss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筱原奈己的手指搭在苏格兰威士忌酒瓶上点了点。 “总之,boss很信任你的能力。不过你这高频出任务的习惯可得改改了——什么雪树酒有分身术、雪树酒其实是三个人、雪树酒一天完成六个任务的传说,就让它留在法国吧。让你带新人也是这个意思。” 贝尔摩德假装无奈地耸肩,知道她这样说筱原奈己根本不会改。 果不其然,对面的雪树酒哼哼两声,表示六天十九例已经是她改了后的结果了。 “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传闻和最近的任务,都是最简单的基层任务。” 不让自己闲着是卧底策略之一。 在没有特别指明她的任务时,她习惯接一些简单的任务。比如什么收债啦,收资料啦,收合同啦,然后再默不作声地传一两例给自己的接头人,好让他们存个档,谁知日后不会有能用的上的地方。 点串成线,线连成面——每一个微小的细枝末节,都需要人上手去做。 这种画风和琴酒过为相似,再加上他们做的极为隐蔽,boss竟也没怀疑上她。 “呵呵。boss也知道你不会改。”贝尔摩德勾起一个我早已经料到的笑,“所以,你的任务权限,现在在我手上了。” 满意看到对面和gin齐名的组织劳模瞪大双眼。 贝尔摩德愉悦起来,她举起酒杯示意碰杯,却完全不被搭理后收回来自己抿了一口:“你天天忙得天昏地暗,也该歇歇了。放心吧,只是限制任务份额而已,不会干涉其他——你最近头疼严重吗?” 筱原奈己仿佛已经接受现实,懒洋洋道:“还好,和前段时间差不多。” “那就好,要记得吃药。说起来,快九点了,琴酒也该到了。” 可能来前嘴开了光,贝尔摩德言出法随。琴酒果真在下一秒踏进包厢,得到了贝尔摩德的热烈欢迎。 对此,琴酒厌恶皱眉:“…离我远点。” 筱原奈己对琴酒和伏特加点点头,当作打招呼。他们在法国合作过一段时间,仅作为组织成员来说,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除了车上的伏特加的特供三明治外。 筱原奈己注意到琴酒身后跟了第三个人。 不需要思索,只一眼就能猜出来者的身份。 贝尔摩德唔了一声:“你就是黑麦威士忌吧。” 那个考核落到琴酒手上的幸运儿。 对方点头,权当默认。他站在琴酒身后,绿色的眼和本人一样沉默,隐着看不清的利刃。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明白琴酒为什么要亲自审这个人——无他,他们俩的气质实在太像了。 难掩野性的危险的恶狼。 筱原奈己收回目光。 琴酒的效率一向很高,免了寒暄后,一切在他的引导下迅速进入正题。 组织要一个曾是高级研究员的家伙的命。 对方在半个月前背叛了组织投奔公安,现在已经被纳进日本公安的保护范围内。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不少,甚至经手过组织最重要的研究。不让他永远闭嘴,无法安心。 行动定在半个月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让琴酒组织贝尔摩德、雪树酒一起参与进来。 这场组织内的作战计划在琴酒的主持下飞速完善,筱原奈己一言不发地听着,正准备提几个意见,就听到一直沉默的黑麦威士忌说出了和她思路相同的话。 “…我认为在xx大桥边可以部署…” 琴酒略加思索,把黑麦威士忌的话列入备选。 “……” 筱原奈己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半小时后,基本情况全部敲定,具体计划还需要时间商定。琴酒此行只是和她们简单打个照面,来的飞快走的也飞快,包厢里面又只剩筱原奈己和贝尔摩德两个人。 “没情调的男人。”贝尔摩德对着琴酒离开的方向嫌弃地抛下一句,转而甜甜蜜蜜道:“还是雪树酒好。” 被cue的雪树酒:“我准备当一个没情调的女人。” “啊,真过分。” ———— 回到酒店,筱原奈己在洗漱完毕后找服务生要了一碗醒酒汤,随后揉揉眉心,开始梳理这一晚的信息。 此次回日本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事发突然,在日本的住处还没完全打理好,所以暂时住在酒店。 贝尔摩德说的“快”和模棱两可的态度让筱原奈己很是在意,之后她再怎么旁敲侧击,这个女人通通当做没听到,根本没让她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证实了一点,boss确实不想让她过多参与进日本地区的事物。 回想起贝尔摩德的话,筱原奈己把自己埋进空调被里。 从贝尔摩德处得到的都是之前有所猜测过的。 她支着下巴,在笔记本上写下唯二让她在意的两点。 一是贝尔摩德感慨苏格兰的考核通过太快,还表明“组织和boss相信你的判断”。如果苏格兰是boss的人,为什么要感慨“通过太快”呢?这不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嘛。 还是说,又是试探。 “绿川唯”三个字被打上一个大大的圈,表示存疑。 二是黑麦提出的方案。 这人在建议里补充了四个可以部署组织人员的地点,筱原奈己在意的是其中一个,也就是前文的大桥。 作为准备实施杀.人计划的组织成员或许意识不到,但……如果想要从组织手下夺回那个研究员的性命,那座桥将是能大做文章的地点。 是巧合还是有意,目前很难说——毕竟按黑麦对琴酒的那套说辞也说得通。看着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在绿川唯的尾缀苏格兰下写上黑麦威士忌的英文。 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筱原奈己拿起来一看,是贝尔摩德。 【明天没任务,好好休息。——vermouth】 无言注视这条信息片刻,她复制粘贴给苏格兰。 【明天没任务,好好休息。——belvedere】 对面回复收到。 看到苏格兰的回复,筱原奈己把手机摁息屏,钻进被子里翻过身去,准备迎来回日本后的第二个自然醒。魔/蝎/小/说/m/o/x/i/e/x/s/.c/o/m 7、当假酒的第七天 【七】 贝尔摩德不知是铁了心要让雪树酒好好休息一阵子,还是另外接到了其它安排,硬是把筱原奈己后面几天都空了出来。 “抓紧机会好好休息哦。”附赠飞吻一个。 随后扬长而去,留下还没适应过来的雪树酒。 第一个没事干的上午,筱原奈己躺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第一个没事干的下午,筱原奈己用卷发棒给自己卷了个保持期一天的新发型,继续发呆。第一个没事干的晚上,筱原奈己仔细研究了酒店提供的七大菜系八大招牌——得出结论是都很好吃,然后躺回床上。 第二个没事干的上午,筱原奈己发呆之余逐渐有些烦躁。第二个没事干的下午,筱原奈己拨打贝尔摩德的电话,被无情挂断。第二个没事干的晚上,筱原奈己再也忍不住了,往贝尔摩德的邮件箱里进行邮件轰炸。 第三个没事干的上午……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那么一种闲不下来的人。 当你每天都被做不完的事情包围,每晚都要花时间思考明日的事程,不再拥有自己的时间,终日被忙碌的工作占据时间而丢失了日常中的自我——那么当所有占据你时间的事物突然全部消失,你首先会如释重负,随后会无事可干,直到无聊焦躁,甚至想要回到过去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被pua社畜人养成的习惯吧。 很不幸,筱原奈己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出身让她早早放弃了自己的时间,从少年时代起就对同龄人喜爱的东西兴致缺缺,没有所谓的兴趣爱好。到了后来,组织的高压更是让这一情况变本加厉。 她终日沉浸在雪树酒的身份之中,扣下扳机的手越来越稳,接下的事越来越多。没有任务的时候会怎么度过?一般来说,筱原奈己会选择额外恶补其它的资料,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另一重“任务”万无一失并不会被组织察觉。 反正她从来没有闲下来,甚至可以说,她一直都在工作。 唯一碰过的“娱乐”,大概就是三年前认识贝尔摩德后,常常被这个女人借着出任务的空当拉她出去一起逛街。久而久之,养成了一双时尚方面的好眼睛。 而现在,不仅组织方面的任务,相关的提前准备也因为初临日本,没什么好准备的——接头人最近还留在法国——筱原奈己突然就真的无事可做,无事可做,无事可做了。 这种瞬间被抽空的感觉很可怕。 无事可做的雪树酒不想再继续感受到心底那巨大的空洞,又开始敲贝尔摩德的邮箱。 【。——belvedere】 【:(——belvedere】 【:)——vermouth】 【听说你在日本的那个住处马上要完工了?不如乘此机会去采办点日后要用的东西?——vermouth】 【……——belvedere】 【我,——belvedere】 【不要急着拒绝嘛。——vermouth】 【去试试吧,反正也没事干嘛。——vermouth】 【我还在忙,先不说了。——vermouth】 拿在手上的手机缓缓放下。 boss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半个月后的那次联合行动不要出岔子就行。接头人说有个机会休息一下很不错,我处理完法国杂七杂八的事就来日本。贝尔摩德说管你怎么样反正任务打咩。 再加上她宅酒店两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快把自己逼疯了。再不干点什么,她可能会做出其它的可怕的事。 ……果然,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筱原奈己面色凝重,脸上的阴影仿佛要滴出水来。她缓缓扭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昨天卷的波浪卷,确认存活,右耳上的红耳坠,一如既往,上衣,ok,下装,没有问题,化妆,今天应该用不上,或者画个淡妆,鞋子,鞋柜右边第一双就可以配上——女人认真地和自己对视良久,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好。 筱原奈己攥紧拳。 就这样,漂亮的去把事情搞定吧。 三十分钟后,波浪卷发的黑发大美人站定在街道最大的综合体商业城门口。 浅绿的短款针织衫搭配高腰短裙,配合腰间的松紧带很好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脚踏的黑皮短靴让这套穿搭的清新感中又多出几分干练,斜挎的白金小包、以及黑发里隐隐约约露出的红耳坠更是不可多得的加分点。 若非她周边的气氛过于低压,一旁的人也不至于蠢蠢欲动半天不敢上前。 这位亮眼的女士——也就是筱原奈己——第七次在心底重复了出门前列好的购物清单。 逛商场对筱原奈己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新体验,自己采买事物更是头一回。她现在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甚至有当初初次拿枪面对五十个靶子时的影子——只是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面上沉静如水,实则跃跃欲试的筱原奈己成功在第一个锅碗瓢盆区碰壁。 “压力锅,煎锅,炒锅,汤锅,奶锅……”筱原奈己面色凝重,“锅竟然也有这么多类别吗。” “长方形的,三角形的,尖三角形的,呃,圆形的……?”筱原奈己面色更加凝重,“菜刀,竟然也有这么多种吗。” 筱原·雪树酒·组织精英·卧底大师·从未靠近厨房·专业外卖户·奈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沉思的太过专注加之商场过大的背景音乐,筱原奈己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并走到她身边。 “筱原小姐?” 几天不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在被菜刀困扰的筱原奈己如梦初醒,下意识转头看向对方。 熟悉的猫眼青年手提购物篮,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 诸伏景光最近有点累。 也没什么特别的,任谁一开始没习惯连着几天跟着雪树酒出任务都会累的。 虽然没怎么架过狙击枪,做的任务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但这些日子他跟着雪树酒把东京跑了个遍,硬是没停一刻。 一直到三天前这位卷生卷死的上司给他发了条放假通知后才得以喘息片刻。 他一开始本以为是雪树酒有别的任务在身,过段日子就会再恢复之前的画风,所以抓紧时间把现有的清楚的资料向公安方报告后才抽出时间到超市补购一些必需品。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雪树酒。 第一眼因为发型没认出来,但稍微走近一些,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他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不远处的陌生女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认出了在货架前发呆的人真是三天不见的雪树酒。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诸伏景光沉吟。 如果是在出任务,就算以这短短几天的相处经历而言,诸伏景光也能断定对方绝不会在任务时间出现在商场超市这种地方。 是有别的什么事吗。 他站在不易被察觉的拐角,把自己的视线藏得更加隐蔽。 却不料对方好像真的是在全神贯注地思考什么,压根没察觉他的视线。诸伏景光顺着雪树酒看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排闪着噌噌亮光银光闪闪的……菜刀? 诸伏景光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微妙感。魔/蝎/小/说/m/o/x/i/e/x/s/.c/o/m 8、当假酒的第八天 【八】 筱原奈己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超市看到苏格兰,愣了两秒后才对来人点点头:“绿川先生。” 不在组织,不在任务,就像苏格兰会叫她“筱原小姐”而不是雪树酒一样,她也自然的跟着改口。 “是在挑选刀具吗?”见筱原奈己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没有下文,诸伏景光主动出击,“如果苦恼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哦。” 筱原奈己沉吟片刻,决定如实道来。 苏格兰出现在超市,明显是准备买些什么。看对方的样子,肯定比她这个第一次来的人熟悉这里,逛超市什么的也完全不涉及任何机密,所以…… “嗯。其实不止是刀具,准备买很多东西。”筱原奈己诚实点头,“不过我的确分不清这些刀。” 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开始和筱原奈己科普:“这类刀刃轻薄的是最常用的,用来切肉切菜都可以,但不能切太硬的…如果是较硬的食材,可以选用这边这种比较钝的……” “我建议筱原小姐两种都买一把回去。” 听罢,雪树酒久久没有开口。 她打量的目光专注又认真,态度严谨而周详,不自觉放在下巴的拇指和食指微微动作着,仿佛在提防着任何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微小失误,对付着什么极其危险的大场面。 唯独不像在面对一排菜刀。 良久,她才用诸伏景光之前未曾见过的凝重语气缓缓开口:“所以……这个三角形的和那个长方形的有什么区别?” 诸伏景光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被噎住了。 雪树酒在组织是怎么样的?短短几日的相处太公事公办,硬要说的话,她对苏格兰疏离又冷漠,开始还有一点不爽和警惕,后来倒是没再给他这种感觉,诸伏景光偏向于相信是她把情绪隐藏起来了。总的来说,雪树酒大概把他当成趁手的工具,附赠一丝若有若无的防备。 即使对方没有像琴酒一样,浑身上下写满危险分子四个大字,也不会有人会觉得她是个善茬。 目前来说,情报=让雪树酒更信任他。 如何获取组织成员的信任,如何和组织成员打好关系,公安有一套专门的训练流程。诸伏景光前几天还苦于在雪树酒身上摸不出破绽,但现在…… 有一个绝好机会送到他面前。 听完诸伏景光一顿科普的筱原奈己乖乖点头,按对方推荐的先买了两把。 看筱原奈己对自己的建议全盘接受,诸伏景光自然而然地问:“筱原小姐接下来准备去买什么?如果顺道的话,我也许能帮上些忙。” 一点不过线的“好心”。诸伏景光在赌,她是否在购物相关的事上经验不足,而且这点程度的“好意”,就算被拒绝了也无伤大雅。 “……” 筱原奈己思考:苏格兰怎么说也算她属下,差遣他做点事应该没什么吧。但是现在好像不算工作时间,放假期间使唤属下是否有些不好。不过他是组织的人,麻烦麻烦他也无妨吧。 她再分析:这种私事一不沾任务二不涉机密三于苏格兰没有好处,对方大概只是想借机和她打好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想趁各种机会向她献殷勤的人不知凡几,能真正捞到好处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多苏格兰一个不多,少苏格兰一个也不少。 思考在几秒之内完成,说服了自己的筱原奈己于是把大致情况告诉了苏格兰。 诸伏景光听完,有些惊讶于雪树酒在这方面的坦诚。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买一些必需品回去就行了。其它看好的东西,之后联系商场方面配送吧。” 得知对方要买的东西不少的诸伏景光如实说。 看到购物清单里还有新鲜的食材,又恰好从刀具上得知对方很少进厨房,他问道:“筱原小姐今天是准备试试自己做饭吗?” 确实准备尝试一下的筱原奈己:“嗯。” “这样啊。”苏格兰的眉眼弯起来,却不再多说什么。 “走吧,先去三楼。” 他自然而然帮筱原奈己推走购物车,自己的购物篮则放在一旁。后面的筱原奈己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 答应和苏格兰一块行动真是个正确决定。 两个小时后,第四次付款并联系组织相关人员帮她运走东西的筱原奈己如是想。 苏格兰很好的扮演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超市导购员,他们从三楼买到四楼,又从四楼买回一楼,无论面对什么,苏格兰都有一套精简而准确的解释,让筱原奈己迅速get到。 “…所以为什么会有圆形的菜刀呢。” 再次路过几小时前买刀的货架,筱原奈己喃喃自语道。不知为什么,她对这款造型奇特的刀念念不忘。 边上的人笑出声来。 “…噗。” 可能是因为发现雪树酒并不像琴酒一样随时处在可以拔枪鲨人的状态,且一路过来气氛轻松不少的原因,诸伏景光这回没有掩盖自己的轻笑声。 还在想菜刀的筱原奈己这下不想了,转而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诸伏景光眯着眼摆摆手,表示自己绝无二心:“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菜刀会被设计成圆形呢。” “……” 筱原奈己当然没有信他的说辞,她淡淡瞥了苏格兰一眼,倒也没反驳,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该买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个贝尔摩德倾情推荐的等身毛绒大熊玩偶。 “我床边摆了三个哦。”贝尔摩德是这样说的。 虽然她知道那女人家里肯定不会摆玩偶,这话十有八九是说来撺掇她的,但是既然来都来了,就把所有类别的东西都买一遍吧。 如此想着的筱原奈己确认了玩偶区的方向,率先朝那个方向走去。 诸伏景光面上的笑淡下去,紧随其后。 这类对话其实已经出现了两三次——雪树酒的脾气比他想象中的还好,或者说,对方只是单纯的不在意这方面的打趣。 不管是哪种,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 ———— “等身大熊啊……” 诸伏景光推着购物车站在旁边,摸了摸下巴。这是他留胡子后养成的习惯。 雪树酒似乎有点选择困难,在一排过去七八种不同的熊中来回观察,一会摸摸这个手掌一会抬抬那个的腿,搓搓毛还闻闻味,选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诸伏景光这时默不作声。他摸的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趁机拉进距离,什么时候则最好不要出声打扰。 不过当着他的面挑毛绒玩偶…果然是在不怎么在乎这方面吗。她在组织和私下的样子似乎很不一样。 诸伏景光的心情又一次微妙起来。 另一边来回踱步的筱原奈己对天发誓——她来这里真的是因为贝尔摩德的“建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列毛绒绒的熊后,突然拿不定主意了。 从小没有机会接触玩具、长大后也从不主动靠近的筱原奈己并不知道什么叫福瑞的诱惑。 挑挑拣拣半天,她终于定下了那只最大最软毛毛最舒服的玩偶熊。 “就它了。”她拍拍天命之熊的脑袋。 诸伏景光走近扫了一眼,确认这熊绝对放不进购物车后——放半个身子还有可能——就对筱原奈己道:“我先把它挪下来,放进车里后可能要帮着扶一下。” 筱原奈己表示明白,往后退两步移出空间。 放玩偶熊的货架并没有玩偶熊高大,导致一堆熊紧凑又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诸伏景光看清楚手底这只熊和别的熊纠缠的地方,三下两下先把那些地方扯开,然后双手环上去,轻轻松松地把熊初步挪出货架。 原本被玩具熊堵的密不透风的货架因此空开,对面货架的东西或许是卖空了或许是别的原因,竟然也没放商品。 这样一来,侧身刚抱起玩具熊的诸伏景光清楚地透过空隙看到另外一边,一个面色狰狞的男人,手里正拿着筱原奈己一直念念不忘的那把圆形菜刀,飞快地向背对着他的年轻女人捅去。 来不及出声阻止,女人已经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而得手的男人笑的愈发可怖,他明显早有准备,三下两下把沾满血的刀和手套用一个不透明的袋子装起,然后扯过边上有拉链的玩偶大熊,把作案工具袋塞进棉花里,并在过程中连续发出“桀桀桀”的怪声。 刚抱起玩偶熊就不小心目睹一场凶.杀案的诸伏景光:! 站的地方刚好也能看清对面并见证凶手藏起凶器准备撤离全程的筱原奈己:?魔/蝎/小/说/m/o/x/i/e/x/s/.c/o/m 9、当假酒的第九天 【九】 身为前警校学生先公安的诸伏景光下意识想要冲过去逮捕犯人,但边上站了一个组织成员,他并不好动作。 放着不管? 对面的男人已经三两下跑出他们的视线范围,诸伏景光身为公安的拷人天性被他自己按下,他倒也不是那种无法压制自己的人。 边上的雪树酒顶着一张七分没表情三分无语凝噎的脸拨通了报警电话。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诸伏景光:? “喂,我要报案,嗯,在xx商场一楼,发生了一场凶.杀案……你问目击者?我就是目击者,凶手刚在我面前逃走。”筱原奈己拨通警局的电话,三两下说清了情况,“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外套,内搭是紫色的,来的路上顺便找找吧。” 耐心听对方讲完“不要破坏现场”“不要让人靠近”之类的话,筱原奈己简单结尾后挂了电话:“嗯,请尽快赶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挂了电话,筱原奈己看到苏格兰抱着熊,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她思索了一下,对方毕竟是组织成员,报警什么的对他们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也超出理解了。 于是,她向人解释道:“从那边那个货架开始是监控死角,但我们这边可是被拍的明明白白,警察迟早会找上我们,不如让他们快点来。” 其间缘由诸伏景光当然清楚,他只是被组织成员报警这一事实暂时哽住了。 一般来说,组织成员的做法不应该是尽快脱身好不沾惹麻烦嘛,虽然是有监控摄像头但还是… 迅速调整过来的诸伏景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摇摇玩偶熊的手臂,语气里有些遗憾道:“看来要过段时间才能去付款了。” 两人一起绕到另一边。凶手对准女人的心口下手,她估计在挨刀瞬间就死去了,伤口流出的血现在已经淌成一摊血泊。 等待警察到来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筱原奈己看到苏格兰面色不怎么好地靠在空货架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大概是因为时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耽误了的原因。 警察赶来时,腕表上的时间刚指向六点,边上也多多少少围起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来的警察有六七个,前排带头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浓眉警官,跟在后面的警官三三两两押着几个人——准确来说,是三个穿着紫衣服的人。 带头的警官一眼在人群中准确找到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筱原奈己:“你就是报案人吧,抱歉,路上抓嫌疑人耗了点时间,久等了。” 筱原奈己摆摆手,表示没事。 “接到电话后我们第一时间通知封锁了商场,然后在商场出口附近抓到了这三个鬼鬼祟祟的且穿着紫衣服人。”他示意三个嫌疑人上前,“不知你对他们的脸有没有印象?” 1号嫌疑人在此时突然扑向筱原奈己,被这位警官眼疾手快地拦下,但这不损他的音量:“这位小姐!您可一定要看清楚啊!我是被冤枉的啊!我只是急着去见我女朋友而已,因为约会时间快到了才想要离开商场的!” 他大喊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啊!!” 拦住他的警官皱了皱眉:“这位先生,请不要妨碍办案。” 筱原奈己闻言摇头:“很遗憾,我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穿了紫色的衣服,不过我的同伴应该看到了……绿川先生?” 苏格兰的站位似乎远了一点,正低头不知摆弄着什么,直到筱原奈己喊他才回过神来。 他面上挂上微笑,向众人走来:“抱歉,看到了有些在意的东西。” 视线微不可察地在带头的警官身上停留一瞬,又自然而然地移开到嫌疑人身上:“如果是凶手的话,是这位先生。” 他指向1号嫌疑人身边的2号嫌疑人。 2号嫌疑人当即炸了:“你凭什么污蔑我!你这是空口无凭血口喷人!警察办案就是随便找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吗!” 比他炸的更厉害的是开始手脚并用的1号嫌疑人:“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犯啊离我远点!!!” 3号嫌疑人面色不显,脚步悄悄往边上挪了些。 2号嫌疑人面色铁青。 围观群众发出“哗”的一声。 筱原奈己的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还会有围观群众啊……不管怎样赶紧解决这场闹剧吧…… 她看向警察众,敏锐地发觉这位带头的高大警官眼底划过一丝深思,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 苏格兰在此时突然开口:“这位先生,我想您搞错了情况。” 他的声音慢慢徐徐,却不容置疑地插进尖叫和混乱声中,让每个人都听得清。 似乎感受到什么,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我这个目击者,可不是只看到了您的衣服和脸……包括你藏匿凶器的地点和行凶的过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温柔的音色被语气压得冷冽,苏格兰明明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温和有礼的假面却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属于组织的气息外泄一分——不知何处而来的恶意握住人类脆弱的脖颈,让人在未知死亡降临前的胆颤和心惊中颤颤巍巍。 “虽然会麻烦……但,需要给您演示一遍吗。只不过要换我来的话,应该就不是只捅一刀的事了哦。” 猫眼青年笑眼弯弯,状似关心地抬脚向有瑟瑟发抖嫌疑的凶手走去,似乎真准备给他演示演示。 随着他的靠近,嫌疑人方向的警察一同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2号嫌疑人的表情愈发惊恐。 “别过来!” “绿川先生。” 惊恐和冷静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格兰脚步一顿。 凶手的脚却停不住地发抖,颤抖着后退。 “我承认!人就是我杀的行了吗!”凶手像是崩溃了一样,瘫倒在地大吼道:“谁让她天天嘲讽我的设计!还说什么把刀设计成圆形是对美学的侮辱!不就是多参加了几个展吗!她凭什么对我的刀指手画脚!” 经过苏格兰一番“恐吓”,心理防线本就弱的凶手马上把事情的原委包括作案动机都抖了出来。 原来,凶手和被害人是大学同学,现在同属一家厨具方面的公司,共同担任推出新菜刀产品的职位。只是被害人认为凶手的设计不合理,向他提出反对的意见,而凶手因为这款刀通过考核得以生产售卖而洋洋得意,并对这之后一直时不时吐槽的被害人逐渐怀恨在心。 终于,昨天公司宣布这款销量惨淡的菜刀停产,并称这是“一个失败的尝试”,被害人见到失魂落魄的凶手后习惯性嘲讽了两句,让本就心情激动的凶手心生杀意。 他是昨天才准备杀.人,工具准备的仓促,现场也处理的草率,没一会就证据确凿,被扣上手铐。 给放弃挣扎的凶手扣上手铐的警官警惕地看了眼苏格兰。 “我这位朋友学了些心理知识,只是技痒想试试。”注意到警察方向向苏格兰投去的可拷视线,筱原奈己迅速解释道。 “是的,我只是想试试新学的知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诸伏景光接上话。 …这么说倒也解释的通。 警察们的视线虽然还是有些警惕,但不至于上升为可拷层面了。 带头的那位浓眉警官目光莫名有些复杂:“虽然犯人已经抓到,但还是需要麻烦二位和我们回去做一趟笔录。” 两人表示了解流程,很乐意配合。 坐上车,跟在一众警车的后边,筱原奈己皱眉道:“苏格兰,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人。” 她瞥了一眼此时面无表情的苏格兰:“没有下次。” 苏格兰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另一句:“可惜了那只玩偶熊,还没来得及付款。” 车内气温骤然降低,夜色在筱原奈己的眼里格外凉。子弹上膛的喀嚓声格外明显,不过须臾,这发出声音的枪就抵住他的脖颈。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苏格兰。” 她的声音还是和往日一样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仿佛随时会给苏格兰来一枪的人根本不是她。 “……” 回答她的是默认般的沉默。 筱原奈己看不到的地方,诸伏景光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身旁,雪树酒轻轻地摩挲着银白的枪,夜色和反光让诸伏景光看不清她的神情。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当假酒的第十天 【十】 诸伏景光没想到来的警察是伊达航。 当初他和zero毕业后直接人间蒸发,并对外宣称他们已经辞去了警察的工作,不难想象另外那三个家伙如何往他们的手机号进行信息轰炸,咬牙切齿想把他们拖出来打一顿。 哦,或许只有松田阵平想要把降谷零拖出来打一顿,但这不重要。 话是这么说,他也知道同期们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大概都清楚他和zero去干什么了,更何况在警校期间,他们就提起过公安部对他们发过邀请。 所以就算伊达航看到了他,也不会像警校时期一样好哥两地搭上他的肩膀,再豪迈一笑:“诸伏!”然后暴露他的身份。 他担心的是在雪树酒眼皮子底下,班长的一些下意识反应会不会引起她的注意。所以一开始才会只露一个背影——给伊达航一些缓冲的时间,诸伏景光相信,伊达航扫一眼他的背影就能认出他。 好在伊达航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的同时,雪树酒也转过身来看他,这让诸伏景光微微提起的心稍微放松了下。 至于后面这一出,是他本来就计划要演的,虽说可能会给班长留下些奇妙的新印象——但这演戏机会太难得,顾不上这么多了。 如之前所说,和雪树酒相处的时间被公事占去太多,在任务中他又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如果有破绽影响了任务,怕是要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换掉。 所以想要让苏格兰显出“瑕疵”,就只能从别的时机入手了。 一个会因为等待太久而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手下,必然会比一个喜怒不动于色的手下更让人安心。 虽然被对方拿枪指了,但感觉雪树酒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因为权威被挑战了而已。她在这方面和琴酒很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放了一丝注意力给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黑发女人。 今天这出戏,大概是成功了。 甚至可能更进一步……? ———— 由于去警局路上的小小堵车,等两人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八点半接近九点了。 筱原奈己打了个哈欠。 她还没吃晚饭呢,有些饿了。 这么想着,就听发动车子的苏格兰道:“我在附近有间安全屋,里面备了一些食材,天已经这么晚了,不如过去将就一下?” 语气无比自然,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才被上司拿枪警告过。 苏格兰的厨艺好像很不错来着的,至少饭团做的很不错。筱原奈己回想起几天前吃到的好吃饭团。 组织成员在任务期间,去附近的安全屋就餐是很正常的事,除此之外,安全屋还承担着调整装备,换装伪装,暂时躲避耳目的相关职责。不过因为任务期间时间紧张,大家一般都是带着速食食品草草解决。 代号成员的安全屋是会配备厨房没错,但真正会用的少之又少。据说琴酒就把他所有安全屋的厨房拆了用来放炸弹装置。 对方总是能从大衣里掏出意想不到的东西,多多少少也和这个有关。 连着几天和外卖共存,又想给自己找点没做过的事做,筱原奈己今晚本来打算自己试试做饭的。但是时间这么晚了,做饭什么的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吧。 至于才拿枪警告过厨子这件事…… 筱原奈己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让厨子自己琢磨去吧。 她点头,当同意了。 “啊,对了。”事关食物,筱原奈己突然想起来自己邮件里还有封来自铃木园子的未读信件,“上次铃木园子说的慕斯配方还没发给你…我找找。” 她打开另一个明面上用的邮件,果然看到一个发信时间显示四天前的红点躺在信箱顶。 先和铃木园子说明自己最近在忙所以没及时回信,然后把配方一键复制到另一个邮箱,最后切到另一个邮箱再发给苏格兰。 三两下搞定,筱原奈己正准备熄灭屏幕,邮件箱却又一跳,跳出新的红点来。 【后天晚上七点来7号点商议细节。——gin】 是那个研究员的事啊。 筱原奈己垂下眼眸,神情于看不见的暗处染上几分正色。 虽然很想插手,但这次回日本事发突然,上至总部下至接头人都被搞得猝不及防,整条传输链还没接上。 他们这类卧底身份特殊,所牵连的人员不多,但深度却极其可观。虽然在日本也有分部,但总部也绝不会把他们的信息透露出一丝一毫,更不会让他们和日本分部的人打配合——准确来说,是不会让他们和任何“原班人马”之外的人接头。 不暴露是第一原则。 虽然很遗憾,也很可惜,但这回,那个研究员大概只能去死了。 筱原奈己叹了口气。 安全屋很快到了,前后不到十分钟,确实如苏格兰所说,就在附近。筱原奈己跟在屋主身后,走了进去。 她坐到沙发上摆弄手机,苏格兰则进了厨房。 组织的安全屋是统一制式,一切追寻简和高效,像贝尔摩德那样亲自操刀把安全屋大张旗鼓地改成电影场景的和琴酒那样整成私人炸药库的又另说,苏格兰的这一间明显没做改动。 一圈靠墙的沙发围起作休息处,房间里配了一张床,一个放各种弹药子弹枪.支的小型武器库,还有不大的厨房。沙发边上挂了两把狙击枪,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很符合对方狙击手的身份。 一些刻入dna的情报搜集能力自动运转,筱原奈己刚打量完边上的装横,不久前进厨房的苏格兰又探出半个身子来。 他的双手在背后动作,似乎正在给围裙打结:“忘了问,如果是咖喱饭的话,筱原小姐是甜口还是辣口?有什么忌口的嘛?” 筱原奈己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少点甜味,辣一些吧,还有,麻烦不要放葱。多谢你了。” 她看苏格兰的眼神带了几分兴味——苏格兰一边问话一边系紧围裙带,男人劲瘦的腰肢和倒三角的好身材被围裙轻轻勒了出来,显得格外养眼——不过筱原奈己的兴味是冲着围裙去的,长这么大,还没人在她面前穿过围裙呢。 虽说穿围裙也没什么,但筱原奈己多少有些好奇。 听罢,苏格兰简单应道:“好。” ———— 这顿饭吃的无比和谐,好像完全没受之前谁拿枪指谁的事的影响。筱原奈己把事分得很清,把一码事和另一码事看的很开,导致总有人说她喜怒无常。至于苏格兰怎么想她就不清楚了。 拒绝再搭苏格兰车的建议,筱原奈己一个人回了酒店。 电梯到达十三楼,她却没像往常那样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另一条方向完全相反的路。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她才在最靠里的那间房的门口站定。 筱原奈己面色晦暗不明,她轻轻揉了揉又开始发痛的太阳穴,顿了两三秒才摁下门铃,恢复成平日里没有表情的模样。 “来啦来啦~” 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房门喀嚓一声打开,一头湿发,穿着浴袍的贝尔摩德哼着小曲露出半个身子来。 “你又提前到了,等等我吧。”贝尔摩德熟稔地招呼筱原奈己进屋,后者也不墨迹,确认走廊没人后就进屋关了门。 看着对方熟练的开始给自己抹身体乳,筱原奈己嘴角微抽,自觉进浴室取了吹风机,找了个附近的插头插上。 她拢起贝尔摩德的湿发,动作轻柔地给人吹起头发来。 “说起来,半年还真是快。”开始进行护手工作的女人哼哼道。吹风机声音不大,她们正常的说话声不会被掩盖。 筱原奈己淡淡道:“快点好,赶紧让我告别头疼吧。” 提起她头疼的事,贝尔摩德面上浮现出一丝怒意:“那家伙的研究真的越做越回去了…之前还没什么副作用,现在倒好。” 对此,筱原奈己面上勾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既然boss批准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头疼也影响不了我什么…贝尔摩德,你看着我干嘛。” 贝尔摩德和筱原奈己无声对视,这回默了好一阵子,才笑出声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当假酒的第十一天 【十一】 跟着贝尔摩德来了套护手全流程,又敷了面膜护了肤,两人这才开始办正事。 碰到贝尔摩德,效率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变低。这个女人有一百万种任务外的选择和一百万种玩乐的方法,按理说效率至上主义者应该对这种人敬而远之,但实际上筱原奈己还蛮享受和她一起相处的时间。 金发女人打开一个密封性极高的小箱子,从里面取了注射器出来,接着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依次摆上桌。 “这次怎么多了一瓶。”筱原奈己眼尖地注意到一个半年前没有的小瓶子。 “谁知道呢,研究所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贝尔摩德表示她也不清楚,弹了弹取完药的注射器。 筱原奈己的手早就往前伸好了。 贝尔摩德:“可能有点痛哦。” 假装找不到扎针的位置.jpg 筱原奈己:“赶紧的,速战速决。” 雪树酒无语.jpg 贝尔摩德:“好嘛好嘛……真是没情调……” 捂住心口.jpg 话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唯恐多伤了筱原奈己一分。 液体入.体的感觉有些微妙,伴随着微微的刺痛,这阵久远的沉默里,筱原奈己的思绪逐渐飘远。 她从三年前开始第一次接触这种药,认识贝尔摩德的契机就是这药带来的。贝尔摩德是筱原奈己的用药员。第一次用完药,筱原奈己连夜赶去安全的地方做了全身检查,确定这药不是毒.品,也不带瘾.性,但别的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仿佛药物入体后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接头人为此心急如焚了好久,反而是筱原奈己常常安慰她:“看开点,说不定我体质特殊,那药进去就被身体自动代谢了呢。” 接头人急红了眼:“就算他们没给你注射毒.品,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对你的身体有害怎么办!” 筱原奈己很淡定。 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大抵不是毒.品,毕竟前几天她上司还隐晦地提醒她要被重用了,boss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自毁城墙。 至于对身体有害……当卧底总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大到家人朋友和过去的一切,小到自己微不足道的一条命——身体什么的,必要时刻也不是不能放弃。 筱原奈己对目前的发展接受良好。 随后,时光一晃三年,这药半年用一次,她和贝尔摩德也逐渐熟了起来。两人相性不错,但筱原奈己其实也不清楚这位组织的千面魔女怎么就对她交付了真心。 相对的,她也把自己能交出的真心都交出了。 从贝尔摩德这个boss亲信口里,她探听到不少组织的高层信息,这些对她日后的晋升提供了很大助力。贝尔摩德大概也在boss耳边吹了不少对她有利的风。 同时她也隐隐察觉到,boss如此信赖地让一个加入组织不过四五年的成员掌控一方大权,原因大抵和这药脱不了关系。以那位先生的脾性,能力从来不是选人的最重要的标准。 接头人乃至总部那边仍在日复一日的对它进行分析研究,但目前只得出它“或许”和精神方面有关。 思及一些组织高层几近疯魔的忠诚度,筱原奈己有过相关的猜想。但不知为何她本人好像完全没受影响,每月总部方面精神和身体的检查都正正常常。 唯一影响到她的大概就是,这药在一年多以前,“据说”被某个她很讨厌的人改良过,从此筱原奈己就多了被头疼困扰的烦恼,让她想再给那个人多来几枪。 时间回到现在。 “搞定。”贝尔摩德拿了个棉花摁住针口,一气呵成地把针抽了出来。 瓶瓶罐罐的东西看着多,其实每个罐子里的分量都只有那么一点点,混合起来也不过半管药物。 几乎是针抽出来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被扎针的那只手臂也涌出酸软的痛感。筱原奈己迷迷糊糊地望了望贝尔摩德,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独自清醒的贝尔摩德帮筱原奈己摁住伤口,直到它愈合不再出血。接着慢悠悠地收拾好所有瓶瓶罐罐,然后把倒的歪歪扭扭的雪树酒身子扳正,再把她整个人塞进被子里。 “好好睡一觉吧。”贝尔摩德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帮她把发丝一丝一丝捋顺,“希望之后的事不会伤害到你。” 金发女人坐上另一张床,倚着床头软包,无声注视着对面人安静的睡颜。许久,她才把视线移开,转而看向另一边可以俯瞰方圆几十里的落地窗。 “但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被你开枪打了之后好像记恨上你了…他提出来的方案,很难说。” 贝尔摩德轻声轻语,像是完成了某种赎罪。 “不过这是boss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 第二天早上起来,筱原奈己感到无比的神清气爽,那张速来面瘫的脸也露出几分轻松。 贝尔摩德正坐在不远处的桌上敲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金发女人注意到她醒了:“早餐在床头柜哦。还是老规矩,今天你和我待一天,晚上再一起去见琴酒。” 筱原奈己点头:“我先去洗个澡。” 她回自己的房间,取了睡衣和晚上要更换的衣服。筱原奈己今天剩下的半天都准备穿着睡衣在贝尔摩德面前晃悠了。 打完针后,药物先会让她昏睡十几个小时,醒来后的第一天是观察期,再后几天都会有些后遗症,最好不要有什么大动作。至少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筱原奈己都是窝在床上摁电脑键盘,做些文职方面的工作。 换好了睡衣的筱原奈己再次缩进被窝里,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远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放在那里,忘拿了。 于是,筱原奈己:“vermouth——” 贝尔摩德应声抬头:“怎么?” 筱原奈己:“你看玄关的柜子那里。” 贝尔摩德:“呵呵,不干。” 筱原奈己:“真的不干?” 贝尔摩德:“真的不干。” 筱原奈己:“好吧。” 她只得慢悠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酒店自带的一次性拖鞋,再慢悠悠地晃到玄关,抱起电脑,再次慢悠悠地挪回去。 忘了说,这也是用完药后面几天会有的后遗症——指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做什么都没有欲.望,动作也自然而然地慢上不少。 筱原奈己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开始着手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余光却瞥见贝尔摩德一副办完事的样子,已经开始关电脑了。 “?” “你怎么回事?”可能后遗症会让人的思维也变慢,筱原奈己不可置信地缓缓瞪大了眼——这是她平时绝不会有的表情。 贝尔摩德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怎么啦,就准你有苏格兰,不准我也找个帮手吗。” 坐在床上的雪树酒依旧反应慢两拍:“…帮手?” 贝尔摩德哼哼两声:“是哦,从朗姆那要来的,处理情报的一把好手呢。” 筱原奈己听到朗姆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是波本啊。” 朗姆手下最近在组织内名声鹤起的神秘主义者,据说是顶尖的情报人员。 话说,贝尔摩德也是神秘主义者来着的。 筱原奈己不再去理会贝尔摩德的动作,甩甩脑袋,试图把脑子里迟钝的思维一起甩出去。 搓搓手再活动活动手指骨准备打字,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却在下一刻被人拿走,筱原奈己又一次慢半拍地扭头,发现贝尔摩德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边上了。 贝尔摩德没好气地拍拍她的脑袋:“行了,你就一边呆着吧,这回剂量大了不少,你大概连普通事务都有点难上手了。” 筱原奈己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她的状态确实很不对劲。 再次再次慢半拍,她乖乖点了点头。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当假酒的第十二天 【十二】 每次用完药后饭几天大概是所有时间里筱原奈己唯一会乖的时候了。 因为后遗的作用,她现在处于一种什么都懒得计较的状态。 贝尔摩德愉快地给雪树酒扎了八个小揪揪,头发糟到非人对待的本人却还抱着枕头盘坐在床上,好声好气问道:“贝尔摩德,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确实,毕竟是琴酒,还是不要迟到了。”金发女人有些遗憾地把小揪揪一个一个解开。 五点半,她们从酒店的地下车库出发。五点五十,到了琴酒发信里提到的“7号点”。 一个组织的秘密据点。 作为最晚进来的人,两人自然而然受到了全员的目光洗礼。略略一看,在场的有琴酒,伏特加,基安蒂和黑麦威士忌。 对此,贝尔摩德风情万种地笑了笑,雪树酒却不复平常那副冷脸,反而显得有些无所谓的懒洋洋。 见状,琴酒到了嘴边的嘲讽一顿,转而用眼神质问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朝他眨眼,表示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身为boss心腹,琴酒虽然从不主动过问boss的事,但大大小小的事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雪树酒的事。 “…” 琴酒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有些烦躁。 这样一来,这次能用的人就少了一个。 但这是boss定下的事,琴酒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到时候,苏格兰去雪树酒本来要去的地方。”琴酒把本来不在计划之中的苏格兰划了进来。 这次交给雪树酒的任务是狙击,换个更专业的狙击手来也没差。优秀的组织成员在各方面都很优秀,筱原奈己在狙击上虽然达不到苏格兰那种水平,达到平均的水平却绰绰有余。 就算后遗症很烦人,筱原奈己碰上正事还是转的动的:“这么多狙击位?” 把原本不在计划中的苏格兰也加进来,到时候可就有四个狙击手了,堪称组织送人走活动里的豪华配置。 琴酒冷哼一声:“boss下了命令,要活捉。” 他顿了一下,又道:“到时候你和黑麦一起。” 对于这个决定,筱原奈己和黑麦威士忌都没有什么异议。 大致听了属于他们部分的过程,筱原奈己和又有要事的贝尔摩德告别,准备自己晃回酒店。 这次组织出动的人不少,单是琴酒的行动组就还有另两批和他们任务不共通的家伙,朗姆那边据说也有人来,不过最核心的还是今天到场的这一批人。 她和黑麦威士忌互通了联系方式,苏格兰这回则是和他的前上司琴酒一起行动,全程听他的调配,暂时和筱原奈己无关。 黑麦威士忌… 目前脑子仍有些钝的筱原奈己开始强迫自己思考琴酒此举的用意。 黑麦威士忌的考核进行了大半年,却迟迟不通过,按照琴酒雷厉风行的性格显然有些不对。 但如果对方有问题,早就被一枪崩了。这家伙现在还能站着就说明,对方没有任何问题。琴酒迟迟攥着不过,大抵是他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又没有证据,才一直拖到现在。 琴酒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说实话,筱原奈己也很相信野兽的直觉。 这次把因为后遗症各方面都暂时下滑所以不好编进队伍的她放在黑麦威士忌边上,也有一层让她帮忙看看的意思吧。 毕竟就算是能力“下滑”,也只是很小的一个幅度,黑麦威士忌但凡露出点尾巴,她都能精准抓到。对于别方派来的卧底,筱原奈己动手向来毫不留情。 该感慨感慨,该开枪开枪,这几年她处决的卧底,也有好些个了。 “放长线钓大鱼,琴酒也真舍得。”筱原奈己想起本没有资格出现在今天现场的黑麦威士忌,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是卧底,能忍住不动眼前这份递到他脸前的作战情报吗?想起那个沉默又锋利的男人,筱原奈己多少有点拭目以待。 慢悠悠走了半天走到主街道上的筱原奈己在结束这一轮思考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今天是坐贝尔摩德的车来的,且车程二十几分钟。再加上药物debuff,走到现在,她已经开始晕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走路的话,得走到什么时候。 “……” 筱原奈己不禁被十几分钟前的自己气笑了。 “真麻烦啊,变蠢什么的。”筱原奈己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拿出手机,拨给除了贝尔摩德和黑麦威士忌外的另一位联系人。 “苏格兰,有时间来接我一趟吗?” ———— 时间当然是有的。 筱原奈己坐上副驾的时候,第一次打心眼里觉得多个下属很不错,连带着看苏格兰都顺眼了不少。 “是回酒店吗?”苏格兰问。 “嗯。”筱原奈己有些困倦。暮色早就过去,黑夜罩住这方天地,天色越暗,她就被影响的越大。更要命的是,她的头疼又复发了。 后遗症让她变得有些嗜睡,无法忽视的疼痛又迫使她保持清醒。 这幅半醒半不醒的状态让筱原奈己很难受。 筱原奈己没去想现在这幅样子被苏格兰看到了会怎样,事实上,此时脑袋浑浑噩噩的她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试图让一同攻击她脑袋的剧痛变得不那么明显,筱原奈己把自己的大脑再次放空,感觉有奇怪的东西拖着她下坠、下坠。 脑子更加混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是那家伙“改良”后的药里面有什么……? 清醒感被剥离的感觉无比清晰,也让人无比恐慌,筱原奈己甚至来不及挣扎,那东西就把她整个人拽入混乱之中。 边上的苏格兰看了她一眼,没多久,一个小盒子被放在她交握放好的手上。 没反应过来的筱原奈己:“这是什么?” 苏格兰温声道:“巧克力慕斯。我把甜度降低了不少,要不要尝尝?也能提提精神。” 依旧是两秒后才听到回答:“哦。” 筱原奈己听完,也不动作,只是把那个盒子换了个姿势握着,然后一动不动的坐着。 诸伏景光挑了挑眉。 趁着红灯,他往雪树酒的方向偏了偏头。 边上的人发丝微卷在脸颊旁,漂亮的黑眼睛此时微微失焦,无神的注视着半空中的某个点。他递过去的小盒子被雪树酒好好放在腿上,两边还贴心地用手扶着以防车的颠簸让它侧翻。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配上这幅姿态,诸伏景光竟然诡异的从对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乖巧来。 “…您还好吧。”他忍不住问。 这回是三秒后:“没事的哦。” 诸伏景光:…… 果然有事吧,连哦这种语气词都出来了。 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诸伏景光清楚这不是他能过问的。 雪树酒一路保持这个姿势,配上精致的面容和微微失神的神色,有点像一个不会动的洋娃娃。 到了酒店的停车场,诸伏景光把车停到上一回接雪树酒的位置,然后静待对方离开。 然而对方并没有离开。 许久没听到动静的诸伏景光扭头,发现雪树酒还是原来那个姿势,乖乖地窝在座位上。 就连手上的巧克力慕斯都没有移动分毫。 这回轮到诸伏景光头疼了。他叫了雪树酒两声,然而筱原奈己只是转过来,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呼声很是不解。 没得到回应的诸伏景光简单斟酌了一下,把车的火熄了,绕到副驾驶的车门旁。 “还可以走吗?”他俯身下来问。 这种简单的问话好像在她的回答范围之中,过两秒后:“嗯。” 筱原奈己从车上下来,然后乖乖站定在诸伏景光身边,又一动不动了。 “……”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对雪树酒现在的状态有所猜测:“…需要我带你回去吗?” 没有回答。 他又换了种问法:“记得房间号吗?” 这回的“房间号”似乎触发到了什么,诸伏景光看到雪树酒眉一皱,把巧克力慕斯往他手上一塞,然后一顿迅疾的动作从自己身上摸出房卡,再把房卡往他手上一放。 然后把巧克力慕斯拿回来。 整个瞬间不过短短十几秒。 诸伏景光有些好笑,他看了眼乖巧揣着盒子的雪树酒,道:“那我把你送上去,你要跟上。” 筱原奈己对着他眨眨眼,往他身边挪近一步,仿佛在表示自己会跟上。 诸伏景光这回真的笑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当假酒的第十三天 【十三】 挪近一点仿佛还不够,雪树酒下一刻伸出手,在诸伏景光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低着头牵住了他的袖子。 “……”看来问题很大啊。 诸伏景光扬了扬手,雪树酒的手就跟着他一起扬了扬。 牵的还蛮紧的。 对于他摆手的这个动作似乎很不解,她看着诸伏景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无措和委屈。 和那双直直看着他的黑眼睛对视,诸伏景光顿时有种自己欺负了人的错觉和罪恶感。 ……牵着也好,方便让她跟上。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这么想着,确认了一番雪树酒的东西没有落下的,诸伏景光任由她扯着袖口,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要太快,迈步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 不久后,诸伏景光终于带着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的雪树酒到达房卡所指的房间。 站在十一楼标有11-03的门牌前的他此刻却犯了难。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进的话,先略开里面是私人空间这一点,万一有什么大的机密不小心被他瞄到了,雪树酒清醒后又保有这部分的记忆,那他的卧底生涯怎么说都要结束了。 不进的话,他左手边就站着一个手捧巧克力慕斯的明显状态很不正常的雪树酒,正一瞬不瞬地跟着他动作,他总不能把人家扔门外然后走了吧。 诸伏景光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难做的选择题,不禁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无声叹息。 上天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难处,决定为这位公安降下小小福祉。门外徘徊的第三分钟,诸伏景光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疑惑的声音。 “苏格兰…?” 黑发的女人的手松开他的袖子,转而用手肘抵住墙,右手握拳放在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 看来是醒过来了。 诸伏景光半是终于不用做单选题的放松半是可能错过一个大机会的遗憾,面上却很快作出轻松的模样:“您终于醒了。” 他自然而然地把房卡递了回去。 头明显还疼着的雪树酒瞥了一眼房卡,眼里划过一丝了然——这也是诸伏景光无意多伪装的原因,毕竟他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都很符合一个组织成员的思路,雪树酒不可能想不到。 而且她现在应该并不好受。 诸伏景光眼尖地捕捉到雪树酒额上的冷汗。 果然,对方只是草草接过了房卡,就迅速把他打发走了。 “这次麻烦你了。琴酒大概很快会联系你,做好准备。” 门在眼前关上。 来不及细想对方为什么提了一嘴琴酒,诸伏景光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他迅速走开,避免自己在这做过久的可能引人注目的停留。 转进无人的楼梯间,诸伏景光才划开屏幕,在看到显示“发信人”的那行小字后,动作顿了一下。 【发信人-gin】 ———— 房内的筱原奈己确实如表现出来的,并不好受。 先前,她陷入了一种漫无目的的混乱中,只在混乱中游荡还好,而正当她抬首准备观察四周,寻求突破的时候,看不清面容的人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于思维的界域中把她的头死死摁在水下。 挣扎、呛水、窒息。无边的浑水从她的口鼻侵入到脑腔,肆意挑拨神经的痛感。筱原奈己觉得自己要炸开了,这份比溺水更痛苦的痛苦持续了不知多久,久到她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才稍稍缓和。 她咬紧牙关,一个用力,终于挣开了身后的束缚,让意识重新回笼。 外界发生的事她多少有些感知。 那段她沉浸在混乱中的时段大概可以和在车上发呆、脑袋简化、死拽着苏格兰不放的时段划等号。 而她试图挣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全是痛苦的时段,大概就是苏格兰站在房门前敢打开又不敢打开的那会了。 好在苏格兰还算靠谱… 她用最后一丝清醒扶着墙走到床边,膝盖碰到床沿的那一瞬间,筱原奈己双眼一黑,蓦地倒了下去。 十几个小时就这样缓缓过去了。从黑夜到流转的阳光,单色的光从房间这面照到那面,再从那面照回这面,属于正午的时光偷偷溜走,床上的人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动。 躺着的人悠悠转醒。 过长的睡眠让她浑身上下都有些酸软,她直起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不疼了。 不知道是暂时还是另有后招。 向来是起床清醒一气呵成的筱原奈己沉默着从记忆中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唰唰打了几行字给boss。 【boss,这次的副作用是否应该提前告知于我?——belvedere】 boss在某些方面还算宽容,很欢迎自己的心腹向自己稍稍吐一些苦水——对他来说,稍微鲜活一些、更有人味更让人相信他们的“忠心”。更何况,既然属下本身的忠心程度因为某些原因已有保障,那么小小逾矩无伤大雅。 所以想必他不会计较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出言不逊的问话。深知boss习性,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想。 【真是抱歉,这方面我之前全权交给了灰雁酒。稍后他会自行去领罚的。】 boss大概也清楚雪树酒若非不是遇到什么要命的后遗症是不会给他发这种信息的,所以干脆利落地表示会惩罚罪魁祸首。 看到那个熟悉的酒名,筱原奈己冷笑一声。 果然是这家伙。 昨天贝尔摩德放心的一个人离开,说明这改良药的后遗症她和boss都不清楚,那就只能是那个之前被她打过几枪的灰雁干的好事了。 动了手脚,你也别想好过。 在心底捅了灰雁酒一刀的筱原奈己面上阴冷地笑了笑。 简单且虚情假意地感谢完boss后,她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击杀研究员改成活捉研究员的任务在三天后,虽然今天是没什么别的事了,但筱原奈己还是取了换洗的衣物,准备去洗个澡。 刚一起身,就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她身上一路滚下床。筱原奈己定睛一看,是苏格兰之前给她的装着巧克力慕斯的盒子。 …不过在常温里放了十几个小时,不管是什么蛋糕都该坏掉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筱原奈己把盒子从地上捡起来,打开盖子。 然后她震惊了。 在这么小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有一圈盛了冰水化合物的隔热层——还有些许冰没有化掉。 啊… 苏格兰,似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很细心。 巧克力慕斯在盖子打开瞬间,甚至冒出一丝可视化的冷气。 对苏格兰的认知又补全了一部分的筱原奈己心情莫名有些复杂,默了一瞬,她顺手拿起边上的勺子,挖了一小口。 蛋糕入口即化,口感极好,微苦不涩的巧克力纯味中透出一丝丝醇正的丝滑甜感,慕斯和巧克力粉的完美混合加成了味蕾的享受感,细细品尝之下还有一股薄荷的余留味,所有味道结合的浑然天成,堪称一流。 这种许久没有过的感觉…… 筱原奈己的表情从震惊转化为震撼,再从震撼变得严肃,她缓缓放下盒子,平日生活素来简朴、且对甜度有奇怪忌口的雪树酒,在此时此刻,她的心灵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甜品qaq 筱原奈己又尝了一口,发出了幸福的哇呜声。 糟糕,苏格兰那讨厌的微笑都因为这一口,变的不讨厌了。 筱原奈己含住小勺子,暂时被巧克力慕斯治愈了心灵的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其实苏格兰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笑的那么讨厌的…? 按照她修过的表情课知识,苏格兰带有“功能目的”的笑会因为和某人过于相像而显得格外讨厌,发自内心的笑倒还蛮顺眼。 而她自然可以分辨出哪些是真笑,哪些是假笑,然后因为假笑更加看不顺眼对方了。 笑起来的两副面孔相差太大了啊,苏格兰。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当假酒的第十四天 【十四】 从上回晕倒算起,很快又过了三天时间。七十二个小时,足以让不同的人干很多不同的事。 对于筱原奈己——她又浅接了个简单的任务,美其名曰找找感觉,贝尔摩德也就放她去了。 然后专门向苏格兰道了谢,并真情实感地夸赞了那份巧克力慕斯,得到对方一个好看的真笑。 除此之外,筱原奈己还在这段时间去做了个全身体检查。 顺带一提,还是理直气壮的在组织做的——结果显示她什么事也没有,甚至比以前更健康了。 该怎么说,什么也没查出来是在她意料之内的事。但是其它应该有的debuff也一道消失了,这就是筱原奈己没想到的了。 她摸不清灰雁酒想干什么,像前些天的那种状态,但凡碰到点什么都足以让她丧命,如今又告诉她你现在一点事都没了。 像是被耍了一样。 筱原奈己很是不爽地皱皱眉,在心里又给灰雁酒记上一笔。她放下助她看到远方的望远镜,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不远处,黑麦威士忌双手抱臂,正倚在楼顶水塔投下的阴影之中,闭目养神。 他们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这个位于高楼的狙击点,再过会黑麦就要着手架枪了。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到了地方后,筱原奈己拿着望远镜眺望去了,黑麦则给自己点了根烟,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抖抖烟灰,丢在地上踩灭了。 筱原奈己此次担任的是没什么用的观察员。 战场上的狙击手身边一般会跟着一个带着望远镜的观察员,身上还有诸多重要职责。但眼下这种情况可谓是一个都用不上,黑麦也不需要观察员,所以说她“没什么用”。筱原奈己带个望远镜,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对方动作,做做样子罢了。 毕竟这回,她没准备插手。 当然,事发突然,她也没告诉贝尔摩德和琴酒她现在浑身一身轻,根本不受后遗症的影响。 如果琴酒知道了,她就要去苏格兰现在在的地方架枪了,筱原奈己倒也不是真的像琴酒一样的组织劳模。 时间到了。 黑麦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早定好的架点边,卸下背上的长形包,开始拼接一些小的零件。 筱原奈己重新举起望远镜,视线放到远处的狙击点。黑麦瞄准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四方都矗立着楼房的十字路口,近乎是狙击的死点——公安大概想不到组织有能狙这么远的狙击手。 这个离谱的距离,正常人都想不到。如果没有望远镜,在视线里的十字路口几乎成了细小的罅隙。 根据组织在公安内部卧底的人员传来的信息,今天一共会出现三个本木樹太郎,一个真两个假,朝不同的方向各自乘车出发,至于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不知道了。 本木樹太郎,就是那个研究员的名字。 琴酒对此冷哼一声,表示实在不行就把三个一起抓回来。 三个都抓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琴酒也只是冷笑着说说而已。他为找出真的本木樹太郎做了不少准备,筱原奈己虽然在此次行动里干的事像个编外人员,但大致的流程还是会发给她一份的。 比如她就清楚这次的负责狙击三人的分别是谁——她和黑麦一组,琴酒和基安蒂、科伦一组,苏格兰和另一个组织成员一组。 还知道贝尔摩德几天前易容混进了公安的队伍里。 还知道那个在十字路口边坐着的大爷,那个路过的上班族,其实都是组织的人。 还知道她和黑麦盯着的这队人,会在远方那个十字路口进行一次换车和交接——就是这个时候,让黑麦开枪废了这边这个“本木樹太郎”的腿,其它的自有冲出来的组织成员解决,可谓极其的简单粗暴。 另外两边就没那么简单了。 筱原奈己知道黑麦bug一般的狙击能力时也感慨了一下,那个十字路口边上有天然的地势保护,想来公安也没想到隔这么远还能有人给他们放冷枪,所以在这边没有层层布防。 毕竟公安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嘛。 另两边就不一样了——又是情报人员出动,又是狙击手架枪,又是组织底层人员和公安埋伏人员斗智斗勇,又是易容和演戏……计划纲要要多出四页纸来。 不过那都和她没关系,让琴酒和别的人头痛去吧。筱原奈己无意识地摸了摸她的红耳坠。 早上八点三十分。 时间进入倒计时。 她再次拿起望远镜。 该来了。 边上的黑麦威士忌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开枪。 琴酒给了他们一个大概的时间段——八点三十二到八点四十一分之间,人会出现在十字路口,给时间段而非点是因为算了交通小路况的可能进去。 八点三十七分,接应方面的车到了,停在路边。 两人面上闪过一丝凝重,尤其是进入了状态的黑麦威士忌,双眼微微眯起,浑身散发的危险和杀意比冷冽的厉风还要凌冽,让筱原奈己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 两人聚精会神,只等枪响。然而事与愿违,一直到八点四十五,该出现的本木樹太郎都没有出现。那辆接引的车不知怎么回事,也在八点四十六分的时候,突然撤走了。 出了什么岔子? 筱原奈己皱着眉把望远镜放下,手机在下一瞬应声响起,她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摁下了接听键。 果然是出岔子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琴酒:“科伦和基安蒂失手了,提前开枪引起了公安的注意。现在三辆车都往桥那边去了,你和黑麦先追上去。” 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烦躁,心情明显非常不好:“基安蒂那个蠢货,开枪打中了那家伙的肩膀,让人逃了。据贝尔摩德确认,被打中的那家伙不是本木樹太郎。” “赶紧追上去。” 电话挂断。 筱原奈己把手机揣回兜里,看向从她接电话起就起身开始收拾枪.械,此时已经收拾完毕,站定注视着她的黑麦威士忌,冷声道:“计划有变,去开车。” 要上桥只有一条路,巧的是,他们在的这栋高高高楼离连着那条路的一条支路很近。 筱原奈己脑里浮现出这次任务人员部署地点和路线,飞快分析出了琴酒等人大概在哪,三个“本木樹太郎”又分别从哪条路往上桥的大路汇聚。 她简单和黑麦威士忌说明了情况,对方沉着脸把油门踩到底,车在下一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 诸伏景光一早就背着乐器包到达琴酒所说的点,找了个阴凉处靠着闭目养神。 他的任务描述一片空白。 琴酒似乎是临时起意,对他这个半路加入的成员也充满戒备,信息里只告诉了他要去的点,以及附上一句“会有人和你说明的”就没别的了。 他耐心等待着这位和他会和的人。天幕上的太阳被缠绕的云遮挡,似乎在暗示这一片天光下正发生着什么争端和不平。 说起来,他真正的上司,倒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提醒了他一句,说他的任务不难,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诸伏景光愣了片刻。 筱原奈己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看在巧克力慕斯的分上发的短信。 苏格兰这一片的任务牵扯极多,但于他本人,仅仅只是“开枪让某人失去行动能力”而已,筱原奈己自认提醒一句也没什么。 至于谁在这纷杂的局中,充当告知苏格兰这一任务的角色,筱原奈己记得,好像是朗姆派来的人,也就是波本威士忌。 通往顶楼的楼梯间响起不急不慌的脚步声,诸伏景光双眼一暗,换上了组织成员的模样。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当假酒的第十五天 【十五】 黑麦的油门踩到底,速度直上一百八,红色的车飞出残影,在城市弯弯折折的道路上飞驰。 筱原奈己面不改色地拉住把手,确保自己能在这场疾驰中保持平衡,不被甩的七零八落,同时在心底飞速计算着他们离对方的距离,并在每个岔口前指出正确的方向。 虽然早看过黑麦威士忌的全部资料,也知道对方车技那栏写的是“上等”,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上等。 这是什么职业赛车手转行干狙击工作了吗! 一百八十迈她也开过,但不是在城市里。城里的路况太过复杂,窄又弯弯绕绕的马路,路上的行人和其它的车,每一项都限制着这地方的最高时速,根本没法开快。 然而这似乎不适用于某些人,比如黑麦威士忌。 黑麦转弯时候漂移的残影都要甩出街道,车尾巴摆的比鱼尾巴还灵活,只给路人留下一个红色的车影,每次拐弯都让筱原奈己的瞳孔不可避免的紧缩一下。 毕竟她平日里都是自己开车,这回却坐在副驾上。 飚过车的人都知道,开车的人和副驾驶下来后的体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正常人多多少少会感到不安,再优秀的车手也会难受,这是人下意识的保护机制。 筱原奈己冷着脸指挥路线,心里想着要不是这回后遗症莫名其妙的无了,她估计已经昏死过去了。 又要在风驰电掣之中保持平衡,又要计算时间和路线,全神贯注的筱原奈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黑麦威士忌向她投来的微不可察的一眼。 ———— 另一边,面无表情恶人脸的苏格兰站在楼梯间门口等待片刻,在脚步声逼近乃至消失后,等来了面无表情恶人脸的波本。 看清对方的脸后,两人眼里都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惊愕,一瞬间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恶人颜。 见到许久未见的幼驯染,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见到许久未见的幼驯染,降谷零张开的嘴又合上。 下一秒,很快反应回来的降谷零重新挂上波本笑:“初次见面,我是波本威士忌。”他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是一个人来的,且后面没人跟踪。 诸伏景光在同一时间挂上苏格兰笑,从善如流:“你好,我是苏格兰威士忌。”回一个手势,表示自己身上没有窃听。 看到降谷零又比了一个“我这边也是”的手势,两人同时长呼一口气,对视半晌,笑了出来。 诸伏景光:“神秘主义的情报工作者?” 降谷零:“名声鹊起的组织神枪手?” 又对视一眼,又嗤的笑了出来。这大概是他们两人进组织之后最放松也最真实的笑容。 诸伏景光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只有在一同长大的好友身边,他们才真正从过去以及要向未来延续的黑暗岁月里挣脱出来。 但此时毕竟不是用来叙旧的好时机,知道更多的降谷零摆摆手,诸伏景光心领神会,两人准备先说正事。 降谷零道:“我先来吧…这回组织计划从公安那里抓回一个叫本木樹太郎的研究员,据说那家伙掌握了很重要的机密。” 他接着皱眉:“不知道情报是哪一环泄露的,总之,今天公安本来计划把本木樹太郎转移到更安全的地点,但是被组织知道了。此事牵扯极大,不能贸然取消转移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以我临时通知他们又派了两个人来假扮本木樹太郎…并且作了相应的部署,多少让本木樹太郎更安全一点。” “但老实说,我只是靠着情报员的身份才知道个大概,行动其间的细节被高层成员掌控,除了今天要和我碰面的你之外,我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参与进来,也没法做出应对。” “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搞定和我一起的组织成员,没想到是你,这就好办多了。” “最差的情况是,公安里面有组织的卧底。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可能还蛮大的。” 降谷零一口气说完好长一串话,把目前的情况精简地讲述一遍,紧接着又迅速把本来组织交给诸伏景光的任务同他讲了。 “让那个‘本木樹太郎’失去行动能力吗,看来组织是准备一个一个试出哪个是真的啊。”诸伏景光听完后沉吟道,“zero,你知道真的本木樹太郎在哪一道吗?” 这三个不同方向里面的人哪个是真的本木樹太郎? 降谷零点头:“就是我们这边这个。” 更高级别的长官也怀疑公安里有卧底,所以真正的本木樹太郎是哪个这个问题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答案,在此次行动中提供了组织重要线索的降谷零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底,公安对组织的了解太少,组织在暗他们在明,对这次计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把能加上的砝码都加上——比如降谷零。 虽然同属于公安,但两人细分下来的部门有所不同。降谷零隶属于警察厅,而诸伏景光在毕业后被分配到警视厅,两者一字之差,其实质却天差地别。 再加上诸伏景光是狙击类的人才,和降谷零天然的存在情报差。 诸伏景光无意识摩挲起自己的下巴。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直到今天才终于确定了苏格兰威士忌就是hiro的降谷零叹了口气,感到一丝许久不见的轻松:“既然负责狙击的人是你,那就好办了,我们只需要……” 突然,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看清联系人,降谷零面色一变,抿了抿唇,顿了两秒才接通电话。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出事了。” 闻言,诸伏景光的面上带上一丝凝重。 降谷零:“好消息是…这次出事对组织来说也是意外,我们还有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楼梯间跑去。 本木樹太郎的存在太过于珍贵,公安必须争取。 ———— 另一边,带着黑麦飙了小半个城市的筱原奈己远远看到吊起大桥的钢索,他们又转过一个弯道,可能是因为靠近桥,建筑物少了起来,就算有也大多低低矮矮,视野突然开阔不少。 这下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前方就是上桥的主干道。 筱原奈己眼尖地在主干道的可视末端看到三辆逐一排列的黑色的车……远远看去,车型,颜色,大小都对上了。 错不了,真正的本木樹太郎就在其中一辆车上。 她厉声道:“rye!” 黑麦威士忌的眉头皱起,脚下用力——筱原奈己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踩到底的油门还能继续踩,总之,车的速度一瞬间又快了不少。 他之前没踩到底?为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托路上车少以及黑麦的车性能很不错的福,又过一个障碍物,三辆黑色的车已经清晰可见,确实就是公安的配车——这种性能的车,就算套着普通车的外壳,也绝对不是普通的车。 何况他们的特征真的太明显了… 双方都朝着大桥疾驰,之间的距离也就越缩越短,但终究还是筱原奈己这边更快一步,他们离桥的距离本来更远,但现在硬生生地变为持平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支道和主干道交汇的十字路口就在眼前,公安的车也近在咫尺,然而黑麦威士忌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筱原奈己瞳孔紧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把扶手握的更紧,身体作出防撞击的姿势,以应对接下来的冲击。 下一秒,红色的雪佛兰悍然冲出,直直冲进三辆黑车保持的队形之中——黑麦在撞击前踩了急刹打了方向盘,想来也是精心计算过,他们就这样以高速漂移的姿态撞到了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之间。 “嘭——” 巨大的碰撞声和刺耳的摩擦声一同响起。 筱原奈己闷哼一声,她处在撞上的那一边,虽然黑麦的车壳经过改装还算坚固,并没有破损,及时弹出的安全气囊也帮她缓冲了不少冲击感,但巨大惯性带来的碰撞还是让筱原奈己身体撞的发痛,一时之间有些头晕脑胀。 这一手也成功逼停了三辆车——本来是排成一列的三辆车因为一号被直接撞歪,二号受到不小冲击,七扭八歪地横在不宽的路面上,跟在后面的三号也不得不停下了。 边上还零零散散有一些被这场撞击波及的车。 所有人都还没缓过来,无论是公安、黑麦、还是筱原奈己。 此刻,混乱与危机并存。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当假酒的第十六天 【十六】 顾不上发痛的手臂和半身,筱原奈己紧咬牙关,一个健步冲下车,并迅速在车门处找好掩体,持枪作出迎战的姿势。 另一边的黑麦威士忌和她动作一致,迅捷又利落,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谨慎而小心地朝损毁有些严重的1号车靠近。 按照贝尔摩德的消息,一辆车里有司机,“本木樹太郎”,和另一个姑且当做保镖的人——三辆车,一共九个人,里面还包括真正的本木樹太郎这个战五渣,她和黑麦加起来应该能够应付。 玻璃的破碎声和开枪的声音格外响亮,筱原奈己的敏锐感官和一些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让她一个翻滚躲过了身后的子弹。 面前车的挡风玻璃应声而碎。 后面有人缓过来了。 筱原奈己眉头一皱,扭身躲到掩体后,身后嘭嘭嘭的开枪声和车子铁皮被打穿的声音在一时之间不绝于耳。 那些被波及到的车的车主在听到第一声枪响后就四散逃开了,而他们留下的车将会是这场枪战重要的掩体。 和她躲在同一辆车后面的黑麦威士忌在此时开口道:“我去解决后面的人。” 意思是,我来顶枪,你去确认最前面的一号车里的是不是本木樹太郎。 筱原奈己点头,情况十万火急,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黑麦威士忌手速极快地换了新弹匣,随即起身,就着车门和身后的公安对起枪来。 筱原奈己则猫着身子,在黑麦拦下的枪林弹雨后,一路绕到公安的一号车门边——又歪身躲过一发子弹,她干脆利落地把清醒过来并对她开了一枪的司机打晕,然后拉开了车门。 后排两个人看起来是被撞晕过去了…… 筱原奈己注意到车上的医疗箱和缠在其中一个人身上、但没有完全缠完的四散的绷带,脑中回忆起了之前琴酒的话。 “……基安蒂那个蠢货……提前开枪打伤了……肩膀……” 仔细一看,渗着血的绷带缠绕的位置确实是肩膀。筱原奈己拉开车门,俯身摸了那个人的脸一把——果然是易容。 她从贝尔摩德那里了解了不少易容的知识,任务必要的时候也会拜托贝尔摩德帮她易容。贝尔摩德甚至还上手教过她,教的尽心尽力,不过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就是了。 筱原奈己记下这张易容的脸。 属于本木樹太郎的脸。 她朝另一方已经开始隐隐压制公安的黑麦比了个手势,表示这边这个不是。 黑麦威士忌面色不变,下一秒子弹就命中了对面一个公安拿枪的手。对方痛呼一声,猛地摔倒在地上。黑麦又补上一枪——这次打中的是对方的腿部。 趁着公安把他们的带伤队友拖到掩体后面的功夫,筱原奈己又弯身猫了回来,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情况。 “……有一个失去行动能力,车里面应该还晕了一个。” 黑麦威士忌回道,同时扯开一道衣服把自己的右手臂扎紧——这番对决之中,他也受了伤,右手臂被贴着打伤了。 筱原奈己瞟了一眼,男人的衣服是黑色的,没法看出血迹渗出的情况:“怎么样,还能动吗?” 黑麦的声音很淡定,仿佛根本没受影响:“小伤,更何况,我的惯用手是左手。” 筱原奈己点头,任务中的她一向很果断:“那好,我们直接压上去。” 晕了一个倒了一个,对面一共六个人,剩下四个里还有一个是真的本木樹太郎,即手无寸铁之力的研究员,真正要对付的只有三个。 当然,这只是面上的局势,无论是筱原奈己还是黑麦威士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心中默念三二一,两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冲出去,或许对面的公安原来更关注黑麦威士忌探头的那边,筱原奈己翻出去后竟没受到多少阻碍。 对面火力本来也不足就是了。 有黑麦在边上牵扯大头,躲过几发子弹再顺便开枪射倒一个公安,筱原奈己成功进入了他们的后部圈。她蹲身换好弹匣,准备突出去继续给那边的公安来几枪,突然这时,一个人猝不及防地闪进她的视线范围。 筱原奈己浑身一凛,下意识一个肘击往来人的肚子上一捅,在对方痛呼出声后又习惯地跟上一拳,把对方干翻在地。 什么人? 就算敌我单体差距是很大,但这个人会不会过于弱了些。 收起下意识的出拳动作,筱原奈己看向倒在地上痛呼的人,动作一顿。 等等,这张脸不是本木樹太郎吗? 地上的人因为痛苦而扭曲了面容,但大致的五官就在那里,刚刚记住了本木樹太郎的脸的筱原奈己自然可以一眼认出。 思及刚才出拳时候并没有收敛力道,对自己的力量很是清楚的筱原奈己默了一瞬,判断出这个在地上不断呻吟挪动想要远离她的人就是真正的本木樹太郎。 如果是易容的话,会不会直接被她那一拳打歪不说,做出这么痛彻心扉的表情还毫无瑕疵也很难,毕竟不是人人的易容水平都有贝尔摩德那么高超。 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就在筱原奈己思考下一步该干嘛的这瞬,一发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裹挟着迅疾的风,哧地擦过她的脸颊。 ! 瞳孔瞪大。 被子弹略略擦过的地方顿时涌出火辣辣的痛意,筱原奈己弯身躲避可能来临的第二发子弹,然后一摸——毫无疑问,她的脸上被子弹擦破了道小口子,细微的血迹沾到她的食指上。 筱原奈己朝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栋高楼越入视线。 ——有狙击手。 公安的支援来的这么快? 远方有个未知的威胁,筱原奈己不敢再有大的动作,而这边的公安就趁着她蹲身的时段,三下两下拖走了本木樹太郎,踉跄着上了车。 其实还有一丝属于卧底的心思在里面,总之,筱原奈己没有阻止公安带着本木樹太郎的逃跑。 像是收到什么信号,和黑麦威士忌对线的公安也突然收起枪,和另一个作本木樹太郎模样的人上了车,开始发动车子。 筱原奈己和黑麦威士忌对视一眼,也干脆利落地收了枪,迅速上车。 三辆车一起飙上大桥。 这个点车流量着实友好,谁都可以把油门踩到底,导致在桥上的追击战中他们并没有和公安拉近多少距离。 黑麦:“前面有个分岔口。” 桥的不远处就是十字路,附赠两条通往完全不同地方的路——前面两辆车必然会选择分开走,他们追的话只能追一辆。 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和失败率,可谓一念之差就是咫尺天涯。 … 筱原奈己回想不久前黑麦和自己的站位,包括本木樹太郎摔出和被她打倒的位置,黑麦站着的位置是绝对的死角,不可能看到她之前的动作。 更何况,那时候黑麦还在和另外三个公安对枪,有没有看她那边情况的精力还难说。 而且对方没有见过本木樹太郎,在他面前出现的只是三张不一样的脸而已——换而言之,他根本不知道本木樹太郎长什么样。 岔路口近在眼前,两辆车果然如他们所料,一左一右地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远去。 筱原奈己一咬牙:“追左边。” 黑麦威士忌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操纵着车子往左边的路上奔去。 ———— 远处的大楼顶上,降谷零放下望远镜,眼里闪过一丝庆幸:“很好,他们跟错了。” 一旁的诸伏景光从狙击镜里也看到了红色的车往左边的路开去的场景,他放下狙击枪,先前雪树酒惊愕的表情在眼前一闪而过。 在幼驯染身边的降谷零话多了起来:“很好…接下来只要确定琴酒那边不出事,就没事了。啊,琴酒根本过不来。”收到琴酒一行人被堵在另一条主干道的信息的降谷零如是说。 公安临时安排了一起小车祸,刚刚好卡在琴酒前面,任他能力通天,也要乖乖被堵着。 他紫色的眼睛眯起来,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诸伏景光见状,也轻声笑了起来。 这次行动,前前后后不过两个多小时,两人却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从收到消息后选点,到从望远镜里目睹四辆车相撞,以及发生的那一场枪战,每分每秒都是一种难熬的折磨。 组织那两人的身手太好,在远处观战的两人的心几次提到嗓子眼——尤其是诸伏景光所说的“雪树酒”一个翻身进入公安的后方,以及他们的视角盲区之后。 不知道对方在那里干了什么,来不及思考太多,诸伏景光在她刚刚站定身子,冒出头来的不久后就开了枪。 子弹擦着雪树酒的脸颊飞过。 当然不可能杀了她——目前来看,接触组织高层的机会实在珍贵,他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一位高层关系密切的下属,这种机会可以说是太难得了。 至少在朗姆那边,和一堆妖魔鬼怪进行尔虞我诈的斗智斗勇的降谷零就很羡慕诸伏景光这边相对风平浪静的画风。 所以诸伏景光只是用这发子弹让对方意识到远处有狙击手,靠未知的威胁逼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三百码,这点程度,他很自信不会失手伤到对方。 降谷零随后在耳机里对下面的人下达了赶紧撤离的命令。 而开车兵分两路的公安们摸爬滚打,总算是带着真正的本木樹太郎逃离了组织的魔爪。 诸伏景光拍了拍自己幼驯染的肩膀,两人眼里都染上了笑意。 一次大成功。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当假酒的第十七天 【十七】 这场追逐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到结果自然不会是正确的。 筱原奈己扯下“本木樹太郎”的□□,把这个被打晕的倒霉公安和另外一个堆在了一起。 “……” 黑麦威士忌淡淡道:“看来我们追错了。” 他的身前,看不清神色的雪树酒缓缓攥紧了手里刚撕下的□□。 她的声音隐隐泄出几分压不住的怒意,让平稳的语调显得不再平静:“…留在这也没有意义,走吧。” 雪树酒率先上了车,一旁沉默的黑麦威士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的背影,才坐上了主驾驶。 当然不可能追到。 虽然蹲下身子躲狙击,筱原奈己没法有别的动作,但真正的本木樹太郎被拖到哪辆车上她还是一清二楚的。意识到黑麦当时不可能看清她的动作后,她当即命令让对方往左边那条道追。 因为真正的本木樹太郎往右边去了。 干卧底这一行,就是需要及时的果敢。 他们最终成功逼停这辆没有本木樹太郎的车,一番打斗后把两人制服打晕,往人的脸上一摸,然后就有了筱原奈己撕□□那一幕。 她面上露出一丝计划失败的不爽感来。 回程路上,冷着一张脸的筱原奈己似乎真的因为追错了方向而感到很不爽,直接划开手机点击拨打琴酒的电话,准备和这位在这次任务里近乎全程缺席的家伙来一场亲切的问候。 “…琴酒,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出现,我记得路不远吧。” 琴酒自然不会容忍有人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和他说话,跟着嘲讽回去:“呵…怎么,没追上?” 筱原奈己嗤笑一声:“计划失败了是我的问题吗?琴酒,你手下的人可真够次的,找时间好好管教管教吧。” 这次基安蒂可谓是给公安送了一盘大菜,组织成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对面传来很不愉快的冷哼声,筱原奈己不等对方回话,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和琴酒平级,犯不着和他恭恭敬敬的打电话。再说了,这次任务失败挂明面上看,怎么都是琴酒的锅。 琴酒手下基安蒂的锅在筱原奈己眼里约等于琴酒的锅。 为了贯彻雪树酒的人设,把想要表现的东西表现出来,筱原奈己这回没打算给琴酒多少面子。 挂了电话,她揉揉眉心,对边上安安静静充当一个司机的黑麦威士忌道:“去7号点。” 最终集合的地方。 ———— 贝尔摩德远远迎来,勾上筱原奈己的脖子,俯到后者耳边道:“不要气了,后面还有机会。”又心疼地摸了摸雪树酒脸上那道已经愈合的小伤疤:“真是该死的公安…还好不会留疤。” 筱原奈己由着她摸那道已经愈合成浅粉色的小小伤口。 贝尔摩德在这次任务中提前几天潜入,本来易容跟在琴酒那一边的“本木樹太郎”边上,结果基安蒂一枪把任务打得稀碎,她扮演的公安直接被全员转移,无奈退出了任务。 是以,这回她到的最早,也从琴酒口中知道了任务失败的消息。老实说,贝尔摩德个人还真没什么所谓,只是这位在任务上一向较真的雪树酒就不一定了。 雪树酒面无表情:“我没气啊,我只是想问问琴酒,为什么会有提前开枪还打偏的狙击手而已。” 她冷笑,继续嘲道:“难不成又是一个卧底?琴酒是专门养卧底和废物的吗。” 门打开,琴酒浑身冒着冷气走进来。刚才的话怕是被他听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周遭的氛围变得更冷了。 追及源头,确实是基安蒂引起的大错。 见场上没人说话,筱原奈己给黑麦威士忌甩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把雪树酒接到琴酒电话后两人的一系列行动都简要说了出来。 提及桥对面的楼上有公安的埋伏,筱原奈己瞟了一眼周身寒意已经可以杀人的琴酒,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贝尔摩德早早准备好的苏格兰威士忌。 两人的行动无可挑剔,最后的追错人也似乎是运气不好,这次失败的原因,最终被归到基安蒂的头上。 琴酒冷着脸宣布会议结束,领着伏特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黑麦威士忌过了一会,也出门了。 至于科恩和基安蒂,这回他俩根本就没有出现,大概是在任务失败的那瞬间就领罚去了吧。 贝尔摩德则留下陪筱原奈己“喝闷酒”,和她聊起一些无什么意义的话题,一边还关心关心她的身体最近如何。 筱原奈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又喝了几口苏格兰威士忌,也乐于和贝尔摩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权当解压。 ———— 另一边,赤井秀一转身回了安全屋。 这次本木樹太郎没被抓走,而是被公安保了下来,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由于和日本公安直接挂钩,fbi不好动手,赤井秀一在这次行动里本来只是打算旁观一场本地公安大战黑暗组织成员的大戏。 琴酒一直在试探他,这他知道。直觉这种东西最不讲道理,没人能说得清,赤井秀一也没办法。 琴酒做事向来大胆又细心,这也让赤井秀一得以接近这次计划的核心——顺便认识了另一位组织高层。 对于雪树酒和他一组这个消息,赤井秀一是很惊讶的。他敏锐的注意到琴酒似乎是在对方进来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有什么不对吗? 雪树酒的发色和瞳色都是墨一般的漆黑,精致的脸上浮着一丝慵懒,简单款的黑色大衣和长裤,单边红耳坠很显眼。 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端倪。 是身体有问题? 赤井秀一这么想着,也这么试探了。飙车赶路的途中,他巧妙的用了点劲。 说他在赶时间漂移飙车也说得通,说他在故意把车上的人摇晕也说得通。想摇晕一个组织高层当然很难,但如果对方身体抱恙,那么就大有可能了——遗憾的是,雪树酒身体状况似乎蛮好的。 再接下来,他趁着弯道,默不作声地松了一点油门,试图利用城市街景带来的视觉差,让车赶不上公安的速度。 谁知道公安开的太慢了,就算减速了,也没阻止那三辆车出现在雪树酒的视线范围内。 赤井秀一无奈,这时候跟上去反而更好操作,于是他再次把油门踩到底,然后在撞上去的时候再次小坑了雪树酒一把。 指从雪树酒那一面撞上。 因为自己的车安全系数极高,对方依旧没受到什么影响,赤井秀一于是准备收手。 他做的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已经够多了,这会雪树酒本人就在他身边,再想动点手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况且,他本身是准备什么也不做的,这一路上的事不过顺手为之。 结果,真正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对枪的时候,碍于右手的伤,赤井秀一不得不换为更加灵活的打法。他转移来转移去的过程中,就刚好看到了雪树酒揍晕本木樹太郎的全程,并迅速通过两张一样的脸意识到,那个倒下的男人就是真正的本木樹太郎。 雪树酒一把扯下那个公安的□□,站在她后面的赤井秀一眼里划过潜藏不住的惊讶。 按理说,雪树酒应该知道本木樹太郎在哪一辆车上,可是他们追到的却是假的本木樹太郎。 不过,他不知道雪树酒后来的站位,也就并不清楚对方是真的因为视角盲区没看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雪树酒的身份,在赤井秀一这里从此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他给自己开了瓶波本威士忌。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风波终于过去了,希望公安那边能从本木樹太郎那里多挖点东西出来吧。 这一晚,卧底们都这样想着。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当假酒的第十八天 【十八】 本木樹太郎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半个月,筱原奈己过上了平凡的组织成员生活。 三天两天和苏格兰一起出个任务,再从厨艺技能点满的苏格兰那里拎一些好吃的东西回来——巧克力慕斯过后,苏格兰就像打开了奇怪的开关,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拿出不同花样的小食物。 还都蛮合筱原奈己的口味的。早已说过,她不是个客气的人,就照单全收了。 没有任务的时候,就研究研究以前没干过的事——今天去个便利店呆上半天,明天去个公园看人写生,还顺便当了回模特什么的,后天再琢磨一下要放在新家的小摆件。 这种生活普通又新奇,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筱原奈己按着花艺老师的指导,剪掉一根多余的花枝后,这么想着。 这家花艺店是她前天喂完鸽子后,无意中在街边发现的。又看到一个以前没碰过的东西,她自然而然地推门进店,随后听介绍浅试手买课程一气呵成,现在是该店初级花艺课的三名学生之一。 “很不错哦,筱原小姐,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呢。”花艺老师田子岛屋女士是位四十多岁的眯眯眼女性,穿着修身的连衣裙,正俯身夸赞着筱原奈己刚刚修剪好的花枝。 “很好看欸!”同为学员——但实际上算是她插花课程的“前辈”的年轻小姐同样赞叹道,“配色都很和谐呢!” 筱原奈己笑:“谢谢。” 对面的年轻小姐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柔和的面部线条和姣好的五官让她显得温和又平易近人——报名时筱原奈己顺便扫过了其余的学员名单,自然也看到了这位小姐的名字。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是位让人很容易升起好感的女士,她的柔和带着一股礼貌的分寸感,加之田子小姐的主业是卖花——学插花的学生的确没有几个,见上一二三面的两人也落得一个比点头之交更深的交情。 筱原奈己在关于生活的一些事情上一向比较直白,对于陌生人保有距离的靠近无甚上心。 因为这方面没有被教导过“应该怎么做”,所以展露出了最原始最真实的样子。最近这些对她来说能算上悠闲的日子里,她学会了不少东西。 取下围裙,拿着和田子女士和宫野明美告别后,筱原奈己抬头看向渐渐沉下的天色,回身往酒店走去。 …不知道公安的进展怎么样了。 组织最终没能抓回本木樹太郎,后续的手段也失败了。 比起计划设计时候的弯弯绕绕九曲回肠,计划失败的直截了当又简单粗暴。boss为此发了一次大火,基安蒂连带着琴酒都被牵连,受了惩罚,贝尔摩德也提醒筱原奈己“最近别找boss”,可见本木樹太郎的重要性。 作为雪树酒,筱原奈己战战兢兢地完成贝尔摩德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任务——她的任务发放权至今仍然攥在贝尔摩德手里。 作为筱原奈己本身,自然是boss越气她越开心。虽然情报白送给了霓虹公安,但总比本木樹太郎被抓回组织这个结局好。 本来也是顺手为之,并没有为之花费多少心血的筱原奈己对这个结局接受良好。仅仅只作为想要覆灭组织的人来说,她希望日本公安得到的信息越多越好,尤其是关于组织开展的研究方面的。 老实说,一路走到组织高层,一般的情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唯独实验研究这部分,迟迟没有进展。 研究组和行动组被分的很开,行动组无权接触研究的机密。 显而易见,研究才是这个组织更加重要、更加秘密的那一块。行动组,说难听点,只是在为搞研究的那群家伙和boss打工而已。 是以筱原奈己一人在法国片区,几次暗中配合总部“兴风作浪”,也没能真正动摇组织的根基。 本木樹太郎会是一个大突破。 可惜了,没落到自己人手上。 不过日本公安的话,总部迟早会和他们进行交涉的,也不担心情报不来。组织的大本营在日本,这里毕竟是对方的主场。 筱原奈己抱着从花艺课上抱回来的小花瓶,里面插着她今天修剪完的小花花,走到街角便利店买了份章鱼烧提在手上,才继续往酒店的方向走。 在苏格兰得知她暂住的地点后,筱原奈己就换了一家酒店住,比之前那家更小,位置稍偏,但相同点是都很舒服。 …不过住酒店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思及此处,她愉悦地眯了眯眼。 ——因为再过几天,就能搬进新住处了。 ———— 诸伏景光压低帽檐,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视线后,不动声色地走入一栋安全屋中。 屋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啪嗒”一声,灯被他打开了。 金发的幼驯染就坐在不远的沙发上,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hiro。” 诸伏景光的眉眼也弯了起来,愉快的回了句:“zero。”随后在降谷零身边并排坐下。 降谷零最近在忙着处理本木樹太郎的事。 他私底下以真面目去见了一面这位在组织据说极其重要的研究员,事实证明,虽然逃命的姿势很狼狈,但正常情况下的本木樹太郎仪表还算堂堂,偏瘦的身形加上无框的眼镜,的确很像常年呆在实验室的高精人才。 他对公安仍抱有戒心,不肯透露自身的研究——这在降谷零的意料之中,毕竟本木樹太郎又不蠢,身为前犯罪组织成员,即使没有亲身杀过人,违法的事也不可能没做——公安从没想过一开始就得到他的全盘托出。 诸伏景光则被组织的各种任务绊住,虽然和上司一起出的任务数量不多,但和上司平级的琴酒却总是把他使唤过去做任务。 雪树酒行踪诡秘,除了任务期间就看不到对方的影子,诸伏景光没有别的选择,成了半个琴酒行动组的人。 这就导致自本木樹太郎成功逃离的那天后,他们还没有再见过面,直到今天,才空出这个机会。 当日的情况很紧急,他们只来得及和对方交换个大概的情况,接着就匆匆赶往狙击点,又迅速分开,以免落人耳目。 好在波本和苏格兰本来就被划到一组,就像雪树酒和黑麦一样,他俩会合后又一起行动,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朗姆那边看到琴酒吃了瘪,加上波本本身是神秘主义者的缘故,竟然没多过问他其间的任务完成的如何,只是不断重复“琴酒,这是你的重大败笔!”。 雪树酒也没多说什么,从一开始就显得格外宽容。至少诸伏景光只收到对方一条让他稍稍汇报一下的信息,半真半假地糊弄之后,也就做罢了。 至于最难糊弄的琴酒那边……降谷零调出公安伪装他俩被堵在路上的监控画面,同样被堵在路上的琴酒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所以,在那日一同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苏格兰和波本,就这样混过了所有人的耳目,至少在明面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借着这次行动,让这两个身份正大光明的搭上了线。 “…所以我才说,hiro你运气很好啊。”进行完一番交流,降谷零叹着气靠上沙发的软垫,“直接分配到一个以前没有手下的高层,我就没这个运气了。” 此话不假,朗姆手下的人,可以说是一波又一波,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诸伏景光安慰幼驯染:“以zero的能力,到谁手下都可以‘发光发热’的吧。” 这话降谷零很受用,他少见的哼哼两声后,才继续把话题扭回去。 降谷零:“说起来,当时和雪树酒一起的另一个黑头发的男的就是黑麦威士忌?” 诸伏景光:“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降谷零皱眉:“啧,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第一眼就很不顺眼,想揍他一拳。” 诸伏景光无奈:“zero…” 降谷零:“我说真的,hiro,等我反应过来,拳头已经自己攥紧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正色,假装没听到幼驯染的话,就此开启另一个话题:“说起来,雪树酒在某些地方似乎很不一样。” 被忽视的降谷零:“hiro!” 诸伏景光继续假装没听到:“她在生活方面上的戒心意外的低,任务期间和任务结束后简直像是两个人…” 降谷零撇撇嘴。 诸伏景光:“虽然她的表情一向没什么起伏波动…但明显能感觉到对我没有那么疏离了。每次任务结束后,我带去的小食物也一样不落全收了,似乎还感觉不错?” 被迫放弃黑麦威士忌的话题的降谷零接过话头:“所以你想继续这种策略,曲线获取她的信任——说到底,就是用美食攻势吧。” 诸伏景光笑出声来:“食物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从上回在超市碰到雪树酒后,一切就悄然无声的开始了。刻意拉进与对方的距离,购物上的相助,谈话间的靠近,表现出的性格,研究好的偏好,刻意改良过的甜品… 想起本木樹太郎的事之前,雪树酒给他发来的“不用担心”的短信,或许对方觉得这没什么,但这其实已经算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了。 降谷零感慨:“真可怕啊,hiro。” 润物细无声什么的。 诸伏景光对降谷零对他的评价不做回答,他发现雪树酒在某些方面极其直白的坦诚之后也很惊讶——组织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 有时候真诚的可怕。 传言里说对方一直以来都是独身主义者,他大概是除了那位贝尔摩德之外第一个发现这秘密的人。 这是秘密,也是可以利用的筹码。 他们已经聊了许久了,诸伏景光起身舒展舒展身子,道:“适用人群只有那很小一部分,雪树酒刚好在里面而已——好了,zero,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金发的公安于是陷入沉思:“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让我好好想想…”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当假酒的第十九天 【十九】 黑夜降临,一半的东京在灯红酒绿中璀璨着,另一半则在鸦瞳的倒影下留下黑色的影子。熊谷会社所属的摩天大楼只有一两间屋子还亮着灯光,其中就包括最顶楼的属于社长的办公室。 可惜努力加班加点工作的社长本人已经被人扎了一针,神志不清地昏倒在沙发上了。 他本该坐着的办公桌旁,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划开手机确认信息,随后给自己带上一双防止指纹留下的手套。 接着,u盘插入的细微咖嚓声伴着键盘被飞速敲打的按键声在这方安静的世界里响起,格外明显。 一行行数据闪过,一个个文件包被无痕浏览再传输,荧光的倒计时在来人的瞳孔里跳跃着,电脑屏幕上的传输条达到百分之一百,坐在办工作的人迅速拔出u盘,把桌面复原成社长工作时候的样子。 然后再把社长本人的位置复原。 搞定。 重要信息文件到手的人转身离开。 明早这位社长醒来时,只会懊悔昨天为什么不小心睡着了、工作做少了,谁也不知道今晚曾有另一个人造访。 另一个造访的人,也就是工作状态的筱原奈己,趁着监控被黑还有一段时间恢复,一路从电梯下了楼,再藏在阴影中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死角。 她对着死角里的另一个人点点头,两人无声的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准备从这栋大楼撤离。 上车后,筱原奈己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再次用u盘把里面的文件调了出来,开始录入信息。 进度条浮现在电脑屏幕上,她松了口气,确认任务完成,然后转头问开车的人——也就是苏格兰:“你今天带了什么?” 苏格兰边回答边把东西拿出来:“鲷鱼烧。” 摆弄完电脑的筱原奈己接过对方递来的鲷鱼烧,有些新奇的拿叉子戳了戳软软的鱼状饼。 汽车平稳发动,苏格兰继续补充道:“是红豆馅的,但我没放太多红豆,甜度适中。” 筱原奈己在他开口前就已咬上一口,浓郁的奶味配以不多的红豆甜香,松软的口感里还尝出一丝蜂蜜的甜来,甜而不腻,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咬下第二口,夸赞道:“好吃。” 对于好吃的食物,她从不吝啬她的赞美。 苏格兰这时候笑的真心实意,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的面容都柔和起来:“好吃就行。” 这就是他们最近任务结束后的画风。 鉴于苏格兰每回都会带上一份小食,美其名曰做得多顺便带一份,筱原奈己从等着他拿出来,到现在的直接开口问是什么,也美其名曰就当是做一个试吃员。 总之,任务结束后,他们俩相处的无比和谐。 至少苏格兰的笑是真的笑,雪树酒的面部表情也放松不少。 份量刚刚好,筱原奈己心满意足地吃完一份鲷鱼烧,电脑上的文件传输也显示马上完成。 等待完成的这段时间,筱原奈己突然想起一个今天早上从boss那里发来的、针对全体组织成员的匿名任务。 对了,身为苏格兰的上司,苏格兰应该由她告知来着的。 想起这一茬的筱原奈己道:“苏格兰,不久之后组织有个任务,相关的情况我会发到你的邮箱里,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参与。” 苏格兰有些疑惑:“嗯?” 正常的任务可不会让组织成员自己决定参不参加。 做完任务、又刚吃了他一份鲷鱼烧的雪树酒显得格外好说话:“是用来考核能力和升职的。” 所谓人才都是怕被埋没的,虽然金子自会发光,但也不排除有遗珠在外的情况。再者,组织成员众多,如何晋升,如何分级也是个问题。 针对这一块,boss干脆大手一挥,允许高层成员们把一些困难但不重要的任务作匿名处理,让成员们去解决。期间的各显身手,其后的晋升处置,自有高层在暗中评定。 考虑到苏格兰刚加入组织不久,日本这边这类的任务偏少,想来没有什么了解,筱原奈己给他大致解释了一遍全流程。 这种任务她在法国倒是经手过好几次——当过好几次考核官,这回的考核官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但筱原奈己猜是琴酒。 “时间的话,大概在一个月后,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苏格兰的眼里闪过一抹思索。 筱原奈己:“还有就是,明天的事往后推一天,我另外有事。” ———— 第二天。 昨晚因为任务三点才睡的筱原奈己在鸟儿刚叫的清晨就睁开了眼,从酒店的大床翻身而起,眼中细看还有一丝兴奋在里面。 今天将会是没有任务但是很忙碌的一天。 原因无他,因为筱原奈己要搬家了! 当然,这个搬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搬家——所有大的家具,日常用品新房子里都已经备好了,她这次过去,是准备收拾收拾她自己买的那一箩筐东西。 没错,就是第一次逛超市买的那些东西。 迅速起床并收拾完自己的筱原奈己按照贝尔摩德给的地址,到达了东京一处偏又不偏的高档小区。这里远离市中心的喧嚣,但交通又方便发达,保密性高,入住率在过去几年都很低,确实是个理想的住所。 一路上了楼,筱原奈己用钥匙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色米色和实木色相间的家装风格。 装修什么的是贝尔摩德帮她把关,整体选用了极简风,但一些别出心裁的设计和装饰又为房屋添了几分暖意和温馨。 房子内部是复式结构,一楼有客厅厨房和三个空房间,二楼是主卧和小客厅和书房,筱原奈己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客厅里堆了几个大箱子,筱原奈己走近一看,正是她在超市碰到苏格兰那回扫购的东西,也就是她今天主要要收拾的东西了。 她率先走上二楼,迈入主卧。卧室的风格沿用客厅,一样的米色系装横。 床上用品——什么被子枕头都已经铺好了,厚度软度都是她最偏好的。 衣柜一拉开——一堆一看就知道是贝尔摩德选购的衣服,上至大衣衬衫下至短裙长裤,保守到性感,简约到复杂,普通设计到时装大牌一应俱全。 等身镜化妆桌首饰盒衣帽间——全都延用了她在法国住所的,这些是少有的筱原奈己会比较在意的东西。 床头柜——甚至堆了几个毛绒玩偶。 确认了这地能睡的筱原奈己关了主卧门,又走回客厅,拿小刀把装着东西的纸箱子一个个先割开。 由于当时买的时候就是按类别一项一项买的,所以这一箱一箱打开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收拾。 筱原奈己决定先从客厅开始。 自己挑的小鹿摆件和苏格兰推荐的假盆栽——放到电视柜上。自己看中的装饰画和苏格兰推荐的小挂钟——挂在沙发后面。自己选的高脚台灯和苏格兰推荐的可以摆在落地窗边上的小桌子——通通摆上…… 简单摆弄完,客厅瞬间实现了从样板精装房到人住房的飞跃,筱原奈己对此非常满意,转而转战厨房。 她看中的桌布插花和挂饰——铺好放好挂好。苏格兰推荐的各种刀具餐具和瓶罐——按照厨房配备的样子放好。还有装饰画,滤油纸,面罩…… 厨房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当时买的时候又买的特别全,比如每种锅都选了一个、每种刀也都买了——虽然筱原奈己并不会用,但还是在苏格兰的介绍下陷入购物陷阱,越买越多,最终迷失了自己。 厨房的收拾花了更多时间,收拾完刀具餐具和各种厨具,时间已经过了好久,某位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人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晕了。 就算有说明书,也完全搞不明白它们的用处。 她揉揉眉心,转而把剩下的最后一个箱子抱上二楼。 这里面就是些放进卧室的小东西了,像闹钟、挂钩、抽纸盒什么的。 随着最后一个物品——一个电子闹钟——被摆好,筱原奈己长呼出一口气,两手往后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随着电子闹钟移到闹钟后面的玩偶堆,顿了一下。 “玩偶……” 筱原奈己突然想起那只她选了好久好久好久但是最终没能付款买下的等身大熊玩偶。 她默了一会,然后把本来摆在床中心的两个枕头往左边移了点,又把被子叠了叠,在床的右边空出一个位置来。 “到时候就放在这吧。”她自言自语道。 对于这大半天的成果,筱原奈己本人很满意,她起身拍拍手,回入门口的玄关处拿起从进门后就没动的手机。 然后在来电页面上看到来自贝尔摩德的三个未接来电和对方发来的多达十七个的委屈emoji。 筱原奈己:…… 她解锁屏幕,对方发现她不在换了短信留言后,也不是真的只发了委屈emoji。 【我最近要去美国一趟,波本就麻烦你看着啦~——vermouth】 真正有用的消息在最底下。 看完这条短讯,筱原奈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波本? 贝尔摩德和波本又扯上关系了? 不对…他们好像早就扯上关系了来着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当假酒的第二十天 【二十】 筱原奈己记得,贝尔摩德不久前才和她说过波本和苏格兰一样好用来着的。 她给贝尔摩德回了个电话,以了解具体的情况。电话对面的贝尔摩德正在头等舱休息室吃着黑提,还没有登机,通话于是很顺利的接通了。 一番简单的谈话,筱原奈己终于清楚贝尔摩德这个平时谁也不沾的神秘主义者怎么就突然和波本有了联系。 化简为繁,省去一切废话,究极原因是贝尔摩德觉得同为神秘主义者的波本很不错,为了让波本继续给她打工,她现在要提前支付一些利息。 筱原奈己对这个原因很无语:“…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什么提前支付利息,都是鬼话,在组织里能和贝尔摩德搭上线已经是最大的报酬了。 贝尔摩德笑:“呵呵,你就当我是在投资吧。” 筱原奈己:“……” 贝尔摩德:“上次你看中的那个包,美国的门店好像又上新了…” 筱原奈己干脆利落:“行,这回大概多久?” 贝尔摩德:“大概半个月左右就能搞定。” 贝尔摩德:“还有,明天早上你需要去机场接个人。” 筱原奈己:“谁?” 贝尔摩德:“哎呀,见到了就知道了。” 以上为对话后半程。 挂了电话,筱原奈己沉吟片刻,反手发了一条信息给苏格兰。 【明天上午的任务你和波本一起解决。——belvedere】 发完后才发现哪里不妥,她又补了句。 【对了,你认识波本吗?——belvedere】 另一边,借着一次任务的机会再次和降谷零会和的诸伏景光盯着手机里的两条新信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走到冰箱门前拿水的降谷零高声问道:“hiro,你要水吗?” “hiro?” 见诸伏景光一直没回应,他干脆走回沙发,把冰冻的矿泉水瓶啪的一下贴在坐着的人的脸上。 被怼了一脸冰冻矿泉水的诸伏景光如梦初醒:“嗯?” 降谷零把水丢给他,自己坐到对面的沙发:“你在干什么啊!叫那么多声都没反应。” 诸伏景光扭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又摸了摸刚刚被冰水突袭的右脸,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只是在想…我们的运气有时还不错。” 降谷零:“?” 诸伏景光把手机就着刚才的页面放在茶几上,推到沙发对面的降谷零眼前:“你自己看吧。” “……” 过了半晌,降谷零才回道:“贝尔摩德前几天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朋友……” 诸伏景光点头:“啊,她们关系好像确实很不错。” 那可真是够巧的了。 两人各自认识雪树酒和贝尔摩德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两个组织高层会给他们带来现在这一茬。 组织的成员行踪诡秘,苏格兰和波本各自所在的区域又离得很远。本以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能见上一两次就是莫大的幸运了,谁知道,见完这一两面后他俩就成队友了。 虽然大概率上是临时的。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至少这回,我们运气是真的蛮不错的。” 他接着打字回复。 【认识,前几个任务里合作过。——scotch】 对面回复的很快。 【试试他的能力。——belvedere】 诸伏景光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改坐到他身边的降谷零,后者见状,眨了眨眼睛,假装正襟危坐,摆出一个准备接受考核的姿势,一脸“我准备好了你随便来吧”的样子。 诸伏景光:…… 【收到。——scotch】 ———— 看到回复的筱原奈己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本木樹太郎和公安的那档子事,和苏格兰分到一块的成员正是波本。纸质的任务书上,黑麦的名字就排在他们两个之上,三个威士忌的尾缀放在一起,还是很有记忆点的。 既然苏格兰认识,就好办多了。 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微凉,把发丝吹拂到筱原奈己的脸颊上,一时让视线有些许迷离。 把头发绕回耳畔,她回了信息。下一步,筱原奈己打开电脑,登上组织的内网,经过重重身份检验后,在机密的档案库里调出了波本威士忌的资料。 小心谨慎,不放过一丝可能,是筱原奈己一向秉持的原则。 档案照片上的人金发黑皮,长相俊美,一双灰紫色的眼似笑非笑。很有记忆点。筱原奈己确信自己不会忘记这张脸后,转而看向其它资料小字。 “名字是安室透,显而易见的混血儿,嗯,进入组织前是个情报贩子…没了。” 信息少的可怜。 倒也很符合神秘主义者的作风。 只查到这点东西,筱原奈己也没什么失落,毕竟早有预料。若不是组织要求必须留一张底照,恐怕这个页面除了必要的代号和名字外,什么都没有。 “…就交给苏格兰吧。”她退了网页,开始着手收拾电脑,准备去赶下午一点的花艺课,“希望波本对他来说不会太棘手。” 筱原奈己还是很信任苏格兰的能力的。 她最后确认了一下没有东西落在公寓,提着电脑包转身离开。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倦倦,春的早凉唤醒这一方天地。筱原奈己漫步其中,却始终没有光冲过阻碍,用温度触碰她的衣角。光到不了的地方,阴影殷勤地亲吻她漠然的脸。 嗯,明天早上要接的人…… 其实筱原奈己一早就知道是谁了。 她的步伐逐渐加快,面色也越来越冷。 绿树荫蔽下的木头栈道被清新的花香笼罩,小区修筑的水景溪河在栈道旁泛着粼粼波光,筱原奈己从这片绿意中穿行,再和煦的春风也吹不走黑眸子里的寒意。 右耳上挂着的红耳坠随着摇晃,嵌着的红宝石在偶尔的斑驳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流光。 想到那个人,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差了。 心情变差直接影响到了她在花艺课上的表现,让田子小姐很是惊讶:“奈己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筱原奈己把剩下的花材料一支一支掰直,卷起来收到回收箱里,对田子小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没什么,刚刚想到了讨厌的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当假酒的第二十一天 【二十一】 瑰丽的朝阳冉冉升起,淡青色的天空划过几丝破晓的金光。清晨的机场还算冷清,电子播报音掩去其它的杂音,使空荡的场地更显空荡。 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在这个冷清的世界安然闲坐着,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微微垂头闭目养神。 他本该是机场大厅中最普通的一位乘客,不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如果没有那头极其不正常的白发和过于苍白的皮肤的话。 过路的小孩频繁抬起的手被家长一次次斥下,即使是路过的成年人也假装无意地把视线移上再移开,被目光轮番洗礼的人好像毫无察觉,仍旧是那副小憩的模样。 而他引来这么多注意的原因极其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清——他是一位白化病患者。 白化病,一种因为各种因素导致黑色素缺失的遗传病。患者因为黑色素的缺失,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是雪白色,皮肤色号也会比常人白上许多,因此也被称为“月亮的孩子”。 除此之外,患有这种病的人大多畏光,皮肤不能过久过多的接触紫外线,眼睛也要做好防护——大概了解一些白化病知识的路人在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那个人浑身上下穿的严严实实的原因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配以黑色的西装裤和皮鞋,黑夜与白昼的极致对比竟然在一个人类身上完美的体现了——墨色的黑衬的他更加苍白,也更加晃眼。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从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来看,他有一副很不错的样貌,墨镜下的眼也是苍白的,常人察觉不到的视线像幽灵一样游荡飘过。 …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了。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界面正停留在消息发出但被拒收的画面上。 红色的感叹号一列排开,充分体现了对面人不收信息也不回复的坚定信念。 收信人的那一栏里,黑体加粗的“belvedere”格外显眼。 灰雁酒注视了这个名字片刻,转而换到写有“vermouth”的信息框。 【……——grey】 【哟,什么风把大科学家吹来了?——vermouth】 【在路上了,雪树酒说她在路上了,我还有事,麻烦大科学家再等等啦^^——vermouth】 这个女人倒是没把他拉黑,但敷衍和嘲弄都快溢出屏幕了。 他把手机放到身边的座位,再次闭目养神,却也没有生气。 因为…美丽的事物在他这里是有特权的。 为了期待已久的重逢,他不介意再多等一会。 ———— 筱原奈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照飞机到达的时间去,她甚至为此晚起了两个小时,一番慢悠悠的洗漱后,才开始开车往机场的方向去。 路上,筱原奈己把车速硬生生降低了一半,在整个高速上显得格格不入。听着收音机里的经典曲目,并很有素质的没走快车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正常的组织成员,没有人需要接机。只有一些无法自己守好自己人身安全的特殊成员,才会作接机打算。 无法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废物,筱原奈己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 那就是因为病不能怎么见光,所以终日待在组织的地下研究所,并研发出一堆禁.药的灰雁酒。 筱原奈己之前日日为之头疼的药也是他弄出来的。不过,他们俩的牵扯和恩怨可不单单只有“药”这一点。 灰雁酒是组织核心的研究员,触及了组织最核心的核心,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琴酒乃至雪树酒都远远比不上的重要人物。 ——这也是为什么筱原奈己会选择放慢速度,把早早到了的灰雁酒在那干晾着,而不是直接放人鸽子。要是灰雁酒真的出了什么闪失,她也要跟着出事。 就这样慢晃晃的开着车到达机场的停车场,筱原奈己把车载音箱里所有的歌都听完后,才下车往耸立的建筑走去。 她边走边点开贝尔摩德发给她的接机位置。 3号楼。 筱原奈己抬头,不远处的指引牌上,赫然正印着一个大大的“3”。 ———— 灰雁酒一向很好认,对方的发色和衣着放在普通人里都太过亮眼了。筱原奈己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座位上,黑衣服的苍白男人微微曲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前的三五个好奇的小孩。 他的姿势放松又随意,仿佛心情很不错,筱原奈己远远看到他的嘴笑着一张一合,像是在回答孩子们的问话。 站在孩子后的家长们也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见状,筱原奈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她径直朝灰雁酒的方向走去,也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是以鞋跟扣响地面的清脆声音很快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他缓缓转过头来,墨镜后的白色眼瞳对上另一双黝黑的瞳孔,嘴边扯起标志性的、极温和的笑。 筱原奈己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无人可见的眼底深处涌现出一丝古怪。 和苏格兰呆久了,都要忘了当初自己看苏格兰有多不顺眼了。 ……而看苏格兰不顺眼的原因就在眼前: 面前这个人的笑和苏格兰的假笑版本一模一样。 随着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在灰雁酒身边站定,白发的男人面色温和地打发走了孩子们,这才缓缓起身,脸上的笑意又深一重。 灰雁酒比筱原奈己高出一个头,黑色大衣衬得他的身形有些单薄,他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洁白色的睫毛和眼和长发和另一边的黑发黑眸形成最突出的对比。 男人的微笑不变,他俯身,“牵起”筱原奈己身前的空气行了个吻手礼。 “…jepenseàvoustouslesjours.” 他维持着亲吻的姿势,情人般呢喃的爱语轻响,回荡在早晨微湿的空气中。 灰雁酒完全不在乎雪树酒毫不掩饰的杀意具现化的眼神,在说完这句“告白”语后自顾自地直起身子,微笑着补上了下一句。 “…machérie.” 冷脸的雪树酒不准备给他面子:“…嗤。” 她瞥了一眼对方的脸,厌恶地拧了拧眉毛。 “你笑的太恶心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当假酒的第二十二天 【二十二】 筱原奈己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她身边的副驾驶,灰雁酒取下墨镜,纯白色的睫毛微闪,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自己长发的末梢。 “shinohara…?应该没念错吧。”车里的寂静被打破,灰雁酒突然开始缓慢地拼写“筱原”的发音。 筱原奈己刚踩完油门超过一个占快车道的大型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被无视的灰雁酒也不恼,好整以暇地靠在副驾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继续:“na……” 他在练习“筱原奈己”的发音。 灰雁酒会说的语言不止法语,就筱原奈己知道的就有五种,日语也在其中之一。 他是法日混血儿,但不知为什么对日语没什么好感——据说他的日语是童年作为母语学习起来的,后续本人完全没有想学这门语言的意愿。 所以用许久不用的语言念名字,一时念的很是拗口。 “……” 筱原奈己诚实遵从内心的选择,让对方的声音从耳廓边上飞过,把油门又往下踩了点。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灰雁酒送到地方,然后办完要办的事情,再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终于把筱原奈己这四个字日语说顺,灰雁酒有些遗憾道:“怎么办,我还是习惯叫你雪树酒(belvedere)。” belvedere只想让他闭嘴:“…那你就叫吧。” 灰雁酒:“哈。” 他对于雪树酒终于回话这件事似乎很愉悦,双眼微微眯起,苍白的脸上挂上愉快的笑。 “接下来可就要麻烦你咯。” 许久,他才慢悠悠地道。 边上人没有理他。 ———— “接下来”和“麻烦”和“要办的事”来了。 一个不起眼的郊外小平房边,车缓缓倒入边上的停车位。筱原奈己取出电脑,开始着手登入灰雁酒的身份验证。 他俩都是从法国片区来的,往日在日本完全没有挂过号,什么都要初次验证一下。筱原奈己来的这些日子已经全部搞定了,灰雁酒的还需要她现在操作一番。 灰雁酒重新戴上他的墨镜,静静地看着雪树酒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动作着。 那双手一样很白,但是是上好的玉白色。黑色的发总是衬得她更白,也更美丽。 一顿操作,把灰雁酒的权限全部等权复制,筱原奈己“啪”的一声按下折叠屏,给车子熄火,走到小平房的门前。 这座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小山包脚下,边上是一篇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房子破又旧,年久失修,似乎十几年不曾有人到访。 ——这当然都是障眼法。 筱原奈己跨过蜘蛛网和灰尘,和灰雁酒在房子最里的平台站定,没过多久就有一道微小到可以忽视的蓝光扫过她的瞳孔。 验证通过,小平台开始下沉。 这是组织一处训练场的入口之一。 白炽光和长而干净的甬道很快出现在他们眼前,雪树酒两手插进黑色风衣的口袋,快步往射击的场馆走去。 灰雁酒走在她身边,感慨道:“唉,真是好久没有摸过枪了。” 筱原奈己嘲:“呵呵,你摸和没摸结果都一样。” 灰雁酒耸肩:“也不能这么说…我上回打到六环还是七环了……” 没错,筱原奈己今日的事件之一就是带着灰雁酒这个射击废物进行组织一年一次的数据登入,包括对方各项能力的指标。 虽然她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灰雁酒这种研究员也要进行这种能力检测就是了,还是定期的。 总之,灰雁酒一直是筱原奈己负责——boss定下的,让筱原奈己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所以她很清楚对方的水平。 体术,极差。 枪法,极差。 耐力,极差。 …… 灰雁酒的人生点数大概全点脑子上了,至于别的东西,只要他测了,那基本就是极差没跑了。 筱原奈己无语地看着灰雁酒慢悠悠地站上射击位,戴上防止耳朵被伤到的隔音耳套,然后开始不甚熟练的组装枪械。 他做捣鼓捣鼓,右捣鼓捣鼓,修长的手指摆弄枪械本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奈何在场没人有心思欣赏这一幕。 咔嚓一声,卡槽又一次卡进了错误的位置。 “……” 站在他边上的筱原奈己忍无可忍,一把夺过灰雁酒手上的枪。 灰雁酒假模假样的哇哦一声:“真是让我受宠若惊,machérie” 戴着耳罩的筱原奈己根本没听到这句能让她再在心里翻个白眼的话。 就在筱原奈己迅速组装枪械的这段时间,训练场的大门响起滴答一声感应声,又走进两个人。 耳罩半戴不戴的灰雁酒轻飘飘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又不甚在意地把视线收回,饶有兴趣地看着雪树酒摆弄枪.械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玉指葱葱,柔而不弱,和纯黑的手枪放在一起,更有奇异的美感。灰雁酒见过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模样,自然也清楚它们与硝烟最配。 真是完美的实验品啊。 他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 至于边上的筱原奈己……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想和灰雁酒说话,所以早早戴好了耳罩,没听到边上有人进门的动静。 她把装好的枪甩给灰雁酒,双手环抱着,把表格夹在胳膊下。 这家伙不可能有任何进步的。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想着。 接着,她就观赏了灰雁酒的惊世骇俗的射击表演,秘技之百分百偏离靶心枪法。 枪枪三四五六环的成绩让边上练习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 果然。 筱原奈己在枪法那栏极其敷衍地写上一个差,就像过去写过的无数次那样。 二十枪打完,灰雁酒满意的摘下耳罩,对面靶子上七零八落的弹孔和边上弹孔集中在十环周围的靶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筱原奈己摘下耳罩,唰唰两笔填完表:“接下来你自己去测体能,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灰雁酒笑:“当然。” 避开对方的笑,筱原奈己把头偏向一边,这才发现边上原来空无一人的位置站了两个人。 原来刚才有组织成员进来啊。 带着耳罩果然太麻烦了,听觉的暂时消失总是让他们这类人很难习惯。 刚这么想着,她就对上了苏格兰熟那双熟悉的猫眼。 筱原奈己:“……” 苏格兰微笑:“嗨。” 他身后的金发黑皮正在拿着表格写写画画,筱原奈己注意到对面枪枪十环穿心的靶子,想来就是这个人打的了。 波本威士忌。 筱原奈己对着苏格兰点点头:“也来测试吗?” 苏格兰:“正好有时间,就带…来了。” 停顿空余,他的视线往波本威士忌身上瞥了一眼。 筱原奈己会意。 她昨天才叫苏格兰试试波本的能力,今天人就把对方领来训练场测试了,不错,态度非常积极。 一年一度的测试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时机。 那边的波本想必是写完了表格,走上前来,露出一个迷人与灿烂兼有的笑容:“您好,我是波本。”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筱原奈己心念一动,边上的苏格兰就极其上道地把波本的测试表递到她手边,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和灰雁酒呆在一起的不快少了些,筱原奈己一直隐隐皱起的眉梢也终于松了一分:“谢了。” 苏格兰,真好用。不用开口,也能懂。 “……我说,不介绍一下吗。” 被忽视许久的灰雁酒看完两方人和和气气的交涉完,在此时插嘴道,直接暴露在白灯下的苍白面孔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两位?” 筱原奈己和降谷零同时一顿,对这两人可能的见面场景早有既视感的筱原奈己只觉得面前这场景有点古怪,降谷零却觉得这场景不止一丝古怪。 太怪了,实在是太怪了。 怪到降谷零脸上的完美客套微笑都微微崩塌。 只见苏格兰和灰雁酒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上,挂上了几近一模一样的微笑。明明都是帅气的脸,一起露出这种温柔而虚假的笑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养眼,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太像了,简直完全一样。 笑意不达眼底,两人冰冷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锋。 看到边上波本已经变了一半的脸色,和笑里藏刀的苏格兰和灰雁酒,筱原奈己有些头疼。 她迅速叫停。 “greygoose.” 手指向灰雁酒。 “bourbon.” 指波本。 “scotch.” 最后指苏格兰。 精简且迅速,连苏格兰和灰雁酒交锋的眼神都同时一滞。 听罢,灰雁酒很给面子地移开视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脸上笑容淡去的苏格兰:“苏格兰啊……”只是一眼,他就把视线移回筱原奈己身上:“我还以为你不会允许有人用这个代号呢。” 筱原奈己右眼皮一跳。 “不会有奇怪的既视感吗?”灰雁酒歪头,好像在真心实意地好奇发问,“…这可是个叛徒用过的代号呢。” ……就知道这家伙会来刺她。 筱原奈己把手上属于灰雁酒的那份表格扔给回他,面色冰冷。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灰雁酒满脸笑意地接过表,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从善如流地表示自己马上就走。他把手踹回黑色大衣的口袋,在雪树酒耳边幽幽地留下了一句话。 “小心重蹈覆辙哦。” 灰雁酒笑着摆了摆手,和苏格兰擦身而过。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当假酒的第二十三天 【二十三】 “以后见到他绕着点走。”筱原奈己看着灰雁酒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对着苏格兰道,“这家伙很烦人,离得越远越好。”她很不悦地皱了皱眉。 苏格兰面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波本笑着站出来打圆场:“才打完靶子,还有几项测试没做呢。”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晃了一圈,语气轻快:“有什么事不如待会再聊?” 闻言,苏格兰对着波本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又转向筱原奈己:“我也需要在今天把测试做了,您…” 他看到了和表格一起被扔到灰雁酒怀里的车钥匙,是组织统一的配车。 这么说来,上司是准备蹭他的车了。 筱原奈己无所谓,她今天的行程除了灰雁酒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了,也确实在看到苏格兰的那瞬间就准备蹭他的车——她实在是一秒都不想和灰雁酒呆,于是干脆表示她也把一年一测的指标填了,站到苏格兰旁边的射击位上。 边上已经打完二十发子弹的波本自觉让开,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没有落在实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筱原奈己的方向看去。 二十发子弹,自然是全部命中了它们该命中的地方。远处的枪靶冒出一缕白烟,十环的靶心被打穿了不知多少次。 等筱原奈己重新摘下耳罩,身后的波本已经不知去向。 “波本他已经做了一些项目了,今天来只是完成剩下的这一项。”苏格兰解释道。 “这样啊,”筱原奈己把手枪重新拆开,放回原来的位置,“所以呢,他怎么样?”她漫不经心地问:“跟你比起来怎么样?” 苏格兰无奈笑笑:“我们专长不同,以我的观察,波本……” 筱原奈己瞥了竟然真的准备展开汇报的苏格兰一眼,打断他的话:“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 苏格兰没说完的话被筱原奈己哽了回去,男人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样子让筱原奈己看着有些好笑。 她小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今天下午,琴酒那边有任务吗。” 她当然知道苏格兰被琴酒光明正大地“借”走出任务的事。 对方摇摇头。 筱原奈己:“那你下午送我去个地方吧,可能有点远。” 苏格兰显得很是乐意:“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 ———— 关于如何顺理成章地试探自己的同期这件事,诸伏景光有很多方案,最终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粗暴的那一种。 指用组织的方式完成组织的试探。他早上定下这个方案,同样在早上把降谷零从他的安全屋里扒拉出来,驱车前往组织附近的一个训练场地。 当然,苏格兰和波本关系没有那么亲密,所以他们分别开车出发,最后才在训练场会和。 然后就遇到了雪树酒和灰雁酒,并发生了后面那一系列事。 诸伏景光隐约摸到了雪树酒一开始看他不顺眼的原因之一——这个全身白的灰雁酒笑起来和他实在是太像了,且雪树酒看和她代号同源一宗的灰雁酒明显很不顺眼。 原因之二大概就是“苏格兰”这个代号的过去,灰雁酒的话虽然少,但透露的东西可不少。 以前的苏格兰是个已死的卧底。 诸伏景光在心底叹息一声,不知该不该感叹命运的奇妙,竟然把一个代号送到两个相似的人身上。 现在的苏格兰是个活着的卧底。 ———— “…长野县?”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苏格兰听到筱原奈己要去的地方后,有点疑惑。 很清楚筱原奈己没有工作的苏格兰在问话上大胆了许多:“是有私事吗?” 浅浅瘫在副驾驶的筱原奈己懒洋洋地回了个单字:“嗯。” 长野县距离东京一百多公里,他们现在出发,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可以赶在午饭之前到。 车外的风景一帧一帧闪过,筱原奈己歪过头,目光在窗外的山景之间流连。玻璃窗的倒影上,红耳坠一摇一晃。 这一路过去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苏格兰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起来,原来组织成员的代号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啊。” 筱原奈己:“嗯,只要上一任代号成员死亡,他的代号就会空出。”她摆弄着自己垂到胸前的发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毕竟酒的种类有限,代号只用一次的话,未免也太浪费了。” 苏格兰:“嗯…说的也是。” 苏格兰:“我们是准备去长野县的某家餐厅吗?” 突兀地变了另一个话题,筱原奈己愣了一下,她看到那双猫眼正通过车前的反光镜注视着她。 和筱原奈己对视一瞬,苏格兰收回视线:“我猜的。” 筱原奈己揉揉眉心,不打算在这上面作隐瞒:“那你猜的确实很准…” 是的,提起“苏格兰”,她突然想吃荞麦面了。 ———— 长野县的路牌出现在前方的路口,太阳果真刚过天空的正中央,一切都像筱原奈己出发前说的那样:“如果不堵车,我们还能赶上饭点。” 相较于繁华的大都市东京,长野县显得更加自然,更加原始,也更加小而慢。这边的高楼没有遮天蔽日,也没有反光的摩天大楼和拥挤的商业区,反而,大大小小的树林叠掩这一方天地。 车进入长野县的境地,限速也变低了。 十几年不见,再简单的街道也变了样。筱原奈己看着窗外的一排排陌生的建筑物,竟有些愣神。 边上的苏格兰好像发现了这点:“还记得餐厅的名字吗?” 筱原奈己回过神来:“当然记得…等我输个导航吧。” 她打开手机,在页面上输入“小东屋”。 “啊,找到了。”跳出的推荐第一就是筱原奈己记忆中的店名和logo,“换地方了。” 旧店的地址现在是一所小学,现在的新店位于一个大型的十字马路边,是长野县还算繁华的地段。 苏格兰趁着红绿灯的空档,接过筱原奈己的手机,仔细看了一遍路线。 “不管怎么说,这家店还开着真是太好了。”他把手机还给筱原奈己,“筱原小姐上一次来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十几年前吧。” 果然啊。 诸伏景光不再多话,暂时把这片刻的安静留给微微侧头的雪树酒。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张一向淡漠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怀念。 十几年前,她是在长野县长大的吗? 诸伏景光知道雪树酒是从法国回的日本,但她是个纯正的日本人。以她的年龄和资历,大概很早就加入了组织,所以也大概很早就离开日本去了法国。 这么说来,长野县就可能是对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小东屋的招牌在这个路口转弯后就可以看到,下面配了一张大大的荞麦面的可爱插图。从外面看去,里面暖黄色的灯光很是温馨。 诸伏景光找了附近的地方停车,拿了放在车里的棒球帽和伞。 因为小东屋处于十字路口的路边,所以“附近”的停车场,其实离它也有好一段距离。 正午的太阳最毒最辣,即将入夏的气温其实并不怎么友好。他自己戴上棒球帽,走上前把伞递给雪树酒:“挡挡太阳吧。” 雪树酒接过伞,楞楞地哦了一声。她把太阳伞撑开,伞杆靠在肩上,两手扶着伞柄,乍一看竟然有些乖巧的意味。 一路无话。 小东屋店内的冷气吹散阳光积攒的热量,两人选了靠里的座位坐下,点了两份基础款的荞麦面。 卡座的位置够大,面对面坐着也不显尴尬——当然,筱原奈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可能尴尬的场面,而另外一位当事人怕是巴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在筱原奈己看来,没有工作的苏格兰花了这么长时间在她的“私事”上,请对方吃一碗荞麦面是最最基本的答谢。 在诸伏景光看来,两人独处的时间越多越好,毕竟雪树酒在这些方面并没有那么敏锐,他可以自然而然地把距离拉得更近。 两人各自享用美味,偶尔聊一点随意又平常的话题,心情还算不错。连心底某处被掀起涟漪的筱原奈己也在荞麦面的治愈之下,缓和了心情。 如果没有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的话。 不远处,一个男人双手死死捂着脖子,口吐白沫双眼泛白,不知死活地倒在餐厅的过道上。 筱原奈己/诸伏景光:……?魔/蝎/小/说/m/o/x/i/e/x/s/.c/o/m 24、当假酒的第二十四天 【二十四】 男人倒下的边上那一桌人惊恐地站起身来。 筱原奈己略略扫去,惊恐站起的三位嫌疑人分别可以简称为红色女士,蓝色女士和绿色男士。 倒下的那个,姑且叫他橙色男士吧。 看着四人穿着的明显是同一系列,极其夸张又闪耀的彩色镶钻西装,筱原奈己默了一瞬。这也是她迅速判定这四个人是一块的原因。 怎么吃个荞麦面也能碰到谋杀案件啊。筱原奈己在心里默默吐槽,又小小地吃了一口,感觉面都没有先前那么香了。 红色女士反应过来,大声痛哭道:“桐三郎!桐三郎!你怎么了!” 她身边的蓝色女士轻轻扶上红色女士的背,好像在轻轻安慰着情绪已经失控的红色女士。 绿色男士一脸菜色,但还是走到两位女士边上,站着俯看仿佛已经死透了的橙色男士。 诸伏景光喝了口水,他们的座位的方向正好能够把这出闹剧收进眼底。看到红色女士重重地把倒下人的身体摇来摇去这种明显错误的做法,他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上前说什么。 毕竟他现在是组织的苏格兰,而非公安的诸伏景光。 对面的雪树酒一手托腮,微微侧头,同样注视着三个颜色灿烂的人的慌乱。店主从后厨探出头来,得知发生了什么后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店主是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他对着店内的食客大声道:“我已经报警了!在警察来之前,大家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也请先不要离开小店。” 筱原奈己的荞麦面吃到一半,却已经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兴致。她远远观察着三位彩色西装,心里思考着哪个是可能的凶手。 她对面的诸伏景光持同样的动作。 这起案子的杀.人手法很拙劣,凶手甚至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只是在场的人似乎还没发现。筱原奈己无趣地收回了目光,看到对面的苏格兰眼底也划过一丝了然。 当然了,目前的情况下,两人谁也不会上前逞风头去当一回破案的侦探。凶手的人选在他们心里转了一圈,又转出去了——要是被扯进案子里,过一会就要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了。 筱原奈己怕麻烦,诸伏景光考虑的是另外一点。 他的哥哥,亲的,就是长野县现任的一名警部,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自然不会主动往警局晃。 雪树酒不是瞎子,而是在除了日常的其他方面都极其敏锐的组织高层。 所以,凶手是谁,要等警察来揭晓了… “凶手就是你!” 突然响起的少年的声音让诸伏景光动作一顿。 对面的筱原奈己停下吃面的动作,抬起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之间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站在死者边上,指着红色女士大声道:“不要再装了,我已经看出你的作案手法了。”他的脸上泛着特别的神采,目光里的自信和笃定让人一时之间忽视他的年龄,而愿意去听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身后,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新一……” 被称作新一的少年回头:“不用担心我,兰,凶手作案的全部过程,我都已经推理出来了。” “更何况,凶手早就露出了破绽!” 他转头,手指指向自“桐三郎”倒下就一直痛苦淋漓的红色女士:“凶手就是你——这位一直在假装悲伤的小姐。” 筱原奈己有些惊讶。 蓝色女士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牧子和中村可是四年谈了的情侣!他们都在商讨结婚的事了。” 少年:“之前的关系如何可不能影响如今摆在眼前的真相,你用来下毒的□□还没有藏好是吗,这位牧子小姐?” “你左手第二个指甲的指甲油颜色,为什么和别的不一样?” 牧子小姐慌慌张张地藏起左手,又在明白自己干了什么的下一秒,脸色变得煞白。 “怎么样?需要我把你作案的全过程说出来吗?” 蓝色女士惊恐地看着从少年出现起就一言不发的红色女士,也就是牧子小姐。 “牧子?” 牧子小姐攥紧了手。 诸伏景光收回放在那个少年身上的视线。 这位牧子小姐的确就是凶手,但他所用的推理的线索和这位名叫新一的少年不一样,毕竟离得比较远,看不清楚牧子小姐左手的指甲盖。 但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这个少年才多大呢…?十三?或者十四? 诸伏景光感到一丝莫名的欣慰。 在一众人的目光之下,牧子小姐很快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真正痛哭起来:“是他!是他拿结婚的事情逼迫我爸爸,说给不够钱就不会和我结婚!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可是除了他又没有人会要我了……” 筱原奈己默不作声地听着。 侦破了这起案件的小侦探认真说道:“无论是苦难还是不幸都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做错了事情,就要得到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闪亮”起来。 他边上的女孩笑着鼓掌:“新一,你真是太厉害了!” 新一挠挠后脑勺,耳根有点红:“哈哈…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啦!”他假咳了两声:“其实这位先生应该只是晕倒了,毒的剂量不够…总之赶紧报警叫救护车吧。” 女孩重重点头。 ……真是美好的青葱岁月啊。 筱原奈己保持着她托腮的动作,心里感慨道。 她又卷起一小口荞麦面,送到嘴里。 “筱原小姐?” 突然蹦出来的铃木园子很是惊奇地看着她和苏格兰。 …等等,她是从哪出现的。 完全没注意到铃木园子从哪窜出来的筱原奈己一同作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园子。” 铃木园子:“我也没想到,真是很有缘分呢!” 她注意到边上的诸伏景光:“绿川先生也在啊。” 诸伏景光笑着点点头:“确实很有缘分,说起来,上回的慕斯配方,还要感谢铃木小姐。” 铃木园子摆摆手:“小事小事。” 她自以为藏的很好的视线在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两个人身上乱瞄:“两位是一起出来约会的吗?” 闻言,筱原奈己愣了一下。 身边的诸伏景光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不是哦。”他笑着看了一眼边上正眨巴眨巴眼睛的筱原奈己,又重新看向铃木园子,“我们只是碰巧遇上,所以一起出来吃个饭而已。” 说罢,他还向筱原奈己确认:“是这样没错吧。” 确实是这样的筱原奈己很确信:“嗯,确实是这样没错。” 对此,铃木园子意味深长:“哦……这样啊……暧昧期什么的……我懂的……” 筱原奈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园子!你又在乱说话了!”一双手突然出现,把铃木园子整个人往后拖,刚才站在小侦探身后的那个女孩拎住铃木园子的后衣领,摁着铃木园子就是一个鞠躬道歉道:“不好意思!园子她总是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请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铃木园子手脚并用的挣扎:“我的眼光可是很准的啊啊啊小兰放开我!!”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正常朋友怎么会碰巧遇上就一起出来吃饭啊——” 小兰恨铁不成钢:“那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这样会变的很尴尬的。上次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园子!” 趁着这会功夫走近听到了全程的工藤新一露出半月眼。 小兰!你们让场面变得更尴尬了啊! 筱原奈己本人倒没觉得尴尬——毕竟她和苏格兰真的就是“偶遇”然后过来吃顿荞麦面而已。至于其间猜错的细节,其实并没有这么重要。 正常人都不会猜到他们其实是一个非.法组织里的上下级关系吧。 筱原奈己在意的是别的事,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原来你们认识吗?”说话间,她看向铃木园子身后的小侦探。 铃木园子试图从小兰的制裁之中挣脱出来:“没错!”她拼命用眼神对着小兰再三发誓不会乱说话,小兰这才半信半疑地放开了手。 恢复自由的铃木园子假装咳嗽两声。 “咳咳,我来给互相介绍一下。” 她首先把注意力移到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身上,此时的语气还算正常:“这位是筱原奈己小姐,这位是绿川唯先生。” 小侦探和小兰对正对着他们微笑的大人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到了另一边,铃木园子语气一变,变得抑扬顿挫,情感充沛,仿佛在饱含深情地进行一道诗朗诵: “而这两位——就是我们未来的福尔摩斯大侦探,现在的工藤新一先生以及他的幼驯染兼未婚妻毛利兰小姐——” “园子!!!” 工藤新一和小兰异口同声地叫道,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又红着脸移开,而一旁的铃木园子已经早有预料地扭头躲避。 毛利兰:“你不是说你不会乱说话吗!!” 工藤新一:“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铃木园子喊冤:“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啊,大侦探和他的发小未婚妻——小兰你别上手啊!!” 面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让筱原奈己忍俊不禁,她摇摇头,眼底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柔软和笑意。 真是美好的青春岁月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25、当假酒的第二十五天 【二十五】 毕竟有新认识的人在,三位初中生其实并没有太大动作。毛利兰警告般地敲了一下铃木园子的脑袋,工藤新一则摸着鼻子,不去看毛利兰的方向。 苏格兰打破这个局面,自然而然地引着大家换了话题:“说起来,三位是趁着假期出来一起玩的吗?” 他们上次遇到铃木园子是在东京,而这里是长野县。 两位女孩还在那边你给我一个眼神我给你一个眼神,工藤新一自觉承担起了对话的角色:“是的,听说这家荞麦面很不错,就过来了。” “这样啊。”苏格兰弯了弯眼睛,“我们也是听说这家荞麦面很不错才来的,据说已经开了好多年了——是吧,筱原小姐?” 两手捧着酸梅汁,看戏看的正开心的筱原奈己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抛到她身上来了。 看了眼对面露出好看微笑的苏格兰,筱原奈己决定无视并原谅对方这次小小的试探。好奇她的过去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嗯,小时候吃过几次,就一直忘不掉了。”这么想着,她如实回答道。 毛利兰惊讶:“诶!小时候!原来这家店开了这么久吗。” 筱原奈己:“嗯…上回来还是五岁多,这么多年一直很怀念呢。” “诶,筱原小姐这么多年都没来过小东屋吗?”铃木园子问道。 筱原奈己微笑:“小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出了国,最近才回日本。” 铃木园子:“没事!既然现在回日本了,就可以经常来吃了!绿川先生应该也有时间的吧。”她朝苏格兰挤眉毛,满脸写着“你懂我意思吗”。 闻言,筱原奈己眨眨眼。 苏格兰的猫眼弯起来:“我当然有时间。”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着筱原奈己,明显get到了铃木园子的意思,“如果筱原小姐需要的话。” 铃木园子拉住毛利兰,小小的哇哦一声。 “……” 小东屋的门被推开,这回是警察到了。 工藤新一起身:“我大概需要过去了。” 和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说了再见,毛利兰拉着铃木园子追上了工藤新一,三个学生吵吵闹闹地往警察围起的小小现场走去。 苏格兰说:“我们也该走了。” ———— “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系好安全带,诸伏景光伸手把反光镜调到合适的位置上。 筱原奈己却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对上一个苏格兰很好奇?” 被雪树酒一个直球问题打的有些猝不及防,诸伏景光顿了几秒才回道:“…说不好奇是假的吧。” “毕竟是和我用同一个代号的人,不是吗?” “那倒也是。”筱原奈己对此不做回答,她在手机上输了个地址,发给苏格兰,“接下来去这里吧。” 要去的地方一目了然,在名字里就写的清清楚楚。 ——墓园。 苏格兰不说话了,筱原奈己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是午后,迟来的春困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来长野县,其实不是一时兴起。和灰雁酒认识这么多年,灰雁酒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不可能真的被对方一句话刺到跨越将近两百公里只为吃一份荞麦面。 长野县对于筱原奈己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也是她回日本后就一直计划要回的地方。 这次表面上的一时兴起其实是乘兴而为。筱原奈己本来就准备在春天结束前来一趟长野县,只是今天恰巧赶上了。 没有任何外力影响的时候,她是个随性的人,所以想来,就出发了。 “前一个苏格兰的事,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 已死的人涉及不到任何机密,更何况“苏格兰”的事在法国那一片根本不算秘密…既然现在这个苏格兰好奇,告诉他也无妨。筱原奈己是这么想的。 “他是icpo派进组织的卧底,也是我刚进组织时候的直属上司。四年前暴露,然后被杀了。” 黑发的女人闭上眼,开始回忆当年的事。 “…因为都是日本人的缘故,他对我很照顾,说什么‘作为长辈,这是应该的’,在几次任务中还救了我的命。所以在当时,我很感激他。” 筱原奈己的脑海里浮现出“苏格兰”的脸。五官平和的中年男人总是习惯性地在任务结束后拍拍她的头,再露出一个略带慈爱的微笑。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苏格兰”的女儿在十多年前因为意外过世了。他说日本女孩的黑眼睛黑头发是最特殊的,所以在异国他乡看到一个孤零零的黑发黑眼的小女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牵起她的手。 那双手是属于筱原奈己的第一份羁绊。 “没想到后来,组织证实他是卧底,他该死。”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苏格兰”命令她开枪。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跟着脑海模糊一片。耳畔被暴雨的声响占据,听不清“苏格兰”的声音。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失去呼吸,而手枪的弹夹空了一发。 组织的人不久后赶到,筱原奈己麻木地转身,满天的大雨冲不走她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黑洞而无焦距的眼神让进来的人忍不住退后一步。 没几天,她收到了boss下发的代号。 “……但一码归一码,他救过我的命,这也是事实。所以在他死之后,我把他的骨灰送回日本,在他的故乡安葬了。” 筱原奈己眯起双眼。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此时他不好说话,也不该说话。 筱原奈己继续道:“说到底,都是我的私事罢了——只要你不是卧底,那么以前的苏格兰和你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刚见面那会,是我反应过激了,真是抱歉。” 身份的特殊性和自身的性格决定了她对人际交往不感兴趣,但对特殊的那几个人,都格外真诚。按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苏格兰迟早会进入筱原奈己的这个圈。 甚至说,照筱原奈己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半只脚跨进去了。 对方是组织成员没错…但就像筱原奈己同样和贝尔摩德交好一样,日积月累下去,她会逐渐把合适份量的真心分出给苏格兰。 只要不翻脸,他们都会相处的很愉快。最终大概到这个地步吧。 诸伏景光的心却慢慢冰冷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凉意爬上背脊。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难以控制地握紧了一瞬,半晌才回复道:“…没有关系,本来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雪树酒的红耳坠一晃一晃,红宝石折出金色的太阳光。 …怎么没有任何关系呢,他也是卧底搜查官啊。 ———— 长野县的面积自然不能和东京相比,但也是个不小的地方。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那片空寂的郊外墓园。 诸伏景光留在车上,看着雪树酒一个人慢慢地踱步进入墓园。她什么也没带,完全不像一个来扫墓的人,或者说,她本来也不是来扫墓的。 雪树酒还穿着她在组织的那身黑色风衣,诸伏景光很难说清楚自己从她的背影里看到了什么。 她好像过于平静了。可对方不惜花费这么多时间也要来长野县一趟,诸伏景光不相信仅仅是因为“苏格兰”在任务里救过她。 把雪树酒的性格一同考虑进去,在身份暴露之前,她必然和“苏格兰”有不错的、甚至深厚的交情。 有一丝悲伤吗。 统一制式的墓碑漫山遍野,洁白的碑面在日光下反射出莹白的光辉。 ——未曾谋面的“苏格兰”就在其中。 ———— 筱原奈己什么也没带,她两手空空,走过一座座摆放了色泽鲜艳鲜花的墓碑,终于停留在一块格外冷清的碑前。 上面只刻了一个姓。 【岸本】 因为遗体火化到运回日本都是筱原奈己向组织申请的结果,而“苏格兰”只在组织面前暴露了一个姓氏,是以这块由组织成员帮忙下葬的墓碑上,连他完整的姓名都没有。 “……” 筱原奈己今天来的突兀,心里静悄悄的,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久久注视着“岸本”这两个字,想要开口又不敢开口。 打开信号屏蔽器,确认附近没有组织动的手脚之后,她才说道: “…我挺好的。” 过了一会,又补上一句:“嗯,莱娅也很好,只是她在法国的事还没忙完,要过段时间才能来日本,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说起米拉,筱原奈己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 “她一直都很想来日本,不是吗?当时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天天念叨,如果有一天能去日本旅行多好…不过托我的福,她就算是来了日本,也不能到处去旅游了。” “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她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当我的接头人啊,真是吃力不讨好,这个傻子。” …… 她好像说了很多,但又没说什么。只是说你的长官现在挺好的,那个高层现在也挺好的,你以前恨的那个□□被我干掉了,你看不顺眼的那个成员死掉了……卧底工作很顺利,只是回日本再积攒人脉还需要时间…… 你女儿的墓我有让人好好打理,当然你的墓也是…… 最后,筱原奈己拿最开始的开场白作了结语。 “…我也挺好的,岸本叔叔。” 从林间吹来的风卷起簌簌的落叶声,明明是春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枯萎的叶子? 筱原奈己转身,风扬起她的长发,在空中四乱飞舞。 ——原来是那些献给亡者的鲜花,过了几天,凋零成了墓碑前的落花和落叶。魔/蝎/小/说/m/o/x/i/e/x/s/.c/o/m 26、当假酒的第二十六天 【二十六】 从长野县回来后,筱原奈己还是继续着她平凡的组织日常,上着她的花艺课并成功提前晋级为中级学员。 很难说清终于看到那块墓碑时候的心情。 她曾经猜想,自己或许会很悲伤,或许会想起过去的往事,或许会有一点想哭,或许会很怀念岸本……但意外的是,筱原奈己只觉得很平静。 “平静”这个词,有时候可以藏起很多东西。“情绪”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冒头。 回到公寓之后,她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最在意的事竟然从长野县移到了花艺课上——在花艺学习上再次精进,她又挨了田子小姐好大一顿夸。 “你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了!”田子小姐如此夸奖着,筱原奈己笑而不语,但从眼里渗出的笑意来看,她似乎心情不错。 和田子小姐告别后,回到公寓的筱原奈己把今天完成的插花作业摆到了厨房的餐桌上。选好合适的角度摆好,又调整了两支稍稍歪倒的花枝。 “……原来我这么冷血的吗。”摸着微凉的柔顺花瓣,筱原奈己喃喃自语。 手机嗡嗡两声响了起来。 【芒果,草莓还是椰果?——scotch】 苏格兰?他这是在问什么。 筱原奈己头顶的问号冒出一半,在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喜好。 是又在做什么甜品吧。 这么想着,她很从心的选了喜欢的芒果。 【芒果。——belvedere】 【好^^——scotch】 【这回做的是什么?——belvedere】 她有些好奇,一想到苏格兰的投喂已经进化到可以选口味的阶段,筱原奈己就有些心痒痒的。 【是秘密哦。——scotch】 “……”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格兰也敢这样和她说话了。 【。——belvedere】 【:)——scotch】 甚至开始用颜文字了。 筱原奈己咬牙,强迫自己把心里痒痒的那种感觉压下去。 反正晚上还要见面,到时候…… —— 晚上,见到了苏格兰本人的筱原奈己试图旁敲侧击:“苏格兰,你……” 苏格兰却提前预判了她的预判:“是秘密哦。” “……”雪树酒面无表情,“我还没说话呢。” 苏格兰:“啊,我猜的。” 筱原奈己气笑了。 边上真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波本很尴尬。 这不影响雪树酒变回冷酷无情的强权上司:“这样,今天改做3号任务吧。” 他们的任务灵活的很,早做晚做做哪个,都没有大的限制。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身经百战,都是心理素质极强的卧底搜查官,却仍然在此刻后背一凉。 等等,3号,如果没记错的话…… 雪树酒:“对,就是那个挂了半个月的3号任务。”她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雪树酒在诸伏景光面前若非必要几乎不笑,此时看到这抹明显有打趣意味的笑容,诸伏景光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可他完全笑不出来。 3号任务,那是个要进牛郎店的任务啊…… 因为对参与任务的成员的颜值有超高的要求,所以一直空悬在位,挂了足足半个月之久——直到昨天,选任务从来都是一勾一整页的雪树酒无意把它一起列入了任务单。 雪树酒从反光镜看了眼波本:“波本你也是,和苏格兰一起吧。”金发黑皮的异域大帅哥,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可惜了。 闻言,波本的笑容扭曲了一瞬,从反光镜的另一边捕捉到苏格兰明显有些躲闪的目光。 降谷零:hiro!!来之前你没说会有这一出啊!! ———— 把苏格兰和波本丢在牛郎店的筱原奈己独自一人开着车回公寓了,准备过几天再来看看这两人的情况。 她领着两个人进去直言要见老板的时候,前台的眼神很是诡异。鉴于边上客人发出狼光盯着苏格兰和波本的眼神,筱原奈己觉得前台好像把他们当成来砸场子的了。 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饿狼群般的视线中,面色僵硬。 这家店的老板——据说以前是店里的头牌,现在上了年龄,依旧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美貌和帅气。他个头高挑,举止风雅,浓密的深色鬈发只有一丝丝花白,倒为他平添一份仪表堂堂的派头。 右眼角下有一颗很明显的美人痣,让这张脸多了些别样的风情。 老板的视线在她后面的两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又看着明显处于主导位置的筱原奈己:“这位客人,您是想……” 筱原奈己打断他:“这两个人太不会说话了,让我很不开心。”她直截了当的道,“把他们放在你这一段时间,你要不要?” 老板的视线蹭的一下亮了起来,他再次仔细打量了后面两个各有千秋的帅哥——从身材到脸无一不是上上上品,再看看筱原奈己——对面人一身看似平常的打扮,可混迹多年的老板眼尖的看出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高定。 结合筱原奈己的话,老板觉得他悟了。 是大小姐准备让这两个人学学怎么哄人开心吧。 有钱人的乐子,真是的。 想通这点,老板的笑容变得格外灿烂。 “这两位放在我们店里都可以当头牌了,我当然要。”老板露出一个属于帅大叔的迷人笑容,“不知道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报酬……?” 这两个男人能给他带来多少收益,哪怕是很短的一段日子也——老板的心已经开始变得痒痒的了。 筱原奈己摆手:“报酬?不需要报酬。到时间了我会把他们接走,就这样。”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老板的笑意更大了,他一路殷勤地把筱原奈己送出门外,还送了筱原奈己一张最高等级的会员卡:“有空可以来店里坐坐啊,我们店里的人可是很会聊天的,体验一下不同的也不错哦。” 正经的牛郎店,公开业务并没有涉及任何情.色方面,提供的服务只有喝酒和陪聊——这也是为什么筱原奈己选择直接把苏格兰和波本丢在这的原因。 要是真要出卖身体什么的任务,她是不会擅自替下属接下的——这无关她对组织成员的看法,仅仅单纯是她自己的为人处世。毕竟是别人自己的身子,还是别人自己决定好。 筱原奈己知道老板在说什么,面上露出一个微笑:“这些先不提——我很期待贵店能把人教成什么样子。” 老板:“当然不会让您失望!” 满面春风地送走了大小姐,老板回过头去找上站在一边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态度同样热情——毕竟只是大小姐暂时放在这里的人。 “来来,两位小哥,和我去填个基本信息怎么样?” 趁着老板在前面带路的空当,降谷零低声和诸伏景光吐槽道:“明明只有你才是那个‘不会说话’的人,为什么我也要和你一起来啊。” 诸伏景光的心里同样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偶尔体验一下不同的职业也不错,不是吗。” 他也不知道雪树酒会耍这种幼稚的手段啊。 把人丢在牛郎店,这真是…… 诸伏景光认命地拿起笔,在姓名那一栏签下“绿川唯”三个字。魔/蝎/小/说/m/o/x/i/e/x/s/.c/o/m 27、当假酒的第二十七天 【二十七】 这个有关牛郎店的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说重要也没那么重要,可是放着不管又确实不行。 已经说过,正经的牛郎店是只提供喝酒和陪聊这类服务的——可这家牛郎店上了组织的名单,那就说明它必然不是正经牛郎店了。 根据任务描述,这家在东京名声不小的牛郎店和日本本土最大的□□泥参会有不清不楚的联系。 而泥参会本来和组织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有小小的合作——但最近他们好像不安分起来,还几次逾矩,boss决定给他们点小教训。 据筱原奈己的了解,这回的匿名考核似乎就和泥参会有关系。而他们到牛郎店的任务,则是为了给匿名考核提供一些前置情报。 所以说它重要也不重要。 筱原奈己收起手机,准备过几天再来看看苏格兰和波本的情况。 ———— “诶,没错!绿川先生,您这样笑就很好看。”看着诸伏景光照他所说的露出一个微笑,老板手舞足蹈,激动的恨不得拿尺子把笑的弧度量下来,“这方面根本不需要什么训练!自然的就是最好的……太完美了!” 诸伏景光原本正常的笑逐渐僵硬。 牛郎店的老板名为曲山临一,是在日本生活了多年的混血儿,所以字里行间显得更加奔放,用词也更加大胆,店里的牛郎们都称他曲山先生。 昨晚雪树酒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丢在这一个人扬长而去后,曲山临一就兴奋地为二人安排好住所,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展“特训”。 被降谷零以天太晚,没有精神为由暂缓到明天。 进了曲山临一准备好的房间,一间正常大小的双人房,两人还是很有警惕心地开了信号屏蔽器,这才开始正常交谈。 降谷零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牛郎店啊……当牛郎……” 诸伏景光在幼驯染身边坐下:“zero……” 降谷零的魂已经飘走了:“牛郎啊……” 诸伏景光默默闭嘴。 没想到和幼驯染正式会和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当牛郎,还是给zero一点时间缓冲吧。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他们并非真的对当牛郎如此抵触,只是事发突然,需要一点时间接受。 要是换成降谷零或者诸伏景光一个人潜入,都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只会一个人迅速而冷静地把任务做完,然后离开。 恰好就是因为最熟悉的朋友就在身边,所以才放大并放心的外露了这种情绪。 也有点在朋友面前“故作呻吟”的意思在里面。 别看降谷零现在一脸生无可恋,曲山临一要是在这个时候敲门,他准是笑的最闪亮的那个。 见降谷零暂时处于无法交流的状态,诸伏景光沉吟一会,走进洗手间。 终于“缓”过来的降谷零回神,发现诸伏景光进去时间不短,且没有关门,于是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hiro,你在干什么?” 诸伏景光正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胡子。 看到镜子里出现幼驯染的脸,他后退一步:“刚刚曲山临一建议我把胡子刮了……” 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很喜欢现在这个造型:“一个任务而已,不用搭理他。” 诸伏景光:“我也这么想,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降谷零:“这有什么好奇的…你这几年外表基本没变吧,看看以前照片就行了。” 诸伏景光:“这么说的话,那倒也是。” 降谷零:“说起来,松田他们当时画的胡子还真挺像的,和真的胡子一样……” 他们的聊天内容一下子转到了松田阵平的画工,萩原研二的头发,伊达航至今未见的女友上。而等这一番话题结束后,天色不算晚,但无事可做的两人早早休息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曲山临一:“绿川先生,您真的不考虑把胡子刮掉吗?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您一定会变得更加帅气……” 按曲山临一的眼光来看,绿川唯这张脸留了胡子确实有种别样的魅力,但按照当下主流的审美——绿川唯要是没有留胡子,一定会更受欢迎。 他也就能赚的更多了。 说着,曲山临一还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那位小姐说不定也会更喜欢你……” “……” 对此,诸伏景光客气一笑,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喙:“谢谢您的好意,但还是不用了。”他摸了摸胡茬,礼貌地回道:“那位小姐就喜欢我这样的。” 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曲山临一有些遗憾:“好吧……”这遗憾只是一瞬,他在下一秒又恢复了那副热情如火的模样,“那么现在,安室先生,我们来说说您吧!” 一直在后面看热闹的降谷零摸摸鼻子,走上前去。 门里又传来曲山临一兴奋的声音:“对!安室先生笑的太好看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我都快要爱上你了!……” 降谷零按照曲山临一的要求摆出属于安室透的完美笑容后,和诸伏景光在无人的暗处交换了一个眼神。 …曲山临一就是这次的重点任务对象。 ———— 这次关于牛郎店的任务梗概简洁且狗血。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关于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她却爱他的五角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们到底是谁、之间又有多么深的纠缠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曲山临一在其中扮演的是这条恋爱链顶级的那个角色。 1爱2,2爱3,3爱4,而4爱5。在牛郎之道上浸淫多年的曲山临一就是本篇故事的5。 ……如果这一串人都是普通人,那这顶多是一个让人感慨几句的狗血故事,可里面偏偏就有人的身份特殊。 我们的4号女士,其实是泥参会底下一个小分派的掌权人。而我们痴恋4号女士的3号男士,则是另一个小分派的掌权人。 两家关系本来一直很密切,甚至有过几次联姻的交情,这一代的3号先生和4号女士本来也该如此。可是,4号女士在半年前为了曲山临一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从来没有喜欢过的3号先生。 或许也不能叫做“抛弃”,毕竟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爱情,但3号男士认为自己被背叛了,于是开始对付4号女士,让4号女士叫苦不迭,忙于各种繁重事物的她只有在曲山临一身边,才可以微微放松神经。 还和曲山临一吐露了不少有关泥参会内部的信息。 身为5号先生的曲山临一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牛郎店老板的角色,对4号女士倒出的苦水照单全收。考虑到他是个普通人,4号女士也就越来越信任他,口头上越来越没保障,告诉了他不少机密。 甚至,因为家里越来越不安全,她把一小部分的文件都秘密转移到了牛郎店的不知名角落,因为本就对曲山临一情根深种的4号女士在此时已经完全信任他了。 筱原奈己对这种把秘密文件放在信任的人身边的做法不置可否。信任的人才值得托付,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会更偏向于让重要的人们远离机密,越远越好,毕竟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就代表越危险。 …况且,曲山临一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接下来的几天,就等苏格兰和波本的信息吧——两人的任务,正是潜入找到那些不知道被放在哪个“牛郎店的角落”的秘密文件。 ———— 一连好几天收到苏格兰汇报的“一切正常”的短信,刚上完花艺课和田子小姐道别的筱原奈己突然有些好奇他俩在牛郎店的生活。 牛郎店是怎么样的? 她好奇,于是她就问了。 【……——scotch】 苏格兰发来六个点。 他好像没说什么,但好像又全都说了,成功让筱原奈己本来只有一点好奇的心变的更加好奇。 【怎么?——belvedere】 而那边在牛郎店经历了几天风雨的苏格兰明显不想多说。 【您还是别问了。——scotch】 【总之一切正常,马上就收尾了。——scotch】 【^^——scotch】 “……” 看来苏格兰是真的不准备说了。 筱原奈己有些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包里。 按照苏格兰汇报的进度和传来的文件来看,也确确实实是开启了收尾工作,最多还有一两份无关痛痒的边角料。 …可是她真的很好奇。 筱原奈己看了看头顶还在往上升的太阳,又算了算剩下的时间。 时间充足。 ——既然苏格兰不说,那她就自己去看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28、当假酒的第二十八天 【二十八】 天色暗了下去,东京的霓虹灯发出不同颜色的彩光,把城市的四角都照的灯火通明。而最是鱼龙混杂的半个红灯区——曲山临一的牛郎店就坐落在这条繁华的不大的街道上。 可能是周五的缘故,人格外的多。 筱原奈己习惯性地带了帽子给自己遮挡一二,缓缓漫入人流之中。 …怎么回事,感觉上一回来人没这么多啊。 如何形容这家牛郎店现在的模样? 爆满,满到不能再满。 好歹是家有点档次的店,曲山临一早早限制好了可以进出的最大人数——是以牛郎店的门口被堵的密不透风,里面稍显空当,还能看到店门里面来回走动的端酒的帅气牛郎们。 来的人有一看就是夜店常客的,有还作上班族打扮的,有仿佛只是闲逛乱入的路人的……让筱原奈己形容的话,就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她压低帽檐,听到身后的两位明显是常客的女性正说着什么。 “……你今天不是来见山崎先生的?” “真是明知故问,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 “哎呀,不要这么直白……” “反正我俩目的一样的嘛,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 “真是的…今天能不能再见到安室先生呢。” 听完身后人的聊天全过程,筱原奈己漫不经心地想:看来波本在牛郎店混的非常好啊。 “我倒是很期待听绿川先生再弹一次贝斯呢!” …看来苏格兰混的也不错。 她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多了点微妙。 原来苏格兰还会弹贝斯? 这么想着,筱原奈己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脱身而出——以她的身手,穿过这堆普通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直接推开大门,手里拿着曲山临一上次送她出门时塞进的高级vip卡。 “凭借这张卡可以随时进入本店,还可以随意指名看中的人哦!”曲山临一的眼睛笑成眯眯缝,眼尾的皱纹让这张脸看起来更加成熟,或许是对方独有的魅力手段:“小姐还是收下吧。” 对方说到这个份上来,筱原奈己轻轻颔首,把黑金色的高级卡片放在风衣口袋里。 没想到真有用上的这一刻。 迎宾的牛郎——筱原奈己猜他大概是——一位眼睛格外吸人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卡,又默不作声地扫过她的脸,露出了真诚的笑。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以前似乎很少见您啊。”他一边带着筱原奈己往内里的空座走,一边口吻亲切地试图开启话题。 筱原奈己点头:“不常来。” 年轻男人笑意更深,随即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山崎泗,平时主要负责调酒的工作——要不要我给小姐您调杯酒呢?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哦。” 筱原奈己的视线在店里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苏格兰和波本的身影——不过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见他们的,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小好奇心罢了。 于是她再度点头。 山崎泗引着黑发的美丽小姐走到吧台前的座位,自己则绕到吧台之后。 摆弄好基础的工具后,他单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一个靠近那位小姐的姿势,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给对方放了个不甚明显的电眼。 这是他一贯用来迷惑客人的手段之一。 山崎泗在牛郎店工作已有一年了,放在一众各有千秋的牛郎中,他的五官并不能说有多么突出,唯独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格外加分。凭着这双眼睛,倒也吸引了不少喜欢他的客人。 他同样调了一手味道不错的酒,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一手看似优雅而专业的动作。不少客人都是瞥见他调酒的姿态后,才对他起了兴趣。 山崎泗在牛郎店不温不火,勉强要排的话,隐隐算个中上。即使一直不满意这个结果,但经年累月,他也慢慢认命乃至习惯了。 ……如果没有几天前出现的那两个家伙的话。 山崎泗咬牙切齿,俊美的脸都隐隐扭曲起来——想到那两个一无是处全靠脸就成了top的家伙,他就狠的牙痒痒的。 尤其是那个安室透!一张嘴把所有女人都哄得围着他团团转!那个绿川唯也差不多!弹个贝斯就有一堆女人围着——明明弹的这么烂! 他碰上他们可是有好好打招呼的,但这两个家伙微微点头是怎么回事?!一副清高的样——凭什么!就凭长了张好看的脸吗? “山崎先生?是有困难吗?” 看到山崎泗调酒调着调着突然顿住的筱原奈己开口问。 不知不觉陷入对安室透和绿川唯的恶毒诅咒的山崎泗如梦初醒,他看着面前正认真注视着他的筱原奈己,再次露出微笑:“不用担心哦,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 山崎泗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度把心思放在坐在吧台上,托腮看着他动作的小姐身上。 一想到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的心就忍不住dokidoki的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明明以前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但从来没有一个让他如此心动过。 山崎泗往杯子里加入小半瓶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开始配以其它佐料——他想起对方微卷的睫毛,神秘又美丽的黑瞳,微微抿起的粉唇…… 说实话,山崎泗一点都不想陪着那些要么老要么丑的女人聊天——要不是这些家伙出了钱,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甩给她们。 漂亮的客人总是看不上他,他不得不陪着这群讨人厌的女人——天天向他抱怨工作和生活,谁想听啊!还要装出一副知心爱人的样子,真是恶心死了。 而面前这位小姐,不仅长相可以排进山崎泗见过的人之中的前三,不不不,是第一,看起来也非常有钱……至少对方手上那个表,山崎泗就是把十个自己卖了也买不上。 再联想到自己心跳不止的反应,山崎泗恍然大悟:难道、难道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命定之人吗!? 虽然牛郎店明文禁止牛郎与客人私下接触——但山崎泗心里明白,曲山老板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在外面见过不少和客人约会的小白脸。 包括他自己,也有一个挂着的女友,不过自己完全不喜欢对方就是了。 就连曲山临一也…… 他把调好的苏格兰威士忌推到筱原奈己跟前,对面的人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山崎泗又是一个微笑,心下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搭上这位小姐,于是继续套近乎道:“您很喜欢苏格兰威士忌吗?”在吧台落座,对方就极其熟练地报出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种调法,一看就是经常喝的人。 见没有同僚注意这里,山崎泗心里放了个小小的烟花——要是他们看到这里有位如此美丽的小姐的话,一定会全部恬不知耻地围上来。 这就是独属于他的时刻啊! 筱原奈己抿了一口酒,感觉这酒调的一般,有些兴致缺缺。 周围的光影很暗,那些大大小小的卡座的隐私性不错,偶尔能听到男人女人们调笑的声音——筱原奈己不免感到有些无趣。 牛郎店,就是这样的啊。 她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上的酒杯,心里却已经准备离开了:“是啊,我最喜欢苏格兰了。” 山崎泗把手上拿着的酒具放好,拉了个椅子和这位小姐面对面坐下,堆着笑容,正准备再次开口。 “嗯?最喜欢苏格兰吗?”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边上响起,打断了山崎泗即将开口要说的话。筱原奈己扭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几日不见的下属。苏格兰背着那个筱原奈己很眼熟的乐器包——现在里面装的大概真的只是乐器了——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站到了她的身边。 对方似笑非笑的眼正和她对视,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却让筱原奈己莫名有些心虚。 …她说的不是这个苏格兰来着的。 她假装咳了两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什么:“最喜欢苏格兰威士忌这种酒。” 苏格兰低低笑出声来,弯起的猫眼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来。 “啊,我当然知道。”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脚下自然而然地往前两步,隔断了那边已经气到面孔扭曲的山崎泗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筱原小姐最喜欢喝苏格兰威士忌……”魔/蝎/小/说/m/o/x/i/e/x/s/.c/o/m 29、当假酒的第二十九天 【二十九】 “……” 筱原奈己是常去酒吧小坐的人。 虽然她每每只是在偏僻的座位不走心地小酌几口,但总是在踏入酒吧的第一刻吸引不少暗中的视线。 来自东方的美人,向来具有神秘的引力。 法国人惯于调情,她耳边飞过的暧昧话语不知凡几。在这种环境下出入,她早已经练就了一套完美的话术,足以应付所有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 当然,如何毫不突兀地将人打发走,也是必修课之一。 所以对苏格兰的这句话,她本该有一百种回复的方式——回绝或是接下这句意义明显的笑语。可是看着似乎笑得开心的猫眼青年,筱原奈己突然不想拿那些话术来对付他了。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苏格兰一眼,默许对方在她身边坐下。 至于为什么不想…筱原奈己懒得想这么深。 身边的苏格兰并不在意这次小小的无视,凑前一步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在短信里不才和您说,一切交给我就好了吗。”他故作苦恼地眨眨眼,任谁来都看得出这人在假装委屈:“明明相处这么久,小姐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苏格兰的用词指向不明,明明说的好像是那一回事,却显得格外的暧昧。 筱原奈己笑了笑,这回选择从善如流地接下:“怎么会,我最相信你了。” 她晃着手上的高脚杯,嘴唇贴上去轻轻抿了一口。 “就像我最喜欢苏格兰威士忌一样。”她说着,那双注视苏格兰的双眼浮出一丝嗔意,脸上也挂起恰到好处的羞涩。 就好像少女被能说会道的心上人逗得红了脸,逞强的她试图把对方逗回去,却让自己更害羞了——的那种神情。 这一措不及防的小女人姿态让苏格兰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讶然,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比他更快的是边上的山崎泗,他突然起身,勉强笑着和筱原奈己作别。 “原来您和绿川先生是旧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知在想到了什么的山崎泗迅速离开了吧台。 见他走远,筱原奈己这才收回那副表情,把视线重新放在苏格兰身上:“好玩吗?” 苏格兰好像缓了一小会才恢复成正常相处的模样。 他耸耸肩,有些无奈:“还不赖——只是没想到筱原小姐也精于此道。” 筱原奈己把山崎泗调的那杯可谓下品的苏格兰威士忌稍稍推远,刚才那副含情的姿态荡然无存:“只是必要时候用用而已。” 她的脸上现出一丝倦意,方才被苏格兰打断的无聊感又慢慢袭了上来。 牛郎店就是这样的啊,还不如回公寓摆摆她的花呢。 “……” 苏格兰捕捉到这丝懈怠的情绪,他语意一转:“不如我来给筱原小姐调杯酒吧。” 听到苏格兰要调苏格兰威士忌的筱原奈己缓缓坐直身子,向对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还会调酒啊。 现在组织成员的技能树点的挺奇怪的。 苏格兰微微一笑,把乐器包放在一边,绕到筱原奈己所坐的吧台里,从酒柜取出一小瓶诺瓦丽。 筱原奈己于是把山崎泗给她的酒推的更远。 ————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几天在牛郎店的经历,提也好,不提也罢。 先是曲山临一迫不及待地把他们挂上到了top的位置——毕竟这是别人放在这里的大帅哥,能多捞点就多捞点。 然后是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迅速俘获一众客人的芳心。他先前其实也不精于此道,只是外表上天然的优越让他看起来游刃有余,过了几天后,各种意义上都善于学习的他就变得真正地游刃有余起来。 至于诸伏景光……他其实比降谷零还要不善于应对这些场面,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实在要他上,也不是不行。 好在他的气质温和,举止斯文,喜欢他这一类型的客人们都没有怎么为难他。只是聊聊天,知道他会弹贝斯后,让他给她们弹弹琴。 和看起来就更加热情奔放的安室先生那边可谓天差地别。 雪树酒那边,他还是按例,每晚结束“工作”后给对方小小汇报一下。 上司的好奇心再次出现在了奇怪的地方——诸伏景光看着对面看似正常的回话,硬是看出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牛郎店长到底长什么样”的意思来。 “……” 他那刚刚把降谷零处理好的情报发送给对方的手指僵了僵,最后遵从自己的心意,打下了几句话。 【您还是别问了。——scotch】 【总之一切正常,马上就收尾了。——scotch】 【^^——scotch】 发了颜文字。 换做几个月前,诸伏景光是万万不敢做这种堪称“冒犯”的举动的。但凡这个和他相处不少时间的上司不是雪树酒而是琴酒——那他的信息想来还是公办公事到底的冷漠口吻。 对面于是不回话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这边的工作就如同他在汇报里说的那样,马上就要收尾了。最多再过个两三天,他和zero就可以摆脱“牛郎”身份,重回清白人生。 曲山临一早年似乎有涉黑……但对方藏信息的手段实在不算高明,那些掩饰和遮挡在降谷零眼中恍若透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泥参会的暗面只多不少。在日本,□□是合法的,但不代表对方能做违法的事情。降谷零把资料通通备份传回公安一份,看能不能在未来谋求渔翁得利的机会。 从他们拿到的信息推测,组织和泥参会少不了要来一场狗咬狗的戏码,但是谁一嘴毛谁咬到肉,那就不得而知了。 公安当然要谋求介入其中的机会。 今晚曲山临一安排诸伏景光在大厅弹贝斯——就像酒吧的驻唱歌手那样。自从曲山临一发现他贝斯弹得不错之后,就整天撺掇着他上台。 诸伏景光从一个个安静的卡座经过,回房间取了乐器包。 少了狙击枪,这包真的轻了不少。 背着轻上不少的乐器包,诸伏景光的视线没有凝在具体的实处,而是下意识打量观察着四周,这是他卧底时期养成的习惯。 这一观察就观察到了熟人。 看到雪树酒施施然坐在吧台前的诸伏景光:……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完全不惊讶呢,对方会自己过来看一遍什么的。 但是她那个性格,来这里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诸伏景光不合时宜地担心了那么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当假酒的第三十天 【三十】 牛郎店的灯光昏暗,柔和暖色的光悄悄将夜晚融化,给这家面积不大的小店拢上一层暧昧的气氛。 诸伏景光晃着醒酒器,手里调制色泽鲜丽的佳酿,脑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雪树酒抛给他的那一眼,耳根有些发热。 ……她会来这么一招,完全出乎诸伏景光的预料。 对方是组织高层,先前在各种宴会上的应酬也都信手拈来——是自己从她的日常状态出发,对她有了错误的认知。 至于耳朵有些发烫,大概是正常的反应吧——一位漂亮的女性突然对你作出那种表情什么的,正常人都会有点反应的——耳根热一点怎么了? 诸伏景光面色不显,把那丝奇异的痒意抛到脑后。他把调好的酒液倒入漂亮的高脚杯,推给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调酒的雪树酒。 筱原奈己先是凑近闻了闻,才小小的品了一口。 她仔细品味着酒里的醇香,眼睛舒服的眯了起来。 苏格兰威士忌是可以直接开瓶单独喝的,也就是纯饮,是筱原奈己平日里最习惯的喝法。大家所说的“调”,大多是配以一些别的酒或者佐料。 身为纯正的苏格兰威士忌爱好者,筱原奈己自有自己的那一套偏好调酒,只是诸伏景光刚才不是按照那套法子来调的。 信任对方的手艺和品味,筱原奈己没把自己的偏方告诉他,而是由着苏格兰自己发挥。 显然,她的信任没有被辜负,杯里的苏格兰威士忌甘冽醇厚,舌尖上划过圆润绵柔的触感,少有的酒香让筱原奈己也小小感慨了一下。 她一边喝着,一边问正在收拾的诸伏景光:“加了柠檬?” 诸伏景光面上带笑,耳根总算是褪下了那丝微红:“加了纯的柠檬汁。” “还有一点金酒。” 往苏格兰威士忌里面加柠檬汁,她很少这么喝。苏格兰威士忌这种酒本身的清味已经足够了,柠檬汁的量如果把握不好,很容易让那一丝涩味影响整杯酒的口感。 “你在调酒方面天赋异禀。”她说。 苏格兰平时可没什么时间调酒,从对方的动作来看,大抵也不是什么老手,可是对于选材和用料的把握却极其精准。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天赋啊,在任何一个酒吧都会混的很好的……竟然做了组织的狙击手。 诸伏景光把最后一个醒酒器玻璃壁上的水珠擦干。 他穿着牛郎店统一的制服,一款经典的双排六扣三马甲配白衬衫和西装裤。标准的v领和露出一半的黑领带平添一份禁欲的气息,与标准领相比更显俏皮的青果领又很好的综合了这种感觉,让他显得更加风度翩翩。 马甲的下摆平口,刚好盖过皮带头,微微收腰的设计很好地凸显了他优越的身材,再往下是笔挺的西装裤加皮鞋。 这样打扮的诸伏景光在牛郎店本就晦暗暧昧的打光之下,平添一分平时难以流露的性感。 筱原奈己的视线在上面转了一圈。 诸伏景光假装没注意到对方在看他:“说起来,我今晚的工作是去大厅弹贝斯…筱原小姐有兴趣来听听吗?” ———— 兴趣当然是有的。 所谓的大厅在所有卡座的中央,长得就和酒吧的驻唱台差不多,边上也配了舞厅吧台的一系列陈设,要不是早知道这是个牛郎店,筱原奈己大概会以为自己又进了哪家酒吧。 不过这两种店之间的界限也一直都很模糊就是了。 帮筱原奈己找了个不错的位子坐下后,诸伏景光上台去检查他的扩音器和设备。趁着他上台这会功夫,边上又陆陆续续地聚起一堆客人来。 “绿川先生还会弹贝斯?” “啊啊,我跟你说,上一回……” 杂乱的人声中传来对“绿川光”弹贝斯的夸赞,筱原奈己任由她的耳朵随意捕捉场上的声音,精神因为诸伏景光弹贝斯这一遭提起来不少。 “筱原小姐怎么来了?”金发的波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嘴角噙着笑,从筱原奈己边上探出身子来。 “…安室先生。”她礼貌地点点头,却不打算和波本多说什么。哪怕有贝尔摩德在中间搭桥,筱原奈己也并不想和这个完全摸不清底细的神秘主义者有多的交流。 降谷零当然看得出对方的这层意思,可他却并没有识相地走远。 相反,他a了上去。 “可惜绿川先生的人气实在是太高了,周围的位置都被坐满了。”降谷零露出一个为难的可怜表情,下垂的狗狗眼让周遭的不少女性默默捂住了胸口:“…筱原小姐介意和我拼个座吗?” 这下,周围杂七杂八的视线瞬间聚到筱原奈己身上了——不少人咬牙切齿:她们可是看着这人和绿川先生一起走过来,现在又和安室先生这么熟稔?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筱原奈己淡淡瞥了笑得和煦的波本一眼,移开了视线。 卡座边上有排雨伞架。红雨伞,绿雨伞,黄雨伞和黑雨伞。 “……” 气氛一时跌到冰点。 降谷零对于场上尴尬的气氛恍若未闻,他施施然地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就这么站在原位,靠着筱原奈己那边的卡座椅壁,仿佛先前的吃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再次受到周围愤怒目光群攻击的筱原奈己抿了口苏格兰威士忌,晃悠着酒杯,把视线放回到台上的诸伏景光身上。 台上的苏格兰正在调试贝斯,他的连接器似乎出了点问题。察觉到这个方向发生了什么,他朝筱原奈己和降谷零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对她笑了笑。 筱原奈己还了懒洋洋的一眼给苏格兰,半点搭理边上的波本的意思也没有。 “……” 对待波本的态度才是她一贯对待组织成员的态度。 站在她身后的降谷零笑着谢绝了几位邀请他到卡座坐坐的女性,紫色的眼盈满笑意。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一瞬,把视线控制在对方不会发现的范围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看起来有些倦怠的黑发女人。 …还真是像hiro说的,冷漠又疏离,即使是借着这么多普通人在场的势头,都完全没有一丝搭理他的意思。 降谷零把领带摆正,从善如流地在稍远处找了个空位坐下。 …反正有hiro在,这方面也不需要他操心。 ———— 台上的诸伏景光起身,对着身边一同登台的牛郎们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作出几个抱歉的口型。随后,边上几个男人笑着对他摆摆手——看到这幅场景,就知道绿川先生的贝斯终于调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抱着贝斯在中心靠边的位置坐下,边上的各种乐器手也一一就位。 气氛在大屏幕里放出诸伏景光露出的一个微笑后,彻底被推上高.潮。 筱原奈己也微微正色。 她看着场上的男人把右手食指轻轻靠在嘴前,温和的笑意盈满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场上于是疾风一般的静了下来。 四周几闻呼吸,诸伏景光把右手放回拨弦的位置,另一只手已经摁上了弦音。 然而就在他弹出第一个音的前一瞬—— “啊——!!!死人了!!!” 台下的筱原奈己一愣。 台上的诸伏景光一顿。 “……?”魔/蝎/小/说/m/o/x/i/e/x/s/.c/o/m 31、当假酒的第三十一天 【三十一】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一滞。 一片寂静之后,藏不住的窃窃私语在四面八方响起,空滞的气氛逐渐凝聚,转而汇聚成整片人群的惊恐和不安。 “死人了?” “死的是谁?” “有人死了?是真的吗?” …… 曲山临一从一个卡座起身,走上前来,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尽可能让语气冷静下来,但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他在故作镇定:“请各位在原地等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见曲山临一的身影没入不远处包间的门扉中,筱原奈己右眼皮跳了跳,不知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曲山临一苍白着脸破门而出,手撑上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惊恐道:“死…死人了!” 人群发出哗的一声,瞬间变得慌乱且闹哄哄起来。 “死人了!?” “死人了!!!” 客人们的声音变得不安起来,再尽职尽责的牛郎此时也顾不上安慰边上柔弱的小姐了。 靠近曲山临一的诸伏景光问:“死者是谁?” 曲山临一还在大喘气:“是…是山崎先生…” 筱原奈己的右眼皮又跳了一下,不动了。 山崎泗……是那个调酒很难喝的人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在此刻落在实地。远处的诸伏景光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山崎泗和他们两个分开的时间,前后不过二十几分钟。 而他现在死了…… 稍微冷静一点的客人已经帮忙报了警,唯一直面过山崎泗死状的曲山临一也终于在边上人的搀扶下缓了过来。 “……还请大家先不要离开。”他勉强露出一个平日里招牌的笑容,却没有平日那股风度翩翩的劲。 其余只是听闻了“有人死了”“山崎先生死了”的客人们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很配合地照做了。 筱原奈己起身,走到曲山临一身边:“介意我去看看死者吗。” 她用了疑问的句式,语气却不咸不淡,只是找曲山临一走个表面过场而已。 曲山临一认出了筱原奈己:“……筱原小姐!?会把您吓到的!” 筱原奈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山崎泗身死包间房门上,闻言才淡淡瞥了曲山临一一眼:“曲山先生不用担心,我只是看看。” 曲山临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筱原奈己眼里闪过的冷光钉在原地。他张开的嘴停在一半,喉结半滚,才发现已经略过他走进房间的黑发女人有双散发着寒气的眸,让人不寒而栗。 难以描述那种森然的冷气……曲山临一被刺的浑身一抖,竟然不知该做出什么动作,就那么由着她走进凶.杀的现场。 边上的诸伏景光眼神一暗,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 筱原奈己看到房内的惨样时,才知道为什么门外的曲山临一一副想吐不敢吐想晕又不敢晕的模样。 照波本的情报,曲山临一好歹是有点黑色背景的人,怎么会被一般的杀人现场惊成这个样子。 原因无他,山崎泗死的太惨了。 筱原奈己粗略扫过山崎泗的尸体——胸口目测被捅了五刀以上,作案的刀具还插在肩上。脸被划出三道细细的刀口。身体极其扭曲地瘫扭在卡座的角落,被叠成一个人体不可能做到的姿势——筱原奈己推测他大概还被折断了几根脊骨。瞪大的双眼翻出满是血丝的眼白,山崎泗死不瞑目。 包间有一个连通外面的窗户,凶手大概是从窗户翻到外面的街道逃走的。 筱原奈己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 “……” 随后,视线移到山崎泗左脸的小刀口上。 诸伏景光推门而入,看到面前堪称残忍的一幕,脸色同样沉下去。 他看了眼边上冷眼观察曲山临一的雪树酒——大概是被扯进麻烦的事件,对方属于组织成员的那面无声无息地泄露些许,冰冷的不耐浸染上那双墨色的眼。 ——山崎泗死前的二十分钟左右还和他们有过交流,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凶手,那么在不存在目击者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就会荣升山崎泗被杀一案的嫌疑人列表。 既然是嫌疑人,就会和警察扯上关系……作为组织成员,没有人会想和警察扯上关系。 虽然人不可能是他们杀的,但警察的流程要怎么走,诸伏景光还是很清楚的。更何况两人并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降谷零前天为了得到一些情报,顺手把牛郎店的监控黑了几个。 不巧的是,大厅的监控就是其中一个。 雪树酒周身的冷意已经快要化为实体,诸伏景光清楚对方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主动走到凶案现场前,以寻找可能的讯息和线索。 赶在警察来临前抓到凶手,把凶手上缴,是他们迅速离开警察视线的最好方法。 筱原奈己显然和诸伏景光想到一块去了,她冷静地观察着一切蛛丝马迹,以寻找可能有用的线索。 嗯?那个是…… 筱原奈己蹲身,手伸向山崎泗被血和皮肤黏在一块的破烂衬衫。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及那块不寻常的衣块时,由远及近的警鸣声突然响起。筱原奈己一惊,看向边上同样有些愕然的诸伏景光。 警察怎么来的这么快? 来不及多想,她站起身来,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出房间。 ———— 来人是个有些眼熟的高大警官,他边快速迈步走着,边把拿在手上的警服外套往身上套,仿佛才脱下不久又重新穿上。 筱原奈己稍稍一想,就想起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位警官。 和苏格兰一起逛超市那回,那把圆形菜刀杀人案的凶手就是被这位警官带头拷走的。对方的那双浓眉毛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做笔录时,这位伊达警官显得格外好说话,让筱原奈己对他的印象也不免好了些。 只不过,有一丝细微的不同。 上一回,这位伊达航警官明显是带头的那个,后面的警察都极其有默契地跟在他身后。而这回,跟在后面的警察仍然在身后,还都是筱原奈己上回看到过的熟面孔——除了伊达航身边那个。 和伊达航并排走着的人同样很高,只是不同于伊达航的高壮,这人的身材更偏向修长的挺拔款。这位警官留着少见的半长黑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露出的小半张足够英俊的脸。 “…萩原,这次麻烦你了。”伊达航低声和走在边上的同期说道。 被他叫做萩原的警官露出一个笑:“没事,反正顺路嘛。” 说话期间,他们已经穿过规模不大不小的人群,走到曲山临一面前。 出示完自己的警察证件,伊达航问:“死者在哪?” 曲山临一面色不好地指向包间。 伊达航和边上的警察们简单交代了一下,随后和萩原研二一起迈步走进包间。 没几分钟,他们同样面色不怎么好的出来了。 伊达航的脸沉下去,变得严肃起来。而萩原研二脸上戴着的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但绷直的下半张脸还是透露出他的心情并不美妙。 这种残忍的杀人现场,哪怕是常在案子现场奔走的伊达航也不多见,更不用说平日里基本只和炸弹打交道的萩原研二了。 他压下心底的那股反胃劲,问:“有监控吗?” 曲山临一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有是有,但是前几天坏掉了……” 萩原研二:“……这么不巧吗。” 伊达航继续问道:“那最后见到死者的人呢?” 曲山临一依旧面露难色:“这个……我也不知……” “是我。” 筱原奈己从人群后走出,打断了曲山临一未说完的话。 伊达航一顿,显然对这位在圆形菜刀鲨人案中和诸伏景光一道的小姐印象颇深。 她是那回和诸伏一起的吧,她在这里的话,难道说…… 收拾好表情的诸伏景光在下一刻走到筱原奈己身边微微靠后的位置,对着伊达航和萩原研二露出一个微笑:“还有我。” 诸伏?! 萩原研二的双眼不可避免地瞪大一瞬——感谢起这副从松田阵平那里强行拿走的墨镜,帮他掩盖住了这一瞬的惊愕。 看着穿着牛郎制服的诸伏景光,萩原研二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早有准备的伊达航此时显得很镇定:“筱原小姐,好久不见。” 至少是表面上很镇定。 和萩原研二共享同种微妙情绪的伊达航选择性地没有叫出诸伏景光的假名。 筱原奈己点头:“真没想到能再次遇到您,伊达警官。” 萩原研二还没缓过神来。 ……即使知道自家同期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也绝没想到会在牛郎店这种地方遇到对方。 这可是牛郎店诶,不是酒吧诶。 牛郎店诶。 牛郎店诶…… 偏偏曲山临一在此时强行加入了群聊:“原来筱原小姐和警官认识啊!那我就不用介绍了……啊,这位是我们店里的绿川先生,呃,也是筱原小姐的好朋友……” 诸伏景光面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心里一时波涛汹涌。 ……什么叫做好朋友啊,难道牛郎店里的“好朋友”会是那种普通的好朋友吗?曲山临一你不要再说了啊。 曲山临一完全不知道诸伏景光在想什么。他试图为警官们提供更多信息,也试图给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脱罪:“筱原小姐和绿川先生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的啊!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管别人啊!” “……” 萩原研二从墨镜后射出的诡异视线让诸伏景光面上的微笑差点扭曲。 伊达航的面色同样微妙,他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这位绿川先生和筱原小姐是什么关系……?” 曲山临一在这时却想起帮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遮遮掩掩一下,他轻咳一声,反而有些“扭捏作态”起来,用一种大家都懂的语气道:“咳咳,这个,不好直接说……” 场上静默一瞬。 边上听够了他们之间的拉扯废话的筱原奈己一皱眉。 既然曲山临一已经把她和苏格兰的关系扭歪到这一步,她干脆直接顺着曲山临一的话道:“关系的话,是包养关系。” 一个无伤大雅的表面关系而已,想来苏格兰不会在意——这么想着的筱原奈己继续道:“我看这位绿川先生很顺眼,所以就出钱了。” 她半抬眼眸,满意地看到先前不知能怎么延伸的话题被自己截停。 “……” 不会在意的苏格兰其实有亿点在意。 诸伏景光的嘴角微微抽搐,仗着雪树酒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双眼,不想面对萩原研二和伊达航。 他对面的萩原研二/伊达航: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32、当假酒的第三十二天 【三十二】 伊达航脑中迅速闪过上回在超市碰上诸伏景光和筱原奈己的全过程。 他面上不显,但在心里大惊失色。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吗!诸伏! 萩原研二同样大受震撼。 公安的潜入工作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小诸伏!!你和小降谷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他再次感谢起这对从松田阵平那顺来的墨镜。 诸伏景光看着对面明显被震撼的两个同期,想辩解却不能,只能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而场上的第四个人——也就是筱原奈己——把他们的奇怪气氛归功于自己的那句“包养”,警察的性格各有不同,但共同点是大多都很正直——所以被“包养”这种事情惊到了也情有可原。 加之非工作状态的放松,她没怎么在意。 “所以,可以继续了吗。”筱原奈己把话题扯回正轨,“警察先生们?” 伊达航很快回神:“啊,当然。” 被同期的牛郎身份震撼是一码事,查案是另一码事。在破案这方面,伊达航是非常专业的刑警。 他严肃地对着二人道:“…这么说的话,筱原小姐还有绿川先生,你们将是山崎泗被杀一案的重要嫌疑人。” 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干脆利落地表示愿意接受调查,和另一位发现了山崎泗的目击者一起,站在伊达航边上看着警察们动作。 但调查也不仅仅是针对他们两人,警察迅速排查了在场的相关人士,然后对牛郎店进行了初步的清场——客人和牛郎们大多两三结伴,彼此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是以清场工作还算顺利。 顺带一提,降谷零也处于被清场的人员之一。 不过,有意避开同期的他是被别的警察和身边的一众客人们一起请出场的。 所以,降谷零倒是没有在萩原研二和伊达航面前以牛郎的身份来个二次闪亮登场,在诸伏景光后再次闪瞎毫无防备的同期的双眼。 帮着边上的刑警们排查完客人身份的萩原研二重新回到伊达航身边:“…接下来就要查查山崎泗的人际关系了吧。” 伊达航点头。 去查信息的警官当然是在得知死者是山崎泗后就马上出动了,此时正好赶回现场。 “山崎泗,男,23岁。”伊达航展开报告,站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担任起读报告的工作,好让一边的诸伏景光也听到,“因为家庭原因大学辍学…一年前来到这里担任牛郎工作,不温不火但足够养活自己…” “有一个疑似交往的女友麻昭叶乃…这个麻昭叶乃是什么人?” 边上的警官迅速递上另一张报告。 一直听萩原研二念报告的曲山临一在此时弱弱出声:“呃…麻昭小姐也是我们店的常客。” 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曲山临一继续道:“不过她每次来都是找山崎先生。” 诸伏景光皱眉:“我记得店里不是明文规定了非工作时间不能和客人走太近吗?” 曲山临一:“确实是这样,但也有一些例外……” 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不用他说大家也悟了。 筱原奈己多看了站在半长发警官边上不远处、满身瑟缩的曲山临一一眼,收回视线。 萩原研二于是继续道:“山崎泗十岁时父母离异,父亲在一年后意外去世,本来跟着父亲的他住到了已经改嫁的母亲家里,直到高中毕业才离开……所谓的家庭变故指的是,在一年多以前,他母亲一家人被杀死了,他无法支付高昂的大学学费于是辍学,凶手目前在逃。” 伊达航:“这个案子我有印象。之前闹得很大,都传到我们这来了。不过局里说这次灭口案是□□私下的恩怨导致的。” 所以山崎泗那改嫁母亲的丈夫,也就是山崎泗的继父,大概逃不了涉黑的背景。 筱原奈己却想起另一件事。 也就是组织对这个“牛郎店任务”的前置信息提要。 早已说过,这是一个1号爱2号,2号爱3号,3号爱4号,4号却爱5号的狗血五角恋故事。曲山临一是这条恋爱链里的5号先生,4号女士和3号先生分别是泥参会底下不同小派系的掌权人。 3号先生爱而不得,转而变爱为恨,对4号女士的势力进行全方位的打压吞并。4号女士刚刚接手事物不久,疲于应对3号先生的打压,精神压力大,随即向交往密切的秘密男友5号先生曲山临一吐露了不少信息。 波本和苏格兰这次潜入为的就是4号女士放在曲山临一这里的,有关泥参会内部的信息资料。 问题就出在这个五角恋的恋爱链条上。 ……若是筱原奈己没记错,麻昭叶乃是这次提要里的那位2号小姐。 可对方如果是山崎泗的女友,那她就绝不可能像前置信息里所提的,痴恋3号。 是前置情报出错了? 同样想到这件事的诸伏景光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这种东西一般是非组织的情报贩子或是组织的底层人员搜集,也不是没有出错的可能。 负责送信息的警官说道:“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联系了麻昭叶乃小姐,对方说她马上就到。” 十几分钟后,麻昭叶乃到了。 她看起来和山崎泗差不多大,稍长的方脸,长着一排小雀斑,烫贴妥当的棕色小卷发垂在耳边。 在路上就已经得知山崎泗的死因,麻昭叶乃的面色格外苍白。她身边跟着确保她人身安全的女警,此时正面露忧色地看着她。 伊达航出示证件表明身份,然后直截了当道:“您和山崎泗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关系吗?” 麻昭叶乃攥住斜挎的小包:“…是的,我们从五个月前开始交往,明天开始就是第六个月了。” “节哀。”伊达航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在您印象中,山崎泗有和什么人起过冲突吗?或者说,他有没有仇人?” 麻昭叶乃摇头,看起来有些木木的:“没有,新川君是很温柔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和人起矛盾。” 萩原研二敏锐听到一个不同的称呼:“你为什么叫山崎泗‘新川君’?” 麻昭叶乃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在一众人的目光之下,还是如实说了。 “泗君的真名是新川泗,山崎泗只是他在牛郎店用的假名而已。”她这么说着,捏住包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他说他只愿意把真名告诉我……因为他信任的人只有我。” 新川泗? 筱原奈己站在一众警察的后面,阴影处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又抬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无奈的意味。 啊,先前真是疏忽了。 前置信息里的1号的名字,可就是新川泗啊。 对方跟随着改嫁的母亲长大,换一个姓氏很正常,而知晓了这个信息的自己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因为最近的状态太闲了,还是被先前苏格兰调的那杯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精影响,所以脑子不太灵光了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33、当假酒的第三十三天 【三十三】 组织提供的信息里写道,这条五角恋上的所有人身份都不简单,换而言之,他们和泥参会或多或少有些许关系。 这么一看,山崎泗大概也和泥参会有关系了。 思及对方的继父同样涉.黑,筱原奈己觉得这事八成又是一起因□□的恩恩怨怨而起的谋杀。 然而,这些事情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知道,身为警察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可不清楚。 麻昭叶乃口中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信息,除了问出山崎泗的本名是新川泗,山崎泗平日里不与人随意冲突,山崎泗没有亲密的朋友之外,就没得到别的有用的信息了。 考虑到现在已经是深夜,而山崎泗的死状又太过凄惨,萩原研二提议让先前那位带麻昭叶乃来的女警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红着眼眶的麻昭叶乃抹去眼泪,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说完,萩原研二摘下墨镜,把视线移到诸伏景光和筱原奈己那边——准确来说,是移到筱原奈己身上:“那么筱原小姐和绿川先生呢?需要休息吗?” 萩原研二打心眼里知道这起鲨人案件不可能和诸伏景光有关系,当然也包括和诸伏景光呆在一起的筱原奈己。只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凶手没有确定前,他们都是嫌疑人。 但是现场也没有证据指向这两人,现在又已经不早了——所以回家休息合情合理。 他主要是冲着筱原奈己问的。 诸伏景光如果留在现场,一定可以提供不小的帮助,当然,还有一些小私心。 筱原奈己摇头:“多谢关心,不过我更关心山崎先生的事。” 诸伏景光随后道:“嗯…我也是。”他在雪树酒身后,给萩原研二递了个眼神。 萩原研二接收到诸伏景光的目光,须臾间get到了同期的意思。 让她留在现场……既然和公安工作状态的小诸伏呆在一起,对方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看来不是什么单纯的包养关系啊。 萩原研二笑着道:“如此,那就一起看看案子的进展吧。” 是诸伏的公安同伴?还是他公安工作时候的目标对象? 萩原研二把眼底那丝思索隐藏的很好——他相信诸伏景光的判断,既然对方认为筱原奈己留在这里不会有事,那么他就相信不会有事。 他们进了山崎泗遇害的包间。 不管看多少次,都还是让人觉得山崎泗的死状真是够惨的。 筱原奈己微微侧开脸。 一旁的伊达航蹲身,仔细查看起山崎泗的遇害情况:“被害人一共被捅了七刀,主要受伤的部位是左心口。衣服的边角很乱,领口的扣子也不正常地敞开了,生前大概有过激烈的反抗。死亡的姿势很不正常,基本可以确定是死后被凶手重新摆放的。” “右脸上有三道刀口……嗯?这是什么?” 伊达航注意到山崎泗右边胸口处,已经破破烂烂的衬衫下有块小小的凸起,边上还露出半条红绳。 不知为什么,那块衬衫的褶皱显得很不正常,就好像是里面的东西被人拿出来,又重新塞回去所造成的。 这也是筱原奈己不久前注意到的。 伊达航取了工具,小心翼翼地把附在那块凸起上的衬衣碎片捻走。 “这是……”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同时垂下目光。 一个经典款的护身符。 小小的木牌制式,上面用红绳挂系着,牌面已经染上了血污,隐约看得到上面刻了些字。 萩原研二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看起来是手工制作的。”筱原奈己判断到,“考虑到山崎先生和麻昭小姐的关系,我认为这是麻昭小姐送给山崎先生的。恋爱中的女性常常送这种手工小礼物给对象。” 看清牌面的诸伏景光接话:“上面的字是麻昭&新川,看来确实是麻昭小姐送的。” 伊达航注意到身边一直沉默的萩原,低声问他:“萩原,发现什么了吗?” 萩原研二虽然是爆破处的警察,日常任务是拆炸弹和拆炸弹和拆炸弹,但其本人却有着常人远不能及的非凡洞察力。 伊达航今天会和萩原研二在一起,是因为早上接到了有关炸弹的报案,需要专业人员协助——萩原研二摸走松田阵平的墨镜就跟班长溜达到现场去了。 确定报案人和拆弹都花了不少时间,最后捉住犯人还要多亏了萩原研二敏锐的察觉到场上某人的不自在——伊达航刚说完晚上请他和松田阵平一起吃饭,就又接到一起紧急出警的任务。 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干脆跟着伊达航一同来到另一个现场,也就是山崎泗被杀的案子。 然后猝不及防地见到了毕业后就不知所踪的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我在看他脸上的刀口。” 刀口? 在场的警察们都看向山崎泗右脸的刀口,只见他的右脸被深深地划了三刀,目前已经结出黑棕色的血痂。 这是筱原奈己不久前进门看到的第二个令人在意的点。见场上有人发现了这点,她抱臂作沉默态,很满意日本警察的办案速度。 然而,现场还是有完全不懂的警察:“呃……萩原警官是什么意思?” 伊达航拍拍这位警察的肩膀:“高木——看清楚了,第三道刀痕比另外两道短上一大半,而且末端的结痂也更大更深——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位名叫作高木警官啊了一声,懵懵懂懂地重复:“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凶手的刀在那里长久的停留过。”一直一言不发的诸伏景光指出刀痕不正常的原因,他上前两步,走到萩原研二身边蹲下:“前面两道划痕——凶手下刀又快又狠,所以造成这种流畅的痕迹。可是第三道,不仅在末端的伤口深度深了不少,而且明显没有划完。” 萩原研二接话:“所以说,凶手在划这道痕迹的时候,因为注意到什么而停了下来——并且他注意到的东西还让他手下意识用力,最后抽刀。” 诸伏景光直起身子,退回到筱原奈己身边,看到对方面上又开始流露出一丝倦意,就明白雪树酒也已经全部看明白了。 只是萩原和班长缺少组织的那部分情报… 边上的黑发女人懒懒的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他发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诸伏景光对着筱原奈己稍稍露出一抹笑,示意自己可能要过一小会再看信息。 雪树酒把目光移走,诸伏景光知道她这是默许了,于是继续关注起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的情况。 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透露…嗯,不过以他们两个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看出来吧。 那边的高木警官还在问:“所以他注意到了什么呢?” 萩原研二:“这样说不对,应该是‘他们’注意到了什么。” 高木警官又懵了:“啊?为什么突然变成他们了?” 伊达航再次重重地拍了拍高木警官的肩膀:“一边拿刀划伤别人的脸,一边观察对方身上有什么——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思维的吧?” “而且,山崎泗死的这种姿势,可不是一个人可以摆出来的。所以,至少有两个人在场——在凶手之一划伤山崎泗的脸的时候,他的同伴注意到了什么,导致凶手跟着分神,最终留下这样的刀痕。” 高木警官悟了,接着,悟了的高木警官继续求知若渴:“所以他们注意到了什么呢?” 萩原研二轻笑出声:“高木警官,你觉得山崎泗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他看着高木警官再次陷入沉思,慢悠悠地把刚才伊达航取出来的护身符提起来,“……那当然就是这个,刻了字的护身符呀。” 高木警官仔细看:“‘麻昭&新川’……?” 啊,完全正确。 筱原奈己对目前的速度非常满意,瞥了面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曲山临一一眼。 诸伏景光也很满意,他估摸着这案子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看上司在刚才发了什么信息。 确认身边能看到手机页面的只有雪树酒,不存在信息泄露的风险,他点开邮件。 【你到底要拿芒果来做什么?——belvedere】 诸伏景光:…… 看到这条信息,再次意识到上司的好奇心有多强的诸伏景光沉默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34、当假酒的第三十四天 【三十四】 “……”诸伏景光一时捏不准自己要不要回复。 嗯,前几天自己就是因为没有告诉对方准备用芒果做什么,然后被耍小性子的雪树酒丢到了牛郎店——这么说真的好奇怪啊,雪树酒明明是杀伐果断的组织高层不是吗,为什么会耍小性子啊。 诸伏景光内心的小人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既视感甩出去。 但现在,牛郎店呆也呆了,牛郎做也做了——然后对方再一问,他现在要是回答了,总觉得亏了…? 这种想法在看到筱原奈己无意识地对他眨巴眨巴眼后,突然烟消云散了。 内心小人捂脸,涌出一种名为心软的奇怪感觉。 “……” 【其实就是普通的布丁。——scotch】 他最终如实回答了。 【那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belvedere】 看到苏格兰打字动作就开始蹲点屏幕的筱原奈己回的很快。 诸伏景光:…… 他能说什么,说这是公安某必修课里教的促进感情交流法吗。 《适当的玩笑可以增进感情》什么的。 【只是想卖个小关子而已。——scotch】 【这样啊。——belvedere】 【:(——belvedere】 看到这个小颜文字,诸伏景光不知为什么有些好笑。 明明进牛郎店的是我,为什么感觉受委屈的好像是你? 啊,雪树酒开始给他发颜文字了,又进一步呢。 他把手机收回去,再次关注起那边的破案情况。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已经把场上可以得出的所有信息都得出来了,只是缺少关键的某条情报,所以一直串不起来,陷入了僵局。 至于那条关键的情报…… 曲山临一突然紧张出声:“这位伊达警官,可以找您单独说几句话吗?” 来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筱原奈己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长发末梢,看着愣了一瞬的伊达航和身边的警察迅速交代了什么,然后跟着曲山临一一起出了门。 没过多久,伊达航回来了,但曲山临一不知为何没有跟上。 回来的伊达航沉声:“曲山临一说希望可以得到警方的保护……他说,凶手本来要杀的人是他。” 萩原研二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伊达航的视线在场上转过一圈——在触及诸伏景光和筱原奈己的时候短暂停留了一下,才开口道:“他刚刚交代了不少东西。” 在场上的人除了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都是警察,但就如萩原研二信任诸伏景光一样,伊达航一样信任同期的判断——所以没有顾及有“外人”在场,把曲山临一交代的事大致说了。 筱原奈己于是跟着听了一耳。 简单来说,曲山临一交代了自己和泥参会的某个部下正在交往——也就是4号女士,他还提到了这位4号女士有一个同样涉.黑的黑化追求者——3号先生,而这场凶.杀本来就是这位3号命令属下针对他作出的。 至于山崎泗,大概是被错杀了。 他和曲山临一的右眼角下有一颗极为相似的美人痣,两人的眼睛也都是含情的桃花眼型……假如3号的属下按照一些样貌上的文字提示鲨人,确实很有可能杀到山崎泗头上。 然后,凶手们意外发现了山崎泗胸口的护身符——意识到自己杀错人后,匆忙离开现场,大概是从包间连通外面大街的窗户翻出去逃走的。 高木警官想不明白:“这个护身符上的字为什么让他们这么慌张?” 萩原研二:“如果发现错杀了陌生人,当然不会让凶手这种□□人员感到慌张。只能说是杀到了不该杀的人头上吧。” 他笑了笑:“看来我们得去重新问问那位麻昭小姐了。” 麻昭&新川。 …… 现场的侦查到此结束,筱原奈己被警察们客气地带出现场,向她好好致歉,并贴心询问是否需要女警陪同她一路回去。 直面了山崎泗的死状,警察们很担心这位无辜乱入的小姐会有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什么的…筱原奈己当然不会有。 她谢绝了热情女警的帮助,在随后独自一人驱车离去。 回程的路上,筱原奈己打了个哈欠。 这趟牛郎店之旅真是失败至极。 先是喝了难喝的酒,又莫名其妙碰到杀人案件,苏格兰的贝斯也没听到……收获大概就是知道了芒果是用来做布丁的,以及苏格兰调酒很不错,以后可以在这方面也指使指使他。 至于诸伏景光,他现在明面上挂的身份还是牛郎——虽然已经在之前和曲山临一打过招呼,表示明天他和降谷零就要听小姐的命令离开——但现在来说,他还是一位兼职牛郎。 住所房间也在牛郎店的上方公寓。 接受到上司临走前“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警察真的没问题吗”的眼神并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后,诸伏景光就回了他和降谷零的房间。 降谷零不在。不知道清场之后去了哪。 他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门咔哒一声开了,诸伏景光没有锁门。 进来的是萩原研二。 他摘下从松田阵平那里顺来的墨镜,把它收到口袋里,随后快步走向诸伏景光。 见到好久不见的同期,沙发上的诸伏景光刚露出半个微笑,脸颊就被突然出手的萩原研二扯着捏了捏。 顺带一提,还是两只手各扯一边的捏。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萩原。” 萩原研二收回手,假装吃惊:“原来是真的小诸伏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变的呢。”他假模假样地唉声叹气:“不知道是哪两个人,从毕业后第一天就开始给人放鸽子,害另外三位同学从中午等到晚上。这位先生,你知道是谁吗?” 诸伏景光揉揉脸,自知理亏,忍住了捏回去的冲动:“好了萩原,来说说刚才的案子吧。” 看起来不太正经的萩原研二在他对面坐下,眼里划过一丝正色:“班长在下面清理现场,暂时走不开,不过我们能交流的时间也只有这会——诸伏,你知道什么?” 诸伏景光清楚这次机会的珍贵,于是直接切入正题:“我能告诉你的是,山崎泗,麻昭叶乃都是泥参会的人。曲山临一在交往的女友乃至他女友的那个追求者,也是泥参会的人。” 萩原研二皱眉:“泥参会?是那个号称日本最大的□□嘛。”这会,他脸上的嬉笑意味消失无踪,严肃道:“你实话和我说,你的公安任务是泥参会相关的吗?” 知道碰上后萩原研二不可能一点事都不说,诸伏景光换了个含糊的说法:“差不多吧,这次的任务有点牵扯。” 他不可能让同期知道组织相关的事。诸伏景光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自己背负所有东西,也不会让重要的人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一开始就没指望从诸伏景光嘴里撬出他和降谷零近况的萩原研二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位筱原小姐呢?她是你的同伴还是……” 闻言,诸伏景光顿了顿:“……至少在这件事上,不是敌人。” 他没撒谎,公安确实想要促成组织和泥参会来一次狗咬狗。 萩原研二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笑了一下。 “是吗。” 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魔/蝎/小/说/m/o/x/i/e/x/s/.c/o/m 35、当假酒的第三十五天 【三十五】 筱原奈己回到公寓后,繁星已经挂上天空。她没有睡觉休息的心思,而是反手抽出自己的电脑,登入组织内网的资料库。 随后,她调出组织对于“牛郎店”这个任务的相关描述——1号新川泗,2号麻昭叶乃,3号姓名未知,4号河源彩见,5号曲山临一。 “……” 视线在3号“姓名未知”那栏稍稍停留了下,筱原奈己又转而调出泥参会的资料,把“河源家”当做关键词输了进去。 屏幕翻滚出一行行黑色的字幕,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操作几下,找到和河源家有密切关系的泥参会势力。 “……麻昭?” 看到一个熟悉的姓,筱原奈己皱了皱眉。 ———— 送走了萩原研二,又在半夜等回自己幼驯染的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问清降谷零消失的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就收到了上司的邮件。 【补充情报:3号真名麻昭炀哉,和2号麻昭叶乃是兄妹关系。——belvedere】 探头过来看信息的降谷零:“这样就串起来了啊。”也不知道他先前去哪了,对山崎泗死亡现场的信息竟然了如指掌:“麻昭炀哉派来杀曲山临一的杀手不小心杀掉了麻昭叶乃的男友山崎泗——所以才慌忙逃走的吧。” 3号为了4号派杀手去杀5号,不小心把自家妹妹2号的男友1号错杀了。 杀手在看到山崎泗护身符上的“麻昭”时,才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于是匆忙逃走。 诸伏景光:“嗯,那2号喜欢3号的错误情报,大概是兄妹关系被误会了吧。” 降谷零吐槽:“这么简单的情报也出错,真是……” 诸伏景光揉揉眉心,给雪树酒的邮箱里回了个感谢。 【好奇查查,顺便告诉你。——belvedere】 【还有,让波本把情报整理好,然后发给琴酒一份。——belvedere】 “琴酒啊,看来组织是真的准备对泥参会动手了。”看到这个一出现必定带来风暴的酒名,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 那边的降谷零已经反手把麻昭叶乃和麻昭炀哉的关系发给公安,并让他们酌情透露给伊达航。 “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怎样对泥参会动手……啧,狗咬狗一嘴毛,自己斗去吧。”降谷零在一旁念叨着,手上迅速把这几天搜集的信息打包发给琴酒。 文件包迅速显示被接收。 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整。 ……还真是劳模啊,琴酒。 ———— 翌日,先前通知的匿名任务下发到所有代号成语的邮箱里。 花艺课间,在田子小姐转身准备新的花材时,筱原奈己摸出手机,接收了这份从琴酒那里统一发送的邮件。 对方大概在波本的情报送到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在一夜之间把针对泥参会的行动布置的明明白白,安排的清清楚楚,然后下发给所有代号成语。 看完邮件内容,筱原奈己感慨一声。 真是劳模啊,琴酒。 先前,波本和苏格兰在牛郎店得到的有关4号女士的情报,也就是河源家的情报,直接指向泥参会的二把手——这次组织行动的目标。 为什么3号,也就是麻昭炀哉可以如此大力度的打压4号女士所处的河源家? 因为后面有人站台啊。 站台的人刚好就是泥参会的二把手。 泥参会里的派系不比组织里的派系少……黑吃黑也是常有的事,这次3号4号的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线,让二把手起了点不一样的心思。 不幸的是,这件事也让组织起了点不一样的心思。 “泥参会”,日本本地的龙头□□。 这个帮派和组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在某些区域还有过小的合作,这次不知怎么犯了boss的线,说要趁机“小小敲打”一下。 而boss口中的敲打就是杀掉对面的二把手,然后再敲他们一大笔钱,可以说是非常符合组织的作风。 泥参会的二把手想要插手河源家和麻昭家的黑吃黑借此扩大自己的势力,不巧的是,组织也想借这次机会除掉他。 “……” 筱原奈己本人无意关注组织和泥参会将会有的爱恨情仇,她只关心自己目前的现状。 邮件箱却在此时又蹦出一封新的邮件来,筱原奈己的手指在空中一顿,正准备点下,取完花材的田子小姐就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奈己——来上课啦——”田子小姐喊道。 她于是转而摁到邮箱的关闭按键上,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这就来。” 接过田子小姐手上的花枝时,这位年过四十的眯眯眼女性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哎呀,忘记和你说了。”田子小姐接受到筱原奈己好奇的目光,右脸露出小小的酒窝:“过几天,我们会在社区举行花艺活动哦,奈己有没有兴趣参加呀~” ———— 新的邮件是boss发来的。 出乎筱原奈己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这次的考核任务,除了琴酒之外,她竟然也是考核官。 不是无意让她参与日本的事物吗…? boss的命令除了接受别无选择,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新晋好拍档琴酒遂把参与的组织人员名单发给了筱原奈己。 粗略一扫,三瓶whisky的相同尾缀极其有存在感地映入她的眼帘。 筱原奈己摸了摸自己右耳上的红耳坠。 ……怎么说,这点倒是在意料之中。 同时,又失踪了许久的boss开始对筱原奈己进行例行的问候。 【和灰雁酒相处的如何啊?】 筱原奈己:…… 不知道为什么,boss一直很关心她和灰雁酒的关系,每次来都要友好的问候一番。 【和以前一样。——belvedere】 和以前一样,意思是如果再给她机会给灰雁酒来一枪,她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两枪。 boss也知道他们俩的恩恩怨怨,于是很愉快的表示灰雁酒以后和你的药没有关系了。 【放心,你近期都不会见到他,他另有要事。】 【你的药物相关的负责事项,我移交给了另一个研究员,可以抽时间去见见她哦。】 下面附了一个酒名。 “……sherry?” 筱原奈己低声念出这个先前在法国就有所耳闻的酒名。 雪莉。 据说对方是组织的天才科学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撑起一方研究领域的天地,自己带领一个科研团队,整个日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天才。 ……真是可惜了,这样的人才怎么就跑到组织手上去了。 还有,近期不会见到灰雁酒?意思是后面还有大事要和他打交道是吗。 筱原奈己垂下眼眸,有一些不太妙的想法。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大事——她那被猝不及防地落在法国忙东忙西的接头人也终于把那边的事都忙完了,将在几天之后抵达日本。 这也意味着,筱原奈己要结束最近这段时间的摸鱼生活,转而投入以往的工作状态了。 怎么撇开组织放在她身边的苏格兰,又成了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她揉了揉隐隐发痛的眉心。 ——有些事,需要莱娅聊一聊。魔/蝎/小/说/m/o/x/i/e/x/s/.c/o/m 36、当假酒的第三十六天 【三十六】 一个属于东京的夜。 从衣柜里拿了条短款的上衣和短裤换上后,筱原奈己乘着夜色走进一家极其隐蔽的餐厅,也是邮件里约好的地点。 这家餐厅规模不大,看起来像私房菜餐馆——她和前台的服务员交换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地把她带到最里的小包间。 刚推开门,眼睛就被一双手蒙住了。 “锵锵!猜猜我是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筱原奈己敷衍地配合:“呵呵,是谁呢,猜不到呢。” 身后的女声变的气急败坏:“!!ara!!” 筱原奈己笑出声:“好了好了,莱娅。” 后面的人这才放开蒙住她眼睛的手,哼哼两声拉着她往座位上坐。 筱原奈己:“感觉怎么样?日本?” 莱娅:“什么怎么样呀,我才刚到一天呢。” 她把筱原奈己摁到座位上,自己坐到对面的位置。 leyasorvino,典型的法国长相的大美女,深棕色的卷发和深邃的双眼,高颧骨,挺鼻梁,立体又精致的五官让人绝不会混淆她和亚洲人。 她就是筱原奈己那终于忙完了的接头人。 莱娅摆摆手:“我怎么样不重要,你身体怎么样?我没记错时间的话,前不久你又挨了一针吧。” 指的是灰雁酒搞出来的那些药。 筱原奈己:“嗯……” 莱娅紧张兮兮:“嗯什么?ara?” 筱原奈己:“我是想说,这次灰雁酒又加了新的药…我采了一份血样。” 她从包里取出那一小罐血。这是在被注射药物第一天的晚上,她给自己抽的,为的就是让莱娅送回总部,看能不能验出什么来。 莱娅看着那罐份量不少的血,咬牙切齿:“这个神经病组织,我迟早要把他们通通抓紧去。” 筱原奈己本人倒是很淡定:“好啦,其实没什么影响,后遗症都少了很多。” 如果那回在苏格兰面前的痴傻不算的话。 这些她之前已经通过邮件告诉莱娅了,可是对方看起来依旧很气愤——莱娅在她面前一向是喜怒形于色,从不加掩饰。 或者说,莱娅本来就是风风火火的人设。 警校入学第一个月,莱娅同学就因为同学在课后玩闹时饰演的犯.罪分子过于欠揍,忍不住提拳而上,在同学两分惊讶三分愕然五分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他原地锤倒,附赠手铐一双。 痛击我的队友之后,少年版·莱娅一拍脑袋,才想起被她痛击的犯.罪分子其实是好同学演出来的。 赶来的教官了解前因后果后大惊失色。 听了些边话的学员们也大惊失色。 反应过来后的莱娅自己同样大惊失色。 先前从不和人结伴的少年版·筱原奈己也多看了这位一看就不是常人的同学一眼。 这件事以莱娅·索维诺被罚每日加训两小时为结局,《痛击我的队友》从此成为校内代代相传的传说之一。 当然,索维诺同学如何在一次次的跑圈中和一直有加训习惯的筱原同学熟络起来,成为对方第一个好友,并在最后选择和好友一起加入icpo,那都是后话了。 咳,少年逸事什么的,扯远了。 筱原奈己戳了个团子堵住莱娅的嘴,对方气势汹汹的眼神这回冲着她来了。 假装没看到的筱原奈己给自己也戳了个团子。 她继续道:“说实话,我感觉马上要有事发生了,关于我。” 莱娅一愣。 “boss把我叫回日本已经两个多月了,但什么大的事也没让我做。”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好像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猜想,“前些日子灰雁酒也到了日本,好像在着手准备什么,研发的药物被转手到雪莉手上,我在想会不会是……” 莱娅显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变化起来。 筱原奈己顿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我在想,那个实验是不是要再次启动了。” 莱娅几乎是下意识喊道:“你不能去!” “……” 喊完这一声,房间里突然变得很静,筱原奈己平静地注视着对面因为自己失态而愣住的莱娅。 良久,莱娅收回手,吸了一口气才重新问:“…你会去的,对吗,ara。” “这不是个选择题,leya。” “……” 筱原奈己还有一重鲜少有人知道的身份——她是组织编号为03的实验的实验体。 这是她在获得代号后不久发生的事。 03实验一项针对大脑区域、被组织高度重视的实验。负责人是灰雁酒,只是在进行了短短半个月后被叫停了。 实验的过程……筱原奈己自己也不清楚,她眼睛一闭一睁,一切就结束了。 唯一一次,她从冰冷的实验台上惊醒,只感觉视觉模糊,五感失真,像被泡在软乎乎的海绵里,意识也跟着海绵吸走的水一般分崩离析,现实都成了光怪陆离的幻觉。而实验台边的灰雁酒惊讶地看着她:你竟然醒了。 接着,浑浑噩噩醒来的她下意识把战五渣的灰雁酒放倒,差点把人掐死。 要不是她刚从实验台下来,浑身没什么力气,灰雁酒大概就真的被她掐死了。 挣扎着的灰雁酒找准机会扎了实验后被debuff加成的筱原奈己一针,她于是彻底晕了过去。 那回之后,实验突然宣布停止。 筱原奈己的卧底生涯进入正途,和灰雁酒又有几次冲突,两人的梁子越结越大,开始注射不知名的药剂,认识贝尔摩德……直到今天。 莱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但是如果你……没人能保证把你救回来。我不想对你开枪,你明白吗,ara。” 筱原奈己在此时显得从容又淡定:“当然。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会自我解决的。” 卧底本就是用命在搏的工作,她有自信在生命结束前,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 再之后,就看这柄染血的炬火,会传到哪个有此志向的后辈的手上——生命的接力从来残酷,但永远不会停止,除非炬火的光彻底消灭那片不知深浅的黑暗。 只可惜,如果是这种结局,她就没法给岸本叔叔带一束他喜欢的花了。 清楚好友在说什么的莱娅心一紧:“别这样说,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只是一个有可能的猜测而已。” 筱原奈己笑笑,又给她戳了个团子。 03是什么性质的实验,灰雁酒是专攻哪一方面的专家,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洗.脑性质的手术,而雪树酒是砧板上的那条鱼。 一旦进入实验室,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这回大概不会再有意外让她幸运地逃离那把刀。 团子已经被吃完了,对面的莱娅苦于不知怎么对日本特色料理下手,最后干脆举起了刀叉。筱原奈己看向窗外的夜,眼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别急,至少还有一个考核任务……” 针对泥参会的行动,她是考核官。 在这种性质的任务里,考核官这个身份可以等同于绝对的行动自由——保证最终目标达成的前提下,随你怎么操作。 当然,也不要不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按照惯例,莱娅先一步离开。临走前,深棕发色的女人双手搭在她肩上,深深地注视她许久,才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莱娅走后,筱原奈己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压低头顶的帽檐,沿着黑暗中的暗色离去。 把勾起的往事全部压在心底,她强迫自己去想更重要的事。 ……来挖一挖吧,组织和泥参会的恩怨。 晴朗的夜空,闪亮的星星不止一颗。明天大概也是个不错的晴天。 在这场匿名行动之前,还有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田子小姐的短信,她可是早早回复好了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37、当假酒的第三十七天 【三十七】 换了一身清爽常服的筱原奈己在早上八点准时敲响了田子小姐的花店,在听到宏亮的一声“来了——”之后,理了理衬衫的领口。 等待期间,前几日花艺课下课后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中。 —— 花店外,田子小姐把剩余的花材连花带枝打包,送到拒绝快递上门的筱原奈己手上。 “明美今天有事不在……真的不用快递吗?还是蛮重的。”田子小姐忧心忡忡地看着筱原奈己接过那一把花。 “……”并没有感到重的筱原奈己怔了一下。 “嗯…其实还好。”说着,她上下抬了抬,以示自己状态轻松。 看到她的动作,田子小姐的眯眯眼有些惊奇地睁开,憨态可掬的身子凑到筱原奈己跟前,接着身手摸上她的手臂。 筱原奈己眨巴眨巴眼。 “看不出来,原来奈己你练过啊。”摸到衣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田子小姐感慨出声:“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如果可以自己拿回家的话,那当然最好。” “有些快递员可不懂花的脆弱——要小心那株太阳花哦。” “还有,记得回家看信息哦——” 和胖胖的女人挥别,筱原奈己果真如她所说,小心的护送那几叠花回到公寓,尤其关注那支脆弱的橘色太阳花。 “看信息……” 先把太阳花单支插进花瓶,筱原奈己随后往沙发上一倒,点开短信信息。 短信是先前田子小姐提到的花艺活动的简介和邀请信——主题是让更多人感受到花卉的美好。 这其实是个联动的活动之一。“给陌生人送温暖”的活动近来比比皆是,这个花艺活动恰好也是其中之一。 简单来说,在活动之中,志愿者们会送给路过的陌生人早早准备好的花束,还会教有兴趣的路人一些简单的插花方式,最后还有学校组织孩子们前来捧场,是一场规模不小的社区活动。 时间恰好是匿名任务开启的三天前。 相关的暗线都已经布置妥当,箭在弦上,只等最后的日期到来。 不要绷得太紧了。 筱原奈己摩挲了一下手机壳,给予田子小姐肯定的答复。 不多时,她又收到来自宫野明美的短信——她们早已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明天也要去参加呢!好期待活动呀】 —— 时间转到现在。 考虑到这是个和花有关的活动,筱原奈己没把平时在组织里的那套冷酷黑衣扮相拿出来,而是换了件淡蓝色的polo衫,下搭深色的牛仔短裤。 黑色的长发被她盘成一个高丸子头,斜挎的布袋和脚踩的白袜配皮靴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大学生。 开门的田子小姐双眼一亮:“好青春哇。” ——筱原奈己本来的年龄也不比大学生大多少。 她十七岁被提前毕业,同年入icpo。十九岁进组织,二十岁得代号,现在正迈步走向属于年轻人的二十五岁。 田子小姐热情地把筱原奈己迎进店——田子小姐的花店是准备点之一,可惜的是宫野明美说自己的妹妹临时从国外回来,她需要去接机,没能参加这次活动——筱原奈己浅笑着和其他志愿者打了个招呼,随后投入修剪枝叶的工作中。 ———— 日本真小。 看到远处向她热情挥手的铃木园子时,筱原奈己是这样想的。 她手上又送出去一朵花,铃木园子已经拉着毛利兰一路小跑到她身前,身后跟着个脸有些臭的工藤新一。 “筱原小姐也在这啊!” “你今天真好看!”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筱原奈己笑着给她们两人都发了一束橘色的玫瑰花:“谢谢。” 工藤新一趁这会功夫也走近了,他礼貌的和筱原奈己打了招呼后,就对着满脸喜意的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露出半月眼:“一束花就这么开心……” 正在小心翼翼抚摸花瓣的铃木园子当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完全不及大侦探的福尔摩斯小说。” 筱原奈己看到工藤新一头上冒出来个井字。 毛利兰:“好啦!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她把手上的单束玫瑰举高对着太阳,眯着眼,橙色的花瓣透光后散出的橘光在她的脸颊上投出花的影子:“花真的很好看,不是吗?” 看到这一幕,工藤新一的耳根突然红了。 边上的筱原奈己看着好笑,她手下已经又剪好了一朵花,不过这回的是粉玫瑰。 “两朵放在一起会更好看。”她把粉玫瑰塞到工藤新一手上,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的工藤新一面上爆红。 “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他把花单独攥在自己手上,大声回道。 被他的声音吸引的毛利兰转头:“新一,你在说什么?” 工藤新一心虚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看透一切的铃木园子瞥了眼他还没褪色的红耳朵,小声的“切”了一声。 她嘴里小声嘀咕了两声。 注意到三人身上都穿着校服,筱原奈己好奇问道:“是学校组织来参加活动吗?” 铃木园子:“是呀,过一会就要去那边的大会场了。” 除了“花”这一项,会场里还有其它更多不同的小活动。 筱原奈己眯眼看向不远处的会场——其实是一个绿化度不错的公园,立起的彩色大屏幕不断转变画面,场地上搭起的小棚子一个连一个,已经有不少人排起了半长的队伍。 铃木园子还在嘀咕:“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社区活动,总要搞大点。” 筱原奈己若有所思:“嗯……” 那边的毛利兰还在问“新一你到底怎么了”,那边的工藤新一还在一味捂脸后退,那边的铃木园子的眼睛转溜一圈,悄悄扯了扯筱原奈己的衣角。 被扯的筱原奈己:“嗯?” 铃木园子低声:“我们刚才从会场穿过来的时候,看到绿川先生了哦。” 而且你们俩穿的衣服还是同色的,站一块很难不让人多想……这算奇妙的心有灵犀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起来的! 自觉想通了什么的铃木园子突然兴奋。 筱原奈己不明所以:“嗯……” 感觉铃木园子好像误会了什么,她马上接上话:“绿川先生大概是有什么私事吧,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苏格兰……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今天应该是在和琴酒一起出任务? 出的什么任务她也不清楚,但不要去干扰对方就是了。 铃木园子这下是真的误会了,她看了一眼筱原奈己身边的花束,突然拍了拍胸膛:“没关系的,我们来帮筱原小姐一起发,很快就把花全部搞定。” 说完,她还给筱原奈己抛了个wink:“放心吧筱原小姐,到时候就说是我们想念绿川先生了,你只是我们路上碰巧遇上,然后顺便跟着一起去的。” 筱原奈己:“不是……” 苏格兰是真的有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 铃木园子兴高采烈:“喂——你们两个——快过来啦——” 苦于转移毛利兰注意力的工藤新一第一个响应:“这就来!” 毛利兰:“新一!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啊!” 筱原奈己:“其实……” 工藤新一:“这不重要!我们赶紧去帮忙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38、当假酒的第三十八天 【三十八】 这世界上总有你无法抵御的东西,就比如说小孩子无穷无尽的热情——装着几十支花的玻璃罐在四人的努力下,转眼变得空空如也。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击掌:“搞定!!” 从一开始的阻止到后来的默许再到一起送花的筱原奈己默默从包里抽出三张纸巾,分别递给了三位国中生。 “辛苦你们了,擦擦汗吧。”她说。 “不用谢——我们一起去逛会场逛逛吧!筱原小姐!”铃木园子依旧热情似火,就是不知道这热情针对的是她还是苏格兰。 又或者针对的是他们俩。 “……”筱原奈己微笑。 只是路过,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在心底默念三遍,她点点头:“刚好,我在主会场也有志愿活动,我们一起过去吧。” 随机送花的活动点定在会场周围的街边,而简单的花艺技巧教学则在会场专门有两个摊位。 把自己当成路人就好——要是遇上,只需简单的路过苏格兰——遇不遇的上还是个问题,毕竟任务中的位置很灵活多变,对方说不定早就不在铃木园子先前看到的地方了。 “绿川先生!!”铃木园子与毛利兰的热情音x2。 穿着单衣的苏格兰有些惊讶的转身,笑道:“真巧啊,又遇上你们了。” 筱原奈己:…… 什么灵活多变的任务位置,什么行踪诡秘的组织成员,都是鬼话。 筱原奈己微笑:“嗨。” 看清来人是谁,诸伏景光眼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的目光被对方青春又俏皮的装扮吸引一瞬,又很快移开。 ……很日常的造型呢。 “真巧啊。”他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身边的铃木园子开始发射只有毛利兰可见的星星眼。 筱原奈己:…… 她礼貌的点点头,作为这次小小寒暄的结语。 诸伏景光从来不会让场面变得尴尬,看到面前仿佛一个大学生带三个国中生的四人组合,他举起手中的气.枪,问道:“要来试试吗?” 他身后是一排气球摊位,边上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玩偶,长得就像在游乐场里可以看到的那种射击铺子。 对方淡蓝色的衬衣袖口别了个小小的标志,筱原奈己的袖口也有——这是本次社区活动志愿者统一佩戴的小徽章。 她向苏格兰丢了一个眼神:你怎么有这个闲心来做志愿者? 苏格兰眨眨眼:任务需要。 筱原奈己会意,默不作声地传达出“我这就帮你把这群小孩拉走”的意思。 苏格兰失笑,摆了摆手,表示你们在这不影响。 筱原奈己也跟着眨眨眼。 自以为看到了一场眉目传情大戏的铃木园子捂住胸口,在毛利兰死死的钳制下没有晕倒高喊。 “那就试试吧。”确定不会影响到苏格兰的工作,筱原奈己接过对方放好塑料子弹的气.枪。 游乐园的气.枪都是模仿猎.枪样式的长柄枪,筱原奈己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拇指,接着用一个不怎么专业的姿势瞄准了对面的气球。 “嘭——” 没中。 气球好端端的躺在原地,甚至随风飘了飘。 筱原奈己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虽然她用了不专业的姿势,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视线和关注,但这个气球——怎么可能没中? 边上的苏格兰笑意更深,蓝眼睛里满是计谋得逞的揶揄,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筱原奈己转头盯他。 气.枪被调过——对自己射击水平清清楚楚的筱原奈己瞬间得出这个结论。 她瞥了一眼边上抱臂的苏格兰,后者随即对着她露出一个更加和煦的笑容。 “……” 就算是歪的,也有一套歪的规律——比如向左偏多少码,向右偏多少码。筱原奈己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格兰微微一笑,又开了几枪,大致试出这把枪的精度和偏度后,成功晋升为本摊位上一发一个气球的神枪手。 “好厉害!”毛利兰鼓掌。 “斯国一!”铃木园子捧场。 工藤新一跃跃欲试。 把气.枪递给边上跃跃欲试的工藤新一,筱原奈己后退到两个小女孩身边,意义不明道:“是绿川先生的气球摆的好。” 对此,诸伏景光双手摊开作无辜状:“气.枪是统一发的哦,筱原小姐。” “我说的也不是气.枪呀。”筱原奈己慢悠悠地回答道。 诸伏景光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 见此场景,铃木园子假装晕倒在毛利兰身上:“我不行了小兰!太超过了啦!” 而另一边,十发子弹一发也没中的工藤新一气急败坏:“这个枪怎么回事——?这是违规操作!” “……” 诸伏景光递给他新一袋塑料子弹:“工藤君,这是免费的社区活动哦。” 工藤新一:“——免费的也不能这样啊。” 诸伏景光:“这么说倒也是,那你再试试吧。”他转而看向筱原奈己身边的两个女孩:“你们呢?要不要也来试试?这里还有几个空位哦。”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积极举手:“当然!” 把三个小朋友打发到一边去打气球,又细心教会两位女孩拿枪的正确方式,诸伏景光才缓缓踱步到筱原奈己身边,和她一起观看小朋友们的射击秀。 他问:“筱原小姐看中了哪个?” 筱原奈己:“嗯?” 诸伏景光:“那边的玩偶。”他指了指气球摊边上的毛绒玩偶。“按筱原小姐刚刚打中的气球数量,应该可以随便挑吧。” 筱原奈己:“嗯……”陷入沉思状。 玩偶……啊,她的等身大熊。 筱原奈己又想起那只被遗忘在超市角落的超级毛绒绒,不禁有些郁闷。 见她面上不知为何飞上来一丝郁色,诸伏景光的心思迅速转了一圈,转而道:“那只小猫样式的怎么样?” 漂亮的白色毛绒绒。 虽然不知道雪树酒怎么了,但果然还是先接上话比较好。 筱原奈己于是把注意力从记忆中的毛绒绒放回面前的毛绒绒:“还不错——但是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她抱臂瞥了身边的苏格兰一眼。 她在暗指组织的任务。 又在射击摊上做公益活,又和小朋友亲切交流,又轻松地和她这个路人聊起天来——琴酒会不会举报你啊。 诸伏景光微笑:“没问题的。” 因为今天的任务根本不是组织的任务——而是公安的。并且正事他已经办完了。 一个逃逸了五个月的炸弹犯,在昨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会场准备的现场。摄像头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后,公安怀疑这家伙想要对这场盛大的社区活动下手,于是迅速通知了在附近的诸伏景光。 接到命令的诸伏景光伪装成志愿者,成功在某个楼梯口突然出现把对方放倒,并从对方身上缴获了两枚未安装的炸弹。 解决完炸弹犯,并确定公安成功接手这个犯人后,他回到了公安暂时安排的志愿者岗位上,准备等待人员换班。 接着就遇到了悠闲的雪树酒和快乐的小朋友。 诸伏景光一面笑着,一面趁筱原奈己打气球的功夫,发信息给公安的换班人员,叫他们撤退。 他注意到对方袖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志愿者标志,对组织上司的赋闲状态又有一个新阶段的认识。 可是组织高层和志愿者工作的搭配……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发完信息,诸伏景光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停留在正专心打歪靶子的筱原奈己身上。 他见过这个人穿名贵礼裙的奢华模样,也看过她简练干脆的行动服装,还有最常见的组织标配黑色衣,唯独很少见到这种清新风格的装扮。 她看起来和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散漫但轻快,温和而自在,眉眼间满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 诸伏景光有一瞬间的恍神,不受控制地想到——如果她不是组织的成员,不是手染鲜血的雪树酒,大概就是现在这幅模样吧。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他的思绪。 看清来电人,诸伏景光对身边的筱原奈己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得到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后,转而走远接通电话。 来电人显示的是波本,说话的人却是降谷零。 “麻昭叶乃自首了。” 对面的金发公安这样说。魔/蝎/小/说/m/o/x/i/e/x/s/.c/o/m 39、当假酒的第三十九天 【三十九】 麻昭叶乃自首了? 闻言,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把手机通话接通到无线耳机上,并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插兜,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闲逛的路人模样。 麻昭叶乃,方脸的雀斑女性,山崎泗的女友,五角恋爱链中的2号小姐。有一个名叫麻昭炀哉的哥哥。麻昭炀哉在泥参会有不小的势力。 “……” 对面的降谷零判断出诸伏景光现在没法开口说话,于是继续道:“她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知道自己男友的死与麻昭炀哉有关,挣扎了几日之后,最终选择报警,并且坦白了自己过去犯下的几例罪行——这就是我说她‘自首’的原因。” “托她的福,公安得到了不少泥参会三天后动作的信息。” 虽然这一次公安决定不介入组织和泥参会的黑吃黑,但这些情报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毕竟针对泥参会的行动同样也是组织下发的匿名任务。 这也是降谷零把这件事告诉诸伏景光的原因。 诸伏景光望了一眼远方熙攘的人群,转身往射击摊位上走去:“那么,她自首的原因是?”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她说她不能杀了她的亲哥哥为山崎泗报仇,所以想让警察为她的男友报仇。” “…” …真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回答。 可就降谷零和山崎泗相处的那短短几日的经历来看,山崎泗对他的这位女友可不怎么上心。 而麻昭叶乃却为了他和亲哥哥反目。 诸伏景光的语气格外平淡:“……这样吗。” 说话间,他已经回到筱原奈己的身边,右手撩起耳畔的头发,摁下耳麦的按键关闭通讯。 边上的雪树酒并没有问方才苏格兰在通话里讲了什么,在她面前,下属最基本的隐私还是有的。 风把她的声音吹的很轻:“搞定了?”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 搞定了——虽然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 谁也没注意的角落,一个男人小跑着躲开所有保安巡视的视线,他的步伐从小到大,从大到狂奔,到最后,近乎是疯狂地朝巨大的led亮屏奔去。 他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低声重复些什么。 “妈妈!那个叔叔穿的好奇怪啊。” 有小女孩拉住母亲的裙角,手指指向小路上飞速奔跑的男人。 明明已经是要入夏的天气,那个男人却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长款大衣,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圆礼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让人疑心他要被捂出病来。 他在小路上弯着腰一路狂奔,和边上装扮清凉爽透的路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母亲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把女孩指着的手指握回去了。 “不要去看他。”她把小女儿从地上抱起来,飞快的往反方向走去。 怀里的小女儿不解:“为什么不能看那个叔叔啊?” 母亲的步伐越走越快,一直到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后才把女儿放下。她蹲身摸了摸小女儿柔软的发顶,发觉自身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惊起一身冷汗。 “……”她对上孩子好奇的目光,牵强地笑了笑:“因为那个叔叔有急事,我们随便看他的话,不太礼貌,而且会打扰到他的。” 无忧无虑的孩子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解释,马上又被街边卖的棉花糖吸引。 “妈妈!我想吃!”她举起小手。 女人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再次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拿出哄小孩的语气:“妈妈马上就给你买,不过,可不可以等妈妈先打个电话呢?” 小女孩对于马上有棉花糖吃这件事很兴奋,善解人意的表示妈妈可以先打电话哦。 见状,女人呼出一口气。孩子在她脚边好奇的东张西望,她则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串数字。 滴嘟滴嘟的电话音响起,对面几乎是在通话联通的一瞬间就秒接。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紧张出汗,胸腔里的心跳再没有这么快过。 “喂……是警局吗?” “我……我是五个月前,东京新宿区那场爆炸案的目击者……啊?您说您记得我的声音?” 对面的人表示他是参与了那起爆炸案的警官,并问她发生了什么。 “……”女人深吸一口气,远远看了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一眼,才一口气说道:“那个犯人,我好像看到他了。” “我的位置……是的,就是那个联合社区活动的会场……虽然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但还是希望您们可以来一趟。” “好的,我们会尽快赶来。请您保持您的电话畅通,不被占线。”对面的声音换成另一个男声,女人隐隐约约听到对面有一些杂乱的声响。 电话随即挂断,女人轻轻把手附在胸膛,惊魂未定的后劲在此刻涌出。 真的是他吗? 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想起五个月前那场吞灭了半个天际的爆炸和大火,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挂了电话几个迈步才追上松田阵平脚步的萩原研二低声道:“小阵平,你怎么看?” 松田阵平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什么怎么看?高桥一个小时前才悄悄和我们说那个炸弹犯已经在那个什么活动的会场被公安逮捕了——那这个目击是怎么回事?” 两人迅速往警备区域的方向赶去。 萩原研二:“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一趟吧——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把萩原研二挂在领口的属于自己的墨镜一把拽走。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 “走吧。”松田阵平把墨镜戴上,露出一个冷笑,“看看这家伙是人是鬼。” ———— 另一边的会场风平浪静。 至少是目前来说。 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的视线越过正在往气.枪里堆子弹的工藤新一和铃木园子,同时停留在举起气.枪的毛利兰身上。 小姑娘意外摆出一个接近标准的完美姿势,只要开枪,对面的那一堆气球一定会有一个被打破。 毛利兰似乎也有所感觉,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后面的两个大人开启无奖竞猜模式。 诸伏景光:“筱原小姐觉得她会打中哪个?” 筱原奈己:“嗯…红色那个吧。” 诸伏景光:“我倒觉得是蓝色那个,毕竟这把枪的准心偏右,不是吗。” 筱原奈己皱眉:“蓝色的也太偏了。” 诸伏景光:“从我这里看过去可不偏。” 筱原奈己:“……明明是免费的社区活动,还要把枪的准心全都调歪。” 诸伏景光笑:“毕竟买奖品玩偶的钱也是要算进成本里面的嘛。” 他们聊天的这会功夫,远处的毛利兰深吸一口气,右手的食指微微扣动扳机。 她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嘭——” 巨大的爆炸声盖过了枪响。 爆炸? 筱原奈己的瞳孔紧缩一瞬,猛烈的气浪让刚转过身的她稍稍眯了眯眼,看清楚爆炸的物体——是广场中心的那块巨大的led显示屏。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晶屏还算近,确认□□后的下一瞬间,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三个国中生的方向,却看到工藤新一拉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往安全处跑,一面朝她喊着:“筱原小姐!!后面!!” 后面? 身体反应胜过思考速度,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筱原奈己腿下发力,身体敏锐地朝着一个方向迅速移去。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边上的苏格兰——诸伏景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往侧面狠狠一拉。 巨大的作用力让她偏移了原本的路线,整个人撞进边上苏格兰的怀里,对方闷哼一声,却还是在下一刻用手环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揽去。 陡然靠近,淡雅的柑橘橙花的味道扑面而来,酸甜的清新嗅感让筱原奈己倏地一顿。 重心不稳的两人随即以这个拥抱的姿势倒向草地。 惯性让他们在草地上滚了两圈,一阵天旋地转,筱原奈己听到钢筋“嗙当”的巨大落地声在刚才她所站立的地方响起。 苏格兰的胸膛磕的她鼻梁有些发疼。 趴在对方身上,她一时间有些恍神——下一个动作,她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香水清新的前调过去了,沉下的中后调只余下淡淡的雪松琥珀的味道。 而诸伏景光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仰躺在草地上,轻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一番突然的发力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身上多出一份重量,手里拥住一个人,做不出什么大的动作——诸伏景光微微侧头,只能看到压在他肩膀往下的位置的黑色发顶。 衣服摩擦之余,布料传来若有若无的体温。雪树酒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有点痒。 “……没事吧?” 仔细听来,他微哑的声音里还带着呼吸时伴随的气音。 “……” 属于青草的清香混入柔和舒缓的沉香之中,苏格兰的心跳声就在耳畔——爆炸后的硝烟散下一缕,筱原奈己却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苏格兰的品味还挺好的。 脑里邃然闪过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当假酒的第四十天 【四十】 “……” 当然没什么大事——让苏格兰那一拉,她直接摔到苏格兰身上,接下来的什么冲击都给这位好下属受了,翻滚途中对方还很是贴心的帮她护住她的后脑勺。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筱原奈己来不及细想,就感觉到揽住她后腰和放在后颈的手被移开了。 下意识的,她撑住边上的地面,单手发力,从苏格兰身上滚下到一旁的地面。 完全没受伤,除了鼻子被对方磕疼了一瞬。 筱原奈己再次摸摸鼻梁,心好像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麻麻的。 “你怎么样?”她看向身边支起半个身子的苏格兰。 诸伏景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不过是一次针对高空落物的闪避而已,除了摔下去的后背受力,现在有些微疼之外,并没有大碍。 身上的重量一下消失,把人揽进怀里的感觉却还留存在手中——女性的身体本来就比男性柔软,雪树酒好像还要更软一些…… 咳,打住。 诸伏景光,你在想什么。 他屈指敲了自己的额头一下。 “筱原小姐——绿川先生——你们没事吧——” 见这边尘埃落定,躲在安全区域的三个国中生双手捂成喇叭状,远远朝他们吼着。 刚站起身的诸伏景光:“没有大事,不用担心。” 筱原奈己把她微乱的上衣理顺,皱了一下眉:“这个爆炸,不正常吧。” 不远处的led屏幕已经被炸没一半,电流滋滋的触电声还在空气中迸裂,浓烈的黑烟从爆炸发生处上飘。 led屏下方是广场的中心,惊恐的人们抱头蹲下,被吓到的孩子哇哇大哭,还有几根同样的钢筋混凝土横在地面。 诸伏景光心一沉,下意识想起早晨被他抓进局子里的那个炸弹犯。 可是他在对方入场后不过五分钟就把人逮住了,而且这个犯人并没有躲开所有的监控,对方的行动路线已经被分析确定了好几次。 照理说,他根本没有安装炸弹的时间。 还有第二个犯人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广场各处安装的喇叭突然响起巨大的扩音声,一个男人疯狂的笑声瞬间充满这片天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要为我的弟弟报仇了!我就要为我的弟弟报仇了!” “……” 和其他人的惊恐万分相比,这边的两个大人似乎有些过于淡定。工藤新一拉住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往前跑的步伐,对她们微微摇头。 广播里的声音和早上那个犯人的声音别无二致,诸伏景光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啧,是双胞胎。 这可是他没想到的。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广场上的人都不许动!乖乖走到刚刚爆炸的屏幕下面,谁敢乱跑我就把所有人都炸死!” “把你们的手机都放下!谁也不许报警!不然也把你们全部炸死!” 人群的恐慌在这瞬间达到最大值,又惊又怕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原本和谐的会场瞬间成了乱哄哄的一锅热水,却没有人敢往外迈步。 也有不少人眼尖地看到拿着话筒的中年男人,指着led灯牌下方的高台问道:“是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穿了一身很不正常的黑大衣,脸上满是阴狠又神经质的冷笑。那身大衣明明是富有垂感的料子,却鼓鼓囊囊坑洼不平。 这家伙身上也捆了炸弹。 筱原奈己眯起眼。 就是不知道这附近被他装了多少炸弹…… “……” 诸伏景光注意到工藤新一三人藏在一丛小小的灌木丛后。 工藤新一在听到男人声音响起的那瞬间,就拉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原地找了掩体蹲下。按照视觉的遮挡关系,那个犯人应该看不到这三个孩子。 这孩子很不错啊。 边上的筱原奈己还在观察那个炸弹犯,他对这个聪明的小孩比出一个个“赶紧走”的小手势。男孩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拉着两个害怕的同伴悄悄地开始挪步。 工藤新一低声道:“我们快出去报警!注意点,躲在这丛灌木后面,不要露出身子来。” 尽管满心惊恐,两个女孩还是乖乖点头,跟在工藤新一边上,按照他的线路慢慢撤出炸弹犯的可视范围。 “……我们得过去。”三个国中生成功溜走后,诸伏景光听到边上的雪树酒低低出声。 他们先前能如此清晰的观察到那个炸弹犯的原因就是,他们也身处在广场最内的中心圆域——离那个嚣张至极的法外狂徒不过区区十几米。 自然也在这个家伙所说的范围之中。 * 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带着身后同样穿着便服的警察赶到女人报警时所说的地点时,外面已经围起好大一堆闹哄的人群。 他们特意换了不打草惊蛇的常服,匆匆和高桥报备后,就直奔向目的地。 松田阵平皱眉,随机拦下几个路人问话——问话的结果是这堆路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刚才有三个国中生跑出来让我们绝对不要放人进去,还要我赶紧报警。”拦住人群的保安说,“那个男孩不像在开玩笑…而且里面好像确实是发生了什么,我就照做了。” 萩原研二亮出自己的警察证件,然后问道:“那三个国中生在哪?” 人群中传来响亮的应答声:“在这!” 工藤新一艰难的从人群里挤出来,冲到那位拿出了证件的便衣警官跟前,又扫了另外几位看起来也是便衣警察的人一眼,把这位半长发的警官稍稍拉离人群。 萩原研二收了松田阵平一个眼刀,回给对方笑眯眯的一眼——小阵平你看起来太不像好人了——大概这个意思的眼神,然后任由这个国中生把自己拉到稍远的地方。 他蹲身和小朋友平视,并耐心地等待这位气喘吁吁的小朋友喘过气来。 “里面……有炸弹犯!”工藤新一一个大喘气。 萩原研二眼神一凛。 * 会场广场中心,一百多号人已经聚到炸弹犯的面前。 炸弹犯是个中年男人,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要求聚在一起后,他缓步走到一个被吓哭的小女孩面前,露出一个神经兮兮的笑:“不要担心哦,叔叔只在大屏幕上装了炸弹。” “因为时间不够啦!” 小女孩的家长面色警惕的把女孩往后揽一步,炸弹犯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女士,你在脚在发抖哦——你的嘴唇都吓得打颤了吗!” 他再次凑近面色苍白的母女二人,表情狰狞:“只在大屏幕上装了炸弹——因为剩下的炸弹!都在我这里!!” 他刷拉一下拉开大衣——少了大衣的遮挡,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内里的模样——他的全身都绑满了露出红光倒计时的炸弹。 离他近的人被吓得一个酿跄,后退几步。 这种量的炸弹,别说炸.死这里的一百多号人,把这个广场炸没都足够了。 筱原奈己啧了一声。 这个疯子。 人群越是惊恐,男人的面色却反而变的温柔起来,他语气温和地说:“放心,我还没有按倒计时呢,我不会让你们都被炸死的。” 下一刻,他声音又尖锐地——通过他的话筒和广场的扩音器高声叫道:“我只要炸死两个人——我只要炸死害死我弟弟的那两个人!!”魔/蝎/小/说/m/o/x/i/e/x/s/.c/o/m 41、当假酒的第四十一天 【四十一】 广场边缘,从工藤新一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萩原研二皱起了眉。他安抚性地拍了怕小少年的肩膀,走回到松田阵平身边,大致复述一遍情况。 松田阵平:“所以,里面是真有个炸弹疯子准备把广场里的人都炸死?” 萩原研二:“根据那个目击者所说的对方入场的时间,他应该只来得及安装led显示屏上的一个炸弹才对,这也就是说……” “他想当人.肉炸弹。” 松田阵平接上他的话,墨镜下的眉眼变得冷峻。 这种情况下,他们这群警察是否入场,如何入场就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广场太过宽阔,视野一览无余,不存在悄悄溜到犯人身后给他一棒槌这一说。相反,他们只要稍稍冒个头,就会马上被发现。 炸弹引爆是瞬间的事。按照这个国中生的说法,里面起码有一百多个人,他们不能拿这些人的命去冒险。 “……” 场面陷入僵局之时,警察乃至边上的路人们,都突然听到一声来自炸弹犯的怒言。 “我只要炸死两个人——我只要炸死害死我弟弟的那两个人!!” 广播将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听到这一遭的松田阵平皱眉:“弟弟?萩,你有了解过那个炸弹犯的案子吗。” 萩原研二一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一边回答:“看过一个大概,说是那家伙一起生活多年的女友出.轨,他发现后,一路跟在去找情.夫的女友身后,然后把女友和那个情.夫一起炸死了。” “那现在这个犯人应该不是他——公安抓了一个,还有一个。”松田阵平冷笑。 “之前那个炸弹犯,有遗传的精神疾病。”萩原研二突然道。 那他的哥哥是否也有患病的可能? 这家伙的话听起来也像有病的样子,萩原研二觉得他的脑子大概多少也有点问题。 这样的话,他们倒可以尝试突入一下…… 边上的警察发现炸弹犯话语里面的矛盾:“不对啊,如果那个女友和情.夫都已经被他弟弟炸死了的话,那他是来找谁‘寻仇’的?” “他要炸死谁??” ———— 另一边,放下了话筒的犯人还在喃喃自语:“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一麻他就不会被警察抓走,他的人生就不会被毁掉……都怪那个女人!!” 他怒目圆睁,头顶冒出青筋:“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杀了那个贱.人和她找的那个狗.男人!!” 怎么,场上有这家伙的仇人? 这个念头刚从筱原奈己的脑海中划过,炸弹犯就突然伸手指向她。 “你!过来!”犯人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咬死她的模样。 被这么一指,筱原奈己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我?我可不认识你。” 犯人看着她,突然嘻嘻笑起来。 “你当然不认识我——这不重要,你!也给我过来!” 这回的手指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一愣,多少也有些莫名其妙。 见他们两个迟迟没有动作,犯人开始变得烦躁,他把他的大衣外套一脱,然后踩在脚底。 “你们在磨叽什么!给我过来啊!”他厉声道。 “……” 不知道炸弹的引爆器被犯人藏在哪,筱原奈己抿了抿唇,选择率先迈步走向一脸神经衰弱样的中年男人。 诸伏景光眼神一暗,紧随其后。 “离这么远干什么?过来!”见两人停留在和他三米远的距离,犯人眉头一横,伸出双手分别攥紧他们的手腕,往他的方向一拉。 为了装成普通人,筱原奈己被这一用力拉的一个踉跄,眉头也微微皱起。 而攥紧她手腕的犯人死死凝视着她,眼里满是恶毒且愤怒的问责:“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男友?” 筱原奈己:? 犯人转而试图用眼神盯杀诸伏景光:“说!你为什么要勾.引一个有夫之妇?!” 诸伏景光:? 精神错乱的犯人没有注意他跟前的两人当着他的面完成了一次简短的眼神交流。 筱原奈己:你认识? 诸伏景光:不。 筱原奈己:我懂了,他有病。 对两人单独吼完,炸弹犯用凶狠的语气继续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们甚至穿着情侣装出来逛街!!你们从没考虑过一麻的想法!!” 不小心撞了同色上衣的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 这家伙果然有病。 早已说过,考虑到她的志愿工作和花有关,筱原奈己特意选了清新的淡蓝polo衫作为上衣。而诸伏景光纯粹是碰巧,穿了一件同样是淡蓝色的衬衣。 大概是因为颜色一模一样且款式同样简约,两个人站的又近,所以不小心被误会成了情侣装。 终于搞清楚这个神经病为什么找上他俩了。 筱原奈己不动声色地观察引爆器可能所在的位置——可惜的是,引爆器似乎被这个犯人藏的挺好的,至少不在她的可视范围。 这会功夫,犯人又在瞬间神色大变,莫名兴奋起来。 “你们是杀人凶手,你们害得一麻一辈子都出不了监狱,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为他报仇,我要炸死你们……”他越说越亢奋,从包里掏出一个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礼盒,“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我现在就给你们带上……” 他激动的抽出一个带绳子的炸弹,又对着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一吼:“给我各伸一只手!!” 对面两人的面色彻底冷下来,犯人恍若未知,满眼只有那个他为二人“量身定做”的炸弹。 “……” 筱原奈己不动声色地把一只腿后移,眼尖的诸伏景光看出雪树酒不准备继续装普通人,而是要直接放倒这个家伙了。 他在须臾之间想出几种配合的动作——按雪树酒的习惯,应该会直接往这家伙肚子上踹,再考虑用力的方向,犯人会往右后方倒……他需要用最快速度,控制住这家伙的手脚,不给他引爆的机会。 虽然被现场这么多人看到会有些危险,但要是被绑上炸弹,就更加危险了。 筱原奈己心中冷笑。 就在她动作的前一瞬,犯人又突然神经质的大叫:“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她动作一顿。 诸伏景光扭头看去,看到空旷的广场边缘,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个人。 “……” 好眼熟啊,这身花衣服。 好眼熟啊,这个勾肩搭背的动作。 ……好眼熟啊,这两个人。 看到那两个人诡异的画风,诸伏景光默了一瞬。 筱原奈己眼神一动,认出一张前不久才见过面的脸。 “哎呀!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啊!”穿着那身警校时期同款的花衣服,萩原研二满脸假装的好奇与惊讶,“听说这里有社区活动……你们围在一起,是在搞什么活动吗?” 见边上被他揽住肩膀的松田阵平一直不说话,萩原研二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以示提醒:“接话呀!” “……”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咬牙,低声道:“你看看那是谁!” 萩原研二慢半拍地把视线从炸弹犯身上撤走,缓缓移到边上站着的诸伏景光身上。 诸伏?!你不是在当牛郎吗?? 萩原研二瞳孔短暂地震。 他又看到了诸伏景光边上站着的人。 等等,你边上的是上回包养你的那个富婆吗? 大惊失色.jpg 虽然按照我的判断你们两个不可能是包养关系但这情侣装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思索,萩原研二不解,萩原研二拒绝思考任务需要的可能,萩原研二不负责地得出了结论。 ——所以你果然还是被包养了啊,诸伏景光。魔/蝎/小/说/m/o/x/i/e/x/s/.c/o/m 42、当假酒的第四十二天 【四十二】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萩原研二一面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他误入现场的路人角色,一面低声回答:“不久前我还见了诸伏一面——这些回去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墨镜下的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危险:“这还用你说吗。还有,你最好想好怎么解释这件事。” 遇见诸伏景光却不和他说? “……嘿嘿。”这不是怕你干着急嘛。 萩原研二干笑两声。 而另一边的筱原奈己远远看到萩原研二,记忆很好的她很快回想起她在牛郎店无意听到的,其它警察对这位警官的描述。 “……明明是爆炸处的……萩原警官……是王牌呢……” 爆炸处的警官——还带了个王牌后缀——那一定很擅长拆炸弹吧。 想来这种简单的炸弹应该也不在话下。 她准备放倒炸弹犯的动作一缓,一个想法浮现在心头。 他们面前的炸弹犯已经趋于失控,指着小广场边缘的两人大声质问:“你们两个是谁!?你们是抓走一麻的警察吗?!” 萩原研二手捂作喇叭状:“你说什么——听不清——我们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哦——” 炸弹犯没有理会他的回话,而是自言自语道:“警察来了也好……我要让警察看到我炸死这两个家伙的模样……警察也是逼死一麻的凶手……” 他攥紧两人手腕的手变得更加用力,筱原奈己假装吃痛的闷哼一声,得到这位犯人一个神经质的微笑。 犯人继续朝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大吼:“你们两个警察!给我过来!” 萩原研二:“谁是警察啊!都说了只是路过了!!” 犯人:“你给我闭嘴,赶紧过来!!” 萩原研二假装无奈地耸耸肩:“好吧,阵平酱,那我们过去吧。” 松田阵平被萩原研二此时极其做作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有点恶心。” 萩原研二:“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细节啦。” 他俩保持着勾肩搭背的混混人姿势,在炸弹犯恶狠狠的目光和诸伏景光微妙的视线中走到离炸弹犯五六米远的地方。 “够了!停下!!”中年男人对着他们吼道。 闻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收回靠近的步伐,站定在原地。他们算了算两方的距离,心里微沉。 “很好……很好……就是这个距离。”犯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满意:“我要当着你们的面给这两个害死了一麻的人装上炸弹,嘿嘿嘿…” 筱原奈己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 说实话,在看清台上的两位幸运儿是谁后,萩原研二就莫名放松了不少。他保持笑容,任由犯人掏出那块连着绳子的炸弹。而松田阵平墨镜底下的双眼划过一丝思索。 没认错的话,这个炸弹的型号…… “看清楚了吗?看清楚我就绑咯。” 犯人松开握在筱原奈己手腕上的手,拿着炸弹在两人面前晃晃,又指使筱原奈己道:“你,握住他的手。”接着,他抓住苏格兰手腕的那只手摇了摇。 筱原奈己揉揉自己发红的手腕,瞄了同样在看她的苏格兰一眼,在炸弹犯凶恶的眼神下,从善如流地握住了苏格兰的左手。 虽然很不合时机,但第一次牵别人的手……怎么说呢,这种温热的触感,很奇妙。 苏格兰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相对来说也没那么细腻。触碰到对方虎口常年持枪留下的木仓茧,筱原奈己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感觉指腹处留下了一种微软的痒意。 她的手带着些春的凉意,刚入手的手感如温软的白玉,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回握过去,修长的五指包裹住对方纤细的右手。 然而炸弹犯仍不满意:“你们俩的手腕隔那么远,我怎么绑?” 筱原奈己虚心求教:“需要十指相扣吗?” 十指相扣的姿势,手腕会贴在一起,比较方便他绑。 炸弹犯双眼一瞪:“你们还敢十指相扣?你们把一麻当成什么?!该死的女人!!” 筱原奈己:“……那好吧,我们靠近一点。” 她往苏格兰的方向挪了一小段距离,直到胳膊碰上胳膊,手臂贴上手臂。 见此,炸弹犯满意松手,拿出他最宝贝的那块炸弹,盯准两人交在一块的手腕,动手绑了上去。 趁着炸弹犯还在专心打死结的功夫,筱原奈己突然问:“你是准备把我们绑在一起然后引爆吗?” 手腕上的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从手腕缠到手臂,越缠越紧——这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确信这家伙是把后半辈子的力全用到缠绳子上去了——绳子狠狠勒进肉里,压出一圈又一圈的红痕。 犯人笑嘻嘻道:“引爆?为什么要引爆?”他对此似乎颇为自得:“从刚才,这个炸弹就开始倒计时了!到了时间你们就会被炸死!哪里需要我费心费力摁下引爆器!” 筱原奈己试着活动手腕,发现右手乃至小臂都动弹不得,被死死和苏格兰的左手捆在一块,连由于握手而交叠的手指都移位不成。 大概是也察觉到这一点,苏格兰包裹着她右手的手掌轻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 “……” 筱原奈己于是放弃手上的动作,把手心的那股痒意抛到脑后,顺着炸弹犯的话往下道:“所以这个炸弹没有引爆器?” 炸弹主体上五分钟的倒计时此时只剩四分三十多秒,猩红的倒计时间闪过,犯人面上涌出兴奋的癫狂神色。 “一麻就是因为那个引爆器才被警察抓住的!我怎么会带那种拖累人的东西!” 筱原奈己:“哦……所以你绑在身上的炸弹也没有引爆器嘛。” 炸弹犯洋洋得意:“当然!” “……” 一直沉默不语的诸伏景光明悟了。 他早上抓进局子的那个犯人就是因为在爆炸现场遗留的引爆器上留下指纹,才被公安一路追踪,最后被逮捕。 犯人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撒谎,更何况这明显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犯人。 没有引爆器的话…… 他和雪树酒对视一眼。 下一刻,筱原奈己面色不变,脚下对准犯人的膝盖就是精准一踹。一声骨裂的咖嚓声随之响起,犯人瞪大双眼,脸上的痛意还没有浮现,就被苏格兰猛的摁住后颈,整个人往前倾倒,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你们……!!” 苏格兰可以活动的右手紧跟上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把犯人打晕。 下面的人群露出惊吓脸。 筱原奈己跟着苏格兰起身——鉴于他俩现在一人一只手的被绑在一起,不少动作也需要跟着同步——她摸了摸红耳坠道:“早知道他没有引爆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直接打晕就好。 看到炸弹犯三秒被放倒,边上的萩原研二眨眨眼睛,和有些诧异的松田阵平快步走上前。 对这位即将帮她解决炸弹的警官,筱原奈己很有礼貌的点点头:“萩原警官,炸弹就麻烦你了。” 她指着绑在两人上臂的炸弹道:“这种程度的炸弹,应该很快就能拆掉吧。” 筱原奈己对炸弹的型号有些了解,大概能看出这个犯人所带的炸弹制式简单。 萩原研二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拆弹?” 筱原奈己如实回答:“无意间听到的。” 他们一问一答的功夫,松田阵平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凑近观察起这枚炸弹。 之前果然没看错,确实是没有引爆器的样式。 他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直接上手揭开炸弹的外壳,对着里面弯弯绕绕的引线研究起来。 萩原研二:“嘛,拆弹的事就交给小阵平吧——这个家伙,晕死过去了啊。” 苏格兰接话:“晕个十几分钟应该没问题。” 萩原研二夸张地赞美道:“哇哦,原来两位身手如此之好,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苏格兰的猫眼弯起来:“哪里哪里,还是要感谢萩原警官和这位警官。” 萩原研二指向松田阵平:“是松田警官哦。”他把松田阵平的全名念出来,不知在说给谁听。“松田阵平,我们爆炸处的super棒级别的警官。” 苏格兰捧场:“哇哦,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萩原研二深有所感地点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小阵平,你瞪我干嘛?” 松田阵平冷冷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顺便送给边上的诸伏景光同款眼神。 萩原研二耸耸肩,不说话了。 至于诸伏景光,这家伙在他们面前也挂着那张温和有礼的假面,萩原研二瞄了他好几眼,即使是以他的观察力,也硬是没看出这位同期一丝一毫的真面孔。 ——明明都是笑着,却和警校时期的他截然不同。 看来毕业之后,经历了很多啊。 萩原研二感慨。 而筱原奈己在上次见面就摸清这位萩原警官的性格没那么正经,所以任由边上的苏格兰在那边和他有来有往地打太极。 虽然他们打太极的内容好像有点阴阳怪气……但这不重要。 她的注意力放在正在拆弹的松田阵平身上——炸弹倒计时还剩一分半时,这位松田警官不过看了几眼,就灵活地用手挑起其中一根红色线,然后取出工具钳干脆利落地剪断,直起身子道:“好了。” 好心的松田警官顺便帮他们把炸弹犯绑出来的死结也剪开了。 有些僵麻的手臂终于得以解脱,两个人牵着的手却还没有马上松开——握了这么久,都快习惯这种温热的触感了——筱原奈己一挣,下意识动了动和苏格兰牵着的那只右手。 她不动还好,这一动,边上一直没有动作的苏格兰仿佛被什么烫到一样,瞬间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诸伏景光眼里划过一丝惊愕,好像对自己几近下意识的动作感到不解。 “?” 筱原奈己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 对方却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和萩原研二的聊天早就结束,他低着头,动作匆匆却轻柔地把绳子从筱原奈己的手臂上一圈圈绕开,再把自己的手从绳子里一同挣出来。 筱原奈己:盯—— 修长的手指摸上鼻梁,苏格兰依旧回避视线:“车上有清凉药膏,离得不远,我去给你拿。” 筱原奈己抬起自己的右手臂,发现这条满是勒痕的可怜右臂还有几处被粗麻绳磨破了皮。 这种小伤,用得着拿药膏吗? 把两位警官和她一同丢在广场中央,苏格兰已经走远,一向平稳的步伐不知为何带了些常人看不出的匆忙意味。魔/蝎/小/说/m/o/x/i/e/x/s/.c/o/m 43、当假酒的第四十三天 【四十三】 苏格兰从车上拿下来的清凉药膏最终还是抹在了筱原奈己的手臂上。 犯人用的力气的确很大,白皙皮肤上被压出的红痕在这段时间只隐隐消去一个大概,筱原奈己的皮肤偏白,大概本来就是难消痕的种类,是以看起来有些瘆人。 药膏带来的清凉触感让筱原奈己眯起了眼。 这种药膏,小伤不需要,大伤用不着,是以筱原奈己过去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苏格兰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 她找了个树荫底的位置,开始对右手涂涂抹抹,苏格兰则过去和两位警察交涉。 那边的炸弹犯还处于昏死状态,松田阵平拿出一副随身携带的手铐,把仍未清醒的犯人手脚一同控制住。 考虑到诸伏景光工作的特殊性——一旁的萩原研二想好一套措辞,然后对着抱臂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诸伏景光道:“多谢你们两位热心市民的见义勇为。” 附赠一个亲切微笑:“为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哦。” 松田阵平把拷好的犯人嫌弃地扔在一边,接着萩原研二的话道:“接下来交给警方就行。” 诸伏景光好像才从思绪中走出,对两位同期笑了笑:“麻烦你们了。” 给他们扣上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帽子,而不是这一起未完成爆炸案的“亲历受害者”,这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可以直接离开,而不用去多和警察打交道。 刚刚在场的警察只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想来在正事上一向靠谱的同期们会帮他把消息隐藏的很好。 萩原研二假装不耐烦地摆手,说出的话却“善解人意”:“不用谢不用谢,遇到这么可怕的事,绿川先生还是多陪陪女朋友吧。” 不明真相而被蒙骗的松田阵平瞳孔地震:“女朋友?” 什么?!诸伏!!你竟然?! 等等,他们身上穿的好像确实是情侣装…… 松田阵平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复杂,意味不明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没想到班长之后的第一人竟然是你…! 为了耍松田阵平,顺便坑一把诸伏景光而故意这么说的萩原研二:“不要过多关注市民们的私生活啦——我们快走吧小阵平。” 看到别的警员匆匆赶来,且顾及着那边还站了个疑似诸伏景光女友的松田阵平:“……走。” 全程没机会插话的诸伏景光:…… 他本想张口解释的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还是选择,也只能选择目送二人离开。 他视线所及的地方,走远的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给萩原研二来了一拳,被击中的萩原研二一秒切换抱歉姿势,嘴里不停念叨——诸伏景光眼尖地读出一个“下次不敢了”的唇语。 …… 把两个炸弹犯都打包送进警局,今日属于公安的工作彻底结束。 现场的群众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被疏散,趴在妈妈肩上的女孩开心地和警察们说了再见。被炸毁的电子屏幕只剩半截,有些惨然,但万幸无人受伤。 汇入广场那头的人流,又是属于普通人的平凡午后。 诸伏景光轻呼出一口气。 即将日中的阳光有些晃眼,看不清太阳。诸伏景光于是眯起双眼,抬起右手,手臂的影子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进入组织后,诸伏景光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 此时没有工作、犯人和危机,他才终于有空把所有心思都放回到自己身上。 胸腔里那颗跳动频率稍快的心让他无法不在意。 …不太对啊。 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 从牵起手那一刻——就开始加快的心跳。 ———— 社区活动——筱原奈己不知道日本人的心为什么这么大——在发生了爆炸案后,仍然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据说相关负责人知晓这起爆炸未遂案后,当即愤怒的一拍桌子,表示今晚结束的活动改到明晚结束,美其名曰“把美好的时光都补回来”。 多少有些无法理解的筱原奈己:“……警方不用封锁现场吗。” 虽然在警校时期就被icpo内定,秘密训练后直接转到卧底工作,没有上手操作过办案——但最基本的流程她还是很清楚的啊。 铃木园子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已经封锁了哦,那个小广场不是被围起来了嘛。” 铃木园子所说的那个“小广场”,就是炸弹犯刚刚所处的高台,筱原奈己目测它的半径不超过十米。 这个现场是否过于小了。 而且,直接让边上的路人那样子路过,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喂喂喂,有人在拿手机拍照啊,真的不阻止一下吗。 她少见的哑了一下。 好奇怪……好像又没那么奇怪……奇怪,她在奇怪什么来着的。 眼里划过一丝迷茫,筱原奈己的注意力很快被扯了扯她衣角的毛利兰吸引,她轻轻地摇摇脑袋,转而回答起小朋友的问题。 —— 苏格兰过去两位警察那边一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说辞,回来筱原奈己和他就成了“帮助警方的热心市民”,并在警察大部队来到之前迅速离开现场。 原本处在广场的活动点自然不能再用,相关负责人又是一拍桌子,把活动点全部移到广场边缘。 发现这个负责人是铁了心要继续搞活动的筱原奈己:…… 做事一贯有始有终,她于是回到田子小姐身边,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三个自告奋勇来帮忙的小尾巴。 又一次——她完全没察觉到铃木园子是从哪个角落带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一起窜出来的。 她一边给这些年轻的国中生们发了相关的工具,一边反省自己最近是否放松过头。 …不要被暂且轻松的生活麻痹啊。 “筱原小姐!可以帮我取一支太阳花吗?”毛利兰举手,开口问道。 太阳花在他们两个所处方向的对面——但毛利兰坐在座位上,而筱原奈己站着可以走动,是以要方便不少。 “当然。”她放下手中的剪刀和花布,从桌上的抽纸里取出一张擦了擦手指,准备擦干手上的水珠再去取花。 边上一只手在此时先她一步,从彩色的花束里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朵艳丽的太阳花,递到她面前。 筱原奈己一顿,发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苏格兰不知何时出现在摊位的附近。 清俊的男人一手背后,一手虚握着那株橙色的太阳花,对着她微微倾身,露出一个笑容。 “橙色的怎么样?”他问。 筱原奈己迅速瞄了一眼毛利兰手上的花束——蓝配绿配紫——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加上一朵橙色的花!! 不然会很奇怪的。 她双手交叉,摆出打咩的姿势,而苏格兰显然也注意到这朵橙花不太适合在某些地方出现,紧接着换另一只手抽出一支淡紫色的太阳花。 “这个?” 他继续征求筱原奈己的意见。 毛利兰的那朵小紫花是深紫色,配这株淡紫的太阳花刚刚好。 筱原奈己点头,轻巧地从对方手里接过那朵淡紫色的花,放到了毛利兰的桌面前,后者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筱原奈己摆手——而另一边的苏格兰在此时已经拿起修剪花枝所用的修枝剪,细细端详着。 见状,她往对方那边挪了几步:“你的气球和不准的气.枪呢?” 苏格兰摊手:“被刚刚的事波及,没了。” 筱原奈己:“喔……” 她心里念着那只白猫猫玩偶,有些可惜。 苏格兰沉吟:“嗯……” 筱原奈己疑惑:“嗯……?” 苏格兰微笑:“筱原小姐不准备给我也找个位坐下吗?” 筱原奈己后知后觉,眨眨眼:“你对这个有兴趣啊。” 她顺手拉开手边的椅子,拍拍椅背,示意苏格兰绕进摊里坐下。 对方欣然入座。 “工具都是配套的,看到喜欢的花直接取就行。”筱原奈己补充,“搭好了之后找我取花纸包起来。” 她在田子小姐的花艺课里学的是日式插花,但街上的花艺活动和插花只能说是没有任何关系——感兴趣的人们入座,搭配选花,包成花束,打包带走——就是一种另类的送花服务罢了。 需要帮助的大多都是孩子,是以筱原奈己并没有多留意苏格兰,把人安在座位上后就去帮选择困难的铃木园子在红紫粉三色花中进行艰难三选一,再顺便包好递上前来的花束。 太阳逐渐移到天空的正中央。 正午十二点半,赶上饭点,路过的人越来越少,拿着花的人来了又走,疏朗的人群逐渐变得稀疏。 在铃木园子一行人抱着花和她高高兴兴地道别后,摊位下最终只剩下她和苏格兰两个人。 忙完了的筱原奈己拿纸巾擦去额上的细汗,才想起边上的苏格兰好像已经坐了很久。 椅子是较矮的小凳,桌子也是不高的平桌,容纳一米八几的身高显然有些困难。 背对着她的苏格兰右手搭在椅背,左手拿着花束,腰下的腿一条屈起一条舒展,硬是凭借自身优越的硬件坐出了慵懒惬意的感觉。 筱原奈己轻手轻脚地绕到苏格兰身边。 苏格兰如有所感地递上一束花,弯着眼睛对她道:“麻烦筱原小姐了。” 一大把白色的满天星。 “……” 筱原奈己手里还拿着用于包花的玻璃纸,挑了挑眉:“就这些吗。” 苏格兰笑:“就这些。” 虽然筱原奈己的心思一直放在各路鲜花上,但也大致记得苏格兰在这个摊位呆了不下一个小时——最后精挑细选出来的竟然是一束纯的白色满天星? 筱原奈己从苏格兰手上接过花,花茎的握处还残留一丝温热的余温。 苏格兰清秀的眼一直停留在这束满天星上,眼中的蓝海沉出灰色的影子,看起来从容而又漫不经心。 明显一副心里有事的模样。 联想到三天后的匿名行动,筱原奈己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一个小时只选了一把满天星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花身上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44、当假酒的第四十四天 【四十四】 被雨淋湿的木板地嘎吱作响,老旧的铁质路灯孤零地立在街边,铁黑外壳的内里灯芯时闪时断,在细雨迷蒙的夜里晕出不明显的光圈。 那家偏僻的小酒吧少见的没有营业。 距离酒吧不过十米的地方,黑色的保时捷356a停在无人的马路街口,隐在深色的夜里。 筱原奈己快步走到车门把手前,坐进副驾驶。 坐在主驾驶位的是好久不见的琴酒。 接到该接的人,琴酒发动他的保时捷,油门带动起的引擎声盖过细雨拍打窗面的清脆声,从十字路口的左侧拐走。 副驾驶位置上的筱原奈己拿出手机,再次确定了一遍人员的名单和相关地点行动等信息。 “……” 关闭手机屏幕,白色的亮光在她的黑瞳里熄灭,她察觉到边上的琴酒好像准备说些什么。 两人都是非必要不交流的性子,不存在闲聊寒暄这一说——大概是又有什么可以更新的信息了吧。 如她所料,琴酒在下一刻开口了。 “…碍事的公安又参进来了,为了好好招待他们,港口东面的那座大楼下面装了炸弹。” 本木樹太郎的账,组织一直没来得及和公安算。 这家伙真的真的真的是最最最核心的研究员,组织现在都没熄了杀这家伙灭口的心。只是本木樹太郎被转移后,即使是组织在公安里的高层内线也不知道他在哪。 筱原奈己知道琴酒这是准备炸死几个公安的意思,半抬眼眸:“时间?” 琴酒:“凌晨一点半。” 筱原奈己点头,随后靠在副驾的靠椅上,闭起眼睛养神。 心理上姑且因为“统一战线”同情一下公安,实际上却冷酷无情不会插手——组织要炸死的公安,为组织效力的雪树酒怎么可能出手救呢。 同情,默哀,开枪.jpg 简短的交流结束,玻璃窗上的雨珠映出车窗外的风景。黑色的保时捷356a不知何时驶上了临海的公路,夜晚把大海染成灰黑色,海面的荧光浮标随着波浪起伏不定。 更远一点的港口亮起穿射力极强的白炽光,却没有什么人烟。 针对泥参会的匿名行动——就要在这里打响。 按照琴酒发来的信息,就在今晚,同属泥参会势力的麻昭家和新源家会在不远处的港口进行最后的交锋,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泥参会的二把手——因为琴酒从来不记即将去死的家伙的名字,所以至今仍然称他为二把手——抱着某种隐晦的支持与见证的心思,也会在今晚来到这片地区,亲眼目睹倾注了他不少力量的麻昭家取得胜利。 参与这次行动的组织成员大体要做的事就是混入交战的双方,找到不知藏在哪里、准备见证终局的二把手,然后把他干掉。 梗概如此,实操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高高堆起的集装箱近在眼前——这是一个巨型的集装箱港口,不同型号颜色的集装箱方正地堆叠,重型的机械臂缓慢移动,时而略过照明的白光。 行驶速度不快不慢,黑色保时捷在偏僻的隐秘处停下。 到达目的地,筱原奈己一边给自己解开安全带,一边问道:“我的摩托?” 她今天穿的是最经典的黑色夜行衣,外衣套了一件短款的黑皮外套,腰间的系带配了顺手的□□手枪和短刀,是她一贯出这类任务的打扮。 边上的琴酒往发顶扣上他标志性的黑色圆礼帽,回道:“就在墙后。” 说话间,筱原奈己已经关上车门,绕到墙后,果真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哈雷摩托。她沉吟片刻,双手握上握把,熟悉的触感让她的脸色稍稍舒缓。 琴酒双手插兜,站定在一边,荧绿的眼在夜中更像孤狼发出的寒光,周身化不开的寒意带去不寒而栗的战栗感。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游移到正在检查摩托性能的雪树酒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小小嗤笑一声:“别把自己弄死了,belvedere。” 刚调试完头盔的筱原奈己闻言,回给自己的好同僚一个礼貌的冷笑:“彼此彼此。” 雨还在下,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 同为本次行动的考核官,琴酒和雪树酒又有了一次共事的机会。 如何在这类行动之中,考察组织成员的能力,并保证最终任务成功,其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boss从不过问过程,只要结果。 所以他们两人今晚的位置非常灵活。或许是冷眼旁观枪火交战,或许会在合适时机加入战局,或许乘机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筱原奈己知道琴酒负责的片区和泥参会关系不浅,对方这次必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所以一起行动是不可能的——筱原奈己也有想查的东西。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互不妨碍、保持任务完成是他们合作的最好方式。 确定了哈雷的停放点,她靠在墙边,摸了摸右耳上的红耳坠。琴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筱原奈己则在心里默念着最后的倒数时间。 三,二…… 一声响亮的枪响打破了夜雨中寂静。 腕表的时针刚好指到十点半,第一声枪响仿佛拉开了这场表演的序幕,枪声响起的频率越来越密集,离筱原奈己所在的边缘高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透过集装箱的缝隙看到枪口发出的火光。 她又在原地等待一会,才给自己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灵活地跳下港口的平台,进入集装箱码头的范围。 这里的确是个非常适合枪战的地方。筱原奈己一面有意避开枪声激烈的点,一面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在大大小小的集装箱之间穿行。 掩体够多,路径够杂,好躲好藏,更好撤退或进攻……简直是对三方都极为有利且公平的选点。 或许没有比这更好利于组织成员混入的地形,但相对的,想找出那个二把手的难度也呈几何倍增加——对方或许在码头的不远处观望,或许在某处阴影下潜藏,又或许就呆在这成千上万的集装箱中的一个里…… 况且还是在夜晚,码头的灯照不到的地方可太多了。 筱原奈己又绕进一个黄色集装箱的阴影下,盘算着下一步的步伐,突然敏锐地听到了细小而嘈杂的脚步声。 她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微颤一下,判断出来的人不少。 十几个?更多一点,二十几个? 脚步声逐渐变大,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她所在的地方是处还算大的通行道——筱原奈己的脑子极快地转了一圈,视线迅速锁定不远处一个不算大的缝隙。 缝隙是两个集装箱夹出来的,还被前面的杂货挡去一半,看起来是个不错的藏身处。 到里面去等这群人走掉吧。 她灵活地猫着身子,侧身往缝隙里钻了进去。 这个缝隙的大小刚好容她半斜着身子通过,还能通过这条窄道看到远处高高吊起的白炽灯,只是因为实在太偏太细,没有多少光愿意光顾。 一面留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筱原奈己一面往窄道的深处走去。 不会这么巧,直接让她撞上那个二把手了吧? …倒也不需要这种运气,毕竟抓二把手是代号成员们的事,不是她的事。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潮湿,只有人的呼气搅乱了空气中的水滴。 突然,空气的流动骤然变化。 无数次险境磨出的感官瞬间发出警报,筱原奈己瞳孔一缩,当机立断地弯腰,右手摸向腰间的配枪。 刚及腰际的右手被人猛的扣住手腕,往后掰折。 这个力度……会骨折。 她心底暗骂一声,只得顺着对方的力道往边上歪去,借以卸力。 哪里冒出来的人? 是因为窄道里太暗了,所以没注意到吗。 来不及细想,筱原奈己的脸颊微微擦过对方的领口,她接着面色不变地矮身,左腿出前扭卡住对方的一条腿。 是个男人,身高比她高出十厘米左右……这家伙的左手正扯着她的右手往后掰折,右手……在拿枪吗? 思索期间,她抬起左臂格挡住一起肘击,对方的反应同样不慢,空出的手变着方向向她袭来。几个呼吸间,他们已经你来我往地交手好几轮。 男女的天生体力存在差距,筱原奈己碰到水平相当的男性向来寻求从灵活度上取胜,可现在的场地太小,她根本施展不开。 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月光照射在集装箱的铁皮上,反射的光微微照亮了红色的耳坠。月光下她的脸面若冰霜。 看不清的人动作一滞,死扣住筱原奈己右手的劲也跟着停泄半秒。 两方交手,致命的破绽总是微小的。趁着这会功夫,筱原奈己得闲的左手迅速摸出配枪,按照前几次搏击得出的结论,枪口精确地在黑暗中抵住了男人的下巴。 施加在右手腕的力再次变大,但不再是想让人骨折的那个方向,而是把筱原奈己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这窄道同时容下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刚才一番声响不多却格外迅疾的打斗基本是面贴面发生的,她只需要微微抬手,就能用□□抵住对面人的下巴。 同样,对方想对她下手也再简单不过。后腰被什么冰冷的硬.物抵住,按照他们两个现在各自被制住一只手的姿势来看,大概是对方的右手终于摸出了手.枪。 大抵是都在顾及这不远处的脚步声,大半个身子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动了。 同样制住对方的致命点,却没有人开枪——一个敌人和一堆敌人,正常人都是拎得清的。 筱原奈己冷静地想出一套一击毙命的操作流程,只等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那群人经过走远。 “……” 雨残留的湿气卷走了一些硝烟味。 半晌,被致命的枪.械抵住的人幽幽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竟然是筱原奈己再熟悉不过的男声。 “您还真是喜欢怼人的下巴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45、当假酒的第四十五天 【四十五】 听到熟悉的声音,筱原奈己一愣。 怼在下巴上的力道放轻,但枪口依旧没有挪开,虚虚地印在皮肤上。 对面的男人率先松开钳制住对方手腕的右手,又收回抵住筱原奈己腰际的手枪,声音里带了些无奈:“筱原小姐?” 确认完对方身份的筱原奈己皱眉:“……” 她扣住扳机的手指松开,手枪以扳机处的小圆为支点,在筱原奈己手上转了个圈,变成倒置的方向——枪口对准别的地方。 苏格兰认下自己的身份:“明明离的这么近,您竟然完全认不出我嘛。” 他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动作,熟悉的口吻让人可以想象出此时他带笑的模样。 筱原奈己的眼角抽了抽。 我能说我一直在想怎么不发出声音的把你崩掉吗。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苏格兰的话,悄悄把卡在对方两脚之间的腿收回去了。 他们离得的确很近——半个身子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带起的热气。停止了打斗的动作,才发现在这么窄的巷道里卡出这么一个姿势有多麻烦。 完全动不开手脚算一个,被圈进苏格兰的双臂之间算一个,该贴的不该贴的地方全贴在一块又算一个。 确认麻烦其实是友方,筱原奈己啧了一声,活动不开的手有些别扭地把枪收回腰际。 虚惊一场。 多少有些烦心,她问:“你怎么在这?” 明显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的苏格兰有些无奈:“碰巧路过。” “……” 那确实只能是碰巧路过。 暗色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两道频率不同的轻微呼吸在暗冷的窄道里轻轻起伏,吻过你脸颊的水汽也曾造访我,过于接近的姿势让筱原奈己甚至可以分辨出今晚苏格兰身上穿的是哪套衣服。 单边领口,牛仔面料,右边有胸前口袋……嗯,是鲷鱼烧那次任务的那一套吧。 漫不经心地进行完无用的思考,她动了动肩膀,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先分开吧。”她皱着眉,发现这个不舒服的姿势竟然已经维持了半分钟之久,于是两手摁上苏格兰的肩膀,准备借力错身移开。 “等等。” 然而,苏格兰似乎并不这么想,他本就在筱原奈己后腰附近的手一动,反而把筱原奈己扣近了一分。 给这么一扒拉,整个人又贴回去的筱原奈己不说话了。 下一刻,她就完全理解了苏格兰的做法——人群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甚至有细小的人声从远处的入口传来。 默不作声地把身子放松了些,她侧起脸,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听觉上。 心思从无用的打斗中抽走,上回见过一次的柑橘橙香味又悄悄从雨后的湿气里氤氲而来,筱原奈己记得这款香水的后调,是温柔宜人的琥珀香。 她垂下眼眸。 奇怪,明明隔这么近。 却完全听不到苏格兰的心跳声。 ———— 筱原奈己不久前所处的过道上,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握着手枪,围绕在四周,警惕身边的一草一木,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中心漫步的几个人。 最中心的人矮而胖,身着棕条纹的西装服,粗短的四肢像未干的肉肠,堆满肥肉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精明地转溜。 他的声音比老鼠听起来更尖锐:“河源家毫无胜算,你这家伙就等着河源彩见那女人给你磕头道歉吧。” 走在他边上的男人微微一笑:“这都是您的功劳,麻昭家不会忘记。” 二把手乐于听见这样的奉承,面上却不表露半分,而是话锋一转:“让你手下的人看紧点,那个烦人的组织好像也参合进来了。” 麻昭炀哉一愣,反应过来后多少有些不以为意:“是那个用酒作代号的组织?哼,不过是遮遮掩掩的废犬罢了。” 闻言,二把手的小眼睛射去一道锐利的视线,他尖声道:“麻昭!不要小看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泥参会哪需要过低声下气的日子!” 麻昭炀哉负责的区域和组织接触甚少,他平时也鲜少关注这个酒名组织,对他们也不甚上心,只是听完二把手的话后忙不迭地陪笑道:“您说的对,是我太轻敌了,我会让手下人注意的。” 二把手阴声哼了一声:“以后你可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那个该死的琴酒……” 提到琴酒,二把手明显想到了很不美好的回忆,变得咬牙切齿,脸上的横肉也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见此,麻昭炀哉立马补充道:“…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们的人手是河源家的三倍之多,更别说那个偷偷摸摸的组织了。” “哼,那倒也是。”二把手把本就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恶心他们很久了……要是让他们知道那个什么樹太郎是我们帮忙放走的,哈哈!”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对那个组织有什么用,但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不错。” “您说的对,今晚我们只要静待最后的胜利来临就行……” ———— 一行人逐渐走远,彻底听不到动静的筱原奈己才在心里默默舒了口气。 苏格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确认那群人走远的下一瞬,两人默契地同时往各自的右手方向移了一步,就此错开。 筱原奈己抖了抖短款的黑皮外套,把原来微乱的衣服理回原样:“如何,听到了什么?” 苏格兰单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作出他常有的思考状:“嗯……那个二把手就在刚刚那群人里,本木樹太郎的背叛逃脱和泥参会有关。” 本木樹太郎,就是那个因为基安蒂失手开枪、琴酒被强行堵在路上、雪树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莱伊跟着装瞎、两个看似是酒实则是公安的配合……而被成功逃离组织,躲进公安庇护下的前组织研究员。 泥参会是怎么惹到组织的? 简单来说,就是组织和泥参会在某些涉黑的产业上出了点冲突,而琴酒狠狠地搞了泥参会一波。 泥参会的二把手气在头上,恨不得生啖琴酒之血肉之时,运气很好的初步逃脱组织魔爪的本木樹太郎误打误撞的撞到了泥参会手上。 二把手得知这件事后,没有杀了本木樹太郎,没有用他来威胁组织,也没有把他化为己用——毕竟泥参会对科学研究什么的不感兴趣——而是极其恶劣地把本木樹太郎送到了公安的手底下。 他自以为做的隐晦,却不知在动手那一刻,琴酒这匹恶狼就已经死死盯上了他。 身为高层、且在这次任务中和琴酒共事的雪树酒,早早得到了这些前置情报。 作为考核官,她完全可以隔岸观火——反正组织成员干不掉二把手,琴酒肯定也会出手把他干掉,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可她偏偏选择孤身潜入,原因就在本木樹太郎身上。 根据筱原奈己自己的消息渠道,泥参会让曾在泥参会呆过几天的本木樹太郎留了份“底”。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很有可能和本木樹太郎的研究内容有关。 而本木樹太郎呆过的地方,恰好就是离这次行动中心的码头不远的一栋大楼,也是泥参会暗地里的分部之一。 同时也是筱原奈己此行的目的地。 把散落的几根发丝撩回耳后,和苏格兰相遇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她和苏格兰挥了挥手,准备就此和她偶遇的好下属分别。 苏格兰却突然出声:“您是这次的考核官,对吗。” 已经迈出两步的筱原奈己顿身,挑了挑眉。 “就算你是我手下的人,我也不会偏袒的。”雪树酒语气平淡。停顿了一瞬,她又道:“不过,最早发现了任务目标这一项…可以加分。” 几个眨眼间,雪树酒的身影就在窄道的可视范围中消失不见。 过了几秒,还留在原地的诸伏景光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眨眨眼,突然低笑出声。 发现一个身边全是保镖的二把手算什么加分项? 要知道,这回的匿名行动可不是那种,一个组织成员确定了目标位置后群聊里大喊一声,然后所有成员一哄而上把人干掉的风格。 相反,根本不存在什么群聊,也不存在任何交流——这是完完全全的单干,和你同属一方的组织成员还可能给你放冷箭。 所以,“最早发现任务目标”这种东西,放在这次行动中根本无用至极。 拿这个作为加分项,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偏袒啊。 判断出泥参会那群人行动的大致方位,他随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知怎的,在小巷里搂住雪树酒的记忆又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盈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长柔美的曲线,是所有人都难以拒绝的身段。这份貌似纤美的身体却与病弱无力毫无关系,每一处软肉下都是精炼留下的肌肉,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诸伏景光停留在对方后腰的手心微微发烫,他们当时的姿势就宛如一对热恋的情人在紧紧相拥,或许下一步就是雨后的亲吻——他能感觉到对方轻置在自己身上的手,和那位置传来的痒意,能听到她贴近侧脸的微小呼吸声,和莫名升温的空气。 就是不知道自己怦然的心跳声有没有被她听见。 ……希望没有吧。 诸伏景光有些头疼,和雪树酒有关的这件事,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想明白。魔/蝎/小/说/m/o/x/i/e/x/s/.c/o/m 46、当假酒的第四十六天 【四十六】 经过的路程越远,碰到的大大小小的伤亡人员也就越多。大型□□内斗的规模和惨烈程度都远超常人想象。 一路秉持着山不来就我我也不去见山原则的筱原奈己顺利绕开所有大型人群聚集拼.火的地点,一心把杀泥参会小成员灭口的任务交给其他同僚,专挑偏僻人少的小路抄。 同样,由于在此次行动同时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筱原奈己就算撞到那么两三个泥参会的人员,也是很有礼貌地绕开他们走,把相处时间留给爱相处的人,不打扰他们火.拼。 虽然偶尔也会碰上一些小麻烦。 比如不小心碰到小埋伏,不小心被当作敌人——虽然本来也是——而被当成靶子开枪,不小心路过一具装死的尸体然后被偷袭。 这些由泥参会底层成员搞出来的麻烦确实有点烦,但对筱原奈己来说不成什么大问题。 顺手开.枪灭了一个在她路过时装尸体、在她路过后却抬手想放冷枪的泥参会成员,筱原奈己又碰上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四个泥参会成员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刚探完一个人的气,确认人已经完全死透才站起身来。 而离他边上不远的长发黑色针织帽正在给手枪换弹。 这两人的特征太明显了,赫然就是除了苏格兰之外的另外两瓶威士忌。 她刚跨出拐角的身形一停。 两人同时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敏锐的视线像箭一般射来,看清来人是认识的熟人后,持枪手臂的肌肉才松懈下来。 注意到她的波本挥挥手,筱原奈己注意到他的右袖口还沾着血,脸上倒没了上回套近乎的那种和煦笑容。 黑麦则敛起他无意识流露出的凶恶气息,绿色眼里还是筱原奈己上回见他的那种冷漠。 “……” 一心想要找到本木樹太郎遗留信息的卧底版·雪树酒在路上避开的人不只有泥参会,也包括组织成员。 不远处有麻昭派泥参会在打新源派泥参会,绕道;不远处有新源派泥参会在打麻昭派泥参会,绕道;不远处有泥参会在打组织成员,绕道;不远处有组织成员在打泥参会,绕道;不远处有组织成员在打组织成员,还是绕道。 可谓非常的一视同仁。 毕竟就真实目的来说,她和在场三方立场都不一致。 至于为什么没有绕开波本和黑麦这两瓶威士忌……不是她不愿意绕,完全是因为绕不开。 刚过拐角就迎面撞上这两瓶威士忌,这俩的洞察力显然也不是普通的成员可以企及的,三人几乎在瞬间同时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毕竟是佼佼者。 不过打个照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一眼,转身就准备往别的方向离开。 “等等。”后面的波本突然叫住她。 被叫住的雪树酒眉头稍稍一皱,甩给他一个很不愉快的眼神。 还没开口就被眼神刀了一次的波本对此接受良好,他擦去脸上沾到的细小血迹:“刚刚有个家伙在死前发了讯号,您现在离开可能会撞上他们的人。” 他露出一个在场另外两人看来多少有些假的微笑:“不如等我们解决完了,您再……?”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同时听到一声小小的嗤笑声,雪树酒转回身来,黑色发丝下,同样黑色的眼显得冰冷而无机质,目光审视般地扫过他们。 极致的颜色对立让她的肤色看起来白的过分,另一块属于纯黑的色系又让她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矛盾。 危险。 安室透握.着枪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敏锐察觉到边上黑麦敛起不少气息。 “……” 关于他是如何和黑麦威士忌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遇上,并发展为合作关系这回事,还要追溯到去牛郎店前的一次任务。 他俩被迫组了一次队。 和黑麦组队的感觉……怎么说呢,虽然这个队友是很靠谱,废话也是很少,办事也是很干脆,任务完成的也是很顺利,但安室透就是看他不顺眼。 在这家伙把他独自一人丢在爆炸现场后就更不顺眼了。 右脸被飞溅起来的□□擦伤的安室透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作为回敬,善良的他并没有直接往黑麦车上装炸弹,而是发给黑麦错误的路线,让对方一路无知无觉地拐到□□据点,自己却潇洒的扬长而去。 明明只是进了个普通便利店却突然被枪指的赤井秀一:…… 虽然波本没被炸死,黑麦也从乱入的局势中成功脱身,但这之后,波本の恶劣笑和黑麦の冷漠脸就成了他俩碰上后必备的打招呼工具。 这回的小小合作显然也是意外,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刚打一照面,正准备当做谁也没看到谁,就被一群冲出来的泥参会成员包围了。 随后的一同对敌如水到渠成一般理所当然。 但这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雪树酒的眼太黑太深,瞳孔和虹膜几近融为一体,冷酷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半晌无语,眼神却看得人心底发毛。 某个瞬间,他们意识到她其实和琴酒很像。 这个女人在组织里露面太少,竟让人忽视了这一点。 诸伏景光说她“相处起来还不错”毕竟只是仅属于苏格兰的特权,对波本和黑麦来说,雪树酒几乎可以和琴酒划等号。 空气中的氛围几乎要被死寂压的喘不过气,得亏在场的人心理状态都极佳,硬是接下了这份让人绝不好受的无声对峙。 “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嘛。” 过了许久,雪树酒才幽幽道。 好像不太一样。 赤井秀一的食指扣住刚换好子弹的手枪扳机。 上次行动之中的她明显没给人如此凌厉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用“淡漠”会更合适一些。 而这回,就像一柄冷气森森的寒刀,未出鞘也能窥出锋利的凉意。 ……所以上回她的状态果然有问题吗。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 比起追捕本木樹太郎时候对方那种略带随意的状态,他更相信面前这个才是那个在组织里和琴酒位置齐平的高层成员。 “……” 黑发女人好像终于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面色不显,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别的想法之时,她却突然止住,如有所感地望向一个方向。 随后,他们看到冷酷的雪树酒挑了挑眉,面向他们时冷若冰霜的神色竟然一瞬间解冻不少。 “又路过?” 她嘴里轻吐出这个意义不明的问句。 “……” 脚步声近了,来人的身形还未显现,熟悉的声音却已经传来。 “…真巧啊。” 赤井秀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安室透则是瞬间认出了属于幼驯染的声音。 hiro? 果然,下一刻,第三瓶威士忌从拐角里走出。他面上带笑,双手插在兜里,肩上背着专门放狙.击枪的长型包。 看清场上另外两人的诸伏景光面色如常对二人点点头,表现的就如碰到普通同僚一般。 赤井秀一的目光则在苏格兰背后的包上一划而过。 ——取了狙击枪。 这东西不重,但也不轻,随身带着势必会影响行动,他们这类有狙击技能加持的组织成员大多选择提前找好位置放枪。 行动过程瞬息万变,这狙击枪什么时候取,取了用不用的上,全都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更多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去拿枪。 或者说,狙击手很难在这次任务中发挥作用,毕竟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光线,风偏,目标的位置。这回的目标本人也不是坐在办公桌前的社长,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瞄准。 这个集装箱码头根本不是适合架狙击枪的地方,赤井秀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被他遗漏了。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苏格兰刚走到雪树酒身旁,不远处就又响起一声枪响。 除了苏格兰之外的三人心里如明镜——这大概是泥参会的增员来了。 冷酷无情的组织高层雪树酒又淡淡看了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一眼,随后拉着刚出现还没搞清楚现场状况的苏格兰往就近的一个二层集装箱走去。 “上去再说。” 她这么对苏格兰说着,脚下已经借着边上的落脚点,几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就进了集装箱。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错开视线,跟着翻了进去。 随后,雪树酒的声音从上方轻飘飘地飘出来:“加油。” 集装箱的门啪的一下关上。 安室透&赤井秀一:…… 极其明显的掩体,但也是极其有效的躲避——尤其是在地面有他们两个当仇恨吸引体的时候。 换上波本和黑麦皮的两人对视一眼,又冷哼着移开,转而将心思投入接下来的战斗中。 ———— 把苏格兰扯进集装箱的筱原奈己拍拍手,先给不明情况的苏格兰打一剂预防针安安心:“放心,这个位置,就是下面那两个被打成筛子也打不到你身上。” 这个集装箱可是筱原奈己观察完四周的地形选出来的藏身点,钢板厚度在十五毫米到二十毫米之间,挡住手枪的子弹绰绰有余。 来的路上就已经确认过,泥参会成员的配.枪都是手.枪——毕竟枪也没有那么好弄。 被误伤的几率几乎为零。 还没搞清状况的诸伏景光:……并不想幼驯染被打成筛子,谢谢。 他摸了摸鼻梁,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筱原奈己找了面钢板靠上,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波本和黑麦惹出来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她不欲在这点上多言,转而问了她感兴趣的问题:“你准备架狙击?” 诸伏景光的回答滴水不漏:“对方身边的人手太多了。” 意思就是没法从边上突入。 ……可是在今晚这种环境下架狙是很困难的。 偶尔担任狙击手的工作,筱原奈己对这点非常清楚。托一些幼年的经历和天生的天赋,她恰好是和琴酒类似的各种技能树都点了的组织成员——只是在“狙击手”这个身份上,只是够用,却没有特别突出。 跟香缇和科伦比比还差不多……至于黑麦和苏格兰比,那还是算了。 于是并未多问。 外面骤然传来几声枪声,随即变得密集起来。 看来已经打起来了啊。 打完哈欠的筱原奈己从方便的行动包里拿出手机,几下调出一个页面。 她没有避着诸伏景光的意思,男人于是也探身过来:“这是?” “啊,我觉得把外面那两个打成筛子应该有些难,所以提前把分给他们加了。”点开组织内网的雪树酒说道。 波本和黑麦水平在哪个层面,她还是很清楚的。泥参会的那帮半吊子底层成员想干掉这俩,简直痴人说梦。 干脆利落加完分的筱原奈己发现琴酒那边也给一些组织成员做了标记。 她动作一顿,随即瞥了边上面色温润的猫眼青年一眼。 已经被关掉的页面被重新点开。 然后诸伏景光就眼睁睁地看着上司毫不犹豫地把“scotch”这个名字也拖进了加分框里,和“bourbon”与“rye”排排坐。 仔细一看,他的名字下竟然已经有过一次加分了——大概就是因为那无用的“率先发现任务目标”而强行加上的分。 诸伏景光:? 从不偏袒的上司如是说:“反正你也在场,还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都是威士忌,干脆一起加了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47、当假酒的第四十七天 【四十七】 【提问:在职场受到不公平待遇怎么办?】 热心营销号:在职场上,乃至生活中,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在职场上,相信很多人也曾遇到过“不公平待遇”,心中难以抑制的气愤,但却发现自己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职场的残酷,都是要在自己不断磨砺中去妥协、接受,但如果你明白了这3点,或许当你遇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能够有所帮助…… 【等等,可是我是那个被偏袒的诶……】 营销号:?您有事吗 …… 上司偏袒我怎么办? 当然是眼睛眨都不眨地接受啊。 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心不跳,笑而不语地收下了这份来自同期和上司的馈赠。 真是抱歉了,zero。 另一边的筱原奈己逻辑自洽的非常顺利,丝毫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 她把手机收回原位,闭眼等待外面的乱斗结束。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响起,边上不远的苏格兰也找了面钢板靠上,抱臂沉思。 以不间断的枪响声作为背景音,集装箱内里的安静竟然在两人之间衬出无比和谐的氛围。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掀起小风浪的枪击声逐渐停了。 筱原奈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三下两下把集装箱的锁打开,边上的苏格兰不需要多说,自觉上前,紧接着筱原奈己的动作推开这个加厚版集装箱略重的箱门。 往外一看,波本和黑麦果然已经把麻烦搞定了。 她像一只猫一样轻盈的落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苏格兰在场的缘故,筱原奈己的话多了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跟着她跳下集装箱的苏格兰活动活动手腕:“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雪树酒点点头:“加油。” 她摆手,当作给场上三瓶威士忌——当然主要是对着苏格兰——的告别,身影又像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后的小道之中。 赤井秀一冷淡地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另外两人,挑了一条不同于雪树酒的路离开。 安室透对此冷哼一声。 直到黑麦威士忌的身影也消失不见,诸伏景光拍拍同期的肩膀:“好了好了,干正事吧。” 安室透摘下有些脏污的手套,给自己换了一双新的戴上。 “有三个人已经成功潜进去了。”切换到办正事版本,安室透打了个手势,意指伫立在不远处的、港口边上的大楼,“另外一个点交给我。” 另一个点指的是一艘今天傍晚才停泊在海边的游轮。 这场属于组织和泥参会的大争斗公安无意参合,但还是排了人员潜入的原因,在于不久前主动找上公安自首的麻昭叶乃。 麻昭叶乃,山崎泗的女友,麻昭炀哉的亲妹妹,希望公安可以帮她那被错杀的男朋友报仇——即使这个报仇对象是她的亲哥哥。 这位方脸的雀斑女性秘密找上公安时,面色苍白的脸上颜色斑驳,像是几颗草莓混进了变质的奶油,双眼通红,眼白处满是血丝,一脸憔悴的模样不难看出她经历了多大一场心理上的挣扎,才选择让外人对自己的哥哥动手,给男友报仇。 麻昭叶乃向公安供出不少属于泥参会本部的情报,据她所说是“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 为了确保情报的真实性,降谷零还亲身上阵,一一验证了麻昭叶乃所说话不假,公安的高层才策划了这次行动。 这一回的目的与组织没有什么大的联系,剑指处是泥参会。 虽说在日本,□□是合法的,但泥参会暗中的某些作为实在是不得不整治。 麻昭叶乃提供的情报里,今晚有两个点需要他们前去——一处是立在港口不远处、实际上是泥参会一个分部的高楼(a点),还有停泊不久、马上就会离开的游轮(b点)。 诸伏景光:“我打算去a点一趟。” 他和降谷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也能保证两人之间的话不被第三个人听到。 降谷零一愣:“嗯?那栋楼已经潜进去三个人了。”语意所指——已经足够了。 况且诸伏景光在这次行动里根本不负责情报搜集这一块,而是单纯的作为完成组织任务的苏格兰威士忌介入。 诸伏景光却皱了皱眉:“……我有一种预感,雪树酒的目标也是那栋楼。” 从他们俩遇上起,对方的状态实在不像一个在认真考核组织成员表现的考核官。 大概是几个月来的相处让诸伏景光对她有了点“第六感”,又或是她在苏格兰面前总是比在其他人前放松的缘故,竟让诸伏景光抓到了那条隐隐约约的线。 刚才他吊在泥参会那一帮人的后面,成功探听到二把手将要歇息的地方。“在那栋高楼架狙击”是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 诸伏景光继续道:“如果她过去了,那三个人就麻烦了。我想去看一趟。” 如果她没过去,那就试试从楼上能不能狙中那个二把手了——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降谷零清楚自己幼驯染心里有数,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个视线,他们在下一个岔路口默不作声的分开。 偶尔遇上一段用铁板铺成的路,未干的雨水积成的水洼散出隐约的铁锈红来。 ———— 另一边和三瓶威士忌分开的筱原奈己一路向东,偶尔围观一下组织成员们的打斗现场,酌情给各位代号成员加加分,很顺利地来到目标高楼的不远处。 一路上再也没出现碰到波本、黑麦时候那种避无可避的状态。 高约几十米的大楼伫立在她眼前,整齐排列的窗户只有几扇还亮着光。 “倍野大厦么。”她眯起双眼,打量起闪着白色霓虹光的大厦铭牌。 手上的腕表的指针恰好指向十二点整。 还有一个半小时啊。 筱原奈己把右耳上的红耳坠取下,放在左心口位置的小口袋里,又取出联通莱娅的行动耳麦带上。 把频道调试到联络线上,一阵粗麻的杂音过后,清晰的人声在下一刻传来。 “bonsoir(晚上好)!”莱娅·索维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欢快,轻快的发音音节让筱原奈己不禁勾了勾唇。 背景音是轻微的键盘敲击声——这类行动要出力的可不只是亲身上阵的特工本身。 “晚上好。”她轻声回应。 确认这边的通话顺利,筱原奈己重新打量起面前的高楼。 按照琴酒在行动开始前的说法,这栋楼会在凌晨一点半的爆炸之中迎来属于它的终焉。 她在心里画出这栋楼的粗体结构,大致判断出琴酒的宝贝炸弹被他装在哪个部位。 “日本公安……怎么又是日本公安。” 回想起琴酒装炸弹的原因是他要好好“招待”一下老是参合进来的公安,筱原奈己啧了一声。 本木樹太郎都到你们公安手上了,怎么还要来这调查他研究了什么? 你们公安的情报人员是完全不会撬开本木樹太郎的嘴巴、一定要亲身上阵偷情报是吧。 筱原奈己多少有些不爽。 这栋楼里有日本公安的人,还会在一个半小时后定时爆炸……她获取情报的难度大大上升。 只有差不多九十分钟,时间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要搜完这栋十几层高的小楼还是有些勉强。 半圆的月亮终于从云层中探出头,洒下银白色光辉的月光。 月下的人几个闪身,失了踪影。魔/蝎/小/说/m/o/x/i/e/x/s/.c/o/m 48、当假酒的第四十八天 【四十八】 “ara,你面前应该有一台被藏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找出来。” 处在距离泥参会行动地颇远的安全屋里的莱娅·索维诺飞快地对着耳麦说道。 这处icpo在日本境内级别最高也最隐秘的安全屋目前人不少——莱娅身边,三五个同样是欧洲面孔的人正埋头对着桌上的高科技产品们苦干,莹蓝色的电脑屏幕划过一行行复杂的数据。 其中一个面向两台电脑的金发碧眼人突然扭头示意莱娅,飞速说了一串法语。 莱娅皱眉,继续对耳麦里道:“不要急着打开,电脑有自毁程序,等伊登把密码破译了再说。” “现在去下一个点,在你所在这层楼的上两层,左侧的第三个房间。” 筱原奈己把拿出一半的笔记本重新塞回笔记本包,摁住耳麦的通话键道:“收到。” 她拎起笔记本包,轻手轻脚地往楼梯间走去。 “下一个是什么?” 背景音传来一串听不清楚的法语——筱原奈己听出来这是属于伊登的声音——莱娅的声音在下一刻传来:“是个装在台式机里的硬盘,你需要把它拆出来。”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时不时可以听到楼道中摆放的盆栽被晚风吹起的沙沙声。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变得微弱。 筱原奈己的脚步很轻,移动速度却很快,宛如一只灵活的黑猫。 “硬盘?怎么会是硬盘?”她有些疑惑。 那边的莱娅郁闷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伊登都这么说了,还是听专业人员的吧。” 伊登·威尔逊,因为从小在法国长大导致法语比英语流利的英国人,苦学英语已有十三年,无果,至今仍在努力。他在icpo最机密处工作了近十年,前几年才作为技术支撑被调到这个以筱原奈己为中心的行动小组。 伊登的黑客技术乃至与网络机械有关的一切手法都炉火纯青,放在世界也是顶尖的水平,筱原奈己在此时要做的只是信任。 她总是给予同伴最大程度上的信任。 楼层上升二楼,筱原奈己毫不犹豫地转到左侧,往伊登所说的第三个房间走去。 楼道长而僻静,统一制式的门间隔着排开。走到房门口,她突兀地止住脚步。 抿了抿唇,筱原奈己神色不明地后退一步,把手里提着的笔记本包轻轻放在楼道的消防箱上,随后确认右耳上的耳麦是戴紧的状态。 门没有关紧,留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耳麦那边大概也察觉到什么,变得寂静一片,除了键盘敲击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或许还有一点莱娅呼气的声音? 筱原奈己的神色变得很冷,犹如一潭永远化不开的寒潭。她活动活动手腕,枪已经上.膛,接着,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就在她进门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闪出,毫不犹豫地向她击来。 早有准备的筱原奈己后退躲过黑影迅疾扫过她面前空气的腿击,并借机矮身一错,近身到黑影面前,上去就是一套肘击。 对方的身形灵活,反应同样很快,却仍然被打中一击,闷哼一声。 是个女人。 筱原奈己打斗动作不停,还要时刻提防人从她身后的门逃走,同时在心里思索着。 是公安派来的人? 女人无意和她多纠缠,毫不掩饰自己想要逃离的想法,掀起的掌风几次穿过筱原奈己的发丝。 这幅急着离开的样子… 啧,东西已经被拿走了吗。 思及此,筱原奈己又是一皱眉,在闪过对方又一记扫腿后,攻击直直地朝头部袭去。 那女人想要故技重施,错身躲开,早有预料的筱原奈己却在空中突然改变了攻击途径,重击直直打中对面人的太阳穴。 对方即使在被打中前有意卸力,却仍然挨了大半的力,闷哼一声,头向后甩去。 细小的物体落地声传入筱原奈己的耳里,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辨认出声音的来源,趁着黑影里的女人还没缓过神来,她分了一眼出去。 月光透过玻璃窗,透出一块梯形的亮斑。而这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亮处之下,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圆片,正反射出晶莹的光亮。 筱原奈己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扣动扳机的手指一顿,试探性地喊了声:“库拉索?” 黑影里的人动作一滞,随即警惕道:“你是谁?” 看来没喊错。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 库拉索(curacao),朗姆的心腹之一。 银白发色的年轻女人,两眼的虹膜颜色不一,所以平时一般都会戴上有颜色的美瞳加以遮掩。双色瞳是她最明显的特征。 筱原奈己在内网里看到过库拉索的照片,不过就目前来说,她和库拉索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对方不认识她也情有可原。 想到此处,她把枪收回去,对着黑影道:“belvedere,这是我的代号。” 黑影默了一瞬,从被击中的头疼里缓过来后,才走近一些。 “……” 银发女人在月光下现出身形,她一身方便行动的夜行衣,右边的眼瞳竟然是极浅的透明色,眼神依旧警惕而犀利。 筱原奈己挑了挑眉,很不客气地露出一个冷笑:“怎么,又被朗姆派出来记东西?” 她嘴角冰凉的笑里流出一丝恶意来:“我记得他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吧。” 听到上司被如此嘲弄,库拉索却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是终于确定了对面人的身份似的,松了一口气。 银发女人回话的口气尊敬,表情却平平:“……很抱歉没有认出您,我以为来的是公安的人。” 筱原奈己看向对方的腿部,布料已经裂开两块,裸.露出来的皮肤还残留一些血渍。 “你的腿受伤了。” 还是子弹留下的血痕。 库拉索低头:“是的,不小心和公安的人撞上了,现在我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还请您多加小心。” 脚上的伤多少影响到她,库拉索走起路来有些轻微的瘸拐。她朝筱原奈己弯了弯腰,侧身从边上的门缝悄声离去。 留在房内的筱原奈己抿了抿唇,竟然没有上前拦住她,任由库拉索的身影消失。 房间里又只剩下月光和暗色。 “……” 库拉索怎么会在这? 等人彻底走远,筱原奈己皱了皱眉。 这次行动的成员名单筱原奈己早早记在心里,里面可没有“curacao”。 朗姆这是想干什么? “ara?” 见筱原奈己许久没有出声,在耳麦另一边听到全过程的莱娅喊了她一声。 “嗯,我在。”筱原奈己回道。 她把有些松乱的散发重新扎紧,踱步走入房间内里,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静默没有存在过。她先回到走廊上,把笔记本包拎回手里,再按照伊登的指示,利落地拆开电脑主机并从里面精准扒出那块硬盘。 库拉索要找的和她要找的不是一个东西——这也是筱原奈己放她安然离开的原因之一。 况且,库拉索毕竟是朗姆的心腹,要对她动手还得掂量掂量。 许久没有启动的电脑,一切零件都是微凉的。硬盘在筱原奈己手上转了个圈:“接下来呢?需要现场解析吗?” 通话那头的莱娅顿了一下,背景音再次划过属于伊登的一大串法语,接着是莱娅清晰简明的转述:“他需要用这个硬盘里的东西来,呃,破解笔记本电脑的自毁程序?” 莱娅嘀嘀咕咕:“这是怎么知道有联系的……” 拿一台电脑里的硬盘去搞另一台笔记本的自毁程序?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硬盘里面有什么的啊? 这就是技术人员的实力吗。 莱娅倒吸一口凉气。 这头的筱原奈己完全可以想象出莱娅的心理活动,有些好笑道:“确实,听起来完全没有联系啊。” 手边的电脑屏幕,解析的进度条已经亮起。 接下来只需要等进度条满就行。 筱原奈己环视一周,随手扯出一个办公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了。 莱娅轻呼出一口气,重要的事情终于落到实处,她的语气雀跃,平常的性子又露了出来:“好了好了,日本的第一次行动即将大大大获成功——接下来ara只要静悄悄地撤走就行啦!” 筱原奈己轻笑一声,正准备和好友唠上两句,楼上的方位就传来“轰”的巨响。 楼体随即开始剧烈的晃动,筱原奈己脸色一冷,立马收起还在解析的笔记本,贴近最近的安全墙角。 “有炸弹爆炸了?” 地面轻微晃动一下,又停住。 看来只是一次小爆炸…… 耳麦里传来莱娅的惊呼声:“ara!?” 她皱着眉,迅速回道:“我没事。” 是琴酒的炸弹?可是这规模和威力都对不上——更何况时间还没到。 距离这栋楼爆炸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对。 阴影把她笼住,解析的进度不过一半,筱原奈己黑而无光泽眼里划过一丝深沉的思索。 不过几秒的思索时间,她摁住耳麦。 “莱娅,我得上去看一趟。” 这栋楼被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炸弹,而笔记本电脑的解析还需要时间——她可不想上面出个什么她不清楚的差错,把整栋楼提前炸飞。魔/蝎/小/说/m/o/x/i/e/x/s/.c/o/m 49、当假酒的第四十九天 【四十九】 爆炸来的措不及防,诸伏景光摁住受伤的右腿,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脸上露出一丝痛意。 确认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银发女人也被炸弹波及,不知道是被炸死还是炸晕——总之看不见人影后,他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他扯下一块衣料,准备给自己的伤口做了个简易的包扎。伤口按压时传来加倍的痛感,挑动神经,诸伏景光皱起眉,手下一个狠心的用力,打好一个足够紧的死结。 额上浸泌的冷汗和迅速被血浸湿的的衣料都彰显着他此时的状态并不乐观。 诸伏景光闭上双眼。 ……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情况,还要从他按着公安的情报,踏进这栋港口边、被公安标为a点的大楼开始说起。 * 和降谷零分别之后,诸伏景光本着跟上雪树酒步伐的念头,试探性的往这栋大楼的方向走去。 这个念头在他远远看到雪树酒进入大楼的那瞬间落到实处。 于是诸伏景光等了一会,跟了上去。 雪树酒不知道哪去了——她在潜行一道的能力显然远超普通的行动组成员,至少诸伏景光没有把握在她可以隐藏的情况下找出她。 这么大的楼逛了一半,组织和公安的人都一个没见到。正在诸伏景光思考自己是要留在原地,还是换一个地方呆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熟面孔突然闯进他的视线。 是诸伏景光在公安进行秘密训练时候见过的熟面孔——公安的人。 他记得这个人叫田中漆。 闯进来的田中漆半个身子都是血,诸伏景光忙不迭接住了他。 记得的不仅仅是名字,诸伏景光还记得对方是个活泼开朗的青年,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名警察,因为表现突出而被公安看中,进了训练场。 即使是面对每日枯燥繁重的训练,田中漆一如既往地闪耀如小太阳,回宿舍路上总要叽叽喳喳地讲一大堆话。 今天教官的头发翘起来一根呀,今天练习的环数比昨天多了零点几呀,金发黑皮的混血儿又十几招把他放倒了呀,家里的姐姐很担心他辞去警察工作的原因,又特意来了电话呀…… * 诸伏景光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田中漆莽撞地推门而入——或许并不能说是莽撞,这位姓田中的公安身受重伤,走路都需要扶着墙,拐进这个房间大概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门刚打开,人就已经摔了一半。 心里暗惊的诸伏景光迅速接住这位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同僚,并粗略地扫过他身上的伤口——腹部中枪,以这个出血量来看,大概命不久矣了。 他一边轻轻地让男人靠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子躺坐在地上,一边下意识地想到了最有可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雪树酒泛着寒意的黑眸在记忆里一闪而过——一种无言的痛苦和诡异的撕裂感在心中蔓延。 田中漆徒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 一同训练过的伙伴,同属公安的同僚——马上就要死在他面前。 不,也不一定就是她干的…… 他的眼底暗流涌动,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不知怎的,诸伏景光蓦然想起田中漆在一次训练后这么说过:“我跟我姐姐说我不当警察,辞职了,结果她根本不信,还说你不会被选中去参加什么秘密特训了吧?吓得我连夜联系教官伪造了一份工作证明……” 脸上排了两三个小雀斑的青年生无可恋地望天:“她表面上好像信了——可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信!!明明是个搞花艺的,要不要这么敏锐呀……” 话里的抱怨是假的,喜爱姐姐的心确是真的。或许这都希望有这么一个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亲人吧。 听完田中漆的话,诸伏景光下意识想到自己的兄长——诸伏高明从来不说,但诸伏景光觉得兄长大概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或许有哥哥姐姐的人之间都会有奇异的共鸣,得知诸伏景光有一个兄长后,田中漆还因此和他和降谷零坐一块吃了好几次饭,聊了不少天——不过后来这对幼驯染因为表现突出,就又被调到更机密的地方,再也没见到田中漆。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 更没想到再见竟是死别。 黑发女人的面孔在眼前略过又消失,那双黑色眼眸的图象从灵动归为死水,他耳边一瞬间闪过很多她的声音,雪树酒说话时不至轻声细语,听起来却也婉转动听……然而一切在须臾之间消失,最后清晰起来的是怀中田中漆嘴角带血,气息奄奄的模样。 心头那股撕裂感愈演愈烈,对那位筱原小姐生出的那些莫名的、甚至还来不及理清的情感在这瞬间像带刺的荆棘一样死死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呼不过气,叫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罪人。 田中漆的眼慢慢合上,一丝死前流露的安宁意味出现在他的脸上。诸伏景光的眼里则涌上来一丝突兀的无措和茫然。 belvedere、雪树酒、筱原奈己。 他原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觉得雪树酒和组织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明明一同与黑暗抗争的、公安的同僚人命危浅,明明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他的怀里逝去,诸伏景光却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己心底的那丝绝不该有也绝不能有的情感并未因此熄灭,反而轻轻扫过他的心脏,用一种细小而无法忽视的方法彰显着它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好像,好像,他的情感,做了背负他理想和信念的事。 在无力感和负罪感彼此交错,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痛意即将袭上诸伏景光的前一瞬,田中漆突然猛的睁开眼睛,死死抓住他的手。 人死灯灭,总避不过回光返照的走马灯。 看清诸伏景光的脸后,田中漆虚脱的脸上划过一丝释然:“我们在搜集情报的时候,遇到一个银发女人,对方枪法和体术水平都极高,我们招架不住,都受了伤,不过对方也中了弹……” ——不是她。 发现自己听完同僚遗言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诸伏景光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可无法抵赖的,无论他多不愿承认,无法消去的罪恶感之中,素然冒出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心底两种感情的拉锯也瞬间弱了不少。 ——不是雪树酒。 田中漆的话还在继续,他死死拉住诸伏景光的手腕,就像拉住一棵救命的稻草:“我记得你,你是诸伏对吧…?你一定要小心那个银色头发的女人。” “资料我们已经传回总部了,这里很危险,你赶紧离开。” 什么稻草都救不回一个真正要死之人的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田中漆猛的咳了几口,腹部的枪伤止不住地往外冒血。 诸伏景光脸色一紧,想要上手为他止住伤势,却被田中漆阻止了。 “我要死了。” 他气息奄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姐姐,我的姐姐……她每个月会给我寄一束花,花放在屋子门口,需要有人收……” 看清田中漆的伤,诸伏景光的心沉到谷底,知道这位同僚是真的要死了。 他迅速接话道:“好,我会帮你收的。” 田中漆露出一个笑,无法遏制地咳了两口血,声音越来越微弱:“还有……她去年结婚了,她丈夫姓田子,她现在叫田子岛屋……” 兀地哽了一下,田中漆抓紧诸伏景光的手脱开,在下一秒断了气息。 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吹拂着群星那晶亮的脸庞。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道呼吸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田中漆死了。 这是个让人不得不、且必须迅速接受的悲伤现实。 “……” 垂着头的诸伏景光把他的身体移到一个角落,过了许久,才默然起身。心现在很乱,但可惜的是没有时间供他理清那团乱麻。 ——因为田中漆口里的银发女人,已经出现在离他不远的门前,冷冷注视着他。 “真没想到,苏格兰威士忌竟然和公安有关系。”女人冷笑,手里的枪举起,对准他。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当假酒的第五十天 【五十】 被枪指着的诸伏景光面色平和,一丝一毫的惊异也无。 他往田中漆边上的空地走几步,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公安?原来这个人是公安啊。” 起身的动作惬意而流畅,仿佛丝毫不在意正有个不知代号的组织成员正拿枪指着他。 “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一个要死的家伙躺在这,有些好奇而已。”他的笑浅浅淡淡,却流露出让人发颤的冰冷意味——笑意不达眼底的假面,正是组织里苏格兰威士忌最常用的模样。 银发女人——也就是一路追着那个负伤的日本公安前来的库拉索冷哼一声,没有放下枪,却也没有扣动扳机。 不知道这个组织成员看到了什么,但大概没看到什么要命的场景。 不然她进房间那一刻就应该开枪了。 思及此处,诸伏景光反而淡定下来。 组织对卧底和叛徒的处置很残忍,大概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掉你的地步。 但同样的,组织只有在证据确凿无疑的情况下才会对叛徒动手,基本不存在误杀的情况。 当然,一些性子比较特殊的组织高层是例外——比如那个有三分怀疑就直接开枪的琴酒。 死在琴酒手里的叛徒和卧底不少,但要说琴酒没有误杀自己人,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琴酒也完全不在意这点就是了——能被他杀掉的自己人都是废物,琴酒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头发都是银色的,但面前这个女人明显和琴酒不一样。 对方的级别大概不及琴酒和雪树酒,但却知晓他是苏格兰威士忌——是哪个高层的心腹? 在日本的组织高层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诸伏景光在脑里快速排除一圈,判断出这个女人最可能是朗姆手下的人。 他的手已经摸到枪.柄,敛起意味不明的神色。 …朗姆啊,回去得和zero谈谈了。 确认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诸伏景光用他一贯温和有礼的声音道:“一直举着枪,不累么?” 温润的嗓音下是淬了冰的寒刀,深蓝色的眼里已经满是冷意,库拉索毫不怀疑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对面的苏格兰威士忌就会立马反过来制住她。 “……” 她持枪的动作不变,面无表情,被蓝色美瞳遮盖的透明瞳孔里划过一丝思索。 如诸伏景光所料,她的确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可以一口咬死苏格兰是叛徒或者卧底的场面。 她来时,苏格兰正在把这个死透的公安慢慢放倒在地,眼里流露出的那丝悲哀一瞬间刺到库拉索的双眼,让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枪。 ——苏格兰绝对有问题。 但她现在没足够的理由对他动手。 库拉索啧了一声。 苏格兰威士忌,她刚才才见到的那位雪树酒的独苗苗手下。 提起雪树酒,在组织里呆的稍微久一点的人都无法不想起四年前,在法国的一个雨夜,被雪树酒亲手处决,死相凄惨的那个卧底——想到这,库拉索面上的冷笑更甚。 刚送走一个卧底版的苏格兰威士忌,又来一个身份有问题的苏格兰威士忌——不知道组织传言里和琴酒一样痛恨卧底的雪树酒会作何感想? 库拉索把枪收起来,准备等行动后先把这件事汇报给朗姆,再由朗姆做定夺。 看到银发女人收枪的动作,诸伏景光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下有点麻烦了…… 突然来这么一出,强行打断了同僚死去带来的悲痛。 他安静地等待银发女人离开。 对方也确实转身欲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身子转过一半后,她又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瞳孔紧缩一瞬,随即毫不犹豫抽出枪。 诸伏景光心里暗道不妙,在库拉索摸向枪的同时就闪身藏到掩体之后。 下一秒,他刚才站着的地方被子弹打了个穿。 他听到银发女人笃定的声音:“叛徒。” 如果只是因为好奇地上要死的人是谁,那他的手心和衣袖上绝对不会沾上将死之人的血。 苏格兰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家伙,对方的袖口沾上那么大一片的血迹,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曾经试图帮这个公安止血。 * 两人下手都又准又狠,枪枪奔着对方的死穴。 库拉索开枪道破他身份的那瞬间,诸伏景光就清楚必须在今晚杀死她。 否则死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库拉索身上本就有和之前公安打斗时留下的伤,可她占了地形的优势,一时半会儿竟也不落下风。 之后的经历,其实可以简要地回忆出来。 互相打中对方以表尊敬,诸伏景光腿部中伤,相对的,那个银发女人的右肩也被打穿,伤的不轻,剧痛让她无法抬臂,找了一处掩体躲下——硬要算,大概还是诸伏景光占了优势。 正当他思索着怎么解决掉这个女人时,不知谁的枪□□出的子弹擦边打过一处不起眼的墙体。 四散的子弹弹壳打中房间其它物品,本来是很寻常的事。 ——坏就坏在,平空地上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轰鸣声。 那个点突然爆炸了。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炸弹。 被火光席卷的库拉索暗骂一声,瞳孔反射出的焰火向她袭来,几乎瞬间就把她的身形淹没。 火光夹杂着猛烈的热浪瞬间迸开,张牙舞爪的火蛇叫嚣着卷袭黑暗,被炸出来的石块四散,楼体随即跟着猛烈地晃动起来。 “!” 一面抬臂挡住冲击,一面躲到墙体后的诸伏景光心下暗惊。 距离好大一段距离的他尚且被猛烈的热浪掀起一瞬,离那个炸弹更近的那个家伙不知道有没有被炸死…… 等余震过去,银发的组织成员已经不知所踪,诸伏景光眼尖地看到一部被炸掉一半的手机,大概就是那个组织成员的联络工具。 不管怎么说,她是暂时没法把信息传回去了。 诸伏景光把只剩半截的手机扔回地面。 腿上的传来的剧痛时刻提醒他腿上的枪伤不轻,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准备找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给自己处理一下。 * 时间回到现在。 草草处理好伤口的诸伏景光被迫留在原地,包扎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脑里闪过无数思绪,不停拉扯的情绪让他有些头昏。 死在他面前的田中漆,生死不明的银发女人,暴露风险大大提升的身份…… 太乱了,想不过来了。 他干脆放空大脑,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 寻着爆炸声而来的筱原奈己一脚踹开门,看到的就是靠坐在墙边,手里攥着枪,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苏格兰。 看到靠墙坐着,明显受了伤的男人,筱原奈己狠厉的动作一顿,明显没想到门后会是这一遭的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慌乱感。 “您怎么来了?”苏格兰下意识举起的枪又放下,看起来有些惊讶。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 她快步走上前,停在苏格兰面前,接着蹲身扒开苏格兰摁住伤口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橙香和木质调的淡香水味已经完全被硝烟掩盖住了。 炸弹爆炸后留下的刺鼻气味在筱原奈己心里激起一层薄薄的愠怒,情绪有些失控的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你这条腿伤的很重。” 大致看了看苏格兰伤口,筱原奈己面色沉郁下来。 对上她视线的苏格兰微微一笑,是她最熟悉的清俊笑容,接着又闭眼撇开视线,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 这幅温文尔雅的假面把筱原奈己气笑了。 她死死盯着有些懒散懈怠的苏格兰,一手毫不客气地把苏格兰的上半身推到墙上摁住,另一只手直接探上他大腿上的枪伤,准备再细细探查一番。 被摁到墙上的诸伏景光在此时表现的很是顺从。 真奇怪,被一个危险指数只高不低的组织高层靠近,他心里一直绷紧的弦却诡异的放松下来。 诸伏景光半歪脑袋,任由冷着一张脸的雪树酒俯身凑近他,视线慢悠悠地移到对方的扎起的黑色高马尾上,马尾尖正在空气里一晃一晃。 虽然同僚刚刚因为组织死去,虽然那边还有个攥住他身份、目前生死不明的银发成员,虽然现在他随时有暴露的可能,他却仍然觉得,雪树酒的马尾尖很可爱。 和刚经历了一场爆炸的他不同,雪树酒带来的是属于晚间夜风的气息,清冽又干爽,裹挟起难以察觉的甘甜。 诸伏景光闭眼,甜味在他的舌根处打转,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警校的某次夜聊中听说的一个传言。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会闻到ta身上特殊的香味。 闭眼之后,布料之间的衣物摩擦声更加清晰,雪树酒的动作看似不客气,实则很轻很柔,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唯恐弄疼了他。 ……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啊。 不然无色无味的夜风怎么会变甜呢。 今晚遇上的事情太多,诸伏景光现在什么都不想再说,什么都不想再想。 什么组织,什么公安,什么同期,什么卧底。 他近乎自暴自弃,只想让这道夜风留久一些。魔/蝎/小/说/m/o/x/i/e/x/s/.c/o/m 51、当假酒的第五十一天 【五十一】 记得路过的时候在某间房间里看到过医疗包,筱原奈己原路绕回,拿了些必需品后回到苏格兰的面前。 她把绷带一圈圈扯开,问道:“子弹还在里面吗?” 苏格兰上手把先前简易的包扎拆开,眼眸半垂:“没,我拿东西弄出来了。” 筱原奈己动作一顿。 “……你还真行。” 她咬了咬牙。 拿东西把打进肉里的子弹弄出来,几乎是一次疼痛等级相当的再伤害。筱原奈己以前干过这事,很清楚在没有麻药、只有粗略工具的情况下,取子弹是多痛的事。 最常用的“粗略工具”是小刀。 翻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什么的,在把深陷肉块里的子弹挑出来……是正常人都不会想来第二次的经历。 看出她面色不愉,苏格兰的笑不知为何反而更深了些。 “伤口不深,我先看着处理了一下。”他这么解释。 筱原奈己把剩下的绷带扔到一边,听完有些心烦,皱着眉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她不愉地抿唇,又道:“可能会有点痛,忍着。” 手里拿起操作的工具,并用打火机的火焰一一烧过一段时间,筱原奈己打算把一些明显坏掉的地方先剔除掉。尤其是子弹打出来的伤口附近,最容易感染,也最需要处理。 长痛不如短痛,刚说完,不给苏格兰回话的机会,她就直接上手开剔。 雪树酒动作又快又狠,让诸伏景光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直抵大脑皮层的痛意让他面色不太好地闭上眼,额上浸出一层冷汗。 即使拿了医疗的工具,也只是最简单的处理——十几秒后,筱原奈己把小刀收起,感觉苏格兰的面色已经苍白了一个度。 即使有点微妙的生气,即使苏格兰大概完全不需要她的关心——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声:“还好吗?” “..还好。” 从痛感里回过神来的诸伏景光勉强笑了笑——却见雪树酒的面色不知为何又冷了一个度,眼底不禁冒出来一丝浅淡的茫然。 筱原奈己现在可没时间和他解释。 消毒水已经准备好了,她起身俯视苏格兰,冷声命令道:“把腿伸直。” 先前曲着一点腿的诸伏景光乖乖把腿伸直。 面无表情的雪树酒手里拿了一大瓶混有纯净水的碘酒,在他伸直腿的下一刻毫不留情地往下倾倒。 “嘶——” 头皮好像跟着痛的发麻,难以忍受的疼痛在眼前世界迸炸开,诸伏景光下意识颤了颤,又在下一刻咬牙,生生忍下这份宛如剜心剔骨的痛。 消毒水的冲洗还在继续,面色苍白的诸伏景光闭上眼,试图让时间变得快一些,雪树酒却突兀地开口:“还笑得出来吗?” “……” 要笑也不是不行——不过笑出来大概比哭还难看。诸伏景光突然意识到雪树酒先前冷脸的原因,要不是伤口痛的他无暇东顾,他还真有点想笑。 黑发的女人面无表情:“偏要让自己笑出来吗?”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能忍,苏格兰。” 明明把子弹挑出来那么痛,为什么要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明明清理伤口那么痛,为什么还要强撑平时的模样,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还要在“雪树酒”面前笑。 明明是苏格兰受伤,她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筱原奈己只觉得烦。 苏格兰没有回话,心里正烦的筱原奈己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再撞上那张温文尔雅版的假面,她可能会想给伤员来一拳。 冲洗的时间够了,她把碘酒瓶丢到一边,又拿纯净水轻轻处理了一下,这才解开一开始就准备好的绷带。 “把腿支起来一点。”她命令道。 筱原奈己现在就像个在压榨可怜员工的冷酷无情的组织上司。 默不作声的苏格兰乖乖支腿,筱原奈己于是干脆利落地上手,两手从他的膝下环过,顺利地把绷带贴上伤口——在听到后者一声无可遏制的闷哼后止住一瞬——随即毫不留情地一圈一圈缠紧,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缠绷带的过程,她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故意用力,让这个无时无刻都想在她面前假笑的家伙好好痛一痛的想法——但又马上被自己压回去了。 筱原奈己觉得这个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但眼下苏格兰的伤口更重要,于是甩甩脑袋把这想法甩出去,专注于包扎之上。 她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陷入名为赌气的情绪。 就像她很久之前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早期卧底时期,她带着一身伤出现在莱娅面前时,对方为什么一副想要把她打一顿又没有打的模样,处理伤口也都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她吞了的样子。 不愿意透露全名的莱x·索xx同学现身说法:想打一顿又心疼,气她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看她伤这么重又心疼她,能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一个同样简易,但好歹更有用的包扎完成,筱原奈己松了口气。 只是苏格兰受伤的事让她稍微乱了阵脚,筱原奈己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自乱阵脚的慌乱版(筱原奈己自己不承认)雪树酒在处理完苏格兰的伤后消失,正常的冷静自持版雪树酒重新上线,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事来着的? 思索间,适应完新包扎的苏格兰突然开口:“不笑了。” 思绪被打断,筱原奈己顿住,扭头看向支起半个身子的男人。 苏格兰面色淡淡,苍白的脸色还没缓过来,嘴角平直,半点笑意也无。 筱原奈己和那双熟悉的上挑凤眼对视,刚经历过一场难熬的折磨,苏格兰的额发被冷汗打湿些许,凌乱地散在额上。 他半曲起那条没受伤的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湛蓝的眼里一片宁静的平和,正认真注视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下次不这样了。”苏格兰说。 他微微仰起的脸依旧有些苍白,神色寡淡,却仍可以从中窥到一丝认真的正色,仿佛正在许下什么重要的承诺。 “……” 啧。 筱原奈己匆匆移开了视线,撇过去的黑色眼里竟然涌出来一丝狼狈。苏格兰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好看,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无言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眼里划过一丝懊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亲昵又顺口的话突然脱口而出,根本没来得及控制。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他轻咳一声,正准备说点别的什么转移话题,就见刚转过头的雪树酒突然把头扭回来,面色剧变。 “糟了,把炸弹的事忘了。” 这下什么苏格兰都顾不上了,筱原奈己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掉的是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52、当假酒的第五十二天 【五十二】 刚经历完一遭爆炸,某些不好的回忆还没有过去的诸伏景光有些不确定地重复:“炸弹……?” 筱原奈己抬手看表,时针刚好停留在数字一,而分针则走过数字十二。 刚过凌晨一点——距离琴酒提到的炸弹爆炸时间只剩不到半个小时。 这段时间对她肯定是够用的,但坏就坏在边上坐了个伤员。考虑到苏格兰腿上的伤,筱原奈己觉得这回是真的要出事了。 如果他俩现在直接这样出去,首先就会面临两个问题。 第一,琴酒的炸弹范围不知道有多大,他们可能还没出炸弹的波及范围,楼就炸了。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如何拖着一个行动能力受限的苏格兰穿过这一片集装箱,干掉冲出来的各路人马? “……啧。”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冒险的一天。” 没有时间和苏格兰解释,她环顾四周,把不明情况的男人搀起来,有些磕绊地走到房间的死角。 “呆在这别动,等我回来。”黑发女人把他安置在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面色凝重。 筱原奈己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和她款式相同的黑色耳麦,递给苏格兰。思忱两秒,她又把自己的其中一把配.枪取下,推到苏格兰身前。 “如果我没来……” 筱原奈己可疑地停顿一下。 “如果你没来?”不明情况的诸伏景光也跟着严肃起来,眼里弥漫的是雾霭的暗蓝。 筱原奈己定定地和他对视两秒,风从他们之间的缝隙穿过,吹起不知属于谁的黑发。 窗户外连着阳台,这里是四楼,阳台下的空调机可供落脚。 时间很急,她说:“不会不来的。” 说完,雪树酒已经从阳台上翻下,那截黑色的马尾尖消失在诸伏景光的视野之中。 “……” 半圆的月透亮,从蓬松无序的层云里了无牵挂地窜出。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雨来过的气息却还在。 诸伏景光远眺几瞬,随后默然拿起那把不甚熟悉的格.洛克。枪.柄已经冰冷,看不出分毫它主人的痕迹。 其实他的枪里还有子弹,但她仍然给他留了一把。 耳麦是没见过的款式,他细细端详一番,很快研究清楚它的佩戴方式。 * 三下两下落到一楼的筱原奈己重新连上莱娅那条线,干脆利落道:“我这边出了点问题,笔记本已经放到安全的地方,解析差不多该完成了,你让伊登开始操作吧,就这样。” 好不容易和失联人员通上线的莱娅:“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别挂!出了什么问题?” 莱娅急了。她的情绪只要一来就止不住,这是她一直被诟病的点。 上面多次隐晦暗示筱原奈己是否需要换一个各方面更加完美的接头人,虽然每次都被筱原奈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莱娅从来不会让情绪影响任务工作,偶尔的失控也都无伤大雅——和莱娅相处近七年,筱原奈己很清楚好友心里自有定数和尺度。 “……我这边要炸了。” 斟酌字句,忙着赶路的筱原奈己选了最不会让那边莱娅爆炸的说法,希望容易炸毛的好友可以淡定一点。 “什么!!??” 莱娅·索维诺还是炸了。 隔着通讯筱原奈己都能想象出她那头棕色卷发炸毛的模样。 “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她不可思议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莱娅不相信这个任务有能困住筱原奈己的地方——更何况她前面还说了“笔记本电脑已经放到安全地方”,说明筱原奈己根本就有法子从危险的境地脱身。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得去救一个人。”绕过一个又一个集装箱,筱原奈己按着脑中的地图直奔来时的方向。 苏格兰是boss的人,不能让他轻易死在这,况且——芒果布丁还没给她做呢。 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个念头。 身为接头人,非常了解筱原奈己近况的莱娅一秒反应过来:“scotch?” 对面默认了。 后面的伊登示意莱娅,告诉她线路已经接上,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过段时间就能传过来。 莱娅咬了咬唇,道:“ara,我知道你心里有分寸,但是安全第一,必要时候就算那个苏格兰是boss的人也——” 那头骤然响起枪.声,筱原奈己的脚步猛的一顿,通讯随即被她掐断了。 “……” 伊登不知何时站到莱娅身后,宽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takeiteasy.” 这个英语不好的英国人说起英语带点法音,“筱原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 攥紧手机的莱娅默不作声,伊登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这位同僚的场面。 一席黑色羊毛大衣的女性推开深秋下的暖色咖啡厅门,手里持着沾着湿气的长柄黑伞,一双秀长的眼深邃而黑黝——像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偏偏水中又散落一片月色——精准而直接地锁定住人群中的他。 那时她不过刚刚成年,伪装起来的伊登却觉得自己在那双眼下宛若被无名的怪物笼住,等执着黑伞的女人在他面前入座,才惊觉自己方才的一片心悸。 即使放在群贤毕集的icpo,这个在西欧片区异军突起的东方面孔,也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伊登隐约记得,他第一次见到belvedere的那一年,代号为scotch的岸本苍刚刚牺牲,而上层紧接着把他分到这位那时还未崭露头角的新人手下。 长官说,她会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 * 解决完路上的虾兵蟹将,筱原奈己顺利来到她入场时候经过的那面矮墙。 一辆哈雷摩托车静静地停在墙边,经过改装的外壳在新月下流露出金属的光泽。 很难不感谢一下任务前想着有备无患的自己。 她跨坐上车,按习惯戴上一双手套。 虽然这摩托的配置不是她最熟悉,但也勉强能开。 十一分钟。 筱原奈己戴上摩托头盔,活动开的手指握上握柄,引擎发动的响声嚣张地敲开这片寂静,仿佛掀开这一晚藏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争斗。 这么大的声响必然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但筱原奈己已经没时间理会这些了——况且,这些人能不能打中她还是一个问题。 起步加油,快速上档,橡胶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只持续一瞬,黑色的车就载着黑色的人飞速冲进这个酝酿了一整夜大戏的集装箱港口,掠起一阵疾风。 * 虽然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但大概是有大事要来了——诸伏景光从未见过雪树酒这幅慌乱的模样。 雪树酒一向是面无表情的最佳诠释者,她的“慌乱”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只是轻挑个眉的程度,但已经把这个人了解了七七八八的诸伏景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着急了。 左手的枪换到右手,多给的那把手枪其实是多此一举。 他呆的地方隐蔽,这栋偌大的空楼里的活人又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哪会有那么巧——更别说里面还有两个公安的人。 额外的三个公安,田中漆牺牲,按他牺牲前说的“情报已经传回总部”来看,另外两个在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开始着手撤离了。 现实毕竟不是漫画,概率极小的事每日都会发生。 雪树酒当然清楚这种微小的概率,却仍然解下一把枪给他——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揣摩她的心思来。 …啧,明明只是区区喜欢而已。 格.洛克冰凉的握把已经染上他手掌的温度,诸伏景光耳朵突然微微一动,捕捉到一阵极其违和的声音。 这种响声的引擎…… 赛车?不,集装箱码头怎么能开赛车,降谷零和萩原研二来了另说——但他俩一个在游轮上,另一个大概已经睡了——那就是改装后的摩托机车了。 这道极其刺耳的机车引擎声和今晚所有的声音都格格不入,盖去一切消音后的枪响,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轰鸣声似乎与他只有几墙之隔。 他眼里浮现出一丝惊诧。 等等,这里可是三楼,摩托是怎么…… 没等诸伏景光想清楚,一辆泛着黑色流光的哈雷机车骤然冲进房间。 * 穿过一小片枪林弹雨后,这辆性能不错的哈雷成功靠着高位集装箱飞进三楼。精准操控机车在该停的地方停下,筱原奈己用脚压下支撑架,一面跨下哈雷。 她的身材比例优越,腿长惊人——拿这个比例等比放大身高,当个模特绰绰有余——是以别人需要踮脚下的车她轻轻松松就过了。 头盔自带一层哑黑偏光,透着这层暗色,苏格兰那双湛蓝的眼都被映成深色蓝了。 不管眼睛是什么颜色的,那层惊愕是掩不住的。 苏格兰似乎还没法接受有一辆机车在高楼横空出现这件事,脸上的惊色许久没有敛住,在这一时之间少见的愣住了。 筱原奈己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 苏格兰一向从容不迫的,笑或不笑,任务中还是任务外。 那双上挑的眼睛此时真的很像受惊的猫猫眼,该说不愧是少见的凤眼吗——实话实说,筱原奈己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其实脸也挺好看的。 离爆炸时间还有七分多钟,她却已经不着急了。 走到人跟前,筱原奈己对着没缓过来的苏格兰伸出一只手,道:“来吧。” “……” 苏格兰默了一瞬。 他调整回来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沉默地握上筱原奈己伸出的手。筱原奈己随即一拉,让他借着这股力成功站起来。 “待会抱紧点。”来时飞越无数个集装箱的雪树酒提前补充道。 诸伏景光更沉默了。 抱紧?抱哪里?为什么抱? 这楼要出事?出什么事?为什么出事? 联想一下雪树酒之前提到过的炸弹,他喉结滚动一瞬,声音有些干涩:“…这栋楼等会要炸了?” 搀着他的雪树酒对他简短的推理给予简短的肯定:“嗯。” 她接着道:“不过炸不到我们,放心吧。” 雪树酒的语气一向没什么起伏,但诸伏景光还是从里面听出一丝轻松的意味。 诸伏景光:……魔/蝎/小/说/m/o/x/i/e/x/s/.c/o/m 53、当假酒的第五十三天 【五十三】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挠胎声,一个漂亮的漂移过弯,机车摆尾停在港口边上的马路道。 漂移完成的瞬间,远处的港口大楼轰然炸开。 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乌烟滚滚,十几层的高楼就此湮灭在这一场惨烈的爆炸中。 远离爆炸区域的两人一同望去,半晌沉默。 诸伏景光眼神一暗。 这种程度的爆炸……田中漆的遗体莫说是保持完整,连灰可能都找不到。 还有另外两个潜进来的公安——不知道他们撤出去没有。 淡淡的疼痛和无力感绞上心窝,同伴死亡和生死不明——而边上的雪树酒跨下机车,爆炸的火光在她的黑瞳里不过映出一个微凉的影子,薄凉又无情。 人的感情还真不由人说的算啊。 “……” 这厢沉默,那厢的雪树酒突然开口,颇为突兀道:“这炸弹本来是琴酒用来对付日本公安的。” 诸伏景光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解释。 ……对付公安? 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黑发的女人紧接着淡淡道:“按理来说,你应该怎么都不会拐到这栋楼来,所以,‘这栋楼装了炸弹’,这个情报我也没提前告诉你。” 顿了一下,她又道:“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出乎我意料。” 边上女人的神情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乌黑如稀碎鸽绒一般的睫羽掩去那双无机质黑瞳里的情绪,诸伏景光骤然清醒。 久违的被试探感突然袭上心头,像针一样刺中他的指尖。有些疼。 …被怀疑了。 然而表面话术同样是卧底必修课,心底如何不管,表面上的他轻笑一声,滴水不漏:“能见到您,我也很惊讶。” ——考核官也没有理由出现在那,不是吗。 雪树酒看了他一眼,却没回话。她拿出手机简短的扫过一瞬,换了个话题:“那个二把手已经被黑麦解决了,回去赶紧养好你的伤。” 诸伏景光颔首,表示理解。 岌岌可危的身份什么的先搁一边去吧。 重要的是——琴酒,不,应该说组织,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公安的人会来? —— 来接苏格兰的组织成员已经到了,筱原奈己目送男人上车,直至黑色的车消失在凌晨两点的夜里。 之后大概有段时间见不到苏格兰了。 一席黑衣的琴酒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周遭混入淡淡的血的气息:“走了。” 那种改装后的机车可不能轻易上马路,给监控拍到了会有大麻烦。所以,回程路上还要再搭一次琴酒的车。 他的私事大概没出什么差错。琴酒看起来心情不错。 筱原奈己把耳朵上的耳麦放回口袋,和琴酒并排走向那辆保时捷:“这回黑麦的考核该过了吧。” 泥参会的二把手被黑麦打了个对穿,宣告这次匿名行动的结束。麻昭炀哉的性命则被似乎是和黑麦一起行动的波本取走了。 关系再不好的人,能合作谋利的时候,果然还是理所当然地合作了。 对此,琴酒冷冷的笑了一声,明显依旧对那个黑色针织帽存疑,不欲多说。 “我没想到的是,belvedere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话里带刺。 琴酒和雪树酒本来维持着劳模之间相互的尊重和距离感,但自从本木樹太郎那回事过后,他俩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无伤大雅,但碰上能刺的事总要刺上对方两句。 救苏格兰这遭大概给琴酒看见了——但那又怎么样。 她面色冷峻,不动声色地怼回去:“毕竟是boss派到我身边的人——大名鼎鼎的topkiller不会对boss的决定有疑义吧。” topkiller咬了咬烟嘴处,满是恶劣地啧了一声,浓烈的烟草味侵来。 拉开黑色保时捷的车门,琴酒把不过三分之一的烟扔到地面,重重踩灭。 “你确定苏格兰是boss派来的?” 发动汽车,驾驶位上的人意味不明地问道。 显然,她能想到的琴酒也都想到了。 筱原奈己还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危险的眯了眯眼:“这种小事,还能搞错吗。” “……” 琴酒不说话了。 苏格兰是“那位先生”亲手分到她手下的,这点毋庸置疑——但这是否就可以证明苏格兰就是boss的人…… 筱原奈己感觉不对。 直觉这种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但有的时候不讲道理的东西往往最有用。 ——就如很多卧底和叛徒直到死在琴酒枪下的前一刻都想不清楚自己哪里暴露了,殊不知男人只是在凭直觉行动。 这七八年的卧底生活足以让她养成最敏锐的嗅觉。 或许还有苏格兰自身的原因——筱原奈己偶尔会觉得苏格兰不像常年行走黑暗里的冷血动物,也不像组织养起来的杀手。她早已亲身上阵验证过了,那层温暖的表皮并不只是表皮而已。 原以为这是他隐藏功夫了得,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还可以有别的解释。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她心头,筱原奈己心里微动,面上却不显一色。 不管怎么样,总之现在先转移话题。 她拿起从苏格兰那里取回的耳麦,放在手心细细把玩,道:“我碰到库拉索了,在那座楼里。” 一片诡异的默然,琴酒原来不错的心情瞬间被这句话打破。 * 不出筱原奈己所料,琴酒果然对库拉索更有兴趣。 “库拉索可不在这次行动的名单。”他意味不明地道。 雪树酒嗤的一声笑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看来朗姆最近对你很不满啊,不对,似乎一直很不满。” 琴酒皱眉,大概是和贝尔摩德待久了,belvedere说话的语气偶尔和那个女人很像,让他听了恶心。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人在哪?” 雪树酒:“不知道,可能被炸死了呢。”她耸耸肩,倒真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琴酒:“呵……” 黑色保时捷开上临海的公路,海面上的暗色浪花起起伏伏,一切风景正如他们来时那样。 雪树酒又道:“苏格兰的腿暂时好不了——把黑麦给我用一段时间,如何?” 高马尾散开,她正把玩着自己黑色发丝的末梢,眼里是任务完成后的漫不经心,琴酒眼熟的那丝倦怠又慢慢攀上女人的面孔。 见琴酒没有立马回话,她又补充:“既然你还是觉得他有问题,又审了半年没审出来,为什么不换个人帮忙看看呢。” 保时捷骤然加速,银发男人冷哼一声。 没有拒绝,筱原奈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从哪来的回哪里去——琴酒把筱原奈己丢到那家偏僻小酒吧下车后,开着他的356扬长而去。 筱原奈己估摸着他是准备去处理库拉索的事了。 虽然同是组织在霓虹国的高层,但朗姆和琴酒并没有发展出友好的合作关系。相反,他们相看两厌,明争暗斗,不至于坏组织大事,但小的争斗不断。 这俩高层她暂时都动不了,但当个浑水摸鱼的搅局拱火人,她还是做得到的。 库拉索的情报,就当是把黑麦要到她手下的报酬吧。 解决掉那个二把手的主要是黑麦和波本,简短的短信没有写明过程,但稍微细想,便能知晓那短短两行字里蕴含了多少血雨腥风。 她对这两瓶威士忌的评价已经很高了,但如今看来还需要再高一点……偏偏进了组织。 筱原奈己把贴身保管的红耳坠取出,重新挂回右耳处。 简单调试一番,另一边的耳麦传来一阵吱吱的杂音。 “查一下苏格兰。” 拐入无人的街道,她停在一处老旧的路灯下,白炽光照亮了那张精致而又面无表情的脸。 “绿川晓……大概率是假名。” 她很少用苏格兰的名字称呼他。 “苏格兰”这个代号不知何时已经和猫眼青年捆在一起,再难分开。提起苏格兰时,不再只想到那种她所钟爱的酒,而会更多想到他。 而组织内里,真名其实并不重要。就好像没人在乎苏格兰底下的名字是绿川晓,知晓“筱原奈己”这个名字的人也都认为这是雪树酒惯用的假名——提起她时,仍用belvedere称呼。 甚至于,在另一片大陆上时,她用的并非当地的外文名,而是直接拿自己日文姓氏的罗马音当做名字——“shinohara”,这其实是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用法,但从未有人提出质疑。 原因很简单,组织的人在乎的从不是这些。 筱原奈己顿了一下,又道:“往各个情报组织近年来的搜查官身上查吧,组织里的调查就交给我。” 简单吩咐一通,筱原奈己利落地掐掉通话,耳麦里于是又归于寂静。 虽然大概率什么都查不到,但试试也无妨。 黑色的保时捷早已开远,时间已经走过凌晨三点。夜幕降到不能再降,似乎也在昭示着这场行动的结束。 虽然有的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总归是结束了。 “苏格兰啊……” 融进夜里的人喃喃自语。魔/蝎/小/说/m/o/x/i/e/x/s/.c/o/m 54、当假酒的第五十四天 【五十四】 几日后的清晨。 熬夜工作以至于只睡了不到四小时的筱原奈己把自己从柔软的被窝里扒拉起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电子闹钟的屏幕刚好跳到早上八点整,被生物钟强行敲醒的筱原奈己下意识从床上翻起来,才发现今天早上其实什么事也没。 icpo的工作在凌晨搞定了,匿名行动几天前就已经结束了,收尾的工作和她没关系,组织最近也没什么任务来着的……只有今晚上boss安排了一场会面,让她去见见传说中的雪莉。 可是筱原奈己已经醒了,她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眯着眼摸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摸了几下没摸着,倒抓到了床头柜上的毛绒绒。 顿了一下,她又打了个哈欠,穿着一身睡衣翻身下床,赤脚走进洗手间。 ……可恶啊,头发打结了。 看清镜子里自己的那一刻,筱原奈己恨恨地磨了磨牙。 昨天吹头发的时候果然不应该偷懒…!!——这就是不吹干头发就睡觉的下场啊。 认命地拿起羊角梳,决定先把头发梳顺了再做其它打理。她细细端详打结的发旋,接着细致地梳理起来。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嗡嗡两声。 刚梳顺一边头发的筱原奈己:……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顶着一半整齐一半飞扬的狂野派发型走回床边,顺手接通电话。 大概是查苏格兰的事有进展了吧。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的语速飞快,只是越说越心虚,越说越没有底气,于是逐渐吞吞吐吐,磕磕绊绊起来。 “……只查到了绿川晓是假名是吗?”筱原奈己揉揉眉心,在下属支支吾吾不说话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的视线移到床头柜上的台灯上——这是苏格兰挑的款式。薄纱质感的暖黄色灯罩盖在简单的黑台架上,简约而富有设计感。 “没关系,慢慢查,才过了几天而已。”照例安慰了这位容易自责的属下,筱原奈己挂断了通话。 手机的忙音响起,她舒了口气。 苏格兰——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直觉和第六感,筱原奈己在几天前开始着手查起他的过往经历和可能存在的真实身份。 如果苏格兰真是boss的人,那查出点对方的过往经历对她日后的部署多少会有帮助。 如果不是…… 加以利用?威胁他办事?为icpo的介入谋取最大利益?还是多一个同伴? 筱原奈己隐隐觉得这上面的选项都不是她想要的。但心里那股隐秘的期望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明白。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电话薄,她摩挲了一下手指,转而换到另一个页面。 【伤怎么样了?——belvedere】 大概十几秒后,回信来了。 【大概要养半个月。——scotch】 【好好休息。——belvedere】 【多谢^^——scotch】 信息框到此就应该结束了。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发现上一次的聊天气泡还停留在匿名任务之前——她原本想要继续打字的手滞了一瞬,关掉屏幕。 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转而走进卫生间,重新打理起另外半边长发。 —— 那厢的负伤版诸伏景光在等待降谷零的过程中等来了许久不见的短信。 看到发信人是谁,他下意识柔了神情,才点开消息框。 还是那种一半关心,一半公事公办的口吻啊。 明明只是例行的询问,白底黑字的电子框却因为发信息的人而变得顺眼起来。 简短的消息交流只持续了四句话,诸伏景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停止不动的短信框,才把手机重新放回原位。 算算时间,zero该到了吧。 金发的公安果真掐着点出现,只是面色非常不好看。 看到眼下隐隐透出乌青的幼驯染,诸伏景光的那句本该脱口的早安转了一圈,换成另一句话:“通宵了?” 降谷零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嗯。” 他几个跨步走到诸伏景光边上的沙发坐下,抽出公文包里的电脑。 “在爆炸的楼里找到一具残留的男.尸,没法比对指纹,dna下来后可以确定就是田中漆。”等待电脑加载的这段时间,降谷零揉揉眉心。 诸伏景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谢了。”降谷零接过来,继续道:“另外的两个公安人员,一个被爆炸飞溅物伤到后背,问题不大,但还有一个事发时就处在爆炸火场内,目前还在抢救——情况并不乐观。” “……” 诸伏景光默了一瞬。 降谷零面色严肃起来:“但是没有找到任何‘银发的女人’的消息——你该告诉我当时发生什么了吧。” 分别时匆匆,联系也简短,降谷零只收到诸伏景光让他帮忙留意特征是银发的女人的踪迹的信息,却不知道诸伏景光要查这做什么。 诸伏景光微微叹出一口气,如实把所有情况告诉金发黑皮的幼驯染。 “……” “什么??”降谷零的瞳孔一瞬间瞪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诸伏景光:“稍安勿躁,zero。” 降谷零:“你这让我怎么稍安勿躁啊?那女人要是跑回组织报个信,你就危险了!!” 他烦躁的抓抓头发,眉头紧蹙。 诸伏景光:“话虽如此,她就算上报了,也要过belvedere那一关才行。” 降谷零急了:“要是她在处理卧底方面的风格和琴酒一样呢——那女人看着冷血的很,说不定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了。” 诸伏景光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她不是这样的人,唯独这点我可以确定。” 他话锋一转:“我不会全指望她,如果真的出事了,就拿第二手准备吧。” 诸伏景光在匿名行动后的第二天就找理由从组织操控的医院转出,找了个极隐蔽的地方养伤,就是为了防止直接落到可能对他生疑的组织手里。 啧,本来以为那个组织成员被炸死了…… 降谷零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一碰到和幼驯染有关的事,他就无法完全不着急,况且这已经是足以威胁诸伏景光生死的大事。 对比起来,诸伏景光本人淡定多了。 先不说那个银发的成员没有证据,他在组织里也没留什么明显的尾巴,雪树酒绝对不会允许琴酒像处决其它不确定身份的人一样直接处决掉他。 至于为什么这样笃定筱原奈己不会轻易这样做……只是感觉和了解罢了。 他正准备宽慰金发的幼驯染几句,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极其有存在感地震动起来。 看清来电人的降谷零:“belvedere?” 诸伏景光面上闪过一丝沉吟,感觉该来的东西终于来了。 他摁下通话键,顺便开了免提,熟悉的女声开门见山地问道:“在爆炸前你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闻言,降谷零的拳头逐渐攥紧。 那个银发的组织成员果然没有死在爆炸里。 诸伏景光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回答道:“碰到了一个组织成员,然后就撞上了日本公安。” 雪树酒:“银头发的?” 诸伏景光:“银头发的。” 雪树酒:“不是琴酒吧。” 诸伏景光:“……不是。” 这种诡异的幽默大可不必出现。 女人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下一句竟然突兀地变了话题:“伤还好吗?” 诸伏景光轻笑出声:“不是不久前才回了您消息嘛,没有大碍。” 那边顿了两秒。 “…那你好好休息吧。”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紧接着就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诸伏景光迅速开口,救下这起即将被挂断的通话。 雪树酒的声音带了点疑惑:“嗯?” “…能问问那个成员出了什么事吗?”斟酌了一下字句,确认万无一失,“和我有关?” 雪树酒似乎在看什么文件,电话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你说库拉索?” “没什么事,琴酒的人把她从海里捞起来后,听到她嘴里念叨了一句苏格兰威士忌。”文件的翻页声停了,她在专心回话。 “她被爆炸波及,伤的不轻,没几个月大概醒不过来。找你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情况而已。” 诸伏景光很擅长找重点:“她不知道楼会爆炸?” 雪树酒小小的呵了一声:“那家伙是朗姆偷偷派进来的,根本不在行动的成员名单里。” 不用想都知道,琴酒必然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总之,”大概是有事要处理,她不给诸伏景光回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比起黑麦,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所以,赶紧养好伤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55、当假酒的第五十五天 【五十五】 电话挂断,边上的降谷零松了口气,亲耳听到组织高层的认定显然比诸伏景光单方面的阐述更让他放松。 对于雪树酒的最后一句话,金发公安颇为认同地点头:“比起黑麦,当然更喜欢你一点才正常。” 本来被雪树酒这句话喜欢分走不少心神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zero,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原来你讨厌黑麦威士忌的程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我记得你们前几天还合作了……?” 降谷零下意识:“忒,鬼才想和那家伙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反应过来自己又忍不住对黑麦进行一些言语上的攻击的降谷零:“……你别在意,我就是和那家伙犯冲。” 他干咳两声,生硬地转换话题:“重要的是你的身份暂时安全了——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诸伏景光沉思:“嗯……” 降谷零飞快道:“你的伤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一个月就放松放松吧,反正脏活累活有黑麦干。” 发现幼驯染总是无故cue中黑麦的诸伏景光无奈笑了笑。 他把从一开始因为他身份暴露风险而歪了个透的话题扭回来:“所以,你今天来找我的本来目的是……?” 降谷零可是带着电脑文件来的。 雪树酒的来电是个突发意外,降谷零当然不是为了“意外”而来。 闻言,金发公安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电脑早就已经加载完成,他的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串密码,很快从加密的文档里调出一个视频。 一个男人满脸郁色地坐在公安的审讯室里,一双比常人大出许多的蒲扇耳,狭长的眼里满是恼火,一排存在感极强的雀斑从左脸罗列到右脸,让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只剩下雀斑。 诸伏景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他迟疑道:“他和麻昭叶乃……?” 降谷零道:“这是麻昭炀哉,麻昭叶乃的哥哥。” 难怪会眼熟。 在牛郎店那回,他和这位因为男友被杀而赶到现场的麻昭叶乃曾经短暂的打了个照面。 诸伏景光依稀记得雪树酒在山崎泗走后偷偷和他说了一句“他调的苏格兰威士忌好难喝”,还用右手的无名指勾了勾自己的红耳坠。 红流苏很衬她,诸伏景光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 降谷零继续道:“麻昭炀哉在那晚上被我抓回公安了,用来瞒天过海的尸.体已经顺利通过组织的检查,不会出差错。” 他的手指按下空格键,视频随即开始播放。 不知怎的,看着视频上一脸颓丧的男人,诸伏景光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审讯过程极其顺利。 大概是因为大势已去,麻昭炀哉没有一丝一毫抵赖的意思,反而很配合公安的问答。 因为组织的介入,麻昭家几近覆灭,新源家却走了个大运,奇迹般地存活下来。泥参会也按照原走向,被组织又敲了一大笔资金,元气大伤,近些日子大概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正常的审讯流程结束,满脸郁色地男人突然冷哼一声:“哼,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妹妹背叛。” 审讯他的公安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桌上的资料,在一开始并未理会麻昭炀哉的话。 麻昭炀哉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往后一靠,嘴边勾起一个和他全身完全不搭的、文质彬彬的微笑。 “你们公安折了不少人吧。”他看似随意,说出来的话却出人意料,让有心人不得不多想:“我的妹妹我最清楚了,她怎么可能乖乖向你们提供情报?恐怕是一边想杀了我为她那个小男友报仇,一边又想杀了你们为我报仇吧。” 整理资料的人员动作顿住:“你什么意思?” “我的妹妹,可不是什么无辜友善又可爱的小白兔呢。”提起出卖了自己的麻昭叶乃,麻昭炀哉的语气里竟然不乏自豪,“想来她肯定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坑了你们一把吧。” “诶诶诶,难道你们公安这次没死人?不可能吧。” 他哈哈大笑:“你们又不能杀了我——但自己的人却死了不少。多可怜的妹妹,多可怜的我啊——” 视频终止在审讯人员无可抑制地冲上前,拎起麻昭炀哉衣领的画面,麻昭炀哉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看?”降谷零关掉视频。 麻昭叶乃? “zero,麻昭叶乃提供的情报,你提前确认过一遍是吗。”诸伏景光冷静道。 降谷零:“是,她提供的都是真情报。” “……组织知道公安的人在那晚会出现在那栋楼,炸弹也是针对公安安装的。”诸伏景光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这是雪树酒先前透露出来的。 降谷零的瞳孔紧缩一瞬,瞬间明白了诸伏景光的意思。 “…该死。”他低骂一句。 麻昭叶乃,竟然是麻昭叶乃。 诸伏景光面色同样不大好看。 他们事先谁都没有想到,麻昭叶乃,这个整个事件中看似最无辜最柔弱的女性,竟然才是最毒的那条蛇。 她的男友在先前的事件中被哥哥错杀,她恨上了哥哥,但无论是出于能力还是感情,她都无法亲自对哥哥动手。于是麻昭叶乃转而把哥哥的情报出卖给日本公安,希望公安为她“报仇”。 可同时,麻昭叶乃,又极其矛盾扭曲地记恨上了替她“动手”的日本公安。 日本公安要对我的亲哥哥出手,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好过?她转而把公安的行动透露给组织——她知道组织前不久在公安那里吃了一次瘪,他们必然不会放过对公安下手的机会。 这样麻昭叶乃就可以为哥哥“报仇”了。 她提供的的确是真情报,流露的感情也的确是真感情,也只有这样,公安才会无知无觉地踏入组织的埋伏和她的陷阱之中。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这个在所有事件里面略显懦弱而又边缘化的方脸女人,竟然如此简单地收走哥哥的人生和公安的性命。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降谷零咬牙。 —— “和苏格兰有关系?能和苏格兰有什么关系。” 另一边,面对朗姆一次又一次不信邪的电话轰炸,筱原奈己变得不耐烦起来。 她不再给这个二把手面子,冷声打断:“我也碰到了库拉索,她亲口说过她的伤是日本公安造成的——比起这些,你还是想好琴酒那边怎么办吧。” “管好你自己的狗。” 不给朗姆回话的机会,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如果没出库拉索这档子事的话,这本该是个美丽又清闲的早晨。 先是消息灵通的贝尔摩德打电话来。 “后脑勺受到重击,还被炸了小半身伤——那个异色瞳的库拉索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咯。”这位组织的千面魔女人还在美国,在日本的消息却比筱原奈己还要灵通,“不过她从海里被捞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念了一句苏格兰威士忌,朗姆怕是要找你麻烦了。” “对啦,你的包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哦。” 听贝尔摩德唠完后,她接着给苏格兰打了个电话确认情况。 对方确实在楼里遇到了库拉索。 不过她没问他们俩遇上后发生了什么,这不是现在这件事的重点。 组织在日本的势力划分已经趋至稳定,必须要让这两个人起点小冲突,第三方才有往棋盘伸手的理由和机会。 所以,让琴酒揪着库拉索私自潜入行动这件事不放才是重点。至于苏格兰,能淡多远淡多远——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稍微有亿点优秀的狙击手而已,吸引那么多目光干嘛。 再说了,人伤还没好呢。 接着就是朗姆的电话——他强硬地要求把苏格兰威士忌交到他手上,被筱原奈己冷声呛了回去。 一个库拉索对朗姆大概是不小的损失,这个组织的二把手没顾上自己的风度,再三动气动怒,语意尖锐,听得筱原奈己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挂了他的通话,顺便拉黑了。 她啧了一声。 ——真是晦气。 啊,过会晚上见雪莉的时候,灰雁酒好像也在场来着的。 想起这一遭的筱原奈己皱眉。 ——更晦气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56、当假酒的第五十六天 【五十六】 漆黑的夜幕降临。郊外的夜晚一如既往,神秘而温柔。 一袭黑色长风衣的黑发女人闭眼坐在研究所外围的椅子上,黑色马丁靴上的银流苏在灯下闪闪发亮。巡逻的队伍一次又一次从她身前经过,却没人敢前来出声打扰,甚至在路过她时刻意放轻脚步。 又路过一次并走远的底层成员忍不住低声道:“坐在椅子上那个是谁啊?” 他们的小队由三个人组成,一共四队,把这个中型的研究院外围保护的密不透风。 前面的人闻言,也悄悄转头回来:“你也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啊。” 他又戳了戳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同伴:“你呢,怎么不说话?” 被戳的那人回神,暗戳戳地瞄了一眼他们逐渐远离的黑发成员,低声骂道:“戳这么用力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能知道?” “别管那么多事,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吗——少问少看,不然就小心你的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又摆什么大哥架子啊,谁不是底层成员一样……” 夜风本无属性,只是人们强加于它许多修辞。在今夜夜风只是最普通的风,把远远走远的讨论声吹到筱原奈己耳里。 筱原奈己无意去听这些无用的声音,面色一分波动也无,但风还是把这阵嘈杂一同捎来。 研究所的自动化门发出开启的声音,闭目养神的她睁眼,面无表情地对上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bonnenuit,chérie.”白发白眼的灰雁酒手里揣着一本书,和她亲昵地道了晚安,“还是夜晚更适合你我,不是吗?” 他五官俊秀,西方人的长相被体内的日本血统柔和些许,从锋利化为无骨的薄凉。没有颜色的狭长凤眼似笑非笑,不知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晦暗。 一身研究服白大褂的他在周遭黑暗的景象里白的格格不入,细看竟有些惨白的瘆人。手里的书没有封面,只能看到freud的花体字。 “无意义的重复。”筱原奈己没有理会他的晚安,只是看着那书这样道。 筱原奈己在他手边最常见的就是这本书——虽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想来是一些和心理学挂钩的玩意。 毕竟是弗洛伊德。 得到她一句难得的回复,灰雁酒白而晶莹的眼微微眯起,愉悦道:“哼哼,当作休闲读物还是很不错的。” “维也纳——除了弗洛伊德还有其他人吗?”他感慨一句,白色的长发被一条发带束起,在空中微微晃荡,“也许还有弗洛伊德的病人。或者说,你喜欢茨威格吗?” 筱原奈己打断他无意义的发散:“少说废话了。”她冷声道:“带我去见雪莉。” 灰雁酒笑的温文尔雅,森然的语气偏让他说出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似暴风雨下汹涌波动的浪潮。 “这么想摆脱我吗。”他说。 筱原奈己和他对视一瞬,看到灰雁酒挂着的假笑,只觉得没意思。 以前竟然觉得苏格兰和这家伙有些像,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也差太多了。拿苏格兰和他比,都是对苏格兰的不尊重。 她不再浪费时间和废话,绕过灰雁酒,踏进研究所的大门。 后面的人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而跟上脚步。 灰雁酒走到筱原奈己身侧,“——你果然还是和黑色最配。” 为什么黑色可以那么明净?造物主大抵费尽心神,才挑出最浓的墨色来点缀这双眼——黑如墨漆,眸光清冷,如同浸没在深海里的黑珍珠,就该永不见天日才好。 “‘淑女的眼睛是爱情的灿烂的明星’,说的真对,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实验体呢。” 一股凌冽的杀意自身边人身上刺来,灰雁酒却少有的没给人回话的机会,站定在一处门前:“到了。” 看他生厌的雪树酒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把他撇在身后。 “……” 被留在空旷走廊的男人沉默地站着,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眸里闪过温柔的冷意,许久才重新笑出声。 “黑珍珠…就该永不见天日才好。”呢喃声如情人间的低语。 他又在门口停留了些许时间,才带着手里的书踱步离开。 ———— 大名鼎鼎的雪莉——见着了。 棕发的少女冷淡地朝开门方向看了一眼,看清陌生的来人后,眸光闪动一瞬,主动打招呼:“初次见面。” 筱原奈己把门轻轻合上:“久仰大名。” 这个偌大的研究室只摆了一张足够大的桌子,上面零散的放着不少书籍文件,和一台配置足够高的台式电脑。 大概就是雪莉平日工作的地方。 电脑连着不少筱原奈己无法认出的仪器,一块又一块的荧光屏支在这些高科技仪器的旁边,还有一个供人躺坐的实验台,看起来是牛皮的软座。 高效率的雪莉开门见山:“先让我取个基本数据,可以吗?”客气且礼貌。 筱原奈己略有些讶然:“灰雁酒没有给你?” 一看就还在少女年龄的雪莉摇摇头:“我只收到了你的项目由我负责的通知而已。” 筱原奈己会意——按照boss的作风,雪莉恐怕连她是谁名谁都不知道,她在这里的身份仅仅只是个实验体罢了。 “来吧。”她点头,干脆利落地撸起一边的衣袖,“除了血样还需要别的吗?” 雪莉似乎第一次见如此配合的实验体,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惊讶。 “…目前只要血样就足够了。”她抿了抿唇,转身去取抽血的工具。 筱原奈己目送棕发少女踩着匆匆的步伐远去。 到底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啊。 *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雪莉取走一份血样,放进筱原奈己看不太明白的仪器里进行检验。 筱原奈己不是会主动说话的人,雪莉似乎也是沉默寡言的类型,偌大的实验室于是只剩下两道轻轻的呼吸声和她敲打键盘的声音。 半晌,筱原奈己听到键盘敲打的声音一顿。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雪莉,却见棕发的少女拧起眉,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她率先开口问道。 雪莉皱着眉,鼠标上下滑动了许多次。 “…没有问题。”她冷淡的眼里闪过一抹无法遏制的惊讶。 什么问题也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按照boss发给她的描述,这个实验体应该已经经过了四年的试验,不间断地注视过许多成分不一的药才对。 宫野志保不相信组织里会有什么无害的试验,更何况这个实验是保密度最高的那一档——可对方的数据正正常常,甚至比正常人健康不少。 就算这个实验是针对脑部的,血液里也该留下痕迹才对…… 筱原奈己轻笑一声:“没有问题不是最好吗。” 雪莉轻轻回神,发现一席黑衣的女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 筱原奈己这一趟本来就只是来和雪莉互相打个照面,认识一下而已。现在人见着了,她也该走了。 不知怎么——或许因为这个名叫筱原奈己的人是她面对的第一个实验体,或许她还是不想这种实验降临在任何一个人头上,或许她还是太过于年轻,没有看全组织的黑暗面——宫野志保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像永不停歇的海潮一般拍打内心的礁石。 这股泛起的浪花让她突然脱口而出:“你知道自己正在参与的是什么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如擂鼓,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藏在白大褂袖子下的双手攥紧,指甲陷进肉里。 闻言,已经背身的黑发女人又回头看向她,右耳上的红流苏耳垂在黑发里极其晃眼。 宫野志保从没见过这么黑的眼。好像内藏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在冰冷的寒潭里,让人胆战心惊。 有着这双摄人心魂的眼的女人面上却勾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冲淡那分冷冽。 “当然。”她轻快地回道。 轻快的语调让宫野志保打了个寒战。魔/蝎/小/说/m/o/x/i/e/x/s/.c/o/m 57、当假酒的第五十七天 【五十七】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筱原奈己忙碌起来。 攥在贝尔摩德手中的任务权终于放还给雪树酒自己手里。不知道boss在背后打着什么算牌,总之,这意味着她四处奔忙一天两三个任务的组织日常再次启动了。 筱原奈己冷眼看着琴酒和朗姆斗了,但又没完全斗。这位组织的二把手主动吃了个大亏,借此把匿名行动的事揭过不提。琴酒大概也懒得陪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几天过后没有理会朗姆。 组织内部没什么大事发生,表面上的一切都风平浪静,不知隐在地底深处的海啸如何酝酿。 筱原奈己清楚朗姆好像还没放弃,依旧让手底下的人偷偷摸摸地调查着什么——但这与她无关。 见雪莉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事,而今天,去美国出差许久的贝尔摩德终于回来,顺便提着雪莉版新制药。 注射药物的时间到了。 “一眨眼又是小半年呢。”许久不见的金发女人照着法国人的习惯轻轻吻过她的面颊,故意留下一个红唇印。 “…你是故意的吧。”觉得自己脸上沾了口红的筱原奈己感到一丝丝的无语。 故意没做防口红脱落的流程什么的…… 贝尔摩德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哼着小曲走进筱原奈己的公寓。 “我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吧。”从二楼转下一楼,贝尔摩德满意地点点头:“这些摆件挑的也都不错。” 筱原奈己倦怠的打了个哈欠,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晃悠。 “摆件是苏格兰帮忙选的。”她摆弄着自己的发梢尾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贝尔摩德聊着天。 “苏格兰?”转悠完的贝尔摩德坐到筱原奈己身边,打开小药盒,取出注射器,“看你最近任务完成的速度,还是不习惯和黑麦搭档吗?” “……也还好。” 这会除了她和贝尔摩德什么人也没有,说什么都没关系——这么想着的筱原奈己面无表情道:“他平时太凶了,和琴酒一个样,不好带去宴会。” 因为不适合那类情报型的任务,所以她选的都是要上刀上枪的任务,是以完成速度慢上不少。不过给他们俩这么扫荡半个月,这类型的任务马上就要没有了。 虽然这瓶黑麦威士忌冷峻冷酷还冷脸,但没到无法交流的地步,和他共事的感觉还算不错。 ——比不上苏格兰就对了,谁可以像苏格兰那样每天给她带好吃小点心呢。 苏格兰…… 筱原奈己的思绪从这一刻起逐渐漂远。 仔细一算,有十几天没见到苏格兰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养的怎么样。 还有……芒果布丁…… 还没吃到啊…… 筱原奈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贝尔摩德哈哈大笑,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点,笑得发丝尖都开始颤抖,对雪树酒锐评黑麦琴酒一事表示赞同。 “我看那家伙也不怎么顺眼。”她用红指甲弹了弹注射器,药筒被夹在她纤细修长的五指之间,“琴酒这样的,有一个就够了。” “来吧,试试雪莉改过的药。” 针口逼出一点药液,在客厅的暖光下闪着银白色的锐光。 筱原奈己的胳膊早早伸出,并且把那截袖子乖乖挽起,方便贝尔摩德动手。 “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小女孩……但作为研究员的专业和水平,她还是值得被肯定的。”贝尔摩德这么说着,注射器已经刺进肉里,缓缓向前推进。 针扎入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筱原奈己回忆起不太美妙的经历:“……后遗症怎么说?” “按照雪莉的说法,”贝尔摩德把注射完的针筒扔在茶几上,给在出血的小伤口摁了根棉签:“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雪莉的配药和灰雁酒大相径庭——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药,筱原奈己估摸着这两种药的用药目的应该也不同。 以前她都是在注射完后的十秒之内百分百昏睡,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附赠感觉迟钝加懒散max的debuff,现在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筱原奈己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才回复道:“没什么感觉,大概真的没有什么要命的后遗症吧。” 贝尔摩德:“雪莉让你最好呆在安全的地方过完第一二天,她可以保证没有大的问题,但小问题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在你有‘前科’的情况下。” 金发女人拍板定案:“总之,你就乖乖呆在公寓里,后天再出门吧。” 现在刚过中午十二点,距离一天结束还有不少的时间。 筱原奈己点头。 贝尔摩德继续道:“我还有事,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你要在家好好休息哦,不要乱跑。” 送走这位风情万种的金发大美人,筱原奈己转身回了二楼的主卧,乖乖把自己叠进被子里,甚至准备晚点敷个面膜。 她默声等待着可能来临的“后续小问题”。在这方面上,筱原奈己一向非常谨慎,绝不容许自己出差错。 她转而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除了被针扎的手臂隐隐作痛之外,倒真如雪莉所说,没有其它特别的症状——至少思路清晰流畅,处理文事方面无压力。 所以灰雁酒果然是在之前的药里加料了吧。 筱原奈己呵呵两声,在心里给了灰雁酒一枪。 给灰雁酒扎小人的过程,她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把筱原奈己从思绪之中扯出。 看清来电人,筱原奈己多少有些惊讶。 “波本?” 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筱原奈己皱眉,意识到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之前一次性把所有打过照面的组织成员的联系方式都存了,自然也包括波本。至于波本,大概是从贝尔摩德那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吧。 她摁下接通键,对面金发黑皮传来的声音不急不缓,然而若是细细听来,却可以听出其间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急躁。 “抱歉打扰了您……” 波本客气地说着开场白,用词恭敬又客套,接下来的话却让筱原奈己一个激灵,从她的舒服被窝中翻身而起。 “朗姆刚刚找上了苏格兰,我在想这件事或许需要让您知会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c/o/m 58、当假酒的第五十八天 【五十八】 狭小的暗室只有一扇小窗户,唯一的摆具是一套不大不小的桌椅,一排组织成员严丝合缝地围拢成一个圈,紧紧看护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椅子上的人——也就是诸伏景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突然带这么大一群人闯进来,又突然把我安在这个位置上——不知您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敛起深蓝的暗芒,像海沟之上波涛汹涌的暗海,叫人看不清其中真意。 一回组织的安全屋,就被朗姆的人找上,怕不是一直派人盯着这里…… 背着手的朗姆冷哼一声,反而走出房间。 见朗姆不准备搭理自己,他面上神色淡淡,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起过去十几日的事情来。 正如之前所说,诸伏景光的枪伤要命的受在腿部,让他的各方面的行动能力都大打折扣,不得已暂时修养生息一段时间。 亲眼目睹过他伤口并知晓这枪伤有多严重的雪树酒不等他开口,就贴心地帮他把请假的需求上报。等诸伏景光准备报备的时候,发现组织批下来的假期都已经到账了。 诸伏景光和她说的是休息二十天足矣,可结果是组织那边批下来的却是足足两个月的假期——甚至会发补贴,可谓另一种意义上的带薪休假。 说是组织批下来的,其实就是雪树酒批下来的——雪树酒所谓的上报,大概是去找别的高层借个出任务的手下吧。 他为此找过筱原奈己一次。 “嗯?你说两个月太多了?”电话里,雪树酒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疑惑。 在诸伏景光回话前,她突然说了声抱歉,随后声音变远——大概是她把手机暂时放下了。背景音接着传来几声刺耳的枪声,还有黑麦的声音——过了十几秒,雪树酒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我觉得两个月刚刚好啊。”她声音闷闷的,似乎对苏格兰提出的建议很不解:“二十天?二十天你的伤能好一半吗?”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委婉道:“…我觉得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赶紧回归组织的工作是重要的大事,这是诸伏景光内心的第一想法。 当然,出于他自己没法说明的私心,他也不是很想整整两个月都见不到筱原小姐——听到黑麦的声音后,诸伏景光不知为何,看这位黑色针织帽有些不顺眼。 和降谷零一样。 “我不觉得。”雪树酒完全不在乎他的委婉,在这件事上态度意外的强硬,“反正你必须给我把伤完完全全养好了再回来。” “……” 诸伏景光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此时的样子,如果筱原奈己和他面对面,大概会微微拧着眉和他对视,在认真听完他的话后,再一字一句地拒绝,并驳回他的申请。 “多休息一段时间吧。”她这样说。 诸伏景光还想开口,那厢黑麦的声音又被电话捕捉到几句,雪树酒偏头和黑麦讲了几句,再回来就已经是挂电话前说的话了。 “我还得忙,如果你不想呆满两个月,伤好的差不多了和我说一声也可以——先挂了,有事再打给我。” 听说雪树酒最近接起任务又和以前那段时间一样,只是边上的人从他换成了黑麦威士忌——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俩要朝夕相处了? “……” 放下手机,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 总之,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这点是不会错的。 库拉索在昏迷前透露出他的名字,多疑症发作的朗姆必然不会放过他——更何况按照筱原奈己透露的信息来看,库拉索是朗姆重要的心腹,且现在昏迷不醒。 按降谷零的说法,朗姆是个急性子,一定勃然大怒,想要把苏格兰威士忌扯出来好好盘问一番。 “这时候,你这位独苗苗下属就好好借借你上司的势吧。”金发黑皮的公安在分别时如此说,“朗姆和琴酒最近斗的厉害,而belvedere没有露面也没有表态,似乎在隔岸观火……只是先前朗姆找她要你的行踪,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闹得还挺难看的。” “总之有她在,这把火暂时烧不到你身上,好好养伤吧。” 诸伏景光于是连着十几天都呆在属于自己的据点,而没有走入任何一个和组织有关系的安全屋。 这回实在是迫不得已。 公安的工作所需的东西落在安全屋里了,而诸伏景光也正好想试探一下朗姆的封锁线有多严实。 加之他的伤恢复的非常顺利,正常走路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做剧烈的运动而已。 于是诸伏景光就出发了。 ——然后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手被缚住,失去任何还手能力的诸伏景光琢磨着朗姆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组织里对朗姆的传言有三种。有些人说他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有些人说他是“像女人一般的男人”,也有些人说他“是个老人”,甚至有人说那些全都是他的替身。 但有个特征的描述是清晰的——他的某一眼球是假的。 为首的人面色阴沉,身材矮小,宽大的下巴上放置着不大周正的五官——他的左眼带着眼套,面上泛起深的不正常的皱纹。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实模样……但面前这个人就是朗姆没跑了。 诸伏景光靠坐在椅子上,面色从容不迫。他的双手被锁在椅子后,无法动弹,本人却一副淡定的模样。 组织的二把手,也就是朗姆,阴冷的开口道:“苏格兰威士忌,我再问你一遍,你碰上库拉索后发生了什么?” 闻言,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带着不屑意味的假笑,不甚在意地道:“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 朗姆到场已经将近二十分钟——苏格兰就以这一副我就这么说你爱听不听的模样坐了二十分钟。 一模一样的对话进行了不下十次。 原本还顾及着雪树酒的朗姆终于被气得火冒三丈。 急性子的他在前几轮对苏格兰的问询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愤怒冲上他的大脑,朗姆一把抽出枪,直直抵上诸伏景光的头,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苏格兰,不要给我装傻——你是不是叛徒?还是说,你是哪边派出来的老鼠?” 朗姆气的怒火攻心,手下的力道把握不住,冰冷的枪.口抵住诸伏景光的额头,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扳机微动的机械声零碎响起。 “嘭——” 近在咫尺的房门处嘭地传来一声巨响。 “!” 在朗姆惊愕的眼神之下,他手上的枪在瞬间被带起枪声的子弹打飞,七零八落地摔在地板上,解体破碎。 反应过来的朗姆大怒,下意识寻找是何人作出了这种胆大包天的举动。 而开枪的人站在小房间的门口,手里的枪还没有放下,阴影罩住她的半身,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席黑色的衣角和标志性的红耳坠。 枪口冒出一丝白色的硝烟,来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枪口转而轻轻右移,缓慢而精准的——对准朗姆。 雪树酒的声音比淬了冰的冷剑还要冰冷,一字一顿,吐字极其清晰,散发着森森寒意。 “你们在干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c/o/m 59、当假酒的第五十九天 【五十九】 反应过来的组织成员们有些慌乱地掏出枪,把枪.口对准她。 “门口的人呢?”貌似是朗姆手下的人低声怒道,一面把手枪上膛,一面质问朗姆手下的手下。 “晕过去了而已。” 冷脆的声音响起,接话的却是无故闯进来的陌生女人。 她冷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没要他们的命——我是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一次了。” “管好你的狗,朗姆。” “……” 朗姆的手下们看不清上司现在的神情,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极其难看可怖。他们浑身一震,连忙把枪.口又对准黑发女人。 离他近的诸伏景光却能看到这个皮肤老而干瘪的家伙已经气的皱纹都要翻面了,只露出一只的眼睛怒目圆睁,阴影让他的脸看上去丑陋又骇人。 许久,朗姆啐了一声。 “到底是谁越界了?”他的嘴角咧开一条冷森森的缝。 筱原奈己轻笑一声:“不巧,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太能控制自己。” ……03实验确实是要重新启动了。 身为二把手,这类的实验就算不会告知他全程,也会知道个大概。 想到这一点的朗姆面色阴沉,左脚狠狠跺地:“走。” 一圈拿着枪的手下一愣:“就这样……” 筱原奈己打断:“把绑给他松了。” 她漫不经心地收回右手,把指着朗姆的格.洛克放下。 朗姆沉着脸:“松绑。” 看这女人的样子,八成刚打了药——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什么后遗症突然发疯,还是先放过苏格兰为好。 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人,下面的人老老实实地收起枪,把那边苏格兰威士忌的双手解开。 狭小的暗室里一时只剩下绳子摩擦的稀碎声响。 “……” 绳子很快解开了,诸伏景光活动活动手腕,感觉被绑了十几分钟的胳膊有些僵。 没和雪树酒多说一句话,面色阴暗的朗姆飞速离开,没几下就带着他的人消失在安全屋的入口。 诸伏景光看到筱原奈己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直接和朗姆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真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上你。”筱原奈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处隐隐发痛。 她一边把枪揣回大衣,一边小声道:“真没素质啊,直接闯到别人家什么的。” 虽然这里不可能是苏格兰家……但人家的安全屋也是人家的嘛。 都干到组织二把手的地位了,朗姆真是一点水准也没。 听到这句吐槽,诸伏景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多谢筱原小姐,不然我可得麻烦了。”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事的?” 筱原奈己往狭小房间外走去,脑海里回忆起波本威士忌那个堪称十万火急的电话。 “波本告诉我的。”她回答道,“他表面上还蛮好心的,就是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波本这家伙整天顶着那张挂着和煦笑的脸,谁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这瓶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的威士忌。 接到电话后被迫把自己从被窝里扒拉起来,从舒适的睡衣换到出门衣装,此时又觉得头疼有复发症状的筱原奈己心情并没有多么美妙,连带着黑麦也一起槽了一句。 “……果然下一次任务还是把他弄远一点吧,至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走到安全屋的亮处,筱原奈己喃喃自语道。 上回波本在牛郎店混的似乎很不错,不如再送他进去一次……? 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诸伏景光:…… 真是小孩子气。 “看来我改天得去和波本道个谢。”他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自然而然地接话道。 筱原奈己瞅了他一眼。 苏格兰的人设也不是纯良那一挂的,应该不会无知无觉地被波本丢到坑里吧。 不准备干涉属下的社交,筱原奈己寻思着这么久没见苏格兰,应该换个别的话题才对——聊波本那个里外不一的金发黑皮算什么啊。 奇怪的是,平时脑袋转的比谁都快,应酬闲聊信手拈来的她在这一刻,突然卡壳了。 啊,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伤怎么样了?” 筱原奈己静默三四秒,最终只憋出这一句好像已经问过好多次的话。 嘶,这句话之前好像在电话里说过了——虽然是十几天前说的——但也说过了啊。 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似乎不是普通的头痛。 诸伏景光:“走路已经不成问……” 他话还没回完,筱原奈己就感觉自己左脚一软,一阵猛烈而熟悉的头疼夹杂天旋地转的眩晕猝然袭来,让她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迅速撑住边上的墙,另一只手扶住太阳穴,面色竟然在这几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诸伏景光在她顿住的瞬间就猛的伸手,一把扶住了她,脸色微变。 “筱原小姐?”他的声音不免带上一分急切。 苏格兰走路没问题了,我走路要有问题了。 意识到贼心不死的后遗症再次发作时,筱原奈己脑里闪过这个念头。她给苏格兰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状态不妙。 这时,她身体的感知已经逐渐变得奇怪,耳鸣作响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她缓缓对着边上的苏格兰道:“…扶我一把。” 诸伏景光抿起唇,用一个分寸刚刚好的姿势,让筱原奈己靠在他的右手臂上得以保持平衡,并极为绅士的没有用手触碰到她的腰际。 边上的筱原奈己眼前已经开始发昏,安全屋的沙发在她眼里变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啊,沙发从米色变成了紫色呢。 歪头,苏格兰也变成了五个呢。 哎呀,这双猫猫眼睛好像急了…… 她愣愣地想着。 本来——筱原奈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穿着睡衣裹着被,安然面对可能来临的后遗症。 雪莉的原话是“只要不出门乱晃,就不会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出门晃也不是不行,但最好不要。” 年轻的研究员接着解释到,按照她的配药,实验体是不会有后遗反应的——但鉴于筱原奈己之前注射的药是灰雁酒配的,她不能保证这次的药物不会和之前的东西起反应。 总结:没说你不能出门,但为了防止潜在的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筱原奈己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在公寓里浅浅蜗居两天,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掐死在襁褓之中。 谁知道波本一个电话打来,她分别十几天不见的好下属被穷凶极恶的恶势力(虽然他们自己好像也是)找上了,很难相信朗姆不会趁机做点什么——苏格兰身上可还有伤,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朗姆那边。 什么叫优雅的鲤鱼打挺——不知道,只知道筱原奈己不过五分钟就收拾出门了。 一顿操作,朗姆走的过于干脆,一切流程过于顺利,顺利的让筱原奈己几乎要忘记自己头上还悬了把名为后遗症的刀。 现在这把刀落下来了。 蛮好的。 苏格兰的手在她眼前挥动几次,筱原奈己看到他正在张嘴说着什么,但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脚软,有点站不住。 苏格兰本来只是半环的手变为半托住她的姿势,她顺势往苏格兰那一边靠去——感觉不错,比墙靠着舒服。 好奇怪,这次感觉和上次不太一样啊。 筱原奈己在原地愣着,感觉自己离苏格兰好近,而这个世界离她越来越远——双瞳逐渐茫然而失去焦距,融成没有磨开的墨黑色。 “筱原小姐?” 诸伏景光又低低唤了几声,试图唤起她的注意力。 “…你有比这安全的地方吗?”靠着他勉强维持平衡的筱原奈己晃神,终于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带我去。” 谁知道朗姆的人是不是还在附近。 天旋地转到了头,下一步是不见天日的黑暗。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当假酒的第六十天 【六十】 从高高的云端坠落,坠落,坠落…然后在坠入云层的下一瞬,猛的贴近地面。 筱原奈己从睡梦中惊醒。 入目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壁灯,她公寓的天花板也是白的,但和这个明显不是一块。 她正躺在一张不大的小床上,小床处在不大的房间里,抬眼就能看到三面粉白墙,看着像是安全屋的制式。 一床轻薄的被子笼在身上,边角很是细心的折叠好,既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又不至于让盖着被子的人觉得太热。 腕表上的指针提醒筱原奈己现在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后的日暮时分,她从床上撑坐起来,记忆和感觉一同回笼。 后遗症……又是后遗症。 筱原奈己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晕过去前身边的人是苏格兰……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安全”的地方了吧。 轻声翻身下床,地板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抖了抖枕头,捋平床单,掖好被角,又整理完被褥,把别人家的床收拾的整整齐齐,这才习惯性地放轻脚步,像猫一样轻盈而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头还有点昏,但是影响不大。 筱原奈己从房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看清楚外面布局的光景——是安全屋,但又不完全是。 杏色的窗帘放进半屋子暖和的阳光,简约的沙发架上搭着一件眼熟的浅色外套,边上的木柜上的玻璃杯还残留未干的水珠,一把有些眼熟的贝斯轻靠在木色的柜子边。 富有生活气息,且比简单的“安全屋”面积大上不少——大概是苏格兰最近常住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筱原奈己的步子放的更轻了。貌似是厨房的地方传来细小的声响,她莫名有些紧张,轻着脚步往声音源头的地方走去。 ———— 果然是厨房啊。 转过墙角看到冰箱的筱原奈己如是想。 这是个一字型厨房,从冰箱边上探个头出去就能一览厨房全貌。苏格兰穿着日常的长袖上衣,袖子挽到一半,露出精壮的小臂。他站在橱柜面前,背对着筱原奈己,手上并没有动作,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看不清苏格兰在做什么——说不定是什么好吃的小甜品——筱原奈己感觉心痒痒的,她决心悄悄绕到人边上一探究竟。 这么想着的筱原奈己再次迈步了。 迈步。 “嘎吱。” 木地板毫不客气地发出声音,彰显存在。 她身子一僵。 再定眼看,听到声响的苏格兰果然已经回过身来。 “醒了?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他放下手上的动作,温声问。 “……” 筱原奈己却没有马上回答。 她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踩着的那块地板。 传奇一时的特工人生,无懈可击的潜行技巧,天衣无缝的走位和落脚,滴水不漏的敛息和屏气——卒于不知地不知名的一块翘起失修的小小小小小木地板。 从未遇上这样的地板,筱原奈己一时无法接受。 “……头还有点晕。” 又盯了这木地板两秒,她才把注意力放到苏格兰刚才的问话上。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 这块和厨房大理石地板相接的木地板在前些天他不小心把水打翻在上面后,翘起一头。因为隔得时间近,所以还没来得及修理。 大概没多少人喜欢听这种有些刺耳嘎吱声。他平时从这经过,要么直接跨过,要么走边上的地板,所以这嘎吱声倒是许久没有响起过了。 直到刚才,一位初次踏足这片领域的幸运儿一脚踩中。 他一扭头,就看到在拐角处探出半个身子和一只脚的雪树酒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块被她踩中的木地板,因为久久不散的那分惊诧显得有些可爱。 诸伏景光放下手上的东西,却发现听到他问话雪树酒仍然不死心地盯了那木板两秒——用仿佛那今晚就要连夜把它修好的表情——然后才抬起头来。 “你这地板挺独特的。” 筱原奈己假装自己没有被一块木板打破计划,面不改色地又踩了踩。 木地板再次发出嘎吱的响声。 是谁想偷偷绕到苏格兰边上来着的? ——反正不是她,她准备正大光明的走过去来着的。 光明正大的筱原奈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地走到苏格兰边上,和他一起垂头看案板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看向那个密封的小盒子。 似乎从冰箱里拿出不久,透明的玻璃外层因为液化形成了一层水汽。 诸伏景光:“是芒果布丁。” “我正苦恼脱膜后用什么放它,筱原小姐就来了。” 他只口不提先前雪树酒悄咪咪动作被一块翘起的木地板打破的事,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 筱原奈己:“唔……” 筱原奈己:“盘子不行嘛?” 她四处扫了一眼,找到厨房放碗柜的沥水架,三两下取出一个小盘子来。盘子上印了青蓝色的水彩云霞,很是好看。 诸伏景光没意见:“那就它吧。” 他单手拿起玻璃碗,另一只手把碗倒置在筱原奈己取出的小盘里,弹指敲了敲。骨节分明的手做这个动作很是好看。 芒果布丁滑溜地滚到小盘上,q弹地动了几下。 上层是芒果橙味的布丁,表面光滑如丝,下层是用来提味的焦糖,褐棕色的底色将配色搭配的极为舒适,熟透芒果的甜味伴着水果的清味在空气中飘散,吸引人前来品尝。 筱原奈己感觉自己的目光已经和布丁黏在一块了,不想挪走,也挪不走。 这会功夫,诸伏景光已经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小勺子:“试试?” “说起来,这个布丁欠了两个多月呢。” 上一次给雪树酒送小甜品——也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牛郎店之后的事发生的过于密集,他们两人竟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单独搭档过一次。 送甜品的小计划自然也跟着搁置了两个多月。 芒果·三选一优胜·牛郎店任务发动者·色香味俱全·雪树酒心心念念两个月·布丁终于成功面世了。 筱原奈己从噙着温雅笑的苏格兰手上接过勺子,把视线分出一分给苏格兰:“你呢?” 她记得苏格兰给她带小甜品的说辞一向是“做多了吃不完所以干脆带来分享分享”。可是这回的芒果布丁只有一份。 诸伏景光摇头:“我对芒果布丁没什么兴趣。” ——说辞只是说辞罢了,之前的甜品其实也是特供一份的。 他把筱原奈己带到外面的餐桌,取了一张凳子给她坐下:“可以当做饭前的餐点。” 看出苏格兰没有落座意味,又想起厨房已经三两摆放好的食材,筱原奈己托腮看向苏格兰:“打算去准备晚餐?” 苏格兰的猫眼弯起来:“我的手艺还算不错。” 好像是半年前,她也去苏格兰的安全屋蹭过一次晚饭来着的。虽然当时完全不知道这个新属下的厨艺值点满了这件事。 原来已经半年了啊。 筱原奈己戳了戳软弹的布丁:“……那就拭目以待了。” 脚步声没入厨房,重新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q软的布丁上,筱原奈己极其谨慎的拿小勺挖开一个缺口,力求不破坏剩余布丁的形状。 下勺,后挖,再整块一起舀起来……!! 富有弹性的布丁一个抖动,断了。 啊,失败了。 筱原奈己默了一下,对面前盘子里缺了一个口,且缺口边躺着一块零散碎片的布丁小小的道了个歉。 没有保存下你富有美感的造型真是对不起… 在心底默念完毕,单方面完成对可爱布丁的忏悔,她把勺子送到嘴边,嗷呜一口。 芒果布丁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甜度对筱原奈己这个不是甜党的人来说刚刚好。醇香的芒果味在她舌尖化开,芒果甜里面又混着一分带有咖啡味的焦糖香,口感绵密,层层分明又浑然一体,诱惑人再来一口。 ——不愧是她念了两个月的布丁。 筱原奈己舒服的发出哼哼声,觉得这两个月真是没白念。魔/蝎/小/说/m/o/x/i/e/x/s/.c/o/m 61、当假酒的第六十一天 【六十一】 等筱原奈己心满意足的吃完一整个芒果布丁,意犹未尽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筱原奈己还晕着的那段时间,诸伏景光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拿出芒果布丁是厨余间隙时候的事。 准备的仓促,也没有提前购置食材,所以只是拿现成的食材做了一些简单的炖菜和盖浇饭。 好在他是经常进厨房的人,知道怎么把这么少的食材玩出花样,每道菜看上去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又比普通的家常菜多了那么点味道。 半熟的鸡蛋躺在伴有酱汁的米饭上,色泽金黄,看了让人食指大动。 筱原奈己双手合十,做出日本餐前标配动作:“我开动了——” 餐前礼仪over,她接着舀起一口饭菜,嗷呜一口,再次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在日本,有的家庭里的餐桌礼仪要求进餐时要保持安静,不能说话,但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从小受到的餐桌礼仪里并没有这一项。 相反,吃饭期间是个闲聊的好时机。 筱原奈己:“说起来,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的?抱着?背着?扛着?” 某些不必要的好奇心又出现了。 诸伏景光轻咳一声:“显然是抱。” 一个雪树酒的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筱原奈己这会的注意力全在菜上:“喔……” 再问怎么抱就有点太亲密了——筱原奈己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得出这个结论。 随意过了几个话题,诸伏景光终于“不经意”地提起他真正想知道的事:“算起来,筱原小姐在我面前晕倒好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刚见面不久……那回筱原奈己并没有真的在诸伏景光面前晕倒,但诸伏景光估摸着她当时那个强撑的状态,大概刚进酒店门就倒下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筱原奈己前脚关上房门,后脚就倒在大床上,一睡不醒十几个小时。 对面的雪树酒正在夹一块怎么都夹不起来的鸡肉,听到这话后,连视线都没从鸡肉块上移走。 “大家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不是吗?” 她无意多说。 03实验不是苏格兰需要知道的事,也是苏格兰不能知道的事。 她专心用筷子和鸡肉块搏斗,从表面上看,倒像是真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盘菜身上。 目前,组织高层和滑溜溜鸡肉的斗争已经趋近白热化。 清楚雪树酒不想说的东西谁都问不出来,诸伏景光笑了笑,换了个更日常的问题:“筱原小姐最近都在忙什么?” 经过十几秒的拉扯,组织高层成功制服鸡肉,目前腮帮子鼓起,一嚼一嚼的。 “和以前一样。”提起这点,筱原奈己兴致缺缺。 任务任务任务,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 按理说,这才是她的常态才对。只是,或许是先前休息太久了的缘故,这回她竟然感觉有点累。 提起这个,筱原奈己明显想到了另一个拍档——苏格兰现在就坐在她对面,很难不拿他们俩对比一下。 “和黑麦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她用诸伏景光刚刚递给她的叉子——在目睹了组织高层大战鸡肉块现场后专门给她拿的——戳起一个鸡肉块。 “这家伙和琴酒简直一模一样……每次任务间隙不是吃三明治就是吃压缩饼干。” 为了省事,跟着他一起吃这些补充能量体力的筱原奈己面上不显,但心里总有一分难以抒发的郁闷。这样是省时间又省精力不错……但顿顿如此,多少让人有些吃不消。 虽然在遇上苏格兰之前她也是一模一样的画风,还感慨过压缩饼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至于任务结束后的小甜品……做梦去吧,任务结束后他们散伙散的能多快就多快,谁都不想和谁额外多呆。 筱原奈己偶尔也会怀念那段和苏格兰一起出任务的日子,任务结束后的小甜品不重样,今天是铜锣烧,明天就换成鸡蛋饼,当即又闷着脑袋恰了一个鸡肉块。 苏格兰的手艺果然很好。 诸伏景光:“其实……” 筱原奈己:“嗯?” 诸伏景光微笑:“这段日子我闲着也是闲着,筱原小姐如果不习惯和黑麦一起吃压缩饼干的话,可以来我这。” 听到这话的第一个瞬间,筱原奈己可耻的心动了。 免费晚餐什么的…… 可接着她又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不太好:“任务结束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诸伏景光倒了两杯柠檬水:“我可以算着时间来。” 餐后喝一点柠檬水对消食有好处,预估任务的结束时间也不难。 筱原奈己皱眉:“这岂不是打破了你平时用餐的时间?” 打个比方,她来蹭饭前,人家可能每天固定六点钟吃饭,一日三餐按时吃,非常之健康。但是她来蹭饭后,可能就是第一天六点吃,第二天七点吃,第三天八点吃,第四天九点吃,第五天又不来吃…… 装柠檬水的杯子是正常的蓝调玻璃杯,在诸伏景光的有意控制下,每一杯都只满上一半。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筱原奈己面前,面上是清浅的笑容:“之前出任务的时候,我可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 不给对面人回话的机会,他接着眨眨眼,不经意间透出一分有些调皮的亲昵:“况且,养伤的过程中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会寂寞的嘛。” “……” 筱原奈己查过定位,这个地方离她公寓不算远,顶多十分钟的路程。 十分钟就可以把晚餐质量提高一个level,谁会不心动呢。 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筱原奈己不好拒绝——当然,主要是她自己也没想拒绝。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人,于是点点头:“那之后就麻烦你了。” 这件事就这样极其自然又顺利的定下来了。 一顿晚饭后,筱原奈己帮着诸伏景光把桌子和厨房都收拾好,又把碗一起洗了,这才和苏格兰告别。 送走了筱原小姐的诸伏景光紧接着和降谷零打了个电话。 “zero,以后你不能来我这吃饭了。” 还在忙活工作的降谷零:?魔/蝎/小/说/m/o/x/i/e/x/s/.c/o/m 62、当假酒的第六十二天 【六十二】 “将鸡肉切成宽为两厘米的长条,再改刀为厚约五毫米的薄片,嗯……” 清晨,厨房,小白,惨不忍睹.jpg 筱原奈己面色凝重,如临大敌,手里的菜刀量了又量,菜板上的鸡肉翻了又翻,那块鸡肉还是好好的平躺在菜板上。 量了好几次,硬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切下。 边上的诸伏景光看不下去了:“要不还是我……” 筱原奈己立马拒绝:“打咩!” 她已经彻底看清这块肉的走势和纹路了,今天一定要自己把它切出来。 诸伏景光闭嘴,不说话了。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上一刀落下已经过了两分钟。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自从不久前两人签订了口头上的蹭饭宣言后,筱原奈己就成了这栋房的常客。 只要没有大事,她基本上都会把黑麦丢到现场处理任务的尾巴,再来苏格兰这里蹭一顿饭再走。 诸伏景光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 雪树酒似乎并没有什么一定要留在组织的原因,虽然同列劳模序列,但本人的归属感其实很淡泊。诸伏景光起了点别的心思。 再说,近一点总是更好的。他不是让感情影响任务的人,但也明白自己需要这份偶尔的放纵——更何况,聊天这种东西本就是最有效的情报获取方式。 筱原奈己就主动和他聊起过某个看似敏.感且私人的话题。 “为什么选择进入组织?”她好像是随口一问。 那天的晚餐是蛋包饭佐以酱汤,清楚筱原奈己不是甜口的诸伏景光特意没放番茄酱。 她大概受过不错的餐桌礼仪教育——筱原奈己吃饭的速度不快,闭口咀嚼,喝汤时也微低着头,小口抿着汤,一点声音也无,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特殊的节奏,很是赏心悦目。 她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饶有兴趣地等待他的回答。 “进入组织的原因?”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随即半混着回道:“只是感觉合适罢了,毕竟还有哪些地方用的上狙击手呢。” “搭桥的人问我要不要来试试,我就来了,倒也不错。” 非常糊弄且狡猾的回答,但又确实答了。 “唔。” 筱原奈己半垂着眼,手里的小勺在汤碗里搅动一圈,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这种时候不开口是傻子,诸伏景光随即反问:“那筱原小姐呢?是很早就进入组织了吗?” “嗯……”对面的人沉思一瞬,“还好,比你早上几年而已。” “至于原因……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感觉呆在这里不错,仅此而已。” 谁不会糊弄呢。 抱着相同心思的两个人一样问话,回答一样含糊。 诸伏景光笑:“组织的待遇确实很好。” 一顿饭接近尾声,他们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心照不宣地收起试探的心思,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杯盘。 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所以,为什么做饭的人突然变了呢。 太阳光从东边的窗户进来,被磨砂质的玻璃筛成了稀碎的橙光,细细撒在一字厨房的桌板上,映出来的纹路像清晨无声的问好。 诸伏景光抱臂,视线从雪树酒严肃的侧脸移到她扎起的高丸子头上。丸子头用黑色发绳捆起,边上散下几缕发丝,平添一分休闲的感觉。 右侧还撇了一个雾霾蓝的小发夹。 和上回花艺活动一样的发型呢。 筱原奈己出现在厨房的原因——究极起源在于琴酒把黑麦从筱原奈己身边捞走去做一个权重更高的任务,导致她得了几天闲。 无所事事的筱原奈己路过自己公寓里那设备齐全但又从未用过的厨房厨具时,突然生出了自己上手做饭的念头。 而且还有个现成的厨子可以帮忙…… 她做事一向是想做就做,当即和苏格兰打了个电话,在苏格兰同样愉快的同意之后,两人迅速商量好第二天的流程,甚至约好第三天去一趟超市采购一下食材。 筱原奈己:超市什么的,好久没去了:-d 然后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诸伏景光在边上把所有别的配料准备好后,那边在切肉的筱原奈己也终于切完了。 “加入少许盐……少许是多少?”进行到下一步的筱原奈己虚心向前辈请教。 一直注意着她动作的诸伏景光上手,帮她往里面加了小半勺盐。 筱原奈己接着看下一步的下一步:“再加入少许糖……我懂了。” 看到下下步的筱原奈己悟了,联想到苏格兰刚才的动作,心如明镜,自觉自己已经掌握了核心技术,按着小半勺的分量就准备进行一个下一步的加。 诸伏景光打断她的动作:“不,这个可能需要一勺。” 筱原奈己皱眉:“可是上一个少许就是半勺啊。” 诸伏景光:“……这很难解释。” 筱原奈己:“那这个呢,少许胡椒粉?”她接着指向下下下步。 诸伏景光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比半勺再少一点。” 筱原奈己:“……” 筱原奈己:“四分之一勺?” 诸伏景光:“嗯…差不多吧。” 一步一问,磕磕绊绊,总算是把调味搞定了。 三个少许竟对应了三个不同的量,从来没碰过厨房的雪树酒真心诚意地感慨:“做饭好难。” 厨房前辈安慰她:“慢慢来,不要急。” 诸伏景光也很感慨。他从未想过处理一块肉竟然可以处理这么久——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雪树酒今天一大早就来,也不失为一种未雨绸缪。 筱原奈己还在继续琢磨:“下一步……” 时节已经入夏,处在休闲期的她穿了件清爽的印花白衬衫,下装是最基础款式的牛仔五分裤和白袜,露出纤细而白皙的长腿。 系在腰上的围裙似乎大了一个号,筱原奈己一手拿着手机查食谱,一手在一堆厨房用具中不甚熟练的动作,她全情投入到面前的工作之中,眼里满是认真的思忱。 早早完事的诸伏景光看着她松散扎起的丸子头从这边晃到那边,又从那边晃到这边。 纱窗透进的光影格外偏爱她,柔和朦胧。诸伏景光看着她,只觉得春天果然还没离开。 上手烧菜或许有些困难。 已经逐渐认清自己水平的筱原奈己很善于寻求帮助,她往边上挪开一步,无声的望向苏格兰。 不用她开口,诸伏景光自觉地挽起袖子,站到案台前,接下下一步工作。 “需要围裙吗?”站在他身后的人问。 诸伏景光下意识准备说不需要。 他没有系围裙的习惯,只在做容易误伤衣服的菜色时才会系上。而面前这个烧菜显然不在易误伤的行列。 然而,不等诸伏景光温声回话,边上的雪树酒却已经三下两下解开身后的结,紧接着一个踮脚,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把刚才还系在自己身上的围裙套到他脖子上。 随后,她戳戳愣住的诸伏景光的背:“抬抬手。” 手臂挡住了。 他心里咯噔一跳,照做了。毫无缘由的,心脏就这么漏跳一拍。 筱原奈己站在他身后,低着头。打结的琐声窸窸窣窣响起,诸伏景光感觉腰际被轻缓的力道收紧一瞬。 “可以吗?” 在身后帮他系围裙的人这样问。 “……” “可以。”系紧的力度刚刚好,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明天早上,我去接筱原小姐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63、当假酒的第六十三天 【六十三】 帮着苏格兰把厨房收拾整齐,有些午困的筱原奈己打着哈欠和人道了别。 “回去睡个午觉吧。”分别时的苏格兰如此说。 筱原奈己口头上答应了。 午觉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过于奢侈,她当然也没有午睡习惯。 大多时候她不会困,就算精神不好也可以强撑过去。只是最近入夏,春夏之交,气候的变化也隐隐约约影响到了人。 回到公寓,在一楼徘徊半晌,本来不准备睡午觉的她回想起苏格兰的话,最终选择上二楼的卧室,久违的睡了个午觉。 昨天晚上又是凌晨两点才歇……虽然身体已经习惯这种作息,但果然还是会累啊。 睡意爬的很快,入睡不过是分秒之中的事。遮光窗帘安安静静,只从缝隙里漏出一丝夏热的光线。 没定闹钟的筱原奈己是被电话铃声吵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摘下眼罩,看了眼联系人姓名后从床上支起身来。 “leya?” “本木樹太郎……嗯?” 听到本木樹太郎的名字,筱原奈己一下子清醒了。 对面莱娅极其精简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永生?” 筱原奈己眉心发疼,耳膜嗡嗡作响,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但对面人说的法语又的确是这个意思。 “对,而且已经临床试验了十九个人……虽然全都失败了。” 本木樹太郎的研究相关文件终于被伊登破解出来了,用莱娅的精简版概括——组织试图从干细胞方面下手,突破自然规律,达到生命的永恒。 “……” “有头绪吗?”莱娅问。 筱原奈己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没有。” 莱娅信以为真:“好了,只是把情况知会你一声——你听起来有些没精神啊。” 把最新的解析成果告诉筱原奈己后,一向话多的莱娅开始扯东扯西。 筱原奈己声音懒懒的:“嗯,刚刚睡了一觉,被你吵醒了。” 莱娅大惊失色:“你竟然会睡午觉?!——我竟然打扰了你睡午觉!?” “从我们认识起你睡午觉的次数有超过一只手吗——而我竟然吵醒了你呜呜呜呜……” 打断了好友百年难得一遇的午睡,电话另一边的莱娅痛心疾首,恨不得以死谢罪。 “睡的少而已。”筱原奈己被这一闹闹的笑出声来,把脑子里另一片思绪暂时搁置。 为了博她一笑的莱娅目的达成,嘿嘿一笑。 筱原奈己拉开房间的窗帘,随即开始上手整理床铺。 “说起来……”前几天又经历了一次后遗症呢,不过不怎么严重就是了。 “嗯?” “没什么。”这种只会让人干着急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莱娅了。 “嗯??” “其实,我在想……”我对苏格兰应该…… “嗯???” “算了。”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吧。 “嗯????” “嗯……”苏格兰好像也…… “嗯?????” “没什么。”有点感觉…… “嗯??????” “好了,我得工作了。”话只说一半好像会让人着急来着的, “嗯???????” “我挂啦。”但那又怎么样。 “等等,你准备挂电话吗?你刚刚说什么?话不要只说开头啊——” 电话挂断了。 筱原奈己又打了个哈欠,头顶上翘起的呆毛跟着晃了晃。 “未接来电……” 她注意到莱娅的来电前还有一通电话。 哎呀,来了。 和朗姆杠上是几天前的事了,boss这通电话比她想象中来的要慢啊。 手指轻点,筱原奈己重新拨通回未知姓名的来电。 “……非常抱歉。”未等对面开口,她便语气恭敬道:“对朗姆的事,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请您责罚。” “……” 听不出真实音色的干哑声断断续续,像风干生锈的琴弦发出的嘶声。筱原奈己作出诚惶的态度,在听清最后一句话后,缓缓攥紧了拳头。 “03实验随时会开始,做好准备,belvedere。” —— 翌日。 逛超市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出意外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得出结论,这次出门必然一路绿灯,顺顺利利,不会像之前一样遇上奇怪的凶.杀案。 筱原奈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特意列了一条购物清单,尤其标红了某只等身大熊。 一向细心的苏格兰也记得这件事:“先去把筱原小姐上回来不及付款的玩偶熊买了,再买别的东西吧。” 他们于是一路悠闲地往三楼方向走去。 综合体的店铺五花八门,商品琳琅满目,摆放整齐妥当,总是能抓住人的眼睛和心——尤其是某类逛街次数少的人。 筱原奈己在看到某个装修风格清新的花店后,步子逐渐放慢。 说实话,当初去上花艺课纯属是想给娱乐荒漠的自己找点事做。最初的尝试不止花艺课这一种,但现在,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这项艺术。 导致她不可避免地对和花相关的事物加以留心。 客厅卧室餐厅都可以空出合适的位置来摆花瓶……那个图案看起来好好看哦…… 魂已经从身体里飘到花花边了。 这边的她还在琢磨,那边的诸伏景光早就看出她的心思。 “去看看吧?”善于察言观色的苏格兰用貌似询问的口气道。 筱原奈己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脚下当即一个拐弯拐进大门,瞬间投入各色花色的怀抱。 早有预谋,她捧起一个彩玻璃画风的蓝绿瓶:“我要这个。” 接过花瓶的苏格兰:“好哦。” 筱原奈己转而摸起另一个米色底瓶,作思考状:“或许这个也不错。” 再次接过花瓶,并把两个瓶放在边上平台的苏格兰:“嗯嗯,这个也很好看呢。” 又摸起新一个方款且小巧花瓶的筱原奈己:“摆在床头柜?” 苏格兰:“听起来不错呢。” 在两人进门瞬间就满脸笑容迎上的店员小姐很上道地没有开口打断,只站在不远的地方,以一种不打扰的状态默默听着。 很久没看到帅哥美女的组合了啊!! 呜呜,那个帅哥低头看女朋友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可惜他女朋友在低头看花瓶——就算长得帅也比不过我们家花瓶啊! 呜呜,他女朋友也好好看哦……两个人同框真是太美好了…… 感慨着的店员小姐内心涌出不属于她的激动,嘴角的笑逐渐变得放肆,又在大美女抬眼的下个瞬间重回专业礼貌微笑。 “有什么需要吗?”瞬间get到客人需要帮助的专业的店员小姐专业地问道。 大美女那双黑色的桃花眼看向她:“可以拿几支花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请不要客气的随便挑!”店员小姐让出一条道。 哇哦,漂亮姐姐的声音也好好听。 “麻烦您了。”跟在漂亮姐姐后面的帅哥在路过时向她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店员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哇呜,什么温柔系,太配了太配了。 我得站远点,不能打扰人家……但这种颜值的小情侣什么的果然还是想近距离看看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64、当假酒的第六十四天 【六十四】 边上的店员小姐心理活动如何丰富,筱原奈己是不可能知道的。此时的她已经穿过一栏栏花店用来装花的圆形玻璃瓶,精准停在自己的目标前。 绽放的花朵皎洁饱满,光彩夺目。或是雍容华贵,或是妩媚娇丽。颤微飘然,把一片小小的天地点缀成缤纷的花海。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块干燥而苍白的墓碑,苍凉却突兀地立在无人到来的山间一角。那么多祭奠的鲜花,那么多人来和人往,却没有一朵花是为他而放,没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 “……” 明明这几个月来,她从来没有想起过岸本,已然远去的童年也从未入梦。她本以为自己足够冷血,有的事过了就是过了。 而这股无用的悲伤未免来的太迟了。 筱原奈己垂下眼眸。 手指拂过轻而舒和的花瓣,光滑微凉的触感把她拉回不远的现实。 圆而精小的绣球花,放在同样小巧的方形短口瓶里大概会很好看。 很好,待会一起打包买回去吧,这个就放在床头柜。 那另外两个…… 她的视线飘回到安静当当花瓶架子的苏格兰身上,收到视线的苏格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卧室放一个,手上这个。餐桌可以摆一个,但已经摆了。客厅还有一个空位,那就要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了。 筱原奈己的眉轻轻皱起。 第一个花瓶的半透明渐变风很有现代设计感,第二个纯色瓶则和客厅家具配色很搭…… 二选一这种东西,也能让人很纠结啊。 诸伏景光:“在纠结选哪一个吗?” 目前他已经很擅长从对方细小的表情里读出真实想法。 筱原奈己:“嗯……” 无意识摩挲起拇指,过了半晌,她突然问:“你更喜欢哪个?” 诸伏景光一愣:“我? “嗯。”雪树酒一板一眼地点头,甚至拿出一根手指近距离指了指他,“你。” “……” “我的话,还是会选这个纯色的吧…?” 浅斟酌一下,诸伏景光屈指敲了敲2号纯色花瓶。流水型的曲线瓶外形优美,色泽典雅,是内敛而暗藏韵味的款式。 ——很像苏格兰会喜欢的款式,也很像他。筱原奈己毫不意外他会选择这一款。 “那就它吧。”她迅速拍板定案。 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惊讶,诸伏景光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从二选一中作出选择。 “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筱原奈己从苏格兰手上接过那个纯色的花瓶。瓶子的颈不短,让人看了想起高雅的天鹅与杏色的湖,她只取了一束纯白的满天星用作掩映。 大多数时候只被作为背景衬托的满天星很少有单独摆放的机会,单调的配色看起来太素太寡,细小的花和叶又有些杂乱无章。 “说起来,满天星的寓意好像有很多。” “嗯。”筱原奈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花枝和叶,“纯洁,思念,浪漫……”和真诚的爱。 “筱原小姐?”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他俩的对话。 筱原奈己手里的动作一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回头。 黑长直的头发,微微下垂的紫灰眼,美丽且温柔的笑——是熟人。 “…明美?”筱原奈己很快认出来人。 宫野小姐脸上绽开一个更大的笑容:“真的是你呀。” “我在外面看到一个有些像你的背影,就走进来看看——我有打扰到什么吗?” 宫野小姐的全名是宫野明美,和筱原奈己认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先是在田子小姐的花店里好几次和宫野明美偶遇——对方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也加入了田子小姐的花艺课堂——于是两人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到现在成了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 就是所有普通女生都会有的那种普通的女性朋友。 “没有打扰。” 宫野明美是个很不错的人,筱原奈己很享受和她的交往。 宫野明美的声音一向柔和,让和她说话的筱原奈己也放轻了声音。她嘴角勾起一个笑:“也来逛街吗?” 宫野明美语气轻快:“是呀,难得有机会可以和男朋友一起逛街呢。” 并没有遗漏筱原奈己身边那位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男性,宫野明美接着问道:“这位是?” 筱原奈己:“是我的朋友。” 介绍两人互相认识后,苏格兰主动接过筱原奈己手上的花和花瓶,表示自己先去找店员付款——把聊天的空间留给两位女士。 苏格兰走远后,话题更加随意起来,完全转向她们平日私下聊天的方向。 “说起来,明美之前好像还和我提过男朋友很忙这件事。”接上之前宫野明美的话,筱原奈己对她眨了眨眼睛。 “他工作是挺忙的。”宫野明美小声嘀咕一句后,下一句话变得雀跃和开朗不少:“所以每次约会时间都很珍贵!今天我们准备逛一整天呢。” “不过他刚刚又出去商场外接电话了……所以我才一个人在这里闲逛啦。” 筱原奈己皱眉,无法理解这种丢下女友一个人在商场闲逛,自己却出商场外接电话的男人:“什么电话还要撇开女朋友接啊?” 还有,特意出商场接电话是什么操作啊,什么电话需要特意走出商场接啊。 宫野明美摆摆手:“他的工作比较特殊啦,这些都不重要——说起来,你可从来没有和我提过那位绿川先生。” 她凑近筱原奈己,小声道:“这可不公平,我可和你吐槽过好几次男友的事。” 什么工作忙啦,什么电话打着打着突然失踪啦,什么偶尔没情调啦……八卦和分享是人的天性,宫野明美的男友偶尔会成为她们插花时候不错的谈资。 几次和宫野明美在课上聊东聊西后,筱原奈己才发觉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这种谈话内容极其日常的朋友。 “绿川?”对上宫野明美揶揄的笑,筱原奈己一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同样小声道:“不是那个关系……” 宫野明美:“这有什么害羞的!隔这么远他听不到啦。” 筱原奈己:“可是真的不是那个关系……” 宫野明美完全不相信:“你身边平时可是一个男性友人也没有,而且眼神什么的是不会说谎的……” 天地良心,宫野明美并不奇怪“筱原奈己没有男性友人”“身边一个追求者也无”的事实——这与性格挂钩,而与脸无关。 而且据说,长得太好看的人有时会逼退异性……她看了看筱原奈己,对方的好看的确不是那种易于接近的好看,周身的气质也的确……嗯,不是正常人敢轻易靠近的。 所以这个和筱原奈己出来逛街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关系!! 然而宫野小姐一向善解人意,她轻轻掐了一下筱原奈己的胳膊,调笑道:“我懂我懂。” 筱原奈己假装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宫野明美反而噗嗤一下笑出声。 “好啦好啦。”她把这个可能让朋友害羞的话题换走,抬手看了下表:“我进来前和我男朋友发了定位,他现在应该快到了吧。好不容易有两个人都空闲的时间呢……” 宫野明美背对着花店门,筱原奈己的方向却能一眼扫到。 捕捉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她心里逐渐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明美,你和你男友是怎么认识的?” “嗯?”宫野明美正在挑花,听到这话后回答:“我没和你说过吗?之前开车的时候,在红绿灯路口不小心撞到了他,借着这个机会就认识了。” 熟悉的身影转进花店,和前台的苏格兰面对面。 筱原奈己:…… 她眨了眨眼,确信视野里的人带着一顶熟悉的黑色针织帽。 筱原奈己:“你开车,撞到,他?在马路上?” 那边两瓶威士忌开始简短的寒暄,这边的雪树酒吐字逐渐变得一字一顿。 宫野明美并没有发现她语气的不对劲,提起旧事,反而有些愧疚:“是啊,他当时伤的不轻呢。” 筱原奈己:…… 该死,再过一百年她都不会相信黑麦走在路上会被车撞倒,他开车去创别人还差不多——这果然是那个家伙的阴谋吧。 可恶,既然加入了组织,那就离普通人远一点啊。 她咬咬牙,边上的宫野明美却已经发现走过来的黑色针织帽,很有活力的挥了挥手:“大君——” 她又突然注意到新认识的绿川先生竟然和诸星大走在一块,语气不免变得诧异:“你们认识?” 和诸星大认识——这个绿川晓莫非和组织有关系? 宫野明美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边上的筱原奈己——视野里的好友歪了歪头,朝她丢来一个疑惑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纯良可爱又无辜美丽。 宫野明美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再看向绿川晓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太好,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善。 可恶,既然是组织成员,就离普通人远一点啊。 宫野明美无意识咬了咬牙。 ……怎么办!她可不想身为普通人的朋友和这个组织的人扯上关系!魔/蝎/小/说/m/o/x/i/e/x/s/.c/o/m 65、当假酒的第六十五天 【六十五】 回答宫野明美问题的绿川先生笑得还是那么温和有礼:“是工作上的同事。” 宫野明美心中的警铃迅速打响。 ——果然是组织的人! 而且……他能和诸星大共事,十有八九也是代号成员。 宫野明美眼底划过一丝警惕,绿川晓脸上的笑在她眼里逐渐变得虚情假意,整个人也散发起属于组织的黑暗气息。先前的彬彬有礼这下在她主观臆测下,全部转换成诡计多端的假笑。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关——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提醒筱原奈己,这个她有好感的男人是个危险组织里的危险分子呢。 脑里千回百转,宫野明美面上的微笑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温暖:“我来介绍一下吧。” 看着边上似乎对她男友有些好奇的筱原奈己,宫野明美暗下决心。 不行,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断开。 和组织成员扯上关系的普通人少有善终,更别说绿川晓还是个代号成员——不管他对待筱原奈己的态度如何,让一个普通人和代号成员在一起都太过危险了。 不说和组织敌对的其他犯罪组织可能到来的报复,组织自身也是危险的跨国犯罪集团……绿川晓在组织里出了什么事,和他有牵扯的人十有八九也会被连累。 所以即使对方是真心的也不行——真心在组织里是最廉价也最没保证的东西,是所有人心照不宣不去提起的东西。 宫野明美的眼神逐渐变的坚定。 顾及宫野明美在场——虽然两人的原因各不相同——但赤井秀一和筱原奈己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都非常有默契的选择装作不认识,即使他们不久前还搭伙了好长一段时间。 诸星大,黑麦威士忌的真名。 组织里的大家都以代号相称,是以真名是什么并不重要。就像没什么人会在乎黑麦叫诸星大,苏格兰叫绿川晓,而雪树酒明面上用的名字一直是筱原。 因为对方先前是琴酒的人,一直在行动组活动,严格意义上和筱原奈己没有太大关系——很信任琴酒看人能力的筱原奈己并没有像查苏格兰一样把对方的经历查个底朝天——所以也不知道宫野明美的男友就是他。 她不留痕迹地皱眉。 啧,还假借车祸接近宫野明美……黑麦这家伙真是够黑心的。 四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中间的气氛却和谐的不得了。有苏格兰和宫野明美以及人设变化的筱原奈己在,即使黑麦威士忌一直神色淡淡不发一言,冷场本身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主持完这场寒暄的宫野明美接着微笑道:“说起来,我和大君还有事,就先……” 今天他俩的逛街大概是干扰不了了,得回去好好想想法子,或许还可以问问大君这个绿川晓的代号是什么……? 听出宫野明美话里有准备离开的意思,筱原奈己很是上道的准备接话。 “好,你们……”逛的开心。 “砰——” “啊——!!!” 枪声和尖叫声同时从外层响起,极其有穿透力的尖锐喊声刺进耳膜,让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顾及着自己普通人人设的筱原奈己和宫野明美同时抓住对方的手,互相挽起胳膊。 宫野明美紧张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她下意识安抚性地拍了拍筱原奈己的后背,让本身戒备的筱原奈己身子一僵。 一直没说话的赤井秀一终于开口:“你们两个呆在这里,我们出去看看。” 余光里的苏格兰已经动身,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两位女□□在一块的手,大致对雪树酒在宫野明美面前的设定有了个了解。 据说苏格兰身上有伤,所以雪树酒才会把自己从琴酒手下提过去做任务——但看苏格兰现在这样子,想来恢复的差不多了。 而另一边的诸伏景光在知道宫野明美的男友就是黑麦后,当即在心底骂了对方一句——筱原奈己不同,他清楚雪树酒在日常交往上不是那种有别的心眼的人——但黑麦就不一样了。 这位刚认识的宫野小姐在他眼里同样是无辜的日本公民。 啧,降谷零看不惯黑麦威士忌是有原因的…… 两位在此时显得无比可靠的男士已经离开花店,宫野明美叹了口气:“不要担心,大君的身手很不错的。” 筱原奈己:“嗯……” 她当然知道这两瓶威士忌什么水平。 其实她也有点想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但顾及着边上站着一个并无多少防身能力的宫野明美,也只能按住心思,止步于这个花店的角落。 希望不是什么大事…… 日常逛街,她和苏格兰可没有带.枪。看黑麦的样子,八成也没有带。 店里还有同样惊慌失措的店员小姐。 人遇到未知的危险时总是下意识地寻找同伴,她快步走到店里另外两位女性旁,声音有些惶恐:“刚刚那个是枪声吗?” “还有那个尖叫声……不会死人了吧?” “……” 筱原奈己朝外望去。 花店并非全是透明的橱窗,现在她们所处的花房外壁就是实心的枪和空心的玻璃相结合,玻璃橱柜里还展示着一束束精心搭配的花束。 事发地在同一层楼。 隐约看见好几个带着黑色头套,手里持枪的男人,又联想到这栋综合体内的几家银行兼取款机,筱原奈己危险的眯了眯眼。 啊,这事大概小不了。但要往危险的大事说,也不至于。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她们就被其中一个劫匪不甚客气地赶出店门,和同在一层楼的其他人一起被赶到中心的空旷地。 两瓶威士忌站在人群里还是蛮显眼的,筱原奈己抬眼,和苏格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走在最后的店员小姐因为步伐有些慢,被劫匪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推。 “啊!” “你这女人,别磨磨唧唧的!” 宫野明美接住摔倒一半的店员小姐,皱着眉站进劫匪置顶的包围圈。 包围圈周围站着三个拿枪的劫匪,这幅 一个,两个……一共有四个。 不动声色地数清对方人数,筱原奈己默不作声地靠近苏格兰,小声和他咬耳朵:“就这四个?” 撒在耳边的热气让耳后根有些痒,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同样凑近她:“里面还有一个人,一共五个。” 黑麦淡淡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移步到靠近宫野明美的地方——说是这么说,其实这个区域面积不算大,即使这样,他们四个加上一个宫野明美身边惊魂未定的店员小姐离得都很近。 筱原奈己:“右边那个,看起来是准备开始给警方打电话了啊。” 诸伏景光:“嗯……是准备开口要钱吧。” 果不其然,他们视线所指的那个劫匪在下一秒对着电话大声道:“喂,对面的警察给我听好了……” “一个小时之内准备好一亿现金,和供我们离开的车——过一分钟就杀一个人!听清楚了吧?!” “下面的人,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说话!也不准动!!” 啊,好老套的发言…… 猜到后续剧情的筱原奈己揉了揉眉心。 劫.持人.质,开口勒索,最后离开——离开的时候大概还要贴身劫走一两个人,以作保障。 劫匪闯进来时,他们所处的二楼位置人流不少,被聚在一起的人群粗略看过去有好几十号人,现在大多带上来惊恐的神色。 五个劫匪——无伤放倒这五个家伙简单,保证这几十号人都无伤就难了。 普通人啊,又是因为普通人。 筱原奈己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只能开始思考别的出路。 突然,她感觉垂在身侧的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 手指微颤一瞬,掌心传来细小却不可忽视的痒意,一直烧到心尖。持枪的劫匪离他们很近,筱原奈己抿了抿唇,摸不清苏格兰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有些僵,并未作出回应。苏格兰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没法传递信息,手指从她的掌心处移开。 下一瞬,筱原奈己发觉自己的小拇指被轻轻勾起。 “……”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呢…… 似乎有轻微的电流窜过她的皮肤,酥酥麻麻——啊,这个她知道,“人在和自己感兴趣的群体肢体接触时会产生荷尔蒙,激素作用下就会产生这种感觉”什么的。 僵硬的手指被对方带着,往某个方向晃了晃。 目前来讲,筱原奈己的大脑一部分不太清醒,一部分无比清醒,不大清醒的那一块被她暂且按下——她朝着感知的地方一望,看到后而沉重的防火门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魔/蝎/小/说/m/o/x/i/e/x/s/.c/o/m 66、当假酒的第六十六天 【六十六】 那个高大的身影从门缝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 闪这么快,看来不是一伙的。能绕开那群绑匪不被抓过来,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苏格兰想让她看到的东西她已经看到了,鬼使神差般的,筱原奈己摩挲了一下食指,竟任由两人的小拇指继续勾连在一起,还晃了晃。 这可真是…… 入夏后温度上升,筱原奈己套了一件轻薄的长外套用作防晒,偏长的衣袖让她可以把半个手掌藏进袖口,只露出几根指节和勾起的小拇指。 靠近的袖口掩藏起衣料下小动作,边上花铺橱柜里的粉白玫瑰似开未开,氤氲的花香围绕起某些不曾宣之于口的心照不宣。 这件劫持案件过后,要把这件事说清楚吗?或者说,要不要拿真心去试探一次呢…… 心尖好像被人用羽毛轻轻扫过,颤了一瞬。 然而,这份暧昧来的太不合时宜,须臾就被场上的新情况打破。 某个劫匪动作粗暴从拐角处扯出一个身形单薄的人,极其不客气地把人摔进人群:“大哥,那边还有一个,被我揪出来了。” 被称作大哥的劫匪冷哼一声:“把他丢进去。” 大概是和警方的交涉已经完成,这群劫匪都放松许多,为首的人更是直接道:“喂,我们不想杀你们,等钱到手了就把你们放走。现在只要你们乖乖呆在这里哪也不去,别的事情随你们做。” 人群先是默然了十几秒,但见劫匪是真的不打算杀.人,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慌乱低语和哭腔。 “唉,我只是路过而已啊。” 先前被甩出去的人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步伐,有些苦恼的摸了摸鼻梁。 听到熟悉声音的筱原奈己慢慢直起身子,花和雾气瞬间散开。 她不动声色地撇去一个目光,刚好看到灰雁酒收起嬉笑的表情,神色变得散漫而耐人寻味,墨镜下的眼晦暗不明。 “……” 这个一年出不了五次实验室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在心里小小的啧了一声,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对目光异常敏感的灰雁酒却已经发现她收回一半的打量和探查,脸上扬起一个轻快的微笑。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呢。”他笑眯眯地靠近筱原奈己,很是亲昵的上前,准备行一个日常的吻手礼。 早已应对该种场合无数次的筱原奈己面不改色地就准备躲开。 苏格兰的动作比她更快。 先前勾着的小拇指在筱原奈己打量灰雁酒的时候便松开了,而苏格兰现在贴近她的手背的手掌突然牵住她,不重的力道把筱原奈己往自己身后一带。 “?” “这位先生,这么自来熟可不太好啊。”苏格兰手牵紧筱原奈己,让她站到自己身后,面上皮笑肉不笑。 动作落空的灰雁酒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一瞬,他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眼神变得晦暗。 “自来熟的可不是我。” 他缓缓说着。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眼底刺出的寒意却叫人心惊。 突然被牵手的筱原奈己有点迷茫,但又不完全迷茫,于是默不作声。 无视他眼里的冷意,苏格兰笑眯眯地道:“哎呀,差点忘了您和筱原小姐先前认识。” “不过这样无知无觉地凑上来,会给我们的约会造成困扰的。”他说。 听到约会这个词的筱原奈己默了一下,最终没有反驳,选择沉默。 灰雁酒眯了眯眼,“……约会这个词还是不要乱用比较好。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关系不好?” 苏格兰呵呵一笑,接着马上回头和另一个当事人对视:“您和他关系很好?” 突然被cue的筱原奈己:…… 突如其来的敬称,你还生气了是吧。 “不好。”她面不改色地实话实说,“打交道也只是工作需要而已。” 毕竟是实验负责人…… 而苏格兰周身原本有些危险的气息骤然一转,又一秒变回温和的模样,顺便给了她一个好看的微笑:“意料之中的事呢。” 筱原奈己:…… 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了呢。 怎么回事,这种顺猫毛的感觉。 看到他们亲昵的互动,灰雁酒啧了一声,脸上的假面再也挂不住,绷直的嘴角和冰冷的神色都显现出他不愉的事实。 持着枪的劫匪走近,两人都知道现下不再是开口的好时机,冷着脸转身。 “我们过去点。”苏格兰凑近她耳边,明明话语间似乎没带什么情绪,她却莫名听出了一丝不愉的意味,“离这个白毛远一些。” 筱原奈己没有反抗,被他牵着远离灰雁酒。 旁观了一场大戏的宫野明美:……哇哦。 吃瓜这种人类的天性,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变。 更何况宫野明美非常信任诸星大的能力,也并非没有见过大的场面。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次不会出大事,是以悄咪咪并浅浅的吃了一把好朋友的瓜。 原来拿的还是这种剧本吗,奈己。 另一边把所有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赤井秀一:…… 虽然很感谢你们缓解了绑匪带来的紧张气氛,但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围观组织成员的爱恨情仇好吗。 原来苏格兰和雪树酒真是这种关系啊……从码头那回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下算是坐实了。 还有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白发的家伙……? 他可以肯定这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组织成员,地位大概也不低。至少他和雪树酒——依他的观察来看,显然筱原不大喜欢那个组织成员,这两人关系单方面不好,但认识的时间恐怕不会短。 赤井秀一的面色依旧冷峻,锐利无比的眼却划过一丝只有自己明白的思索意味。 劫匪在某种方面也算个好劫匪,在控场的前提下给予了人质极高的自由度,甚至允许他们和家人朋友或者警察打电话——反正这些不会影响现况,还会让警察更加着急,何乐而不为呢。 筱原奈己跟着苏格兰一路走到人群边缘,男人迈步是有些快,但依旧贴心的控制在她刚好可以跟上的速度。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筱原奈己抿唇,摇了摇牵起的手:“你生气了?为什么?” 边缘的人少了,两人停住脚步。苏格兰缓缓舒出一小口气。 他的眼底仿佛翻起一片暗蓝色的深海,又朦胧的和秋雾一般茫茫,让精巧的罗盘失灵,误入的船只沉没。 “筱原小姐觉得呢?”他反问。 筱原奈己思索一瞬。 她不合时宜的灵机一动,福至心灵,突然从那浩瀚的语言库里挖出一个从未使用的词:“你醋了?”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筱原奈己认命的闭上双眼,一时之间非常想给上一秒的自己一巴掌。 该死,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偏偏是这个词。 苏格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筱原小姐一直都感觉不到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眼里若隐若现出几分柔情似水的温存,就这么随意而又轻率地掀开某张几近透明的窗户纸,坐实了某些两人先前从来没有谈过的事。 “……” 闭眼装死的筱原奈己发觉自己心跳快了好几个度。她紧闭双眼,准备贯彻不听不看不回答的原则。 唉,她自己都到了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拿感情来试探苏格兰…… 她有点想扶额,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你这没有职业操守的卧底搜查官。 苏格兰小小的哇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筱原小姐,你的眼睫毛在颤哦。” “……”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甩了甩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松开。” 灰雁酒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没必要一直牵着。 苏格兰从善如流的放手,甚至小小比了个投降的姿势。 筱原奈己低头,理顺自己的衣袖褶皱,试图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意——但放在这个情况下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慌乱。 很了解她的苏格兰自动把自己归为熟人而不是生人——虽然他本来也就是熟人——继续和她说话:“这件事之后,我们找个时间聊聊?” “……” 对方的声音磁性而悦耳,筱原奈己被一词,突然想蒙住耳朵。魔/蝎/小/说/m/o/x/i/e/x/s/.c/o/m 67、当假酒的第六十七天 【六十七】 脸有些发热的筱原奈己冷冷地瞥了弯着眼睛的苏格兰一眼,把生人勿近的氛围改为苏格兰勿近。 诸伏景光很上道的给她空出一些自己的空间。 ……不要把人逼太紧了。 雪树酒背过身去不理他,可是黑色发丝没有完全盖住的那小半只耳朵粉里透红,极其诚实的反应出主人的真实情况。她双手环胸,却让人莫名幻视到一只缩着头的鹌鹑。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记起几日前的某个夜晚。 —— “hiro,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手机把降谷零的声音磨的有些失真,“——投入感情?你认真的吗??” 晚间的风吹不散远方的山雾,星星点点的灯火融化在朦胧的细雨之中。风裹着雨帘一幕又一幕地朝他的方向吹来,诸伏景光站在阳台的屋檐下,另一只得闲手伸到雨雾中。 “我认真的。” 细碎的雨滴扑面而来,诸伏景光从未这么清醒过。 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就该有所行动才对——这是俗套的青少年文学里常见的纯爱手段,放在诸伏景光身上却不行。 降谷零多了解他,当即把诸伏景光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他有些不可置信:“hiro,你不会……” 诸伏景光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产生这种感情的对象竟然是一个组织高层…… 即使她的某处灵魂富有光亮,但这不能驳倒她本身是个罪孽深重的罪.犯的事实。可……就是要命的被这些光亮吸引住了。他从一开始的观望,到后来的心动,每一步都出乎意料。 但平常人的轨迹显然不适用于他,他也不可能真的和一个组织成员坠入爱河,这违背了某些根本的原则。 所以看清这份感情后,最终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毫不意外的,利用。 长期短期的honeytrap培训他都经历过,勉强毕业。只是用这种手段对付雪树酒,未免太不够看。 诸伏景光对感情变化的感知很敏锐,无论是自身还是周围人的,他可以确定现在的他对于筱原奈己来说,称不上独一无二,却也绝对是特殊的那个。 所以——假意掺真心,蒙住她的眼睛,谋求更多的利益……至于未来,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也将是一座建立在浮冰上的虚影,但诸伏景光暂时不考虑那么远。 最好的结果——如果可以覆灭组织,如果他能活到最后——大概是把她留给正常的审讯流程,给予对方应有的结局吧。 诸伏景光闭上眼,他向来是个果断的人,说做就做。 只是对方未免也太迟钝了点…… 从第一次蹭饭开始,他已经拿温吞的法子温水煮青蛙煮了将近一个月——只是青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被煮,反而在这个温泉池子里泡的极其舒服。 嗯,不过就算她很迟钝,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某次高强度任务结束后,雪树酒竟然直接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了,虽说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但依旧代表着她对他的信任达到了新的高度。 诸伏景光把被子给她盖上时,她很是警觉地在瞬间睁眼,眼里迫人的冷气本来锐利危险,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重新变得倦怠起来。 “做好啦?”对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还要一会,你先休息,我过会来叫你。”他答道。 …… 所以说,继续走这种温吞的路线也不是不行,怕只怕到时候温水都煮干了,青蛙还无知无觉,疑惑温泉怎么没了。 反正筱原奈己对自己没有恶感,不如换个冒进点的法子,打一次直球。突袭告白什么的大概行不通,不如开成公布地来一回。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降谷零语气复杂。 虽然听完自家幼驯染的话,他也承认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但…… 感情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东西呀。 ——更要命的是,它已经无知无觉地开始了。 假如雪树酒最终沿着预期、被押进审讯的机关,另一个人又要如何面对散了一地的……呢?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不仅语气复杂,心情也很复杂。这实在是从来没有人遇到过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劫匪的松散式管理和苏格兰突如其来的直球让筱原奈己的危机意识淡泊了许多,她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软肉,清醒许多。 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一大半,距离劫匪要求的截止时间越来越近,被挟持的人质们也越发的恐慌起来。 筱原奈己,诸伏景光乃至赤井秀一都很有默契的没有作出任何举动。相反,他们冷眼旁观的姿态倒是有几分相似。 按照组织成员的行事逻辑——就算这里的劫匪在时间超出后要一分钟杀一个人,只要没杀到他们头上,就没有动手的理由。 见义勇为多管闲事什么的,被琴酒看到了会出事的:-d 所以他俩才有心思在那进行(外人视角上的)打情骂俏。 听力不错的筱原奈己听到综合体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想来警方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貌似是劫匪头子的人接起电话。 “已经准备好了?哼哼,你们警方效率还蛮高的嘛。” 他匪里匪气地道:“把车停在商场门口,别耍小动作——我们会赶着人质一起下楼,你们要是敢有别的动作,就别怪我们不小心扣扳机了!” 他挂断电话,拎起枪,朝着人群的方向大吼:“喂,你们,给我排好队往一楼走!” 筱原奈己沉默多久,他就跟着沉默了多久的苏格兰起身,理了理衣服,对她说:“走吧。” “……” 她看了一眼和没事人一样的苏格兰,目光下意识移到他的左腿处。 苏格兰一顿,面上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不用担心,好的差不多了。” 他朝筱原奈己眨眨眼:“再说,楼下是日本警察的舞台,和我们无关。” 这倒也是。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 “……我可没关心你的意思。”她丢下这句话,率先撇下苏格兰离去。 虽说劫匪离开时肯定要带上一两个人质以防警察方面的“出尔反尔”——但就这伙人先前的表现,筱原奈己觉得他们不会对带走的人质做什么,顶多是到了点就把人丢在马路边。 再说了,这里有将近一百个人,百分之一二的概率,哪有那么巧呢。 “你,跟我们一起上车!”劫匪头子的手指落下方向看似无比随意,却刚好精准指向筱原奈己。 站在她附近的人群立马哗然着退开,像提前彩排过无数次一般空出一个整齐的半圆形,劫匪头子所指的方向瞬间只剩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两个人。 另一个劫匪随即拎着绳子上前,凶狠道:“手伸出来!” 筱原奈己:…… 她刚刚在想什么来着的。 什么百分之一二,都是鬼话。 诸伏景光挑了挑眉,发觉情绪波动很少的雪树酒少见的无语了,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选两个人质也能选中她…… 运气很差呢。 他有些无奈,清楚对方的身手,倒没有很担心她的安危。 心里自有考量,筱原奈己抿了抿唇,按照劫匪的话把手伸出,任由劫匪在她的手腕处系上粗麻绳。 另外一位被选中当人质的幸运儿和她一起沉默的被绑,筱原奈己一瞄,出人意料的瞄到了另一瓶威士忌。 黑麦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波澜地看着自己双手的行动能力被逐渐剥夺,见她投来视线,还很是淡定的朝她点了点头。 筱原奈己:……啊。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哈。 什么好同事再会面。 身上都没带枪,劫匪的站位又分散——即使他俩下一刻放倒了自己身边的劫匪,也不能保证离得远的那三个会不会在惊怒下对人群开枪——虽然表面上是组织成员,但大家皮下都是不想牵扯无辜人士的正义之士(雾)啊! 加之这群绑匪性格和他们的同行对比起来还算温和,还不如乖乖被绑上双手。 两辆运钞车……一辆车两个劫匪,一辆车三个——如果真在运钞车上遇到什么意外,也会比现在这个场面更好发挥。 同时想到这一点,两人于是很配合的充当人质的角色。 先前陪在店员小姐身边的宫野明美终于从人群中穿出,一双担忧的眼朝他们两人望来:“大君……” 赤井秀一第一次在另外两瓶酒面前放缓神色,准备安慰她几句。 然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站在他们这一侧的两个劫匪突然拧笑一声。 在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两个劫匪举起手中的枪,对着站在远处的两个同伙就是两枪。 “!” 刚被乖乖绑住的两瓶酒一愣。魔/蝎/小/说/m/o/x/i/e/x/s/.c/o/m 68、当假酒的第六十八天 【六十八】 “!” 异变突生。 中枪的两个劫匪呜呼一声,痛吼着朝后倒去,几下就没了呼吸,胸口炸开的血花像一块巨石投入人群,迸发出更加惊慌的水花。筱原奈己瞳孔一缩,须臾便退身到开枪劫匪的后方。 在场的警方也是一惊,当即端起枪对准开枪内讧的两个劫匪。 “喂警察!把枪放下!不然死的就是这群人!” 开枪打死了自己同伙的劫匪把枪口对准无辜人群,瞬间让警方顾忌地收起动作。 “你!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劫匪头子大怒。 五个劫匪一下倒了两个——只剩下劫匪头子和另外两个开枪的家伙。 开枪的1号劫匪不屑地啧了一声:“干什么?难道你真的指望我们和他们两个好好相处?” 见劫匪头子不可置信的眼神,1号劫匪哈哈大笑:“喂,你不会真想让那两个人一起掺进来分钱吧?” “自从你让那两个家伙入伙,我们都成什么样子了?——优柔寡断!” “别的团都在嘲笑兄弟们——你知不知道啊!!”1号劫匪撕心裂肺地大吼。 劫匪头子肉眼可见地手足无措起来,慌忙地摆手解释:“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和他们像兄弟一样相处吗……” 2号劫匪冷哼一声:“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把他们当兄弟,还那么听他们的话,什么不伤人质不开枪……那我们费心费力地搞到枪是为了什么?我们费心费力的从美国抛到日本是为了什么?” “我们可是有枪的啊!!可是你看刚才那群人质,有一个害怕担心的吗!!他们应该被吓哭,恐惧的大喊瑟缩才对——” “总之,”和1号站在一边的2号劫匪大声道:“我们受够这种生活了!你要么和我们一起走,要么和他们一起死,懂吗?” 劫匪头子眼神复杂,语气同样复杂:“我没有想到你们是这样想的……” 1号打断他:“总之,现在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他所指的那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流了几分钟的血,看起来已经一命呜呼了。劫匪头子看着那两个因为内讧死掉的同伙,一时竟然有些失魂落魄。 1号劫匪:“呵呵……总之,我现在就是要对人质开枪!!不然我拿枪有什么意义呢,哈哈哈哈——” 他放肆的大笑声突然一滞,在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脚下昏然两三步,嘭的一下摔倒在地。 “!” 2号劫匪脸色大变,刚准备端起枪,就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也跟着没了知觉。 “!” 尚在悲痛中的劫匪头子惊觉事情不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被一群围着的警察拿枪对准:“不许动!” 他咬紧牙关,啐了一声,把手里的枪丢下,摆出投降的姿势。 围观了一场内讧大戏的筱原奈己:……哇哦。 在一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这场声势浩大的抢劫案竟然就如此荒唐的落幕了。 荒唐又荒谬,但的确在不久前上演。 找准机会把1号劫匪打晕的苏格兰不留痕迹地从人群的关注中心脱身,回到她身边,手上拿着不知何时从警方那借来的小刀。 他一手握住绳结,另一手操纵着刀轻轻把绳子划开。 “疼吗?”诸伏景光的动作轻柔,手指的皮肤干燥,偶尔不经意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背。他记得对方的皮肤——即使经历过不少风吹日晒,但还是很容易留痕且看着娇嫩的那一种…… 从绳子里脱手的筱原奈己活动活动手腕,对苏格兰的一些神出鬼没又有了新认知:“还好。” “说起来,警方那边……”她开口到一半的话在目及离得不远的黑麦后瞬间止住。 打晕2号劫匪的黑麦威士忌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挣脱了束缚,这会侧对着他们,而宫野明美拉着他的手,神色担忧,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 筱原奈己看了一眼黑麦威士忌,又莫名想起之前在商场防火门后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高大身影。 警方来的人未免太快,也太多了。 她记得,即使是离这里最近的警署,全速开车也要半小时才能到。可刚刚不过十几分钟,这一堆装备齐全队伍整齐的警察就出现在现场。 莫非早有预谋? 筱原奈己沉思。 苏格兰突然开口:“看右边。” 思考的动作一顿,筱原奈己面不改色,如何隐藏自己的视线是最最基本的技能。在触及一个高大的身影后,她皱了皱眉:“那个是……” 苏格兰嗯了一声:“我没看错的话,就是之前那个人影。” 日本很少有长得这么高大的人。那个人——头发留的挺长,一双三白眼目露凶光,耷拉下垂的嘴角绷的沉闷——和日本的警方站的很近,超出了普通群众们和警察的正常距离,但两方之间的交流礼貌又客气,一看就不是一伙的。 由于长相过于凶恶,诸伏景光最初以为这家伙是隐藏起来的第六个劫匪。 没想到,竟然是协助者么。 筱原奈己扫了一眼,随口猜测:“fbi?” 刚才那个劫匪提到,他们这一伙人是从阿美莉卡来的,而且听他们的口气,这伙人也不像第一次作案了。想来有意查的话,很快能查到相关的信息。 所谓的fbi对内cia对外只是情报搜集方面——若是违反了联.邦法律的案件,即使是跨国也会交到fbi的手上。 诸伏景光:“如果是fbi和日本警方提前联系了的话,就说得通了呢。” 他似乎只是小小的感慨一句。 筱原奈己没把苏格兰的话放在心上,有些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过多久就和他一起找机会从这场混乱中脱身而出。 现场的人群开始疏散,警方配备的心理疏导人员也已经就位,被开枪打死的劫匪的尸身上盖上白布,正在往车上运送。 她的视线从那两块白布晃悠到亮起的警笛,最后停在背身同宫野明美说话的黑麦威士忌身上。 “……” 专门走出商场……接电话啊。 零点几秒不过须臾之间,她在黑麦威士忌有所察觉前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两人,转而小声和苏格兰道:“我的熊还没买到。” “超市也没逛。” “还浪费了时间。” 脱离了案发现场的筱原奈己持续嘀咕。 ……而且还要找时间谈那什么事。 可恶,怎么办,虽说是有一点头绪没错——但她还没想清楚啊。 卧底经验再丰富——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经验丰富的啊! 郁闷的情绪在在看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灰雁酒后转为烦躁。 时节入夏,紫外线变强,是以患有白化病的灰雁酒仍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疑心他会把自己热出病来。 “嗨。”只露出苍白的脸的灰雁酒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诸伏景光下意识皱眉。 他对这个组织成员从各个方面上来说都没有好感,只有敌意。 明显比他更烦的是雪树酒,她不耐地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灰雁酒墨镜下的眼笑眯眯:“哎呀,再过一段时间,阳光就太烈了——我得抓紧时间出来一次嘛。” “……” 雪树酒冷哼一声,明显不信他这句面子话:“为此专门用了组织的眼线?” 灰雁酒是专门跟着她的踪迹来的——这是她判断出的答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灰雁酒小小的叹了口气,语气唏嘘,“虽然是有别的原因——但归根结底,你本人才是我一切行为的动机呀。” “……” 雪树酒小小的啧了一声。 “在这等我一下。”她低声道。 墨镜下那双苍白的眼略过雪树酒,落到诸伏景光身上——留下一个挑衅且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这才施施然地跟着雪树酒离去。 “……” 诸伏景光眯了眯眼。 啊,就算是这种程度的跳梁小丑,也很让人不爽呢。 他随意的环视一周,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等筱原奈己。 ……应该不用很久。 不出他所料,前后不到五分钟,筱原奈己便从先前消失的拐角处走出,在看到他后顿了一下,快步走回到他身边。 “……去拿一下刚才的花瓶吧。”她小声说道,并没有提起灰雁酒的去向。 苏格兰答应的很干脆,同样上道地丝毫未提及灰雁酒的事——他向来是个很知晓方寸的人。只是多了先前那番掀开窗户纸的话后,筱原奈己莫名觉得他的眼里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总觉得他的眼睛无论如何都是含情的,什么表情都像是对自己有意思——世界十大错觉之他喜欢我,只能说群众的经验是正确的。 “那个,”筱原奈己抿了抿唇,语气里藏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苦恼,“你说的,要谈的那件事,过几天再谈可以吗?” 多少给她点缓冲时间吧…… 苏格兰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无声的包容感总能给予另一个人最大的安心。 “好。”他答应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69、当假酒的第六十九天 【六十九】 莱娅·索维诺,上警校只为逃避上古遗留的贵族教育,得以获得片刻束腰外的喘息,结果不小心和某人越走越近,最后把自己搭进了icpo,终于成了全年无休的社畜人。 比普通社畜更加心酸,比普通社畜更加劳累,比普通社畜更加身心俱疲——虽说这些在名为“信念”的支持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但——累还是累的啊。 莱娅处理完手下的文件,窗外的枝丫被饱满的绿叶压得很低,抬眼就能望到,这不禁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没有阳台的二人宿舍,筱原奈己总习惯坐在窗台上看书,树影的斑驳陆离就映在她身上,一切比西斯莱画中的春天还要美好。 那时她还有闲暇翻看几本感兴趣的书,莱娅记得她偏好现实主义的文学。 训练完了就加训,加训完了再休息,青春的日子就是去如此枯燥乏味又简单可贵。筱原奈己现在还有时间看书吗?莱娅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她连ara的住所都无法随意拜访。 筱原奈己从来不是话多的人,她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中扮演的更多是倾听者的角色。当她那双来自东方的黑瞳静静注视你时,你知道她在全情关注着你所说,关心着你所受,亲切可爱,让人愿意把所有能说的东西都全盘托出。 莱娅则是话多的那个——家族往上三代的辉煌啦,哪个长辈自以为是的装腔作势啦,哪个贵族又故作斯文,却不知自己的附庸风雅已经被边上人看透啦,哪个艺术家又大谈艺术,却一肚子俗不可耐的墨水和理论啦…… 她从小在社交繁杂的家庭中耳染目濡,养成几分看人的经验,讲起话来也妙趣横生,又乐于分享,于是在警校期间跟倒豆子似的把这些倒给筱原奈己。 黑发的好友从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时不时附和两句,恬静安然,却鲜少提及自己的经历。 也是在岸本苍被筱原奈己亲手杀死后,莱娅才猝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她的了解有多么少。 ——她只知道岸本苍在十几年前收养了筱原奈己,对方是筱原奈己唯一的“亲人”。至于十几年前发生了什么,岸本苍是如何死去的,筱原奈己进入组织后又经历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等莱娅反应过来,好友却已经一脚踏进某个跨国犯罪组织的深渊,为了保密身份,过往一切皆成过往。 往前翻阅他们那一届的毕业相册,上面的脸大多熟悉,却丝毫没有某个身影的痕迹。 仿佛她从未来过。 莱娅费了不小力气才成功申请成为她的接头人,却再也没有可以同她促膝长谈的白夜了。 ——所以在接到筱原奈己明显私人问话性的来电,她才会惊的手中的笔都颤了一瞬。 “谈恋爱?”莱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疑惑的非常真情实感,“我吗?” “我的那几段你不是都知道嘛……”莱娅嘀咕了一句。 警校是不准恋爱的——但少年少女的青春冲动总是难以抑制,爱情的火苗在最年轻的青年人之间点起,在法国,这一切似乎都再正常不过——难以免俗,一开始只是把警校当成一个逃逸地的莱娅谈过几段。 当然,之后她也逐渐认清这个世界,逐渐找到自己的锚点,逐渐摸清自己的道路——终于活成了别人眼中风情万种却单身的大美女。 筱原奈己倒是一段也没有,虽然从入学起被打听到毕业,毕业后“黑发黑眼的东方美人学姐”这种传说性质的传言也跟着一届一届流传——但她本人,就是没有。 甚至连找她告白的人都很少……莱娅最终把这些事实归功于好友常年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 筱原奈己:“嗯……所以才来问问你嘛。” 莱娅打了个哈欠,午后的困倦被这件事打散了不少。正准备再把自己的少年往事浅讲一通之时,她突然看到窗外树枝上并排站着的两只圆滚滚小鸟,棕色的羽毛,洁白的小肚子,一只正在为另一只打理毛发。 几乎是瞬间察觉出了什么,莱娅第一反应不是“好朋友有情况了!”的惊喜,而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惊吓——她一拍桌子,惊道:“你?” “……” 对面沉默了一瞬,才回答:“嗯。” “……” 莱娅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筱原奈己的社交圈能小到什么程度,她再清楚不过了,目前对方边上的男性生物一个巴掌数得过来——雄蚊子不算——莱娅出声也有些困难,有些艰涩地问出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句:“苏格兰?” “嗯,是他。” 好友承认的很是风轻云淡。 莱娅双眼一黑。 “……那可是组织的成员。”她咬牙道,“我知道你怀疑他的身份,但也不用拿这种‘亲身上阵’试探吧——” “leya,”电话那头的人打断她,“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 莱娅气了:“那你还……!” 她张嘴说到一半,突然哑口无言。 等等,ara说她不会拿这种出卖自己的方式去试探别人,但她现在又确实去了—— 更糟了。莱娅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 莱娅猜筱原奈己在打这通电话之前一定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态度才如此淡然。 “我也是不久前发现的……刚好有个机会,也能趁机探探他的虚实。” ara酱用语焉不详,但两人都能听懂的话简述了一遍。 机会?什么机会? 没等莱娅想清楚,接着,她的好友就软下声音继续道:“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逛夏日祭,大概会趁机把这件事讲清楚,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已经到一起逛夏日祭的地步了吗!! 莱娅震惊,莱娅不解,莱娅痛心。 莱娅担忧,莱娅警惕,莱娅生气。 一方面相信筱原奈己自有分寸,相信她能在这段虚实结合的关系里揪出她想要的,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忧那可能出现的亿万分之一。 筱原奈己也没再讲话,乖乖的等着莱娅的那股情绪劲过去。 “……到哪个阶段了?” 缓了一会,莱娅呼出一口气,明白当前的第一要务已经转变。 对面有些不确定地回道:“他说要好好谈谈。” 莱娅秒懂:“所以如果他问你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你会答应是吧?” 好友乖巧回答:“嗯呢。” “……” 莱娅:“……所以说,你来问我,是想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电话那头又有些不确定的嗯了一声,随后道:“其实不太对……但应该是这样吧。” 莱娅:“……” 筱原奈己:“其实谈恋爱这个说辞也不太准确。” 已然有些绝望的莱娅洗耳恭听。 “上一次查绿川晓没查出什么,往后再查大概也是一样的结果。” 筱原奈己垂下眼。 如果莱娅在她对面就能哑然地发现,她自以陷入了“和组织成员の爱河”的好友双眸冷然一片,平静得几近冷血,“不妨从他本人入手…反正他也有这个意思,我们彼此彼此。” 听得摆到一半的莱娅背后一凉,立马正色起来,“他想试你?” 筱原奈己哼笑一声,方才的语气荡然无存,漫不经心道:“啊,这个还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苏格兰也不是什么……嗯,那个词怎么说的,恋爱脑?” “呵呵……” 细细回看,他所求不小呢。 和苏格兰私下的交往再怎么亲密,都压不过最初那一层——“苏格兰是boss派来的人”。而这家伙私底下再怎么温和,都盖不过对方在组织时候的形象。 组织成员多少有点病。苏格兰惯常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卡在虚假的笑面上,笑意盈盈又不达眼底,反是一片冰凉的冷意和看不透的暗流,再慢条斯理地擦去指上的血迹——用筱原奈己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话来说,可以把他归进病得高级的那一类。 匿名任务后,她走组织和icpo的线分别深查过苏格兰,清楚这个男人在进入组织前都做了什么,才吸引了这个犯罪组织的目光,从而被招揽进来——而他进组织后做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性格如何不提,但苏格兰绝非善类。甚至于,不把他归进危险指数max的那一栏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不管怎么样,真心实意地和犯罪分子谈恋爱,筱原奈己自认到不了那一步。 但出自心底的感情又无法欺骗自己,提醒她自己的确是被一个组织成员吸引了……筱原奈己从最初的无法理解,到中途的些许慌张,再到迅速地接受现实,不过几天时间。 随机应变是刻进她骨肉里的东西,既然如此,不妨趁着这份感情做点什么。 她直觉苏格兰有问题。当然,如果这家伙其实“没问题”,就是一个纯粹的罪犯,必要时需要她动手解决,她也不会犹豫。 ……感情冒上来的时候,总是很直白也很浅显。就好像前几天在超市,接了一个直球的筱原奈己的心慌害羞全部出自她无意遮掩情况下的本心。 既然是真实的情绪,想来苏格兰也看不出端倪。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 默认对方几个月以来的亲近,接下去安全屋蹭饭的邀请,有意无意地收下他有些出格的好意…… 接下来就是表白了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当假酒的第七十天 【七十】 搭乘从东京到镰仓的列车,窗外掠过都内生活区的景象,偶尔路过成列的电线杆和歇息的飞鸟,一路驶向绿油的原野。 穿过楼宇相间的都市,斜射入的日光终于没有层叠的遮挡物,直直照进列车的玻璃窗户。 有些晃眼,筱原奈己把窗帘拉上。 “听听歌?”邻位的苏格兰适时地递上一只蓝牙耳机,蓝牙连的是他的手机。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会。”他温声道。 纯净的钢琴声如流水一般,把人的心神都沉进蔚蓝而宁静的湖中。 纯音乐永远最让人放松。 接过耳机并戴好的筱原奈己恰了一口柠檬味的小饼干,舒服的眯起眼睛,苏格兰则刚把另一只耳机戴上。 时针刚指到十一点整。 今年的夏日祭时间段提前了,从夏末到夏初,跨越两个月的光景。他们计划下午在镰仓或者江之岛随便逛逛,晚上再参加传统的夏日祭集会。 滚烫的夏尚未完全取代春日的气息,列车内的冷气依照惯例开到二十五摄氏度,是以一开始只拎了件法式连衣裙穿身上的筱原奈己在撑了十五分钟后就被冷气打败,被冻的哆嗦了一下。 在盖上某人好心提供的外套后才缓下来。 眼熟的灰蓝外套,衣袖长出不少,筱原奈己一边整理,一边纳闷道:“都夏天了,怎么还带着外套?” 夏初的天气其实也允许长袖外套的出现,不是特别怕热的人都能接受。 只是苏格兰换上夏装有好一段时间了,明显不是对长袖外套情有独钟的那类人——这件小灰蓝消失在换季已然近一个月,竟然在今天重新出现。 听完她的疑惑后,递给她两包柠檬味饼干的苏格兰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回话。筱原奈己于是有些郁闷。 她默默裹紧救命外套,手上不忘撕开饼干包装袋,往嘴里丢两块圆形小饼干。 从东京到镰仓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九点在车站会合,十一点多到镰仓,吃个午饭后再到处逛逛,最后再去夏日祭游会。身为被约出来的人的筱原奈己的今日安排是这样写的。 至于午饭吃什么,下午逛哪里,夏日祭有什么,她一概不清楚——反正苏格兰肯定全都考虑妥当了,筱原奈己自觉没什么必要多操这个闲心。 旧式的站台被特意保留,给予特意来访的旅者一个樱花站台的梦。绿皮的江之电在对面的车站台停下,筱原奈己把外套叠好,递还给苏格兰。 适时的风吹来海的气息,镰仓的海永远不可缺少。 “天气不错。”她眯着眼抬头,头顶的树枝长满一树碧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晃荡。 苏格兰:“走吧,先去吃个午饭。” 去了一家寿司店。 檐角挂着一排风铃,铃顶是用海边捡来的贝壳粘起的,透明的圆壳上点缀着不同颜色的花点,风吹过激起一串清越的响声。 发觉筱原奈己对这排小玩意很感兴趣,所以他们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筱原奈己托腮,发觉外面飘过来一团云。 “以前来过这里?” 她看苏格兰一路对路线都很熟悉,还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上半矮山腰上的这家寿司店。 “小时候和家里人来过一次。”诸伏景光把倒好的茶放到她桌前。 十几年前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悲剧还未发生前,他也和父母与兄长专门来镰仓看过海与山。当时在这条路上迷路过一次,所以才会把这条路记得这么清。 “……” 家人是极其隐私且避讳的话题,也是公认不会与组织成员谈论的危险区——这里的同僚毕竟不是真正的同僚,谁都有可能给你致命一刀。 筱原奈己却把话接上了:“我小时候也来过一次。” “不过是因为公益项目恰好落到了我在的那所孤儿院,所以带着所有孩子一起来这边玩了三天。”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过往。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筱原奈己刚把金枪鱼上的鱼子酱挑走,进行一个奢侈的挑食,这会儿腮帮子有些鼓,“组织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尤其是从小在组织长大的那类,十有八九都是孤儿出身。 诸伏景光笑了笑,问:“筱原小姐是在组织长大的吗?” 难得在心情不错的情况下聊起这种话题,能多问点就多问点。 筱原奈己这回在答案上格外大方:“不是,我七年前才进入组织,通过我收养人的关系。” “在孤儿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被一个组织成员收养了……我的收养人表现的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直到十五岁我才知道他和这个组织有关系。” 既然决定了要建立亲密关系,适时透露过往是可以增加亲密度,且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筱原奈己把自己的过往经历筛的半真半假——真的是时间线,假的是岸本苍的身份。 筱原奈己把三文鱼片卷卷卷卷卷,卷到筷子上后嗷呜一口,在味蕾迸开的鲜味让她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家寿司店很小,由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一同经营,但做的寿司味道很不错,环境也清幽,也不知道苏格兰是怎么找到的。 “这样啊。” 诸伏景光把那盘没有鱼子酱的三文鱼寿司推到她面前。 原来也有组织成员会想过普通人的日子,甚至隐瞒身份收养一个小女孩啊。 那么你呢? 前半生过着平凡的普通人生活的你,在这成为组织成员的七年时间里,有没有一瞬间生出和你收养人一样的心思,想要从里面脱身而出呢。 —— 夏日祭晚上才开始,但白天已经有很多摊位在做准备工作,也有许多小活动对游客们开放——比如捞金鱼。 一个半人高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巨大的用塑料做的圆形水池,橙色的橘色的金色的黑色的红色的半黑半橘半红半黄色的小金鱼在里面畅快的游动。 和一堆小朋友凑在一起,筱原奈己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手上的纸网靠近小金鱼。 她很懂纸面受力的方式,于是迅速摸到了技巧,基本上一捞一个准。 “第三只!”筱原奈己小小雀跃一声。 鬼鬼祟祟了半天,终于一举把她看中了好久的小金鱼捞起来了。这条小金鱼浑身没有一个杂色,纯金到底,筱原奈己觉得它的颜值在这一塘鱼里可以排进前三。 她把捞起的金鱼装进摊主附赠的透明小鱼缸,有些兴奋地转身展示给苏格兰:“看!” 喜上眉梢,笑意把那双黑色的眼衬的灵动又活泼。诸伏景光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筱原奈己取了一个新的纸网递给他:“来试试吗?” “你的手比我稳多了,肯定能捞到更多啦。”她这么说着。 没人能拒绝心上人这样的笑颜,他顿了一下,接过纸网。 “那个那个那个,捞那个。”筱原奈己凑在苏格兰边上,比本人还要激动,“黑的黑的黑的,游过来了!” 诸伏景光不慌不忙,面对金鱼群凛然不乱,和不稳重的雪树酒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有闲心确认嫌疑鱼身份:“左边那只?” 在一堆橙红金鱼里格外显眼的全黑鱼。 又怕凑太近影响人捞金鱼,又怕搁太远失去小黑金鱼踪迹,筱原奈己屏息敛气,声音都小了些:“左边那只。” 苏格兰嗯了一声,随即专心往那只纯黑的金鱼靠近。筱原奈己看着他的纸网凑近,对准鱼,斜着一捞,接着轻轻松松的就把小鱼捞起。 前后不过二十秒。 筱原奈己:? “鱼缸。”把鱼捞起来的苏格兰提醒她。 筱原奈己楞楞的哦了一声,把鱼缸顶的盖子打开,又看着苏格兰干脆利落的把鱼倒进去。 “……” 苦心费力捞了差不多五分钟的筱原奈己真情实感的打出一个问号:“就这样吗?” 我们玩的好像不是一个游戏。 “嗯?”把纸网连着的小工具还给老板的诸伏景光疑惑的嗯了一声,下一秒get到了筱原奈己的点。 “看你捞的时候我在边上学清了技巧和角度,所以会比较快。”他补充一句。 见筱原奈己依旧眼神复杂,诸伏景光摸了摸胡茬,问:“要再来一次吗?” 鱼缸里已经排排游了四条鱼,分别是小金,小黑,小红,和小红黑。 筱原奈己瞄了一眼池子里的金鱼,感觉花色捞的差不多了,于是摇摇头。 视线触及不远处的一家店,她又雀跃起来,红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去吃刨冰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71、当假酒的第七十一天 【七十一】 荔枝味的刨冰甜而不涩,从粉红渐变到透明,里面还混了新鲜的荔枝果肉,细碎的冰块和绵密的口感带来独属于夏日的清凉。 在刨冰店前的遮阳伞兼小桌边坐着的筱原奈己很快乐。 苏格兰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说要离开一下,让筱原奈己等他一小会。再加上他那份刨冰还没做好,筱原奈己就干脆找了个地坐下。 虽说一个人吃好吃的好像有点不好,但是这个刨冰真的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呜呜。 筱原奈己哼哼两声。 享受这份美味之时,对视线极其敏感的她突然察觉到了一阵对准她的视线。似乎还不止一个。 “……” 她吃刨冰的动作缓慢下来,含着勺子,不动声色地往斜方一瞥。 源头是一群打扮的日常又随性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大学生模样,正五六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彼此间对视笑语,时不时自以为隐晦的瞄她一眼。 看清楚来源后,筱原奈己不甚在意地收回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看她,反正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就好。 荔枝果肉入口,又酸又甜。筱原奈己又重新投入刨冰的怀抱,甚至认真思考起让苏格兰学着做一下的可能性。 如果买个刨冰机的话,应该还是蛮方便的吧。 据说刨冰机上手很简单来着的,那是不是她也可以自己试试呢…… 筱原奈己思索一瞬。 嗯,回去之后就下单吧。公寓里面放一个,再送给苏格兰一个。 刚完成这番思索,她就发觉面前多了个人。 性别男,但不是苏格兰。 “?”筱原奈己丢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年龄不大,大概二十出头,面相干净,高高瘦瘦,头发有些微卷,闪烁的目光显得有些拘谨。 “那个……”见筱原奈己看过来,他好像更紧张了些,面上涌上一丝绯红,“额,我看到……” 话说到一半,他又拘谨地挠挠头,倏地换了一句话:“请问荔枝味的刨冰好吃吗?” 筱原奈己听到一阵叹惋的“唉”声,她眨眨眼,发觉声音来源竟然还是刚才她看到的那群大学生,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脸上都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瞬间明白了前面这个男生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我没有尝过别的口味,但是荔枝味很不错。” 看到她开口说话,不远处的年轻人之间爆发处一阵小小的欢呼声,似乎在鼓励筱原奈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勇敢一些。 听力比一般人灵敏的筱原奈己也在等待这个男生把话说完,好礼貌的回绝他。 只是对方未免太过紧张一些,磕磕绊绊了半天,接下来一句话也没挤出来,脸反而因此更红了。 远处的吃瓜群众们声音一波高过一波,筱原奈己在心里唉了一声,只能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发觉对方真的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主动开口问道。 大概是这个问句给了他勇气,这个男生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那个,我看到您一个人坐在这很久了,我想,就是说,能不能加一下您的联系……” “嗯?这是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 筱原奈己一扭头。 性别男,且是苏格兰。 “……” 依旧笑着的苏格兰笑意淡了一些,他貌似饶有兴趣地看了那个大学生两眼,又把视线放回到筱原奈己身上,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虽然自己是准备拒绝人要联系方式来着的,但筱原奈己依旧莫名有些心虚。她假咳一声:“你回来啦。” 苏格兰:“嗯,久等了。” 筱原奈己对他眨眨眼。 边上看到两人互动后的男生瞬间明白一切,面上爆红。他艰难开口道:“抱歉,打扰两位了……” 看到人逃也似的离开,听到吃瓜同伙发出一声遗憾的嘘声,筱原奈己挖了一勺刨冰,重新看向笑吟吟的苏格兰:“高兴了?”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梁,诚实回答:“嗯。” “……” 筱原奈己吃了一口荔枝刨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的刨冰呢。” 诸伏景光笑笑:“这就去拿。” —— 终于做完手上的小组课题,小野隼人和组员们相视泪汪汪,只想抱着一起大哭一场。 他们今年大一,在进入大学之初,颇有雄心壮志的几人选择了一个工作量大又繁琐且本身内容极其难而复杂的课题,大家互相对视,皆是满眼凌云志,于是更加坚定信念,力求成为期末唯一的a+小组。 然而,信念会磨损,新奇劲也会消失。不过一个月,这个课题已然成为了几人身上最大的拖油瓶,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 “我不干了!!”小野隼人悲痛出声,又在下一秒一边呜呜呜一边在电脑上建立表格导入数据。 “我也不想干了呜呜呜呜。”边上正在综合论文开头的同伴同样泪眼汪汪,“你们数据都没做好,我怎么写论文啊!” “在整了在整了,问卷明天就能收齐了呜呜呜。” “可是我们的问卷数量不够啊,样本量好像也没达标呜呜呜。” “直接把基数乘十如何……” “虽然很不严谨,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话说,谁去收问卷啊。” “……所以当初发问卷为什么一定要发纸质版的啊!!!” 悲伤的日子过了将近半年,小野隼人和他的组员们被这个社会课题熬出了白头发,终于在ddl之前紧赶慢赶地完成了。 终于脱下好大一个重担,小野隼人和组员们相视一二三四五六眼,发出了同样悲愤欲绝的声音:“我!要!出!去!玩!” 之前的周末不是在赶作业,就是在为了课题跑东跑西,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出去玩啊!! 别人的大一丰富又多彩,直呼怎么过都是一种浪费。我的大一每天累成狗,直呼老师作业放过我。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点喘息的机会,怎么能不出校门,怎么能不好好玩一下!! 同行的内山真立马想到不久之前传出的镰仓夏日祭提前的信息,把这件事分享给伙伴们。 “镰仓诶!!” 四男三女很快定下了出游地,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镰仓的海与电车。 今天是他们到镰仓的第一天。 先是三个女生看到了一席淡色连衣裙的大姐姐,低声讨论起来:“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三点钟方向,漂亮姐姐!!” “注意视线注意视线,不要太嚣张,啊她好像看过来了一眼。” “法式连衣裙!好适合她哦。” “呜呜呜,真的好好看哦,如果是这样的姐姐,就算不喜欢女性的我也可以的啦。” 再是狐疑的男生们加入她们的窃窃私语:“你们在聊什么呢?” 小野隼人以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的,就算是《怦然心动》里面那种一见钟情他也完全不心动。 直到他随着同伴们所说的方向望去。 “……” 内山真发现了小野隼人的异样,一扭头,看到他的脸已经全红了,不禁大惊失色:“小野,你怎么了?” 女生们看出小野隼人的心思,怂恿道:“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呢,小野君,不要犹豫的上吧!” 小野隼人在一声声加油助威和漂亮姐姐的美色之间迷失自我,大胆的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次——要联系方式。 凑近后看,本就好看的这位小姐更好看了。一双秋瞳似剪水,让本就紧张的小野隼人更加紧张了。 而就在他磕磕绊绊,绊绊磕磕,终于在对方暗含鼓励的眼神后把话说出来,不,说出来一半后——人男朋友来了。 回到同伴身边的小野隼人脸上热度还没降下来,女孩们已经投入新一轮讨论:“男朋友也好帅气……” 今日,一个人恋爱,又失恋了。 呜呜呜,论文和失恋什么的都滚出这个世界吧。 —— 待年轻的大学生们走远,筱原奈己看向刚在她对面坐下的苏格兰:“是故意的吧。” “我总感觉你早就来了。”她说着,一边用狐疑的目光扫视一遍苏格兰。 哪有那么巧的事,人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悄无声息的出现。 诸伏景光眨眨眼,面上显出一丝无辜的意味来,摊手:“没有哦,就是刚好出现而已。” 筱原奈己狐疑脸:“真的吗?” 诸伏景光笑眯眯:“真的哦。” 筱原奈己依旧狐疑,可是先前又确实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但究竟是苏格兰真的没有来还是视线藏的太好她没发现就不知道了——她眯了眯眼,决定放过这件事。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筱原奈己有些好奇。 苏格兰在买完刨冰后就突然让她等他一会,消失了将近十分多钟才回来。 “说起这个。” 苏格兰屈指敲了敲额头,似乎因为自己的忘事有些懊恼。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温婉娇柔,花瓣精致如绸,如同白亮的玲珑碧玉,安然装点在一个简易的发夹上。淡雅的清香飘荡,淡黄的花芯不知盛满了谁的梦境。 “那边有一位老人正在卖刚开放的栀子花。”苏格兰说,“我想它会很适合今天你的装扮,所以就去买了一朵。” “至于这个发夹嘛……嗯,是在边上的小贩那里买的,我花了点功夫把花安上去。” “怎么样,要试试吗?” 这双眼温和又沉静,比镰仓的海更蓝。他的眼神经不起推敲,任谁来都会将它解读成告白。 “……” 筱原奈己默然着接过。 一个别着栀子花的发夹,或是一朵别在发夹上的栀子花——心里的风铃被撞了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c/o/m 72、当假酒的第七十二天 【七十二】 听完莱娅近半小时的长篇大论之如何谈恋爱后,筱原奈己在挑选今日出行的衣服时,特意拿了一件几乎没穿过的裙子。 v领,收腰,泡泡袖,和细小的碎花一同裁出这条温柔小意的裙子。 莱娅同学原话:“约会可以考虑一下穿裙子哦……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其实穿什么都无所谓啦,总之不要上你出任务的那一套就好。” 出任务那一套……黑漆麻乌的确实不适合出去玩,如果是琴酒,那当她没说。 联想了一下目的地,筱原奈己自觉这条裙子很适合海边。 鞋就拿最经典的玛丽珍鞋配,头发散下来,或许需要卷个几缕吗…… 她当然带了发夹,一个小小的珍珠发夹,不起眼却精心修饰着耳边。这下换成了一个日抛的花夹,倒也不错。 筱原奈己把栀子花别到发上,感觉鼻尖萦绕起几分清香。 诸伏景光眼里划过一丝惊艳。 “然后去哪?”雪树酒问。 他的喉结动了动,找回自己的声音。 “去海边吧。”诸伏景光说着,面上扬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毕竟是镰仓的海……总要去看看的吧。” —— 路边有专门供人行走的木头栈道,临海的沙滩与各色不一的名宿就在栈道之下,再远望,是蔚蓝无垠的大海与地平线边的富士山。 特意问过雪树酒今天这双鞋不影响走路的诸伏景光于是提议走去海边。 雪树酒看了他一眼:“……走去的话,可就赶不上夏日祭了。” 这条看得见海的公路足够长,中间没有往海边靠近的路,只能一路跟着马路往下,没有一两个小时大抵达不了海边。 “夏日祭的集会太热闹了,不适合我们。”他笑了笑,“况且烟花哪里都能看到,不是吗。” “……” 太热闹的地方,的确不适合他们。热闹的人群和热情的喧嚣,从来是隔膜而非周身之物。他们更像存在于人群之中的漆黑缝隙,冷然无声,默然旁观又身处其中。 走走也好。 筱原奈己远眺,夏日祭的集会场逐渐变远,被落在身后。金鱼和碎冰块却还提在手边,铃铃作响。已经有不少穿着浴衣,带着狐狸面具的人在集会里走动,热闹的花灯也挂起一排又一排,背身远离这一切人间烟火气,筱原奈己心中竟然安定下来。 前半天的经历太日常了,就好像他们真是两个普通的人约了一次普通而简短的旅行,平凡的让人微微失神,差点忘了自己和身边的人是谁。 明明心里一直都是一口一个苏格兰的叫着对方,今日却不止一次忘记他是个组织成员,真是糊涂。 现在,远远吹来的海风拂过面颊,也吹醒她的思绪,让她从恍然之中脱身。 “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条路。”苏格兰开口道,“没记错的话,这是七年前建好的,方便不少呢。” “嗯,上次来的时候,还为了找去海边的路找了半个下午。走到沙滩上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伤心了好久呢。”他叹了口气,明显对这段童年经历念念不忘。 筱原奈己:“天黑了为什么要伤心?” 诸伏景光:“因为天黑了就没法堆沙子了呀。” 筱原奈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问:“你上一次来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啊。” 诸伏景光认真思考了一下:“……十九年前?还是十八年前来着的……” 六七岁的小孩的话,好像确实会喜欢玩沙子。 筱原奈己把被风吹乱的发丝用手绕到耳后,沉吟了一下道:“嗯……说起来,虽然法国临海,但我一次也没去过海边呢。” “我的那个收养人啊,表面上说他是个烘焙师,实际上的工作却忙的不行……我一周都见不到他两面,更别说抽时间去海边了。” “因为工作太高压了——烘焙师怎么都不会忙成这个样子吧?所以他才被我扒出身份……大概是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所以才没怎么设防吧。” 筱原奈己唏嘘几声,她对岸本苍永远把她当小女孩对待的态度一向不大赞同。 “嗯,这么说来,当初杀害我父母的那个犯人,也抱着一分‘小孩能掀起什么风浪’的心思,才会放过我吧。”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也半真半假地提起自己的往事。 不过外守一大抵没有抱过这种心思——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接上雪树酒的话头。用真实编造的谎言最难勘破,他略去了自己有个兄长的信息,把曾经的家人粉饰成只有父母的状况。 曾经让他一度恐惧失语的童年,现在竟可以被套进话术对人说出,诸伏景光也有些感慨。 筱原奈己顿了一下,苏格兰这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让她侧目。 “你的父母……?”她迟疑一声,又发现自己的失语,“抱歉。” 苏格兰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拿筱原奈己早上回复他的话回复她,“若是正常人的话,大抵一辈子都不会进入组织吧。这种危险的泥潭,远离一辈子才是好事。” “……”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苏格兰:“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太阳快落山了。” ———— 脚踩上沙滩时,落日正垂在海面上,夕阳的余晖染尽天边游荡的浮云,不多时便化为玫瑰色的晚霞。 金光绚丽的海面波光粼粼,白沙也在日光下慢慢着色,变成一日之中最绚烂的模样。稀碎的浪花依旧拍打着海岸,翻滚出白色的泡沫,盖住一块又一块贝壳。 霞光把人的身影剪裁的冗长,大抵是夏日祭就在边上开幕的缘故,这处本就偏僻的海边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余晖以寂静的海声迎接两位罕见的访客。 “赶上落日了。”筱原奈己轻呼一口气。 海面的礁石怪异的劈开浪潮,苏格兰望向这片没有尽头的海,眼神平静。浑圆的落日终于和海面相接,泛起一片火红的浪卷,他们于是都不说话了。 潮起潮落的水声。 海风裹来属于大海的海盐味,日落的很快,须臾便沉下地平线,富士山的影子也跟着暗淡无光。日落转瞬即逝,天色暗了。 苏格兰把先前那件蓝灰色的外套递给她,温声道:“风吹着会冷,穿上吧。” 确实有点冷的筱原奈己把外套披到自己肩上,围成一个小披风的样式,又觉得这样不大舒服,于是解开披风,乖乖穿上了。 和列车上坐着的姿势不同,站起身时这件外套穿到她身上显得更大了,她于是把袖子松垮垮地挽起一截。 只有海潮的声音里,他们不知不觉走近许多。 远方突然传来人群的欢呼声,筱原奈己停住脚步,夏日祭集会处亮起的暖光在她的黑色瞳孔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光斑,而日落后的海须臾便成了灰蓝的虚影,只有清清的月光落下几百道起伏的银勾。 “开始了啊,夏日祭。”筱原奈己喃喃自语。 “嗯。”诸伏景光嗯了一声后道,“夏日祭——筱原小姐今天玩的开心吗?” 捞金鱼,吃刨冰,后面还买了狐狸面具,吃了天妇罗和三彩丸子,又打了气球摊,并以一分之差败给苏格兰,画了纸扇画,捏了娃娃涂了彩罐……当然还有她发上别的这朵栀子花。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给予肯定的回答:“嗯。” 诸伏景光:“那筱原小姐知道我等会要说什么吗?” 筱原奈己侧头看他。 “知道。” 一阵风卷来,她有些冷,于是环起手臂:“我希望你已经把所有事想好了,组织并不是什么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 “比如说——如果有一天收到追杀你的命令,我会毫不犹豫地照做的。” 她一开始就把态度摆在明面上,眼睛的瞳色太黑,诸伏景光很难在昏暗的光线下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似乎山峦和天空也没能被映进去。 诸伏景光微笑道:“这点对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筱原小姐是我二十五年以来唯一一个心动的人,我不想因为组织的原因缩手。” 他看了一眼广阔无垠的海,荧光色的浮标和远处的灯塔刚刚亮起光,山的轮廓线嵌进天里。 “那么筱原小姐怎么想呢?”收回视线,他重新和筱原奈己对视。 唇边勾起一个微笑,诸伏景光柔声问道:“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 心怦怦直跳,筱原奈己把外套裹紧了些,闷着脑袋不说话,对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即使早有预料,即使被所谓的恋爱大师一科普再科普,这种事真落到实处时,还是难免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他清隽的眼眸透过海城的雾气,温暖而又柔和。 只听几声刺耳的“叱”声,突兀地打断问话。彩色的烟花带着火星窜上天空,一时火树烂漫,银屑飞扬,绽开的烟花点亮天空,恍若天女散花,灿烂又绚大。 开幕烟花霎时间点燃了夏日祭和夏天,筱原奈己微微仰头,天幕上的的火花银树开了一朵又一朵,如闪光灯一般一帧一帧闪过,照亮两人的面孔。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浩渺夏夜里的晚风流云染上温度,心照不宣的不语是最好的答案。 “……” 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对视,沉默半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笑出声来。像是憋笑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的笑。她的手抵在唇上,先是两声断续的低笑声,然后逐渐清亮起来,最后笑的眉眼都跟着弯起。 她说:“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呢。” 夏日祭的花火与狐狸面具,和风的灯台与浴衣,吆喝的小贩和出游的旅人,一切人间的烟火从来都与他们擦身而过。檐下的风铃不知有无夜风造访,烟花易冷,花痕易散,只有海边的潮水不知疲惫,来来往往几万年。 雪树酒的眼里也染上晶亮笑意,比天边的花火更加绚烂。 “那么——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男朋友。” 深邃的夜海波涛起伏,浪花对着沙石低声絮语。在镰仓,人们好像永远在恋爱。夏日祭的灯火阑珊通明,热闹非凡,而嶙峋的深色礁石隔开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予以另一处无声息的告白。 蓝调的海岸线长而曲折,有人牵着手走了很久。魔/蝎/小/说/m/o/x/i/e/x/s/.c/o/m 73、当假酒的第七十三天 【七十三】 一觉醒来,筱原奈己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生物钟把她摇醒了,但严格来说,她的睡眠并没有很充足。 昨晚上在海边散步,刚确认关系的两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就一直牵着手一起走,从这端走到那一端。 好像有什么亲密了许多,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筱原奈己偶尔会突然止住脚步,定定地打量苏格兰几眼,苏格兰也不问为什么,就由着她盯着他看。 偶尔也会走着走着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谁都不知道谁在笑什么,只是互相看一眼,然后继续弯着眼睛笑。 看一片海看了许久,留下的脚印沿着海岸线蔓延,更多时候只是沉默,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往前走吧。 最后乘最末班的列车回到东京,再回公寓,已经是近凌晨的点了。筱原奈己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就是睡不着觉。 有男朋友了呢。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耳根后知后觉的红了。 虽然只是牵了手,但是就是——后来的突然的很害羞。 枕头边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一下,筱原奈己一个翻身坐起来,迅速的解锁屏幕。 【晚安^^——scotch】 筱原奈己摸了摸鼻子,上手回话。 【晚安。——belvedere】 【还没睡呀?——scotch】 【还没呢。——belvedere】 然后又聊了起来。 然后就第一次不因为任务原因而熬夜了。 然后晚上的睡眠就不足了。 然后今天早上起床就有点困了。 有点困的筱原奈己打了个哈欠,发现一大早的给她发消息的除了苏格兰还有莱娅。 “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成了吗!!!!!!!” 机具冲击力的字体让人眼睛一痛,筱原奈己嘴角抽搐一瞬。她有些无奈的回了莱娅的消息,没等退出界面,对方的电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过来了。 “a——rrrrrrraaaaaaaaaaaaaaaaaaaaa——” 人形打鸣鸡上线。 筱原奈己捂耳朵。 莱娅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急切:“什么情况啊,解决他了?” 筱原奈己扶额:“解决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一副要开.枪崩了苏格兰的样子。 “嗯,反正就是搞定了吧。” 和莱娅简短的聊了一下,把对方心里那股焦躁不安和担忧抚平,筱原奈己这才挂断电话,换到另一个聊天页面。 【早安。——scotch】 昨晚的聊天也是以他的消息结尾的,这个显示在二十分钟前发出的早安刚好排在晚安的下面。 二十分钟前的话,六点还没到就醒了啊。 这么说,才睡三四个小时? 她抿了抿唇,少见的打了好几条信息,这才起身收拾东西和自己,准备出门。 今天可是有大事要商量呢……不然她可能会选择躺在床上再睡会。 ———— 组织似乎很喜欢把据点伪装成酒吧。 处在东京摩天大楼顶的空中酒吧低奢豪华,处处写着身价不菲,走进这块纸醉金迷的世界的筱原奈己挑了挑眉。 名流富豪巨星网红都常到这个酒吧打卡,也有身份尊贵的常客有单独的专用包厢……谁能想到这个东京前五“贵”的酒吧也是组织的据点呢。 一大早的酒吧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坐在吧台上的琴酒淡淡撇来一眼。 “走。” 等到要等的人,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把玻璃杯推给侍者,接着迈着长腿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啊,又是这身黑大衣,这大夏天的,他不热吗。 筱原奈己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春夏秋冬转瞬过,只有这身大衣从未离开过琴酒……啧啧啧。 包间里已经坐了朗姆和贝尔摩德,可谓是组织高层大开会的豪华阵容。 筱原奈己在贝尔摩德身边坐下,金发女人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要不要来杯苏格兰呀~” 筱原奈己推脱并拒绝:“早上不喝酒。” 贝尔摩德哼笑两声,外面的侍者刚好送进一杯马提尼。她动作优雅地拿起酒杯,纤细的手指轻靠在玻璃壁上。 “我猜也是,所以没给你点。”她抿了一口酒。 朗姆在此时怪声怪气地插嘴:“已经浪费五分钟了——该说正事了吧。” 稍微呆久一点的人都知道组织的二把手是个急性子。 闻言,琴酒抱臂靠坐在角落,依旧冷脸。贝尔摩德勾人地笑了两声,手臂倒是从筱原奈己身上滑下来,坐回了原位。筱原奈己则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朗姆,未做一词。 上回某次不愉快的事情后,她和朗姆就双方面切断了联系,但明面的同僚关系还算过得去。 琴酒冷哼一声,从口袋里丢出一个u盘和文件夹。他接着把u盘里的东西投到四人面前的白幕布上,筱原奈己这才注意到这块墙的真正用途。 “……此事事关重大,组织也是花费了将近二十年才成功办成。”笔记本电脑还在启动中,朗姆细长又狭小的眼睛眯起,语意里颇为自得。 他环视一周,看到边上几张颇为年轻的面孔,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坐在我边上的可不是你们。”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不过是懒得管才没掺和——行了朗姆,你还是少点废话吧。” 这种时候效率的代名词永远是琴酒,他不管边上两个开始阴阳怪气的成员,等文件加载出来就直接开讲。 筱原奈己靠坐在卡座上,听到琴酒讲的内容,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审视意味。 ……确实是大的不得了的事。 虽然来前已经简单浏览了一些文件,这件事之重要还是让筱原奈己的心紧了紧。 组织刚刚辟出一条有关霓虹的枪.支.走.私线路。 “安插在警视厅里面的那批人被筛出来七个,不过有一个留下来了,还一留就是十八年。” 筱原奈己总觉得朗姆说起话来瓦声瓦气的,声线却又特别尖锐,里面那股怪异的自得和愤妒让人听了头疼。 结合他说的话,筱原奈己更头疼了。 安在警视厅里十八年的卧底啊……这可麻烦了。 卧底在精不在多,只要一百个里有一个爬上高层,即使另外九十九个全死光了也没关系。都能插手霓虹国内的枪.支.运.输.线了……这个组织派去的卧底大概已经位高权重到了一定阶段。 组织里大概有日本公安的卧底搜查官吧,如果和警视厅有关系的话,那这批人可就危险咯。 琴酒的话还在继续:“这条线在一个月后开始第一次运作,belvedere,boss让你去对接。”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大抵也是你来负责。” 筱原奈己听到朗姆小小的啧了一声,以及贝尔摩德对此的幸灾乐祸笑声。 “啊啦,竟然不是你或者gin呢。”摇着马提尼的金发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变本加厉地刺了朗姆几句,“不过boss这样做我也理解……毕竟你都这么老了呀,呵呵,换新人顶上,组织才有未来嘛。” “你看啊,十八年前就坐在这里讨论这件事的老人,不只剩下你一个了嘛。” 朗姆的脸扭曲一瞬。 “……” 筱原奈己本人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眼底平静如黑色的死水。 多么明显的分权行为——看来以后要长时间停留在日本了啊。 琴酒本人对于这个损害了他自身利益的决定似乎没什么想法,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对接的人员叫楠田陆道,记得和他联系。” 他把一个u盘推到筱原奈己身前。魔/蝎/小/说/m/o/x/i/e/x/s/.c/o/m 74、当假酒的第七十四天 【七十四】 u盘里有楠田陆道以及一众相关人员的信息,和一些后天交接的情报,但没有一字一句提及警视厅那个卧底了十八年的组织成员。 在公寓电脑里分析完琴酒给的u盘的筱原奈己无声的叹了口气。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并不是组织高层就能得到所有完整情报的,无论位置看起来有多高,boss永远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抱有不同轻重的怀疑。 筱原奈己敢说,她拿到的u盘里有琴酒不了解的部分,琴酒手上也有筱原奈己不知道的情报,朗姆和贝尔摩德同理。 这件无比重大的事被拆分的零零碎碎,保证每个高层可以完成自己负责的部分,但又没法从一处之中窥见整体。 保密第一嘛,组织也是靠这种貌似简单无比的手段,搭建起一个又一个复杂的人脉网络。 简单但有效。 筱原奈己反手把手里整合的情报传了一份给莱娅。 信任和权限都是慢慢积累的,这件事不能着急。既然已经落到了她手上,不愁没机会。 她眯了眯眼,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下巴。 绕开官方的走.私.枪.支路线放到那个国家都是忌讳中的忌讳,这件事发生在霓虹,icpo的手再怎么长也不好直接自己上,必然要和本地的机关合作。 也该让总部和日本公安打个招呼了。 虽然前面那几次事之后她对日本公安没什么好感……但人的感情是不能影响大局势的。 “唉……” 筱原奈己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已经预料到这是一场以年为计数单位的硬仗,以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有真正的工作落到她头上了。 回日本之后动的手脚都无伤大雅,这回终于抓到一条大鱼——虽然这大鱼很不好收拾,但落到她手上总比落到真正的组织成员手上好。 因为这件事,筱原奈己郁闷了好几个度,虽然完全没有表露在脸上就是了。 唉,走.私啊,在法国都没碰上过这么大的事情呢…… 筱原奈己在心里琢磨着后天交接的注意事项,比起往日的状态来说,此时的她在诸伏景光眼里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看到筱原奈己无意识多加了两勺盐的诸伏景光动作一顿。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已然是读雪树酒肢体神态语言高级选手的诸伏景光明显读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还在想早上事情的筱原奈己被这声音唤回神来,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对锅里普普通通的无辜大白菜做了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格兰。 “……” 诸伏景光看她是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做菜身上,无奈的笑了笑。 “我来吧。” 他说着,拍了拍筱原奈己的脑袋,示意人去外面等他:“烤箱里有四个蛋挞,右边那两个比较甜,可以先尝尝。” 筱原奈己愣愣的哦了一声,把手里的厨具交给苏格兰。 葡式蛋挞酥脆的外壳和细嫩的里芯把她的思绪从组织的事情里扯出来,发觉刚才被人摸了摸脑袋,她的脸倏地红了一瞬。 可恶,摸头什么的太超过了。 她嗷呜一口,把剩下的蛋挞吃掉。 嗯嗯,甜度刚刚好,把握的度还是那么的精准——不愧是她男朋友。 在一起是在一起了,但他俩的相处模式好像没什么变化啊,这好像跟莱娅说的不一样嘛…… 诸伏景光一绕出厨房,就看到雪树酒托着腮,对着桌上的三个蛋挞,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他有些好笑,招呼人准备吃晚餐。 家庭式的天妇罗口感酥脆香甜不油腻,鸡肉娇嫩可口,非常成功的帮筱原奈己滤去了部分心事带来的影响。 诸伏景光:“组织里最近出了什么事吗?看你好像有些苦恼的样子。” 筱原奈己目光幽幽,浅浅喝了一口酸梅汤:“是啊,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又闷着吃了一口鱼肉,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这件事在机密上处于高度保密的级别,除了高层和参与的相关人员不能有别人知道,筱原奈己于是问起他的伤口:“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嗯……已经好到明天有任务带上我也没关系的程度了。” 距离受伤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筱原奈己沉思:“这样啊……” 她这就把黑麦丢回琴酒手下。 说干就干,筱原奈己暂时撂下碗筷,摸出手机,对准琴酒的聊天框就是一顿输出。 【黑麦还给你,记得查收一下。——belvedere】 琴酒回消息一向很快。 【。——gin】 诸伏景光又想笑了。 他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道:“今晚筱原小姐有安排吗?” 虽说枪.支.走.私.线这件事是很麻烦不错,但近期来说,还真没什么特殊的安排,无非是准备准备,确保第一次交接完美完成而已。 这种事牵扯良多,从国外到国内,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绝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出成果的事,所以筱原奈己今晚还真没什么安排。 “过会一起去看个电影如何?”看出她今晚大概没有什么工作,诸伏景光对她眨眨眼。 “什么电影?”筱原奈己起了点兴趣。 虽说约看电影的是诸伏景光——但他其实也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毕竟不清楚筱原奈己的任务情况,也不了解她的偏好。 两人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在近期上映中选了一部看似不错的影片。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也是一个人的刻骨铭心。成绩优秀、生性骄傲的a,暗恋着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b,而b对此全然不知。高中毕业后,a发现自己和b竟在同一所大学。两人意外相识并越走越近,但a依然不敢表白心迹。当成长和现实的压力接踵而来,这场漫长的暗恋,究竟该如何安放……”* 筱原奈己一字一顿地把电影简介念出来,最后总结道:“青春爱情片啊。” 她瞄了一眼苏格兰:“青春暗恋啊……” 接收到目光的诸伏景光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看我干嘛,我可没有什么青春暗恋史。” 筱原奈己郁闷:“没有就没有,我也没有啊——干嘛敲我头。” 这才交往第一天诶。 ———— 电影——很无聊。 饶是他们这类平时没什么时间看电影,因此看电影数量不多的人也能看出——这部电影,很无聊。 荧幕上的少男少女还在酸涩的爱情里苦苦挣扎,被上天安排的命运恼的日夜不安,荧幕下的人已经昏昏欲睡,心思跑了一半。 筱原奈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不掩饰面上的倦怠,唯有边上的爆米花给了她一丝不大的慰藉。 看出边上苏格兰也兴致不高,她凑近和他咬耳朵,小声吐槽道:“好无聊哦。” 诸伏景光也觉得无聊,虽然这样比喻不大恰当——但是一个雪树酒大概能抵一万部这样的电影。 电影里的人又是雨中奔跑又是青春暗恋,又是酸涩苦痛又是撕心裂肺,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反而筱原奈己这么突然一凑近,心跳快了好几个度。 心跳加快不影响诸伏景光也面不改色地悄声和她说:“不如我们提前走?” 筱原奈己:“爆米花还剩一点……啊,刚刚外面也有打气球的铺子呢。” 有了前面几次经历,现在的筱原奈己对气球摊子耿耿于怀。 诸伏景光轻轻笑了一声:“放心,这回让你一分。” 上一次打气球——其实就在昨天,不小心小小失误了一枪的筱原奈己以一分之差败给苏格兰。 筱原奈己危险的眯起眼,不善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新晋男朋友。 一拍即合,他俩当即和荧幕上的青春疼痛片说拜拜,转而去嚯嚯对即将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的射.击气球铺的老板。 ——最后抱走了筱原奈己看上的四个玩偶,在路人羡慕和老板复杂而又一言难尽的眼神之中扬长而去。 因为剩下的玩偶看起来都没那么好看,所以没有继续玩下去。 顺带一提,这回本来是平局,但因为诸伏景光的“让你一分”,让筱原奈己以一分之差取胜:-d魔/蝎/小/说/m/o/x/i/e/x/s/.c/o/m 75、当假酒的第七十五天 【七十五】 三楼包厢里的灯光暗而奢,外面走廊来往的人员训练有素,脚步轻轻。天鹅绒面料做成的绿色帘布拉开,露出供人看到中间一楼圆台的空间。 圆台上正出示着一件件价格不菲的宝物,拍卖师笑容可掬,下面的叫价越烈,锤下的价格也就越高。 “……” 筱原奈己懒懒散散地靠在包厢配备的沙发上,双臂环胸,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倦怠之情。 苏格兰剥了个小橘子,递给她。 “……前面还有二十六件藏品。” 筱原奈己把小橘子掰出一瓣,丢到嘴里,又直起身子翻了翻拍卖行提供的上场顺序表,然后瘫回原位。 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啊。 她打了个哈欠。 又是一次久违的和拍卖会相关的任务。 不同的是,这回的拍卖场提供大厅位和二三楼包厢,组织安排时自然自然选取了保密性更高的包厢。 再三确认苏格兰的伤已经完全痊愈,筱原奈己把黑麦丢回给琴酒,再和男朋友组上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这期间,他们做任务的画风貌似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精准且高效。只有在任务结束后的间隙或者余暇,才透出一股与先前不同的亲密意味来。 结束后在附近好玩的地方逛一逛啦,或者回去研究研究菜谱啦,再或者买点小吃看点电影啦…… 对上回无聊至极的青春爱情疼痛片多少带点遗憾,筱原奈己也在某一天,趁着某次苏格兰在准备晚餐的时候开始在浩瀚的电影库里搜寻,并投屏到安全屋里的电视机上,最后两人一起沉默的看完了一部并不怎么下饭的鬼片。 诸伏景光默默递给筱原奈己一个玩偶:“原来喜欢的是这种电影吗。” 玩偶是一只粉扑扑的乌龟——从气球摊那摸来的。 筱原奈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那个披头散发的鬼吓到,但还是接过毛绒绒并抱紧,哽了一下。 “……下次还是你来挑吧。” * 时间回到现在。 无所事事的筱原奈己无所事事地摸出手机,又发现就算是摸出了手机依旧是无所事事,于是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下面的展台上推上来一个笼着玻璃罩子的金丝手套,据鉴定,是五百多年前的古国传下来的珍品。保存的极其不错,翠绿的珠宝依旧闪烁着和五百年前一样的珠光。 举牌加价又开始了,筱原奈己有些无趣地把视线收回。 还有二十三件…… 边上的苏格兰刚剥完橘子,现在正在拿湿巾擦拭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挺直,骨节分明,做什么动作都很好看。但要筱原奈己来说,这双手还是在端着狙的时候最好看。贴在冰冷的枪面上,手指稳而有力地扣下扳机——符合人们对狙击手的所有想象。 好好看哦。 心有些痒的筱原奈己往苏格兰身边挪了些。 “?” 不管对方投来的疑惑的视线,筱原奈己搓搓手,随即直接上手抓住他的左手。 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诸伏景光于是把手放松,任由她摆弄。 苏格兰的手温暖干燥,她有些好奇地戳了戳比自己手关节突出的指节,指腹顺着对方的手指滑下。又无意中蹭到食指上端两侧的枪.茧,于是顺手摸了摸。 枪.茧的话,虎口也有吧。 这么想着的筱原奈己顺势把拇指移到他拇指和食指的夹缝口,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层薄薄的茧。 摸别人的手和摸自己的手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说起来,手上的茧口这种东西,只是牵手的话,根本感觉不出来啊。 这些天来也牵了好几次手的筱原奈己在心里感慨一声。 “……” 任由她摆弄的手突然扣紧,刚才还在东摸摸西碰碰的手一下子被握住。 她抬头,对上苏格兰似笑非笑的眼。 “筱原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筱原奈己缓慢的眨眨眼。 “我就摸摸而已。”对苏格兰的眼神视而不见,她面上很是乖巧的回话,手下却反而变本加厉地捏了捏。 就摸,就摸,都是我男朋友了,摸摸手怎么了。 苏格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松开手。筱原奈己于是继续对他的左手动手动脚。 “这个蛋糕不是很甜,试试?”容忍女友小动作的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另一只得闲的手递给她一份刚才侍者送进来的奶油蛋糕。 “嗯?” 正在比划两人手掌大小的筱原奈己动作一顿。 小巧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甜脆的草莓和果酱,表面的花纹富有属于美食的曲线美感。 看着就很好吃。 她下一刻就准备放手,并伸手接过小盘子和蛋糕,苏格兰原本那只任她摆弄的手却忽然反手一握。 突然被止住动作的筱原奈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她动了动,发现对方用力不大,却也刚好让她挣脱不开。 苏格兰满脸无辜:“啊,我就摸摸而已。” 见筱原奈己瞪他,他笑了一声,不仅没有放开,甚至攥着筱原奈己的手在空中轻轻晃了晃——配以今天因为参加拍卖会而穿上的黑西装,礼貌绅士,矜贵从容,颇有些斯文败类的感觉。 筱原奈己:…… 真是小心眼。 —— 蛋糕——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最终还是被筱原奈己一口一口吃掉了。 “有些糙。”吃完了奶油蛋糕的雪树酒仔细品味舌尖的余味后,做出这个评价。 诸伏景光:“比较喜欢慕斯的口感是吗?” 慕斯比之于一般的蛋糕来说,口感更加细腻,入口即化,但又不至于顺滑到失去蛋糕糕点的质感。 筱原奈己:“嗯嗯,之前的巧克力慕斯就很好吃。” 诸伏景光:“好,明天就做巧克力慕斯,那待会去一趟超市,把食材买了吧。” 心情逐渐愉快的筱原奈己哼哼两声,点头应下。 “那个任务是明天开始吗?”想起前几天苏格兰提过一嘴的事,筱原奈己绕了绕自己发梢的末尾。 这个任务权在琴酒手上,是以筱原奈己并不清楚它的详情,只知道需要三瓶威士忌一起去美国一趟。 “嗯,大概要半个月左右吧。” 半个月啊…… 她在心里理了理自己的时间表。 大概是实验即将开启——药物注射的频率被调高,改为半月一次,而下一次恰好就是四天后。 这样也好,她还没打算让苏格兰知道03实验的事。之后也许会透露一点给他,但绝非现在。等苏格兰回来,就差不多到要去对接对接那条走.私线路的时间了。 大概还有十几件展品排在他们想要的东西前面,筱原奈己打了个哈欠,干脆直接把头往苏格兰肩上一靠,小声道:“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男朋友温声答应了。 身高差刚刚好,歪头靠在人肩上是个还算不错的姿势。筱原奈己舒服的眯了眯眼,发觉她还是第一次靠上别人的肩膀歇息——莱娅所说的亲密度又不知不觉高了一个度。 莱娅·索维诺——就像每个谈恋爱的人身边总有一个帮着她分析恋爱情况的好友一样——现在扮演的就是这个身份。 大抵是对毫无感情史的筱原奈己太过担心,又对未曾谋面的苏格兰完全不放心,莱娅把东西掰的很细——从牵手到拥抱到亲吻再到更亲密的关系,每个都对应不同程度的阶段……而刚谈恋爱的人总是把握不好这个度,要么太过惹人生厌,要么太轻以至尴尬,这里面的学问啦,吧啦吧啦…… 筱原奈己听的时候是认真听了,甚至有考虑过做笔记,但实践起来却完全没有想到那套理论——她和苏格兰相处的无比顺利,虽说目前还停留在牵牵小手的阶段,但从未出现“尴尬”的状况。 细水长流,深情作韵,仿佛他们本来就该这样。 鼻间混进一丝属于对方的气息,拍卖行的喧闹声慢慢远去了,筱原奈己少见的在一个不算私密的空间放松心神,几乎就要浅眠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76、当假酒的第七十六天 【七十六】 三瓶威士忌是凌晨走的。筱原奈己一早起来,看到凌晨两点半时候,男朋友出发前发的信息,又在下午三点左右,收到报平安的消息。 【那边是凌晨了吧?赶紧去休息。——belvedere】 【还有点事,办完就休息。——scotch】 【谁又要挨.枪了啊..。——belvedere】 【……其实这回负责狙击的是黑麦来着的。——scotch】 【啊,这样吗。——belvedere】 【我觉得你准头比黑麦好多啦。——belvedere】 【谢谢夸奖^^——scotch】 “奈己——上课啦——回神啦——” 宫野明美拿着一束花在她眼前晃悠晃悠,以提醒她课间休息已经到了。 正在和苏格兰聊天的筱原奈己动作一顿,随即把手机收起。 “来了。” “哎呀,这节课又是只有你们两个啊。”田子小姐从门外走进来,笑眯眯地把花材放到桌上,“桑岛今天下午又临时有事…已经四节课没见到她了呢。” 桑岛——花艺课的三名同学之一。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呢。”宫野明美深有同感地感叹一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希望不是什么大事呀。” 筱原奈己把袖子卷起,开始对一株蝴蝶兰修修剪剪。宫野明美和田子小姐聊起家常来,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说起来,我男朋友又出差了呢。”从筱原奈己手上接过花剪的宫野明美开始裁叶子,“虽然知道工作忙是没办法的事,但果然还是希望和他多呆一会啊。” 啊,明美的男朋友——那不是黑麦嘛。 筱原奈己淡定点头:“嗯,我男朋友最近也出差了。” 宫野明美叹气:“唉,怎么都……” “等等!” 话说到一半,宫野明美突然停住,警觉地望向筱原奈己。 “奈己,你,男朋友——?!” 这是宫野明美的惊呼声。 “有男朋友了哇!” 这是田子小姐的惊讶声。 筱原奈己:“是呢,刚在一起没多久。” 田子小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挂着淡笑的筱原奈己,随后打趣道:“我就说怎么有点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谈恋爱会让人变得更好看呀~” 筱原奈己笑了笑,接下田子小姐的打趣,黑眸里始终徜徉着淡淡的愉悦。 宫野明美则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等田子小姐离开屋,去后门的花房取花时,她才凑近筱原奈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个……?” 名叫绿川晓的,组织成员。 宫野明美的心不可抑制地紧了紧。 “是他。”筱原奈己对她的猜测予以肯定。 宫野明美眼前一黑。 上回和筱原奈己偶遇之后,她回去就找诸星大问清楚了。那个叫绿川晓的家伙代号是苏格兰威士忌,也是组织的狙击手。 两瓶威士忌一起“出差”——大概是一起去执行什么组织的任务了吧。 ……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宫野明美咬牙。 知道宫野明美的小脑袋目前在转什么的筱原奈己轻轻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明美也是组织的成员啊——虽然是外围的底层成员。 那回在商场分别之后,就算心里被苏格兰的话占了大半,但该靠谱的地方她还是从不掉链子的——回去就把黑麦威士忌,包括他和宫野明美相识的全程查了个底朝天。 最先查出来的是宫野明美的身份。 在组织内网看到好友照片的筱原奈己挑了挑眉。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筱原奈己见识的风浪足够多,这点事还不能让她大惊失色。 心中瞬间判断出对方留在组织是别有苦衷。 她看人很准,和宫野明美相处这么久,不可能还不清楚她是个怎么样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主动和组织扯上关系。 鼠标按键在这个页面只停留一瞬。 真正出乎筱原奈己意料的事情是,黑麦威士忌竟然是通过宫野明美加入组织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只知道宫野明美某日突然引荐了一个人给组织,就是身为她男友的诸星大。 结合宫野明美之前说的,她和黑麦相识的始终,筱原奈己几乎是瞬间眯起了眼。 ……真有这么巧? 还有明美——明明是底层成员,却可以直接向组织推荐人。按后续的资料来看,诸星大直接被引荐到了琴酒手下,接着通过考核取得代号一气呵成——普通的底层成员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权限。 必然是组织内部有什么和她关系亲密的人,那个人对组织来说很重要,但又不是像他们这类手里有权的高层成员——不然对方应该会立马让宫野明美从这个组织脱身,而非是作为一个底层成员留下。 毕竟任何和宫野明美相处过的人都应该清楚,这是一个天生属于白日阳光的女孩。 相关的调查人员已经马不停蹄的出动了,筱原奈己摩挲了一下手指,希望一切能如她所料,但又明白一切若真有那么好查,组织和别国的情报机构怕是早就覆灭了。 嗯……还有对苏格兰那边的调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 她把蝴蝶兰和翠竹映在一块,在心里稍稍叹了口气。 * 四日后,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贝尔摩德准时敲响公寓的大门。 风情万种的金发美人按例吻了吻她的脸颊,这才卸下组织标配的黑大衣,挂在进门口的挂钩上。 黑大衣下是名贵的红色包臀短裙——贝尔摩德耳上的珠宝耳环闪着耀眼的珠光,脸上的妆都还没来得及卸下,筱原奈己一看,就知道她是从某个晚宴之中赶来的。 “你永远在第一位。” 一双美目里波光流转,贝尔摩德嗔着笑了笑,从手提的四方盒子中取出眼熟的注射器来。 这回的药又有变动了——“除了雪莉,灰雁酒也参与了配药。”贝尔摩德说。 筱原奈己皱眉:“他?” boss上回可还说,灰雁酒最近要去忙活别的事,配药的研究员于是换成了雪莉。 贝尔摩德哼哼两声,拿她精致的手指弹了弹注射器。 “毕竟他是03的负责人……由他经手的药物对后续配合会更好吧。”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再看向药物的眼神已然变得有些危险。 针扎进血管,像蚂蚁啃啮,有些细微的刺痛,想要忽视,却久久不散。 昏沉感几乎是瞬间起效,太阳穴也久违的剧痛起来——青筋一跳一跳,她抬手抚上额,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果然有灰雁酒掺和的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筱原奈己咬咬牙,眼前瞬地黑了下去,视野里最后闪过的是熟悉的淡金发。 贝尔摩德迅速上手接住晕过去的人,窗外月光如水,捎来清淡的光辉。这份隽永的月华下,她的神情竟显得漠然又怜惜。 眼神依旧柔和,她轻轻把雪树酒有些乱的发丝理到脑后。 “……要活下来呀。”魔/蝎/小/说/m/o/x/i/e/x/s/.c/o/m 77、当假酒的第七十七天 【七十七】 遮光窗帘拉起的房间漆黑一片,一丝纱窗挂后的柔光也无。视野里只有一片灰茫茫的天花板,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筱原奈己这才捂着太阳穴,坐起身来。 “醒了?” 同床的贝尔摩德打了个哈欠,动作慵懒支起半个身子,把落下半边的衣带滑上肩。 “你睡了三天哦。”她轻声道。 “……” 筱原奈己缓慢地把手放下,依旧昏昏沉沉,思维迟钝地回到身体之中。 “……三天?” 坐着一动不动,她花了近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又干涩。 “嗯哼。”贝尔摩德轻雅地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边,一把拉开遮光帘。 “我去给你拿点水,再缓缓吧。”只穿了一条短款睡裙的金发女人拢了拢长发,如此说。 倒了一杯温水,又踩着拖鞋重新进屋的贝尔摩德看到筱原奈己还是呆愣愣地坐着,不禁顿了一下。 雪树酒的视线涣散在没有实处的空中,黝黑的瞳孔失了光亮,仿佛被漩涡攫取神智一般空空,整个人显得茫然又无措。 “……” 回想起03的实验内容,贝尔摩德抿了抿唇。 “喝口水吧。”摒去杂思,她垂下眼睛,在筱原奈己身边坐下,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把乘着温水的杯轻缓的送到她嘴边。 从意识中一团乱麻又张牙舞爪的轮回线圈中脱身,摆脱层叠压来的暗色,眼神动了动,筱原奈己终于回过神来。 “……谢了。” 她揉揉发疼的眉心,接过陶瓷杯。 贝尔摩德松开手,替她把垂到脸侧的发丝绕回耳后:“你再不醒,我都要去找研究所麻烦了。” 昏迷三天不吃不喝,放在普通人身上近乎是在挑战身体极限了。 知道筱原奈己现在必然身子虚浮,贝尔摩德和她交代几声,转身去找组织相关的成员准备吃食。 被嘱咐了要乖乖呆在床上等她回来的筱原奈己拢了拢被子,朝后靠上床头的软垫。 ……三天。 昏迷的时间更长,用于回神清醒的时间也更长。太阳穴突突地发疼,筱原奈己不适地皱起眉。 为实验做前置准备的药……boss指名,想避都避不开啊。 从好几年前她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这件事,即使如此,也只能如此被动吗。 轻呼出一口气,垂下的右手突然触到一块冰凉的硬.物。 “……?” 她摸起来,才发现这是同样三天不见的手机。同房的贝尔摩德大概有顺手充过电,它现在还没有关机。 等等。 昏了三天——那岂不是失联了三天。 筱原奈己一个激灵,立马点开短信页面。果不其然,置顶的聊天框已经堆了零零散散几十条未读消息。 最近一条显示的是“早安”,发信时间是两小时前。 再一瞄,刚过十点。 “……!!” ——完蛋了,因为不知道会晕这么久所以鸽了毫不知情的男朋友三天qvq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新药的原因,也知道男朋友不会因此生气,但筱原奈己还是莫名心虚,并把被子裹紧了点。 她从最顶上的消息开始翻看。苏格兰一开始还有些对话式的问话,发现她一直没回消息后,就改成了单分享自己那边发生的事。 嗯,倒过来了的时差,很顺利进行的任务,因为吃了黑麦做的早餐所以黑脸的琴酒和边上又在冷嘲热讽的波本,刚放晴不久又下雨的天气,路过买到了好看的耳环,等带回来给她看看…… 看到耳环,筱原奈己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右耳,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从昏睡中醒来,红耳坠在睡前被取下了。 他发信息的风格简洁,大概是先前任务汇报留下来的习惯,总是一两句就把一件事讲完,但筱原奈己每条都读的津津有味。 当然还有早晚安——时差差了十三个小时,苏格兰每次都是掐准日本早晨六点半和晚上十一点半的点给她道早晚安。 ——虽然她这边一个也没回就是了。 啊,这样想想的话,好像更心虚了。 更心虚的筱原奈己摸了摸脸,正琢磨着要怎么好好回复苏格兰,下面就又弹出来一条新信息。 【任务提前结束了。——scotch】 【——belvedere】 筱原奈己:! 可恶,不小心按到空格键了。 【嗨呀。——scotch】 【早上好^^——scotch】 可恶,他怎么回这么快。 雪树酒思考,雪树酒苦恼,雪树酒放弃思考,雪树酒回了个晚上好。 时差加一加,苏格兰那边是晚上没错:-d 【方便接电话吗?——scotch】 【?——belvedere】 贝尔摩德大概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回来。 在苏格兰眼里无故消失三天的筱原奈己的愧疚情绪还没过去,不等他回消息,手上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跨国电话接通连线需要点时间。 通话嘟的一声接通,率先拨通电话的人却不开口了。 “早上好。”熟悉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明明是晚上好。” 一开始不知道说什么的筱原奈己下意识嘀咕一声。 苏格兰声音里带了点笑意:“那就晚上好。” 对方的轻笑声听得她耳朵发酥,筱原奈己闷闷打断他:“打电话来干嘛?” 苏格兰:“因为想听听你的声音,有好几天没听见了。”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嗯,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想你了。” 筱原奈己:“……” 可恶,为什么可以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啊,这种话。 不擅长应对这种类型的话,她干咳一声,脸有些发烫,接着使用转移话题大法:“任务提前结束了?” “嗯,出了点变故,提前完成了。不过有点后事要处理,所以回程还需要等几天。” “大概几号?” “十三或者十四吧……具体得看后续情况。” 十三十四啊,刚好卡在她去检查线路的那两天前后。 想到这点的筱原奈己闷闷道:“那我可能没法去接你了,那两天有工作。” 苏格兰:“没事,等你工作完了我来接你。” ……也不是不行。 筱原奈己满意地哼哼两声,转而又问道:“任务完成了,那你现在在干嘛?” 有时间和她打电话,大概是在安全屋之类的地方吧。 苏格兰:“嗯……我在阳台外面,琴酒不和我们一起。至于波本和黑麦,现在应该在屋子里相看两厌吧。” 筱原奈己:“天应该完全黑了吧。” 苏格兰:“其实还没,这个地方日落的比较晚。不过下雨了。” 苏格兰的声音接着停了一下,筱原奈己猜他是伸手感受了一下雨的大小——因为他接着道:“雨还蛮大的,听得到雨声吗?” 人声接着寂静下来,筱原奈己于是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到背景音里的雨滴答声。 然而饶是以她的听力,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郁闷道:“没有。” 苏格兰:“等一下。” 淅淅索索的一阵声音,滴答声兀地清晰起来,连风的伴奏声也悠扬。从远远又逼近,柔和也铿锵,重重轻轻,点点滴滴,白珠落地的雨帘似乎就在眼前。 雨一下近了许多,筱原奈己好奇道:“你做了什么?” 男朋友笑了笑:“借用了一片橡树叶。” 雨确实不小。一通无线电和一片树叶,把大洋彼岸的夏雨送到她耳边。淅淅沥沥,滴滴答答,连空气都变得懒倦。魔/蝎/小/说/m/o/x/i/e/x/s/.c/o/m 78、当假酒的第七十八天 【七十八】 约定的傍晚时分,线路第一次运作的日子终于来临。 站在码头的中央控制室,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偶尔闪过一丝蓝光,黑发黑眼的雪树酒站在室中央,一声不响地看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名为楠田陆道的组织成员背手站在她身边,看似稳重,可他眼底划过的那丝慌乱还是透露出他心底没底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指名,来为一位组织的大人物“引路”。 手指无意识地交握,紧张地出了汗,楠田陆道回忆起前些天,他只听过代号名的琴酒大人突然给他打的电话——“楠田陆道?后天晚上七点,到xx码头的东入口。” 显示无名无姓的陌生男声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挂断。楠田陆道不安了一个上午,才有别的组织成员联系上他,告诉他他后天需要做的事。 “琴酒?!高层成员为什么会找上我?”他一半惊讶,一半兴奋。 楠田陆道不过是一个底层的组织成员,加入了组织近四年,依旧没有获得代号。 照理来说,他这样加入了组织四年,却还没有获得代号的底层成员以后一辈子都是底层成员——所以在得知来电人是琴酒时,他才会又不安又兴奋。 告知他后续事项的组织成员先前和他有点交情:“好像是因为你比较熟悉这一块吧?也不知道上面的人要干什么,总之你把路带好就行。” 把人带到码头的中央室,这对楠田陆道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他信心满满的接下这个貌似简单的活,又在和“要他带路”的组织高层碰面后,在心底瑟缩了一瞬。 来人是个从没见过的组织成员,一双无机质的黑瞳冰冷又漠然地扫过他,仿佛被冰锥下的寒潭水浸了一遍,楠田陆道被刺的一个激灵。 立马意识到这是位代号成员,他的态度更加恭敬无比,忙不迭地领着人进了所谓的中央室。 到了之后,这名代号成员一言不发,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楠田陆道被对方周身的低压压的有些发抖,又没有得到新的指令,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她身边。 这就是代号成员吗……真是完全不可比拟的程度啊。 越发恭敬,楠田陆道老实地站在原位,甚至不敢把视线放到她身上——他知道这类成员对视线无比敏锐,生怕自己出格的举动惹恼了对方。 至于这么多监控屏,这位代号成员在看哪个,又在看什么——这就是他不敢过问的了。 —— 筱原奈己在收到码头名字时,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 这个码头是日本知名的国际深水港,平日运输的货物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官货”,基本是政府在全程管辖——而所谓的“走.私”路线竟然在这,让她的心一沉再沉。 ……虽说早知道日本是黑衣组织的老巢,组织在这个国家的势力必然比在国外的势力大的多,牵扯的政商人士也会更广,但面前这个事实,无疑让这份“早知道”变得更加沉重。 事实已经无数次证明,这个深不见底的组织内部盘根错节,就像一张张层叠的蛛网,密密麻麻的笼罩出一方没有光明的黑暗土地。 监控屏很多,但筱原奈己知道她要看的东西在哪。 这个知名的国际大码头已经完成了半自动化,视野所及之处,工作人员打扮的人正在操纵着机械卸货。 可筱原奈己知道那是披着工作人员皮的组织相关人士,所谓的普通货物也是绝对的违禁品。 ——或许也不只是组织的相关人士,能在这种地方辟开一条黑色的线路,没点上面的人士偷偷参与是不可能的。 真是太荒唐了,谁能想到这种犯.罪行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光天白日之下进行呢。 要灭掉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是任重道远啊。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屏幕上的动作大多在进行无意义的重复,筱原奈己今日的工作不过是保证这些重复可以全部完成——是以当某一处动作停住时,她优越的动态视力可以瞬间捕捉到异常。 原本的一位“工作人员”突然消失了,筱原奈己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又过了十几秒,她冷然出声:“第七排第五块屏幕——带我去那。” ———— 等楠田陆道带着筱原奈己赶到那块监控屏幕显示的地点后,半自动化的机器操作台前已经空无一人,而一个木箱子还放在机械臂上。 “……” 筱原奈己走近那个木箱子——这就是组织用来掩人耳目走.私.枪.支的掩护体。大概是在运输过程中被磕碰几下,箱子的一个边缘口被撞破,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筱原奈己眯眼,凑近那个缝隙。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极其具有冲击力地直直对上她的眼,森然而具有恐吓力。 “啧。”筱原奈己退开一步。 看来这个码头上的“自己人”也不全是组织的人,果然是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大人物派了自己的人手来啊,如果全然是组织接手,是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的。 是第二方派来的人手出了问题。 她向边上给她带路的那个成员问清这四周可能的逃逸路线——在监控上没有看见那个消失的工作人员的身影,说明对方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但同时的,他的行动路线也被限制起来。 筱原奈己动用自己的权限给所有的代号成员发了临时的紧急任务,又走近那个有一丝破损的木箱,和里面黑洞洞的枪.口对视。 ——跑不掉的。 来之前把码头四周的环境路线查了个底朝天的筱原奈己丝毫不担心这个人会跑掉。在此次流程中,被吩咐做这样基础的工作,本身就证明对方水平不高。 更何况,接下临时通知的代号成员可不少。 她扭头看向那个瑟.瑟缩缩的底层成员,敲了敲木箱子:“这个码头,除了这种规模的箱子,还有哪些制式?” 楠田陆道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惊的颤了一下,忙不迭地回答道:“额,我带您,我带您去看……” 筱原奈己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这个底层成员心理素质可够差的,不过胜在头脑还算清晰,问他什么都能马上答出来。 难怪琴酒会选中他。 她的视线从那个混装了枪.械的木箱移开。 真麻烦啊,在一锅端掉组织之前,她竟然还要为它们的纰漏打补丁。 ———— 跟着楠田陆道——是的,筱原奈己在这一路上顺便问了这个成员的名字——把码头的大概情况都浏览一遍后,筱原奈己的手机震动一瞬,提醒她有新的消息通知。 她划开手机屏幕时,本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动作的楠田陆道声音骤然一顿。 筱原奈己于是看了他一眼:“你继续讲,不影响。” 楠田陆道这才颤巍巍地应下:“好,好的。” 他重新开始的第一句话有些磕绊,但后面又逐渐流利起来。筱原奈己划开信息,发现那个逃逸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抓住了。 她发了个定位,让抓到那家伙的代号成员把人带到那里,就熄了屏幕,离开这座码头,去往定位所示的安全屋。 顺便把楠田陆道也捎上了。 ……可造之材。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跟在她身边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底层成员。 一路到达发给抓住了人的代号成员的地址,看到波本压着那个工作人员的模样的人在不远处站定,而苏格兰也环手站在旁边,筱原奈己不禁挑了挑眉。 竟然在这种地方措不及防的重逢了。 昨天晚上飞机起飞的时候,男朋友还和她打了声招呼。按这个时间算的话,这两瓶威士忌几乎是下了飞机就往工作上扑了。 ……时差倒过来了吗,身体受不受得了啊。 她和好久不见的苏格兰对视一瞬,很快移开视线——现在是工作时间,而筱原奈己一向把工作和私人分的很开。 短靴的鞋跟在地面激起清脆的声响,几乎是她每跨一步,那个被波本威士忌压着的家伙就会哆嗦一下。 面无表情的雪树酒在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工作人员”面前站定,慢慢蹲下身子。 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手套戴上,随即毫不留情地掐住这个人的下巴,迫使原本低头发抖的人抬起头来。 “……” 对方的眼里满是惊慌和恐惧,靠近后更能察觉出这家伙抖的有多么厉害。筱原奈己危险的眯了眯眼,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在几乎要把他的下巴废掉的前一刻,松了力气。对方则因为下巴脱臼而满面痛色,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是个废物。 筱原奈己起身,把手套摘下扔到地上,瞥了一眼在后方迟迟不敢动作的楠田陆道一眼:“你,过来。” “我?哦,好的,好的。”突然被叫到的楠田陆道慌忙赶上前来。 他刚走到这四个人边上,他陪同了一小路的那位代号成员就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手.枪。 “用过枪吗?”她问。 发觉在场的三个代号成员都在注视着他,楠田陆道哆嗦了不止一下,如实回答道:“很多年前,用过一次。” “嗯。” 得到这个答案的筱原奈己把格.洛.克塞进他手里,半垂下眼眸。 “对准他的大腿开枪。”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两瓶威士忌的心都紧了一瞬。 “呃,我,我吗?”楠田陆道不可置信,又在对上那双略带不悦的黑色眼眸时一个激灵,几年前的记忆瞬间回笼,他几乎是马上就上手。 “嘭——” 正中她想要他打中的地方。 工作人员的面色越发扭曲,腿下顿时趟了一摊血泊。被卸掉的下巴让他无法出声,只能继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波本松开钳制住这个家伙的手,先前被钳住的人于是像一条扭动的爬虫一般摔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无法移动半分。 “……你去联系琴酒,然后把这个人交给他。”雪树酒冷淡地看了波本威士忌一眼。 “除了波本,”她把视线放到楠田陆道身上,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都跟我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79、当假酒的第七十九天 【七十九】 筱原奈己把楠田陆道带到组织的某处训练场,让他当场测了一场试。射.击、体能、侦查…… “之后会有人通知你的。”雪树酒如此说。 忐忑不安的楠田陆道接着被挥退了,独留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留在原地,默默等待电子屏分析出这个底层成员的综合成绩。 “准备挖掘挖掘新人?”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 筱原奈己手里拿着纸质的表格,面色淡淡,在手写的射.击成绩上打了个圈。 “……可能有用的上他的地方。” 接着,两人都不说话了。这里毕竟是组织的训练场,四处都是可见或不可见的监控和监听——就目前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要暴露给任何和组织有关的人为好。 电子版的报告很快分析出来,筱原奈己下载了一份存到自己的手机里,准备等回公寓后再导入电脑。 楠田陆道,说不定能试着用用。 “走吧。” 训练场大多隐藏在郊外的山林野地之中,最多的还是建在山体里或往地底下挖出一块。外面就是绿树茂密的森林,在夜里变为张牙舞爪的黑影。月光如细沙,仍不掩深山老林之中的可怖风声。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脚下是疯长的野草坪,仰倒在没有方向的地面。站在这处人烟稀少的野地,筱原奈己竟惬意地眯起眼。 “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她接着把注意力放到苏格兰身上。 诸伏景光和她一起往离开的方向走:“刚下飞机不久……而且我记得你今晚有任务。” 确实是刚下飞机不久,机场的影子都没远,就收到发给所有代号成员的群发紧急情况。降谷零查了地图,发现并不远,两人干脆多跑一趟。 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半月不见的筱原奈己。 他接着笑道:“这算不算是之前说的‘任务结束后我来接你?’” 筱原奈己:“嗯……” 筱原奈己:“晚上去吃什么呢……” 诸伏景光:“啊。” 他摸了摸鼻梁。 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话题转化者并不觉得这个话题转的快。 飞机餐大概不会很好吃,苏格兰又一落地就赶过来了,她晚上也只垫了点东西就开始忙活这条走.私线的事——得出结论,现在去吃个晚饭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郊区离市区有些远,他们干脆把目的地改成附近的镇区。挂上虹灯,霓虹的夜显得意兴阑珊,街上行人也零零散散。红绿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空对无人的街道。 “大部分都关门了啊。”筱原奈己的脸侧贴上车窗,用力眨眨眼,以看清外面灰色的街景。 “嗯,毕竟不是市区,而且已经快十点了。”诸伏景光把车速放缓,余光看到她贴上窗的样子,莫名幻视了一只望眼欲穿的修猫。 猫猫顶着毛绒绒的发,猫爪趴在车窗边沿,瞪圆自己的黑眼睛试图觅食……。 可爱。 靠回副驾驶的筱原奈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猫塑了。她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目光游移着从建筑物们身上滑过,偶尔还看看绿化带里的小树,突然停在某个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led显示屏上。 她扭头看苏格兰。 诸伏景光笑了笑:“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是吗?” —— 五分钟后,筱原奈己率先推开便利店的大门。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简洁,里外都透着干净的味道。琳琅满目的小商品被摆在货架上,可人又可爱。冷气柜里五彩缤纷的汽水瓶则一排列着一排,被分成许多个不同色系的部分,壁上还有液化的晶亮水珠。 灯光白亮,本来昏昏欲睡的店员被突然出现的客人惊的一个清醒,又在诸伏景光轻声的“不用麻烦了”坐回原位。 买了点简餐。 便利店的落地窗前有桌椅,窗外就是寂寥无人的大街。上面垂了个发出暖黄光的听筒状吊灯,为洁白的桌面赋上一层暖光。 筱原奈己拆开标了“孜然鱿鱼”标志的三角形饭团。正对的玻璃面反光,映出并排坐着的两个人的影子,她于是托着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反光里苏格兰的动作。 然后被发现了,视线对个正着。 发现她在偷偷摸摸观察自己的诸伏景光戳戳她的脸:“为什么不侧头看真人?” 筱原奈己哼哼两声:“你也说了要侧头……好麻烦诶。” 便利店外的马路偶尔走过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一片是住宅区,某些房子窗里还亮着灯,彰显主人并未睡去的事实。 “你不问问那三天的事吗?” 慢悠悠地享用着饭团,她主动提起自己先前失联三天的事:“我之前还在你面前晕倒过一次,不好奇?” 当然好奇。 甚至在私底下花了不少力气去查……不过没有查到什么就是了。 “好奇,但我在等你会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他缓缓回道,发现雪树酒这回不看影子,而是偏头来看他了。 筱原奈己盯了他几秒。都说无论熟人还是陌生人,看人都要要先看眼睛。苏格兰的眼睛……看了很多遍,还是看不清那片蓝里有什么。 偶尔她会觉得里面飘了一层淡淡的灰色,把原有的真正的东西捂上了。但定睛去看,那片灰蒙又溶于深水,了无踪迹。 唉,如果他真是卧底搜查官的话,那可真是太合格了。 筱原奈己脑内回想起苏格兰的好几副面孔。他对没必要搭理的人一向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脸也算符合组织的恶人做派。对那群需要打交道的组织成员——则习惯拿假面的笑一个个应上,但任谁来都能看出那笑底下的冷漠和不达眼底,笑着反而比不笑更让人胆寒。 再近一点,才触及这个人真正温和的内里。 探不出什么来,她干脆装作没事人一样把视线移走了。夜深人静,只有白噪的环境音,不知不觉的,前·恋爱小能手·莱娅的“理论知识”又浮现在她脑中。 嗯,牵手的下一步是拥抱,拥抱下一步是亲吻……怎样才能迈出这种“下一步”呢。 莱娅的说法是“气氛到了自然而然就到了”,而筱原奈己至今无法琢磨出这所谓的“气氛”具体来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小手已经快牵习惯了啊。 这么想着,有些闷然的筱原奈己伸出一只手往身侧探去,不出她所料,下一刻,苏格兰的手掌就已经覆上,带来一片温热的触感。 之前一下子分开半个月……还真的好像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想他。 饭团已经吃完了,她一前一后地晃悠着两人牵起的手,多少有些纳闷——对所谓的“下一步”。 牵手啊,拥抱啊,亲吻啊…… 嗯,什么时候才算“气氛到了”呢。 平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一亮,随即连续震动起来。筱原奈己思考的动作一顿,拿起手机。 电话联系人那里显示的是“gin”。 她瞄了一眼男朋友,苏格兰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名字一般。 “……” 松开他的手,接通电话,她把手机轻轻靠在耳边,对面瞬间便传来了琴酒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由我来通知你,”组织劳模的声音依旧冷冽,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但,灰雁酒让我和你传个话——第一阶段的实验马上开始,随时准备进实验室。” “收拾好,准备上路吧。” 听筒里传来低沉的笑声,琴酒毫不掩饰自己旁观的恶意与坏心,筱原奈己眯了眯眼,准备直接把电话挂掉。 而对面电话的人似乎早有预料,叫停了她。 “等等,苏格兰在你边上吧?” “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琴酒呵了一声:“倒也没什么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80、当假酒的第八十天 【八十】 又和雪树酒搭伙搭了将近一个月,女朋友突然在某天说自己有要事在身,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法和他联系。 接到电话的时候,诸伏景光刚和好久不见的降谷零在降谷零好久没来的安全屋坐下。 “这样吗……好,等你忙完。” 降谷零眼神复杂地看着幼驯染眉眼柔和,说话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温柔,又和电话那头的人一起说了许多细碎的话题,这才把电话挂断。 完了,这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陷进去了。 降谷零不仅眼神复杂,心情也复杂。 心情复杂的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把手机按习惯放回左胸口前的口袋,然后问道:“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降谷零:“……说到库拉索的事。”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髭:“啊……” 距离匿名行动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当日遇到的那个银发的组织成员至今昏迷,却像一根经久的刺,一直刺在诸伏景光胸口,仿佛随时可能刮开他伪装在组织的皮囊。 降谷零一直在试图把她找出来,抓回公安最好,抓不回把口灭了也好——可惜的是,库拉索被朗姆藏的很好。 他们可以确定对方就躺在日本某个医院的某个病房之中,若是全凭盲搜,无异于大海捞针,想要找到她的机会渺茫。 “……库拉索?”大概是一个星期前,刚吃完一口芒果蛋糕的雪树酒丢给诸伏景光一个疑惑的眼神,“你问她?” “她大概永远醒不来了。” 身为组织高层的雪树酒口中吐露出的这些话,大概是最令让公安放心的唯一慰藉。但库拉索只要有可能在未来的有朝一日醒来,诸伏景光就难逃被组织怀疑的命运。 至于为什么说是“怀疑”而非直接“丧命”——当日的对峙,库拉索只是凭个人感觉确定苏格兰和公安有关系,而手上没有半分实质性的证据。 若是放在以前,多疑的琴酒也许会根据库拉索的判断直接下达追杀他的命令。但放在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了和筱原的那层关系,她必然不会让苏格兰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口供丧命。如此,即使库拉索醒来,只要组织那边没有获得实质性的证据,他就不至于面对追杀。 公安高层知道自家派去的卧底搜查官和组织的高层成员好上之后,也面色复杂了好一段时间。 至少降谷零晚上把情况以及诸伏景光的想法传给公安,效率一直很高、事事追求立刻落实的靠谱领导们硬是等到第二天才传来回复。 ——卧底潜入工作里最重要的还是搜查官本人,真正面对组织的也是你们本人,所以不会有比你们本人更清楚当场局势的了,利用一个组织高层的想法很大胆,但利剑都要走偏锋,我们相信你们的判断,如果成功,必然可以重创组织,随机应变,必要时求助总部…… 洋洋洒洒一大堆,精简一下,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公安相信你,组织相信你,有事求助总部,无事随机应变。 诸伏景光打算怎么利用关系逐步渗进组织内里,这点降谷零不知道,但他清楚以幼驯染的性子,走的大概是温吞的路线,需要时间沉淀。 降谷零知道的是,诸伏景光谈恋爱真的谈的很用心。 每天都抽时间给她做不同口味的小甜品,口袋里也装上了柠檬味的软糖。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出任务,晚上一起在安全屋里做饭,吃完饭后出门逛逛或呆在一块聊天看电影打磨时间……简直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 “普通”放在黑衣组织,就是最难做到、甚至不敢奢望那一档事。 披着波本皮的降谷零也和他们两个搭过一次任务。碍于雪树酒在场,他不好和诸伏景光有多的交流,只是照着她的分配兵分两路——苏格兰自然和雪树酒一起走了,波本本来可以和黑麦一起行动的,但双方都不乐意,于是雪树酒干脆把黑麦剔出这次行动。 降谷零对自己的工作量翻倍这件事没什么意见,或者说,能不见到黑麦就是万幸中的万幸。 只是等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任务解决,去往集合点后却看到两个早早完事的人亲密地坐在一块,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见波本姗姗来迟,原本靠在苏格兰肩上的雪树酒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倦怠的打了个哈欠。黑色的眼睛在降谷零看来依旧冷漠又疏离,可他分明看到她放在身后的手还叠在诸伏景光的手上,正无聊的数着她男朋友的手指。 边上的幼驯染则对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降谷零:…… 好奇怪,这种被孤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该死的误入的氛围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真的以为在后背那些小动作别人看不到吗。 总之,这回之后,波本再也不想和这俩一起出任务了:-d 降谷零本身没有感情史,和诸伏景光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自然清楚好友也从来没谈过恋爱。青春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以后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但长大后,不仅没时间没精力去做那种幻想,成熟后的人也不会去做那种幻想了。 “我?谈恋爱的话……只要两个人相处起来很舒心,就可以了吧。” 大概是某次宿舍夜聊聊到的,降谷零记得尚且年轻的诸伏景光认真思索了半晌,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和筱原奈己相处起来确实很舒心,就连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舒心。两个人都是比较慢的性子,假如他们所有人都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那诸伏景光和她大概就是朋友们口中“感觉他们能谈很久”的那类情侣。 可惜在场的没有一个普通人。 而且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不会善终的感情。 降谷零敛下眼底的情绪。他和诸伏景光从不提往后和结局,活过当下已是一种成功。 库拉索的事还得上双重保险,雪树酒会是一重有力的保障,但绝不可能单指望她。 “说起来,她本人身上,我也有一些在意的东西。”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 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筱原奈己无故的晕倒和失踪——包括这一次的“有事要办”,都和同一件事相关。 组织的谜团很多,她身上的谜团也不少。保密的程度也前所未有的高,至少他抛出去的疑问,全被对方原封不动地挡了回来。 降谷零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会查清楚的。” 金发黑皮活动活动手指骨,手下的笔记本启动到一半,“库拉索这件事,我们虽然被动,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降谷零话说到一半,笔记本进程也卡在一半的进度上,一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横空打断这一切。 是波本的手机铃声响了。 降谷零兀地止住话,莫名觉得这铃声刺耳又突然,仿佛一柄黑色的锥子,在一下一下地敲着人的心窟窿。 在公安自己的安全屋,他是不开静音的。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开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精准的直觉在此时带来可怖的效应,搜查官们是相信第六感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的,他们此时大概共享着同一种后背发凉之感。 降谷零抿唇,看到来电人处标注的名字是gin。 他抓了抓头发,莫名有些焦躁不安,旁边坐着的幼驯染则朝他递去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 通话键,免提,接通。 电话接通,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先前不好的预感也落到实处。 “苏格兰是公安派来的老鼠,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这一晚,不知多少人被琴酒的电话铃惊起,惨白的手机亮光映出他们脸上阴冷而又可怖的诡笑,刀具和枪一同上膛,组织成员们溜转的眼和注意力聚集到同一个人的身上。魔/蝎/小/说/m/o/x/i/e/x/s/.c/o/m 81、当假酒的第八十一天 【八十一】 从地下实验室出来,这些日子很不好过的筱原奈己深吸一口气,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看到金属白的墙壁,有点反胃。 外面世界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恍然了几分钟,才重新让在白炽灯底下暴露了近十天的眼睛适应这道属于自然的柔光。 太阳太亮了。 “……” 筱原奈己闭眼,眼睛依旧发疼,身体的不适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消除。 一闭眼就是干呕的不适感。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打断的酸痛难忍感仿佛还留存在骨髓里,让她本能性地打了个寒战。 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天性,任是后天再怎么训练,也无法抹去最深处对痛苦的恐惧。 揉了揉眉心,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许久没有这么虚了。 这些天——清醒时是清醒无边的噩梦,昏睡时是神志不清的地狱,意识仿佛被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满是窒息感。浑浑噩噩的神智和超越常规的苦痛,直把人撕碎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把人的大脑撕开了又重组,重组了又撕开,仿佛只为了让她痛——没有人会想再回忆躺在实验台上的经历,而灰雁酒说这只是个预热而已。 “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免得正式实验开始了撑不住。”白发白眼的研究员这样说。 实验室里的他显得漠然冰凉,打量雪树酒的目光就如同在打量自己手上的药剂,不掺杂一丝人类的情绪。 “希望你能理解这种预热实验的存在……毕竟如果正式实验做到一半,却因为实验体支撑不住而中断,我们这些研究员会很苦恼的。” 筱原奈己无力回他的话,只想让这个家伙赶紧去死。 灰雁酒说这话时,所谓的“预热实验”刚刚结束。 痛意还没离开,甚至变本加厉地在脑中盘桓扎根。整个身子无法遏制地颤抖,大脑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也是一个人最没法做防护的地方。绕是筱原奈己,在这一遭过程中也因为难以忍受的痛意无数次生出过“不如直接去死”的念头。 难怪实验开始前要把四肢先绑住……之前的任何一次和这一次比起来都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了。 关于这个该死的实验……毫无疑问,它的级别极高。由boss亲自指派,她不可能不去,也不可能掀桌不干……稍一出错或许就是全盘皆输,只能生生受着。 筱原奈己是一眼都不想留给这个研究所了。 拖着多少有些虚弱的身体,筱原奈己回了公寓。手机被她存放在除她之外没人知道的暗格里,因为提前关机,所以电量满格。 事情大概堆了不少,不过还是先回苏格兰的消息再去处理别的事吧…… 重启后的手机需要一段时间反应,筱原奈己踩着刚换上的软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 信息的页面尚且停留在关机前的模样,她静静地注视那个页面,小拇指不受抑制的颤抖一瞬。 消息记录仍然显示在十天前,有些卡顿的加载,筱原奈己突然心生一股不安。 大概二十秒,信息加载出来了。 常用联系人没有更新红点,反而是平时许久用不上的框跳出一条又一条新信息。 伊登很早之前帮她在手机里做了些动作,通过本人验证后,莱娅的信息也会被一同编进这个手机。 【抱歉。——vermouth】 贝尔摩德的信息,三天前。 【通过●●●,●●的事确定了。——leya】 莱娅的信息,七天前。 【库拉索醒了。——rum】 【你看人挺准啊,呵呵。——rum】 【怎么每个苏格兰都是●●呢?——rum】 朗姆的信息,九天前。 还有琴酒的信息——十天前,就在她安置完一切,进实验室后几个小时而已。 而她想着的那个人,在两人最后一通通话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讯息。 “……” 一直想要确定的东西确定了。无名的感觉扼上心头——果然如此的安然,突如其来的慌乱,心烦意乱的恐慌,还是背后发凉的战栗。 筱原奈己轻抚上胸口,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几乎瞬间因为紧张而猛烈跳动起来。上一次这种心如擂鼓之感好像还是很多年之前。 日本公安能护得住他吗,他有在组织的追杀里受伤吗,或者说,他可能已经…… 不会的。 她敛去那丝慌乱,黑眸被沉水一般的冷静占据。 密密麻麻的、复杂的、纠杂不清的感觉密切交织,无法分离。 越到这种时候,筱原奈己只觉得大脑越冷静。 仿佛她被割裂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情绪占据一半,不知所措,又躁动不安,想要赶到他身边的心在被无数只小虫叮咬,催促着她动身——直到这件事真的定下了,她才发现自己要考虑的东西比想象中的多的多——灵魂中多年累下的冷然又是另一半,按照数百次习惯、不带一丝温度地审视这一切,告诉她越到这时越不能轻举妄动。 两半的自己融为一体,汇出一个最清楚的念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组织的追杀可没那么好摆脱。 她想起多年前身份暴露的岸本苍,明明也是极有经验的搜查官,甚至有自己的势力帮衬,却仍在短短三天之内被组织逼到走投无路,最后选择由她来动手——一个人的命最后成了另一个人往上爬的台阶。 筱原奈己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日本公安——icpo查不到的东西组织也查不到,苏格兰本人更是毫无纰漏。她想起不久前黑衣组织的会议上提到一嘴的人——所以身份暴露,多半是因为组织埋在警视厅里十八年的那个卧底吧。 短信,发了,没接收。 电话,打了,打不通。 似乎是早已注定了。 筱原奈己放下手机,没时间也没兴趣演一出“我给他打了十几个未接来电”这种无聊的痴情戏码。大致判断出苏格兰现有的处境,她拿起刚挂起的大衣穿上,直往门的方向走去。 铺天盖地的追杀线必然已经拉起,但细想下来,人应该还没找到。 不然消息页面也不会只有这几条了。 …真是够措不及防的。 来不及想更多,她翻出莱娅的电话,刚迈进公寓不久的脚又迈出去。 筱原奈己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虽然早有怀疑,但她设想中的身份败露可不是由这个黑衣组织来揭开。这些天的相处里,两人的真情掺着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然而占据上风的总是那一份出自心底的感情。 期间穿插了大大小小的分别,但这个有苏格兰的夏天过得比春天快多了,但筱原奈己本以为接下来的秋天也会是这样的。 静默的楼梯间里,她突然止住脚步。 半垂眼眸——视线里右手一直不受控制地轻颤,提醒她这具身体刚从实验台上下来,连拿.枪都成问题。 “……” 祸不单行。 半晌,筱原奈己笑出声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82、当假酒的第八十二天 【八十二】 铺天盖地的追杀,防不胜防的冷枪,无数只比毒蛇更毒的眼睛在暗中死死盯住他,只等他稍露破绽便给出致命一击,诸伏景光这些天并不好受。 避无可避,黑衣组织果真是手眼遮天。 他靠在一处天台壁上,点燃烟,随即沉默地望向远方。 从废弃工厂的楼顶望去,收进眼底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天上不见云彩,星星在未亮的天空里黯然无光。一切景物都是灰色的,更远一点的房屋亮起点点光辉,更显寂寥。 孤零零的马路上驶过几辆无名无牌的车辆,贼心不死的组织成员现在大概在另一个错误的地点扑了个空。 再等等,等绝对安全后,再离开就好。 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抖了抖烟灰。诸伏景光很少抽烟,甚至在有段时间很厌恶烟草的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偶尔来一根烟确实可以舒缓紧绷的神经。 距离身份暴露已经将近二十天。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平日稍微和苏格兰走的近的那么一点点的波本被贝尔摩德拎走做别的事,在前十几天根本难以脱身,直到最近——降谷零才来信说,把贝尔摩德打发走了,在找机会和他会合。 底层的成员还是蛮好应付的,轻轻松松就能解决。难的是代号成员,也是真正盯上了他的那一批人,每次甩掉都要花不少精力。 “……” 用于联系组织成员的那部手机被他早早遗落在安全屋。他不清楚雪树酒之前说的“要办的事”办完没,也不清楚他现在遭到的追杀里有没有她的手笔。 大概是有的吧。快二十天了。 毕竟三个月前,在一起的那晚上,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啊。“如果有一天收到追杀你的命令,我会毫不犹豫地照做的”什么的。 虽然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但想起她平静又淡漠的那双眼时,近三个月的温存化作苦涩的痛,和疲惫一同抑在心口。 猩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氤氲升起的烟雾试图模糊他的眉眼。烟味有些太重了,诸伏景光把没过三分之一的烟头扔到脚底踩灭。 再过十分钟就走吧——这个夏天快要过去了。 入夜的晚风渐凉,诸伏景光靠在半人高的天台壁上,动作突然微不可察地一顿。 唯一通往天台的楼梯只有水塔边上的铁架楼梯,以人的重量,踩上这种梯想不发出声音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轻微的脚步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他眼里划过一丝暗色,手上的枪已经上膛,正对通道的入口。 竟然还有没甩掉的追兵嘛…… 门被推开,来人缓缓从阴影之中走出,一席他眼熟的长款黑衣,连抬眼的动作都不急不缓,一双他熟悉无比的黑瞳和天台外的他对视。 “……” ——她的脸色好像比上次见面更苍白了些。这是诸伏景光的第一个想法。 真是好久不见啊。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怎么偏偏是……。这是第三个。 来的人是诸伏景光最不想面对的人。 握枪的手不可遏制地紧了一瞬,他敛去眼底的暗色,雪树酒的手插在大衣的兜里,不难看出那把格.洛.克的形状。 ……如果生死相向的人是筱原奈己,他自认下不了手。 某个念头几乎瞬间在心底生根发芽。 —— 而另一边,几乎六天不眠不休才找到苏格兰踪迹的筱原奈己抿了抿唇。 走到这栋楼前,她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排练了无数遍,可走到他跟前时,想好的说辞莫名其妙地堵在嗓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组织的追杀换谁来了都不好受。 苏格兰的状态看起来确实说不上好,衣角有些凌乱,眼神里也带上几分以往不见的疲惫。 ……面对她的神色很冷,是筱原奈己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冷,冷的人心跟着发疼。 她无暇顾及这些。 “我分享了错误的位置信息,给所有组织成员。” “时间会有很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筱原奈己把手从口袋里拿出,在对方有些讶异的微微挑眉下举起双手,做出无害的姿态,示意自己没有和他枪对枪的打算。 同样是卧底搜查官,她最清楚卧底身份败露时可能会有的心思。虽然不清楚苏格兰是不是那类人——但以防万一,现下离这么远,她不一定止得住他。 “……” 诸伏景光举枪的手在空中滞留了十几秒,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真假。 他放下枪。 这是有的聊的意思了。 筱原奈己在心里舒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枪轻放在原地,这才缓步靠近他。 身份暴露之后,或许不能再称他为苏格兰了。但绿川晓不是他的真名,筱原奈己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她问。 距离控制在两米内,她发觉直到这一刻,自己依旧看不透这双蓝色的、雾霭的眼。 “手机落在安全屋了,没来的及拿。”诸伏景光淡淡回应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没有从扳机处移开,“组织应该早就把那翻得底朝天了……原来你不清楚吗。” “……”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太过平静,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没有——这使他整个人都变得陌生起来。 筱原奈己兀自攥紧了拳,突然意识到今天需要处理的事好像不止那么一件。 啊,她知道的,所有情报机构都有所谓的“honeytrap”培训。她在icpo也上过类似的课程,只是几乎没怎么用过——那么理所当然的,日本公安自然也有类似的培训。 “你先前做的那些,只是想要情报吗?” 少见的被某种情绪趋使。这个本无存在感的问题突然冒头,压过一切,脱口而出。 诸伏景光微垂下头和她对视,发觉她眼底有几分惊讶——好像在惊讶自己怎么问出了这种话——他有些敷衍地笑了笑,干脆利落地承认:“是。” “所以我成功了吗?” “……” 竟然承认的这么干脆。 筱原奈己垂下眼眸,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在说谎,情感又无法抑制地往他说的那方面想……万一他的演技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呢? 两种感觉混杂,说不清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只有些细密的疼痛。 她知道苏格兰在看着她,但一时半会不是很想去想那双眼睛。筱原奈己其实很喜欢他的眼睛,或者说外貌上,她最钟意的就是这双蓝色的眼。 风早就止歇了,她突然又想到那晚上镰仓的海。 有点想不明白。 有点想不明白。 “……不知道。” 眼底划过一丝茫然,筱原奈己低声喃喃自语道:“……得试试才知道。” 下一刻,她突然上前,两人之间本来就距离被瞬间拉近,在对方有些惊讶的视线下,胡乱地吻了上去。 没有丝毫亲吻的技巧的亲吻,只是单纯的嘴唇贴上嘴唇。筱原奈己紧闭双眼,感受唇上贴上了一抹微凉的触感。明明所谓的“气氛”好像也没到,明明所谓的“那种感觉”也没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亲了上去。 热意冲上耳垂,脸也有些发烫。嘴唇染上对方的温度,可亲上去后的下一步是什么呢,筱原奈己完全不知道。 嘴唇真的是软的啊……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本前冲搂住对方脖子的力道也逐渐顺着收回。轻颤着睫毛,她正准备睁开眼,结束这场胡乱的亲吻,腰后突然被人一揽,即将退开的身子又重新贴了回去。 “!” 温热的触感重新覆上,筱原奈己讶然地睁开眼,正对上苏格兰眼里的晦暗不明。她像触了暗礁的航船,猛的颤了一下,不敢直视他,又甘愿沉入海底的涡旋。 主导权交到另一方手上。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情意交织的吻中,呼吸变得灼热,带来剧烈的悸动感。一连压抑了十多天的情绪迸发开,一直到对方舌尖也染上泛着苦味的烟草味。 脑中忘记了思考,苏格兰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扣到她的后脑勺之上,筱原奈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急切变得绵长,逐渐消弭。 一个绵软悠长的初吻结束,贴在一块的人却并未分开。额头抵住额头,热气洒在脸颊上,从来没有接吻经验的人不懂如何换气,胸腔微微起伏着,耳畔都是轻微的呼息声。 筱原奈己搂住他,对上他的眼,目光却不再游移,小声道:“这下确定了。” 是真的喜欢她啊,这个人。魔/蝎/小/说/m/o/x/i/e/x/s/.c/o/m 83、当假酒的第八十三天 【八十三】 这就是莱娅所谓的气氛吗,好像感觉到了。 筱原奈己脑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么一句。 “……” 被他拥在怀里的人眼睛雾蒙而水灵,脸上润着一抹水墨般的绯红。诸伏景光张了张口,理智重新回笼,就见雪树酒的眼底突然褪去那层水雾,变得一片清明。 “你还握着枪,”她说着,呼出的热气抵在诸伏景光的面颊,语气却出人意料的冷静,仿佛刚才面色绯红的不是她,“我习惯掐灭一切可能性,所以。” 诸伏景光一愣,还没有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之时,筱原奈己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的往下滑去。 早有预料,她极其精准的从他左胸口的口袋中摸出一部手机,然后在他还没回神之际,往边上一扔。 ——一下子落到离他们三四米远的地面上。 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面,生死不知。 “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筱原奈己点了点他的左胸口。 他的这个小习惯倒是早就察觉到了。早在几个月前的匿名任务,她贴近苏格兰的胸口,却没有听到任何心跳的声音之时。 “日本公安培训的时候没有提过这一点吗?”她轻飘飘的话里带了丝苦恼,“这可不行啊。” “……” 心脏慢跳一拍,诸伏景光摸不清她的意思,于是只沉默地和她对视。 筱原奈己环着他的手逐渐移位到他的下巴,手指触到那层有些刺的胡茬时才停下。在对方默然不语的注视下,突然笑出声来。 就好像镰仓那一晚的笑,眉眼都亮晶晶的弯起。 “苏格兰都叫这么久了,突然让我改口,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声嘀咕完这一句,不给他回话的机会,雪树酒又紧跟着道:“去法国吧。” “组织里最近没什么事,那群代号成员才会像疯狗一样逮着你不放……加上我最近被大事缠住了,没把握可以保住你。” “所以,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吧。组织在那边的势力已经被我掏空了,很安全。” 这会她的黑眸里全是冷静,沉淀着令人信服的光芒。没人会怀疑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件事。 等等。 诸伏景光在这一时之间什么伪装都来不及做了,瞳孔微微瞪大。 等等。 筱原奈己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一层叠一层,哪一层说出来都能把外人惊个半天。诸伏景光缓慢地眨了眨眼,饶是雪树酒已经把所有答案都摆在他面前,他依旧忍不住蹦出一个单字。 “你?” 见男朋友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筱原奈己有些没好气地拿自己的鼻子碰了碰他的:“对呀。” 看到苏格兰止不住惊意的脸,她觉得有些好笑,又凑近他亲了亲。 “真不巧,没给你策反我的机会。” “……” 男朋友还是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惊讶,连自己最喜欢的那双猫眼都像真的猫眼一样瞪大一瞬,筱原奈己松开环住他的手,退身开来。对方搂在她腰上的手也顺着力道放下。 掐死所有有可能的可能性——给予“谈判”方最大的安全感,永远是谈判桌上最重要的通行证。筱原奈己扭头,移目到三米远处地上那个黑屏的手机,戳了戳苏格兰持.枪的手:“里面有同伴的信息吧。如果不放心,你可以现在把它打穿。” “应该早有察觉的吧,说来也怪,似乎所有卧底搜查官都有些奇妙的共性。藏也藏不住。” “筱原奈己,这个就是我的真名。”她半垂眼眸,对着面前这个人,徐而缓地把自己从未述之于口的底细全盘托出。 “我比你早五年进入组织,是icpo派出潜入组织的卧底。” * 时间不过五分钟,该抖出来的不该抖出来的东西被两个人抖了个全。 “morofushihiromitsu..”筱原奈己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一圈,“诸伏景光。” “嗯,比绿川晓听着顺耳多了。” 放在以往,筱原奈己怕是做梦都不会梦到有朝一日,她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曝给一个别国的搜查官。 要是有人对以前的她说出这件事,她怕是要一视而过嗤之以鼻。 ——而这次,为了让诸伏景光完全信任她,再从组织手下救出这个人,她不得不这么做。 另一边的诸伏景光才从“自己想要策反的组织高层兼女朋友其实也是别家潜入组织的卧底搜查官”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心情很复杂,但被摆在眼前的事实震惊是一回事,该问的问题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能把晕倒的原因告诉我了么。” 他看着筱原奈己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接着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当即危险的眯了眯眼,追问道:“之前说的要办的事也和这个有关系吧。” 她的手——若是不仔细感受怕是感受不出来——一直在以轻微的频率颤抖。不是出于恐慌意味的颤抖,而是身体机理出了问题的那种、无法抑制住的抖动。 虽然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但诸伏景光还是察觉到了。 见筱原奈己完全没料到他下一个点会转向这个话题,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鼻子,诸伏景光心里一沉:“组织对你做了什么?” 他不清楚组织内部的情况,但也知道这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投入了极大的财力物力在某些没法搬到明面上的科学研究上。一说到违规实验,很难不想到人体实验。 用于联络组织的那部手机是在诸伏景光身份暴露后的第六天不小心遗落的。 既然筱原奈己的身份与组织对立,又在此时不惜自爆身份也要保下他,照理来说,她应该会在得知他身份暴露的前几天就有所行动,而不是拖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说的那件“要办的事”让她连抽出精力看一眼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 可恶,这几天太着急了,竟然忘了有可能会被问起这一茬。 诸伏景光危险的眯起眼,筱原奈己感觉他想要把组织骨灰扬了的心已经藏不住了。 她假咳一声:“这件事以后再和你解释……” “重要的是,得伪造你的死亡。”她话锋一转,“然后就离开日本吧。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走。” “icpo在霓虹能用的人相对没那么多,日本公安在跨国上也有些勉强吧?所以我找了个能帮上忙的人。” “……能帮上忙的人?” 很好,话题转移成功。 筱原奈己和他并排半靠在天台的壁上,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来。 “是,虽然还没来得及通气,但他应该不会拒绝。”划开手机屏幕,刚才传出的错误位置已经吸引不少人前去。但有一个人,筱原奈己在自己到达这栋楼下后,不仅没设法把这个平时很麻烦的家伙引走,反而把定位发给了他。 “算算时间,该来了吧。”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下一刻,无人的铁架楼梯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顿,不疾不徐。 标志性的黑色针织帽从黑暗的楼梯间里露脸,他双手插兜,目光淡淡扫过天台上的人,神情自若地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 看清天台上的人,赤井秀一眯了眯眼,墨绿色的眼瞳里滑过一丝暗色。 追杀苏格兰的命令他当然也收到了,不过只是在琴酒面前做做样子,从来没有下过死手。相反,他还在暗地里帮了对方几回。 他和苏格兰搭伙的次数不少,清楚这个人平日表现的毫无破绽,也不知道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据说是某个高层的手下发现了他的疏漏,组织一查——也不知道组织怎么查的,反正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暴露了。 今晚上莫名其妙收到雪树酒的位置信息——从苏格兰暴露那刻,赤井秀一就开始留意她的动向,这两个人毕竟是情侣关系,他很好奇另一个人在这种时候会做些什么。 然而得出的结果是没有动向。 从苏格兰暴露的一刻起,这个和苏格兰关系亲密的组织高层从未露面。而琴酒对于她的缺席仿佛早有预料,只是冷酷地下达一个个要人命的指令。 失踪了十几天之久的雪树酒突然发来一条定位,赤井秀一不清楚她背后的意思,但仍是来了。 结果竟然看到暴露了身份的公安卧底和组织高层安然无恙的站在一起,还一副在等他来的样子啊。 看到他的雪树酒抬眸:“来了。” 天台上的风扬起黑色的衣角,她办正事时从不废话,开门见山道:“谈个合作吧,fbi。” 身份被说破,赤井秀一眯了眯眼,倒也看不出什么惊慌,只缓缓吐出一个单字。 “哦?” 雪树酒耸了耸肩:“琴酒都看不出你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也看不出……只是你手下的人似乎藏的不大好。” 上回在综合体遇到的那个fbi,某些直觉让筱原奈己去深查了他,结果还真让他们发现了黑麦的真实身份。莱娅发给她的短信就是在说这。 “我是抱着十足的诚意来的。”她面上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手上却把苏格兰手上的枪攥进自己手里,接着拉开了保险丝,枪.口对准赤井秀一。 “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待会要说的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84、当假酒的第八十四天 【八十四】 天台上的谈话在黯淡无光的夜下落幕。 总体来说,在三方都有意愿的情况下,这场谈话进行的很是顺利。fbi会提供相应的帮助,也获得了等同的报酬,赤井秀一心里稍稍权衡后,只是简单向詹姆斯汇报一声便同意了。 和组织高层通上气,以后大概还能和icpo搭个伙……的确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赤井秀一唯一提出来的要求是,他本人的身份不能暴露给日本公安,包括苏格兰可能有的同伴。这件事要仅仅作为fbi和icpo的合作,而合作的内容是“救下苏格兰”。 这点在黑麦威士忌来之前,筱原奈己和诸伏景光就已经说明白了。 “你们公安的警视厅里有组织的人。”筱原奈己把他身份暴露的始末讲给他听,“先是库拉索醒了,朗姆怀疑你的身份,动用了那条暗线。” “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那个卧底是谁。他地位不低,所以你活着的事,还是先不要让日本公安知道为好。” * 赤井秀一看了眼苏格兰和雪树酒,知道他们互相大概还有话要说,于是不准备久留。 “为了这半小时,你做了不少事吧。”临走前,赤井秀一开口道,“组织后续大概会找你麻烦。” 让三个人碰头,并且凑出谈话的时间,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筱原奈己背后做了什么不清楚,但想来不是什么能轻松揭过去的东西。 闻言,她抿了抿唇:“……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错误的位置信息什么的……今晚之后她肯定会被追责,但该怎么解释该怎么领罚她早早就算好了。 黑麦威士忌最后留给他们一个淡淡的眼神,身影没入来时的暗色中。 “祝你好运。” —— 就如赤井秀一所说的,也如筱原奈己所料的,发现雪树酒丢出的定位是虚假的错误定位后,组织,主要是朗姆,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追究了这件事。 成为高层后,筱原奈己已经很久没进过审讯室了。 空气压抑又晦暗,她却好像什么也没感受到,只坐在冰冷的凳椅上,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要发送错误的位置,把所有代号成员都引走?”朗姆尖声尖气地质问,毫不掩饰眼里狠毒的闪光。 筱原奈己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想自己解决他。” 有监控,审讯的录像说不定还要传到boss手上,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朗姆对峙。 朗姆古怪地哦了一声,继续道:“不过你好像和他走的很近啊……你们不会在私下说了什么吧?” 筱原奈己轻轻一笑。 “是啊,就是因为被他骗了感情,我才要亲自动手啊。”她轻柔地说着,语气却听得让边上站着的底层成员感觉这个女人想拿刀把那个叛徒硬生生地剜死,森然的冷意让他不禁一颤。 “况且,黑麦不是找到了正确的位点吗。”看着朗姆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筱原奈己慢悠悠地陈述“事实”,“那群人这么轻易地被骗到,是因为自己废物吧。” “嗯?那群人里好像也有你的心腹?真是抱歉啊。” 和贝尔摩德相处久了,贝尔摩德气人的方式她也学了个十成十。朗姆的面色下沉,她反而言笑晏晏起来。 “你不会还想找我谈库拉索的事情吧?嗯,她发现了苏格兰是老鼠,但却没能力把信息传递回来——和废物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不小心对你开枪那件事,刚注射完药,脾气比较暴躁,还请你见谅。” “不过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就事论事吧,二把手是准备追着之前的破事不放吗?” 见朗姆的面色彻底扭曲,筱原奈己心情好上不少。 啊,这家伙,她果然还是看不顺眼。 朗姆冷哼一声:“那还真是麻烦你了,亲手处置两个苏格兰。” “怎么和你走得近的都是老鼠呢?上一个,姓岸本是吧——好像是你的上司?” 见雪树酒面色也冷了下来,朗姆怪异地狞笑出声。 “好了,你们两个。” 边上的机器突然传出明显被处理过的干枯声音,比枯崖绝壁下的惨厉风声更加令人震悚。而认出这声音来源是谁的两人面色在一瞬间恭敬起来,也顾不得出声互呛了。 嘶哑又老旧的声音,比风干的手风琴更加刺耳。boss缓声道:“既然苏格兰已经死了,就没必要争论那么多了。” “朗姆,确认尸体的工作,是你负责的吧。” 朗姆低头:“是……他确实已经死透了,身份匹配无误,身上被人开了十七枪,枪枪致命。” 听到这话的底层成员又忍不住瞄了坐在椅上的黑发女人一眼。 十七枪,这得多恨啊。 嘶……果然女人狠起来最毒。 boss:“那这件事就翻篇吧。毕竟苏格兰还是我调到雪树边上的……不过将近一年都没能察觉出他的问题,你也需要反思。” 筱原奈己低头:“是。” 猜的不错,boss果然在旁听,甚至直接介入了对话。 难得的对话机会,心思迅速转了一圈,她很是大胆的开口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您当初要在我身边放一个代号成员呢?” 这是一直困扰着她的点。 要知道,追根溯源,诸伏景光被放在她身边的究极原因——还是boss突然下达的命令,叫她从一众酒名之中选一个最喜欢的,而她选了苏格兰威士忌。 这件事就导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诸伏景光是boss放在她边上的人,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灰雁酒希望你能闲一段时间,不然会影响到实验的质量。”boss说,“而你和琴酒都是闲不下来的人——这种时候,放个新人在你边上,效果会不错。” “……” 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但怎么又是因为03实验和灰雁酒。 不等她回话,boss却已经提起另一件事。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不用担心。”风干一般的声音从机械中传来,让人想到黑乌鸦力竭时的嘶哑喊声,“迟早会把那几个家伙伸进来的手剁掉的——belvedere,不要着急,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走.私线路的事,在第一次运作的时候出了大问题。一是底下有人逃跑,二是对枪.械密封不够。 这么大的枪.支.走.私线,仅仅依靠组织是开辟不出来的,其中必然还有别的势力插手,而出了纰漏的就是别的势力的人。 筱原奈己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就提出,组织可以以此为机会,夺得更大的主动权——把这条线牢牢攥进自己手中,而boss的回话是“不要着急,你办事,我很放心。” “好好准备几天后的03实验吧——实验过后,这条线的所有相关,我都会交由你来办。” 不知道为什么,boss这一次显得格外信任她。筱原奈己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明白的,怪异的感觉。 那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感在boss每一句话落下时都围绕在她身边,无踪无源,却又的确存在,让她本能的排斥和感到不适。 组织的“那位先生”,在今晚未免也太过于有耐心了点。 风干的声音吱吱作响,boss又吩咐了朗姆几句,那股难听又诡异的响声彻底在这片空间湮灭后,边上的底层成员才缓出一口气。 啊,他就是个看门的,谁能想到一下子接触这么多组织高层,甚至还听到了那位先生的声音……! 朗姆细长的小眼骨碌碌地转了一转,露出一种令人厌恶的光芒。他扫过筱原奈己一眼,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眼神变得幸灾乐祸而又诡异。 “反正苏格兰已经死透了,你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了。”他一下子变得很好说话,甚至乐呵呵地笑出一声,吩咐人为她松绑。 筱原奈己没有理会朗姆,她静静地看着那个底层成员为她解开桎梏,突然瞥见这个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但是和诸伏景光眼睛的蓝色完全不同。这双眼睛混浊无光,担惊受怕,从它便能窥见其主人落魄而东躲西藏的生活一角。 而诸伏景光的蓝色是清澈的,温和的,永远坚韧的,在筱原奈己看来,世界上没有比那更好看的蓝了。 “……” 她突然想起他们分别时,那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她,沉静又温柔。 夜幕沉沉的天台上,筱原奈己把自己的额头再一次贴上他的,无言的默然许久。 过了不知多久,诸伏景光才轻轻开口问:“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不知道。” 她诚实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更久。” “只是不能见面而已……别的联系不会断,不是吗。”她接着补充,藏了一些愉悦气氛的打趣在里面,“异国恋?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不要被别人勾走了。” 诸伏景光笑着戳了戳她的脸:“我被人勾走?下辈子都不会。” 筱原奈己嘀咕两声:“那可不一定……” 法国可是有好多大美女的。而且自家男朋友这种温和款且富有东方气质的男士,可是很吃香的。 今晚留给他们的时间还剩许多,她接着沉吟道:“嗯……不过假死之后,你也需要换个名字生活吧,叫什么好呢。” 筱原奈己放下环住对方的手,环视一周,选择坐上天台厚厚的防护壁上,开始一字一句地掰开“诸伏景光”的罗马音。 “morofushihiromitsu……” 她的脚晃悠着,突然灵光一闪。 “叫彦(hiko)怎么样?和景(hiro)的音节很像。” 她自觉这个名很不错,挑起眉来,毫不掩饰对自己起名天赋的满意。 看到她亮晶晶的眼,诸伏景光勾了勾唇:“好,就hiko。那姓是什么呢?” 筱原奈己瞥了他一眼,环起双臂:“怎么,只靠着我想,不打算自己动脑?” 她哼哼两声:“姓你就自己想吧,不过你要是想姓shinohara(筱原)的话,我也是完全没意见的。但shinoharahiko好像不太好听……” 又想到了什么,筱原奈己接着皱眉,迅速否认自己的上句话:“不行,你要是用筱原这个姓,岂不是把我俩有关系写在脸上?——就算要用也等组织覆灭后再用吧。” “所以姓什么你还是自己回去想吧。” 拍桌定案,她决定不再费心耗力,而是把起姓权交回到诸伏景光手里,准备放他自己去苦思冥想。 诸伏景光手一撑,也坐上来,手覆住女朋友的手,和她并排靠坐。 筱原奈己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没有落在实处的视线四处凝在某个虚空的点,两个终于坦诚的灵魂好像从未如此靠近过。 “……” 沉默了一会,筱原奈己突然直起身子来,眼定定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筱原奈己:“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松开两人牵着的那只手,上手往自己的右耳处探去。红耳坠的流苏半长流顺,上面点缀的哑光色的红宝石沉稳柔和,自带一种风雅和韵味,已经陪她走过将近十年的岁月。 “……这是我的监护人送给我的。” 她静静地注视着躺在手心的红色耳坠,眼里划过一丝怀念之情。 “这本来是他打算送给他女儿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可惜出了意外,他没能等到她十八岁那天。” “后来他收养了我,把这份礼物转交到我手上。” 岸本苍——幼时看来古板而严厉的监护人,总是以极高极严苛的标准要求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划分的清清楚楚,把筱原奈己本就不幸的童年衬的更加枯燥无味。 岸本苍收养一个孤儿,不是因为莫须有的同情心,而是想要把那个孩子培养成接过他衣钵的人。 他的女儿死于组织之手,他永生无法忘记那份痛苦。他发誓要灭亡这个组织,却又看清自己能力有限,绝非可以掀起风暴之人,只能寄托于下一代。 而筱原奈己——这个孩子望向他的眼让他恍然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鬼使神差的,他选择了这个女孩,而非原本想要的身体更强壮的男孩。 他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这个孩子,拿最严厉的训练去训练她,把她的生活压榨再压榨,一心想将她培养成刺穿组织的银色子弹。而当这个孩子真如他所料,长成为岸本苍自己都不曾奢望的耀眼模样之时,他又可疑地退缩了。 ——这样一个不幸的孩子,这样一个耀眼的孩子,这样一个陪伴了他好多年的孩子——他真的要让她掺进组织的浑水,把她的人生也拉入不见光明的深渊,就为了自己的、与她完全无关的那份仇恨吗。 再最后关头,他迟疑了。也许不知不觉中,在严厉无情的外表之下,他也对这个女孩生出了亲情,不自觉地把这个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终究不忍心把她的人生送上和他一样的不归之路。 原本为她设计好的人生路线——上警校,然后进入icpo,再进入组织卧底——被岸本苍压在心底,拿厚厚的锁锁上。 他叹了一口气,在无数个辗转反侧,不断挣扎的夜晚之中,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原有的计划翻篇,而让这个女孩去往耀眼的未来。 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天和海都那么蓝,云那么白,而衔起树叶的白鸽又有多么纯洁——她被他收养后从没去过一次海边,而法国明明有那么长一条海岸线,而他们所在的城市又离海那么近。 让这个孩子去看看海吧。 若是进入了组织,若是背负起了那些重任,她就会同他一样,即使海在眼前,也无心看海。 岸本苍决意要让这个孩子过自己的生活。 可没想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厉害,也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她把自己查到的资料扔在茶几上,眼神平静地和他对峙。 “——我要上警校。” 岸本苍惊异地看着这个被他收养的女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上警校,然后进入icpo。” 她紧紧注视着他,岸本苍才恍然,他这些年一心想着报仇,一心想把她打磨成最锋利的剑,却从未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耀眼。 她早就被铸成一柄锋利的剑。 “——像你一样。” “……” 岸本苍曾经无比自私地为筱原奈己设计好一条路线,又在最紧要关头,把它收了回去。而筱原奈己却在一切尘封之前,把它主动翻出,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正轨。 命运的齿轮就是如此奇妙。 那天,岸本苍靠在阳台上,抽光了一整条烟,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看着太阳的光染亮东边的天际线。 最后,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取出床头柜里精心保存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红耳坠。 “送给你。”他对筱原奈己说,“我的孩子。” 这枚红色的耳坠命运多舛。它原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朴实的爱,却终究没能送到它本该送到的人手里,而是陪伴了筱原奈己这个本该与它无关的人十年。 现在,她把它取了下来,放在诸伏景光的手上。 “给你。” 她看着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段回忆,和一个永远见不到的人。 “……” 诸伏景光知晓她想起了别人不便知晓的往事,于是只是凑近,轻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发。 “我会保管好它的。”他说。 “……” 好像又回到了镰仓那一晚,所有焰火的光辉都静止,只有你的灵魂在向我靠近。两个极靠近的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在苍凉的夜里。 因为他们知道黎明破晓时分,便是离别之际。 不知生死,不知未来。 —— 后来,太阳照常升起。 联络用的信号被搁置,聊天的信息框被尘封,被人烂熟于心的号码,永远的死寂下去。 一次次彻夜不眠的搜查,一回回无望无力的寻找,莱娅·索维诺无力地靠上椅背,身旁是同伴颓然的面孔和胡乱倾倒的空咖啡罐和不知亮了几夜的荧光屏。 她在过去的日子里不断自问:如果当时没有放她去参与那个所谓的实验,如果总部可以解析出她血液样本里的成分,如果他们想出了更好的策略,如果当初干脆直接让她和组织反目……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也是在很久以后的后来,筱原奈己才明白,boss那日突如其来的耐心和无端加注的信任,不过是对待一件即将成型的无比顺手的刀具的怜悯之意。 机械的白炽噪音无边喧嚣,白褂的研究员来了又去。雨滴在研究所之上的地面滴滴作响,滴答声无数次打破沙漏停歇的寂静。 罪恶的嚣声喧闹纷扰,却从未将她从旷久的梦乡惊起。魔/蝎/小/说/m/o/x/i/e/x/s/.c/o/m 85、在米花町的第一天 【一】 “柯南——快收拾书包走了啦——” 吉田步美双手围成喇叭状,对着课桌前收拾动作不急不缓的江户川柯南大喊道。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脑中的思绪被打断,江户川柯南嘴上念叨着,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慢如乌龟,让一旁等待着的吉田步美用力的跺了跺脚。 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和吉田步美一起看向在场的第五个人。 小哀—— 三个人用眼神可怜巴巴地请求。 灰原哀呵呵一笑,精准出击:“再不走,你的精装限量款福尔摩斯探案集就要卖光了。” 末了,她补充一句:“我记得那家书店的标语上好像写了,限量一百册,是吧?” 因为思考别的事情而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江户川柯南:!!! “走!现在就走——” * “什么——已经卖光了!!” 店前,柯南,灵魂,出窍,绝望,崩溃.jpg “早该料到的吧,这种结果。”灰原哀抱臂,有些无语地看着边上仿佛失去了人生梦想而瘫倒在地的江户川柯南。 吉田步美:“是啦!要不是柯南君收东西的时候一直慢吞吞的,怎么催都催不动,怎么会买不到呢!” 圆谷光彦补充:“对啊,而且店员姐姐不是说,最后一册刚刚才被人买走吗。” 灰原哀总结:“所以说,只要你收拾书包的时候快一点,是肯定可以买到你的限量款的。” 失去了梦想的江户川柯南不想回话。 “我可是等了五年啊——这一款限量款!!” 五年!!!天知道这五年他是怎么过的!!!五年啊!!!! 小岛元太咦了一声:“可是柯南,你不是才七岁吗。” 吉田步美撇了撇嘴:“柯南君又开始了!哪有人从两岁开始等福尔摩斯探案集的限量款啊……真是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江户川柯南立马打哈哈:“啊哈哈……诶,我刚刚说的是五年吗?是五个月啦。” 看到一秒开始打哈哈的江户川柯南,灰原哀露出半月眼,移开目光。 当然不会有人从两岁就开始期待福尔摩斯探案集系列的典藏版——因为他是从十二岁开始期待的啊!! 江户川柯南,目前表面上的身份是帝丹小学的一名一年级小学生。真实身份却是被黑衣人喂下不明药剂后身体缩小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药物让他的身体回到小学生时期,为了探寻真相,找到恢复真身的方法,他不断侦破真相——并在这过程中,知道了敲晕他的黑衣人隶属于一个神秘的,被称为黑衣组织的犯.罪组织。 这个组织以酒名为代号。比如导致工藤新一身体变小的那两个元凶,代号就分别是琴酒和伏特加。 而站在他身边,此时正寄住在阿笠博士家的同为一年级小学生的灰原哀,真实身份是同样吃下了a药导致身体变小的前组织成员,雪莉。 除此之外,还有爱尔兰威士忌,皮斯克,贝尔摩德,基尔…… 好在对抗这个庞然大物的人从来不止一个,江户川柯南就在之前的事件中与fbi的几位搜查官相识,不仅侦破了代号为基尔的水无怜奈的真实身份,还联合策划了fbi的王牌搜查官赤井秀一的假死。 不久前,真实身份为cia卧底搜查官的基尔在极其危险又紧迫的情况下,传达出一条讯息——代号为波本组织的新成员出动了。是情报收集、观察力、洞察力都无一不精的专家。 于此同时,身边接连出现的疑似波本的人,让江户川柯南不禁打起百十精神,不敢松懈。 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在收拾书包的时候走神,从而错过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典藏款发售。 可恶啊啊啊啊啊!! 江户川柯南,或者工藤新一,恨不得以手捶地,穿越到先前放学收拾东西的自己身上。 书店的店长是一位面色和蔼的老人,见此不仅乐呵呵地走到江户川柯南的身边。 “店里还有一册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典藏版。”老人家笑呵呵的俯身,让江户川柯南又惊又喜地抬头。 店长:“如果你能答出三个问题有关福尔摩斯的问题,我就把那一册书卖给你如何?” “!” 开玩笑,以他十七年福尔摩斯骨灰级粉丝的程度,什么问题能难的倒他。 惊喜来的太突然,江户川柯南信心满满地起身,并跟着店长走进店。 放马过来吧—— 见柯南跟着店长走进书店,吉田步美扯了扯灰原哀的衣袖:“小哀,我们也进去吧。” “好久没逛书店了!说不定会有有趣的书啊!” 这是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和吉田步美x3 “那就进去看看吧。” 这是灰原哀。 她双手插进口袋,慢悠悠地跟着兴高采烈的少年侦探团成员们走进书店。 这家书店算是米花町的老牌书店之一了,店主开了一辈子的店,也卖了一辈子的书,一本本小书是不知多少人的童年回忆。 不过最近,老店主似乎准备离开米花町回到家乡养老,这家老书店也开始重新装修了。 放学时分的下午阳光刚好,很适合来这种安静又有书相伴的地方逛一逛。 这么想着,灰原哀缓步进入书店。 然而,就是这一迈步的功夫,她浑身猛的一颤,一股透心的凉意自脚底爬上全身,毛骨悚然的杀意几乎是瞬间掌握了她的身体,让灰原哀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她霎时间被定在原地,心跳加速声被无限放大。 ……只有那些人才会有的讨厌气息。 这个书店里面有他们的人! 吉田步美发现灰原哀没有跟上,不禁回头问道:“小哀,你怎么不动了?” 她回身去拉一动不动的灰原哀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让吉田步美呀了一声出来,又见灰原哀站着不回话,面上不禁染上一丝急切。 “我……” 回过两分神的灰原哀话甚至还没开始说,就见江户川柯南猛的从书店内冲出,对着他们大喊道:“快报警!”魔/蝎/小/说/m/o/x/i/e/x/s/.c/o/m 86、在米花町的第二天 【二】 书店门外拉起长长的警戒线。 老店主人虽老了,但反应却快。在和江户川柯南一同撞上躺在书架下生死不知的男人时便高呼着让人报警,同样反应极快的店员随即把书店的大门关上,里面的人一个没有放出来。 直到警察来到现场。 一身熟悉橘黄警服的目暮警官吩咐警察们在书店前拉起警戒线,接着背手走进书店。 “情况如何?”他问身边的高木警官。 “死者名叫大野一男,今年三十三岁,是一名记者,在半小时前被发现死于书店的角落……” 高木警官拿起小本本和刚刚出来的检验报告单:“死因是氰.化.钾毒杀,死亡时间在半个小时前后,大概是刚死不久就被目击者发现了。” 目暮警官:“所以发现了死者尸体的是……” “是我!” 江户川柯南从边上的书架探出来,边上跟着老店主,“还有泽野先生。” 泽野先生就是老店主。 “柯南?!” ——怎么又是这个小鬼啊! 看见目暮警官突然开始左顾右盼的江户川柯南:“……目暮警官,你这是在干什么。” “哦,我在找毛利老弟——每次你们两个一出现就会发生杀人案件……” “额,但是叔叔今天不在啦……” “……” 老店长轻咳了两声,将话题拉回正轨:“这个孩子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书店买书的,他想要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典藏版刚好卖光了。不过我店里还留了一套,所以我跟他约定好,只要他能答出我的问题就把书卖给他,结果我们刚转到这边,就发现这位先生倒在地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也像这位小朋友一样,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的……” 目暮警官皱起的眉毛一挑:“那和他一起来的朋友现在在哪?” 老店长:“羽矢的反应比较快,在听到我们高喊报警时就把店门关上了,所以应该都还在店里。”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哦,羽矢是我们店里的人……” 说话间,高木警官和另外一众警官已经带着三个人走上前来。 江户川柯南在目暮警官无语且无奈的目光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并仗着自己的目击身份光明正大地呆在边上旁听。 和死者一同前来的是他的三位大学同学,他们在大学的专业和国文有关,四人毕业后从事的也都是文字方面的工作。 这一回,他们因为各自的工作原因恰好聚在米花町,干脆相约一同来逛逛这家米花町最大的书店。 这家老书店开的时间虽久,但内里却不见老坏破旧,反而整洁明了,在整个市里都算小有名气。 死者死于毒杀,在他的唇部发现了残留的□□,江户川柯南在听完现场三个人的证词加之他们披露出来的、大野一男看书时候的小动作之时很快看懂了这桩手法不算高明的谋杀案。 接着就是麻醉枪和高木警官倒下的日常流程。 看着跪地忏悔后被压走的犯人,江户川柯南长呼一口气。 四下无事,专职人员留下来打理现场,老店主则跟着目暮警官他们一起回警局做口供,要在今天买到那套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典藏版显然不可能。 江户川柯南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决定先回到少年侦探团的身边。 高大的书架对于此时小学生身高的他更显高大,视野也和十七岁时的他有所不同。不过好在江户川柯南对这家店也算熟悉,很快便在脑里规划好了离开的路线。 “……东西我已经放下了,刚刚被碍事的东西绊住了手脚,马上就来,你先去和他们交易。” 另一侧书柜后传来的低沉男声里带着不耐的烦躁,让他脚步猝然一停。 不等他反应,一个浑身裹在黑色大衣里的身影就从他面前穿行而过。高大的男人压低自己的黑帽,遮住骨碌的眼睛,脸庞的横肉拉下两条深皱的法令纹。老式的手机靠在耳边,另一手提着手提箱,迈步大步流星,瞬间便离开书店。 江户川柯南瞳孔在一瞬间缩紧。 等等,碍事的东西,交易,黑衣…… 这个男人难道是他们的人……! 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已经离开书店,江户川柯南咬咬牙,来不及思考详细的对策,立马动身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又碰上可能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必须想办法跟上去!即使现在追不上那个男人,至少要把窃听器…… 门口的灰原哀一把拉住飞奔的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眉头一皱:“灰原,你……” “我感受到了,刚刚那个人。”拉住江户川柯南的灰原哀低着头,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只看到她死死咬住的唇,“……太危险了,你不能跟上去。” 这种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远处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江户川柯南心里发毛,正准备挣开灰原哀的手,边上的少年侦探团就一脸担忧地围上前来,把他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心下一紧,等他再从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间的空隙伸前看时,疑似组织成员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恶! 他在心里暗道一声,发觉那个身影彻底消失的灰原哀也松开了手。 江户川柯南啧了一声,不信邪的往那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跑去。而知晓江户川柯南不可能追上的灰原哀咳了两声。 小岛元太纳闷:“柯南怎么又什么都不说就跑了。” “小哀,你现在还好吗?” 吉田步美则依旧很担心灰原哀,两手抓紧书包带,满脸忧色。 灰原哀摇头,面色依旧苍白。 黑衣人远去了。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还在提醒她先前的一切并非错觉。这回的气息似乎格外阴魂不散,在黑衣人没入人流许久之后,依旧围绕在她身边。 褪不去的恐惧让灰原哀的身子遏制不住的发抖,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缓过来。 “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身影蹲身停留在她们面前,抬手摸了摸灰原哀的额头。 “身体不舒服吗?”他问。 几乎是瞬间,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压来的组织成员的气息淡泊很多,灰原哀缓慢地眨了眨眼,在恐惧中找回自己的动作。 ……这个人? 身体能动的下一秒,她迅速退开一步,有些警惕地躲开放在她额上探量体温的手。 蹲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见自己的手被躲开了也不气恼,而是好脾气地又关心了一句:“缓过来了?” “……” 灰原哀的眼里依旧警惕,绷紧的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回事,是因为刚好有普通人停在她身前,所以组织成员的气息也跟着被挡住了吗。 身侧的吉田步美已经焦急地拉上她的手,她安抚性地反握上步美的手,随后看向一旁的青年,依然不自觉地作出了防备的动作。 “谢谢您的关心。” 看出这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对他抱有警惕心,他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那么,就请在店里随便逛逛吧——警察已经离场了,最近进了很多不错的新书哦。” 灰原哀一愣。 吉田步美有些好奇:“大哥哥,你是在这家书店工作吗?” 对方温声回答她的问题:“是的,泽野先生不久后准备回到家乡生活,于是把这家店转手给了我。” 泽野先生就是刚才领着江户川柯南进店答题、又因为突发的杀人案件而去警局做口供的老店主,年近七十,并计划在最近回到家乡养老。 哇哦—— 吉田步美和不知何时凑上前来的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拉长声音哦了一身。 吉田步美感慨一句:“大哥哥看着就像是看了很多书的人。”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是书卷气吗? * 另一边 江户川柯南不死心地在十字马路口看了又看,追了又追,终于接受了自己跟丢那个黑衣人的事实。 那个组织的人本来就善于隐蔽行踪,甩开一个行动力等于七岁小学生的他,似乎不是难事。 可恶,明明可能是很好的一个机会……! 双手揣进口袋,他跺了跺脚。 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说的交易是什么,放下的东西又是什么…… 等等! 江户川柯南神色一变,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在他脑内一闪而过。 【东西我已经放下了。】 东西已经放下了,他放下的是什么东西,又放在了哪里—— 几乎是须臾之间,想到这一点的江户川柯南便拔腿往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个黑衣人走时没有买任何书,却以这样一种突兀的打扮出现在那家书店——那他口中的东西多半是放在了书店的某个角落里! 气喘吁吁跑回书店的江户川柯南一手撑在书店的墙上,视线在众多高而整洁的实木书架上一扫而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所在的地方是第七排和第六排的书架之间。而那个黑衣人是从七排后的位置出现的…… 这块区域一共就只有八列书架,第八列书架的边上就是原来透明的玻璃橱窗。只是这个橱窗许久不用,堆积了许多没用的杂货,老店长嫌弃那些杂货放在玻璃柜里会让书店的外墙显得不好看,干脆把外层的卷帘门拉了个严实。 橱窗是锁着的,那个黑衣人不可能把东西放在里面。 那他所谓的东西必然是放在了最后一列书架的某个位置!可能夹在某本书中,可能塞在某个缝隙里…但总之就在这一块地方,不会错! 他回想起那个男人大致的身高,拉过边上的轮滑梯子,先从对方顺手的高度开始一排一排地搜寻。 没有,没有,没有…… 从五六排翻到三四排,又从一二排翻到最顶层,一无所获的江户川柯南不禁有些着急,眉头也不知不觉地紧锁起来。 ……不会错的,这里摆的书都是不怎么畅销的那类型,是平时就算有逛到这个区域的客人,也基本不会上手取出这个书架上的书,而是只看一眼就走——的那种不怎么畅销的书。 所处的地方又是整家书店最偏僻的角落,如果黑衣人把某样东西暂时存放在这家书店,等自己的同伙在之后把它拿走——这里无疑是最好的地点。 怎么会没有呢,还是说,要搜第二遍吗…… “是要拿书吗?” 一个声音打断江户川柯南的思考。 在警察办案间有过几面之缘的——大概是这家店的店员的青年手里抱着几本书,正仰面看着处在轮滑梯最顶层的江户川柯南。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对江户川柯南一个小学生爬这么高的危险行为很不赞同。 “你想要拿哪本书?我帮你拿。” 青年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不等江户川柯南拒绝,双手已经托住他的身体——在江户川柯南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动作行云流水地把他从梯上放回了地面。 “?” 突然踩上地板的江户川柯南一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其实我没有想拿什么书啦……只是好奇而已,哈哈哈……” 回过神来,他挠头,有些尴尬地干笑几声。 对方对于他的做法明显很不认同,但什么重话也没说出口,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几丝不赞同的意味。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说。 貌似是性格比较温和的那类人。 “……” 每次碰上这类人的关怀都会江户川柯南莫名心虚,只能按照惯例打着糊弄的哈哈。青年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书架另一端突然传来店员小姐的喊声。 “羽矢先生——请过来一下这边——” 羽矢先生的顿了一下,随即对着江户川柯南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我得失陪了。” 他站起身来,目光似乎不经意地从江户川柯南刚刚细细搜寻过的一排排书中滑过一圈,又重新落在这个七岁的小学生身上。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不过,不要再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了哦。”魔/蝎/小/说/m/o/x/i/e/x/s/.c/o/m 87、在米花町的第三天 【三】 “…那么引人注目的列车,我实在不认为雪莉会坐在里面。” 琴酒单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送到嘴边。窗外的夜景暗暗沉沉,路边的灯光倒是一如既往的惨白。 “哎呀,正因如此,她才可能选择啊。”电话另一头的贝尔摩德靠上软皮沙发的座背,手里晃着啫喱果饮,“那台列车是独立包厢,如果想要避开我们的搜查,想尽办法离开关东的话……不觉得那正是绝佳的移动手段吗?” “我很难相信你刚才所说的,雪莉会藏身在群马的深山中。” 贝尔摩德:“没错,得到情报的波本也跟你持相同的意见。” “那是波本跟恰巧接触到雪莉的第三者所供出的言词,可信度确实不高——不过,如果雪莉真在那列车上,你不认为…那是最棒的狩猎场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诱使人深入的东西。 琴酒咬了咬烟嘴,狞笑了一声:“…只要能防止她中途下车,那就是个会奔驰的牢狱。只要像在猎鹿一样,对她稍加恐怖感的话——她就会自己乖乖暴露身份,站在枪口面前了。” 贝尔摩德:“我特意把这么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你,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吧。” “是让我不要擅自出手的意思吗?”他哼笑一声,火机盖关闭的声音格外明显,猩红的烟头在亮屏的手机边明明灭灭,“不过,好久没从你的口中听到雪莉这个名字,我现在倒是心情很好——先前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对她起了女人之间诡异的同情心呢。” 女人哈哈大笑。 “真愚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总之,等到狩猎结束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络。” 对面的人应了一声,贝尔摩德随即把电话掐断。 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浴巾有松落的趋势,未干的发尾还甩着水珠,女人对此恍若未觉,心情颇好地拨通另一通电话。 “最近状态还好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把视线移向落地窗外的摩天大楼,语气轻快:“还记得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嘛……嗯,反正顺路,来帮我一下啦。” —— 几日后的东京站。 漆黑的列车停在站台边,属于上世纪的蒸汽机关一轮一轴地转动,尖锐的车笛声和股股冒出的蒸汽把人拉回工业刚刚兴起的那个年代。 吉田步美很是兴奋:“哇!好棒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蒸汽机关的火车耶!” 小岛元太:“我也是!” “据说这台里面搭载了最新型柴油机的机关车。”带着口罩的灰原哀接过话头。 仿佛是被什么呛到一般,她咳了两声,接着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吉田步美露出担忧的脸:“小哀,你的感冒还没治好吗?” “是啊。”缓过来的灰原哀呵呵两声,眼神斜着落在某人身上,“不知道是哪个人的病原体特别顽强啊。” 被内涵的江户川柯南:“…所以我才叫你回家睡觉啊。” “小鬼头们!”富有活力的声音打断两双半月眼的对视,铃木园子哈哈笑着从少年侦探团身后出现,“你们这次可要好好感谢铃木号特快车的老板铃木财.阀哦。” “我们可是特地为了你们准备了好位置!” 孩子们活泼的声音乘以三:“好!” “不过!”铃木园子接着摸了摸下巴,“我们的位置和你们等级完全不一样——我们要坐豪华闪耀的头等车厢!” 毛利兰唔了一声:“你说的这个头等车厢,就是上次基德发出预告想要瞄准的…” “说的没有错——虽然说这台豪华列车每一年只会发车这么一次,但次郎吉叔叔会特地让列车再发车,还对外发表表示会在列车内展示高贵的宝石,基德大人他就打算现身了。” “所以这次我打算捷足先登事先把诉说我对他无止境爱意的信件偷偷藏在列车里面你觉得怎么样呢!” 看到铃木园子露出爱心眼的毛利兰露出豆豆眼:“什、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我无与伦比的示爱方式啦!” “唔…” “不过比起那个小偷,每次会在列车内进行的推理迷题游戏,我反而比较感兴趣呢。”不知从何处走近她们的世良真纯笑着和毛利兰与铃木园子打了个招呼。 毛利兰惊喜地诶了一声:“世良,怎么会?” “我可是名侦探,当然会来啦。”世良真纯双手插兜,笑眯眯地道,“倒是你爸爸,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他刚刚明明还在这里……” “……” 灰原哀不知何时拉上了连帽衫的帽子,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连着边上的江户川柯南一起警惕地看了一眼和另外两位女子高中生聊得正开心的世良真纯。 …世良真纯,波本威士忌的嫌疑人之一。 灰原哀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三人一点。 这边的毛利兰有些纳闷:“爸爸真是的,才几分钟,又自己一个人消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喂!列车员!这是怎么回事!”蓄着一缕小胡子的矮胖男人气冲冲地冲着离他们不远的列车员喊道,“我从以前就一直搭乘的头等舱八号车厢房间,为什么到最后变成七号车厢了?” “额,真的非常抱歉,这件事……” “我每年售票通道一开放就会预约那个位置,到底是哪个家伙那么不长眼抢在我前面啊——” “哼哼,就是我这个家伙啦!” 毛利小五郎摸着自己的小八字胡,以一个自认帅气的姿态出场,一副想要低调却不得不耀眼的得意相:“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家女儿跟这台列车老板是朋友关系……” 发现毛利小五郎的毛利兰:! “等一下!爸爸!你在那边做什么啊!” “喂!小兰!你干什么!” 毛利小五郎在不死心的挣扎中被女儿拖回他该在的地方。围观了一出闹剧的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看到被毛利兰死死钳制住的毛利小五郎,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诶!”这会功夫,一直在好奇的左顾右盼的吉田步美突然瞄到一个熟人。 她高兴地挥手:“羽矢哥哥——” 闻言,江户川柯南眯了眯眼,朝着吉田步美挥手的方向看去。 原本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羽矢彦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歪头摘下耳机。看到欢欣鼓舞地朝他招手的孩子们后,露出一个微笑。魔/蝎/小/说/m/o/x/i/e/x/s/.c/o/m 88、在米花町的第四天 【四】 羽矢彦这种大人大概就是很会招小孩子喜欢,至少江户川柯南就没见过不喜欢他的小孩。 江户川柯南看着被一路邀请到和他们坐一个车厢的黑发青年,不禁有些无语的推了推眼镜。 “反正我们这里小孩子这么多,座位完全够坐的啦!”from小岛元太,并自信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喂喂,元太,你一个小孩可以抵别人三个啊—— 边上的灰原哀依旧戴着口罩,双手抱臂,正在闭目养神,貌似感觉良好,并没有因为羽矢彦的到来出现什么反应。江户川柯南于是也在心里舒出一口气来。 他再次不动声色地瞄了这个正耐心和少年侦探团科普蒸汽火车相关的黑发青年一眼。 羽矢彦——一个月前完全接手了米花町那家老书店的年轻人。 对方为人温和,处事有道,即使是面对年龄差了几轮的孩子也能耐耐心心地蹲身解答——于是自两个月前第一次在书店见到对方后,少年侦探团的三名小成员经常在放学或是无聊时上对方的书店看看漫画书,也因此熟悉起来。 第二次去书店,吉田步美就一个耳尖,从店员小姐的称呼中听到了他的姓氏,并在在抱着漫画书结账时大胆打招呼:“矢羽先生!” 黑发黑眼的青年纠正她:“是羽矢(haya)。” 注意到吉田步美所买的漫画书尺寸远大于她书包的尺寸,他接着给小朋友拿了个袋子把书装好。 “我叫羽矢彦。”他说着,把装着书的袋子交到吉田步美手上,又接过排在吉田步美身后的圆谷光彦手上的书。 这就算认识了。 * 在接手后,羽矢彦就把那家老旧的书店上上下下装修了一遍。他没有选择抹去它原来的样子,而是很聪明地保留了属于米花町人童年回忆的那些部分。现在的那家书店干净又整洁,还往外辟出了不小的面积,在店里设了一块小书吧供人使用。 一个月以来,这位羽矢先生也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表在网络上引发过好几轮的讨论——他长相清俊,面色温和,一双黑色凤眼挑起的弧度不高,却蕴着沉静的意味,让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舒心。和谁说话都挂着淡淡的笑,如沐春风,是第一眼绝对不会招人讨厌的类型——不过对于这种外貌引发的浪潮,本人倒是无奈居多。 江户川柯南——因为初见那日,灰原哀在那家书店里察觉到了组织成员的气息——所以一直对这个笑的人畜无害的书店老板持怀疑态度。 其实灰原哀没有在羽矢彦身上感受到那种令人震悚的恐惧感,只是江户川柯南直觉性地察觉到了这个书卷气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才一直放心不下罢了。 “羽矢哥哥为什么会来这辆列车呢?”圆谷光彦好奇地问道。 羽矢彦眨了眨那双挑起弧度不大的眼,墨色的瞳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因为幸运拿到了票,当然要来一趟啊。” “说起来,”他顿了顿,“怎么没见到毛利小姐她们——一般她们会和柯南君一起的吧。” 在列车站台意外的发现了羽矢彦后,以吉田步美为首的三人很快冲上去围住了对方,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刚好和江户川柯南saygoodbye,两方人马似乎错过的刚刚好。 书店离帝丹中学也很近,不少高中生也是店里的常客。羽矢彦几次碰上毛利兰加铃木园子加江户川柯南的组合,于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毛利小姐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我一直很想见见本人呢。” 江户川柯南:“小兰姐姐她们在另一节车厢啦。” “叔叔的话,好像被专门请到了前面的车厢吧。” ———— 列车外的碧绿山野无比醉人,偶尔闪过的田园风情也叫人看了心旷神怡。毛利小五郎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偶尔看看窗外飞驰而过的美景,一边上手享用着豪华列车提供的美味。 “料理和酒都太美味了啊!” 毛利小五郎很是高兴地往自己嘴里又倒了几口红酒,当即又是满意的哈哈大笑几声。 “那个……请问您对面有人吗?” 突然,一声女声打断了他的顾影自笑,毛利小五郎拿着刀叉的手一顿,当即扭头看向桌边。 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站在他侧边。 这对姐妹都留着棕色的卷发,湛蓝的眼睛深邃又清澈。两人小巧的鼻子和略带婴儿肥的可爱脸颊长得如出一辙,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同系列不同颜色的姐妹装。 她们手拉着手,刚才问话的正是其中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一个。 看到美女的毛利小五郎心情非常之高昂,连忙招呼着两人坐下。 “我正愁没人聊天呢!” 双胞胎中向毛利小五郎问话的那个面露喜色。 “多谢您!这附近都没位置了,我和我姐姐正愁要不要回到自己的车厢呢。”她眉眼弯弯,拉着自己的姐妹在毛利小五郎面前坐下。 毛利小五郎:“小事小事,哈哈哈。” 他接着又搓搓手:“不知两位小姐怎么称呼啊?” 回答他问题的依旧是姐妹中在先前那个开口的女孩:“我叫小林优子,这位是我的姐姐,小林舞子。” 小林优子笑起来嘴角有一个甜甜的酒窝:“我们是双胞胎。” 在得知对面这位大叔就是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之时,小林优子惊呼一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林舞子眼里也划过一丝惊讶。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小林优子很是兴奋,甚至从包中翻出本子和笔:“我一直很崇拜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当然,哈哈哈哈哈。” 拿到了小五郎签名的小林优子显得兴致勃勃,蓝色的眼里满是开朗的灵动,随即开始和毛利小五郎聊起天来。 “很多人在第一眼都分不清我和姐姐呢。”小林优子说,“不过认识我们的人都说,只要相处一下下,就能很快分清楚呢。” 这对双胞胎姐妹第一眼看上去确实长相一模一样,但再细细看来,却能发现两人在许多细小的方面上并不相同。 比如身为妹妹的小林优子明显就是更加活泼的那个,而姐姐小林舞子则相对沉默寡言一些。优子的卷发比舞子短上一些,上面还别了不少小女生喜爱的发夹。 优子手上戴了一双白色手套而舞子没有,舞子脖子上挂了一条纯银的项链而优子没有。 又比如说,虽然两人的眼睛都是蓝色的,但小林优子的眼睛要更靠近清蓝,里面放满了天真烂漫和活力。小林舞子的瞳色则要暗一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和笑的灿烂的妹妹不同,小林舞子只是在最初露出了一个礼貌又腼腆的微笑,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妹妹同毛利小五郎说话,偶尔浅浅地弯一弯眉眼,露出和优子如出一辙的小酒窝。魔/蝎/小/说/m/o/x/i/e/x/s/.c/o/m 89、在米花町的第五天 【五】 “你说你解开了尸体消失的谜题?” 坐在座位上的车长挠了挠面颊,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么一大帮人,有些迷惑。 “可是这次的推理迷题游戏都还没开始出题……” 江户川柯南高举起一张卡片:“可是你看,我收到了这种卡片耶。” 铃木园子同样拿出一样的信封:“我们也收到了。” “嗯,这的确跟之前会使用的指示卡片是一样的设计……”车长接过两张小卡片,放在一块比对起来,“但这写的谜题内容跟我听到要使用的诡计完全不同。” 这辆铃木号特快列车每年开动的时候都会在车上举办推理活动。乘客会被随机选出负责当犯人和被害人。在被害人出现之后,这辆车上的其他乘客全都会负责扮演侦探,并且需要在到达终点站前把犯人找出来。 不久前,江户川柯南所在的车厢突然被递进一张神秘的信封。 “恭喜你,你被选上负责扮演侦探的工作。十分钟后,七号车的b室中将会发生一起事件,必须执行搜查。” …难道不是车上所有的乘客都是侦探吗。 念完这封信的江户川柯南撇了撇嘴角。 即便如此,他和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依旧选择前往信中所说的七号车b室,羽矢彦和阿笠博士则留在了原来的车厢。 “刚刚有一位朋友说过会要给我来电话。”被盛情邀请一同前往的羽矢彦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拍了拍圆谷光彦的头,“加油解谜吧,小侦探们。” 于是最终出发的只有五个小学生。 而在少年侦探团敲开七号车b室后,却目睹了一个中年男人当着他们的面被神秘的犯人枪.杀。 “犯人”匆匆逃跑,还以为一切都是列车设计好的谜题的少年侦探团兴冲冲地开始解谜,又在途中遭到收到“共犯”身份卡的毛利兰、铃木园子和世良真纯三人的阻碍。江户川柯南很快察觉出她们三人话中的缺漏,谜题就此解决——而在他们找上车长,表示解谜已经完成时,却出现了上面那一番对话。 意识到这一切不对的世良真纯神色凝重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去一趟七号车b室吧。” “……” 见众人都开始回身离开八号车厢,江户川柯南凑近从一开始起就一言不发的灰原哀,低声问道:“灰原,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辆列车怪怪的吗。”灰原哀皱了皱眉,“…感觉有股杀气在附近。” “我看你是看太多克里斯蒂的小说才产生了错觉吧。”江户川柯南貌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灰原哀沉默不语。 …那股气息,不是只有一两个人而已。 还有,刚刚在列车上碰到的那个人—— 灰原哀回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个神秘的黑影,还有那股熟悉的、攥住她心脏的、属于组织成员的气息和杀意。 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像姐姐之前的男友,后来叛出组织的诸星大。 可他脸上的烧伤疤痕是怎么回事…? —— 另一边的一号车厢,毛利小五郎和小林两姐妹经过十几分钟的闲聊之后,已经越发熟悉起来。 “上周五那个案子,真是隔着报纸都能让人读出惊心动魄的感觉呀。”小林优子长呼出一口气,一副惊魂犹未定的模样,“不愧是沉睡的小五郎,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真正的犯人是那个藏在门后的清洁工呢!” 毛利小五郎得意道:“哈哈,我看到她戴着的那副手套就知道她不对劲——哪个清洁工下班五小时还一直戴着手套哇。” 小林优子接过列车员递来的芒果慕斯,和小林舞子进行一个简短的眼神交流——确认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不吃后,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 毛利小五郎则在此时注意到小林优子的双手都戴着白手套,就连吃东西也没有摘下,不禁有些好奇:“优子小姐是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手套呢?” 闻言,小林优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个嘛,其实是因为我昨晚上画画的时候毛手毛脚,两只手都不小心沾上了很多用水洗不掉的颜料…”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左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摘下,“而用来洗颜料的东西刚好很不巧的用完了…” 她的左手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彩色颜料。 小林优子轻咳一声:“这样的手露在外面总是不太好嘛…所以我就临时拿了一双手套戴上。” “哈哈,这样啊,优子小姐的手还真是好看啊,哈哈哈……” 毛利小五郎挠头笑了几声,小林优子面色微红,害羞地眨了眨眼睛。 她把白手套重新戴上,正准备开口,却见毛利小五郎的手机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 小林优子于是止住自己原先准备说的话。 “什么!?有杀人事件?”毛利小五郎一拍桌子,嗖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要害怕,就由我来抓住那个嚣张的犯人!” 电话里的毛利兰说,他们在进行一场原以为是侦探解谜游戏的过程中,意外发现这场解谜游戏中的“犯人枪.杀受害者”竟然真的发生了——他们到场时,七号车b室的门被紧关,而只有在车厢内才能扣上的防盗链也被扣上。世良真纯一脚踹开大门后,发现车厢内除了死者的尸体空无一人。 凶手把死者伪装成自杀的模样,但在“侦探游戏”中亲眼目睹了枪杀过程发生江户川柯南知道凶手另有其人——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在行驶的铃木号特快列车上,发生了密室杀.人事件。 听完全程的毛利小五郎急匆匆地挂断电话,接着就准备赶往电话中毛利兰所说的七号车b室,一直在三人聊天中略显沉默的小林舞子却突然开口。 “请问,我们可以和您一起去吗?” 毛利小五郎一愣:“可是,那可是真正的杀人案件……” 小林优子和小林舞子这样的普通人明显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之下啊。 小林优子马上接过姐姐的话:“其实!我姐姐她一直都很崇拜毛利侦探您的!虽然我也很崇拜您——但她连您破的每一个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她挠了挠脸颊,神情里闪过一丝挣扎,似乎想去又有些害怕:“嗯,我们就站在您身后,保证不乱动也不乱说话。” “拜托您了,我们是真的真的很想见识一下沉睡的小五郎——”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在米花町的第六天 【六】 “总之,车长先生,马上让列车停驶。”世良真纯在毛利兰等人安顿好少年侦探团之后,对着车长严肃道,“告诉车上的所有乘客,直到警察来之前都绝对不要离开房间!” 车长:“好,好的!” 他立马联系列车总长,面向全车厢的广播没过多久便响起。 “以下广播请所有乘客注意,由于稍早在车厢内发生了一起突发事件,本车目前将考虑更改预先的目的地,暂时停留在距离现今位置最近的月台……” “诶,你也登上了这辆列车啊。”毛利兰新奇的咦了一声,对着来人露出一个微笑,“安室先生。” “是啊,因为我运气好,刚好拿到了车票。” 穿了一席马甲西服的金发黑皮缓步走近他们,脸上是和煦的微笑。 “刚才我在餐厅车厢那边,也看到毛利老师了哦。” 铃木园子在此时悄悄戳了一下小兰。 “喂喂,兰,”她凑近和小兰咬耳朵,“这个帅哥是谁啊——” 毛利兰:“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想成为我爸爸弟子的侦探啦。” “欸——原来就是他。”铃木园子嘿嘿一笑,转头用很是淑女的声音道:“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做铃木园子~” “请多指教。”安室透笑眯眯的回话后,接着便换了话题,“刚刚在车内,好像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很是关心的模样。 毛利兰环视四周,又想到安室透也是侦探,于是凑近道:“刚才,列车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现在世良和柯南还留在犯案现场进行侦查……”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去委托毛利老师会比较好吧……” “……” 安室透严肃又认真倾听的姿态和表情透过门小小的缝隙,被车厢内的人收进眼底。 门被轻轻合上,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力。 “……不出去打个招呼吗?” 站在门边上的冲矢昴推了推眼镜,回身看向坐在卡座上的人,反光镜片下的眼神很是锐利。 “不急这一会。”披着羽矢彦皮的诸伏景光把手里的书合上,“……他可不是我来这的原因。” 赤井秀一默了一瞬,走到诸伏景光对面的位置坐下,眼神有些怪异。 他也是最近从细枝末节里的细枝末节才扒出波本威士忌的身份——诸伏景光能一直忍着不把自己假死的消息透露给公安,倒也算遵守了当初的约定。 “……大海捞针。” 过了半晌,赤井秀一如此评价。 诸伏景光笑了一声。 “在日本活动的组织成员一共就那么多。”他移目到窗外一帧一帧闪过的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呢。” 书架上的u盘啊。 “……” 赤井秀一没有提醒他某些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霓虹身为组织的大本营,所谓的“一共就那么多”其实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这一次针对灰原哀下手的行动,诸伏景光想找的那个人未必就会参与。 或者说,现在的他们甚至根本就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潜伏在这种犯.罪组织的卧底的“失联”都代表着最坏的可能。 仅凭着一道可能的讯息就回到日本……赤井秀一无意评价他这种选择和做法,但出于同盟的立场,他还是希望诸伏景光能够如愿以偿最好。 对赤井秀一来说,无论找到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只要能更新情报库,那就算有所收获。当然,他本人也很希望那位后来在他暴露身份时帮了他一把的同盟没出大事——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眯着眼的冲矢昴又推了推眼镜。 至于诸伏景光现在的心情……这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 “什么?!到名古屋之前都不打算停车???” 世良真纯不可置信:“我刚才不是叫你停在附近的车站吗?” “这,这是因为这辆列车的老板铃木次郎吉顾问刚刚一声令下斥责地说——‘那个在老夫的列车中可恶又没规矩的杀人凶手!老夫要看着他被绳之以法!’——他这么说,还说自己已经在名古屋车站等着了。” 车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那个老爷爷到底是有多大的权利啊。 江户川柯南无语的露出半月眼。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担心,犯人一定会在名古屋车站之前被抓到的。”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江户川柯南眼角一抽,就知道他的御用工具人出场了。 “就由我——”毛利小五郎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自信且自信,“毛利波尔郎来华丽的将他从铃木号车上揪出来!!” “哇,不愧是名侦探!”小林优子挽住姐姐的手,兴奋地道:“从一开始就这么胸有成竹!我看犯人马上就会被毛利先生抓住!” 毛利小五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江户川柯南:…… 怎么回事,边上怎么还有捧场的人。 大概是叔叔在餐车上遇到的吧。 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对双胞胎姐妹,两姐妹刚刚进行完简短的自我介绍——一个叫小林优子,一个叫小林舞子,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沉睡的小五郎才过来的,并表示待会她们绝不会打扰到侦探们的办案现场。 ——随后就站在了在场唯一女性的世良真纯身后。 “那么,车长先生。”毛利小五郎假咳两声,一秒正色,“你最后一次见到被害者室桥先生是什么时候?” “额,我记得是我站在能登先生的房门前看到的……” 随后的发展陌生又熟悉,听完了所有在场情况的毛利小五郎胡子一翘,当即指认了他所推理出的犯人。 “偷偷让凶手潜入b室的人就是你吧!车长先生——表面上所有房间看起来是密室,但其实客房都设有隐藏的暗门,和隔壁的房间相通吧!” “可是,这,这台列车没有装设什么暗门啊……” “然后!你直接叫a、c、d、e室的乘客全都在b室集合,每个人拿枪.支各开一枪攻击被害者然后杀害他对不对!”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推理……” “我脑中的预想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也太扯了吧!” “……” 看着互相推攘起来的毛利小五郎和车长先生,世良真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他刚刚说的那是,东方快车杀人事件的故事情节吧…” 江户川柯南同样无语。 话说被害者身上明明就只中了一枪…… 站在后排围观的小林舞子却偷偷和妹妹优子说起悄悄话:“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江户川柯南:等等!叔叔这样草率的推理竟然有人相信吗! 接着,他就看到姐妹中更显元气活泼的那位小林优子也托起下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真是深奥啊!姐姐,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崇拜他了。” 她的目光在毛利小五郎身上游移一圈,随后感慨道:“不愧是名侦探啊。” 小林舞子重重点头,对这个观点颇为认同。 江户川柯南:…… 怎么回事,这对姐妹,是叔叔的脑.残粉吗。 —— “等列车抵达的同时就马上冲入包厢内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给我把杀.人.犯五花大绑再送到老夫的眼前来听到没有——” 见无人应答,铃木次级郎愤怒地大吼:“怎么不回应,回老夫的话!” “额,抱歉铃木顾问,请你不要随便对我的部下下达指令好吗…这里就直接交给我们爱知县警方就好……” 警方的负责人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脸上挂着尴尬而又礼貌的微笑。 “什么!?冠上我铃木之名的列车现在竟然成了杀人的舞台,你这家伙,难道要我坐在一旁等吗!——等我逮捕犯人的破晓,我要把他的首级割下来,然后吊在名古屋城的天守阁!” “这,这也太莽撞了……” —— 一墙之隔的月台,伏特加把探出的头收回。 “看来列车内发生了无趣的杀人案件。附加品正往我们的方向而来呢,大哥。” 琴酒摆弄着手机,闻言冷哼一声:“没错,那条铁蛇不打算中途停靠其他的站,会一路运送到我们眼前。” “我刚刚正好收到了贝尔摩德的讯息,已经确认雪莉人就在列车里面。” 伏特加挠了挠头:“看来,她和波本应该已经把那女人给……” “呵,他们想要杀了那女人还是活捉那女人都与我无关。”琴酒把刚点燃不久的香烟扔到脚底踩灭,眼里满是森然的冷意,“只要确定她还在蛇的胃袋里就足够了——倒是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掺和进来了。” 伏特加:“额,据说是因为一个叛徒……” “叛徒……那还真是她的本职工作。”想起雪树酒近期干掉的那一堆叛出组织的废物,琴酒冷笑一声,墨绿色的瞳里翻起一层戏谑。 “不过,先前雪莉配的药和灰雁配的似乎起了不错的反应…她当时可一点都不好受,想杀了这女人泄愤也说得通。” “啊?” 见琴酒无意多说,已经迈步离开,伏特加急匆匆地跟在离开原位的琴酒身后,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可是大哥,不是说她之前的记忆因为意外被洗掉了嘛,应该不记得雪莉才对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91、在米花町的第七天 【七】 “好了,总而言之,死去的室桥先生所在的b室当时已经上了锁。”毛利小五郎轻咳两声,“而且当时处在走廊的车长声称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出入b室。” 小林优子唔了一声:“难道说,这位室桥先生是自.杀的吗?” 见众人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她兀地因为紧张而红了脸。 “我,我只是乱说的啦,既然防盗链从门内拉起,门外又没有人进去过……”小林优子红着脸摆摆手,躲到姐姐舞子的身后,“那不就是自杀了嘛……我看的推理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啦。” 对啊,拉起防盗链的只能是处在门内的人,而门外的人因为链子的缘故,只能推开小小的一条门缝。 还是连手都伸不进去的那种门缝。 而且江户川柯南一行人从门缝看到车厢里室桥先生的尸体时,他的姿势看起来确实很像是自杀的姿势...... 等等,从门缝内看到? 江户川柯南神色一凛,立马跑到最近的一个车厢门前。 恰好站在车厢门前的小林舞子往边上让了一步,优子则从姐姐的肩膀边上探出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小朋友的动作。 果然! 大致观察了一下门缝大小的江户川柯南心下如明镜。 密室的手法已经被解开,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凶手是谁就行了。 那边的毛利小五郎也正好问到与死者相熟的人,江户川柯南听了几耳朵,随后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啊咧。”他跑到小林优子和小林舞子的身边,“大姐姐,你们可以帮忙去把那些人叫过来吗?” “哪,哪些人?” 江户川柯南脸上的微笑越发灿烂:“就是叔叔刚刚问到的那些,认识室桥先生的人啦。” 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车厢过道:“其实刚刚大姐姐你们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找那些人了解过一遍情况了,叔叔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毛利小五郎疑惑的啊了一声。 什么?什么真相? 不等毛利小五郎插嘴,江户川柯南又假装思索了一下后道:“嗯,说不定等大姐姐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沉睡的小五郎了!” 听到沉睡的小五郎六个字,原来静默不语的小林舞子一个激灵,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拉住妹妹的手腕,在小林优子懵懂的神色下扯着人飞跑而去。 “等!等等!” 忙不迭跟上小林舞子动作的小林优子脚下一个踉跄。 “姐姐!跑慢一点——” * 在各路人马的分头行动之下,人很快就被找齐了。只是一同出去的两姐妹却不知为何少了一个。 毛利小五郎:“诶?优子小姐怎么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相对话少的小林舞子。 小林舞子摆了摆手:“优子她突然有点急事,所以先去处理了……请不用过多在意。” 和被找来的人一起出场的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室透。 江户川柯南刚用麻醉枪把毛利小五郎放倒,小林舞子刚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金发黑皮就从过道的末尾款款而来,脸上挂着招牌的微笑。 “毛利老师既然摆出这个姿势,就表示,他完全看明白了吧。”他笑眯眯的走进人群。 “你是什么人啊。”与室桥先生生前有关系一位女士皱了皱眉。 边上的小林舞子却啊了一声:“你是毛利先生的那个弟子?”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一直平平的面部竟然浮现出一丝喜悦来。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您呢!”虽然是在看毛利小五郎的时候顺便看到的。 看到满面微笑的安室透,她那双暗蓝的眼睛的闪了一瞬,随即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把注意力移到了沉睡的小五郎身上。 沉睡的小五郎啊…… * 另一边的小林优子把有些脏污的手套左手套摘下拿火机点燃,垂眸看着它慢慢被烧尽,接着在它快要烧尽的时候,往车窗外一扔。 皮肤瞬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用于掩饰戴手套原因的颜料为这只手点上星星点点的彩。她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觉有些不大适应。 “你那边有多余的手套吗?” 她一面把拉开的列车窗户合上,一面打电话拨给最近的联系人。 “……是,不小心沾上了一点。” 小林优子,或者说带了一层□□的筱原奈己把左手随意地揣进口袋,慢步在列车的过道里走着。 没有所谓的需要她表演的观众,她的神色重回平日的漠然,那张贝尔摩德照着小林舞子的脸捏的娃娃脸在车外射进的阳光下显得冰冷无常。 手下逃出去的叛徒刚刚被处决,只是对方最后的反抗稍稍出乎她的预料,让她戴在左手上的手套不小心沾了一点血。 心脏口被枪一击毙命,死时的丑状被即将僵硬的尸体诚实录下,汩汩涌出的黑红血液干涸在布料坐垫上,眼冒血丝,嘴口大张,保持着尖叫呼救的姿态——而取走他性命的人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摘下手套便离开死亡现场。 仿佛如此惨状在她眼里同路边的野草一般常见。 这个叛徒甚至不是取得了代号的成员。只是不小心被他知道了点不知道的东西,取了组织绝不能暴露在外的资料,筱原奈己才会亲身前来解决这个叛徒,并回收保有重要信息的u盘。 只是…… “u盘不在他身上。” 贝尔摩德:“啊啦,那可真是出人意料。像他这种亡命徒,应该没有同伙才对。” “……” 没有同伙,因为同伙全被雪树酒灭了,这是最后一个。 “我会处理好。” 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清理叛徒是必要的任务,让这个家伙在外面逃了这么多日,真是失职。 小林舞子传来的讯息说侦探那边已经解开无趣的最终迷题,犯人刚刚被绳之以法。而按贝尔摩德透露给她的流程,组织接下来会制造一点小混乱,好让波本找上雪莉,接着再解决或者活捉那女人。 针对雪莉的行动其实不在她的任务列表之中,只是恰巧这个碍事的叛徒也登上了这列车。 至于雪莉本人…… 据说她之前和雪莉打过交道,但筱原奈己本人对此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倒也不怎么在意。 路过某一处车厢,筱原奈己突然止住脚步。 “……” 电话还处于通线状态,筱原奈己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你是二号车厢的?” 贝尔摩德:“嗯哼,怎么?” “待会回我的车厢。”她貌似不在意地扫过车厢顶的隐蔽夹角,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有东西。” 虽然不一定是冲着贝尔摩德来的。 变声器下的声音小小诧异了一下:“嗯?” 筱原奈己不作过多解释,继续道:“我在往毛利小五郎的方向走,还有,那个家伙竟然从来没提过吗?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身后竟然是个小……”学生这件事。 一阵门锁松动的响动,她兀地停住话头。 车厢的门被咻的拉开,门后的青年有些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拉开门的手还放在开门处,似乎刚结束一场不短的午休。 “……” 似乎只是普通的乘客恰巧从自己的包厢离开而已。 筱原奈己只扫过一眼,便垂下眼帘,低着头便准备错身而过。 却不想这个路人拦住了她。 “这位小姐,”黑发黑眼的青年微微侧身,貌似不经意地卡住她的去路,“听您刚刚提到毛利先生……” “唔,我正苦恼联系不上他——可以请您顺便为我带带路吗?” “……” 嗯,她确信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泄露重要的信息,不然又要多花时间解决这个路人。 此时仍是“小林优子”的筱原奈己含笑点头,把挂断的手机揣进口袋,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当然没问题,不过,您找毛利先生有什么事呢?” “嗯……那边毕竟是办案现场,如果您没什么事情的话,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小林优子卷了卷发尾的末梢,有些苦恼的皱起小脸,圆溜的眼里也闪过几分为难。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羽矢彦的目光短暂地扫过她下意识卷发的动作和露在袖口外的左手,唇边勾起的笑意莫名大了几分。 “毕竟我和毛利先生也算旧识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92、在米花町的第八天 【八】 “嗯?您说我左手上的颜料?” 小林优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是昨天不小心沾上的,没来得及洗掉啦……” 她把先前对着毛利小五郎的那一番说辞又放在这个恰巧遇上的路人面前说了一番。对方挑了挑眉,听得饶有兴趣。 小林优子的人设是在校元气大学生,活泼又开朗的那一挂,碰上谁都可以叽叽喳喳地聊起来。 这个身份筱原奈己用了好几次了,扮演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小林优子”放在平时也的确是最方便的那一款——长相可爱又活力满满的女大学生,很容易从目标口中套出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但这种设定也有麻烦的时候就对了。 比如必须搭理每一个和她开启话头的人,哪怕对方并非目标人物——毕竟话多又开朗的小林优子碰上谁都可以聊得很开心,不是吗。 所以就会偶尔出现筱原奈己自觉没必要应付但又必须应付的场景。 比如现在。 “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干掉的油画颜料是可以拿松节油洗掉的吧?”羽矢彦摸了摸下巴,“嗯,不过我不是很了解油画相关,可能记错了。” 小林优子无奈地摊手:“是可以用松节油洗的啦……只是朋友家的松节油刚好用完了——在我调完颜料后。” 同行的这个年轻人在知晓她的专业和油画有关后,就饶有兴趣地往这方面聊了许多。 比如说,自己也试图学过绘画但以时间不够而告终,比如说,最近经营的店铺刚装修完,正在考虑要不要挂几幅油画,比如说,希望身为专业生的小林优子为他推荐一二…… 她是在二号车厢碰上这个人的。 二号车厢距离毛利小五郎所处的八号车厢间有整整六列车厢,走路的速度又是正常速度——是以余出了不少时间。 对于任务,筱原奈己一向恪尽职守。对于任务外,她也力求做到完美无缺,绝不露出任何有可能的纰漏。 所以即使边上走着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依旧把“小林优子”这个人设经营的很好。 “说起来,我注意到您的右手上戴了手套,单手戴手套是最近流行的搭配吗?” 羽矢彦似乎对此有些好奇。 “不是不是,其实我两只手都戴了手套,只是左手的不小心弄脏丢掉了。” 小林优子连忙摆摆手,“戴手套的原因?想遮一遮手上的颜料罢了……” 羽矢彦唔了一声,貌似接受了这个说法。 “不过据说,有些从事危险工作的人也会时时刻刻带着手套,为了防止留下自己的指纹……什么的。” 他意味不明地感慨一声,视线微不可察地小林优子身上停留一瞬。 “……” 小林优子腼腆地笑了笑,脸颊两边旋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是啊,我看的侦探小说里面……” 列车配备的广播突然叮铃一声。 “紧急联络,现在本列车八号车厢发生了火警事故,为了安全起见,请七号车厢和六号车厢的乘客尽快前往前面的车厢避难——” 话说到一半被广播打断的小林优子轻轻啊了一声。 开始动手了啊。 “八号车厢?!”她惊讶地捂住口,眼底涌上几分急切,“毛利先生他们就在八号车厢,我姐姐也在那。” 他们现在在五号车厢,听到广播后的六七号车厢乘客已经纷纷推门而出,慌忙又惊恐地往五号车厢涌来。 小林优子一个激灵:“不行不行!我得去找舞子——” “等等!八号车厢现在很危险——” 余光中的黑发青年似乎想要伸手抓住突然逆着人流方向动身的她。 筱原奈己并不认为这种路人级别的小哥可以抓住她,转过身后,脸上假装出的急色都淡了几分。 和小林舞子会和后,就找个地方按boss的命令观察观察波本吧——还有雪莉,不知道看到她能不能让自己想起点什么。 啊,不过记忆这种没用的东西,就算没有也…… “啪。” 现在的车厢走廊里面吵乱又嘈杂,乱糟糟的人惊慌失措地踩过地板,带来密集的踩踏声。再配以人们发出的别的声音,这一声小小的清脆响声几不可闻,却让筱原奈己整个人都僵住一瞬。 “……” 被突然攥住手腕的她危险地眯了眯眼。 “有毛利先生在,你姐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伸手拉住她的羽矢彦面色不变,手上使的力气却不小,至少是绝对不会让人挣脱出去的力度,“倒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过去不仅帮不上忙,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不如去前面的车厢等你姐姐?”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跑去“找姐姐”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小林优子停下动作,回过身,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来,“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她的指尖卷起发梢,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羽矢彦松手,面上扬起一个清浅的微笑。 “那我们先去前面的车厢吧。” “嗯嗯,真是多谢您了!” —— 列车最终平稳地驶入名古屋站。 一下火车,眼尖捕捉到双胞胎姐姐位置的小林优子就着急地跑了过去。 “姐姐!” 她上前攥住小林舞子的手,把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 “没受伤吧?”小林优子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忧色,“据说八号车厢出了火灾,后面又爆炸了……” 小林舞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轻轻笑了笑,“我没事啦。我一直跟在毛利先生身后,他是很可靠的人呢。” “唔,我本来想来找你的,不过有位好心的先生提醒我那边很危险,所以我就一直留在三号车厢等你们的消息啦……” “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啊,你可要好好谢谢那位先生。” “知道了知道了……” 见两姐妹互相挽着手,嬉嬉闹闹地走出车站,收回目光的毛利小五郎感慨了一句:“她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是啊,毕竟是双胞胎姐妹。” 不知何时走到毛利小五郎身边的羽矢彦轻飘飘地跟了一句。 毛利小五郎眉头一挑,对于这莫名蹦出来的不速之客露出一分警惕:“你谁?” 羽矢彦笑眯眯:“啊,真抱歉,忘了介绍自己。我是……” —— 另一边,坐到车上的小林姐妹在车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温度同时褪了下来。 小林舞子迅速系好安全带,接着发动汽车,脸上的神色变得恭敬。 “就如波本所说,毛利小五郎确实有问题。他留在那家咖啡厅的原因还算说得过去。” 她把刚刚自己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后的全过程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重点突出了这个名侦探表现出来的更多是草包而非名侦探这一点。 “就连身边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比他可靠。” ——小林舞子用这句话作为自己汇报的结尾。 “……” 刚刚摘下那对湛蓝色美瞳的筱原奈己接着把易.容面具扯下,颇为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那节车厢的爆炸情况如何?” 为了彻底遮住黑色的眸子,也为了把小林优子的“活泼可爱”凸显出来,贝尔摩德特意选了比小林舞子眼睛更清澈晶亮的蓝色美瞳。 小林舞子:“它是在桥上爆炸的。整节车厢都被炸飞,里面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样啊。 筱原奈己支着下巴望向窗外。 可惜了,没见着雪莉长什么样……不过照片的话,倒是可以找贝尔摩德或者琴酒要一张。 不过目前的第一要务是找到叛徒藏起来的u盘。她针对雪莉的好奇心没那么旺盛。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想起自己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还有两日。若是这两日还找不到,那她在这回任务结束后就要自己去领罚了。 车内缓慢流动的空气压抑又滞泄,坐在驾驶位上的小林舞子安安静静,已然习惯了自己这位上司无意识散发出的让人背后心凉的寒意。 身为一个不久前还是底层成员的组织成员,小林舞子在被雪树酒点名要走前也见过琴酒几面——要她来说,这两位周身的气息同样可怖,好像让人直接坠入万年不化的黑色潭水——唯一不同的是,琴酒更像一匹在寒夜里幽幽巡视的恶狼,偶尔对着你阴恻恻的一笑,雪树酒的为人更加冷漠,至少小林舞子没见她笑过。 啊,当然,演起小林优子的雪树酒和真正的雪树酒完全不一样,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人。 “任务至上”,这种简要却没几个人做得到的原则,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林舞子回想起她跟在“小林优子”身边的几次经历,不管多少次,都还是会暗暗心惊。 不过,分到这样的人手下也算好事。筱原奈己根本不会管手下的人的情况——只要你不背叛组织——只管闷声办事就好,不用像琴酒那边那么惊心胆战…… 虽然任务失败了会有很不妙的后果……但小林舞子目前还没有“任务失败”过,姑且先忽视这一条。 突然,上司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轻耸声在这方狭小的天地显得无比突兀。 雪树酒轻阖的双眸重新睁开,她面无表情地扫过联系人姓名,直接打开了免提。 “……” 来电话的人表示他们在市区外找到了某个叛徒的尸体,还查出了这个人最后出现的地点。 “米花町的书店?” 上司轻轻问了一句。 那种无意识的压迫感又来了。 一旁的小林舞子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按着给出的路线开车。电话另一头的人则继续恭敬地表明,他们几乎可以确定u盘在一个多月前被藏在了那家店里。 叛徒之中,原定要去那家书店取走u盘的人在当晚就被杀死了。剩下的漏网之鱼也零零散散地死于组织之手——直到今天列车上这最后一个。 按照那群人死亡前的路线,不可能有人踏足过米花町。 ——这群叛徒是被某个黑.势力撬走的。 和组织有利益联系的黑色方太多了……近些年组织“一家独大”,让这些暗处的家伙都蠢蠢欲动起来,有合伙搞事的心思。 但他们又不敢在明面上硬刚……所以就在这动点小手脚,在那撬一点人走——目前来说,琴酒在为“小手脚”奔走,雪树酒则负责清除那些“被撬走”的人。 真是的,明明知道这位高层杀叛徒杀的最凶,除了几年前那个fbi的卧底就没有能从她手上活着出去的,但总有人想不开一样地要叛逃……啊,不过近年来叛逃的人,好像除了那个fbi的叛徒外,其他的都是从自家跳槽到别家的啊…… 汇报完情况的组织成员在心底感慨了一声世事易变,马不停蹄地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雪树酒的食指搭在中央扶手上,以一定的频率轻点着,墨黑色的瞳里滑过一丝思索。 小林舞子从来没有摸透上司在想什么过,也不敢通过反光镜去窥探她的神色。她抿了抿唇,率先开口道:“那今天下午,就由我去米花町的那家书店……”回收u盘。 “不。” 筱原奈己止住她的话,“办完这边的事情之后,我亲自去一趟。” “你去把小林优子这个身份的背景彻底落实。”她眯了眯眼,总感觉今天碰上的那个“路人”没那么简单,“然后,找个借口让她暂时消失一段时间。” 她直觉这个身份短时间不能再用。 “我去之前,派人盯好那家店。” —— 三日后 一家书店最冷清的时候永远不是日落后的夜晚。 放学的国中生、下班的白领族、出来遛弯的退休老人、好奇的孩子们——大多都会在这种时间段前来。 最冷清的点永远是工作日的下午,昏沉的午后缠住一个个无法脱身的人,人们大多处在一天中最懈怠的阶段。 筱原奈己推门而入,温度恰当的冷气扑面而来,店外的烈阳暴晒,而店里果真空无一人。 前台桌上摆了一本翻开一半的书,人似乎刚离开不久。 她环视一圈,大致看清了这家书店的布局,随后直截了当地往最靠里的角落走去。 第八列书架的五排四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废物才会把极易泄露的情报写得如此清楚啊。 叛逃了好,少几个废物在组织里混日子。 筱原奈己一边面无表情地想着,另一边已经转入所谓的第八列书架,视线很快捕捉到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 手指隔着轻薄的白手套摩挲了一下,入手的触感是熟悉的图案。 黑乌鸦的纹路。 嗯,就是这个没错。 晚上紧接着还要去见灰雁酒一面。她把u盘放进口袋,接着就准备离开。 “下午的客人很少,您还是第一个。” 清润的声音突然响起,筱原奈己动作一顿。 前几天刚在列车上碰上过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离她不远的过道口,嘴角挂着有些眼熟的浅笑,连带着这整个人都变得眼熟起来。 ——是“小林优子”在列车上碰到的那个黑发青年。 她突然回想起刚进这家店时,在墙上看到的那几幅色系偏向暖色的小幅油画。 ——这个人确实提起过,自己的书店刚装修完,想要挂几幅装饰画,热情的“小林优子”于是给了不少建议。 这么巧? 不过她现在顶着的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筱原奈己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不置一词,转身离开。 不是小林优子,自然也就不认识他。 “……” 羽矢彦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书店,消失在对面街头的黑色轿车之中,攥紧的拳头逐渐松开,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五味杂陈的苦涩和喜悦交相混织,最终化为一阵细密的疼痛,刺进心脏。魔/蝎/小/说/m/o/x/i/e/x/s/.c/o/m 93、在米花町的第九天 【九】 顶着易容皮的贝尔摩德轻吐了一口烟圈,斜睨了揣着兜上车筱原奈己一眼。 “搞定了?” “嗯。” 筱原奈己把u盘丢给贝尔摩德,半点查看里面文件的意思也没有。 浅金发色的女人拢了拢自己的长发,黑色的车辆缓缓驶出,“你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雪树酒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不好奇。” 不该她过问的事她从不过问,不该她开口时也绝不开口。任务与命令至上——这就是boss最信任的干部该有的模样。 “……” 贝尔摩德墨镜底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又很快被她遮掩过去。半晌,她才重新开口:“今晚上的安排,有人通知过你了吧?” “嗯,我会准时到。” 虽然不知道晚上要做什么,但boss的命令,服从就好。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金发女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 今晚——是03实验的后续,观察实验体的精神状况。 其实这样的“后续”雪树酒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只是每次从实验室醒来,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忆罢了。 她本人从没问过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照单全收,一如忠诚又沉默的刀具,毫不在乎挥刀人对己身的打磨。 ———— “什么?!你见到她了?” 莱娅又惊又喜又担心又害怕的声音炸响在安全屋,让边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怎么样?” 过于突然且巨大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把手机稍稍移远了一些。 “……是,在书店见到的。拿走u盘的就是她。” 其实在列车上,诸伏景光也认出了“小林优子”的真实身份,靠她的手。 或许筱原奈己自己都没在意——她的左手指关节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映在雪白的皮肤上,亮眼又好看。 后来清理火车的过程中发现一个疑似组织成员的黑衣人横死在一号车厢……诸伏景光猜测,这大概就是雪树酒出现在那列铃木号特快列车的原因之一。 而她的左手本来也应该戴着手套的,应该是在处理那个人的过程中沾了血,才把手套也跟着处理掉了。 至于所谓的手上来不及清洗的颜料……大概是为了完善“小林优子”这个人设,并且给自己戴手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 喝到一半的咖啡罐被他推到一边,诸伏景光靠后坐下,揉了揉眉心。 他回想起在书店看到筱原奈己那瞬间的怦然和失态,和对方投来轻瞥时心脏的紧缩。 三年,自当日一别已经过了三年。 黑色的美瞳片静静躺在透明的盒子里,诸伏景光注视着它们,默然不语。 陌生的国度,一切都需要他去适应。身边的人与关系,基本的语言和沟通……这不可谓不是一种另类的背井离乡。兄长在只知道他辞去了警察工作,警校的同期则绝无联系的可能,就连降谷零——碍于fbi与icpo的“约法三章”,降谷零一心只知道他被黑麦威士忌和雪树酒合伙杀死,而不知他已经隐姓埋名,去往异乡。 虽然心里很对不起zero,但诸伏景光也只能如此——更何况,他可不想让fbi或者icpo中的任何一方知道波本威士忌的身份。 官方与官方之间的拉扯纠纷同样复杂。 一年间,与诸伏景光联系密切的只有筱原奈己。短信自不必多说,两国的时差七小时,他们经常掐准点通电话。 “你的法语怎么一股霓虹味啊。”从小在法国长大的女朋友对于初学者的发音感到很纳闷,“等等,刚才那个词,你再念一遍。” 诸伏景光按着要求,放缓速度,又念了一遍。 “这次怎么样?”他问。 筱原奈己:“……勉勉强强吧。” 虽然还是很奇怪,但确实比第一次好多了:-d 诸伏景光人刚到法国不久,他到的匆忙,相关方面的准备却还需要一段时间落实——是以最开始那几天,诸伏景光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闷了许久,干脆开始提前学习新语言,熟悉新环境。 再聪明的人学东西都有一个过程……刚讲完正事就被逮住听了一顿新手语言输出的筱原奈己少见地哽了一下。 她沉默了两三秒,干脆开启了远程的电话教学。 反正他们打电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想听听对方声音罢了…… 被老师一个读音一个读音纠正完的诸伏景光唔了一声,接着道:“其实我还学了个新词。” “嗯?” “jetaime...是这么念的吗?” “……” 这一声的发音意外的很准,筱原奈己被他有些暗哑的嗓音挠了一下心尖,莫名有些脸热。 “奈己?” 见她许久没有回话,男朋友轻轻唤了一声。 筱原奈己假咳一声:“是这么念的。” 或许是因为所谓的“母语羞.耻”和东方人的含蓄,这种话她完全说不出来。和她说过这话的人倒是不少,但筱原奈己全当过耳云烟,和街边的大白菜一个处理——但换作诸伏景光的话…… 糟,有点难顶。 她正准备岔开话题,电话里显得有些失真的男声就小小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这页边上有个联想词例句……?” “等,等等!” 这种话的联想句不还是这种话吗!诸伏景光因为是非母语者,说告白语起来一套一套不带脸红的,换到筱原奈己这里就不一样了。 你无法叫停一个假装听不见的人。 但短词的发音不错,长句子就有些难把握了。诡异的日本语发音让筱原奈己无心关注内容,忍不住道:“有点偏,其实应该是……” 她重复了一遍。 对面沉默半晌,唔了一声。 “语速有点快,没听清楚。”男朋友如此表示。 好像确实说的有些急,筱原奈己于是又用正常语速再次重复了一遍。 诸伏景光:“还是没听清楚诶。” 筱原奈己啊了一声,乖乖地又把语速放慢 “等等,你在录音?” 说到一半突觉不对的筱原奈己瞬间打住。 “嗯?” “不准装傻!我听到声音了!” 那么明显的“滴——”声,傻子才听不见! “啊,原来声音很大吗……” “……诸伏景光!!” “好啦好啦……” 羞恼并重的女朋友生气地挂了电话,徒留录完音频的诸伏景光摸了摸鼻梁。 他看着已经保存好的音频,没忍住,笑出声来。 * ——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他刚到法国不久的事。 两年前,筱原奈己突然失联,所有联络方式全部断线,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诸伏景光被莱娅·索维诺摁在法国不准回日本——“这才一年,计划中的事项一个没达成,我可不想她费心耗力救回来的人又回去送死。”——莱娅则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甚至连有点合作的fbi都知道了他们这边有搜查官失踪。 日夜不停的搜寻换来的是文书上的一句“下落不明”,霓虹的夜从未寂静,异国也有人彻夜不眠。 手机屏的微光照亮他带了些红血丝的眼,屏幕显示的内容从停在月前的聊天记录转到录音文件。 诸伏景光静静地注视那串乱码拼凑成的、不过十几秒的文件,半晌,摁下了播放键。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 “……大概的事情就是这样,不过,她的状态很不对。” 诸伏景光垂下眼帘,右手已经轻取出黑色的美瞳片,把它对准日落灯,眯了眯眼。 淡漠又瑰丽的五官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似乎就是她平常时分的模样,但诸伏景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太漠然了,甚至于失去人的温度——哪怕是初识那会的雪树酒,也从未如此过。 况且,从他到莱娅再到伊登那一帮人,没有人相信筱原奈己会背叛。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的叛入组织,他们这伙人首先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三年了,诸伏景光多少知道一些实验体的事。余下的猜测让人难以接受,但又似乎是最好的那一种。 “实验成功了。” 她忘了。忘了自己,忘了同伴,忘了来的理由和去的道路。 他想起里维埃拉的某个清晨。比时间的一半还要古老的城市,静静遥望着与它作陪亿万年的地中海,同这块欧洲大陆的蓝宝石再次共赏一次日出。 诸伏景光看向窗外的世界。日出已经结束了,在这座抬头便能看到海的城市。而发出的信息依旧显示未读,仿佛被人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 他把那串红色的耳坠放在左心口前的口袋里,街下,已经有人从街头的拐角走出——时钟一步一前,而生活依旧继续。魔/蝎/小/说/m/o/x/i/e/x/s/.c/o/m 94、在米花町的第十天 【十】 名古屋,日本最繁华的都市之一。霓虹的灯光伴着夜色一同降临,略去街头上的灯红酒绿与车水马龙,僻静的市区边缘——正如所有的郊外一般,只有惨败又单薄的路灯灯光。 贝尔摩德熟练地走进某座不起眼的小平房,在通过身份验证之后,乘着自动下沉的升降机到达地面下的世界。 研究所永远是被白色包裹的,只是这白多少沾了点病态。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萦绕在来人的鼻尖,让她不耐地蹙了蹙眉。 穿过长又冰冷压抑的走廊,路上偶尔遇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研究员们全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对有外人来访这件事恍若未觉。 或者说,更多人属于不敢抬头的类型。 她要见的人已然在近些年成为了这几所研究所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他单独的研究室也处在这一处地下世界最深的地方。 一席白大褂的灰雁酒夹着表格,心情颇好地和贝尔摩德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对这个白毛明显没什么好脸色。 “还没完事?” 灰雁酒耸了耸肩:“你可真是心急——才刚过第一阶段呢。” 看到金发女人眸里流露出的危险光芒,他唇边反而勾起一个温文雅尔的笑来。 “真没想到,你从那件事后竟然一直对她这么上心……已经超过十年了吧。” 感受到对面的人眯起眼,已然有发怒的迹象,灰雁酒苍白面孔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夹着自己的表格,在贝尔摩德彻底冷脸前,转脚进了实验室。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麻烦你再等一会咯。” 被关在门外的贝尔摩德不悦地啧了一声,她下意识想要取出一根女士香烟,又立马意识到研究所是禁烟的,于是只找了正对门口的墙面靠上。 惨白的白炽灯在她的瞳孔里映出一个不大的光点,女人敛起神色,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 室内,灰雁酒哼着小曲,极其随意地搬了张椅子,放在此时尚且意识不清的人对面。 他把白大褂脱下搭在一边,坐上椅子,饶有趣味地凑近,打量着低垂着头的筱原奈己。 第一阶段的“复诊”刚刚过去,她的四肢全被冰冷的实验椅钳住,垂下的面容平和又安详,细看甚至能数清那浓而卷的睫毛。灰雁酒的视线在精致的五官上流连片刻,又转而放到那头柔顺的黑发上。 他在心底喟叹一声,上手把跟随主人一同垂下的发丝捋到她的耳后。 筱原奈己在这间实验室失去意识的次数可太多了,灰雁酒喜欢看她淡漠的眉眼,也喜欢她因为厌恶而蹙起的眉——虽然自实验成功后再也没见过了——当然也懂得如何欣赏昏睡时分的安宁。 可惜外面有个贝尔摩德在数着表等,不然还能多相处一会呢。 他遗憾地想着,接着按下了身旁仪器的按钮。 冰冷的金属环扣住筱原奈己脆弱的脖颈,带着她失去意识的头部靠上椅背。灰雁酒又简单操作了一番,坐在原位,好整以暇地等着人醒来。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一瞬,被金属锁在实验椅上的人悠悠转醒。 “bonnenuit,macherie.”灰雁酒笑眯眯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 醒来的人依旧低垂着眼,没有回话,状态明显很不正常——那双黝黑的眼一片空洞的茫然,墨色几乎将眼珠染成浑浊的一体,黑沉之中没有一丝光亮,空落落而没有实处。 面无表情的脸同样空白一片,她的意识显然处于某些说不明的混乱中,自然不可能回话。 这就是她此时该有的状态。 灰雁酒依旧哼着小曲,把手中的表格翻过一页,开启了例行的问话。 “你的名字?” 某些被设定的关键词一瞬触动实验体的神经,嘴唇翕动记下,随即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 “……筱原奈己。”她回答道。 “代号?” “belvedere.” “嗯哼。”灰雁酒在表格上打了个勾,极简风格的实验室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冰冷无比,“我很期待你的代号变成名字的那天。” “……” 实验椅上的人依旧半垂着眼帘,无机质的瞳孔被浓雾掩盖。灰雁酒清楚和他对话的不过是筱原奈己最浅薄的、最心底深处的潜意识而非本人——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好啦好啦,今天少问一些,毕竟外面有人在等你嘛。” “直接跳到最后一个吧。”他颇为愉悦地把手上的报告纸翻到最后一页,唔了一声,“……存在的意义?” “——为组织清扫一切阻碍。” 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她答的比先前任何一个问题都要快,仿佛这个答案已经融进她血液流淌的节拍,深深刻在大脑皮层最重要的区域。 绝对忠诚。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把最深沉意识暴露出来时的人口中说出的话。 “真是耳熟的答案。” 灰雁酒满意点头,擅自把前面所有的页码都打了个小勾,“看来洗脑还是很成功的嘛,boss可得好好感谢我。” “……” 他苍白的眼突然眨了两下,正准备结束今日“复查”的动作突然止住,一下子凑近雪树酒。 “我们再来一道附加题如何?” 他言笑晏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右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脖颈,感受指尖下脆弱而又有力的脉搏跳动,神情温和似春水, “……我是谁?” “……” 等待了半分钟却什么也没听到的灰雁酒苦恼的撇了撇嘴。 “唔,明明设定好了的呀,怎么还是不行啊……” 他确信自己“不小心”损伤她的记忆区时,顺便把某个设定扣进她的脑内,还期待过对方醒来时,可能投来的温柔一瞥。 ——虽然醒过来的雪树酒按他所想忘掉了那个叛徒,丢了近乎关于所有人的记忆,但灰雁酒的小九九并没有落到实处——还因此险些成为有些失控的贝尔摩德的枪下亡魂——雪树酒的大脑在忘记“人”这个方面相当一视同仁,贝尔摩德也没有幸免于难。 不过还好,那个金发的疯女人还有点理智,知道不能杀了他,这才没直接魂归西天。 回忆起两年前的往事,灰雁酒幽幽地叹了口气。末了,他像是不死心一般,又用更直白的方式问了一遍。 “你的爱人是谁?” “……” 当然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就像是过去问过的无数遍一样。 灰雁酒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打开扣紧她四肢的金属环,就见筱原奈己的唇突然动了一下。 “……不记得了。” 她木然回答,全然不知面前人因为这个答案瞬间扭曲的面孔。 眼前的世界一片混沌与模糊,恍然如同恒星暮年的梦境光怪陆离。无数次湮灭了意识的黑暗消失无踪,只有一片不知从何而起的蓝。魔/蝎/小/说/m/o/x/i/e/x/s/.c/o/m 95、在米花町的第十一天 【十一】 贝尔摩德一把从灰雁酒手上接过装了药物的手提箱,带着还有些木楞的筱原奈己就往原路走。 刚从实验椅上下来的雪树酒明显还没恢复到正常状态,看起来乖乖巧巧,一言不发地被贝尔摩德牵着,对周边的任何事物都没什么反应。 “最近一个月别让她出高强度的任务。” 灰雁酒照常远远提醒了一句,“还有,记得按时服药哦,不然可能压不住——” 他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一说贝尔摩德就被激的一怒。金发女人停下脚步,目光像利剑一样冷冷刺向白大褂的研究员。 “——就一定要压住意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问出这句话。 灰雁酒无辜地眨了眨眼:“嗯?boss要求的不是‘绝对忠诚’吗?” “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贝尔摩德不悦地皱眉,冷声道,“预实验里根本没有提及失忆这种可能,是你动了手脚吧。” “啊,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啊。” “嘛,我倒也理解,你不想她忘记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别这么看我,相信我,我也一点都不想让她忘记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呢。” 灰雁酒面上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来,“预实验和正式实验总是不一样的嘛……再说了,筱原小姐这种意志力,不清掉记忆很难达到‘绝对忠诚’的地步呀。” “你不会忘了她现在右手戴手套是因为什……” “闭嘴。” 贝尔摩德冷声打断他。 还没恢复意识的雪树酒看起来懵懂又空白,对上那双黝黑的瞳孔,金发女人的心紧了一瞬。 她啧了一声,随即拉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研究所。 —— 第二日午后 醒来的筱原奈己慢慢支起有些发软的身子。太阳穴钻心的疼,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醒啦?” 每次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必然是贝尔摩德——金发女人哼着小曲,很是顺手地抽出一张纸质的任务单来。 “看看,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呆在这好好修养修养吧。” 找回心神,筱原奈己接过白纸,粗略地扫了几眼。 上面让她接手米花町的一家花店,顺带监视波本威士忌的情况。 波本和基尔是琴酒“一直怀疑但完全抓不到尾巴”的人。上一个琴酒这样感觉的人,不仅差点把琴酒和一众组织成员打包送进去,还在逃离追杀时端了组织好几个据点——说的就是黑麦威士忌,不过那家伙也在不久前死在基尔的枪下,算是消除了一个大隐患。 收下任务单,筱原奈己对于昨天晚上莫名消失的记忆毫不在意,对于今日莫名简单的任务也不多问,只是道:“我可能不太会养花。” 贝尔摩德眉头一挑,笑眯眯地上手捏住雪树酒面无表情的脸。 “哎呀,这你就不用担心啦——你以前可会打理花花草草呢。” 一个人是由记忆组成的,但又不全是。还有种种天赋本能乃至肌肉的记忆——这也是空白一片的雪树酒能迅速捡起组织相关的技能的原因。 并不在意对自己的脸上下其手的金发女人,筱原奈己在心底把地址默念了一遍,发现这家她将接手的花店离波本所在的波罗咖啡厅有点距离,倒是离另一个她有点印象的地方很近。 那家米花町的书店。 回想起她莫名在意的黑发青年,她有些危险地眯起眼。 ……只是贝尔摩德此时此刻恰巧正把她的脸颊往外拉,让她的眼神完全危险不起来,反而逗乐了金发女人。 “这是什么眼神呀。” 贝尔摩德哈哈大笑两声,松开手,戳了戳她细腻柔软的脸颊。 “……” 筱原奈己投以无奈的目光。 “我收拾一下就出发。”她躲开对方再次伸来的魔爪,迅速翻下床。 “啊啦,还是这么积极又认真呢……” 半瘫在床上的贝尔摩德打了个哈欠,静静看着雪树酒有条不紊地打理好自己,把一把眼熟的格.洛.克揣进驼色的大衣里,最后按例戴上一双白手套。 “走了。” —— 昨天才经过米花町的筱原奈己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家花店。 这家店小而精致,整体采用了实木棕色的装修,作出林中木屋的样式。店外立起同色的花架,边上还有斜置的木桌木椅。 店顶的logo是一只憨厚可掬的肥猫抱花的简笔画图案,流畅的线条寥寥几笔勾勒出猫咪的形态和花枝舒展的形状。 “……” 不大的木门被选在整个门店的最右方打开,门牌上还挂了可爱的小木牌。 “是不是太招摇了?” 看到极大牌面的玻璃橱窗,她蹙了蹙眉,拨通贝尔摩德的电话。 “嗯嗯?这多好看呀。” 大明星的审美一向非常在线。 “就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要过的舒舒服服嘛——边上就有书店和甜品店,没事就多去放松放松哦。” “可是,任务不是……” “波本?那个家伙一天能消失八回,你偶尔看两眼就行。” 反正真实目的是为了让她缓一个月,波本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 雪树酒接受了这个说法。 电话挂断,她托起那个设计颇为复古的重锁打量片刻。 这种锁的名字……不知道。 长得好看,但很麻烦。 真是华而不实啊。 筱原奈己在心底默默念了几句,找准角度把配套的钥匙插.进锁扣。 “大姐姐!你是这家店的主人吗?” 幼稚的童声让她开锁的动作一慢,筱原奈己缓慢地眨了眨眼,移目到声音传来的地方。 * 吉田步美眼馋帝丹小学边上的某家漂亮花店好久了。 精致如同八音盒一样的装修,漂亮的镂空设计和窗棂,木色的树纹样路加之尖顶小木屋的形状……一切都完美切中了刚刚看完绿●仙踪画本的步美の心,就连某次无意路过的灰原哀也对店主人的审美给予肯定。 “比那些把花放的杂七杂八又乱糟糟的店好多了。”这次不在队列中的灰原哀如此评价过。 它里面甚至有小吧台!! 呜呜,好想坐在花花丛里……写作业啊。 吉田步美于是每天都拖着顺路的少年侦探团拐到这条街远远瞄上一眼。 “反正这条路也可以到羽矢哥哥的书店,就过去看一眼嘛!” 她是这样说服另外四个人的——顺带一提,灰原哀最近一段日子似乎有什么事,总是独自一个人早早回阿笠博士家,而那家书店则因为其对其主人的喜爱度加上小书吧不错的环境,近来成为他们放学写作业的一大去处。 直到昨天,吉田步美亲眼目睹花市的人往店里送花花——说明什么!说明它很快!就要!正式!开门了! 果然!今天就迎面撞上了疑似店主的美丽大姐姐! 吉田步美颠着小书包,几下跑到大姐姐的边上。 “是的,很快就要开业了。” 收到她问话的大姐姐如此说。 不紧不慢吊在队伍最后的江户川柯南也按照惯例瞄了一眼这家长相不错的花店,接着下意识看向低头和吉田步美说话的人。 他本来无精打采的眼神徒然一抖。 等等! 这不是筱原小姐吗——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工藤新一对于那场广场上的爆炸案记忆犹新——自然连带着筱原奈己一同记了下来。 没有模糊的记忆瞬间喷涌而来。 筱原小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精致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漆黑的深目仍如秋色一般动人。乌黑的浓发被压在小巧的贝雷帽下,身材颀长,收腰的长款大衣和皮靴平增一分干练,整个人穿的都很“秋天”。 她微微垂下眉眼,轻声和吉田步美对话时,让江户川柯南莫名幻视了温柔的邻家大姐姐。 ——虽然好像本来就是。 唉,不过筱原小姐见过他稍微小时候一点的样子,该不会…… 江户川柯南咳了一声,打算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清出去。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记不记得“工藤新一”都是个问题——最多最多也就发现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有那么一点点像啦! 再说了,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工藤新一竟然会变成一个小学生吧……这已经是魔幻科学的范畴了。 另一边,社交技能max的吉田步美已经和店主姐姐约好了明天就来买花。 “我一定会来的哦!” 她兴奋地和新认识的姐姐挥手说再见。 * “……马上要开业的花店?” 帮小朋友们清开桌子上的小盆栽的羽矢彦动作一顿,“在这条街吗?” “不是啦。”小岛元太把今天要写的作业本一本一本地单独摆放好,“是隔壁街,不过离这里很近。” 两家店离街口的拐角都很近,所以只隔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吧。 至少他们这群小学生一路走过来只花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吉田步美点头表示肯定:“而且今天碰巧遇上了店主姐姐!店主姐姐真的超——好看的!” 下一秒,她又注意到小岛元太一列排开的作业本,生气地叉腰,“元太!你这样子其他人都没位置写东西了!” 小岛元太挠头表示不解:“啊?可是这样摆起来很好看啊!” 圆谷光彦/吉田步美:“那也不行!” “……” 江户川柯南撇了撇嘴。 那边的小岛元太一边嘀咕着一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边的圆谷光彦和吉田步美刚放下自己的书包,这边的江户川柯南环视一周,敏锐地注意到似乎在思考什么而一直没有回话的羽矢彦。 “啊咧咧,”眼睛转溜一圈,江户川柯南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羽矢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嗯?” 羽矢彦回神,带笑的眼神落到趴在桌上的江户川柯南身上。 “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个喜欢摆弄花,并且想开花店的朋友。” 他说着,帮吉田步美把有些重的书包从桌面移到地上,面上依旧淡淡笑着,仿佛只是偶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只是她的工作貌似很忙,我们也许久没有联系……嗯,我在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花店开成了没有。”魔/蝎/小/说/m/o/x/i/e/x/s/.c/o/m 96、在米花町的第十二天 【十二】 周末。 “什么??什么叫做晚上六点前不能入住??” 毛利小五郎不可置信地拍桌,前台的接待员挂着得体又礼貌笑容,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是的先生,您看左下角,写的是六点后才能入住呢……” “哈?这么小的字谁看得到啊?” “先生,我们特意用了黑底白字标出呢……” 毛利兰拉住毛利小五郎:“好了爸爸!我们先把行李存在大厅,晚上再来办入住吧。” “不行!我今天就要和他们说个清楚!” “先生,请您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爸爸!” 江户川柯南呵呵一笑。 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温泉酒店。 日本的温泉不少,温泉酒店自然也不少,但却少有像这家一样刚开门就爆火到一室难求的。 原因无他,这家酒店所辖的温泉是一处罕见的海洋温泉。 ——海洋温泉,是在特定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地质构造,因海水倒灌渗透地下深层与火成岩和变质岩接触转化而形成的温泉。*在整个霓虹都极为少见,因此供不应求。 按理说,江户川柯南一行人是不可能在这个周末出现在这个温泉酒店的。 但他们三个人就是出现了。 至于原因…… 那就要感谢运气爆棚的毛利兰,在超市随手一抽——抽出了不多不少刚刚好的三张海洋温泉体验卷! 附送住房的那种!两天行程,吃喝玩乐全包,玩不尽兴可以再玩一次的那种。 欧皇毛利兰快乐地把好消息分享给了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酒喝到一半的毛利小五郎哈哈大笑,当即拍板,决定这周末就把这卷用了。 兴致勃勃的铃木园子原本想使用钞能力和毛利兰一同前来,无奈这周末铃木家内部似乎有不可缺席的事,所以只能遗憾缺席了此次温泉旅行。 “……边上就有很多别的景点,还能看海,我们先去玩一转再回来吧爸爸!” 毛利兰把气火上头的毛利小五郎劝了下来,一行人在酒店大厅暂存了行李,决定去周边的小景点晃晃。 “这附近好像有一家很有名的酒屋啊哈哈哈……” “不要总想着喝酒!再说了,来之前不是说了要去海边玩的吗?” “……” 唉,早该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江户川柯南颇为无语地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一个页面顺手划了两下。 “啊!!!——” 突然,一声尖叫自酒店大堂内响起。 推着推车的侍者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地靠在一个电梯门前的墙壁上,靠着依靠处才没让四肢发软的身体倒下。 “死,死人了!!” 他抬手指向电梯内。 “!” 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神色一凛,同时动身向案发现场跑去。 酒店的电梯人来人往,基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凶手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凭着自己小而灵活的身体,江户川柯南甚至比毛利小五郎更快冲开人群,一下子破开哗然围起的群众,出现在包围圈的最内层。 “!” 死的人是一个工作人员,浑身扭曲地瘫坐在电梯内,后壁上满是猩红的血迹。若是细细看来,那些鲜红的血液甚至还在流动,并未干涸。 是枪杀……! 血液毫无凝固的迹象,凶手应该还没走远! 装了消音器的枪.支没那么容易隐藏,警方很快就会前来封锁整个酒店,凶手一定会趁乱逃出大厅——说不定人现在还在现场。 可恶,在哪里。 江户川柯南咬牙,视野里的人头扭动,左顾右盼的面孔们一张张扭曲,视觉化的信息飞也似地向他冲来,让人一时耳晕目眩。 “……我会准时到港口的……” 与人群喧杂声格格不入的低沉男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江户川柯南背后突然升起一阵诡异的凉意,冻得他浑身一个颤。 噗通、噗通。 心脏比眼睛更早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加速,他瞪大双眼,突然发现自己边上不超过三米的范围内竟站了一个黑衣人。 和上次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个人打扮一模一样。 为什么没人注意到他? 黑衣人把帽檐压低,一席和黑衣组织极其相配的黑色大衣,毒蛇一般的眼神射向已经死透了的死者,宽而大的黑袍里不知藏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的视线里,这个没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家伙阴恻恻地环视一圈人群,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楠田陆道的位置空出来……也该……她……晚上九点……” ——楠田陆道,那个在车里自杀的组织成员,赤井秀一还利用他的尸体完成了一次瞒天过海的假死。 听到对方模糊不全的语音信息的江户川柯南咬紧牙关。 果然是组织的人! 那个人的通话依旧没有结束,他最后看了一眼乱哄哄的现场,貌似准备离开了。 当众呵住一个组织成员太过危险……得想办法,不,是必须跟上去。 江户川柯南左挤右挤,好不容易再从人群中穿出,正要往上追赶,突然被一双手从背后环住。 “柯南!你怎么老是乱跑啊?” 毛利兰生气地拎住他的衣领,“跟在爸爸身后也就算了,你现在是准备一个人去哪?” “不是啦,我有急事!” “这里多危险,不准乱跑!” “可是……” 撒娇卖萌全没用,被毛利兰拎住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酒店大堂的门口。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提到过港口和晚上九点……? ———— “哈!绝对就是这样的吧!” 毛利小五郎胡子一翘,自信指向他推理出的犯人。 “你在杀死死者后,就藏在隔壁的电梯里,假装自己刚从高层下来,最后在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恰好从隔壁的电梯出来,这样你就有不在场证明了。接着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枪就藏在边上的垃圾桶里!” “这就是我的推理——羽矢先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子的人!” 毛利小五郎愤怒地凑近羽矢彦。 被毛利兰一把薅回来的江户川柯南刚刚重新挤进案发现场,就听到这一番诡异的推理。 先不说电梯和楼层间都有监控,还有那个毫无逻辑的不在场证明是怎么一回事。 手作小小的投降状,羽矢彦无奈地退开一步,以防愤怒靠近的毛利小五郎误伤他。 “毛利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先冷静一下……” “我甚至还准备在大后天约你一起出去喝酒,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毛利小五郎痛心疾首。 “我没有……” 羽矢彦百口莫辩。 “咳咳咳,毛利老弟啊……” 目暮警官轻咳一声,上前隔开两人,“我们刚刚查了第六层的监控,这位先生的确是一开始就乘坐案发现场隔壁的那台电梯,据时间来说,也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他也不认识死者,没有作案动机,大概真是无辜卷进来的路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哦?是吗?” 毛利小五郎狐疑地一挑眉,退开一步,依旧怀疑地对着羽矢彦上下打量。 被打量的人摸了摸鼻子。 “……” 江户川柯南听了几耳后,发现这次的杀人事件似乎真的和那个黑衣人无关。 案发现场的监控被破坏,三个出现在监控视野盲区的人成了本案的嫌疑人。而羽矢彦在刚刚被排除了嫌疑,那就只剩下两个嫌疑人了。 分别是发现了死者的厨师,和莫名消失在监控画面里的侍者。 目暮警官开始对嫌疑人们进行例行的问话,原本会百分百被案子吸引的江户川柯南却被先前的黑衣人搅得心神不宁,无心破案。 晚上九点,港口码头? 这附近恰好就有一个全日本著名的深水港口,黑衣人话里说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组织是在那里有交易吗?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码头可是一个“官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货物都是官方操手,运输的也都是重型或者极为重要的东西,组织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难道说…… 江户川柯南眉头越皱越深,神情越来越严肃,嘴角绷成一本正经的线,全然没有发觉,被排除了嫌疑却依旧施施然留在现场的羽矢彦不知何时已经吧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柯南君有时候真不像个小孩。”羽矢彦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 江户川柯南后背徒然一冷。 “诶,羽矢先生也这么觉得吗?”毛利兰搭话,“有些时候,柯南的确很像个大人呢,尤其是碰到案子的时候。” 羽矢彦微微一笑,“啊,这个我也有印象。”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很是亲切地拍了拍江户川柯南的脑袋,“之前我也碰巧在几次案发现场遇上过柯南君,每次他都在认真搜寻证据。” “嗯,那股破案的认真劲,感觉和大名鼎鼎的工藤新一很像呢。” 羽矢彦蹲下身,笑眯眯地和惊出一身冷汗的江户川柯南对视。 “据说柯南君和工藤新一关系很好,唔,这算耳熏目濡吗?” 江户川柯南:!!!魔/蝎/小/说/m/o/x/i/e/x/s/.c/o/m 97、在米花町的第十三天 【十三】 江户川柯南一直觉得羽矢彦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他哪里不对劲。 一定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波本身份没有明确之前,安室透带给他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吧。 这个明面上是书店老板的年轻人,在一次意外发生的书店杀人案件之后,就总是非常偶然地出现在江户川柯南的视野里。 那是江户川柯南在书店遇到黑衣人后发生的第二起发生在店内的杀人事件,事情的起因是俗套的男女之间的求爱不成,其中一方无法释怀,遂生杀意。 杀人手法也无比粗暴,凶手把被害者约到这家他们初遇的书店后,不过闲聊几句,就死死捂住被害者的嘴,用刀捅死被害者,接着落荒而逃。 只是因为书店当时在装修,店内老旧的监控全被羽矢彦换了个遍,目前还没有成功运行——江户川柯南是在闻到一种诡异的血腥味后,才脸色一变,赶往角落,恰好撞上了面色不大好的羽矢彦。 他对羽矢彦的怀疑大概也是从那一幕生起的—— 站在原地的青年不发一声,冷峭的眉梢微微蹙起,冷静的眼黑沉如渊,和平时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他截然不同——似乎陷入了某种旁若无人的情绪,又好像在为此自责——江户川柯南说不清羽矢彦的那丝自责从何而来,但他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 …完全脱离正常人看到凶杀现场的范畴。 直到江户川柯南的脚步声引来羽矢彦的注意力,他才从那种状态之中走出,把头偏过来。 “……柯南君?” “我的手机放在前台,麻烦你现在报个警吧。” 警察很快登门办案,不同的是,来的人除了目暮警官和高木涉,竟然还有江户川柯南打过几次照面的伊达警官。 这位长相略显老成粗犷的伊达警官重重地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膀,“去吧高木,让我看看你在这一年成长了多少——” 高木警官被拍的一个踉跄,江户川柯南又从别的警官口中得知,全名为伊达航的伊达警官就是先前高木涉刚入职时,负责一手带他的前辈。 至于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据说是准备来见女朋友,结果收到了突发案情的电话。 这件事本不该他管,但本着顺便看望一下后辈的心思,伊达航来到了案发现场,不过表示自己不会参与破案,只有在高木涉真的无法处理时才会出手,美其名曰看看后辈的成长情况。 而高木警官……在江户川柯南的协助之下,成功抓捕到了犯人,再次被叼着牙签的伊达警官重重拍了两下, “你这小子成长不小啊!” 一花就是小半天的时间。 等警察有序离场,现场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之后,长舒一口气的江户川柯南突然看到戴着鸭舌帽的羽矢彦推开书店的大门,一副出门才回的模样。 出门才回? ……他之前干什么去了? 店里发生了杀人案件,身为老板的他不仅没有一直留在店里,反而一副出去了不少时间的模样。 等等,好像在羽矢彦把案发的目击情况大致告诉警方后,他就在整个调查过程中失去了踪影——没人在乎这个第一目击者,他本人也不声不响,江户川柯南甚至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离场的。 注意到他视线的羽矢彦回头,对他笑了笑。 “……” 这之后,他又在某些案发现场的边上,无意撞上无意出现的羽矢彦。虽然对方每次都有极其充分的理由恰巧路过,但江户川柯南就是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可能是黑衣人出现在他的店里,还把那家店当成交易点——这个不大美好的初印象就让江户川柯南无法完全信任羽矢彦。 而羽矢彦似乎也注意到这个小朋友在观察自己,对江户川柯南带了别的心思的问话总是一笑带过。 ……简直比筱原小姐还要可疑啊! 哦,筱原小姐是他前些年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就认识、并在最近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再次认识了一遍的一位女性,近日在米花町开了一家花店。 她的身手超乎寻常的好,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就目睹过她一脚把炸弹犯踹跪,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后,也看到过她面无表情地把进店挑事的登徒子无情清扫出门。 其动作之狠辣,与其秀美的外形完全不搭,路人看了都要倒吸三口凉气。 ……属于是超出常人的力速双a女子了。 不过放在筱原小姐身上,江户川柯南最多怀疑一下她如此之高的武力值是从何而来,但羽矢彦这种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会让江户川柯南的怀疑点往黑衣组织身上偏,的那种人。 直到今天——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家温泉酒店的羽矢彦——江户川柯南根本觉得他根本不是那种会一个人出来度假的人啊!——突然在他耳边说出“你和工藤新一好像啊”这种话,真真切切地让他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 干笑两声,江户川柯南打着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诶,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和新一哥哥打电话交流吧,哈哈哈。” 羽矢彦似笑非笑地看了正在挠头的江户川柯南一眼,转而把话题扯回到面前的案子上。 “那么柯南君觉得谁才是犯人呢,那个侍者,还是厨师?” 换了话题的羽矢彦依旧没有放过江户川柯南。 这回完全没有在乎案子的江户川柯南:…… 他又有些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随手指向那个厨师。 “我觉得是他!” 反正柯南君只是一个小学生,随口一猜,怎么着都行不是吗! 不想,羽矢彦却赞叹般地回了一句:“柯南君真聪明,一眼就看出真凶了啊。” 江户川柯南:? 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羽矢彦把刚刚目暮警官问话得到的线索又复述了一遍——仿佛专门讲给他这个没听到问话的人听一样——然后在肯定了江户川柯南的答案。 “他把枪藏在餐车底下。” 随着这句话落下,那边的警方刚好从餐车下搜出了作案工具。厨师被吓得抖了三抖,终于在证据确凿的事实面前痛哭流涕,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其实是一桩不高明的杀人案件,没有什么供侦探发挥的空间,警察很快就侦破了所有。 江户川柯南长呼出一口气,脑里已经盘算好晚上如何偷偷溜出来,去边上那个所谓的港口码头看一看。 嗯,要先拜托阿笠博士把装备送过来,然后找个幌子瞒过小兰和小五郎叔叔…… “柯南,走啦!” 这是毛利兰。 “来啦来啦。” 这是随口回应的江户川柯南。 “哈哈,果然还是去喝酒吧。” 这是毛利小五郎。 “呵呵,叔叔你还是悠着点吧。” 这是随口回应的江户川柯南。 “在想那个黑衣人?” 这是羽矢彦。 “是啊……啊?” 这是随口回应的江户川柯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羽矢彦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笑着和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反应过来的江户川柯南:!!!魔/蝎/小/说/m/o/x/i/e/x/s/.c/o/m 98、在米花町的第十四天 【十四】 这个羽矢彦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从左边飞到右边,又从右边飞回左边,让坐在酒店床上的江户川柯南坐立难安,深思了不止一次。 他和组织有关系?他和那个黑衣人是一伙的?他故意对一个小学生透露这么多,是发现了他就是工藤新一? 他啧了一声,回忆起所有和羽矢彦相处的所有细节,硬是看不透这个笑眯眯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刚确定完波本就是安室透,并且怀疑安室透可能是公安警察的江户川柯南眯了眯眼。 又来一个啊……身份不明的家伙。 阿笠博士已经借口送零食把滑板装在箱子里送了过来,江户川柯南思索一周,决定把羽矢彦的事暂且往后推一推。 回去后可以拜托赤井先生查一查那家伙的身份,但就现在来说,今晚九点的那个港口会发生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 夜幕沉沉。 偌大的集装箱港口竟然空无一人,极高的自动化水平和倾移的机械臂让人恍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少灯没有发出亮光,笨重的铁轮沉沉停在无声无息的港口。 那些钢筋铁臂衬得它仿佛一只沉睡的怪兽,静静浅眠在漆黑的深夜。 收起滑板的江户川柯南按压了一下眼镜框上的按键,发现这个所谓的“官港”比他想象中的大的多。 数不尽的货物堆积,沉慢又稳重的机械臂缓缓运行,更不要提堆放的整整齐齐的集装箱——把这处无人的港口分割成无数块相连的拼图。 ……受冷空气和辐射带的共同影响,这个口岸会暂时停止运行。 相关的工作人员们早早离开,这就给了那群黑衣组织的人机会。 虽然不知道组织来这里做什么,不过要是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他们可能的交易点……那可真是太困难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江户川柯南的想法一般,他身后倏地传来一阵车胎摩擦的刺耳声。心下一震,江户川柯南迅速藏身在边上的集装箱之后。 驶过来的车是……黑色的保时捷。 与现代车样式格格不入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的老款车型,保时捷356a——琴酒的车! 心跳猝然加速,他屏息敛声,看着那辆保时捷消失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口。 港口没有运行,也就没有点灯,四处是昏暗一片的黑……黑夜张牙舞爪,恰好给了他偷偷跟上的机会。 踩上滑板,江户川柯南小心翼翼地把速度控制在不会被发现的区间。好在港口的路不是供人用来飙车的,保时捷行驶的速度也慢悠悠。 刹车的声音传来,远远吊在后方的江户川柯南也止住滑板,趁着车上人没下来的功夫,跑到离保时捷不远、甚至极其之近的集装箱后。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块不小的空地,两边的集装箱则层层叠叠,叠出一个供人隐蔽身形的缝隙。江户川柯南就凭借着这块小小的缝隙,鬼鬼祟祟地投出视线。 车门应声而开,戴着黑礼帽的黑色身影从副驾位走出,银发被月华映出淡淡的影,恍若古时冷兵器出鞘时的厉光。阴冷的绿眸冷冷扫过,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是琴酒! 兴奋因子在血液中剧烈的跳动,勒住心跳的缰绳又瞬间收紧,肾上腺素激增,江户川柯南瞪大双眼,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恐惧还是兴奋。 一方面,可能探听到的关于黑衣组织的情报让他不自觉地激动,另一方面,幽深绿眸射来的寒意还是让人浑身发抖。 琴酒并没有注意到暗色里偷窥的人,兀自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沉默地靠上保时捷。 伏特加从主驾驶位下来,貌似在里面整理了好一番东西才出来。 他挠挠头,走到琴酒身边,“大哥,这里不是雪树酒负责的线吗,我们来这干什么啊?” 琴酒哼了一声,金属小盒子形状的打火机在夜里泛着银亮的光泽。猩红的火蛇舔舐黑暗,最明灭的亮点最终落在烟头。 “……一定要说的话,我们不过是顺路来一趟罢了。事情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他吐出一口烟,不再多言。一旁的伏特加讪讪收回话头,老老实实地站在琴酒边上。 “……” 两个黑衣人不说话了,偷听的江户川柯南却心下暗惊。 belvedere,从未听过的酒名。不过琴酒用了“她”来称呼,所以是个女人嘛…… 正想着,明显属于场上第四人的脚步声响起。扣声清脆,不急不缓地由远到近,最后停在离琴酒不远的地方。 似乎是他们在等的人来了。 琴酒抬眸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 江户川柯南极其有限的视野之中,只能窥到那人的小小衣角。 这三个人,停在这里,在等什么? 上天在今日似乎格外眷顾他,江户川柯南脑内刚冒出一个念头,下一秒场上的发展就会给予他答案——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有四五个黑衣人行色匆匆地赶来,站立在空地。 为首的黑衣人鞠了个躬:“……就是这个人。” 他们压着一个人走上前来。 琴酒把不过三分之一的烟扔在地上重重踩灭,危险的气息展露无遗,“就是他?” “是的…消息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负责汇报的组织成员压低脑袋,被压着的叛徒却是两股战战,浑身发颤,靠着扣押才没有瘫软在地。 消息?什么消息? 江户川柯南屏息敛声,力图把自己的呼吸声降到最低,好更清晰地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 琴酒哼笑一声,语气玩味:“怎么处置?这可是你负责的区域。” 他好整以暇地靠坐在保时捷上,毫不掩饰自己袖手旁观的意味,幽绿色的眼里泛上一层冷冷的恶意。 “……” 在场的另一位高层不置一词。 突然,江户川柯南看到视线里的那截衣角动了。 收腰黑风衣,行动短靴,身材颀长,黑发,女人——江户川柯南微微瞪大眼,看到那个疑似雪树酒的人放在黑衣口袋里的右手动了动,从里面拿出一柄手.枪。 纯黑的枪.械被白手套衬得格外突兀,偷偷放出视线的人心口几近跳出胸口,本就被江户川柯南瞪大的眼又撑圆一个度—— 等等,该不会,该不会…… 细微的机械扭动声被夜风吹散,清脆的扳机声却无比清晰。 视野里,背对着他的人干脆利落地取出枪,毫秒间便对准那个被压上来的男人。 “嘭——” 硝烟杂混着浓烈的铁锈味卷席而来,黑衣人瞬间被看不见的猩红色浸染,呻.吟着摔倒在地。 琴酒皱眉:“你想杀了他?” “…我早说过了,我不会审讯人。” 轻飘飘的女声响起,开.枪差点杀了一个人的人情绪没有丝毫起伏,语气就同她轻声和吉田步美说话时的一样,却让江户川柯南的心脏漏跳一拍。 等等。 “我把这个叛徒从边上的温泉酒店拎到这,可不是为了让你一枪杀了他。” 琴酒不悦地皱起眉,冷声道,“这东西可是这次情报泄露的主谋,这么精密的设计,我不信他背后没有别的势力的人。” 等等。 和他对峙的人轻描淡写般地理了理白手套。 “别的势力?你是指上个月,被我从这条线里剔出去的那几个老家伙?” 等等。 “啧……” 琴酒啧了一声。 等等。 “把这条线完全攥在自己手里是boss的命令,我认为我动手的时机刚刚好。” 熟悉的女声中带了几分冷然,“倒是你——把楠田陆道借走,却连尸体都抬不回来?” 等等。 恐慌和惊惧同时攥住江户川柯南的心脏,摆在他眼前的东西比刚刚那柄没装消.音器的枪响还刺痛人心。 记忆里的她……明明还在悄悄和几年前的工藤新一说“两朵玫瑰会更好看哦”,然后把粉色的玫瑰塞进他手里,带着揶揄笑意的眼注视着他和毛利兰。 怎么会……! 怎么会是筱原小姐! 江户川柯南被巨大的不可置信的情绪魇住,呼吸沉重几分,甚至没有发觉不远处对话的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同时停了下来。 “……” 琴酒危险的眯了眯眼,雪树酒也不发一言地看向无光的缝隙。 寒风入骨,让人脊背发凉。 冷风把他发热的头脑微微吹凉,回过神来又听不见任何动静的江户川柯南暗叫不好,却在下一秒猛的被人捂住口鼻。 “!” 后衣领被倏地拎起,不给江户川柯南反应的机会,他的整个身子已经被人抱在怀里,轻巧地往边上几个移步,悄无声息地翻下他们所在的层楼。 世界一阵头晕目眩,他惊恐地瞪大了眼。 又听到了点声响的筱原奈己皱眉,手里的枪上膛,快步走向有点风吹草动的罅隙处。 狭小的空间仅容一人通过,她冷着脸穿过这条由集装箱夹出的甬道,在光亮处撞上一望无垠的大海。 “……” 筱原奈己微微一怔,扣住扳机的动作也跟着一滞。她缓步上前,发现他们所处的甲板下还有一层。 没有多想,她翻步而下,视几米的层高于无物,像一只猫一样轻盈地落在下层。 一个死角。 绷紧的神经一松。 啪嗒一声,琴酒也翻了下来,同样环视一周,在触及雪树酒询问的眼神那刻摇了摇头。 ……错觉? “额,其实海边好像会有很多怪声音。” 忙不迭跟上两位高层动作的组织成员有些狼狈地理了理姿态,毕竟不是谁都可以从从容容地翻下三四米高的楼层,“我们经常遇到这种……习惯了就好。” 筱原奈己把枪收回口袋,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视线却不受控制,在边缘上锁了的集装箱上停留一瞬。 从外上锁,不可能躲在里面。 作出如此判断,她在下一刻收回目光。 “走吧,先解决那个叛徒的事。” 同样清楚集装箱里不可能藏人的琴酒冷冷开口,把正事扭了回来。 脚步声从集装箱前纷攘而过,直至消失无声,仿佛从未来过。 * 集装箱内,微弱的白色手电光照亮了江户川柯南惊魂未定的脸。 他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惊恐地盯着正贴近铁皮壁探听外面声响的黑发青年。 劫后余生的脊背发凉感还萦绕在他周边,让江户川柯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察觉到他的注意力,羽矢彦侧过头来,露出一个安慰般的清浅微笑。他的食指贴近嘴唇,轻轻比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而他那双平日里常含笑意的幽黑色的眼瞳,在微弱却足以视物的光亮下,竟然是澄澈的透蓝。 仿佛月下无声的海。魔/蝎/小/说/m/o/x/i/e/x/s/.c/o/m 99、在米花町的第十五天 【十五】 “u盘里的信息是用组织独有的密码撰写的,也难怪他们这么放心地把这个u盘放在书店三天,才让人来取。” 端着一杯热茶的灰原哀坐上沙发,把电脑里解码出来的文件展示给众人,“这十几天我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一些小的字符没解出来,但是不影响阅读。” “比如这个重复出现的乱码,闭着眼睛猜都能猜出是她的代号‘belvedere’吧。” 赤井秀一接过鼠标,开始上下翻看这篇不算短的文献。诸伏景光则靠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下巴。 赤井秀一:“…所以,这是一份研究报告。” 灰原哀眯眼:“是。而且是针对雪树酒一个人的。她现在的状态…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 坐在他们中间的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 事情,到底,为什么。 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诸伏景光很是贴心地把对面推过来的热茶移到江户川柯南的面前。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左fbi右日本公安的样子,还要从前些天的温泉旅行说起。 * 确认组织的人走远的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貌似已经思维超载了的小侦探身上。 看到一脸惊魂未定的江户川柯南,他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已经给足危机暗示了,结果这小孩不仅没有被他吓退,反而直接跑到人家处置叛徒的现场看直播,还被筱原奈己和琴酒察觉到了。 得亏诸伏景光在附近…… 他猜到江户川柯南可能不会被他吓退,甚至会想着法子挖出他的身份——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莽到了组织面前,差点丧命。 早知道,就该听赤井的话…… “缓过来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不出斥责的重话。 刚刚那种脊背发凉的将死感,大概是最好的警示了——警示江户川柯南下次万不可如此莽撞。诸伏景光自觉这种感受比他说一百句重话都要管用。 确实缓过来了的江户川柯南缓慢地眨了眨眼,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他有些疑惑地出声,“羽矢……哥哥?” 不,羽矢彦绝不是这个人的真名。 注意力回神,江户川柯南敏锐地发现自己面前的青年的左侧脸皮上,竟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但没出血。 自己的母亲是易容高手,江户川柯南自然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 易.容面具。 大概是刚才抱着他滚落的过程中,不知道被什么地方划开的吧。 还有,名叫“羽矢彦”的青年在今晚似乎无意隐藏的瞳色。 江户川柯南心一紧,先前的判断告诉他面前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但羽矢彦又在刚刚救了他的命,让他下意识对这个人多了几分放心。 两者相加,他下意识偏向自己的直觉。 江户川柯南:“……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羽矢彦唔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戴美瞳的话……如果在打斗中掉落,会很麻烦。” “而且,我的眼睛一直不怎么习惯它。” “……” 他似乎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江户川柯南抿了抿唇,干脆直接道:“你的□□破了。” 黑发青年微微一怔,下意识摸上刚才似乎有飞溅物划过的侧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道小小的划痕。 易.容面具把异物擦过的感觉挡下,自己也破损了。 想清这点的羽矢彦沉吟一瞬,干脆直接上手,在江户川柯南震惊的视线里扯下了整张面具。 又是一张在久远记忆里曾经见过的脸—— 江户川柯南瞪大双眼,和筱原奈己有关的记忆再次纷涌而上,连带着对面人上挑的眼也变得熟悉起来。 大概是为了带易.容面具,他刮掉了原本的那一层浅胡茬,整个人和过去看来相似又不同。 绿、绿川?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在遇上筱原奈己后的前些天,还私底下讨论过她和绿川晓到底成了没有。 “绿川先生?” 把面具收好的诸伏景光笑了声。 “好久不见了,工藤君。” 被叫出真实姓氏的江户川柯南:!! 触及江户川柯南再次震惊的眼神,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再多留意几下,猜出来很正常吧。” 嗯,虽然还找赤井秀一确认了一下。 江户川柯南定了定心神。 这么一想……确实,他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羽矢彦若有若无的视线……原来是在观察他么。 等等,绿川晓当初是和筱原奈己一起出现的,两人关系亲密疑似情侣,而半小时前他刚知道筱原奈己是组织的高层成员,那绿川晓—— 江户川柯南脑袋一转,突然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盲点。 可是如果绿川晓也是组织成员,那他刚刚就不可能出手救下他,一副和组织明显对立的模样。 但他又确实和筱原奈己关系亲密过一段时间……? 有了赤井秀一这个“前车之鉴”,江户川柯南立马联想到了某种可能:“绿川先生,你之前是潜入组织的卧底搜查官?” 对上对方赞赏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又继续道:“那绿川晓和羽矢彦一样,也不是真名吧?” 诸伏景光起身,拍拍他的头。 “的确不是真名,不过,这些问题可以等回去之后再问。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按照琴酒和奈己的作风,半小时,足够他们处置完叛徒再离开了。” 得知绿川晓与组织对立的身份,再加之对方明显平易近人的性格——江户川柯南在短短几刻就堆了一大堆问题在肚子里,在听到绿川晓前一句话后才勉强压下。 可是听到后一句,对方对筱原奈己下意识的亲密称呼还是让江户川柯南不免侧目,忍不住出声:“筱原小姐是……” 上手花了点小手段打开集装箱的诸伏景光唔了一声,心道好奇心这种东西是真的挡也挡不住。 他率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确定组织的人的确已经全部走远后,才招呼江户川柯南跟上。 “不知道赤井有没有和你提过,icpo那边有个失联的搜查官?” “……” * “所以——” 几个小时之后,江户川柯南又又又又一次瞪大双眼,“——你们全知道?” 工藤有希子:“是的哦!毕竟诸伏先生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易容嘛~虽然本来那张脸就很帅,但是易容后更帅气了!” 工藤优作:“赤井先生提过几句,所以……” 灰原哀:“我以前也用过组织那套加密的密码,他找我破解组织的u盘文件。”他指诸伏景光。 阿笠博士:“啊,我特意改良过变声器,就是那个和赤井先生同款的……” 真正在背后给这一帮人搭起桥的赤井秀一则披着冲矢昴的皮,推了推眼镜,不置一词。 深藏功与名。 再配上边上一脸平静的诸伏景光,江户川柯南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太好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偌大的工藤宅,竟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工藤优作假咳了一声:“考虑到新一君碰到什么事都爱往前冲的性子,我和有希子和赤井先生一致认为先不要那么早告诉你为好。” 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补充:“是的哦~不过最近我们改变了想法,感觉放你一个人在外面胡乱作为会更加危险!所以诸伏先生都准备找个时间和你坦白啦。” “比如他的身份其实是日本的公安警察,而不是什么隐藏的危险犯罪分子之类的,好让你以后不要天天用一种看潜在罪犯的眼神盯着他。”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坦白,江户川柯南就如此凑巧地碰到了黑衣人,并靠着细碎的信息,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一个人对准组织a了上去。 知道这件事的赤井秀一在事后分给诸伏景光一支烟,两人沉默地抽了一会,诸伏景光才道:“你之前说的,让我注意这孩子,是这个注意?” 赤井秀一沉默。 “…哈哈。”此时的江户川柯南干笑两声。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0、在米花町的第十六天 【十六】 “多谢您!您挑的花束真的非常好看!就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带着孩子前来的母亲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抱着花束,对筱原奈己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您喜欢就好。” 十几天前才第一次碰花的新晋店主贴心地帮这位空不出手的母亲把滑落一半的手提袋挂回肩上。 “这个配色实在是太和我心意了……以后大概还要来麻烦您了。”中年妇女最后对店主笑了笑,哄着边上抓花玩的孩子离开。 店内又只剩她一个人。 筱原奈己垂下眼,静静地把残留在木桌上的残枝败叶清到垃圾袋里。 下午的人流量很小,花店的受众更少,这对母女是为了即将生日的丈夫/父亲前来买花,也是下半天来唯一光临花店的客人。 不过客流量这种东西,倒也不在她关心的范畴。 香槟色的玫瑰花瓣卡在层叠起来的花束杆里,发现了那片格格不入的花瓣,筱原奈己眨眨眼,上手把它挑了出来。 而玫瑰花枝你拥我挤,小小的花刺一不小心就划开了她右边食指上的白手套。细小的血珠没来得及凝成就被边上的布料吸收,晕成小小的一片红。 “……” 她抬手,注视了食指上被划开的伤口半晌,放进嘴里轻轻抿了一下,这才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和新的手套。 筱原奈己发觉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大对劲。 先是无故的头晕和胀痛,再是莫名的心悸和恍惚,半夜甚至会偶尔因为喘不过气而惊醒——仿佛失去对五感和四肢的掌握力,沉在深海里无法移动,压抑又窒息。脑袋有时昏昏沉沉,有时又仿佛有一柄锥心刺骨的锥子,一下下砸向太阳穴,让她紧锁眉头。 叛徒还有余党,这点的确属她意料之外,没顾贝尔摩德“呆在店里不要动”的命令就赶了过去。 接着就是处置审讯一条龙……有琴酒在边上,很多东西由她的好同事帮忙代劳。除了第一枪之外,似乎只是围观了一次血腥的审问而已。 她回想那次突发的情况,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身体状况会变成现在这个样。 ……难道是风吹久了,所以感冒了吗。 可是明明裹得还算严实吧,平时出任务不都是那一套…… 啊,她对感冒好像没什么概念。 筱原奈己默了一瞬,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右手的指尖。 破损的手套被摘下,暗红的旧伤疤蜿蜒曲折,以丑陋的弧度雌.伏在白皙的手掌面上,时至今日依旧触目惊心。 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陈旧伤暴露在空气中,心理上无法克服的痒意让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右手,止住血后便马上用新手套覆住皮肤。 说起来,她也不记得这些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 既然在手掌心,那必然是自己划出来的了。但如此细密又多的伤口要怎么一次性划出来……筱原奈己还真没想明白过。 多数时候,淡淡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比如现在,伤疤被白手套遮住,就好像把注意力一同从上被抹去。 这些伤疤就像某些尘封的锁,和所谓的“记忆”一同被丢进已然荒芜的原野。候鸟不曾归来,游鱼鲜少洄游——被主人遗弃的野地,连杂草都不曾蔓长。 毫无声息,也无人在意。 又是一阵刺痛袭上太阳穴,筱原奈己抚上前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按照灰雁酒备注的一日两粒服药时间,倒出一颗白色的圆滚小药丸,喉咙一滚便咽了下去。 接着,她靠着店里的软垫沙发坐下,轻阖双眼,试图拿神游物外的态度降低这莫名其妙的疼痛。 沙发边上那个软软的是什么来着的……贝尔摩德买的玩偶熊?给她抱一下吧。 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她半缩在圆形沙发的一角,一手抱住玩偶熊毛绒绒的身子,几乎就要在意识被疼痛反复拉扯的折磨中浅眠过去。 挂在木门顶部充当门铃的复古金色铃铛却在此时叮铃一响,昭示着又有客人推门。 “……” 听到声音的筱原奈己睁眼,怀里抱着的的玩偶熊跟着一松。 经营花店一个月是目前排在首位的“常规任务”,被打扰的她并没有不悦感。 “欢迎光临。” 新上任不久的店主很熟练的运用她为数不多的开场白,神情淡淡,任谁也无法看出她正被可怖的疼痛缠身。 太阳穴依旧肿胀发疼,筱原奈己揉揉眉心,把本来散开的注意力凝在推门而入的客人身上。 有点眼熟……是那个书店的店主啊。 “您好。”印象里这个人似乎一直是微微笑着的,看着温和有礼,“…我来买花。” 筱原奈己嗯了一声,按照国际惯例进行店主の必备询问:“您是要自己挑选,还是需要我帮您介绍一下?” 黑发的客人小小沉吟一瞬,讲出了自己的诉求。 “我开了一家书店。”他说着,声音像水中晃荡碰撞杯壁的碎冰块,悦耳好听,“近日新买了几个花瓶,希望能每日配一些合适的花。” “每日?是要连日订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尽职尽责的花店店主尽职尽责地履行花店店主的职责:“可以看看花瓶长什么样吗?” 她颇为耐心地等待对方把图片从手机里调出来,再接过手机,手指隔着白色的薄布在屏幕上放缩,放大图片。 ……这两个花瓶中的其中一个为什么和她床头柜上的那个长得如此相像。 流水型的曲线瓶外形优美,色泽典雅,纯粹的纯色调赋予它别致的哑色,是内敛而暗藏韵味的款式——等一等,这完全就是同款啊。 筱原奈己下意识瞄了客人一眼。 ……怎么说,该说这样的人会买这样的花瓶倒也没什么意外吗,感觉从气质上就很相配。 倒是贝尔摩德……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私底下也还算张扬,筱原奈己还蛮惊讶她会挑这样色泽素雅的花瓶来着的。 客人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 “可以。” 筱原奈己岔开视线,把手机还给他,“八点开门,您最好在每天早上来取花。” 他温声应下,并表示自己的店在早上七点半开门,有充足的时间前来这个离得不远的小花店。 接着,他们按照流程把订购的全步骤走了一遍。经年累积的情报经验让筱原奈己无意间就把黑发青年签下的所有字迹收入眼底。 羽矢彦,hayahiko。 本就钝痛不断的头部又闪过一阵钻心的刺痛。痛感来的突兀,一时不察,筱原奈己被这一下刺的皱起了眉,脸色苍白一瞬。 ……hiko? 她下意识默念一遍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音,有什么从舌尖的消音处划走,滚落到无人可见的青草地上。 留存的痕迹却把人烫了一下,不似铁水炽热,只是一层温淡的兴奋,萦绕不去。 门铃叮铃一声,彰显着又有客人登门。 正和羽矢彦互换联系方式的筱原奈己一顿,手下的短信信息刚发出,就在余光处瞥到一头在霓虹极为少见的金发。 长相英俊的金发黑皮挂着标志性的和煦笑容,安室透一身轻便的常服,以单手插兜姿势推门而入。 触及筱原奈己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以一种极为熟稔的口气慢悠悠地道:“下午好,筱原小姐。我来买花。”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1、在米花町的第十七天 【十七】 筱原奈己把手下的绣球花作为第一天订配的花,打包好送到羽矢彦手上,又用惯常的语气和波本威士忌说了声欢迎光临。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羽矢彦给筱原奈己念给他的电话号码处发了条信息,在对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出声后,噙着一抹浅笑道:“筱原小姐不要忘了改备注。” 他收下那束绣球花,视线在金发黑皮身上停留一阵,离开花店。 “……” 见外人走远,筱原奈己眯起眼,原本倦怠懒倦的眼神一瞬锐利起来。 波本在羽矢彦没走时,一个人晃悠晃悠地逛到花房里,停停又看看,一会摸摸这朵花,一会看看那朵花,倒真像是一个来挑选花的普通客人。 “什么事?” 她抱臂,一双浓墨但不重彩的眼审视般地扫过安室透。 ——谁都能像普通客人,唯独波本不能。 波本威士忌……这个行踪诡秘不定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她很不顺眼,每次撞上都要慢悠悠地来一句“筱原小姐”,吐字清晰又缓慢,毫不掩饰自己冰凉笑意里的讽刺和恶念,仍谁也不知道他的呵呵笑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冷剑。 偶尔出任务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掉链子”,要么突然联系不上,要么偏离原本路线,最后踩着雪树酒即将爆发的临界点施施然出现。 “任务完成了。” 他并不在意对方萃了冷毒的眼神,反而对此颇为满意,只留下一个挥手的背影,“下次再合作哦。” “……” 任务的某部分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筱原奈己不允许有任何地方脱节,也不允许有任何出差错的可能,摸清波本这家伙是个刺头玩意后就把他永久拉入组织成员黑名单。 眼不见心不烦。 这出手段的效果也极好,至少后来,她见到波本的机会屈指可数——这家伙则会用一种熟悉但又带了一丝不同的眼神看她。 但是筱原奈己从那之后非常烦他。 贝尔摩德得知后倒是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差点泛泪,表示自己绝不在她面前提那个金发的家伙。 “不过他正忙着追杀那个fbi,近日也舞不到你面前。”这是贝尔摩德最后在她面前提及波本的一句话。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 再之后就是今天,这个笑的公式化好看的家伙突然主动找上了她。 安室透笑眯眯:“波罗咖啡店最近新进了几个花瓶……” 筱原奈己冷声:“别和我整你那一套,有事说事。” “好吧,本来想着这么久不见,应该寒暄一下的。”被打断的安室透假装无奈地耸肩,本就不达眼底的笑意彻底冷下来,“……我这有个临时的任务,需要一男一女。” “但最近有空的好像只有你。” 贝尔摩德最近不在日本。 黑发女人淡淡瞥了他一眼,靠坐在沙发的软垫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说来听听。” 金发黑皮露出一个貌似真情实感的微笑。 * “槻岛?”听完了个大概的筱原奈己皱眉,“……这是上个世纪的家族了吧。” 波本威士忌这会坐在她的对面,神情放松,手里端着自己给自己倒的水,轻轻喝了一口。 “槻岛,鼎盛时期是足以和铃木、大冈家相提并论的名门。不过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衰败,三十年前经历最后一次分家,曾经的槻岛家在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筱原奈己等着他的下文。 “最近有一位自称是槻岛家后人的姐妹前来委托我,说她们收到了来自三十年前的信。信让她们解开三十年前分家时,最后一任家主留下的谜题,并附送了几张邀请函。” 安室透继续道:“分家前,槻岛本家没有留后,巨额的财富也无人继承。‘来自三十年前的信’里说,解开了谜题的槻岛家后人可以获得那一笔财富。” “那对姐妹的委托我替她们解开谜题。”他笑吟吟地看着筱原奈己,语气倒没有以前那种故作婉声的诡异调,“……而邀请函上的要求是,必须一男一女前去。” “…想让我当你侦探游戏里的工具人?”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收到眼神的安室透连连摆手。 “冤枉啊,筱原小姐。”他的语气略夸张,很是苦恼地屈指敲了敲脑袋,“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种委托就来拜托你呢,我这不是没说完嘛……” 安室透假咳一声,凑近她低声道:“乌丸家和槻岛家曾经走的很近……他们本家留下的东西里,有boss想要的。” 筱原奈己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她意味不明地扫过波本威士忌一脸正经的脸,似乎在评估他的话是否可信。 半晌,她问:“针对你直下的命令?” 这种任务发给雪树酒的概率比发给波本这类神秘主义者的概率大多了。 “那倒也不是,琴酒他们也收到了,只是我最近比较空闲,就落在我头上了。”安室透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耸耸肩。 “……”筱原奈己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面,“…详细的资料发我。” 听到这句话的安室透面上瞬间绽开一个笑容来:“好的呢,那就提前合作愉快啦。” —— 找上波本威士忌的侦探身份的那两姐妹,名字分别是槻岛结绘和槻岛结衣,是大厦已倾的槻岛家其中一支的后人。 她们出生没几年,槻岛家就分崩离析,是以对那个庞大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印象,这些年来姐妹二人也都是过的平凡而普通的生活。 “从来没有别的槻岛家后人联系过我们。”槻岛结绘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带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身上的白衬衫整齐妥帖,一副标准的职场精英模样,“所以在收到这封自称‘三十年前的信’时,我和结衣才会有些不知所措。” 槻岛结衣坐在槻岛结绘身旁,她明显不是两姐妹之中主事的那个,一款温婉的连衣裙和漂亮的脸蛋把她和姐姐岔的很开。 “其实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槻岛家后人也收到了这封信……” “他们大多摩拳擦掌,想要把本家留下的财富收为己用,到处雇佣有名的侦探。但您也知道,我们这一支到现在已经成为普通人了,想要争是争不过他们的。” 槻岛结绘看起来有些迟疑,思索了一下才把这话说完:“所以,其实我们对那笔财富没什么想法——但问题就在于,别的槻岛家人请来的侦探里面,有结衣的前男友……” “额,是那种闹的不太好看的前男友。他收到委托后,上门说了非常过分的话。结衣气不过,找上我,我们这才准备委托侦探参加这一次的解谜活动。” 边上的槻岛结衣抿了抿唇,白纸一般的脸蛋划过一抹愤恨的红晕,又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 女强人模样的槻岛结绘安慰似的拉住槻岛结衣的手,继续道:“…所以,安室先生,我们真正的委托其实是,希望您不要让那个该死的前男友在解谜中占到好处。” “还有就是,别的槻岛家的人委托的人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我们也不清楚您会在那里碰上什么人……” “啊,不用担心。”听完全过程的安室透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请放心交给我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2、在米花町的第十八天 【十八】 五日后。 不宽的山路崎岖不平,瞬间掠过急缓的山坡,深邃的峡谷,苍翠的松林……淡淡的雾霭缥缈的浮在山巅,筱原奈己一手抵在透明的车窗上,把心底涌上的那股恶心意味压了下去。 这种头晕眼花的反胃感……难道是晕车? 筱原奈己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吧,她最近的身体是怎么了。 又是半夜惊醒心悸,又是偶尔头晕脑胀,现在就连过一条山路,都要晕一把吗。 果然还是到目的地后就马上把今天的药吃了吧。 邻位的安室透注意到她不怎么好的苍白脸色,眯了眯眼。接着,他面露忧色,很是关心地问道:“筱原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安室透声音的槻岛结衣同样小声道:“是晕车吗?我这里带了晕车药和晕车贴。” 她纤细的手指往背包里的隔层翻了翻,很快翻出她所说的晕车贴和晕车药来。 “多谢。” 筱原奈己接过晕车贴,撩开自己左耳处的发丝,把那块小小的晕车贴贴到耳后,接着阖上眼,闭目养神。 槻岛结绘歉意道:“抱歉,我们也没有去过槻岛家的老宅,所以并不知道路这么难走……” 安室透替无心注意槻岛两姐妹的筱原奈己笑着回答:“没事,筱原小姐体质很好,应该没多久就可以缓过来了。” 他又安慰了看起来更加愧疚的槻岛结衣两句,视线微不可察地在闭目养神的雪树酒身上停留一瞬。 …看来是真的啊。 只有自己清楚的心思转了一圈,安室透看向窗外。山路外的密林幽深翠绿,远离人烟的山间满是隔绝的意味,偶有不知名的鸟雀从枝丫上掠过。 他们正在按照“来自三十年前的信”上的指示,去往槻岛家“主宅”。 五日前,安室透找上筱原奈己,两人达成一致的协议,准备走上这么一遭。他们表面上是受到槻岛姐妹委托、也因此拿到了邀请函前来破案的侦探,暗地里的目的却是把boss“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槻岛家盛极一时之际,与乌丸家的交往还算密切。如今槻岛家家倒子孙散,过去的交往联系于是跟着一同断掉。 唯有本家留下来的、据说是极世的珍宝和财富还存有价值——boss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竟然不是日式的庭院吗。” 任务开始前几日,拿到槻岛家详细资料的筱原奈己挑了挑眉,把手里的照片甩在茶几上,“西式古堡?” “据说这家人是在海外发迹的。”安室透解释道,用词还算委婉,“比较喜欢西式的建筑风格,还把习惯一起带回了日本。” “……” 筱原奈己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槻岛家的人的名单,又扫过内部各种密枝乱结的关系图,评价道:“人真多。” 和它曾经同级别的铃木家、大冈家相比,槻岛家的人丁过分兴旺。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的第一代槻岛家人,也就是最初发迹的那一批人,只有三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但是到最近这一代——筱原奈己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几百号人。 不过本家竟然一个后人也没留下来。 最后一个本家直系的独苗——槻岛川一,于三十三年前夭折于襁褓之中,标志着这家人直系的血统彻底绝后。 这也是槻岛家为何会最终选择分家析产的原因——这是一个极为传统的家族,原定的直系继承人槻岛川一死去,分家的人也没有资格继承本家的巨额财富。原本经营的产业每日愈下,直到无法托起这个庞大的家族,槻岛家终于分崩离析。 三十年后,槻岛家的主宅——一座雄立于峡谷腹地深林之中的古堡,终于迎来它新的客人。 * “——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仪态得体的老者礼貌地拦住四人,安室透负责前去交涉,落后槻岛姐妹几步的筱原奈己则趁机把白色的药丸咽下。 下车后,他们还徒步了一段时间才到达这座西式宫廷般的古堡门前,头晕和头痛的症状就在徒步的过程中减弱不少。 这次解谜所需的时间,按波本的话来说,少则一周,多则半月,筱原奈己事先带上了足够份量的药物。 贝尔摩德得知这件事后,在电话里狠狠呵斥了她。 “不是说这个月都好好待在那家花店里吗?”对面人的语气有些急切,还有一丝筱原奈己无法理解的怒气。 不等筱原奈己回答,电话那头的女人又兀自道:“算了,我现在不在国内,拦不住你。如果搭档的是波本的话那还好——你把灰雁酒配的药带上。” 筱原奈己乖乖应了。 灰雁酒配的药——药物的作用是什么,服来做什么,她一概不知,就好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要让她强行“赋闲”一个月一样。 “看着点波本”这种理由也太敷衍了,筱原奈己闭着眼睛都知道这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 让她休息一段时间的幌子。 这药物跟她近来状态不好大概有一定的联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里冲出,而药物把它强行压了下去——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午夜,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具现为心悸和午夜梦回的惊醒。 不过这既然是boss授意的,筱原奈己从来不会多问,只管承受就好。 槻岛姐妹凭借自己的姓氏通过管家的审查,安室透和筱原奈己则靠邀请函得以进入。管家招呼来搬行李的人只有两个,安室透在此时很是自觉的承担了剩下的两个箱子。 槻岛结衣感叹了一声:“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槻岛结绘噗嗤一笑:“小衣,这是城堡啊。” 已逝时代的见证者,槻岛家曾经风光的残留物——这座巍峨的建筑耸立在无人的山谷,就如骑士出现在源氏物语里面一般突兀。霓虹竟有如此之大的仿欧建筑,现今的网络上却鲜少有人提起过只言片语。 “但是本家不是已经……了吗,为什么这里还会有管家?”槻岛结衣小声问道。 “这是本家最忠诚的那一支仆从,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位管家,就是最后一位家主最信任的老仆。据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们负责守着这栋古堡和本家的财富。”槻岛结绘同样小声解释给她听。 在边上把所有一切收入耳底的筱原奈己面色不变,一直到入场之时,侍者前来“没收”客人们的手机时才皱了皱眉。 她看了安室透一眼。 来前好像没说有这个环节吧。 安室透则有些无奈的回视。 我也不知道啊。 “这是参与这次解谜的要求之一。”侍者姿态恭敬,用词礼貌。 眼神的交流不过须臾,筱原奈己面不改色,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侍者拿出的手机袋中。 她的手机非本人无法查看内层的机密,就算碰上有那个心的人,组织的自毁系统一向发挥的很不错。 等槻岛姐妹也把自己的手机交出去后,安室透同样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手机放进袋中。 四人从边上的小门进入前厅,中古式的高圆顶,修长的束柱和极尽奢华的长窗玻璃便映入眼帘。古老扮相的蜡烛壁灯静挂在古朴的石壁之上,而头顶的水晶灯光照射下,这处前厅竟然站了不少人。 大概是其他姓槻岛的后人,和他们找来的各路侦探吧。 或隐晦或不屑的眼神审视般地把这群新进的年轻人上下扫了个透,槻岛结衣有些胆怯地往槻岛结绘身后一躲,窃窃私语和不明意味的揣测则从未停过。 筱原奈己面对这种场面起来毫无波澜,不甚在意地找了处人少的地。安室透则依旧笑的和煦又阳光,谁也不知道那些或有意或无意评判这四个年轻人的、自诩“出名”的侦探们被这双紫色的眼睛在暗处看透多少。 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筱原小姐?” 正抬腕看表的筱原奈己动作一顿,扭头看去,正看到某位这几日早上定时出现取花的固定顾客。 啊,还真巧。 难怪她昨天早上和羽矢彦说花店近日会关门时,对方表现的如此不甚在意。 ——合着是书店也要关门了是吧。 仿佛从筱原奈己有些怪异的目光里猜出她在想什么,羽矢彦摸了摸鼻子:“店里还有两位店员帮忙看店。” “我不是甩手掌柜的人。” “…嗯。” 筱原奈己不知道一个书店老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更不知道这个明明总共不超过十面之缘——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取花然后离开,持续时间为五天——的人为何极其习以为常一般站到她边上,就开始聊这说那。 波本打着“四处观察观察”的名号,早已不知踪影;槻岛姐妹一直有点怵这位眉眼冷淡人也冷淡的临时同伴,见似乎有她的熟人来了,也站去一边。筱原奈己环视一周,发现竟然只有一个言笑晏晏的羽矢彦站在她边上,见她看过来,还露出一个纯良又和善的微笑。 “筱原小姐?” 被迫陪聊的筱原奈己:…… 不是,这几天我们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半小时吧,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熟稔地凑上来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3、在米花町的第十九天 【十九】 平心而论,听羽矢彦讲话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他的声音温润,吐字清晰,从语气语音语调都无可挑剔,讲起事来妙趣横生,偏门别类也能信手拈来,无论是娓娓道来还是深浅细剖,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换以前的筱原奈己来,说不定还能和这个身份莫名的人聊个有来有往,拒绝或中断的话术也有成千上万种——毕竟是在情报组混了好多年的人,本身的性子再温吞寡言是一码事,碰上任务口灿莲花又是另一码事。 诸伏景光记得他刚被拎到主情报的雪树酒底下时,就见识了这个人千变的脸面和极伶俐的口齿,和她本人真实的模样千差万别。 出门前还笑得风情万种,出门后一秒冷下脸色的场景,边上的苏格兰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现在的她嘛……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逐渐被他的话题吸引的筱原奈己。 他把度把握得很好,绝不会让对方属于组织的雷达响起。正经加入聊天后,筱原奈己甚至有闲心和他追问一句如何把巧克力变成巧克力蛙——这样的问题。 果然,放松的时候还是很放松啊。 他突然想起他们还在一起时,某个偶然空闲的午后。 原定当日会抵达霓虹的目标人物的飞机受到雷暴雨的影响,会晚十七个小时到达,任务于是被推迟到第二天的晚上。 目标人物是某东南亚国家涉.政涉.黑又涉.毒的地头蛇,又或者把他称作那块地方的龙头也没有错。相片上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耳垂极大,宽胖又圆润的脸笑意连连,一双狭小的眼貌似闪烁着老实的光芒。 可筱原奈己知道这个看着敦厚的中年男人伤天害理的事一样没少干。 啧,以前被他跑过一回,这次…… 她阴冷一笑,把照片喀嚓撕成两半,让刚进门就看到这幅阴狠表情的诸伏景光一愣。 “回来啦。” 看到他之后的女朋友由阴转晴,眼睛都亮了一点,“买了什么?” 这次的任务计划上,他们是分开行动的。雪树酒负责监听住目标的动向,苏格兰负责在百米之外取走他的性命。 一朝推迟,刚踩完点的诸伏景光把贝斯包收进后备箱,干脆顺便去边上的超市逛了一圈。他和筱原奈己发了条信息,后者于是原路返回,在安全屋等他。 “你上回不是说想吃巧克力慕斯吗。”诸伏景光任由耐不住好奇心的女朋友凑上来扒拉购物袋,一边往厨房走,“商场里卖的似乎都不大新鲜了,所以我买了些原材料。” 他听到身边人小小雀跃了一声。 … 这之后,女朋友就趴在厨房的岛台上,目光跟着他做巧克力慕斯的动作移动。沉静安然,眉眼淡淡。 需要鸡蛋她就递鸡蛋,需要巧克力她就递巧克力,需要低粉她就递低粉,需要打蛋器她就——无声地用眼神表示自己想要试一试的意愿。 “之前做过吗?” 乖乖摇头。 “先试试吧。” ... 反反复复地回看之后,记忆里的她被笼上一层朦胧又美好的柔光,已然成为最常造访他梦境的场景。 …… “……非常欢迎大家的到来。” 先前在古堡亭楼入门处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管家清了清嗓子,假咳几声,成功止住场上其他人的声音。 筱原奈己说到一半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后被收回去,脸色也莫名冷了些。诸伏景光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羽矢彦的身上,于是也从善如流地停了话头。 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手势,他顿了一下,接着和筱原奈己道别。 “下次见。” 对方并不在意他的离开。 这位据槻岛结绘所说、跟在上一任本家家主许多年、并一直忠诚的守住本家财富的老管家蓄了一缕长而白胡须,身板挺的板直,脸上的皱纹一圈圈陷下,却依旧显得精神抖擞。 他那双平和的眼下藏了几分锐利的精明,既像温厚的老人,又像奸诈的商人——姿态得体又优雅自得,显出几分风度翩翩的模样。 在大家族工作服务的管家本身也变得如同贵族一般,他谈吐文雅,先是感谢了在场各位的到来,随后直入正题,简洁又明了地把这次解谜的大概情况说清。 “…这座城堡曾经经历过可怕又黑暗的夜晚,可怖的场景被保留至今——解开谜题的人,就可以获得留存的财宝。” “按照信件的内容,各位将会被分成不同的组别,今晚会有专人前来告诉各位需要做的事,在此之前就请好好享受……” 筱原奈己从头听到尾,片刻便把老管家所说话里透露的信息归纳了个全。 第一,这地方在三十多年前发生过不好的事。 第二,解谜活动有身份卡,还是很符合背景设定的“侦探—凶手—帮凶”。 第三,具体要做什么要等晚上才知道。 第四,被槻岛家的人专门邀请——例如安室透和筱原奈己这类人——是“侦探”,而其余的人都被划进“凶手”和“帮凶”的范畴。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消失不见的波本,对方压着一顶合时宜的侦探贝雷帽,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冷淡的紫灰色眼眸。 安室透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除了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位,还有十七个。”他低声说,“至于剩下这三十多个,就是被请来的‘侦探’了。” “那你的委托对象?” 槻岛姐妹真正的委托其实是阻止槻岛结绘的自大狂——她们是这样描述的——前男友在这次解谜推理中占到好处。 “他叫角田正樹,唔,就是那边那个穿蓝色马甲的人。” 穿着蓝马甲的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从筱原奈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 他似乎刚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正在哈哈大笑,本就拧巴的五官又缩小一圈,泛出腻味的油光。而簇拥着他的人极其上道地陪笑着,脸上溢出的谄媚几乎要化为实质。 “据说他是个有名的大侦探。”安室透耸了耸肩膀,“看来这次的委托不好办啊。” 筱原奈己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收到委托的那天,你人在波洛吧。” 安室透假意哇哦一声。 “筱原小姐连这个都查了啊。” “……” 毛利小五郎最近可没被扯进什么麻烦的案件里,换而言之,槻岛姐妹完全可以委托这位表面上的名侦探而非名不见经传的安室透。 槻岛结绘是某家大企业的经理,槻岛结衣则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两姐妹都不是缺钱的人,绝不会被委托费绊住手脚,没道理不请就在波罗咖啡厅楼上的毛利小五郎。 又瞒了不少事啊,波本威士忌。 安室透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槻岛结衣和槻岛结绘就在不远处,他这时竟也无意伪装——明晃晃的凉和假笑混在一起,呈在那张颇有异域色彩的脸上,竟显出一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而在筱原奈己眼里,这家伙简直就是把“我就是有事瞒着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这句话大摇大摆地挂在脸上,毫不避讳她察觉的可能。 哦,又或者说,波本一开始就没想藏着这件事——不然她不会如此顺利地查到毛利小五郎的行踪。 这座古堡立在山林,就如同一道人工又天然的屏障。这会的筱原奈己还真不能把安室透怎么样。 金发黑皮笑得灿烂,就像上一次她和波本行动的时候一模一样——在一年多前——她因为这家伙的瞒报行踪和不按计划行动的刺头风格,差点被炸弹炸了个尸骨无存。 …真烦人。 筱原奈己啧了一声,恰巧槻岛姐妹上前来商量房卡门号的事,她干脆把安室透丢到一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4、在米花町的第二十天 【二十】 廊腰缦回,暗红的长廊一字掀开,尽头的瑰丽花瓶里插着浮华又艳丽的花,一如西洋油画里漫倦奢靡的色调。 客人们这几夜落脚的区域就在这条廊道,槻岛结衣和槻岛结绘的房间与筱原奈己仅一墙之隔,安室透也在不远的对门。 筱原奈己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耳边就传来一声浮夸至极的男声。 “哎呀,这不是结衣小姐嘛。” 套蓝马甲的角田正樹不知何时找上隔壁房门前的槻岛姐妹,神气地大呵一声,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槻岛结绘护住妹妹,厌恶地皱起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角田正樹的五官紧缩缩地长在一块,露出边缘大片的留白,像一个中心花色不好看的盘子。他细而短的眉毛重重一挑,嬉笑道:“我不过是看到熟人来打打招呼…哈哈,不知道结衣小姐最近的艺术创作进行的如何呢?” 槻岛结衣身子轻微一颤,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角田正樹却不放过她:“难道还像之前一样,整日忙着孤芳自赏吗?” “我倒也没有别的意思,毕竟结衣小姐和我分开这么久了,我也没什么立场来劝导未来的大艺术家,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呀。” “我记得结衣小姐以前可是……” “闭嘴!” 槻岛结绘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角田正樹又做出突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的表情,假意惊恐道:“真抱歉,都忘记您很在乎被说起之前的事情了。真是抱歉,抱歉…” 槻岛结绘冷冷扫了虚情假意的角田正樹一眼,护着妹妹进入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门外的角田正樹一秒变了神色,他阴冷地啐了一声,两手揣进那骚包的蓝马甲口袋里,转身回到了他的同伴列之中。 “…” 筱原奈己把这一切默不作声地收入眼底,一半满溢的锁扣顺力一扭,她同样推门走进房间。 别的如何不说,至少在衣食住行方面,槻岛家完全没有亏待客人的意思。 古朴的花色门推开,里面的房间竟然是极为现代化的住房。从白而软的大床到镶壁式的幕灯,布局看起来和都市里的星级酒店没什么不同。 晃悠一圈,确定屋里没有窃听设备的筱原奈己拿出备用机,发觉这片地方连一丝信号也没有。联想到来时耗在树林里那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倒也合理。 如果要联系外界,当然还有别的手段。 只是眼下还用不上那么多。 她接着拧开一瓶矿泉水,再从小冰柜里取出一些冰块,一同混在陶瓷的素蓝色杯中。 定好份量的小药丸整齐地躺在小巧的盒里。筱原奈己面色淡淡地看了眼时间,随后就着那杯还没变冰凉的水,把药咽了下去。 … “角田正樹?”少见的八点才起的筱原奈己少见地打了个哈欠,“昨晚上穿着蓝马甲的那个人?” 站在她对面的槻岛结衣眼下挂着一抹不深的青灰色,原本清透美丽的脸显得有些憔悴,明显昨夜休息的不好。 她看着这位一同前来的黑发小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到了嘴边的话又贴心的绕了一圈:“筱原小姐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不用在意,或许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比较好。” “好、好的。” * 槻岛结衣昨夜基本没怎么睡。 平躺在对标五星级酒店的柔软大床上,吹着二十五摄氏度的凉快空调,再盖上一床软又厚的空调被,然后睁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她气的睡不着。 一想到角田正樹之前干过的事,槻岛结衣就恨得牙痒痒。偏偏她还不能拿这个人怎么样,嘴又笨,被人面对面挑衅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槻岛结衣在脑内念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气的眼眶红,连晚上侍者从门缝下递进来的“身份卡”都没心思看。 哦,顺带一提,槻岛结衣收到的身份是“凶手”,和姐姐槻岛结绘一样。 不过槻岛结衣此行本就是被性格稍微强势的槻岛结绘拉着来的——“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要忍着吗?”——听到这样的话后,被姐姐拉着来到了解密的现场,她本人倒并不怎么在乎解密的身份卡和侦探们要破除的谜题。 这样一晚上过去,让本就偏瘦削的槻岛结衣显得更加憔悴。 结果一早起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却是——角田正樹身死的消息。 一开始只是听到走廊上匆匆而过的人们嘴里念叨着类似“昨晚死人了”一样的话,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据说是个有名的侦探”“死在餐厅前的楼道边上”“蓝马甲”“推测出来的死亡时间在凌晨”“是被花瓶砸死的,真是荒诞的死法”…… 感觉不大好的槻岛结衣听了一会,发觉死的人正是昨天还来找过她的角田正樹。 虽然和那个前男友关系恶劣,但认识的人突然死去仍然让她一下子白了脸色。 “死状很惨呢,又联系不上警察”“不是有很多侦探在场吗?让他们先破案呗”……胆子有些小的她不敢去看死亡现场,又没看到槻岛结绘,也不知道接下她们委托的安室透去了哪,心下没底的槻岛结衣干脆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刚好在门口碰上了似乎刚起不久的筱原奈己。 这位…据安室先生所说,很可靠的筱原小姐…… 明明对方什么事也没做,交流起来也还算平和……但槻岛结衣就是有些怵她。 这个人,凉凉的,还是让人不大舒服的那种凉。 不过在这种四下无人可找的情况下,槻岛结衣下意识地把这位整栋古堡里她第四熟的筱原小姐当成新的依靠。 “半夜被花瓶砸死?”筱原奈己一面把右手上的白手套往上拉了些,一面问跟在她边上的槻岛结衣,“他为什么会在凌晨三点出现在餐厅前面的走廊?” “据说是侍者递进房间的信件提醒他这么做的。” 槻岛结衣正准备回话,安室透不知何时出现,极为自然地加入她们的聊天。 给惊喜的槻岛结衣递了一个安慰性的微笑,他接着继续道:“‘侦探’收到的信里应该都有写吧,‘夜晚的古堡里或许埋藏着侦探们感兴趣的线索’…昨天的凌晨我可遇上了不少人呢。” “那么筱原小姐呢?” “……” 槻岛结衣眼中的筱原小姐显得兴致缺缺,对于安室先生明显需要回应式的话语,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果、果然筱原小姐还是好冷淡。 明明被这么对待的不是她,槻岛结衣依旧缩了缩肩膀。 而金发黑皮对这种态度好似习以为常,他接着风度翩翩地和槻岛结衣表示他们两人准备去一趟杀人现场,如果槻岛结衣害怕血腥的场面,可以先回房间里呆一会。 真的确实很怕血腥场面的槻岛结衣满口答应,迈着小步离开了。 送走了槻岛结衣的安室透接着摸了摸鼻梁,自顾自地开始:“据说角田正樹是被高台上不小心滚下来的花瓶,唔,就是走廊上标配的这种,正中后脑勺,当场死亡。” 所谓标配的花瓶是古罗马风的双耳水罐花瓶,高居于烛台边的壁上,里面装着沉甸甸的实心花。 “按照现场的侦探们推理出来的结果,角田正樹当时应该正在蹲身查看什么,才会露出后颈。” 这种高度和重量的花瓶是砸不破人的头骨的,顶多留下点伤——但如果是后脑勺,脑干和小脑所处的位置,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说话了。 筱原奈己挑眉:“就这些?” 安室透极其无辜地一笑:“我们不是在交换情报吗?我说完了,该换个人说了吧。” …这种去了现场就能听到的信息算哪门子的情报。 筱原奈己在心底认真评定了一下波本是不是又在故意恶心她。 对于波本威士忌,她除了非常纯粹的讨厌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意见。 既然对方对组织还算有用,那么喜欢阴阳怪气和特立独行这种小爱好在必要时也不是不能容忍——况且,在发现这家伙不按流程来后,对任务掌控欲极高的雪树酒就从此一路避开这个金发黑皮,把眼不见心不烦贯彻到极致。 “凌晨我似乎并没有见到筱原小姐。”安室透自己接自己的话接得极为熟练,“不知道你有什么别的发现?” 马上就要到达现场,他状似无意地继续道:“或者说,组织其他的成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呢。” “……” 心底的评定完成,筱原奈己觉得还是不理波本威士忌比较好。 一方面,她昨晚一直在睡觉,什么也不知道。 另一方面,她确实看这个人不太爽,单纯懒得理。 许久没得到回音,安室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敛下眼底暗沉的思绪,接着换了另一处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他们偶尔和人擦肩而过,筱原奈己没法打断这个仿佛找到了新烦人方法、此时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金发黑皮,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 “在场上诸位同僚的一同努力下,我们大概可以确认,我们侦探界近些年来冉冉升起的明星——角田正樹先生,是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不幸遇害的!而且,毫无疑问,这是一起他杀事件!” “我们一定要找出凶手!” 安室透和筱原奈己到达餐厅边的走道时,现场的周边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角田正樹的尸体被盖上一层白布,他身边站着的人颇为义愤填膺,筱原奈己认出这个正激愤发言的男子正是簇拥在角田正樹身边的那几个男女之一。 安室透低声道:“如果不找出真凶的话,那和角田正樹有关联的两位槻岛小姐,尤其是明显对角田正樹更不满的槻岛结绘,肯定会被列为嫌疑犯的吧。” “你们的房间是挨着的,昨晚有听到什么不一样的动静吗?” 大概是真的在过去的十几分钟里,被这个爱说废话的暂时同僚吵烦了,筱原奈己语气不怎么好地回了一句:“房间的隔音很好。” 安室透:“整晚都没?” 筱原奈己:“…整晚都没。” 安室透:“唔,那别的人那没传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筱原奈己语气不善:“怎么,你还带了别的人手?” 这个波本威士忌到底怎么回事,时隔一年,烦人功力不减反增。 安室透微微一笑:“……当然没有。” 在组织这么多年,他当然最清楚低效的“废话”是雪树酒讨厌的事情之一。换作不得不应付的人另当别论,但换作组织自己的人,大概说不完三句就会直接被呵断。 果然,靠着一路上无意义废话输出,安室透成功让筱原奈己皱起眉,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因为他之前干的某些事,导致雪树酒非常不待见他。但抛开这些,“波本”在她眼里同样是值得信任的组织同僚。所以,刚刚说的话应该都是真话。 凌晨不出去搜查一番绝非她的正常风格,必然是被什么后遗症影响了身体——而组织也没有其他别的成员参与这次行动。 在筱原奈己绝对看不到的地方,安室透朝比他们先到现场的羽矢彦打了个手势。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5、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一天 【二十一】 “三十年前,这座古堡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连环杀人的案件,凶手至今逍遥法外——给予侦探们的谜题,就是找出三十年前的凶手是谁!” “——这就是在角田正樹先生遇害现场的边上找到的纸条。” 依旧是那个先前一路巴结角田正樹的人在叽里呱啦,边上和他一起谄媚过的人此时都是一脸悲痛和伤感的模样。 …听起来像是会藏在古堡各个角落的那种提示小纸条。 果然,下一刻场上便有人出声:“我昨晚上也找到了类似的纸条!” “说起来我也是……” “果然是给侦探们的开场提示吧。” 筱原奈己双手抱臂,冷眼旁观这出在她眼里与闹剧无异的大戏。 不过三十年前的“连环死亡”事件,她倒有些印象——动身之前,她把槻岛家上下反反复复地查了一遍,自然不会错过这起放在明面上都算抢眼的杀人案件。 这起三十年前的案子,死亡人数达到了十一人。 里面有槻岛家的女佣,有即将升职的管家,有专门打理花房的花匠,甚至有三个槻岛本家的成员——他们死亡的方式也极其荒谬,有在拖地时滑倒、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的;有被花剪剪伤、后来伤口感染去世的;还有晚上巡查之时,被放在高处的花瓶砸死的…… 这些死法虽然诡异,但硬要往运气不好的方面上扯,也能说得通。况且,槻岛家之前也不是没有倒霉仆人连相出事,导致本家人多次搬迁避“晦气”的前科。 而人们如此笃定这是一起人为的连环杀人案的原因,是每次死者身边留下的一个小笑脸符号。 在女佣的衣服上,在花匠没修完的草木里,在砸下来花瓶的碎片边,在死者僵硬的手指上……全部留下了一个笑容灿烂的小颜文字。 简单的两点一弯,在荒诞死亡的现场——就如同恶魔嘲弄的低讽一般让人脊背发凉,仿佛凶手就透过这张笑脸注视着到场的所有人,而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警方甚至怀疑,这次事件之前,那些格外“倒霉”死去的槻岛家的仆人其实也是被同一个犯人所杀,只是那时他没有留下笑脸符号罢了。 然而他们根本无法查出对方作案的手法,也抓不到这个嚣张的凶手,一直到第十一个死者——槻岛本家的一位女性——之后,凶手仿佛终于杀完了所有他想杀的人,满意收手,销声匿迹。 而十一个被害者的遇害方式无一相同,甚至没有那个笑脸符号,完全可以被定为倒霉的意外身亡——它们离“完美犯罪”只差一个凶手自己留下的笑脸,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任家大业大的槻岛家如何花力气寻找,这宗案子最终依旧不了了之,被高挂为悬案。而凶手逍遥法外三十年,至今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写。 当时人丁已经很稀缺的槻岛本家在这起事件之中先后有三人被杀,这也是本家后来绝后的原因之一。 “…最后一个家主是认定了这件事是槻岛分家的人做的,才会留下这样的谜题吧。‘希望后世有出色的侦探找出真凶’这种事。” 安室透明显也想起了来之前查的资料,“这起连环杀人案件持续将近一年,在没找到凶手的前提下,槻岛家为此举家换住址两次,还多次裁员……但依旧没能阻止后面的事情发生。” “嗯,他大概认为凶手肯定出自分家,而且是奔着本家的巨额财产来的。” 筱原奈己的视线从场上的一张张面孔上扫过,认出好多张不怎么年轻的、在槻岛的族谱上出现过的面孔,又接着轻声道:“所以,他才会认定当年未能如愿的凶手不会放过这次得到财产的机会,会出现在这次解谜。” 这会功夫,场上的人果然扯到了槻岛结衣和槻岛结绘,并大声嚷出了角田正樹和槻岛结衣的过往梁子——“这么看来的话,那两个女人是重大嫌疑人,我们不能放过她们!” 一直表现得极为积极的那名男子愤怒道。 筱原奈己最后瞥了这个现场一眼,知道他们这群人马上就要浩浩荡荡地找上槻岛结衣和槻岛结绘了,于是干脆利落地在他们动身前转身离开。 “加油为你的委托人们辩护吧。” 留下这句话,她径直从安室透边上走过。 —— 为了这次声势浩大的解谜活动,这座古堡里除了必要的私人住处,其余的一切房间都没有上锁。 目前有两条路摆在筱原奈己面前。 第一是老老实实地找出当年的凶手,再通过“正规”途径得到boss想要的东西。第二是直接从这栋古堡里把那样东西找出来带走。 ——如果能走二,那她肯定不会选一。抢在一堆有名的名侦探前解开谜题,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了。 但无论如何,先探探这座古堡是绝对不会错的。 没多想,她直奔一楼。 假如这座古堡想藏一些这么多年来都没被留居在此的家仆们发现的密室,地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把昨晚落下的搜查补起来吧。 筱原奈己在心底叹了口气,手指隔着一层轻薄的白布,轻轻探上了墙壁。 安室透猜的不错,筱原奈己昨晚确实没有按照身份信件里所说,在凌晨时分出门搜查。也确实是因为后遗症的缘故,才没有把这个古堡翻上一遍。 头晕耳鸣之后,她开始做梦。 虚实相生的不透明的梦境,先是被柠檬黄一般凝固的水彩颜料包裹,再是白玉花瓶一般的青灰烟色氤氲而上,最后终于被满溢的灰蓝铺满。 清晨,鲜花,微雨,还是暮色,诗歌。或者有鲜红的血液被奇异硕大的血管包裹,奔涌出温热湿软的意味。或者有游弋的鲨鱼亲吻眼角,和飞鸟一同裹挟寒风而去。往后,她看到一只狮子吻了一头鲸鱼,而鲸鱼搁浅在冰冷的地平线。沉重的锚抛在被遗忘的枯竭的河流,缓慢又黏腻的暮色降临,咆哮的海风把松鼠挂上月亮的圆盘——而松鼠转头一跃,跳进了大海。 这片海有些眼熟。 * 富丽堂皇的古堡,仿佛极尽人间的奢华。圆形的塔楼、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和修长流线型的圆柱,或许一切童话书里读到的白柱和大厅,廊道和楼梯,都能在这座本家的主宅里找到。 筱原奈己从东侧漫步到西侧,她此时所处的廊道一半镂空,辅道外就是一个小型的园林花园,大理石白雕塑和颇具代表性的爱奥尼克柱在这处小园林沉出古希腊的凉感,而花叶后的日已西斜。 心里对于今日的无收获已有定数,筱原奈己看了一眼斜阳,心里已经准备打道回府。 这么大一栋堡,她倒也没想着第一天就把人家的小密室翻出来,就连往组织上面报的任务时间,也是往多了报。 “是不是要到时间了……?”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正准备抬腕确认一下服药的时间,鼻尖却蓦然闻到一股比铁锈更刺鼻的腥味。 动作倏地一顿,筱原奈己下意识看向她身边不远的庭院。 ……血的味道。 黄昏下的园林显得安静又祥和,被精心裁剪成不同形状的精致树丛一簇拥着一簇,在无声息的风中悄然作响,沙沙声似在诉说着某种不幸的讯息。 避开还是去看一下情况? 筱原奈己揉揉眉心,没有多想便作出选择。她撑着走廊道的扶手栏杆翻下,落到了柔软的草坪之上。 鼻尖动了动,超于常人的五感让她足以依靠空气中稀薄的血腥味判断出它来源的方向。 这么远都能闻到,看来是死人了啊… 敛下眼底的情绪,筱原奈己绕过一棵颇大的圆形木,正撞上了预料中的画面—— 精修细剪的低矮灌木丛中凹下巨大的一个坑,满身是血的女人身姿扭曲地被挂在枝叶上,双眼泛白,皮肤已经发僵,剪裁得体的白衫满是脏污的红,拖曳的血迹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刺鼻的铁锈味几乎在这个拐角后几乎是扑面而来,留存在她身旁的凶器——一柄极锋利且修长的花剪——已经干涸成黑红的血块,毫不掩饰这幅谋杀的惨状。 “……”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认出那张已经失去血色的脸,赫然是这几日与她同行的槻岛结绘。 这位看上去颇为干脆利落,做事也比妹妹槻岛结衣更为干练的女人此时已经是一具死透的尸体。 而死亡现场的边上还站了一个人——羽矢彦站在事发现场的不远处,面沉如水。他的上衣外套上挂了几片叶子,大抵也是从廊道翻下到园林的灌木丛中时挂上的。 他并非天生的微笑颜,常常勾起的嘴角绷直后,没有表情的脸竟显得冷峻又凌厉。眼底的沉默意味不加掩饰地溢出,就像被冻住了的墨水坛,连深凝的漩涡也无法沉敛。 一个人有无笑意的脸竟能转出如此之大的反差,让旁观的筱原奈己挑了挑眉。 这人周身过于凛冽又过于熟悉的气息让她莫名联想到黑衣组织的成员。 …槻岛结绘的腹部被花剪捅开,极为痛苦的死在了园林之中。而角田正樹在楼道里被花瓶生生砸死——过于重合的死因和场地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三十年前同样被花瓶砸死的管家和被花剪刺伤的女佣。 羽矢彦微微侧身,滞留在黑夜的眼在看到她时一怔。 “……” 筱原奈己可不觉得这人是凶手。 出于莫名的直觉,她觉得如果是这个挂着书店老板的明面身份的人出手,应该不会留下这么大张旗鼓的杀人现场才是。 “是筱原小姐啊。” 嗯,如果这两起杀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不,大概率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是在模仿三十年前的那个凶手还是… “这样血腥的现场,少看几眼会比较好。” 假如有个变态的模仿犯混进这次人员队伍,那么这两个人的死大概只是个开端。但现在场上只有她和羽矢彦两个人,被那群侦探看到的话,肯定会被列为头号嫌疑犯的。 “筱原小姐?” 羽矢彦……身份暂时还不明。但需要伪装自己身份的家伙,好像也就那么几类人,这其中,除去涉.黑的团体,各个情报部——诸如fbi、cia、icpo包括日本公安的搜查官尤为之多。 “唔,走神这么严重,是被吓到了嘛。” 说起来,槻岛这个姓倒是有些耳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又想不到是在哪听到过。 “……” 为了防止被麻烦的侦探缠上,果然还是把刚才留下的痕迹整理一下,趁早离开这个现场吧。 “——或许我们应该把来时留下的痕迹整理一下,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话比较好?” 这句和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样的话突然破开筱原奈己的听觉屏蔽障,让她抬眼和已然走进的羽矢彦对视。 对方脸上已经挂上了和昨日如出一辙的微笑,冷冽的眉眼显得温润又柔和,让筱原奈己一时间竟觉得这假笑里面夹了不少真情实意。 …大概又是因为后遗症,所以脑袋比较钝,才选择性无视了那么多话。还有这个“书店老板”…… 羽矢彦朝她眨眨眼。 身后就是惨烈的凶杀现场,他却一幅温文尔雅的做派,俊秀的脸挂着浅淡的微笑,显得极为割裂。 撞上凶杀案——第一反应不是等侦探来,也不是报警寻求警方的帮助,而是先不留痕迹地离开现场,再做其它打算——这可不是良民的做法。 啊,这是不打算装了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6、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二天 【二十二】 疑点未免太多,但这处小庭院不算偏僻,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路过,是谁都能清楚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羽矢彦手里也不知道握了多少和她有关的信息,像是捏准了筱原奈己不想被侦探找上这一事实,很是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筱原奈己瞥了他一眼,权当默认。 古怪的氛围之下,两人还算默契地把来时的痕迹打理好,又绕了一条远路,离开这块凶杀案的现场。 好像有远远的吆喝的人声传来……羽矢彦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语气颇为轻快:“这座古堡在谜题解开前都无法和外界联系,不可能联系上警察——不用担心会因为指纹相关的东西败露。” “而且以刚才收拾的程度来看,这个场上没有侦探能推出‘曾经还有人来过’的事实,也就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啦。”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 ……明明只是不想被麻烦的侦探缠上,不想因为路过而被列为嫌疑人,为什么被羽矢彦这两句话说得像他们两个就是合伙逃离现场的凶手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筱原奈己甚至开始怀疑杀死槻岛结绘的人就是羽矢彦——但对方身上毫无血腥味的事实还是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旁边的人身高腿长,没费什么力就跟上她快了一档的速度。 “我还以为筱原小姐会有话想和我说呢。” “……” “真的不问问吗?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 “好可惜,我明明想好了要怎么回答,结果竟然完全不感兴趣吗……” “……闭嘴。” 边上人的面色已经冷若冰霜,诸伏景光很是上道地止住话头,只走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眼底划过一抹思索。 照诸伏景光对筱原奈己的了解,这会她没甩开他纯粹是因为她没摸清“羽矢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好贸然动作——尽管如此,再往下逗,记忆不全的女朋友大概真的要拔枪怼他了。 而且这时候的“羽矢彦”对她来说完完全全是个可疑的陌生人……会不会对准他开枪还不好说,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说话。 没猜错的话,她的手大概已经摸上那把格.洛.克了吧。 “……” 另外一个人的心思被他揣测的很准。 筱原奈己垂下眼帘,鸦羽一般的睫轻轻遮住她眼底的情绪。 第一次见到羽矢彦,是在铃木号特快列车上以小林优子的易.容身份见的。除了超乎常人的反应力——一把拉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小林优子——之外,他和普通人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再然后,组织泄露的u盘交易点刚好定在羽矢彦开的书店,她在取回u盘前,叫人查过这个书店老板,但对方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异常。 被贝尔摩德丢到米花町后,羽矢彦又打着每日订花的名头推开花店的店门,和筱原奈己有了一层有和没有一样的主顾关系。 抛开在古堡的经历来看,羽矢彦只能算是一个有些疑点的路人,就连“碰巧相遇”的程度都算不上。但现在看来,一切珠子都有线可串,这家伙怕是很早之前就盯上她了。 筱原奈己不善地眯了眯眼。 首先,羽矢彦对她的身份或多或少有了解,就是不知道和组织的那层关系他清不清楚。 其次,她不清楚羽矢彦的身份——这个人现在的态度虚实不明,像是要跟她挑明什么,又半遮半掩,让人扯着难受。 如果他是某方那边的搜查官——根本犯不着用这种态度到她面前主动“爆马”。羽矢彦的身份在之前都藏的很好,想继续藏下去肯定没问题——藏好身份或许还能创造更大的收益。况且,他必然清楚从古堡出去后,筱原奈己不会放弃彻查他这个可疑分子——那暴露的可能就大大增高了。 说不通。 如果他是有涉.黑背景的人——合作还是挑衅?如果是合作,那大可开成公布地谈。能摸到她真实身份的人地位不会低,而雪树酒是类似于琴酒一样常在外活动的成员,她的脸在各个组织的高层中不是秘密。但如果是挑衅,未免太温和了些。 说不通。 想不出羽矢彦想做什么,筱原奈己干脆放弃这个思考方向,把思绪转往另一边。 掐灭任何一丝有可能的威胁——嗯,如果为了一了百了,找个地方把这个明显很可疑的家伙一枪给杀了的话,会出现几种可能的结果呢…… 这所有的思考下来不过十几秒时间,她的眼底沉下一抹冰冷的暗色,飞速地权衡起利弊,放在口袋里的手已经默不作声地握上漆黑的枪.柄。 “咳,”顿了十几秒没开口的羽矢彦假咳一声,“虽然筱原小姐不在意,但我觉得还是需要说明一下……” 廊道转为楼梯,前面是一个极偏极深的塔楼。 * 安室透——或许叫他降谷零更好,这几年过得不大好。 如履薄冰的卧底生活压抑又沉闷,数不清的暗箭和试探难防,他顶着波本威士忌的代号游走在灰色地带已经许多年,竟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早在培训期间,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的心里底线足够挡下在明暗之中交杂的挣扎和一切可能面临的苦痛——才会坚定地踏进这个不见底的深渊。 唯有一点,降谷零从一开始就不大赞同——诸伏景光和他一起接下了卧底这个任务。 他在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警察厅,和朋友们断联过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被分配到了警视厅的诸伏景光的具体后续。一直到进入公安内部进行相关培训时,他才措不及防地撞上了同样措不及防的诸伏景光。 两人面面相觑,张开了的嘴一时无言。 “zero,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某些幼驯染的奇怪默契让诸伏景光无奈的笑了笑:“上面说或许……会比较适合我,我想着大概能碰上你,就来了。” 诸伏景光知道降谷零选择成为一名警察的原因和他一直在寻找的人有关。 降谷零皱眉:“为什么他们觉得…会适合你啊。” 怎么形容诸伏景光这个人呢……想要完全说出一个人是怎样的未免太难,但无可否认的是,诸伏景光在五人组里面是比较缓的那个,说他性子温和也未尝不可。 虽说拿温柔概括他太偏颇,降谷零也清楚诸伏景光有凌厉的那一面——洞察力、反应力,以及让人望尘莫及的狙击天赋——幼驯染的专业和能力不容置疑,丢到哪都是好用的人才,但他就是反对诸伏景光成为卧底搜查官。 无他,太危险了。 然而将心比心,幼驯染也必然不赞同他一个人去如此危险的一个组织卧底,这大概也是诸伏景光答应公安的原因之一。 木已成舟,谁都劝不走谁,两人相视一看,干脆默契地岔开这个话题,一同投入公安的卧底培训之中。 在如此恶劣可怖的组织之中拥有一个同伴,一同分担心理上的疲乏,降谷零也说不清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诸伏景光,他一直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难以归为直觉或者第六感的预感——隐隐约约的心悸和紧张——说不清是忧心太过,还是难以解释的预知性提前敲门。总之,一切不好的预感应验,苏格兰的死讯传到他耳中时,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 连尸体都没见到。 降谷零怀着某种不愿相信的心理私下查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死透了”“中了十七枪”“雪树酒和黑麦威士忌干的”……组织里流言四起,句句都在挑拨他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拿多少文字去描述他当时的状态和心情都显得无比苍白,降谷零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彻夜失眠已经是最轻的症状,他只能强迫自己拿最冷静的头脑审视一切,不让扭成洪流的滔天恨意占据意识。 要杀的仇人多了两个。 赤井秀一的身份在两年后暴露,降谷零一边冷笑,一边想把fbi的狗永远赶出霓虹,次次往对面的死穴上刺,下的都是真真切切的死手,可惜被他逃了。 至于另一个…… 降谷零对筱原奈己的观感从一开始就很复杂。本着对幼驯染判断的信任,他旁观了一场在之后看来是极为错误的恋情。在诸伏景光出事后,对雪树酒的恨意一度超过黑麦威士忌。 只是这个女人行踪比黑麦威士忌诡秘的多,少有和她碰面的机会。后来偶然在一次任务中撞上,降谷零对上那双仿佛浸了整个寒夜的无机质黑眸,心里暗骂一声这么明显的冷血动物,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一开始就该阻止诸伏景光的那个想法。 想把组织的狗的骨灰和fbi的狗的骨灰扬了的心思是一样的,波本为之努力着,并力争在自己死前灭了组织——组织里的压抑与日常时的轻松并重,这样的生活就这么过了三年。 直到十几天前,他接了一通根本不可能打通的电话。 ——“zero?是我。” * 得知完某些真相的降谷零,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不抽烟。但现在他莫名很想抽烟。 而他死了三年又突然诈尸的幼驯染正坐在他对面,包含歉意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我……” 降谷零打断他:“没事。” “还活着就好。” 他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用的力气不大,但拍得另一个人心口疼。 很多东西不需要想太深。 毕竟是icpo和fbi做的交易,与日本公安完全无关,保密协议确有存在的必要。重要的是,重要的人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他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先把话题扭回目前的正途为好。 至于其他的,他们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细谈。 “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最近是有个不错的机会。”接受能力极高的降谷零沉吟一瞬,立马切换到某种工作状态,“好几年前班长提起过的,槻岛家三十年前的那桩悬案你还有印象吗。” “死了十一人的那个案子?” “对,那家的管家计划办一个解谜活动来找到当年的凶手,悄悄报了警,希望能和警方提前取得联系……巧的是组织也对那个解谜活动很感兴趣,我有把握让她参与进来。” 降谷零:“我可以让公安联系那个管家,让他在邀请函和入场方面加点要求,名正言顺地断了外界和里面的联系,制造一个封闭的空间。 然后,只需要确定里面没有其他的组织成员,或者岔开他们的注意力,再找准合适的时机动手就行。” 见诸伏景光沉默不语,他继续道:“说不定还能顺便把当年的凶手查出来……嗯,这样的话,为了方便动手,我得找个借口跟在belvedere边上才行。” 不过,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让她生疑呢。 想起雪树酒过于敏锐的洞察力,金发黑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说,能一路走到组织高层位置的人五感比旁人敏感的多。更何况,波本和雪树酒的关系可不好。他要如何不着痕迹地留在筱原奈己的边上,再想办法把她敲晕呢…… “不。” 诸伏景光突然开口,让持沉思状态的降谷零一顿,甩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 见的人是降谷零,诸伏景光自然没有戴易.容面具,此时的他手指放在茶几上,以一定的频率轻点着。 也是因为平日需要作伪装的缘故,他刮去下巴上的胡茬,整个人显得年轻不少。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二十九岁的诸伏景光,而非警校刚毕业时、因为同期的“恶作剧”一时兴起留了胡子的诸伏景光——不可避免的成熟,灰蓝色的瞳也沉下许多过去的他未有的东西。 诸伏景光平静道:“换我去。” 他的目光停滞在某处虚空上,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羽矢彦的身份……?”降谷零皱眉,下意识就要拒绝,“按你的说法,你们现在完全是陌生人……” “但‘波本’和她的关系应该也不大好吧?” 诸伏景光嘴上说着好似疑问的句子,语气里却满是笃定的意味。按降谷零的性子,这两个人没发生过冲突是不可能的。 降谷零浑身一僵。 他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一年前仅有的两次合作任务里——不明事实真相的波本威士忌当然把筱原奈己当成仇人,言语上的阴阳怪气和故意不听指挥只能说是家常便饭——甚至差点拿手榴弹把人家炸死。 哦,其实还放过冷枪来着的…… 金发黑皮假咳一声。 即使心里清楚幼驯染不会“追究”起这些,以筱原奈己的性子,本人往后大抵也不会多想,他当日所为也都是出于当日的情况——但降谷零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虚了一瞬。 啊,这真是…… …都怪该死的fbi!保密协议签这么细干嘛! 降谷零在心底把赤井秀一又骂了一遍。 看到金发黑皮明显僵了一瞬的神情,诸伏景光笑了笑:“没事,我知道拿什么样的说辞可以稳住她,不用担心。” “这件事就谈到这里吧。”他拍板定案,不给降谷零再补充的机会,面色稍稍舒缓,“说起来,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zero。” 这三年,要说诸伏景光最对不起的人是谁,毫无疑问,就是这位和他一路长大的、被迫蒙在鼓里的幼驯染。 降谷零一怔:“…是啊。” 太阳才刚落山,白云被幻成瑰丽的晚霞,有很多时间供降谷零去消化诸伏景光突然“诈尸”带来的情绪,也有很多时间供他们一同聊聊这三年发生的事。 * 时间回到现在。 刚帮槻岛结衣排除了“拿花瓶凶杀角田正樹”嫌疑、并了解了槻岛结衣和角田正樹过去的那些幺蛾子的安室透又温声安慰住情绪还有些崩溃的槻岛结衣,才对她道:“那群侦探已经走远了,不过我还要跟着一起去寻找凶手,或许结衣小姐现在回房间休息一下会比较好?” 无缘无故被一群饱含恶意的人围住,指责她“就是凶手”,饶是知道这群人是角田正樹身边的人,嘴上说的话没个真形,槻岛结衣还是煞白了脸。 好在有安室先生在……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闻言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槻岛结衣的安室透松了口气,打算再原路返回,找找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毕竟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是针对筱原奈己,二是针对三十年前的凶手。 他随意转入一个略偏僻的走道,打算抄近道回到餐厅边的走廊,却在转弯前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羽矢彦的声音。 安室透眯了眯眼,立马找了个附近可藏身的地方,躲了个严严实实。 “缠住”筱原奈己的任务交给诸伏景光,但安室透其实也不清楚他具体准备怎么做。为了避免贸然打断幼驯染的计划,他现在还是先等他们走过了再出来比较好。 唔,毕竟筱原奈己和安室透在这次解谜活动中,是表面上的“熟人”,如果雪树酒眼一抬,借着波本脱身就不好了。 他敛起鼻息,藏好身形,静待两人走远。 “虽然筱原小姐不在意,但我觉得还是需要说明一下,我做这些是因为……” 啊,果然是羽矢彦的声音。 安室透藏的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好奇诸伏景光会用什么话来破开“羽矢彦”和“筱原奈己”中间属于陌生人的壁。 嗯,至少那天过后,降谷零自己回去又重新思考了一遍,自认找不到天衣无缝的说辞。他对筱原奈己的了解毕竟还是太少,但换hiro来的话,一定可以想出滴水不漏的…… “——我对您一见钟情了。” 顶着羽矢彦皮的诸伏景光颇为认真地说道。 “?” 听到这话的安室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 筱原奈己拔枪的动作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丝遇到无法理解事物时才会出现的茫然。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7、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三天 【二十三】 “这么说或许有些唐突,但第一次在书店见到您之后,就像朱莉见到布莱斯一样,我完完全全被您吸引了。后来能再在花店见到,真是意外之喜。” 安室透脚下不稳弄出的动静没被发现,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也因为这番迷惑发言踉跄一下,连持枪的手都跟着抖了一瞬。 茫然已经变为疑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筱原奈己眼神古怪,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而对方貌似离谱的话语还在继续:“…我仔细考虑了很久,觉得这份心意还是需要让另一个人知道比较好——至于我之前做的事嘛,其实只是为了多见筱原小姐几面。” ……啊? 多少被迷惑住了,筱原奈己眨眨眼,离谱却说得通的逻辑让她一时之间竟又捏不准要不要一枪嘣了这个人。 说起来,要真的开枪,清理现场还有点麻烦。本来想直接丢给波本做的,但那家伙现在好像联系不上…… 察觉到身边人的怔愣,羽矢彦弯了弯眼,从容道:“身为追求者,我自然希望能帮上您的忙——这座古堡这么大,一个人找东西,大概有些困难吧。” 他的语气随意,倒真像是准备履行一个“追求者”的职责,诚心诚意地准备帮忙。 “况且,这种地方好像不大适合杀人灭口。”他凑近筱原奈己,缓声道,“等出去后再解决我也不迟……解谜过程中,不如留点时间让我们了解了解彼此?” 笑意不达眼底,黑发青年噙着一抹标志性的微笑,眸色深晦,让唇边的笑跟着泛了秋夜的凉意。 缠绵的语调不见春风拂面的柔和,反而落入深潭底的凛凛寒意,写满虚情假意的刺探,显得耐人寻味。 神情跟着冷下来的筱原奈己眼中骤现冷意,啧了一声。 “不如直说,”她暂缓手下的动作,漆黑的眼幽幽地投去视线,“你的目的。” 威胁人的纸面话倒是说的挺好…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几分真几分假。 她下意识把“一见钟情”归到对方随口胡诌的废话处。 诸伏景光摊手:“那我直说了。” “其实我本人姓槻岛,同样是槻岛家后人里普通的一支。三十年前被杀的那十一个人里有我母亲的好友,她希望能找到真凶,帮好友报仇。” 他神色自若地给自己赋予第四个姓氏,拿着公安提供的现成剧本就开始套,“这一次,三十年前的凶手…或者他的模仿犯出现了,要是短时间内抓不出真凶,死的人就不止槻岛结绘和角田正樹了……而外面那群半吊子的侦探只会把局势搅得更乱。” ——如果是槻岛家的人,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如果嫌外边的那帮侦探都是半吊子,不如拿雇他们的钱雇一个名侦探来,为什么不雇? 最大的问题,他怎么知道筱原奈己来这的目的和原因? 本来的背景故事和人设身份可谓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诸伏景光偏偏把它改的牵强又附会。 原因倒也很简单……越实心的东西反而越让他们这类人起疑。把度把握在让对方怀疑又稍稍忌惮的程度,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羽矢彦微微一笑:“我需要比那群侦探更可靠的人。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已知的密室位置。” 漏洞百出的说辞和极其可疑的身份。 筱原奈己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知道她来这的原因……这人是绝对不能留了。 不过他话里有更吸引她的东西,她选择暂时忽视那些缺口——最快速拿到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才是她的目的。 羽矢彦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筱原奈己并不是很在意。反正这人在她这已经是预定的亡魂,迟早要死——不过他还有能利用的余地。这栋古堡和外界暂时隔绝,想动手也要等出去再说。 “说来听听。” 她选择接下这笔未知全貌的交易。 * 昨晚没睡好,早上又听到了角田正樹死讯的槻岛结衣并不好受。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之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的槻岛结衣准备补个觉。 昨夜的睡眠时间大概不足两小时……来时的山路颠簸,她身子偏弱,也没能在车上睡着。这么一算,竟然有两天没有休息好。 她轻叹一口气,把门反锁,又把门上的链子一同带上,这才戴好眼罩,在颇为柔软的大床上进入梦乡。 槻岛结绘很了解自家妹妹,知道她对解谜提不起什么心思,所以早在昨日就和槻岛结衣说清,表示自己会出去寻找线索,而槻岛结衣如果愿意的话,一直留在房间也可以。 一大早没见到槻岛结绘,又在进门前交了手机无法联系,但槻岛结衣并不担心姐姐的去向,只以为她是去寻找线索去了。 这一轮补觉直接从中午睡到傍晚……槻岛结衣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听到走廊外传来听不清楚的翁杂人声。 她没有多想,按例打理好自己,拉开上锁的房门。门前却已经站了人,一副正准备抬手敲门的模样。 “诶?筱原小姐?” 槻岛结衣一愣,木呆呆地眨了眨眼。 门外的人正是一路上都显得从容自若又自带气场屏障的侦探小姐。见门突然打开,她悬在一半的手一顿,接着不紧不慢地收了回去。 “下午好。”筱原小姐的声音冷冷清清,像玻璃杯里的碎冰块一样泠然好听,“方便谈一谈您父亲相关的事吗?” “诶?我父亲……?” 槻岛结衣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总显得呆愣,不免有些羞赧,仓皇请人进了屋。 “当然可以…!您先进来吧。” 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槻岛结衣动作慌慌张张地拉开沙发凳边上的椅子,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双手不自觉攥在一块,视线怯然着投向坐在对面的黑发女人,“您想问什么?” “您的父亲槻岛闊,算一算亲戚关系的话,应该是槻岛川一的叔父吧。” 槻岛川一,三十三年前夭折在襁褓之中,本家最后的独苗。这位小少爷的早夭,也变相推动了槻岛家的衰败,加速其分裂。 “是的。不过那位少爷未满一岁便不幸夭折了,父亲从没见过他。” 虽然不知道筱原奈己突然提起这一茬有何用意,但槻岛结衣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父亲大人一生只回过本家五次,但他经常念叨,说小少爷的死和槻岛家分家是最可惜的事。他还说,如果没分家的话,槻岛家可以避开后面的很多祸乱事。” 说到这,她哽了一下,低声道:“父亲还说,分家这件事其实是压倒槻岛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话其实不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槻岛家再落魄,也不至于到分家的地步。分崩离析之后,才叫真正的树倒猢狲散,往日荣光一去不复返。 “……您确定槻岛川一是一岁时就夭折的?” “这个我可以确定。因为父亲为数不多回本家的经历,一是因为这位小少爷满月,二是这位小少爷的葬礼——很多人都在传槻岛家的阴谋论啦,说川一少爷其实还活着——但他年少夭折这件事千真万确。” “说起来,您问这些做什么,是有什么发现吗?”槻岛结衣有些好奇。 “差不多,查到了一些有关的事。” 得到想要的答案,筱原奈己礼貌的朝她点点头,总是显得淡漠的眼在槻岛结衣那张柔婉又美丽的脸上停留一瞬。 “节哀。” 说完后,没等怔愣的槻岛结衣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 “唔,看来槻岛川一是真的夭折了啊。” 靠在墙上的羽矢彦摸了摸鼻,很是自觉地跟上出门直接拐走的筱原奈己,“那我们找到的那个房间是谁的呢。” “……” 筱原奈己记得槻岛结衣和槻岛结绘的父亲与槻岛川一有这么一层关系,才专门找上槻岛结衣确认一遍。 而她确认的原因则是因为,在“检验”羽矢彦所说真假,跟着这个人一起细细翻查了一个又一个密室时,两人在无意间发现了一间与其它密室风格格格不入的房间。 大家族的主宅,藏点密室很正常。什么书柜上的机关,什么楼道里的密室,什么地下层的空间——在这座古堡里应有尽有。 羽矢彦貌似是把所有密室的位置记在了脑里,但从未上手过。到地方后总需要一段时间研究一下各式各样的机关,操作不甚熟练。 筱原奈己猜测他大抵是从什么地方拿到了这座堡的建筑图,在他动手时,就站在边上冷眼旁观这人垂眸思索的模样。 看起来没有配.枪。 密室有小有大,有精细有粗糙。有藏了家族密辛的,也有供孩子做秘密花园的——至少验证了羽矢彦说的话不假,有这么一个提前知晓位置的人存在,确实省事不少。 推开的第六个密室在古堡最西侧、某个隔墙的夹缝处,费点小手段从内一扭烛台,就能辟开一条供人通过的小路。 虽然这个位置足够偏僻,但机关设计的没什么水准,筱原奈己并不认为boss想要的东西会藏在这种地方,只是本着万无一失的原则,才迈步走进。 室内的光景让她一愣。 …这竟然是一间卧室。 这是一间没有光亮的房屋,迎面吹来灰尘的气息。床铺和木桌占满房间的一半,全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灰,蜘蛛结的网从不大的房间顶蔓延到房间低,旧巴巴的床铺显得酸楚。空气冰冷,一丝活人居住的气息也没有。 为什么这种级别的古堡里会辟开这样一间卧室……? 不透光、狭小、只有床和桌——还明显有人居住过。 她上手拂开桌面上的灰尘,竟意外的在已经清空的抽屉里,翻出一本同样铺满灰尘的泛黄手记本。 在她不远地方的羽矢彦走近,视线扫过封皮上还算稚嫩的老旧笔迹,神色一凝。 “槻岛川一?” 他有些惊讶地念出封皮上的名字。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一本,署着未满一岁便夭折的、那位直系嫡子名字的笔记本? “……” 筱原奈己目光闪了闪,眼底划过一抹郁沉的光亮。 槻岛川一。 她把这个名字在心底默念一遍。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出现。她似乎早在这次事件前——早在波本找上她之前——就听到过这个名字。 …在哪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8、在米花町的第二十四天 【二十四】 “身为槻岛家的人,羽矢先生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了解槻岛川一吧。” 从槻岛结衣的房间离开,筱原奈己准备原路返回先前发现的那个封闭卧室。仿烛火制式的壁灯发出晕昏的橙光,随着人的走动,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不断变幻的阴影,“…如果您真的姓‘槻岛’的话。” “那可不一定,”羽矢彦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就算真要算亲缘,我只是槻岛川一远亲中的远亲而已……何况他在满岁之前就夭折了呢。” “三十三年前,小少爷夭折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要说了解,可能您查到的资料会更多吧。” 乌黑茫茫的眼瞳含混不清,同样漆黑的虹膜也扑朔隐隐。 筱原奈己没指望能从羽矢彦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话,这种人往往擅长岔开重点,谋取所得,她并不喜欢应付这种人。 于是在羽矢彦发挥他高超的聊天技巧时,连搭理的心思都没。 【“槻岛川一。其实我很久没用这个名字了。”】 辨不出音色的声音如断续的电流闪过,剧烈的疼痛刺的她脑穴一疼。 ...是谁? 在筱原奈己试图听得更清楚之时,那音调又同掉线的老式收音机一般隐去了,疼痛却使她眉尖浮现出一丝不察跑出的痛色。 啧。 她蹙眉,心里升起一股少有的、因为记忆不全而带来不悦感。 偶尔也会有点麻烦啊。记忆缺失的话。 “……” 保持着闲谈模式的羽矢彦在她皱眉往后的十几秒里很是突兀地没了下文。 筱原奈己斜着一睨,却见他正平和地看着自己,眉眼递出一种比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身体不舒服吗?” 筱原奈己并没有在意这个人的客套,“平常的小问题而已。” 或许最近痛的有些频繁…但无伤大雅。 对方嗯了一声,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前方的尽头的横向楼道处却突然走过一道身影。 筱原奈己脚步悄然一停,顺便同时上手摁住了虽然有可能是普通人、但大概率不是的羽矢彦。 在他们不远处掠过的身影行姿优雅,高瘦板正,穿着一袭同往日别无二致的西装服。 老者即使在无人之境依旧贯彻着他已成习惯的体面和得体。只是较之正常态来,他一路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急色匆匆。 唔,是那个老管家。 看他去的方向,竟然和他们要去的重合了。 羽矢彦低头看向这会轻靠在自己胸口前的手——原本上了力度阻止他向前的这只手随着管家的走远逐渐放松,密制的白手套勾勒出秀婉的手形,以正常放松状态的姿势微微屈着。 而手的主人半垂眼眸,貌似在思考什么,所以还没来得及撤回动作。 白手套……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从她以小林优子的身份第一次出现时,双手就一直保持着戴手套的习惯。 若说小林优子和海边港口那两回,戴手套是因为参与组织任务,为了防止留下指纹这种对组织成员不利的东西——那后面她在花店里也日日戴着手套,就完全说不通了。 他清楚筱原奈己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给自己添个服饰设定的人,相反,她在工作相关的事物上一向是实用主义和效率至上者。诸伏景光拿这事问过降谷零,卧底时间比他长上不少的幼驯染也摇头表示不清楚其中缘由。 他见过她左边的那只手。翠指仍然泠然如玉,小黑痣精巧地缀在关节处,在冷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惹眼。 所以是右手。要遮盖什么? “再往这条路走就要到这栋堡的最西侧了,那边是个空塔楼。”急匆的脚步远去,他轻声道。 筱原奈己屏掉耳边莫名的有关槻岛川一的杂音,从令人头痛的破损记忆里回神,收回手。 回想先前的经历,她眼里现出一丝古怪:“那边什么都没有,对吧。” 羽矢彦纠正她的说法。 “——除去那间奇怪的卧室的话。”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往管家消失的方向追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老管家和“槻岛川一”有不小的联系。 ———— 又死人了。 “啊——!!!” 血糊满整片镶嵌着金丝的名贵地毯。槻岛鹿依子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过于惊悚骇惧的画面极具冲击力,尖锐的女声不等大脑反应,便破喉而出。 一个男人的头——槻岛鹿依子一点也不想把这玩意和人头联想在一起——孤零零地瘫在毛绒的波斯地毯上。血液把仅剩的几缕透发浸湿,几乎使它们失去原有的颜色,凝固成干瘪又丑陋的模样。仔细看去,依旧能辨认出一丝黯淡的金色。 原是名贵之物的华贵地毯此时成了盛放可怖的恶心之物的物什。槻岛鹿依子惊慌地捂住嘴,难以抑制生理性的呕吐感。 她浑身发软,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腿。 “——鹿依子?!” 听到了尖叫声的同伴慌忙赶来,先是上前扶住瘫软在角落的槻岛鹿依子,随后跟着恐慌的女人的视线往房内一看,同样大惊失色。 “这,这是,一个人头?” 同伴说话的声音同样在发颤。 …… “死者槻岛京芥,六十二岁,推测的死因是后脑勺受重击而死。在杀死京芥先生后,凶手把他的头颅砍下——剩余的尸身就在同房间的沙发上。” 查看完现场情况的安室透轻呼出一口气,朝着几个“胆大”而硬要留在现场的侦探道:“管家还是不同意联系外界?” 在昨日忙着为角田正樹“主持公道”,浩浩荡荡在古堡里掀起一大阵寻找嫌疑人动作的男人面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强迫自己瞄上几眼尸体。 他捏着鼻子,强忍恶心的感觉,闭眼道:“不是不同意,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过管家先生。” “我说,明明你也在场吧——之前的两起杀人案件发生后,我们都有第一时间去找老管家,希望他能把为了解谜活动而没收的手机交还给我们,顺便报警。 可是那个老家伙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问这里其他的仆人,他们竟然都说他们的手机也因为活动被没收了,根本没有办法联系上外界。 古田有想过离开这座古堡,去城里报警——等他到达我们停车的地方后,却发现所有的车的轮胎气竟然都被放光了!” “我们完完全全就是被困在这里了啊!” 突然发生的三起杀人案件让他心情有些崩溃。 如果说角田正樹的死亡现场还算正常,只是后脑勺大出血的话——那么从槻岛结绘开始,那副被铁锈花剪捅了几个对穿、还被破破烂烂地丢在灌木丛里的场面就有些过于血腥了。 天知道他看到槻岛结绘的死样时是个什么心情,当场没忍住吐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恶心感,结果没过几小时——槻岛结绘的尸体是午后发现的,现在这才傍晚吧?!怎么就又来一个! 还是杀人分尸的……他浑身一抖,不敢去看临时充当验尸官角色的安室透的动作。 金发黑皮的侦探冷然地注视着那颗头颅,手下的动作又快又准,丝毫不见慌张的模样。在场的人要么捂着鼻子往外看,要么第一眼就被吓退这个房间——没人注意安室透垂下眼,眼里晦暗不明。 “可是,要担心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吧。” 缓过神来的槻岛鹿依子哆哆嗦嗦地缩在同伴怀里,微卷的睫毛沾了未干的泪珠,和它的主人一样显得可怜巴巴,“死的人都是姓槻岛的——那个凶手,不会只挑着姓槻岛的人下手吧?” 先前跟在角田正樹身边的侦探眉毛一横,当即驳回她的话:“你记错了吧,角田正樹先生可是姓角田的啊。” 槻岛鹿依子反驳:“什么角田,他明明叫槻岛正樹——因为当初和他的表妹的恋情太过火,闹得太难看,然后被逐出家门,被迫改姓了。” “啊???” 看到众人明显因为大瓜而吃惊的神色,槻岛鹿依子倒有些糊涂了:“都传到我们这来了,你们竟然不清楚吗?他和他表妹……” “咳咳。”检查完“尸体”的安室透假咳一声,把脏污的手套收进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既然已经知道角田先生也姓槻岛,那这些事就放在以后说吧。还是先关注一下京芥先生的情况吧。” 槻岛结衣可就在人群后面不隐蔽的位置站着…… 能闹到被逐出家门,被迫改姓地步的大事,想来不适合放在人前提起。槻岛结绘的死已经是一记重锤,他可不想再刺痛一次这位软弱纤细的结衣小姐的心。 好在槻岛家分家后,每家人都很有默契的和关系不近的亲族不加多往来,几十年过去,倒也真如同陌生人一样。所以槻岛鹿依子只知道这件事,却并不知道故事里的主角之一槻岛结衣长什么样。 “不管凶手是否专门对姓槻岛的人下手,当务之急都是先把他找出来。”安室透严肃道,“第一步,就先让……” “打扰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室透蓦地停了动作,站起身来。 “凶手的话,大概已经抓到了。”羽矢彦扫了一眼底下的尸体,给有些讶然的安室透递了一个眼神。 安室透眨眨眼。 对幼驯染的信任让他没有思考“凶手是怎么被抓到的”,反而下意识往对方身后投去目光。 并没有看到筱原奈己的身影。 ……这是成事了还是被甩开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9、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五天 【二十五】 老管家和“槻岛川一”未免太有关系了些。 形色都匆匆的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尾随者,大抵也真有急事,竟直接停在那处烛台的楼道机关处,没多观察四周就扭动机关,让被原墙挡住的甬道暴露在空气之中。 石墙排开,里面的构造来过一次的人再清楚不过。如果跟上,必定会被老管家发现。 “要跟上去看看吗?”羽矢彦问。 筱原奈己挼了一下手指,正欲回话——就像隔着网纱呼吸,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飘散在空气里的灰尘粒子沉沉地聚在一块一起涌来,一阵突起的头痛刺的人眼皮发跳,差点闷哼出声。 未脱口的话语霎时被咬碎在口齿之间。 “…筱原小姐?” 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羽矢彦还在等着她的答案。这边的筱原奈己却无暇顾及他。少有的心悸感扼住她,连同难忍的剧痛一同吹起烦躁的火,烧的她心烦意乱。 “我动过里面的笔记本,不跟上去也会被他发现的。”筱原奈己闷声道,算回了羽矢彦的话。 那个署名为“槻岛川一”的笔记本。里面的页纸被撕了好几页,留下的都是空白无内容的横线纸。 不仅如此,她还上手拂去过桌面上的尘灰。老管家走进去,必然一眼就能看到那处醒目的痕迹。察觉到有人来过实在太简单,比起往后再议,不如直接进去撞他个现行。 照灰尘堆积的度来看,那间“卧室”至少在近几年都无人造访,这个管家在这种时候突然打开它,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敢去揉发疼的太阳穴,皱着眉,快步走进辟开的密道。 “……” 诸伏景光看出她的后遗症又犯了。 他这回落后筱原奈己好几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无力的心疼感——就好像过去几年里,伴着他从一个午夜到另一个午夜的慢性钝感一样。 拳头紧了紧,眼里翻滚的情绪在他迈步前,隐入晦色的暗中。 —— 甬道不长。筱原奈己猫着脚步,亦步亦慢地跟在老者不远的身后。 她试图分出两半的心神,一半受痛,一半专注于眼前事——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像辣椒油混进眼里无法睁开一样,她也完全没法从这钻心的刺痛中脱身。 心神有些恍,走在她后面的羽矢彦却冷不丁地伸手,一把环住她的腰,把她往后一揽。 “?” 筱原奈己整个人本就处于不大好的状态,给这一下整的懵了一瞬。 鉴于前方老管家的情况不明,她不敢发出大的声音和动作,只是半回头,眼神不善地看了对方一眼。 羽矢彦无奈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直道,很可能直接暴露在管家的视线里,有悖他们先打探再对线的原则。 “……” 筱原奈己也意识到刚才那一晃神差点带来的差错,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环住她腰的手臂莫名紧了点,她抬眼,又撞上羽矢彦无辜且清澈的眼睛。头疼的发昏,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是错觉还是真实出现的感觉。 甚至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 久违的发香萦绕在鼻尖,诸伏景光眯了眯眼。 这种情况下,他的动作其实也不大,甚至是轻柔的。只是筱原奈己状态实在不好,竟然连这种程度的都没防住。 贴近的衣料没有温度,诸伏景光莫名想起筱原奈己本就偏低的体温。她很久以前顺着动作牵起的手,就同温润柔软的白玉石一般,细腻又透着微凉的夜色。 不知是时隔太久的错觉还是本就如此,他感觉怀里的人消瘦了不少,不自觉收紧手上的力道。虽然场景不对……但怀抱里传来的切实触感让他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虚飘的满足感。 不过五米之远的老管家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筱原奈己凝神,依旧不敢有大的动作——顺便注意到了这个可能带来危险的姿势。衣料已经贴在一起,分开势必带起声音……羽矢彦一只手环在她腰上,做不出动作。另一只手…… 她冷着脸往后盲着一抓,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防止这家伙可能的背刺行为。 清浅的呼吸声在极近的空间中此起彼伏,诸伏景光任由她制住自己的腕部,并——强迫自己从突然陷入的猫塑对象的情绪中脱离。 这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他在心底苦笑一声,努力把脑海里莫名幻视的炸毛猫猫形象赶走。 “……真的是这样?!” 老管家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还算及时的把诸伏景光拉回正常思考线。 离他们不过几米之遥的老人不可置信的吸气——随后,他的动作仿佛停滞住了一般,再没有声响传来。 过了许久,老管家一声重重地叹息一声——复杂的,悲哀的,浑噩的,仿佛蕴含了千愁万绪的——一瞬间有什么垮下,他本就苍老的嗓音又沧桑许多。 “川一少爷。真的是这样吗?” 重沓着万种纷繁情绪的声音衬的老人一下子苍老许多。几米开外的筱原奈己垂下眼眸,好像又回想起迷迷糊糊的有关“槻岛川一”的记忆。 老管家的气音逐渐变得断断续续。一声突然的拍桌声后,他可叹又可悲地笑出几声。 “唉,川一少爷啊……” 又是重重的叹息,筱原奈己说不清这会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一直到这位老人终于经受不起屋内过于高浓度的灰尘之时,他难以抑制地咳起嗽来。先是一声,后面续着越咳越重,止不住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生出一股可悲感。 虽然不知道这会的老管家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悲伤的情绪满溢,连外人都能察觉三四。 “咳咳咳。”老管家好不容易止住咳声,一重一缓的呼吸声让人疑心他是否陷入某种巨大的激烈情绪中。 又过了许久,老人才开口:“…那边的客人,咳咳,你们一路追寻至此,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无比安静的两人动作一顿。 诸伏景光放下手,同时感受到自己另一只手腕上的力道也被卸下。 老管家看着从通道后走出来的人,恍然了一下:“哦,是你们两位啊。” “两位侦探,是来寻找谜题的答案,还是在搜查杀人案件的凶手呢。” 不等两人回话,他又自言自语接话道:“如果是前者,恕我也难帮上忙……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就请把我带走吧。” *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张纸的话——这回第一个要死的人是编号排第四位的管家先生。我准备用他最垂涎的那个古董花瓶杀死他。 据说是四百多年的瓷器,打碎了真是艺术与美的损失……但管家先生近来好像迷上揪扯我的头发,我有些不高兴,所以只能和花瓶小姐说抱歉了。 我会在这周六晚上19:00准时动手。嗯,这次就顺便留个小符号给警察先生们吧。】 “这是……十一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留下的?” 看完老管家递过来的第一张纸,诸伏景光下意识皱起了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浏览完这张纸上的内容后,他面色不大好地翻过第二面。 【真奇怪,所有人都对第一张纸条视而不见……好吧,如果有人能发现这张纸条的话——第二个要死的人是喜欢系蓝发带的园丁小姐。 为什么要杀她呢?前几日我透过窗口,看到一只蝴蝶停在她的蓝发带上。这真是令人惊叹的杰作,不是吗?伟大的艺术大多随性而起——我准备践行一次我的随性,于是准备对这位小姐下手。 时间定在下周六,具体时点和管家先生的死亡时间一样。我的小笑脸画的还是不错的。又简约又容易复刻,我选了个不错的符号嘛。】 【第二张纸条依旧没人发现……那么第三张——第三个要死的是东面区域的棕发黑眼的女佣小姐。 这次的原因还算简单吧。女佣小姐的眼睛实在太好看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么黑的眼睛。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在想,如果能分我一点黑色就好了……】 【第四张——第四个要死的人是我亲爱的叔父大人……】 … 【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人能看到我写的东西,或许没必要写那么详细。第七个要死的人是我的父亲。】 … 【第十一个要死的人是我父亲的妹妹。】 这就是十一张写着自己作案动机、记录罪恶罪行的犯罪记录案。口吻冷血又天真,充满另类神经质的变.态发言。 “……真是个疯子。” 粗略扫过上面的内容,诸伏景光暗骂一声。 “还有一张。” 筱原奈己打断他,把最后一张夹在一堆泛黄纸页中的纸张抽出。 【真抱歉,本来只准备杀十一个人就收手的……可我实在没有忍住。 嗯,所以第十二个要死的人是我的弟弟——虽然他还没满一岁,但他怎么能叫槻岛川一呢?我有些不大舒服,毕竟我也叫槻岛川一。 而且,我比他大七岁呢。怎么能抢兄长的东西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0、在米花町的第二十六天 【二十六】 两人查看这十二张纸时,老管家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依旧身姿端正,风度翩翩。他沉默地摸着自己留长的白胡须,许久无言。 诸伏景光:“所以,您把这些给我们看,有什么用意?” 老管家自爆完“自己就是凶手”后,不等他们回话,就把这堆纸不由分说地递上前。诸伏景光看出这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老人的用意,也就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他同样敏锐地发觉筱原奈己攥紧在一侧的手和有些发白的脸色,知道她现在并不好受,于是自觉担任起看书架的职位。 以前…筱原奈己还蜷在沙发一角,靠着他的肩膀看过书。诸伏景光被她靠过来的长发丝挠的有些痒,一边上手把她的散发拢到另一边,一边跟着看了几页。 他俩阅读的速度差不多。 “……呵呵,不是有侦探怀疑,三十三年前的凶手和今天的凶手是一个吗?”老管家被灰尘呛得又咳了两声,默着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三十多年前动手的凶手,竟然是川一少爷啊。” 他摇了摇头,无端生出一股悲凉的意味:“可是谁能想到呢……咳咳,一个七岁的孩子?” “……” 诸伏景光:“所以,这次你们模仿作案的原因?” 筱原奈己:“两个槻岛川一?” 不同的问话同时响起,老管家对着两位年轻的侦探摆摆手。 “让我从头到尾说一遍吧…那可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老管家这一支,是跟着槻岛家第一代发迹的仆人,深受每一任槻岛家人的信任。身为这家后人的他十三岁起便进入主宅,跟着父亲学习如何履行“仆人”的职责。 福岡理久,这是他的名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大家叫他“小福岡”。父亲离开后,则是“福岡管家”。 福岡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二十出头就能将交予他手的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受那任家主的器重。他二十五岁那年,年过六十的父亲带着欣慰的笑容离职,将所有事务交到他手上。福岡于是成了槻岛家最年轻的总管。 彼时的槻岛家已经出现倾颓的迹象…但不明显。福岡埋头,一心将槻岛家的内务打理的有条不紊,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直到某日早晨,年近中年的福岡管家进行例行的巡逻时,突然被年轻的侍者急匆匆地找上,说家主有要事找他商量。 他急匆匆地赶去指示的房间,却撞见中年人模样的家主疲乏而又欣慰的脸。 家主说:我领回来一个孩子。 工作经验丰富的福岡管家自然瞬间明白了家主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转视一圈,并没有在房内看到槻岛夫人,于是更确信了。 这任家主和夫人一直没有孩子,那么这位领回来的就是——私生子。 家主接着又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自己……也有些问题。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总管,福岡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恭敬地说了家主想听的话,随后走到拢着床罩的婴儿床边,轻轻掀起一角。 饶是如此,孩子的模样也让他手一抖,差点没握住指里的布。 小少爷这是,这是? 别紧张,福岡。这只是一种病而已。 病例不普及的当年,福岡管家默默放下婴儿床上的那块布,以极好的职业素养按下心底的惊悚。 家主,您给小少爷取名了吗? 川一。很多年前就定好了的…槻岛川一。 家主没有告诉福岡管家,夫人查出身体有恙,大抵后半辈子都怀不上孩子……这个得了病的孩子,未来将会是槻岛家的继承人。 他在接回这个孩子前朝各方取证,证明这种病需要特殊的照料,不会影响到人正常的寿命和健康,顶多会有一些麻烦的并发症……以槻岛家的财力物力,想照顾好他不是难事。夫人不会同意私生子的存在,但过个十几年,她不得不同意。 所以家主才会把这个、上任家主定下来的名字赋予他。 槻岛川一。 小少爷交由福岡管家全权照顾。为了照顾好得了先天病的小少爷,管家在那个信息流通有些困难的时代查了不少资料,费了不少力,才将一切进行的尽善尽美。 一开始,他确实被这个孩子的模样吓到了。但习惯后,却发现小少爷的长相其实精致可爱,甚至称得上一句“漂亮”,很讨人喜欢。 照顾小少爷的女佣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孩子和同龄的小孩不一样……他过于安静,一双没有颜色的瞳孔总是静静地看着你,让人心底发毛。他不爱说话,明明很早就认得出语音——女佣们闲余时拿新学的“洋文”调笑,却被三岁的小少爷冷不丁地纠正了一句读音——他过于早慧,很小的年龄就学了超出的知识——家主得知后自然是哈哈大笑,找了最好的老师悉心培养他。 下人们其实都很喜欢这位平时安安静静埋在书里,从不找下人来事,有些冷淡的小少爷。包括福岡管家。 在他看来,川一少爷聪明伶俐,冷静聪慧,在最闹腾的时段也安静如此——唯一的缺点是身子骨有些弱——这是他先天的疾病带来的,大抵不能称作缺点。 槻岛川一瞒着夫人被福岡管家带大。他的皮肤本就不能见光,本人也喜静,基本不会离开自己的房间。兜兜转转好几年,夫人竟也没有发现。 问题出在第五年。本不可能怀孕的槻岛夫人,怀孕了。 家主惊喜交加,附身贴上夫人还没圆起的肚子,被夫人笑骂一声拍走:他才三个月大呢。 年近四十的槻岛夫人轻柔地抚上腹部,温声对怔愣的家主道:十几年啦,川一终于来了。 福岡管家站在旁边,想到总是一个人安静沉在书里的川一少爷,心里不可抑制地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怀孕的那年,川一少爷的地位在佣人眼里一落千丈——他私生子的身份在照料他的人眼中不是秘密,性格又孤僻喜静,本就有不少人私下称他为“白色的、被诅咒的恶魔”,这之后更是愈演愈烈。 其后,槻岛家莫名其妙的死了好几个下人…全都出于诡怪的意外。唯一的独苗怀在夫人的肚子里,槻岛家草木皆兵——为了避晦,本家人举家搬迁,迁回这栋西式风格、远离市井的古堡。 福岡管家不好的预感落实了。 来不及关上的旧窗在雨里吱吱呀呀,窗外积起的水潭却没有任何雀跃的水花。 川一少爷被家主命令,丢在一个不透光又寒碜的小室里。里面只有床和桌子,联通一个极小的卫生间。机关甚至只能从外面打开。“别让他死了就行。”家主说,福岡管家不可置信地从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看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家主拧眉:那个外国女人生他时难产死了。得了那种病……说不定晦气就是他带来的。 福岡管家楞楞地应了,才看清这位主人血管里流的血原来如此之冷。 而槻岛川一安然接受了这一切,安然的让照料了他好几年的福岡管家看了心疼。管家包括好几个女佣都放心不下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常常偷偷打开门去看望他,给他带些玩的,带些川一提到过的书…… 每次夜半时分,两三个女佣悄悄结伴来看望他的时候,槻岛川一只是淡淡地笑着,招呼她们在还算柔软的床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在木桌配套的硬椅上,垂眸听着她们嘴上扯的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家常。 女佣一说:“哎呀,今天新来的那几个,怎么教都教不会。” 女佣二说:“是你太苛责啦,你那块本来就不是一下能上手的事。” 女佣一挑眉:“当初川一少爷可是看了一遍就全懂了。” 女佣三打断:“行了行了,普通人能和川一少爷比嘛。你们一直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少爷都给你们说困了!” 女佣二嘟囔:“可是,这本来就是大半夜呀。” 她们吵吵闹闹,仿佛槻岛川一还是槻岛川一,还是即将继承这个大家族的小少爷。 槻岛川一浅浅笑着,莹白的瞳孔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比洁白的月光更加无暇。 “我不困…你们继续。”他说着。仿佛有温柔的雪在眼底飘落。 女佣愣了几下,才恍然过来。 “家主可真是过分……” 她们嘟囔几句,先是小心翼翼地道出自己的不满,你一言我一语,接着逐渐激愤,说家主怎么可以这样子——再然后情绪爆发,说家主这么做是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川一少爷好像是来受难的天使一样,家主太对不起他了。 她们看槻岛川一的眼神满是怜爱和疼惜。 是啊。月光的孩子。受难的天使。 再后来,真正的“槻岛川一”出生。家主于是勒令把另一个槻岛川一看的更紧,甚至动了好几次念头把他送离槻岛家。只是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意外——家主暗骂几声,说这小子就是晦气,最后认命一般,继续把他养在那个古堡西侧的小角落。 其后便是声震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件。家主、夫人都丧身其中。“槻岛川一”也在未满岁时,意外夭折。 “我们原以为,这一切都是分家的人干的。本家的直系血脉本就稀薄,传到上一任家主,只剩他和他的妹妹……最后一代更不必说。” 福岡一脉的人对发生在槻岛本家身上的事又惊又怒。尤其是老管家,根本不相信槻岛家最后会这么走向终结。他尽全力保住了本家的财产,把所有试图染指的爪子剁碎,在这三十年来从未放弃调查真相。 “川一少爷的存在感从来不高,在后面的事件里近乎隐身……这种连环的完美犯罪,谁会怀疑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呢?小少爷“夭折”的几个月后,他也莫名失踪。我们还以为他也是遭了凶手的毒手。没想到……”福岡管家的话哽在喉口。 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凶手。 “…这一次的杀人事件,是你们主使的。”筱原奈己找了面墙靠上,揉揉眉心,试图分走一些烦躁的无力感,“还有,你说的那个川一少爷,是白化病患者?” 老管家一开始就承认了。 “是的,我们查了三十多年也没查出凶手,而最早的那批槻岛家的分家人已经开始逐渐过世,我们有些慌张,害怕凶手在我们找到他前就安然离世……所以策划了这次行动。 我们原以为——分家的人对本家下手,就是为了那笔财富。拿这个作为幌子,就算当年的凶手没有来,他的后辈也一定会出面。 这栋古堡与外界隔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姓槻岛的家伙杀掉。这样的话,总能杀死那个凶手。” “川一少爷的病,确实是白化病。” 诸伏景光皱眉,这荒谬的“复仇”计划显然触到了他的底线,但现在显然不是对此做出评判的时机。 “白化病”和高智商罪犯……这些名词很难不让他联想起另一个同样患了白化病的疯子。可槻岛川一若还活着,少说也已经四十岁上下了,灰雁酒未免太过年轻。 说到这里,老管家似乎已经有些释怀,语调平缓,“我们计划用当年凶手差不多的手法,说不定可以恐吓到他、让他自己跳出来——直到我在那位角田先生的手上找到了这些纸。” 他平静道:“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这种东西,几张破纸能说明什么?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真相——不知两位能否理解我当时的心情,苦苦查寻三十多年的真相,竟然突然跳到我脸上,还握在一个半吊子的二流侦探的尸体手上?多荒谬。 我花了一天时间,才勉强止住颤抖的手。” 花了几小时平复心情的管家已经可以自如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有依旧微颤着的指节表明他内心并不平静。 “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福岡家的人。我记得这个房间里的那本笔记本,上面有川一少爷的笔迹。这本笔记本还是我留在这里的……来前我就已经有了答案。” 老者自嘲一笑:“想来这些纸页一开始都像川一少爷所写的,藏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他离开前,把这些纸条又拿出来,随便找了个花瓶塞进去。” 只是几十年,竟然从没有一个人想过往这种简单醒目的地方找线索。一直到参加解谜游戏的角田正樹,自然而然又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一叠已经泛黄的纸页。 “我说完了。两位现在就可以把我抓出去,连带着这个堡里的其他佣人。”福岡管家平静地理了理自己胸前的领结,面色如熄灭的死灰,但站姿依旧优雅,“这栋古堡里,所有留下的佣人都是知情人,都是参与、或者即将参与谋杀案的犯人。” 他叹息一声,回首自己过去的这几十年,一时百感交集,尝到了何为信仰崩塌的滋味。又想到面容已经有些模糊的川一少爷,想起这个孩子恬静又冷漠的脸,和那头苍白如雪的发。即使他已经花了几百分秒润色接受真相,仍然无法把川一少爷同杀人的恶鬼联想在一起。 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侦探,既然上天把他们带到这里,就由他们把福岡家带到属于福岡家的终焉吧。 他深吸一口气,眼珠里一片浑浊。蜡烛火快要燃尽了,灰尘却还弥漫在空中,压抑又沉郁。 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沉吟一瞬:“所以,你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同伙,他们仍在实施你们的复仇计划?” 认下罪犯身份对这个老人来说,显然比接受“当年的杀人凶手不是分家的人、而是他们的川一少爷”这件事实容易的多。 “是,我还是有些想欺骗自己,才会来这找川一少爷的笔迹。其他人,我还没来得及说。”老管家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这样的话,所有福岡家的人,包括动手的和来不及动手的,都会作为主犯或者从犯,面临时间不等的刑期。”黑发青年冷着脸道,“至于你提到的那个川一,公安部门也会把他列为重点嫌疑犯进行抓捕。” 杀了十一人……即使只有这份手迹作为证据,也足够让“槻岛川一”得到应有的惩罚。 福岡管家呵呵一笑,对自己的命运极为坦然。 说起来,他们这回还联系了日本公安。 他这双眼看了几十年的人心,几乎是在羽矢彦说完那些话的瞬间,就意识到对面的青年大抵是日本公安的人。 正义凛然的正气是藏不住的,伪装的再完美的人也偶有遗漏的时候。更何况,很多本质上的东西,在任何时刻都会闪闪发亮。 倒是另一位…… 福岡管家的视线和羽矢彦的一起,缓缓移到筱原奈己身上。 这位小姐身体似乎一直不大舒服。刚刚的对话几乎全程都是他和黑发的青年在参与,这位小姐只是靠着墙,低垂着眼眸,不知听进去了多少。细看还能看到她额上细密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唇,像是在忍受什么莫大的痛苦。 “……”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手指,眼里划过一丝暗色。 没记错的话,因为羽矢彦的“打岔”,让筱原奈己没来得及回房就折返回来跟踪福岡管家——这一遭让她错过了“吃药”的时间… 唔。 这个密室,还有这个老管家… 福岡管家抚在长胡须上的手一顿,清了下喉咙,下意识道:“我觉得……”她看起来像是需要人帮着扶一下的样子。 老者话到一半,突然哑然——先前同他对话的黑发青年快而无息地举起什么,对准他同行的筱原奈己。 紧接着,靠在墙上的人神色猛的一凛。 “!” 颈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被头痛折磨的有些恍惚的筱原奈己瞳孔紧缩,瞬间警觉。手指扣上枪柄时,突觉后颈处扩出一种酥麻的麻醉感,意识也昏沉一瞬。 怎么回事…?! 她心里一惊。 这个羽矢彦动了什么手脚—— 麻木沉重的钝感悄悄爬上她的神经。筱原奈己在心底暗骂一声,来不及管羽矢彦干了什么。尚在口袋里的枪口骤然一转,已然准备先给自己来一枪,靠疼痛来强制清醒一把。 她想了一万种羽矢彦可能的目的,从上到下列了一排利益法,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而羽矢彦像是料准她会来这么一下一般,手里的东西一扔,下一步直攥上筱原奈己的手腕。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动作不大温和地扣住她持枪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往后一拧。 筱原奈己吃痛地拧起眉,意识已经被模糊不清的睡意和晕意占据一半,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啧了一声,锐利的眼神像剑一样刺向神色不明的黑发青年,但因为强行涌来的疲倦感,有些睁不开的眼少了几分迫人的危险感,反而像猫张牙舞爪时的凶狠。 钳住筱原奈己的诸伏景光才不管那么多,这边的手强行让枪脱手后,用最简单也最无赖的十指相扣法掐灭她夺回右手控制权的可能性。即使看到筱原奈己吃痛皱起的眉头也没有丝毫卸力。 另一侧同时扼住她手腕的手往她背后狠着心一拉,快准狠的力道让筱原奈己又是闷哼一声。 “你…” 麻醉针起效的速度很快,底下的挣扎力道逐渐减弱,她在彻底昏睡前最后冰冷地瞪了羽矢彦一眼,失了力道和神智。 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骤然一松。 “……” 诸伏景光接住对方无力软下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力道一秒松下,眼底划过一丝心疼。 他垂下眼眸,动作轻柔地把被他反剪至身后的手臂搭回身前,替已经没有知觉的人揉了揉大抵很疼的肩关节后,又松开紧扣住对方的手。 … 黑发青年沉默一瞬,微微弯身,一手穿过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唔,还真是轻了好多。 他调了下筱原奈己靠上来的姿势,让她的头刚好靠在自己的颈窝处。被强制陷入梦乡的人的睡颜安宁又沉静,一直紧缩的眉头也舒舒地展开。 一个筱原奈己的重量对他实在不算什么,诸伏景光的心跟着柔软起来。 “你,你……!” 老者惊愕的声音让他从短暂欣赏女朋友安静睡颜的情绪中醒来,诸伏景光小小的啊了一声,突然想起这里原来还有第三个人。 福岡管家瞠目结舌,一双眼瞪得溜圆,甚至来不及维持自己优雅的风度和站姿。 他看清黑发青年先前丢在地上的东西——一柄黑漆漆的麻醉枪。又看向明显中了麻醉,现在被人抱起来的筱原奈己。 从她中枪到昏迷,总总不过十秒上下的时间。围观了这十秒全过程的老者大惊失色,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怎,怎么回事,这个小伙子不是公安警察吗? 疑似公安警察,却刚刚拿麻醉枪把人放倒的小伙子对他温和一笑:“见笑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1、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七天 【二十七】 把老管家带到安室透跟前,又再听这位老者重述一遍自爆宣言——去掉槻岛川一、并稍加润色版的——诸伏景光隐在人群的一角,冷晦的目光从神态各异的脸上逡巡而过。 虽然安室透已经找筱原奈己口头确认过一遍,但谁知她是不是有所隐藏——这里有没有藏着组织的成员,还需要多排查几遍。 当雪树酒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不管怎么揣测她都不过分。明明同在一个组织,甚至同在霓虹——得知真相后的这一年半,安室透竟然没能收集到她半点信息,即使有贝尔摩德从中作梗的成分在,这本身也足以说明问题。 这回……他们乘了某些势,才如此顺利。 槻岛鹿依子最先呀了一声:“就算你们怀疑分家的人,也不至于把所有姓槻岛的都杀了吧!” 真凶站出,先前笼罩在头顶的恐怖乌云消散无踪,人头分离的尸体又被白布覆上,不少人的胆子都大了不少。 她气愤的跺脚,“亏我父亲还提起过你们这一支,说现在这个年代再难碰上福岡一家这么忠心的人,很敬佩你们至今初心未改,结果呢?” 被人戳着脊椎骂,福岡管家早有预料,沉默不语。冒失捡回一条命的人们对着这个七老八十的杀人犯发泄他们本就该有的怒火,无人发觉安室透遥遥和诸伏景光递了个眼神,又在幼驯染的眼神回应中,得知诸伏景光已经成功把筱原奈己敲晕的信息。 嘶。 虽然不知道过程如何……但能用麻.醉.枪把雪树酒放倒——就算是别上了debuff版本的——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壮举了。 安室透假咳两声,重新使场面恢复秩序。 “按照管家先生的说法,你的良心无法忍受自己挥刀向这么多无辜的槻岛后人,所以提前自首。”安室透露出严肃的表情来,“那么,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凶手呢?他还在逍遥法外,所以解谜活动还没结束吧?” 福岡管家一愣,下意识回话:“啊,是的。” 他想起之前答应那个年轻人的事,定了定神色:“你们可以把我抓进警局里,但解谜还没结束,找到那个凶手的人依旧可以获得本家的财富。” 人群爆发一阵小小的哗声,野心勃勃的物质欲在一双双不同却相似的眼中闪过。作案的犯人已经被抓,死者和自己不过是同用一个姓的关系,在本家巨额财富的诱惑下,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先前的杀人案件。 安室透唔了一声:“其实呢,我的老师本来也要参与这一次的解谜,但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没法在第一天到场,不得不推迟两天。” 他接着摊开手,“我之前还担心,毛利老师会错过这一次解谜活动呢。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啊。” “毛利?!你是说,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你是他的弟子?” “是的呢,我就是毛利老师坐下的大弟子安室透。”安室透笑眯眯地道完前一句,又拍拍胸膛做出好险的姿势来,“而且,我们这批人来时乘坐的交通工具都被毁坏,还好毛利老师会在今天到,不然在这深山野林,怎么和警方取得联系都是个大问题啊。” 江户川柯南刚走进这个房间,就听到安室透发表了这么一番“好险好险”的言论,不免露出半月眼来。 别装了,我们来的路上都看到你们日本公安的车了!虽然伪装成了普通人——但什么样的普通人会在一片深山老林里分批驻扎“野营”啊! 初来乍到的毛利小五郎完全没有初来乍到的拘谨,听到赞美就收不住脚——在安室透惊喜的“这么巧!说来毛利老师您就来了!”和人群里一声又一声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中迷失自我,哈哈大笑。 “没错,我就是沉睡的小五郎!这座古堡遗留下来的谜题,就交给我解决吧!!” 小五郎的大笑声充当背景音,江户川柯南呵呵一笑,跻身从人群中脱身而出。 看到陪站在人群中间,弯着眼睛搭话的安室透,江户川柯南不免有些感慨。 唉,说起来,波本威士忌也是公安的人——虽然他早有猜测,但落到实处后,这件事果然还是会让人震惊啊…… 这么想着,他又看到同样准备转身离开的羽矢彦,不免啊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日本公安。 注意到他视线的诸伏景光低头,对着江户川柯南微微一笑,权当打过招呼,之后便压低头顶的鸭舌帽,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突然回忆起十几天前,他被诸伏景光从琴酒和雪树酒眼前救下后发生的事情。 —— 十几天前的工藤宅。 “所以,”江户川柯南把听来的信息整合了一下,“羽矢哥哥其实就是几年前我遇上的绿川先生,而绿川先生的真名是诸伏……” 等等,诸伏? 这其实是个非常不常见的姓,而稀有的姓氏总会让人格外有印象。突然注意到这一茬,江户川柯南口中的话头一转:“那长野县的诸伏警官是……” “是我哥哥。” 诸伏景光没什么隐瞒的意思。 好的,所以羽矢彦其实是绿川晓而绿川晓其实是诸伏景光,就像冲矢昴其实是赤井秀一而赤井秀一曾经用名诸星大一样。 江户川柯南把这段逻辑理顺,一方面佩服这些大人们,一方面没忍住推了推眼镜。 ……两个人六个号,你们卧底搜查官是真的不容易啊…… ……然后就是,筱原小姐其实也是卧底搜查官,但在两年前因为不明原因失联了——最后证实是被组织用什么手段洗.脑了。 “如果你是说雪树酒的话,”一旁的灰原哀淡淡道,“我之前在组织和她见过几面哦。” 嗯嗯? 江户川柯南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你放学从来不和步美一起去花店的原因?”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似乎认为这个问题非常愚蠢,“知道坐在那家店里的是组织高层,我怎么可能会去。不过她一副来散心的模样,想来不会对普通人下手,所以我也没阻止你们凑上去。” ……凑上去的主力军其实是吉田步美,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筱原小姐乃至那家花店都特别喜欢。大概是被戳中少女心了吧。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 灰原哀浅咳一声,脸上浮现出说正事的神色,面色严肃起来,“你知道,组织一直在各种研究领域投入大量的精力。” 比如让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身体缩小到现在这个年龄大小的aptx-4896,就是组织这么多年来一直费心耗力最大的一块。 19年前,宫野厚司与宫野艾莲娜加入乌丸集团赞助的机构开始药物研究。宫野夫妇将他们所研究的“梦幻般的”“让死人复活的”神秘药物称作“银色子弹”。 17年前,宫野夫妇“死于一场实验室火灾”,药物的研发暂时停滞。数年后,在组织计划之下成为了科学家的宫野志保联合组织其他的高精尖研究员,利用尚未烧毁的资料,继承父母的研究成果,重制了aptx-4869。 只是实验一直没有大的进展,药物更新换代,可以杀人于无形的aptx-4896试验品最终成了组织杀人的手段之一。已知的服用者中,只有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活了下来。 “……让我们身体变小的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前些年,他们对人的大脑起了不小的兴趣。 牵头的那个研究员,代号是‘greygoose’。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就是从他进入组织那刻起,洗.脑方面的研究才被提上议程。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人,很遗憾,她是一开始就被纳进实验体的那批人。”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看向诸伏景光,露出本来面貌的他面色平静,手指搭在空罐的咖啡罐上,保持着一定的频率轻点,恍若无觉。 灰原哀继续道:“这批实验体有将近五十人,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灰雁酒说她‘体质特殊’。 实验的时间线拉得很长,实验体需要提前三到五年开始服药。正式实验前,还会有几次预实验,研究员需要做的准备也极其繁琐……所以,灰雁酒腾不出手的那段时间,就由我去和她对接。” 按照灰原哀的说法,组织前一次泄露的情报恰好就是筱原奈己相关的数据,被诸伏景光极为碰巧地在新书店截获。 里面的资料经过特殊的加密,u盘的文件显示只是一堆乱码,非组织内部的人员根本解不开,赤井秀一这才找上灰原哀。 灰原哀本就对诸星大这个疑似欺骗姐姐感情的人心观感不好,在冲矢昴当着她的面掀马甲后更是惊地差点炸开。 直到赤井秀一抖出宫野明美未死、早已被列入fbi的证人保护计划,现在只是因某些必要的保密原则才没和灰原哀联系的消息,炸毛的灰原哀才像被什么安抚住了一般,原先的惊恐不定转为不可控制的惊喜。 她一直以为姐姐死在了琴酒手下。 清楚诸星大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灰原哀当即稳下心神,表示自己会把组织流落出的u盘破解开来。 这类组织独特的信息处理手段,不是高位的研究员根本无法破解。 而在组织的名单上,唯一叛逃的研究员“雪莉”在铃木号特快列车事件之后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所以组织才如此放心地让这块u盘在那个书店不声不响地呆了三天。 直至三天后,亲自腾出空的雪树酒才上门将它取走。 又过几天,戴了顶棒球帽的羽矢彦也登门拜访,灰原哀于是把所有事都知道了个大概。 她看着对面人蓝灰色的眼,竟感到一些诡异的微妙感——组织里已死的苏格兰,还是据说被雪树酒开了十七枪杀死的苏格兰,竟然还活的好好的。而那位她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组织高层,竟然是icpo的搜查官——也是她同赤井秀一一起做出的预先布置,成功救下宫野明美的命。 她知道,她回国初期,姐姐曾有过一位持续时间短暂却合拍的好友——但不管怎么说,宫野志保都不可能往当时的雪树酒身上联想。 怀着多少有些复杂的心情,灰原哀在接下来的日子专心破解u盘,一度缺席少年侦探团的课后活动,甚至请了几天假,还被吉田步美担忧地望了许多次。 代码会更新换代,与先前的版本会有小小出入。但这对灰原哀来说不过是平直大道上绊脚的小路坎,顶多让她放慢速度,要阻止她破开这份文件,简直是痴人说梦。 花了将近十天,蓝光屏幕猛然黑沉下去,一行荧绿色的英文影子在电子屏幕中央浮现——灰原哀小小的松了口气,知道这份文件已经被她毫发无损地打开了。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貌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屏上的文字后,即使早有准备,灰原哀依旧难以遏制地瞪大双眼。 人的脑区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沟壑回路之中埋藏了太多未知的奥妙和未知,想要掌控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那个组织的研究员做到了。 那个在多年前莫名出现在组织内的研究员。 灰原哀心下一沉,当即拿起手边的电话。不多时,两位顶着易.容假面的搜查官就出现在她面前。 无暇顾及对面人逐渐沉下的脸色,灰原哀飞速的把大致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又在最后道:“这是一份有关她的全实验的报告单,包括日后的具体操作和实验体可能出现的反应。” “看到那个‘定期清除’了吗?就算是这种实验也没法一直压住人的意识,需要定期的复核和药物作为辅助。根据报告单所写的,复核后的实验体会‘精神不稳’,需要一个半月以上的修养——而上一次复核就是五天前。” 灰原哀深吸一口气。 “我帮她配过几次药,该记得的东西都还记得——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段精神不稳的时间就是最好的,让她想起来的机会。” “在这一个半月内,想办法,瞒住组织,把她带到我面前。” —— 槻岛家的事是个趁机发挥的幌子,三十年前的凶手和悬案从来不是第一要务,如今发生的杀人事件则纯属意外……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筱原奈己来的。 夜幕降临,惨淡的月光洒满大地,荒寂的草丛在清辉的照耀下,生出无数诡秘的暗影。花式繁杂的华贵窗帘一己隔绝一切月色相关的夜景,没有灯光的室内于是昏暗一片。 走进羽矢彦的房间,诸伏景光轻轻阖上门,没有带起一点声响。 他其实很不习惯戴“美瞳”。凉滑的触感第一次贴上眼球时,诸伏景光花了不少的时间才适应这据说“过一会就没感觉”的小东西。也许是个人的原因——照理说,美瞳戴好了应该不会有感觉——而他眼里的异物感一直挥散不去。 戴久了还会加速眼部疲劳,对视力造成损害……这对本职其实是狙击手的某位搜查官来说可是致命的。 没看到人家赤井秀一都只是戴个眼镜装眯眯眼嘛…… 刚才走回来的这段不短的路程中,他埋首在连帽衫下,默不作声地把这俩纯黑的软镜片摘下,露出本来黯蓝的瞳色。 这一针来自阿笠博士的麻醉剂经过试验,能让人晕上不短的时间,他并不担心筱原奈己会提前醒来。 眉骨高,山根挺。基本的轮廓特点让筱原奈己的脸在没有表情时显得冷清又淡漠。可她的五官又属于浓墨重彩的类别,单看起来靡丽又明艳——糅杂在一起,仿若半开的黑山茶。 不知道昏睡能不能顺便夺去要命的疼痛,轻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她面色平静,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 “……” 诸伏景光走到床边,垂眸看她。 就在今晚,在麻醉药效过去前,把筱原奈己带离这里。 半晌,他伸手,轻执起对方的手,视线停留在未摘的白手套上,心里难定的不安竟在这时达到顶峰。 说到底,这品质上好的手套下大抵是愈合却恢复不了原状的伤疤,这点诸伏景光早有猜测。 但——说这是不切实际的怯弱也好,说这是毫无意义的忧心也罢,他竟然害怕在这只手上看到难愈的、丑陋的疤痕。 这会提醒他另一个人的苦痛。 心底苦笑一声,他干脆闭上眼,手指从手套口缓缓滑进手套。纤质的松紧度让布料同皮肤严贴密合,带去分别了三年的温度。温冷的皮肤和细腻的纹理自然贴的更近,白手套里出现别人手关节的形状——这本该是个有些暧昧的场景,诸伏景光却无暇顾及这些细密的感受。 相反,他神色一变。 数目让人心惊的大小伤痕横贯在这只不大的手掌面,至今仍异于正常皮肤的触感诚实传递出当初的切面之深。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2、在米花町的二十八天 【二十八】 “将近二十个小时了……她……” …有声音。 “明早应该就能醒吧。工藤那边……” 有点远。 “不用担心,一切顺利。” 听不清… “嗯。那你今晚看着些吧,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唔,好像近了一点。 “好,多谢。” 脚步声,关门声…和——天花板? 唔,是没开灯房间里的天花板。 “奈己?” 挂灯,有一二三四个灯泡… “……” 天黑了…为什么不开灯。 “听得见我说话吗?” 唔,有人啊。 筱原奈己缓慢地眨了眨眼,视线在上空停滞,听到身侧传来响动后,又以迟缓的速度把视线从挂了一二三四个灯泡的移到房间另一个人身上。 这是谁来着的。 额上搭上微凉的手掌,她对此毫无察觉,目不转视,没有表情的脸无端生出一股木然又专注的意味。 “……” 被直盯盯看着的诸伏景光动作顿了一下。 该怎么说,灰原哀前脚刚走,他后脚刚关门转身,就看到应该在明早才醒的筱原奈己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看到这一幕的诸伏景光呼吸跟着一滞。 他快步上前,却发觉一眨不眨盯天花板的人神色懵然,混黑的眼里没有光亮,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 仔细观察,诸伏景光发现她貌似在仔细观察头顶的吊灯——极为专注且毫无缘由——又貌似在发呆——眼底迷茫又无所知处。他哑了一下,急躁的心情莫名舒缓几分。 ……看来只是眼睛清醒了而已啊。 结合灰原哀离开前的提醒事项,这大抵是因为她身体素质好,提前从据说能麻倒大象的麻醉之中醒来,而刚经受新一轮的药物洗礼的脑子还没清醒回来。 那个女孩办事稳妥,专业性更不允许任何质疑——她说她能解开组织所谓的“洗脑”,那就是能解开。她说筱原奈己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她说明早起来所谓的“洗脑”就会失效,那明早起来那玩意就真的会失效。 行动前或许焦躁心急不安担忧皆有之,但诸伏景光现在倒松了大半的心,不怎么担心后续的发展。 等等吧,三年都等过来了,不急这一晚。 等今晚过了…… 这么想着,他正准备收回放在放在筱原奈己额上的手,就发现自己成功且暂时地取代了有一二三四个灯泡的吊灯的角色,成为新一位被盯对象。 盯他的人眨眨眼,在触及他目光后,面上依旧空茫茫,显出一丝茫然的乖巧。 诸伏景光收到一半的手一顿,最终改为轻轻地用食指,戳了一下筱原奈己的脸。 …好软,和戳自己脸的感觉完全不同。 柔软的触感让诸伏景光有些新奇,于是又戳了两下。床高不高,他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又戳了好几下。 被连续戳脸的筱原奈己:…… 才发觉脸颊不对劲的筱原奈己稍稍皱眉,无法理解这个人的动作:“你干嘛?” …能讲话? 诸伏景光有些惊讶。 先前筱原奈己对他喊的那两声完全没反应…他还以为她只是昏昏沉沉地醒了,马上就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呢。 现在看来倒不是这个情况。 他收回手,试探性地回道:“因为你的脸和我的不太一样,所以想戳一戳。” 回答完后,耐心等待将近半分钟,得到了一个语气乖巧的“哦”。 像是看够了,筱原奈己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回天花板上那挂了一二三四个灯泡的吊灯,再次陷入漫长而又无意义且木呆呆的懵态。 啊,头有点晕。 对她状态有了点猜想的诸伏景光:“你在做什么?” “……” 盯着天花板的人依旧盯着天花板,似乎忽略了这句问话。发问完毕,诸伏景光耐心候着,静静等待可能的回应。 又是漫长的半分钟后,他再次听到了对方乖巧的回话:“ampouleの数を数えている。” 诸伏景光不免有些好笑:“是不是四个?” 半分钟。 “是哦。” “数清楚了,怎么还盯着看?” 半分钟。 “%aj&$#":-#(” 没听出来一堆乱七八糟语言乱码的诸伏景光头疼:“可不可以只用一种语言?” 半分钟。 “……” 没回应。好吧,这个大概超出目前的范围了。 默了一会,他又戳了戳女朋友软乎乎的脸。 筱原奈己本人偏瘦,不过她的“瘦”倒不是细胳膊细腿的单薄瘦,而是体脂率在极低的线下所带来的干练——但不管怎么说,脸上是不可能有赘肉的。 再加上她颧骨偏高,堆不起婴儿肥——单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脸颊这里的肉这么软啊。 眼皮有些沉,在外场协助下数清灯泡数量的筱原奈己顿时起了困意。说实话,她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就是不知道边上这个生物为什么执着地和她说话,不然早该数清了。 而且现在是晚上。她记得。屋内都是暗的。没开灯。 脸上又有触感,但她这回懒得理会,任凭诸伏景光戳了两下又两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筱原奈己把眼睛闭上。 “睡觉。”她如此宣告。 “...好。” 诸伏景光笑了笑。 他停下小动作,替她把被子乱出的一角细细拢好,正准备起身,就见又卡满半分钟的筱原奈己再度睁眼。 “怎么还不来?” 她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疑惑和不满,对于这个对她左脸动手动脚的人手脚如此之慢感到不解。 这个和她明显是一个物种的两脚兽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筱原奈己于是眨巴眨巴眼,大发慈悲地补了一句:“一种语言。” 用一种语言说的。没道理听不懂吧。 自认做的已经够多了,筱原奈己重新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枕窝陷进去,准备美美进入梦想,丝毫不顾及另一个人因为自己的话想了什么。 “……” 这张床宽有一米八,躺两个人绝对绰绰有余——但这不是重点。 本来就打算支在边上闭目养神一晚所以在晚间洗漱后换了舒适的衣服,筱原奈己也被走之前的莱娅拖进一次浴室换了套睡衣,所以睡在一起完全没问题——但这也不是重点。 严格来算,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四月零九天了,理论上,即按照霓虹的平均交往时长,早应该准备结婚了,睡一张床完全说得通——但这也完全完全不是重点。 只是躺着闭目养神一晚,他又不会真的睡着——再说还隔了一层不薄的被子——但这也完全完全完全不是重点! 诸伏景光的喉结动了动,耳上不可避免地飞上热意,烫的他脸颊跟着红了几分。 过了许久,久到筱原奈己意识已经完全迷糊,即将陷入沉沉的昏睡之际,耳际突然捕捉到一阵细微的轻响声。 意识浑浑噩噩的她半眯起眼,对于刚睁眼就看到的、正静静地看着她的蓝色的眼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迷糊中睁眼迷糊中闭,筱原奈己下意识往边上翻个身,满意凑到了体温比她高的热源边。 “……” 又是好多个半分钟,因为翻身动作而露在被外的手被人轻轻盖在被子下。 平静下来的诸伏景光又默了一阵子,动作轻缓地探进一只手,轻轻扣住布满细密疤痕的另一只。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3、在米花町的第二十九天 【二十九】 清晨,温暖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罅隙,舒徜着早日的迷香。透过早雾与绿叶的金线照亮枕边的一角,暖暖地铺展开来,送来一日最初的问候与轻语。 全然缩进被子里的人动了动睫毛,接着又没了动静。 几个呼吸过去,筱原奈己有些勉强地睁开眼,依旧昏沉的钝感让她不适地又闭上眼,过了许久才重新试着睁开。 半梦半醒的眼神朦胧又迷茫,尚未完全清醒的她看了眼诸伏景光,又准备重新小眯一会——等等,诸伏景光?! 浑身一凛,看清诸伏景光脸的筱原奈己难以置信地瞪大有些干涩的眼,突然清醒无比。 为什么刚睁眼的时候她可以“看了眼诸伏景光”,因为诸伏景光就在距离十几厘米的对面——视线上移,睫毛有几根都能数清楚。 筱原奈己呼吸一屏。 透过一层玻璃窗的日光轻柔流泻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剪影。额前的碎发微乱,诸伏景光的呼吸浅浅,正闭着眼沉睡,对她惊愕的视线毫无察觉。 等等…… 记忆的碎片闪回,她皱了皱眉,在太阳穴的阵阵微小却无法忽视的刺痛中回想起自己脑子不大清醒时期发出的“睡觉邀请”。 筱原奈己:…… 她选择先略过这一茬。 轻呼出一口气,她重新闭上眼。当前的事物略过,更久远一点的东西重现,一帧一帧如同老电影一般的画面按照幻灯片放映的形式在脑内走着时间过场。从无什可言的童年到有些遥远的少年,又从警校时期双人宿舍的那扇窗户掠到卧底后几乎无法定下的住所。 硝烟、血腥、和浓烈的铁锈味。阴沉的黑夜、无人烟的罕迹、乌鸦。 记不清的麻木雨夜、一两点在风中呜咽的路灯。没气息的监护人、可能有些抖的手、最终攥紧的枪。 莫名中断的实验、透明的针筒、金发的女人、难熬的后遗症、常访的刺痛感。 冰冷的实验台、该死的灰雁酒、透明色的眼睛、装模作样的假笑。 芒果味的布丁、镰仓的大海、看不清颜色的天台。时差不同的早晚安、电话里的法语练习、偶尔调笑的轻笑声。 “……” 在短短几分钟里回看二十几年的人生,感觉很不真切,仿佛看了场以自己为主角的电影,又恍然主角就是自己。 还算清楚的记忆止于两年前。筱原奈己睁眼,已然平静下的双眼在日光下也是乌沉沉的,宛如一汪静寂寒凉的潭水。 她记得……是某个本该平和的傍晚,提前做好电话通知的贝尔摩德敲响了安全屋的门。 “晚上六点见一面,我来找你~”电话里的贝尔摩德哼着小曲,语气愉悦,在筱原奈己应下声后惯例调笑两句,挂了电话。 筱原奈己没去问见面的原因——这是好多年相处处出来的习惯。无非是正事和私事,无论哪方面都没有推脱的理由。 她原以为这又是一次别无二致的会面,甚至考虑过贝尔摩德约她出去兜风的可能性——鉴于这女人前几天刚抱怨自己的摩托在琴酒的任务里受损了,要拖去维修两天,又暗示着说好久没坐过机车的后排了,还轻佻地冲她递眼神——得到雪树酒平和平和又平和的眼神后,“好吧,知道你今晚没时间,那就改天再说。” 手上的事刚忙完一件,贝尔摩德插着空来,大抵就是为了她的兜风计划…… 刚这么想着的筱原奈己拉开门,却对上门外噙着某款标志性微笑的研究员。 灰雁酒冲她温文尔雅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极其表面的浮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同样苍白色的瞳孔冰冷一片,泛着玻璃珠一般晶莹的凉意。 贝尔摩德站在他边上,轻快地和她打招呼:“嗨。” 筱原奈己看到灰雁酒那刻就即将反射性关门的动作一顿,转而面无表情地看向贝尔摩德。 “怎么回事?”她淡淡问道。 贝尔摩德勾唇,正准备答话,边上的灰雁酒却抢在她之前开口。 “到时间了,来接你呀。” 筱原奈己分给他半个眼神,又转回到风情万种的笑容逐渐淡去的贝尔摩德身上。灰雁酒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眼底滑过一丝愉悦,甚至好心的往边上挪了一步,方便她们交流。 贝尔摩德耸肩,“就是他说的那样。”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我以为,我会提前知道时间,而不是被你们直接找上门。” 贝尔摩德:“嘛…我也不想的。” 灰雁酒笑眯眯:“规定。规定。” “因为之前有两个人在前夜突然逃掉,才出了这种规定嘛。”他把手往黑色的风衣口袋里一揣,“毕竟先前不小心死在实验室的人那么多…害怕了也可以理解。” “不过现在就不行了哦。”灰雁酒说着,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把手.枪,依旧笑的和煦:“我之前在那两个人身上花了不少精力,他们逃了,让我难受了好久。所以后面才会出‘不告知’这种规定,防止又有人反悔来反悔去。” 他拉开枪的保险,半是玩味地把枪口对准筱原奈己。 “虽然我打靶每次都是三四环。但距离这么近,应该不至于打偏吧。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 真是措不及防。 没回话准备的筱原奈己拿出手机,在看到无信号图标时动作一顿。 她眯了眯眼,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冽又低压,无机质的黑眸里裹挟起毫无掩饰的不悦——这回轮到贝尔摩德作投降状:“规定。虽然我觉得这规定放在你身上一点意义都没,但毕竟是boss的命令嘛。” 按照先前预算的时间,起码还有半个月以上准备……这么突然的话,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落实。 最基本的信息都发不出去。 筱原奈己低头摆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接着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刚才那几下功夫,她注销了一个地址,亲手把某些联系断了个干净。 匆忙的无奈之举。 * 再往下的记忆就不清晰了,混乱一片,回想起都会引起尖锐的刺痛。筱原奈己咬牙,强忍着痛苦,强迫自己往昏蒙一片的这两年思索,被下的手逐渐攥紧。 越想,被尖锥子锤太阳穴的剧烈痛感就越强烈。疼痛就像在脑子里爬行的虫子,睫毛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被子被死死攥出扭曲的褶皱,额上也覆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筱原奈己一惊,下意识缩了缩手。 诸伏景光不知何时醒过来了,蔚蓝色的眸子同她的视线相遇,像最深的湖水。 “我……”她哑了声音,瑟缩一瞬,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现。 混乱又庞杂的前两年,筱原奈己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被迫沉在诡异又窒息的状态里,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她被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击中,潜意识里想躲避这道视线,眼神半闪地移到别处。 “……” 她听到诸伏景光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里的慌张翻了一倍,没理清的思绪向大脑下达了一个最直接最短效也最逃避现实的命令:闭上眼。 诸伏景光是被筱原奈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吵醒的,一睁眼就对上她忍痛的颤抖的嘴唇。 说“吵醒”或许不大合适,本来就只是浅眠,稍有些动静都会睁眼。 半长不短的夜晚,他原本甚至没有浅眠的打算——看恬静的睡颜不知看了多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窗外没有蝉鸣声,月亮也隐在云层里。大抵是枕头太软,床铺太暖,亦或是这几年他真的很累——总之,诸伏景光闭上了眼。 在凌晨不知道几点。可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也沉进睡梦深处。 筱原奈己大概是真的无所适从,东西太多,一时之间理不清楚,才会在这时候选择闭眼装死。但她的睫毛在抖。 诸伏景光在心底叹了口气,隔着一层轻薄的被子轻轻揽住她,明显感受到怀里人的轻颤。 “没事的。”他低声道。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4、在米花町的第三十天 【三十】 “你这小鬼!既然跟来了就不要到处乱跑啊!”毛利小五郎一个眼疾手快,揪起迈出大门一半的江户川柯南的后衣领就往后一拎,“昨晚上也是!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啊!” “啊哈哈哈…” 面对第四次成功抓包即将溜走的自己的气急败坏的毛利小五郎,江户川柯南多少有些多于往日的心虚,挠着后脑勺打起了忽悠哈哈。 “不会啦,下次不会啦……” 怎么回事,叔叔在昨晚和今早竟然这么敏锐,一次都没成功溜出去…… 被强制拎回的江户川柯南纳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次毛利小五郎都能精准地抓住他。 边上的安室透见“闹剧”结束,笑眯眯地打起圆场:“既然这样,就让筱原小姐继续刚刚的话吧。” “筱原小姐刚才讲到一半突然一顿,吓了我一大跳呢……” 等等,筱原小姐? 江户川柯南浑身一个激灵。 站在安室透边上的筱原奈己从善如流地接过他的话,顺便不咸不淡地撇了江户川柯南一眼。 他背后一毛。 这眼神也太像了,不愧是公安派来的的“绝对不会出差错的人”……但果然是因为她!毛利小五郎才会次次察觉吧! 每次江户川柯南准备开溜的时候,都是她在边上不经意地做出点动静,让毛利小五郎留意到跑路一半的江户川柯南。 像这次…就是故意说话一个大停顿,没听到后文的毛利小五郎下意识环视四周,瞬间发现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呃啊啊啊啊啊!! 江户川柯南用眼神向安室透无声控诉。 安室透在毛利小五郎看不到的地方耸了耸肩,一脸不知真假的无奈,满脸都写着“这和我没关系”。 江户川柯南怒:这不是你们公安的人吗?! 安室透:这……还真不是。 显然,真的那个筱原在昨晚就离开这了,如今仍然留在这栋堡里的只是顶了她的脸的其他人。 要说谁能从体型基本契合筱原奈己,还可以把她的神情姿态拿捏得十成十,糊弄到瞒天过海的地步……那必然是和她同住过两年,又一直担任接头人这个重要职位的莱娅同学了。 身为本次担任了重要职责的外援,莱娅对于安室透没有阻止毛利小五郎带上江户川柯南这件事极其不赞同——在她看来,放任一年级的小朋友出入这种危险的场地,根本就不该是日本公安做的出的事。 再说了,有杀人动机的人可还没全部被制服呢。而且按照昨晚的情况来看,很明显这栋堡里的潜在凶手们并不都听从福岡管家的话,就此收手。 相反,有一批人认为福岡管家“背叛”了他们,并就此同他失去联系,也不知道藏在这栋古堡里的哪个角落,谋划着下一次杀人计划。 “他们已经疯了…想着能杀一个姓槻岛的是一个。” 被挂断电话的福岡管家喃喃自语,顶着naki牌面皮的莱娅暗暗皱眉。 ——这么危险的地方,这种藏了杀人犯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七岁的小学生该来的地方。 她借着空当,危险地看了边上的金发黑皮一眼。而安室透皮笑肉不笑,面色如常,对她的眼神恍若无睹,明明白白竖起一道毫无破绽的外城墙。 莱娅啧了一声。 这个家伙看起来比诸伏景光难搞多了…哦不对。 莱娅回想起诸伏景光半笑不笑的脸,顺便回想起他做的某些事。 …应该说,诸伏景光是因为筱原奈己那层缘故才显得如此好交流,不然难搞程度大概和这个公安不相上下。 第二天的太阳已经出来,并在天上挂了两小时了,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莱娅一边糊弄毛利小五郎并努力分辨这家伙到底是在藏拙还是真的蠢,一边不走心地让思绪飘远。 毫无破绽的安室透则看了半神游的她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 . 被寄予莱娅真挚问候和关怀的“那边”在此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 一个人不说话,另一个人跟着不说,贴心的留出足够多的时间。 发了很久的抖终于止住,筱原奈己的头依旧埋着。不知什么时候,她默不作声地回抱住诸伏景光,额头抵在他胸口,头埋得很低,像只鹌鹑。 “还有些乱吗?这两年。”过了许久,诸伏景光才开口问。 他的手移到她后颈上。筱原奈己一僵,按耐住下意识炸毛的趋势,“…是有点想不起来。” “但我会处理好的。” 最后清晰起来的是在槻岛家的经历,连带着黑发黑眼的羽矢彦一同进入记忆,作为唯一真实的落点,让她想要紧紧抓住。 羽矢彦…hayahiko…彦(hiko)。 他的眼睛好像比以前更蓝了。 她知道自己的失联对其他人来说是毫无缘由且让人无法安心的,也知道诸伏景光是深受其害的人之一。巨大的愧疚感让她不敢回想分别时候的记忆,又无法遏制地去想: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面对一个情况未知生死未知甚至可能反叛危及一行人性命的失联的人?他们隔了将近一万公里。 被掐断的通讯让天堑重新变回天堑。忧虑、焦心…会失眠吗?睡眠不足的话,第二天的状态会很不好,可能还会很难受……嗯。 离开日本后,诸伏景光几乎是半个人被编进icpo,和正式成员就差个文书档案录入的过场…虽然他也不会成为正式成员就对了。但工作量不会小。 如果前晚上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会很累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失联的人远在一万公里外。 筱原奈己在不经意间抱他抱得更紧了。 一定很累。 “回组织我能全部查清。”她闷闷道,明明脑子里想的全是诸伏景光,开口却是组织相关的事,“这两年发生的事的具体情况,包括那条走.私线还有研究所....” “我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不会被影响的。半个月后,boss要见我一面,到时关于他的情况也……” 筱原奈己的大脑重回清醒模块,把近来的事用蛛丝串珠一般连起。 暂且不提是谁让她摆脱被洗脑的状态,也暂且不论过去两年的所做所为是否需要忏悔——筱原奈己自认自己的心理比起一般人还算强,不会被中途的弯绕折走,也不会被无法避免的、善恶的漩涡卷走。伤及无辜的罪恶感,在她加入组织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消弭。承受它是一切开始前就要做好的心理准备——重要的是,既然已经找回之前散失的空缺的碎片,就该回归该做的事。 这两年间她见过boss一次,也是第一次。“那位先生”其实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皮肤蜡黄,眼袋很重,弯腰驼背,随时佩戴着呼吸机,声音比变音器里的风干声更难听。 还有那条让人头痛的走.私线…事务已经完全落在她手里,只需要…… “等等。”见她的思维有发散趋势,诸伏景光打断她,“我呢?” “嗯?” 一直当埋头鹌鹑的筱原奈己终于不继续学习某种灰褐色的滚圆鸟类,而是抬头对着他眨眨眼。 “还有,你自己呢?”诸伏景光笑了笑,拿自己额头抵住刚解除埋头模式的女朋友的,“我知道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但我们现在可是躺在一张枕头上。三年来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只谈组织的事嘛。”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带了点委屈意味,“那我呢?” “……” “!” 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筱原奈己:!!! 对哦,他们现在还抱在一块。对哦,额头也贴在一块。对哦,距离已经近到诸伏景光说话的气息挠的她右脸颊有些痒的地步了。对哦对哦…… 被打了一记直球的筱原奈己脑里嗡的一声,脸上噌的飞红,陷入了大脑宕机状态。 其实她想的最多的一直是诸伏景光,最先想起的也是诸伏景光,但开口莫名就成了组织的事…… 又或者说这并不是“莫名”。对她来说最难面对的人大概就是诸伏景光——她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开场白和态度来面对这个分别了三年、又单方面被失联两年的爱人——愧疚,羞赧…说什么复杂的情绪都行,总之,一系列人类情感的结合作用下,筱原奈己下意识地选择了拿组织作为话题开刀。 看到她脑门已经开始冒热气,视线也涣散一样胡乱飘荡,诸伏景光勾了勾唇,又凑近一点。 “亲我一下,好不好?” . 筱原奈己总是太少想到她自己。诸伏景光很早之前就清楚这一点。 这似乎是他们这类人惯犯的毛病,在乎自己太少。不让同伴涉险,自己却第一个上。受的伤更重,关心的却永远是别人,仿佛打在自己身上的窟窿就不是窟窿一样。 她的为人看似淡漠,和周边世界联系很浅,但从诸伏景光到莱娅再到伊登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发言——她绝对就是前文提到的那种人。 受的伤从来不提,不到不得已的时刻绝不麻烦别人,对别人的“麻烦”却没怎么拒绝过。总是最后想到自己…不,有时候甚至不会想起自己。 就好像过去这两年,在实验室生死走过好几遭的人明明是她,被药物折磨的失去知觉的明明是她,右手多出那么多条消不去的伤疤的人明明是她——遭受最大精神身体双重重压的人明明是她,但这两年辗转午夜的心悸和痛苦,甚至没在她的联想中占据任何一席之地。 她想了诸伏景光,想了莱娅,当然也想了组织。想了无辜的人和事,甚至想了不相干的东西,比如诸伏景光的眼睛好像比以前更蓝了…或许这也要归到“想了诸伏景光”那一栏里面——但唯独把自己忘了个干净。 诸伏景光把筱原奈己一张嘴就提组织的心理摸的清清楚楚,对她的小心思极尽包容……但他不想让所谓的“正事”占掉所有时间。 况且…她肯定又没考虑到自己吧。这可不行。 诸伏景光选择强行打断施法。 . 另一边被打断施法的筱原奈己:! “亲,亲什么……” 她回过神来,眼神依旧飘忽,磕磕绊绊应了两声,在蓝色的柔和的注视下,耳垂红的滴血。 可是为什么诸伏景光的态度可以这么自然啊!她还没想好要怎么…… “不可以吗?”诸伏景光问。 “…!没有。” “噢,所以可以吗?” “……” 糟了,一个不察的脱口而出,回快了。 筱原奈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以。” 本来就在一起了,现在都睡一张床了,亲一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她闭眼,迅速地往诸伏景光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被短暂地贴了一下的诸伏景光眨眨眼,“好快。” 他搂住亲完后貌似因为害羞而试图极速退开的筱原奈己,贴回原来的距离:“再亲一下?” 脑袋还在发热的筱原奈己哦了一声,没有思考,照葫芦画瓢,再次啄了一下。 再次被短暂地贴了一下的诸伏景光再次眨眨眼:“再……” 筱原奈己打断他:“两下了。” “噢……那又怎么样呢。” “……” 好吧,第三下。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5、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一天 【三十一】 灰原哀今晚本来打算在嘱咐完事情后就离开。 她走到大门口,脑里却蓦然浮现起了几年前,宫野志保第一次见雪树酒的场景——她第一次见那么黑的眼。好像内藏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在冰冷的寒潭里,让人胆战心惊。 那时候,雪树酒的右耳上还挂着一串亮眼的红耳坠。 只是在某次见面,宫野志保突然发现她取下了那串红耳坠——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单边耳坠。 本来,雪树酒的眼色和发色就太深太黑,平日又习惯穿黑衣,极致的色彩反差衬得她皮肤莹白之外,也让整个人的“色彩”变得简单又单调。 那抹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适合她的红耳坠本是这众黑白单色之外唯一的彩点。说它是她的标志之一,也未尝不可。 宫野志保说不准那种感觉,但她总觉得,在雪树酒摘了耳坠往后的一段时间,好像和以往的她不一样了。 像是缺少了某个重要的部分。 “……” 灰原哀的手无意识哆嗦一下,她抿了抿唇,回溯的记忆最终停留在——对上时间线了,大概就是“洗脑”实验刚成功的那段日子——她再一次见到那个在她眼里仿佛从未有破绽,也从未看清过的组织成员,明显感受到她投来的眼神和以往不同了。 与漠然的性子无关。仅仅是以审视路边花草的目光,如此一视同仁地审视着人。只有直属发下的命令,能让那双死水的眼潭里泛起一丝涟漪。 灰雁酒说,这是我编了好久的“程序”哦,语气不乏兴奋和狂热。 他似乎很想和同为天才的雪莉分享他在科学研究上的突破和成功,和所有极端的变态科学家一样满眼被自己的狂热蒙蔽。终于成功的研究员说了一句又一句,标志着“成功”的实验体在一旁静静地聆听这一切——宫野志保只觉得背后泛寒。 她勉强按下不表于外的不适和心惊,灰雁酒依旧滔滔不绝,宫野志保却觉得站在身边的、勉强算是相熟的雪树酒成了非人的怪物,让人生出逃离的冲动。 参与其中,她最清楚这个本不可能实现的实验代表着什么,实验体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危害性有多大——前面打头死掉的人数早就突破两位数,唯一成功的案例大概也再难复刻。 这种情况下,在药物已经造成了一次重大的影响的前提,再来一次,把先前实验造成的影响全部逆转回来——让被洗脑的人恢复记忆,宫野志保心里其实一直没底。 但机会难得,错过或许就是永远,必须放手一搏。 但筱原奈己的身体后续会不会出现其它的无法预估的危害…… 灰原哀的脚步停在门边,最终还是没有推开离开的大门。 不管怎么说,她呆在这里总归是一份保障,多呆一晚也无妨。 灰原哀如此想着,在楼下的某件客房草草休息了一晚,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翌日一早,她半睡半醒的睡眠被清晨的阳光彻底刺散。灰原哀打了个哈欠,在脑子还有些迟钝的时刻走出房门。 早餐,早餐…哦,这件临时用屋好像没有早餐…… 休息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小时的小学生重重打了个哈欠,突然捕捉到二楼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像是重击了什么物体一样的响声。 她因为睡眠不足且近日工作量太大迟钝转动的大脑顿了一下,然后立马意识到——这是人醒了。 迷糊着的灰原哀——就如同医生总想得知自己负责的患者在接受治疗后的现状一样——下意识地走上二楼。 灰原哀推门而入。 ——然后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正亲的难舍难分。 她心心念念的“病人”正被抵在床板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紧闭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却依旧把手环到亲吻对象的脖上,被动地承受着来自另一方的吻。 而苏格兰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刚才的响声大概就是他的手撞到后面床板所发出的——上半身前倾,以略高的高度迫使雪树酒仰面,明显是处于主导位的那一方。 动作谈不上粗暴,但绝对不温柔,几乎是迫使对方承受重而烈的亲吻,和平时这人温和有礼的形象大相庭径。 或许是过于投入,就算注意到房门开了也无暇顾及,闭着眼的两个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灰原哀:…… 灰原哀:…… 灰原哀:。 灰原哀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 失策了,忘了这俩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这摆着,她怎么能如此草率地推门而入。 但这对情侣的相处模式和她想象中蛮不一样的……怎么说,灰原哀原以为以雪树酒的性子和苏格兰的性格,这两人相处起来就算不是筱原奈己占主导位,也该是平分秋色才对。 两人的形象和她印象里的出入都太大,灰原哀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这就是……人在恋爱中不同的地方吗。 . 听到房门传来动静的筱原奈己呜呜两声,以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用的抗议。 并没有什么用,指该到什么时候放开就到什么时候放开。 大概半分钟后,无法反抗的力道骤然减轻,差点喘不过气来的筱原奈己深吸一口气,急促呼吸却无法一下子缓下。 她象征性推了推诸伏景光,示意他起身来。 诸伏景光才不起身,依旧维持着原来鼻息交互的距离,甚至能互相听到对方快递跳动的心跳声。 “还敢吗?” 起因大概是谈起正事的时候,筱原奈己有意无意的露出一些让己涉险却毫无察觉的言论。诸伏景光象征性地忍了三四回,最终在筱原奈己支身坐起的沉默刻爆发了。 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摁着亲的筱原奈己:“不敢了…你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应下为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睛水蒙蒙一片,白皙的皮肤染上情动的粉,刚经历过亲吻的唇满是娇软的欲.色,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迷蒙版任君采撷。 诸伏景光的喉结动了动。 一直没等到他动作的筱原奈己纳闷:“你怎么不动。” 男朋友朝她笑了笑:“…等我缓一下。” 筱原奈己眨巴眨巴眼。 过了三秒,她突然意识到诸伏景光说的是什么意思,脸噌的一红。忙慌乱的撇开脸,不敢去看他。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6、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二天 【三十二】 “……” 偏开脸,诸伏景光的视线依旧停在她身上,虽说笑吟吟的眼神里褪去不少侵略性,但依旧让筱原奈己感觉耳后根有些发烫。 虽说…完全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但似乎也还正常。 在床上又躺又亲的,有点反应确实很正常——但筱原奈己还是僵住了。 视线混乱,手脚僵硬,从头到脚,不漏一处の一动不动。 甚至连处于半空中即将落下的手都跟着突兀滞空,还是被诸伏景光握着放下,才免去继续滞空的结局。 似笑非笑…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表情!! 在这个姿势下被纯正の似笑非笑表情看了好久的筱原奈己莫名羞愤,算着时间差不多后,毫不留情地上手把据在她身上的人推开,翻身下床。 磨蹭半天的不算正式起床的起床仪式结束了。 被这么闹了一下,被死死盘杂在组织事务的思绪瞬间松散。把身上的人推走,脚心触碰到微凉的地板,筱原奈己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清醒过来。 先前袭来的信息量和情绪量太大,让人无意识陷入钻牛角尖的死局,要不是有人强行打断,还不知道要怎么结束。 现在可没有给她钻牛角尖的时间,也不知道诸伏景光是不是考虑到这些之后,故意闹上这么一下。 筱原奈己瞥了一眼对方,先她一步下床——或者说在等了一会后强行被推下床——的人没有恼意,倒是从善如流起身,这会正侧对她整理有些散乱的衣物。 时已至秋,诸伏景光穿了件半宽松的深灰色长袖上衣,有些宽敞的领口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分明的锁骨。 她的视线突然停在某处。 “这么长的,伤?” 几乎是顺着诸伏景光右肩的骨线,突兀横挂着一条深色的滑带——看上去已经愈合了许久,但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的——这曾是一道深见骨肉的伤口。 用刀划出来的。 “嗯?”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指轻点了两下这道有些瘆人的疤痕,随口道:“看着吓人,伤口其实不深,一年前就愈合了。” 筱原奈己面无表情:“这种事没必要瞒着我。” 一眼能看出深浅的伤痕和不走心的遮掩,忽悠人都不用心忽悠。 她在内心嘀咕一句。 闻言,诸伏景光挑了挑眉:“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那等我说完,换你来说?” “?” 接到疑惑的眼神,诸伏景光示意性地扬了扬右手。 “右手上的伤?” “!” 糟糕,忘了这块。 不必要的心虚再次涌现,筱原奈己干咳两声,决定主动把自己引起的话题转移时,突觉一切都是阴谋。 她狐疑道:“你故意的?” 在明知道她一眼就能看出刀伤曾经严重程度的情况下,诸伏景光会随口做那样不走心的掩饰? 他这种思虑周全的人会“随口一说”,筱原奈己才不信。她更愿意相信诸伏景光一开始就是奔着她右手掌心来的。 关系亲密不代表可以因此剖开伤疤,更别说筱原奈己本身就是最不愿暴露伤口的那类人。 虽然受伤对搜查官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的事——但你猜对方会不会为此担心呢。 总之,正常情况下,这些疤痕的由来,筱原奈己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的——它们早就成为加了过去式尾缀的词句。 为什么伤、怎么伤的,无关紧要。 面对女朋友并非没有道理的狐疑,诸伏景光选择微笑:“怎么会。” 接受到怀疑的目光,他接着补充一句,“只是随便拿的说辞,真的哦。” “……” 半晌,筱原奈己皱眉点评了一句,“好刻意。” 目的本不在“掩饰自己伤口由来”的诸伏景光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摊手:“因为我就是刻意的呀。” “你总是不愿意说。”他面上的笑意淡下来,直直地看向她:“其实让我知道也没什么,不是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少让身边人担心什么的。”诸伏景光一面绕到筱原奈己所站的另外一边床边,一面蹲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拖鞋,“如果你不说,我自己去猜,反而会更担心——地板凉,来,把鞋穿上。” 等人默然不语地套上拖鞋后,他嘴边又挂起那抹浅笑。 “所以,不如直接告诉我,你觉得呢?” “……” “…下次有时间再说吧。”筱原奈己移开视线。没有和他对视,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松口。 诸伏景光于是也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刚才似乎有人敲门,我们先下去吧。” 楼下还有位等着确认“病人”情况的“医生”,此刻并不是什么过二人世界、再把分别间所经历的事全部互诉一遍的时刻。 盼望许久的重逢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节,不需要什么剧烈激昂的情感,哪怕他们为之走过无比艰难的险路。 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重要的人重回身边,这就足够了。 在这件事上操守同一观念的两人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稍有不同、略有波澜的清晨。 不过…… “我真的很想你。” 走出房门前,诸伏景光突然低声道。 这句话的音量很小,只需最轻的微风就能把它吹散,却一字不落地落进筱原奈己耳里。 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有回。 —— 灰原哀捧着一杯热茶,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在下边坐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她耳朵微微一动,这才睁眼,和来人对视。 筱原奈己感觉面前这个小女孩长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她有场外援助。 “你们在组织见过。”跟在她身后下楼的场外援助适时开口,“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她其实就是雪莉。” “也是这次把你‘拉’回来的人。” 雪莉…sherry? 看着眼前不超过一年级的小学生,筱原奈己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反应到表面上,就是原先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扬了扬眉。 她记得……雪莉在一年前叛逃,又在前几个月宣告死亡——任务报告是琴酒签的,所谓的见证人那栏写的是波本威士忌——这种待遇,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 筱原奈己和好久不见但如今比她矮上好多的雪莉对视,默了一瞬。 “那波本?” 她没有忽视这个亲眼确认雪莉死亡,又在不久前主动把她引到槻岛家的组织成员。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换了种模糊的说法,“…他和我一样。” “……” 日本公安…? 噢,那就可以解释那个金毛为什么看她那么不顺眼了。 筱原奈己的记忆还有些混乱——但依旧可以回想起某个“乐于找茬”的金毛。 简单确认完,她暂且把波本威士忌丢开,在雪莉斜对着的沙发上坐下。 把人身体缩小到童年时的大小……这浑浑噩噩的两年以来,筱原奈己对组织大小事务大多清楚,只有小部分保密度极高的机密不对她开放,名为“银色子弹”的药物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知道的是,“银色子弹”本是围绕一对夫妇展开的项目。而在他们二人意外身亡后,组织即便有心也找不到合适的研究人员,为此项目暂停了许多年——直到他们的小女儿在父母曾纵深的领域中展现非凡的天赋。 发现这点的组织又着手培养天赋异禀的女孩。成长到独担大梁,她花了不过几年就完成。之后的重启项目,青出于蓝,没有一分愧对天才之名。 只是…… 把人变小的药……若非亲眼所见,果然还是很难相信啊。 —— 两个不愿多费口舌的人坐在一起,事情总是能解决地很快。 “你的记忆现在还有些乱,应该只是无伤大雅的后遗症,花点时间梳理就没事了。”了解完全部的情况,灰原哀沉吟一瞬,“…相对的,被药物控制的那两年的记忆不可能完全清楚,多少会损失一些。” 筱原奈己点头。 这两年的记忆倒没什么重要的。在组织的眼里,被药物控制的她的记忆本就是个不确定体,偶尔露馅一下也没事——重要的是这两年累起的信任度。 算算日期的话……boss原定在几天后要见她一面。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足够人做很多事情了。 灰原哀顿了顿,“还有,因为时间紧张,这次的治疗手段其实不大温和…趁还有时间,你抓紧休息几天吧。” 一直站在沙发后的诸伏景光适时插话:“槻岛家那边,会控制在四天后结束。” 他伸手摸了摸筱原奈己的发顶,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几天还是先修养修养吧。” 做些不用费体力的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没法支撑高强度的工作。 只是……当然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干。 筱原奈己眨眨眼,突然示意诸伏景光把通讯工具拿给她。 如她所料,对方在法国呆了不少时日,想来和icpo的人没少打交道——筱原奈己很快找到她想联系的人。 诸伏景光垂下眼,看着她素白的指尖在转换输入法的键盘上打出几行读起来不成型的语句来。 常年处在特殊环境的搜查官皱了皱眉,一眼看出这是某种通讯的暗码。 “这是组织的几个无关紧要的据点。”不等他开口问,筱原奈己便主动道,“拿来试水正好。” 她没有避着在场两人的意思,在发完消息后,又打开手机自带的备忘录,毫不停顿地输入一长串人名。 “这些人在近些日子可能会死。”筱原奈己说,“派人保护一下吧。” 诸伏景光扫过几个过于眼熟的政界高层的名字,沉默一瞬:“…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7、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三天 【三十三】 “毛利小五郎——竟然占了我的头版!” 铃木次吉郎把手中的报纸揉成一个包含自己愤怒的球团,唰的一下丢到桌上。 “——岂有之理!” 变成废纸团的可怜报纸咕啰啰地从桌上滚到地面上,依稀可见上面被引入折痕的“沉睡的小五郎”几个大字。 同一旁干笑着的助手不同,坐在铃木次吉郎对面的铃木园子已然见怪不怪,心情颇好地继续吃她的饭。 “呵呵,毕竟这次侦破的是悬了三十多年的悬案啊。”铃木史郎还是乐呵呵的样子,言语里不乏对毛利小五郎的赞叹,“莫名死去的十几条人命、毫无痕迹的巧合作案手法、轰然倒塌的庞大家族…这放在几十年前,可是聊天领域的一大块啊。” 铃木次吉郎气得小胡子翘起:“发现了凶手故意留下来的字条怎么能叫侦破?现在连潜逃的凶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能抢走我的挑战信头版?” “天衣无缝的布置,精妙奇绝的计划,即将抓住怪盗基德的前兆信,怎么就比不过那个什么槻岛川一了?” “嘛,毕竟人们对于大家族的密辛总是很感兴趣的嘛,还有完美犯罪这种噱头打在前……”铃木史郎摸摸鼻子,还是很能理解槻岛家的事一经公布就引爆社会这种现象。 前些日子,槻岛家零散的后人收到所谓遗产争夺的探秘邀请信,纷纷邀请侦探一同前往槻岛家隐在深林的古堡后,被有意困进管家带头设计的丧心病狂的复仇计划里。 所谓的遗产和邀请信只是个噱头,发出邀请信的管家的真正目的,实是对所有前来的槻岛家后人进行谋杀。 而管家一支的动机——则是因为日前仍姓槻岛的人们都是当年分家的后人,而本家人早被三十多年前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断了线,全都离开人世。忠诚的管家认为是分家对本家下了毒手,于是蛰伏多年后,策划了这一起“复仇”事件。 “结果凶手竟然是本家人,真不知道那个管家现在作何感想。”铃木史郎吃完最后一块蛋糕饼,颇有感触,“年轻时,我还见过槻岛家最后一个家主和那位管家。” “当时的确有听说过一些风声,说槻岛家一直在寻找医治白化病的方法,但在明面上的‘槻岛川一’出生后,就偃旗息鼓了。” ——如今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正常的小儿子出生前,身体有缺但天赋异禀的私生子一直被当做家族的继承人培养。但真正的“长子”出生,私生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谁知道——他们抛弃的私生子太过聪明。 极聪明的人往往异于常人,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稍不留神的越距就是无法回头的深渊。 铃木园子纳闷:“不过这次警方为什么早早就把消息放出来了呢?明明毛利叔叔他们都还留在古堡,调查也才进行到一半。” 在槻岛川一留下的自证凶手的纸条被发现,第二天证明其不是伪证后,官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丢向社会,导致现在满天的报导和讨论。而正常来说,要等所有案件细节都披露,所有流程都走完,这一事件才会被披露给公众。 看似真相大白,但实际上,发现了这一证据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还全部留在槻岛家的古堡继续调查。 “真奇怪……” 铃木园子嘟囔几句,但想到明晚可以见到怪盗基德,又顾不上奇怪那么多了。 她没注意到在场所有的大人都默契地略过了对此的谈论,轻飘飘地把警方的反常举动一笔带过。 · 翌日,铃木园子拉着毛利兰准时出现在博物馆门口。 “欸,不是昨天才发挑战书嘛,怎么只隔了一天?”对于“怪盗基德今晚会在此地现身”这件事,毛利兰有些小小的惊讶。 “次吉郎叔叔的新手段,‘让他没时间提前准备’什么的。”铃木园子摆摆手,不甚在意,随即又嘿嘿一笑,“不过以基德大人的能力——哼哼~” 鉴于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此时还在槻岛家的古堡,世良真纯又表示临时有事,这次的博物馆之行便只有她们两人。 “次吉郎叔叔神神秘秘的,说一定要晚上才能去找他,不然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在门口排起长队,铃木园子一边拿票卷扇风,一边探头往长长的队列前方看。 “哇哦,今天人可真多……不过基德大人要来嘛,嘿嘿。” 她的眼神扫过前方的人群一圈,因午后有些倦怠的神情突然在接触某处后一凛。 “小兰小兰,快看快看快看——”铃木园子兴奋道,“你看右边,右边,是不是羽矢先生?说起来,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他了呢。” 毛利兰顺着铃木园子偷偷指出的方向一淼,果真看到正侧着脸和身旁人说话的羽矢彦。这位好久不见的书店老板依旧面色温润,眉眼间蕴着与平日不同的笑意。 铃木园子警觉:“这种笑,边上的是女朋友!” 毛利兰唔了一声:“也不一定吧,感觉羽矢先生平时也这个表情,说不定是男性朋友……” 羽矢彦身边站着的人被队伍行列挡住,在她们的方位根本看不清楚。 铃木园子有特殊的自信和判断技巧。她故作深沉地伸出一根食指在空气中晃了晃:“no,no,no.这种表情,以恋爱大师园子的判断,必然是喜欢的人——哼哼,等我们过了这个拐角就能看清。” 恋爱大师园子在急不可耐的抓耳挠腮中终于越过可恶的拐角,得以瞄到和羽矢彦同行人的背影。 “女性,女性。”铃木园子海豹拍手,宣告毛利兰的男性友人论被证伪,“嘿嘿,让我看看……” 她眯起眼,从侧后的角度却只能看清羽矢彦的同伴脸上戴着白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只能从动作大致判断出这位小姐正在专心听羽矢彦说话。 正在铃木园子踮脚努力张望并深入贯彻一位八卦人士和吃瓜群众最基本的原则时,被她张望的两人也如有所感,同时一顿,转头看来。 “糟糕,被发现了。” 众所周知,瓜田里只有人和猹——而吃瓜偷看被发现的人往往会化身为猹。 铃木园子下意识往毛利兰身后一缩,倒是毛利兰在羽矢彦笑着和她们挥挥手后,也回了个小手势。 “好啦园子,他们转回去了。” 毛利兰戳戳身后半晌没动静的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幽幽道:“你不懂,我在和自己和解。” 偷看被发现的心虚什么的,需要时间消除。 毛利兰唔了一声:“羽矢先生边上的人,好像是筱原小姐啊……” 铃木园子瞬间完成自我和解,一秒精神:“什么?!边上的人不是戴着口罩吗?” “口罩只能遮一半脸啦,筱原小姐的眼睛很特别。”毛利兰摆摆手。很久之前她们还在一起谈论过那对极深的眼瞳。“不过更让我确定的是,她戴了单边的红耳坠——这种戴法,我就只见过筱原小姐这么戴。” 虽然前段时间,在那家特殊的小花店里重新见到筱原奈己时,对方并没有戴那个红耳坠——但这不意味着毛利兰对它的印象会淡去。 红宝石外加流苏设计的单边耳坠,不管哪个方面来说都很亮眼。 “嗯,你说的有道理。”判断毛利兰的判断成立的铃木园子在沉思点头,深以为然,“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认识……等等!”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铃木园子大惊失色:“筱原小姐和羽矢先生走在一起,那我的cp岂不是be了?” 高中生的铃木园子偶尔会想起,六年前在拍卖会上初见的那对形貌俱佳的男女,和那晚躺在床上时,脑中莫名其妙挥散不去的“他们好配”的奇怪念头。 也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尚未成为cp大师的铃木园子才意识到,这是一种名为嗑到了的神妙情绪。 铃木园子哀嚎一声。 ——这么多年,她嗑的一直是绿川晓和筱原奈己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8、在米花町的第三十四天 【三十四】 排在前面的人的确是筱原奈己和顶着羽矢彦皮的诸伏景光。 口头能布置的东西都布置后,两人一时得闲,两两对视,深觉再继续呆满两天不是办法,诸伏景光提议外出逛一逛。 反正现在在组织眼里,雪树酒应该和波本威士忌一样,被莫名的“后续调查”暂困在槻岛家的古堡,不可能出现在别的地方。 再做一些简单的伪装——比如戴个口罩,换个发型,再换身衣服,顺便戴上三年不见的红耳坠——想来只要不是极熟悉的组织成员,其他人都认不出她。 有权知道她真实样貌的组织成员本就很少,除去代号成员外,小林舞子是极少数。当然,筱原奈己清楚和她相熟的组织成员最近都各有各事,再适当的考量后接受了诸伏景光的提议。 刚重逢就被迫进行毫无征兆的同居生活,即便筱原奈己实际上适应良好,也隐隐察觉到两个人一直呆在同个屋子里整整三天会出事。 最终选定的是离暂时住所不远的某家博物馆。路近,人少。 她对羽矢彦这张脸表现出别样的新奇。 “彦(hiko)…你真用了这个名字啊。” 筱原奈己戳戳他的人皮面具,感觉手感和平时不大一样,于是在沉吟片刻后又戳了两下。 面不改色但其实被戳的有些痒的诸伏景光睫毛颤了颤:“……我们约好的。” 然而没注意到这点的女朋友在浅尝后开始上手,对着光滑的脸颊就是一顿力度刚好的蹂躏。 “很真实,感觉和贝尔摩德的水平差不多……是你提过的那位有希子小姐?”贝尔摩德曾提醒过她,有如此精湛易容术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和她同门学艺的“师妹”。 曾经的藤峰有希子,现在,早应改姓工藤了。 “是她。不过我们该出门了。”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再让她捏下去,易.容要歪了。 —— “诶,你看到昨天那个新闻了吗?” “槻岛家的那件事吧?” “大家族,真是的……” “……” 网络上炸翻天的言论蔓延到现实,人们近日的谈话总是避不开槻岛家,博物馆口的入场处也不例外。 筱原奈己默不作声地把口罩往上拉了些,低声道:“…你们的计划?” “并不是。”羽矢彦的面色沉缓下去。 离开古堡后,他后续的心思全都放在筱原奈己身上,无暇顾及其它,自然也没注意网络上警方默不作声放出的所谓的“调查事宜”。等回过神来,槻岛家的往事已如石激浪,迸发出巨大的水花,成为时热。 人还在古堡里的安室透也不清楚这一出在演什么,传到诸伏景光手上的通讯只透露出是“上层”下的命令。 “给出的理由是‘扩大影响力,早日抓捕潜逃的槻岛川一’,简直是无稽之谈。” 槻岛川一,潜逃了整整三十三年的连环杀人犯与完美犯罪的践行者,绝对的高智商反社会型罪犯,而警方对他的所有了解,仅仅只有“他是白化病患者”这一条。 身为私生子的槻岛川一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心理侧写师们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从槻岛川一留下的那几张小纸条里拼凑出一个三十三年前槻岛川一的大致侧写。 而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三年。 凭槻岛川一的本事,在漫天新闻散开后,他有无数方法藏身。 白化病、反社会、天才。这三个词语连缀在一起时,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灰雁酒。 “不是他。”前一晚,在纸上打理思路时,刚写上灰雁酒名字的筱原奈己又马上把那个酒名划掉,“……时间对不上。” 槻岛川一若还活着,此时已经年近五十。而灰雁酒——托boss执着让筱原奈己负责他体检和测试相关方面的忙,她很清楚,身体数据显示那个家伙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甚至更加年轻。 差了整整几十年,说他是槻岛川一的儿子还差不多。 全力抓捕正在潜逃的槻岛川一……真是一个明写着“这是在敷衍你们”的说法。 “真是奇怪。”筱原奈己嘀咕一声。她刚抬手,诸伏景光就如有所感般把手机放在她手上。 她随手点开一个社交平台。 槻岛家的事毫无疑问占据了所有大热门,“槻岛川一”更是单独成出好几个词条。人们对少年时期就完成了十几宗完美犯罪的槻岛川一的关注超乎想象,加之其中的家族密辛、灭杀亲族buff加成,更让讨论被推上一个新的高峰。 但是在调查还未完成时,急急忙忙放出一综三十年前的旧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去……? 筱原奈己暂时没有头绪。 但思及背后的控手是日本公安——她对这个机关原本没有好感,但知道诸伏景光是公安的人后,难免爱屋及乌——她又莫名没那么担心。 只是隐约中,一向很准的第六感凝成一根无法忽视的丝线,轻飘飘地挠过,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无法解释的直觉,让她莫名想到组织埋在公安里、导致诸伏景光暴露的…萨凯帕。 三年过去,在组织的地位似乎再无可升——她仍没有和这位深埋警方十几年的组织成员打过交道。 —— 视线从槻岛家的视闻离开,筱原奈己疑惑地嗯了一声,注意到“槻岛川一”词条下方一行小小的黑字。 “怪盗基德……米花町36街口的新博物馆……?” 目前是羽矢彦相貌的诸伏景光往她身边挪了一小步,筱原奈己顺势抬高手机屏,好让他也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这个博物馆,就是我们面前这个吧。” “…嗯。” 筱原奈己沉默了。 照他们现在的情况,这不大合常规的“约会”应该避开人流才对。只是槻岛家的事一出,加之官方在背后煽风点火,有意把这件事扩大,怪盗基德今晚将现身于此的消息竟被压到最底。 诸伏景光恍然:“噢,刚刚看到园子小姐了。” 他记得…这位铃木家的小姐对怪盗基德以及一切帅气的人类生物热情很高,对怪盗基德的热情犹为高。 筱原奈己唔了一声,“怪盗基德,你们真的没有考虑抓捕吗。” 若是照她的习惯来,她必不能容忍一个逍遥法外,超脱自己掌控的不稳定人物存在。而日本警界的高层貌似相反,近年来从未动用真正的精锐人士,而只象征性地让地方警力进行围捕——当然从来没有捕到。 甚至放任铃木次吉郎和怪盗基德打的有来有回。 诸伏景光无奈耸肩。 身为警察,他当然也看不惯怪盗基德的做派。虽说这位怪盗大人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只对宝石感兴趣,甚至会把偷走的宝石归还——但怪盗的名号再怎么好听,都盖不住“偷”的事实。 罔顾法律是小的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怪盗基德精通各种奇诡的把戏,今晚能进博物馆偷宝石,明晚或许就能潜进保密机关的机密处。 毕竟是国际罪犯啊。 筱原奈己看了他一眼,随即笃定:“你想抓他。” 诸伏景光默,“…其实还好。” 筱原奈己:“不,你想。” 诸伏景光:“真的还…”好。 筱原奈己:“你满眼都写着这种犯罪分子不该存在。” 被看了个透的诸伏景光:“……奈己。” 或许,看出对方心思这种事是相互的。 他叹了口气,这会功夫队列已经排到他们,他牵起筱原奈己的手,把两张票递给检票员。 被牵着往前走的女朋友依旧执着地想要答案:“你想吧。”眼神掩饰在她眼里恍若无物。 “是是是,我想。”诸伏景光失笑,老老实实认下,在检票员偷瞄的视线里拍拍筱原奈己的头,接过被剪了两个小孔的票卷后,牵着人继续往前走。 怪盗这种东西,吸引的当然不只有侦探。 还有警察。 只是命令没到他身上,他自然不可能擅自做主行动,只能看着怪盗基德在媒体和民众的眼前晃悠,再用“高层自有分寸”来欺骗自己的真实想法。 手指回扣上诸伏景光的手,筱原奈己看出他在想什么,两个迈步跟上往前走的人。 “以后有机会来抓他。”她小声嘟囔一句,“等解决完黑衣组织。” 诸伏景光闻言笑了一下。 “等解决完黑衣组织。”他语气颇好地轻声重复了一次。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9、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五天 【三十五】 “哼哼,我无比高明的奇袭法——得亏那个家伙真的敢回复赴约啊!哈哈哈哈!” 铃木次吉郎哈哈大笑,已经开始想象明日的头条该怎么写。 《震惊!怪盗基德被捕!抓捕者竟是他!》 “……” 中森银三沉默地看着铃木次吉郎自称完美的布局。 该到的警力…当然都到了,只是这个老头依旧顽固如往常,怎么说都不愿离开宝石的展柜前,表示自己“一定要亲眼见证怪盗基德被抓到的瞬间”。 中森银三对铃木次吉郎一向是又爱又恨。恨就恨在这个老头每次都不按照他的法子来,让中森警官制定的计划没有一次周全实施过。爱——不得不承认,若非铃木次吉郎对怪盗基德的执着,和他那时不时搞到绝世名宝的财力,中森银三不会有那么多次抓捕怪盗基德的机会。 虽然从来没有抓到过:-d “次吉郎叔叔!”按照约定来找铃木次吉郎的铃木园子挥手,身边跟着毛利兰和另外的一个人。 “哦哦,是园子还有小兰啊!”铃木次吉郎极高的兴致还没退下,中气十足回了铃木园子的打招呼,随即视线一凛:“等等,你们后面的人是谁?” “是我们的朋友啦。”铃木园子嘿嘿一笑,把原本落后她半步的人推上前,“我们是在博物馆内碰到的。筱原小姐对怪盗基德很感兴趣,就一起来了。” 被推上前的筱原奈己微微一顿,“…您好。” 中森警官双眼一眯,“虽然不愿意怀疑你们,但是三位,为了防止你们是怪盗基德假扮的……” “我懂我懂!要捏脸是吧。”铃木园子抢过话头,“小兰,来来来——还有筱原小姐,先把口罩摘一下吧。” 证实三个人不是假扮,中森银三明显松了口气。 “请三位不要随意走动。”他最后嘱咐了一句,接着去确认其他的安排。 筱原奈己重新戴上口罩,默不作声地开始观察室内。 嗯……看起来藏了很多道机关的玻璃箱,高高的天花板,仅有一扇可进出的门——和处在高墙之上的玻璃窗。 怎么,这是担心怪盗基德进不来,留个玻璃窗给他入场是吗。 筱原奈己默了一瞬,对铃木次吉郎的选址不做评价。 她的耳朵动了动,极为灵敏地捕捉到那位铃木家的顾问在不远处洋洋自得地和铃木园子解说着“那个玻璃窗是陷阱”之类的话。 好吧,猜到了,但怪盗基德肯定也猜得到吧。 敛去对过于明显的陷阱的个人意见,筱原奈己开始默不作声地打量起身边的小部件。驻留在此的警察只当她是闲着随便逛逛,并没有阻碍她的动作。 经过大半个厅,她脚步一顿,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霜白色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下射入屋内,消防栓箱旁投射而出的阴影中,一根几不可查的细线绷直在其中。 “我们把这个屋子里三层外三层地搜索了三遍,也没发现……”中森银三的声音远远飘来。 “……” 筱原奈己盯着那根被巧妙藏在阴影下、但仔细看又能看出的线,静默。 …算了。 视线死角的衣袖口里伸出半截刀尖,她抖了抖手腕,在一个不经意抬手的动作里,切断了那根质地良好的细线。 没说要抓怪盗,只是顺手带点小麻烦而已。 —— 怪盗基德,或者说是黑羽快斗,看着面前离他极尽,眼里暗藏锋利的黑发青年,迅速回忆起半个小时内他干了什么。 噢,半小时前,他故意顺着中森警官和铃木次吉郎的意,从玻璃窗登场,并用一系列手法取走宝石后,又拿老套的镜面反射法,让警方误以为他又选择从玻璃窗离开并踏入陷阱被捕。 等警察们一拥而上后,他才从藏身处闪出,准备用先前布置好的机关离开。 可谁知运行到一半,这回带过来第一次试用的简易小机关出了点小差错,无法送他达到原定高度,尴尬且失礼貌地卡在了半空中……咳咳,好在没人发现,保住了怪盗基德一贯的优雅。 这就导致了黑羽快斗只能放弃从房顶直接离开,改为走一段上天台的路,再从天台离开。 反正警察全在关注另一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离开的地方,多花点时间也没什么。 然后他,就在天台门口,被人堵住了。 “……” 面对无言的怪盗,羽矢彦显得很从容,甚至有闲心和他说了句晚上好。 晚上好你个头!——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啊! 黑羽快斗心里闪过一万句话,面上却还要保持微笑,“晚上好。” “这位先生,可以请你让开吗?” 这位先生长了一副很好说话的面容,但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友好:“不可以。” 接下来的经历黑羽快斗拒绝回想——好吧,大概就是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下,很多身法都无法施展,而想从那扇门出去就免不了要和这个人交手。 黑羽快斗上了,黑羽快斗失败了,黑羽快斗听到了身后警察的声音,黑羽快斗感到心梗。 “果然,怪盗不太擅长近身搏斗啊。”亲自确认了这一点的羽矢彦喃喃自语。 他在为未来的抓捕行动进行一个其实并不准备真的为难怪盗的预抓捕。 黑羽快斗额头上跳出一个井字,他强行扯出一个微笑:“…是,所以现在您能放开我的枪了吗。” 他的扑克枪的枪柄还握在他手上,可枪身却被对方死死攥住,枪口对准别的方向,传来的力道让黑羽快斗意识到这不是可以他上手扯就能扯出来的问题。 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大概率不是抓他,不然不会有这个闲心在这僵持。 想到这,黑羽快斗多少松了口气。 闻言,羽矢彦眨了眨眼。 “抱歉,还不能放。不过这把枪…能再给我演示一下吗?”面对怪盗基德的问话,他竟然是有些礼貌地问道。 警察的声音越来越近,又听到对方甚至带了敬语的发问,黑羽快斗额上的青筋跳了几下。 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这位先生,您费这么大力气,不会就是想看看扑克牌怎么飞出去吧?” “我只是比较好奇。”羽矢彦同样在笑,语气不急不缓。 “怪盗的奇诡手段,奇特的装备…和怪盗本人的脸。” 他看着怪盗隐藏在帽檐下的脸,眉眼里的意味徒然一变,锋利而危险,许些森然的气势像冰冷的刀刃一般攀上人的后脊,倾泻窒息的压迫感。 “听说怪盗基德精通易.容,那现在的你,是真实的相貌吗。” 坏了,这家伙好像来真的。 他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好人! 黑羽快斗面色一变。 这么想想,之前这家伙笑得看起来温温和和,细想却怪吓人的,看得人后背发毛——总之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 当即,他手腕一翻,落下几个滚珠,在对面人注意力被滚珠吸引的那瞬间,一瞬挣脱了桎梏。 烟雾弹发出刺耳的响声,同时袭来的还有刺目的疼痛,羽矢彦闭眼,后退至一旁,听到铁门哐当打开的声音。 闭眼及时,刺目感很快消失,靠在墙上的羽矢彦此时脑内回想起的是刚才那瞬奇异的脱手感。 他分明已经死攥住那把特殊扑克枪的枪身……是怪盗的魔术吗? 不过若真的这么容易被他抓住,怪盗基德也不会有如今的名声了。 烟雾散去,羽矢彦在暗色里睁开眼,看向打开的天台大门。 反正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真的抓住这位怪盗先生,对此接受良好,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准备原路返回,和筱原奈己会和。 —— 而天台外,一打开门就被直升机探照灯找了个透的黑羽快斗:……。 什么惊喜大礼包。 铃木次吉郎兴奋的声音传来,“哈哈哈,竟然被她说中了,怪盗基德会从天台离开,还好我早早侯在这里!” 意识到后面那个危险的黑发男人没有跟上来,黑羽快斗分出心吐槽了一句, ——什么鬼啊,这个老头十分钟前还在室内不是吗?! “你在室内看到的老夫,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啧。” 两架直升机盘旋在上空,他嘁了一声,瞳孔因为肾上腺素的激增而兴奋地收缩。 大脑飞速运转,背景音是铃木次吉郎劝他立马投降的大喇叭——原本路线被封锁的怪盗依旧不落狼狈,帽檐下的脸反而扬起一抹猖狂的笑。 怪盗基德对着两架直升机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在铃木次吉郎声版的“快抓住他他准备逃了”的背景音也确实找准空挡准备离开时,所踩的地面突然一晃。 “嘭——”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人耳膜一疼,吸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黑羽快斗扭头,铺面的热浪卷袭而来。 下方的博物馆在他的眼瞳里映出火光冲天的影子,爆炸带来的火焰汹然肆虐,在暗色的天空中点燃不详的色调。 —— “昨日晚九点零六分,我市米花町三十六街区发生了一起爆炸,具体事发点为……” 听到玄关入门处传来响动,筱原奈己把电视的音量调低,黑眸直直对上刚从外面回来的诸伏景光。 “结果怎么样?” 被调小音量的新闻依旧在播报,“……遇害人数一人……损伤建筑主要是……” “像是一个意外。”极其精简又迅速的报告单被放在她面前,诸伏景光的话比报告单更精简,“…简单来说,唯一的遇害人就是犯人本人。他不小心引爆炸弹,把自己炸死了。” 其实被波及到的还有怪盗基德,但据现场目击者所言,怪盗基德很快就展开滑翔翼脱身了。 只是离开前被颠了那么三四五下,开伞的姿势有点狼狈。 “?” 筱原奈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警方担心犯人在博物馆别的地方也埋了炸弹,派相关人士去清查过了,结果是并没有。就好像真是不小心把自己炸死了一样。” 犯人的目的并不是炸博物馆,而是窃取其中一件极其不起眼的文物——在犯人的破损的包中发现了真实文物的残片,而与玻璃展柜碎片在一块的残片则已被鉴定为赝品。 他在炸弹引爆前,已经完成了对文物的调换。完全没有炸死自己的动机。 如此种种,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个家伙大概似乎应该确实真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炸死的冒失鬼。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把装着狙击枪的贝斯包轻靠在墙面,显然也好久没见过这种事,“目前着手查的是犯人原本准备拿炸弹去做什么,但还没有什么结论。” 现实有时候很荒谬,案件有时候很离谱,不是每个犯罪都不会出错。 占据一个沙发角落的筱原奈己唔了一声,拍拍自己边上的空位,示意诸伏景光坐下。随后,她顿了一下,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自己挪到边上的空位,把靠沙发角的位置留给诸伏景光。 看明白她什么意思的诸伏景光坐下,肩上果然在下一刻倚上一个脑袋。 男朋友靠沙发,我靠男朋友。 抛开即将来临的破事不提,筱原奈己自觉很不错。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0、在米花町的第三十六天 【三十六】 “…佐浦正章没有完成他的任务,炸毁了目标,还弄出了爆炸……琴酒大人那边说,博物馆爆炸的后续可能需要您来收尾……”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汽车没入街道的车流,小林舞子语气恭敬地把近来事项汇报给刚从古堡返回的上司,“…还有就是,一个月前叛逃的那组人,已经全数清除了。” 没人回话,小林舞子面色不改,依旧是尽职的下属模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紧张到微微出汗。 小林舞子,进入组织前是某个小公司的一个普通会计师,自幼父母双亡,和带着先天遗传病的妹妹相依为命。一年前,妹妹的病情突然恶化,而她为了负担起病重妹妹的手术费,在阴差阳错之下加入了组织。 她至今不知道雪树酒为什么会选她这个刚进组织的半吊子作为常行的“助手”,还常用“小林优子”这个虚假的、双胞胎妹妹的身份行事。 小林舞子亲妹妹的名字不叫小林优子,也不是双胞胎姐妹…每次“优子”秉持人设——像在列车上那一回一样——亲昵地挽起她的手时,小林舞子背后总是止不住的发凉。 空气中熟悉的低压她从未适应过,也从不敢去窥探她这位喜形不露于色的上司。妹妹的手术已经顺利结束,而她却已经深陷这个罪恶的泥潭,再也不可能从这个组织脱身。 明明在雪树酒手下呆了已经将近半年了,还是…… “…佐浦正章?” 许久,后座的女人才轻声开口。 她的精神似乎不大好,问话的语气轻飘又疲倦,仿佛没有一下接收刚才话里的信息,有几分不确定的意味。 从回忆抽身。小林舞子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又把佐浦正章的事重复一遍。 “是的,昨晚米花町三十六街区的那起爆炸案就是佐浦正章失手引发的。因为他失手将自己炸死,不清楚他当晚携带的东西有没有完全被爆炸毁坏、又有多少落入了警方手里…所以需要您去处理一下。” 车内又安静下来。 经过第三个街口,小林舞子才听到后座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她在心底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见雪树酒又突兀地开口, “…你妹妹最近怎么样?” 小林舞子的心脏瞬间如擂鼓一般狂跳不止,她抑住微乱的呼吸,故作平静的音线里夹着几分颤抖, “我妹妹…我妹妹的手术在上个月已经顺利结束,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 雪树酒的办事效率很高。 这个女人上午刚回组织,下午琴酒就接到了这位同僚的电话。 “警察没有在佐浦正章身上发现任何东西,目前的方向也偏移到调查那枚炸弹的来源上。”听不出疲乏的声音开门见山,依旧是平无起伏的声调,“…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前情?” 刚从麻烦的古堡里抽身,就又被叫去查一件没头没脑的事。 琴酒顿了一下,接电话外另一只手下的扳机牵动手枪发出嘭的一声,跪在他前面的男人应声而倒,登时流出一滩血泊。 他对雪树酒的观感从一开始就不错,毕竟她是少有的多干活少说话又不是蠢货废物的成员。自她接受实验改造后……就更省心了。 某种意义上,琴酒欣赏这样的人。 但……组织内部的事务分散,高层手上负责的大部分事务彼此互不干涉,她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琴酒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下了一列口头语上的任务,并表明详细的细节会传到她的手机上。 “不要越界。” 他在最后凉凉地补充一句。 —— 电话里传来忙音,筱原奈己冷静地放下手机,对琴酒什么也不透露的结果没多少意外。 她知道琴酒不知道的事,琴酒手上自然也有自己保密的事务,就像朗姆和贝尔摩德,平时筱原奈己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只能有个大概的轮廓了解。 互不干涉,但又有权要求“同僚”提供帮助,这是高层内部心照不宣的原则。 被掐断电话,筱原奈己自觉没什么,可充当驾驶员的小林舞子呼吸却是瞬间重了一分,生怕她因此不愉。 “…” …小林舞子,心理防线还是这么脆弱。 筱原奈己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位在“她”手下呆了半年多的下属,自然没放过对方止不住颤的手指尖。 依旧害怕雪树酒,过分在意无伤大雅的小事,难以胜任重要的任务,无时无刻不在被吓得发抖,演戏都只能往沉默寡言那一挂演——因为稍微带点别的感情就会露怯。 杀个人手会发抖,晚上似乎还会做噩梦…… 筱原奈己自己也很想知道,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挑中这位…一看就很不适应组织生活的女孩。 之前在她手下做事,甚至帮着管理那条枪.支走.私线的组织成员,是楠田陆道——一个在底层被埋没了能力的组织成员。 若非琴酒因为一次行动把楠田陆道从她手上借走、楠田陆道又不小心在那次行动中丧命,这会大概不会有小林舞子什么事。 一个为了救下妹妹的命,迫不得已加入组织,日日挣扎的女孩。 一定要说优点——小林舞子的枪法意外的准。 也唯有在瞄准人的时候,那双手会奇迹般地止住颤抖,一击致命。 而小林舞子本人,也只有在开枪瞬间,眼里会流露出渗人的气势,只是下一秒就会被死者红血淋漓的模样吓得面色苍白…倒也算个奇人。 好在她本人至今没出过什么大纰漏。 —— 琴酒所谓的任务,□□不离一个杀字。 筱原奈己翻了翻后续发送到她手机上的文件,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富商,爱收集古董的富商,有私人会展的富商。企业家,从事医药方面的企业家,起手到如今家财万贯已有几十年的企业家。高官,重权在握的高官,来自古老的名门望族的高官…洋洋洒洒列了十几个,不乏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 把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大人物”列入同一张暗杀表……筱原奈己不觉得琴酒或者朗姆会是发这种命令的人——boss莫不是疯了。 位居高位的人哪一个身后没连起错杂的关系网,哪一个不“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接连死亡,不可能不引起公众的关注,不可能不让警方扑进大量警力调查——组织会不会被抓到一片衣角,谁都不能保证。 这可和黑衣组织以往的行事风格太不一样了。甚至称得上一句荒唐。 “……” 她敛下那分疑虑,垂下的眼帘如鸦羽般浓密,把深色眼眸里的情绪都掩去。 筱原奈己有疑惑,雪树酒却没有。她不会违背boss的命令,更不可能去质疑。 在小林舞子眼里,她只是面色淡淡地看了眼手机,然后继续闭目养神,不知想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1、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七天 【三十七】 江户川柯南最近有些郁闷。 自打他从槻岛家的古堡回到米花町、重入正常生活,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了。自打毛利小五郎占据头版、沉睡的小五郎大放光彩,也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离“槻岛川一”激起的大范围的讨论,也如沸水冷却,渐渐不再永远占据头版了。 而他——江户川柯南,也已经整整半个月没见到任何组织相关的人员了。 哦,这里的相关人员指的是安室透这类人。 江户川柯南在毛利小五郎被一大堆突然冲出的记者围住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安室透脸色并不怎么好,显然消息提前走漏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之后,查出仅有的证据后,安室透和扮演筱原奈己的那个公安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脱身,一消失就再也没有出现。 冲矢昴也借口学校有重要的事,在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一行人还未回到米花町之前就已经离开,也是至今未归。 至于诸伏景光——身为最早离开槻岛家的人,江户川柯南连赤井秀一的面都没见着,自然不可能有他的消息。 不过诸伏景光本就是最不赞同让初中生掺和进这些事里面的人,即使他从未直接表示过自己的态度,但依旧可以从一些细枝末节里看出——这样,江户川柯南就更不可能从他那知道什么有效信息了。 灰原哀…灰原哀知道的不比江户川柯南多多少,但她没那么浓重的好奇心,顺便好心和他提了几句雪树酒相关的事。 所以江户川柯南知道筱原奈己已经恢复正常了——但依旧不知道近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普通的事倒也罢了,他还能想办法自己调查……但这种事,不说组织本身就什么痕迹也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江户川柯南根本无从得知他们的踪迹。 “唉。” 江户川柯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眼镜框都重了不少。 “哎呀呀,柯南这小鬼这两天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啊。”铃木园子靠近毛利兰,小声叨叨。 “嗯…其实我也不清楚。”毛利兰道。 铃木园子惊讶:“难道是因为作业太多写不完!?——岂不是和工藤小时候一模一样。” 毛利兰头疼:“园子,新一他没有作业写不完过啦…” 铃木园子:“明明就有!!” 江户川柯南/毛利兰:“明明没有!” 铃木园子狐疑地看向江户川柯南:“嗯???” 一个不小心反驳漏嘴的江户川柯南一僵,打了个不怎么上心的哈哈。 “我就是、就是觉得像新一哥哥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作业写不完啦…啊哈哈哈…” 听到聪明两个字,铃木园子翻了个大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却也把注意力从江户川柯南身上移开。 “马上就要排到了,不和小鬼头一般计较…” 江户川柯南溜回灰原哀身边,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倒是边上的少年侦探团一个两个精神百倍,兴奋地东张西望,阿笠博士在一旁笑呵呵。 他们一行人加起来人数不少——而目的地,又是博物馆。 对此,铃木园子表示这次绝对不再是为了基德大人,而是因为有一个朋友是博物馆的承包人之一,精心落实的展馆昨天开放,今天特意邀请她来参观。毛利兰是陪着她一起来的。 孩子们则是因为周末的实践作业恰好就有“参观博物馆”这个选项,听到风声后高高兴兴地和她们一起出发了,阿笠博士则是监护人。 江户川柯南看着面前这座博物馆,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半个月前失手把米花町另一头的新博物馆炸没了一半、顺便把自己炸死的犯人。 他撇撇嘴,把这随便想起来的事抛到一边,准备打起些精神,留些注意力给今日的参观。 就在这时,视野前方突然走过一道有些眼熟的影子,江户川柯南原本有些怏怏的表情一扫而空,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他一个激灵,脚下生风,下意识就想往那人经过的博物馆内门处走——却被铃木园子一把拎住了后颈的衣服。 “还没排到我们检票呢,不要这么着急啊小鬼。” 江户川柯南挣了几下都没落地——反而被毛利兰拽回了队伍。面露焦急,奈何力量悬殊,无法从铃木园子手里脱身, “好啦柯南,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但也不要这么着急,一个人乱跑,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江户川柯南表面急死了,心里也急死了——能不急吗,刚刚路过的人可是差不多一个月没见的羽矢彦诶!! 羽矢彦=诸伏景光=知情人。 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鬼才会相信诸伏景光是来欣赏博物馆里的展品的。 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啊啊啊啊—— 心里再着急也没用,江户川柯南呆在不长的队伍里,已然决定待会要想个办法溜出他们的视线范围。 他一步两步,悄悄地挪到阿笠博士身边。 —— 铃木园子的朋友名叫川原静,川原家的小女儿,长大后依从自己的爱好成为了一名艺术家。 看到铃木园子一行人后,川原静面露喜色,匆匆和正和她讲话的工作人员告别后,就一路小跑跑到好友面前。 川原静长得文静,脸上因为喜悦而带上了几分活泼,撇在发丝右侧的白色发卡格外亮眼。 “好久不见!”她朝铃木园子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又看向毛利兰,“你就是小兰吧?园子经常和我提起你……” 初次见面的几人交换了姓名,少年侦探团顺便报上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毛利兰回看一圈,突然发现江户川柯南不见了:“哎呀,柯南人呢?” “说起来,刚刚就没听到柯南君的声音了!” “哈?都和这小鬼说了不要乱跑了!” 阿笠博士露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柯南君有东西落在外面回去找了,你们先去参观,我在这里等他。” 川原静秀气的眉蹙起,似乎觉得让孩子单独行动不大合适:“要不,我们等这孩子回来后再……” 阿笠博士:“不用耽误你们!” 川原静眨眨眼,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就先去看看我的展馆吧——说起来,我父亲待会也会抽时间来这一趟呢。” 闻言,灰原哀抬了抬眼,视线在川原静那双圆润明亮、未经苦难而显得异样光彩的眸子停顿了一下。 川原家世代从政。 —— 另一边,刚拐出去没多久的江户川柯南贼头贼脑地往内里的走廊探出一个脑袋。 没端详两秒,头顶突然被人拍了两下,“看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眼睛一亮,不用转身就知道后面的人是谁,果不其然看到了将近一月未见的黑发青年。 羽矢彦一身休闲的行装,发尾微微卷起,瞳色依旧是足够藏下所有蓝色的深黑,满是对上江户川柯南的无可奈何。 柯南君的好奇心他早有领教,所以在发现对方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呆在参观博物馆的队伍里。与其放他在场馆里乱转“抓”诸伏景光,不如诸伏景光自己出来抓他。 在小朋友迫不及待即将开口的前一刻,他提前打断,“现在不行,等……” 在他办好事情前,要确认江户川柯南不会因为过度的好奇心参与并妨碍到计划。 然而,不等他说完,几条走廊外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声。 “——啊!!!” ——是川原静的。 声音出现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愣。 不同于江户川柯南“发生了什么事”的第一想法,已然明白出的是什么事的诸伏景光面色一沉。 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不及完成嘴上的话,步子迈开就要往声音传出的地方走。 然而,刚迈半步,诸伏景光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看了一眼江户川柯南。 思考了一秒不到,他一把捞起江户川柯南,重新往外迈去。 —— 不远的小展厅里已经围聚起不少人,川原静惊恐地捂着嘴,后仰坐倒在地。铃木园子扶着她的肩,面色也有些苍白。 她们面前不远的展柜下,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凸出的双眼泛白,身躯僵硬,嘴角挂着一抹半红半黑的血。 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江户川柯南心里默念一声。 少年侦探团为了完成作业,已经绕到了自己想去的展馆,没有直直撞上尸体。而赶来的不止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两人,陆续有其余的参观客探进头来。 房间里有七八人,除掉铃木园子三人,范围可以缩小到五人以内。 不对,如果犯人已经离开现场…… 江户川柯南神色凝重,余光瞥见诸伏景光打了个手势,门口处立刻有人心领神会往外跑去,去拦住外面的人。 川原静眼眶已经红了,捂起来的嘴断断续续流出啜泣声:“父、父亲……” “川原群浩,你应该在电视画面里见过他。”诸伏景光低声和陷入思考的小侦探说道,“最主要的任务本来是保护他免遭杀害,现在看来……” 江户川柯南一愣,不知道诸伏景光怎么会在受害者尸骨未凉、凶手未知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些。 ——就算是要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提吧。 门被彻底关上,隔绝一切室外的可能的视线。 他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去,却见黑发青年放下揉完眉心的手,叹了口气,随即在嘴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凶手就在这个场内,能看出来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2、在米花町的第三十八天 【三十八】 凶手……就在场内? 进入小展厅的门被一个人严防死守地把着,江户川柯南猜测那也是公安的人。 可诸伏景光和他同时进入这个密闭空间,同时见到死者——凭什么能瞬间确定行凶的人就在现场、没有在他们赶来之前离开? 而且听他的语气——江户川柯南一瞬间觉得诸伏景光早已知道凶手是谁。 江户川柯南缓慢地眨了眨眼。 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保护川原群浩免受杀害。 上一声叹气是因为没救下川原群浩。 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案,诸伏景光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杀川原群浩,甚至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为什么不赶在凶手动手之前,就阻止他? 江户川柯南想不明白这一点,诸伏景光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和他解释。 小侦探推了推眼镜,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转而细细观察起场内每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 排除他自己、园子和小兰,再加上两个公安,场上还剩三个人。 掩面哭泣的川原静,一位穿着淡绿色西装的老先生,还有隔壁展馆的承包人——江户川柯南在入门处看到过这个承包人的介绍,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趁着铃木园子一行人慌忙报警的空当,他走近川原群浩的尸体,近距离观察起来。 远看尚不清楚,稍微靠近,就能判断出川原群浩是典型的中毒死亡。 边上的诸伏景光看了看表。 “川原群浩在半小时还有一场发布会要开,来博物馆是因为拗不过小女儿的请求,特地来参观一圈。”江户川柯南听到突然开口,声音控制在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大小,“…因为行程私人,又是女儿的艺术展,所以川原群浩是独自一个人来的,身边没带任何保镖。” 黑发青年的语气不咸不淡,止住了川原静的哭声,也把所有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这才注意到江户川柯南和羽矢彦,诶了一声:“羽矢先生?” 诸伏景光却没回话,而是慢慢走到尸体边上。 “川原群浩今年六十四岁,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他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会带上相关的药物。”他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可惜,川原先生本人在这方面的记忆力不大好,所以他的家人和保镖都会习惯性地带上药。” “我记得……一堆应急药物中,有一种需要定时服用的药物。” 虽然模模糊糊地摸到了诸伏景光的逻辑,但一时间没人接话。 江户川柯南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拿出一对白手套戴上,随后掐住川原群浩的下颚,把他的头偏向另一侧。 “对吗,川原小姐?” 川原静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无血色,哭过后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崩溃:“…你什么意思?” “一个毒发身亡的人。”诸伏景光笑了一声,是那种他不带感情、纯属惯常的笑,“和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让他服毒的人。” 饶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等川原静回话,扶着她的铃木园子愣了一下:“等等,这个逻辑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虽然她在某种程度上信任羽矢先生,但这种仅凭日常习惯就说别人杀了他爸,真的靠谱吗。 放在平时,江户川柯南肯定不会断然相信这种放在推理小说里面半章就会被推翻的“推理”,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诸伏景光没有回话,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川原静。 许久,在铃木园子的搀扶下止住颤抖的川原静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原来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正如你所说,父亲来这是私人行程,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你提前调查父亲?这又是为了什么?”她找回自己的逻辑,语气莫名定了一些,“…还有,又没有经过任何检验,你怎么能确定父亲他就是毒发身亡?” “你就这么空口无凭地污蔑我吗?在警察来之前,用你那没有说服力的推理?” 她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的。 从发现死者演变到现在这个场面,只过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在场的人,除了那名公安和江户川柯南,都拿怀疑的眼神看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走到铃木园子跟前蹲下,“园子,稍微让开一点好吗?” 铃木园子本以半跪的姿势扶着川原静,给他这么一问后楞楞地呆了一下,下意识往边上挪开了点。 然后她就震惊地看着羽矢彦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手铐,给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川原静喀嚓一声扣上。 怔愣着的川原静回头,对上那双深黑的的眼睛,“…我没有在推理,我在解释你下手成功的原因,川原小姐。” “你头顶的白色发卡很亮。”诸伏景光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全然不在乎听到这句话后瞳孔骤然紧缩的川原静。 “还有……你的确像她说的那样,不擅长演戏。” “——小林小姐。” 川原静浑身一个脱力,怔愣地跪倒在地。 —— 警察“赶”来,掐准了时间后,带走了明显还在发懵的川原静,留下了一众懵着脸的人。 铃木园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等等等等,羽矢先生是警察?” “等等等等,小静是杀人凶手?” “等等!到底是怎么确认的啊!!” 江户川柯南看着神色恍惚的铃木园子,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一声:“刚刚那个被带走的,应该不是真的川原小姐。” 随后,他小跑追上已经出了门的诸伏景光,心想园子和小兰怕是再也见不到“羽矢彦”了。 刚才在场的还有两名无辜卷入的市民,诸伏景光这么来一遭,以后大抵都不会再用“羽矢彦”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的身份——谁家书店老板会随身带着拷人的手铐啊!! 坐实自己和警方的关系,又动了组织的人,“羽矢彦”这个身份,怎么说都该人间蒸发了。 ——没错,江户川柯南已经推测出,假冒的川原静最大概率上是来自组织的人。 那么多的已知情报,却等房门紧闭才动手…… “他们来的人不止一个对吗?川原小姐只是其中一个。”上了车,江户川柯南迫不及待地开口,“筱原小姐给了你某些确切的情报,让你可以直接确定今天的凶手。” “关上门是为了不让别的组织成员看到你突兀抓人的这一幕,也是为了保护筱原小姐——不然他们肯定会瞬间明白组织内有卧底。” 江户川柯南顺利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很快,他又陷入新一轮的沉思之中。 “刚才那个女人毫无防备就被你拷起来,这种程度的反应力,显然不可能是他们的核心或者重要成员……那为什么你们要大费干戈地抓她?” 甚至为此放弃“羽矢彦”这个身份。 一个伪装完美的身份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诸伏景光和筱原奈己显然都不是会为了抓住一个凶手而放弃天平另一端的人。 若这个被抓走的人本身不重要,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抓走”这一事实很重要。 看着小侦探陷入新一轮的思索,诸伏景光微微一笑。 信息差摆在面前,江户川柯南很难想清楚里面的缘由。 警车就在他们车前方,车里的川原静——或者说,该直接叫她小林舞子——面色苍白,涣散的眼神透露出她已经接近崩溃。 今天被警察带走,或许明天那个心狠手辣的组织就会对妹妹下手……可她的妹妹今年才十岁,甚至还需要半个月才能从病床上离开。 她小小地抽泣一声,引来边上公安人员有些诧异的目光。 为什么,白色发卡,她? 这个白色发卡明明是…… 雪树酒在她离开安全屋前,突然叫住她,眉眼淡淡。 “等等,戴上这个。” 摆在桌上的是一只简约的塑料质地发卡,小林舞子没有多想,干脆利落地把它撇到右边的发上。 雪树酒扫过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是小林舞子第一次自己执行任务,由此原因,她本以为这个发卡里或许会有定位监听探测…相关的设备。 而此时,她木然抬起被拷起的两只手,把头上的发卡取了下来。 掌心的白色发卡小小一个,方正又轻薄,是近几年来最流行的风格。 怎么看都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发卡。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3、在米花町的第三十九天 【三十九】 夜幕下。 琴酒冷着脸从包间外走入,动作绝不轻柔地把手里的文件拍到桌面上。 “杀不到。” 面对几道探究的目光,他冷冷道,惜字如金。 “哦哟。”贝尔摩德挑了个眉,故作惊讶,“真是稀奇…琴酒失手的时候可不多呀,看来警察那边早有准备嘛。” 琴酒:“被逮捕后三小时,小林舞子被移交给公安。” 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天,组织又惊又怒,已经组织了三四次针对小林舞子的暗杀。只是过了两天,子弹连小林舞子的人影都没碰着。 而且大概率上,不是警方早有准备,而是小林舞子自己倒了。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那个孩子的心理确实一直都不太稳……她妹妹那边控制住了吗?” 她看向本次会议的主人公,即坐在她侧对位的筱原奈己。 直接来说,这次会议是针对她开的。 一个底层成员,怎么都犯不着让高层聚一次。问题就出在这个底层成员的身份上——小林舞子跟着雪树酒做事,主要的工作是,把繁杂的任务清理好后一并移交给雪树酒,是非常规意义上的“秘书”。 所谓的机密文件她当然不可能涉及…但就哪日哪日,雪树酒会去哪片区域哪篇区域——这个程度还是可以达到的。 这也和“洗脑”的后遗症有关。从实验室出来后,雪树酒对手上任务的重视程度增加,与之相应,对于自己下个任务后的下个任务是什么,她态度恹恹,可谓把所有精力都放到眼前事上。 贝尔摩德觉得这种状态反而太过,才帮她物色了能补上这个空缺的人。 当然,贝尔摩德挑出来一堆人,小林舞子是筱原奈己自己选的——恰好是能力最不行的那一个。 小林舞子落在公安手里,对于从不吝啬于往最坏处思考的组织来说,就等于雪树酒后几日的行踪已然暴露。 受到影响最大的雪树酒面色如常:“逃了。” 末了,她补了一句,“fbi。” 琴酒狰狞一瞬。 贝尔摩德这会没去刺他:“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可不能拖…我问过boss的意思了,你们把手上的事情调一下吧。” “那十几只羊就交给gin,换你的思路去解决,小林舞子那边不会影响多少。至于belvedere,boss这边的事你来负责。” 不能后延,时间太紧。 “那位先生”如今的状态不妙,整个组织的动作都因此变大不少。 雪树酒右手上的伤不好做伪装,无论戴不戴手套都太过显眼,琴酒至少可以在外貌上做加减。 琴酒嗯了一声,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不多时便转身离开。 最晚到场的人最早离场。琴酒走后,贝尔摩德一撩金发,朝筱原奈己比出一个勾.引的手势:“看看你之后要负责的东西。” 来了。 筱原奈己眼神一暗。 她让小林舞子被“抓”进公安的目的。 —— 贝尔摩德打开笔记本的屏幕,莹白的亮光照亮了桌边一角。 跳动的字节在筱原奈己面前划过,迅速浏览完这份堪称短小的文件,她微蹙起眉。 “‘z’是谁?” 贝尔摩德随意地给她倒上一杯苏格兰威士忌,“这个啊,zacapa(萨凯帕)的缩写,一个和朗姆差不多的老家伙。” “嘛,这家伙在公安那边呆了十几年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到时候他会和你配合的。” 配合。 这份文件上只有简单的一个任务:把本木樹太郎从公安内部移出,然后抢回组织。 筱原奈己的视线在那个z上驻足许久,下意识抿了一口酒,随即移到后面的“本木樹太郎”上。 本木樹太郎……这个名字,饶是对于筱原奈己来说,都有些遥远了。 —— 那是她刚回日本时发生的事。 “组织的一名重要研究员”逃离组织,boss派了不少代号成员前去围截,无法夺回就当场击杀——即使组织布下天罗地网,本木樹太郎还是逃了。 筱原奈己亲手放的。 一念之差,她冒着被黑麦威士忌察觉不对的风险,在追截时选了本木樹太郎逃跑的另一条路。 说起来,如果早知道黑麦是fbi的人,很多麻烦都可以舍去。 啊,当时苏格兰和波本好像在一组来着的。所以当时从对面高楼打来的、擦过她脸颊的子弹… 筱原奈己默了一下,回忆起当初自己还在想公安的支援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现在看来,那一枪,大概率,没跑,就是她男朋友打的。 再后来,在针对泥惨会的那次“匿名行动”,她拿到了本木樹太郎研究相关的文件。 一份有关生死、悖逆人伦的研究文件。 —— 贝尔摩德:“本木樹太郎你还有印象吧?就是三年前,那个基安蒂失手放枪,琴酒被堵在半路上,你和…波本追截不成,结果失败的任务。” 贝尔摩德顿了一下,下意识在雪树酒面前略去苏格兰的名字,想用“叛徒”二字代替黑麦威士忌时,又想到苏格兰也是叛徒,最后干脆把两个人一起省掉。 雪树酒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但贝尔摩德知道她不可能记得。 实验洗去了太多东西,记忆、过往、甚至习惯和本能——还有她和雪树酒近十年的相处,只留下一个boss满意的任务机器。 贝尔摩德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自觉自己又多此一举了,“…算了,前情对你来说不重要。只要把本木樹太郎带回组织,让他继续他的研究就行。” “最近从那家伙留下的研究文件里发现了有用的东西…可是这项研究,没有本木樹太郎又无法进行。” 换而言之,本木樹太郎是这个项目上的主导人,但从研究员的地位来看,可以对标灰雁酒。 三年前他被护到公安底下,组织几次追杀不成,也就暂且放弃了。 现在不惜让埋进警方十几年的卧底动手,也要把本木樹太郎“抢”回来……看来boss的身体,是真的出了大问题啊。 她把酒杯往前一推,朝贝尔摩德礼貌性地颔首,然后就着琴酒离开的路线,成为第二个离场的人。 留下的贝尔摩德面上笑容淡去。 该怎么说…这两年,她已经习惯这样的雪树酒了,未来也会继续习惯。 贝尔摩德讨厌“苦涩”这种情感,但又无法不恨私加一手把雪树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灰雁酒。 要知道,最开始定下的洗脑标准,可是只有“绝对忠诚”这一条。脑部损伤到现在这个地步,谁都知道是灰雁酒私自动了手脚。 不过灰雁酒的期望也落空了。 想起那个恶心玩意儿,贝尔摩德冷笑一声,照往常一样,把推到雪树酒跟前的那杯苏格兰威士忌绕回自己面前。 她转了转玻璃杯,突然察觉到手里重量不对。 “…?” 贝尔摩德眯起双眼,往后靠在座背上,对准伞灯昏黄的灯光,高举起这杯苏格兰威士忌。 不规则的玻璃杯顿时反出几面亮光,让人更清楚地看到液体的高度比“半杯”这个标准低了些许。 ……喝了酒? …可是自她从实验室里出来后,就滴酒不沾了。 贝尔摩德曾经半开玩笑着强迫像块木头的雪树酒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发现原先酒量甚不错的人变成了一个一杯倒。 金发女人沉默许久,红唇突然勾起一个艳丽的笑。 “真是……意外的发现。” —— 筱原奈己并不知道方才下意识的动作可能导致的后果。 相反,因为不记得洗脑期间的两年同贝尔摩德的相处方式如何,她只能尽量减少和这个女人的独处,再用平淡无奇的态度去应付。 今夜的夜风微凉,占据筱原奈己主要思绪的,是那个新得知的酒名。 zacapa。 ——也只能是这个酒名。 筱原奈己在心里轻轻默念。 “萨凯帕”,朗姆酒中极其名贵的酒。组织近年来在代号方面讲究的越来越少,但尊酒对尊人——这个原则还勉强能继续用。 导致诸伏景光暴露的家伙,真正打得她措手不及、狼狈不堪的家伙。当初未名事实的心颤和可能失去诸伏景光的恐惧,握不住枪的手和撕裂大脑的疼痛……所有的分别和痛苦,连着一别三年、相逢不识的苦楚,她记得清清楚楚。 恨这种东西一向和她离的很远,唯独这件事,她还记得当初疼到脱力的无助下清晰涌出的恨意。 筱原奈己冷笑一声。 原本做出小林舞子这一出,只是为了从不含任何信息的“屠杀”任务里脱身,借此清楚组织最近最深处的动向是什么。 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收获。 “滴——” 一声汽车的长鸣声突然把她从思绪里唤回。 前方就是马路主干道,霓虹灯闪闪烁烁。筱原奈己停下脚步。 夜风吹得人有些凉,她把风衣的顶扣扣起,仰面看了一眼天空,映在黑眸里的夜景永远沉寂。 她在风里显得很静。 然后…突然有点想他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4、在米花町的第四十天 【四十】 和组织内里极其凝重又迫切的氛围不同,降谷零在公安实实在在地舒了口气。 他,就是那个被派去追杀小林舞子的第四批人。可谓大水冲了龙王庙。 反正前三次组织派来的人连小林舞子在哪都没摸清楚,时间又已经过了三天——足够公安部门把小林舞子藏好——那波本就算失手,也不会怎么样。 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些风声,组织准备放弃对小林舞子的围堵了。 ——毕竟只是个底层成员,所有的价值仅在于“知道雪树酒最近的行踪”。那边两个高层任务一换,这个底层成员就会失去意义,也费不着多派人手解决。 这件事的操作不算繁琐,公安甚至没有折损任何人手……让降谷零感慨,有个高层是自己人真好。 想到筱原奈己,他碰了碰边上诸伏景光的肩膀,“你们今天要见一面?” 诸伏景光嗯了一声。 他把手机屏幕切换到私人短信的页面,展示给降谷零。 短信是昨晚将近十一点发来的,上面只有一个简短的单词。 “zacapa。” 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要问什么,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代号。” “看来这就是要当面说的东西了。” 诸伏景光唔了一声,对降谷零的回答倒也不算吃惊。电梯缓缓地深入底层,他感受着从脚底升上来的超重感,换了件事说:“待会我一个人去和她谈,她在组织见过你。” 降谷零有些头疼:“那就麻烦你了。” 从公安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小林舞子确实如筱原奈己所说,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 明明在第一天就已经告诉她她的妹妹没事,只是碍于身体恢复的昏迷期,没法和她视频通话,只能传来普通的视频和照片,小林舞子仍然神色恍惚,一心觉得这群黑西装在欺骗她。 公安那边负责疏导的人被搞得焦头烂额,又看小林舞子好像抑郁到精神都要崩溃了,不得已才求助降谷零。 诸伏景光笑了笑:“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孩子。” 设计这一出,也有让小林舞子从可怖的组织脱身的用意。 小林舞子是被迫进入组织的人,天生不适合呆在泥沼里。经年累月下去,很难不让人担心这个一心为了妹妹涉险的女孩自己把自己逼疯。 电梯门打开,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点了点头,率先走出去。 —— 小林舞子被看护在最安全的地方,并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条件,却依旧止不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诸伏景光敲了三下门,没人应答,干脆直接推门而入。 小林舞子蜷在床上,正偏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小鱼缸,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诸伏景光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正准备说两句话作开场白,就见被椅凳响动吸引的女孩偏过头来,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苏、苏格兰?” 小林舞子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诸伏景光一顿。 下意识呼出这个代号的小林舞子似是察觉到他的那份奇怪,慌忙摆手:“不,我没有见过你…是之前有个女人提醒我,不要在上司面前提起苏格兰相关的事。” “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见过你的照片……” 小林舞子不知道苏格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代号成员被杀的时候,她压根就没进入组织,只知道是一个身份暴露的卧底。 因为和上司挂钩,所以不免多关心了几分,一不小心记下了苏格兰的脸。 没想到他还活着。 “……” 对面的小林舞子眼神慌乱,但说起话来完全没有阻碍,怎么看也不像是传消息的人所说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割腕自杀”的抑郁态。 小林舞子只是心理素质差,又不是傻——再结合羽矢彦拷走她那日低声说的两句话,她应当早就明白这其中的一些弯绕。 小林舞子还在慌忙解释的途中,诸伏景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确定了来前的猜测。 ——这个女孩,是想见到真正主事的人,才会有前面三天那一出。 换而言之,前三天是演出来的。小林舞子最想知道的,大抵也不是她妹妹的情况。 果然,下一刻,小林舞子干瘪又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个…belvedere…” 她不知道雪树酒的真名,只能拿代号来称呼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 对面的苏格兰语气温和地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小林舞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急切,装出来的脆弱荡然无存:“那、那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影响到……” 诸伏景光:“不用担心。” 默了,他又有些好笑:“你不是很怕她吗?” 小林舞子看起来很纠结:“我确实很怕……” 她一直很怕雪树酒,可是这几天想明其中缘由,她又突然没那么怕那个人了。 原本那股渗人的冷气,全然变成冰凉的雾水。回想起来,连浸透了冰冷寒意的淡漠黑眸也跟着模糊不清。 诸伏景光把这一幕收进眼底,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近些日子,你大概都要呆在这里。”确认小林舞子没事,诸伏景光也不准备多留,他站起身来,把座椅推回原位,“等一切结束后再离开吧。” “条件允许的话,会尽快安排你和你的妹妹见面的。” 小林舞子眼里瞬间亮了起来:“非、非常感谢!” 对面的人似乎还准备说什么,却被口袋里一声清脆的电话铃打断了。 看清电话上的姓名后,苏格兰的神色似乎更柔和了些,他朝小林舞子歉意地笑了笑,转出门接通了电话。 “到了吗?嗯,等我一下。” 小林舞子眨眨眼,不知为何,觉得来电话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前上司。 —— 诸伏景光推开安全屋的门时,筱原奈己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那台眼熟的笔记本电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听到敲门声,她纤细的手指一停,眉眼间升起近日来的第一抹愉悦:“你来啦。” 诸伏景光:“嗯,来晚了。” 筱原奈己:“小林舞子怎么样?” 诸伏景光:“那孩子状态不错,不用担心。不过,她倒是挺担心你的。” “担心我?”筱原奈己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会有这出,“她以前倒是很怕我……你带了什么?” 她注意到诸伏景光手里提了个小袋子。 “芒果布丁。” 久违的,她最喜欢吃的小甜品。 做成芒果型的芒果布丁覆盖着一层诱人的晶亮光泽,醇香的芒果味随着包装盒打开飘香在小房间。 男朋友在她身边坐下,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小勺子,插到滚圆可爱的芒果型上。“来的路上买的,边吃边说。” 诸伏景光爱投喂的习惯依旧没变。 被投喂者欣然接受,肉眼可见的雀跃了些。 “zacapa,和rum同期的组织成员,”筱原奈己一手拿着小勺子,一手调出她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是组织在警方内部,或者公安机关里埋了十几年的卧底。” “前不久,boss命令他暗中配合组织的人,把三年前被你们‘救’走的本木樹太郎夺回组织,完成未完成的实验。” “鉴于这点,boss近来的身体状况大概很糟糕……zacapa要配合的人就是我。”筱原奈己淡淡道,“不出意外,这家伙马上就会联系我,只是大概率见不到他本人。” 萨凯帕是组织最重要的底牌之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大动作。其本人在警方卧底了十几年,甚至爬上高层,绝对是个比老鼠还要狡猾谨慎的难缠角色。 这次“协助”,他本人必然不会露面。 诸伏景光双手交握,食指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埋在警方内部的卧底,那也就是说…… “是当初导致你身份暴露的人。” 筱原奈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显然也想到了一些不美好的记忆。不过她并不打算把重点放在回忆上,“…和波本好好商量一下吧,日本警方内部的事,我可够不着。” 诸伏景光摩挲了几下卸掉易容后没几天又长回来的胡茬,若有所思,“…有怀疑的人选,但需要时间确认。” 警方内部埋着一颗炸弹,上一次差点炸死他,下一次炸的可能就是降谷零。 亲身经历过那一切,诸伏景光不可能对这颗炸弹毫无提防。纵使三年前,碍于icpo和fbi合作定下的保密原则,他连自身存货的消息都不能透露给自家幼驯染,却仍是在离开前夕,通过某些隐晦的手段,让降谷零意识到公安内部并不安全。 赤井秀一旁观了全程,却没拿那份保密协议压他。 有心的留意下,多少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况且日本警方内部本就存在致力于挖出卧底的人。 只是,怀疑有,大致的范围是有,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诸伏景光顿了一下,竟从在平常不过的铃声里听出急切的意味来。 筱原奈己停下吃布丁的动作,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是ze…安室的电话。” 降谷零和筱原奈己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正式相识——虽然这两个人在组织里你炸我我杀你的危险戏码上演了很多次——降谷零的马甲又实在太多,诸伏景光说起来电人的那瞬间,竟然卡了壳。 —— 不过十分钟,金发黑皮的降谷·公安·波本·安室·透or零推开门。 他额前的金发因为汗水沾黏在一起,西装下的胸膛稍显急促地起伏,不至于气喘吁吁,但也不难让人想象出他来前经过了一场挤时压间。 筱原奈己坐在单人沙发上,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降谷零当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被雪树酒积威的淡漠眼神看得心底发毛,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两分尴尬。 咳,这可是费尽心思把诸伏景光从组织里救出去的兼“hiroの爱人”身份的人……他不仅挑衅过不止一次,甚至下过杀手。 饶是降谷零,也不知道怎样面对她。 好在场上还有第三个人,不至于让两个有不愉快过去的人面对面。 “zero。”诸伏景光没让降谷零心底的那两份尴尬继续蔓延,抢在气氛降温前开口,“先说正事吧。” 降谷零:“…好。” 他三步两步迈到诸伏景光对面坐下,随后拿出几张照片,动作又顿了顿。 筱原奈己坐在长沙发边上的单人沙发上,他和诸伏景光则分坐在茶几的两边——换而言之,三个人坐三方,必然有人要歪着头看文件。 不待他多想,坐在一旁的筱原奈己慢悠悠地起身,坐回诸伏景光身边,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 座位本来是留给波本的,谁知这家伙坐到了对面。 察觉出先前她为什么会坐在那个位置的降谷零:“…咳。” 诸伏景光眼里闪过几分无奈。 降谷零摸了摸鼻子,在下一秒投下一颗惊天的炸弹。 “当初害你暴露的人找到了。” 诸伏景光眼神一凛,下意识和筱原奈己对视一眼。 …巧合?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5、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一天 【四十一】 不需要降谷零多言,坐在一起的两人默契地拿起那几张照片。 看背景,是某家高级餐厅的卡座,明显是同一次拍摄下来的,只是角度各不相同。里面的人要么只有手,要么露了半个背影……筱原奈己一翻两三张,才找到一张勉强看得清正脸的照片。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一张周正的国字脸,两条浓眉入鬓,长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大抵是犯罪分子看了会害怕的面相。 筱原奈己不认识这个人。 诸伏景光眼里划过一丝意外,随后又被了然取代。 “須藤照高,警视监。”降谷零说着,把手上另一张照片递给筱原奈己,“坐在他对面的是这个人。”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梅斯卡尔,美国片区的负责人。” 毫无疑问的组织高层。 传来消息的人对須藤照高对面所坐的人的身份写的是“存疑”,不能完全确定对方就是组织的人。降谷零直接把照片递给筱原奈己,也有让她帮忙认人的意思。 同为高层的雪树酒敲下最后一锤,降谷零后倚靠在椅背上,长呼出一口气。 筱原奈己:“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诸伏景光不会质疑降谷零的情报来源,不代表筱原奈己不会。 “梅斯卡尔在四年前死于fbi的一场围剿,他在被抓获前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当场死亡。”筱原奈己冷声道,“四年以前的照片,怎么会被你们拿到。” 还在这么巧合的时机。 她从来信不过日本公安,更不会吝啬自己这份“不信任”。 降谷零:“…我只能告诉你,公安内部一直有在追查卧底的人。” 情报不共享的意思。 筱原奈己冷笑一声。 降谷零耸耸肩,也沉默下去,唯独态度不改。 两人无声对峙,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冷,诸伏景光轻咳一声,“須藤照高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怀疑人选之一。” 他把话接过,顺带略过两人起冲突的点,“身为警视厅的人,須藤照高对公安的事物很上心。只是他的度把握的很好,说是‘热忱’挑不出毛病,说是‘越职’又太过。所以只是被列入怀疑的名单。” 筱原奈己的视线落回诸伏景光身上。 “須藤照高是从最底层的警员做起,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诸伏景光覆上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继续温声道,“他性格耿直,一向油盐不进,年轻时更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得罪了不少当时的警界高层。” “自身本领过硬,屡次侦破大案,这就使得有些人越发的欣赏他,委之以重任……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当时老前辈们的期望,在职期间从未出过大错,反而屡有大功,一路升迁到这个地位。” “前些年有个传闻传的很厉害,说他是‘警界的良心’。” 筱原奈己嗤笑一声:“zacapa……casapa(照高),胆子倒不小。” 直接把代号往名字里放。 她对于诸伏景光的信任度显然不是降谷零可以相比的。 “我可以不问情报的来源,”看在诸伏景光的面子上,她主动后退一步,却下了另一个不容置喙的要求,“你们不可能单凭几张照片就确定卧底人选,我要你们做出这个判断的其它依据。” 细枝末节的,捉风捕影的,不够确切的,不成证据的——情报人员有更敏锐的双眼,筱原奈己会自己判断。 降谷零:“可以。我现在就能给你。” 同在处理情报方面颇有建树的他相信筱原奈己会做出相同的判断,眉眼舒展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分钟,室内被安静的呼吸声所覆盖,偶尔还有几分纸张翻动的响声。 诸伏景光把芒果布丁剩下的壳装进包装袋里,一起清进垃圾桶。 看到这一幕的降谷零张了张嘴,又顾虑起房间内的另一个人,欲言又止。 不多时,筱原奈己已经翻完了所有纸页。波本大概早料到她会有这个要求,连文件都是精简后帮忙分拣过的版本。 她把纸放下,没有提出异议,默认的态度让这场谈话得以继续进行。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提出另一个问题:“即使确定就是須藤照高,也没有办法对他下手。” 須藤照高这些年太过谨慎,某些反常的举动在知情人看来可以定下他的身份,让那张正义凌然的脸皮下藏着的老奸巨猾露出来,在普通人眼里却没有什么。 留下的痕迹……更不用说了。萨凯帕近些年动手的次数都少,指望这种家伙留下痕迹,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是正经警察,也不可能学组织来个暗杀,直接把人做掉。 降谷零揉揉眉心:“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确定了須藤照高的身份,知道这个人就是组织埋进来的卧底,却只能提防对方,束手无策。 想要定一个职称已经评到警视监、仅次于警视总监的人的罪,需要的证据链可不能缺失一环。 而这几张仅有的照片……不说梅斯卡尔的真面目连组织里都没几个人认得出,就算强行以此逮捕須藤照高,他也肯定有办法脱身,甚至可能倒打一耙。 这可真是…… 一直沉默的筱原奈己突然出声:“你们准备走正常流程,拉他下马?” 降谷零:“这是最稳妥的做法…須藤照高暗中的势力不明,必须要一击致命,打得他无法翻身。” 可一击致命的武器又有多少呢。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身旁的筱原奈己幽幽道:“一击致命,无法翻身……” 不知想到什么,她哼笑一声。 “敌明我暗,不如直接杀了他。” 降谷零心里咯噔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见雪树酒的嘴边勾起一个微笑,黑眸里玩味出散漫的危险感。 “纵使有一千一万种手段…也要有命来使才行。至于对外的舆论,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操作的事。” 无机质的黑瞳再次沉入诸伏景光也看不懂的深渊,让人莫名不敢探究她的内心。 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意。 像是被凉水浸了心,诸伏景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naki?” 不太对。 “意外殉职,仇人报复,随便拿一个都能当做須藤照高意外死亡的借口。”筱原奈己歪了歪头,似乎对降谷零先前的思路感到很奇怪,轻描淡写地道,“何必大费周章地走正常流程?明明想让他死再容易不过……” 沉浸在暗杀的话语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滞涩,胸口闷着出不了气,眼神茫然了一瞬,“…杀了他?” “杀、了、須藤照高——是我刚刚说的吗?” 内心涌起一股空洞的茫然,她缓慢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察觉不出什么不对来。 隐隐约约,隐隐约约,违和又理所当然……好像属于自己的思考背叛了自己。 下意识望向诸伏景光,刚好没错过他来不及藏起的那分凝重。 “……” 突然有些呼吸困难,伴随着久违又陌生的来自太阳穴的阵痛,她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一时静默的客厅。 —— 杀了須藤照高——zacapa并不知道自己身份败露,在未来的每一天都会继续到警视厅打卡、忠实地扮演他警视监的身份——毫无防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取走他的命。 诚然,被派入一个国际犯罪组织卧底的搜查官没有一个是善茬,手里没少沾人命。对他们而言,暗杀須藤照高从逻辑上不存在问题。 可…“直接杀了須藤照高”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降谷零乃至诸伏景光的选项里。 原因再简单不过——他们是警察。 杀人是永远不可能习惯的事,去除所有迫不得已的情况,这也是他们永远不会主动选择的选项。 这本也不该出现在筱原奈己的选项中。 虽然也存在完全不介意直接杀人的搜查官……但筱原奈己并不是那样的人。 特立独行的地方不少——但她对待犯人的原则就是很正派也很普通的审判原则。 更何况,如今的情势,远不到他们“不得不杀了須藤照高”的地步。 饶是不了解雪树酒本身性格的降谷零也从离开和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 “被影响了?”他轻声问。 诸伏景光沉默地点头。 用简单粗暴的暗杀了解事端,这不单是琴酒的风格,更是整个组织的风格。若非组织把杀人灭口这件事贯彻到了极致——每每涉事相关人必死——它的危险度也不会如现在这么高。 不可避免的,被洗脑后的雪树酒,大概也没少做这种事。 就像近来针对十几名高官权贵的暗杀……虽然暂时不清楚这群明面上没什么交集的人怎么惹着组织了,让boss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不是小事。 ——现在看来,清楚“洗脑”带来的结果,并不单是让筱原奈己丢了近两年混乱的记忆而已。残存的毒药,似乎早在不知不觉中侵进她的理智,改变了原有的认知。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6、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二天 【四十二】 降谷零走了,临走前无声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诸伏景光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选择轻轻推开安全屋的卧室小门。 筱原奈己背对着他靠在床头,显得有些空落和单薄。 她——会因为心软而在计划途中救下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可她自己主动踏进这片泥潭时,才堪堪十七。 十七岁啊。诸伏景光回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光,只觉得那是很远很远以前了。十二年的岁月,全部损耗在不见底的深渊。 一晃十二年,在组织这潭罪恶的深水里浸润三千多个日夜,再洁白的种子也开不出纯色的花。 诸伏景光觉得没什么。比起“升起暗杀念头是不正常的”这种东西,他还是…更心疼筱原奈己本人一些。 心疼她。喜欢她。爱她。 恍惚着的筱原奈己听到身后传来衣被摩擦的细碎声,下一秒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身子紧绷了瞬间,随即顺从地放松,任由诸伏景光抱着她往床上靠。后背靠上坚实的胸膛,先前的空落被另一种充实所取代,筱原奈己向后仰了仰头,光滑的脸颊刚好蹭上男朋友有些刺人的胡茬。 唔,前几天还想着,一见到诸伏景光就要用力地抱一抱他来着的。 怎么这也能忘。 诸伏景光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膝下,手臂用力,把她的姿势调整了下,让她整个人侧坐到他的腿上。 有些心不在焉,筱原奈己没去在意他的动作,反而顺着他的力道,没有用力的身体像猫一样软软靠在他怀里,同时,手不是很安分地探进他的领子里。 诸伏景光垂下眼,安静地感受那只白皙的手一路探进,最后停在他锁骨上方、那道愈合却可怖的伤痕上。 筱原奈己的力道很轻,手指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慢慢抚过那处略微不平的皮肤,似乎在揣摩刺进他血肉的刀是如何划开这么大一道瘆人的伤口的。 再往上一点,就是大动脉。 “……” 想象了一下过去可能发生的场景,筱原奈己动作一顿,伸出那只抚在伤疤上的手,改为环住诸伏景光的脖子。 她把脸埋到他的颈窝上,小声嘟囔:“…你还是喜欢把东西放在这个口袋。” 左心口前的胸口袋——刚才被抱上来时无意蹭到了。诸伏景光似乎热衷于把重要的东西贴身保管,以前是那部手机,现在嘛,不出意外的话,是她的红耳坠。 这串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红耳坠,筱原奈己并没有重新戴回去,而是依旧留在诸伏景光那里。 毕竟在组织的形象已经改了三年,贸然戴上可能会徒生事端……这串红耳坠放在诸伏景光心口前的口袋大概也放了三年,再多放会儿也没事。 诸伏景光温声道:“习惯了。” 筱原奈己嗯了一声,毛绒绒脑袋埋着,又不说话了。 诸伏景光:“这伤是一年半以前受的,在一次围剿里。” 女朋友的右手突然不自然地蜷了一下,挠的他后颈有些痒。 他的语速放的足够慢,慢到听者可以随时喊停——毕竟按照之前的说法,伤疤的来源可是双向坦白,等诸伏景光说完,就该轮到筱原奈己了。这是另类的交易,关于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 “当时大意了,手刀砍歪,没意识到那家伙在装晕,被他从身后摆了一道。那柄…匕首,本来是冲着脖子来的。” “运气还算不错,嗯……” 环在他后颈的手突然一滑,摸上他下颚,轻缓地滑向喉结,暧昧不明又极为准确地传达另一个人不想再听的意愿。 她不想说自己的事。 又偏偏等诸伏景光全部说完了才表明态度……这就好像做交易时一方出钱,另一方拿走钱后才说我不给你货。 不仅耍赖皮,甚至还在另一方面煽风点火。像羽毛一样扫过喉颈,筱原奈己的手又重新滑回他锁骨上的疤。说轻是单纯的贴贴摸摸,说重就是调.情挑.逗。 诸伏景光话语一滞,眼神变得晦暗,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他的声音有些哑,又有些无奈,“别乱动。” 筱原奈己哼哼一声,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仗着诸伏景光现在不能对她怎么样,胆大包天。 那只抓住她的手最终果然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捏了捏。像被迫克制不吃鱼的猫,又被摁住爪子没法发脾气。 或者说,这只猫的脾气本来就很好,不介意鱼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拍尾挑衅。 筱原奈己乐了。 烦人的郁结突然一扫而空,冒出苗头的惧意也被生生掐灭。她坐起身来,和诸伏景光挪开两个身位,看着诸伏景光的视线里有几分好奇。 她在想,诸伏景光到底有什么魔力。 本来…筱原奈己在察觉不对的那刻,伴着战栗悄悄升起的,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 她进入黑衣组织已经将近十二年了。不怕受伤,不怕孤独——筱原奈己性子淡,但从不动摇,守得住心。 但…如果守住的那份初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为地“变质”了呢。 面对关乎生死的险境,她不仅不会害怕,甚至会陷入冷静的兴奋,连手部的颤抖动作也没有。真正能让她恐慌的,是诸如今日这种操心的玩意。 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不是我。这是筱原奈己无法接受、哪怕只是想想都感到不愉的可能。 本来,筱原奈己以为自己要调整一段时间——洗脑带来的后遗症不至于击倒她,但也不可能什么影响也没有——结果给诸伏景光这么一抱,负面的情绪已然去了大半。 男朋友…真是神奇的生物。 诸伏景光也看着她,面色平淡,柔和的神情冲淡了五官棱角带来的冷峻。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保持安静就好。 他不笑的时其实是有点凶的冷脸,是俊郎而非偏美型的长相。不知道是因为日本公安在以前的特训里专门练过这方面,还是苏格兰的过往留下了痕迹,那种迫人的森冷和压迫感,已经和他本人的气质融为一体。 只是诸伏景光偏偏是个沉稳多笑的人,又出于搜查官的本能惯于隐藏自己,平日里和他打照面,只会觉得这个人温和有礼。 在筱原奈己面前,诸伏景光没有做任何伪装。冷冽与温柔相加,内敛深沉,含蓄又汹涌。 看得筱原奈己……很想亲他一下。 她喉咙有些发痒,感觉自己才是猫,而诸伏景光是任她宰割的鱼。 自信的猫咪悄悄探身,面前的猎物温顺听话,眼里盛着的柔和像一片温暖的蓝海,海波轻缓地拍打在她身上,暖的人大脑有些不清醒,迷迷蒙蒙。 直到嘴唇轻轻贴上、两人的位置骤然对调、被激烈的亲吻亲的快呼吸不上来之时,她才骤然意识到——戏耍猎物再一击致命,似乎才是猫的本能。 唇齿相贴的感觉其实不错,就是久了有些麻。 再推开诸伏景光,已经是不知道几个六十秒后。筱原奈己神情恍惚地仰躺在床上,想不明白为什么接个吻会这么累。 亲了个够的人还施施然地从旁搂住她,微微眯起的眼闪过一丝餍足。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侧,酥麻感让她有种自己要被就地正法的错觉。 好在谁都知道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 莫名其妙的胜负感和危机意识让她侧了个身:“下回我亲你,你不准动。” 诸伏景光温和地看着她:“嗯。” 筱原奈己:“手的事也下次再说。不准问。” 诸伏景光:“好。” 筱原奈己:“事情结束后我要去看海。你陪我。” 诸伏景光:“嗯。” 筱原奈己:“……我要吃芒果布丁,给我做。” 诸伏景光假装疑惑:“嗯?现在吗?” 筱原奈己:“……” “算了。” 打棉花着实没有意思…宽宏大量的奈己大人决定不计较男朋友这小小的装傻。 鉴于被抱着的感觉实在舒服,筱原奈己重新窝进诸伏景光怀里,指使他道:“抱我出去。” 诸伏景光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这会不装了,又凑近亲了亲她,“好。” 重新回到沙发,筱原奈己懒洋洋地捞过落在茶几上的电脑,“对付zacapa,我有个办法。哦,这回不是暗杀。” 她摸了摸下巴,勾起一个清浅的笑。 “有份礼物……送给他。” 走正规流程拉人下马……这种事情她也不是不会。既然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这么多年了,谁手上没点嫁祸别人的黑料。 虽然很危险……但飞来横祸的黑锅,该扣的时候绝不手软。 再说,她准备动手操作的这件事上,萨凯帕可不是什么无辜的家伙。 她凑近诸伏景光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随后,满意地欣赏男朋友因为惊愕而微微瞪大的双眼。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7、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三天 【四十三】 boss很着急。这件事在zacapa仅隔一天就派人找上筱原奈己后,又被证实一次。 前脚刚和诸伏景光商量完怎么好好坑一把这位藏的够深的高层,下一秒zacapa的电话就被送到她手上。 哦,是真的由人送到她手上的。 穿的像个西西里黑手党的墨镜男在筱原奈己有些奇怪的目光下恭敬地递上手机。 “…” 第一次见这种谨慎又张扬的做派,筱原奈己顿了一下,随后才拿起那副干净得连一个指纹也没有的通讯工具。 “…提议已经被通过,本木会在二十六日晚从中部下的据点转到荒外。” 理所当然的变声器,说话的男人语速不紧不慢,腔调里偶尔流出一分位高权重者特有的钝感。 “届时,我的人手会全力配合你,请一击得手,不要让boss失望。” 二十六号,三天。 黑西装的人朝她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用他那带着矜贵手套的双手接过那部手机,极为体面地告辞了。 …从这个黑衣人身上,多少能看出zacapa平时的做派。 筱原奈己在原地站了几秒,也没理会那黑衣人朝哪个方向失踪,转身上了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 充当司机的诸伏景光把墨镜架在鼻梁上,目光跟随着黑衣人消失。等筱原奈己系好安全带,他才道:“内部转移本木樹太郎的提案确实是通过了,并且在明面上和須藤照高没有半点关系。” 确切的说,在暗地里也查不出有任何关系。须藤照高在警方内部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 三天啊…… 筱原奈己:“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三天内。” 她手上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抛出,问题就在日本公安的动作能不能跟上。 纵使对公安的信任度依旧不乐观,但筱原奈己不得不承认,在zacapa的事上,最好的合作对象就是他们。 打他个措不及防最好。 诸伏景光:“放心。” 送到嘴边,还不张嘴就不礼貌了。 对诸伏景光的信任度一向满格,筱原奈己嗯了一声,没有往下再问。她靠上副驾驶的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的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头疼?” 筱原奈己闭上眼,“…还好。” 只是有点昏昏沉沉。 —— 时间转瞬即逝。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外面的街灯已经亮了,行人脚步匆匆,似是为了躲避冷冽的寒风。 路口斜侧,一方隐秘的高台下,琴酒掐灭指尖的烟,猩红的火光熄灭,礼帽下的侧脸森冷又肃杀。 琴酒近来心情不大好。 原本到手的羊羔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只只都像老鼠一样藏进洞里,让组织的人半点下手的机会也没有。 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人在作怪,琴酒是不相信的。只是boss的优先命令不容置喙,他暂时没有时间揪出那只可恶的老鼠。 最近销声匿迹的波本…… 他冷笑一声,杀意被裹挟进黑色的大衣,身下颀长的黑影随着主人两步后退,融进房顶投下的影迹中。 寒冷的夜,连空气也是冷的。 “…琴酒,到位了吗。” 耳麦里传来的女声夹杂着几分电磁的杂音,依旧不损她冷淡的嗓音。 已经架好狙的琴酒哼笑一声,算是回了雪树酒的话。 雪树酒直言不要科恩和基安蒂这两个狙击手——这两个家伙掉链子的次数不多,但在任务方面一粒沙子也容不下的雪树酒眼里,已经可以被纳入黑名单——于是琴酒第二天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荣登打狙行列。 早已说过,高层之间情报虽不完全互通,地位相同,但彼此之间可以要求对方协助完成任务。所以对于没和他打一声招呼就擅自把他列入任务列表的雪树酒,琴酒倒没什么意见。 五分钟后,载着本木樹太郎的车会经过这个路口,而zacapa的人会暗中操作,促使公安在这个路口完成一次“换车”。 狙击手的任务嘛,就是揪准那仅有的几秒钟,让本木樹太郎失去行动能力——老土的手段,但有用——接下来的事,就无需琴酒操心了。 面对本木这种身体素质一般、常年坐实验室的研究员,想要运走他的公安免不了要在载具上吃两分亏。 琴酒听到耳麦那头的筱原奈己开始联系萨凯帕。 “…接不通?你能负责吗?” 不知负责联系zacapa的人说了什么,女声骤然变冷。 琴酒皱了皱眉,想起zacapa的怪癖。 ——和那个老东西联系永远要等他的人主动找上自己、替他跑腿的人一副统一的墨镜黑.手.党形象、捧着那块破手机像在捧着什么举世珍宝…… 思及仅有的几次和萨凯帕极为低效率的会面,琴酒莫名有些烦躁。 那个死装体面的家伙又出了什么岔子? 下一秒,雪树酒冷然的声音把一切落入现实:“联系不上zacapa。” “…盯紧路口,如果公安没有减速的意思,强行把车给我拦下来。” 守在暗处的组织成员们浑身一凛。 “琴酒,看清你的目标。” 远在高楼之上的topkiller危险地眯了眯眼,透过准镜的森绿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 另一边,和琴酒隔了几百码距离的筱原奈己同样紧盯着昏暗灯光下的岔路口。 zacapa独家的穿着像意大利黑手党的墨镜下属拘着手站在一旁,遵从主人命令而时刻保持“得体”的他全然失去来时的那分冷静,额上已然出现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身旁面色不虞的黑发女人,毫不怀疑这次行动若是失败,对方会毫不留情地一枪把他毙掉。 即使是在萨凯帕手下做事,也没少听说雪树酒的名声和事迹……毕竟高层的成员数过来数过去就那么几个,而底层人员们也是人,传言和八卦是会在人之间悄悄流通的。 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屠杀机器,什么无孔不入的情报师,什么对着旧情人开了十七枪的蛇蝎女人…… 黑西装越想越慌。 zacapa做事一向稳妥,经年的卧底生涯让他的谨慎和缜密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而他本人所追求的某些主义——从他的下属打扮就能看出来——更是不允许他经手的事出现半分差错。 所以他的人只会在接到他亲口下的命令后才会动手——包括这一次。 須藤照高的疑心病大概很重。在警视监的位置上战战兢兢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他了。 筱原奈己没理会面色不宁的黑衣男,和所有暗中埋伏的组织成员一起死死地盯着那道路口。挂在耳上的耳麦随时保持通线,她需要时刻保持自己平稳的呼吸频率,以免露出端倪。 zacapa的电话和命令都没有按时到…这说明公安那边已经动手了。 她无意识地敲了敲面前的栏杆板面。 . 针对zacapa的计划,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冒险,以至于诸伏景光惊讶完后的第一反应是反驳她。 ——组织手底下有一条近三年的枪.支.走.私.线,从开辟到现在都是belvedere在经手,诸伏景光出事前的那段时间,筱原奈己一直在忙这相关的事。 后来不慎被洗脑,这条走.私.线真被她好好地运作了两年——地点就是江户川柯南上次差点冒头出事的码头,筱原奈己那回处决的“叛徒”,也是和这条线相关的人员。 她准备直接把这条走.私.线扣到須藤照高的头上。 “不行。” 诸伏景光听完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下意识反驳,“这条…线路和你直接挂钩,组织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甚至没有追问筱原奈己手里为什么会有一条埋在日本最大深水巷里的枪.支.走.私.线,又为什么时至今日仍从未向他透露半分。 只是提起“线路”二字时,语气有些窒涩。 非法的枪、走.私、深水巷码头……哪个词丢出去都会让一个日本公安窒息。 相当于组织在他们家门口干起了最致命的犯罪勾当,骑在公安头上为非作歹,一干就是两三年——而公安毫无察觉。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让人光是想就背后发凉。 筱原奈己显得很冷静:“这次不解决zacapa,下一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年才堪堪得知这家伙的代号,不可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狡猾的老鼠在第一面不杀,再往后的机会遥遥无期。 “这条线能开,还在霓虹最大的深水巷开,并且运作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这一个黑衣组织。”她目光冷然,显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思考好一切,“掺和进来的人政商都有…这方面不属于我管,负责牵起这些人的家伙,大概就是zacapa。” 诸伏景光哑然,显然明白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但私人情感上的考量又让他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 “嘘。”筱原奈己在他开口前,把食指轻轻抵上他的唇。 “我可是boss最满意的实验体……”她意有所指地轻声道,把男朋友所有可能的说辞都提前堵住,“如果能抓住zacapa,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以组织目前的情况,zacapa若是骤然出事,必然会乱上好一阵子。 假如公安能抓住zacapa——筱原奈己能“借”着他的嘴,顺理成章地把所有组织相关的信息都“透”出去。 毕竟谁能保证一个在警方卧底了十几年的卧底在被抓后,还能坚持着不把组织的老底都掀了呢。boss的疑心病有多重,信任又有多薄——深受其害的雪树酒有绝对发言权。 届时,所有盯紧黑衣组织、蛰伏在暗处的人,都会迎来梦寐以求的……机会。 诸伏景光不可能拦她,因为换他处在这个位置上,大抵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一个人的力量说小不小,说关键又无法缺失。但真要和黑衣组织这类庞然大物抗争,主力当然是自家背后的势力。 他们这类人,在让自己涉险换取大局这方面,从不吝啬。 况且,她和萨凯帕有私仇。 很大的那种。 —— 筱原奈己幽深的眸定在本木樹太郎即将出现的路口,心脏的跳速不可避免地一下一下加快。 这其实是极为冒险的动作。 她不知道公安能不能成功制住zacapa,不知道现在没有动静的手机会不会突然响铃。她也不知道zacapa背地里和那条走.私.线的关系到底多深、足不足够她在boss面前摆脱嫌疑。更不知道这一会正站在几百米的高楼之顶,架着狙的琴酒会不会发现不对。 许久没有这么冒险的举动,右手透过白手套攥紧枪柄,她眼里破天荒地涌出一分亢奋,连轻微的头疼和眩晕感都被忽视。 或许一切谨慎都是伪装,她内里其实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看到划算的赌局,就在短短三天内做好用命做砝码的下注。 时间的针摆摇动,风声鹤唳之下,筱原奈己远远看到一辆不起眼的轿车。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8、在米花町的第四十四天 【四十四】 无数来自黑夜的视线下,那辆平缓驶来的轿车,或许不知道那些因它而骤然加速的心跳。 车转入路口,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意大利·西西里·墨镜男屏住呼吸,在心里祈祷自己正坐在驾驶位上的同僚别他妈再谨慎了,接不到老大的命令也要把车停下啊!! 大抵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那辆不起眼的小轿车竟然真的开始减速,并极其缓慢地驶入十字路口。 为首的司机似乎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后面还跟着好几辆属于公安势力的车。 一眼就看出哪个是自己人的墨镜男心里狂喜。 就是这样,兄弟,赶紧用你真实的肉眼去判断真实的情况——然后把车停下来!! 虽然不知道老大的电话为什么接不通——但现在不停车是真的会出事的啊!! 事与愿违,在他一声声真情实感又情真意切的内心呼唤下,没接受到预期约好的命令的司机…开始缓缓提速。 他听到雪树酒低骂了一声废物。 不需要她多言,暗处的组织成员已经开始行动。 一声响亮的枪响打破了彻夜的寂静,子弹以刁钻的角度冲着前车的轮胎射去,和轮骨碰撞擦出刺眼的火花。 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瞄准开枪? 墨镜男眼里浮现出一丝惊愕。 谁都看得出这枪准头极好,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撞上了金属轮骨——不然现在,那个幸运的轮胎可能已经瘪下了。 他眨眨眼,刚好看到不远前的雪树酒啧了一声,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一把枪口还冒着硝烟热气的手枪。 墨镜男:…… 完了,本就灰暗的未来好像更没有期望了—— “…belvedere。” 筱原奈己扶了扶耳麦,里面传来琴酒有些低哑的声音,“人数不对。” 本木樹太郎始终藏在琴酒够不着的死角,他皱了皱眉,瞄准的过程中又凭借俯瞰的视角,发现公安来的人数和情报提前说好的不一样。 是临时变故,还是最初的情报就出了错。 琴酒眯了眯眼,耳麦里传来雪树酒同样有些冷的声音:“多少?” 她的视野被局限在有限的范围内。 “一倍左右…呵。” 那边的人沉默下去。 ——情报出错。心头浮现这个念头,雪树酒和琴酒大抵从来没有如此默契。可本木樹太郎就在眼前,组织退无可退,在场的人必须争取。 “…瞄准点。” 耳麦后最后传来这句话后,通讯被对面的女人掐断。这是全心投入战斗的信号。 而瞄准镜下,本木樹太郎的身影依旧藏在漆黑枪口无法对准的角落。 —— 意大利西西里同款·黑西装最终陷入了让黑西装沉默的境地。 topkiller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问话的语气令人胆寒的:“联系zacapa,现在。” 不远处,不知何时到场的金发女人懒懒地倚在墙边,自带风情的双眼此时盛满危险的冷光。 任务失败了——鉴于公安莫名其妙多出一倍的人手。 黑西装表面颤抖,内心绝望:“我、我联系不……” 我联系不上啊—— 平时都是zacapa直接联系他们,他们底下的人连zacapa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黑西装觉得抵住自己太阳穴的枪口力道又重了一些。 琴酒神色晦暗,看出面前这个家伙确实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冷哼一声,挪开了枪。 极重的力道让黑西装战战巍巍地又哆嗦了一阵。 琴酒转过身,“你来这做什么。” 贝尔摩德:“确认一些事,顺便履行基本的职责罢了。” 她耸耸肩,示意琴酒看向自己左手提的小箱子,“可惜啦,因为受伤,一时半会儿没法注射。不过还好只是受了点小伤……” 贝尔摩德心疼地执起筱原奈己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吹了口气。雪树酒垂下眼,任她动作。 琴酒面上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厌烦:“装腔作势。” 贝尔摩德状似无意的话打消了他刚升起的那一缕怀疑。 “…灰雁酒最近在干嘛?”topkiller甩了甩手腕,转而问起销声匿迹许久的灰雁酒。 经手这次任务的高层一数也就三个,琴酒提起灰雁酒的用意不言而喻。 贝尔摩德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啊啦,你不知道吗,boss半个月前就命令他去接手本木樹太郎的研究了。” 虽然一直没什么进展就是了——灰雁酒专精的领域毕竟聚焦于脑部,让一个脑科学的研究员骤然转型去研发长生不老药,何尝不是一种为难。 天才也是有壁的。 “你是在…?”贝尔摩德假装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很恶心那个灰白灰白的家伙……但不可否认,他动的小手脚一向很管用。” 她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雪树酒的头。 何止小手脚,灰雁酒这么多年的心血可是在筱原一个人身上付诸实践了。 琴酒没再说话。 提起灰雁酒只是他多疑性格带来的习惯之一,琴酒并没有真的怀疑上雪树酒。 他不会在灰雁酒的领域质疑灰雁酒,过往的经验也暗中帮他做出“雪树酒不可能是背叛者”这一判断。 十七岁时被挖掘进入组织,发现自己上司是icpo的卧底后毫不留情地杀了他,获得代号后一路往上,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帮组织荡平了西欧鱼龙混杂的灰黑地带。 如果剔去曾经她和苏格兰走得过近、关系过于亲密的过往,雪树酒回日本后做的每件事都无可指摘——灰雁酒的“保证”叠下了最大的信任buff。 再说……以她原本那个没什么归属感的淡漠性子,最不可能成为别的情报组织培养卧底的对象。 琴酒把黑色的衣领朝上扯了扯,已然是不准备再多说的意思。 见状,贝尔摩德笑吟吟的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狡黠,“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先带着她走了。顺便…嗯。” 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箱子。两人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黑发的组织成员则在全程都显得很顺从,垂着眼,没对他们的谈话内容表现出任何兴趣,不发一言地跟着贝尔摩德走了。 —— 贝尔摩德的心情不错,仿佛上一个任务的失败完全没造成任何影响。 她哼着某部老电影的片尾曲,轻扬的音调转出悠闲自在的尾音。 昏暗的灯光洒在她鎏金的发上,为她镀上一层复古的老旧感,让贝尔摩德一瞬间也成了古旧电影里风情万种的女主角。 不过莎朗温亚德本就是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筱原奈己绷紧的神经还没放下,就又因贝尔摩德的突然造访提起。 琴酒现在没表现出怀疑只是因为zacapa那边的动向不明,一但他知道zacapa是因为走.私.线.的原因被日本公安擒住,可就没那么安全了。 至于贝尔摩德……她方才的每句话都在帮她打掩护,这个同她交情甚笃的组织成员确实如她的口头禅一般,活成了一个谜。筱原奈己从来看不透她。 有关本木的任务顺利失败,除了受了点小伤,现在左手需要缠绷带外——贝尔摩德的突然造访,是一个让人无法放心的变数。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筱原奈己在心中暗骂一声。 她没有过去两年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目前用药的周期。摸不清贝尔摩德的目的,也只能接受该死的用药。 …希望雪莉之前注射的药物能起作用。 贝尔摩德:“嗯嗯,皮外伤不影响…睡前要喝点酒吗?” 筱原奈己觉得这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却仍是淡淡道:“不需要。” 金发女人却像是听到什么令人高兴的话,抑不住唇边的微笑,“这一针下去大概要睡两天。” “你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吗?”贝尔摩德说着,给她抛了个俏皮的wink,“允许你保密哦。” 话里有话。 贝尔摩德:“最近你手上的事不是很多嘛,我也是关心你啦。” 欲盖弥彰。 “……” 筱原奈己静静地和她对视几秒,而后毫不避讳地拿出手机。贝尔摩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勾了勾唇,竟是主动移开了视线。 发现贝尔摩德的确没有在看,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指下动作不停,把简要的情况传了出去。 消息刚发出的那瞬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啊,竟然是莱娅的来电。 她思考了一瞬,当着贝尔摩德的面直接接通了通话。 出人意料的,莱娅捎来的消息和几天前安室透带来的照片重合了。 “…可以确定对面坐的人是梅斯卡尔,拍摄时间大概在五年前。” 身为雪树酒的接头人,莱娅当然认得出梅斯卡尔的脸。当年fbi的抓捕行动里,也有icpo出的情报的功劳。 筱原奈己眯了眯眼,却没有情报来源终于落地的安然感。相反,她心里生出一股无法言明的不安。 这可不是她预想中会发生的事。 公安到icpo,fbi再牵扯到cia——各自有各自的情报来源,各自有各自的压箱手段。两批人同时获知同一个涉面如此之小、来源如此不易的情报? 老旧的电影幕布在这刻把她一同罩入,笼下一层淡淡的暗影。 有什么东西,一直不在掌控之下。 贝尔摩德适时弹了弹针筒,似乎不准备给她更多的时间了。筱原奈己于是面色不变地回了声“知道了”,挂断通话。 针头刺入皮肤,带来细密的疼痛感。她看着药筒里的透明液体逐渐被推入体内,心里又突然升起一股诡谲的安心。 还来不及探究这奇怪的直感从何而来,熟悉的眩晕便骤然袭来。 好像在用枕头撞击脑袋,竟然不觉得痛。而余光里贝尔摩德蓝色的眼,从未显得如此悠远。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9、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五天 【四十五】 针对组织的围剿在某一日后,心照不宣地开始了。 先是大范围被暴露给各个官方的情报信息,极其细致准确,足以让本就早有准备的各方人马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有的人莫名其妙被穿着便衣的警察拘捕、有的人预先万无一失的计划被提前侦破、有的人不明不白地被远方射来的子弹打穿太阳穴,直到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安全屋会被人狙击。 某些被精心伪装的据点,里面的人员直到被押进关押处也不肯松口,仍然保持着口头上虚假的表面说辞。 然而红方的攻势来的很急,实际上却没那么急——知晓黑衣组织在霓虹几乎所有据点后,给予这个组织重创不过是时间问题。 先前互有摩擦的——像公安和fbi这时默契地站到一线,自家的警方自然也在配合自家。 而市民们只觉得近来晚上的治安严了许多,拉起警戒线的地方似乎多了些,临近郊外的地区在半夜总能听到奇怪的声响—— 然而终究都是不影响日常生活的小事,没人知晓有什么事在暗中发生。 —— 浅淡的意识感回笼,四肢的无力感带来全身的疲软,躺在床上的筱原奈己睁眼,看到一块惨白的天花板。 鼻间萦绕着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她心里咯噔一跳。 “您醒了。”边上的护士适时出声,同时递上的还有一部手机,“vermouth大人说,让我在您一醒来就把手机给您。” 是组织手下的医院。 日本是组织的大本营,组织在这里的据点数不胜数,自然也有专属于自己的医院。这类医院隐藏在无数大医院中,表面上和其他医院没有任何区别,暗地里却给组织的底层成员乃至代号成员提供医疗帮助。 毕竟在这种犯罪组织里,动刀动枪那是寻常,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医疗若没有跟上,底下的人早就死光了。 等待手机开机的过程中,筱原奈己瞥见了床边一条长度不短的管子。 ——胃管。对待昏迷不醒的人,鼻饲是常见的补充营养和能量的方式。 她皱了皱眉,“我昏迷了多久?” 面对她的问题,护士当然是老老实实地答了:“九天。” 她看到坐靠在床上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惊讶。 ——九天?! 贝尔摩德说的,明明是两天。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顾不得有些发软的身子,翻身下床。 “等等,您还需要查一下身体状况……” 护士担忧的声音被她抛在耳后。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筱原奈己从病房的挂钩上取下自己的黑长风衣,习惯性地确认口袋里枪的位置。 头一如既往地——有些疼,但在她适应的范围。 九天——比所谓的两天多了整整一周时间。 本木樹太郎的事是引起暴风雨的前奏,萨凯帕若被抓捕、冒险的计划得手,那将是激起组织的一炸惊雷,剿灭组织的计划甚至可以借此得以展开——这种风口浪尖上,贝尔摩德一针下去,让她昏了九天? 筱原奈己匆匆的步伐带上了几分急切。这时,手机一震,显示开机完成。她熟练地操作了几下,进入隐蔽的界面。 来自组织成员的消息只有孤零零的一条,还是朗姆的。 【timeismoney!——rum】 突兀的单条信息挂在那,还是这个急性子二把手的标准金句,筱原奈己一时摸不清朗姆的意思。 看消息发来的时间,理应是她昏迷的时间段…… ..莫非贝尔摩德没把她昏迷的消息告诉朗姆? 医院是组织的据点,筱原奈己当然不会在这种地方联系诸伏景光或者莱娅。 她一出医院门,刚好撞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刚刚熄火,一副刚到路边没多久的样子。 摇下车窗的基安蒂看到站定在医院门口的belvedere,大声道,“快上车!” “……” 筱原奈己的瞳色深了些,没多犹豫。 她目前对外面的情况一窍不通,基安蒂的性格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算单纯,在组织里的地位也还说得过去,刚好是最适合打探情况的人选——依筱原奈己对她的了解,她大概都不用开口,这个组织成员就会自己忍不住说话。 况且,基安蒂好像是专门来找…不,来接她的。 果然,一上车,基安蒂就道:“你竟然刚好醒了,真是让人省了大麻烦,不用花力气把你从床上搬出来。” 筱原奈己面色不变,轻描淡写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基安蒂闻言,狠狠地磨了磨牙,毫不掩饰自身的烦躁,眼里流露出一丝恨意:“有个高层叛逃了,把好多我们的据点都捅了出去……现在日本的条子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狗跟疯了一样到处乱捣。” “这个医院大概也安全不了几天,我接下琴酒的命令,要把你安全转移出去。” 说着,基安蒂卡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落寞:“……科恩被他们抓住了。不,他是被波本背叛了。” 言罢,基安蒂咬了咬牙,痛恨着道:“该死的波本,琴酒早该杀了他。还有那个莱伊——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我没想到基尔竟然也是……” 基安蒂这几天大概是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被逼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随意倾诉的对象,话语如同不要钱的豆子一样往外倒。 她越说越起劲,没发现后座上,雪树酒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啊。 科恩被抓,据点被端,公安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狗大概指的是fbi,随便吧——冒出来。 这可真是…… 筱原奈己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琴酒派基安蒂来转移尚在昏迷的雪树酒,而不是趁着她没醒时就一枪把她崩了,说明萨凯帕被嫁祸的很彻底。 安室透和组织撕破脸皮,赤井秀一这个藏在暗处的fbi也跳了出来——想来胜券在握。 基尔酒,筱原奈己见过几面,有点印象,也不知过去两年有没有和她打过交道——不知道这是哪家派进来的。 基安蒂如此焦躁不安,又说据点被端了好多个…… 她没忍住,在基安蒂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基安蒂还在说:“还好有琴酒……哦对,既然你醒了,我得告诉他一声。” 语气里满是后怕,竟然还有一些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却极深的信任。 听到琴酒的名字,筱原奈己眼里的情绪又淡了下去。 基安蒂平日最不服琴酒管教,总是勉强听命。不知琴酒在这几天做了什么,让她完成了这么大的态度转变。 琴酒是横在所有卧底脖子上的一把刀。可对于真正的“同伴”,琴酒无疑是个极其不错的队友。 话少能力强,办事效率高,对同伴的包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高的可怕——至少换筱原奈己来,是无法忍受诸如伏特加基安蒂这样的队友的,这也是她早些年间一直独身的原因之一。 同时,对组织有极高的忠诚。想来组织骤然遭袭的这几天,琴酒没少做事。 这样的人,才是剿灭组织的过程中最难对付的。 基安蒂开了免提,好让雪树酒一同听到对话内容:“喂琴酒,belvedere醒了,你……” 对面的男声冷冷地打断她:“带她去boss在的据点。” 对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枪声,琴酒在那头冷笑一声,电话随即被掐断。筱原奈己竟从里面听出几分急切的意味来——不难想象对方所处的严峻形势。 基安蒂没有因为琴酒的态度发火,甚至关心了他几句:“又被条子缠上了…希望他没事吧。” 这几日的逃亡生活,显然让基安蒂对琴酒的信任和关怀上升到最顶点。这无关其它,仅仅是基安蒂意识到琴酒是最能让她活命的人——仅此而已。 筱原奈己突然出声,重点找的恰到好处:“boss所在的据点?” 基安蒂闷闷不乐:“是啊。照理说这不该是我能知道的东西,但现在……” 她没说完,但足以筱原奈己听懂她的未尽之意。 ——组织的人手彻底不够了。 基安蒂忙着把车速提到一百八十迈,坐在后座的筱原奈己一手撑住以疼痛昭显注意力的前额,一手动作自如地转入手机的另一个界面。 手指灵活的敲打几下,置顶联系人的对话框里就多了两条信息。 —— 借着黯淡的月光,同一时间的另一空间,一群人悄悄围住了一栋看似不起眼的白色建筑。 目测仅有三层的小白房此时静默在夜色中,没有一盏灯亮起,但围在周围的人每个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为首的诸伏景光轻轻打了个手势,示意属下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栋白色的建筑物。 确认里面没人后,他再做了个手势,暗中潜伏的公安们才敢有所动作。 不怪他们如此谨慎。 有雪树酒这条线在,公安早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会面后就拿到了组织大部分的重要据点情报。之所以一直按着不动,只是降谷零判断,在扯下萨凯帕后组织内部混乱的局势更有利于他们一击得手。 萨凯帕——或者直接叫他須藤照高,在警视厅继续他的警视监工作时,毫无防备地被公安截住了。 据说越好的卧底干活越卖力,萨凯帕完美演绎出这一点。須藤照高自从进入警方体系,每年每月每日都在勤勤恳恳地加班,这个习惯直到他坐上警视监的位置,仍然没变,同事见了都要夸一句警界良心。 导致公安抓人时,警视厅内部只有小部分人目击。诧异之余,被公安告知此事保密,警察们自然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不该说。 倒是須藤照高,在看清制服了自己的人的脸后惊愕出声。 “——诸伏?!” 诸伏景光最初是警视厅派去组织的卧底,而須藤照高一手成功把他的消息传回组织、导致苏格兰的身份暴露,他自然知道当初苏格兰威士忌的身份,也不可能认不出这张脸。 萨凯帕身居高位多年,第一次出了差错。被人双手反剪抵在地上,再看周围围上来的公安,深知自己难以逃脱。 “你竟然还活着,那belvedere……” 脸上像是被打翻了墨盘,一阵红一阵白,須藤照高咬牙切齿地对上诸伏景光面无表情的脸,显然想通了其中关联。 诸伏景光只是毫无波澜地注视眼前这个——应该被称作仇人——的中年男人,带着让周围公安都看不懂的晦暗。 萨凯帕倒没有梅斯卡尔那么硬气,赶在自身失去行动能力前刀了自己,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对着诸伏景光流露出毒蛇一般的狠毒。 跟在一旁的公安人员刚被萨凯帕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就见面无表情的诸伏景光一手摁着須藤照高的肩胛骨,一手拉住拷牢的手铐,生生一摁,清脆的咔嚓两声,硬是让那两条手臂当场脱臼。 让人看得牙齿打颤,边上的公安看向須藤照高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自己人看了都替他觉得痛。 诸伏先生私下的脾气是公认的不错,对待所有的犯人也都是公事公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人还没抓走手臂就废了的情况。 有私仇吧。一定是有很大的私仇吧。 須藤照高脸上露出一丝痛色,听到头顶传来青年凉凉的声音。 “带走。” —— 时间回到现在。 面前这栋不起眼的屋子,正是从筱原奈己那里得来的最重要的据点情报。假如本木樹太郎被组织成功掳走,现在大概就会待在这个屋子——的地底下。 组织在全国各地有不少实验室,其中不少是可以用完就丢直接舍弃的小据点——而这个,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月光下,诸伏景光的眼下挂着一层淡淡的青黑。最近几晚他都没有休息好。 忙着对付组织是一方面,传回消息说两天内会醒的筱原奈己现在又莫名丢了音讯……是另一方面。但抓住的组织成员嘴里没有提到雪树酒是叛徒之类的话,让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她身上的后遗症太难把控,即使后续诸伏景光让人咨询了雪莉——筱原奈己本人也抽不出半点时间和灰原哀见上一面。 敏锐的直觉总让诸伏景光觉得不对。虽然只表现出一次小小的痕迹,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虽然后续的一切似乎都在正规上行进。 他捏了捏眉心,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实验室。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0、在米花町的第四十六天 【四十六】 被贝尔摩德一针扎下去晕了九天,醒来后发现队友已经把组织干翻一半,现在又直接踏进boss的据点—— 饶是筱原奈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心跳也不免加快几分,带上几分并不轻松但确实欣喜的意味。 boss的据点藏在隐秘的深山,路上花了她们不少时间。而基安蒂把她送到那个据点后,独自停留在门外,老实表示道:“我就不进去了。” 这个在筱原奈己眼里有点神经错乱的女人在经历了几天生死逃难后稳重了不少,此刻的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怠。 筱原奈己当然不会花时间去心疼基安蒂,只是意思性地颔首,往据点——一栋藏于深山的别墅——深处去。 出人意料,她在入门处,见到了刚出来的琴酒。 topkiller的脸上还挂着血迹,有些凌乱的银发配上他沉而狠戾的眸,深黑的大衣看不出是否沾了暗红的血,但筱原奈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看起来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孤狼。 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最终,琴酒率先迈开脚步,和她擦肩而过。 “…boss在等你。” 浓重的血腥味里,琴酒低哑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即使身受重伤,脚下的凌厉和冷冽仍然半分不减。 半晌,她又听到基安蒂大呼小叫了几声,却再没有听到琴酒的声音。汽车的引擎声传来,两人准备驱车离开了。 筱原奈己就在此时适时的转头,恰好看到车窗内里,琴酒凌乱银发下缓缓合上的双眼。 昔日的追杀者成为败逃者,终于没了平时那副风轻云淡取人性命的姿态。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筱原奈己收回视线,踏进了boss所在的处所。 —— 研究所的地上三层是空的,早有预料的诸伏景光回忆着先前组织训练场的制式,摸索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狭窄的小门打开,里边的电梯空间竟然意外的空大。升降机里没有按键,却安着一台虹膜识别装置。 进入电梯发现那台装置的公安郁闷道:“又要换路了。” 组织里面奇奇怪怪的高精装置很多…虹膜识别这东西虽然不算奇怪,但里面的构造巧妙,公安至今没有破解这款组织标配的识别机。 好在越精妙的仪器制作越难,分布在组织据点的频率也不高,几天来公安只碰上了三台——加上面前这个的话。 前边两台成功让负责那两个据点的人焦头烂额了许久,最后无一不是废了更大的力气避开那台机器。 诸伏景光:“你们在前几天碰到过这种机器?” 这支人今天才被分到他手下,他对他们之前的经历不是很清楚。 属下老老实实地答了,“是,碰到过两次。” 两次…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 照筱原奈己的说法,这个复杂的机器应该只有这个研究所有。其余据点即使配了虹膜识别的装置,也是公安能够强行破解的水平。 或许是她记错了。组织的事务繁多,没有留意到这种小地方的更新也正常。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拿出一个便携的——隐形眼镜盒。 准备暂时撤退的公安眼睁睁地看着新上司往眼里滴了滴眼药水,又戴上一片透明的隐形眼镜,然后站在识别机前一扫。 “滴——” 红色电子光蹭的一下变绿,先前黯淡无光的按键处也亮起正常运作的白光,小块的黑屏投出一个小小的“ha”字样。 公安们大受震撼。 highestauthority——原、原来他们是有可以通过虹膜扫描的眼睛的信息的吗——那为什么前几天的时候没有,还必须绕路? “是今天破解的吗?” 昨天他们还强行拿炸弹开了一次路。 “嗯?”诸伏景光把隐形眼镜取出来,眼白有些红——他的眼睛还是没法快速适应突兀的异物感——花了半秒反应过来他们在问什么,“不是,算是家属给的吧。” “是我的问题,没考虑周全,应该让人复制几副的。” 奈己同学非常肯定地表示说只有一台,顺便给了诸伏景光这片眼镜。诸伏景光本着女朋友到底不是自家的而是icpo家的,没有提前把印有她虹膜信息的隐形眼镜交给公安。 …什么家属能有这个犯罪组织最高权限的通行证。 公安们眼观鼻鼻观心,识相地没有多问。 升降机下降的速度很慢,也侧面反映出地底之深。诸伏景光甩了甩手腕,轻巧地拉开枪的保险。 虽然大概率上,这种重要实验室里面的研究员已经被组织早早撤走,但还是需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埋伏和冷枪。 超重感从脚底升起,随着一声轻微的“滴”声,升降机的门应声而开。 电梯里的人措不及防地对上电梯外一张一脸惊悚的脸。 “!” 诸伏景光双眼一冷。 常年坐实验室的研究员身体素质极差,给人一捏后颈就倒了。他动完手,对方的惊呼甚至可能没到嗓子就被打晕了。 “……?” 边上的公安有条不紊地把倒下的研究员轻放在地,诸伏景光扫了他一眼,又缓缓把视线移远。 前方的甬道亮着通透的白光,统一制式的门大多紧紧闭合,运转良好的供气系统发出微小的风声,再结合这个迎面撞上的研究员—— 这里的人不知为何,没有撤走。 这个据点来的人不少,林林总总有将近二十人。等地上层的人手下来一半,要对付这个实验室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们大抵不怎么困难。 准许三四个自告奋勇的公安前去探路,诸伏景光蹲下身,驾轻就熟地从晕倒的研究员的衣领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证件卡。 姓名、编号、联系号码、所属实验室…… “03?” 一眼捕捉到这个对他来说过于刺眼的实验室编号,面上镇定不改,攥着卡面的手指骨却泛白了一瞬。 没人注意到这个极小的插曲。 “保全自身安全最重要,必要时刻可以开枪。”诸伏景光低声道,“…尽量不要损坏实验室里的药品和器材。” 不知道这些研究员平时捣鼓的都是什么,那些科学领域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等专业人员来解决比较好。 只是看到03的标志,诸伏景光心里多少有些沉郁。 他已经知道这个实验室是谁主管的了。 —— 回想过去的日子,筱原奈己不记得自己五岁时有没有期盼过新的一份亲情、不记得七岁时有没有恨过岸本苍、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以莫名其妙的同理心理解了冷血无情的监护人、也不记得一路伴着她的那份可贵的心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但她记得岸本苍死的那一晚,严肃而从不温和的中年男人靠在被雨冲刷干净的矮墙上,连血和水都分不清楚,结束他固执又颓败的一生时——身为杀人凶手的筱原奈己曾迟钝地思考过,与组织boss会面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那晚雨有点大,也有些凉,她其实不记得她当时想了什么。 但唯独不可能是面前这样。 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床上,覆盖住脸面的面罩连着德文的呼吸机,浑身都是同时光争斗的失败痕迹。 像一棵没能抵御住风雨、衰老至树皮都脱落的丑陋的老树。 看到她进门,贴身照顾老人的侍从——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轻轻俯身在boss耳边说了什么。 带着呼吸机的人一瞬睁开了双眼,眼里哪有半分衰颓和破败沧桑。仿佛一眼能把人看个透穿的眼神直直刺来,几个眨眼便把沉默的黑衣女人审视了个遍。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年轻…我相信你会做的比琴酒更好。” 不多时,躺在呼吸机旁的老人闭目养神,语气意味深长。 明明外面闹的天翻地覆,组织的势力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黑衣组织的拥有者却云淡风轻,好似完全没被影响半分。 就好像——所有的损失都无关痛痒,他有绝对的傲慢和自信再造一个新的黑衣组织。 boss的身体不允许他多抬起一根手指,大抵是默认被洗脑成对他绝对忠诚的雪树酒不会有多余的回应,老人转而吩咐身边的中年男人:“都准备好了吗?” 中年男人说:“是,随时都可以离开日本。” boss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就和之前定好的一样,去法国吧……belvedere,你留在这里。” 即使精神上看不出来,但客观上——说话的确让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很费力。中年男人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他快步上前,走到雪树酒眼前,解释起来。 “为了防止胆大包天的老鼠们咬上来,还请您留在这片区域,解决纠缠不休的虫子。”中年男人说着,语气里不乏对“虫子们”的轻蔑,“五小时后…会有人来接您,一同离开日本。” 一直安静的像指令输入机器的雪树酒突然开口:“琴酒呢?”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把这当成了同事之间相互的小关心。 “想必您刚刚见过他了……琴酒是boss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很可惜,他伤的很重,或许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侍从的语气满是遗憾,“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不过组织里藏了那么多老鼠,也是他的失职。” 筱原奈己听明白了。 其一,boss现在要逃,独身逃,为了防止出错,还把信任的心腹暂留在日本以防万一。其二,boss准备放弃——至少是大部分——组织在日本打下的积蓄。其三,琴酒成了弃子,能不能撑过去全靠自己,而她——终于在最后时刻,获得所有卧底梦寐以求的地位,荣升“最信任的心腹”行列。 “……那可真是遗憾。”筱原奈己低声回道,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傲慢的丧家之犬。 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明明付出了这么多,明明舍弃了这么多,明明孤注一掷一次又一次,明明花了整整十二年,明明死了那么多人,才好运地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连守着一个戴呼吸机的老东西的家伙都还能有这种做派? 她觉得太阳穴有些疼,觉得这时自己应该很冷静才对,觉得她的情绪起伏不应该这么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可遏制的——不受掌控的杀心又升腾起来。 …是后遗症吗? 烦躁之中,她有一瞬间这么想过。 “……” 中年男人自认简明扼要地讲明所有的情况。组织的人手稀缺,在这时跟随boss重新缔造一切,他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没有代号,能力在卧虎藏龙的组织里只能排个中等,但boss看无用的代言人的标准就是“中庸”。 他不怕时间不够,他清楚boss手握的技术,也看着莎朗温亚德老了又年轻,昔日白发的连环杀手样貌同二十多年前几无二致。 他贪婪地明白了——战胜时间并非一句空话。 洋洋得意地藏起那份错漏百出的兴奋,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准备率先在雪树酒面前行使好boss的代言人这一身份之时。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硬生生地掐灭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 胸前的衣物被大片的血迹染透,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浸染。 一把锋利的刀正正刺中他的心脏,须臾便夺走了一切“战胜时间”的妄言。中年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凸出的血丝和眼球显得可怖瘆人。 诸伏景光这次不在。 本如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变得沉重又冰冷,还是那般漆黑,却不再透亮。投下的目光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确实更冷了些。看着心脏逐渐停摆的人,仿佛在看一颗路边的野草。 “你……” 洪水决堤不会问下游的防坝是否建好,天平的颠倒只需眨眼的时间。 目睹了这一切的老人呼吸骤然加重,向来十拿九稳的冷静破开,不可避免地露出内里本质的恐惧。 筱原奈己甩甩手,和逐渐惊恐的boss不同,她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些。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喃喃自语一声,“我以前是不是把自己压的太狠了?或许是吧。” 明明此时她为刀俎……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是你?” 不知想到什么的老人喉咙里发出干哑难听的呵声。 鱼肉很吵。 “闭嘴。”筱原奈己烦躁地皱了皱眉,感觉大脑里有一万根黑线在缠,随手对着boss的方向开了一枪,“我现在心情不好。” 头还有些疼。筱原奈己隐约觉得自己或许是老毛病犯了,但她不想管。 “嘭——” 子弹穿过精密的仪器【四十六】 被贝尔摩德一针扎下去晕了九天,醒来后发现队友已经把组织干翻一半,现在又直接踏进boss的据点—— 饶是筱原奈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心跳也不免加快几分,带上几分并不轻松但确实欣喜的意味。 boss的据点藏在隐秘的深山,路上花了她们不少时间。而基安蒂把她送到那个据点后,独自停留在门外,老实表示道:“我就不进去了。” 这个在筱原奈己眼里有点神经错乱的女人在经历了几天生死逃难后稳重了不少,此刻的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怠。 筱原奈己当然不会花时间去心疼基安蒂,只是意思性地颔首,往据点——一栋藏于深山的别墅——深处去。 出人意料,她在入门处,见到了刚出来的琴酒。 topkiller的脸上还挂着血迹,有些凌乱的银发配上他沉而狠戾的眸,深黑的大衣看不出是否沾了暗红的血,但筱原奈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看起来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孤狼。 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最终,琴酒率先迈开脚步,和她擦肩而过。 “…boss在等你。” 浓重的血腥味里,琴酒低哑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即使身受重伤,脚下的凌厉和冷冽仍然半分不减。 半晌,她又听到基安蒂大呼小叫了几声,却再没有听到琴酒的声音。汽车的引擎声传来,两人准备驱车离开了。 筱原奈己就在此时适时的转头,恰好看到车窗内里,琴酒凌乱银发下缓缓合上的双眼。 昔日的追杀者成为败逃者,终于没了平时那副风轻云淡取人性命的姿态。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筱原奈己收回视线,踏进了boss所在的处所。 —— 研究所的地上三层是空的,早有预料的诸伏景光回忆着先前组织训练场的制式,摸索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狭窄的小门打开,里边的电梯空间竟然意外的空大。升降机里没有按键,却安着一台虹膜识别装置。 进入电梯发现那台装置的公安郁闷道:“又要换路了。” 组织里面奇奇怪怪的高精装置很多…虹膜识别这东西虽然不算奇怪,但里面的构造巧妙,公安至今没有破解这款组织标配的识别机。 好在越精妙的仪器制作越难,分布在组织据点的频率也不高,几天来公安只碰上了三台——加上面前这个的话。 前边两台成功让负责那两个据点的人焦头烂额了许久,最后无一不是废了更大的力气避开那台机器。 诸伏景光:“你们在前几天碰到过这种机器?” 这支人今天才被分到他手下,他对他们之前的经历不是很清楚。 属下老老实实地答了,“是,碰到过两次。” 两次…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胡茬。 照筱原奈己的说法,这个复杂的机器应该只有这个研究所有。其余据点即使配了虹膜识别的装置,也是公安能够强行破解的水平。 或许是她记错了。组织的事务繁多,没有留意到这种小地方的更新也正常。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拿出一个便携的——隐形眼镜盒。 准备暂时撤退的公安眼睁睁地看着新上司往眼里滴了滴眼药水,又戴上一片透明的隐形眼镜,然后站在识别机前一扫。 “滴——” 红色电子光蹭的一下变绿,先前黯淡无光的按键处也亮起正常运作的白光,小块的黑屏投出一个小小的“ha”字样。 公安们大受震撼。 highestauthority——原、原来他们是有可以通过虹膜扫描的眼睛的信息的吗——那为什么前几天的时候没有,还必须绕路? “是今天破解的吗?” 昨天他们还强行拿炸弹开了一次路。 “嗯?”诸伏景光把隐形眼镜取出来,眼白有些红——他的眼睛还是没法快速适应突兀的异物感——花了半秒反应过来他们在问什么,“不是,算是家属给的吧。” “是我的问题,没考虑周全,应该让人复制几副的。” 奈己同学非常肯定地表示说只有一台,顺便给了诸伏景光这片眼镜。诸伏景光本着女朋友到底不是自家的而是icpo家的,没有提前把印有她虹膜信息的隐形眼镜交给公安。 …什么家属能有这个犯罪组织最高权限的通行证。 公安们眼观鼻鼻观心,识相地没有多问。 升降机下降的速度很慢,也侧面反映出地底之深。诸伏景光甩了甩手腕,轻巧地拉开枪的保险。 虽然大概率上,这种重要实验室里面的研究员已经被组织早早撤走,但还是需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埋伏和冷枪。 超重感从脚底升起,随着一声轻微的“滴”声,升降机的门应声而开。 电梯里的人措不及防地对上电梯外一张一脸惊悚的脸。 “!” 诸伏景光双眼一冷。 常年坐实验室的研究员身体素质极差,给人一捏后颈就倒了。他动完手,对方的惊呼甚至可能没到嗓子就被打晕了。 “……?” 边上的公安有条不紊地把倒下的研究员轻放在地,诸伏景光扫了他一眼,又缓缓把视线移远。 前方的甬道亮着通透的白光,统一制式的门大多紧紧闭合,运转良好的供气系统发出微小的风声,再结合这个迎面撞上的研究员—— 这里的人不知为何,没有撤走。 这个据点来的人不少,林林总总有将近二十人。等地上层的人手下来一半,要对付这个实验室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们大抵不怎么困难。 准许三四个自告奋勇的公安前去探路,诸伏景光蹲下身,驾轻就熟地从晕倒的研究员的衣领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证件卡。 姓名、编号、联系号码、所属实验室…… “03?” 一眼捕捉到这个对他来说过于刺眼的实验室编号,面上镇定不改,攥着卡面的手指骨却泛白了一瞬。 没人注意到这个极小的插曲。 “保全自身安全最重要,必要时刻可以开枪。”诸伏景光低声道,“…尽量不要损坏实验室里的药品和器材。” 不知道这些研究员平时捣鼓的都是什么,那些科学领域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等专业人员来解决比较好。 只是看到03的标志,诸伏景光心里多少有些沉郁。 他已经知道这个实验室是谁主管的了。 —— 回想过去的日子,筱原奈己不记得自己五岁时有没有期盼过新的一份亲情、不记得七岁时有没有恨过岸本苍、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以莫名其妙的同理心理解了冷血无情的监护人、也不记得一路伴着她的那份可贵的心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但她记得岸本苍死的那一晚,严肃而从不温和的中年男人靠在被雨冲刷干净的矮墙上,连血和水都分不清楚,结束他固执又颓败的一生时——身为杀人凶手的筱原奈己曾迟钝地思考过,与组织boss会面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那晚雨有点大,也有些凉,她其实不记得她当时想了什么。 但唯独不可能是面前这样。 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床上,覆盖住脸面的面罩连着德文的呼吸机,浑身都是同时光争斗的失败痕迹。 像一棵没能抵御住风雨、衰老至树皮都脱落的丑陋的老树。 看到她进门,贴身照顾老人的侍从——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轻轻俯身在boss耳边说了什么。 带着呼吸机的人一瞬睁开了双眼,眼里哪有半分衰颓和破败沧桑。仿佛一眼能把人看个透穿的眼神直直刺来,几个眨眼便把沉默的黑衣女人审视了个遍。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年轻…我相信你会做的比琴酒更好。” 不多时,躺在呼吸机旁的老人闭目养神,语气意味深长。 明明外面闹的天翻地覆,组织的势力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黑衣组织的拥有者却云淡风轻,好似完全没被影响半分。 就好像——所有的损失都无关痛痒,他有绝对的傲慢和自信再造一个新的黑衣组织。 boss的身体不允许他多抬起一根手指,大抵是默认被洗脑成对他绝对忠诚的雪树酒不会有多余的回应,老人转而吩咐身边的中年男人:“都准备好了吗?” 中年男人说:“是,随时都可以离开日本。” boss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就和之前定好的一样,去法国吧……belvedere,你留在这里。” 即使精神上看不出来,但客观上——说话的确让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很费力。中年男人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他快步上前,走到雪树酒眼前,解释起来。 “为了防止胆大包天的老鼠们咬上来,还请您留在这片区域,解决纠缠不休的虫子。”中年男人说着,语气里不乏对“虫子们”的轻蔑,“五小时后…会有人来接您,一同离开日本。” 一直安静的像指令输入机器的雪树酒突然开口:“琴酒呢?”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把这当成了同事之间相互的小关心。 “想必您刚刚见过他了……琴酒是boss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很可惜,他伤的很重,或许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侍从的语气满是遗憾,“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不过组织里藏了那么多老鼠,也是他的失职。” 筱原奈己听明白了。 其一,boss现在要逃,独身逃,为了防止出错,还把信任的心腹暂留在日本以防万一。其二,boss准备放弃——至少是大部分——组织在日本打下的积蓄。其三,琴酒成了弃子,能不能撑过去全靠自己,而她——终于在最后时刻,获得所有卧底梦寐以求的地位,荣升“最信任的心腹”行列。 “……那可真是遗憾。”筱原奈己低声回道,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傲慢的丧家之犬。 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明明付出了这么多,明明舍弃了这么多,明明孤注一掷一次又一次,明明花了整整十二年,明明死了那么多人,才好运地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连守着一个戴呼吸机的老东西的家伙都还能有这种做派? 她觉得太阳穴有些疼,觉得这时自己应该很冷静才对,觉得她的情绪起伏不应该这么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可遏制的——不受掌控的杀心又升腾起来。 …是后遗症吗? 烦躁之中,她有一瞬间这么想过。 “……” 中年男人自认简明扼要地讲明所有的情况。组织的人手稀缺,在这时跟随boss重新缔造一切,他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没有代号,能力在卧虎藏龙的组织里只能排个中等,但boss看无用的代言人的标准就是“中庸”。 他不怕时间不够,他清楚boss手握的技术,也看着莎朗温亚德老了又年轻,昔日白发的连环杀手样貌同二十多年前几无二致。 他贪婪地明白了——战胜时间并非一句空话。 洋洋得意地藏起那份错漏百出的兴奋,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准备率先在雪树酒面前行使好boss的代言人这一身份之时。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硬生生地掐灭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 胸前的衣物被大片的血迹染透,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浸染。 一把锋利的刀正正刺中他的心脏,须臾便夺走了一切“战胜时间”的妄言。中年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凸出的血丝和眼球显得可怖瘆人。 诸伏景光这次不在。 本如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变得沉重又冰冷,还是那般漆黑,却不再透亮。投下的目光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确实更冷了些。看着心脏逐渐停摆的人,仿佛在看一颗路边的野草。 “你……” 洪水决堤不会问下游的防坝是否建好,天平的颠倒只需眨眼的时间。 目睹了这一切的老人呼吸骤然加重,向来十拿九稳的冷静破开,不可避免地露出内里本质的恐惧。 筱原奈己甩甩手,和逐渐惊恐的boss不同,她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些。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喃喃自语一声,“我以前是不是把自己压的太狠了?或许是吧。” 明明此时她为刀俎……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是你?” 不知想到什么的老人喉咙里发出干哑难听的呵声。 鱼肉很吵。 “闭嘴。”筱原奈己烦躁地皱了皱眉,感觉大脑里有一万根黑线在缠,随手对着boss的方向开了一枪,“我现在心情不好。” 头还有些疼。筱原奈己隐约觉得自己或许是老毛病犯了,但她不想管。 “嘭——” 子弹穿过精密的仪器,呼吸机停运的声音刺耳分明,滴滴作响。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1、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七天 【四十七】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衬的实验室过分干净,白炽灯下的白墙白壁更是晃得人眼睛发疼。 这是一所贴合所有电影里所谓高精实验室形象的实验室——组织几十年如一日投入难以想象的财产为他们的研究做后盾保障,展现在物质方面绝不是常人可以轻易想象的。 透过潜入队员佩戴的微型摄像机看到实验室画面的某位公安人员突然捂住心口。 “你怎么了?”边上的人紧张兮兮。 “他、他们……”被画面上各种仪器刺到眼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好有钱……” 公安们:…… 算了,这小伙子前两年入职的时候博士还没读完——因为实验室申请不到拨款,被迫终止实验和研究——最后死了读博的心,老老实实干起了技术型人才的活。 不过他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和建树可比那个什么生命科学上的好多了……领导们在背后也唏嘘过,还好这孩子没机会读完博。 不然人哪还有机会被发掘、然后进公安啊—— 他们这厢下了命令,保留好实验室里的高精仪器。那边潜入的公安动作于是越发轻手轻脚,屏息敛声,连着对实验员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突然,画面底部浮起一片黑白的雪花。大屏幕随即被乱码覆盖。 “信号断了?” “不不不,照理说,这种实验室的信号屏蔽都做的很好……刚刚能看到画面才奇怪。” “……” 外界连同内部的通讯仪都断了,有个被看护在一旁的研究员咽了口口水,“应、应该是组长的试验又开始了……” “什么组……” “灰雁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研究员纠结了一秒,决定回答那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如果说的是代号的话,是的。” 他语速飞快:“就在尽头那个实验室,每次试验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进去,不让任何人打扰……请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是被强行抓过来的,一呆就呆了十一年。” 根据研究员的说法,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组织通过各种诈骗勒索威胁——强行纳进实验室的。只是后来,大家发现这里预算够设备足,所有设想都有机会付诸实践——很多人慢慢变得乐意留下。 毕竟只要不离开,组织给予的自由和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 “唉,要知道,在这里呆,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研究进行得再顺利,也比不上家里的人啊……” 逐渐打开心扉的研究员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在假意为自己博取同情还是袒露心声,对着身边公安吐苦水的声音渐渐离诸伏景光远去。他敛去多余的表情,直直走向尽头的房间。 门没有反锁,也许是习惯了底下人对他毕恭毕敬,所以根本不敢贸然打扰——诸伏景光一推门,正正对上了一身白的组织成员。 灰雁酒看起来……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漫不经心的姿态,松散扎起的白发,同样过分苍白的皮肤和眼瞳——举手投足之间的闲适在触及来人时一瞬崩塌。 他手里的试剂晃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苏格兰?你应该……” 早就死了才对。 轻拿试管的姿态改为攥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为他用力发白的指骨提供可发力的点。 灰雁酒死死盯着诸伏景光,似乎想用目光在该死之人的身上穿出一个洞,语气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假死?不可能,尸体还是我验的。” 灰雁酒当然是最盼着苏格兰去死的人之一——就凭苏格兰轻易得到了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这家伙是叛徒的消息在组织中弥散开之时,他兴奋地头皮发麻。得知最终杀了苏格兰的是筱原——灰雁酒披上他的风衣,久违地出了一次门,风度翩翩地在目光厌烦的雪树酒面前送上一枝玫瑰。 诸伏景光嗤笑一声,“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灰雁酒的身体素质——筱原奈己一脚都能把这家伙踹个半死,这种情况下一对一,闭着眼都知道结局。 “假死?十七枪弹痕是为了掩盖痕迹?”灰雁酒恍若未闻,仿佛陷入了某种巨大的魔怔,口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她帮了你……她救了你……她如履薄冰这么多年,竟然为了你这么一个家伙破例?” 他的话让诸伏景光皱了皱眉。 “如履薄冰?” 灰雁酒仿佛被这一声惊醒,定定地注视苏格兰的脸——然后温和一笑。 “是啊,十七岁跟着前辈进入组织卧底,不过一年就被迫亲手杀了前辈——独身一人在组织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不过分呀。” 诸伏景光面色冷下去,“你…” “你知道吗,我很早就遇上她了,比你早的多。”白发的研究员歪了歪脑袋,对自己目前危险的境遇毫不在意,“好多年前……我在里昂的街头,无意瞥见了一朵黑色的玫瑰。” 年少的、稚嫩的、尚未成熟的—— 她和身旁金发碧眼的同伴走在一起,让耀眼的金玉沦为蒙尘的陪衬。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黑的眼睛。”灰雁酒苍白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病态,“本想在当日就下手…没想到她和她旁边的人转角就拐入了警察学院。那所…学校不好下手,甚至没法下手,我尝试之余,却发现她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同级生之中。” “再然后,我在组织里见到了她。” 灰雁酒闭上眼,神情浮现出一丝怀念美好记忆的动容,“这是天意。” 这是他……特意保守的秘密。 筱原前脚踏进组织,后脚03实验就重新启动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不过是按耐不住的灰雁酒主动向boss申请了一次又一次而已。 他不在乎组织这些年可能因此蒙受的损失,不在乎也许会带来的后果。保守秘密?给予玩偶最后的趣味罢了。 知道面前这个白发男人是疯子,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或许是对方的沉默给了灰雁酒继续说话的欲望,他脸上挂起那道眼熟又虚伪的笑。 “你不知道…筱原小姐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哦。就算你横插一脚,也不损我们终于在一起的结局……”这是属于男性之间的挑衅。 然而,和他预想的不同,对面的苏格兰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半分惊讶也无,视线里甚至有一分高高在上的怜悯——灰雁酒眼中。 “收起你的幻想,槻岛川一。”诸伏景光轻缓地笑了一声,“梦还是留在监狱里做比较好。” 他漫不经心地道:“所有的研究成员都没有撤离,是因为这个实验室是在萨凯帕进入警方后才建的。” “换而言之,他不知道实验室的存在,所以他透露出的据点就不会包括这一处…这里是安全的,与其让身体素质差的研究员和行动组的人一起疲于奔命,不如在地底静待风波过去……你们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你猜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灰雁酒——或者叫他槻岛川一——伪装的完美面具出现一丝裂痕。不知是因为身份突然被叫破,还是因为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貌似和煦的微笑,眼底映出败者已然扭曲的面孔。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2、在米花町的第四十八天 【四十八】 槻岛川一的体术约等于零,制服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研究员对诸伏景光来说不过是眨眼的事。 他没耐心和这个疯子再做过多的交流。至于三十多年前槻岛家连坏死亡的案件和他多年来容貌和身体都未曾改变的原因……自有后面的时间来解决。 被反手拷上手套,槻岛川一的脸上满是狼狈,前几分钟前的姿态荡然无存。 他死死盯着苏格兰,如果能用目光杀人,或许苏格兰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道,“为什么她选了你?” 无论依照什么标准判断,槻岛川一都是个聪明人,只需要苏格兰小小的两句话,他已经拼凑完整个事件的真相。忽视的未忽视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排除一切的一切,留下来的就是答案。 他引以为傲的作品被人破坏了,他自认无解的脑部控制,被雪莉破解了——至于雪莉为什么还活着,这不在槻岛川一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从来没看过他一眼,却一改常态,把他梦寐以求的所有轻易送给了苏格兰。 “……” 和疯子讲逻辑是讲不通的,因为疯子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并坚定不移地相信。 比如灰雁酒从来只把筱原当成一件可打造的物品。他迷恋的是自己完美的实验成果,和她那双不小心生的太黑的眼。 而与她本人无关。 诸伏景光无意理会他,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手指附上耳麦。 槻岛川一垂下的头看不清表情,白发散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 “…你为她做了什么呢?” 他轻着声说,“从始至终你都置身事外,没有帮到她一分一毫…...就连……手也是我帮她包扎的呀。” “嗯嗯,好像是实验中途出了些岔子,不小心引起了意识的反扑?”灰雁酒自言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骤然转来的视线,断断续续,“是因为头太疼了,所以手部的痛觉被相对忽视了嘛……我到的时候,扎的最深的几个,可是差点刺穿了啊。” 一阵窒息的阵痛突然传来,苏格兰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卡在能掐人死的前一分,“闭嘴。” 槻岛川一瞪大双眼,脸因为缺氧胀得通红,被拷住的手本应做不了任何动作,他却在不知何时反手一扭手腕,滑出半只手来。 诸伏景光眼神一凛。 “嘭——” “!!诸伏先生。” 还没进门就听到枪声的公安吓死了,几个人三步作两步地冲进房内。 听到身后的声音,诸伏景光松开手,看槻岛川一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大片的血迹随着刚才那声枪响,迅速浸透那件白的晃眼的研究服。 “咳!” 重新吸入一口空气,槻岛川一不受遏制地连续咳了起来。 因为抽动的吸气,贯穿撕裂的疼痛从他的肺部传来,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让这个身体羸弱的研究员痛昏过去。他紧锁着眉,平日耍嘴皮子耍的最欢的人终于被疼的没心思再多说一句话。 赶上来的人手忙脚乱地上手制住已经被二次拷上手铐的槻岛川一,顺便把他和诸伏景光隔开。 传言里比降谷先生脾气好的诸伏景光却没有任着他们的动作移开,反而一脚碾上槻岛川一中弹的胸口,收获来自四面八方的吸气声。 诸伏先生——犯人看起来要痛晕了啊——他的血不止一下真的没问题吗?? 公安无声的呐喊中,诸伏景光好似回过神来一般收回动作,有些歉意,但不多,“抱歉。” 一看就是故意的。 天知道这个白毛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还藏了把冷枪准备乱放—— 这下好了吧,被反杀了吧。 公安心里念了几声哥们不识好歹,然后惊悚地看着嘴角还淌着血迹的白发男人哈的一下笑出声,接着止不住地大笑起来,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怎么,你不知道这件事?十几道那么深的痕,可不是轻易能受的伤啊。”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这家伙跟捅了大动脉一样汩汩往外冒血的枪伤——这白毛是真的不怕死啊! 公安心里一边惊讶,一边啧啧称奇。 早听说搞这种非法研究的人一般都有病…… 槻岛川一笑得又止不住地咳起来,眼睛都咳出泪来。 “咳咳…这伤可是筱原自己受的啊...” 槻岛川一的话到一半,被生生掐断。 公安一把接住突然被打晕的灰雁酒,他悲凉的发现,自己对于这研究员会被上司一掌拍晕的结局竟然并不意外。 没关系,我们是公安……手段过分一点也没事的,嗯嗯。 打晕了灰雁酒的诸伏景光拍拍手,轻巧地从前者的研究员的口袋里拿走他的证件,这才站起身来,眉眼间的情绪有些淡。 他对提前被剧透没兴趣,也没兴趣再听灰雁酒的声音。 “别让他死了。”他简单吩咐一句,率先离开流血现场。 灰雁酒的证件和指纹在这个实验室大有用处……虽然更有用的大概是他的虹膜,但公安虽然手黑,也没手黑到挖人家眼珠子的地步。 倒下的槻岛川一和身边穿着黑西装的公安对出强烈的色差,仿佛一抹不该存在于此世的幽灵。 白发的灰雁酒有很长一段时间曾是诸伏景光心中挥散不去的阴霾。他带来了太多本不会有的挫败苦楚,与不幸的定数。 诸伏景光很难断言——若不是以现在的身份逮捕槻岛川一,或许他没法守住心理某份针对犯人的底线。毕竟这次针对组织的围剿行动,上头对于组织重要成员的唯一要求是活口。 但现在——至少是表面上来说,翻篇了。 插回口袋的手扑了个空,他愣了一下,才发觉很早之前被筱原奈己纠正过的旧习惯又犯了,后知后觉地从衣前口袋拿出手机。 两条未读信息,和—— “喂?” 一通不合时宜打来的电话。 “……诸伏。” 像是踩着点来的,熟悉的声音念出稍显不熟悉的姓,竟有些轻糯的意味。 她竟然没叫名而是单叫姓…… “奈己?” 他打了个手势,让架着槻岛川一的属下先走,自己则往通往地面的升降机方向走。 失联九天的筱原奈己突兀地喊了一声他的姓,没了下文。 如今事态并不轻松,筱原奈己大抵能猜到诸伏景光十有八九处在搜查任务中,他们也没什么时间来互诉这九天的衷肠。虽说手机自配有静音的功效,不会出现“埋伏过程中因为某人手机铃响而失败”的乌龙场面,但这种情况下一声不响地来电话,还是显得有些反常。 “怎么了吗?”他把声音放缓,引诱缄口不言的人再次出声。 筱原奈己还是不说话,但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猜她大概还在组织语言,诸伏景光顿了一下,用含糊却绝不会出错的说辞率先道:“待会我去接你,再一起回家,好……”吗? 组织好语言的筱原奈己:“我好像不小心把boss杀了。” “?” 诸伏景光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3、在米花町的第四十九天 【四十九】 “……” 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沉默了。 筱原奈己看着呼吸机里横死的人,对半小时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她有些头疼,感到手指发凉,又有些隐秘的畅快。 不得不说,雪莉的治疗就算没到根本,但也起到了很不错的效果。至少后遗症发作后,理智没有一去不返,而是在之后的几十分钟逐渐回笼。 组织的boss就在这短短的失控期内草草死去。 呼吸机断联、供氧不足、惊吓过度……死状有些惨然,但确实死得很随意。一点也不符合影视剧中最终反派的壮丽谢幕。 被背叛的愤怒,被欺瞒的恼怒,boss的气势的确唬人,但筱原奈己显然不是会被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吓住的人。 等她从脑部的剧痛中缓神,对上的已经是老人混浊无光透着死气的眼珠。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她怔然地看着已经断气的boss,看了很久,像在看一场不合时宜的旧话剧轰然谢幕,潦草收场。 “……” 若说人生如戏,她的确没想到boss会如此轻率地死去。 但若说一切只是巧合,又未免太对不起过去十二年的自己——这并非巧合,这是无数人流了无数血才摸爬出的结局。 他们也并非走了捷径,只是命运在最终关头开了个小玩笑,以如此轻率的结局收场,轻得仿佛对不起黑沉沉的血渍。 “……” 她抿了抿唇,没花几秒便接受了现实。 筱原奈己并没有什么表演型人格,不想上演什么正义大战邪恶最终话,也没有来一场红黑血拼的欲望,“想为过去的自己留下一个完美的谢幕”什么的也从来和她不沾边。 倒不如说,在这种地方除掉组织boss是意外之喜。boss这种简率的死最省人力气,也最让人放心。 没有别的多余想法,筱原奈己拨通了诸伏景光的电话。 一句过后,男朋友不出声,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惊到了。 能噎住诸伏景光的也没几个人,她可能也算创纪录了。 筱原奈己还有些昏,几乎是带着苦中作乐的意味想。 “我……”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目光一闪,瞥到一个人影,立马改口,“发信息给你。” 靠在门前的人是贝尔摩德,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 "来了多久。"挂断电话的筱原奈己抬了抬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屏幕,口气像在打发一个老朋友。 贝尔摩德抵唇轻笑,"刚到。” 刚到还是早就到了,已经无所谓了。 筱原奈己:“你似乎很乐意看着他死…还是很乐意组织被覆灭?” 贝尔摩德:“啊啦,怎么会这样想我。” 筱原奈己敲着手机按键,发现刚发出的信息立马显示接收,心情好了几分,“zacapa的消息是你放给公安的?” 贝尔摩德嗔怪般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责怪她不按套路出牌。 筱原奈己无动于衷,"槻岛的势也是你造的。你想告诉那个小孩什么?” 贝尔摩德哼了一声。 定位信息发送成功,没有听到贝尔摩德的回话,筱原抬头看了她一眼。金发女人裏在黑沉的大衣里,让严肃的黑多了几分韵味。隐约可见几分曼妙的身姿,斜斜移在门框上,指尖扶看一根修长的女士香烟。 筱原奈己看了眼墙上的告示,“...禁止吸烟。” "你不问点别的?"贝尔摩德打断她。 筱原奈己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种迫切和请求。 剩给贝尔摩德的时间不多。 “...好吧。"她顿了顿,转话题转的突兀又自然,从善如流道,"十一年前,在里昂,我们第一次见面。” 雪树酒和贝尔摩德第一次见面。 "任务结束后,为什么拉看我去买口红?” 贝尔摩德满意地笑出声来,风情的面容一瞬活了,显得生动又俏皮,"因为我第一眼就觉得,那个色号很衬你。 被筱原奈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贝尔摩德轻咳一声,“...咳,其实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更久一点,在实验室。"她试图牵起另一个人共同的回忆,"你第一次和槻岛起冲突,差点掐死他那次。” “槻岛?” “就是灰雁酒……一想到曾经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就止不住的恶心。” “时间似乎格外优待你。” “哎呀,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应该是‘你们’才对。”贝尔摩德捂嘴笑出声,“嘴真甜,果然还是活生生的你最有趣……” “‘银色子弹’的计划,听说过吗?”贝尔摩德弹了弹烟灰,自顾自地讲述起曾经组织内缄口不言的往事和过去,“‘堕天使’——就是雪莉的母亲——和她的父亲主导的研究。” 静默的气氛会放大人的倾诉欲,贝尔摩德今日本就为此而来,“银色子弹没有被制出来,参与那场研究的实验员也都死光了……只留下两个半死不活的半成品。” 美丽的皮囊盖住内里腐烂的气息,被时光和生死遗忘看似诱人,代价却不轻。贝尔摩德就这样,和同样腐坏的组织共生了将近半个世纪。 她一面享受着黑暗带来的欲利,一面为腐坏的长生的代价感到痛苦,一面看着组织盘根错节、如同蛀虫一般深入这个国家,一面又偶尔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从贝尔摩德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段不大美好的回忆。她并不是剥开伤口给别人看的人——哪怕在筱原面前——须臾换了话题。 “我最开始说的事,还有印象吗?” “没有。” “也是。” 贝尔摩德柔声道,"灰雁酒拿枪保的时候,你下意识护住了你边上的那个小研究员……不记得了吗。” 03实验搁置十几年重启,贝尔摩德不过是闲来无事,接下boss前去探视的平常的任务而已。 上一次做的人皮面具还没摘,刚好拿来用。她干脆就顶看那张脸进了实验室。 白发的研究员一眼看破,对这个不速之客兴致缺缺,他所有的热情和心力已经献给他心爱的黑玫瑰。 顶着临时助手的身份的贝尔摩德顺着灰雁酒的视线下移目光,看到了少女稍显青涩的脸。 年轻的,美丽的。 贝尔摩德有些遗憾,对于又一个美人即将香消玉损。她一向怜惜美丽的事物,优越又怜悯地对他们投以高高在上的目光。 直到实验体失控,闹剧一般地展开。贝尔摩德对这个女孩高水平的体术和能力有些诧异。 第一次上实验台,应该已经痛到失去神智了,竟然能凭潜意识摆脱桎梏,甚至反制住研究员……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灰雁酒狼狈地呼喘看气,贝尔摩德从他眼里看到几分羞恼成怒,黑洞洞的枪口抬起,她毫不怀疑这个虚伪的家伙会在下一秒开枪。 他所谓的缪斯,是可圈养的玩偶。他所有的迷恋,来源于可被这种迷恋满足的自身。 贝尔摩德觉得无趣,往边上移了两小步,免得溅起飞血沾到她还能继续用的□□。她有些可惜,这个女孩据说在十九岁就掌到代号,多加培养或许是组织未来一大可用的人才,没想到要死在这里。 然而,趁看她浅薄的惋惜之时一一浑浑噩噩,明显早在药物因为疼痛而失控的实验体把她挡在身后。 "别怕。"实验体轻声说。 “……” 这个少女或许不善言辞,也许早因疼痛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也许在混乱里失去一切意识、全凭本能行动一一她仍是把素昧平生的助手、缘理上加害她的帮凶挡在身后,迷蒙地轻语了一声别怕。 那一刻,贝尔摩德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她突然想起在某个专柜前看到的上新口红。那一定很衬她。 —— "被少女善心感动的大魔头,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故事开头哦。"贝尔摩德朝她眨眨眼,语气轻松。 筱原奈己看出她并不高兴,有点强撑的意味。 她思量两分,评价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想到当年一个无意识之中的举动,让组织里最神秘莫测的vermouth从此对她投以真心,换来一段隔着虚假身份、但内里有几分真心的实意。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金发女人安静地看着她,“boss死了,组织很快就会弥散.要逮捕我吗?” "警官。” “...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严格意义上,她一天警察都没有当过。 "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贝尔摩德耸了耸肩。 直到现在,筱原奈己发现自己仍然看不透她。 "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一段往事吗。” 贝尔摩德:"当然不...其实是想问问曾经同床共枕的belevedere愿不愿意和我远走高飞。” 这回轮到筱原奈己静静地看着她,"我花了十二年,走到如今这个局面,为什么要走。” 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 她回答说:"因为会很孤独呀。” —— 贝尔摩德很早就觉得,雪树酒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易碎感。 她的感情太淡,人际交往太浅,目的性太强,能力又太高,以至于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么微弱。 最早的记录出现在孤儿院。这是印在组织资料上的情报。不久前,她推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一一年少孤身潜入的搜查官,哦不,是亲手杀了自己前辈的搜查官。十二年在组织的高压卧底生活,再加上难以根除的洗脑后遗症,足以把她和正常的世界和正常的人割裂。有些面具和伪装戴久了,终会成为那个人的一部分。沾满鲜血的里世界,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这类涉足了灰色地带的人,在哪一方都是孤独的异类。 贝尔摩德知道筱原奈己喜欢海,虽然从来没有去看过。 她只是下意识地担心,一切结束之后,一切完成之后,一切的坚持有了结果之后,一切如释重负之后,骤然达成了所有目标的她会选择永远地沉睡在某片深海。 雪树酒从来没有表现出自杀倾向,但贝尔摩德就是那么下意识地想到了结局。如此理所应当。筱原奈己的天性与经历会理所当然地让她走到那一步一一女人的第六感。 如果有人能陪在她身边,无论什么身份也好。也许她们能一起开家花店。 筱原奈己没有正面回话, "你走吧。"沉默了片刻,她说,"公安的人还有大概半小时到,这些时间对你来说足够了。” 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并不想留下贝尔摩德。 被拒绝的贝尔摩德并不见失落,她勾了勾发尾,勾唇道:"放我走,是私情吗?”. 筱原奈己淡淡道:"不是。” “凭你做的那些,就算是走保护证人计划的线也足够脱罪十次。”筱原奈己说,"不是私情。” 她不清楚贝尔摩德与组织的瓜葛,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女人对她的真心比对组织的多太多……就拿最近的事来说,昏迷的这九天里,boss和琴酒竟然对她没有任何怀疑一一说贝尔摩德什么也没做,筱原奈己是不相信的。 她甚至有种奇怪的预感,也许这九天是贝尔摩德故意让她晕的。为的就是避开组织最动荡、对她来说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boss死了,陪护人员被她杀了。或许筱原奈己今晚的大脑有些不清醒,在做决定方面格外任性。 "好吧。"贝尔摩德有些遗憾,又似乎没那么遗憾,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又或者她本就没那么在意,“没能说服你和我远走高飞真是失败。” 女士香烟燃到一半,夹看它的主人眼眸半抬,轮廓在烟霉里朦胧,减损她尖锐的美丽,又平添万分难言的风情。 贝尔摩德仍像初见时那般,神秘,又带着致命的引力。引人探索,又怕因此惹祸上身,于是只能远远遥望。 她对当杀人犯或许没什么兴趣,对于入世反而不排斥,不然,可选择的身份千千万万,不会有莎朗温亚德的出现。 不甚明朗有些许泛黄的光线配上录制像素不太清晰的画面,中间应当还有黑屏字幕切换,停顿声和一些不可避免的雪花点,尾声总是逐渐远去的镜头配上音乐,古早又醇厚。 筱原奈己在这几个呼吸间想了很多,许久才移开视线。 “去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吧。” 最终,空气中响起她不藏冷意的声音。 声音很轻,也许是说给金发女人听的,也许是说给那第一支口红听的,也许是说给从心却任性的心声听的。 “…大明星。” 贝尔摩德闭上眼,烟雾飘散不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4、在米花町的第五十天 【五十】 “这么深的林子里竟然建了一条路?” 幽深高山森林,树木夹道的山间小径铺满厚厚松针。野草潜滋暗长于地下,等它们一旦抛头露面,整片林子就从葱茏整齐变得良莠不齐,面目全非。 黑暗从湿地里溜了出来,缓缓爬入森林,宛如黑色颜料从山腰的阴影里倒了出来般凝聚在山谷底端。 绕过弯绕的山路,在撇开坑洼的小道,车驶上一条平直又稳厚的窄路。突变的视野让人啧啧称奇。 足够隐秘。又足够舒适。 理所当然的,这条路当然没被记录在普通的地图上,甚至连卫星的投影也无法穿透头顶如天然屏障一般的树木枝干。 要不是筱原奈己发来的定位和大致的路线描述,怕是没人能拐进这条路。 诸伏景光注意到路边的树林深处偶尔立着几间空当的小房子,大抵是组织先前放人盯梢的地方。 组织boss的身体不好,这点就算在组织内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秘密,而是一条连底层成员都清楚的信息。 不难想象,这位boss平日需要一个安逸又舒适的疗养地。 “疗养”这种东西,最需要的就是不被打扰。为了让自己做到这一点,boss显然花费过不少的精力,每个隐蔽性极高的小哨点都是举证。 只是现在,兵败如山倒——boss都要离开了,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巨龙守的财宝已经走了——盯梢的人手失去原有的职责,大多被派去做更重要的事。 时间已经逼近凌晨的末端,天空却还保持着夜幕的神秘,忠实地笼罩一方天地。黑暗在寂静中变得如沥青般粘稠。 大约半小时的路程,视野里终于出现一栋小巧又精致的别墅。 纯白的墙体在昏暗的夜色里显得灰暗,空气中隐隐散着几分未散的血腥味,夜风吹来不详的气息。 这让打开窗的公安们下意识提起了心。 隐蔽行动已经刻进在场人员的dna,未知情况,不需任何人发声提醒,公安们已经默契地配好耳麦,枪柄紧握在手中。 正准备往里探入,却被后座下车的上司止住动作。 诸伏景光说:“你们先留在外面。” 破晓前的气温回升,但冬日的冷气依旧冻得人打颤。先前行动前脱去的大衣被他重新穿上,诸伏景光抬手看了看表,希望筱原奈己没有等太久。 他踏进院门,刚好对上一双虚虚望来的眼。 筱原奈己半阖着眼,坐在室外楼梯上,靠着一旁仿科林斯制式的石柱,指尖夹着一根燃着猩红火光的女士香烟,姿势随意又散漫。 可能是天冷了,她把外衣裹得有些紧,一双墨黑的眼在夜色里没什么光亮,姣好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倦怠,正如很多年前诸伏景光见到的那样。 他几步上前,刚俯下身,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环住脖子。随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 “不要抽烟。” 诸伏景光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轻巧地抽走那根烟,没问从来只沾酒不沾烟草的筱原奈己哪来的香烟。 火光在石灰地板上弹了几下,很快熄灭在冬日的寒风中。 “没抽。” 太呛人了,筱原奈己从来受不了。 这根烟能燃到现在,不过是在等诸伏景光看到它而已。 一种无声的告知,关于贝尔摩德。 在他面前,筱原奈己无意隐瞒自己。 诸伏景光明白,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只是貌似简单地“知道”了而已。 他从未对筱原奈己做出任何要求,不管对方的做法是否合他准则。有时候感觉诸伏景光像海是正确的,他确实贴合海洋的某些特性。 被冰凉的脸颊贴上脖颈,诸伏景光闻到了几分风吹不走的血味,别墅里死的也许不止boss。他垂下眼,依然什么也没说。 筱原奈己贴够了,顺着力道站起来,“…你以后也不准抽烟。” 会抽不等于抽,抽也不等于天天抽,这个锅诸伏景光不背,他笑着捏了捏筱原奈己的脸,“我平时不抽烟。” 被捏脸的人哼了一声,没翻旧账,但显然还对某人以前是苏格兰的时候抽烟的画面有印象。 隐在兜帽下的狙击手,偶尔会在任务结束时点燃一根不知名品牌的香烟,任苦涩的后韵弥漫至舌根,他本人则在烟的星火中显得散漫又危险。 雪树酒讨厌烟味,这点她从不避讳,只是稍微和绿川晓相处过几天的人都知道苏格兰威士忌表面看着顺顺从从,内里关着的比谁都凶。在这点小事上,苏格兰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他们只是在任务结束后汇合的那个路口,遥遥交换一个眼神。不同的是,一个是冰冷的,另一个却笑盈盈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格兰在她眼里是个伪装了一半,又不屑于伪装全套的变态,偶尔还会恶趣味地装成温柔的好人。再加上某些过于恼人的洞察力……筱原奈己最开始,是真的想除掉这个莫名其妙空降到她身边的组织成员。 啊,苏格兰偶尔还会露出筱原奈己看了生厌的假笑,但现在抱住她的不是苏格兰。 苏格兰已经死了很久了。 “等了很久吗?” 冷意被体温驱散,筱原奈己胡乱地摇摇头,想把脑子里关于苏格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甩掉,接着又被抱紧了一些。她抵住诸伏景光的额头,感觉鼻尖有种剔透的凉意,甚至凉的有些发疼,大概是被风吹久了。 贝尔摩德也许比想象中的更了解她。但有一点大明星错了,大错特错。 筱原奈己并不孤独。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唇畔,力道在呼吸间逐渐加深,但始终是温和又温暖的,几乎让人融化在暖春的怀里。 “没有很久。” 亲吻被控制在几个呼吸间,比蜻蜓点水多一分回味。 筱原奈己的手不知何时覆上诸伏景光脖子一侧,掌下跳动的脉搏规律有力,掌上的伤疤摩挲皮肤,带来轻微的痒意,把人的注意力又引回她那只带伤的右手。 被抚着的人偏了偏头,蓝色眼睛里的冷意被风吹散,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诸伏景光:“头疼吗?还有……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差点被槻岛川一这个烦人的玩意剧透,诸伏景光说心情好那是假的。不如说,他得了和筱原奈己一样看到灰雁酒就烦的病。 那一枪只穿透槻岛川一的肺部而非心脏,纯属是因为诸伏景光的职业和道德操守,和他本人的枪技没有任何关系。 筱原奈己噗嗤一声笑出声,漂亮的眼睛眯起来,显得懒洋洋的:“早就不疼了……都说了下次。” 诸伏景光看着她,看出这次的“下次”就在不远的未来,再没有先前逃避的意味,筱原奈己于是感觉他的脸蹭了蹭自己的手。 半晌,他说:“那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他们有很多时间,足够把曾经来不及说的话说完。 —— 多久呢……其实满打满算,从那个电话挂断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 筱原奈己却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从记不清楚的童年到日后黯淡的时光。前半生是自己选择的独木桥,好在她足够幸运,意外地在某个不经意路过的路口,等到了一个可以一起回家的人。 深蓝渐渐浸润了天幕,远处的地平线,一缕金色的丝线破晓而出,晨曦又一次来临。天蒙蒙亮,仿佛还能隐约看见亿万光年的星辰。星星投下剪影,映在无波无垠的蓝海之上。 “家”,曾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它不是筱原奈己索求之物,也从来不是她拥有之物。 只是现在,它触手可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5、后日谈【一】 【一】 “诶,今晚可是难得大规模的联谊会,你真的不去?”田中大受震撼地拍了拍萩原研二,对这朵爆破处的交际花的无故缺席表示出自己的不相信,“交通部也会来哦……有好多漂亮的女警诶。” 萩原研二:“哇哦,那真的很值得期待呢。可惜……” “可惜?” 萩原研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和朋友有约啦,只能遗憾缺席。” 田中一副见了鬼、又没完全见鬼的模样,显然还是不相信萩原研二会缺席这么大的联谊会。 一会,他像是想到了某个可能,见鬼的表情转为嘿嘿嘿又不怀好意的笑。 边上座位的松田阵平看到这个堪称猥琐的笑,一阵恶寒。 田中神秘地道:“难道是,女朋友?” 萩原研二眨眨眼。 “不会吧不会吧,是哪位佳人拿下了我们萩原队长……” “咳咳。”萩原研二清嗓,打断田中的无意义猜测,并成功吸引了所有本就在注意这边的人的注意力,一本正经道:“那位佳人……” “就是小阵平啦!” 萩原研二大声宣布。 “哈??” 松田阵平一个暴怒。 被午睡枕暴击的萩原桑吃痛地揉了揉脸,“咳咳,其实是和以前老同学的聚会……小阵平也会去。” “这样啊。” 围观的人遗憾地唉了一声,显然老同学和女朋友这两者不是一个量级的,再加上松田阵平也会去——那就是真的老同学了。 “工作了各位,散了散了。” 没吃到好瓜的猹们纷纷散开,遗憾离场。 萩原研二嚯了一声,小声向松田阵平表明这群同事都是不懂同学情谊的家伙。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却没反驳他的话。 萩原研二:“小阵平也很期待吧,今晚的见面。” “是啊……”松田阵平看着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眼睛却比平时亮的多,“要好好问问那两个混蛋,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去了。” —— 黑衣组织已经覆灭,再说道这个组织相关的事也没什么大碍。听完降谷零的讲述,原先说要和金发黑皮再打一场的松田阵平也敛去平时散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伊达航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你们这些年真不容易……不过好歹有时间也联系一下我们啊。”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诸伏还好,无意间撞上过几次——但是你,”他恶狠狠地给了降谷零一拳,“真是杳无音信啊。” 这一拳打在肩膀上,看似凶,其实并没用多少力。降谷零揉了揉肩,笑道:“任务需要嘛……你们见过hiro?” 伊达航思索了一下:“几年前抓捕逃犯的时候,在商场里见过他。” 萩原研二补充:“还有还有,我和班长在酒吧也撞到过小诸伏。” 松田阵平最后道:“东京的露天广场,我和hagi一起碰上过……他还帮忙抓了炸弹犯——说起来,hiro旦那人呢?” “那真是碰巧。”降谷零翻了翻记忆,诸伏景光确实有提过那么几次突如其来的相遇,“他临时有事,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诸伏景光推门而入,嘴角挂着歉意的笑,“抱歉,来晚了。” 萩原研二热情地拉开边上的座位:“不晚不晚,等你好久啦。” 诸伏景光笑着坐下,边上的降谷零低声道:“你那边的事……忙完了?” 诸伏景光:“交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过naki前几天过去处理了,想来问题不大。” 另外三人都耳尖地听到了明显不是姓的读音,伊达航看了眼松田阵平,松田阵平看了眼萩原研二,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没有开口。 降谷零唔了一声,抬眼看到三个眼睛仿佛在发亮的同期,突然意识到现在不再是那个事事需要保密的曾经了。 “hiro处理的事,是我之前提到的槻岛川一。”降谷零摸了摸鼻子,“f国那边依照他的国籍,提出要把那家伙渡到f国行刑…公安当然不可能同意。” 松田阵平嘶了一声:“那个混蛋不是杀了三十多个人吗?就算是外籍也可以直接死刑了吧。” “…不止三十多个人。”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他们想把槻岛川一度过去,大概是看上那家伙手里的技术。不过,不会如愿的。” 槻岛川一的罪状罄竹难书。直接死和间接死在对方手上的人不知凡几,再加上那堆非法又反人类的研究,足够让他在死刑难判的霓虹死一万次。 筱原奈己前几天回了法国。一方面是黑衣组织覆灭,她需要回里昂的总部一趟,另一方面就是槻岛的事——槻岛川一必须、马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判刑再执行,不然无数人会对这个家伙手里的技术和容貌多年未变的他本人出手。 虽说霓虹内部也不是没有没动心思的人……但至少在这里的可控范围最大。 萩原研二嘶了一声,看准时机,突然作声:“那naki是……”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一凛。 好家伙,难怪萩原之前不出声,原来在这里等着。 工作,是需要保密的。再往下说,就是非内部人员不能知的敏感情报了。 而私事,是可以刺探的。工作与私事间,萩原研二敏锐地察觉到某个度,话题唰的一转,把剑刺向了私事。 “我记得酒吧那次,和小诸伏你一起去做笔录的那位小姐签的名……”萩原研二紫罗兰色的眼里露出一丝调笑的意味,“好像就是shinoharanaki?” 从始至终不知道这件事的松田阵平露出朴素且不加掩饰的震惊:!!! 伊达航一边的眉毛挑高,同为当事人的班长倒没有发表特别意见,只是眼里写满了八卦的好奇。 降谷零沉默地望过去。 一时间“千夫所指”的诸伏景光:…… 他假咳一声,知晓这种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往后交往,也不可能瞒得住他们三个。于是他没怎么挣扎,举手作投降状,老老实实坦白了。 诸伏景光讲的简略,也就是承认了他和筱原的关系而已。此外的一切事宜都没有提及,但这不妨碍搞事的同期们开启新一轮话题。 萩原研二感慨:“没想到第二个脱单的人竟然是小诸伏……不,也没那么难想到。说起来,阵平酱,这么久了,你的桃花怎么没有动静,明明有这么帅气的一张脸。” 松田阵平头上跳出来一个井字。 萩原研二平等地问候每一位单身人士:“小降谷,你呢?” 在他们印象里性子认真古板的降谷零呵呵笑了一声,回道:“小萩原,你呢?” 被反将一军的萩原研二瞳孔地震。 听到“萩原酱”从降谷零嘴里说出来的松田阵平不可置信。 刚喝了一口水的伊达航差点被噎住。 松田阵平率先嫌弃道:“萩原酱…呕。” 萩原研二很受伤:“小阵平…不要这样…” 伊达航在乎的是另一点:“降谷现在也会开玩笑了啊。” 全程神隐的诸伏景光察觉到话题已经从自己身上偏移,舒了一口气。 他心里记着时间和时差,趁着那边的降谷零还在用“温柔到可怕の笑”震撼另外三个同期,拿出手机给筱原奈己发了条早安。 回来的信息很快,除了晚上好,还附带了一句“想你了”。 诸伏景光嘴边不自觉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又和对方聊了几句,一直等到筱原奈己发信息说“办正事去了”才作罢。 摁下息屏键,诸伏景光突然觉得四周有些诡异的安静。 他抬头,发现打闹的四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动作。除了降谷零之外的三个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降谷零则神游天外,一副“这种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熟练和平静。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拿胳膊肘碰了碰伊达航:“班长,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伊达航沉思:“严格来说,我看不到我自己和娜塔莉发信息的时候的表情是怎样的,你们也没看过我和娜塔莉发消息的样子……” 萩原研二:“警校的宿舍是单间嘛……不过小诸伏,你刚刚笑的好亚撒西哦。”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放过我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6、后日谈【二】 【二】 “真是的,铺这么多玻璃片,是想晃瞎谁的眼睛……”走进大厅,莱娅锐评总部大楼の建筑风格,“得亏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走正门,不然眼睛岂不是早瞎了。” 筱原奈己:…… 筱原奈己:“小声一点。” 莱娅:“我说的可是日语…我学这么多*语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天。” “受够这个只说一种语言的icpo了!!所有人都只说英语是吧!!凭什么不说法语!!我***” 听到某些脏话的筱原奈己:…… 算了,你开心就好。 她们转入副楼的通道,筱原奈己知道自己管不住她——从学生时代再到后来逐渐减少的每一次见面——后面也没有什么再听的机会了,索性放她在身边继续吧啦吧啦。 莱娅放松的时候从来肆无忌惮,“上面的人又在卡你的审核啊?他们是不是不想放人?可恶,就逮着你这根羊毛使劲薅呗,今天不批明天又要丢搜查任务给你,该死的领导。算了,ara,看我动用强权把你捞出来……” 路过的某个亚裔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筱原奈己已经习惯这种嘈杂的感觉,接受良好地回了一句:“不要这么直白。” “可我们在这边呆了将近两个月了。”莱娅愤愤不平,“就卡着你的——摆明了说‘我们想让你留下来’的意思吗?可是你肯定要回日本……” 在“回日本”三个字上,她少见的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再这么拖下去,那个谁不着急吗?就你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进这栋楼起,找我打听你的已经有十几个人了——可恶的男人,一群好色之徒,就算我谎称你已经结婚了他们都不信!” 旁敲侧击的有,直接询问的有,甚至连准备a到筱原奈己本人面前的——都有。要不是她习惯冷着脸,周身的气质又实在疏远又迫人,只怕莱娅拦都拦不住。 她这些日子还算清闲,莱娅的功不可没,筱原奈己默了一下:“…辛苦你了。” “那个谁”——莱娅·索维诺女士对诸伏景光先生的尊称。 诸伏景光在法国呆了两年多,和莱娅的关系因为筱原而变得熟稔,只是莱娅单方面因为过去的事有些不爽他。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那种。 莱娅:“这次终档案的测试数据录进去后,审核批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亏他们卡这么久。” 她是主动陪筱原奈己来测所谓的“终档案数据”的。 黑衣组织的事告一段落,槻岛川一也在日本被秘密执行,正常的流程走完,唯独筱原奈己申请调去日本——这件事迟迟没有落下。 上面隐晦地暗示她,希望这名优秀的搜查官能留在离本部最近的地方——就像最初卧底进黑衣组织的那几年那样——甚至在话里话外许诺了不小的…… “毕竟你十二年前挂在那的综合成绩都没人超过呢。”莱娅说,“身体素质那栏除外……性别差距补不上。好不容易逮着个天才,还终于完成了上一项搜查任务,可不得给你安排下一项嘛。” “不过据说上面的人也很郁闷,虽然国籍不在这边,但你的第一故乡应该是法国才对……” 对此,筱原奈己笑了笑,没有回应。 岸本苍把她带到这片国土时,她堪堪记事。离开这片国土时,已经过了十几年的光景。她少年时期最重要的成长的确是在这里完成的,可她未来的人生不准备留在此地。 说完,莱娅叹了口气,“这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索维诺小姐——在筱原奈己的搜查任务完成后,她的接线员的任务自然也完成了。莱娅准备离开icpo,回到她叛逆时逃离的家族。 离开欧洲、去往日本后,近五年间,筱原奈己和莱娅的真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许多少年时期的记忆和感情拥有世界上最长的保质期,可时间带来的磨损也一直存在——她们的关系没有疏远,只是没有那么亲密了。 对于这点,索维诺很早就意识到了。在筱原奈己进入那个组织后,她们间逐渐隔起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她尝试追赶过,却不得不承认,筱原和她终于不是一路人。 不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 测完数据,莱娅满意地扬了扬那份报告单,仿佛上面的一堆数字是她打出来的,“你的枪法,秒杀所有人——” 筱原奈己若有所思:“原来真的有想来搭讪的人啊。” 她印象里的训练场——不管是哪里的——从来都是沉默又低压的,带着冷兵器的刀光和热武的迫人感,而非今天这种过分轻松的氛围。 莱娅:“我在你身边,你却在意别的生物!” 筱原奈己:“…只是有些新奇。” 莱娅:“你可能太久没回来,忘了这里人的画风。只要你手指上没戴戒指,他们就不会相信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件事,只会觉得自己不够努力,没有打动你。” 筱原奈己:“……” 莱娅:“当然就算带了戒指也……” 莱娅本想揭露一些她身边的婚外现象,但转念一想,似乎没有说的必要——于是住嘴了。 而由于右手上的伤和过去工作的必要,筱原奈己惯于戴手套——再戴戒指,实在碍事。 这个习惯是记忆不全时,在组织养成的。但不得不说雪树酒的确是高效的代名词,她做的事没有无用的——轻薄的手套对此时的筱原奈己来说依旧很有用。 但是……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诸伏景光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又觉得他戴戒指一定很好看。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鉴于男朋友的手过于好看,她现在突然觉得很有必要买一双对戒,然后再给他戴上。 在情感方面比好友敏锐不知多少倍的莱娅同学眨眨眼:“怎么不说话?难道在想戒指的事?” 筱原奈己心不在焉地应了。 莱娅一转攻势,突然亢奋地叽叽喳喳:“那我们待会儿去挑呗,回日本给那个谁一个惊喜——让他为自己为什么没有比女朋友先想到买戒指而感到愧疚!这样以后你就可以更好的拿捏他了!!!让他伺候你!!!让他当奴隶!!!” 筱原奈己:…… 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 现在的她果然不同以前一般了解莱娅了。筱原奈己想。至少刚才这番话里面的逻辑点,她是一个没有get到。 “他刚来这边的时候,icpo还想过挖日本公安的墙角呢,说法语学的这么快,想来有入职需求吧——结果一查那家伙是怎么入境的,心就灭了一半,再一看还和fbi有关系呢,就彻底死心了。”谈及诸伏景光,莱娅·索维诺少见的啧啧称奇而不是满嘴内涵,“那家伙拿起狙击枪完全就是另一个人……虽然他平时看着也不是什么善茬就对了。” 好歹和诸伏景光本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莱娅早就断然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实际的危险度max,一度担心筱原奈己和他在一起会吃亏。 ——当初雪树酒和“苏格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第一个举大旗反对的人,鉴于身为组织成员的苏格兰实在过于危险和难测。 虽然苏格兰看着好相处……但看着永远只是看着。 而后面,即使一把掀开苏格兰的皮,发现底下是个板上钉钉的好人,某些早有的印象也从此遗留下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筱原奈己并不知道自己失联的那两年间,这边发生了什么,诸伏景光又给少时的好友留下了怎样根深蒂固的印象,只是在听到莱娅说他“看起来也不是好人”时挑了挑眉,持中立态度。 诸伏景光“看起来”是怎么样的——这件事是要分情况讨论的。 ……不过诸伏景光锁骨上那道贯穿了半个肩膀的刀痕,也是前几年在这边受的。 icpo当然不可能放着人才不用,虽然诸伏景光没有明说,但筱原奈己早就决定办完自己的事,就把男朋友这些年在这边参与过的事件档案全部翻出来看一遍。 至于为什么不去问他本人…… 嗯,筱原奈己承认,她和诸伏景光在某些方面上是很像的——比如筱原奈己对自身在组织里的过往缄默不言,另一个人必然也不想她知晓在分离时期,他可能遭受过的危机和险境。 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就没必要再提起,徒增周围人的心惊和担忧了……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虽说直接问也能得到答案……但她偏向自己去查。这无关自我的掌握欲,仅仅是温和的知晓而已。 组织灭亡后,许许多多有关雪树酒的档案也随着散出,黑暗的、痛苦的、压抑的、冷血的……诸伏景光知道了多少,他从来没说。 筱原奈己也从来没提,就像诸伏景光也清楚她这一趟来会把他过往在icpo的经历全部过一遍、但止口不言一般。 对彼此无声的默许,默许对方探查自己的过去,正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 莱娅:“反正下午没事,干脆真的去把戒指买了吧,你的眼光一向很好,肯定比那个谁好。就他那个胡子……等等,他怎么在这里?” 莱娅惊愕的尾音让筱原奈己脚步一顿,如有所感地往某个方向看去。 她原先在翻手上的资料单,一抬头便看见刚才话里的主角施施然站在不远处,眼神在触及她的那瞬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莱娅:“糟糕,我刚刚会不会太大声了,他不会听到了吧,那你还怎么偷偷买……不对,我说的是日语……不对!这小子也是日本人!所以他现在不应该在日本吗!” 对啊,不应该在日本吗。 筱原奈己停在原地,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番——记录停在十几个小时前,两人分别以“有工作”的原因结束聊天。 这会时间,诸伏景光已经走近了。他神色如常地和索维诺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注意力落在筱原奈己身上。 筱原奈己:“你怎么来了?” 诸伏景光:“手上的事处理完,再加上好久没见到你……就来了。” 筱原奈己嗯了一声,低头把手机放回口袋:“刚好想你了。” 诸伏景光笑了笑。 莱娅:…… 索维诺小姐自觉碍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没办法,她目前还没掌握一门可以在诸伏景光面前说他坏话还不被他听懂的语言。 ……可恶!! ———— icpo的附楼——筱原奈己发现诸伏景光比她还熟悉这里,想来先前来过几次——又想到对方一个无证非己的人员出现在国际刑警的据点,竟然比大多数自己人还要从容。 好像他才是icpo自己的人,而边上的是初来乍到的别国搜查官—— 她有些好奇:“你之前拿过临时的人员证吗?” 诸伏景光:“算是吧…等一下。” 筱原奈己按照他的话停下来,眼里的问号还没来得及打出,就看到他手里出现了一串眼熟的红耳坠。 知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她稍微撩起头发,侧了一下头,顺着男朋友的意思,好让他帮她把耳坠挂上。 诸伏景光垂下眼,动作很轻,“几年没戴了,会不习惯吗?” 筱原奈己眨眨眼,右耳处好像有些微妙的失重感,又感觉到诸伏景光的手指在戴完耳坠后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才离开。 她把撩起一侧的长发放下,认真评估了一下才回道:“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才能重新习惯……对了,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筱原奈己,一款说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行动力max型人,拉着他的手就走。 ——买戒指!给他套上! 而不远处扒墙角的莱娅扒拉了一下不死心的搭讪人,“死心吧你们。” 看到两人已然走远的背影,她转而又忒了一声,骂骂咧咧道:“好心机一男的,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给人戴耳坠,这里面什么意思?宣示主权罢了!!也就在ara眼里是个白馅的——爱情的蒙蔽罢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7、后日谈【三】 【三】 银质地的戒指被戴到右手的中指底,富有流线感的线条设计简约又清雅,诸伏景光卸了大部分的力,任由筱原奈己从不同的角度摆弄,听话地充当手模的角色。 他的手指骨感又修长,隐约间可见淡青色的脉络,连导购都忍不住夸上两句。 戒指被取下又戴上,林林总总换了好几款。筱原奈己在“外表好看”这方面意外的执着,眼光又着实挑剔——也许是以前和贝尔摩德待久了的原因。 只是她仍不满意,“…这款看起来太钝了,帮我取右边那个…是的,谢谢您。” 又换一个。 诸伏景光没掺进这场漫长的选拔赛,只是和她聊着近来发生的事,“来之前,我回长野和我兄长见了一面,和他说了这些年的事。” 筱原奈己:“嗯…我记得长野那家拉面很好吃。” 诸伏景光:“之前一起去的那家吗?老店主前些年退休了,不过三木先生继承了他父亲的手艺。” 同诸伏高明分别后,他经过那家店时,一时想起来很多过往的事,于是时隔许多年,又光顾了一次。 上一次去长野,还是因为初到日本的筱原奈己要去亲眼看看岸本苍的墓——黑衣组织覆灭后,那块无字又无声的石碑终于可以被刻上主人的姓名。 也会有人去祭拜的。 这一次,可以带花了。 筱原奈己却没有提及岸本苍,她面色平静地把另一只戒指戴到诸伏景光中指相邻的无名指处端详,反而像是由那日拉面馆的记忆,回想到另一个人:“a药的解药已经制出来了?” “灰原已经恢复她宫野志保的身份了,公安也安排了她同她的姐姐会面。”说到这,诸伏景光少见的默了一下,“另一位…工藤君,出了点意外。” “解药对他有效,但效果不太明显……” a药的解药已经成功研制出,江户川柯南也照剂量服下了,甚至成功变成工藤新一,维持了几天觉得不会有大碍后、才回到帝丹高中和毛利兰面前。 只是就在他回帝丹高中的那日晚,心口和四肢灼痛,工藤新一突然又变回了江户川柯南。 ——据宫野志保的说法,这是因为身体有抗性了。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饶是当时在场的赤井秀一也被抗性这两个字整沉默了。 恢复正常的大科学家呵呵两声,表示不用担心,她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过段时间就能研制出针对工藤新一的解药,一副生无可恋的江户川柯南才打起几分精神。 提到工藤新一,诸伏景光少见的有些头疼:“工藤君的运气实在是……” 诸伏景光从未见过出街自带百分百触发犯罪、还能精准控制嫌疑人数为三的神奇buff。 短暂地变回工藤新一的那几天,十七岁的关东名侦探帮警方侦破了不下十起案件,他破案的速度甚至快到能早中晚分别解决三个案子——证明了许久才归来的名侦探脑子并没有变傻。 无意撞上一起案件的诸伏景光旁观了一次推理,又在后面两天撞上两次——撇开工藤新一高明的推理不说,犯人忏悔跪地哭泣的模样总让他有些似曾相识。 后来发现工藤新一这几天参与的每一起案子都是这个结局的诸伏景光:…… 筱原奈己被他带了点匪夷所思的语气逗笑了,今天她本就心情放松,眼睛弯弯的,语气轻快,“好像每次碰到那个小朋友,都会出事。唔,把手合拢给我看看。” 诸伏景光照做,原先没用力的手握住筱原奈己在他掌前的手,略高的体温传到她被空调冷气吹的有些凉的指尖。察觉到这点,他沉吟一瞬,另一只手也放上来,捂住她偏凉的手。 她手的温度总是偏低,这点诸伏景光在第一次牵上这只手的时候就知道。于是牵起这双手的时候,总想着把温度多传出一些。 本来只是想让他屈一下指的筱原奈己突然被握住手,她默了一下,看着诸伏景光,对方眨了眨眼,上挑的猫眼里甚至因为她的沉默流露出一丝好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甚至在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筱原奈己:…… 算了,也行。 端详了一下现在套在他手上的戒指,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我男朋友的手真好看,筱原奈己转而对导购说:“他无名指上那款,麻烦把配对的拿出来一下。” 导购嘴边挂着礼貌又带着点祝福的笑,眼角流露出一分揶揄的意味,显然观摩颜值养眼的小情侣互动从来都那么让人愉快。 小盒子很快被递到面前。 筱原奈己把它转到第一个指关节处感受了一下大小,发觉恰好合适后推到底。 她把手展示到诸伏景光面前,晃晃手指,一双眼睛在此时显得亮晶晶的,里边明晃晃地写着快来夸我。 看!多合适! 看!多好看! 似乎是少见的幼稚——但筱原奈己在感情和表达上一向很直白。 诸伏景光被可爱到了,勾唇笑道,“好看。” 她的手干净纤秀,指尖微粉,手背的皮肤光滑白皙,只是当她翻过手掌时,肉眼可见的道道伤疤盘踞在手心,有的已经变成浅粉,有的却如可怖的虫子一般触目惊心,把原先十足的美感破坏的一干二净。 边上的导购不小心瞥上一眼,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她的目光悄悄从这对情侣脸上扫过——但是看着女方不像会自残的,男方也不像会家暴的,两个人的感情又一眼看得出的好…… 导购小姐想了一圈,只能归结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于是浅显又直接地心疼起那双好看到在灯下都能泛柔光的手。 啊啊啊!美女的手诶!那么好看的手诶!怎么会这样qaq —— 这些伤的来源解释起来很简单——就如某位此时已经一命呜呼的组织成员所说一样,实验过程中无意间激起了意识反扑,筱原奈己下意识靠疼痛来维持清醒——只是后来大脑重新昏沉,几乎感受不到痛感,旁观者还旁观的饶有兴趣——自然没有在意那些小刀一样的玻璃刺到什么程度、又流了多少血。 留下的伤口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诸伏景光对于这些伤怎么来的,在心里早已默默有数,只是在等筱原奈己自己开口。而筱原奈己从来没有把伤露给亲近的人的习惯,一时偏执地沉默,面对问询下意识躲避,看出这点的诸伏景光又追着不放,才会有后来的事。 一切尘埃落定后,心里跨过某道坎的筱原奈己找个机会把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坦白了。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告知真相”这个行为。 诸伏景光的温和有礼一部分来自于他性格里和为人处世方面的分寸感。对于恋爱这种亲密关系,“分寸”并没有因此消失,只是形式和度量都跟着围紧,把人牢牢圈在里面。他习惯于不多加过问,也了解筱原奈己的性格,清楚她不需要无用且迟来的安慰,只是在细枝末节的方面上展露他的体贴和关怀。 所以在听完后,诸伏景光没有说什么,只是亲了亲那些疤痕,又抵住筱原奈己的额,亲了亲她。 —— 银色的情侣对戒被戴到右手的中指上,新奇的体感让筱原奈己手有些痒,出店门没几步就开始和诸伏景光小声咬耳朵,“有带枪吗?我想试试手感。” 说话间,她细细观察着男朋友的脸——发现对方神情自若,并没有以前那种在距离过近时会有的偶尔闪过的不自觉的红晕。 好吧,看来男朋友这种生物是会进化的。 察觉到她不寻常的视线,诸伏景光本就为了顺着她动作而侧下的头稍稍一偏,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蓝色眼睛里盛着的温和反让筱原奈己耳尖升起一股热意。 她默默地摸上自己的脸。 好吧,看来我没有进化……但是没办法,她最喜欢的就是诸伏景光的眼睛。每次同他对视,就好像看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海一样。 手上多了一圈有体积的玩意,对枪法精准度要求极高的筱原奈己来说不可能没有影响。正式行动过程中当然不可能戴着戒指行动——但筱原奈己现在很好奇。 对于先前的发问,诸伏景光无奈道:“我是坐普通航班来的。” 换而言之,他现在是个平平无奇の为了和女朋友见面约会の正常路径入境の外籍游客,下了飞机在酒店放好行李,就来icpo找人了,也没时间去取以前放在这边的枪.械——现在手上当然没有枪。 筱原对此感到失落:“对哦……”不过摸到枪试手感是早晚的事,她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现在去做什么?” 哇哦,不隔着手套牵手就是很舒服——趁机摸一摸、再捏一捏。 诸伏景光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小拇指勾了勾对方的,“不是想去看海吗?这个点走,应该能赶上落日。”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8、后日谈【四】 【四】 里昂不靠海,只有两条河,两条有故事、有传说的大河。沿着河流,一路向北,尽头便是海湾。 浩瀚无垠的海洋,一道道波浪涌来,撞击在岩石上,迸溅出雪白的泡沫。而阳光照在水面上,又像是给它铺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银碎,跳动粼粼的波光。 这会还不是人们来海边游玩的旺季,偏低的水温不适合下水,于是岸边只有零散的人影,看上去来拍照的摄影师居多。 风携着海的味道拂面而来,筱原奈己眯了眯眼,心里的杂绪被风一起吹走,仿佛四肢都跟着轻盈许多。 这里和镰仓的海不一样,连空气中散着的海味都不一样。又或者说,来自不同洋流深处的每一片海本就是不同的。 大概有很久不会再见到它了。 ——虽然某些审批的证明被无恶意地卡了许久,但看清这件事绝无商量的可能后,该批给筱原奈己的证明迟早会到她手上。 在霓虹,icpo自然有和官方合作的常设机构,只是多年来的运转近乎空壳,几乎是一个面子性的机构。可如果她申请调过来,即使是总部也会分多一些精力给到这边,不可避免地会介入当地,和本国警方的关系甚至于查办相关国际案件的秩序都会重新洗牌。 ——对此,降谷零呵呵一笑,表示没关系,反正公安内部看某机构不爽的人不止他一个,完全可以把和诶户比唉的联合搜查敲掉,转而交给icpo。 cia就不说了,不仅喜欢悄咪咪的独干,还时不时搜刮一手你的情报,时刻准备未来可能的背刺——根本不可能有正常的合作。fbi,刺探外面的情报这种事和他们没关系,但也总不按套路来,一些嘴脸让霓虹本地的警方看了冒气。 而icpo嘛——从它的大名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大部分依托本国警方、合作远远远远大于悄咪咪单干的组织。比一些外来的机构省事的多。 这片童年时常常隔着遥望的海,是压抑岁月里唯一的亮色。看它每日停在窗外、躺在窗外,一茬又一茬遥远的浪头——离她那么近。可她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也许那就是“爱海”的执念源头。 放眼望去,把岸本苍的影子从回忆里隐去,筱原奈己突然说:“其实当时答应你,一方面是因为怀疑、想试试能不能抓到苏格兰的尾巴,另一方面是,嗯,确实有一点点喜欢。” 所谓的童年已经远去了——上一次正儿八经地到海边玩还是三四五年前,镰仓的夏日祭所伴随的记忆,当然逃不开在月色下温和看着她的青年。 只是那时候,除去心动之外,两个人更多的是别的对方不知道的小心思——喜欢是喜欢,但比喜欢更重要的是什么,搜查官们从来心知肚明。 苏格兰存在的最后的那段时间,像是隔着一层膜的、三分虚假的甜蜜。 对此,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下巴,发表意见:“就一点点?我不信。” 筱原奈己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好吧,可能要比一点点还要多一点。” 不然凭她的性格,似乎也不会和一个只有一点点感觉的可疑组织成员互演。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其实我当时想着的是怎么从你这边套情报、又有没有可能策反你——不过牵起手后,就完全没心思想其他的了呢。毕竟筱原小姐那天太好看了。” 对“套情报”没有意见,久违地听到属于苏格兰的语气和“筱原小姐”这个称呼,筱原奈己眨眨眼,竟有些好久没见的新奇。 她歪了歪脑袋,停下来看他,“再来一句。” 诸伏景光因为这个不常见的要求迟疑了一下,过会才说:“…筱原小姐?” 筱原小姐总觉得缺了点味道,并发表意见和不满:“笑呢,你的假笑呢。” 怎么说,虽然苏格兰冷脸的时间更多,但让人印象更深的,果然还是他的笑。 ——虽然在筱原奈己眼里是假笑。 诸伏景光:“……” 他清了清嗓,挂上那抹苏格兰牌の表情,嘴角的弧度卡在虚假的笑面上,笑意盈盈又不达眼底,反是一片冰凉的冷意和看不透的暗流,轻笑道:“筱原小姐。” 轻佻的尾音带着浅淡的笑意,一瞬间让人重新幻视那个深浅难测的组织成员,拿这个语气能让所有死在苏格兰手下的人再被吓死一次——听得筱原奈己满意点头:“嗯嗯,这次对了。” 看着诸伏景光揉揉脸,敛去那张假面的表情,筱原奈己决定告诉他一个秘密,神秘地招招手,“你过来。” “?”猫猫低头俯身.jpg “你第一次冲我这么笑的时候,”她说,“我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把你不留痕迹地做掉。” 拿了“苏格兰”做代号就算了,还要安排在她身边碍事。放在身边就算了,笑得还这么像那个神经病,赶紧杀掉。——by初见苏格兰的雪树酒。 擦身而过的路人无意听到这番违法杀人言论——大概是听懂了日语——惊恐地看了筱原奈己一眼。 诸伏景光:…… 他捏了捏筱原奈己的鼻尖,看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盯着自己手指发出无声控诉并为此瞪了自己一眼的筱原奈己,无奈地笑了笑。 有时候可以不这么直白的,naki。 - “怎么还不放开。”鼻子被捏住的筱原奈己瓦声瓦气了一句,随即牙尖嘴利地故作威胁道,“再捏,我就——” 诸伏景光的手松开,筱原奈己却看准这个空当,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趁他不备,两手迅速贴上他的脸,忽视有些扎手的刺感,不亦乐乎且极其过分地捏了起来。 哦豁,人善被人欺。 见人似乎准备说话,她又飞速抽出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不准说话!” 不要问为什么不是捂嘴,问就是突然想捏了。 刚捏完人又被人捏的诸伏景光眯了眯眼,筱原奈己一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就知道男朋友下一秒就要动手了。 开玩笑,绝对不可能再让你捏到。 她正准备闪,耳边突然传来咖嚓一声。 清脆的快门声让两人齐齐停下动作。 瞬间收获两道视线的摄影师放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挠挠脑袋,“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因为两位的互动实在有趣又美好,没忍住拍了一下…” 定睛一看,还是刚刚那个被筱原奈己“做掉”言论惊了一下的路人——因为没经过同意拍照又被正主发现,这会脸上已经浮起一层薄红。 见他们半晌不回话,他又着急把刚才的照片调出来:“真的很好看,你们看……” 竖屏的相片很快出现在屏幕。 背景里暗蓝的海同天相接,漆黑的礁石散在岸边,伴着迸溅的水花。画面中央的人一人嗔怪逗趣,平日惯来淡漠的眼里盛满俏皮的笑意。另一个人似乎对女友的动作很无奈,脸上的意味除了纵容外,还带着一丝难隐的带着白切黑气息の笑,似乎下一秒就要反客为主。 略微逆光的光影让人物显得更加暗调,抓拍时留下的残影更是为画面增添几分难言的感觉,就如同电影胶卷里闪过的幕景。 ——打闹和笑意,温和与轻俏,连带着两人营造出的、旁人难入的气氛,染得背景的海都变得温柔缠卷,每一卷波浪似乎都在低喃着爱情的絮语。 想来画面里的风也是温和的吧。 诸伏景光回过神来。 “不,我们不介意您拍照…只是照片可以发给我一份吗?”他说。 摄影师疯狂点头:“当然可以!”他接着附加道:“我还可以帮你们多拍一些。” 来海边,不是拍石头就是拍蓝天,不是拍浪花就是拍行人—— 然而诸伏景光谢绝了后面那个好心的提议,在摄影师颇为遗憾的眼神下,感谢他抓拍到了那张照片。 等他重新从手机里调出那张刚接受的照片,筱原奈己才好似回过神来,“…照片诶。” 她戳戳诸伏景光,重复道:“照片诶。”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她确实是愣了许久。只因“照相”这件事和曾经的她完全陌路——她过了十几年隐没在黑暗里的生活,甚至不用多加注意,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躲避镜头。 而今猝然接受“留下照片也没关系”的设定,竟然让筱原奈己不习惯了一阵。 她凑到诸伏景光身边看那张照片——不得不说拍的真的非常之好,要发表在社交平台,一定是氛围感tag打满的水平。 “这是我们第一张合照。”诸伏景光说。 照片是承装美好的载体,对搜查官来说是却致命的弱点,潜入组织的日子,就如同把自己从世界上某个角落抹去——自然不会留下相片这种过于明显的痕迹。 久而久之,化为习惯后,即使组织灭亡三月有余,他们两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兴起过“一起拍一张照片”的念头。 “回去把它印出来,挂在墙上。” 她细细端详了一下照片里的海,觉得这个光线和背景很合心意。 “婚纱照,也到海边拍吧。”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看向她,刚好撞见一缕发丝被吹乱,散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红耳坠在风里轻晃,看着海的人眉眼淡然,极深的瞳色和发色却叫她落尽艳然姣好的美,显出同那阵淡然平和截然相反的墨色。 他知道,这是筱原奈己惯常的表情——第一次在那个昏暗的酒吧看到她时,她也是这般神态,丢给他一个冷然又淡漠的眼神,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管是人,还是这张可以光明正大挂出的合影。合影里的那串红耳坠从来都特别衬筱原奈己。 ——“婚纱照”。诸伏景光突然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而看起来冷淡的某位小姐眉头蹙起,已经提前陷入了新一轮苦恼:“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呢……” “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件显然在她未来规划之内,又没有规划到确切地步的事成功把筱原奈己自己问住了。 碎碎念了两句,没法从自己身上得到答案的筱原奈己转而瞄向另一位当事人,却发现诸伏景光脸上显出的怔愣。 她伸出手在诸伏景光面前晃了晃,把他的注意力晃回自己身上才满意,“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 “结婚啊。” 他重复一遍,笑了。 风停了,诸伏景光垂下眼,把筱原奈己被风吹散的发丝轻轻别回耳后,“回去就可以。” 敲定日期、安排流程,都是此时想做就能做的事。顺理成章,如此自然,就如他此时轻轻落下的吻,像羽毛一般轻柔的拂过人的心窝。 又轻又痒的吻印在嘴角。筱原奈己懒倦地眯起眼,环住诸伏景光的脖子,像一只餍足的猫。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徘徊,而潮声如大海的诗韵,那么多蓝,一瞬间奔涌而来。 ——短暂的亲吻一触即分,但是无需遗憾。 因为他们清楚,于岁月的下文,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 -end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