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谁抢皇位啊》 第156章 自证清白的陆瑜 太元殿前, 李泽岳站在皇帝的龙椅之后,看着玉阶下的群臣,看着惶恐低着脑袋的考生们,看着那跪伏在地的王临,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甚至不敢往他的身旁看上一眼。 “为什么?”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经过昨晚一夜的审讯,他从白沙口中得知了北蛮这些天做的事情,得知了这家伙所做的一切都是由那位名为木章的国师小弟子所安排。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出手的是这位御史,是这位与东宫关系极为密切的御史? “大哥……” 东宫与北蛮合谋,只为促成此事? 北蛮负责散布消息,大哥负责此时御前这一招? 李泽岳摇了摇头。 不可能,大哥如果想做,何须让北蛮到处散播消息,处处都是破绽。东宫如果想做,此时外界的风波会更大,更加神不知鬼不觉。 更何况,大哥怎么可能和北蛮合谋,还是为了陷害陆瑜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 那这是为什么? 北蛮只是想拿陆瑜这件事做文章,让大宁科举所谓的公正沦为笑柄。 那大哥呢,他借着外界的风波,让王临如此头铁地在御前告状,想要把陆瑜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是为了表明自己决绝的态度? 你,李泽岳,别想染指朝堂一步? 李泽岳忽然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很荒谬。 “怎么……可能?” 此时,整个广场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龙椅上那位的决断。 皇帝安坐在龙椅上,轻轻阖上了双眼,谁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一丝信息。 “王临,起来吧。” 良久,皇帝终于轻轻开口道。 王临抬起头,跪在地上望着龙椅上那位明黄的身影,张了张嘴:“陛下……” “陆瑜此事,吴侍郎早就进宫与朕解释过了,朕知晓此事。” 皇帝的声音在殿前飘荡着,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臣们纷纷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要保下陆瑜? 他们把目光又都投向了这位静静站在最前方考案处的青衣书生。 太子派王临出来,想要剥夺陆瑜的考试资格,表达自己不想让二爷党的手伸入朝堂的态度。 而皇帝,却拒绝了太子。 这是……拉偏架? 还是说,他就是有想让二殿下进入朝堂的想法,想要将其扶持起来? 朝臣们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这大宁朝野,自今日起,要变天了。 皇帝没去管一个个心思开始活络起来的朝臣们,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站在考生队伍最前方的那位青衣书生身上。 “吴夫之是不敢给陆瑜泄题的,朕读过陆瑜的策论,那除弊八策,确实在本次春闱中应得魁首。 但王御史说的也有道理,事情总归是要说明白,否则天下士子日后要如何看待朕的这科举? 陆瑜,朕现在问你,王御史所说的,可否属实? 你好生思量,若是说谎,朕便判你欺君之罪!” 陆瑜抬起头,与皇帝那仿佛不带任何表情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随后俯身一礼: “回陛下,学生不敢欺君,王御史所说之事,皆为无稽之谈。” “那朕再问你,吴夫之可有与你泄题?” “回陛下,并未。” “那除弊八策,可是你亲手所作?” “回陛下,是学生日夜分析所得。”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嘴角稍纵即逝地轻轻一翘,再次问道: “朕再问你最后一句,王御史说你诗才不过了了,之前皆为中规中矩之作,可春闱时你却写出一首上佳之作,可称千古名诗。 陆瑜,朕问你,那首《雁门行》,可是你亲手所写?” 陆瑜的心狠狠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瞟了皇帝一眼,又瞟了李泽岳一眼,大脑飞速运转着。 怎么办,怎么说? 直接承认? 这可是欺君啊。 但情况都已经这样了,自己总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舞弊吧。 陛下怎么回事,不是好好地你问我答,借着不敢欺君的名义替我洗冤吗,怎得又问了我这么一个这么刁钻的问题? 您得猜到我怎么也写不出来这诗啊,您得知道这是李老二写的啊。 “不对。” 陆瑜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回想着皇帝刚刚问的话。 “陆瑜,朕问你,那首《雁门行》,可是你亲手所写?” “亲手所写?” 陆瑜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想通了。 亲手……所写! “回陛下,春闱上那篇《雁门行》,确是学生亲手所写。 学生,自有办法证明。” 皇帝眉毛一挑,微不可见地轻轻颔首,问道: “哦?你想怎么证明?” “回陛下,王御史说学生诗才不佳,说学生提前得知题目得以提前准备。 如此,可由王御史现场出题,学生现场作诗,这样便可证明学生并未提前得到题目,王御史言说吴侍郎提前给学生泄题的说法便不成立了。” 陆瑜的眼珠子一下亮了起来,在猜透皇帝的话语后,他的思路一下被打通了。 “不愧是陛下。” “陆瑜,你可知这是殿试,并非衙门大堂,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自证清白。” 皇帝淡淡道。 陆瑜再施一礼:“陛下,学生知晓。 此番并非为学生自证,也是为我大宁科举自证,学生不愿陛下所推行的惠及万代的科举公正之名声因学生一人而染上污点。 请给学生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内,王御史可随意出题,无论让学生几首,学生都应下了。 定不让陛下失望!” 飘了,飘了。 李泽岳瞪大眼睛,直勾勾瞪着陆瑜这小子。 怎么,知道陛下不会治你的罪,还真把自己摆上大义凛然的位置了? 还tm为大宁科举自证, 怎么,你忘了你确实是舞弊的小人了吗? 陆瑜目不斜视,等待着皇帝开口。 “如此,朕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王临,这小子既然让你出题,你便出吧。 朕亲自当公证人,若这小子写的诗词不过关,朕便判他舞弊春闱,欺君之罪,如何?” 皇帝手指轻轻敲了下龙椅的把手,依靠在了上面。 “臣,领旨。” 王临依旧是面色平静,刚正不阿,又对陆瑜拱了拱手,道: “陆会元,你我皆是为大宁科举万世清名着想,只希望你确有诗才,是我当真错怪了真君子。到时,我亲自与你赔罪。 今日我不为难与你,一炷香,两首诗,不求质量比得上那首《雁门行》,但起码要是上佳之作才可,有陛下亲证,你我都能放心。” 大太监李莲恩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座香炉,一根平日计时用的香已然插在了上面。 殿前广场上,无论朝臣和举子都紧紧注视着这座香炉。 谁也没能想到,今日好好的一个殿试能闹到如此地步。 “陆会元,请听题。 第一首诗,我大宁边境苦寒,极为不易,还请陆会元作出一篇边塞诗,字数不限,格律不限。 第二首诗,请以你自己的视角,以我大宁民生为题,写出一篇诗作,要求与上述相同。 一炷香之内,两首诗,若陆会元当真有能作出《雁门行》的诗才,想来并非难事。” 监察御史王临又朝皇帝施了一礼,口中道:“陛下,臣出完题了。” “嗯。” 皇帝看了李莲恩一眼。 李莲恩会意,手指在香上一搓,那根香便开始燃烧起来。 计时,开始了。 李泽岳和陆瑜听完题目,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我给他背的诗词多。” “还好他给我背的诗词多。” 陆瑜慢慢坐回了自己的考案前,皱着眉头提起了笔。 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边塞诗还好,只是第二首诗…… 民生吗? 这家伙真够阴的。” 民生,其实很好写,那么多穷苦老百姓,怎么写不行? 文人嘛,最会讽刺了。 只是,这tm是御前。 你想怎么写? 想吃红豆了? 但若是歌颂民生,歌颂盛世…… 那么多朝臣考生看着呢,自己就算抄出一篇歌颂盛世的诗作,估计在别人心里也会被看作是谗臣吧。 “那该抄哪一篇呢?” 陆瑜还真有些头疼了,迟迟难以下笔。 既要突出民生不易,又不能太讽刺…… 陆瑜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想到了李泽岳当时给他背诗时,那一首极为简洁明了的诗。 据他说,这诗小孩都能背过去。 …… 一炷香,很快就燃尽了。 陆瑜面容肃穆地把自己的宣纸交给了读卷官郑起。 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大学士郑起没有多看,只是匆匆捧着这张宣纸走到御案前,交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宣纸,细细阅读起来,面色平静。 朝臣和考生们都抬眼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发现陛下嘴角轻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不过三分钟时间,皇帝把目光从考卷上移开,微微颔首,把卷子交给了郑起,让其诵读。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只为斩乌然。” 乌然是北蛮在国境南方的军事重镇,其地位与大宁定北关相当。 木章:“?” “第二首,江上渔者。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郑起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殿前广场上,再无一人作声。 这两首诗毫无疑问都是好诗,甚至超出了王临所说的上佳之作的范畴。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向了王临。 “一炷香内,陆会元又得两首千古名诗。 想来,这诗才已然满溢而出了,佩服佩服,想来就算我刚刚给陆会元出上十首诗,以陆会元之才……也可轻松作出吧。 如此文才,在陆会元之前,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我,无话可说。” 王临对陆瑜拱了拱手,留下这这么一番话,随后退回到自己的考官队伍中,再无言语。 只是,这一番话…… 却又让群臣和考生们的眼神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是谁能把千古佳作大把大把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在陆瑜之前,有着如此文才的,是谁? 整个大宁不tm就那一个人吗? 王临这家伙就快把话说明白了,你就是抄的二殿下给你写的诗,就算老子给你出上十首诗题,你tm也能写出来。 不知道二殿下给你写了多少诗让你抄呢,tmd,我说为什么你胆子那么大让我给你随意出题,弄了半天你把答案库都背过去了。 在场所有人,目光又在陆瑜和李泽岳身上转来转去,但没有一个人怀疑李泽岳是否有这本事。 还是那句话,能把词写的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篇篇都是千古名篇,你怀疑他不会写诗? 有王临这一句话,在场的人也都差不多听明白了,吴夫之可能确实没给陆瑜泄题,这小子是有真才实学的。 只不过诗赋上……他也不需要泄题,他脑子里有二殿下给的答案库。 这是舞弊吧,这也算舞弊吧! 所有人心里都在怒吼着,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真勇啊……” 春秋书院高类默默瞥了那监察御史王临一眼,这小子头是真铁,到认输的时候还敢咬上陆瑜和二殿下一嘴。 他早就看明白了,皇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就是要保陆瑜。 无论这御史再说什么,皇帝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既然如此,陆瑜,你坐回去吧,两首诗写的不错,既心系百姓又有报国之心,不错。 郑起,看看时辰到了没有,殿试该开始了吧。” 皇帝慢条斯理地说道。 郑起瞬间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知道陆瑜这件事是可以翻篇了,既然他的“清白”已经自证了,那科举的公正名声也保住了,想来今日在场的大臣和考生们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 郑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天色,连忙道:“陛下,时辰刚好到了。” 皇帝点了点头,站起身子,矗立于太元殿前,缓缓扫视了众臣与众考生一眼,轻抬起了嘴角,不知在嘲笑什么。 “众生入座,殿试开始。” 第157章 皇帝、太子、蜀王 日头渐渐偏西。 殿试的时间很长,考生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完成皇帝所出的策问。 “朕承天命,君临天下,夙夜孜孜,惟社稷之安、民生之乐是念。税赋者,国之血脉,政之基石,其关乎国计民生,至重至要。今四海初宁,然税赋之制,犹存诸多积弊,亟待革新。朕心忧之,特于殿试设题,望尔等饱学之士,能为朕分忧,以匡国是。 田赋为国家赋税之大宗,其征收之公正与否,直接关乎百姓生计与社会稳定。今土地兼并之风渐盛,富者田连阡陌,却多隐匿田亩、逃避赋税;贫者无立锥之地,反承担过重税负,致使贫富差距悬殊,民怨渐生。朕欲问,如何精确丈量土地,完善户籍田亩档案,建立有效监管机制,以确保田赋征收公平合理,使耕者有其税,富者不逃税? 商税乃国家财政之重要来源,然今之商税征收,乱象丛生。关卡重重,商贾往来,屡遭盘剥;税吏贪污腐败,肆意加征,商贾不堪重负,商业发展受阻。朕欲使商业繁荣,税源广进,当如何改革商税征收体制,简化征税流程,严惩不法税吏,营造宽松营商环境,以促进商贸流通,增加国家财政收入?” 陆瑜又重新看了一遍考卷上皇帝的策问,又把卷子翻过来看了遍自己写的文章,格律整齐,一手楷书工工整整。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陆瑜拿起考卷,轻轻吹了口气,让墨迹变干。 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其他的考生还在冥思苦想,皱着眉头思考良久才落笔写上几个字。 “没想到,走关系真走皇帝头上了。” 陆瑜抬起头,看向那道玉阶上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的明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他当真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在春闱试卷上写嗨了来了句“吾闻,陛下励精图治改革税制,赋税一法,吾亦有更好之良策”,皇帝还真的把赋税当作殿试的策问了。 这算什么? 陆瑜心里这个诚惶诚恐啊,皇帝今天对他那么好,他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没底,像皇帝这种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他给你的每一份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今日陛下如此施恩与他,他是当真手足无措。 李泽岳静静坐在皇帝身后,看着自顾自看着考卷发呆的陆瑜,又看了眼逐渐变得昏暗的天色,知道殿试就要结束了。 太子面前也摆放着一张几案,东宫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李泽岳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此时垂目凝神,不知在想什么。 “铛——” 日头彻底落入西山,残红余晖轻撒在每一位考生身上。 钟楼的又传来响声,宣告着本次殿试的结束。 “时辰到——” 读卷官郑起高声喊道。 所有的考生都放下了笔,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以赋税作论题,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怎么都有的写,只是想要言之有物就很困难了。 他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世家弟子,他们本就是当前土地兼并严重问题的利益既得者,让他们改革赋税? 自己给自己家挖坑? 但为了日后的前途,他们此时必须站在自己利益的对立面,站在朝廷的角度想问题。 采律官挨个地收上了考生们的试卷。 “今日殿试毕,后日传胪大典,太元殿唱名——” “吾皇万岁——” 众考生们终于起身,再朝皇帝跪地一礼,随后在礼部官员带领下离开了皇宫。 陆瑜临走时回头看了李泽岳一眼,今日殿试上发生的事实在是过于跌宕起伏,信息量太大,他回去还是要和李泽岳好好商议一下。 采律司将考卷直接带去了御书房,陛下要和读卷官郑起在夜间批阅。 太监和宫女们在广场上忙碌着,将考生们的考案搬走。 北蛮使节向皇帝道别后也离开了。 皇帝依旧坐在原处,皱着眉头读着一封奏折,拿起御笔却迟迟没有勾下。 他不走,李泽岳自然不敢走,太子自然也坐在原处。 傍晚的春风还是有几分凉意,李泽岳发丝微动,然后用手抚了抚自己被风吹皱的衣角。 黄昏中,残阳染红了宫中的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广阔的太元殿前,微风里,天家父子三人陷入了一种沉寂的气氛。 良久,皇帝才轻轻放下了奏折。 明黄的龙袍轻轻抖动。 “陛下,去用膳吗?” 李莲恩来到皇帝身边,轻声问道。 皇帝微微颔首,不知为何,他轻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 太子和李泽岳也站了起来。 李泽岳目不斜视,没再多看太子一眼,只是将木然地看着广场上忙碌的人们。 “不是我指使的。” 突然,太子轻轻开口道。 又是一阵春风,拂过了这天家父子三人。 太子赤红朝服胸前的金织团龙好似活过来一般,风中,轻轻舞动。 皇帝想要转身的脚步顿住了。 李泽岳的目光也凝滞住了。 李莲恩大气也不敢出,躬着身子后退到了阴影中。 李泽岳轻出了口气,残阳照在了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了他复杂的神色。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眼前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庞。 “大哥……” 太子眼中似乎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与李泽岳对视一眼后,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俯身开始收拾自己几案上的书卷。 只是,眉宇间,仍有几分愁绪。 李泽岳脑袋混沌一片。 皇帝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残阳,勾起了嘴角。 “昨日赵极来报,前日子时,北蛮使节国师小弟子木章进入了御史王临的小院。” 皇帝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回荡着。 李泽岳瞪大了眼睛。 前因后果一分析,他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原来皇帝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北蛮的计划,怪不得他今日如此维护陆瑜。 “这北蛮国师的小弟子,小聪明还是有些的,不过做事还有不谨慎,小瞧了朕的采律司。 呵呵,手段也过于下作了些。 老大,老二,明日武举之后,让他们消失吧。” 这座巍峨皇城的黄昏残阳下,在这座天下最宏伟的大殿前,皇帝的话语轻飘飘,落在了李泽渊李泽岳的心里。 整整一天,皇帝一直在等太子的这句话。 他,很满意。 第158章 嚣张的木章 “事情就是这样,那御史王临虽然表面上是东宫的人,但实际上好像是北蛮的钉子,前日那木章偷偷去找王临的时候被采律官给发现了。 这家伙让王临今日在大殿前弹劾你,就是为了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我就说嘛,大哥怎么可能那么小心眼。 父皇也真是,明明早就知道,他就是不说,非要等到大哥给我解释后才开口。 对了,他还说让我俩把那群北蛮子给弄死,这事还得好好算计算计,看看能不能弄的合情合理些。 哎,陆瑜啊,你说父皇直接让我们把这北蛮子杀了,他不怕边境那五千北蛮军暴乱吗?” 蜀王府,李泽岳笑呵呵地拿着酒杯,嘴里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陆瑜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家伙, 忧心忡忡了一整天,伤心于自家大哥针对他,这会误会解除,又乐呵起来了。 “别想这事了,陛下既然吩咐你们去办,那就只管把事情办好,其他的事情他自然会有安排。 你现在还是想想明天武举殿试的安保吧。” 陆瑜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开口道。 武举不像春闱,需要考官长时间的阅卷,他们的步射、骑射、举重等科目只需要有十二卫中将领看着,达到标准之后便可进入武殿试。 在这些日子里,武会试早就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了,今天刚刚定下了明日在城外演武场参加殿试的人员名单。 演武场原是大军出征前皇帝或将领校阅士兵的场地,当今陛下重开武举后,演武场内又修建了一座专门负责武举殿试的大擂台。 俗话说,武无第二,武状元的选出,自是要靠一拳一拳地打出来。 明日,上百名二十二岁以下的武举人们会在那座擂台上捉对厮杀,以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剩下最强的两人进行武魁的争夺。 擂台四周环绕着高高的看台,武举人们的门派长辈或家族师长都会在那里亲眼目睹年轻武魁的诞生。 大宁以武立国,在很多人眼中,明日的武举比科举都要重要许多,因此京城内会有很多勋贵前往观战。 而江湖人们自然也会为那张陛下钦赐的武魁牌匾而竭尽全力。 当然,有些大家族大门派并未派出自己真正的天才过来,毕竟像那样的压箱底的宝贝可是要留着当继承人的,可是不舍得扔给朝廷。 他们又不缺资源,不缺功法,非得参加这武举干什么,为了日后进入采律司十三衙门或军中? 当然了,这只是少数,是大宁真正顶尖的那一批天才。 当今朝廷和江湖的关系很是微妙,朝廷管制江湖极严,江湖人自在惯了,也不是很乐意服从朝廷,也有很大一批人,他们的长辈师长死在了数十年前朝廷对江湖的清扫中,与朝廷本身就有血海深仇。 话又说回来,朝廷这次武举拿出的噱头还是很吸引人的。 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而又有什么能比年轻一代最强的武魁名号更有含金量呢? 估计只有月旦阁所评的天下前十的名号了。 因此,各家族门派终究还是会派出有资质的年轻一代来参与武举的,万一争上了这名头,一整个门派或家族都跟着沾光。 这也是朝廷分化江湖势力,选材于天下的手段之一。 所以,明日的场面必定是宏大的,热闹的。 李泽岳的责任也就因此更重了些。 采律司、十三衙门、金吾卫,三个部门联手,负责整座会场的安保工作。 “明日,该是怎样的一番龙争虎斗呢?” …… “哈哈哈,师叔,你看没看见当时那蜀王的脸色,哗一下就垮下来了,心里估计还在怀疑人生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笑死我了。” 八方馆,吾杨咧着嘴大笑着拍着桌子。 木章微笑着轻轻颔首:“如此看来,咱们的计划是成功了,只要太子和二皇子心生嫌隙,大宁朝廷一下就会乱起来,到时候我们做文章的地方更多了。” 此次使团的正使白桦也点了点头:“从内部瓦解敌人,还是攻心的一招,手段确实高明,想来国师若是知道了,应当也会极为赞许。” 木章受用的抬了抬下巴。 “吾杨,明日武举殿试咱们去观战,看看宁国的年轻天才们都是什么样子。 据我估计,真正顶尖的年轻天才武者会有,但绝对不会太多,毕竟一旦参加了武举,你可就是朝廷的人了,失去自由身可是江湖人最不乐意的事情。 明日选出武状元后,吾杨,你进场试试,好好给我扬出大魏的威风。 让宁人知道,他们的年轻武魁,也不过是我大魏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具罢了。” 木章轻抬嘴角,今天的胜利已然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吾杨舔了舔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怀疑吾杨的能力,我只是有些担心,若是吾杨明日真的把那大宁年轻武魁打趴下了,是不是过于嚣张了,打的可是大宁皇帝的脸。 若是他恼羞成怒怎么办,此时是在敌国,他若是想拿捏我们,我们可是毫无反抗之力。” 白桦有些犹豫地说道。 木章轻哼一声:“无妨,乌然城吾家铁骑已然兵临定北关城下,前日我刚刚接到来信,吾磬带着这五千兵马在定北关转悠了一圈露完脸后,已经在边关潜伏了起来,谁都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如此给宁国施压。 宁国若是敢动我们,就已经可以视作开战的信号。 这五千铁骑得到消息后立刻就会深入宁国境内,绕开军事重镇,绕开定北关防线,以迅雷之势攻陷他几座小城,给他屠了,在定北军反应过来前,撤回大魏。 这此时隐藏踪迹消失不见的五千铁骑便是我们的底气,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在大宁边境的任何一个地方。 想来大宁皇帝也能想到这点,现在两国都在保持着克制,如果他们先动手,局势瞬间就会爆炸,就看他愿不愿意拿几座城的百姓作为赌注,来换我们的命了。” 第159章 今日武举 翌日清晨。 赵离自太傅府悠悠醒来。 “少爷,小姐喊你赶紧起床吃饭啦。” 小院门口,传来丫鬟小昙俏皮的呼唤声。 赵离揉了揉眼睛,在京城的日子太过舒服,床也太软了些。 他依旧有些困倦地支起身子靠在床头,透过窗户,他可以看见姐姐院里那棵肆意伸展枝桠的老桃树。 春日三月,桃花已然盛大绽开,粉嫩的花瓣如同一团团美丽的火焰,如此盎然。 在苍茫定北,是见不到如此桃花的。 “武举过后,就该回去了吧。” 赵离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洗漱过后,赵离来到了太傅的院子。 今天的早饭是包子和鸡蛋汤,简单健康。 “爷爷。” “姐。” 赵离走进屋子,太傅和赵清遥都没等他,已经一人拿着个包子开始吃饭了。 他挨个打了个招呼。 赵清遥轻轻嗯了一声。 老太傅抬了抬眼,见自己孙子走了进来,点了点头道:“吃饭吧。” 赵离入座,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开始啃了起来。 窗外微风徐徐,让人感觉很是清爽,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祖孙三人围坐在一桌,气氛很是静谧。 “那小子做了总督,变得那么忙了吗,这些天也不来家里吃饭了。” 吃着吃着,太傅觉得饭桌上实在是有些太安静了,缺了一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小子,便开口问道。 不是说如此静谧的氛围不好,只是年纪大了,总还是喜欢看着晚辈们热闹一些。 然而,此言一出,赵清遥和赵离吃饭的动作都突然一顿。 赵离眨着眼睛,偷偷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赵清遥则是深吸了口气,语气平缓道:“这些天在外办案的捕头陆陆续续赶回来,他需要挨个给他们谈话,再加上这些天武举,城内江湖人一多,闹事的也多,许多案子他都要亲自盯着,自然是忙了些。 你不用管他,他得了空,自然会过来看你。” 太傅打量了两眼孙子孙女的神色,知道事情不是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悠悠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情,他终究没多说什么。 吃过早饭,太傅又去了书房,一会李家小四要过来上课,他要把今天给他的课业准备好。 赵离和赵清遥则骑马出了府门,他们要去观看今日的武殿试。 城外演武场,高墙外,已经密密麻麻地停放了好多辆马车。 大门前,一个穿着十三衙门玄黑袍的铁塔般的壮汉静静站在那里,两把宣花斧在手,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这个两米余高的壮汉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 在门外等候入场的江湖人见着这张面具,瞬间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一个个低眉顺眼,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些。 其旁边还有十数位十三衙门镇抚司官差,在仔细挨个审查着入场者的身份。 “赵世子,赵小姐。” 大门前,布回刚刚将一位军功伯的令牌交还回去,抬头一看,正巧看到了刚刚来到门口的赵家姐弟,连忙主动上前见礼。 花朝节时,他作为绣春卫的一员,跟在李泽岳身边见过这两人。 “总督大人吩咐过,赵世子赵小姐到了会场直接进去即可,位置安排在了御座旁,与陛下和几位殿下坐在一起。” 布回恭恭敬敬道。 赵离含笑点头回应。 “姓赵,这便是定北侯府的那两位吧……” “估计是了,看这身姿气度,当真不凡。” 一旁的江湖人瞪着眼睛,目送两人入会场内。 林石眨了两下眼睛,回想着这几日听下边的人聊的八卦…… 这红衣小姐就是总督大人的相好? “哎,柳乱,你过来替我会班,我进去有点事。” …… 会场内,周围高高的看台环绕。 整座会场可容纳数千人,甫一走进,两人只觉得人声鼎沸。 最南面的看台上,已经有华盖布上,内廷已来人在此布置着了。 一会皇帝就会坐在这里,观看大宁年轻武人们的对决。 赵清遥和赵离两人左右看了几眼,寻找走过去的道路。 “赵世子,赵小姐。” 突然,一道粗犷憨厚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去,赫然看见了一张微躬着的、健硕的身躯。 “俺叫林石,是十三衙门的捕头。” 林石对两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想起了什么,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赵清遥眨了眨眼睛,与赵离对视了一眼。 “血屠夫的大名,赵离在定北关也有所耳闻,幸会,幸会。” 赵离也笑呵呵地拱手回了一礼。 林石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抬手挠了挠脑袋,走上前主动引路道:“两位请,会场内确实有些绕,俺给你们带路。” 赵离有些愣神,随后看了赵清遥一眼,开口道:“那便麻烦林捕头了。” 林石又嘿嘿一笑,带着两人绕过拥挤的人群,向御座方向走去。 “清遥姐——” 御座旁,空空荡荡的位置已经有人在此等待了。 那是一个明媚的小姑娘。 她远远地望见了赵清遥后,咧着笑脸蹦跳着就开始招手。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铁塔般壮汉身后的……赵离。 “明婉……” 看见那张俏丽的笑脸,赵离心脏又多跳了两下。 可那小姑娘看到赵离后,本来站起来打招呼的身子却又一下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小脸一下变得红扑扑的。 正襟危坐,要多端庄有多端庄。 “赵离(清遥)见过康王爷,王爷安否?” 两人来到御座前,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康王和他的一对儿女已经在此坐着了。 两人主动上前见礼。 “好小子,闺女,本王很好,起来吧。” 康王爷是个极为富态的胖子,笑起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很是和善。 以李洛和明婉这一双儿女的容貌来看,康王爷瘦下来应当长得也是不错的。 “小子,差不多该回北边了吧,进京那么长时间,就知道跟李洛这小子鬼混,怎得也不见你来看看本王啊?” 康王爷上下打量了一眼赵离,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赵离连忙道谢,坐在位置上后满脸苦笑。 我? 去康王府看望你? 手握三十万铁骑的侯府世子入京后看望亲王? 我和我爹加起来有几个脑子够皇帝砍? “回王爷的话,小子许久未进京,玩起来太过得意忘形了,未到王府看望王爷,实在是小子不懂事。” “哼哼。” 明婉在一旁哼哼唧唧了两声,也不知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赵清遥捂嘴轻笑,另一只手牵住了明婉的手。 突然,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石,动了。 他弯下了自己两米三的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帕,开始擦拭明婉旁边的座位。 据他观察分析,自己未来的总督夫人一定会坐在明婉郡主身边。 “?” 御座旁,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康王也傻眼了,他伸手指了指这背着两把宣花斧的壮汉,不解地看向赵离:“这、这……” 赵离也满头都是问号。 赵清遥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这位人称血屠夫的神捕弯着腰,极为细致地一点点擦拭着自己的位置,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远处,正站在高台上巡视会场的李泽岳同样满头黑线。 第160章 主考官 整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分钟,林石把那个位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皆细致地擦拭了一遍,别说污垢了,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 “赵小姐。” 林石终于重新直起了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多、多谢。” 赵清遥愣愣道,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李泽岳身边的人都这样吗? 林石又憨厚地笑了两声,随后朝康王赵离几人施了一礼,这才慢慢退下了南面看台。 上次把那叫白沙的北蛮子送到王府上后,总督大人和陆公子只顾着审讯那家伙,自己看他们两个一直在忙,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开口提六娘的事。 后来自己再去找了张旭,问他后续该如何处理,他只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让自己多往总督大人面前凑,多去做些他能看的见的活儿,找机会再向他提这件事。 “今天俺帮总督夫人又是引路又是擦凳子的,总督大人就在那看着呢,这波好感绝对刷够了。” 林石乐呵地回到演武场门口继续看大门去了。 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赵离几人。 “这人是十三衙门的神捕,二哥的手下,我估计……应该是二哥安排的吧……” 一阵相顾无言后,赵离支支吾吾地强行解释道。 “这小子。” 康王抬起右手抹了下脸,随即调整好了表情,接着问道:“你想着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赵离有些犹豫地说道,前些天李泽岳给他说北蛮这几个人他自有安排,说行动的时候通知自己。 他是知道那吾杨和李泽岳是有血海深仇的,他定北关与乌然城常年对垒,自然也有解不开的仇怨,既然要“安排”北蛮几人,自然少不了他的份。 “嗯……这几天就走啊。” 康王拍了拍赵离的肩膀,道:“今天晚上到我家去,你爹好些年没回来了,你替你爹陪老子喝点吧,一会我自会与陛下说明白。” 赵离眨了眨眼睛,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明婉。 明婉此时也在偷偷看着赵离,两人目光一接触,又如触电般瞬间分开。 “全凭王爷安排。” 赵离咧开了笑脸,那副模样,和明婉古灵精怪的笑容一模一样。 康王看着脸蛋红扑扑的俊闺女和赵山那蛮子的傻儿子,一下挑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tm情况?” …… 会场内的人越来越多。 整座演武会台很大,能容纳数千至上万人,是大宁武道的一个地标性建筑。 擂台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四个部分同时进行比试,毕竟有数百名武举人,让他们一个一个打一天内很难全部考完。 等到三十二进十六的时候,再把擂台重新划回一座。 此时,整座会场四周看台几乎被挤满,熙熙攘攘的江湖人们吆喝着,呼朋唤友,有相熟的就坐在一块,笑呵呵地指着下方已经进入擂台的二百武举人。 喧闹无比,人声鼎沸。 江湖人们的目光偶尔会落到南边的看台上,整整那一面看台,全都是大宁勋贵们。 最高处,已然立起了明黄的龙旗,华盖高高搭起,宣告着天下至尊的身份。 南面看台的最角落位置,有十数名面容与宁人有几分不同的家伙。 他们面容都有些阴翳。 “大宁的狗皇帝,说着请我们来观摩他们的武举,到了这里十三衙门的人竟然又说没给我们安排位置,让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吾杨强压着怒火道。 木章轻哼一声,摇了摇头:“此时不必动怒,一会自有他们好受的。” 他抬头看了眼依旧空荡的御座,嘴角轻轻一扯。 此时,广阔的露天演武场内, 有大宁五大家族的代言人,有江湖五大门派、四大山庄、三大名楼的高手,还有许许多多名声较小的家族与势力, 他们派出族内或门派中资质上佳的晚辈,只为争夺皇帝钦赐的武魁名号。 看台下,宽阔的擂台上, 二百余位年轻武人肃然而立。 他们知道,他们肩负着门派家族的希望,为了门派家族,也为了他们自己。 “大哥,咱们庄子怎么没派人来参加武举啊。” 南面看台,陆瑜和陆姑苏两人和勇毅伯坐在一块,目光看着下方的擂台。 陆瑜轻叹了口气,道:“咱们陆家最有天赋的不就是你吗?” 陆姑苏眨了眨眼睛,察觉到姨父姨母投来的目光,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脑袋,随后接着道:“我不是说咱们陆家,我是说,咱们庄子里。” 陆家,和位列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藏雨剑庄,曾经是一个概念。 现在,已经有些不是了。 陆瑜一愣,对上了陆姑苏面纱下投来的视线。 他没想到,自家妹子也早就察觉到了庄子里的暗潮涌动。 “庄子里天赋不错的同辈人只有那几个,也都没怎么有投身朝廷的想法,就算他们来了或许能跻身武殿试,但夺魁却是有些困难了。 因此,他们就算想来也是为了那年轻武魁的称号,既然自认得不到,又不想投身朝廷,干脆就不参加了。” 陆瑜解释道。 陆姑苏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是殿下。” 擂台上,肃然站立的二百余年轻武人前,有一名黑袍身影慢慢走来。 看那年轻身影,乌黑长发简单束起,并未有任何佩饰,极为干练。 玄黑色长袍一尘不染,手腕处佩有银光熠熠的山纹护臂,衣领与腰间皆有鎏金纹缠绕,一条四爪团龙自肩膀缠绕至胸前,张牙舞爪,英武不凡。 黑袍腰间束着条系带,紧紧勾勒出了他壮硕的身材,也束住了他那黑袍的下摆。 马蜂腰,螳螂腿,腰佩横刀,身型高挑。 再看其容貌,端的是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流气度。 “这就是……殿下新研究出的绣春司制服?好像叫飞鱼服是吧。” 陆姑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擂台上的李泽岳,口中问自己大哥道。 “嗯……” 陆瑜默然无言,这家伙天赋点都点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肃静——” 突然,一声轻呵,传遍了整座演武厅。 四周看台上,数千人喧闹的声音忽然一滞,就如同按下消音键一般。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位擂台上傲然挺立的年轻人。 “九品?” 有五大门派的高手瞪大了眼睛,向前探了探身子,有些不可置信。 “看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九品?” “刚刚那一声,真气差点把老子耳朵震破了,不是九品是是什么?” 看台上,有许多模样苍老头发都有些花白的门派前辈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看着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江湖前辈,那么多大家族高手,又能有几位九品?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逐渐回过神来。 毕竟,他们就算不认识李泽岳,也认识他那衣袍上的……四爪团龙。 这是一名皇子, 结合他身上这套制服,他们瞬间就分析出了这人的身份。 蜀王,李泽岳。 李泽岳静静站在那里,无视了四周看台上投来的惊骇目光, 也对面前这些朝自己行礼的二百余位年轻武人熟视无睹。 面色冷峻。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今日子时,吊坠里醒来了个新的凶兽。 傲慢,梼杌。 “吾名李泽岳,刑部十三衙门总督。 今日,为尔等武殿试的主考官。” ————————— 没想到吧,李老二还是当上主考官了。 第161章 委屈的清遥 “今,圣上大开武举,意在遴选国之干城,卫我邦国疆土、黎庶安宁。 凡年至十六而未过二十二,未蒙师门责罚、德行无亏者,皆可应考。此诚天赐之机,无论寒门贵子、江湖草莽,唯凭真才实学、武艺谋略,一展抱负。 比武之规,不可不肃。严禁用暗器、毒药,禁施邪功。若有违者,立逐考场,终身不得再入,望诸生慎之。 除暗器外,刀、剑、棍、枪等十八般兵器皆可,将对手逐出擂台、迫其认输或令其无力再战者为胜。胜者晋级,百强者,赐武进士出身,直至决出状元。此状元之位,非独个人殊荣,实乃身负家国之托。 圣上圣明,盼诸君于殿试之上,尽展雄才,为朝廷驱驰,为苍生谋福。” 李泽岳一手扶腰间横刀,轻挪脚步,站在广阔的演武场中央,朗声道。 “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 在擂台上二百余武者口呼万岁之时,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从演武场入口处走进。 采律司指挥使赵极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莲恩走在皇帝一行人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江湖人。 皇帝龙行虎步,雁妃走在他身旁,向南面看台的华盖而去。 跟在其二人身后的,则是太子、锦书、老三李泽鹿三人。 见着如此威风凛凛的老二,雁妃眼底闪过一丝骄傲之色,连下巴都微微向上抬了些许。 皇帝察觉到了身旁爱妃的细微变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整座演武场成千上万人都看到了那抹明黄的身影,不管情不情愿,都从位置上起身,跪伏在地上。 不跪没办法,整座会场到处遍布着十三衙门探子和采律官,人家正摸着刀冷冰冰看着你呢。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 一时之间,五大家族,半座江湖,尽皆俯首。 李泽岳依旧扶着刀在擂台上摆pose。 微风吹过鬓角,拂过衣衫。 直到他发现,整座会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在站着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大脑瞬间一片清明,赶紧跪倒在地上。 他娘的,傲慢到自家皇帝老爹头上了。 皇帝慢慢走上了属于他的御座,雁妃风华绝代,静静站在他旁边。 “免礼。” 皇帝的声音很轻,但却准确地传到了演武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谢陛下。”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会场内的人们这才起身。 皇帝微微垂首,看向站在擂台上的李泽岳,轻点了点头。 李泽岳读懂了自家老爹的意思,拍了拍手掌,把端着木签的林石叫了上来。 “赛制既定,单场淘汰,抽签定对,四场同时进行。” “铛——” 演武场外,钟声响起。 “我宣布,武殿试,开始!” 话音刚落,会场内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 比武开始后,李泽岳屁颠屁颠地走上了南面看台。 自己的座位就在御座旁。 “二哥。” “岳哥!” “二殿下!” 看台上,许许多多相识的纨绔子弟们都远远地朝他打着招呼。 按理说,平时的李泽岳就微笑着点头回应了, 可今天的他,格外高冷。 依旧是那副死人脸,一路上与他见礼的人很多,他都不带看人家一眼的,完全保持着武举主考官的威严。 他一路板着脸,来到了御座前。 “嗯?” 皇帝瞥了他一眼,见自己二儿子一副老子最牛逼的模样,不由得挑起眉毛,发出了一声质疑的鼻音。 李泽岳也冷冷地瞥了皇帝一眼, 随后眨了眨眼睛。 “父皇。” 李泽岳老老实实俯身行礼道。 “嗯。” 见李泽岳在他面前收敛了那副吊炸天的模样,皇帝才轻点了点头。 “二哥,衣服真帅啊,借我穿两天呗。” 御座旁,李洛殷勤地给李泽岳擦了两下凳子,一副忠实舔狗的模样。 到了李洛面前,在梼杌的作用下,李泽岳又开始拿鼻孔看人了。 他眼神在李洛身上上下扫了两遍,随后撇了撇嘴,移开目光,看向下方擂台,口中还不屑地发出了一声: “呵。” 李洛:“?” “李洛,别搭理他,估计他又犯病了。” 明婉身旁的位置,赵清遥冷哼着说道。 康王家和赵家兄妹就是紧挨着御座坐的,几人的位置很是靠近。 一听这话,李泽岳瞬间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红衣女子。 和刚刚一样,他轻蔑的目光也在赵清遥玲珑有致的身上扫视了两眼,没有情欲,只有自上而下的审视, 只见他再次撇了撇嘴,口中道: “呵,女人。” “?” 赵清遥愣了一秒,随后眉毛瞬间高高挑了起来,好看的凤眼一下瞪的老圆,手又想摸上自己的月华。 什么意思,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该摸的摸了,该捏的捏了,现在又没兴趣了? 赵清遥的高耸的胸膛开始起伏起来。 她,高傲的定北侯长女,太傅的孙女,云心真人的大弟子, 在那轻蔑不屑一顾的眼神下,竟然感到了委屈。 若不是那日你如此痛苦,觉得那么冷,我怎会让你如此轻薄于我? 这会又觉得我身材不好了? 怎么,这些天有那江南水乡姑娘陪着,连找都不来找我了,她身材好,你直接去娶她不就好了吗? “混蛋……” 如此想着,赵清遥越来越委屈,瞪着李泽岳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起来。 众人都惊呆了,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从小到大,他们什么时候见赵清遥哭过? “李泽岳!” 这时,一声轻呵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只熟悉的手拧上了自己的耳朵,用力一转。 “疼疼疼疼,母妃,你轻点。” 李泽岳眼神彻底清澈了,用手抚上了用力拧着自己耳朵的手,也不敢用力,只是呲牙咧嘴地叫着。 雁妃不知何时从皇帝身边起身,怒气冲冲,皱着秀眉,拧上了李泽岳的耳朵。 身旁都是李泽岳最亲近的人,自然知道月满宫一家的相处模式,因此并未大惊小怪。 李泽岳倒吸着凉气抬起头,发现雁妃锦书、明婉都皱着眉头看着他,显然都有些生气。 他再看向兄弟们,老三、赵离、李洛的目光中,却只有佩服。 甚至连太子都多看了他两眼。 能把赵清遥弄哭,你是那个。 他再看向眼眶微红的清遥,清醒过来的他,心底惊讶之余,一下也变得愧疚起来。 “不哭不哭,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 李泽岳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了一阵,也没摸出手帕来,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啊。 还是锦书拿出自己的手帕递到李泽岳手里,他这才微微探身,小意拿着手帕沾着赵清遥的眼角。 赵清遥倔强地扭过头,不让他擦。 李泽岳只得无奈地挪了位置,坐到赵清遥身边,低声开始哄起来。 御座上,皇帝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又收回了目光。 第162章 武举三人 “胜者,秦山派罗南。” 擂台上,一名相貌中正的年轻男子慢慢将手中长刀从对面那人颈前挪走,收刀入鞘。 且看那刀,窄身、弯刃、厚背,造型朴实无华,但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把极为适合劈砍和穿刺的战刀。 “赵离,这是定北刀吧。” 南面看台上,李泽岳眨着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开口询问道。 赵离的眼神也在那把刀上紧盯着,仔细观察了一阵,微微点了点头: “是定北刀,不过是仿制的,并非定州制造局所制。 秦山派与定州相近,想来此人应是家中有长辈在定北军中,看其招法,既有秦山派的轻灵,又有我军中刀法的刚猛,结合的极为流畅。 以我估计,此人应是仰慕我定北风采,在门派里学得一身武艺后,又来京中参与武举想着搏一份出身,到定北军中效力。 岳哥且看吧,此人武功扎实,一招一式皆以稳破巧,在此次武举中,名次绝不会低。” 赵离眼神中满是欣赏,他已经打算好了,回家之后就找老爹把这人要回来,做他的亲卫首领。 李泽岳又看了这叫罗南的年轻人两眼,傲慢地点了点头。 他相中的倒是另有其人,但是为了避免打脸的可能,他此时还是没说出来。 日头慢慢移到天空正中,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角逐,百名武进士已经筛选出来了。 然而,会场中的气氛非但没衰退,反而更加高涨起来。 原因很简单,这百名武进士无论是境界、力量、战斗经验都比被刷下去的那一百人都要强上一截,他们之间的捉对厮杀会更加精彩。 他们看的自然也能更过瘾些。 时辰已到午时,决出百强后,战斗暂歇半个时辰,让他们补充体力应对下午更严峻的战斗。 宫里方才就有人送来了午膳,李泽岳好说歹说哄了一上午,终于让赵清遥消了点气,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太乐意搭理他。 下午考试继续。 赵离相中的那罗南确实有几分本事,一路过关斩将,对敌不急不慢,稳扎稳打,每每寻到破绽后便一转风格,刚猛无比,务求一招制敌。 很是顺利地杀入前五十之列。 现在让李泽岳目不转睛观战的则是另外一人。 此人用的是一杆长枪。 “此人乃渝州谭家子,叫做谭尘,善兵法,明谋略,在武会试的策问考试中,他的成绩是最好的。” 赵离注意到了李泽岳的视线,在一旁解释道。 李泽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赵离一脸无奈,问道:“武举乃是江湖盛事,这人还是很有名的,你身为武殿试的主考官,连考生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吗?” “我这日理万机的,哪有空了解这些东西。” 面对众人投来的略带鄙夷的目光,李泽岳有些尴尬地抽了抽鼻子。 他把手偷偷伸到凳子下面,轻轻勾了下赵清遥的手心。 “?” 赵清遥一个激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冷哼一声,把手揣进怀里,不再看他。 “切。” 李泽岳撇了撇嘴,没再自讨没趣,不让摸就不摸,谁稀罕。 他再次把目光放到了擂台上。 那长枪年轻人谭尘端得是飒爽无比,一杆银枪舞的婉若游龙。 他的对手是一名来自莲心剑派的剑客,其剑招多变而诡异,若是被他近身,很容易就会吃大亏。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谭尘持枪率先挺近,试探性戳了两下,皆被这剑客拨开。 那剑客第二次荡开枪尖后,直接沿着枪杆欺身而上,避开枪尖攻击范围,一剑直取谭尘咽喉。 谭尘面容依旧冷静,面对这极为迅速的一剑,他后撤一步,一把拽回银枪,后腿一蹲,右胳膊蓄力将银枪挥出。 剑客将长剑竖于胸前,想要硬接这一击。 “砰——” 仅一击,看似只是普普通通的挥枪一击,却是如此的势大力沉,竟直接将那剑客抽飞了出去。 谭尘没等那剑客重新调整状态,一步迈出,瞬间出现在仍在滞空状态的剑客身旁。 一枪挑出,又将那剑客挑在了半空中。 谭尘瞬间高高跃起,将长枪举过头顶,做出力劈华山的姿态。 剑客瞳孔瞬间放大,若是这一枪打实了,自己浑身骨头不知还有几根能完好。 “我认输!” 半空中的谭尘瞬间卸下力道,改为一手持枪,轻轻落地。 “胜者,渝州谭家,谭尘——” 副考官立于擂台上,高声道。 “你看这人如何?” 李泽岳扭头看向赵离,随后还补了句:“渝州的,在我辖地之内。” “若是从军,当是一员虎将。” 赵离看着谭尘向躺在地下的剑客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又不确定地加了句:“或许,还是位儒将?” “嗯……” 李泽岳满意颔首,招了招手,叫来一名在旁边侍卫着的绣春卫。 “你去衙门档案库,给我把渝州谭家的资料都给我找出来,放到我办公室书桌上。” “是。” 绣春卫拱手领命。 “这小子,想发展势力都已经不避人了啊。” 康王在一边瞪直了眼睛,瞄了眼自家大侄子太子李泽渊,却见其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康王又把目光投向了李泽岳。 “老子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老子老实,同样都是天家的老二,你怎么那么嚣张?” 康王有些牙酸地咂巴了两下嘴。 擂台上的战斗进行的很快,场上确实有几位很是出众的年轻人,与他们对敌,一着不慎便是落败,因此比试的进度被迅速推进着。 除了谭尘、罗南外,还有一位用着长陌刀的汉子,威风凛凛,一刀便将一名五大家族的子弟给砍到了地下。 一眼就被太子相中了。 “父皇,此人我想收入东宫六率。” 太子更是直接,张口就向皇帝要人。 皇帝的目光也放在了那陌刀汉子身上,略一沉吟,颔首道:“你安排吧,最好先让其入西域都护府历练两年,再回来入六率担任职位。” 皇帝在马上为帅征战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一位将才最好的培养道路。 “儿臣明白。” 太子面色平静地领旨谢恩。 至此,此次武举最强的三人被瓜分完毕。 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若是按正常道路发展的话,这三人被未来的皇帝、未来的定北侯、未来的蜀王相中,他们的前途想来当是一片光明。 第163章 回马枪 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战斗, 谭尘、罗南以及那位使陌刀名为卢烈的汉子都顺利挺进了四强。 此时,本次武举也来到了最关键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四人开始抽签,谭尘对罗南,卢烈对上了五大家族王家的一位嫡子。 第一场,谭尘对罗南,虎虎生威的银枪对上稳扎稳打的定北刀,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最后,还是谭尘的真气和体力都更充沛一点,还是沾了境界高那么一点的光,硬生生把不见破绽不出招的罗南给耗虚脱了,这才一枪结束了战斗。 两人互相施礼后,惺惺相惜地相互搀扶着走下了擂台,他们实在是耗得都没劲了。 看着一脸得瑟斜睨着自己的李泽岳,赵离一脸无奈:“我又没说罗南一定夺魁,只是说他名次不会低。” 第二场,卢烈扛着陌刀对付持剑的王家子。 卢烈出刀大开大合,走的是刚猛路线,王家子长剑飘逸,不与他对拼,想要像刚刚一样将卢烈体力耗尽。 可惜,他终究没有罗南和谭尘一样稳当扎实,被卢烈抓住了一个破绽,一刀将其佩剑挑飞,结束了战斗。 “好家伙,简直就是第二个吴魏啊。” 李泽岳看着擂台上卢烈虎虎生威的风采,不由想到了金吾卫那名最年轻的将军。 “他想成为吴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太子在一旁说道。 吴魏中郎将那百转战功可是在一次次战争中靠命换回来的。 虽然太子很欣赏卢烈,但他一向很清醒。 李泽岳悻悻地笑了两声,他一向不善于忤逆大哥。 终于,在短暂的休息过后,谭尘和卢烈走上了争夺武魁的擂台。 会场中,助威声山呼海啸。 偌大的擂台,上万人的助威,皇帝亲自观战,都让他们两人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两人互施一礼,随后各自握紧了武器。 就这一小会的功夫,谭尘的体力和真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他需要速战速决,拖的时间越长他的劣势就会越大。 卢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面对着一人一枪朝自己直冲而来的谭尘,他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好战且沸腾起来的血液。 畏畏缩缩的算什么男人,人家是在上一场对敌中把体力耗尽,又不是被自己给拖尽的,赢了也不光彩。 既然要赢,那就要堂堂正正地赢。 “那便速战速决!” 卢烈扬起嘴角,握紧陌刀,向迎面而来的谭尘对冲而去。 “铿——” 刀枪对碰,刀尖枪刃上都亮起了罡气。 霎那间,擂台上尘土飞扬,气爆声响彻整座会场。 一击过罢,谭尘瞬间明白了卢烈的意思,嘴角同样勾起。 他调动着身体内全部的真气与体力,双手紧紧握着银枪,高高跃起,将长枪举过头顶奋力劈下。 他终于用出了这招力劈华山。 对付这样的对手,全力以赴是最大的尊重。 破空声,音爆声,霹雳般的银白罡气笼罩了整条长枪,义无反顾地在卢烈头顶挥下。 卢烈眼神紧盯着长枪,双腿微蹲,同样双手握住了陌刀,右腿后撤一步,奋力将大刀向上撩去。 其刀身上,罡气四溢。 “锵——” 以两人为中心,激烈的气机交缠对碰着,擂台寸寸碎裂,出现了一条条延伸出去的裂痕,几有崩塌的迹象。 陌刀终究还是顶开了银枪。 谭尘翻身落地,剧烈喘息着,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他没有歇息,继续持枪而上,在一次次交锋中寻找着陌刀的破绽。 看台上,数千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两人的战斗。 “不愧是大宁武状元之争啊,这两人应当都有八品了吧。” 有江湖人口中喃喃道。 另一人接话道:“那可不,你以为这擂台是什么做的,底下塞的是石头,这都能被罡气震裂,不是八品还能是什么?” 李泽岳手指紧紧握着袍子,只是死死盯着谭尘那骁勇着背水一战的身影,更是坚定了他的爱才之心。 刚刚那一式力劈华山,已经隐隐达到了八品上的范畴。 “不管此战结果如何,我都要将其收入麾下。” 太子只是静静看着卢烈,轻轻点了下头。 “确实武夫,属实悍勇。” 太子六率是东宫亲卫,未来的禁军,皇帝同意将卢烈给他,自然也是存了为大宁储备人才的想法。 擂台上,两人的战斗逐渐进入了最高潮。 谭尘的攻势愈发猛烈,枪枪直指要害,打的擂台碎石乱飞。 卢烈也用最强硬的攻击回应着,见招拆招,丝毫未落下风。 终于,在谭尘挥枪发力已老的情况下,卢烈避开这招,一刀挥出,荡开了银枪,使得谭尘中门大开。 卢烈乘胜追击,挥着陌刀便向谭尘砍去。 谭尘抽枪后撤,转身便闪。 卢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前一步迈出,长陌刀在他手中就如玩具一般,直劈谭尘胸膛。 可就在这时, 那被荡开的银枪却如一条长蛇一般,枪尖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谭尘的后背猛地窜了出来,直指卢烈敞开的胸膛。 看其速度,比卢烈即将挥下的刀更快,角度更是刁钻。 “回马枪?” 会场内,人们都瞪大了眼睛,本以为卢烈一刀劈下就要结束战斗了,却没想到谭尘竟来了个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李泽岳眨了眨眼睛,惊讶地喃喃道。 看那银枪,其势迅猛无比,直挺挺地就要送入卢烈的胸前。 卢烈瞳孔骤然缩小,他这一刀才是真真正正地发力已老,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变招。 卢烈终究还是真气体力都更加充沛些,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爆发了身体的潜能,脚步一拧,身体骤然翻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 不过,他胸前衣裳还是被枪尖捅破,划出了一道血痕。 卢烈剧烈喘息着,低头看向擂台的地板。 那回马枪划过的下方,罡气在石板上划出了一道长达十米的裂痕。 卢烈再抬眼看向谭尘,却见他此刻面色煞白,手里柱着银枪,已经盘坐在了地板上喘着粗气,明显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不好意思啊卢兄,刚刚没住留手,差点就给你杀了。” 谭尘一脸真诚的歉意。 接着,他有气无力地抬起了手,带着歉意地微笑,高声呼道:“考官,我认输。” 卢烈愣愣地看着洒脱坐在地板上的谭尘,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得一道呼声。 “胜者,水刀门,卢烈!” 武殿试副考官走到擂台中央,高喊道。 一阵寂静后,看台上传来了震天的呼声。 “状元郎,状元郎!” 看着山呼海啸的大宁江湖人们,南面看台上,木章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吾杨,对付那个用陌刀的,没问题吧。” 吾杨冷笑着活动了下手腕,咧开嘴道:“一个勉勉强强的八品上,十招之内就能拿下。” “好。” 木章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164章 何谓武魁 会场内,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精彩的比试欢呼着,喝彩声直入云霄。 “看到没有,这是我徒弟。”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乐呵呵地指着擂台上拄刀而立的卢烈,大声朝旁边人叫喊道。 卢烈咧着笑脸,向四周看台转着圈抱拳示意。 李泽岳也抬起了双手,轻轻鼓掌。 这一次的武举着实精彩,这几位年轻人各有所长,尤其是他相中的那谭尘,那股洒脱劲,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了。 明明自己最后的杀招被人躲掉了,还能恬不知耻地来一句“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给杀了”。 这不要脸的精神,更是给李泽岳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欢呼喝彩声终于渐渐停歇。 李泽岳缓缓起身,站在了皇帝身旁。 看台上数千道目光瞬间聚集到李泽岳身上,他们知道,最后总归是需要这位主考官讲话的。 “今日武殿试,胜负已分,名次已定。 诸君皆国之干城,当以忠勇为本,怀报国之心,存守土之责。 百进士者,可待皇榜; 前三位者,明日传胪大典,太元殿唱名。 名次虽分先后,然皆身负社稷之重望。望诸生矢志不移,于戎马征程中,奋身效命,立不世之功。 上酬君恩,下安黎庶,勿负所学,勿怠所托!” 李泽岳衣衫轻舞,负手朗声道。 卢烈站在擂台上,其余武进士们都在自己位置上站起身子,朝御座位置俯身施礼。 “吾等定不负所托!” 李泽岳微微颔首,又后退一步,朝皇帝施了一礼,这才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结束仪式了,由礼部官员操持,没有他什么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 此南面看台上,十名身着墨绿朝服的身影却缓缓站起。 “陛下,外臣有事启奏。” 北蛮使团正使,北蛮枢密院副使,白桦朝华盖下那道明黄身影俯身道。 极为突兀,声音极为清晰地回荡在会场中,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极细微地皱了下眉头,与白桦对视着,轻声道:“讲。” “今日观贵国武举,实在是群英荟萃,龙争虎斗,每一位武进士都着实悍勇,无愧大宁大国风范。 大宁以武立国,我魏国也尚武成风,恰巧本使团内有一名我大魏年轻英才,自幼习武,也极为仰慕中原武学。 今日正好逢此盛事,在座又有如此多大宁少年英雄,何不让他出手一试,以武会友,算是为此次盛会做个添头,加深宁魏两国的感情。 外臣有此提议,实在唐突,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白桦俯身拱手,缓缓说道。 北蛮使团中,木章给吾杨使了个眼色。 吾杨会意,连忙走到白桦身边,一同朝皇帝俯身施礼。 数千人的演武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不敢出声。 江湖人最有血性,若不是在等着陛下的回应,他们早就嗷嗷地开骂了。 什么东西,这是在大宁京城,天子御前,还敢如此狂悖,岂不是视我等无物? 广阔的会场上,一时寂静无声。 皇帝轻靠在龙椅上,手指在扶手上磕了两下,看了眼看台上群情激愤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江湖人们,又看了眼依旧俯身的两个北蛮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自然是一眼看出了北蛮子的算计,他们公然提出挑战,想要挑起在场江湖人的气愤,逼得自己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请求。 随后他们会派出那个叫吾杨的年轻人,吾侗的义子,想来是有几分实力的,既然此时敢请战,就一定有打败卢烈的信心。 只是,皇帝无论如何都有些无法理解的是…… “凭着在北边藏起来的那五千兵马,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皇帝觉得自己是真的无法理解这几个北蛮子的思路,莫不是自己这些年太好脾气了不成? 太子探寻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没去回应太子的目光,只是轻轻拍了下扶手,对白桦点头道: “魏使的提议不错,允了。” 将死之人,陪他耍一耍吧。 “谢陛下。” 白桦与吾杨直起身子,看向下面那座空旷的擂台。 卢烈此时依旧站在台上,紧握着陌刀。 他知道,既然北蛮子们提出挑战,那在场最合适的就是刚刚获得武状元的自己了。 果然,御座旁,太子殿下缓缓起身,看向了卢烈,开口问道: “状元郎,你可愿与魏国来使一战?” “自可一战。” 卢烈手握陌刀,正面面对着太子,恭敬行了一礼。 吾杨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墨绿朝服,露出了其内的劲装,随后轻轻一跃,便落到了下方的擂台上。 李泽岳目光阴冷,死死地盯着那人。 身旁的赵清遥注意到了李泽岳阴沉的脸色,主动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李泽岳轻轻吐出一口气,母后病逝之后,一股郁气一直堆积在他胸口,无从发泄。 母后当真是病逝吗? 为什么她的身体突然就垮了下来? 李泽岳的眼神依旧冷若冰霜,又瞥了北蛮使团一眼。 “既然拔剑四顾心茫然,那就先照着最近的砍吧。” …… “卢烈。” “吾杨。” 擂台上,两人互相抱拳行礼。 “卢烈,砍死他!” “他娘嘞,敢在京城嚣张,看这蛮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北蛮子,滚回老家去吧!” 演武场会台上,江湖人们群情激愤,一个个骂的要多脏有多脏。 他们可不管什么两国关系,什么大国颜面之类的,他们只知道敌国蛮子都提着刀到家门口了,必须把他狠狠揍上一顿,再问候他八辈祖宗。 身材壮硕的吾杨听着台上的污言秽语,轻轻咧开了嘴,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弯刀。 如同一头紧盯着自己猎物的猛兽,眼神冷冽而危险。 战斗一触即发。 吾杨蹬地而出,身形快如闪电,一刀挥向卢烈脖颈,出手便是杀招。 “说十招,就十招。” 卢烈面色冷静,他未曾与面前这人交手过,不知他的招式路数,而对方却已经在观战过程中把他的招式都摸透了。 因此,他必须得稳住,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架起陌刀,想要荡开吾杨这一击。 “铿——” 两刀相接,尘土飞扬, 卢烈腾腾腾地往后退了三步。 稳住身形,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自尘烟中走出的身影,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 “怎么可能?” 没给卢烈反应的机会,吾杨又是一刀劈出,势大力沉,砍在陌刀刀刃上,竟压得卢烈抬不起胳膊。 吾杨嘴角一扯,抬腿一脚甩出,直接抽在卢烈腰间。 “砰——” 卢烈瞪大眼睛,身子直接被抽飞到了五米之外。 看台上,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寂静一片。 他们张了张嘴,却又无力地闭上。 这北蛮子那么狠吗? “八品巅峰…” 李泽岳皱起了眉头,握着赵清遥的手微微用力。 卢烈从地面上爬起,看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吾杨,眼神里满是忌惮。 仅仅三招,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是境界、力量、速度,此人都在自己之上。 完全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对手。 “这是什么怪物……” 卢烈嘴角微微渗出了一丝鲜血,刚刚那一鞭腿直接给他抽出了内伤。 “在战阵上磨炼出的经验,可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能想象的。” 吾杨又一步步靠近了这位刚刚夺得大宁武状元的年轻人。 卢烈艰难站稳了身子,紧握住了宽大的陌刀。 鲜血从裂开的虎口渗出,一点点滴在地上。 明明知道不敌,可他今日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败。 就在刚才,他从一众大宁天才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本届武举的年轻武魁。 皇帝坐在这里,太子坐在这里,满朝文武坐在这里,大宁的半座江湖也坐在这里。 他代表的是大宁的颜面,代表的是大宁的那座江湖。 卢烈全身真气运转着,他是水刀门出身,一身真气沉厚而包容。 真气迅速在经脉狂奔着,逐渐沸腾起来,将他的身体调试到最佳状态,慢慢化为罡气,注入到宽大陌刀中,感受着武器与他的呼应。 这是他最强的一刀。 吾杨注意到了卢烈的变化,慢慢停住了靠近的脚步。 他挑起眉头,感受着空气的震颤,颇感兴趣地说道:“看来用不到十招了啊。” 吾杨只是神情松散地站在原地,甚至把刀抱在了怀里,等待着卢烈这最强的一刀。 “嗡——” 卢烈双手紧握着陌刀,胳膊轻轻颤抖着,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刀的重量。 陌刀上,深蓝色罡气大盛,轻轻的震颤便压迫出了音爆声。 “这一刀,名为叱浪。” 卢烈默默向前踏出一步,艰难高举起了陌刀。 他牙关紧咬,再踏一步,擂台似乎也承受不住重量,寸寸碎裂。 “轰——” 卢烈膝盖微弯,扛着陌刀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吾杨再看到他时,那柄陌刀已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卢烈双臂青筋暴起,身形滞于半空中,双手持刀奋力劈下。 吾杨眼睛微眯,在那一刀里,他看到了无边滔天的巨浪,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窒息。 在众人的目光中,卢烈手中陌刀的罡气已经笼罩住了吾杨全身。 在如同汪洋大海的刀势中,吾杨的身影似乎摇摇欲坠。 “轰——” 那一刀终于落下。 擂台寸寸撕裂,本就破碎的石板片片崩飞,尘土扬起,却又被罡气撕裂驱散。 数千人死死盯着战斗的中心,心脏都高高地悬了起来。 烟尘终于散去, 一名劲装男子一手提刀,另一只手掐着另一男子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被掐着脖子的男子手中,还提着一把……已然破碎的陌刀。 “这一刀,还算不错。” 吾杨轻轻一甩,将卢烈甩到了地上,再无动静。 又激起一阵尘土。 “烈儿——” 看台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此时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擂台,满是心疼。 刚刚这老头还在向四处激动地宣扬着武状元是自己的徒弟,那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时刻。 但此时,他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徒弟,心中满是悔恨。 早知如此,便不同意他来争这狗屁的武魁了。 除了老人的呼唤声,看台上再无任何动静。 这个年轻人,太强了。 有五大家族的代表面色沉重,就是让家族内最有天赋的子弟过来,也不一定能战胜这北蛮子。 别人看不清楚,他们当然能看清那烟尘内的场景。 在陌刀挥下的一瞬间,吾杨扬起了手中弯刀,仿佛是随手的一刀,便破碎了卢烈的全力一击。 “这能算我赢了吗?” 吾杨甩了甩手,刚刚那家伙嘴里的血沾到他手上了。 这时,躺在破碎地面上的卢烈,手指轻动。 他艰难握住了刀柄,将碎裂的刀身拄在地上,用左臂支撑着,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咳,咳……”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右臂已经断了,不止是骨头,连经脉也寸寸断裂,此生也不知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真气,丹田却一阵空虚。 刚刚那一刀,已经将他全部的真气倾注进去了。 一刻钟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此时却艰难站在擂台上,左手拄刀,身体痛苦地佝偻弯曲着。 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左腿,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还想继续吗?” 会场中,数千人,都死死地看着这个年轻状元孤单的身影。 卢烈慢慢拖着刀,走到吾杨的身前。 他榨干了身体最后的力气,左手举起破碎的陌刀,嘴角扯出一道不屑的笑容,虚弱地说道: “老子又没认输,你赢个屁。” 接着,便是一刀劈下。 “砰——” 吾杨脸色阴沉,没等那轻飘飘的一刀挥下来,他直接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了卢烈的腹部。 “轰——” 卢烈直接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擂台的边缘,彻底失去了动静。 “北蛮子,你找死?” “我干你娘的,你有种别回八方馆,你看老子砍不砍死你。” “狗东西,你给老子等着!” 随着这一拳挥出,彻底引爆了会场的气氛。 江湖人纷纷痛骂着吾杨,几有拔刀而出的架势。 刚刚武状元卢烈那宁死不降的血性已经彻底将他们征服。 吾杨站在场中,面对着数千人的唾骂,面不改色,只是朝皇帝俯身一礼,开口道: “陛下,按贵朝武举的规矩,想要获胜,除了一方主动认输,那便只有彻底让其失去战斗能力,外臣应该没有破了规矩。 只是,外臣出手还是略重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沉默不语。 吾杨环顾四周,再施一礼,道:“诸位莫要动怒,若还有哪位实在看不惯在下刚刚那一拳,还请上场一试。” 这时,北蛮正使白桦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训斥道:“吾杨,莫要无礼。” “大人,我并未无礼,如今宁魏两国交好,我只是为了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吾杨开口道。 他站在破碎擂台的中央,傲然挺立,再次环顾四周,嚣张地朗声道:“可还有人要试在下拳可重否?” 看台上,方才喧闹的江湖人却安静了下来。 有年轻人按耐不住性子,想要上场,却被族中长辈拦了下来。 “武状元都输了,你上去作甚?” 那些族中长辈自是不能亲自上台的,且不说人家是八品巅峰,能不能打的过。 就说九品前辈上台了,去打一个北蛮年轻小辈,岂不是更令北蛮耻笑? 因此,数千人的会场内,完完全全寂静了下来。 看着依旧在台上耀武扬威的吾杨,无论勋贵还是江湖人,都感到一阵耻辱。 八品巅峰的二十岁武者, 怎么打? 御座旁,华盖下, 更是一片沉寂。 李泽岳轻轻开口道:“清遥,借月华一用。” 赵清遥转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解下了佩剑,坚定地放在了他手中。 李泽岳刚想站起身子,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了下去。 “岳哥莫急,你是皇子,是武殿试主考官,是十三衙门总督。 对面只是个无名小卒,你此时下场,不合适。” 有一袭黑袍轻点脚尖,自御座前起身,慢慢步入已然破碎的擂台。 身形消瘦而挺拔, 风中,黑袍猎猎。 “三十五年前,太祖皇帝出征北蛮,我祖父作为军师,在帅帐中亲自定计,坑杀北蛮士卒五万。” “二十年前,陛下御驾亲征,我父作为中军主将,于莫阴河畔亲率十万大军,大破北蛮二十万主力,斩敌八万,彻底奠定那场旷世大战的胜局。” “伦桑之盟后,二十年来,蛮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定北关在,尔蛮便不敢往南一步。” “有我赵家在,定北军便在。 定北军在,大宁国威就在。” “何谓定北,有我赵家一人在,便是定北!” “吾家小儿,敢在我大宁境内如此猖狂,可是想试我定北刀利否?” 苍茫天幕下,半座江湖前,定北侯世子赵离傲然而立。 “陛下,定北军麒骁骑都尉赵离请战,许我盏茶功夫,定斩此獠!” ———————————— 赵离:“但凡换本书,老子才是主角!” 第165章 何谓定北 “赵离哥哥!” 御座旁,明婉眼睁睁看着赵离一步步走上擂台,一下坐不住了,小脸急得通红,担忧地叫喊道。 赵清遥也绷着俏脸,紧张地握住了李泽岳的手。不过她并未出声,只是凤眼紧盯着弟弟的背影。 她也是赵家人,自是知晓她赵家二字背后的重量与责任。 南面看台上,那帮大宁顶级的纨绔子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离静静伫立的身影,只觉得一阵心潮澎湃。 他娘的,知道赵离猛,也没想着这小子那么猛啊。 皇帝面色依旧平静, 只是,当他看着擂台上遥遥对自己行着军礼的昂扬少年时,眼神忽得有些恍惚。 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时间与空间,又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喜欢扛着大戟,口呼自己为兄长的年轻身影。 曾几何时,他们也如此年轻过。 这些年来,他们策马扬鞭,灭前周,平大漠,征北蛮,开疆扩土,所向披靡。 朕治天下,他镇边疆。 “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那么大了。” “等赵山把那件事处理完,让他回京一趟吧。” 皇帝又看了一眼赵清遥和自家狗崽子紧紧牵着的手,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四散的念头,把视线投向擂台上的赵离。 “赵离,点到为止。” “臣,遵旨。” 赵离慢慢咧开了嘴角,站直身子,面向吾杨,单手拔出了腰间定北刀。 京中一些人眼中的纨绔、祸害? 躺在父辈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废物? 赵离眼睛微闭,感受着平静了许久的真气在经脉中沸腾着,充盈着自己的身体,让他的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气势,也在逐渐攀升。 六品、七品、八品…… 随着赵离持刀而行,每踏出一步,气势也就随之攀升一节。 八品中、八品上、 八品……巅峰。 力量,那是似乎按耐不住想要透体而出的力量,真气汹涌澎湃,直到将要触碰至九品的那层薄膜时才堪堪停止。 这时,赵离终于走到了吾杨五米之内,浑身状态也攀升至巅峰。 他没必要向世人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证明什么。 他是当朝太傅的孙子,定北侯的儿子,定临两州三十万定北铁骑的小侯爷。 既然大敌当前,他赵离要做的, 只有挥刀。 “噌——” 绽放的刀光似乎划破了空间,五米的距离对那把定北刀来说似乎并不存在。 风声撕裂,徒留下一道白线。 只是一瞬间,朴实无华的定北刀便已经出现在了吾杨的脖颈前。 这一秒,刚刚反应吾杨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好快!” 他的身体向后仰去,弯成了一道诡异的弧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不等吾杨调整过来,赵离又是一步踏出,再次举刀,直劈胸前。 吾杨后撤一步,终于稳住了重心,脸上透露出一丝狠戾。 面对依旧气势汹汹的一刀,他并未躲避,反而迎着刀势直冲而去。 “赵家的小侯爷,今日既然遇上了,卸你一条胳膊不过分吧。” 手中弯刀罡气四溢,直直迎上了来势凶猛的定北刀。 “铿——” 刀罡纠缠撕咬着,劲风四溢, 甫一交手,吾杨便意识到了不对。 巨大的力道自定北刀中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胳膊开始了颤抖。 北蛮以力量见长,可他却仅仅坚持了三息。 看台上,数千名江湖人眼睁睁看着那把定北刀猛然荡开了北蛮子的弯刀,随后赵离一个鞭腿将其抽到了五米之外,狠狠砸在了地上。 “要卸我胳膊,你就这点本事吗?” 话音刚落,原地便只剩下了赵离的残影。 下一刻,他鬼魅般出现在吾杨的面前。 “砰!” 赵离又是一脚踢出,把躺在地上的吾杨踹到了半空中。 重击袭来,吾杨眼睛圆瞪,布满了血丝。 但此时不是他痛苦的时候,虽然已至半空,但吾杨依旧调整着自己的身体,试图预判赵离下一刻的动作。 他朝着自己前面的空气奋力挥出了弯刀,如果要追击的话,这里是最容易发力攻击自己的地方。 果然,赵离从地面跃起,出现在了弯刀将要划过的轨迹上。 不过,他的速度比吾杨的刀还要快。 赵离又是一脚,重重甩到吾杨的腹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轰——” 吾杨再次砸在了擂台上,早已破碎的巨大青石擂台再度崩裂,碎石乱飞。 赵离轻轻落在擂台上,面色平静,黑袍一尘不染。 “咳咳……” 吾杨挣扎着从乱石中爬起了身子,口中鲜血止不住的渗出。 这一次,赵离并未乘胜追击。 方才,吾杨给了武状元卢烈一个蓄力出招的机会。 现在,赵离还给他。 “这就是定北侯世子吗?” 看台上,有江湖人震撼地喃喃道。 今天,他们又一次见识到了庙堂之高,江湖之小。 御座旁,明婉俏脸憋得通红,捏着粉拳手舞足蹈,再不复方才的担忧紧张,眼里满是崇拜。 “赵离哥哥,加油,打死他!” 小姑娘再顾不得矜持,小手环成喇叭,放在嘴边,高声呼喊着。 赵清遥也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骄傲地轻抬了抬下巴,晃了晃脑后马尾。 “臭小子,总算没给我丢人。” 李泽岳看着意气风发的赵离…… 傲慢地轻轻颔首。 吾杨站在刚刚被砸进去的大坑旁,剧烈喘着粗气,伸手抹了一把嘴边渗出的鲜血,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 “给你十秒钟,你若不出招,那就该我了。” 赵离一脸漠然,平举长刀,刀尖直指吾杨咽喉。 吾杨紧咬着牙关,他不相信,明明同样都是将门出身,他还手握国师府与吾家无数资源,同样都是自幼修行,纵横沙场之上,在生死之间磨练搏杀之计,为什么赵离会比他更强。 他同时闭上了眼睛,默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同时紧握着手中的弯刀,真气疯狂灌入其中。 手中,刀光大盛。 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如今的天下第六,大魏征南大都督吾侗,就曾在大宁乾安城内使出了这一刀。 那一年,若不是某位道姑突然出现,现在或许就没有所谓的大宁了。 吾杨轻闭双眼,双手握住了弯刀,整个人已经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 仿佛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沉入了这一刀中,一往无前,无可不断。 吾杨睁开了眼睛,就站在原地,对着神情终于严肃起来的赵离,抬手挥出了这一刀。 刀光,刺眼的刀光,锋锐无匹的刀光。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骤然出现于天地间的刀光,似乎夺去了世间所有的色彩。 这一刀,割断了吾杨与赵离身前的一切,在青石擂台上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刀痕,朝着赵离疯狂地肆虐而去。 这是不属于八品的力量。 赵离面无表情,衣衫轻轻拂动,高举起了手中长刀,刀身罡气内敛。 “这一刀,教你知道,何谓定北。” 话语间,黑袍飘扬, 天地间再度划出了一道白线。 与定北军中人人都有的那把定北刀一般,朴实而无华。 场中人们再度看见那道黑影时,那道令天地黯然的刀光已然消失不见,似乎在接触到那道白线时,就已然悄无声息泯灭在了世间。 若不是青石擂台上依旧残存着那长达五米的裂痕,人们都要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过。 而那道黑袍身影,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吾杨身前。 他高高掐起了手中之人的喉咙,就这般将其举在空中。 “滴答。” 不知何时,吾杨胸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痕,割开了他的胸膛,正不断向下滴着血珠。 “投降吗?” 赵离眼神冷漠,轻声问道。 “嗬嗬——” 吾杨被掐住了咽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出不了一点清晰的声音。 “哦,不降啊。” 赵离轻轻勾起了嘴角。 “那没办法,按规矩,只能让你彻底失去战斗能力了。” ———————————— 不是,兄弟姐妹们那么猛吗,一天把评分上涨了0.4啊。 长刀拜谢,再谢,还谢。 谢谢各位支持。 第166章 跪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真他娘的痛快,刚刚这北蛮子怎么对的咱武状元,赵世子全都一点不落地还回来了。” “这就是定北侯世子吗? 八品巅峰,亦有差距!” 演武场内,看台上议论纷纷,无论是勋贵还是江湖人,都将胸腔郁气一扫而空。 同样扛着一把定北刀的秦山派罗南身体前探,趴在栏杆上,眼神狂热地紧盯着赵离。 “摧枯拉朽……” 罗南默默握紧了拳头。 擂台上,赵离掐着吾杨的脖颈,将其狠狠扔到了空中。 接着,他双腿微屈,整个人腾空而起,霎那间来到了吾杨身边。 高高扬起了右拳,黑袍下手臂肌肉绷起,雄浑的真气在拳头上凝聚。 在这一拳下,周围的空气仿佛承受不住压力般,轻轻震颤着,发出尖锐爆鸣。 此拳,直指吾杨丹田。 吾杨眼神惊恐,若是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下半辈子估计就直接成废人了。 赵离眼神冷漠,若非不能堂而皇之直接在此将其抹杀,他这一拳砸的就是吾杨的脑袋了。 看台上,数千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那一拳地捶下,期盼着那件喜闻乐见事情的发生。 终于,擂台半空中,那一拳终于重重落下。 “赵家小儿,尔敢!” 会场内,惊喝声如闷雷般炸响, 南面看台,一道墨绿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猛踏地面,朝赵离吾杨而去。 那人身材极为壮硕,浑身皆充斥着爆炸般的力量,撑起了宽大的朝服。 正是北蛮正使白桦。 他此时两眼怒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赵家小子竟敢下如此狠手。 若吾杨今日被废,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征南大都督吾侗交代。 白桦肌肉崩起,汹涌真气奔腾而出,右拳带着山岳般的压力,直冲赵离。 赵离自然察觉到了那强悍的气息向自己袭来,他面色不变,只是加快了自己拳头落下的速度。 只要能废了吾杨,挨上白桦一拳也是值得的。 “只是……九品升日境的一拳,我吃的住吗?” 在即将临近的北蛮枢密院副使那排山倒海的拳罡下,赵离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战斗直觉向他疯狂预警。 在这一刻,金吾卫副统领霍浪动了,采律司风部主官动了,十三衙门金镶神捕林石柳乱动了, 当然,十三衙门总督李泽岳,也动了。 五道身影如流星赶月般,于空中直追白桦而去。 然而,白桦的速度太快,爆发的力量太强,几人后发而至,实在是难以追上。 “梼杌!” 李泽岳瞪大了眼睛,灵魂疯狂嘶吼着。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让赵离出现意外。 看那升日境的全力一拳吧,拳罡如匹,力如山崩,若是赵离吃上一拳,可不得当场暴毙? 吊坠内,梼杌似乎也感受到了情况的紧急,没故作拿捏他那傲慢的姿态,精纯魂力注入到李泽岳体内。 李泽岳再次感受到澎湃的力量。 他感觉身体一下轻盈起来,速度再提升一截。 近了, 七米、六米、五米。 李泽岳轻轻闭上了眼睛。 五米之内,便是他的领域。 属于他自身的魂力散开,笼罩住了身周五米之内的一切。 同时,手中月华出鞘。 赤红罡气缠绕着,凝结着,自手中神兵刃间喷薄而出。 苍穹之下,剑光划破了空间,直劈那道墨绿的壮硕身影。 白桦赫然转身,在升日境武者的感应下,直觉的一股死亡的气息死死缠绕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躲避,只能硬接。 只一瞬间,剑光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白桦怒吼着,奋力挥出了他方才蓄力已久的一拳。 狂烈的拳罡撕碎了汹涌的气流,白桦只能以血肉之躯硬扛这无与伦比的一剑。 “轰——” 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剑光终于迎上了那一拳,罡气四处溢散着,掀起汹涌的气流,剑拳相接之处,震荡的空气在会场内掀起一阵大风。 “砰——” 赵离那一拳也终于落下,吾杨的腹部肉眼可见般向下坍塌,锋利的拳罡渗入他的丹田内,骨头寸寸断裂,整个人如从中间折断一般狠狠砸落在擂台上。 此时,赵离才有功夫回过头,看向李泽岳。 那边,磅礴的赤红剑气终于划破了白桦的拳罡,从手腕到胸口,白桦的整个上半身朝服被撕开一道口子,伤口狰狞恐怖,血肉模糊。 白桦怒目圆瞪,如果不是他体魄足够强悍,罡气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铠甲,这一剑或许就不是划破皮肉那么简单了。 细密的剑意还在他的伤口上啃噬着他的血肉,剧烈的痛苦让白桦有些失去理智。 巨熊一般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激起碎石一片,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李泽岳,胸前伤口依然在流淌着鲜血,可他不管不顾,只是一步步朝李泽岳走近。 北蛮战士,受伤后的殊死一搏才是他们最强悍的时刻。 “白桦!” “大人!” “白将军!” 南面看台上,木章与众使节一下站了起来,他们立刻看出了白桦的情况不对。 李泽岳眼神冷漠地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月华。 “十三衙门总督令,魏国正使白桦,主动袭击定北侯世子赵离,蓄意破坏两国邦交,置宁魏两国关系于水火,意图公然行刺大宁蜀王。 今,为维护宁魏两国情谊,大宁十三衙门总督李泽岳愿替魏国除此奸臣,以敬魏皇!” 李泽岳的话语轻轻飘荡在万人会场中,令在场所有人一阵晃神。 皇帝翘起了嘴角。 随后,血屠夫也不知听没听明白,三两步来到李泽岳身后,从背后抽出了两把宣花斧。 再然后,便是柳乱、霍浪,还有那位采律司风部主官。 刹那间,五位九品高手肃杀气息磅礴涌起,弥漫在会场中,死死封锁住了对面的北蛮枢密院副使白桦。 生死,只在一念间。 “且慢,殿下且慢!” 这时,看台上有一名瘦削的北蛮使臣匆匆走下,带着其后一众北蛮使臣来到李泽岳面前。 不是木章又是何人? “殿下,本团正使也是救人心切,猝不及防下用力过……” 木章拱手施礼,就要巴拉巴拉地开始解释。 “跪下。” “什么?” 木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泽岳微微侧身, 露出了其身后高台上的华盖御座, 以及……那迎风飘展的龙旗。 “本王说,跪下。” 第167章 滚回北蛮 跪,还是不跪? 在当前条件下,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吾杨已经废了,此时生死不知。 白桦已经疯魔了,要在这全京城九品高手最多的地方杀皇子。 眼前这位二殿下已经真正动了杀心,连tm理由都找好了,要为我大魏皇帝除奸臣。 现在是要纠结跪不跪的问题吗? 现在要考虑的是死不死的问题! “扑通。” 木章,这位在北蛮身份清贵无比的国师关门弟子,在会场上万人面前,干净利落地跪倒在李泽岳身前。 他此时已经没空去在乎那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尊严了。 若是白桦今日死在这里,吾杨再变成废人,他们这次出使就成了一个笑话。 而且,还全是他们自找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出于他木章的计划! “殿下,还请开恩,方才白桦正使确实是坏了大宁比武的规矩,可终究是救人心切,一时乱了方寸,绝对没有蓄意袭击赵世子的意思。 至于意图公然行刺殿下,您看他,这会路都走不动了,方才他那是他受伤后的应激反应,绝非他本意。 白桦正使平时是个很稳重的人,他本身也极为希望两国和平长久,此次出使的任务就是他主动争取来的,想要为宁魏两国的关系做出贡献,绝非是想要破坏两国关系,引起战争的恶人。” 说到这里,木章身后正向这边走来的白桦适时地倒了下去,李泽岳的剑气一直在他伤口上侵蚀着,让白桦无法控制肌肉止血,胸前伤口一直得不到包扎,失血太过严重了。 至少,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 木章回头看了白桦一眼,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殿下,本次比试本就是为了加深两国感情而进行的,此时闹到如此地步,责任全在我方。 此时吾杨与白桦深受重伤,全是自作自受,我回去自会与本朝陛下道明,本朝自会再派使者携厚礼前来致歉。 还请皇帝陛下开恩,请蜀王殿下收回成命,放了白桦一马, 外臣,叩谢!” 说罢,木章恭恭敬敬地对着御座叩首一拜。 风轻轻吹过了木章的发间,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地面,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满是恨意和耻辱。 李泽岳回望御座。 皇帝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李泽岳了然,此时不是干掉这些北蛮子们的时机,皇帝想要的,是让他们全部消失,而并非单单解决一个白桦。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皇帝似乎丝毫不在意边境那隐匿起来的五千蛮兵,但就是这无所顾忌的态度,才给了李泽岳肆意妄为的胆气。 国师小弟子木章已经把姿态做到最低了,但凡刚刚他跪下的不是那么利索,李泽岳都能以不尊大宁皇帝为理由一刀砍了他。 “起来吧,带着你的人,滚回北蛮。” 李泽岳漠然地看了趴在地上的木章一眼,将月华轻轻插入剑鞘中。 闻言,沾得满脸是泥的木章抬起身子,诚惶诚恐地对着御座又磕了两个头,这才连滚带爬地向生死不知的吾杨跑去。 此时,想要保住小命最重要的就是姿态。 他匆匆来到吾杨砸出的深坑前,把他从乱石堆里抠了出来,手指按上了他的脉搏。 还好,虽然很微弱,但起码还在跳动着。 他背上吾杨,其他的使臣扛着装作昏迷不醒,一动也不敢动的白桦,匆匆走出了演武场。 他们要赶紧回到八方馆,一方面给吾杨和白桦治伤,另一方面赶紧收拾行李滚蛋,免得到时候那二殿下再改了主意,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会场内, 在场的人们看着北蛮子们灰溜溜的走出演武场,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会场内爆发出了震天的喝彩,直冲云霄,经久不息。 “好!” “滚回老家去吧,北蛮子!” “殿下威武!” 他们看到了什么? 定北侯世子一拳废掉了北蛮吾家的年轻天才,直接抹杀掉了未来的边境心腹大患。 他们还看到了什么? 二殿下一人一剑砍翻了北蛮的枢密院副使,这在北蛮军方可是数得上号的人物,未来若是战争爆发,他就是军帐内决策战略计划的领兵大将! 这是何等的霸道? 尤其是刚刚在武举中取得成绩的武进士们,胸腔中一腔热血更是沸腾。 还去个屁的金吾卫啊,定北军才是归宿! 采律司? 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十三衙门更适合我。 自今日起,世间任何关于李泽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言论彻底消散,再无人质疑他是否有着统领十三衙门的能力。 一个强大、霸道的年轻王爷,统领着有着深厚底蕴的官方势力…… 江湖人们终于回过神来,思考起了其中的利害。 他们想起来了, 十三衙门,统管的好像是……江湖。 林石和柳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撼。 总督大人在他们眼前挥出的,那撕破了白桦的拳罡,划破了升日境武夫的体魄的一剑,让他们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敬畏。 并非因为他的出身和身份,这份敬畏,完完全全是对于他实力的敬畏。 梼杌的力量渐渐退去。 李泽岳立于擂台上,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回头望向人潮汹涌的看台。 他看见了江湖人们的畏惧,看见了文武勋贵们的震惊,看见了武进士们的仰慕。 李泽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他看到了满脸仰慕捏着粉拳为他加油的姑苏,明明撇着嘴却还为他鼓掌的陆瑜,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的李洛和老三,满眼都是崇拜紧紧盯着赵离的明婉妹子,面露骄傲之色的雁妃和锦书,担心着自家两个男人悄悄松了口气的清遥,微微颔首的太子,以及……平静地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李泽岳脸上终于露出微笑, 风中,他的身体却一阵摇晃。 金吾卫副统领霍浪不动声色地靠近,轻轻扶住了他。 …… “木大人,他的丹田被废,经脉寸断,浑身真气已然四散的差不多了。” 八方馆内,使团中的医师检查了一遍吾杨的身体,叹息着说道。 木章深吸一口气,问道:“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吗?” 医师皱着眉头,犹豫片刻道:“若是以国师的手段,或许能为他重塑丹田筋骨,只是从乾安城至云京城路途遥远,也不知到达云京城后,时间过去那么久,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我们现在就走。” 木章一听这话,连忙吩咐使团人们加快收拾行李的速度,吾杨这小子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如果他成了废人,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很快,北蛮使团的车队匆匆离开了京城。 官道上,车队后。 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身影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残阳的余晖下,年轻人清秀的面庞满是无奈。 “老子一个小偷,怎么还干上追踪的活了呢……” () 第168章 康王爷 一波三折的武殿试终于结束,江湖人们又是心满意足、又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会场。 心满意足是今天看了场大戏,完完全全满足了江湖人们生来就爱看热闹的心。 忧心忡忡是因为,今日这位二殿下的一举一动充分体现了他霸道的风格,既然日后由他统治十三衙门,江湖上的日子估计可不好过了。 夜晚,康王府。 明婉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俏脸,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哪里的妆容画的还有些不足。 又鼓捣了一阵,明婉捏了捏粉拳,直视着镜中自己的双眼。 “明婉,赵离哥哥就要走了,今天你一定要大胆些,不能再这么害羞了,好好跟他说说话。” 给自己打完气,明婉心脏扑通扑通地推开了房门。 府上很热闹,四处灯笼高高挂起,丫鬟下人们走来走去,置办着酒席。 今天定北侯爷家的世子要来跟王爷饮酒,可是得把饭菜弄得丰盛些。 明婉走到厅前,又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眼神坚定地走了进去。 厅内,康王爷坐在主位上,李洛坐在他身旁,桌子上尽是佳肴。 其他的凳子空空荡荡,偏偏少了今天的主角。 康王爷面前,还摆着三坛子烧酒。 “爹,赵离哥哥呢?” 明婉东瞧瞧西看看,不解地问道。 康王爷没有作声,肥胖的大手捏起了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辛辣,如火焰在体内燃烧。 “好酒!” 康王爷放下杯子,咂巴了下嘴巴。 这是赵离从北边带回来的,定临两州将士们最爱喝的烧酒。 塞北苦寒,只有如此辛辣的酒水才能将身子暖热。 这酒,叫梅花酒。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赵离本来已经提着三坛子梅花酒到家里了,说要跟爹喝的不醉不归。 然后、然后……” 李洛支支吾吾起来。 今天白天的时候,明婉跟赵离那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神态,明眼人早就看出东西来了,只是没人说出来。 “然后呢?” 明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 “然后二哥来了一趟,就问了赵离一句话,赵离就跟着他离开了。” 李洛咬了咬牙道: “二哥说,北蛮子出京了,你跟不跟我走。” 明婉瞪大了眼睛。 以她的聪慧,瞬间就明白二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和赵离是去截杀那群北蛮子了。 如果只是这样,李洛也没必要支支吾吾的,此去行动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什么危险,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 “那哥哥犹豫什么呢?” 明婉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颤声道: “那、那赵离哥哥还回来吗?” 一阵沉默后,李洛慢慢摇了摇头。 “赵离今天从演武场回京后就把行李收拾好了,他本来就是准备着今夜在府上饮完酒,明日便回定州。 今天既然要离京截杀北蛮子们,也就不值当地再回来一趟了,反正他本来也是准备着轻装简行,没带多少行李。 赵离,今夜跟二哥办完事后,直接就要回定北关去了。” 闻言,明婉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这就要夺门而出。 “明婉,回来!” 桌前,康王爷重重放下了酒杯,砸在桌面上,呵斥道。 明婉的脚步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你想去干什么?” 康王爷瞪大眼睛,看着女儿。 明婉倔强地扬起下巴,不让眼泪流出来:“我要去找赵离哥哥!” 康王爷冷哼一声,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已经出城了,你想去哪找他,去定北关不成?” “我、我出城去追,去定北关又如何,我总归是要和赵离哥哥道个别!” 明婉的泪珠终究还是落在了地板上。 康王爷重重吐出口气,声音也不由高了几分: “道别?我看你已经被那小子哄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迷了心窍。 他是谁,他是定北侯世子,未来的定北侯爷,是要在边关打仗的,不知什么时候就战死在沙场上了,你有甚别能与他道!” 明婉和李洛都愣住了。 尤其是明婉,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好脾气了一辈子的父亲一般。 只见他傻傻地看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摇晃晃,已然喝醉了。 “爹,你怎得能这么说赵离哥哥……” 明婉茫然地喃喃道。 康王爷再次把杯子里的酒水倒进了嘴里,肥胖和善的脸上涌现出几分醉意。 “说他又如何,怎么,你爹我连说道一个晚辈的资格的没有吗? 明婉,你就那么上赶着想当那定州的世子妃,侯府夫人,未来的定北王妃不成? 你想当,你爹我不让! 我不想我的女儿未来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寡妇!” “爹!” 明婉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她从未想过如此难听的话语能从她父亲嘴里说出来。 “明婉,回房里歇息去吧。” 李洛回头木然地看了父亲一眼,拽着明婉走出了餐厅。 房门被推开,一阵凉风吹进厅内,又被李洛从外面关上。 油灯微微摇晃。 屋内,一片寂静,仿佛方才的争吵从来没发生过。 只剩下了康王爷一人。 这位老老实实了一辈子,也是此生第一次对子女发脾气的胖王爷,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梅花。 他轻轻敲了敲酒坛,就像在敲打着远在塞外那位老友的脑袋。 “嘣、嘣。” 清脆的响声在厅内回荡着。 “山蛮子……” 少年时,其实与如今的定北侯爷赵山关系最好的,是康王爷。 他们同一年出生,真真正正地一同长大,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一同山上掏鸟蛋、在河里捞鱼。皇帝比他们都大上几岁。 “你有个好儿子。” 康王爷举起酒杯, 醉眼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位老友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痛斥着他: “死胖子,老子的儿子还用你说吗? 现在是你他娘的说话不算话,咱不是说好了,你若是生了女儿,就嫁到我赵家的吗? 现在又反悔了,老子就知道你这家伙嘴里没他娘一句实话!” 康王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晃了晃酒杯,又饮了进去,似乎在给赵山罚酒赔罪。 “不是我反悔,你得体谅体谅我不是? 你也有女儿,你这不是也把清遥丫头送到京城了吗? 女儿啊,咱谁都宝贝,我可不舍得给扔到北边去。 你看你老赵家那条件,穷乡僻壤的,还天天打仗,你让我怎么放心? 嫁给你赵家,我晚上可是得天天担心地睡不着觉了。” 康王爷摇了摇脑袋,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嚷嚷了,这回是我的不是。 马上就要开战了,你也没功夫管这事,好好的忙你的吧。 你要是真不乐意,就回京一趟啊,人家种地的都知道娶人家闺女得上门提亲, 你这都快当王爷了,总得讲点礼数不是?” () 第169章 夜袭(上) 夜。 自北蛮使团从乾安城出发,已过两个时辰了。 车队的速度并不慢,基本上没载什么东西,再加上使团的真正主事人木章一直在催促着,快些,再快些,仿佛后面有追兵一般。 走那么快有什么用嘛,如果人家真的想杀咱们,只要你还在大宁版图内,跑到哪都没有用。 木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慌。 月光皎皎,晚风拂袖。 官道两旁的树林摇曳着,发出一阵沙沙声。 木章又想起了那双眼睛。 他跪在演武场擂台的地上,抬头看向那位二殿下时与他对视上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傲慢而又冷漠,看向他时就如同瞥向地上的一只蝼蚁,不掺杂任何的感情。 在那双眼睛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片荒芜大地,尸骸累累,在那片尸山血海中,有巨兽盘踞其上,似虎而獠牙毕露,向他嘶吼着。 木章又打了个冷颤,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似人类的眼睛。 官道越发的窄了,前面似乎要经过一段山路。 正使白桦骑着马来到木章的旁边,他早就苏醒了。 不如说,他从来就没昏迷过。 当时在擂台上,当他被五个九品强者的杀意笼罩的时候,他立马就清醒过来了,知道自己差点犯下令整个使团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大错,还好当时有木章为他开脱,他也就顺着木章的话直接装作昏迷倒在地上。 “不必如此忧心,既然他们没有当场击杀我,允诺我们离开,想必还是顾及着吾磬在边境埋伏下的五千铁骑。 当时他们有那么好的理由都没动手,此时自是不会再不明不白地追上来了。 怎么,他们还想给我们一网打尽不成?” 白桦宽慰木章道。 木章点了点头,轻轻抚摸了下颈间的吊坠,回想着此次出使发生的事情,他心里满是挫败感。 国师安排的任务失败了,吊坠被人捷足先登,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线索。 国师府给他安排的八品高手白沙也失踪了,那日他出去散播陆瑜的谣言,再也没能回来。 本想着在武殿试上好好羞辱一番大宁武人,可谁知吾杨直接被定北侯世子给打成了废人,连枢密院副使白桦都差点死在那里。 唯一能让他聊以慰藉的,就是成功挑起了太子和二皇子的矛盾。 “这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失败了都无所谓,只要大宁夺嫡之争开始,他们自己就会内耗起来。 日后,谁胜谁负,结局还未可定。” 木章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神坚定地扯着马缰,走上了崎岖的山路。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可能没有日后了。” 寂静的山谷间, 一道清朗的声音极为突兀地回荡在北蛮使团的耳畔。 木章瞬间瞪大了眼睛,握上了腰间佩剑。 白桦瞬间升腾起了体表罡气,一把攥住了自己的长矛。 众使节们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警戒地看向四周。 山谷间,长长车队前, 不知何时,李泽岳那道黑袍身影束手站在那里,面含微笑。 木章瞳孔猛的一缩。 “咻——” 官道两旁的山坡上,数不清的弩箭纷纷离膛而至,其状铺天盖地,如大雨倾盆。 “隐蔽——” 木章一脚踹翻一辆马车,翻身躲在其后,想以此扛住这波箭雨。 其他北蛮子有样学样,纷纷寻找掩体。 然而,箭矢是从两侧山坡射出的,他们找到一侧掩体,另一侧射来的箭雨却是无法躲避。 有境界高者还能靠武器将其荡开,其他的人没能躲开的,全都被射成了筛子,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啊——” 弓弦声,撕裂声、惨叫声,哀嚎声,交织地回荡在山谷间。 听着使团同伴们的痛苦地死去,白桦的双眼再次变得通红。 他没去找掩体,以他升日的境界,一手长矛甩的水泼不进,箭矢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李泽岳,你今日如此行事,当真不怕我大魏铁骑不成!” 白桦怒目圆瞪,愤怒地高喊着。 李泽岳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束在身前,如同一位真正的翩翩君子。 他没有回答白桦的怒吼,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山坡上依旧倾泻的箭雨和北蛮使节痛苦的哀嚎声就是他最大的傲慢。 白桦再也无法忍受,他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一身雄浑气机冲天而起,奔马朝李泽岳而来。 李泽岳依旧没有动弹。 两人的距离很近,在白桦来到李泽岳十米处的时候,一个壮硕如小山般的身影重重落在了李泽岳身前,激起大地一阵颤抖。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罩。 “想伤总督大人,先试试俺的斧头!” 血屠夫同样一声怒吼,宣花斧上罡气凌厉,直挺挺冲着白桦而去。 看其架势,如同一辆狂奔的战车,比纵马冲锋的白桦更有威慑力。 “噌——” 山谷间,又是一声刀吟,又似风声。 长刀风吟,柳乱。 那道黑影比血屠夫林石更快,雪白的刀光刹那间便来到了奔马而来的白桦身前。 “扑哧——” 白桦已经做好了迎接那道耀眼刀光的准备,可谁知…… 胯下战马的马头,掉了。 猝不及防间,白桦没来得及调整身姿,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我呸,狗屁的四大神捕,哪他娘有一点武德!” 来不及怒吼,白桦一手撑地,身体腾空而去,挥起长矛便迎上那两把宣花斧。 猛一交手,白桦便感到了仿若山倾般的力量,并非真气加持,是纯粹的体魄力量。 恶鬼面具下,林石的瞳孔犹如两盏幽幽鬼火。 他境界不过观云,但在其强悍体魄支持下,若是全力施为,能堪堪爆发出比肩升日境的实力。 这方面,和李泽岳类似。 但白桦毕竟是真正的老牌升日境高手,一把长矛荡开了势大力沉的宣花斧,仗着灵活性,长矛刁钻地向林石怀中捅去。 又是一声刀鸣,又是雪白的刀光,柳乱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桦身侧,一刀划向白桦咽喉。 白桦无奈,只得抽矛格挡。 这时,林石也腾出空来,丝毫不讲武德地朝他脑袋就是一斧。 原本气势汹汹的白桦只好转攻为守,招架起十三衙门两名神捕阴险的攻击。 李泽岳身旁,阴暗处,一个漆黑的身影慢慢走到他身旁。 “需要我出手吗?” 黑子轻声道。 李泽岳摇了摇头:“不必,若是他们两个联手连一个升日境都对付不了,那他们就真对不起身上的衣裳了。” 黑子默默点头,守卫在他身侧。 此时,官道两侧山坡上的箭雨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月色下,上百名镇抚司探子从山坡上显露出了身形,默默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一道略显瘦削的年轻身影出现在月光下,如鬼魅般冲入了北蛮车队中。 那把定北刀的寒芒,比月光更亮。 “铿!” 赵离早就注意到了此处,这是唯一一处箭雨透不进的位置。 只是冲进去的一瞬间,赵离就与那身形同样瘦弱的木章交上了手。 刀剑相交。 赵离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的力道如同泥牛入海,深陷其中。 他借着月光,看向这位国师关门弟子。 薄薄的眉毛下,眼神阴翳,脸颊有种刻骨般的瘦削。 “你……” 木章刚想开口,直觉便疯狂预警起来,仿佛遇到了生死危机。 身后阴影处,一柄匕首悄无声息插向他的后腰。 木章转身挥剑,险之又险地荡开了这一击。 匕首的主人是一个清秀的年轻人,只是有些探头探脑的,偷感十足。 赵离没有多言,趁木章重心未稳,又是一刀挥出。 木章紧咬牙关,挥剑再挡。 他修行的乃是国师亲传功法,诡谲多变,能将自己所受攻击的力道转移方向,规避大部分伤害。 只是,他现在无法精准控制所能转移力道的方向位置,只能做卸力之用。 此功法诡异无比,据国师所说,将其修炼到极致,甚至可混乱五行,搬山填海只在抬手之间。 虽然国师自己也没到那地步吧。 镇抚司探子此时已杀入了车队中,上百个经验丰富的探子们对上几十个幸存的北蛮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没一会功夫就将他们彻底抹杀在了世间。 白桦血屠夫那边的高端局他们是凑不进去的,一不小心就被罡气震成肉泥就麻烦了。 于是,他们便团团围住了木章。 另一边,两位神捕与白桦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吃俺一斧!” 林石怒吼着, 然后,他同时挥舞起了……两把斧头。 白桦瞪着眼睛架起长矛,他已经不想再对这两名所谓的神捕做评价了。 然后,下一秒,柳乱的刀光就划破了白桦胸前衣裳,在今日李泽岳所砍的剑痕上,浓墨重彩地又划了一刀。 伤口刚刚上好草药,方才止血没两个时辰,此时再度被划开,已然深可见骨。 白桦吃痛,用力荡开林石的斧头,挥起长矛就砸向柳乱。 柳乱面容肃穆,刀身轻颤着,微微屈膝,眼神微阖。 在下一秒风声吹过的时候,刀光就拂过了他的手腕。 “扑哧——” 白桦的右腕被刀光划开,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过多的血液流失下,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林石自然没有放过那么好的机会,他高举起了斧头,缠绕着如匹罡气,狠狠朝着白桦斩下。 白桦瞳孔收缩,再次架起长矛。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这精铁长矛竟被直接从中砍断。 斧头余力未息,直直落入了白桦胸前。 皮肤、骨头、内脏。 白桦的瞳孔彻底涣散,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来。 当林石愣愣地把斧头从白桦胸腔内拔出来的时候,看到斧刃上沾着的这些红白之物,他才确定,白桦真的死了。 “大人,俺把这家伙砍死啦!” 血屠夫高兴的像个孩子。 柳乱酷酷地收刀入鞘。 李泽岳一脸无奈, 好一个血屠夫,好一个长刀风吟。 人家升日境武夫,浑身实力还没掏出一半,硬生生被他俩给阴死了。 “不愧是我的手下。做事就得简洁高效。” 李泽岳虽然面色严肃,但心底还是暗暗给他们点了个赞。 在三人的簇拥下,李泽岳没再多看死去的白桦一眼,只是朝被团团围住的木章走去。 木章再一次对视上了那双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恐惧,只有面对死亡的坦然。 “大人,这家伙不害怕啊,要不俺把他毒牙拔下来吧。” 林石在一旁憨憨道。 木章一下瞪大了眼睛,后槽牙使劲,差点就直接咬了下去。 宁死也不能落入诏狱! “不必,父皇说了,直接让他们消失,没什么好审的。” 李泽岳遗憾地看了木章一眼,这小子脑子里绝对有货, 国师的关门弟子,就这么杀死他怪可惜的。 “唉。” 李泽岳叹了口气,天大地大,比不过自家老爹的圣旨大。 可能自己十分在意的东西,在父皇眼里都不值一提。 李泽岳上前,随意地从一名镇抚司探子手中接过一把横刀,走到木章面前。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李泽岳轻声问道。 木章见李泽岳没有着急动手的意思,便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若非今日你带人埋伏于我,我若真回了大魏,很多年后,我们或许会成为彼此相互尊重的对手。” 李泽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瞬间抬刀,在木章下巴上一磕。 毒牙颗颗掉落。 木章愣住了,瞪大了眼睛。 李泽岳依旧是那般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不屑而嘲弄。 “煞笔。” 李泽岳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邓杰,给我把他皮剥下来,慢慢来,别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是。” 木章身上的穴道早就被点了,一点功力都不能运转。 邓杰带着人一拥而上。 听着身后木章的咒骂声与邓杰一拳把他下巴打脱臼的声音,李泽岳缓缓摇了摇头。 “挑拨我跟大哥的关系,散播陆瑜的谣言,还想在演武场羞辱我大宁。 能让你痛痛快快的死,都对不起我身上的七头凶兽。” () 第170章 夜袭(下) 木章痛苦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着,李泽岳神情依旧平静,看都没向那处看上一眼,只是向北蛮使团残破的车队走去。 赵离拿着定北刀在地上的尸首间拨弄着,眉头紧皱,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 李泽岳挑了挑眉头,走到他身边。 赵离叹了口气,道:“我找了半天,尸体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吾杨。” “你傻了,吾杨都让你揍成废人了,估计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肯定得在马车里躺着呢。” 李泽岳扭头看向被箭雨射成筛子的破碎马车,闭上眼睛,默默打开了魂力领域。 五米之内,风声虫鸣、草木摇晃,皆在他的注视之中。 “嗯……这边没有。” 在赵离眼中,李泽岳突然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莫名其妙向后面走去。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木章痛苦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着,李泽岳神情依旧平静,看都没向那处看上一眼,只是向北蛮使团残破的车队走去。 赵离拿着定北刀在地上的尸首间拨弄着,眉头紧皱,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 李泽岳挑了挑眉头,走到他身边。 赵离叹了口气,道:“我找了半天,尸体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吾杨。” “你傻了,吾杨都让你揍成废人了,估计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肯定得在马车里躺着呢。” 李泽岳扭头看向被箭雨射成筛子的破碎马车,闭上眼睛,默默打开了魂力领域。 五米之内,风声虫鸣、草木摇晃,皆在他的注视之中。 “嗯……这边没有。” 在赵离眼中,李泽岳突然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莫名其妙向后面走去。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木章痛苦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着,李泽岳神情依旧平静,看都没向那处看上一眼,只是向北蛮使团残破的车队走去。 赵离拿着定北刀在地上的尸首间拨弄着,眉头紧皱,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 李泽岳挑了挑眉头,走到他身边。 赵离叹了口气,道:“我找了半天,尸体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吾杨。” “你傻了,吾杨都让你揍成废人了,估计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肯定得在马车里躺着呢。” 李泽岳扭头看向被箭雨射成筛子的破碎马车,闭上眼睛,默默打开了魂力领域。 五米之内,风声虫鸣、草木摇晃,皆在他的注视之中。 “嗯……这边没有。” 在赵离眼中,李泽岳突然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莫名其妙向后面走去。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509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第171章 什么味道 蜀王府,一觉睡到午后,李泽岳才沉沉醒来。 “晓儿——” 李泽岳有气无力地向门外喊道。 昨天夜里送完赵离后,他和清遥天光拂晓时才赶回京城,城门都已经开了。 今天有传胪大典,是陆瑜揭晓殿试名次的大场合,可惜他没能睡醒,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殿下!” 自家俏丫鬟晓儿喜气洋洋地跑进了房间。 一见晓儿这样,李泽岳就知道结果了,笑眯眯地支起身子,开口问道:“如何,陆瑜那小子得了榜眼还是探花啊?” “是状元,状元啊! 陆公子高中状元啦! 方才陆公子穿着大红袍子游街,前面还抱着个大红花,骑着白马,可神气了。姑苏小姐刚才都哭了!” 晓儿一屁股坐在李泽岳身边,兴奋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她是由衷地为陆瑜高兴,为自家殿下高兴。 “嗯嗯。” 李泽岳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陷入了一团软肉中,似水如棉。 他不动声色地又把身子往小丫鬟身上靠了靠。 一觉睡醒正是男人最精神的时候。 他想了想,又拿着晓儿的小手放到了他的腿上,慢慢动作着。 晓儿愣了一下,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俏脸一下变得通红,张了张小嘴,垂下了脑袋没有作声。 李泽岳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晓儿,殿下醒了吗?” 过了一阵,屋外,陆姑苏轻柔的声音传来。 晓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抽回了自己黏糊糊的小手,羞涩地站起身子,看了李泽岳一眼,又朝屋外喊道:“殿下醒了,陆小姐稍等,我伺候殿下更衣。” “殿下……” 晓儿整理了一下衣服,里衣都被殿下拽出来了,一片白花花的。 “这妮子是真有料啊……” 李泽岳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心里暗叹着这腐败的封建主义。 “穿衣服吧。” 没一会,晓儿就侍奉着李泽岳换好了一袭红袍。 轻唤了一声后,穿着淡青长裙的陆姑苏款款走了进来。 “殿下。” 陆姑苏轻轻一礼,眼神偷偷在李泽岳身上打量着。 她平常见李泽岳不是白袍就是官服,还是头一次见他穿红袍子。 “嗯,殿下果然怎么穿都英俊呢……” 陆姑苏心里暗暗道。 李泽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以为是哪里有些不合适,提着袍子抖了抖,笑了笑道:“今天陆瑜中状元,是府上的好事,我也穿的喜庆点。” 陆姑苏笑着轻轻颔首,随后鼻子突然皱了一皱。 “这是什么味道?” 以她八品巅峰的境界,各种感官都比常人敏锐许多。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又抽了下鼻子,这是一种她从来没闻到过的气味。 晓儿站在李泽岳身后,见着陆姑苏神情,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脸蛋又红了起来。 李泽岳轻轻咳嗽了两下,若无其事般说道: “晚上有御赐的琼林宴,陆瑜身为状元还有很多事情,今天应该很晚回来。 你想不想去琼林宴凑凑热闹,晚上我带你进去?” “琼林宴啊……” 陆姑苏轻吟片刻,好看的桃花眼轻眨,又糯糯地看向李泽岳:“会不会太麻烦殿下了?” “哎。” 李泽岳豪气地摆了摆手:“无妨,有我在,在京城这地界儿,你想去哪都行。” “嗯,姑苏自是相信殿下的。” …… 时辰尚早,离琼林宴开席还得上一个时辰,李泽岳便与陆姑苏出府,在街上逛了起来。 既然带小姑娘出来,李泽岳自是知道该去哪里,晃晃悠悠地将其带到烟水街。 这条街便是之前赵清遥和昙儿买胭脂的那条街道,胭脂水粉,丝绸首饰,应有尽有。 “殿下?” 街道前,陆姑苏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泽岳,不知他带自己到这做什么。 “你到府上住了那么久,我还没带你出来玩过,今儿个正好我不用上衙,带你来买些东西。” 李泽岳神情自然地向前走去,陆姑苏只好跟上。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眨眼你们都在府上住了一个半月了,你送回姑苏的书信估计也得到了一些时日了吧。” 陆姑苏微微颔首:“家里应该收到信了,此时应在往京城赶着。” “陆瑜应该是要留任京中了,得翰林院修上一段时间书。 此番要你自己回姑苏了,你家里来接你的人也不知实力如何,能否确保你的安全……一切都要以小心为上。” 李泽岳皱着眉头道。 陆姑苏微笑着摇了摇头:“应当是家里几位供奉爷爷过来,只是不知哪一位。 他们都很厉害的,从小到大也都很疼我。” “那便好。” 李泽岳点了点头,带着陆姑苏走到了水香阁门前。 “我听府上那些丫鬟们说,最近有一名胭脂唤做绛雪,很是适合你这般年纪的姑娘。 我还未曾送过你什么东西,今日给你买盒胭脂吧。” “啊,殿下不用破费了,这些日子姑苏与兄长已在府上叨扰许久,承了殿下如此恩惠,姑苏岂能再收殿下的礼物。” 陆姑苏连忙拒绝。 “哎,就当是提前送你临别礼物了,别给我客气了。” 李泽岳摆了摆手,拉着陆姑苏的袖子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水香阁内。 “掌柜的,给这位姑娘找几款合适的胭脂!” 一到消费的场所,李泽岳便恢复了自己纨绔子弟的本性,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好嘞,公子小姐请随我来。” 水香阁掌柜依旧是那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她在李泽岳和陆姑苏身上上下一打量,便知来了大客户,连忙殷勤地扭着腰肢凑了上去。 “那个,小姐可否把面纱摘下来,我好根据小姐的气质细致挑选。” “嗯。” 既然已经被李泽岳拉进来了,陆姑苏只能无奈地言听计从。 随着面纱轻轻摘下,陆姑苏那美丽温婉到令人窒息的俏脸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好美……” 老板娘又愣在了原地。 上次她见过那么美丽的姑娘,还是在一名红衣姑娘身上。 “小姐,以您如此天生丽质,一般的胭脂点缀完全是在玷污您。 但本店还确实有几款胭脂,都是店里的镇店之宝,能让小姐的容貌气质更上一层楼……” () 第172章 恐怖的老头 水香阁二楼, 陆姑苏轻轻捻起一抹绛雪,涂在自己手背上,看着其慢慢消融,与她本就白皙柔嫩的肌肤融为一体。 “小姐,您觉得如何?” 老板娘在一旁殷勤道。 “是好的。” 陆姑苏娇怯地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泽岳。 她倒也不是指望李泽岳付账,陆姑苏身为江南总府的女儿,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天骄,怎得会连这点银钱都没有。 陆姑苏素手轻扬,放到李泽岳面前。 她只是想得到这人赞许的话语。 李泽岳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背,略微愣了一下,随后将其轻轻握住。 初入手,柔若无骨,常年练剑的手本该老茧纵横,但姑苏的柔荑却宛若新生,似水般软嫩。 爱不释手。 陆姑苏羞红了脸庞,一时没能挣开,只是柔柔道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水香阁二楼, 陆姑苏轻轻捻起一抹绛雪,涂在自己手背上,看着其慢慢消融,与她本就白皙柔嫩的肌肤融为一体。 “小姐,您觉得如何?” 老板娘在一旁殷勤道。 “是好的。” 陆姑苏娇怯地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泽岳。 她倒也不是指望李泽岳付账,陆姑苏身为江南总府的女儿,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天骄,怎得会连这点银钱都没有。 陆姑苏素手轻扬,放到李泽岳面前。 她只是想得到这人赞许的话语。 李泽岳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背,略微愣了一下,随后将其轻轻握住。 初入手,柔若无骨,常年练剑的手本该老茧纵横,但姑苏的柔荑却宛若新生,似水般软嫩。 爱不释手。 陆姑苏羞红了脸庞,一时没能挣开,只是柔柔道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水香阁二楼, 陆姑苏轻轻捻起一抹绛雪,涂在自己手背上,看着其慢慢消融,与她本就白皙柔嫩的肌肤融为一体。 “小姐,您觉得如何?” 老板娘在一旁殷勤道。 “是好的。” 陆姑苏娇怯地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泽岳。 她倒也不是指望李泽岳付账,陆姑苏身为江南总府的女儿,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天骄,怎得会连这点银钱都没有。 陆姑苏素手轻扬,放到李泽岳面前。 她只是想得到这人赞许的话语。 李泽岳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背,略微愣了一下,随后将其轻轻握住。 初入手,柔若无骨,常年练剑的手本该老茧纵横,但姑苏的柔荑却宛若新生,似水般软嫩。 爱不释手。 陆姑苏羞红了脸庞,一时没能挣开,只是柔柔道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3044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第173章 两剑? 大鹏商号酒铺, 大门紧紧关着,层层绣春卫守在酒铺前。 其内,头发花白的老者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陆姑苏坐在他旁边,李泽岳则坐在了酒桌的另一侧。 黑子冷冷地站在李泽岳身旁,右手从未离开过腰间刀柄。 如此情形下,老者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再次抬起了眼前的酒碗。 “爷爷!” 陆姑苏竖起秀眉,一把将已经凑到老头嘴边的酒碗夺过,重重放到桌子上。 酒水在碗中摇晃着。 老者看着跑到孙女手边的琼浆,眼里明显地露出了几分遗憾。 喝了一辈子酒,近乎将全天下的酒都喝遍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醇厚的佳酿。 此酒只应天上有。 “唉。”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酒碗上抬起来。 “这酒铺是晚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大鹏商号酒铺, 大门紧紧关着,层层绣春卫守在酒铺前。 其内,头发花白的老者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陆姑苏坐在他旁边,李泽岳则坐在了酒桌的另一侧。 黑子冷冷地站在李泽岳身旁,右手从未离开过腰间刀柄。 如此情形下,老者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再次抬起了眼前的酒碗。 “爷爷!” 陆姑苏竖起秀眉,一把将已经凑到老头嘴边的酒碗夺过,重重放到桌子上。 酒水在碗中摇晃着。 老者看着跑到孙女手边的琼浆,眼里明显地露出了几分遗憾。 喝了一辈子酒,近乎将全天下的酒都喝遍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醇厚的佳酿。 此酒只应天上有。 “唉。”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酒碗上抬起来。 “这酒铺是晚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大鹏商号酒铺, 大门紧紧关着,层层绣春卫守在酒铺前。 其内,头发花白的老者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陆姑苏坐在他旁边,李泽岳则坐在了酒桌的另一侧。 黑子冷冷地站在李泽岳身旁,右手从未离开过腰间刀柄。 如此情形下,老者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再次抬起了眼前的酒碗。 “爷爷!” 陆姑苏竖起秀眉,一把将已经凑到老头嘴边的酒碗夺过,重重放到桌子上。 酒水在碗中摇晃着。 老者看着跑到孙女手边的琼浆,眼里明显地露出了几分遗憾。 喝了一辈子酒,近乎将全天下的酒都喝遍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醇厚的佳酿。 此酒只应天上有。 “唉。”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酒碗上抬起来。 “这酒铺是晚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4167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第174章 君向潇湘 蜀王府,夜。 “陆小姐,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 西边小院里,晓儿牵着陆姑苏的手,摇摇晃晃着,瘪着小嘴,满眼都是不舍。 陆家兄妹住进王府已经近两个月了,在李泽岳白天去衙门的时候,一直都是晓儿陪着陆姑苏在府里聊天玩耍,两人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一早,陆姑苏就能动身离京。 时值三月下旬,樱花烂漫地开着,晚风一吹,片片花瓣便飘落了下来。 可惜,若此时是白天,此番景色定然动人。 不过没关系,陆姑苏早就见过花开了。 她有些怅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小院子,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 “真是舍不得呢……” 在乾安城的这些天,尤其是在蜀王府的日子,她过的真的很开心。 她爱花,蜀王府花团锦簇。 她爱词,蜀王府的每一个丫鬟口中都能诵念两句她从未听过的千古名句。 她爱静,这座小院很安静,只有花瓣落下的沙沙声。 蜀王府的每个人都很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家庭。 夜已经深了。 “回去歇着吧晓儿,时辰不早了。” 陆姑苏轻拍了拍小丫鬟的手,温柔地说道。 晓儿不舍地握紧了陆姑苏的手。 “没事啊,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等什么时候殿下带着你到江南玩,我就能带你好好逛逛姑苏城了,那里可美了,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陆小姐不能不走吗,留在这里,一直住在王府上。” 小丫鬟有些泪眼婆娑。 陆姑苏轻轻摇了摇脑袋: “我得回家啊,我的家在姑苏,总是得回去的。 更何况,以我的身份,也不能一直住在府上。” “小姐……” “好啦,我明天才走呢,别哭了。 你若是把眼睛哭肿了,一会回去让殿下看见,他心里再怨我,那可就坏了。” 陆姑苏轻轻抬手,抚上了晓儿的脑袋,捻去了飘转落在她发间的花瓣,轻缓地说道: “我们会再见面的,等到殿下南下姑苏城的那天,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晓儿还在抽泣着:“那殿下什么时候去姑苏城啊?” 陆姑苏摇了摇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看向了小院门口: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吧……” 月拱门外,李泽岳轻倚在墙壁上,低垂下了眼帘。 今夜的月光依旧柔婉,扬扬洒在这座静谧的小院中。 沁凉夜风中,这位年轻人幽幽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清晨, 李泽岳的小院。 今天他醒得很早,一反常态地在陆瑜陆姑苏两兄妹来吃早饭之前完成了洗漱。 早饭摆在桌面上,慢慢散发着热气。 “嘶……” 陆瑜打着哈欠,一手揉着脑袋走进了院子。 昨天喝的太多了,从春归楼出来跟爷爷说完话后,又去参加了琼林宴,陛下也露面了,他好像还和陛下说了几句话。 至于说了什么,他有些忘了,总归应当没有御前失仪吧,反正他再清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在王府的房间里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李泽岳的小院。 忘了和陛下说什么了,但他对自己跟爷爷说了什么却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还没有喝的那么醉。 “完了完了。” 陆瑜呲牙咧嘴地挠着脑袋,他依稀还记得爷爷当时那张完全黑下来的脸和气急差点没昏过去的场景。 他自然知道爷爷为什么那么生气,身为陆家的嫡长孙,只为一腔意气便把自己的未来绑到蜀王府这艘大船上,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是天下最残酷的政治斗争,所能影响的并非他一人。 但如今他陆瑜和李泽岳的关系木已成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了。 至于爷爷会如何抉择…… 总不能为了避嫌,把他逐出家门吧。 “醒了?” 餐桌前,李泽岳瞥了眼脑壳疼的陆瑜。 “嗯。”陆瑜走到桌前,伸手直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这才让干的快冒烟的嗓子变得舒服起来。 “昨天你喝多了,是我爹下旨,宫里派人送你回来的。” 李泽岳的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陆瑜,开口问道: “你小子给我爹说什么了,给他哄的那么开心?” “我也不知道啊,昨天实在是高兴,喝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应该是没什么事,陛下没怪我御前失仪就好。” 陆瑜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餐桌前。 李泽岳叹了口气,又抬眼看向同样一袭白袍的陆瑜,问道:“你爷爷来了,跟我们见了一面,姑苏今天就要走了。” “啥,今天就走?” 陆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以为爷爷怎么都得在京城待上几天呢。 李泽岳点了点头。 小院门口,陆姑苏恬静的身影慢慢走来。 依旧是淡青色糯裙,温婉端庄,如同画里走出的仙子。 今天她上了淡妆,是李泽岳昨日送她的绛雪。 “殿下,大哥。” 陆姑苏缓步迈进屋内,轻轻一礼。 “吃饭吧,晓儿去安排人给你装行李了,府上给你和陆爷爷准备了四辆马车,两辆供你们休息,一辆放行李,另一辆上装着我给你们父母准备的礼物,还装了两坛茅台,带回去给陆爷爷品尝一下。” 李泽岳微笑着说道。 “劳烦殿下费心了。” 陆姑苏眼神复杂地看了李泽岳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三人入座,一如既往地开始用起了早餐。 很寻常的一顿早餐却吃出了不同往日的安静。 陆瑜左看一眼妹子,右看一眼主子,微微叹了口气。 吃完早餐,三人又默默地向大门走去,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蜀王府的四辆马车,缓缓向城外走去。 三人此时坐的是路上供陆姑苏休息的马车,很是精致宽敞,其内有锦缎薄被,有夜间驱寒的暖炉,就连香炉内也是陆姑苏最爱的熏香。 黑子赶车自然不显颠簸,陆瑜一直在哒哒地找着话题,说什么父母知道他中了状元一定很惊喜,让姑苏回去后一定要把母亲的表情记录下来,写信寄给他。 李泽岳和陆姑苏两人却很是沉默,听着大哥的话,陆姑苏也只是轻轻点头。 送别的路上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并没有给人充足的时间调整情绪。 折柳亭,很快就到了。 那名布衫老者依旧提着他的烂布条,静静站在那里。 勇毅伯府一家人也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勇毅伯夫人正泪眼婆娑地和陆听风说着什么,她是陆姑苏的姑母,也是陆听风的女儿,昨天陆听风就住在了勇毅伯府上。 见着蜀王府的马车缓缓驶来,陆听风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复杂。 三人走下了马车。 “殿下。” 邓勇邓杰父子走上前,主动向李泽岳行礼。 “嗯。” 李泽岳轻轻颔首,上前和陆听风打了个招呼。 “陆爷爷。” 陆听风扯了扯嘴角,还是对李泽岳点了点头。 他此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这李家小子。 李泽岳嘴角翘了翘,随后转身走到马车旁,留给陆家人说话告别的空间。 “勇毅伯邓家是我的,陆家也是我的。” 陆夫人紧紧握着陆姑苏的手,两句话没说完,两人就已经红了眼眶。 “姑苏,你进京那么长时间,姑母也没怎么照顾你,你莫要怪姑母……” “姑母莫要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日子能与姑母整日见面说话,姑苏已经很高兴了。” 陆听风在一旁静静站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自家女婿邓勇和外孙邓杰。 “邓杰,武功没有落下吧。” 邓杰连忙俯身回话:“外公,孙儿牢记您的教诲,日夜不敢懈怠,如今已入第七境。” “嗯。” 陆听风点了点头,邓杰天赋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自家孙女妖孽,但如此年轻的第七境在江湖上也不多见。 “参加今年的武举没有,以你的实力,应能夺个武进士出身吧,日后参军,道路也能平坦些。” “回外公,孙儿并未参与武举。” 邓杰再回话道。 陆听风皱起了眉头,看向勇毅伯邓勇,眼神中带着质问。 “岳丈大人,非是小婿不让邓杰参加,实是他已经在衙门中任职了。” 邓勇连忙解释道。 闻言,陆听风心中一紧,顿感不妙,连忙看向邓杰,问道:“你在哪个衙门?” “回外公,孙儿在刑部十三衙门任职,如今已是银镶捕头。” 邓杰咧开了笑脸,抬起脑袋看向外公,想要在老人脸上得到赞许的表情。 陆听风眼前又是一黑。 老人用手攥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狠狠地喘了几大口气。 陆瑜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家爷爷,用手在他背部顺着气。 “外公?” 邓杰有些不明白,疑惑地问道。 陆听风喘着气摆了摆手,抹了把脸道: “无事,这几天从姑苏城赶路过来有些累着了。” “哦哦,外公还是要注意身体。” 邓杰这才把心放下来,刚刚他还以为自己把外公气到了呢, 吓他一跳。 …… 陆姑苏终于和姑母依依惜别完了,用手指擦了擦眼泪,看向了李泽岳的位置。 邓勇夫妇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陆听风,默默从陆姑苏身边离开。 陆瑜和邓杰也跟着勇毅伯夫妇远离了此处。 李泽岳面色平静,缓步向折柳亭走来。 “爹!” 陆夫人见自家老爹还跟个杆子似的站在陆姑苏身边不动,连忙冲他招了招手。 “……” 陆听风又叹了口气,走出了亭子。 老头子觉得自己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这些天多。 这是大宁京城十里外的长亭,名为折柳。 亭外柳树已然绿意盎然,柳枝轻扬,随风飘荡。 百年间,这棵伫立着的老柳树不知见过了多少的离别。 亭中有春风拂过,轻抚这对相视而立的年轻人的衣袍。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殿下,这些日子,多谢照拂了。姑苏感激不尽。” 陆姑苏提起糯裙,轻轻一礼。 李泽岳只是微笑着,目光就这样看着陆姑苏美丽的脸庞。 那双桃花眼依旧如那日雪松居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温婉而动人。 良久,李泽岳才慢慢开口: “姑苏,乾安如何?” “殿下,锦绣无双。” 陆姑苏轻声答道。 李泽岳笑着,缓缓点了点头,道:“下次有机会,还会来乾安吗?” 陆姑苏没有回答李泽岳的问题,只是直直看向这白袍公子的眼睛,问道:“若是有机会,殿下会去江南吗?” 折柳亭又吹起了一阵春风,如此轻柔,带走了这两位年轻人言不由衷的话语。 良久,李泽岳点了点头。 “会去的。” 陆姑苏笑了,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却有晶莹溢出。 “殿下词中将江南描绘的如此美好,若是不亲眼一见,属实憾事。” 李泽岳慢慢伸出了手,放在面前江南姑娘的脸庞上,手指轻动,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答应你,会去的。” 陆姑苏感受着那双大手的温度,抬起了脑袋,与那双眼睛对视着。 “一路顺风。” 李泽岳轻轻开口道。 “嗯。” 陆姑苏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李泽岳收回了手。 陆姑苏又深深看了李泽岳一眼,随后转过了身子。 淡青身影缓缓朝亭外迈出了脚步。 “姑苏。” 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姑娘顿住了步子,却并未转身。 “还记得你遇刺那天,我在马车上与你说的那首诗吗?” 年轻公子的话语在亭间回荡着, 只是一瞬间, 便让陆姑苏泪水再次满溢了眼眶。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陆姑苏忽然转身,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袭白袍身影却是如此清晰。 李泽岳朝少女伸出了手。 “殿下!” 泪水在天地间飘洒,陆姑苏猛的转过了身子,用力握住了眼前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亭中,有绿袍少女,有公子白袍,衣衫飘扬。 公子攥着少女的手,轻轻抱入了怀中。 “我答应你,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