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丧了,起来当祖宗![快穿]》 1、睁开眼了 天寒地冻,流冰海在一间破落的山村小屋中醒来。 费劲的睁开眼,闻到刺鼻的“柴火”味,应该是有人在烧柴做饭。 屋外传来几声“鸡叫”,和一个老太太气急骂人的声音: “没良心的娃,吃我喝我还闹我,真当我不敢饿死你!” 流冰海环视了一圈所处的环境,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大概识别出是个穷苦却清净的村落。 不是古代,但确是近现代旧时,具体年头不详,大约70年代左右。 故事是这样的: 原主叫张琴,出生于官宦家庭,家中四个孩子,本来家境很好,但父亲因为犯了作风错误,锒铛入狱。 父亲入狱当天,母亲刚做完月子,怀里抱着刚刚出满月的一对龙凤胎兄妹。 家中出了变故,形势急转直下,为了生活,母亲留下了一对龙凤胎,把张琴和张木送到了婆婆家抚养。 但村里条件有限,张琴奶奶十分厉害,又是个偏心眼儿的,很偏疼自己的小儿子,于是什么吃食也轮不到张琴和张木,凡事都要依着张琴那不争气的小叔。 原主没人疼没人爱的,受了不少委屈。 村子里是非也多,不少人传她的闲话,指着她身后骂爹骂娘,她气不过,跑回家诉苦,母亲却只是无奈的哭,求她忍耐。 她和张木是两个没人管的孤狼。 于是16岁那年,她和偏心眼儿奶奶大吵了一架,一时激动还闹了一场自杀,被老太太绑了起来,在屋里关着。 这么一闹,她被准婆家退了亲。 那是老太太为了打发掉这拖油瓶,好说歹说定下的亲事,本来准备18岁就成亲的,没想到她这么不成气候。 男方家本来就有些介意她的家世,但这村落里男娃娃多,女娃娃少,能娶个媳妇不容易。架不住老太太托的媒人软磨硬泡,男方也就同意了,谁能想到半路出了这档子事。 男孩更加看不上她,转头爱上了真善美傅雅雅。 傅雅雅是难得的善良之辈,有时候碰见别人欺负张琴,总是难中相救,是她在村中唯一信任的人,后来却和她喜欢的男孩抱在了一起。 她受了刺激,决定离开村庄,自寻出路,可是她野心太大,不想再受人白眼,一心想从|政当官,结果野心把自己给吊住了,走到外面的世界干啥啥不顺,到哪哪有坑,见谁被谁骗,惹得一身丧。 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原本一张姣容变得面目全非。 临死前,她把一切不幸归咎于自己的家庭,到死都无法原谅父亲和奶奶。 死的时候眼珠子还瞪得老大,身边是利用她的野心骗她的那些人。 流冰海穿到了16岁的张琴身上。 她绑定了一个叫做“停止一切丧”的系统,任务是结束原主的一切丧运,获得幸福生活,重拾美好人生。 她看到被绑着的这具肉身,扯了扯嘴角...... 此时张琴应该刚闹完自杀,手脚被捆的很紧,屋外还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声怒骂: “不知道学好,小小年纪还敢闹自杀了,吓唬谁?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怒骂声持续不断,她扭头看到了床边的乌龟。 这是原主从河边捡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吓着了,一直缩着头不出来。 流冰海苦笑了一声。 怒骂声还在继续: “你娘那不争气的把你送到我这里,我节衣缩食供着你们姐弟,你可好,到处给我找麻烦,不就是嫌我偏心了你小叔?” 老太太烧完柴火,一拉帘子进了屋,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你叔身强力壮,能不多吃些?让他吃几口馍馍,还馋着你了?你一个女娃,吃那么多作啥,以后能给老张家传宗接代?” 老太太越说越来气,哼哼的喘着粗气。 流冰海将眼神从乌龟的头上移开,盯着有些裂缝儿的墙面。 原主张琴自杀醒来后,听到这些怒骂,可谓是委屈的泣不成声,绝望之至。 她不过是想要一点点爱,一点点理解,她不过希望自己的难过有人知道,就算她自杀再不对,可是哄哄她,抱抱她,难道就不可以吗。 她只是想要一个抱抱。 得不到抱抱的原主,当时听到奶奶的怒骂,更加激动的大闹了一场,要死不活的,把十里八乡的鸡都吓了个半死。 这事传到喜欢的那个男孩耳朵里,更是对她避之不及,将这疯丫头视如瘟疫了。 但是这些剧情,流冰海目前并不知道。 系统并没有把原主的全部记忆直接输送到她的大脑里。 这也是目前这个任务的艰难之处。 她对原主的记忆获取,只停留在此时此刻之前。 也就是说,她只知道张琴自小被送过来,然后受了委屈大闹了一场。 之后的事,她不知道,不知道张琴是如何一步步沦为一个苦逼鬼,把自己逼到绝境的。 所以,她需要在暂时没有“外挂”的情况下反转人生。 世间有句口头禅叫——若早知如此。 若早知如此,重新来过,似乎所有人带着记忆回来,都能涅槃重生,做出正确的选择。 难的是,若答案未被揭晓,谁还能反转这原本丧到不行的人生。 当然,系统也不太刁难流冰海。 她拥有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她不能做出使原主像上一世那样,继续“变丧”的行为。 那么,系统将一步步将后面的记忆推送给她,直到三天后,记忆全部输送成功。 而她有三次犯错的机会,每做错了事,增加了女主的“丧气值”,系统便扣她一分。 扣满三分,游戏结束,她将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流冰海耳边响着刺耳的怒骂,心里忍不住替张琴涌起一丝不满。 她知道老太太偏疼小叔,但对这命运不幸的亲孙女,是不是也太刻薄了些。 人家已经失去了父爱,又不能寄养到母亲身边。 你这老太太还这么凶做甚嘞。 真是跟自己那世界的人没啥区别。 她被绑着的小手缩了缩,手指蠕蠕的敲了敲乌龟的龟壳,像没听见老太太说话似的。 “说你呢,还消极抵抗啊!” 流冰海反被气笑了,这老太太还有点文化啊,消极抵抗这么专业的术语也能信手拈来。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确定这是个不一般的老太太。 原主上一世也是这么抬头看老太太的。 但眼神跟流冰海很不一样。 原主的眼神恨恨的,充满愤怒,像要吃人似的,一双丹凤眼里充斥着忿忿的血丝。 流冰海很平静。 甚至嘴角挂了一丝丝笑,是被老太太气的。 老太太见她这么一笑,心里愣了一下,马上火气窜的更猛。 “咋的,我骂错你了是不是,敢嘲笑我这老太太?” 老太太觉得这是笑里藏刀,没憋好屁。 流冰海半天没吭声,低头动了动心眼子。 老太太又道:“说话啊!” 她又看着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没有。” 可不敢嘲笑你。 她一边敲着龟壳,一边动着六百个心眼子,压低声音,慢悠悠的说,“我只是觉得,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还给您添麻烦的讨厌鬼,可能活着,只是给您惹是非吧……” 张琴的声音原本很好听,可惜平日里总是“怨怼”着,再好听也显得难听了。 此时,平静的女声变得轻扬起来,不再那么躁郁,老太太一时都有点没听习惯。 流冰海顿了顿,又可怜巴巴道:“本来应该是我爹娘给您养老的,可是他们没能力,还让您多了我和我弟两个累赘,对您真是不公平啊……我只是觉得,少一个是一个,少我一个,多少也能给家里省些口粮,您也不用那么为难了。” 她也不知道原主上一世是怎么对付老太太的。 但她觉得,还是不闹僵的为好,这老太太一看就是个顺毛驴。 老太太听了她这番话,心里一愣,突然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这孙女说来是倔,但也确实命苦,摊上这样的爹,又托生成了老大,不得不把亲娘留给家里的弟弟妹妹。 可谁叫她是老大呢,年月这么不好,哪个娘不得顾着老小? 就像自己,不也得顾着他们小叔吗! 想到这儿,老太太生气的闷哼了一下,满脸不快的解开了流冰海手上的绳子。 原本细白的小手已经被勒出了痕迹,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看着可怜。 流冰海垂头坐着,说完刚才那番“可怜话”便没了动静。 老太太解开绳子,忍不住又训了句:“不管咋的,也不能拿自杀来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了你,以后我怎么和你娘交代?” 虽脸上还是怒的,不过心里头的火气已经灭了不少。 流冰海低着头,没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在没拿到记忆之前,以稳妥为佳,能少说则少说。 她难得消停,平时都跟个炸毛鸡似的,突然这么安静,老太太倒有点不习惯了。 一不习惯,都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了。 于是又叮嘱了几句,叫她好好待着别再闹腾,便出去继续做饭。 她一走,流冰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揉了揉手腕,把那只乌龟放到掌心里仔细看着。 这是张琴从河边捡来的宠物,没有朋友,备受欺凌的她一直拿乌龟当朋友,有些悄悄话只能对它说。 但老太太却一直想把乌龟炖了喝汤,给她那不争气的小叔补身体。 听说他一直不婚,是有些难言之隐…… 为此张琴也跟老太太闹了个没完,这场自杀就是在乌龟要被下锅前一秒,发生的。 怪不得乌龟脑袋一直缩着,原来是怕死…… “喂!没事了,出来吧!” 乌龟听到流冰海的声音,小小的脑袋钻出来瞧了瞧。 流冰海笑了,这就算是在新世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吧。 乌龟脑袋伸出来以后,因为流冰海刚刚的“优秀表现”,系统将有关张琴的一部分记忆,推送到了流冰海脑袋里。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原主醒来后又和老太太大闹了一顿。 两次大闹给她留了个“疯姑娘”的恶名,恶名传开以后,她更臭名昭著了。 看来,顺毛驴还得顺着摸。 她正出神,屋外又传来一阵声音: “张家奶奶,你孙女怎么回事啊?” 说话的是邻居,李阿婆。 原剧情中,就是她亲眼看见张琴自杀醒来后又和奶奶大闹不休,把这丑事绘声绘色的传出去的。 此时,老太太正在熬米粥,听到李阿婆问话,如实说:“咳,别提了,这娃说是为了给我省粮食,才要死的。” 老太太说完喉咙卡了卡,心里也不大是滋味。 虽说她更偏疼自己儿子,但孙女怎么也是亲生的,平时不显得有感情,但她冷不丁一懂事,倒显得她这老婆子铁石心肠似的。 真是…… 李阿婆听了一愣,“有这样的事?” “是啊。”老太太搅和着锅里的粥,说,“还说本来该她爹娘来伺候我,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得替她爹妈养娃,她说不想难为我这老婆子呢。” 李阿婆听完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娃平时蔫巴巴的,心里还有这样的主意?”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继续熬粥。 流冰海又动了动其余两百个心眼子,梳理了一把头发,从屋里走了出来。 因为刚才给女主的丧气值成功减去一分,于是,在她看到李阿婆第一眼,系统直接将原主与李阿婆的记忆传送了过来。 李阿婆爱嚼舌根子,喜欢传话,不过心眼也不算太坏。 她见了李阿婆,懂事的笑了笑,“阿婆来了。” 李阿婆吓一跳,她从未见过张琴这样的笑。 她从前都是一脸愤世嫉俗,脑袋上顶了个地雷似的。 见了她这老婆子也从来都是爱理不理,何时给过这样的笑容? 李阿婆受惊吓般的点了点头。 流冰海绕过奶奶,走近李阿婆,小声说,“阿婆,来外面说。” 李阿婆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她走出了门口。 流冰海又等了等,才蔫蔫地对李阿婆说:“阿婆,以前我一直跟奶奶做对,对您也爱理不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阿婆不明就理,摇摇头。 流冰海垂下眼皮,小声道,“我以为我碍眼一点,讨厌一点,烦人一点,奶奶就可以把我送回到我娘身边...... 我真的很想我娘,希望有亲娘可以疼我。可是现在,我爹进去了,我娘也管不了我……” 说着说着,流冰海眼睛红了,惹的李阿婆都有点动容。 流冰海继续道: “另一面,我觉得奶奶很辛苦,我觉得我讨厌一点,她把我送走,自己可以轻松点,我也可以有娘了。” 说到一半,流冰海顿了顿,叹口气,道,“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给她添麻烦,也让阿婆跟着吃了我不少白眼,真的是……” 流冰海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哦不,是演不下去了。 李阿婆着实被震惊了…… 这天下竟有这么有心思的娃,真是叫人,真是叫人……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她要去十里八乡做汇报演出。 李阿婆有点石化,劝慰了流冰海几番,便匆匆走了。 这时,流冰海看院门口一双裹着小脚的小鞋,小鞋听外面没了动静又缩了回去。 柴火的味道还在不断翻滚。 流冰海回到院中。 “奶奶。” 老太太愣了一下,笨拙拙的回头,“啊?” 流冰海问道,“我想出去走走,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家里的盐醋,还都够吗?” “哦……都有......”老太太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很不适应。 明明她是帮人养娃不求回报的救世主,怎么这会儿感觉像委屈了别人孩子的恶婆婆似的。 不行,她得好好缓缓…… “那我出去了。”流冰海说。 流冰海在村子里转了转,想要熟悉一下环境。 毕竟要在这一世经历很多年,怎么也得想办法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至少得把肚子填饱吧。 不过前提是,这三天不能惹麻烦。 谨慎谨慎再谨慎。 正盘算着,她走到路口,忽然听到一排枯草垛后面,有阵阵讥笑的声音。 她踮脚看过去,枯草后站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正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笑话。 男孩半低着头,倚在一株枯草垛旁一声不发。 小丫头看起来不太好惹,眉眼翘着,穿一身花棉袄,对着少年字字珠玑。 再望过去,小丫头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模样上成,在村里算的上“翩翩君子”的颜值了。 流冰海听着那个小丫头难听的话,听不了几句,直觉不堪入耳。 “二花。” 流冰海侧过身,叫了那丫头一声,从一株枯草垛旁跃了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2、一时冲动 跃过来之后她瞬间有点儿后悔,感觉自己太冲动了。 她现在还处在“考察期”,也不知道原主当时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万一她处理不好,被减分了可真是肉疼。 只是,穿到原主身上后,面对二花的挑衅,她不自觉地有一种跃过来的本能,促使她想都没想就钻了进来。 那是这具身体被指引过来的本能。 钻进来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大意了。 根本就可想好钻进来要干嘛….所以顿在原地,有片刻犹豫,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比较稳妥。 二花却当她是只纸老虎,看见杵在原地愣神的流冰海,眉眼一挑,戏谑道,“咦,这不是刚自杀完的小琴琴吗,怎么着,缓过来啦?自杀好玩吗?” 二花总能一语戳到重点。 她平时可没少欺负原主。 但她天生美丽,欺负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俏皮”的辣劲儿,像在耍赖,又像在撒娇。 你要是和她干起来,她倒能反咬一口,说你不识个趣,没劲。 流冰海看着她,嘴角扯了扯,从仅限的记忆中,想起一件事。 原主张琴当时在河边捡乌龟的时候,二花不知为何从天而降,一口一个“没爹的孩子,王八捡乌龟”什么的。 张琴跟她掰扯不清,干脆直接动武,可是平时又吃不饱,哪是个有力气的?三两下就被二花撂倒了,只会抹脸哭。 二花家有当官的亲戚,平时的吃穿都比一般人好点。 仗着有“靠山”,平时见了张琴,二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拿她“亲爹丢人,亲娘也不管她”说事儿。 每次张琴听完这些便更受一次刺激,把罪过全记在爹娘头上,对偏心眼的奶奶更是一身恨意。 二花的训斥声还在继续:“张木,我说错你了吗,你刚才低头挡着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差点儿拌了我一脚,你爹娘没教过你好狗别挡道啊!真是的......哦对对对,忘记你没有爹娘了,对不起啊。” 二花故作一脸惊诧。 二花背后那个身形高挑的男孩蹙蹙眉,想要劝阻二花别太过分。 但想了想又闭嘴了。 他本来已经和张琴订了亲,可家里人都知道张琴闹自杀的事儿了,说这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退亲。 于是叫自己最近不要与她太接近。 他也确实看见了她闹自杀的吓人样,说实话,以前他都没敢仔细看过她,她整天像头大刺猬,没点正经女孩子样,答应这门亲事纯属无奈之举,心里并不十分情愿。 可虽然不情愿,对她却也一直怀有恻隐之心,知道她这妮子自小成长的不容易,性格虽然怪了点,但本质不坏,毕竟是定了亲,多少有些盼着她能改变。 但这丫头简直无可救药。 有一回他只是试探性的和她谈了谈张家奶奶,她跟炮竹似的一下就从地上蹦跶了起来,嘴里蹦豆儿似的扯出一堆有的没的。 真让人头疼。 所以,虽然觉得二花的话有点刺耳,他终究还是忍了忍,没说什么。 挨骂的小男孩儿青葱一样稚嫩,倚着枯草剁,局促不安的抠捻着裤子的补丁。 这时,流冰海忽然隐隐听见附近有细碎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莫名的直觉让她先于“那个脚步”走近张木,一把扶起他的肩。 “站直。”她小声说。 男子汉大丈夫,再难也得挺直了腰杆。 男孩身子震颤了一下,听到好像和平时的姐姐不一样的声音,恍了个神。 回头,张木忘到看向自己的定定眼神。 姐姐的眼神怎么和平时不大一样似的……男孩愣了愣。 流冰海这么做是出于本能,自己的本能,以及这具肉身的本能。 她揽过男孩矮矮的肩头,对二花说:“我自杀未遂,却也事出有因,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们姐弟没爹没娘,那是造化,错不在我,我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有句话叫爹是爹来娘是娘,我爹做错了事,何苦要怪罪到我们头上?” 二花眼里一派不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那个德行,你能好到哪去?怪不得连你娘都不要你!” 后面那个高挑的男孩蹙了蹙眉。 上梁不正下梁歪,和家里长辈说的一样…… 流冰海看到了男孩的微表情,不过并不在意,反正她穿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他结婚的。 她现在只想先把二花打发走。 “上梁不正下梁歪?”流冰海笑了笑,“那二花,你这踩别人的歪功夫,也是你家上梁传给你的吗?” 她神色定定,没急没恼,像问“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一样问二花。 这姿态惹的二花心头一怒,“你说什么!!!” 这时,刚刚那细碎脚步声的主人终于从一座矮矮的草垛中迈了进来。 流冰海只望了一眼,便心里叹惊,还真是个倾国倾国的美人。 美不在五官,而在附庸风雅的气质,叫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不过心动的同时还隐隐的涌出一丝怪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好像是出自原主这具肉身最本能的感觉。 不过没顾上理会这怪异情绪,流冰海还是先对二花说:“二花,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人要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如此才能无忧。你懂吗?” 她讲的是《老子》的第八章。 当然二花不明白,怔怔的看着她没反应过味儿来。 流冰海心想,不明白就回家多看看书吧。 美人也被流冰海说的有一瞬发懵,觉得这好像应该是自己嘴里的词儿才对。 不过有内涵的美人大多都喜怒不形于色,心里虽有些懵,还是对二花淡淡道: “这位姑娘,人要行善事,动善念,讲究仁义,你刚刚对这女孩说的话太刻薄了,实在不对。” 静如波的声音传进流冰海耳朵里,叫她闻之都心头一动,在这小小的村落里,这可真是个难得的清丽女孩。” 流冰海对傅雅雅笑笑,实心实意的感谢道:“谢谢这位美丽的姑娘。” 女孩害羞的笑答:“不必客气,我叫傅雅雅,叫我雅雅就好。”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傅雅雅因为家道中落,刚刚搬到这个村落。 原剧情中的原主也是这样认识的她,原主被二花指着鼻子骂,傅雅雅困境中相助,把二花驳了个漂漂亮亮。 当时原主也是这样感谢的她,只是没想到后来闺蜜和心上人抱在了一起,叫她实在呕恶。 不过流冰海还不知道这些。 她现在只觉得怪不得女孩一脸附庸风雅之气,傅雅雅,果真风雅。 虽然能感觉到原主这具肉身对面前的美人有一些隐隐的介怀,但还是没有影响流冰海本人对她的客观印象。 她觉得这女孩就跟画里走出来的美女一样,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几眼。 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孩也有些惊讶。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让他眼中一亮,不停想要多看几眼,但让他更为诧异的是今天的张琴。 要搁以往,她早和二花扭打在一起了,今儿的怎么这么淡定。 苦大仇深的猫头鹰嘴脸忽然就不见了,驳斥二花的样子竟然气定神闲? 怕不会有什么诈吧…… 猫头鹰转世了? 张琴其实并不难看,仔细瞧着,眉眼虽不如旁边那位姑娘精致动人,但是面庞干净,鼻子小巧,也是个耐看的人。 只是平时老是苦大仇深,脸蛋子使劲往下耷拉,像个猫头鹰,他从来也没敢好好看过她。 瞧她现在对着那位新来的姑娘浅浅微笑的样子,竟然还有了几分温柔。 男孩恍了恍神,感觉今天的太阳都和往日有了些不同。 不过……依旧恐防有诈…… “我叫张琴。”流冰海对傅雅雅说。 她搜索脑中记忆,发现原主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这姑娘,便问,“你以前不住这里?” 傅雅雅本来还笑意盈盈的表情,闻言忽然一失落,尴尬道:“家中出了些变故,我是才搬到这里来的。” 哦……流冰海淡淡道:“那你我是同命人。” 傅雅雅眼中一动。 原来这个看着不俗的姑娘也是个命苦人,她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丝动容。 一旁的二花遭了一通驳斥,又因着自己势单力薄,十分不爽,怒气冲冲地瞪着张琴。 “别瞪了,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别叫旁人笑话。你要实在不开心,三天之后约我去外面干一架,我奉陪就是了。” 流冰海捏了捏许久不打架的手指头。 似有退化,需要开光。 但是系统说了,三天!就三天! 二花自觉今日占不到什么便宜,且不想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展露泼妇的一面,哼了一下就跑了,琢磨着下次看见张琴再算账。 也不是她非得和张琴做对,谁叫那扫把星子能和莫东东订亲的,要不是爹娘嫌莫家穷,说村里不缺男娃娃,非要给自己找个大户人家,她才不会甘心喜欢的美男子被母猪拱。 越想越难受,只有拿张琴撒气才能发泄。 二花憋着一股气跑了。 大户人家有这么用?爹娘真是多事,她只喜欢好看的! 这边的流冰海和傅雅雅相视一笑。 看着傅雅雅对自己微笑的样子,流冰海又开始忍不住涌起一丝难受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真难受啊……哎呦……骨头缝儿疼。 大胯骨轴子疼,大脚丫底子也疼。 大鼻梁骨子都不爽快。 难不成这具身体在对她有什么提示?表达什么出自本能的抗议? 流冰海碾了碾脚丫子,稳住情绪。 “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傅雅雅冲她伸出手,甜甜的笑。 想到自己的三天“试用期”,流冰海有些犹豫。 毕竟这三天是不能出差错的,这只手伸出去,究竟是福是祸、是喜是丧,现在还不确定。 可是对着这张笑脸,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于是她稳了稳神,想想,对傅雅雅笑道,“不急,先让我解决一件事,你再来决定要不要和我这样的人做姐妹。” 傅雅雅一愣,半举在空中的手缓缓垂下。 流冰海走到那个十分好看的少年身边。 少年清秀英气,且十分干净,脸上还有一丝书卷气,眉母间很是清透。 哎呀呵,看着和村里其他汉子很不一样。 这么好看的少年,以后却是不能和原主再有半点儿关系了。 啧,挺是可惜。 流冰海看着眼前男孩,直截了当道:“莫东东,我们解除婚约吧。” 她说的从容,没有一丝迟疑,就像说“我们去吃饭吧”一样正常随意。 男孩瞬间被惊诧到,不由得一愣。 what???魔/蝎/小/说/m/o/x/i/e/x/s/.c/o/m 3、果然依旧 流冰海替原主做了个决定,这决定十分大胆。 虽然大胆,但也是经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深思熟虑过的。 发生了自杀这场闹剧,即便自己不说退亲,也有可能被对方先提出来。 那么由他来说,不如自己先说。 自己说了,撑死算“悔婚”,不算被退婚。 要是自己不先说,一不留神被退了婚,那可就太丧了。 丧气值肯定会被提升的。 虽然自己已经跟嘴大的李阿婆解释了自杀的“真相”,但谁知道她会不会把话传给四面八方。 万一呢,万一别人还是依旧当她是疯子,或者根本不信她有李阿婆口中“伟光正”的一面呢。 所以哪怕存在一分被退亲的可能,她也不能让这危险发生。 还是自己先提出来,早提早安生。 于是她只当是公布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把“解除婚约”的事情告知给莫东东了。 莫东东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被退亲了? 他? 这几天家里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去跟张家奶奶提退亲的事。 那老太太牙尖嘴利,不是个好惹的,他家总得琢磨琢磨怎么去说才比较稳妥。 她倒先提了出来...... 虽然也不是很情愿娶她,按理说现在该如释重负才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么一提,他这心里可真是不痛快。 不仅不大痛快,还涌起了一丝格外的异样。 “解除婚约?”莫东东像是没听清似的,蹙起眉,又问了一遍。 “是的。”流冰海说的坚定,没一点儿商量。 莫东东怔住。 他被甩了…… 被猫头鹰甩了? 他抬起眉,仔细看向流冰海。 他还是第一次好好去打量这个压根儿没敢仔细看的小丫头。 她过去见了谁都垂着个脸,就唯独见到他偶尔会脸色明媚些,现在说起退婚却冷静的吓人。 猫头鹰要变海鸥了? 流冰海看他顿着不接话,解释道:“我家里本来是非也多,我知道其实你也并不情愿娶我,只是村落上女娃娃少的可怜,才不得不娶我。前几天我又出了那样的事儿......” 提到“那样的事儿”,流冰海觉得没必要过度解释,索性一挥手,笑着“嗨”了一声,“那些都不说了,反正,我不愿为难你,也叫你家里人别为难了,我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有自知之明。咱们就从今天开始一拍两散,当那婚事没提过,以后谁也不欠谁的,怎样?” 她说的认真,甚至有出于礼貌的笑意。 莫东东看得一时有点怔愣。 原来他的“不情愿”都被她看穿了,她还说自己有自知之明...… 看着小丫头尽量保持礼貌的笑意,他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蹙蹙眉对她说,“张琴,别这么说,其实你也......” 他想说其实你也什么呢? 其实你也不差?其实你也没那么不堪?还是其实你也不怎么狼心狗肺? 他说不出来,觉得怎么安慰都是打脸。 流冰海没所谓的笑笑,只想把这婚约赶紧解除,“没事的,我家情况不好,爹不是个省事儿的,亲娘家里又困难,谁碰上我这么个倒霉蛋都怕沾晦气,我能理解,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她想说一番漂亮话打消男孩的顾虑,赶紧把这婚给取消了。 说不定可以积好几分。 想到积分她心情有点明媚,眼里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点喜悦。 莫东东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好像自己从前的残忍和现实都被她看穿了。 好像自己多不堪似的。 他有点不愉快,又觉得自己不该不愉快。 本来就在发愁怎样甩掉她……但是…. 瞧着这丫头笑盈盈贬低自己的模样,瞧着她故作镇定努力微笑的样子……好像突然显得他有点儿不是东西。 哪有女孩这么妄自菲薄自己的? 哪个小姑娘不是喜欢自己,爱自己,觉得天下自己是最好的女孩。 她的确是命不好,家里丧气了些,可这确实也不能怪她。 听着她这么贬低自己,莫东东觉得心里头忽然不大是滋味儿,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撞到了心口上,像被一只小锤子凿着,在他心里凿出了个小洞似的。 尤其是流冰海想到积分而难以自制的笑容,在莫东东眼里以为是故作坚强的淡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我以后就......再没什么关系,那就......说定了哈。”流冰海轻松的说。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结束”,莫东东莫名其妙的有点难以自处。 以后,再没任何关系,这话她是笑着说的。 要是哭着说也就罢了,笑着说,让本来平静的对方,心头被莫名触动。 此刻莫东东便觉得心里隐隐的不适,再抬头看看小丫头客气礼貌的笑容,他心里被蚂蚁抓了似的那么别扭。 她是笑的,笑着结束这一切,笑着替他揽下这所有为难,笑着自己扛下所有不幸。 而自己之前还在发愁怎样甩掉她。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直暗着脸,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忘了眷顾一下身边文雅的迷人女孩。 傅雅雅看着这一切,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大概听出来了,这女孩和自己有相似的命运,也是个苦命的。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女孩能潇洒的自己去解除婚约,这让她着实震惊了一下。 流冰海办好事情,又走到傅雅雅身边:“怎么样,现在你还想跟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小姐妹吗?” 没等傅雅雅答话,她又道:“不急,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你再做决定。我可是一个扫把星子,谁碰谁倒霉,我劝你,要慎重哈。” 莫东东看她这样,心里更加不太好受,这丫头又在妄自菲薄了…… 从前他虽然嫌她,但是也有好好想过婚后要怎样调教她。 还你等到可以调教,她就自己悟了…… 流冰海嘻嘻哈哈的,把这“小姐妹”的难题给糊弄到了三天之后。 一切难题都等老子三天之后获得全部记忆再说吧!她心里吼了一嗓子。 糊弄过傅雅雅之后,流冰海心情转好,看着莫东东的眼神也越发明媚起来。 男人甩了积分有了,本王的龙椅更加稳了。 快去取本王的王冠来! 她展开幻想…… “东东,那就这样定了。”流冰海回了个神,继续说:“我知会你一声,就不托人再到你家里去说了,嗯……那就,再替我给你爹娘带个好吧,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她端着肩膀彬彬有礼。 她看着莫东东好看的容颜,只觉得有点惋惜。 这大概是村子上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这不沾俗世的翩翩气质,这清澈俊朗的眉眼,这宽大挺拔的肩膀身躯呦……流冰海多少有点替原主可惜。 你说你没事瞎自杀干啥呦…… 不过那有啥办法呢,木以成舟,事以成粥,谁叫他这么不争气。 嫌弃过她的男人她是断断不会留的。 这“遗憾”之味从眼眸里情不自禁的流露了出来,到对方眼里,变成了“留恋”。 莫东东看着她望向自己,满是不舍,满是遗憾的可怜模样...... 忽然心头一紧,眼窝差点跟着涩起来。 猫头鹰还是爱他的,唉。 回到家,他有些魂不守舍。 从没见过这样的张琴。 这样妄自菲薄又主动示弱的张琴。 也不知道是以前对她了解太少,还是她死过一回就改了性子,他不想弄清楚,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 她出了事,他没安慰她一句半句,甚至没深究过她自杀的原因,只一心想着怎么逃离。 要是好好的,谁会想死呢,谁不想开开心心的活着呢……说不定,她是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而自己,好歹,也算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自己尽过半分未婚夫的责任没有? 没有,从来都没有,对她不了解,不关心,不在意... 当初决定娶她不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耻,莫东东回家熬了半锅绿豆汤,一口闷下两大碗,想缓缓心里的躁郁。 虽然是大冬天,可这心里头的燥火怎么灭不掉呢。 正喝着,忽听熟悉的声音在自己后院想了起来。 是李阿婆在和他娘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十分热闹。 “可不吗,你说这孩子多懂事啊!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想流眼泪了。” 然后是个妇人的声音:“哎呦,要不是闹了这出事,咱们还真是不了解那娃娃呢。” “是啊,太可怜了,就是命苦,可心眼是真不算孬。” “唉……” 声音由远及近,二人说着说着就从后院进了前屋,刚好看到在喝绿豆汤的莫东东。 “娘,谁又懂事又可怜啊……” 莫东东的娘一看他煮了一大锅绿豆汤,不由的一惊,“你这孩子,大冷天的喝什么绿豆汤啊……” 受啥刺激了咋的? 莫东东道:“我没事,您刚才在说谁啊?” 莫老娘闻言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张琴啊。咳......那娃是怕给家里添麻烦才要死的,说是给她奶省些口粮。你说这娃,咋能这么想不开呢,又让人心疼又让人怨。再怎么说也不能拿命开玩笑。” 于是莫老娘把李阿婆传来的,关于张琴自杀的缘由跟莫东东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包括什么为了给家里省口粮啊,给奶奶减轻负担啊,让奶奶讨厌自己把自己送回亲娘身边啊……等。 莫东东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碗险些掉到地上。 心里巨大的震撼翻卷不停,忽然又想到她嘻嘻哈哈,云淡风轻的跟自己说取消婚约的样子,那淡淡微笑的面庞,那笑意盈盈满不在乎的眉眼...... 她那是笑着拿自己的鲜血化解悲剧啊! 心头如同被砍上一刀,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莫东东忽然觉得自己好卑鄙,竟随波逐流的,一起拿她当一只猫头鹰,险些断送一个无辜女孩的青葱岁月。 他愣愣的看着绿豆汤发呆,感觉心里的躁火更难解了。 原来猫头鹰真的是海鸥…… ...... 成功取消婚约的流冰海如释重负,心里乐的不行,带着张木往家里赶。 她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转转,免得在家里头脑简单的说错话,给原主增加“丧气值”。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事,还好随机应变,把原主的丧气值减了好几分。 果然,这婚约取消的对。 由于刚刚表现良好,流冰海的积分再次累积,系统奖励她,把张琴与莫东东、傅雅雅之间的三人恩怨的过往提前推送到了她的记忆里。 她看到张琴见到后来的心上人与小姐妹抱在一起时,完全崩溃的情景,忍不住唏嘘。 傅雅雅原本对原主也是挺好的,原主也喜欢她,傅雅雅命运和她差不多,也是因为家中变故,爹娘不幸遇难双亡,只好投奔亲戚。 但傅雅雅比张琴有情商,有手腕,懂交际,又很温柔,哄的亲戚对她的恻隐之心与日俱增,后来对她十分疼爱。 虽然原本命运相似,后来的生活却是截然不同的。 而张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看着奶奶偏心眼儿就各种不服,又不会来事儿,总是招嫌弃。 直到看见小姐妹和心上人搞在了一起,心态彻底崩掉。 傅雅雅和莫东东原本走的也不算很近,之所以走近,还是因为原主张琴。 原剧情中,张琴闹自杀后就被婆家退了亲,但她不甘心,还一心想和莫东东修好,便让小姐妹从中调和。 莫东东心肠软,可他爹娘死活不干,不仅不干,反倒看上了温柔恬静的傅雅雅。 傅雅雅一心护着小姐妹,一开始是怎么也不同意的,但是时间久了,对莫东东难免心动。 再加上村里的闲话也跟着疯传,张琴咬死了小姐妹背叛了自己的真相,几次三番的找傅家和莫家麻烦。 这么一来,倒是把傅家和莫家直接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不久之后就结成了亲家。 流冰海从原主的身世中回过神来,冷冷的笑了笑。 系统以为她够潇洒,给了她不少奖励积分。 可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能洒脱,是因为她对莫东东、对奶奶、对这个家、对这一切,没有感情。 她有的只有理智,作为一个“救世主”的理智。 没有感情,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不失望,就不会出错。 若是她深深的爱着那个男孩,对亲情心怀着深深的渴求,她未必,会比原主做的更好。 所以说,如果有一天,这世界都按照秩序出牌,可能大家都不会犯错,但也都不会爱了。 呵呵。 姐弟俩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姐姐,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张木说。 “是吗,怎么不一样?” 张木的小脑袋瓜动了动,想了半天又没有说出来。 他十一岁,还是个小孩,虽然天天受欺辱,也是个心重的小孩,可到底单纯,一双天真的眼睛望着流冰海,很是可爱。 他想说姐姐不大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小小的男孩垂着眉仔细想了一路。 流冰海攥了攥他的小手,心里忍不住一阵发紧。 这手心冰冰凉,让她忍不住心生了几分怜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她和张木应该能吃上一口白馍馍。 这冰凉小手实在是太缺吃的了... 她加快了脚步。 这里不比过去的世界,什么都缺,早知道就吃饱点再来了,折腾了这么半天,她还真饿了。 她琢磨着以后怎么着能混出长期大馒头。 琢磨着琢磨着,突然看到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骨骼。 实在是太瘦了。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句话:人生若能重新来过? 呵呵。 人生若是重头来过,早知道一切是非对错,每个人都能重新做出避免不幸的正确选择。 可难的是,若依旧不知答案,若不能带着后面的记忆重生,即使真的重新来过了,又有多少人能避开一切闷雷,躲掉所有灾难,走出截然相反的命运呢。 能吗?呵呵…… 走着走着,到一个岔路口,她突然一个大脚踩空,带着张木从一个地洞里掉了下去。 果然不能。魔/蝎/小/说/m/o/x/i/e/x/s/.c/o/m 4、释放自我 她的尾巴骨摔到了洞里,她听见脑浆子因为疼痛而疯狂翻滚的动静…… 流冰海一阵眩晕,旁边躺着的张木哼哼唧唧。 姐弟俩像突然掉入了一个地下世界一样。 地洞不深,大约两三米。泥土松软,应该是最近新挖的坑,时间不是太久。 正常情况下也许可以爬出去,但这个洞口的泥土特别松,根本扒不住,双手吃不住劲。 两个人缓了一会儿,张木问:“姐姐,这是哪里啊……” 地下都是臭泥土,味道嚣张,熏的他喘不过气。 流冰海觉得,这味道好像特意被“打造”过,她抓了一把附近的土,借着外面一点光放到眼前瞧了瞧。 呵呵,马屎... 也可能还混着鸡屎狗屎鸭屎什么的…… 她把屎土扔回地面,心里想着该怎么爬出去。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了。 原主在原剧情中也是这样掉到了大坑里,且也是这个大坑。 她自杀醒来和奶奶大吵一架后就跑了出去,掉到这个大坑里还摔伤了尾巴骨。 由于她发生了和原主一样的丧气事,她被扣掉一分。 流冰海抹了一把被熏臭的脸,扯扯嘴角心里冷哼一声。 该死…… 她抬头看了一眼洞口,忍着口气,心里低声问: “那我刚刚还积了好几分呢?不能相抵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积分是积分,扣分是扣分。三天之内你只能积分,不能扣分。” 流冰海...... 真特么鸡贼。 “三天之后,你的任务之旅正式开始,那时积分有增有减,可以互抵,现在不行。现在还是你的考察期,犯错就是犯错。” 太特么贱了...... 如果她有全部记忆,她就会知道这里埋着一个坑,就可以不走这条路了。 果然,如果没有记忆的外挂,再牛x的人也避免不了重蹈覆辙。 他爷爷的...... 系统好像听到了她的骂街,再次出现提示音:“负面情绪是原主一生丧气值的重要来源,你要是再骂街,就会继续增加丧气值,继续被扣分。” 流冰海本来刚准备静下心来研究一下这个洞,听到它这么一说,突然来了脾气,顾不上尾巴骨还疼着,忽然像风一样站了起来。 这系统纯粹在扯淡,她是人,是人就有情绪,谁他爹还没点儿负面情绪了。 作为一个苦逼,最不缺的就是负面情绪,穿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不让骂个街了? 反正也被扣分了,流冰海索性坐到地上,彻底释放了一下自我...... 她本来就是个烈性子,这会儿骂起系统如行云流水,酣畅漓淋。 词汇量非常丰富。 我是一个人,难道还不能骂个脏话释放一下压力吗? 靠虚伪装逼就能获得幸福? 憋在肚子里的坏心情岂不是会变成魔鬼吞噬掉我的肝功能? 你们系统里的哪个任务主是全程都靠微笑营销世界的,你先给我看一下样脸。 系统好像被她骂晕了。 然后竟然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过了一会儿,系统淡淡的说:“好吧,作为流冰海,你骂吧。但作为张琴,你还是要继续稳定情绪,消减她的丧气值,这是你的任务。” 听着系统字正腔圆的声音,流冰海卷了个白眼儿,又发泄了好一顿。 系统第一次被宿主指着鼻子骂,心里有点儿凌乱,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见她骂够了,系统再次提示:“你现在已被扣掉一分了,被记过一次,你还有三次机会。” “哦不对,是两次!”系统纠正。 流冰海坐在地上整理情绪。 “今天才是第一天。”系统很认真的说:“三天之内被记过三次,你将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是那种像新闻联播一样的沉稳声音,混厚的,有金属质感的,夹杂着浓厚可可味道的声音。 “知道了,别叽歪了!”流冰海又骂了一句。 系统半天没说话,契约里并没有任务者骂大街可以被扣分的规矩。 系统忍气吞声。 “我问你,如果我解决了现在的丧气事,还能把刚刚记的过消掉吗?” 系统答:“不能。” “滚吧!” 系统滚了。 ...... 半小时后,天开始擦黑了,姐弟俩还坐在地洞里。 刚刚张木试图用“大喊大叫”来呼救,但这村子人家少了可怜,荒郊野地的,根本没人听到。 张木急的要命,但他很是纳闷,姐姐咋一点都不着急呢。 流冰海正慵懒的瘫在地上,不急不恼的,好像都快睡着了。 “姐姐?姐姐!”张木叫了一声。 流冰海正靠着马屎打瞌睡,她想通了,反正出去了系统也不把扣掉的分还给她,索性就在这里待着吧……待到三天之后再出去,她就有了全部记忆。 反正在这里待着挺安全,在这儿睡上三天肯定不会因为犯错被扣分……岂不是挺好? 于是她干脆把心一横,直接靠着地洞睡大觉了,甚至觉得这是哪个神仙给她挖的地洞啊,还挺给力。 她美美的在地上瘫着,可是张木不干了。 他饿了,他纳闷姐姐在这儿傻乐啥呢。 小男孩的手在她前面摇啊摇,“姐姐,你不饿啊。” 流冰海双臂绕颈,闭目养神,闻着这马屎答的淡定自若,“饿。” 张木:“那你不想办法出去。” 流冰海心想,相比较饿,我更怕被扣分…… 跟扣分相比,这些马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耐了,软乎乎的,靠着也挺舒服…… 流冰海觉得自己太无耻了。 有句话叫“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 到了哪里都一样。 流冰海安慰张木:“别急,先保持体力,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张木觉得也有道理,“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流冰海不假思索:“三天!” “啊?!”男孩大叫,“为什么?” 呃...... 流冰海立起身子,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理由有三。 第一,她三天之内可能会被继续扣分,不出去挺安全。 第二,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现在的屁股可能已经肿了,谁知道出去以后,坐个板凳疼一下、睡个木板床疼一下的,算不算给原主增加丧气值,会不会被鸡贼系统扣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隐隐觉得,安安静静的等,才有可能等来转机。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比如那个谁,还有那个谁,虽然一时想不起来名字,但一定有很多,都是越挣扎越无力,静观其变后才有了好的结果。 她将最后这个道理给张木听。 “所以,等!”流冰海说。 张木听的半懂不懂,但既然姐姐说等,那就等吧,反正姐姐是在这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虽然姐姐脾气臭的可以,但是对他一直疼爱,每次有人追着他喊“罪犯龟儿子”的时候,她就会拾起脚边所有的东西砸向那群人。 又暴力,又可爱。 他想起往事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不过今天,他觉得姐姐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平时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她肯定气的在洞里骂起来了,还会一直哭,会一直哭到没有力气为止。 而且哭着哭着,就会骂爹,就会骂娘,还会抱怨奶奶,直到累坏了抱着他睡过去。 可是现在她不气也不哭,跟没事儿人似的。 张木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有点担心,“姐姐,你没事吧?” 流冰海还在闭目养神,“嗯?什么事?” 张木说:“我们掉到这么个破地方,你怎么都不气不哭?你..……你没生病吧。” 说完一只小手伸过来往她脑门上贴了贴。 流冰海被逗笑了,“那我应该什么样?” 张木说,“你以前会哭,哭完会骂爹骂娘骂奶奶,说都是他们害的。” 流冰海听后睁开眼睛,看着张木单纯无害的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布满疑惑,正巴巴的盯着她看。 她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靠着洞壁问张木。 “小木,你恨爹娘吗?” 张木闻言一愣。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姐姐以前总是说爹娘不好,奶奶也不好,那他觉得,他应该是恨的吧。 于是糊里糊涂的点点头。 流冰海摸摸他的脸,说,“不必恨他们。” 她不觉得应该像白莲花一样,说什么“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她不是白莲花,她还是比较喜欢猫头鹰。 只是,原主心里委屈,未曾被厚爱,她可以恨,也可以不恨,这是原主的自由。 只是流冰海觉得,不必恨。 因为那太耗费自己生命的元气,把一生都捆绑在一段自己根本无法改变的噩梦里。 不值得。 “因为没必要。”她对张木说,并准备教会他一些生存之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越是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越是恨你,你给它恶狠狠的白眼,它就会回报你臭哄哄的狗屎,就像现在……” 流冰海耸耸肩,“大概就是姐姐平时的白眼翻多了,现在不得不在这里闻屎。所以你以后多微笑一些,多笑笑,以后的命可能就不这么臭了。” 张木听的一脸茫然,“那别人骂我,我也笑吗?” 流冰海说,“那不必,那要揍回去!” 张木...... 刚刚说好的多微笑呢? 系统:“流冰海......” 流冰海:“知道了!” 她蹭一下坐起来,认真对张木说,“小木,爹爹犯了错,可那是他的人生,和我们没有关系。娘虽然不能照顾我们,可那是她的难处,不是她不爱我们。奶奶虽然偏心,可那是因为粮食太少,不是故意刁难。小木,有些事未必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这世界就像一个魔方,我们站在蓝色那面,永远不会看到白色的辛苦与忧愁。所以,谁都不必恨,也不要哭,有姐姐在,一切都会好起来,明白吗?” 张木小小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大概是难得听到姐姐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话,而且说的这么有道理,有水平...... 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那如果有人骂我,我还笑吗?” 流冰海无力的吐了一口气。 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感觉鸡贼系统的眼睛正在贱贱的看着她。 她温柔的对张木笑笑,轻轻抹掉他脸上的一抹狗屎,“不笑、不理、不回应,长大后我们会离开这个村里,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何苦理他们。” 张木点点头:“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流冰海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姐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睡三天吗。” “嗯呢。” “可是姐姐,好像没机会了。” “为什么?” 小男孩看着洞口黑乎乎的探过一具身体。 “有人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5、意外惊喜 流冰海抬头看着黑乎乎的洞口。 外面天已经大黑,这旧年代的穷苦村落既没有路灯也没有手电筒,天一黑就惨的吓人。但借着高空弯弯的月亮,那个脑袋在洞口若隐若现,晃悠晃悠的,一张脸慢慢有了一点轮廓。 是个男人。 流冰海定晴瞧了瞧,只大概判断出性别,模样和年龄都不清楚。 她还没说话,男人主动开口了。 “谁啊?” 声音挺干净的,听着是个年轻人。 流冰海道:“我是张琴。” 说完洞口的脑袋顿了顿,半天没吭声。 流冰海猜想,可能一听到自己是张琴恨不得马上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那男人只是顿了顿,好像是在做艰难的心理斗争,斗争之后又问:“你怎么在地下?” 竟然敢关心猫头鹰,实属胆量不小。 流冰海说:“不知道谁挖的坑,我掉下来了。” 然后下意识的想,敢给我挖坑,等我出去以后...... 想到一半赶紧刹车,系统那番“负面情绪增加丧气值”的鸡贼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流冰海看看上面的脑袋,问道:“你是谁啊?” 那人却没作答,而是看了看坑下面的深度以后,扭头走了。 走前说道:“你等下啊,我找绳子救你们上来。” “喂喂喂!”流冰海大喊。 我没说我要上去......她默默的想。 倒也不是非得在这里睡三天,只是,她没有见过这个人。 虽然光线黑的吓人,但她还是确定,原主在此时之前,没见过这个人。 因为没有后面的记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好是坏,接受他的帮助是对是错,是福还是祸。 她已经被扣一分了,再扣两次就要滚回老家了。 她有些犹豫,冷着脸分析了一番,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男人回来了,右手攥着一根长麻绳,左手举着一个火把。 借着火把的光亮,流冰海看清楚了,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留着干净的齐眉锅盖头。 发型很呆萌,脸蛋却是与之极不相衬的成熟。 “接着!”他将麻绳扔了下来。 流冰海犹犹豫豫的,身子一晃,不知该不该接。 男人说:“接着啊!我拉你们上来!” 这傻女人愣愣瞌瞌的干什么呢? 张木也看着姐姐,似乎想问“我们不上去吗”? 嘴唇半张半闭了半天,到底也是没有问出来。 流冰海又细细看了看这男人,也不知道原主原剧情中是怎么做的... 也不知原主原剧情中有没有见过这个锅盖头。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虽然留了个傻乎乎的锅盖头,但能看出是张正派的脸,可是…… 咳,好多罪犯还长着正派脸呢,比如…… 原主的爹。 那就是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一脸的刚正不阿,不是照样走了歪路。 流冰海还在犹豫,男人有点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上不上来啊,地下的味道很好闻是怎的。” 这时张木也用小手拽了拽她。 流冰海咬咬牙,心想,原主那个丧心鬼,既然会丧,肯定是上去也丧,不上去也丧,有时候对一个苦逼来说,人生没有什么正确答案,怎么选都是错。 于是她把心一横,捡起绳子塞到张木手里,“小木,你先上,我在下面托着你。” 张木先上去了,接着是流冰海。 眼见快到洞口了,她右脚底一滑,险些又掉下去,幸好手上反应快,揪住锅盖头的胳膊用力一撑,直接飞了出去。 用力过猛,直接飞到锅盖头身上。 双人叠罗汉。 锅盖头毕竟是个农村人,闻到流冰海身上的味道,紧了紧眉头,心跳有些乱。 流冰海从他身上爬起来,掸掸土,看了看四周的天。 锅盖头以为她会说声抱歉。 她却说:“上面的味道真好闻。” ...... 真好闻啊真好闻。 脱离了一鼻子马屎味儿,她觉得果然还是上面空气好闻许多。 男人一连拉上来两个人,稍有些费力气,坐在地上盘腿看了这对姐弟好半天。 边喘息边说,“我叫刘海,隔壁小桃村的。” 他是来这边走亲戚,没想到大半夜从坑里捡出俩娃。 流冰海淡淡一笑。 呵呵,怪不得留这么个刘海,原来是人如其名。 “你好,我是张琴,就住在附近,今天谢谢你了,改日有机会再登门道谢。” 流冰海说着客气话。 刘海仔细看了看她。 他是听说过她的,只是没见过她,前几天还听说她在家里为了一只乌龟闹自杀,这事儿都已经传到他们小桃村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偶然遇见,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苦大仇深,看起来挺正常的么。 刘海:“不必了,小事一桩,有什么好谢的。” 流冰海笑笑,虽然也不知道和他认识是对是错,但被人家救上来,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毕竟,鸡贼系统的大眼泡正在上空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于是便说:“刚刚辛苦你了,看把你衣裳也弄脏了,不如先到我家喝口水再走吧。” 刘海掸了掸身上的土,大男人,这点脏倒是没什么的,不过他确实渴了,于是也没有推辞: “好。” 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张琴家。 大晚上。张家奶奶平时应该都已经歇下了,这会儿却点了盏油灯在屋里坐着,一直还没躺下。 见张琴张木回来了,老太太冲上去挑着嗓门喊了一嘴,“这么晚才回来,又上哪疯去了!” 还是一贯的厉害语气,并没有比之前和蔼多少。 老太太也是气坏了,本来今天张琴来了那么一出,她心里还对这娃有点动容,晚上特意给他俩一人留了半个馍,从儿子嘴里硬扣出来的。 平日里这好事他俩可想也别想! 她可倒好,一出去竟然半夜才回来,馍馍都硬了!重新热馍馍废柴火不说,还废水,真是俩败家玩意儿。 再说哪有女娃娃大晚上在外面飘的,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她老婆子不会教养娃,到时候又恶言恶语的,她以后咋嫁人? 好不容易给她和莫家订了亲,本来就天天提心吊胆的怕人家悔婚,这丫头还这么不长进。 万一被退了亲,以后嫁不出去,不是要吃她老婆子一辈子? 她爹娘本来就不管她,自己又这把岁数了,还能让她吃几天啊?真是心里没个数! 想到这儿,老太太之前萌生的那份柔软之心瞬间给抛到了脑后,就剩一肚子气窝在胸口。 再看看张琴张木这一身泥,更是崩溃了。 “啊呀呀呀呦,你俩这是去哪了,闯啥大祸了又给我!” 这丫头肯定又因为别人的恶言恶语,跟谁干起来了! “早都告诉过你了,别人说啥你甭理!理有啥用,天天打来打去的,衣服破了不要缝啊?不废针不废线不废布头啊!” 老太太心疼家里这点儿压箱底的物件。 流冰海被她的声音搞的头大,别看老太太上了岁数,中气倒是很足。 锅盖头对这老太太的训人能力有些折服,怪不得都说这张家孙女没个好性子,换他,他这性子也好不起来。 再看流冰海一声不吭的听着骂,顿时有点来气。 这女的是哑巴吗,都不知道还嘴? “他们两个掉坑里了。”刘海接话道。 老太太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人,没好气道,“你是谁啊?” “我是小桃村的刘海。” 奶奶一听这名字就张大了嘴,“哎呀,就是那个很有本事的,能在自家田里种出好多稀罕物的刘海啊?” 刘海觉得这老太太说话倒是有趣,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跟变形金刚似的。 “阿婆,没您说的那么夸张。” 老太太对刘海印象可是好极了。 早些日子就听说,小桃村来了个刘海,也不知打哪来,也不知要往哪去,总之就是个神奇的存在,能在地里种出好多别人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 别人吃的西红柿都是石头那么大,他种的西红柿小的像拇指,还奇香无比。” 怎么今儿的和自己孙女一块来了? “你们这是......”老太太有些疑惑。 刘海道:“他们两个不知怎么回事,掉到地下的坑里去了,我刚好半路遇上。” 老太太看了看张琴的一身泥巴,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遭了殃,肯定又是村里哪个没心肝的东西干的。 她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急了,不过平时她骂惯了,张琴也听惯了,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于是便对张琴说:“知道你这几天身子不好,我今儿还特意给你们姐弟留了馍馍,看,这也凉了不是。” 说完拿起桌上的馍馍,都硬成砖了。 张琴过去看了看那馍,确实硬了,顿时她也觉得有点肉疼,毕竟这时代这穷苦地方,能有个馍馍不容易。 她肚子正饿的咕咕叫,看到这馍,肉疼的比老太太还狠,忍不住说,“都硬了......” 老太太道:“可不,都硬了!” 好可惜......流冰海摸着大硬馍,瞬间心疼的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自己干嘛要好死不死的掉到泥坑里去呢,不然就可以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馍。 原主的身体已经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她现在感觉胃里空空,饥肠辘辘的。 于是一下肉痛的厉害,心疼的捏着馒头自言自语,“对不起......” 眼睛都红了。 这句对不起是真情流露,她是心真疼,美男子没了可以再找,但没饭吃不行。 流冰海两道细细的眉毛稍拧,举着馒头的道歉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可怜兮兮。 老太太见她这么诚心悔改,顿时没了脾气,拿过被举在空中的馍,说,“得了,也别道歉了,一个馍而已......那什么,你身子没事吧,摔到哪没?” 流冰海这才想起肿了的尾巴骨,估计已经青了,不过这点小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我没事奶奶,今天对不住啊,让您等了这么久还没睡。” 这话有点真心也有点故意。 对不住馍馍是不假,但这顺毛驴的老太太还得顺毛摸。 于是她又红了红眼睛,像个小可怜似的,对老太太道,“都是我们两个不省事的,又招麻烦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我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挖了个大坑,还塞满了屎。” 老太太眼睛一瞪,“还塞屎了?” 流冰海点点头,紧了紧双眸,加重语气说道:“现在衣服也脏了也臭了,还得浪费家里的水来洗,对不起啊奶奶......” 这村里穷的可怜,连井里的水都少,平时喝的用的全都亏着。 她看见老太太脸上由肉疼转愤怒,最后把馍往盘里一扣,说,“哼,敢欺负我张老婆家的娃,那可不成,谁干的好事,我拿上你们的衣裳到他家洗去!废也要废掉他家的水!” 流冰海知道,老太太更心疼家里的水。 这下好了,有老太太出面,她也不用自己去找真凶了,也不用自己报仇雪恨了。 无忧睡大坑,省去一身丧。 不错,不错...... 再熬过三天她就可以..….呵呵。 想到这儿心情有点明媚,不过她还是克制住这喜悦,淡淡的说:“奶奶,家里有水吗,给刘海倒口水喝吧。” 老太太正在出神,还没说话,就见刘海马上摆摆手,“不用了,我回去再喝就好。” 这情况他也看出来了,家里是真穷,连水都是缺的,他哪还能赖在人家家里喝水? 那岂不是太没同情心了。 流冰海却坚持的很,转身从壶里倒了一小杯水,递给刘海,“那怎么成,家里再穷也不差这一口。你救了我和小木,哪能让你渴着回去,没多也有少,喝吧。” 刘海紧紧的望了望眼前这张小脸。 传言田木村的张家有个女孩子,是个没人要的苦命娃,命一苦,性子也跟着苦,见了谁都是一张苦瓜脸。 他把杯子往嘴里一送,又定睛瞧了瞧流冰海。 他确实渴了,杯子一送喝了个干净。 喝完将杯子还给流冰海:“多谢。” 流冰海又笑了,“应该我谢你。” 说完顿了顿,看看天,又看了看老太太道:“奶奶,你看这也半夜了,夜路难走,要不留他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去?” 她知道院子角落还有个小仓库。 老太太为难的说,“可是咱家哪还有空余屋子,也不能让人家睡那小库房啊。” 张家院子一共就两间屋,平时老太太的小儿子住一间,张琴张木和老太太挤一间。 本来原主张琴的意思是弟弟大了,也该让他和小叔一起住,但老太太死活不干,说那屋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可不能让别人给混住了,不然连个单独的屋子都没有,谁家姑娘肯嫁过来? 所以只是在大屋中间拉了个布帘,给弟弟隔出个小空间。 流冰海心里盘算了一下,笑道:“那是不能,这样,您住小木平时住的小隔断,小木和刘海在大床挤一挤,我去仓库。” “什么?”张木发出惊叫,那仓库破的要命,四面漏风,里面还有一只鸡,留着下蛋给小伯补身体的。 流冰海摸了摸弟弟的脑壳,“别叫唤了,就这样定了吧,那奶奶,您就给小木和刘海铺床吧。” 流冰海说完去抱自己的被子,抱完就去了仓库。 她倒也不是完全违心在老太太面前表演“懂事”,刘海救了她,基本的为人处事她还是懂的,留他过夜也是真心实意。 不过,她也有个私心。 自己实在跟刚认识一天的老太太睡不到一起去…… 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从没跟别人睡过觉,冷不丁出现个老太太,还得好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她实在别扭。 宁可住到仓库,好歹清净,怎么也比别扭着强。 于是,她几乎是欢天喜地的抱着被子出去的。 老太太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孙女孤零零的抱着被子走了。 看着这孩子形单影只离开的背影,她刚刚的火气早已没了,馍馍变硬的事儿也忘在了脑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时间,五味杂陈的感觉在心里翻涌,说不清道不明的,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娃也是可怜见的,唉...... 叹了口气,她对刘海说:“那就委屈你跟小木挤一挤吧。” 流冰海来到库房外,松了一口大气。 终于解决“独立住房”的问题了…… 只是她不知道,库房里还住着一只鸡。 打开仓库门,她看到一只硕大的鸡冠,瞬间吓了一跳。 这是一只熬夜的鸡,大半夜的也不睡觉,正顶着一只雄伟的鸡冠,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靠的......“你是谁啊!”流冰海说。魔/蝎/小/说/m/o/x/i/e/x/s/.c/o/m 6、我要走鸟 流冰海和鸡同居了一宿。 这是一只特别黏人的鸡,整整一晚对着流冰海,又是掀鸡冠,又是推鸡脚。 它好像孤单久了,特别喜欢人,一直伸长脖子跃跃欲试的想往流冰海身边蹭。 流冰海:“你再不睡觉我就炖鸡汤喝了。” 它这才蔫头耷脑的卧了下去。 但到底不是很甘心,还是贴近了流冰海的身子才肯入睡。 怕不是这辈子会嫁给一只□□,说出去可不好听……流冰海隐隐担心。 第二天,大家在鸡叫声中起了床,流冰海麻利的钻出鸡窝,觉得这仓库的味道比昨天的马屎味儿还醉人。 得赶紧离开这儿……跟鸡睡觉她可受不了。 刚钻出来大口喘气,便在院子里见到了原主的小叔:张一铁。 他刚从朋友家打牌回来,和她的印象中一样,一副好吃懒做的嘴脸。 不过见到他,她还是顺势点了点头,下意识打了个招呼:“小叔早。” 懒做不懒做的跟她也没啥关系,反正也不是她儿子。她抬眉看看原主小叔。 张一铁吓了一跳。 她跟他说话了,还这么温顺,这是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大侄女? 张一铁愣愣的看着,又发现家中多了个锅盖头,暗觉奇怪。 这可热闹了,他家平日里可没见有生人来过。 张一铁赶紧去问老太太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五一十跟他讲了,还把张琴为什么自杀,也都跟他说了一遍。 张一铁一时沉默,有点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老太太做了早饭,借着上午的柴火把昨夜的馍馍热了热,又熬了一锅粥。 热过的馍馍虽不如新鲜的馍好吃了,但也比没有强。 流冰海跟鸡同居了一宿,难受的没什么胃口,昨日那饥肠辘辘的感觉早被鸡臭味熏没了。 此时她只觉得胃里难受,于是闻了闻馍便把自己的馍递给了小叔。 张一铁更震惊了。 她不是要撒癔症吧……恐防有诈,他都没敢接。 老太太第一次替张琴说话,“他昨天吃过了,这是他给你留的,你又给他做什么?” 流冰海实在吃不下去,只觉得胃里想呕,“我不饿,给小叔吧,我……去院子里透透风。” 说完就忍着恶心劲儿跑了。 老太太看着她跑去院门口站着,忍不住有些怔愣。 哎……这孩子……为了把馍让给长辈,忍着馋躲到外面站着,真是懂事…… 于是低头跟儿子说:“给她留着吧,中午叫她吃。” 张一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点点头,把馍放下了。 主要还是怕她是在撒癔症。 流冰海在院里站了好一会儿,捋了捋思路。 她对这个年代和这个环境都不熟悉,但既然穿到了这里,得过上一辈子,以后好多事都得慢慢适应。 还得做个长久的打算。 在这里窝着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想着想着,院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个人看到她以后眼睛一亮,然后犹豫了一瞬后,竟一步冲到了她面前。 是莫东东。 他跑的急,英俊的脸蛋微微泛红,水灵灵的,很是好看。 流冰海眼前忽然蹦出个美少男,吓了一跳,且他出现的突兀,流冰海正在想事,一时没能回过神,看着他一怔,舌头也跟着打了个卷,“你……你怎么来了?” 莫东东看到她望着自己的诚挚目光,还有这语无伦次的惊诧模样,更加确定了。 这小丫头不愿退婚!她是真的不愿的! 她并不愿取消婚约,她只是无奈,她对他根本没有放下…… 他想,他不能这么卑鄙的不要她。 莫东东擦了一把脸,有些触动,碍于情面又强忍着,好半天才道:“张琴,你昨天说的话,是一时冲动,不作数的吧?” 张家奶奶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到院子瞧了瞧,正好看到红着脸的莫东东。 老太太心想,这孩子,没成亲怎么能私下这么拉拉扯扯呢,叫别人看到多不好。 不过他能来主动找自家孙女也说明他心里有情,没有因为张琴自杀的丑事而悔婚。 看来这亲事也是板上钉钉了,这也叫她心里有些高兴。 “呦,莫家娃娃,你咋来了?”老太太笑着迎上去。 谁知莫东东一下青了脸,抓住老太太的胳膊,涩涩道:“张家奶奶,您劝劝她吧,她昨天和我说要退亲!” “什么?”老太太大叫起来,看向莫名其妙的孙女。 流冰海在一旁面无表情,好像这事儿不是她干的似的。 过了会儿,她有点嫌弃的撇了莫东东一眼。 真是多事…… “是你说的?”老太太问。 流冰海点头,“是。” 这杀千刀的娃,怎能干出这种蠢事! 她恨不得扬手给这娃一巴掌,但想了想又于心不忍,这是个可怜的娃,可也不能干这蠢事啊! 以她的家境,还上哪去找莫东东这么好的男孩子去? 老太太忍住怒,问道:“为啥?” 流冰海定了定气,把昨夜已经想好的话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穷乡僻壤,她确实不适应,要改变命运,怎么也得走出这个村庄。 但她其实是准备三天之后,拿到原主的全部记忆,稳妥稳妥再告诉奶奶退婚的事的。 但谁想到莫东东突然来了。 好看的男的果然没用。 耽误事。 她又暗暗瞧了莫东东一眼。 现在被老太太逼到这儿,她只能提前发挥了。 她揽住奶奶气到颤抖的手,平心静气的说,“奶奶,您别急,您看,我反正在这里也待不长了,何苦再祸害个人家呢,还能让人家为我守空房不成?” 老太太一愣,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 走?走哪去? 老太太脸色顿时惊的跟什么似的,说话直结巴,“你……你要走?” 流冰海沉住气,点点头。 老太太更结巴了,“为啥?你去哪?” 定是嫌她这老婆子待她不好了吧,昨天不是已经给她留馍了,她还想咋的? “奶,咱这里这么穷,您多我一个就多张嘴,何必呢。我知道,咱穷,没我的馍馍吃,这不赖您。我是个扫把星,也不想嫁人祸害别人。但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出去挣馍馍了。” 老太太一时语塞,惊的有点接不上话,“你……你自己去挣?你去哪挣?” 流冰海笑了,“天下这么大,还能没我一口饭吃吗。” 老太太看着张琴提到自己去挣馍馍,平静如水的笑颜,心里顿时停了半拍。 跟着,是格外惊诧。 她一个扫把星……哦不,她一个苦气蛋子,她去哪挣馍啊? 以她的家世,以她爹的处分,她给谁打工谁都不敢要的。老太太想。 莫东东更是石化在原地。 他一早跑过来,就是想告诉她,不必为难自己,不必辛苦自己。 他想过了,以前是他对她不够了解,是他的偏见忽视了她的真心,以后,他愿意学着接纳。 他是来认错的,来道歉的,来修好的。 可是,这猫头鹰……这丫头却说,要走? 在他刚刚决定以后要好好待她的时候,她......要走? 流冰海冲他笑笑,开玩笑般的说,“以后,没了我这个扫把星,村里终于能安静了。” 她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 毕竟离别总是有伤感氛围,虽然是走了个扫把星子,但离别的剧情总也是个哭腔戏。 她不习惯。她选择笑着说。 莫东东心里轰的一下,像被一把利剑怼了一下似的,忽然变的很涩…… 她这么说自己……说自己是扫把星子。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以前村里人常常在她面前说的。 他们说的霸道嚣张,她都一五一十的记在了心里。 现在她笑着重复,心里一定很委屈,很受伤吧…… 她是因为被伤透了,恨透了这些嚼是非的人,才要走的……定是这样。 他突然觉得心里憋的慌,有股毫无力气的痛感在胸腔中肆意蔓延,搅合的他心头跟拧了一根麻绳似的,很不好受。 那帮嚼舌根的村民…… “琴……琴琴……”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确切地说,他第一次这样好好的看她,好好跟她说话。 他发现她笑起来真好看,原来一点也不像平时家里长辈说的那样,苦大仇深。 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好好关注过她……如果他细心一点,就应该能看出她之前的一切不好都是装的,他就会知道她原来是个这么厚道,这么纯良的人…… 可是......他刚刚知道,她却要走了? 莫东东定在原地,一时难以接受。 刘海和小木也走到了院中。 她看着一群人这样围着她,都一脸凝重,觉得太奇怪了,赶紧岔开话题,打趣道,“哎呀,我要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一直是奶奶你所希望的吗?再说,我是去挣馍,又不是出走,挣够了馍,带回来给你和小木吃,哦,还有小叔。” 张一铁一愣,还有自己呢? 老太太一听她这么说,说她这老婆子巴不得她走,心里咯噔一下,又臊,又不自在。 “可是,你的家世,你爹的事,你去哪能挣到馍馍?” 流冰海笑了笑:“天下总有不认识我的地方,总有不认识我爹的地方。再难,也好过村子里。” 老太太一怔,感觉她说的也有理,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你要去哪,总得有个打算。”莫东东压下心里的难受,好半天才说。 流冰海没想那么多,不过也觉得是得有个打算,于是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哦对了,可以让他帮我打算打算。” 她看着刘海,笑盈盈道,“你不是传说中的人才吗?我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方便的话,能否请贵人帮我细细打算一番。” 这声音好听又明快,让人都不觉得是要出去挣馍的,倒像是要出去游山玩水的。 猫头鹰转性了……这真是猫头鹰转性了……张一铁在心里打鼓。 刘海住了一宿,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了了解。 昨日夜里失眠无聊,和小木聊了许久。 小木给他讲姐姐这些年遇到的委屈,是如何如何受别人侮辱,如何如何得不到爹娘的疼爱,平时是如何如何想家。 说的他也忍不住跟着动容。 就连隔断里的老太太听到孙子这番话,也忍不住心里难受起来。 以前小木从没跟她说过这些。 她虽然都知道,可也不大当回事的,谁叫她命苦,这有什么法子呢。 可不知怎的,从小木这话旁听起来,却叫人心里有些难受。 联想到这些年对她的刻薄,老太太没忍住也唏嘘了一番。 刘海想想流冰海的境遇,觉得离开也不是个坏的选择,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兴许我们还可以一路。” “是吗?那可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流冰海笑的更加明媚起来。 这笑容彻底吸住了莫东东的眼睛,心里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注意到了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 怎么才过了一天,她身边就有别人了,还是个锅盖头。 “这位是?”莫东东蹙了蹙眉,俊逸的容颜爬上几丝迷惑。 流冰海随口解释道,“哦,是我的救命恩人,昨天我和张木掉到坑里,是他把我们救上来的。” 顺着流冰海的介绍,两个男人对上目光。 刘海长莫东东几岁,眼神更清冷些。 但莫东东身型却更挺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型高挑的莫动动站在锅盖头面前,却顿觉矮了半截。 流冰海的解释让莫东东听起来有点刺耳。 看着比自己年长些的锅盖头,莫东东垂下眼眉,心下有些不快。 这丫头被人欺负落难的时候,是那个锅盖头救了她,自己在干嘛...... 喝绿豆汤吗? 心头忽然一酸。 那只公鸡好像对突然的热闹好奇,也从库房钻了出来,嘎哒嘎哒的走到流冰海身边。 一颗鸡头转啊转,看看莫东东,又看看锅盖头,脊梁挺着,好像有点傲娇。 似乎想说:你俩算个屁,我才是和她睡了一觉的男人。 哦不,男鸡。 一行人站在院中间,看着忽然宣布要走的流冰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氛变得消沉,这个原本应该“开心”的事,却让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 莫东东鼓起勇气,没理会突然出现的锅盖头,又对张琴道:“琴……” “张琴!”流冰海大声喊了一下。 莫东东…… ”你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别一时冲动了。我们的事再慢慢商量。” “商量什么。”谁要和你商量。 流冰海颇为忌惮地躲莫东东八丈远,怕又被扣分。 真黏人啊,麻烦你搞远点。 “你……”莫东东说。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心已定。”流冰海大声说。 我可半分情面都没给他留,你可莫要犯贱瞎扣我的分。 流冰海心里说。 莫东东有点受伤。 流冰海看他还不肯走,叹了口气,蹙蹙眉,忍着性子道:“这位先生,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明白了,咱们二人不合适。你从前从未喜欢我,我如今也不想再做谁的拖油瓶。已经决定的事,何必缠来缠去!” 莫东东急着辩驳:“这么大事,怎能这么仓促决定?” 流冰海又很大声:“多大事啊。” 退个婚,娘们一样。 她有点不耐烦了,蹙蹙眉。 三天之后随他折腾,现在是她的紧要关头。 敢误她大事,要了他的狗…… 耽误她大事,她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她恼地喊了一下后,除了厌烦,别无它感。 莫东东有点委屈。 以前她也常喊。 猫头鹰么,脾气都很大的。 但是今日她的大喊却让他委屈。 怎么是一种……很嫌弃他的感觉呢…… “我……”莫东东又要争辩。 流冰海耐下性子,语气又有些清冷:“先生可是觉得,取消婚约要给你退亲钱?” 想得美,当初原主可也没收你家什么定亲钱。 “钱是自然不可能给你的,我家条件你也知道,我走了以后我奶一家子还要活命!况且我家当初也未要你家多少定亲钱,那点可怜的麦子也被我家做成了馍馍。你若等的了,待我出去出息了,日后还你些麦子。” 莫东东:“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何来的退亲钱? 他刚要上前一步,流冰海又是退了一步,大喊一声:“那又是何意?” 莫东东顿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流冰海也不崩着了,直接把话放开了说:“莫东东,我如今是通知你,我们的婚约取消了!是通知,不是商量,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的是与非、错与对,跟我没关系,过去你对我是否有情我也不在乎,但现下,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强人所难,咱们的事彻底算了!就这么回事!” 她急着解决这个麻烦,不肯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拖油瓶。 流冰海暗自算着自己的时间。 莫东东怔在原地,不知她竟会用这般嫌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而且,她说,现在,她并不喜欢他。 他眼眶红了红。 流冰海的猫头鹰劲儿又上来了。 她爱的人,她可以得不到。但她要结束的关系,没有不能结束的! 事从权益,先以“烦恼指数递减”为上策。 没有不幸福就是幸福,要快乐先结束不快乐。 “我都说明白了吧?”她又对旁的人说了几句:“奶您也别挂心,这婚事我是非退不可,馍我也是非自己挣不可。都莫再劝我了,谁再劝我,谁自己去嫁他吧!” 这……老太太颇有些无奈。 刚说她转了性子,没一会儿功夫这猫头鹰劲儿又上来了。 不过这会儿的鹰性子跟以前倒是又有些不同。 到底是被那句“自己出去挣馍”牵着,老太太咂摸咂摸嘴,终究是没再出声。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四邻八舍。 大家都有些吃惊,尤其那些平时总说她家教不好的长辈,先是听李阿婆说出她的自杀真相,后又听闻她要离开村庄自己去挣馍后,纷纷都没了话。 张琴是个不讨好的,这谁都知道,可原先这人烟稀少的村落,也是因为借着她这点丑事的由头,才热闹了起来。 恶言恶语虽难听,也是个“话题”不是。 现在她要走了,村子又要恢复从前的寂静。 许多人,倒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 流冰海决定再熬一熬,等过几个月开春,天暖了,就离开。 ...... 三天之后,她终于获得了全部记忆,开始了正式的任务之旅。 她以为她会开心些,没想到,原主的命运让她忍不住唏嘘。 上一世的张琴,也是在那个大坑里,认识了刘海。 不过,不是他主动出现的。 是她在坑里哭哭啼啼骂爹骂娘后,引来了他。 他把她救上来,送她回家,她回家也看到了奶奶新蒸的,却凉了变硬的馍馍。 只是那不是给她留的,是给张一铁第二天留的早饭。 她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吃起馍馍,却被老太太骂了一顿,边骂边追着她夺。 她不肯放,边吃边跑,祖孙俩围着院子闹了半夜。 再之后她就因为奶奶的偏心闹自杀,被莫家退了亲,退亲后的莫东东和傅雅雅走的很近,她待傅雅雅如亲姐妹,却没想到她也会背叛自己。 痛失未婚夫,她心如刀绞。 可大局已定,她决定离开这个让人绝望的村庄。 走到村外,为了扭转命运,活出一身傲气,她一心想要从|政当官,却屡屡被骗,最后嫁给一个秃头。 生活不幸福,又没人能撑腰,只有回娘家的时候,偶尔跟亲娘诉诉苦。 亲娘虽无力管她,但总是亲娘,对她的心是有的。 她娘觉得都是那个偏心的老太太害惨了自己女儿,不然她怎么会出走,怎么会活的这么不幸。 张琴恨父亲和奶奶,张琴娘也恨丈夫和婆婆,张琴娘觉得,一切不幸都源于自己嫁错了人,选错了婆家。 她想不通,自己女儿已经如此可怜,婆婆怎就不能对孙女多担待些? 她发誓打死也不给那死老太婆养老送终。 果然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好吃懒做的张一铁不是个有能耐的,成天喝酒,喝到五十岁就没了命。 没人给张老太太养老,到她晚年垂死之际,张琴的娘也不肯接她到家里善终。 老太太的尸体在柴火堆旁边慢慢发酵,直到腐烂的气味飘扬到李阿婆家的上空。 流冰海坐在床上叹气,张琴在那一世临死前面目全非的惨状也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这突如其来的黑色记忆让她忍不住头疼。 她忽然觉得宁可不知道这些,不知道也许也挺好的。 不过既然都知道了,她还得为日后多做打算,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她觉得有些事得做个终结。 有些人也得做个告别,才能终结原主在这村落的种种丧气。魔/蝎/小/说/m/o/x/i/e/x/s/.c/o/m 7、莫再留我 张琴奶奶后来一直在忙着追查“大坑”的真凶,村里就这么几户人,况且她是个特别能“炸”的老太太,几句话就把二花给炸的现了原型。 她拿着姐弟的衣服到二花家洗了个够,还舀走了二花家两筐水,算作赔偿。 关于张琴自杀的“真相”传遍了整个木田村,甚至传到了隔壁小桃村。 他们都对这丫头的“心思”感到震惊,再加上听说她不要给奶奶添麻烦,要自己去挣馍,更是对她有了些肃然起敬。 一些平时总爱嚼她舌根的长辈,舌头也像打结了一样,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不过那些平时喜欢欺负她的熊孩子们顿觉无趣。 她要走了,以后欺负不了她了,怪没劲的。 傅雅雅听说她要走,也觉得可惜,刚刚才认识的小姐妹,怎么说走就走? 她想劝劝张琴,但怎么劝也劝不动,于是只好去找莫东东。 莫东东当时正在喝酒,她一见就惊呆了,这男孩平日看着挺斯文的,还会醉酒? 是因为张琴吗? 傅雅雅看着莫东东双目无神的样子,说道:“你要是对她还有情,怎么不去留她?” 莫东东酒量不好,稍微喝点就微醺了,捏着酒杯浑浑噩噩的看着傅雅雅。 这女孩真美啊,和张琴一样美。 可是她不是张琴。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傅雅雅问。 喜欢? 莫东东酒杯一颤,苦笑了一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她的未婚夫,但从前从未好好看过她一眼,现在,她不再属于他了,他应该开心吧。 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她那天在河边捉小虾,二花在后面欺负她的场景。 那天她捉了两条小虾,二花故意把一大筐水泼到了她头上。 她愤怒的回头看着二花。 二花说:“啊哈哈,啊哈哈,淋湿了这个小王八。” 他想向前劝阻来着,但他忍着没去,他觉得该给这丫头一点教训,谁叫她平时老跟刺儿头似的,见了谁都恨不得咬上一口。 万一以后结婚了,她也想咬他不成?是该磨磨她的戾气。 他远远看着,那丫头把虾扔回河里,然后大臂一卷,把二花也扔进了河里。 当天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以前她明明打不过二花的。 他当时心里唏嘘了半天。 莫东东头半垂在桌面上,细细想着那些情节。 以前总觉得她那猫头鹰的样子太吓人,觉得这丫头牙尖嘴利,是头小刺猬,娶回家也要好好磨磨那份跋扈才行。 现在回想起来,那跋扈的样子,难道不是迫于生存的无奈吗? 其实,竟然也怪可爱的。 莫东东嘴角扯了扯,把一杯酒一饮而下。 傅雅雅看到他这副样子,有点动容,自己还从没见过这么深情款款的男人。 她是个性情中人,最见不得男人动情、落泪。 她觉得动情中的男人有一种难以表述的魅力,尤其是为了女人心痛喝醉的样子,简直是迷人极了。 于是看着不言不语的莫东东,心里对他萌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这好感后来越发强烈,逐渐蔓延至她的五脏,搅合的她夜不能寐。 莫东东觉得傅雅雅说的都是废话。 他若留的住,还能让她和那锅盖头比翼双飞的走?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喝酒。 一个原本18岁的青涩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有心事的男人,面容还是那副模样,眉眼深处却多了很多苍凉。 傅雅雅几次见他这样,心里又酸又痛。 男人沉默起来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量,能将女人目光给吸了去,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傅雅雅每到半夜躺在床上想着莫东东低沉失落的样子,都觉得心里紧的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魂不守舍之下就去找了张琴。 那日张琴正在跟乌龟玩儿“谁输谁是缩头乌龟”的游戏。 她敲着乌龟壳,一双桃仁眼紧紧望着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儿“木头人不许动”。 傅雅雅进了屋,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她。 流冰海最近每次见到傅雅雅,心里都替原主不大舒服,对她一直有些淡淡疏离。 傅雅雅搓了搓手,吞吞吐吐道,“小琴......” 虽然有疏离之心,流冰海还是客客气气的应了她一声。 傅雅雅接着说:“你能......你能不能去看看东东。” 流冰海低头敲着乌龟壳,随口问道,“看他干什么?” 傅雅雅隐隐咬了咬唇,急急道:“他近来总为你魂不守舍,你不......不去看看他吗?你们毕竟订过亲。” 流冰海抬眉对上傅雅雅的小红脸,打断道,“雅雅,我订过亲这种事,不必总提了吧。” 傅雅雅自知说错了话,话风一转,赶紧说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我是想,他这么不好受,只有你能劝劝了。” 流冰海听完半天没说话,将乌龟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半天,心想这乌龟今儿怎么半天不露头,不是死翘翘了吧。 傅雅雅又急的叫了声:“小琴.....” 流冰海抬手打断她,然后慢慢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孩。 那一双丹凤眼正蹙急的望着自己,嘴唇紧紧抿着,水汪汪的脸蛋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她笑了笑,忽然说,“有你在旁边陪着,他还能难过几日?” 傅雅雅听了一惊,眼神忍不住有几分惊慌,“小琴,你这话什么意思?” 流冰海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他们挺般配的,该在一起就在一起,不必为了她拖拖拉拉。 她原封不动的把这意思表达了出来,傅雅雅又是一慌。 流冰海见她慌的跟兔子似的,也不想吓唬她,只淡淡道:“雅雅,你心里可有他?” 这么一问,傅雅雅心虚的不行,要说有他,也谈不上刻骨铭心的地步,要说没有,最近确实总为他心烦意乱。 而且,这事儿竟然被流冰海看了出来,傅雅雅脸蛋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一双眼睛四下躲闪,不知道怎么回答。 流冰海觉得她不必这样。 自己这么问,半点羞耻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们已经退了亲,闺蜜也好亲姐妹也好,谁和莫东东好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会疏离傅雅雅,只是来自对原主的怜惜与尊重,并没什么恶意。 不过没有恶意却也不必做朋友,以后各走各路,相忘于江湖就好。 但她今天慌慌张张跑来,还一直提起莫东东,就叫她有点心烦了。 她想结束这些莫须有的羁绊,以后再跟他没半点瓜葛。 于是她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希望傅雅雅若心里有他,就去追,不必来烦自己。 傅雅雅听她这么说,心跳快的像兔子似的,都不敢看她。 流冰海继续说,“雅雅,我跟他没关系了,他难不难过我也不关心,你既然关心,就大大方方的去关心,不必跑到我这里故意试探。” 傅雅雅动了动唇,“我没......” 流冰海道:“你今天过来,不也是想探探我心里还有他没?” 傅雅雅不说话了,捏着袖子角没再做声。 瞧着那张大白兔脸,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自己的雄性荷尔蒙,流冰海扫了一眼傅雅雅。 “没有了,早就没有了,你喜欢就大大方方喜欢,光明正大,不必在意我。” 傅雅雅心里轰的一下,眼睛都跟着亮起来,“真的?你一点都不喜欢东东了?” 流冰海顿觉这话可笑,“别说是一点儿,一分一厘都没有,要有,我把乌龟炖汤喝。” 傅雅雅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咬了咬唇,好半天又低声道,“可他现在放不下你......你......你得想个办法。” 流冰海真对傅雅雅无奈了,难不成要她把男人给你捆到身边去不成? 这可不在她义务范围之内。 “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撇了傅雅雅一眼,起身把乌龟放到了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没给傅雅雅倒,这是有了送客的打算。 傅雅雅看出来了,可还是红着脸央求她道:“小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也不想他一直惦记着你,烦着你,是不是?” 流冰海蹙蹙眉。 这话傅雅雅倒是说对了。 她要走了,本来心情还算开阔,最大的烦恼就是莫东东最近几次三番的来家里找她。 也不说话,就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看。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有时候来回走来走去,有时候又假装路过,路过了就歪头痴痴的看,像块大木头。 “所以呢?”流冰海端着水杯,淡淡问,“你想怎么样?” 傅雅雅咬咬唇。 “如今我怎么劝都没用,有些话还得你来说.......” “小琴,也不用说太多,就让他转转眼光,多看看身边的朋友,珍惜眼前人......” “小琴,你的话,管用......” 流冰海没做声,咣当一下把杯盏放到桌上。 “小琴。”傅雅雅又心急的唤了一声。 她抬头看看这个动情大美人儿,垂下了眉。 本来实在不想多管闲事,退亲就是退亲,他是死是活她都不想再掺合半分,但是看着傅雅雅这墨迹样,她把乌龟抓在手心里,抚了抚它的外壳。 过了好一会儿,淡淡应了句:“行吧。” 把旧情人送新女人床上去?这事儿她还真是第一次干。 …… 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了,开春在即,气温回升,给生命带来了无限希望。 也该到了离别的时候。 一日,流冰海拿出好几个大筐,和老太太告别。 那是她最近几个月四处挖掘,摘到的野菜。 有山上的,有地里的,有河旁的。 她都给那个“很厉害”的锅盖头看过了,确定无毒,于是一股脑都给老太太留下了。 老太太把她养大不容易,再怎的也没饿死了她。 “奶奶,这些野菜您收好了,留着够吃几个月的。” 老太太看着这一筐筐的野菜,问流冰海:“这都是你最近采来的?” “是。”流冰海淡淡答,“您先留着,等我出去挣到什么好东西,再托人给您带来。”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自己从前确实没怎么疼过这娃。 以前也当她是拖油瓶,自己这穷乡僻壤的还得供养这姐弟俩,确实不易,但她如今要走了,她反倒心里不对付起来。 于是,老太太一张老脸布上几分别样情绪。 这些日子她也劝过流冰海,外面的世界天高皇帝远,她能做啥?不如在这里找个老实人嫁了,趁着莫东东对她还有情,赶紧嫁过去,别错过这个机会。 她却执拗的很,木着脸不肯答应。 老太太无奈,好话坏话全说尽了。 你非要往外走,到底能干啥?外面风吹雨打你可晓得?爹娘又管不了你,你到底能出去干啥啊。 她只留下一句话:不管干啥,都是重新开始,不必再听些有的没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是死是活赖不到旁人,您就让我走吧,莫劝了。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若你出事,你娘来找我要人,我咋说? 流冰海笑笑:“您就说我成年了,管不了我,她自己都不养我,有啥资格来找您质问?这些话不也是这些年都盘绕在您心里的吗?若她来问,您也定能对付,您怎么说她,我都理解,您让我走就是。” 老太太顿了顿,便不再言语了。 眼下,看着她一筐一筐的往家里留东西,就像不再回来了似的,老太太眉头一紧,问道: “那你真的要走?还回来不?准备走多久?” 她一股脑问这么多问题,流冰海还真没法回答,只能笑着说,“等我挣够了馍馍,让您和小木小叔吃个够。” 老太太听完心更酸了,又嘱咐道,“自己出去要当心,外面野狼多的很。” 流冰海觉得这词倒是有趣,随口道,“什么野狼啊,我不就是最大的野狼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太太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表情慢慢淡下来。 时间一下静止了,老太太觉得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似的,上不来下不去。 自己从前对孙女是刻薄了些,可那也是因为穷,没法子,现在孙女要走了,她觉得有些话着实应该说说清楚。 不能叫这娃带着委屈走。魔/蝎/小/说/m/o/x/i/e/x/s/.c/o/m 8、够了够了 想完,老太太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对流冰海说,“琴啊,你也知道奶奶,脾气不好,这些年没少训斥你们姐弟。可咱这里穷,毁人啊,我一个老婆子......” “奶奶您别说了。”流冰海打断老太太的话。 她最不习惯煽情,受不了有人苦情哈哈的样子,总觉得太尴尬,叫人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一下掐断了老太太的话,“我知道咱村上穷,你不是故意刁难我和小木的。我七岁被娘送到这里,您好说歹说也养了我快十年,我再养不熟,可这点人事儿还是懂的。奶,您本来也没这义务的,养我不是您的本分不是?” 老太太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跟打翻了调味剂似的,看着这孙女,直说不出话来。 流冰海觉得有些丧也该替原主结了。 毕竟这是她奶,养了她十年,没让她少根骨头断根筋。 虽然偏心的很,没给她太多爱,可她既然吃了老太太的,以后就得还回来,这是理。 咱没情也得讲理不是? 于是便继续说,“奶,您有您的难,我不记恨,往后,我能过的好自然有您一口饭吃。” 流冰海说的坚定。 老太太听的动情。 于是一整晚都偷偷抹了不少泪。 流冰海是知道的,不过她假装没看见。 她最害怕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了,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老太太继续铁石心肠的吃她以后带回来的馍馍就好,别动不动就泪流满面的,看着别扭。 于是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背对着老太太睡了一宿。 老太太不时回头望望孙女消瘦单薄的小小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 临行前,流冰海决定给原主结束这村子里的丧。 结束丧,就是结束羁绊,把一些有的没的做个了结,以后她的人生就是利利落落的重新开始了。 可是,一一告别好像也没有必要,于是春暖花开之际,她在家里大摆了几桌,请全村的村民吃了顿饭。 说是大摆,其实也没啥可吃的,无非就几个馍馍,炒些野菜,又把家里鸡下的蛋攒了攒,再借了点刘海种出来的“稀罕物”,在家里摆了个宴。 村上一共也没多少人,三四桌就坐满了整个村。 连平时老欺负张琴的熊孩子们也被流冰海请来了。 今天她就准备做个终结。 流冰海给每个人都斟了酒,举杯与大家道别,“我出身不好,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身世,被你们笑话了这么多年,又是戏谑又是辱骂,这是我的命,我认。” 她这么一说,那些平时总嚼舌根的村民颇为尴尬,抬不起头来,臊着脸左看右看。 但因馋桌上这点吃食,又硬着头皮不肯走。 流冰海继续说,“往后我走了,没什么别的请求,一是我奶老了,烦请大家帮忙照顾下。二是我弟,若让我知道还有人像从前那样欺负他,我以后挣了馍馍也会拿回来当成砖头,砸那人脑袋个稀巴烂。” 说完又补了一句,“对我家里人好的,我也不会亏待,以后挣了馍,会给大家分的。小木,你每天也记上,谁对你赖,谁对你好,每天要像记账一样记个明明白白,别到时候冤枉了人家,明白吗。” 小木点点头,村里人半信半疑的互相瞅瞅,都在琢磨,这丫头说的是真的,真的以后会回来分馍? 一个个的蠢蠢欲动,有点后悔过去对她太嚣张了。 一番话过去之后便开始吃饭,老人们坐一桌,孩子们坐一桌,结婚的坐一桌,未婚的坐一桌。 张木同傅雅雅坐在一起,同桌还有莫东东和锅盖头。 流冰海和隔壁桌几个长辈敬完便走过来,见到傅雅雅和小木。 傅雅雅赶紧站起来,叫了声琴琴。 她觉得今天的张琴真美,寒冬已过,她换上单薄的碎花布衫,露出好看的锁骨,虽是旧的,但大概是她心里畅快的缘故,一脸春意盎然的神色,怎么看都是动人的。 一旁的莫东东也看到了。 他已独自喝的有点微醺,抬眼看到走过来的与傅雅雅说话的流冰海,不知不觉移不开眼眶。 微醺的双眸定定看着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发涩。 流冰海挨个敬酒。 他见她与傅雅雅碰了杯,眼神又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斜,笑了笑忽又转过头说道:“雅雅,我就要走了,有些人有些事,自己好好把握。” 傅雅雅忍不住脸微微一红,潺潺看向一旁的俊逸少年。 走到莫东东面前,流冰海顿了顿。 她希望一切都能有彻底的了断,不然身上总觉得有块狗皮膏药似的。 她还没说话,莫东东却先开口了。 一张嘴就把流冰海吓到了,“琴琴,我跟你一同走,行吧?” 他明眸款款,认认真真,这想法已经在肚子里绕了七八圈。 此话一出,把流冰海和傅雅雅都给惊着了,傅雅雅腾的站起来看着二人。 他继续道:“我看过地图了,镇上离得不远,物资也齐全,你要是想进城里,我们打工攒攒钱,雇辆驴车,三两天也是能到的。” 说完他真的拿出地图给她瞧,还仔细做了功课,“我研究过了,城里有不少饭店酒馆,都招工的,你不是喜欢学习吗?我打工供你上学,到了城里,学校多的是,一定让你念个够。” 他说的真诚,眼里闪闪亮亮的,像是已经拿足了主意。 流冰海心里下意识的沉了一下。 她是女人,莫东东这样旧情难舍,她多少有点感动,但想到原主上一世,还是觉得得断掉这羁绊,身上才轻快。 她推开他递来的地图,淡淡道,“你别这样......” 嗯?不是想走吗?他带她一起走,这还不行吗。 还不能证明他的心吗? 可她拧了眉,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这丫头到底还想怎样…… 莫东东看着她,匆匆拧了拧眉。 心下难免有些委屈。 他又要开口,却被流冰海冷静打断:莫家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 莫家先生? 莫东东心里一凉,连名字都不叫了,直接变成先生了。 见她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莫东东心里有点失控。 他以为他要陪她一起走,这丫头多少能动容下。 至少犹豫一下,纠结一下,挣扎一下,都行啊。 可她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那地图看也不看就把他拒绝了。 那上面,他勾了不少适合他们的地方,都是他这些天的心血啊! 他有点受不了,心里忽然涩的不行。 流冰海:“咱们缘分已经断了,以后,你珍惜眼前人吧。” 流冰海不怎么会劝人,两句话说的有点干巴巴。 眼前人?什么眼前人? 傅雅雅紧张的要命,一旁的小木忽然喊了起来:“是诶东东哥哥,你和雅雅姐姐更般配诶。” 流冰海有点诧异的看向张木。 那天傅雅雅找她说话的时候,张木从外面玩儿回来,偷偷听到了一句半句,什么你喜欢她,我不喜欢她的,这会儿一股脑都给嚷嚷了出来。 傅雅雅脸红到耳朵根,一颗心跳的飞快。 莫东东心里咯噔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了一下子。 原来她非要与自己退婚,好说歹说都不作罢,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那天在枯草剁旁多看了傅雅雅一眼,还是因为后来几日雅雅单独到家里找自己,被她知道了? 不管是哪次,她一定是介意了…… 以为他脚踩两只船,一边与她剪不断,一边与别人理还乱? 莫东东脑子轰隆一下,看着话里有话的流冰海,蹭的一下站起来,急忙解释道,“张琴,你误会了!” 流冰海心想,没误会没误会。 莫东东一急,顾不得还有别人的存在,青着脸说,“我没有见异思迁!” 流冰海心想,你赶紧迁吧,求你了。 莫东东见她不说话,心里一疼,急的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眼睛都红了。 她赌气……她在对自己赌气!! 好傻的丫头,竟然傻到用离开来赌气,竟然傻到用自己的未来来赌气,他......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按到怀里,死死的扣住她这小小的身子,一辈子也不松开。 少年动了情就不再是个稚嫩的少年,又喝了酒,借着酒劲,一种从未被开启过的野性攀到了莫东东的身上。 他忽然觉得浑身沸腾,不能自已的就想把眼前的小人儿纳为己有。 而且要立刻,马上,一秒不能停留。 流冰海被他抓的手疼,踮着脚蹙眉道,“干什么,你松开啊。” 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微微跳脚的可爱模样,莫东东一时恍惚,再也忍不住了,真想立刻就把她揽进怀里。 他的头脑瞬间懵了,完全没了理性。 她的笑容,她的隐忍,她的坚强,她的委屈,还有她今天换上小布衫,若隐若现的小小锁骨,都像一场巨大的风暴一样冲击着他的心里。 这段时间他隐忍隐忍再隐忍。 他忍不了了! 他就是爱上她了,怎样,怎样? 在她笑盈盈说着要取消婚约的时候,就爱上她了。 天啊,她怎么可以露着那么平静的笑容来甩掉自己,她太残忍! 于是,一个情难控制,莫东东扔下酒杯,抓着小小的腕子就把心心念念想着的小丫头拽进了怀里。 这瘦小的身子,弱弱的,好让人心疼.......莫东东扣紧了她,一辈子也不想松开。 周边一顿大叫。 傅雅雅也吓傻了。 莫东东疯了,一贯安静的少年疯了...... 流冰海更疯,这都什么玩意儿...... 要命,她又增加原主的丧气值了。 莫东东身上好闻的干净气息一缕缕的飘进她的鼻孔里,一点都不像村里其他汉子的粗鲁之味,她承认是挺好闻的,可也不能这么抱她! 她急着把她推开,急乱之下周围一片兵荒马乱。 恍惚之际,她感觉身上顿时松了。 再睁开眼,一个锅盖头把自己从莫东东的怀里给揪了出来,就像揪小鸡仔儿似的。 她看着锅盖头,觉得这头真是好看。 刘海:“你没事吧。” 流冰海摇摇头。 锅盖头转身看着情况突变,从酒精中惊醒,还在发呆的少年。 “这样不好吧,莫家少爷。” 这话讽刺了,都是穷苦人家,哪来的少爷。 莫东东微喘着气,愤愤不已的看着锅盖头。 这锅盖头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上次是,这次又是...... 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莫东东定睛看了看流冰海。 这丫头像镇静的小鹿一样躲在那个锅盖头身后,而他像一座山,就罩在她的胸前。 这画面让莫东东胸闷难忍,他扯过旁边的酒壶,一饮喝了个干净,然后怎么看锅盖头怎么碍眼。 酒杯一置,“咣当”一声带着男人愤懑的情绪,莫东东扬起拳头冲向刘海。 流冰海一侧身,抬手抓住了他的拳头。 她盯着他,用力,再用力,他的拳头竟生生的被压了下来。 莫东东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流冰海,怔在原地。 这丫头怎么会手劲儿这么大…… “我走以后会有刘海照顾的,莫东东,不劳你费心了。” 流冰海压着他的拳头,一字一句的说。 刘海有点无语……这到底是谁照顾谁…… 莫东东的拳头慢慢被放开,流冰海揉了揉自己的手掌。 旁边的一群老少爷们儿看的目瞪口呆。 流冰海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动手的场合绝不吵吵,要不是不想给原主增加丧气值,她可真懒得用嘴废话。 莫东东看了看一男一女珠联璧合的样子,顿了一会儿后,自嘲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步履沉重如山,满脑子都是锅盖头那让人无法忍受的英气模样。 还有,张琴那山一般大的手劲…… 傅雅雅被突如其来的场面惊掉了。 她看看锅盖头,又看看心痛离开的莫东东,忍不住追了上去。 “东东,东东。”她脚小速慢,一跑一跑的在后面追他。 莫东东像没听见似的,还在继续大步走。 傅雅雅追的紧,眼见着就要追上了。 “够了!” 莫东东却忽然转头,对追来的美人吼了一声。魔/蝎/小/说/m/o/x/i/e/x/s/.c/o/m 9、祖宗走喽 傅雅雅一惊,吓的顿在原地没了动静。 他吼她,一贯脾气很好的莫东东吼她。 她像受惊的小白马,长长的裙子随风摇摆,像在哭泣,好像随主人的心境似的委屈的不行。 莫东东觉得够了。 都是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到家里找自己,还总是在夜深露重的时候。肯定叫那丫头知道了,难怪对自己半点好感也没了! 看今天她话里有话的样子就知道,要不是误会了他和傅雅雅的关系,还能有别的?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啊啊啊...... 莫东东崩溃的想发火。 傅雅雅红起眼眶看着他,满脸委屈。 莫东东看着她这委屈样,火气依旧难减,“你最近总来找我,可能让她知道了。” 傅雅雅咬咬嘴唇,委屈吧啦的看着他。 男人越深情,越叫女人觉得魂牵梦萦,哪怕他这深情不是为自己…… 傅雅雅觉得他此刻的样子简直迷人极了,心里的小鹿顿时乱撞的更狠。 莫东东缓了缓情绪,看着无辜的傅雅雅,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分了,可谁叫...... “对不起。”莫东东顿了会儿,缓缓开口,喉咙有点涩,“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过以后我们少见面为好吧。” 说完心里又一愣,少见又还有什么用呢,她都要走了......和那个锅盖头一起..... 对自己视而不见,对自己想要给予的陪伴置之不理。 于是刚平静的心情立刻又浮躁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为什么总也踩不到点儿上,她爱的时候他不爱,她不爱了他倒动了心,一步错步步错,错着错着就追不上了。 莫东东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再不回家怕自己又要对着傅雅雅发火。 他本来是个沉稳的性子,竟然一受刺激变的这么沉不住气,他对流冰海念念不忘的事情很快成了全村的话题。 “原来那娃一直喜欢人家呦。” “真没想到看着那么稳重的一个娃也能干这种事呦。” “也不知道那张家孙女能不能回心转意。” “听说是新来的傅家闺女惹的篓子?那女娃倒是漂亮的很。” “谁知道啊,招眼儿的女娃大多没好心眼。” “哼。” 很快,村民们又有了新的话题,张琴的舌根不能嚼了,就干脆开辟出了新的“衍生话题”,甚至有人专门去盯着傅雅雅的一举一动,把她总去找莫东东“谈天说地”的风流事给研究了个透。 村里的舌根从“那头没人要的大野狼”变成了“那只破坏亲事的大白兔”。 不过流冰海才不管这些,反正只要不嚼她就行。 很快到了离开的时间,很多人过来送行,为了与流冰海修好并以后有机会分到“馍”,村里人都变得“朴实”了起来。 来送行的还有那只鸡。 那鸡自从跟流冰海睡了一宿,就老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似的,天天一副“我和美女睡过觉”的傲娇嘴脸,脖颈子挺的倍儿直。 流冰海要走,它好像也知道了,梗着脖子围在她身边“唧唧咯咯”的。 她蹲下拍拍鸡冠,跟它说,“在家里好好下蛋,这是给你留的任务,每天必须下一个,下够100个我就回来看你。” 那鸡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是不是在数数儿。 给鸡交待完任务,又对小木说,“小木,在这里好好的,有时间多看看书,等姐混好了就来接你。” 张木红着眼睛点点头。 他其实也想跟姐姐一起走,可姐姐说他太小了,要他留在村子里。 流冰海一一道别,最后是这个没怎么接触的小叔。 他天天喝到半夜,睡到正午,她都难有机会好好看他两眼。 现在看清楚模样了,她对张一铁说,“叔,少喝点酒。” 她想到了张一铁中年惨死的模样。 虽然知道这一句话什么也改变不了,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张一铁依旧不当回事儿的摆了摆手,冲大侄女赖赖的笑了笑。 流冰海走了,什么也没拿。 但她带走了那只乌龟。 这是原主上一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也是她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小伙伴。 四月花开的季节,流冰海和锅盖头一起,离开了这个村庄。 村里人围在一起送她离开。 莫东东没来。 那一天,他站在村里的河旁,看着原主张琴在这里捡乌龟的那条小河。 他想到某天傍晚,张琴在这里捡到了一只小乌龟,结果和二花发生了冲撞,两个人撕打了起来。 那场景历历在目。 他当时就在近处。 可他什么也没做...... 有些错,大概一旦开始就再无挽回的可能了,莫东东看着这条冰雪已经融化的小河,默默的闭上了眼。 ...... 流冰海决定和刘海一路走是有原因的。 她人生地不熟,听说这锅盖头很厉害,能在地里种出好多新鲜东西,在自己还是小透明的时候,抱大腿还是很有必要的。 听说小桃村忽然就来了个锅盖头,也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往哪里去,神秘兮兮的样子。 凡事神秘必有古怪,凡事古怪必有惊喜。 她隐隐觉得这锅盖头有点儿意思,决定抱着大腿寻寻惊喜。 流冰海问锅盖头:“我们要去哪里?” 刘海反问:“你想去哪里?” “我又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怎么知道该去哪里。” 锅盖头望着她笑笑。 “想进城吗?”刘海问。 进城?流冰海笑笑,摇摇头。 她知道原主的娘和一对龙凤胎弟妹在城里,本来家里房子不小,但父亲入狱的时候被收了房,母亲只能带着弟弟妹妹厚着脸皮挤回了娘家,和张琴的外婆、舅舅、舅妈等一大堆人同住。 娘家地方也有限,这才不得不把张琴张木送到了农村奶奶家。 现在她回到城里干什么呢?搅合完奶奶再去搅和外婆? 算了吧…… 她准备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了再去看母亲。 于是便对锅盖头说:“不了,我不想进城。” 锅盖头看看她,似乎意料之中似的。 不进城,那去哪呢? 上一世的张琴,走出村里以后,认为都是父亲的污点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想从政,想当官,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洗清别人对自己的蔑视。 但流冰海不想。 别人心里若不敬你,任你是再大的官,也未必敬你。 天天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做啥,不如想办法吃饱穿暖,那才实在。 她不想当|官,她只想当个快乐的农民。 “锅盖头,我听说你在地里种出过很多别人没见过的蔬果,人家田里的西红柿像石头那么大,你种的像小手指头似的,奇香无比。” 刘海半笑不笑的听他继续说。 流冰海看着远方,神色波波: “我们去个风水好的地方,开个农场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祖宗来啦 她觉得锅盖头不是一般人。 虽然这个贱贱的系统已经把记忆全部输送给了她,但她依旧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年代到底是何年何月。 只能从自己的着装和记忆里的画面推算,大约可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上下。 可是又觉得不大像,她虽然历史不好,可大概也知道七十年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就算村里再闭塞,消息再不流通,也不可能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 那会是什么年月呢? 她看看自己的花布衫…… 不管什么年月,反正是旧时代,旧时代,怎么会有人能种出小西红柿? 反正不管怎么着,现在年月不好,她选择恬不知耻的抱大腿,吊在锅盖头的“伟大技术”里开一家私人农场,多种点稀罕物,卖也好吃也罢,反正有粮不发愁。 她暂时不打算做什么独立女性。 她是来解决“丧”的,不是来当武则天提升原主的“独立女性魅力”的。 原主上一世一辈子的丧,都跟她死要面子的倔驴性子有关。 在奶奶家受了委屈,在莫东东那受了情伤,发誓长大再不吃奶奶一口饭,再也不依赖男人,要自己闯出一片天。 她痛恨自己的身份,一心从|政要当|官。 于是她走了,到外面闯荡世界去了,咬着牙有泪自己流,结果呢,见谁被谁骗,去哪哪有坑, 最后还栽到一个秃头手里,什么都没得到。 做人,还是要顺势而为,能屈能伸,该要强时要强,该示弱时得示弱,珍爱生命远离丧气。 千万别和自己较劲。 原主走过的路流冰海都不能再走,可一时也想不起目前什么路比较可靠,于是决定暂时缓一缓。 她和刘海在离城50公里左右的镇上租了一片田。 田主是个老大爷,一开始并不想把田租给流冰海,因为她没钱付租金。 流冰海说,等她的农田有了收成,卖出去的菜品分利润的20%给大爷,算入股。 大爷盘算着,这分红比租金要划算些,便勉强答应了。 这田就算承包了下来。 流冰海在农田立了个牌子:琴海农场。 刘海猜也猜到了,她看上了他手里的这点种子。 不是他抠门,但他这点种子,开个小小的田园还可以,说到“农场......” 这还真是个暴发户的口气。 流冰海听到他这么说,十分通情达理:“那就田园吧,也行,慢慢发展。” 于是,又把牌子换成了【琴海田园】。 这口气让他觉得好笑,有几分大老板的架势。 不过想想她过去被人欺负惯了,冷不丁这么一“自由”,一“解放”,可能是有点儿飘飘然,也就没和她计较。 小农庄顺顺利利的开了起来。 只是刘海发现,流冰海好像就是个吃白食的,天天瘫在地上晒太阳,就跟一夜之间解放了的大尾巴狼似的。 原本以为要一起好好战斗,结果没出来几天,初见时端茶送水睡仓库的那份贤惠半点儿也没有了。 大早上的还得叫她起床吃早点,他这是伺候祖宗呢? 流冰海确实“大解放”了。 她瞧着原主这瘦到极致的骨架,怎么也不像是个能有福气的人。 她准备先养膘。 况且,上一世原主出走以后走哪栽哪,她现在得先留着点儿神,稳当稳当。 所以她准备先”享受享受”,给原主先增加点“幸福值”,减少点“丧气值”,多积点分以后备用。 所以,第一大任务:先养膘! 她总觉得以后自己还是会遇上很多莫名其妙的倒霉事,所以趁着抱大腿的功夫,先给未来那个倒霉的自己提前积点分。 刘海当然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大骗子。 这大骗子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就知道美滋滋。 这天,流冰海又在屋里敲乌龟壳。 她把这乌龟带来已经两个月,两个月里,她每天晒晒太阳,和乌龟做做游戏,日子不咸不淡,对农田里的一切不闻不问。 专心养膘。 刘海忙的脚丫子朝天,进屋又看到流冰海面无表情的捧着乌龟仔细研究。 “你不干点农活,天天就这么养膘吗?” 自从他捡了这个大骗子,她就成了至高无上的女皇。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诡异,“你不是在干吗?” 刘海把锄头插在地上,气极反笑:“我一个人干,你就睡大觉,你觉得合适吗?” 她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享福比脸重要,于是别过头说:“不忙。” 刘海...... 什么叫不忙? 他忙的很! 于是他踹了踹她闲到发慌的屁股蛋子,“去!锄地去!” 手里的乌龟从掌心滑落,乌龟脑袋又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流冰海回头淡淡看向锅盖头。 还是一开始的样子,娃娃头,成熟脸,这样的搭配怎么看都是极不相称的违和。 她别过头,揉了揉发痛的屁股。 “我的好日子没多久了,你就让我再享受享受吧。”这声音像白开水一样淡。 刘海...... 什么叫好日子没多久了? 这不是刚走出木田村,刚结束坏日子吗?! 这女人太赖了,在老太太那儿一言不坑,到了他这儿懒成一头驴。 哦不,驴比她可勤快多了。 刘海一个人干活干的呼哧带喘,可是这祖宗什么都不做,还满脸委屈的望着他,好像他是什么黑心凶残的黄世仁,她才是无辜的大蜜蜂似的。 “你看我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就让我享受几天好日子不行吗?”大蜜蜂又一脸哀伤的提要求了。 看这脆弱的表情,就好像每天拿着锄头像傻子一样锄地的,不是唯一的他似的! 但是瞧着她那举目无亲的可怜相,刘海竟然又觉得说不出什么,甚至有一种,让人家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娃娃去种地,是多大多大的罪过的感觉似的。 耳边还时不时想起一阵幻听: 喂,人家刚刚逃离虎口,你不能对人家好点? 喂,人家都没爹没娘了你还趁火打劫? 他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于是每天的对话变成了这样: “祖宗,吃早点了。” “好的。” 流冰海接过烫烫的一碗小米粥。 “祖宗,喝水吧。” “好的。” 流冰海接过凉凉的一杯白开水。 “祖宗,留神太阳别烫着您。” “好的,哼。” 流冰海卷起清澈白嫩的小眼皮。 “祖宗我胖了!”终于有一日,她对刘海说。 就在她没皮没脸抱大腿,颐养天年的这几个月,她已经被锅盖头养胖了。 之前暴露的青筋已经没有了,皮肤也细嫩了起来,就连原本有些凹陷的两腮也有了婴儿肥,嘭嘭的布满了胶原蛋白。 人一胖,就显得很天然无害…… 刘海望着自己辛辛苦苦养起来的“猪”,闷头嗯了一声,“可不是吗,您天天啥也不干,吃了喝喝了吃,睡饱就去晒太阳,您不胖还有天理?” 他话是横着说的,心里倒早已没了半点脾气。 瞧着这日渐丰满的“猪”,他心里忍不住还有点“成就感”。 他可是把她从悲惨的逆境中拯救成为小祖宗的人,他实在是太伟大了。 “都是你的功劳,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也像你养着我这样养着你!”流冰海笑盈盈的,伸手捏起了锅盖头的肩。 她最近心情不错,把原主养的白白胖胖后,系统奖励了她不少积分,并且那个嘴贱的系统还特意膜拜了一下她的脸皮。 有时候,享福是需要放下脸皮的。 她就说自己的决策没有错,早就知道锅盖头不像坏人,抱上一只大腿果然吃得饱睡得香。 她笑眯眯的看着刘海,心里是满满的知足,说了一大堆以后要养他的话。 她倒是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礼尚往来嘛,等她甩掉了满身丧气,也反过来伺候伺候他,让他也享受享受。 刘海却把这话当成了承诺。 这些天,日日伺候着这祖宗,看着她拼命耍赖睡大觉的样子,他心里早已爬上了几分小美味。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肥的猪。 有时候赖床不起,他还得亲自把吃的塞到她面前。 有时候连碗都懒得端,生怕一不留神就累着自个儿似的,他还得把米汤送进那祖宗胃里。 有时候夜深了,他还得习惯性的操心那祖宗有没有乱踢被子,毕竟养祖宗是会成为习惯的,犯贱也是。 几个月过去了,这祖宗气色越来越好,被自己养的水水灵灵的。 于是自然,不知不觉的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如今这小胖手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还说着像“承诺”一样的讨好话,刘海觉得心头痒痒的,有种不能自已的小美妙。 又想起曾经的往事……她明媚地站在莫东东跟前,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的情景。 他忽然理解了莫东东为什么当时不受控制的,把这祖宗一把拽进怀里了。 她在这儿举着拳头,一边说话一边晃来晃去的样子,确实让人有点儿忍受不了。 半路捡了个祖宗? 有点儿值。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到了秋收的季节,流冰海觉得自己的“膘”养的差不多了,“幸福值”也提上了大半,该干点正事儿了。 她准备去城里推销农粮。 她盘算过了,这些东西可以留下一部分自己吃,再留一部分拿出去卖,剩下的一部分想办法寄回村里,给小木和奶奶。 养够膘的流冰海决定干事业,刘海一时倒不习惯了。 看着她费劲倒腾这些收成,他问:“你还真要进城?” 流冰海:“嗯,我还想顺路去看看我娘。” 以前她觉得自己看着太惨,不愿意去,现在自己白白胖胖了,可以去见见亲人了。 刘海不太适应她突如其来的勤奋,蹙蹙眉说道,“你自己行吗?能认识路吗?”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我有那么笨啊?” 刘海心里觉得不爽快。 倒也不是真觉得他笨,就是她这么大剌剌的当了几个月小白猪后,他真把她当成智障了。 不仅想问她认不认识路,还想问:你会吃饭吗?会喝水吗?会盖被子吗? 毕竟拿她当祖宗养了这么久,已经不确定她还会不会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了…… 总之现在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事事需要照顾的废物。 废物哎.......废物要进城了? 刘海沉下脸,不太放心。 流冰海斜完他,又打趣道,“祖宗我走了,这些天你可以高枕无忧放松睡大觉了!” 看着她笑嘻嘻的高兴样,刘海觉得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嘴脸真叫人来气。 放松个屁。 不过她说的也对,这几个月快累死了,等她走了,他也吃饱喝足晒太阳,过过猪一样的日子。 按她的话说:享受享受。 流冰海走了,背着一大袋“稀罕物”。 城里的世界和她想的一样,大街小巷,码头胡同,女人们穿着优雅知性的旗袍,漫步在音乐声不绝于耳的街头。 走到城市街头,她收起了在锅盖头面前笑嘻嘻的嘴脸,恢复了从前的那份疏离。 她站在这城市对着巷尾看了许久许久。 这城市,在流冰海的认知里,像上海。 可它不是上海。 她看了看街边的一个路牌:玄州。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这些日子她隐隐有一个感觉。 系统给了她记忆,可就是始终没告诉她所处的具体年代,和城市。 她有点怀疑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世间的维度如此之多,穿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活的享福快活就好。 现在的日子算享福了吗? 她恍惚间想起锅盖头那张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养肥的小脚丫,嘴角爬上一丝难以说清的无奈笑容。 …… 玄州是个热闹的城。 街头有人卖货,有人杂耍,卖货的和杂耍的经常隔空对话过问收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 流冰海在巷子口一户矮院门前驻足。 院子是铁门,主人寻着敲门声出来,看到水灵的像豆腐一样的貌美姑娘,吓了一跳。 再看看她背着一麻袋的东西,更是诧异。 “张......张琴?”女人惊叫了一声。 流冰海乖乖一笑,看着这个没少挤兑自己母亲的人,温和的叫了一声:“舅妈。”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来看阿娘 张琴舅妈一直对婆家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嫁出去的大姑子竟然还会带着孩子搬回家住,孩子又是一对龙凤胎,吃的多喝的多,叫她这家里的开销雪上加霜。 她都快为这件事呕死了。 可是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知道维护自己的可怜女儿,好像天下就她家女儿可怜,别人女儿都活该吃苦似的。 自己母亲又何尝不心疼自己啊! 眼下流冰海又来了,舅妈看着她没什么好脾气,但也不敢当着婆婆面太过分,只能蔫蔫的带她进门。 只是心里恨恨的想:又来个吃白食的! 母亲见到流冰海,十分惊讶。 她当时正在糊纸盒,想挣点外快贴补家用,看见变了模样的女儿忍不住亮了眼睛,扑过去惊叹道,“琴琴?你是琴琴?” 女儿胖了,气色也好了,变化太大了。 流冰海放下背上的灰色麻袋,对母亲说,“是我,娘。” 一旁的舅妈翻了翻眼睛,“这里是城里,要喊妈。” 妈? 流冰海没理小舅妈,与母亲聊着天。 张琴外婆见外孙女来了,也赶忙到前屋,见了她也是格外惊讶。 母亲喜不自胜,一直问她,“你胖了,是在奶奶家过的好?” 女人自己说的都犹豫。 流冰海答:“挺好的。” 母亲又欣喜又半信半疑,“可你以前不是每次回来都说,奶奶刻薄你,欺负你,你不想在那儿待着……” 女人越说声音越弱,总觉得对不住女儿。 可是自己都寄人篱下,哪来的能力把四个孩子全养在身边呢,只能先紧着小的,委屈大的。 流冰海见母亲复杂的神情,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透,只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奶奶现在变了,还给我留馍馍吃呢。” 母亲听了无比欣慰,眼里转着泪,忍不住对婆婆多了份感激。 流冰海想起什么,又问:“弟弟妹妹呢?” 张琴娘说:“哦,上学去了,咳......下学也不爱着家,就知道疯跑。 说完声音又低下去,不时看看原主的舅妈。 流冰海明白,这是寄人篱下不好受,叫弟弟妹妹都跟着遭殃。 家里不痛快,宁愿下了课在外面疯,也不愿着家。 她早料到的。 不过她也没戳破,只是把那一袋吃食往母亲面前一推,说:“娘,这是给你们带的。” “我们?” 女人一惊,扒开袋子看了看,满满一大袋的蔬果粮食。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琴琴,你这是?” 张琴外婆也惊讶的不行,家里是缺吃的,不过外孙女这一大袋子也太吓人了。 流冰海说,“我和朋友开了家小农庄,收成还不错,不缺这些。” 她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这才叫母亲和外婆放了心。 因为还要赶着去忙正事,她匆匆坐了会儿,就跟母亲告别,并说等农庄稳定了,她会给她买间房子,让她带着弟弟妹妹搬出来住。 原主娘觉得女儿懂事,忍不住抹泪,更觉得愧对这个可怜的大女儿了。 但也觉得终于看见了希望,否则这难捱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临走,流冰海偷偷把小舅妈叫到了一旁,单独塞给她一小袋东西。 她打开一看,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瓜果。 流冰海小声说:“舅妈,我娘住这里打扰您了,我也没别的东西,这是一点心意,您自己拿出去卖,能换一些钱,没多有少,好歹能补贴点家用。” 小舅妈看着这稀罕物想了想,“这能换钱?” 流冰海笑了,“我想可以。就算不能,留着自己吃也是好的。记住了,单独给您和小桃小紧留的,自己留着吃,别叫别人看见又来抢。” 她这话说的小舅妈神色一惊。 哪有不向着自己母亲,向着外人的? 流冰海看出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说,“我娘在这里这么些年了,没少麻烦你们,本来我弟我妹吃的那些,都该是小桃小紧的,这话虽没人明着说,可我心里能不懂吗?舅妈,这些年委屈您了,我家出了事,却劳烦您还得带着大姑子一起过,换我,我早不干了。”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舅妈心里,女人心里一酸,险些直接哭出来。 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有谁懂哇! 婆婆和丈夫都向着张家那几张嘴,显得她这明媒正娶的“女主人”倒跟外人似的,她心里这份儿不痛快找谁说去啊! 她也不是没同情心,可凡事得有个理吧,添堵就是添堵,还不让人说说了! 所以流冰海一下说到她心坎儿里,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她这压抑多年的不满觉得痛快多了。 流冰海又道:“我知道这点东西也弥补不了什么,不过,外婆总归是我娘的亲娘,亲娘到底一辈子都是护着女儿的,您也是做母亲的,我相信您也能理解母女之情,是吧。” 眼下之意,也叫她明白,母亲和外婆总归都是一家人,你也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舅妈不好说什么,只能蔫蔫的瘪着脸不说话。 “不过您放心,我若是能挣到钱,尽量早点把我娘接出去住,不叫您苦太久,但我若是没这本事,也愿您担待些。” 她这么一说,她舅妈倒难为情起来了,“看你说的,什么苦不苦的,都是一家人不是......” 流冰海:“是一家人,也得分个是非曲直,不然都嚯嚯在一起,不是乱套了。” 女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又要哭了。 她把小舅妈好一通哄,真心也好假意也好,哄好了这个女人,相信母亲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离开舅妈家,流冰海到了市集。 她带了三包东西出来。 一大包已经给了母亲,一小包给了舅妈,另外还有一小包,她装了一些样品,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买家。 流冰海在市集逛了几天,留了个心眼儿。 原剧情中,原主进城以后挨了不少坑骗,世事难料,她觉得还是先稳当稳定,观察观察这里的风土人情再说。 她这一溜达,锅盖头在农庄可睡不踏实了。 明明打算趁这祖宗走了,自己当一当大爷,快活快活的。 可是忽然食也难咽,寝也难安,怕不是患了什么“下三滥”的绝症了吧。 刘海有些郁闷,沉着脸坐在农地上望着流冰海离去的方向。 不找个人伺候伺候不舒服是咋的? 可是祖宗又不在,这可咋整。 一日,他正在农庄里收拾手里的杂物,庄里的地主大爷过来坐在边上看着他。 “海啊,有没有啥能帮忙的?”大爷问。 大爷无儿无女,偶尔闲的没事会帮他看看农庄,帮帮忙什么的。 这几天大爷都在忙着帮他秋收。 他瞧着这农庄里红红绿绿的收成,真是喜庆,就和那小姑娘的脸蛋儿一个样。 “不用,徐叔。” 大爷看了看刘海,又道:“海啊,你和张琴从哪边来啊。” 大爷拾掇着手里的西红柿,自打这二人租下了这个地界,就总觉得这二人怪怪的,性子蛮好,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刘海:“从外省来,徐叔。” 大爷:“哪个省嘞,你和那小娃啥关系嘞。” 大爷是个八卦的大爷。 刘海没说话,大爷又问:“你好像蛮奇特嘞。” 刘海笑笑:“我有啥奇特,我们都是外乡人,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还多亏了您这庄子,我们才有了落脚地,还不知道怎么谢您。” 大爷笑起来憨憨的,“这有啥,年轻人闯荡闯荡不容易,俺有点啥能帮忙的,你就直说,收成好了我也有好处不是。” “您啥也不用管,大爷。” 刘海拿过大爷手里的西红柿,放到一边。 大爷手里忽的空落落了,“但是俺闲得慌,也怪难受。” 刘海心里惦记着流冰海,脑子正乱腾着,大爷喋喋不休的闲叨唠,他心里更乱的慌。 您要没啥事干,先装会儿祖宗得了。 他没祖宗伺候,浑身难受,求着大爷先别秋收了。 大爷一愣,浑身憨厚:“咋装啊?” 刘海:“您就啥也别干,让我伺候您吃喝就成。” 还有这等好事? 大爷懵头懵脑又喜不自胜,于是和当初的流冰海一样,往地上一躺,好吃懒做晒太阳,过起了美滋滋的日子。 但刘海觉得不对,大爷的姿势不对! 他家祖宗晒太阳的时候,小脚是勾着的,两条小腿肚缠在一起,很慵懒的样子,不是他这样四脚朝天,像一只懒惰的大□□! 喝水的样子也不对,他把水送到大爷嘴边,大爷应该一小口一小口的咕噜噜喝掉,而不是把肚子砸出水穿石一样的巨响。 不对!吃饭也不对! 他家祖宗是一会儿想吃甜,一会儿想吃咸,那胃跟个百变的大染缸似的,不是大爷这么老老实实给啥吃啥,抱着一块大饼就能老实的啃上一天! 这大爷太好伺候了,都让他没有被虐的快感!啊啊啊! 祖宗啊,你快回来吧。 刘海郁闷的不行。 这大爷忒笨,怎么模仿个祖宗也模仿不像,当祖宗有那么难吗? 夜半,他双手绕颈想起流冰海每天早上从房门走出的懒淡样,不知不觉心头一暖,卷起一丝笑容。 快回来吧,祖宗。 —— 流冰海又在街上转悠了几天,她看着一家粮油店的老板面相不错的样子,像是个正经做生意的,没别的奸商一脸市侩的样子。 老板姓马,长得圆溜溜的,非常实在相,笑起来也很是灿烂。 流冰海把自己的瓜果给他看了看,又给他尝了尝。 马老板把东西放到鼻下一闻......眼睛顿时亮了。 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卷着狂风暴雨钻到他胃里,很是沁人心脾,一时搅合的他馋虫作乱。 他当下就觉得这是好东西,想要多进些货备着,还想跟流冰海签个独家协议,垄断市场。 流冰海笑笑,“老板,我们农庄大的很,您这小店怕是招架不住啊,要垄断,一次就得进货这个数!” 流冰海举起了五只手指。 威风凛凛的一个巴掌扑到马老板面前。 看着她那一巴掌,又看看自己的小店,马老板犹豫了。 于是只好说,“好吧,那我先少进一批货,试试看,是你们送货还是我去拉?” 流冰海道:“都可以,我们送货需要先交定金,您直接去拉货不用定金,先看货后买,免得您吃亏。” “好嘞!姑娘您爽快!” 流冰海笑笑,她其实只是懒得再折腾一趟,也省了车马劳顿的钱。 于是给马老板留了农庄的地址,拱手客气道:“那就祝您生意兴隆,回头咱庄里见。” 说完就赶快走了。 马老板看着流冰海离去的背影,勾起嘴唇笑笑。 哪来的小丫头,白白嫩嫩还挺会做生意,怪水灵的...... 傍晚的玄州起了风。 风里卷着一丝碎物,那物像被碾碎的石头,打在身上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一样,不留痕迹的咯疼。 到底是秋天了,这秋风说来就来。 流冰海裹了裹外衣,把领口拉紧了些。 她想着赶紧多找几家老板,把生意谈谈好,然后就趁早回庄里。 路过几家小吃店的商铺,大多生意惨淡,老板们神情麻木的直愣在门窗内,见她路过,偶尔会有人问“姑娘要不要糖糕”。 流冰海摇摇头,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玄州就是巷子多,走不尽数不完的巷子,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热闹有的清静。 流冰海拐进一条巷子口,抬头一看,是一家小酒馆。 牌头有点眼熟,黑红色的横纹交叉,上面刻着一条龙,龙呈青绿色,威风凛凛的攀在门头上,像是能带起一股龙卷风似的。 流冰海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朝里面看去。 酒馆不大,四五张桌。 从敞开的木头门看到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喝着小酒儿,酒馆门口不时传出酒的香味。 她瞧见一个男人似乎在谈生意,指手画脚的,很是激昂。 站他对面听他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油光满面,看起来挺有钱,最关键的是,是个秃头。 流冰海暗叹糟糕,急转眼神,转身想要离开。 为时已晚,秃头看见了她,且目光一亮,追了出来。 “这位姑娘!” 有些人真是不管风云如何流转,还是会见面。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小人再现 果然重回一世也避免不了厄运。 有些人该遇上还是得遇上。 流冰海有点责怪自己“不由自主”乱观乱看的眼睛,但有些事也许再努力也避免不了。 她站定,转过身,看向叫住自己的这位秃头,佯装无意。 “先生有事?” 这一句先生,企图像切断原主与莫东东的关系一样,将自己与这秃头也切断成陌生人。 男人的两只眼睛像两条小耗子的细尾巴一样,眯缝着,一跳一跳的,瞳孔间隐隐的泛着光。 他腆着肚子看着流冰海,嘴角隐隐流露出若隐若无的笑意。 这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不知不觉立了汗毛。 流冰海心里一阵冷笑。 呵呵,和她记忆里那个秃头,一模一样。 上一世,原主也是在这家酒馆认识的秃头,但可不是这秃头自己追上来的。 她走出村以后一心想当官,却政途坎坷,只好屈身到一个小酒馆洗碗。 酒馆老板并不好对付,天天变着法子扣她钱,比家里的奶奶还刻薄,她一边忍一边想,早晚把你们这帮龟孙都毙了。 一日,酒馆里来了个秃头,她一边洗刷,一边听着秃头跟别人谈话。 他像是背后有什么大靠山,主子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哪怕只要屈伸给他做个小儿,那都是一辈子享不完的富贵。 原主问他,如果给他做小儿,能不能让她当官。 秃头只见过一心求荣华的女人,还没见过一心求官的。 原主那坚定的神情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觉得这女人有气魄,不简单,没让她做小儿,而是直接娶回了家。 婚后原主也过了几天消停日子,秃头给她托关系,让她在下面乡里做了几天女官,时间长了以后,父亲的事情被人扒了出来。 强某犯的女儿怎么能做官?百姓忿忿不平。 她被打回原型,秃头才知道自己娶了一个罪犯之女。 …… 流冰海本来觉得自己胖了一大圈以后应该命好些,再加上自己小心本分,不大有可能再碰上这秃头的。 但怎么的树大招风,命太好了是不? 流冰海紧了紧袖子,微微低头,对秃头规规矩矩道,“您叫我?” 秃头看着流冰海水灵灵的,怪有福气的样子,问道,“姑娘,这是打哪来啊?” 流冰海想,这秃头真是个鸡贼。 她若说自己不是本地的,他就会知道她无依无靠可以肆意欺凌。 她若说自己是本地的,他又该拐弯抹角的打听她的住处。 不过流冰海又下意识的觉得,说不准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秃头为何会主动叫她? “先生有事?”她道。 秃头不知为何,一眼看到这小丫头,便觉得亲切可用。 但不是为自己。 打远一看,这小妞妞脸白臀圆,腰细肉嫩,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而且眉眼之间还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这小妞妞身上还有不少好东西,他都瞧见了。 刚才她跟那粮油店的马老板的谈话,他也都听见了,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可是他当时急着来酒馆谈生意,没顾上搭理这小丫头。 没想到能再次相遇,这机会哪能再给溜掉? 自己上面的老板,近日正想找个人做小……一直叫他打听着留神着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姑娘。 这小妞妞要是能搞到手,送给自己的大老板做小,自己后半辈子就江山不愁了。 何况她还有个农庄,自带“嫁妆”,这要是叫大老板收了去,岂不是里里外外都好处多多。 秃头觉得这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不过还得仔细探探这丫头家底,别是个有背景的大户千金。 于是秃头又说:“我刚刚看姑娘和马老板谈吐不凡,不知道是哪家大户的千金?说不定和我们老板还有渊源呢,以后有机会一起做生意?” 流冰海一阵冷笑。 真是树大招风,早知道少吃点了.….. 吃的一脸胶原蛋白太招眼了是不是? 我不去招丧气,丧气倒主动来招惹我。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后悔这阵子的胡吃海塞。 这动作却把秃头给看呆了。 那小脸一捏,蹙着眉头嫩嘟嘟的样子,真是叫人......哎哟...... 秃头眼睛发直的看着她。 流冰海垂眉后悔了一会儿,抬起眼皮看到秃头满脸馋相的看着自己,像大肥猫盯着鱼。 她觉得得赶紧开溜。 于是一边转身一边道:“小县官的女儿,不值一提,先生再见。” 说完赶忙走了,一路没停着,租了辆马车就趁早回了农庄。 ...... 秋天了,风有些凉,微风顺着开着的门窗灌进屋。 刘海正出神的坐在屋里想祖宗,近来的日子他都觉得有些恍惚,甚至有些奇怪。 半路捡了个祖宗,还要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不是他这辈子的任务。 见流冰海回来了,刘海回过神,眼睛一亮,胡思乱想的心忽然像塞满了棉花糖似的,抬起身迎了出去。 然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走到一半停住脚步,假装淡定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流冰海淡淡的嗯了一声。 秃头那张让人作呕的嘴脸在眼前不停浮现,她进屋倒了一杯茶,压了压心中的燥火。 想到秃头那张油腻的嘴脸,流冰海便觉得恶心,冷着眼睛扫了一圈茶底,一盏浓茶下肚,就觉得后背冒凉气。 不是恐惧的冷气,是嫌弃的,充满酸臭味的冷气。 有些人,如果再活一次还是注定会遇到。 又遇到了秃头,怎么办呢,如果他来纠缠自己,她会怎么做? 流冰海撵着茶杯想了想,她会把他阉|了。 她抓起茶杯,不知不觉把一壶茶喝了个精光。 心里是对未来的打算和对那个秃头的芥蒂。 那是原主原剧情中的正牌丈夫,即使到了这一世,恐怕与自己也会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 她一边思考,一边又喝了一壶茶。 刘海觉得好笑,有这么渴吗。 又见她额头上都是汗液,忍不住拿纸给她擦了擦,温柔道:“慢点喝。” 这温柔声线把自己都吓的一怔。 流冰海回头望了望这个“不知从哪里来,不知要往何处去”的神秘男人。 她歪着头,细细的打量她,眼里流露出丝丝笑意,像春天湖面上的小妖精突然跳了舞。 刘海安静的被她看着,心里觉得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锅盖头,我们结婚吧。”流冰海看着他,笑盈盈地说。 认认真真的,像当初对莫东东宣布“退婚”一样。 刘海一愣,被她吓住了。 青天白日,她在和他求婚吗? 是不是太迅速了。 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往那样的地方想过。 他怔在原地,一股惊涛骇浪在胸前翻涌,急促的心扑腾乱跳,像被冲击的巨石一样翻滚。 他看着这性情多变的祖宗,忽然一下说不出话,整整一夜都被她突如其来的求婚操控着灵魂。 夜半,镇上寂寥的可怕。 刘海静静的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流冰海的脸。 她淡淡的说,我们结婚吧,就像说我们喝水吧,我们吃饭吧,我们开家农田吧一样普通随意。 就像他当初从坑里捞出她,她说,“请贵人为我细细打算一番”,他说“好”一样,稀松,平常。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理成章。 可是,他怎么又觉得不是那么顺理成章呢…… 刘海起夜,在香炉上点上三根香,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点燃,烧掉,再取出,再点燃,再烧掉。 烟灰在香尖上慢慢变成白色,弯曲,折断,掉落。 烟味逐渐呛起来。 刘海重新躺下,慢慢合上眼,梦里是流冰海站在风口浪尖之中与世界冷眼相望。 …… 流冰海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着外面的夜。 她在等着系统呼唤她。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节操了。 每次只要她出卖节操,系统就会出现,用贱贱的声音鄙视她。 她知道,她会成为系统中所有宿主里,最被鄙视的那一个。 任务者从来都是自强独立,勇敢自持,独当一面,无惧风雨的,她们对追上来的美男子会说:“你再考虑考虑。” 像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恐怕还是破天荒里头一个,她会成为系统眼里的笑话。 可是,放下节操,立地成佛…… 她的任务是“享福”。 系统来了。 流冰海静静听着,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嘲笑”味儿。 但那股嘲笑味儿又和以往不同,它有些冷酷,有些暴躁,有些嚣张。 “流冰海,你出卖灵魂来换取幸福积分,不觉得可耻吗?”系统有点气愤。 这个任务者有点暴力,动不动就骂街,条款里又没有骂系统可以扣分的规定,它只能忍着。 所以每次她稍微有点掉节操,它就很积极的钻出来,看热闹。 “你这样做,和上一世的张琴有什么区别呢?不努力,不上进,就知道走捷径。” 流冰海甚至感觉到了系统挑眉的样子。 她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静静地答:“你不觉得锅盖头蛮不错的吗?” “不错就这样扑上去抱大腿吗?” 流冰海睁开眼,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房间,自己的声音像波涛一样回荡在耳边。 她笑了,忽然觉得节操这玩意在幸福面前,一文不值。 不管锅盖头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对她好,她心知肚明。 “当然了,遇到不错的男人,就要勇敢争取,不然难道留着煮饭吃吗。”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个好人了!”系统质问。 “确定不了,我还确定不了你是个好人呢。”流冰海冷冷道。 “你......”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叛逆的任务主,没有之一。 “你怎这样与我说话!”系统忿忿。 流冰海定了定神,有些不耐烦,“你可真是烦人,整天磨磨唧唧的,我喜欢谁关你屁事。你要是看不惯,扣你的分就是了,我又不是来要脸的。” 这话她说的坚定,让这因为碎掉节操而有些失控的夜晚,忽然又黑白分明了起来。 喜欢的就争取,想要的就珍惜,纵然他神神秘秘却没半点害她之心,到了他手里她就成了发胖又发胖的幸福猪崽。 还有什么可犹豫? 难不成等着被猪啃? 早点嫁人,叫那猪头无猪可娶…… 次日,被求婚吓到的刘海一边做早饭,一边偷看又睡了懒觉的祖宗,也不知道祖宗和自己求婚以后是不是也一样失眠了整整一夜。 流冰海起床,喝粥,然后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锅盖头心里怦怦跳动了两下。 就这样直接进入流程了吗,他还没有完成“点头同意”这一步骤。 见她依旧喝粥吃饼,半点求婚者的本分都没有,他有点不快。 求婚之人还能这么高冷的? 刘海问祖宗:“你是在求婚?” 祖宗抬头睨了他一眼:“我是在通知你。” 刘海......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回村送面 求婚后的流冰海照样把自己当猪养。 她和刘海订婚的消息也散播了出去。 第一个知道的就是马老板,她想着,若是秃头去马老板那里打听她的底细,马老板顺便告诉他自己的大喜事,免得后续纷扰。 秋收后,流冰海又拿着瓜果去城里找了几家合作方,农庄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市面上的饭店都来找流冰海拉货。 马老板订货一向痛快,流冰海不提价,也不签独家。 食物种出来就是给人吃的,饭店老板拿不到垄断资格,彼此也就不存在恶意竞争,关系还算融洽。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半年。 半年后,又开春了,养了整整一个冬天,流冰海已经厌倦了祖宗生活,开始研究大棚。 可大棚并不是那么好建的,需要的物料太复杂,光是大棚薄膜和遮阳网就需要她研究很长时间的,而且普通蔬菜大棚的薄膜厚度还必须在12-20丝之间,这就更难找了。 所以她只是临时先弄了个简易的架子,找些钢管焊起来搭出基底,再自制一些简易遮阳网,临时弄了个小型的,先试着。 农庄里,一半是农田,一半是大棚,各自占领一席之地,远远望去像两名威风的战士。 有了大棚,生意越来越好,流冰海雇了两个人,把园子扩大了一些,又多备了些米面,托人送去了田木村。 给木田村备面的时候,刘海觉得心里有个疑影,忍不住问流冰海:“以前我在小桃村,听说过你。” “哦?”流冰海觉得有趣,“怎么说的?” “早听说你身世不好,在村子里也不招喜欢,阿婆对你也不是太好。” “嗯。”流冰海点头。 “你不恨他们吗?还肯送米面回去。” 他并不想阻拦她,只是觉得好奇。 流冰海勾了勾嘴角,反问他,“你觉得我该恨他们吗?” 她静静看着这个被自己求婚的男人,他垂眉想了会儿,面色淡淡道,“要是我,也许会恨吧。” 流冰海心想,嗯,要是我,我也会恨,可那不是我。 我不是张琴。 “所以呢?”她又问。 张海又淡淡道,“但我还是会送面回去吧。” 流冰海笑了,“为什么呢?” 刘海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锅盖头,说,“再往面粉里撒一堆巴豆,拉死这帮黑心肝。” 流冰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这是为自己鸣不平,那比她还愤世嫉俗的样子,真像个小孩子。 笑过之后,看着锅盖头认真的头,她突然很感谢,感谢他没说出“你要感恩要体谅要包容要仁慈”之类的话。 如果她是原主,她未必不会恨,她只是觉得有比恨更好的解决方式罢了。 奶奶未生她却养了她八年,有偏心而无大过,如今她也只是替原主还了那份情。 足足一车的粮食蔬菜运回田木村,让村里都炸开了锅。 一堆人围在这车米面旁边,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原主奶奶一双老手激动的直颤抖,问那被托之人:“这都是我那孙女挣的?她过的挺好?” 被托的是农庄一家商户的亲戚,他见过流冰海几面,白白嫩嫩,可不是挺好。 于是便说:“好着呢!跟刘海开了家小农庄,被养的水灵灵的嘞!” 老太太心里安慰下来,又问:“她跟刘海一直一起?” 男人说:“是嘞,听说还要结婚嘞!” 男人觉得这是喜事,自然乐的喜笑颜开。 老太太和周围人听了都一愣,这么快就要结婚,他们可真是没想到...... 虽然仓促了些,不过刘海是个有本事的人,能把娃照顾好,老太太放心,忍不住想起孙女从前在这里的苦闷生活,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歹也算熬出头来了,也叫她这老婆子对得起她爹娘了。 一旁的莫东东听了,瞬间一愣,心里有块巨石轰隆一下坠到了心窝里。 两只拳头死死攥着,就像紧巴巴的心脏一样,松弛不开。 她要结婚了,这么快,就要嫁给别人了。 当初匆匆的甩了自己,现在又匆匆的要另嫁他人,而且,果然还是那个锅盖头。 想起那日,他们一高一矮的怵在那里的画面,莫东东就觉得喉咙发紧。 比失去更难受的,是从来未曾拥有。 比从来未曾拥有还难受的,是明明本可以得到。 莫东东觉得自己就是错过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后来就怎么也追不上了。 他怵在原地低头不语,叫傅雅雅看了难受。 他越是深情,她越是动情,她越是动情,越羡慕那个远走高飞的张琴。 如果不是她,也许东东可以喜欢自己的。 看着心爱的男人闷头沉默,傅雅雅走上前,红着眼睛问,“你还在想着她,是不是?” 这话说的,人家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没出那场意外的话,早就明媒正娶的娶回了家,他想着她,有什么不对吗? 他想着她,就像想着本属于自己的爱人一样。 看着她,他顿时又有点恼火,要不是她老来找自己,兴许琴琴不会误会的。 不误会,就不会伤心,不伤心,就不会和那个锅盖头远走高飞。 本来听到张琴要结婚了,傅雅雅还挺高兴的,以为东东可以放下了,谁知一回头就看到他这失落眼神。 真像狠狠往她心上扎了一刀一样。 傅雅雅:“你还喜欢她,是不是?” 莫东东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叫心也跟着塌了。 傅雅雅知道事实难改,虽然心里不愿,可有些事还想知道,便咬牙问他:“东东.....如果......如果没有张琴,你会不会喜欢我?” 她只是想知道,若没有她,自己有没有一点机会? 莫东东愣了,这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把自己放进失恋的怪圈里走不出来。 他就是想不通,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忽然就失去了,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如果,如果当初……一万个如果萦绕在心头。 他抬头看到红着眼睛的傅雅雅,她知道她对自己动了真心。 生的这么精致,性格这么温婉,如果没有琴琴,他也许会喜欢她吧…… 不,即使现在这般光景,他也承认,傅雅雅并不是完全不曾打动他。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她这般娇媚和真诚,她这般靠近。他自然也不是铁石心肠。 只是…… 唉……他攥了攥拳头,这心里怎么就是痛快不起来呢。 他不会是书里写的那种两面三刀,多情多性之人吧! 莫东东说不出什么,只听着一旁的人在夸张琴:“那丫头可能干嘞,弄了个农庄,种出好多咱们这里少见的稀罕物,最近她又在努力研究什么温棚,说是以后一年到头都有好菜吃嘞。” 这么能干吗,莫东东忽然神色一顿。 他倒宁可听别人说她好吃懒做,还是以前苦大仇深的那副倒霉嘴脸。 不要变得这么好,行不行。 莫东东一颗心扑咚扑咚跳。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反复闹鬼 农庄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流冰海没事的时候,开始养养花养养鱼,偶尔还是喜欢和乌龟玩儿“谁输了谁是缩头乌龟”的游戏。 有时去城里和母亲聊聊天,送送吃食,日子过的挺恬淡。 帮忙给田木村送粮的人回来以后,又给流冰海捎回来一封信。 是莫东东写来的。 当时她正在摇椅上摇啊摇,拆开信之后,看了许久许久,然后半天没有说话。 看完之后,点上一根香,烧掉了。 刘海没有问她信里写了些什么,也没问她对莫东东是否还有感情,他想也许她应该在心里给过去留个角落,那个角落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 他并不介意,只是他发现,自从流冰海看过那封信之后,越来越不爱笑了。 以前她虽然像只变色龙,有时候会默默发呆,有时候又嘻嘻哈哈的,但自从看了那封信之后,她很少再笑了。 偶尔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看着远远的山放空。 有一次,他问她:“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啊?” 她的眼神从遥远的山边收回来,歪头看着他,淡淡一笑,“那你为什么把我宠成祖宗啊?” 他没说话,伸手胡噜了一下她软软的头发。 刘海还是继续准备婚礼。 虽然她一脸根本没所谓,好像结婚只是走形式的样子,但他还是觉得不能草率了事。 毕竟是个祖宗。 于是刘海经常问流冰海:你想要穿红色还是紫色的衣服? 流冰海心想,结婚还有紫衣服? 于是淡淡答:“紫色。” 刘海为难道:“可是结婚礼服没有紫色的。” “那你问我?” 锅盖头一脸端庄:“我就是想让你认真一点。” 他觉得流冰海对结婚太不重视了,平平静静的谈,平平静静的过,仿佛还没结婚就变成了老夫老妻。 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流冰海说:“不用那么麻烦,有钱买衣服,还不如多建大棚。” 刘海发现,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财迷,大概人都是视觉动物吧,眼看大把大把的钞票装进兜里,就再也无法克制对金钱的迷恋。 流冰海总说,等大棚挣了钱,她就多买上几套房,一套用来睡觉,另一套......用来睡子午觉。 一脸见钱眼开的样子。 可是,当几个老板的货款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又不怎么上心,点清之后就一把交到他手上。 她说她懒的管钱。 还说管钱本来就是男人的本分。 那么说,挣钱才是女人的本分? 刘海觉得好笑。 他还是习惯性的在夜里点上几根香,取出符纸点燃,烧掉,再点燃,再烧掉,烟雾腾起来的时候眼前都是流冰海平时气定神闲的脸。 自从生意稳定下来,她不怎么忙了,总是在摇椅上摇啊摇,偶尔去镇上听听戏。 镇上的戏不多,一出一出就那几种,来回来去循环演。 大棚的收成一天比一天好,可是,清闲的日子久了,怪事却跟着来了。 一日夜里,农庄的正中央发出“呼呼”、“呼呼”的风声。 听起来有些像风,而又不太像风。 声音飘渺,诡异,没有节奏,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田里忽然变了色,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暴龙从遥远的天际飞了过来,带来一股灰黑色的浓浓烟雾,它们蔓延在农田上空,然后忽然定格,伴着那诡异的风声缓缓落下。 刘海睡的轻,半夜起身推开窗,看着忽然变化的农田。 一轮弯月之下,一串一串的风声像连着波浪一样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农庄中央的烟雾忽然由淡转深,一窝一窝的褐色像张着一口巨大的嘴,险些要吞噬掉那些呼之欲出的番茄。 刘海心下一怔,走进农田,褐色的大嘴忽然不动了,田里发出怪异的蟋蟀声。 农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活物。 刘海打开手电,缓缓伸手去触摸田里的土。 泥土的手感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检查了一圈,也找不到这怪叫声从何而来。 正纳闷,回头,忽然被身后冷脸冷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流冰海沉着脸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眼尾冷冷地在田里的作物之间扫来扫去。 忽然,田地又“蹭蹭”两下,像是有什么活物在爬。 流冰海耳垂一动,听到那细微声,弯腰一下子从田里摸出两条东西。 抬手一看,是两条蛇。 岁数不大,细长,两只手指那么宽,嘴里吐着信子,眼睛吧嗒吧嗒的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一惊,蹙眉用力朝旁边一甩。 两条蛇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甩晕了。 蛇有灵性,和刺猬一样,轻易不能招惹,更不能杀。 流冰海甩晕它们之后,装在袋子里,从后墙头扔了出去,动作麻利的像是个捕蛇专业户。 刘海默默望着她。 “两条蛇而已。”流冰海淡淡的说。 刘海望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 早知道这女人是一只变形金刚,经常忽而沉默不语,忽而嬉皮笑脸,让人捉摸不透。 可能哪天打死老虎也未可知…… 只是流冰海纳闷,蛇是扔走了,可是刚刚那光又是哪来的。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并且不是每天都出现。 隔三差五,每周发生两三次。 有时候是绿色的光,有时候是蟋蟀的叫声,有时候田里会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网,像是要把什么给网住。 动静闹的太大,把看门大爷也给惊动了。 流冰海的农田闹鬼了,这件事情传遍了邻里八方。 连邻乡的熊孩子也跑来看热闹,可是到底胆子小,又不敢走近,只敢磨磨蹭蹭的黏糊在庄子周围,偷偷趴在墙头往里看。 他们都认得那个长相不错的姐姐,都知道她家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吃,小小的番茄甜滋滋的味道。 和她长的一样甜。 怎么就闹鬼呢。 田里的怪事传的太大,影响了农庄生意,老百姓都对这个田望而生畏。 没人再敢吃流冰海庄里的东西,但凡摊贩上的蔬果是她家的,买主一看便转身就走,任凭老板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 几大合作的商户都坐不住了。 马老板特意赶来,想和流冰海商量这件事情,她这田里出了这种事,以后谁还敢吃她家的菜,现下已经有人因为此事不敢买他们的货了。 这货再囤下去恐怕都得遭殃。 流冰海见马老板慌头慌脑的,也不急,咽下一口茶问道,“那马老板的意思是?” 马老板也被问住了。 他虽来的急,但也没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现下只觉得这菜一天天亏下去,不是个办法。 “要么找个大师除鬼试试?”马老板说。 流冰海握着茶杯的手指松了松。 本还以为商户是来借故压价的,原来不是。 “您可和其他商户谈过这事?”流冰海道。 “老板们都愁的不知道怎么办,让我前来找你商量商量。” 流冰海十指在茶杯上紧紧扣着。 事情没解决的苗头,影响还在扩大,这事传到镇上,又传到城里,有商户拉着从前囤的货往庄里拉,说是要退货。 有一个带头的,后面的便纷纷跟着,没几天的功夫,农庄成了库房,大批大批的菜被退了回来,在大棚外面堆积如山。 货退了,尾款定然也没人肯付,曾经一时红火的生意瞬间冷清下来。 倒也有几个胆子大的,不信这个邪,觉着这是个独家垄断的好时机,壮着胆子继续和流冰海合作。 马老板是其中之一,还有城里两家饭店老板,不想因一时变故得罪流冰海,家大业大又不在乎这一时得失,便在一旁观望着,想看看风声再说。 有人提醒流冰海,找风水先生看看,去去晦气。 流冰海无动于衷。 她信神,不信魔,再说小鬼也折腾不出这么大阵仗,是人是鬼,走一步看一步。 她无动于衷,流言蜚语可不饶她,田里出了怪事后,外面都说这田里的女主人招魔招鬼,怕不是个好来的。 于是原先看流冰海顺眼的大人小孩开始绕着她走,见了面远远点个头便跑开,生怕从她身上沾上一点晦气。 一时间,仿佛刚刚建立起来的福气又变成了丧气。 刘海看着别人远远躲着流冰海,有点生气。 他家祖宗何时受过这等冷落。 流冰海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有些可爱,宽慰道:“何苦理他们,他们不吃咱们吃,还能饿死不成。” 有些事要来的躲不了,流冰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真相你不去查,它也会自己慢慢浮上水面。 她继续着闲来无事养花养鱼的日子,等着该上门的人上门。 生意不好做了,菜照旧种,钱可以不挣,饭不能不吃。 手里的钱还够撑一阵,流冰海没理会这件事,依旧系着头巾做一只忙碌的农民。 又过了些日子,她正在种菜,庄里突然来了一位大腹便便,肤白顶秃的人。 那人来的时候,流冰海正裹着下地的衣服,扛着锄头,耳后突然听到“哈哈哈”的几声大笑。 那笑声又大又虚伪,回过头,那秃子油腻的嘴脸赫然于脸前。 是雇的那两个小工将他迎进来的。 胖子见到她,便一副见到了熟人的嘴脸,笑盈盈的说,“果真是那位姑娘,真是幸会幸会。” 未等流冰海搭话,他又嬉笑道,“上次你走的急,我们都没好好谈过。” 该来的果然来了。 流冰海扔下手里的家伙,走到秃头面前。 然后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想到这是原主上一世的正牌丈夫,她就犯呕。 身体务必要拉开距离。 秃头又笑了两声,流冰海淡淡道,“您有事?” 秃头一脸诡异,笑道,“有些小事,找张老板聊一聊?” 流冰海将他带进前厅,前厅是平日与马老板谈生意的地方。 但她远远坐着,也未给秃头奉上一杯茶。 两个雇来的小工想要倒杯水,也被流冰海抬头打断,轰了出去。 “你们先去忙,莫打扰我们谈话。” 秃头便渴着,与流冰海相隔甚远的坐着。 两个小工赶忙给刘海通风报信,流冰海到前厅,看了一眼二人相隔的距离,便知这祖宗心中嫌恶此人。 秃头见到刘海,相会一笑。 “您有事?”流冰海开门见山道。 秃头直截了当,“直言不讳,我此番,正是为您这片农庄而来。” 流冰海笑笑,“此话怎说。” 秃头看着这个小美人肤白如雪,咽了咽口水,脸色一转,说道,“我听说,您庄里进来出了些怪事,生意不大好,我是特意前来跟姑娘谈谈生意的事。” “哦?”流冰海眉毛一挑,等着他葫芦里的屁。 秃头接着说,“您这边若生意不好,可否考虑跟我合作?农庄么,出点怪事,我想也是正常的,看姑娘面容端正,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既然他们不相信你,我王秃子相信你,以后,你这边产出来的蔬果,我全包了,姑娘看看可好?” “哦?是吗。”流冰海又淡淡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秃头继续说,“我既然要接手,就要垄断市场,以后,你只能全都与我一人合作,你看怎么样?” 流冰海笑了笑,喝了口茶,没作答。 秃头叹了口气,脸上忽然爬上愁容,口苦婆心的说,“姑娘啊,你也知道,你庄里以前生意是很好的,出了这种事,只有我相信你,我也是有风险的啊,我敢冒这个险,姑娘可否给我点诚意?” 流冰海还是没说话。 “或者,姑娘若觉得麻烦,直接将农庄及你们所有的瓜种转售给我,也不是不可,那样,更省去一些繁琐。” 流冰海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说话。 这人的肚子还真是大啊。 过了会儿,流冰海才道,“先生为何要与我合作?别家听到我的事,都是绕着走,恐怕惹一身骚,先生倒是不怕?” 秃子好似一脸仗义似的,抬手拱了一下拳头后,道,“姑娘,我是个生意人,这做大生意,往往是有捡漏的机遇的,我怎会嫌弃你,况且,姑娘以前的生意那么好,你的人品菜品,我都信的过,我可是像马老板打听过你的,蔬果质量,一等一。” 呵呵,流冰海低头笑了笑。 不错,他的确向马老板打听了一些事,不仅打听到她的生意和农庄的位置,还打听到她的姓名,顺藤摸瓜打听到她的历史和过去。 罪犯的女儿……幸好他提前知道了,否则,万一真的给大老板做了小,岂不是找死。 但是,做不了小,有好处还是可以捞捞的。 “算了。”流冰海笑笑,“我听天由命,等着顺其自然的结果吧。” 秃头未料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有些惊讶,“白来的生意,你不做?” “不做。”流冰海这下给秃头奉了杯茶,下了逐客令。 “我农庄本无任何害人的勾当,这会儿突然换了买家,似是承认了这事实一样。有勾当就是有勾当,没勾当就是没勾当,等等再看吧。” 她对秃头,没有基本的信任。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跟他合作,怕是要偷梁换柱,闹出人命。 再说,他可真是野心比天还大,这是看中了她的地盘和饭碗啊,她能由着他在她头上当家作主吃干抹净? “您请回吧,十分感谢您的信任。” 说完,流冰海淡淡的,望着这个肥腻的猪头,她还记得原主曾经的身世被扒出来之后,被这个秃头吊打的样子。 而后,垂下眉,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秃头明显不快,肥腻而阴沉的大脸紧紧望了流冰海一眼,叹口气,走了。 该来的人来过了,该走的人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田里的怪事慢慢没了,小鬼和蛇也都不见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生意还是不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往日的商户还在观望着田里的动静。 这几个月里,流冰海把之前被退回来的菜都拿去城里捐给了困难的百姓,他们因为忌惮闹鬼的事,一时还有些犹豫。 流冰海笑道:“吃吧,出事了算我的。” 他们吃了她的菜,安然无恙,自然放下心,还对流冰海感恩涕零。 所以眼下,她也照常,将菜粮给困难户送去一部分,事实证明,吃了她的蔬果,身体特棒,无一人有性命之忧。 流言慢慢淡了,镇长还给流冰海发了一面“善品良农”的锦旗。 闹鬼的事情慢慢过去,几大商户又开始找流冰海继续谈合作。 她还是不提价也不签独家,一切如旧。 生意又慢慢好转了起来,偶尔跟商户们吃饭的时候还听他们夸她能干。 然而,又几个月过去,忽然有一天,所有的菜又全部被退了回来。 这次被退回来的菜和上次不同,它们散发着奇奇怪怪的味道,和她种出来的完全不是一批东西。 她有自己的送菜车夫,每次都由车夫把货送给几大商户,从未出过纰漏。 被退回来的分明不是她送走的那波东西。 又开始有人骂流冰海是无良农民,种的菜又毒又呕,还好意思一批批往城里面送,难不成想吃坏城里人肚子不成。 大家又把闹鬼事件翻了出来,忍不住浮想联翩,认为之前的事情和黑心菜一定有关系。 闹鬼的田啊!能种出什么好吃食。 怪不得闹鬼啊,原来是黑心田啊! 一夜之间,农庄陷入了“黑心菜”的风波,这次就连马老板也不敢来田里了,因为城里已经有小孩因为误吃了流冰海的东西,上吐下泻了。 流冰海冷冷看着这批被退回来的菜,隐隐觉得,有些人似乎要浮出水面了。 她赶到玄州。 夏天的玄州燥的很,可人心更燥,各大巷子都在闲谈田里的黑心菜,有小孩捂着肚子进茅房,又捂着肚子出来,因为茅房里已经人满为患。 她看着人来人往,只觉得人心凉薄。 她想去马老板的店里瞧瞧,几大商户里,马老板人品最正,路子也最广。 巷子里到处充斥着烦躁的胶皮味儿,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正在被火烤,被火烧,被烟熏。 走到半路,她忽然被几个人拦住,脖颈陡然疼痛,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管我是谁 醒来时,眼前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子。 说是房子,但实在简陋的要命。 四处是纸糊的墙,墙上还挂着蜘蛛网,蜘蛛在上面爬来爬去,比田木村的穷苦人家里好不到哪去。 醒来的时候,流冰海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绑她的是几个年长的妇人,五六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威严。 见她醒了,几个妇人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叫她交代事情,逼迫她签字画押。 她刚醒,头脑还不算太清醒,妇人便在她眼前递过罪状单。 罪状单上写着“危害人民安全”之类的字眼,一条条一件件,罗列了一大堆,罪状之多足够枪毙。 大体内容,便是她的“黑心菜大棚”吃坏了城里人的肚子。 最重要的一条在下面:签字画押后没收农庄。 呵呵。流冰海冷眼笑笑。 果然是冲着农庄来的。 几个大妈凶神恶煞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像还珠格格里的嚒嚒们。 “看啥,快画押!”大妈下了最后指令,抓着流冰海的手想要往上按。 她费力收住手,对那几个婆娘说,“先别急,农庄没了,可就什么好东西也没有了。” 她并不想对几个大妈动手,能好言相劝,便有理讲三分。 其中一个主管事的老妇人呸了一口,道:“你把官家人都吃的拉了肚子了,你还想要那些烂东西?就知道莫名其妙出来的稀罕物吃不得,看,出事了吧!快画押。” 大妈又抓着她要往上按。 流冰海说:“等下,这里面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现在拉肚子的人还在外面排排站,板上钉钉的事,你还不认?”一个看起来颇具威严的老太太说。 流冰海无语,自己怎么这辈子竟毁在老太太手里了呢。 她冲其中那个很威严的老太太冷静的说,“真的是误会,您给我三天时间,我定把真相找出来。” 几个婆娘一脸不屑,“那你还不跑了?” “我岂可能带着农庄一起跑?我要是舍得下农庄,这押我便画了,既然不肯画,必然是舍不得。” 大妈们一脸狐疑的望着她。 流冰海继续道:“我现在立下字据,我若三天之内不回来,农庄立刻归您几位。我若三天之内找出真相,也分明年农庄的一半收益给您几位做酬谢。” 几个老太太不吃她这一套,“上面的事,我们可不掺合,你认怂就乖乖画了,我们还要回去交差呢。” 流冰海的手被死死抓着,她真怀疑这几个大妈是不是从宫斗剧里穿过来的。 她不能按,这个手印一按下去,前面的努力全白费了。 流冰海使劲攥着拳头,把手指紧紧缩在手心里,任大妈怎么掰也不松,一双手就快被一群老太太抠烂了。 大妈说:“这么犟,不给你来点横的不听话是不是。” 她本不想动手,但老太太威武起来无理可讲。流冰海左一个晃神,一脚踹翻面前的二位。 再抬头,看着一口黑色大铁锅像一座巨石一样冲自己砸来。 ———— 农场内,刘海点上三根香,香的烟气像蜿蜒的蛇一样,行走轨迹曼妙悠长,他默默盯着香的烟气看了许久,拿出一张符纸,烧掉。 烟雾的尾巴像俏皮的跳骚,苍白的颜色与这阴沉沉的天形成鲜明对比。 他又拿出一张符纸,放在香上面看了一会儿,手腕动了动,又将符纸收回,他默默望着,深重的眼窝下面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 流冰海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却不是普通的黑,而是黑的瘆人。 黑色如影子似的东西闪闪烁烁的在四周游荡,间或发出一道黄光,墙壁上穿透着像鬼火一样的东西,虚无缥缈,若即若离。 耳边传来莫名其妙的沙沙声。 环看四周,老太太们睡得七零八落,那个非常威严的老妇人脑袋上的头发像是被烧过了一样,流冰海胳膊一弯,碰到地上的东西,感觉怪怪的。 抬眼看,是迷人的香,已经被火烧了一半,剩下一半的黑色碎末稀稀拉拉的散开在地板上。 窗户开着,窗外天阴的很,阴戳戳的外面忽然探过来一根麻绳。 流冰海头晕乎乎的,双腿酸软,还是忍着揪住麻绳,翻身一跃而下。 头顶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而且还突起了一块。 刘海将流冰海顺势抱到地上。 “大锅力道挺重?”刘海淡淡道。 流冰海意识清醒了一半,“你怎么知道?” 刘海不屑的勾了勾唇,“一群老妇,惯用技俩。” 窗外卷着风尘,流冰海脑袋嗡嗡的,刘海不由分说的把她装进一个大麻袋里,未理她的质疑,一路抗回农庄。 半路,又有鬼火一般的东西在道路两旁跳动,刘海唇角一歪,扔了两张符纸过去,鬼火依旧默默灭掉一半。 夜路不好走,月光却亮的明媚,枝头的乌鸦颜色和夜色无差,只露出两只鬼灵精怪的眼睛,谨慎的盯着面前的二人,间或扑闪扑闪翅膀,提醒这世间自己才是这小路的主人。 灭掉一半的火苗呼哧呼哧喘着微重的粗气。 流冰海从麻袋里面钻出头,看着火苗。 刘海再次扔出一张符纸,符纸在火苗中跳动,不大一会儿,火苗灭了,夜色更静了。 刘海把流冰海抗回农庄。 夏日过去,夜间又有些凉,屋中点了香,十分好闻。 被妇人折磨了几天的流冰海有些困倦,她歪在屋头,接过锅盖头递来的温茶。 淡淡的香味一缕一缕的飘过鼻尖,流冰海抿了一口茶,把茶杯递给刘海。 “锅盖头。”流冰海扫过鼻尖的烟,淡淡问道,“你是谁啊。” 声音像极了干净的一张纸,微亮的烛光衬着外面独特的夜,自然随意,却又没那么自然随意一般。 你是谁啊。 从初见,便进入我的生命,原是约好了一道出走,却莫名交织出情感。 真的是莫名交织的吗? 锅盖头又将一张符纸放在烛光中烧,符纸被燃烧后的味道很好闻,烟直直的往上面绕,像一缕缕飘渺中的小蛇,蜿蜒的攀爬在空中。 刘海烧完符纸,回头看着流冰海,定睛看了她许久,淡淡笑了笑,道,“我会照顾你的。” 流冰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突如其来的,从坑里捡了个祸害,但是他会照顾她的。 流冰海看着地上的符纸慢慢烧成灰烬,逐渐变成黑色,她过去,盯着地上的一摊黑色看了许久,突然对锅盖头说:“疼呢。” 什么东西? 她看着锅盖头,怒了一下嘴,“那几个老太太,手劲真大,疼呢。” 嗯……祖宗受苦了。 流冰海走进锅盖头,委屈的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我的吗?” 锅盖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流冰海抓起一口大锅,咣当一下扣在刘海脑袋上,冷冷哼了一声,“疼呢。” 声音又咸又淡,好像在装纯,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早已洞察一切的深邃。 他看着流冰海,流冰海也看着他,过了好久,又问:“锅盖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刘海摸了摸她头上鼓起的大包,“我有我的方法。” 我有我的方法,就和当初在泥坑里找到你一样。 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啊。”流冰海又问。 刘海笑笑,“你说是谁就是谁了。” 流冰海没再说话,过了会儿,鄙视的看了一眼刘海,眼皮垂下,道了句“睡了”,便在炕旁边歪了过去。 刘海给她掖好被子角,扫光地上的黑色烟灰,又抽出一张黄色符纸,符纸燃烧,再燃烧,烟雾顺着符纸慢慢上滚,几乎淹没了刘海的脸。 他看着面前的灰色烟雾,淡淡道,“欺负小祖宗的,这辈子是要有点颜色了。” …… 月亮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玄州城,漫火飞天,刘海潜入一家洗脚房,洗脚房老板是个南方人,操着浓浓的沿海口音在招呼几个客人。 店内有几个隔间,他找人跟了那个家伙好几天,自知他每天几时几刻会到这家洗脚房来。 趁着老板不注意,他走进一个隔间,隔间门口贴着“茉莉花”,推门而入,有茉莉花的味道。 不知道晚上是不是还有一位叫茉莉花的小姐在这里伺候那个家伙的大脚丫子。 包房内有一个木制原型深桶,桶里装满了水和中草药。 刘海看了一眼那桶,往里面扔了个料包,转身而去。 然后到旁边的隔间喝茶。 傍晚,有人走进了“茉莉花”包房,刘海继续一杯茶一杯茶的喝。 茉莉花茶的香味和隔壁的茉莉花味道兴许能串联起来。 过了会儿,刘海杯中的茶叶味淡了,隔壁传来一阵惨叫。 “哇啊……啊……哪个烧死老头了啊。” 隔壁的男人身体一跃从桶里面爬出来。 随着他的惨叫声,门口仓促的迎来一个人,是洗脚房老板。 刘海从门缝中看到那个脸蛋圆溜溜的秃头男,光着屁股从桶里面往外爬,想必是那水太灼烧了,烧的他腚上开花。 秃头光着屁股原地嗷嗷乱叫,脸上通红,他扯过桶边上的大毛巾围在自己腚上,龇牙咧嘴的叫喊,“哪个给老子烧的水,拉出来给老子乱棍打死。” 刘海在门口扯了扯嘴角。 洗脚房洗脚房,就知道你不可能只在这里洗脚。 除了洗脚,还要洗腚。 足浴桶里的辣椒水应该已经慢慢浸透了秃头的小屁股蛋儿,那秃头围好围巾,摸着屁股四处乱走。 桶旁边的女子格外紧张,不停解释,“不是我,我不知道啊。” 秃头解开围巾悄悄看了看,红彤彤,热辣辣,一心只想哭。 洗脚房内乱作一团,一个一脸慌张不停解释的年轻女孩站在屋子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刘海不认为高级的修理更加可贵,对付流氓,用流氓的路数更能解决问题。 此时此刻,他对秃头的屁股很有兴趣。 晚上,大喇叭胡同,刘海嘴里叼着一根铁钉等在路口,路口处红色的火苗飞涨,几张黄色的符纸悄无声息的燃烧。 路口处,一个七扭八扭的胖子摸着屁股慢慢走近,刘海定睛看了两眼,嘴里的钉子一吐。 顷刻间,就见那秃头胖子被脚下的物件一绊,鬼叫一声,倒在地上。 距离自己后院只有几步之遥了,竟然在这里摔了个大马趴,秃头气哼哼的爬起来,今日真是诸多不顺,屁股蛋被烧红了不说,又挨摔。 怒的很。 他嘴里骂了一声,爬起来骂骂咧咧的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肥肥的胖臀一顿,天上忽的一团绿光闪过,秃头望着那团诡异的绿光,怪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摔倒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团绿光滚到地上。 地上一团绿色的东西爬来爬去,缠绕到秃头身上,盘旋着,拧着,折腾着,像一阵极光迅猛狰狞的飞到秃头身上,覆了上去。 秃头又惊又惧,失声喊了一下后,叫开了嗓子,在地上吓的鬼哭狼嚎屁滚尿流的。 刘海在路口的阴影下远远看着,暗暗的想,这叫以牙还牙。 秃头身上的是绿色青蛇,十余根,上午新鲜采摘的。 别以为农庄里的诡异蛇象他不知道是谁干的。 想霸了祖宗辛苦经营的农庄,也得真有两下子才行。 刘海嘴里叼着钉子,看着秃头在夜火中像一只被烧焦的小骚包,骚动不安的臀部一颤一颤,倒在地上一扭一扭。 地上的黄色符纸又燃起来了,明明是刚刚已经熄灭的符纸,现在又重新燃烧得火势凶猛。 秃头被蛇缠绕的十分痛苦,浑身扭曲的倒在地上鬼叫,身上的绿色像一道道鬼影,如那天农庄的鬼影一样扑朔迷离。 小人要用小人法来治,蛇们专门盯上了秃头的屁股,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啃咬。 刘海吐出嘴里的钉子,钉子打了个转,在地上碾了一圈,像是为秃头默哀。 秃头痛的龇牙咧嘴,在地上扭曲着肥硕的身体,回头看到刘海,霎时一顿,“你放的蛇!” 他吓得舌头打结。 刘海根本不理他,走过去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怎打我!”秃头痛的鬼叫。 刘海将身上的钉子扔了一颗扎进秃头屁股,对方又是一阵惨叫。 恶人专有恶招治,刘海冷冷道,“毁我农庄,绑我女人,你还要叫。” 此时的青蛇已经快把他的屁股啃烂了,他痛哭流涕,鬼叫道,“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打我。” 刘海道,“没证据。” 说完又是一脚。 我没证据,我要揍你就是揍你。 以后再出事,我还揍你。 十几条蛇把秃头屁股咬了个稀巴烂,秃头的鬼叫声在深夜里与长空对峙成一条悲壮的长河。 回到农庄,流冰海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安静无比。 刘海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坐了会儿,对流冰海道:“那秃头屁股,被咬了个精光。” 从秃头出现开始,他便托人去打听了一下这只猪头的背景,以防万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咬他屁股。 从祖宗被退菜,到她要进城找几位老板开始,他便找了一个人,暗中跟着她。 只要她被冒犯,便一直跟着,然后回来告诉他祖宗的位置。 他喜欢简单粗暴,或者说,在这里,他想要简单粗暴。 他有脑子,但是他懒得迂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咬他屁股。 他拍了拍流冰海的脑袋。 他早就想好了,若她继续开农庄,他就随她,若做不下去了,就寻个其他买卖,离开这个地方。 流冰海半天没吭声,晚上的风呼呼吹过,都是温暖的声音。 “锅盖头。”流冰海问:“你到底是谁啊。” 这句话她问了无数遍,昔日他救她出阴沟,带她离开,给她温暖,待她如宝。 可是这世间,哪来的万般真切。 她真诚的眼窝望着他,黑白分明,波光清透。 刘海点上符纸,燃烧,熄灭,再燃烧。 符纸上的图案逐渐模糊不见。 外面风声吹过,呼呼的,一团一团。 “我是,你的情郎。”刘海的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发丝,嘴角似乎有一颗小痔,马上就要跳动了出来。 “刘海。”系统严肃的提醒,声音轰轰的,有股五大三粗的气质。 这个声音来的突然,非常突兀。 知道了……他默默的想。 来这一世,也不容易啊。 和流冰海一样,他也是一个任务者。 在自己的任务系统里,他也在接受第一世的任务,挽救在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个苦逼女人。 她可能会出现在泥坑里、血海里、沙漠里,而他手里有也许能护她周全的命局。 原主的身份曾是一个生物研究者,手中有很多新鲜作物的种子,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曾和别人一起开农场,培育自己的种植基地。 但是,这世道不是很靠谱,原主面慈心软,种出来的东西也曾被冤家对头下毒害人,又不善争斗,之后声名狼藉。 同时,原主还是一名“玄学体”的后人。 父家出身道教,作为某“玄学体”的后人,自己有着难得的灵气和敏感。和这个技能,与任务主本身也略有相同。 在原主的原剧情中,阿爹曾对他说,你的每一张符,都是能救命的符,你的每一道功,都是能救命的功。 他问阿爹那些符纸有何用,符纸上的图画又有何用。 阿爹闷闷的不吭声,末了才说,反正是给你干正事用,不是谈女人用。 可是没想到,原主自己的正事却搞得一败涂地,早知,还不如正正经经做一名道教后人。 可驱邪可避魔甚至可以招桃花,岂不是比当农民爽来哉。 可惜,原主专心种地,种出了一片苦瓜。 系统送他来这一世,便是要他去救赎遇到的第一个苦命女人,顺便,给苦逼的原主也寻个幸福。 他也不知道救赎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把她宠成祖宗,总是没错的,再把她娶回家,养个白白胖胖。 她只是他任务中的一个宿主,但是,他是她的情郎。 是的,她的情郎。 这本是他自己的秘密。 没想到,他却觉得,她似乎也不像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苦逼。 在她这副拼命当祖宗的外表下,似乎还藏匿着一个他并不熟悉,却很想找寻的真相。 只是,他不想问,她也不能说而已。 他原本想把手里这些种子用完,就不开农庄了,带着她去一个再大一点的城市,做些与吃喝无关的生意。 但是,她似乎对当农民很感兴趣,或许,他可以去找个新的合伙人,再一起重新培育新的种子,把这一行好好做下去。 不管如何,她得先嫁给他。 刘海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又道了一声,“礼服快做好了。” 秃头的屁股蛋子被一群青蛇咬的几个月下不了床,流冰海觉得,幸福也不仅是躺在床上睡大觉,打怪的同伴如果给力,一起打怪也不错。 虽然他神神秘秘,但是,算了,谁还没点小秘密。 流冰海和刘海的婚事传遍了整个玄州,只是没人知道,这是两个宿主之间的纠葛,也是两个任务之间的纠缠。 流冰海还是经常斜着眼睛看刘海。 流冰海、刘海,这名字之间似乎就是有交集。 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他有神秘,但也不再问,偶尔望着他的锅盖头傲慢的笑。 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她要当祖宗,总是没错的。 他们的婚事也传到了莫东东耳朵里。 一车一车的米面蔬果送回村里,众人都道张琴遇上了好男人,两个人的结合是天造地设,只有莫东东经常看着他们曾争吵过的那条水沟发呆。 到底,是他误会了她。 他又写了几封信,托送菜的马夫给送回了农庄,流冰海拆开信,看着他如往日一般的叙旧言谈,没什么表情,把信放在蜡烛上燃烧,就像刘海烧符纸一样。 刘海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沉。 之前,那边也来过几回信,这祖宗总是看完信,神情就凝固起来,没了平日祖宗样。 流冰海看着锅盖头,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没什么。” 信里,都是莫东东在诉说儿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 对她道歉,对她忏悔,对她在儿时受到的不公和欺凌倍感心疼。 在流冰海记忆中缺失的那部分,她又看到一个充满戾气和张牙舞爪的张琴,她像一只弱小而愤怒的仓鼠,去攻击,也被围攻。 她的脑海中是那个她不曾看到过的画面,是她没有触碰过的、乖张而孤独的灵魂。 她不免觉得格外沉重,就好像,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久违的真实的自己。 所以,看到莫东东的来信只能神情疏离作为对原主的敬重。 所以,才更需要拼命当祖宗…… “你是真的喜欢我嘛?”流冰海大剌剌的问刘海。 刘海笑着敲敲她的脑壳,“是真的。” 虽然是任务,但也是真的。 “你很神秘,锅盖头,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但是,我不方便问,你也不方便说,算了。 刘海去做了一碗肉汤面,爆了辣椒,混了蒜瓣和八角,葱丝切的像针尖那样细。 不管我是谁,我只愿这一世,宠你如祖宗。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大方脸1 这是一间有股酸味儿的小屋。 睁开眼,流冰海躺在一间潮湿的一居室里。 光线不是很好,日光灯半亮不亮的,房间只有五十几平,类似廉价的快捷酒店。 茶几上摆满了还没吃完的泡面盒子,盒子里泡了一根肠,已经发霉。 卫生间被塞在一个小角落,除了一个转不开身的厨房以外,就是一张巨大巨大的大双人床。 虽然房间不大,但这床却大的离谱,可以看出房间主人是多么的爱睡觉。 尽管没有钱置办一套像样的房产,也得给自己一张像样的床,好让自己随便翻滚,在梦里所向披靡。 流冰海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和锅盖头一起当小农民的快乐日子还近在咫尺。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凤凰传奇的音乐,炸裂的耳朵疼。 她恍了下神,飞快的恢复意识,抓起床头柜的一个触屏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聒噪的声音:“刘一萌,怎么还不来交策划书!” 声音太大,流冰海下意识的把手机拿远了点,蹙了蹙眉。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 故事主人叫刘一萌,是个从十八线进城打拼的普通女孩。 公司是做广告的,偶尔还投资十八线影视,刘一萌是视频策划。 圈子里都是大佬,不管是甲方还是资方,个个都是隐形的刺儿头,上司是个就知道溜须拍马的老女人。 这个策划案的大佬主是个跋扈的强迫症晚期傻x,别人都当这案子是烫手山芋,不肯做,于是就成了刘一萌的锅。 聪明的女孩都懂战术,但刘一萌偏偏是个“赤诚”的妹子。 战术没有就算了,还动不动就爱撕逼,秉着一颗“坦率”的赤诚之心,经常揭露圈子里看不惯的种种黑幕。 按说正直大胆的女孩是个女主人设,能有一号光环加持。 但她没有,很快她就成了圈子里的一颗毒瘤,万人唾弃,人人喊打。 有一天,公司来了个美女,蒋小落,与刘一萌是大学同学。 是典型的恶毒女配人设,长的好看,家庭优越,说话嗲声嗲气。 而刘一萌是典型的女主人设,长相无害,家庭一般,真实诚恳。 按说她凭借女一的人设可以成为人生赢家,可剧本却莫名其妙的反了过来。 蒋小落出身优越却踏实肯干,勤劳美丽又善良,情商又高,很快在业内占领了自己的一片天,还和一个资方大佬欢天喜地的谈起了恋爱。 而她这种不会溜须拍马又牙尖嘴利的傻大粗,一不留神就成了各种背锅侠。 人人都道:珍爱蒋小落,远离刘一萌。 她被降职又降薪,房子从五十平的一居变成三十平的地下室。 她跟蒋小落杠上了。 她不信蒋小落真的有别人所说的那样美好,觉得一切不幸都因为虚伪的“蒋小落”之流,于是开始致力于挖掘蒋小落与各界业内大佬的黑历史。 结果每当刚挖掘出一点蛛丝马迹,便屡屡被删,凭空消失。 人人继续道“珍爱蒋小落,远离刘一萌”。 唯有男友还留在她身边。 每当她深感绝望,便欣慰还有男友是她最后的归宿,后来却发现男友与自己同床异梦。 偶然起夜,经常看到他独自翻看大学相册,神情失落。 原来他早已爱上了蒋小落。 而他选择默默留在刘一萌身边,只是想要替女神遮挡住所有的伤害攻击。 那些她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黑历史,都是被他删掉的。 她疯了,恨透这些虚伪又欺骗的嘴脸。 流冰海穿到了她身上,任务是“停止一切丧”,让刘一萌当上”天天说实话还能有人宠”的幸福小祖宗。 流冰海觉得这很有难度,说实话还能有狗屁的真爱。 一切真爱都建立在谎言之中…… …… 流冰海觉得头痛,费劲的抬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腿。 那是两条肿胀的腿。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长期熬夜劳累,血液循环不好,小腿有些肿胀,看起来像两条大萝卜。 “出来吧。”她对系统说。 她感觉两只贱贱的眼睛已经徘徊在额头上空。 上一世做张琴的时候,她没有全部记忆,要靠自己一点点挖掘,稍不留神就会入坑。 而这一世,系统没有扣留任何记忆,全部记忆已经在流冰海睁眼的那一刻,输送完毕。 可她知道那个贱贱的系统没那么好心。 难度还在升级,只是她不知道这回系统要闹什么妖。 看看自己的小腿,她觉得疼痛无比。 “这次你没有扣除我的记忆。”流冰海说。 “是的。” 流冰海平静了片刻,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要来了,她缓了缓,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问道:“这次的难度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你去卫生间看看吧。 流冰海心里咯噔一下。 她斜眼看了看犄角的厕所。 那里似乎有一道淡灰色的光,微微闪耀着朦胧飘渺的光影,光影中隐隐有一道弧线,像半睡半醒间对她咧开的挑衅又嘲讽的微笑。 她心里冷哼一声,拖着两条酸痛的小腿,走进了卫生间。 流冰海冷静的走到镜子前,定定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心里瞬间轰隆一声。 脑子一瞬间被定格,她感觉自己的头发瞬间炸飞了起来。 这特么大方脸,是谁啊!! ...... 镜子里是一个大方脸女孩,五官不算太丑,可也沾不上美,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威武的显露着“刚正”二字。 两块硕大的咬肌雄赳赳气昂昂……宽大的下颚骨十分嚣张。 流冰海冷冷的看着这面镜子,感觉胸口已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系统如果在她旁边,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动粗。 “这就是你给我的新难度?”她咬牙切齿的问。 系统说:“谁叫你老骂我?” 流冰海...... “那你就给我大方脸吗?” 上一世日子再难,好歹还有个看起来比较旺夫的长相,只要稍微变得傻白甜一点,再假惺惺的装成小白兔,就可以得到世人的怜爱。 哪个倒霉炮灰不是靠着优质的长相和卓越的灵魂走上人生巅峰的? 她认真的看着这张霸气侧漏的大方脸…… 她不想做任务了,对女人来说,变丑比苦逼更可怕。 “我想回家。”流冰海说。 系统:“这一世没给你扣分可以滚回家的特权。” 特么的,上一世的惩罚,到大方脸这里,变特权了? 冷静了一会儿后,流冰海知道再挣扎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这次的任务是,保留原主的毒蛇人设,带着大方脸变成幸福小福星。” 带着大方脸,拖着毒蛇嘴,变成小福星? 这系统贱透了。 流冰海冷着脸抗议道,“这是一个没有节操的任务。” 系统说,“我不管,我就要你当大方脸。” 流冰海冷冷看着镜子,“就因为我老骂你大爷吗。” 她仿佛听到了这个系统贱贱的笑,她想换任务,她想绑定一个“抽死这个贱系统”的系统,放手大抽,赤手空拳,把天下臭不要腚的系统都撕个稀巴烂,然后带着所有倒霉宿主,走上幸福巅峰…… 不过她只是想了想。 流冰海:“我还有什么优势吗?” 系统:“有的,原主有超强的第六感,你可以预测一些事情。” 流冰海……我现在就预测到我想揍你。 流冰海:“我还有一个问题。” 系统:“说。” 流冰海:“我听说别人做任务,都是穿到一个家世显赫倾国倾城的恶毒女配身上,只要拥有高贵灵魂就可以华丽转身,为什么我不行。” 她摸了摸自己的咬肌。 又低头看了看臃肿的小腿肚。 如果她是大佬,她都不允许自己走上幸福巅峰。 系统鄙视道,“流冰海,你上一世被锅盖头宠太久了,已经不习惯风雨了。” 锅盖头……流冰海心里一怔,想到自己还是张琴时,和锅盖头一起开农庄的祖宗生活。 祖宗当久了,确实不太习惯凡人了…… 可是…… 她又看了看镜子。 这大方脸,也太凡人了! 她捏了捏又肿又硬的咬肌,冷冷的说,“风雨来的太猛烈,总得有个适应过程。”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问她:“流冰海,你还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吗。” 流冰海一怔,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过自己的世界了。 甚至自己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了…… “你不会忘记自己做任务的目的吧。” 流冰海低下头,看着地板,心里有一阵凉丝丝的风云在翻滚。 她不想说话了,她被这系统搅的头疼。 系统还在继续:“做好这一个任务,你将有机会回到你原来的世界,结束你自己的丧。” 她心里一怔,抬起头看向镜子。 真的吗?她自己的世界…… 系统说:“加油吧。” 然后没了动静。 世界变的安静,卫生间的镜子上有层层雾气,流冰海怔了怔神,用纸巾将这雾气缓缓擦掉。 镜中人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大方脸也更清晰了…… 流冰海有点绝望。 她本来是个沉稳的性子,在原来的世界里,甚至可以说有些狠辣。 她是“高高在上”的一颗繁星,总是“居高临下”的藐视着身边的一切尘事。 她是冷傲又孤立的性子。 然而,这一刻,她也被这大方脸打败了…… 不管如何建立满满自信,一照镜子,瞬间瓦解。 流冰海头疼的抚眉…… 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已至此,她总得先做点什么。 系统说这一世没有做错事情就可以滚蛋的“特权”,那也就是说,她可以放飞自我,我行我素。 呵呵…… 现在腿疼的很。 流冰海低头仔细研究了一下原主的腿肚,大概是长期受凉,血液循环不好,小腿十分水肿,像两条大萝卜。 这怎么闪闪惹人爱啊,妈的。 没颜值,没性格,没身材,没善良,没钱…… 真特么丧到了山穷水尽。 流冰海找出原主手机,打开某宝,先买了个泡脚桶。 然后又下了一单泡脚片。 吴昕同款。 老年生活就要来了,幺西……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大方脸2 她最发愁这大方脸! 不能整容,不能动刀,不能打针,总不能徒手变v脸吧! 先不说能不能走上幸福巅峰,就每天早上洗脸照镜子的过程,就够她一呛。 她决定以后每天闭着眼刷牙。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上司。 流冰海刚一接,那边就火急火燎的叫开了。 “刘一萌,怎么回事?甲方都等半天了!再不交案子下月别上班了!” 这是个男性用品的广告案子,甲方是个傻|逼。 都知道他有重度强迫症,连ppt里的标点符号有一点小瑕疵,整体方案都要重新修改。 就是个垃圾! 没人肯接的烫手山芋就这样甩给了刘一萌。 但刘一萌是个有梦想的娃,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还认认真真的做了好久。 傻逼大佬审了三遍都不过稿,天天都是无理要求。 原主刘一萌跟他撕起了逼,把他胖揍了一顿之后,还把他是傻逼的真相告知了天下。 其实谁不知道资方是傻逼,用她说? 但是傻逼有钱,有钱的傻逼再傻逼也比没钱的大方脸牛逼。 后来的境遇就不言而喻了。 流冰海挂了电话,找出原主做好的“第三遍”策划案。 按照本来步骤,这次回公司就是跟资方的撕逼时刻。 那天的撕逼场景把整栋楼都惊着了,刘一萌抓着傻逼的大佬的衣领子,差点把他内裤都给扒了。 后来还是蒋小落出来解了围,笑盈盈的把大佬的性子捋顺,安顿好了一切,又把后续事宜有条不紊的安排好。 流冰海捋了捋记忆,又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的看了看。 她现在就想撕逼。 但不是和大佬,而是和系统。 但是系统不在。 …… 她冷冷的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平心静气的找出卷发棒和发带,使劲的卷,发现不行,卷来卷去都像一坨大羊毛。 而且头发卷了之后,显得脸更方了。 怎么看都特别像牛顿?(牛顿表示不服) 又扎了个丸子头,觉得也不行,明明很可爱的丸子头,放到大方脸脑袋上就是“作”和“装”的代表。 流冰海脑袋嗡嗡的。 上一世张琴一出现打的是“可怜”戏,可这戏刘一萌打不了。 装可怜是要看脸的。 她把头发放下,又冷静的看了一会儿。 眼细,脸方,眉骨高…… 算了。 她摸了摸刘一萌的口袋,发现外套兜里硬邦邦的,咯的很,掏出一看,是两只口红,都是便宜货,一只橘红色,一只浅咖色。 她用浅咖色打底,然后涂上一层橘色,用纸巾把橘色抿淡一点,然后再涂上一层厚咖色。 头发散下来,再眉骨处抹上一层淡淡的咖色口红,再用纸巾把咖色擦淡,变成淡裸色。 最后,翻出原主的一套油彩。 广告策划有很多人是美术专业出身,流冰海挑出一管酒红色油彩,挤出一滴,把毛刷最细的画笔沾湿。 蘸了一抹酒红,点在右眉骨眉尾的位置,仔细端详了下。 好吧,就这样吧…… 装不了小白兔。 那装大灰狼试试看。 有态度的大灰狼? —— 她抱着策划案走进公司,老丑女人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旁边坐着一个西服笔挺的大佬。 大佬背脊直直的,在喝咖啡,手边还摆着一本男人装。 垃圾…… 流冰海走过去,一时冲动,“大……” 什么大佬……幺西…… “韩总您好。” 差点说成大佬您好。 幸好没说成垃圾你好。 人丑果然智商低。 被叫韩总的是原剧中的大男主,韩冲。 他是在后来发生的这场撕逼大剧中和蒋小落相识的,蒋小落人美嘴甜又温柔,很快就成了大佬的盘中餐。 而这个大佬,曾经是刘一萌的偶像。 他是华南地区影视圈的扛把子,开创了很多行业剧的先河,后来又投资各种商业。 对他的崇拜让她走上这个行当,想要与自己的偶像共同谋划美好蓝图。 有句话叫远香近臭。 与他撕逼,是因为对他失望。 在他屡次无视规则,仗着自己的大佬身份提出霸王条款的时候,她按捺不住内心冲动,想要骂醒心中的偶像。 后来就一撕逼成千古恨了。 韩冲看到流冰海走过来,微扬起下巴,像一只冷傲的大天鹅,高高在上的点了点头。 业界的傲娇小霸王,传闻每天都是被自己帅醒的。 生平最怕被莫名其妙的大方脸崇拜,所以见到丑小鸭,生理性的习惯退避三舍拉开距离。 流冰海坐下,将策划案递给他。 大佬拉了拉椅子,刻意与丑小鸭拉开距离,然后仔细翻了翻策划案。 这次做的不是影视项目,而是给最近投资的一个男性用品拍广告。 唰唰的翻纸声和缓悠扬,大佬看看策划案,又抽空抬头看看流冰海,眉头不经意间拧成了大疙瘩。 看到她就头疼。 不仅脸方,嘴还欠。 上次筹备一个影视项目,也是她做的广告宣传,为了筹集项目资料,允许她进组采访。 当时项目正杀青,别人都笑的欢,她却黑个脸,把导演和女二的潜规则给抖搂了出去。 真当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吗,二百五似的。 他把策划案扔回流冰海面前,“给了你三天时间,就做出这种垃圾?” 流冰海笑了笑,心想,给你了三十年的时间,你就长成这种垃圾? 韩冲脸色微沉,“你笑什么。” 她眉骨的酒红色有些张扬。 流冰海收了笑,“没什么,您给我讲讲您的构想,我回去改。” 大佬很快白了她一眼,“刘一萌,你是策划还是我是策划,我给你讲构想,我要不要替你领工资?” “您愿意的话也可以。” 大佬...... 流冰海:“就是估计您看不上眼。” 大佬觉得这女人有点烦,“你在跟我绕圈圈是不是。” 绕圈圈这么萌的词,是你一个大佬该说的吗? 流冰海把多余的头发捋到耳后,掏出一根皮筋,梳了个不累赘的马尾。 眉骨旁边的红痣更加张扬。 一张大方脸也更加嚣张。 她规规矩矩的把策划案往大佬面前重新一递,道,“韩总,我也是辛苦了三天才做出来的,既然辛苦三天,肯定不是没道理的。您这种资深大佬,不大可能被一群酒囊饭袋牵着鼻子走,番茄鸡蛋先放葱还是先放西红柿,大家心里都有个判断,不是吗?” 韩冲抬眉打量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原主之前为了遮挡下颚骨,都是长期偏分,从来不敢梳辫子,更别提这种考验颜值的马尾。 流冰海却把头发全撸了上去,全脸无死角的直愣愣对着韩冲。 他一时有点看不习惯,觉得今天的刘一萌十分呛眼。 “第一,我们既然是男性避孕用品,广告就尽量走成熟路线。如果按照其他资方要求,加太多清新爱情设定,会不会显得不伦不类,违和而刻意? 第二,男女主的选定,尽量有些风骨。如果选用现在的流量小生,会不会太嫩了些?不符合我们的产品调性。 第三,我是新人,刚刚说的也是真知灼见,但我愿意学习,不行的话,您继续给我时间,我再跟您学习探讨。对了韩总,我今天就有时间,您看是您来我家,还是我去您家?” 流冰海目光灼灼,眉边的红痣性感发光,还有点挑逗。 傲娇大天鹅一愣,又瞬间产生条件反射性的恐慌。 什么你来我家,我去你家的......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丑逼有文化。 韩冲往后靠了下身子,“我今天没时间。” 流冰海露出职业微笑,“没关系,那您哪天有时间?明天?后天?您不拍板,方案我也不敢随便动,这样,周末我去您家,两天的时间连起来,应该够了。” 韩冲心里一凉。 什么鬼东西......周末去他家,还要连续两天,那岂不是还要住下? 这女人怎么回事,自说自话,简直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末我也没空!” 流冰海目光炯炯的蹙蹙眉,略有着急,“那怎么办呢,这项目确实挺急的,方案敲定之后还要定编剧,剧本定稿后还要定导演,再出分镜剧本,男女主也要排挡。下半年孙光光有一档新剧要上,如果一个月之内不能把广告拍摄完毕,我们就赶不上这档新剧的广告排期。您知道的,今年影视寒冬,孙光光这档剧是最有潜力爆的一档了,错过了这个,我们只能寻找综艺节目加盟。” 她没再说下去。 韩冲跟几个综艺节目制片人都有过节,不可能考虑综艺加盟。 韩冲被她说的有点儿头大。 按她这说法,好像是时间不充裕了,再拖下去,好像什么也赶不上了似的。 突然有种莫名的焦虑。 流冰海的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又继续说: “这是您投资的第一个品牌项目,对您未来的投资方向至关重要,而品牌成立初期的推广更是重于泰山。韩总,凡事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拖再拖影响士气。如果错过韩光光这档剧,可能品牌推广的最佳机会就要等到明年,所以您周末必须有时间,我去您家还是您来我家?” 韩冲??? 怎么又扯到去谁家的问题了…… 韩冲被她一火车话逼出了焦灼感,让她说的好像再拖下去他就要破产了似的。 而且她老想去他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冲心里一顿,抬头看看这女人,心里闷哼了一声。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把策划书扔了回去,“行了,就这样吧,不用改了。” 再改就要往家招丑逼了。 他的原则是钱可以亏,身绝不能失。 “好的!”流冰海朗声道。 黑天鹅起身走了,临走,回头看了一眼这女人。 方脸,红唇,高眉骨。 望着他的眼神直愣愣的,一点丑逼该有的低调都没有。 太大灰狼了,怕怕。 傲娇的黑天鹅赶紧逃之夭夭。 韩冲一走,流冰海终于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才的消息。 公司领导蹭了过来,就是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老女人。 老女人望着匆匆离去的大佬背影,捅了捅流冰海,“小刘,搞定了?” “嗯。”流冰海还在低头看手机。 老女人有些奇怪,“他这么难缠,怎么搞定的?” 难缠?呵呵。 黏人谁还不会是咋的了。 流冰海揣起手机,没说什么,三两句打发掉老女人,合起策划案,转身走了。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刚好与蒋小落打了个正脸。 她笑着冲流冰海点了点头,流冰海也客气的回了个微笑,心里全当没见过这个人,反正这辈子也不会再跟她杠,有她没她都一样。 但是蒋小落是真漂亮,细眉大眼透着一股子灵气劲儿,披肩的波浪卷发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这让流冰海有点嫉妒…… 嫉妒心一起,流冰海恨恨的咬了咬下唇,倒不是因为蒋小落的美丽,是因为她现在竟然沦落到为了颜值去嫉妒一个女人…… 锋利的眼神往卫生间一瞟,她侧了个身麻利的走近盥洗池。 墙面上的镜子反着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看了许久许久。 从弯弯的眉毛,到细长的单眼皮,到不算高挺的鼻梁,再到两侧微微突出的下颚骨。 这张脸她要用很久很久,她必须得习惯它。 重新解开辫子,她又把马尾梳高了一点,所有的头帘碎发全部撸上去,一丝余地都不留,皮筋绕圈的时候使劲多绕了几圈,把马尾梳的很紧,太阳穴的皮肤走势瞬间提了上去。 顷刻间,一张嚣张的大方脸更加醒目,而眉骨那颗红痔有几分跋扈。 哼……她对着镜子冷笑了一声。 手机提示音又响了。 流冰海抓起手机看完消息,锁上屏幕,漆黑的手机屏幕里有一个高挺饱满的光洁额头,细长的丹凤眼眨了眨,瞳底是看不出情绪变化的冷静。 流冰海脑海中浮现出五个字……杀人不见血。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大方脸3 石槎路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胡同小道。 这胡同说来奇葩,花鸟鱼虫什么都卖,还穿插着卖珠宝和古董,每走一步都能闻到一股臭鸡蛋味儿,按说这种小破街的古董摊都是骗子,但竟然也有人从这里掏到过稀世珍品。 流冰海垮过一个卖鱼的鱼池,从鱼池后面的小路拐了过去。 后面是一条死路。 死路用红墙堆砌堵住,旁边是一排类似旧仓库的简易房,三层高,每层都有晾衣服的架子,且上面零零散散的晾着几件衣服。 流冰海顺着铁制的楼梯爬到三层。 “咣咣咣”,三下,敲门声。 里面的人打开门。 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扑面而来。 看一个城市就看居于最低端人群的样貌,那是一个城市的底线。 开门的人其貌不扬,神情有些猥|琐,脸上坑坑洼洼的附着一堆麻子,手里点了一根烟,每吸一口吐出来的都是混合着口臭味的垃圾尼古丁的味道。 “人呢?”流冰海说。 开门的下巴往里一扬,流冰海走了进去。 屋子里到处都是泡面盒子,七八根火腿肠被切开斜角下了油锅,后面是厨房,油烟机估计坏了,从里面飘出来炸糊了的香肠味。 地上躺着一个男孩子,手脚被绑着,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还算标志。 见到流冰海,他支吾着哼哼了两声,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张望她。 流冰海只看了他一眼,就对刚刚开门的麻子脸说,“你是二明?” 麻子点点头。 “给我发消息的就是你?” 麻子手上的烟往嘴边一支,默默看着流冰海,算是回应了。 流冰海点点头,“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地上这个人要杀要剐随便你,以后不用给我发消息报备,直接动手就行。” 麻子一愣,手上的烟抖了一下。 流冰海一下午的手机消息都是他发的。 地上这男孩是原主刘一萌的弟弟,刘二雄,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小小年纪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烂债,麻子就是给流冰海发消息要钱的。 消息里威胁她了,不给钱就砍了你弟弟双手。 她倒是真舍得啊。 地上的二雄急赤白脸的哼唧了好几声,流冰海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麻子脸扔掉手中的烟:“这可是你亲弟弟!这么狠,你就不怕遭报应!” 流冰海嘲弄的扯了扯嘴角。 遭报应?还能有什么报应? 是让她瘫痪的老妈继续躺在床上看着父亲和新欢卿卿我我,还是让刘二雄能停止对她的一切祸害? 原主是个普通女孩,可说到底也不那么普通。 母亲15年前发生意外,高位截瘫,下半身失去知觉,还没从绝望里缓过神来,父亲火急火燎的就寻了个新欢,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 说他渣,可他又渣的很有原则,虽然寻了新欢,可也没抛弃瘫痪的原配,一边和小三打情骂俏,一边照顾失能的妻子,“一家三口”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既不温馨也不和谐的日子。 长此以往,每个人心理状态都有点扭曲。 刘二雄是父亲和原配所生,生出来好像就为了祸害她这个姐姐。 从小是非不断,烂摊子一大把,鸡鸣狗盗的烂事儿没他不掺和的,父亲懒得管,母亲没能力,出点事全祸害到原主刘一萌身上。 整个儿就是一口大黑锅。 当姐姐的,没几个不疼弟弟的,刘一萌也不例外,他们这种奇怪的家庭,也就他们姐儿俩相依为命。 刘二雄是她的灾难,也是她的软肋。 只要能管的,刘一萌都尽量管,她是见不得亲弟弟受一点罪的。 但是流冰海可不惯这毛病。 她现在巴不得让这小子多受点罪。 所以麻子一说“你不怕遭报应”的时候,她都觉得好笑,转脸就给了麻子一句:“该剁手剁手,天打雷劈我扛着。” 说完就往门外走。 地上的男孩急得哼哧哼哧直叫。 他的确是被人坑了,但是他这口大黑锅,早受点罪早老实。 流冰海又回头望了他一眼,对麻子说,“我今儿来就是正式跟你们知会一声,也算跟你们见面了,我手机号你们也知道,哦对了,剁完手千万给我打电话,现在医学发达,我帮他冻起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接上。” 说完看了看地上的男孩,惋惜的说,“姐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说完就走了,任凭后面的刘二雄狂喊乱叫的也不搭理。 她是真心烦这小子。 他和上一世的张木可不一样。 虽然上一世的原生家庭也挺悲剧的,但张木性子单纯,一直乖乖听话,她乐意替原主继续护着。 刘二雄就是个奇葩。 从小就奇葩。 小时候竟然还有一次偷了她的内衣拿去卖给有特殊癖好的猥琐男,害的她有段时间一直被猥琐男偷窥跟踪。 她可懒的鸟他,就那双大烂手,早该受点教训,剁了也不可惜。 反正也到了闹市,流冰海顺手买了几个小盆栽。 虽然是50平的小蜗居,做不到有山有水有瀑布,好歹也不能沦落到和麻子一个居住环境。 “能送货吗?”流冰海问,“拿着不方便。” 老板是个爽快人:“没问题。” 留下家里地址,流冰海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路过一家医美整容会所的时候还情不自禁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瘦脸针,1290优惠价。 她摸了摸自己的咬肌,这不是咬肌的问题,这好像是骨骼的问题。 系统这个贱人…… 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又路过一大片蔬果批发市场,询了询价,转悠了好一通,这才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到一个路口,觉得累了,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紧绷绷的马尾勒的太阳穴的青筋都有些暴露。 她松了松马尾,对着身后说:“出来吧。” 声音很悠长,像从很远的那边放射过来的电影原声。 后面一个身影闪了闪。 太阳已经下山了,石板路上摇摆着一个暗搓搓的黑影。 “跟了我一路了,干嘛啊,尤尤。” 流冰海后脑勺微微侧着,隐约看到她细长的眼皮冷静的注视着来路。 一个小男孩磨磨蹭蹭的从路口晃了出来。 …… 男孩叫尤尤,是流冰海公司的编剧助理,西藏人。 因为语言不是很通,没少挨总编剧的骂,但是他工资要求低,人也勤快,公司就当招了个低价苦劳力,虽然不看重他,但也没打算开除他。 尤尤是个挺漂亮的男孩子。 之所以用漂亮形容,是因为他实在太像个女生了。 脸上虽然有一点点无法遮挡的高原红,但是眼窝深深的,看人时的一双大眼特别专注,不仅专注,还总水汪汪的,好像一言不合就能哭出来似的。 说起话来也害羞,蔫巴巴的,不敢看人。 他跟了流冰海有一路了,现在忽然被发现了,一双大眼睛很是惊慌,两条手臂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哪。 流冰海转过身,看着这小男生。 22岁,也不小了,怎么还唯唯诺诺的。 她盯着他,看他准不准备说实话。 很显然,他不会说,只是局促不安的看着她,一直摩擦老旧的裤线。 流冰海笑了,“是偶遇?” 男孩得到了提示似的,眼睛抬起来,忽然扬起嘴角很用力的狂点头。 流冰海就当自己信了。 她看了看尤尤,扬了扬手,招呼他过来。 男孩磨磨蹭蹭的走过来。 流冰海问他:“家里还好吗?” 尤尤心里咯噔一下子。 偏远山区的孩子家里穷,这个都知道,但大家一起穷也就不觉得穷了,尤尤属于穷的比较特殊,他妹妹得了一种怪病,听说总在半夜嗷嗷乱叫,而且叫唤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绿的,像狼一样,挺瘆人的。 那边人都说他妹妹是着了什么魔了,阴债也还了,超度也做了,找了一堆法师也看不出究竟,病没看好,还搭上一堆香火钱,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尤尤出来,就是接着给妹妹挣香火钱,那边信这个。 流冰海知道他家里事,就问他家里好吗。 尤尤脸色一青,眉毛半拧不拧的,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流冰海没说什么,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人民币,递给尤尤。 他先是一脸惊诧,接着又听流冰海说,“请这边的寺庙师傅再给妹妹做些法事吧。” 给他钱,他必然不接,但要给妹妹做法事就不一样了。 这算是香火钱,能治病救命的。 “也算是我给她祈福了。”流冰海又补了一句。 这么一说,他更不能不要了,犹豫了半天接过去,想看流冰海又不敢看似的,磕巴了半天才说:“谢谢萌姐。” 流冰海脸上没什么表情。 人穷志短,这是真的,她只觉得悲哀。 她没再追问他为何跟踪她。 和尤尤散伙后,她去了一趟药店,照网上的方子买了一些中药。 然后顺便去超市买了一件睡衣。 泡脚桶要过几天才到,回到家,她换上睡衣,取出一个大盆。 接满一盆热水,把小腿浸泡在里面,又往盆里扔了一些干姜、八角、红花、茯苓……都是驱寒消肿的神器。 一边泡脚,一边想的都是尤尤的脸。 她知道,是肖名让他跟踪她的。 她也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这么早,他就已经变心了。 肖名是原主男友,是蒋小落和原主的大学同学。 原剧情中,肖名一直让尤尤跟踪刘一萌,提防她这头毒蛇对蒋小落的伤害。 可此刻的这个时间,即使在原剧情中,原主也还没有开始黑化去杠蒋小落,她只是无意中跟肖名嘟囔过,蒋小落那小甜嘴儿真够虚的,早晚戳破她。 他就已经开始走心,去提防她了? 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心,或者说,他从来也没爱过她。 那他又为什么和自己交往呢。 百思不得其解,流冰海也懒的细想,闭目养神开始专心泡脚,泡着泡着又走神想到,也不知道刘二雄那手被剁了没有。 脚还没泡完,钥匙孔出现转动声。 流冰海睁开眼寻声望去,门锁被打开,一张干净的男人脸出现在视线内。 是肖名。 “你来了。”流冰海说。 肖名进屋,看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子,有些意外,昨天她还因为发愁弟弟的事在这儿痛哭流涕借酒消愁呢。 一天就恢复生机了? 再看看流冰海,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泡脚,一点儿要找他借钱的意思都没有。 她斜眉看看他,“有事?” 他有她家钥匙,这是男女朋友之间普遍的默契,他可以常来,她可以常往,还可以顺便检查检查对方床上的头发丝是不是自己的发色。 流冰海有点讨厌这份默契,却也没打算现在就收回钥匙。 只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他说话,语气不免有些生分。 上一世原主虽然是条大毒蛇,但对肖名却是百分百信赖的,也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流露出一些女性的脆弱和娇软。 现下流冰海却是规规矩矩的,肖名一时有些不习惯。 他把给她买的晚饭放到小茶几上,是一屉小笼包和一份南瓜粥。 流冰海不饿,但觉得不吃白不吃,于是抓起一个咬了起来。 肖名看她吃的像个没事人似的,问她,“刘二雄的事怎么解决?” 流冰海吞了一个小笼包:“不用解决。” 嗯?肖名拧拧眉望向她。 “我和他们说了,要剁手就剁手,剁完我去收就行,别的不用管。” 肖名简直怀疑自己耳朵。 他没听错吧,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护弟狂魔? 流冰海泡完脚,去卫生间倒掉水走出来,身上穿着新买的蕾丝微透小睡裙。 真不是她喜欢蕾丝,只是这个最便宜。 “我以后不会再惯着他了,那小子应该受点教训!”流冰海平静的说。 肖名忽然觉得不认识她了,再看她今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陌生,看了好半天才发觉不同。 “你怎么把头发全绑上去了。” 一张大方脸明晃晃的,好闪耀。 而且,眉骨边那颗红痔是什么鬼…… 流冰海退后两步到卫生间门口,侧身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别说,这大方脸看了一天,还越看越顺眼了,而且她发现,虽然原主脸蛋不美,但身材挺好,虽然小腿有点肿胀,但锁骨又直又凹,细滑光溜的,能在上面放两个大鸡蛋。 “我又不丑,没必要老散着头发遮住脸。”流冰海平静的说。 肖阳看着她,吞了下口水。 我又不丑......好吧。 他是觉得今天的她和平时有些不同,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恰时,流冰海手机又响了。 她真的很讨厌手机的声音,如果不是为了做任务,她这辈子都不想碰手机,真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视手机如珍宝,天天在那儿刷刷刷,有什么可刷的! 刷手机不如多泡脚。 “喂。”讨厌归讨厌,她还是不得不接了起来。 是蒋小落,声音甜甜的,又不腻耳,像酸梅糖。 “萌萌,韩总跟我说,你那个策划案,他还是有些地方不满意,让我找你聊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流冰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肖阳,对肖阳说,“小落约我,你方便送我过去吗?” 她看见肖阳眼睛隐藏不住的闪了闪光。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大方脸4 蒋小落把流冰海约到章华街的一条大排档。 胡同口是个海鲜摊,顺着摊位往里走,刚好看蒋小落冲他们招了招手。 蒋小落和肖阳互相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流冰海坐下,点了几个扎啤。 蒋小落有些意外,“你喝酒?” “哦。” 她忘了,原主应该是不喝酒的。 但她想喝,于是还是点了几扎,见蒋小落和肖阳都不喝,心想你们真般配啊,便自己喝了起来。 这大夏天的,啤酒真解渴。 她一下子干了半瓶。 肖阳看的有点发愣。 过去的刘一萌虽然嘴上毒了些,但生活习惯还是规规矩矩的,这会儿怎么忽然像个酒鬼一样。 流冰海没理他,问蒋小落,“韩总怎么说?” 蒋小落取出策划案,看到自己标记的部分,甜腻腻的冲她说,“韩总说,视频高|潮的部分还是不够强烈,冲突点和亮点都不太够,让你再改改。” 流冰海拿过来一看,“男女主都爬到床上去了,还不够吗,非得哼哼咻咻啊?” 肖阳…… 以前的刘一萌虽然毒,但还是个传统的女孩,不会在外面对男|女之事提的这么随便。 他紧紧拧了拧眉,有点读不懂今天的女友了。 于是不快的摆弄了两下筷子,夹了一大口笋丝嘴里胡乱嚼着。 流冰海又仔细翻了翻策划案,“男女主还不够热烈?还要怎么热烈?不如让韩总亲自给我示范一下看看。” 这是一个男士避|孕用品的广告,光是听这个属性就已经很火热了,视频里对这份火热避开都唯恐不及,还要一个劲的往里加? 真是够暴力。 “除非他亲自给我师范一下他想要的尺度,不然我没法策划。” 蒋小落瞪大眼睛,“他示范?这种事他要怎么示范,和谁啊?” 流冰海看着她淡淡的想,和你啊。 蒋小落打趣道,“不会你想亲自上阵吧。” 流冰海:“需要我的话也可以啊。” 嗯?蒋小落惊诧万分的回过头。 今天的刘一萌怪怪的,平时虽然嘴上叼了些,但也分个尺度,和异性沾边的玩笑她从来不开,她知道她很爱肖阳。 这是怎么了吗?吵架了? 蒋小落狐疑的看向肖阳。 肖阳脸色开始都有点儿变青了,这女人今天真是活见鬼了,把自己捯饬的这么招摇,还竟说些莫名其妙的招摇话,以前还有本分这么个长处,现在连本分也没了。 流冰海眼尾直直甩向肖阳,“怎么了吗?你拉什么脸?” 他拉脸? 她在这里不守妇道,还对他无理搅三分。 肖阳有些隐怒。 “我们这是谈工作,不是吗?”她对蒋小落说,“是工作的事,不是吗?” 眉骨间的那颗红痣犀利又张扬。 蒋小落赶快打圆场,“是是,小萌也是为了工作,都是正常的。” 她说正常,那便正常,肖阳强压了几分火。 “韩总为什么让你来找我,他自己怎么不说?我今天刚见过他,他说策划案通过了的。” “他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尽善尽美,可能觉得我做事比较……嗯……周全吧,他可能有点怕你哎。” 流冰海笑笑,没说什么,拿回了策划案。 “好,那我再改改。” 心里想的是:改个屁。 晚上她和肖阳一路无话,回家以后洗漱刷牙,完事儿后见肖阳还杵在那儿没走。 “你不回家吗?”流冰海提了提眉,是有了送客之意。 再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肖阳觉得有必要和她谈谈。 从她突然改变的发型,到行为举止,到言谈。 “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聊聊。” 流冰海有点儿烦,抬眉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她很困。 于是脸色沉了下来,“聊什么。” 声音里透着那么不情愿。 这是肖阳没想到的,以前她很愿意自己晚些走的。 “你觉不觉得自己有些变化?” 流冰海已经快睁不开眼了,她揉了揉眼睛,靠在门框上,睡意阑珊的问,“是我的头发,我的痣,我喝啤酒,还是我谈论男女?“ 呵呵,你还都知道啊…… 肖阳不快的咽了口气。 流冰海先是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忽然问,“肖阳,最近工作忙吗?” 工作? 他被问的一个愣神,这跟他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还行。” “嗯,所以,工作不会闲到连一个女人梳什么头发化什么妆说什么笑话也管吧。” 肖阳…… 这是她对他说话该有的态度? “嗯,我知道,当然不会,你当然没这个意思。” 她又看了看表,实在困的不行,便说,“快走吧,我实在招架不住了,明天还一堆烂事等着,求你。” 说完便帮他打开了门。 还一脸诚恳,甚至求饶。 肖阳磨磨唧唧的走出流冰海的家,回头看这个女人,怎么看都和以前不大一样。 “砰!”他还没走到电梯口,她就撞上了门。 以前都要贴心的送他进了电梯,或至少看着他走进电梯才肯罢休。 肖阳也不知道哪不对劲,回家整整一晚都有口气堵在那里似的,上不去下不来。 这女人像忽然变心了一样。 可是她那模样,除了他,还有谁会要? 变心?开玩笑呢吧。 …… 流冰海开始跟踪韩冲。 她需要知道她家的地址,然而这是个保密的事情,于是偶尔在公司碰到他以后便假装要出去见客户,然后跟踪他。 不过几次都没有跟到他家。 跟到的地方也挺无语的。 不是花鸟鱼虫市场,就是古木家具中心,根本不像他平时一贯那么高冷傲娇的作风。 有时候从花鸟鱼虫市场出来以后,手里还拎着两个鸟笼,活脱脱一个老大爷。 去的地方还挺接地气的么。 她偷偷给他拍了两张手提鸟笼的老大爷照片,说不定以后可以给他留作纪念。 跟踪的事情很不顺畅,却百折不饶。 终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搞定。 韩冲家不是别墅区,这点让流冰海很意外。 可能也跟他的老大爷风有关系? 韩冲家在城里一个僻静处,普通公寓,和大多百姓家庭没什么两样。 她猜想他家中会不会有无数的鸟笼。 敲门声想起,韩冲去开门。 流冰海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一份策划案。 韩冲吓了一跳。 “不请自来,没吓到您吧。”流冰海沉着脸说。 嘴上说您,语气却不大客套,也没等韩冲放行,她自顾自的就走进了她家。 韩冲愣在门口,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女人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 …… 韩冲家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没有满地的鸟笼,但是客厅里堆满了儿童玩具,各种拼图积木,看起来特别低能。 流冰海往沙发上一瘫,说,“小落说您对策划案不满意,所以我来找您谈谈。” 韩冲眼睛一瞪,“她告诉的你我家地址?” 流冰海眼睛一瞪:“她有您家地址?” 韩冲…… “那你怎么找来的?” 流冰海大大方方道,“跟踪啊。” 韩冲…… “跟个踪可真不容易,您瞧您还不爱回家,老去花鸟市场闲转,我废了好大劲才跟到您家。”说完往沙发上一靠,揉揉发痛的肩膀。 揉揉肩,揉揉腰,又揉揉屁股。 韩冲…… 这女人想干什么,她要干什么。 流冰海的长马尾梳的很高,额头十分光洁,其实她觉得原主的额头还是蛮漂亮的,又光滑又饱满,特别有将军的气势…… 当然再配合大方脸的话,就更八面威风了…… 韩冲下意识的盯着流冰海看了一会儿,又下意识的板起脸。 流冰海望着他莞尔一笑。 这莞尔一笑很特别,眉骨的红痣微微发光,似乎投射出一种“不怀好意”的光芒到了韩冲眼中。 他又下意识的想往后退,生理性开启防御机制。 流冰海笑道:“韩总,您过来啊。” 那红痣似乎在招手。 韩冲心里一怔。 这女人到底要干嘛! 他紧紧盯着她,不肯前去,流冰海笑盈盈的道:“您是觉得策划案中的尺度不够大?咱们来商量一下什么尺度比较合适。都是男|欢|女|爱的镜头,恐怕要稳妥稳妥。” 说到男|欢|女|爱还刻意提了提眉,盯着大佬的眸子有些发紧。 韩冲心里停了半拍。 这女人…… “这沙发真舒服啊。”流冰海从沙发上起了身。 她走到大佬身边,一步一个脚印都是认真表情。 韩冲下意识的往后退,高出流冰海半头却显得像只慌乱的小猫。 流冰海笑道,“不如您示范一下,看看您究竟想要什么尺度,不然没有参照,我是真不好把握底线。” 说完靠在门框上紧紧望着大佬,“拜托您了韩总。” 韩冲心里一团火压着,咽不下去又发不出来,瞧着这女人怎么瞧都是不怀好意。 “策划案是你的工作。” “可决定权在您手里。” “那又怎样。” “您得给小透明支招啊。” 韩冲板着脸,和他的衬衫领子一样板。 一个强迫症患者,衣服是板的,裤子是板的,心里是板的,脸也是板的。 流冰海笑道,“小落说我疯了,您这么一位大佬怎么可能亲自示范,再说,也没有女伴啊。” 韩冲听到这里心里一紧,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流冰海悠悠道,“怎么没有女伴呢,我不就是吗。为了项目,什么样的困难都值得克服一下。” 宽大的额头对着韩冲耸立,韩冲觉得心里被塞了一块大石头,巨堵无比。 这女人真能自说自话! 他被一个大方脸堵在门口,强行示范“男|欢|女|爱”。 这太扯了。 他想轰这个女人走! 但大方脸不是那么好轰的,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微笑的倚在门框边上,笑盈盈的看着韩冲,似乎不与他示范一下不肯罢休。 韩冲的血液在倒流,似乎里面还裹着一万只蚂蚁,他眼前出现自己被这只大方脸强行怼在墙壁上的画面。 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哦不,画面一点也不美。 大方脸似乎又靠近了…… 韩冲一口气提了起来,冷冷道,“不必了。” 嗯?流冰海提提眉,眉骨间的红痣险些怼到了他鼻孔上。 怎么就不必了呢。 示范示范总是好的。 大佬一口气差点倒挂住。 这女人有股香气,方方的下巴威风凛凛凑过来的时候,从她的唇边裹进来一丝诡异暧昧的味道。 太嚣张,太大胆,太无视他的高冷了! 韩冲又往后退了一步,“示范就不必了。” 流冰海有些委屈,“可是您不示范,我都get不到您的思路。” 说完又凑上前,不允许大佬一直后退。 “为了项目,一起努力一下不好吗?”大方脸的眼中透着浓浓的委屈,“我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现下就差这最后一刀。” 最后一刀…… 这最后一刀全砍在了他心尖上! 韩冲屏着一口气推开她,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难缠女人。 “不必了。”他冷冷道,“我是说,不必修改了。” 就照之前的策划案进行吧! 只要你离开。 流冰海却反对了这个提议,“这样不好吧,还是应该达到您的满意要求,毕竟,您是这样一位追求完美的boss。” “我都说不用了。” 流冰海不依不饶,“追求细致是生活的本质,没关系,我理解。” 韩冲…… 我看你就是想霸|王|硬|上|弓! 韩冲想报警。 “开始吧,韩总。示范吧。” 示范你个鸟…… “都说不用了!策划案通过了!”他开始下逐客令。 流冰海蹙蹙眉,“这样好吗,您如果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后,又改了注意,我们还是要重新做示范,到时候又浪费时间,还不如现在快马加鞭。” 快马加鞭…… 这女人用的都是什么词! 他看她就是想对他快马加鞭! 韩冲冷冷道,“不会的!完全通过了,通知制作方开拍吧,一切过程都由你负责!” 流冰海提眉一诧,“是吗?” 是的,只要你滚蛋。 流冰海却还是过不了心头一关,抱着策划案低头沉着脸,“让您一个完美主义者勉强将就,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你开心就好! 韩冲打开门,依然觉得心有余悸,“以后没事不要到我家来。” 哦…… “那有事呢?” 韩冲…… 他才装修的房子,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又要搬家吧。 “有事打电话!” “没有您电话。” 韩冲抓过她手机把号码存了进去。 从前缠着他的女人也是挺多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脸型这么威风,还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人家都是娇滴滴的找上门,羞答答的像一只小荷花,哪怕装也要装的含苞待放一些! 哪有她这样顶着个大脑袋横冲直撞的! 流冰海收起手机,又十分遗憾的看了一眼韩冲,转身走了。 “真是可惜,没有达到您的满意,很抱歉。” 呵呵,你已经很优秀了。 韩冲砰的一下关上房门。 流冰海收回表情,按了按自己的下巴,冷笑一声。 看来长的孬也有好处么。 回家,她对着这大方脸又瞧了瞧。 最近网上流行“小颜整骨”,说是从日本和韩国风靡回来的整骨技术,不过一疗程要好几万,她没钱。 于是下载了一些徒手整形视频,自己学了学,又从某宝掏了一瓶“整骨”水,据说长期使用可以改善骨骼之间的缝隙,不过应该只对后天脸部变型的人群有效。 瞧瞧她,怎么都是“天生丽质”。 流冰海歪头下压,将手掌放到左边腮部,照着视频里的位置用力像上一推,又使劲按了按。 不知道位置找的对不对,骨骼之间都是有缝隙的,必须要找到那个缝隙。 按完了,抬头看看镜子,不知道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下巴小了点。 她又仔细瞧了瞧原主。 细眉,高鼻,单眼皮,除了脸型太方,其余也算不上丑,眼睛不大,细长,板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杀手的感觉。 从前原主都是留中分披肩发,把下巴盖起来,整个脸就注意到两只细长的眼睛。 现在流冰海把头发全撸了上去,利落的马尾高高的向后甩着,配上这副清冷的五官,有点像古代的侠客。 呵呵…… 还是个杀手。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大方脸5 晚上,韩冲望着天花板。 窗户旁边挂着他从花鸟市场买的鸟。 是只八哥,五颜六色的,也不睡觉,梗起脖子看着主人。 窗外有夜里过车的声音,他这里不在闹市,夜晚相对安静,除了过车的声音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噪音。 床上瘫着一本相册,被翻到一半,里面是一张四人合影,但不知什么原因,中间的两个人头被抠了出去,变成两个黑漆漆的洞。 大半夜的,这么看着相册,怪瘆人的。 韩冲又低头瞄了瞄那本相册。 手机响了。 “老板,策划案是通过了吗,就按照张一萌的策划案拍摄了?” 韩冲心里哼了一声:“嗯。” “你不是还想修改一下?” 助手跟了他多年,对他突然这么痛快的过了策划案有些奇怪,以前至少要修改十遍,这才三遍就过了,是不是闹鬼。 韩冲:“就这么拍吧。” 助手嗷的叫唤了一声,“哇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错。” 韩冲冷笑一声,“是的。” “好的,老板,那我通知编剧按策划出剧本了。” “等下。” 虽然通过了策划案,可韩冲到底心里不大痛快,不修改十遍不通过的强迫症被那个大方脸给颠覆了! 他胸口想炸裂。 “剧本让刘一萌盯吧,对了,让那个叫大山的出剧本吧,刘一萌和他对接。” 助理又鬼叫一声,“啊,我听说那个大山是个色鬼哎,经常揩小姑娘的油。” “不计相貌吗?” “何止不计相貌,还男女通吃来者不拒呢,恶心的嘞。” “但是他稿子质量很高。” “那倒是哎。” “那就他吧,项目重要。” 助理蔫蔫的。 他这个大老板一贯只顾项目质量,根本不管别人死活,那个叫刘一萌的要遭殃了。 “哦好吧,还有别的交代吗?” 韩冲又想了想,“有。” …… 挂掉电话,韩冲把翻到一半的相册“砰”的合上,扔到一边。 黑夜给了人黑色的眼睛,人们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黑色的洞给了照片破碎的灵魂,相册却因它而遭殃。 洗漱睡觉,看着镜子里这张干净标志的帅脸,韩冲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罪恶贪婪的眼睛。 它们紧紧的望着自己,似乎总想把这尊完美性感的躯体据为己有。 它们邪恶的舔着尖利的爪牙,疯狂的奔向他这尊被完美雕刻的曼妙的身体。 哼……无知的人类。 哦不,无知的丑逼。 一切无知者都该受到报应,哼。 …… 流冰海困的趴在办公桌上,一手还拿着笔,一手微微扶眉已经快睡着了。 最近肖阳总是找她谈话。 大概总觉得她最近怪怪的,一直给她灌输安守妇道的道理。 一谈就谈的很晚,她都快睡着了他还不走,奇怪的是,她越是困,他越是说个不停,好像不把她说清醒很不甘心。 昨晚上他又来了,来的时候流冰海正在练习徒手整骨。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她觉得两腮好像稍稍往里收了一点,泡了半个月的小腿也没有那么疼了。 肖阳推门而进的时候,正看到流冰海费劲巴拉的按着自己的腮部。 这女人最近很怪,性情大变一般,听他说话总是心不在焉。 以前听他说话总是十分专注,现在他还没说两句,她就困了,还一直打量墙上的表。 他就这么烦人? 他让她坚守妇道,别老说话那么出格,她倒好,反脸就问他:“我是出去约|炮了还是搞多人|运动了,我怎么就不守妇道了呢?” 说的他一时语塞,都接不上话。 一个女人,对这种事儿说的这么顺溜,这算怎么回事! 以前规规矩矩的她哪去了。 肖阳心里不太痛快,问她,“你以前不这样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失望!失望!他好生失望! 流冰海放开按着两腮的手,“我以前什么样?” 肖阳簇簇眉。 “以前,你老实本分,中规中矩。” 大概就是因为太中规中矩了,太黑白分明,对很多事儿看不惯,嘴里才这么不饶人。 以前的刘一萌对别的事没什么兴趣,就是上班、回家、谈恋爱,性子有点像80年代的教导主任,看不惯圈子里的花花乱事,动不动就撕那些利欲熏心的小人。 肖阳虽然嫌她嘴毒,但知道她本质不坏,说话也从不越界,最多也就是跟他叨叨几句蒋小落的不是。 她看不惯蒋小落,这他知道。 她觉得蒋小落就是阿谀奉承的小甜嘴,就是虚伪的小妖精。 多少次了,她都说以后有蒋小落受的,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看她板着脸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藏了些小算计。 可这也都是对别人,对他,她一贯是掏心掏肺的。 还记得有一回,她与他回家,他家里不富裕,欠了亲戚一些钱,回去的时候亲戚刚好在为难母亲。 有道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实在困窘,也不能把人逼死不是,要债就要债,可那亲戚说的话实在难听,听的母亲直掉泪。 要不是贫穷,谁愿意当欠债的? 她见那情景二话不说就把那亲戚训了一顿,又东拼西凑的帮母亲还了债。 他对她有几分感激之情。 可是怎么如今她对他平淡也就算了,还满嘴跑火车,和他说五句话,有三句都糙呼呼的。 这真让他受不了。 “你以前那么规矩,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规矩? 呵呵…… 规矩有毛用,还不是被你嫌弃。 你不是喜欢小妖精吗? 流冰海轻轻勾起嘴角,看着肖阳的眼神里带点鄙视,她就不明白了,都是成年人,男|欢|女|爱这种字眼还提都不能提了? 装什么纯情少男,又不是古代,谁还能给你立面锦旗不成。 “我现在就不规矩了?”流冰海淡淡道,“那么生物课上老师给我们讲人类生|理结构,这也是不规矩吗。” 肖阳…… 他吃不消现在性情大变的女朋友,耐着性子给她讲了一晚上道理,可是她越听越困,到后来直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借钱的事,迷迷糊糊对他说:“对了,赶紧把我之前为你家还债的钱还给我吧,我穷了。” 肖阳吃惊不小,惊的一晚上没睡好。 他只是一晚上没睡好,流冰海被他的“谆谆教导”搞的好几天没按时睡过觉了。 …… 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的流冰海,眉骨的红痣依然飞扬。 “一萌。”韩冲的助理过来找她。 她这才勉强睁开眼皮。 助理是个还算面善的女人,三十出头,挺福相的。 “老板说,剧本定给大山编剧出,你来负责对接一下。” “哦。” 管他大山还是黄河,她现在很困,只想睡大觉。 一觉还没眯醒,群里又一大堆消息@她。 “一萌,这个稿子校对一下。” “一萌,下班之前把蒋小落的策划案做成ppt,文档一会儿发给你,她去见客户了没时间。” “一萌,晚上有时间吗?” 一大堆消息叽叽喳喳的搅的她头疼,她都关了,没回复,继续眯觉,过了一会儿,又回复道:刚刚在忙韩总的案子,一会儿要去见编剧,发来吧,我明天做。 回完消息快到下班时间了,她按韩冲助理给的地址去见大山编剧。 编剧一般都下午起床,夜间出没,这会儿应该正是“早饭”时间。 地址在一个艺术园区中,不少编剧和画家都在这里开工作室,这里环境不错,清静雅致,园子里都是别墅区,但是位置稍偏僻,租金倒是不贵。 流冰海找了半天,才从一个花园穿过去,看到一个大金色牌子写着:园中园5区。 园子太大,又走了半天才找到16号楼,高跟鞋磨的流冰海脚后跟疼。 她敲了敲门,半天没动静。 过了会儿,开门的是个男的,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白色的分身睡衣却洁白无瑕。 “您是大山编剧?”流冰海道。 男人点点头,“刘一萌?” “是的。” “萧助理跟我打过招呼了,进来吧。” 说完大山打了个哈欠,转身往里走,流冰海跟着进了小别墅。 能看的出来大山还是挺有品味的,室内装潢简约细致,现代北欧风,深灰色的厨房彰显出一个写作人特有的格调。 就是那发型没什么格调,披头散发,像只狮子。 可能创作者都喜欢这个文艺范儿吧。 流冰海坐在客厅等大山。 他正在厨房榨鲜果汁。 “不用麻烦了大山老师。” 大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端起两杯火龙果汁,走到她旁边坐下。 他细细看了看这女人。 刚才一开门的时候吓了她一跳,长的不怎么好看,脸还挺方,感觉这人特别愣。 多看两眼以后倒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也说不上哪里不同。 流冰海今天没点红痔,也没化妆,只高高梳了个马尾,她现在越来越喜欢马尾了,额头一点凌乱都不留,真痛快,感觉视线都好了。 流冰海:“我来是想和您对接一下剧本的事,策划案您看了吧?” 大山还在仔细找不同,思绪忽然一下被流冰海拽回来:“哦,看了。” “有灵感吗?” 一个男性避|孕广告而已,什么灵感不灵感的,性|感就行。 “还可以,一周可以把剧本出完。” 流冰海点点头,又把韩冲的思路说了一遍。 既要风情,又别太恶俗,男女主最后的定位要落在七年之痒并不痒,爱情也能常保鲜的主题上,你想啊,都七年了还不痒,那肯定是这个避孕产品舒适体贴又安全…… 流冰海马不停蹄的说着。 大山默不作声的仔细瞧了瞧她。 “这个策划案一直是你负责的吗?”他有点好奇女人对男性避孕产品的构思过程…… 那得是一个多么曼妙的构思过程。 流冰海讲到一半被急刹车,喝了口火龙果汁,“是。” “你对避孕产品怎么看?”大山挑了挑眉,有几分挑逗之意。 “没有怎么看,正常避孕而已。”流冰海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大山又挑了挑眉,这会儿头脑已经清醒了,瞧着流冰海滔滔不绝讲策划案有点乏味。 他不喜欢职场上这种一本正经的气质,又老套又无趣。 “放松些。”大山玩味的笑道,“放松些啊。” 流冰海??? 放松容易怀孕。 大山又道:“我是好奇,你一个女孩子,策划这种视频创意,是不是很害羞?” 大山长的有点像外国人,当然,和相声界那个大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有点像洋娃娃,黄色的披肩发微卷着,睫毛浓密修长,放到芭比娃娃橱窗去卖,兴许也能卖个好价钱。 流冰海道:“这有什么害羞的,男|欢|女|爱细水长流,都是常事。” 细水长流? 大山又开始浮想联翩…… “我们需要拍一些心惊肉跳的场面。”大山笑着说,“你对这种情节有什么想法?” 瞧着他不大正经的玩味之意,流冰海心里呵呵两声。 流冰海:“您有什么想法?” 大山喝了一口火龙果汁,瞧着这方脸女人,觉得十分有趣。 他喜欢和不漂亮的女人打交道,丑女人心中总有一股被压抑的风流,她们很容易被勾勒出原始的像野马一样的本性。 他喜欢看着她们那颗压抑许久的心被点燃、被引爆、被催生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火花,然后她们肆意、嚣张、激疼、快活。 当然,在她们快活之前,她们会呼吸急促的纠结、徘徊、犹豫,用那双渴望又不安分的眼睛张望你,吸纳你,溶解你。 然后一颗炸弹投过去,她们就爆了。 沸腾之前,她们会呐喊,似乎想将这天地合并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们最美。 大山瞧了瞧流冰海,想象她沸腾之前的模样。 这女孩,现在素面朝天的,变成烈火后不知道会什么样子…… 大山回过神来,瞧着流冰海,“我的想法么……暂时不和你说,等剧本出来后,我们再谈?” “可以。” 大山又喝了口果汁。 那些性感飞扬的情节啊,会怎样吞噬一个质朴无华的姑娘…… “今晚有空吗,我们先梳理大纲?”大山瞧了瞧流冰海那张性冷淡的脸,等着这脸被卸下伪装。 流冰海瞧了瞧时间,“今天不行,晚上我还有事。” 大山也不急,轻快的笑笑,眼尾勾勒出小狐狸般的撩人之意,“没关系,不急,有的是时间。” 天黑之前,流冰海离开了园区。 她没和大山说谎,今天的确有事,她还要去水果市场提货。 走到半路,想着大山那话里有话的模样,她嘲笑的冷哼了一声,给董纯发微信: “我新见的编剧是个老油条,我看他想泡我。” “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那个傻x老板背后搞的鬼。” “啊,为什么啊,那怎么办?” 董纯是原主上一世唯一的朋友,十八线小城市的一个小学老师,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儿到大,后来原主到了大城市工作,董纯留在县城当老师,关系一直紧密。 为了更贴合原主生活,流冰海偶尔也会联系一下这位老朋友。 董纯是只小慌鹿:“萌萌,那怎么办,你不要被他欺负啊。” 被他欺负? “剁了他的小鸟鸟。” 正跟董纯说完,肖阳的消息又来了。 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找流冰海好好谈谈。 她最近实在反差太大,不知道是不是变心了,他担心自己被带绿帽子。 人啊,还是为自己着想的多一些。 “小萌,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 流冰海一看到肖阳的名字就脑瓜顶疼,不想听他唐僧一样讲大道理,冷冰冰回了句:“没空,晚上我要去卖瓜!” ……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大方脸6 晚上,流冰海在街上卖瓜。 她最近定了一批瓜,又买了一辆二手三轮,卖瓜赚钱。 也不完全是为了赚钱,她平时也做些兼职,给其他公司兼着做一些策划案。 但是流冰海这个人,本身不太喜欢中规中矩的城市生活。她不喜欢被城市的绑定,不喜欢在一个大框子里循规蹈矩的过一生。她自己的那一世她就是在一个大框子中被束缚的,被扣帽子,被下定义,被告诉她因为她怎么怎么样所以不能如何如何。 在那个世界有很多标准,一些很常理化的标准,但是那虚无的标准到底是谁定的,她并不知道。 不知道,也得跟着认。 现在到了别人的世界,帮别人做别人,也帮自己做自己,她可不想随便认。 就像上辈子做张琴时,不想从|政,非要当农民一样。 她也终于有机会在别人的世界里,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既然能穿过来大抵也能缘分所致,大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她就喜欢卖瓜。并且想着原主大约也早厌倦了过去的自己。 卖瓜这事可当真是好,推辆车,拿把刀,往街上一坐,数不清的风土人情就全都落到了眼里。 那些藏着心事的,图谋不轨的,贼眉鼠木的,一眼就能看清。 她坐在三轮后面,旁边用巨大的废纸箱立了个招牌:卖瓜。 路过的人都觉得招牌多余,她坐在那儿明显就是卖瓜,还用写出来? 但她偏要写,硕大的牌子一撂,感觉是在向世界宣告主权一样,嘿,心里痛快的很。 有一个大爷路过,看着新鲜的草莓问:“姑娘,草莓怎么卖?” 流冰海定定道:“30块钱一盒。” 草莓挺新鲜的。是按份卖的,大爷觉得有点贵,摇摇头走了。 这条街人不算太多,但正对着一个成人夜校,这个时间,夜校里正在上课,等过一会儿就会有大批的学生涌入街中。 她切了一些现成的水果拼,放到一次性保鲜盒里,候着。 天又热,她拿着一把扇子扇风。街上人来人往,有人询价,有人嫌贵,有人摇头,有人买走。 生意不好不坏,但也算有赚头,流冰海在这里一连卖了五天。 这天,她又在出摊儿,又在拿着扇子扇风。 一个男人过来瞧了瞧西瓜,问:“怎么卖?” 流冰海道:“麒麟瓜,四块五一斤。” 男人觉得不贵,别人家要卖五块多,于是痛快道,“来半个!” 流冰海大刀一挥,砰一下子,麻利的在西瓜中间劈开一道,两手一掰,鲜红的西瓜汁冒着泡的嗞了出来。 “好瓜!”男人说。 流冰海将瓜裹上保鲜膜,递到男人怀里,“3斤,给12吧。” 男人抱着西瓜走了,流冰海在三轮后面坐着,憋着气。 今儿出奇的热,连瓜都是热的,再不卖出去,过几天都要不新鲜了。 流冰海用刀劈了一个哈密瓜,黄绿的瓜瓤冒出来,鲜嫩欲滴,瞧着就那么解渴。 她瞧了瞧瓜,又瞧了瞧自己这把刀。 她喜欢这把刀,又长又亮,像将军用的刀,到了战场上兴许也是能杀几个鬼子的。她幻想着在战场上杀敌的样子。 一牙一牙把瓜切下去,哈密瓜像花瓣一样分开。 流冰海坐下吃瓜。 哈密瓜是新疆那边的,透着蜜甜。 新疆那边的瓜,日照长,阳光足,甜份总是很大。 正吃着,马路对面驶过一辆车,经过流冰海的水果摊后,又往前走了走,缓缓停下。 车上,一个男人冷眼瞧着这个吃着哈密瓜的女人。她一咬一口蜜汁,面不改色,好像没什么烦恼能难的住她。 司机问:“韩总,要买瓜吗?” 韩冲:哼…… “去买个瓜,记得划价。” 狠狠的划! 司机…… 大老板啥时候变的会过了。 司机颇有些无奈的下车,有彬彬有礼的问韩冲,“那是买西瓜还是哈密瓜?我看什么都有。” 韩冲:“都行!划价就行!” 司机可是个划价老手,家里不算富裕,平时逛街买菜那点划价本领早就烂熟于心了。 他下车就奔向流冰海的水果摊。 还没走到摊位,忽然见几个小男孩齐刷刷又威风凛凛地走向流冰海。马路中间来车了,司机被挡在中间,隔着车流向摊位远远看着。 流冰海坐在摊位后面吃瓜。 她拿眼一瞟,看到那天一脸麻子的男孩,叫二明,给她发消息要钱、不还钱就剁她弟弟手的那个。 流冰海把瓜皮一扔,看他带着另外两个男孩子摇摇晃晃的走向她。 “来了。”她淡淡道。 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似的。 小麻子脸上一堆坑,身上挺瘦溜,估计是尼古丁吸入过多给迫害的,一张身板儿摇摇欲坠。 麻子嘬了一口烟,默默看了流冰海良久:“姐妹儿,真狠啊,真不救你弟啊!” 流冰海抬头瞧瞧他,“剁完手了?” 麻子…… “手呢?拿来我冻上。”流冰海边说边掏塑料袋。 麻子冲流冰海笑笑:“姐妹儿,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弟弟的手给你好好留着呢,今天我是来修好的,我好好跟你说,你也别急,只要把他的赌债还上,咱就算两清。” 流冰海听后想了想,又拿起一块哈密瓜,一口下去,蜜汁浓香。 “他欠你们多少钱?” 麻子一笑:“这就对了嘛姐姐,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就知道您是懂事理的人。” 流冰海:“我就是问问。” 麻子一哽,朝后边小兄弟看了一眼。 小兄弟拿出刘二雄的欠条,“您瞧瞧,一共10万。” 流冰海手里的瓜皮一斜,抬眉睨了一眼那张破纸,“10万?” “对,利息我给你少算些,按3分利计算,您就还……12万吧!” 麻子自觉没多要。 流冰海低头擦了擦刀,“还有利息呢。” 刀上都是水果的蜜汁,一张纸巾,擦个透亮。 麻子道:“姐妹儿,我可这不是高利贷,那小子欠了钱这么久,我们还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没跟您要饭钱呢。” 流冰海呵呵一笑,把擦干净的长刀往旁边一放,“你们下绊子坑他,可不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麻子听这话脸一拉,“你这是什么话。” “就这话。” 麻子加重了语气:“你到底什么意思!还钱还是不还?” 流冰海还是那句,“我没钱。他那一双手值不值10万你们掂量掂量,我觉得不值,所以我不买。” 说完又道:”来我这儿买瓜的都讨价还价,这么鲜亮的瓜,也有人嫌贵,何况那双无恶不作的破手,谁稀罕。” 麻子当她说大话。 她是真不稀罕。 说话的这会儿,那司机已经从马路对面过来了,刚想询价,却见几个年轻人急赤白脸的,快要吵起来了似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司机一双脚不知向前还是向后,但是大老板还等着吃瓜呢。 他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这瓜还卖不卖?” 麻子回头冲他吼了一嗓子:“等会儿!” 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向路对面。 车里的韩冲一直看着这边。 瞧着那女人跟几个小伙子磨叽了半天,他也纳闷,几个毛头小子买个瓜也这么久,到底买还是不买。 夏天燥热,车里的空调开久了也不舒服,韩冲扣下窗户,里面的冷空气与外面的热气流交汇,打在脸上,有种奇怪的触觉。 他望着对面的水果摊。 麻子吼完那嗓子,转头又问流冰海:“姐妹儿,你到底还不还,没多也有少,你给个准话。你那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等,破财消个灾也是在所难免!” 这话流冰海听的过。 那小子作茧自缚,破财消个灾也是有的。 于是心里算了算,告诉麻子:“我最多给你两万,他就值这个价。” 说完有点肉痛,这一个夏天的瓜算是白卖了,卖这一季也就赚两万。 麻子撇了撇嘴,“开玩笑呢吧姐妹儿,您这不是恶心人吗。” 说完,撩出胳膊上的落花刺青,一板一眼道,“我们大哥可是有来路的,你这样我也没法回去交差啊,姐妹儿,行行好,放小弟一马?” 流冰海道:“行,那就让你们大哥来找我说。” 麻子把烟一扔,瞬间急了,“妈的你个娘们儿给脸不要脸是不是,还蹬鼻子上脸了!欠债还钱!懂吗!妈b的欠老子钱不给,老子先剁了你丫的。” 他话还没说完,流冰海瞬间抽出车里那把长刀,锃光瓦亮,砰的往案子上一放,“剁!倒要瞧瞧今儿是怎么个血雨腥风。” 麻子脸一翻,“你以为我不敢是不?” “你敢不敢我不知道。”流冰海摸了摸那把刀,“反正我敢。” 说完就拎着刀朝麻子砍过去。 麻子一声大叫向后躲。 流冰海也不死砍,专贴着他的身上擦边儿而过,一刀一刀砍过去,也砍不着他,专捡他的袖子伺候,没一会儿衣服就破了个稀巴烂。 旁边两个跟班儿吓傻了,这娘们儿真下手啊! 麻子被砍的有点懵,流冰海顺势往他两腿一滑,没等麻子惨叫声落地,□□就被划破一个大口子,一条花蓝色裤头漏了出来,弱不禁风的弟兄隐匿在稀落的□□内,毫无威风可言。 麻子吓的够呛,“你你你……” 流冰海瞧了瞧自己这把快刀,甚是满意,瞧了瞧麻子,冷冷道:“要你的弟兄也大白天下吗?” 麻子已经懵了,只觉得□□漏风,低头一看鬼叫了一声,滋溜一下跑没影儿了。 流冰海收起刀,扔进三轮车里,接着啃瓜。 然后问那已经看傻了的司机,“买瓜吗?” 司机已经僵化在原地了。 斗殴他见过,但没见这么个斗法的,撩人□□,这是什么江湖绝技。 再看这女人,一把利落的高辫,眉眼都是清冷……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这瓜他也不敢随便买了,回头望着老板,一脸求助。 老板,还买瓜吗? 韩冲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 冷热交替的那股奇怪的触觉都不见了。 流冰海刚才撩人□□的场景尽收眼里,韩冲在车里愣愣看着,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他只是想跟她狠狠划价略惩小戒,没想是自己格局小了...... 司机支支吾吾,不知还买不买,一直望着对面的老板。 流冰海低头切了半个西瓜,也没理那司机,穿过马路走向韩冲的车。 伸手把瓜往里一递,“给。” 韩冲一怔。 这是干嘛…… “看了半天热闹,渴了吧。”流冰海说。 韩冲…… 送完瓜,把刀收起来,准备收摊儿。 她老早就看见韩冲的车停下来了。 她撩人□□也为了让韩冲看看:少耍弄老娘。 把秤、刀、板凳都杵进三轮车里,流冰海拍了拍手,开始点这一晚上的流水。 正对着,从街附近弱弱的走来一个小男孩。 男孩似乎等了半天了似的,见终于清静了,才敢走过来。 流冰海抬眼看到他,有些意外:“尤尤?” 尤尤是来买瓜的。 最近都听说萌姐在街头卖瓜,他领了人家的“香火钱”,想着也来捧个场,算礼尚往来。 没想到一来就碰上一场吓人事。 他性子柔弱,不敢上前,刚才一直在附近猫着,瞧着那人被划开了□□夺窜而逃,这才敢过来。 尤尤惊的不知道说什么。 “萌姐……你……”他看见流冰海砍人的样子,像个女侠,有点像他印象中,古代侠客的样子。 每个男人都有江湖梦,每个男人都有武侠梦,他觉得萌姐刚才那瞬间,把这两个梦给结合了。 “你好厉害……”结巴了半天,尤尤才说。 这有啥厉害的,没死没伤的。流冰海想。 “你没事吧萌姐,他们是谁啊……”尤尤有点担心的问。 “没事儿,地痞流氓耍无赖的,你怎么来了?”流冰海问。 “没什么,来看看你……”他还没从刚才缓过神来。 “吃瓜吗?”流冰海又问。 尤尤没说话,流冰海将刚才切开的半个西瓜给了他,另外半个在韩冲怀里。 尤尤有些不好意思,又拿人家香火钱,又拿瓜,便弱弱道:“萌姐,谢谢啊。” 他是谢上次的香火钱。 流冰海这才想起上次的事儿,随口说道,“没什么,你妹妹见好吗?” 一提到他妹妹他就黯然神伤,能好早好了,这会儿流冰海一问,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小脸沉着心事重重。 流冰海看他这副模样,也没再细问,冲他笑道:“会好的,等她好了,我请她吃瓜。” 她也没别的可请的。 尤尤看着流冰海,愣愣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打刚才瞧见她撩人家□□,他就已经愣愣的了。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一向软弱,还没这姐姐有男子气概。 忽然挺佩服她的。 流冰海收了摊,又同他走了一路,把剩余的瓜往车里一堆,让尤尤坐三轮车边沿上,顺路捎他回家。 他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架不住她劝,只好坐了上去。 坐在三轮车里,尤尤想着刚才流冰海拿刀捅破别人□□的样子,觉得实在威风,现在坐在她身后,觉得她就像座山一样,仿佛能把一切血雨腥风都挡在外面。 尤尤有些羡慕她。 还有点崇拜她。 “萌姐,你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你以前学过吗?” 流冰海迎风淡淡笑了笑,没回答。 “萌姐,以后我跟你一起卖瓜行吗?” 流冰海骑的太快,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觉得身旁两道雄风叱咤而过。 韩冲瞧着她驮着个小男生,风风火火的就走了,脚蹬子转的跟风火轮儿似的。 那男生好像还是他们公司的。 这死女人,就知道到处勾搭男人…… —— 韩冲回家想了一宿,这死女人又荡又浪,又无定性,先骚扰了他,又骚扰别的小男生,必须给她点教训。 长的难看,还这么不本份。 想了会儿,又忽然想到流冰海今天那张脸,觉得那张脸今儿看起来好像没以前那么不顺眼了。 奇怪了,是哪儿有变化来着。 仔细回想了半天,她今天举着一把长刀捅破男人□□的样子又活灵活现的冒出来了。 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瞧那神气活现的样子,一把长刀在手,冷眉高辫宽额头,好像她是天兵天将下凡。 刀下去的时候咔嚓一下子,又准又快,像练过似的…… 还挺带劲。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韩冲望着天花板,有点出神…… 过了5分钟。 靠的,他想那个女人做什么! 猥琐的女人…… 韩冲心里冷冷的…… 哼,不知道以后急了会不会也撩他□□…… …… 流冰海最近徒手整骨的手法娴熟了很多,她觉得她的腮帮已经没那么大了,红花活血化瘀的效果也很好,小腿的肿胀退下去了,虽然算不上纤细,但是轻盈了很多,总比两条小猪腿要顺溜。 身上轻快了,心情也放松不少,每天上班的脚步都比从前轻盈。 有人说她变了,虽然说话还是特愣,但已经没那么不中听了。 流冰海听他们这么评价自己,不大服气。 她不觉得自己说话愣。 她说的都是该说的,是韩冲那傻x让她弄避孕广告,她嘴里才出现男|欢女|爱的,这关她什么事。 她赤手撩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时虽然街上人少,但还是有猫在犄角旮旯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给录了下来,发到了微博。 有不少大v跟着转发,肖阳一看到视频,脑袋轰隆一下子,差点疯了。 流冰海捅破男孩□□的样子,镇定自若,就像剥鸡蛋壳。 这女人绝对疯了! 而且她什么时候练出的这套功夫? 他又开始约流冰海详谈,他不明白从前一个本本分分的妹子怎么变的这么嚣张,之前只是嘴里嚣张,现在连□□也敢捅! 全然不把他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而且那帮毛孩子都是什么人啊,她怎么会被小混混盯上? 一听跟刘二雄有关,他顿时没了说辞。 刘二雄是她的软肋,这个他一向知道,但是也不能拿命这么拼。 欠了多少钱,还他们就是。 “他们要12万,你出吗?”流冰海说。 他怔了怔,一下没了话,他知道他这个男朋友不怎么称职,从来没帮上她什么,还劳烦她替自己家还了一笔钱。 他都记在心里的,现在她有困难,他也不是全然不管,只是,她做什么事总得和他商量一下吧。 流冰海不明白,捅□□这么临时起意的事,哪有机会和他商量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大方脸7 肖阳特别郁闷。 流冰海那句“12万,你出吗”,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 从前她不说,他也不觉得,现在看着她为了刘二雄去捅□□,是他太没用了,才逼的她不得不变成一只斗鸡,一条毒蛇,一个刚烈的女人吗。 肖阳喝着酒,想着女朋友这些日子的变化,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以前她对他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已经习惯什么都不和他说,不和他商量。 是他太没用了,让她失望了吧。 都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以后你也就不必在了。 呵呵…… 流冰海还是束着高高的马尾,眉骨的痣从酒红色变成褐红色,稍微低调了些,不再那么张扬,每天卖瓜的外快虽然不多,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街头成为一个生活的偷窥者,她觉得挺有意思。 没意思的是工作。 和大山约定谈剧本的时间到了以后,她约他到外面的咖啡厅,免得在沙发上让他有什么可乘之机。 大山在微博看到了她捅男人□□的视频。 看着她一把长刀冷面冷眼的捅过去,他不害怕,反倒眼睛一亮。 彪悍的妹子他喜欢,彪悍的妹子因他而心生情动不能自已之时,更是有如贵妃醉酒般慑人心脾...... 他对自己十分自信,认定流冰海是不可能这么捅自己的,毕竟他是一个像芭比娃娃一样漂亮的男人。 他总是跟她绕圈圈,一会儿和她讨论对男性的看法,一会儿和她讨论男女之事的经历。 大山一双白而细腻的小手支在下巴上,俏皮的问,“萌小姐,你交过男朋友吧?” 流冰海说:“我姓刘。” 大山说:“可我觉得你挺萌的。” 流冰海…… 还没人用萌来形容过她,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很好的驾驭这个词。 哦不……上一世变成猪仔的时候也萌过几天。 “我们还是讨论剧本吧大山老师。” 大山转移话题的本事很高,他也不直接撩,说着说着,就会绕到男男女女上,润物细无声。 流冰海干脆自己低头看剧本。 剧本是这样的: 第一场,一对初恋偶然相遇,男人和女人互相望着,深情款款。 第二场,两人旧情复发,欲|罢不能,却没有避孕工具。 第三场,管他三七二十一,男人风风火火将女人怼在墙上壁|咚。 第四场,女人火速打开某直送网站下单,“小确幸”来了。 第五场,女人出神的躺在飘窗上抚摸自己的大腿,回忆过去的青葱岁月。 第五场,男人送上一杯牛奶,与女人深情对望。 大山在旁边给她解释剧情:“这里还可以招募牛奶和直送平台的合作方,一个视频三个广告,多好。” 这种视频,拍来拍去也就是这些剧情,流冰海合上剧本,“我给韩总看一下吧。” 不漂亮的女人假正经的时候,总是能点燃不正经男人的热情。 不正经的心潮澎湃的想看看这些虚伪的女人卸下伪装后是什么稀奇嘴脸。 大山睁着一双萌萌的水晶眼,望着流冰海,“萌女士,我们的剧本需要排练一下吧。” “怎么排练?” “你我排练,看看效果呀。” 流冰海想起自己把韩冲堵到墙上的那个晚上。 估计他心里也像现在这样无中生呕吧…… 流冰海笑道:“我只和尺寸大的男人排练,你够l码吗。” 大山…… 这女的真特么什么都敢往出篓! —— 听说大山一直没占到流冰海什么便宜。 于是流冰海的工作量忽然增多了。 导演的分镜头剧本、男女主演员的拍摄流程对接、拍摄预算的报备甚至连印刷物料的筹备也安排到了她身上! 其他的就算了,物料明明是行政的事儿,她又不是行政! 就连那个喜欢溜须拍马的老女人也忍不住有点同情她。 看着她加班加点的干工作,都恨不得给她多放两个小时的假。 两个小时? 呵呵…… “您客气了。”流冰海说。 忙完分镜忙物料,每天忙完都接近半夜,连卖瓜的时间都没有。 流冰海开始在纸上画小人儿。 她画了一个上身赤条条的小人儿,□□被一把长刀狠狠的掀开。 小裤衩露出来了,灰色的,像比基尼。 □□漏风,小人儿满面愁容。 想了想,又给赤条条的上身加了两个大胸肌。 一个性感肌肉男在风中咧开□□迎风而立的画作完成。 流冰海很满意,眉毛提提,回家睡觉去了。 回到家她数了数钱,除了准备付给麻子的债款,她还有负15000元。 因为卡里只有5000。 瞧着这房子,她突然很想傍个大款。 不过只是想想,她是坚强勇敢独立善良的女性。 其实她不想坚强勇敢独立善良,但是如果她不坚强勇敢独立善良,会被扣分。 抱着原主的大白娃娃睡去,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农场,每天在农场闲散的晒晒太阳,虽然身边有雷,但也有人去扛。 一觉睡的太好,第二天起的晚了些。 匆匆赶到公司,却发现自己的分镜剧本不见了。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她问同事,同事说韩总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要剧本,他们帮流冰海送过去了。 流冰海心里一股凉气瞬间而起。 昨天画的那个小人儿好像不小心夹到里面去了…… —— 韩冲看着剧本里夹着的小人儿,风中凌乱。 挑!逗!这绝对是明晃晃的挑!逗! 韩冲瞧了瞧那小人儿,光着膀子,身材性感,立于街头的气质有几分气宇轩昂,□□上老大一个洞。 “韩总,您的咖啡。”助理把咖啡端来,看见大老板盯着剧本板着一张脸。 “这是什么?”助理凑上脑袋,看见小人儿,吓了一跳。 那小人儿,实在,太像……大老板了。 这是谁啊,绘画技术如此娴熟。 一个抽象版大老板光溜溜的跃然纸上…… 不过不知道他的小裤裤到底是不是灰色……助理情不自禁地暗搓搓的往下面扫了一眼。 猥琐的行为被大老板发现了。 他冷冷的瞧着助理:“你在干嘛?” 助理摸摸鼻子,哦了一声,“没什么啊……” “你在干什么。” 看你的□□啊,这都不明白吗。 助理讪笑两声,“大老板,这该不会是刘一萌那小姑娘干的吧。” 小姑娘?韩冲心里冷冷一沉。 她也算个小姑娘? 那天把他怼在家中,非要和他排练男|欢|女|爱,现在又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小人儿暗搓搓的向他表示那方面的意思。 这女人,到底想怎样。 瞧着他长的落落大方就来往前凑…… 韩冲气冲冲的把小人儿攒在手里,刚想撕掉,又忽然停下来,打开看了看。 画的确实还蛮像的…… 哼…… 他怒怒的把小人儿扔到了垃圾桶里。 想到流冰海那天在他家,大胆放肆的盯着他看,霸王要上勾的想把他怼到门板上壁咚…… 韩冲脸颊忽冷忽热。 下意识的裹紧了衬衣,似乎很担心猥琐女突然出现,对他下手。 又难看又浪荡,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正想着,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是蒋小落。 他对韩冲甜甜一笑,“韩总。” 韩冲抬头瞧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子一直让他印象深刻,她和那个猥琐女很不同,猥琐女说话总是愣头愣脑的,不像这位蒋女士,知礼数,懂分寸。 笑起来甜美,关键是脸也不方。 韩冲静静瞧着,然后忽然清醒。 靠的,他又拿那个女人来比较做什么! 蒋小落看着他,甜甜笑道,“韩总,萌萌让我来问问您,剧本看的怎么样,可以定稿吗。” 剧本? 韩冲瞧了一眼垃圾桶。 怕是托人来打听一下□□小人儿的下落吧。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嗯了一声,把剧本递给蒋小落,“你看看怎么样,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蒋小落笑着接过,笑道,“好的,我看看,萌萌这个人虽然性子直,但是心不坏,您别对他介意。” 她是基于大学期间对刘一萌的了解,随口替她打个圆场。 打一进来,就觉得韩总脸色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剧本这边有什么问题,还是刘一萌又说错什么了…… 蒋小落总是替她打圆场,已经习惯了,不差这一次。 韩冲脸依旧绷着,“我对她介意什么?” 谁稀罕对那个女人介意。 蒋小落笑道,“她说话直,性子闷,不怎么懂交际,又不喜欢打扮,不过……” 嗯? “有这么多缺点?”韩冲打断她。 那丑女人缺点这么多? 想了想,好像是的…… 还得多加一条:猥琐。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由别人说出来好像不大合适。 蒋小落话没说完,愣愣的看着他。 韩冲喝了一口咖啡,“没事,看剧本吧。” 晚上,流冰海又继续在街上卖瓜。 不知道为什么,大老板这次那么顺利的通过了剧本,她的一车好瓜终于有机会低价大甩卖。 天气很热,这几天连续加班,耽误着,瓜都有些要坏了,一个个熟透以后蔫不出溜,无精打采的样子。 流冰海在摊位旁边立了个牌子:三折大甩卖。 晚上依旧很热,她在三轮后面眯着眼睛,手里一把大芭蕉扇不停的扇。 闲的没事的时候就跟董纯发微信。 董纯:萌,你还好吧,那个猥琐的编剧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流冰海:有,被我给反猥琐了。 董纯:……反猥琐是什么意思? 流冰海:就是我嫌她尺寸小,不愿意跟他上。 董纯:……萌萌你说话又蛮横着来……真愣。 流冰海:习惯了,没办法。 董纯:可是跟以前的感觉又不一样。 这倒让流冰海好奇了,愣还能有什么区别。 董纯说:说不清唉,反正以前你总毒别人,都是损人不利己,现在你好像也在毒别人,但是损人能利己了,而且听起来好好笑的样子。 有这回事? 流冰海想了想。 好像是吧。 董纯:你和肖阳还好吗? 流冰海一看到这俩字就犯困,董纯要不提,她都差点想不起这人来了。 流冰海:不提他行不。 董纯有点担心:萌萌,年少时的感情不容易,你们好歹是大学同学,自己的脾气要收敛收敛,他说的话该听要听。 流冰海眉头一锁:啥意思? 等了老半天,董纯才说:他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聊你来着…… 流冰海直翻白眼。 这人怎么还带打小报告的。 正想再细问两句,有人卖瓜,被打断。 那人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摊位前,冷冷瞧着这一车瓜。 都烂了,还卖呢? 恬不知耻的女人。 流冰海抬头瞧了他一眼,瞧完又低下头,“买瓜啊?” 韩冲板着脸说:“都快烂了,也卖。” 利欲熏心,钱串子…… 流冰海抬头指了指旁边的牌子:“三折!” “三折也是烂的。” 流冰海停下发微信的手,抬头瞧着这个不缺钱的死男人,“不然怎么办呢,您前些天一直让我加班,都放烂了,不倒腾出去我下月就没饭吃了。” 声音忽然变弱,听起来十分可怜。 韩冲…… “您买一个吗?”方脸女神又问。 她这么一问,韩冲竟然鬼使神差的说,“那来一个吧。” 毕竟是他害她一星期卖不了瓜的…… 可是刚说完又后悔了,她又穷又丑,关他什么事! 他不是来买瓜的! 流冰海把一个最烂的瓜称了称,放进他怀里。 这个也烂的太彻底了…… “就没有好一点的。”韩冲冷冷的说。 流冰海回的理直气壮,“最烂的不好卖,鸡贼都不愿意买,好一点的还要卖给那些比你穷的的人呢。您不是常说,越穷越鸡贼吗。” 这理由太充分,他竟无话可说。 抱着全世界最烂的一个瓜,韩冲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都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 想了好半天,才突然兜里掏出几张零票,扔到她的零钱框里:“这是上次的半个瓜钱。” 他可不想占这丑女人便宜! 上次她扔他车里半个瓜,情急之下他没给钱。 占半个瓜,说不定要用□□来还,太可怕。 还完钱,他走了,走到一半又想起来,今天这个大烂瓜还没给钱呢! 糟糕的心情。 回到家,切开这个瓜,发现虽然表皮烂透了,可是内瓤竟然格外香甜,浓汁多的像蜜一样,一点都不像表皮那干巴巴的样子。 真是什么人卖什么瓜。 韩冲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吃到一半一拍脑门。 他这是什么意思?! 流冰海溜溜在街上又卖了一周的瓜。 韩冲隔三差五从这里经过,总看见她大晚上,独自骑个三轮,雷厉风行的装货、卸货、拿称、劈瓜。 她举着大刀劈瓜的样子甚是骁勇,劈完了麻利儿的裹上保鲜模,滋溜一下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买主。 卖完了,再独自收摊,板凳往三轮里一扔,跟骑风火轮似的蹭的一下就走了,星空日月,不减她骑行的速度,从背影看还以为她驾的是白龙马。 有时候下雨,她就搭个顶棚,也雷打不动的要把那一车烂瓜卖完。 旁边立的折扣牌子数字越来越低,从三折,变成二折,再变成一折。 韩冲看着看着,忽然有些自责。 是他故意刁难,让她拖延了一周时间,才不得不低价处理这批不再新鲜的瓜,这件事情他好像有点儿责任。 他年入千万,甚或过亿,不在乎这些小钱,但那或许是她每天一日三餐的餐补。 她虽然讨厌,但是由他导致一个苦逼变的更加苦逼,这多少让他心里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他是纯洁完美的,不能成为一个伤害苦逼的刽子手。 把车停在路边,他对司机说,“去把那一车烂瓜买了。” 司机大为惊讶,“作甚?” 韩冲说:“吃。” “烂瓜也能吃?” “外面烂,里面甜。” 司机是个好奇宝宝,“您咋知道?” 韩冲顿了一会儿…… “叫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 司机蔫蔫的去把一车烂瓜收入囊中,给流冰海留下送货地址,让她按这个地址送货。 流冰海远远瞧了一眼对面的车,收下地址,没说什么。 司机回到车上,对老板说,“老板,您今天大发慈悲啦。” 韩冲也远远看着又在忙着收摊的流冰海。 要下雨了,她好像没带伞。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买瓜,只是不希望她的事情再和他扯上什么关联。 仅此而已。 卖完那车烂瓜,她又进了一车好瓜,依旧接着卖。 卖着卖着,在夜校外面卖出了名气。 她发明了一款“表白果缤纷”,用来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或女孩。 表白款是用西瓜切成薄片,绕成一朵一朵的玫瑰花,玫瑰花在保险盒中拼凑成心型,上面用蓝莓做成迷你蓝色妖姬,简单大方,味道甜美。 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买,就算不为表白,也可以带回家也家人吃,反正便宜。 流冰海卖瓜还卖出了设计感,层出不穷各类造型的水果鲜盒开始在她的三轮车上出现。 每次卖瓜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帮忙。 韩冲也叫他的司机买了一盒。 尝了尝,直撇嘴。 西瓜和蓝莓搭配的味道真奇怪,果然这些俗人配不上他高贵典雅的气质。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大方脸(8) 流冰海的瓜卖出了名声后,尤尤经常来帮忙。 自从拿了流冰海的“香火钱”,尤尤就没再拿肖阳的跟踪费了,他有点不明白这么好的女朋友,肖大哥为什么要花钱跟踪他。 又能吃苦,又能赚钱,骑上三轮车载着他回家的时候快的跟动车似的,每次呼啸的热风从耳边刮过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快一飞冲天了。 后来他就经常跟在她身边,帮着切切瓜,称称分量。 她如果赚钱多了,会稍微分他些辛苦钱。 他有时候在公司受了气,也会跟她说说。 流冰海的口头语是:都不叫事儿。 尤尤觉得挺奇怪,在她眼里,好像天塌了都不叫事儿似的。 流冰海说:“天塌了当然不叫事儿,大家都一起死了,还有什么事儿。” 尤尤觉得流冰海有点像侠客,那天她一刀捅破麻子□□的样子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问流冰海:“萌姐,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英勇啊。” 尤尤从西藏来,语言又不很通,胆子总是很小。 他也想成为流冰海这样的人,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流冰海说:“我不英勇,我只是比较愣。” 尤尤又问:“萌姐,你那刀功是怎么来的啊。” 那么熟练,像练过似的。 这么一问,流冰海就看着他笑,还是不说话。 再问,她就说:“小孩子别瞎打听,留神吓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流冰海远远的看着远方,看着很远很远的天际后面,那个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是否还有机会重遇的自己。 那个真实的自己。 尤尤越发觉得流冰海神奇又神秘,她发呆的侧脸那么空灵,又好看又有味道,是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 有好几次他都想告诉他,肖大哥曾经让他跟踪她,但是他忍住没说,一来不想破坏他们的关系,二来也觉得肖大哥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实在不明白,萌姐这么特别又勇敢的女人,肖大哥为什么会提防他? 如果他有这样的女朋友,应该会觉得很自豪吧…… 大概因为对跟踪的事情心存愧疚,尤尤一直干的比较起劲,两个人每天下班后就到街头聚首卖瓜,流冰海觉得不能让小孩子白帮忙,大部分时候都会顺手分他一些流水。 他一开始还不要,流冰海便说:“拿着,是给妹妹的香火钱。” 他便收着了。 这么一来,心里更是愧疚,干的更起劲了。 因为一起卖瓜,又是同事,两个人在公司里也走的越来越近,后来经常有小伙伴开他们玩笑,说流冰海老牛吃嫩草,专啃嫩豆腐,尤尤这么老实的孩子也不放过。 流冰海便说:“我是他姐,亲姐。以后我们家尤尤还要娶媳妇呢。” 然后回头笑着问尤尤:“是吧?” 尤尤不知该怎么回答,就是看着流冰海觉得恍惚,觉得萌姐怎么会越来越漂亮了。 以前细思极恐的大方脸,忽然就变的有些顺眼了。 晚上又一起卖瓜的时候,尤尤问流冰海:“萌姐,你怎么最近变好看了。” 流冰海掏出手机屏幕瞧了瞧,“有吗?” 最近比较忙,都没有好好照镜子。 不过一直在坚持徒手整骨,每天对着视频教程反复按压。 整骨这东西真是很神奇,流冰海的下巴慢慢变的没那么方了。 虽然还是方型,但至少没以前方的那么嚣张。 腮部的轮廓慢慢清晰,刚刚好的那一点方,恰好勾勒出一个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 还是细眉细眼,但因为眼神笃定,会捅□□,所以无惧无畏。 流冰海瞧了瞧眉骨的这颗褐色的痣,痣的下面是一双清冷的眼。 流冰海是个有傲骨的女人。 大概无论穿到谁身上,都舍不得自己娘胎里带的这份傲骨。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叹了口气,“唉,天生丽质有什么办法呢……” 尤尤…… 还以为你要假客气一下…… 肖阳又来找流冰海了。 他总看到她身边有个男孩子一直帮忙。 他一直想跟她好好谈谈,可她总是没空,晚上卖瓜卖到大半夜,电话里对他也若即若离。 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好到她的瓜摊来找她。 一来,却见她和尤尤边吃瓜边聊天,笑的特别开心。 他最近都没怎么见她笑过,至少在他面前没有过。 在他面前,她总是平平淡淡的,绷着一张脸,可现在的笑容,从前分明是他的。 肖阳见到尤尤,心里明显停顿了一下子。 看着尤尤的眼神有几分戒备。 不是吃醋,是心虚。 尤尤也看到了肖阳,两个人有点尴尬。 流冰海假装没看到两个人微妙的情绪变化,递给肖阳一块伊丽莎白:“吃瓜吗。” 肖阳哪有心情吃瓜…… 他需要答案,他强烈的需要答案。 “萌萌,我想和你谈谈。” 又是这句,流冰海头大如斗…… “又谈什么。” 肖阳看了看尤尤,说,“换个地方好吗?” 流冰海:“不必了,就这儿吧。” 月色还未深,流冰海一边吃瓜一边听唐僧讲话,左耳进右耳出。 但有一句听的真切。 肖阳见她一直心不在焉,脾气有些急了:“刘一萌,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流冰海嘴边的瓜停在原地,眼尾瞧着他那张唐僧脸,“听着呢。” 你不就是质问我,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种无规无矩,不守妇道,气焰嚣张的女孩子。 “我就这样,改不了了。”她说。 说完又补了一句,“以前的刘一萌已经死了。” 肖阳心中猛地下沉,对她失望极了。 他以为她会好好和他聊聊,可这女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油盐不进了。 他以为他给她最后一丝丝情面,她也会给他最后一点点温柔。 可她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她,肖阳就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沉,一点点,一寸寸,一步步的下沉。 “我们分手吧。”肖阳说。 他实在难接受这样的感情。 他已经努力沟通过了,可她毫不珍惜。 心里一点点变的冰冷,肖阳铁青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分手吧,我们。” 流冰海心里撒欢儿似的高歌。 “好啊。”她答应的很痛快。 好啊好啊。 肖阳瞧着她忽然多云转晴的脸,心里更是一沉。 扭头走了。 终于分手了,流冰海都想拿个大喇叭高唱“我和我的祖国”。 尤尤见她忽然像一只春光灿烂猪八戒,问她,“萌姐,怎么了。” 流冰海激动的说:“我男朋友把我甩了!” 尤尤怔了一下……“那你还这么激动?” 流冰海……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这么成熟的老鸟也一瞬间没控制住。 她努力的镇定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她一直都想甩了那只唐僧,可她一直都没开口。 因为她不知道,该给对方什么理由。 原主一直默默的爱着他,忽然提分手,很奇怪吧。 反正他除了碎碎念,也没别的毛病,偶尔还能帮她倒个洗脚水什么的。 她又不吃亏。 所以留着也就留着了,别影响她卖瓜就行。 毕竟他也没犯什么错误,而且她最近忙着挣钱也实在没时间和他周旋。 本来准备等到他暗恋蒋小落的事情浮出水面再说。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忍不了了,这么识趣的自己提了分手。 真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萌姐,你又笑了。” 流冰海抹了一把脸,“是么,没有吧。” “哈喇子都快出来了。” 失恋后的流冰海心情好到飞起,都几乎记不起上次心情这么好是什么时候。 去公司的脚步变的越来越轻盈,甚至每次见到韩冲,都觉得这个傻x比以前顺眼很多。 “韩总好。”她望着韩冲,礼貌又温和的打招呼。 韩冲看着她这副样子,和以前不大一样,恐防有诈,便随口问了问别人,“这女人怎么了。” 有人告诉她:“嘘,听说失恋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 韩冲心里一咯噔,“她有男朋友?” 那人点点头:“是的啊,听说还是青梅竹马的大学同学呢。” 韩冲心里瞬间腾起一股怒气。 都有男朋友了,还来追求他,骚扰他。 这女人真是……太不守妇道了! 他最讨厌脚踏好几条船的人了。 “韩总,您怎么了”那人见大老板不太对劲,小心翼翼的问。 韩冲冷冷的瞧着在办公室忙来忙去的方脸女人,她步履轻盈,志得意满,精神焕发,好像自己是个人生赢家。 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猥琐的代价! 气哼哼的,转身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那人,“知道为什么分手吗?” 那人想了想,“不知道唉,好像听小落嘟囔过,那男的觉得她变心了?” 变心? 是对他? 韩冲心里冷冷的吐了口气。 不守妇道的女人,为了骚扰他,把男朋友都搞丢了! 真是报应。 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韩冲转身离开,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流冰海的卖瓜生意越来越好,很快她攒了一笔钱,给自己换了一个稍微好点的手机,还给尤尤买了两件衣服。 一个西藏男孩子,自己闯荡不容易,身上都没一件过的去的衣服。 从她第一次见他到现在,总共就见他穿过两款衣服。 好像他只有两件衣服,每隔一天替换着穿。 流冰海把衣服给他的时候,在他身上的一比,发现尺寸刚刚好。 尤尤不好意思收,“萌姐,你已经给过我不少钱了。” 流冰海说:“那是卖瓜的劳务费,不一样。” 她可不愿意白用苦劳力。 尤尤又说:“可是你也不富裕。” “没事,地摊儿上买的,30块钱一件,又不贵,瞎穿吧。” 尤尤心里一动,鼻子差点酸起来。 流冰海仔细的瞧了瞧他,拍了拍他的小脑瓜,笑道:“傻瓜。” 她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对尤尤好。 她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弟弟,小木。 尤尤虽然比小木年长一些,但两人性格差不多,小木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从小也是唯唯诺诺的,心里没什么底气,挨骂了也从不敢吭声。 每次见到尤尤,她都会想起小木,想起他眼巴巴望着自己,叫自己姐姐的样子。 上一世,她去当农民后没有把小木带在身边,现在看着尤尤,总想多些机会对他好。 “尤尤长的很好看,打扮漂亮些,以后会有很多姑娘喜欢的。”她笑着说。 尤尤一愣。 看着流冰海,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会有姑娘喜欢吗?” “当然,我们尤尤又正直又善良,谁会不喜欢,以后把胆子放大了去,海神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管他呢。” 尤尤听了有点脸红,“那我以后也要找个像姐姐这样的姑娘。” 流冰海觉得有趣,“为什么,能打架吗?” 尤尤…… 流冰海拍了拍他的小脑瓜,“男子汉大丈夫,别老想着让人保护,以后也要学着保护别人,知道吗。” 尤尤听了又是脸红,再看着流冰海笑盈盈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好的。 他看的有点出神,忍不住叫了声:“姐姐。” “嗯?”流冰海问。 “你耍大刀的本事能教我吗?” 耍大刀…… “那不叫耍大刀。”流冰海说。 “那叫什么?” “那叫玩儿命。” 尤尤…… 姐姐你玩儿命的样子好威风…… “姐姐,你和肖大哥分手了?” 流冰海假装无意的问,“你认识他?” 尤尤脸蛋一红,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流冰海拍拍他的肩,没让他说。 “尤尤,你愿意做我弟弟吗?” 尤尤愣了愣。 弟弟,他应该愿意还是不愿意…… 流冰海说:“你要记得,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别做任何的亏心事,这是给你自己积福,也是给你妹妹,明白吗。” 尤尤点点头。 看来还是让姐姐知道了,可是她都没有揭穿。 “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尤尤又问。 流冰海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太高要求。 “活的就行。” 尤尤……魔/蝎/小/说/m/o/x/i/e/x/s/.c/o/m 24、大方脸(9) 流冰海这方面要求真不高。 她向来对男人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反正高的能用,矮的也凑合,胖点的能接受,瘦点的也能对付。 如果能像锅盖头一样品行端正又宠妻,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个年代,这样的男的应该很少吧。 不要猥琐傲慢狂妄无知三观不正就可以。 想到锅盖头,流冰海晃了晃神,那颗十分卡哇伊的西瓜头十分形象的在眼前出现。 她仿佛又听到他说:祖宗,你该起床了。 祖宗,你该起床了。 祖宗,你该吃饭了。 祖宗,老躺着,留神累着你屁股。 有时候夜深人静,会忍不住想到和锅盖头共度的时光,回忆起来也十分美好,没有什么太大的曲折,岁月静好,平平淡淡。 也不知道锅盖头上一世活的幸不幸福,她这个人,不怎么懂的给别人制造幸福,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去做一个好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概很多地方还是欠缺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是锅盖头冲自己瞪眼睛。 他说:祖宗,上辈子你可享够福了,这辈子,受苦吧! 她差点被吓醒。 苦难是人世间的生活准则,幸福才是意外。 所以,这根本没什么好准备的。 苦难一直在继续,老板何曾饶过谁…… 大山的剧本很快到了拍摄时间。 拍摄那天,韩冲亲自到片场盯着。 因为是个小广告,规模不大,片场面积也就不大,十几个人在片场围着导演谈东谈西,商量种种后续工作。 导演是新秀,经验不多,但想法独特,对镜头的角度把握的特别有feel。 比如,同样是床|戏,他就可以拍的那么月色朦胧,情意绵绵,却一点都不恶俗。 男女主选的不是流量小生,而是稍微正统一些的演员。 女孩挺漂亮的,就是有点害羞。 第一次拍这种男欢女爱的东西,有点紧张。 关键是男主太帅了。 就像雕刻出来的似的,要说他是个假人儿被临时赋予了生命,流冰海也信。 一群人在这边等着开机,韩冲在一旁冷冷观察着这一切。 今天的流冰海换了一个造型。 紧紧的马尾不见了,她把头发散下来,披到肩后,但不是偏分或者中分。 她把头发都烫成了小麻花,有点爆炸,然后将两侧头发高高隆起,打成一结。 其余的爆炸麻花披在肩后,火爆之余还有点俏皮。 眉骨的痣不见了,换到了左侧太阳穴。 又恢复了最初的酒红色。 一颗醒目的红痣在太阳穴上耀武扬威,像要奔出来跳舞似的。 韩冲仔细瞧了瞧她,怎么瞧都觉得别扭。 她准备好了开场事宜,过来问韩冲,“韩总,可以开始吗?” 其实导演已经说可以了,她就是给他个面子。 免得这个傲慢的金主宝宝被显得很无知。 韩冲瞧了瞧她的脸,玩儿起了找不同的游戏。 强迫症晚期患者,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你点痣了。” 奇怪,他为什么会关注她的痣。 只是强迫症而已,只是强迫症而已…… 流冰海哦了一声:“换位置了。” 什么鬼? 这还能换位置? 韩冲又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原本干净的太阳穴,现在是多了一颗红痣。 和从前眉骨那颗,一样嚣张。 原来是假的……这个骗子。 导演开机,男女主从初次偶遇的青涩含羞,到后来的激烈壁咚,一直进不了状态。 主要原因是男主太帅了。 女孩一看见他,情不自禁的就想抱紧双腿。 奇怪,不是应该情不自禁的敞开心扉么。 流冰海簇簇眉。 导演咔了好几次,女主一直放不开面子。 但导演也不敢骂她。 这女孩子虽然刚初道,背景却非常厉害,又是个乖乖兔,让人我见犹怜。 进不了状态,导演只能慢慢引导。 鼓励她去幻想和心上人打kiss的激动时刻,让她把雕塑男主想象成自己喜欢的男人。 女孩子情不自禁地往韩冲这边看了一眼。 流冰海瞧到了她的眼神。 “老板,要不您和那个女孩子排练一下吧。” 韩冲拿眉尾挑挑她。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引导引导呗。” 韩冲把脸一拉。 他是那种随便跟别人卿卿我我的人吗? “不去。”金主宝宝十分傲慢。 流冰海没办法了,晚上她还要卖瓜,再耽误下去浪费的是她的时间。 她走到女孩身边,对她说,“你放轻松,你看我!” 说完,冲到男主身边,一抬左腿,勾到了他臀骨处,扭脸看着女孩,“然后身子前扒,就像这样!” 额头一探,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怼到男主眼前。 这颗雕塑脸还真是蛮帅的…… 男主有些怔愣,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换了对手。 “然后骑到他身上,要快!”说完,她蹭的一下就窜到了男主身上。 窜上去以后,回头恳求女孩,“抓紧时间好吗,咱们时间有限。” 她还要卖瓜呢。 女孩又看了看韩冲,咬咬嘴唇,勉强的走了过来。 韩冲瞧着她,感觉心里有一团火。 这个猥|琐浪|荡的女人,又在到处撩男人了…… 前些天还画小人儿对他表白,现在就当着他的面撩拨小鲜肉。 真无耻…… 韩冲冷冷瞧着她,恨不得把这女人拖出去。 可是奇怪,他为什么要生气,她猥琐又不关她的事。 可是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就在肺里滚滚的燃烧。 那女人还在耀武扬威的做示范。 虎视眈眈,跟要吃了男主似的。 她这么想上去表演,干脆她去演好了! 韩冲火气一提,在片场冷冷道,“我看不如换演员吧!” 他这么一说,片场瞬间鸦雀无声。 都知道女主来头不小,临场被替掉是从没有过的事。 “就由刘一萌来出演女一吧!” 她这么爱表演,他就让她演个够! 这个到处留情的女人…… 他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不是因为他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尊重他。 给他画了小人儿,还到处留情,什么东西。 啊……他当然不喜欢她,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韩冲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你既然放不开,就让她带你演吧。”他对那个女孩子说。 流冰海倒是没所谓。 只要不耽误她卖瓜,怎么都行。 夏天哎,拖一天就烂一批。 于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韩冲瞧着她喜庆洋洋的样子更来气了。 水性杨花……真是水性杨花…… 这样的女人就该受到报应! 女孩子几乎是含着泪光看向韩冲的,她从没有过被临时换掉的经历,现在只觉得好委屈,心里都是酸的。 她走向韩冲,紧咬着双唇,眼睛里全是泪。 “对不起……”女孩说。 比被临时换掉更难过的,是被韩冲的一口否决。 她以为在这个圈子里能更好的接触他,没想到一上来就变成这样。 韩冲冷眼看着流冰海,头也没转,对女孩说,“没关系,你只是太规矩了而已。” 女孩心里觉得有了一点欣慰。 “不像她,又愣又蠢,能放得开。这不怪你!” 说这话的时候,流冰海正搂着男主的腰,风风火火的进行错位的吻戏。 韩冲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女孩回头瞧了瞧这位大姐,是挺愣的,不如她清新。 流冰海拍到一半,忽然喊停。 她觉得她衣服不对。 短袖长裤,怎么看都不是激情澎湃的感觉。 导演给她找了一见吊带裙。 白色的,吊带细的像针,流冰海换装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看着她移不开目光。 以前的萌姐总是穿的很保守,想不到暴|露了以后,身材这么好啊…… 再配着这张有一点微方的小脸,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味道。 尤其是侧脸,高高的鼻梁搭配突出的下颚角,竟勾勒出一种别样的风韵。 流冰海又瞧了瞧男主,细长的胳膊重新搭上他的肩,侧过脸,挺住,眼神专注的定在地面。 男主瞧着她太阳穴的那颗红痣,心里竟怦然一动。 拍摄流程十分顺利,流冰海和男主在错位的镜头里,情意绵绵…… 韩冲忍不住想呸上一口。 放|荡,实在是太放|荡了…… 拍摄完毕,男主脸有些微红,确定不再需要补镜头后,流冰海匆匆换好衣服,等着下班。 换好衣服,韩冲忽然鬼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冷冰冰的瞧着她。 “真放的开啊。”他语气里充满嘲弄。 流冰海无视这份傲慢,“没办法,时间紧,我还急着要去卖瓜呢!” 卖瓜卖瓜,就知道卖瓜。 瓜比脸还重要?! 瓜确实比脸重要。 流冰海卖瓜已经快卖成了网红,微博上有人联系她,问她爱心表白果缤纷,能不能定制,他说他婚礼要用。 流冰海问定多少份,那人说一千份。 好大的排场…… 流冰海一算,一千份,每份赚15元,也可以一次性获得15000的巨额收益。 赶紧联络水果商囤货,然后接单发货,想了想,又觉得网上是个市场,在微博开通了粉丝通,给果缤纷做了做宣传,一来二去的,微博的流量慢慢好了起来。 流冰海忙的不亦乐乎,韩冲却一看到她精神烁烁的就头疼。 这个不守妇道的死女人…… 勾引他,纠缠他,骚扰他,又冷落他,还和男明星勾肩搭背的组成了cp。 简直是耍他。 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流冰海和那个男星的男性避孕产品广告,火了。 流冰海不是网红脸,没什么仙女气质,可是广告视频中暗暗的光影下,那张冷酷的脸,给人一种独特的味道。 有人扒出来,她就是之前被网传,拿大刀捅破流氓□□的那个人。 于是她出了小名了,虽然没有仙女气质,但大家都说她是侠女。 侠女红了以后,才想起上次的广告拍摄费还没有给她结,便问韩冲,广告的劳务费什么时候结算。 韩冲一脸气不顺,冷冰冰道,“你还想要钱?” 这什么话,广告是她拍的,大方脸是她露的,瓜不能不卖,钱也不能不要,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尤其在钱这方面。 “我拍的不该要钱吗?” “你是替姚红拍的。” 姚红是那个女演员。 “姚红没有劳务费吗。” “姚红的劳务费给她了。” 流冰海……“我拍的为什么要给她?” 韩冲:“我怕你又卖瓜又拿劳务费,撑死。” 流冰海…… 虽然她没有拿到劳务费,但是她依旧红了,视频中和男主的戏份特别出挑。 人人记住了这张有点方的方脸女人,看惯了小v脸,这方脸倒独有一翻风韵,尤其太阳穴那颗赤红的痣,滋味非凡。 甚至有模特公司想签约流冰海做模特。 她看了一眼发展方向,是内衣女模的路子。 就拒绝了。 有同事说:“哇萌姐,内衣蛮适合你耶,才发现你身材那么火辣。” 流冰海眼角弯弯。 偶尔露一次是展露锋芒,天天露……暂时她还无法接受。 毕竟她的梦想是卖瓜。 微博上的生意越来越好,又有人扒出来,这女人是捅□□、拍广告和卖表白水果综合发展的那个,她把广告视频转发到微博后,买水果的越来越多了,她开了v认证,取名“卖瓜的小方”。 小方这名后来红极一时。 流冰海受邀参加线上的一档采访,被问自己是如何把一手烂牌打出滋味的。 都知道从前的刘一萌脾气暴躁,嘴特别损,还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流冰海想了想,觉得自己其实跟刘一萌很像,她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喜欢卖瓜而已。 所以,瓜很重要,能扭转运势,切记,切记。 又有人问:“小方,你当时拿刀捅破□□的小混混是谁,有什么来头吗?” 流冰海直话直说:“我弟弟的几个狐朋狗友而已,没什么来头。” 主持人又问:“那你捅破了他□□,他后来没再找你麻烦?” 流冰海:“没有,可能怕我捅破他内裤吧。” 主持人扑哧一笑,“那你还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吗。” 流冰海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希望大家做人要真诚……哦对了,那个被我捅破□□的小家伙,记得来找我拿两万块钱,只要你乖,这回姐不捅你□□了。” 该你的绝不欠你,这个原则她还是有的。 采访进入收尾阶段,主持人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小方,你那用刀的功夫是怎么来的,能和我们说说吗,你们家是武术世家?” 流冰海想了想…… 武术世家算不上,流氓世家差不多。 “不鼓励大家学习,这个就不说了。”她简单收场。 大家都以为她红了以后会辞职,但她没有,依然每天在公司上班,然后晚上骑着风火轮去卖瓜。 有了钱,换了一处稍微大点的房子,又还了麻子两万块钱,把刘二雄给捞了出来。 这段时间,刘二雄一直住在麻子那儿,麻子□□被捅了以后,也不敢再去找流冰海麻烦,又不敢拿刘二雄撒气,怕他姐找后账,只能胡吃海喝的养着这小子。 流冰海去还钱的时候,他们正在喝啤酒。 她把两沓嘎新嘎新的人民币放到麻子几乎没什么空余位置的桌面上,带走了刘二雄。 临走跟麻子说,“该你的绝不欠你,我说了,他就值这个价。” 刘二雄两只手好好的,见了她一顿抱怨,说她怎么这么久才来,流冰海眼睛一立,狠狠望着他,他便不敢说话了。 刘二雄有些委屈:“那么凶干嘛!不就是钱吗,听说你对你们公司一个小白脸比对我还好,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 流冰海说:“人家有手有脚自食其力,不像你吃白食,再有下次,我绝不管你。” 之后没到有下次,她就真的没再管他。 她也没把他带回家,直接给他找了个干体力活的工作,把他扔给老板,包吃包住,一月4000,够他吃饭的。 他不干,说自己不是干活的料。 流冰海说:那你就饿死吧。 反正他也不知道她家里住哪,饿死了也与她无关。 他见她真不再管她,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老实了几天,以后再欠了债,恐怕没人给他还了,万一哪天真落到了牛逼的人手里,这手非要被剁掉不可。 听说她不管他弟弟,她爸还给她打了一回电话,觉得这小子虽然淘气,但是当姐姐的,该帮忙还是得帮忙啊。 “你们都在一个城市,你不帮他谁帮啊。” 流冰海正在吃瓜,咬了一口,淡淡的说,“怎么管,像你管我妈那样吗。” 另娶一个,然后对她不离不弃,真当这是情有独钟呢。 “小萌,你是不是对爸再婚的事有什么怨气。” “没有。”流冰海说,“你爱咋过咋过,刘二雄也是,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你能给我妈养老就行,别的烂事我不管。” 实在养不了给我送过来,这句话在心里响了一圈,没说。 他爸叹了一口气,“你妈这些天还念叨你呢,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拍的那是啥广告啊,正经吗,太不规矩了。” 这人怎么跟肖阳一个口气。 “不脱衣服不卖身,有啥不正经的。” 他爸被她噎的一宿没睡好觉。 25、大方脸(10) 流冰海卖瓜卖上了热搜。 韩冲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对摆地摊那么感兴趣,微博的生意还不够做的? 流冰海觉得这是两回事,微博是赚钱,地摊是生活,她自己的命都没了,现在是借着别人的身体在过活,还不得享受享受别人的生活。 所以她卖瓜卖的特起劲。 她做自己的时候就向往摆地摊,但那会儿没条件。 那会儿她不方便抛头露脸,摆个地摊,会被人拿酒瓶子追着跑。 现在做了刘一萌,终于有机会大摇大摆的在街边高喊“卖瓜啊卖瓜。” 真他娘的爽。 尤尤每天都来帮忙,流冰海生意好了,也确实缺人手,帮忙变成了正经的打工,她再给他结工钱的时候,便不再说是什么香火钱,尤尤也能理直气壮的收着了。 和尤尤在一起久了,公司里开始疯传两人的绯闻。 说流冰海包养了一枚小鲜肉,白里透红,吃起来肯定香。 尤尤听到这话就面红耳赤,然后偷看流冰海的表情。 流冰海笑着安慰他:“他们嘴欠,你不用理,该干嘛干嘛。” 尤尤听了有点安心,却也有点失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捅破□□的姐姐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 不是单纯的姐弟之情,可又不是男欢女爱的私人感情,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用太过粗俗的关系来形容,是对姐姐的一种亵渎。 她值得拥有特别的人生。 反正不管怎样,能让他在她身边呆着就行,有机会能看到她举刀劈瓜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瓜摊生意火爆,流冰海后来不点红痣了。 之前她是担心自己会对这张脸有障碍,所以刻意撸着马尾,醒目嚣张,只为了提醒自己:流冰海,就算难看也要挺直了腰杆子,爱谁谁!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每天往脸上画痣还怪累的。 她又成了那个懒的梳妆打扮的女人,偶尔也会把头发散下来,装一装淑女。 韩冲总是经过她的瓜摊。 但是他换车了,换了一辆她没见过的,默默坐在车里,看着这个风风火火卖瓜的女人。 她的发型总是变,一会儿窜天辫,一会儿麻花烫,一会儿又卷的像方便面似的,但不管什么样的发型,两侧的头发一定扎到后面去,露出光滑干净的额头。 他觉得这女人很讨厌。 因为他竟然几次三番的来她的瓜摊探视。 而且每次还偷偷摸摸的! 可她呢,事业丰收以后一心赚钱,倒是把他忘了,不记得当初在他家,怎么霸王硬上弓的要壁咚他了? 现在是壁咚了那个小鲜肉,乐不思蜀了吧。 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觉得她实在是有点神秘,说不定背后有什么隐秘的故事,值得当成一本故事中的恶毒女配,去好好观摩。 回到家,韩冲洗好澡,赤着上半身,看着自己的身体。 肌肉饱满紧实,没有过于丰硕的腱子肉,但是凹凸有致,也算标志,再看这张脸,根本就是无可挑剔…… 他摸了摸这独一无二的下巴,冷冷关上浴室门。 打开相册,那个被扣掉照片的四人照依旧横躺在里面,中间两个大洞,看着吓人。 韩冲摸了摸那个洞,眼前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 这张合照二十年了,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中,他没有碰过女人,一个都没有。 本来想等工作稳定后,很努力找一个女人,找一个像妈妈一样的,温柔的,善良的,阳光的,会笑的,能给人安全感的,让人觉得有她在,不会害怕黑暗的女人。 嗯……大概就像蒋小落那样的。 那样会说会笑,让人和她在一起,会很放松的。 可是那女人进来裹什么乱。 顶着一张方脸,耀武扬威,骚扰他之后还不负责任。 分明就是在耍心机。 气火难平,韩冲穿好衣服又冲回瓜摊。 她和尤尤正在数钱,似乎生意不错,流冰海大方的分了他一沓子钞票,还捏了捏他的肩。 他们俩的风流韵事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恶…… 他黑着脸在街口站着,脸色和天空一样黑,倒是不容易被发觉。 得怎么惩罚一下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欺骗她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好报的…… 他会安排很多很多作业给她做! 还会让她加班!熬夜!干通宵! 不过那样的话,她会辞职吧…… 她现在已经不缺钱了…… 哼,辞职又怎样,难道他会害怕? 大不了以后不和她现在的公司继续合作了, 就算她不干了,他的商务合同也可以签到别的公司去。 天……他竟然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可怕。 他冷眼瞧着那女人,又切了一角西瓜,递给了那年轻男孩,还撕了一张纸巾在他脸上擦了擦。 暧昧……太暧昧了! 韩冲心里猛地窜起一团火,见不得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到处留情。 正气着,却瞧着她的动作慢下来了,瓜摊旁边忽然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留着利落的齐眉短发,挺干净的,高流冰海半头。 站在她对面,离着半丈远。 尤尤嘴里的西瓜汁流了出来。 “肖大哥?” 肖阳看着流冰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离他好远好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走到了这个瓜摊。 她负了他,也负了自己,她成为了网友心目中的女侠客,却在他心中留下无法说清的疑惑和愤懑。 他说分手,她便分手,之后一个电话也没再给她打过。 这么多天,她对他一点念想都没有吗。 还是完全沉迷在了金钱里,彻底把他给忘了。 钱就那么重要,比他还重要吗。 “可以单独聊聊吗。”肖阳说。 瞧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女人,心里忽然有只乱蹦的兔子,搅合的心绪难平。 流冰海让尤尤看摊,随他来到了一个僻静处,抬头看着他,“有事?” 虽然分了手,倒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她递给他一块瓜。 肖阳没接。 她的脸好像小了,身上也瘦了,是累的吧。 是不是最近过的不好,也不敢和他说。 肖阳看着流冰海,轻轻叫了句:“小萌。” 最近听惯了“小方”,流冰海不太习惯这个名字。 “嗯?”她问。 肖阳欲言又止。 微博里关于流冰海的消息铺天盖地,每天在家里打开电视,看到她的广告,他总觉得心意难平。 瞧着她和那个男明星,那么情意绵绵,那么激情似火,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有愤怒,有责怪,还有一丝怦然心动。 她那烈焰的红唇,从不曾霸道嚣张的吻过他,那广告,竟让他不自觉去幻想被她怼到墙角的画面。 她会拆开他的衬衫吧,是不是还会用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胸膛。 哦天,他不敢想,一想下去就觉得自己要把控不住。 肖阳的心跳忍不住变快,心里还有一丝埋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曾这样魅惑的对过他? “小萌。”他又叫了一声。 流冰海抬头看她。 她是瘦了,瘦了好多,从前宽宽的脸型瘦成了小方脸。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肖阳问。 流冰海有些无语。 分手不是他提的吗? 干嘛,看老子卖瓜赚钱了,想来瓜分一笔。 门儿都没有。 她干脆利落道,“没了。” 没的毛都不剩。 肖阳没想到她答的这么痛快,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心口有一种难以说清的苦涩感,“一点都没了吗?”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难过。 流冰海摇摇头,“没了。” 看着从前不信任全世界,却唯独信任自己的女友,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以前她总喜欢黏着自己,他说的话,她都放在心上。 就算对全世界恶毒,也不肯对他恶毒一点点。 如今,她看着他的眼神静的像湖面一样,再没了一丝波澜。 “我能抱抱你吗?”他说。 流冰海身上一哆嗦。 没这个必要的了,天了个噜…… 肖阳却默认她愿意,在僻静的巷子里,大臂一揽,将她揽了过来。 原来她身型这么瘦小,以前竟没察觉,以前,他还总笑话她的萝卜腿来着。 肖阳有点心酸。 流冰海轻轻推开他,认真的说,“做女人要守妇道,都分手了,还是别搂搂抱抱了吧。” 这不是他教她的吗? 肖阳…… 流冰海回到瓜摊前面,收摊回家。 她可不是瘦了吗,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卖瓜上班撕大佬,累死累活的,想不瘦都难。 尤尤看着还在后面愣着的肖大哥,忍不住问,“肖大哥找你什么事啊。” 什么事……啥事也没有。 早知道就磨叽那么两句废话,她都懒的过去。 “不关你的事,快收摊。” 两个人把瓜果椅子电子秤都扔进三轮车后,风风火火的回家了。 流冰海把三轮车锁好,尤尤帮她将剩余的瓜都搬进屋里。 为了方便卖瓜,她租了间小平房,便宜实用,面积也宽敞些。 把瓜搬进平房,尤尤才回家,流冰海在巷子里送他,照往常一样,给他打了辆的士,反正现在不差小钱,让这孩子早点回去。 “萌姐再见。”尤尤说。 流冰海冲他挥手。 见车走远了,她才顺着巷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微博的事儿。 走到一半,忽然看见一个人杵在那儿,脸色和这夜色一样黑,墨一样的玻璃珠静静的注视着他。 再仔细一瞧,是韩冲。 站在巷子口,一侧肩膀轻轻靠在墙面上,十分气焰嚣张。 深更半夜,冷不丁出现一个黑面包公,流冰海企图绕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空气。 他停下,回头看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 这人……大约是在等她。 “有事?”她问。 韩冲冷脸靠着墙,心里憋着一股火,恨不得吃了这个女人。 他看见了,刚刚都看见了,她和那个男人搂搂抱抱。 都分手了,还藕断丝连。 不知羞耻…… 他扬起下巴,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居高临下,这个耍心机的女人在他面前渺小的就像一只小蚂蚁! 流冰海挺直了腰杆,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韩冲眼前渺小的感觉突然就没有了。 怎么还挺雄伟的,有点气压他一头的感觉…… “我都看见了。”他又没头脑的来了一句。 流冰海冷眼看着他。 “你和那个男人在巷子里搂搂抱抱,刘一萌,跟男朋友分手了还不清不楚,丢人不丢人。” 他本来想说要脸不要脸,想了想又忍住了。 不知道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她捅□□。 笑话!他会害怕她生气? 那么就一定是怕被捅□□了…… 也不可能,这女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一只手就把她扔到黄土高坡上去。 韩冲神经病一样自己和自己对话了半天。 流冰海一言不吭的看着他。 “您一个大佬,竟然学人家偷听墙角。” 那么窄的一条巷子,她可是为了跟肖阳说话方便,才同他去的。 要不是有人刻意偷听,还找不到那个地方。 堂堂一个大老板,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韩冲面色瞬间黑的比夜还浓。 偷听墙角?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大佬,偷听她的墙角,哈哈哈,他会稀罕? “我是路过!” 呵呵……“路过,然后顺便偷听墙角。” 韩冲有点发怒的瞧着她。 今天流冰海没点痣,也没化妆,整张脸都淡淡的,相比平时的红色气焰,今日素描朝天,话也不多,却透着一股寡淡的威严。 这女人竟然敢对他威严。 韩冲拉下脸,心情跌落了谷底。 流冰海瞧了瞧四周的环境,又问韩冲,“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韩冲一愣,“我怎么知道?” 你问谁呢? “你在这里不是等我吗?” 韩冲冷着脸,没说话。 “你……跟踪我?”流冰海心里下沉了一厘米,过了会儿,才缓缓地问。 韩冲是一路跟踪她过来的。 在那条巷子里,偷看到她和那个男人搂搂抱抱,他就觉得很无耻,真想冲过去质问这猥琐女怎么能这么不守妇道。 结果,这个气还没消,又看见她驮着那小男孩,精神烁烁的就奔回了家。 一人多吃,太无耻了,他倒要看看她跟这男孩到底要做些什么! 忍不住跟着她回家,一路都在幻想当场揭发她浪荡的痛快。 她如果跟那男孩有什么越轨的行为,他就一把冲过去,给她安一个老牛吃嫩草,一脚踏好几船的罪名!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哈哈哈。 心里大笑两声后,反而更生气了。 刚才见到那男孩打车回家后,他都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她没有去浪,他反倒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来接近她了…… 天呐,接近她……这会是他想到的词? 韩冲一言不发的看着流冰海,眼睛里都是火。 心里一股不爽蹭的升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冷冷的问,“刘一萌,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又什么意思…… 韩冲:“你怎么还不跟我表白?” 流冰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白……表啥白…… 韩冲瞧着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好像又生气,又委屈,心里竟不知不觉地有些爽。 勾引他,骚扰他,挑逗他,又冷落他。 还和别人勾勾搭搭。 太过分了…… “韩总,您到底在说什么……” 韩冲彻底绷不住心里的气了,冷冰冰的问她,“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跟我表白!” 这种没头脑的话,也就没头脑的人会说…… 流冰海怔了一会儿,沉下脸,噗嗤的笑了一声,“您觉得我这种又风流又浪/荡的女人,会喜欢您吗?” 26、大方脸(11) 韩冲也没想到自己会去跟踪那个女人。 更没想到,会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这真的很可怕。 夜里,他躺在自己的加宽双人床上,回忆着流冰海不屑一顾的表情,喉咙竟觉得像卡住了石头一样难受。 他打开那本相册,又看到那张照片,眼睛有些酸。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脸大心粗,和温柔半点不沾边的女人。 最关键的是,她玩弄了他…… …… 韩冲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小时候,他在部队大院长大,爷爷是军/官,奶奶是资本家大小姐,当初为了和奶奶在一起,爷爷差点辞官从商,后来是奶奶说,愿意跟着爷爷改头换面,转为贫民,这才成就了一段佳话。 部队大院里,住了好多人。 爸爸妈妈都忙,没时间管他,便把他一直寄养在爷爷家。 爷爷离休之后,身体不太好,家里便请了保姆。 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发浓,微胖,眼睛特别大。 韩冲至今记得她的模样。 她说话总是很轻柔,笑眯眯的,给爷爷端茶做饭的时候特有耐心。 她不丑,甚至可以说漂亮,丰满的腰身隐藏在村里的碎花棉袄之下,却依旧凹凸有型,散发着独具一格的女性味道。 她总对他说:“小韩冲啊,我现在伺候爷爷,以后也伺候你,好不好啊。” 他当时不理解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全身发麻。 他看到了她伺候爷爷的画面。 她在床上,赤着上身,奋力的摇摆在爷爷迷离的面孔之下。 她激动,大喊,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那一年,他9岁,不知道双腿该怎么移动,他只觉得这画面惊悚,那么大一坨肥肉,怎么就攀到了爷爷的身上去。 她看到了他。 她对他笑。 那笑容很诡异,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凉。 他忽然想到,她说,小韩冲啊,以后我也伺候你,好不好啊。 她也要像伺候爷爷一样伺候他吗? 9岁的他忽然觉得恶心,发自心底的拒绝。 他挪不开脚步,她还在冲他笑,他跑到厕所,把一整天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食物中混合着黄色的胆汁,它们发苦,发涩,犹如他当时的灵魂。 他吐完,她的伺候也结束了。 他听到爷爷躺在床上喘息。 她看着他,还是笑,走近他,似乎想解开自己的衣衫。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恐惧,下意识的说了句,“我要去告诉我奶。” 女人大笑,说你去啊,你去。 那时候,奶奶正瘫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推开门,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角似乎有流泪的痕迹。 那本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 他叫:奶奶? 老太太睁开眼。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让苍凉的房顶与她冰冷的身子,逐渐融为一体。 韩冲把那张照片从相册上撕下来,捏在手里,用力看着。 照片本是四个人,被扣掉的是保姆,和爷爷。 他与轮椅上的奶奶看着镜头,笑的呆滞而无知。 所以,他最讨厌浪荡的女人。 女人浪荡,就该去死。 可她为什么,要如此挑战他的底线。 真是可恶! …… 流冰海开始考虑给自己找男朋友了。 不然,肖阳总像是个阴魂不散的影子,时不时问她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个大傻x也从强迫症变成了跟踪癖。 她不想一直被人说是“放荡猥琐”。 她还想展现自己温柔专情的一面呢…… 流冰海竟然开始征婚了。 尤尤问她:姐姐,你要征婚吗? 流冰海一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虽然男人是个屁,但是有一个人给倒倒洗脚水也是好的。 尤尤又问:那我可以吗。 一个懵懵懂懂的男生忽然有些长大了,从前他高她半头,却总唯唯诺诺的,现在高她半头,却真实的有了些男子汉的味道。 流冰海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 “你喜欢姐姐啊?” 尤尤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 “不行哎。”流冰海说。 尤尤:“为什么?” “姐姐喜欢猥琐的。” 尤尤…… 有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虽然渣男需要被捅□□,可是这一世,流冰海想找个坏男人,好好的跟他猥琐一把。 她的男人比她还猥琐,应该就不会有人说她猥琐了。 呵呵呵呵…… 浓浓的小心机。 可是征婚广告刚被贴到微博上,她的微博被黑了。 有人攻击她的果缤纷是劣质烂水果,有毒,吃完拉稀。 不少人跟着疯狂转载,也不知道是不是攻击她的人雇的水军。 流冰海看着屏幕呵呵冷笑,怎么重活一世,又是在“食物问题”上挨坑。 从黑心菜弄到黑心水果商,愚蠢的人类有完没完,就不能别出心裁一些吗。 她不过想安心的当个小商贩而已,至于这么跟她作对? 根据上一世的经验来看,她觉得目标对象无非两类人,要么是竞争对手,要么是旧情人。 是肖央,是其他的果农,还是…… 韩冲? 现在还不比旧时代,那会儿即便要黑她,也需要在巷子里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的网络技术想黑一个人的速度比那个时候快百倍。 一夜之间,流冰海就再次陷入了黑心商家的漩涡里。 她第一直觉就是韩冲。 要说手段,没人比他更有手段,要说钱财,没人比他更有钱财。 想要一夜之间把她送上热搜,需要雇大批的水军去转发跟帖,一般的小商贩根本没这个家底。卖水果这种小本生意,本来也赚不了多少钱,花这么大成本去黑她,没必要。 又不是盖楼! 她直接给韩冲打电话:“是不是你干的?” 韩冲一头雾水,“什么?” 他不承认,流冰海直接杀到了他家。 她杀进来的时候,韩冲正在微博刷到她的事情。 看到她被黑,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卖水果这么点小生意,至于搞成这样吗? 虽然这女人又浪又荡,但是看到她被黑,他还有点不太服气。 这女人,只有他能黑。 流冰海走进他家,又看到这个有“大爷情怀”的男人。 他的家里装修简朴,窗户上还有几个鸟笼子…… 这么有大爷情怀,怎么没有大爷的憨厚呢。 流冰海冷冷看着他,有些后悔,忘了提自己的水果刀。 韩冲:“不是我。” 流冰海扬了扬下巴,不大相信这男人的鬼话。 韩冲不屑一顾的瞥了她一眼,“我要搞你,让你加班就好了,费这么大手段,我没时间。” 呵…… 流冰海并不在乎加班。 她只想卖瓜。 顺瓜者活,逆瓜者亡。 韩冲看着她非常不友善的嘴脸,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查一查,想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做了坏事还想倒打一耙?流冰海仔细瞧了瞧他。 两眉平直,眼光不躲闪,没有摸鼻子和摸耳朵的举动。 “真不是你?” 韩冲无语……“刘一萌,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决定,不再跟这个女人周旋。 让她去瞎折腾好了。 窗户旁的八哥听到刘一萌三个字,跟着叫唤了一声:“刘一萌,刘一萌。” 韩冲回头狠狠瞪着八哥。 八哥又叫:“嗯哼,刘一梦,嗯哼,刘一萌。” 流冰海提眉瞧着韩冲。 这嗯哼是什么意思? 他在屋子里用她的名字,干什么猥琐的事情了! 韩冲脸有些烫,伸手要去打八哥。 八哥又叫:“刘一萌,死女人,刘一萌,死女人。” 流冰海松了一口气。 嗯,这就顺耳多了。 韩冲开始调查流冰海黑心卖瓜的事。 从水军的ip入手,再顺藤摸瓜查到水军的上家,每一批水军都有不同的组织,不同的组织有不同的头目,不同的头目之间也分属不同的代理公司。 层层拔下来,得知,这批水军是江海和鸡蛋头两个公司分流出来的,但是再往上扒,因为涉及客户隐私,就扒不出什么来了。 巧的是,鸡蛋头是韩冲公司以前合作过的一家运营商。 曾经为了运营项目,他的助理也找水军去推广过项目软文,跟鸡蛋头主管还挺熟的。 后来再层层打听下来,水军的主人竟然是蒋小落。 这件事情不光韩冲不信,连流冰海自己也不信。 蒋小落是她大学同学,为人一向醇厚,在上一世,有句流行语叫“珍爱蒋小落,远离刘一萌”。 一贯面慈心善的小落同学,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而且,她有这么大的牌面和资本? 但事实往往就发生在“不可置信”上。 这件事情确实是蒋小落干的。 她家境富裕,人美嘴甜,一直都是学校和公司里的风云人物,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哪想到,却被一直不起眼的刘一萌把风头给占光了。 从前,一直都是她替刘一萌挡是非,她觉得刘一萌嘴坏,人却不坏,有什么事,她愿意替她抗一抗。 但是,这女人的风头却越来越盛,压了她好大一头。 她用自己独有的气质盖过了自己的貌美无邪,甚至,还和韩冲走的那么近。 她好多次看到韩冲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停在她的瓜摊旁边,在车里默默的盯着她看。 虽然有玻璃膜挡着,她还是看到了他的眼神,定定的,直直的,特别深邃的望着卖瓜的女人。 她的心流出了酸涩的液体,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流。 所以,她接受了那个任务。 那个由“tvt”公司发到她手里的任务。 黑化刘一萌的水果只是第一步,下一步的目标,是借由水果之事来黑化她的个人名声,再借由被黑掉的刘一萌的名声黑化掉她之前所拍的“避孕产品”广告。 tvt公司,流冰海之前所拍广告品牌的竞争对手。 流冰海知道真相后觉得可笑。 从前是原主嫉妒蒋小落,现在是蒋小落嫉妒原主。 原来有些东西,是无论长成什么模样都会犯的错。 她没有揭发蒋小落,只是私底下跟她见了一面。 她不揭发的条件是:再雇一批水军把她的名誉顶回去。 她说:“蒋小落,用我的名誉换你的名誉,挺公平吧?” 27、大方脸(12) 黑心瓜事件过去后,刘一萌辞职了,换了一家公司。 新公司做展馆策划,虽然与广告策划有区别,但思路相同,做的也算得心应手。 她走了以后,原来的公司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没了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集体的办公质量都下降了似的。 蒋小落时常望着流冰海空荡荡的书桌发呆,想起学生时代两个人天上地下的区别,心里总不太是滋味。 流冰海的新公司不怎么忙,老板贪慕她的微博粉丝,对她十分客气,还想让她时不时的在微博上宣传一下自己的公司。 转眼到了冬天,她依旧每天在卖瓜…… 韩冲就纳闷了,这女人怎么对卖瓜这么大兴趣,风雨无阻,冬夏不停。 他经常开着黑色越野在她的瓜摊对面望着,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个小时,有时候他会见到她那位前男友,总是在她的瓜摊附近转悠,装作偶然经过的样子。 不过她都没怎么理过他,这让他很欣慰。 但不欣慰的是,他发现这女人竟在暗搓搓的发征婚消息。 题目竟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欢迎坏男人前来骚扰,渣的不要。 坏难道不等于渣?这个又浪又没大脑的女人。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喜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听外面过车的声音。 这声音,只有晚上觉得悦耳。 白天的时候,世界扎眼,任何的声音出现都觉得头疼。 但到了夜里,宇宙静了下来,这偶尔过车的声音仿佛成了难得的点缀。 韩冲躺在床上,听着过车声,边听边看着窗户旁边的鸟笼。 没人相信他家里是这样的大爷风。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家的地址。 要不是那个死女人猥琐跟踪,也不会被她发现,看起来完美主义的他,家里到处都是老年人的味道。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沉淀感。 喜欢花鸟鱼虫,喜欢菜市场,喜欢每一个朴实平凡的地方,在那里他能看到过去的那个家,看到奶奶的笑脸,看到小时候祥和平静的部队大院。 笼子里的鸟安静睡着,韩冲在想流冰海。 shit……这女人动不动就闯进他的脑袋里,真是作死。 征婚广告,她想要一个坏男人……这猥琐的女人…… 韩冲开始关注流冰海的征婚历程。 到了周末,她有时会跟来征婚的男人见面约会,他们通常约在西餐厅或者咖啡馆,这时,餐厅的角落总会出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子压的很低,表情气冲冲。 有时候,征婚者会约流冰海去游乐园去玩。 游乐园是男女约会的好地方,又有趣,又刺激,坐过山车的时候,女人刚好会因为害怕缩在男人怀里,像小鸟似的。 男人这会儿就会展现出自己强大的保护欲。 上次,一个征婚者就约了流冰海去玩儿过山车。 这个男人长相不错,他帮流冰海系好安全带,温柔的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流冰海点点头。 这时候,最后一排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不知道那个浪荡的女人一会儿会借着这个大好机会,怎么跟那个男人搂搂抱抱! 那男人长的不错,高鼻子小眼睛,有点韩国明星的气质,小小的眼睛不就是“坏”的特征?倒是蛮符合她心意! 过山车开动了,鸭舌帽男人冷冷的扶着把手。 速度越来越快,风越来越大,冷空气像冰雹一样吹在脸上,打的鸭舌帽男人睁不开眼睛。 他蹙着眉,在寒风之中极尽全力的睁开一只眼,望向前面的猥琐女人。 那女人威武的抬起胳膊,安抚着旁边的征婚者,那男人可能吓坏了,又冷又哆嗦,颤颤巍巍的缩在她怀里,像一只小小小小鸟。 而她则大臂一挥,像一只雄伟的老鹰,紧紧护着他。 寒风中,那老鹰威风凛凛…… 鸭舌帽心里冷哼了好几声。 流冰海的征婚都不是很顺利,没什么太符合心意的人选,她从微博转战贴吧,放大了征婚范围。 但奇怪的是,发过的贴子总是屡屡被删,凭空消失。 就像原世界,原主发贴子恶搞蒋小落一样,也是屡屡被删,凭空消失。 会是谁干的……肖阳? 流冰海懒的去猜,消失便消失好了。 她继续卖她的瓜。 最近天气冷了,瓜不是很好卖,她又开展了新的业务,上班摆摊两点一线,过的充实。 韩冲看她过的这么充实,更来气了。 征婚也行,不征婚也行,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原则?” 夜半三更,韩冲心里七上八下,想着那臭女人的嘴脸,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流冰海的院子门口。 她安静的睡着。 他站在院子门口,顺着紧闭的窗户往里看,猜想她睡着的样子。 这死女人心这么大,睡的一定很香吧。 这么一想,竟然心里十分恼火…… 她害他睡不着,她却能睡成一头死猪。 真恨不得把她弄醒。 冬天的夜,很冷,韩冲裹着棉大衣,站在流冰海家的院子前面,北风呼呼,吹的他脸生疼。 他在这里吹风,她却美美的睡大觉…… 真想弄块石头把她的凿醒。 韩冲暗搓搓的看了看院子角落里,有几块用来压白菜的砖头。 这死女人,又开始卖大白菜了…… 冬天到了,流冰海又进了一批大白菜,堆在角落里,上面用塑料布盖着,旁边压了几块砖头,防止塑料布飘走。 这死女人,真是个钱串子。 韩冲走到白菜堆旁边瞧了瞧。 真想用这大砖头,凿破她的大玻璃。 让她睡让她睡让她睡! 大佬拿起大砖头,走回窗户旁,瞧了瞧又放了回去。 他是一个大佬,怎能干如此猥琐之事。 韩冲冷着脸瞧着那一地大白菜。 大佬也不能这么受冷落! 放回去又不甘心,韩冲折回去,又拿起砖头瞧了瞧,挑了一块不算太大的。 总不能把那个女人脑袋砸开花…… 想了想,又放下,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他不能做…… 原地溜了溜,又拿起来,一来二去,来来回回,他在一堆砖头旁边挑挑拣拣,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流冰海听见动静,蹭一下睁开眼。 她睡觉很沉,但灵性很大,但凡出现能危害到她的动静,她能瞬间清醒。 就跟什么天赋异禀的特异功能一样。 她听着那动静,像在院子里,方位大概在她那一地大白菜。 危害她可以,偷她白菜不行,白菜就是她的命。 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迅速床上衣服,抄起那把专门撩人□□的长刀就冲了出去。 夜深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她的大白菜旁边挑挑拣拣。 好市侩的小贼,偷人白菜还要挑三拣四。 看老娘治不治你这偷鸡摸狗的毛病。 流冰海冷眼瞧着,控制着脚步,悄无声息的靠近那个偷菜贼,趁着还有三米的距离,腾的一下扑过去,一脚把男人踹翻在地,一把长刀指向那人的面颊。 “半夜偷菜,要不要脸,不值几个钱,也贪这个便宜?” 现在人心太坏,瞧这人穿的也是人模狗样,竟然连大白菜都偷。 天太冷了,韩冲的围脖围到了面颊上,只露出半张脸。 现下,一双受了惊的玻璃珠紧紧的看着这个手不离刀的疯女人。 “是谁!”流冰海刀尖一挑,掀开那人围脖。 韩冲透着冷气的脸露了出来,他喘息着,鼻孔里的哈气像雾一样,在面前绕来绕去,然后消失不见。 流冰海…… “大老板,你生意难做到要偷大白菜吗。”她冷冷的问。 韩冲一把推开她的刀,起身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冰雪连天,虽然没有雪,但心里是冷的。 韩冲望着她,突然气窜头顶,呼着浓浓的哈气,想吃了这个没有“软肋”的女人。 没有软肋,他连威胁的方法都没有,连搞垮她的方法都没有。 连让她捂着小心脏,颤巍巍的求他的方法都没有。 “刘一萌,你就没有软肋?!”韩冲冷冷的问。 流冰海放下刀,瞧着他,淡淡的说,“有啊。” 韩冲眼眉一挑,“什么?” 流冰海是有软肋的。 但不在这里。 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 如果能回到那个世界,她会找出她的软肋,亲手埋掉。 她确实很喜欢在别人世界里,这个没有软肋的自己。 这个与谁都没有关系,可以任意妄为,做真实的自己。 流冰海看着这黑漆漆的天,出了半天的神,回头一看,这傻男人还在等着自己回答。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征婚广告是被谁删的了。 他不会以为她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对他说:我的软肋是你吧。 恶心…… 她没回答他,收着刀,转身往屋里走。 外面太冷,她要继续睡觉了。 韩冲一把拉住她,恨恨的叫了一声:“刘一萌!” 男人,到底还是比女人力气大。 虽然她会捅□□,但是要比力气,在男人急了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优势。 流冰海被拽的一个踉跄,扭头看着他。 韩冲气喘吁吁的呼着粗气,宽阔的肩膀,与这广阔的天地极为统一。 流冰海看着他,淡淡的说,“咱俩不合适。” 手中的力气一松,他失了神,她进了门。 那句话,憋了一晚上之后,终究还是闷回了肚子里。 …… 流冰海家里面积不大,80平米的平房。 但比之前的小一居环境好些,至少干净自在。 她喜欢住平房,平房能接纳天地的一切灵气,安稳,落地,踏实。 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岁月静好的小老太太。 喜欢卖瓜、吃瓜、种菜…… 所以,韩冲不适合她。 他应该找一个喜欢跑车和包包的女人,明媚风情的,能托的住他这满贯家财。 但她不行,她只是喜欢做个小商贩而已。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他对她的用心,但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怎么可能成为情人? 别搞笑了。 夜里,想着原主上辈子的恩恩怨怨,起来再躺下,怎么也睡不着。 流冰海打开卫生间的灯。 虽然是平房,还是接了独立厕所。 灯光挺亮,白晃晃的,打在她散着头发、面色有些寡淡的面容上。 瞧着现在的脸,从大方变成小方,流冰海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以前没注意,原来原主的牙齿很好看。 白白的,亮亮的,整整一排,像小天使一样。 一颗门牙还有点歪歪的外翘,笑起来透着一股俏皮的小算计,但以前的脸太大了,遮住了这份气质。 一张大脸一颗歪牙,怎么看都觉得难缠。 “你会喜欢韩冲吗?”她问这具身体。 她记得,韩冲以前是原主的偶像,也许原主心里曾经也是仰慕他的。 可是后来因为蒋小落,她和韩冲做了一辈子仇敌,现在还是不要勉强掺和在一起了。 关灯睡觉,梦里是一片柿子树。 树林特别大,柿子红红的,一个中年女人举着柿子,一直向她奔跑,说小海,来吃啊,来吃啊。 她蹭的一下惊醒。 梦里是她母亲,幻想中的母亲。 她喜欢吃柿子,从小就是。 都说柿子伤胃,不能吃多,但她从来都不管,有了柿子,便一个一个的往肚子里塞。 她梦到了母亲…… 幻想中的,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这代表什么呢…… 流冰海出汗了,额头的汗液瞬间涌出了一层,擦干,又是一层,大冬天,如果在院里,很容易结成冰渣渣。 刚刚韩冲问她,有没有软肋。 流冰海苦笑一声。 谁会没有软肋呢,不过是借着别人的躯体,才会活的这样肆意嚣张。 记得系统说,任务做的好,会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结束自己的丧。 但她忽然不是很想回去了。 那个世界有什么好呢,还是继续留在别人的世界里,做一个快活任性的小祖宗吧。 这种毫无软肋的日子,真是比过去惬意的多。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这次一直无梦,睡的很香。 醒来后,继续上班,卖菜,日复一日。 韩冲很长时间都没有再鬼鬼祟祟的盯梢,她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隐隐的失望。 大概是替原主失望……她这样想。 转眼开了春。 尤尤还在她身边帮忙。 有一天,尤尤问她:萌姐,你的征婚没消息了?” 流冰海说:“嫁不出去,算了。” 尤尤说:“怎么可能!嫁不出去,还有我呢。” 流冰海看着他认真纯净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你太纯洁,不够猥琐。” 尤尤…… 他很好奇,如何才能变猥琐。 变猥琐,才能配的上姐姐。 他开始上网钻研“猥琐”大法,拼命学习,手段层出不穷。 这把韩冲气坏了。 有一天,他突然从街上窜了出来,抓着流冰海的手说:“宁可让那个小白脸猥琐,也不跟我。” 眼睛红红的,像是几天都没睡好的样子。 他又开始跟踪她了。 他也不愿意,可就是忍不住想要跟踪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刚开始去喜欢一个人,碰上的就是这个浪荡的死女人。 “我告诉你,我也有软肋!”韩冲红着眼睛,喉咙忽然有些发涩,“我的软肋就是,所以放浪的女人,都该去死!” 可为什么,你不去死。 还要留在我身边折磨我! 流冰海想要甩开他的手。 这个神经病,又在发疯。 谁会要一个疯子靠近自己? “你别发疯了。”流冰海说。 韩冲还在捏着她不放,把她的手指捏的生疼。 “我喜欢你。”顿了顿,韩冲终于说出口。 眼睛红的要吃人,手上也没减丝毫力气。 流冰海定定的看着他。 喜欢她? 不是骂她浪荡吗? 删帖、恶搞、咆哮、谩骂、口出狂言…… “你就是这样对待喜欢的女人的?”她冷冰冰的问。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八辈子都不要被你喜欢才好。 刚想挣脱,他却一下又冲过来,忽然将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他喃喃的说。 他竟然哭了。 两行青涩的眼泪顺着眼角淌着,在这夜晚,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不要让她毁掉我,不要……”他抱紧流冰海,无力的说。 一行清泪又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堂堂一个大男人,在流冰海面前,突然变的软弱无力。 “求你……” 28-30 第28章 大方脸(13)我只是喜欢炉子上的这……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或许是在他看到她骑着三轮车独自穿行于天地间,或是举着一把长刀与那个小混混一决雌雄的时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保姆伺候过爷爷之后,也想来伺候他。 在他十二岁的那一年。 那天晚上他刚洗完澡,她摇摆着丰满的身子,挂着诡异的笑容走到他房间,问他要不要喝牛奶。 自从他看到那件事之后,他心里觉得恶心,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他说不喝,便想关上门。 她却一脚将门踢到墙上,将热好的牛奶端到他的桌子上,逼着他喝。 那天,爷爷不在家。 奶奶已经去世一年。 那一天成为他儿时的梦魇。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浪荡的女人把手放进他的胸膛,揉捏着他刚刚发育的胸肌。 他吓的颤抖,想起她攀爬在爷爷身上的画面,抄起旁边的花瓶,想和她决以死战。 虽然不知道那双手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依旧条件反射般的恐惧,冰凉的血液顺着脚底爬到头顶,他想喊,四周却是深不见底的夜。 她说,谁也不许告诉,以后,她会再来好好的伺候他。 他记得她解开自己的衣衫,笑呵呵的露出自己白花花的胸脯,叫他看。 他来不及闭眼,就被强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体,他觉得恶心。 人生,有时是一场不可预测的风暴。 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中的哪个角落,会藏着一只深不见底的手。 “所以我以为,浪荡的女人都该死……”他说。 哦不……所以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浪荡的…… 他曾对女人心怀恐惧。 要娶,也只能娶像妈妈那样的,让人有安全感的,温柔贤淑的。 放荡的,投怀送抱的,都该去死…… 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么猥琐的女人。 韩冲红着眼睛,看着流冰海方头方脑的脸。 这脸这么普通,这么任性,这么讨厌。 怎么可以勾搭勾搭他,扭头就走。 她知不知道,她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漫漫长夜。 她让他想起那些黑暗、恐惧、尖叫…… “你这个坏女人。”他抱住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以为所有放荡的女人都该死,可是为什么,当他看到她骑着风火轮在漫天冰雪的城市里穿梭的时候,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看到了儿时那个孤勇的自己。 孤勇,是的,孤勇的自己。 或许,不是所有看起来荡荡的女子,都是坏包吧…… 流冰海看着韩冲,像个脆弱的倒霉宝宝一样,抚在她的肩头。 她感觉自己摊上事儿了。 以后恐怕有日子,得被这个倒霉宝宝,以脆弱的理由纠缠了。 …… 转眼到了春节。 流冰海回家看了看母亲。 原主母亲瘫痪后,一直被前夫照亮,和前夫的新欢挤在不足100平的小三居内,过的凑凑呵呵,紧紧巴巴,奇奇怪怪。 虽然对这家人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原主母亲,总归要来看看。 原主母亲生的漂亮,虽然病重,还是难掩原先的姿色。 只是没什么神采,也失了不少心气儿,瞧着流冰海,也是神色淡淡的。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透着春节的喜庆与热闹。 流冰海放了一万块钱到她爸手里,说是买年货用的,吃的喝的,让他都自己看着办。 然后又偷偷塞了一万块钱给母亲,对母亲说,手里有钱,怎么都不慌,你身上缺什么了,我爸想不周到的,你就给他钱,让他给你去买,就当他是保姆,反正是他对不住你在先。 原主母亲病久了,早就没什么心气儿了,收着这钱,冲女儿点点头,又问她:“你自己在城里好吗?” 流冰海吃着自己带回来的瓜,“挺好的。” “听说你和肖阳分手了?”再没心气儿,到底是个当妈的,对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有些上心。 “嗯。”流冰海点点头。 母亲叹了口气,“那么多年,可惜了……妈这样,也帮不了你,自己以后的日子,自己可得上心,有对你好的就结婚,老大不小的了。” “嗯。”流冰海又点点头。 父亲的新欢是个不怎么多事儿的女人,瞧着流冰海不像是省油的灯,话也不多说,一直闷在自己房间不出来。 大除夕,就这么奇奇怪怪的扛了过去。 刘二雄也回来了。 他在洗车店工作,回来的时候一身泥。 他不理流冰海,流冰海也不理他。 有些人,无所谓什么和解不和解,只要彼此相安无事,亲人变成陌路也不算是憾事。 至少,比叫你一声姐,换天天偷鸡摸狗一屁股烂账的日子,强多了。 春节实在难挨,流冰海只在家里住了一晚,就回去了。 父亲说:“你不再多待两天?” 她听得出,语气并不是很积极。 “不了,公司还有事。” 这种家庭,过节不过是走过场,别白白待在这里,惹人尴尬了。 回到自己的小平房,瞬间自在。 洗衣做饭切白菜,流冰海在院子里搭了个火炉子。 火炉子上烤几个红薯,围着一坐,又暖和,又有年味儿。 她特别喜欢古代宫廷里的那种火炉子。 几个人围着火炉子,烤几个土豆子,一热闹就是一天。 虽然她是一个人,但也比在那个四不像的家里装门面,要心里舒坦。 哦不,她不是一个人…… 有一天,火炉子旁边忽然多了个人。 那人往旁边一坐,捡起一个大土豆,问,“不回家啊。” 流冰海头也没抬,“没家。” 她没家,他也没家。 他的家,早就埋葬在那本厚厚的相册之中。 每年春节,他就喜欢往外跑,在花鸟市场看看那些屯年货的大爷。 他忽然挺想立刻变老的,变老了,心里就没什么束缚,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提着那些鸟笼,穿插在大街小巷里,不必因为自己的盛世美颜,接受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你这里真像老太太的窝。”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一排大白菜。 小时候,他奶奶也是这样屯白菜的。 一颗又一颗,一排又一排,家里的白菜像总也吃不完似的。 奶奶说,白菜豆腐保平安。 可是,她却终究是不平安了。 流冰海没说“你那里也像老大爷的窝。” 不能在言语上给他可乘之机。 “一个土豆三块钱。”她说。 “住宿怎么收?” “不接住宿。” 火炉子上的土豆滋滋冒着热气,流冰海把它们放到盆里,拿出牛肋骨放上去,火炉子瞬间腾起白烟,那叫嚣着的肥肉的香味飘满了小院。 晚上,她吃饱了,回屋睡觉。 他就在外面坐着。 她半夜醒来,往窗外一看。 他还在那儿坐着…… 夜里寒风刺骨,还飘着雪,他头发上像落了白发似的,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他觉得他该换个活法了。 以前偷偷摸摸当老大爷的作风,现在应该尝试明目张胆一下。 那个猥琐的女人,不是也理直气壮地当老太太吗。 又过了两个小时,他还没走,她觉得他可能已经被冻僵了。 “你进来!” 流冰海给了他一间屋。 她这里两间卧室,中间连着一个小饭厅。 “住宿80。”她说。 既然他非住,她乐得赚个外快。 转头把门锁上,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她继续躺在床上睡大觉了。 睡醒了,接着在院子里烤土豆,放鞭炮,看星星,电视里连续不断的放着春晚。 流冰海把刘一萌从前想吃又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烤了一遍,算是对原主的补偿。 韩冲问她:你看不再骂你放荡的我,是不是更加帅气了一些。 流冰海抬头看着这个过度自信的男人,言不由衷的呸了一声。 “刘一萌。”韩冲说,“那你以后能不能不那么猥琐了?” 他试图和她商量。 流冰海咬了一口肥得流油的牛五花,回答的很痛快,“不能。” 春节很闹,又很静。 这个小院儿的时间似乎流得很慢很慢。 初五晚上,尤尤给她发了拜年视频:“萌姐,破五快乐!” 视频那边是绵延不绝的雪山。 流冰海看着,说,“快乐啊,小尤,你家那边都是山!” 她由衷感慨那边的景色,超凡脱俗,美如仙境。 什么时候系统也能把她穿到西藏去,让她当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农民…… 尤尤说:“是啊萌姐,以后请你来我家玩啊。” 说完他镜头转了转,让她多观赏了一番自己家乡的风貌。 她还看到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正在吃饺子。 那大概就是他妹妹吧。 “你妹妹好些了?” 尤尤说:“好多了,都是认识姐姐积的福。” 边说,眼睛里边闪着光彩。 两个人聊了会儿,尤尤又问,“姐,你和韩总怎么样?” 流冰海看了看正在烤土豆的大佬。 奇怪,怎么每次她都能把男人培养成农民。 此时,他穿着灰色的泥子大衣,正认认真真的翻腾着炉子锅里的土豆。 看来当农民真的很幸福,连韩大佬也忍不住趋之若鹜了。 “还好。”流冰海说。 “他没有再找你麻烦吧。”尤尤紧张的问。 “如果找你麻烦,等我回去以后,会保护你的!”尤尤信誓旦旦的说。 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怂怂的小屁孩了。 正说着,视频里出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你在问我吗。”韩冲冷冷的说。 烤土豆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死女人又在和小男生瞎勾搭了。 不过不怕,他在远远的高山,而自己却住在她家。 呵呵呵…… “韩……韩……”尤尤打着结巴。 “我们在烤土豆,给你留几个吗。”韩冲说,“烤了几天几夜,都烤化了。” 尤尤:“你们这几天都在一起?” 韩冲:“要吃土豆吗?” 尤尤:“你们住在一起了吗?” 韩冲:“要吃土豆吗?” 尤尤挂掉了视频。 流冰海拿过手机。 “干嘛吓唬一个小孩子。” 韩冲看了看流冰海,冷冷的说,“不喜欢人家,就不要给人家希望了,猥……” 他把那句猥琐的女人咽了回去。 流冰海心想也是,把韩冲的钥匙收了回去。 韩冲…… 不喜欢人家就不要给人家希望了,很有道理。 —— 春节之后,瓜不是那么好卖了。 大家假期都屯了不少肉,一个个吃的肚皮溜圆,肥头大耳。 尤尤假期回来,已经过了十五。 他急着帮流冰海卖瓜,否则,他爸要过了正月才想让她走。 他回来第一句话就问流冰海:“姐,你和韩总在一起了?” 流冰海说:“没有。” 尤尤想了想,又问,“那我能不能和韩总公平竞争?” 流冰海说:“你还是公平卖瓜吧。” 尤尤有点伤心,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已经把这种淡淡的爱慕,转变成了一种更高级的感情。 姐姐总对他说,男女之间是不止有爱情的,还有崇拜,敬仰,依恋。 或许,他对她是很综合的那一种吧,他还记得她第一次给他香火钱,都没有揭穿他跟踪她的事实,也许从那天起,他们的缘分就被牢牢的定下,再也不会断了。 只要和姐姐不断就好。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流冰海依旧一个人。 尤尤还像以前一样,帮流冰海把瓜送到小平房,然后打车回家。 有时候,流冰海会多给他结一些钱,让他买点好看的衣服,说他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龄。 她知道姐姐的意思,但心里总留着个位置,就算填不满,也不想轻易找人代替。 只是,他总看见那个家伙,暗搓搓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姐姐。 鬼鬼祟祟的,根本不像大佬该有的行为。 可是这家伙这么坚持,连他都觉得有点感动…… 他问流冰海:“姐姐,你喜欢那个人吗?” 流冰海看了一眼不远处,暗搓搓的大佬,“不知道。” “那姐姐,如果以后你实在找不到喜欢的人,一定考虑考虑我好吗?” 流冰海笑了,“到那时候,姐姐已经是个没人要的老太婆了。” “姐姐老了肯定也是一个好看的老太婆。” 天凉了又暖,树叶绿了又黄,人每一年都在成长,每一天都在被未来遗忘。 有一天,流冰海忽然不想卖瓜了。 她把三轮车卖了,处理掉了所有的瓜。 她在院子里架了个烤炉,每天都给自己烤串儿吃。 不卖,只是自己吃。 味道飘的太远,有时候会引来好多流浪的猫猫狗狗。 她便把签子撸下来,喂给它们吃。 不卖瓜后,和尤尤也逐渐少了往来,那孩子该好好谈个恋爱了,总围在自己身边,到底也找不着女朋友。 不见面了,微信偶尔保持着联系,尤尤总问她什么时候再卖瓜。 她说,歇歇吧,等我成了老太太,再驮着你卖瓜去。 烤肉的味道起的太快,炉子上烟熏火燎,不仅引来了猫狗,也引来馋嘴的人。 微信里,尤尤说:姐,如果没有韩大哥,你会喜欢我吧? 流冰海说:有他我也喜欢你啊。说完发了一个闪着红心的贱贱表情。 尤尤说:姐,你又逗我了。 流冰海说:好好过,你会幸福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肉串滋滋的叫唤着,两侧的肥边儿被烤的冒了油腥。 馋嘴的人还在那边站着,一张木木的身子,石块一样不移动。 流冰海翻烤了一下喷香的肉肉。 又往炉子上摆了几个土豆。 “吃吗?”她低着头,向那人的方向举起一串肉。 生活又开始变换四季,不停交叠,不停轮换。 日月被宇宙包笼,年年月月都是不同的轨迹。 第29章 浪荡的大娘子(1)系统的难度又升级…… 云水镇,云雾漫漫,一家乱七八糟的巷子里,几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正往西口那户人家张望,每个人脸上都是复杂的表情。 “作孽呦,不守妇道的娃,这下可惨了!” “可说啊,被打瘸也真是活该呦!” “好好的日子,竟做些作弄自己的事情哦。” 他们说的是张氏茶庄的大娘子,云可馨。 听说这家大娘子极不守妇道,竟然背着相公,在外面胡乱勾搭起了野男人,还要约着私奔,被她男人发现之后打断了双腿,如今这是要将云可馨给赶出家门。 “听说那女人倔的很,一声都不带吭的!” “浪\□□人,还有什么话可说!”一个上了年岁的男子蹙着眉说。 他大约也是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不守妇道的儿媳妇,每天搔首弄姿,在外面飘来荡去,保不准,哪天也给自己儿子吃了绿帽子! 老爷子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发怒,微微哼了一声,呵道:“我看,就该叫那女人被订到柱子上,乱刀砍死。” 被众人议论的浪\荡少妇,此时正披头散发的跪在张氏大院的正房内。 刚刚受完重邢,腿已经废了,斜弯着的左腿耷拉在地板上。 男人眉眼如刀,眼窝如鹰,英俊的面容下是杀人不见血的冷漠,“你可知道错了。” 他问这地上的女人。 流冰海轻轻扬起头。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 她这次的确穿到了一个风流浪荡的女人身上。 张氏是云水镇一带出名的茶商,家境富足,大娘子云可馨和茶庄庄主张若尘本来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庄主非常喜欢她,是典型的痴情郎,这是镇上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是这大娘子性子傲慢,虽然生的漂亮,却几次三番冲撞张庄主。 有点恃宠生娇的意思。 一开始男人还觉得新鲜,时间长了,难免动火,便纳了一名侍妾,想要灭灭大娘子的威风,让她对自己乖顺温柔些。 没想到,威风没有灭,却让大娘子对庄主心灰意冷,转头勾搭上了外面的初恋情郎。 这情郎是大娘子的青梅竹马。 打小便在一起玩耍,要不是父母棒打鸳鸯,或许也是可以成亲的。 大娘子是性情中人,不肯对变心的丈夫再有一丝依恋,她恨他背叛当初的誓言。他娶侍妾,她便招个夫君,倒要瞧一瞧谁能够狠的过谁。 于是,大娘子便和初恋情郎私信相会,信件来往之间,无不是对彼此的念念不忘。 一念之差,大娘子怀了初恋情郎的孩子。 原本她只想和夫君闹上一闹,报复他的背叛和薄情,哪成想假戏真做,白白把自己的身子给交了出去。 但是既已如此,大娘子只能咬着牙,准备和对方一走了之,却在出走当天被庄主的眼线捕了回来。 庄主一怒之下,把她吊在街上的城门楼子,将其放荡的故事写成册子,按人发放。 云可馨也是要脸之人,不堪忍受这般羞辱,在城门楼子上,咬舌自尽了。 流冰海穿到了她身上。 此时,是她和初恋情郎互传信件的事情刚出苗头,情感刚刚萌芽,还没有坐实“出轨”的名声。 庄主把她打折了腿,让她去祖宗庙里跪着,若不知悔改,不和那人断了书信往来,便赶出张氏大院,再也不要做这茶庄的女主人。 在原世界中,大娘子在刚被发现书信往来之时,被打断腿后,心里对庄主气的更甚,便把“出轨之心”变成了“出轨之实”。于是有了后来的事。 此刻,听到庄主要求自己与情郎断了来往,流冰海呵呵冷笑两声。 看来这男人对这大娘子还有些情感,出了这样的事,竟还给了她一次知错改错的机会。 流冰海抬头看着张庄主。 他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男人,如果不是对她动了真情,想必不会给她张家大娘子的地位。 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这双被打断的腿,淡淡道,“不必了。” 男人眉毛重重的一拧,眼窝处像一窝深不见底的泥潭。 “什么意思。” 旁边的丫头端着准备给她换药的物件,见大娘子这般倔强,吓的浑身直颤,瞧着庄主铁青的脸色,忙着想上来劝一劝。 张若尘一抬头,丫头便没敢再来,脚步定到远处,紧紧的望着大娘子。 “让她说。” 男人声音静的像湖面上的波。 流冰海抬头看着这个原主昔日深爱的男人,嗤了一声,看着地板上折射出的自己的倒影,淡淡道了一声,“我还是走吧。” 一旁听闻的丫头吓坏了。 大娘子这是怎的了,只是来往了几封信件而已,已经给了她改错的机会,她怎还不收着这机会好好过,还要走? 她走,她能走到哪去? 娘家都没落了,只有她们几个从娘家带来的丫鬟。 再者,就算娘家不没落,她这样的形势回去,也未必会管她啊! 大娘子这是疯了? 丫头从小跟着云可馨,知道大娘子性子傲慢,但心却不坏,平时对她们也算大方。 见她过的不好,丫头心里也着急,慌慌的喊了声“大娘子”。 这一声大娘子,可是把流冰海喊醒了。 她抬头瞧瞧这位昔日怜惜原主的丈夫,忍不住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张庄主本就被她那句“我*还是走吧”震怒了,见她露出这般笑,更是表情顿黑,呵斥道:“你笑什么!” 流冰海摇摇头。 她瞧了瞧那双已经被打折的双腿,似是已经变了型,膝盖处歪歪扭扭的曲着,动一下就从筋脉疼到骨头缝儿里。 “夫妻既已过成这般模样,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她摸了摸那残掉的双腿,面无表情道,“让我走吧。” 她披着发,头发盖住她的眼睛,头低着,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觉得那句“我走吧”语气微凉,像是对这一切已无半分兴趣。 “你到底什么意思……”男人冷冷的问。 这个做出如此荒唐事的女人,莫不是还想与他和离? 旁边的丫头端着盆,已经吓的发抖了。 大娘子可不要发傻呀。 流冰海淡淡道:“我做出这种事,自然没有资格与你和离。”她抬头,瞧着男人冷峻的眉眼,一板一眼道,“所以,你修妻吧。” 哐当……一盆热水打翻在地上,侍女吃惊的看着大娘子。 天下,哪有主动让夫君修妻的女人? 张若尘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一股火气窜到胸口,脖子上的青筋嗔到暴露,他指着流冰海,一字一句道,“这是你说的,你可想清楚!” 流冰海点点头,“想的再清楚不过了。” 男人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为了与那奸夫游戏人间,竟恨不得叫他修妻? 她以为他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在外面,肆意快活? 流冰海大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说道,“放心,我自会与他一刀两断的。” 男人一愣…… 不是为了与那人私奔,那又为何要他修妻? 张若尘看着这个忽然有些猜不透的女人,她眉梢压着,被打折腿却不见丝毫愁容,昨日,不是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将他的薄情寡义辱骂的淋淋尽致? 今儿的,怎么却忽然陌生了起来…… 男人看着流冰海,想到那“修妻”二字,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他不是她的竹马,她却是他的青梅。 他们相识在一个开着梅花的寒冬。 那一年,他去山上采茶,在一片梅花林中看到她。 她披着粉色斗篷,在梅花林中转圈,貌美如梅,神色波波。 惊艳的让他觉得世上再无此般温柔。 他痴痴的看她,她却捡起一块石头向他砸来,骂他无耻狂徒。 再不见刚刚独自转圈的半点柔情。 她说,娘家有个喜欢戏弄人的哥哥,与她同父异母,是个无赖,每天都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以,她最厌恶盯着女孩子看的无耻之人。 说完,又捡起石块,朝他砸来。 她性子野,像小狼似的,他却喜欢。 他是真的爱她。 爱她刁钻不屈的倔强样子,爱她拧住眉头与娘家划清界限的赤胆雄心。 那一年,她要出嫁,娘家说没有半点彩礼给她。 没有便没有,她拎着自己从小都大积攒的银票,领着两个贴身丫鬟便出了门。 她娘家很乱,父亲又做不得主,这他知道。 他发誓,会让她成为手心里的宝。 他是这样诚心待她,也是真心爱她,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孕的汤药。 难道,她从不曾爱自己,不然,为什么不愿给他生个孩子? 还是,打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对那个初恋情郎藏了心思? 发现她偷服避孕汤药的那天,他五雷轰顶,撕裂至极。 他愤怒,质问她为何偷偷避孕,她却神色淡淡的,只说自己年龄尚小,不愿做母亲。 好,她不愿做母亲! 他便找人来代替她做母亲! 他纳了侍妾,要她看看,天下有愿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他以为她会转转性子,没想到,她反而破罐子破摔,对外面的男人起了心思…… 修妻? 前几日,他大怒,脱口而出过这个字眼。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他把她视为这个庄子里最重要的一切。 她现在,却要求他修妻…… 如此平静,如此淡然,一脸对他再无留恋的神情。 “你可想好。”男人又问了一遍。 旁边打翻了水盆的侍女又要冲上来,张若尘照旧伸臂一挡。 侍女站在门外,急急的看着,脚步定在原处。 “想好了。”流冰海抬起头,看着这个第一眼就打动了自己的男人:“我走。” —— 都知道张氏茶庄修妻了,是那女人自己提出来的。 镇上议论纷纷,都猜想着她怕是没脸继续再留在张家,只得用修妻,驳回一丝丝尊严。 “听说她还断了腿?” “是啊,作茧自缚啊,做出那等事,还能不挨打?” 流冰海在家中收拾行囊,准备隔天就离开张氏茶庄。 贴身伺候她的小侍女一直劝她,“大娘子,你别太任性了,你走了以后能去哪?跟庄主认个错,咱们就在这呆着吧。” 流冰海一边叠着衣物,一边说,“我自己走,你不必陪我。” 侍女一惊,“您说什么?” 流冰海回头瞧了瞧她,花儿一样的姑娘,又快到了出嫁的年龄,跟着她做什么。 “我会去和庄主说,以后给你许个好人家,你就留在这里,不必跟着我去外面吃苦。” 小丫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奴婢打小就跟着大娘子的呀!” 流冰海停下手里的活,笑道,“天下还没有不散的宴席了?就算我不走,你不也得出嫁?” 侍女这便没了话。 侍女叫刘珍,别人都叫她珍儿,娘家是卖豆腐的,自小便跟着大娘子。 大娘子从小就野,小狼似的,总喜欢像个男孩子一样,在外面东跑西颠,上山采药,下山放羊,就是不喜欢拘在家里,做一些女红活计。 大娘子性子也傲的很,虽是个庶女,可是骨气却不比别人少半分。 可惜她娘在家是个不受宠的,连累的大娘子也跟着受冷落,可是她对下人却大方的很,捞到点什么好的吃食,总给他们这些丫头小子偷偷留着。 他们不吃,她还逼着他们吃,让人感动。 所以,珍儿极其喜欢跟着大娘子,没半点怨言。 看着大娘子要独自去外面吃苦,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那大娘子还会回来吗?”珍儿又问了个傻问题。 流冰海笑道,“我是被扫地出门,又不是去逛街,怎么还会回来?” 珍儿立马说:“那我要跟着大娘子一道走!” 她不忍心与主子分开。 流冰海厉声道:“不行!” 珍儿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主子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的神情。 从前的主子傲慢,但傲里是带着娇的,没有这副厉言厉语的神态。 珍儿呆呆地望着她。 流冰海说:“我这一走,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带着你诸多不便,你就在这里好生呆着,别叫我在外面还要为你操心。” 大娘子这是为她着想,珍儿眼睛又红了。 流冰海又问:“叫你准备的东西去准备了吗?” 珍儿点点头,又朝外喊了一声:“小喜,主子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叫小喜的男孩子巴巴的推过来一辆四轮的轮椅车,车上还有一个包袱。 她看了看那四轮车,嘱咐珍儿,“我走了,你和小喜两个人互相照顾,别叫别人欺负了。” 珍儿眼睛又红了,“大娘子,你自己能行?” “能行。” 珍儿红着眼睛,流冰海从贴身的衣袋中拿出几锭银子,交到珍儿手里,这是原主这些年在庄里攒下的一部分存续,她留了大部分在自己身上,给珍儿和小喜留下一小部分。 次日,流冰海就离开了张氏茶庄。 她必须快马加鞭的离开。 自她穿过来,她便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个杀人不见血的系统,又给她增加了新的难度。 第一世,它没有给她记忆。 第二世,它给了她一张大方脸。 这一世,在她第一眼抬头看到庄主的时候,她便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发现,她还爱着他。 是的,她还爱着他。 这一世,系统给她保留了原主对庄主的感情。 是来自原主这具身体的这颗心,最原始的感情。 掺杂着浓烈的爱意、委屈、不甘、心碎交织在一起的感情。 有道是,若我不是我,若你不是你,管我什么我,管你什么你。 不爱你,大可以一脚把你踢开,可是,如果还爱着,该怎么阻断对你的牵挂和期待。 所以她必须马上离开。 拿上包袱,流冰海被珍儿架着,将断掉的腿塞进轮椅上。 这一世,她怕是要有日子与它为伴了。 加油吧兄弟……她坐上四轮车,拍了拍这把木制的轮椅。 众人不禁哑然。 昔日的大娘子,坐在四轮车上,跟驾着风火轮儿似的,朝着茶庄的门口冲了出去。 速度太快,头顶恨不得卷起了一股旋风。 第30章 浪荡的大娘子(2)大白天的,公鸡…… 她架着四轮车去了贺家药铺。 腿伤了骨头,她得找个大夫给她接骨。 镇子上,“贺家药铺”十分有名,记忆里,贺家大哥不仅医术高,医品也尚可。 可刚到药铺,流冰海却直接成了药铺一景。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私下议论着。 她知道没什么好话,不反驳也不生气。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一个眼神杀过去,让他们有什么话摆在明面上。 但现下,她的确也觉得这原主是有点出格。 想骂,便让他们骂去,就当为他们找乐儿了。 流冰海冷冷瞧着这帮咬耳朵的人,没说什么,直接找到药铺老板贺传雄。 贺老板与原主算是有些交情。 头些年,他店里生意不好,曾私下找张庄主筹款周转,应了这事的便是庄主家的大娘子。 当时他还问,不用再找庄主商量商量? 这大娘子为人爽快,直言道:不用,他听我的,这点小钱我还不能做主,算什么大娘子。 那时候,她还是人人羡慕的幸福小娘子,怎么一转眼,就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模样。 贺传雄有些感慨人生,人心又善,虽也不想得罪张庄主,但是昔日有恩,到底也不忍将大娘子赶出去。 贺传雄对流冰海说:“大娘子,你这腿,怕是要养上好一阵了。” 流冰海道:“那就养吧,请贺大哥先帮我接骨。” “接骨可是疼啊,娘子要忍耐些。” 流冰海点点头,在贺传雄要接骨之前,又对他说,“一纸休书在手,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娘子了,烦请贺大哥以后改个称呼。” 贺传雄顿了顿,问道:“那我如何称呼大娘子?” “直呼贱命,云可馨吧。” 说完又道:“定要加上云字,莫让别人又起了误会。” 贺传雄瞧着如今光景大变的大娘子,叹了一声,点点头,便给她接骨。 接骨是个力气活,不仅考验患者的忍受力,也考验医者的耐力。 手劲儿一松,吃不住劲,半天功夫全白费不说,还有可能使骨头错位,加重病情。 贺传雄抱着流冰海的右腿,汗如雨下。 流冰海却安静的像个寺庙。 贺传雄看了看流冰海,想叫她云可馨,又觉得别扭,便说:“你不疼?” 流冰海说:“疼。” 疼的快晕了。 “那你怎么不出声?” “出声就能不疼?” “不能。” “那我废那力气作甚。” 贺传雄还没见过一个接骨不出声的,想着,可能这娘子痛在心里吧。 骨头接好,贺传雄叮嘱她,要好好养着,三个月之内,千万不要下地走路。 他瞧着这女人,也甚是可怜。 流冰海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贺大哥,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贺传雄愣了愣。 “能否劳烦您,帮我找个住处?便宜的,差点的就好。” 当初嫁给张尘若的时候,她是跟娘家绝了关系的。 那日,她将自己的婚事与父亲说,三姨娘横眉冷目讥笑嘲讽,说她竟在外面私定终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种没脸没皮的行为,还想叫他们出银子陪嫁妆,门儿也没有。 她问:我不自己找,你会给我找如意郎君吗? 三姨娘呸了她一口:不知羞耻的贱丫头。 于是,她便没拿娘家一分钱,只卷了自己的包袱,嫁到了张氏茶庄。 现下,她出了这样的事,娘家是铁定回不去了,不仅回不去,还真坐实了三姨娘口中“没脸没皮,放荡下贱”的名声。 不过虽然如此,她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张若尘是个孤儿,茶庄是他一手成立,无父无母,自然也无人干涉他的娶亲之事。 没有公婆这一大关,云可馨在茶庄过了好一阵幸福的生活。 张若尘宠她、爱她、容她一身傲慢。 只是她不愿给张若尘生孩子。 呵呵,打死也不生。 流冰海倒有些喜欢这原主的性格。 跟她有些像,天大地大,唯我独尊。 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听到贺传雄说:“我家院后头倒是有间草房,你不嫌弃,就先住着,房钱再议。” 流冰海从包袱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贺传雄手里,“那不好,叫人说闲话,我先付这些,多的少的,再议。” 完了,又道,“给贺先生添麻烦了。” 她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确实有些麻烦,都知道她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住进他家后院,对他定是会有些影响。 可是,她暂时也没有其他的贵人可寻,记忆中能帮她的似乎也只有贺先生一人,她只能来找他,她知道,她若开口,他怎么也会帮她想点办法,自己这是逼着贺传雄在帮自己。 虽然身上还有点钱,但绝不足以后半生的吃穿用度,只能先麻烦一些可用之人。 以后找到更合适的住处,再搬走就是。 至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呵,她都已经是放|荡大娘子了,还在意这点子虚乌有的虚名? 先别想那么多了。 她将那些银子硬生生给贺传雄留下。 之后,她便在那间草房住下了。 草房旁边有个鸡窝,鸡窝里有只公鸡。 跟张琴奶奶家那只有些像。 流冰海想着,你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那鸡梗着鸡头,不住的打量她。 “也行吧,我叫云可馨。”她对鸡说,“以后,你就叫大头吧。” —— 张氏茶庄,下人们还围在一起议论离开的大娘子。 大娘子就这么走了,走的又果断又迅速,真叫人佩服…… 张若尘从书房出来,站在当院,看着一圈人交头接耳,忍不住沉着脸,硬硬的咳了一声。 他听到了,那帮人在说她怒发冲冠,火速离开茶庄的样子。 他也在旁边瞧见了。 瞧见那女人决绝离开茶庄的样子。 那姿态,从背影都写满了绝情。 她要走,便走好了,一纸休书,他本该早些给她。 从当日发现她偷喝避孕汤药起,就该给她了。 正出着神,忽然一男童跌跌撞撞的朝他扑了过来,“父亲,父亲。” 男孩两岁,口齿还不清楚,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满是可爱,他支着两只手,迅速的朝他奔来,眼睛和鼻孔里全是对男人的依赖。 男人见到孩子,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抱起。 脸上是慈父表情。 对嘛,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妻儿围绕,父慈子孝,茶庄以后也定是不能绝了后的。 一个连后代都不愿给他生的浪/□□人,留着有何用,要走,快些走的才好。 男孩身后,一个温柔的女人明媚的望着他。 见着她,他心里便踏实几分。 温柔女人走向他,抱过男童,“修儿乖,莫缠着父亲,父亲累了。” 她看着张若尘的眼神温柔动情,“姐姐走了,还有我和修儿。” 男人点点头,伸手扶上她的面颊。 “梁掌柜又送来了些新采的上好茶叶,去尝尝吧。” 男人点点头:“好。” —— 前厅,一个上了些岁数的男人坐在一方深褐色的木桌旁边,桌上一盏茶杯,茶杯旁是一个紫砂的茶壶,壶里泡着新采的茶叶,茶叶奇香,透着一股沁人的味道。 张若尘走进前厅,只抬眉扫了一眼,那人便赶快起身抱拳叫道:“庄主。” 张若尘嗯了一声,抬了抬手,那人便坐下,定定的看着他。 庄主抿了一口茶,叹道:“果然好茶,老梁,这是你近日上山新采的?” 老梁道:“是的,庄主,还想问您的意见。” 张若尘呵呵一笑,“你的眼光,我向来信的过。” 说完抬起眉,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 老梁怔了一下,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娘子的事,真叫老奴心里难过啊。” 说完,瞧了瞧这茶杯里的浓叶,粒粒饱满颗颗翠绿,忍不住惋惜道,“老奴一生采茶,从未走过眼,没想到,大娘子竟是我走眼的第一人啊……” 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声,眉眼中尽是哀愁之色。 当年,选中云可馨做茶庄老板娘的,不止张若尘一人,还有这位跟了他十几年的采茶农,老梁。 老梁说,这云可馨小娘子,一看便知道是忠实敦厚之人,既然能为了与他成亲,不要娘家半分嫁妆,说明不是气度狭小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将来定是能干大事的。 当年的云可馨,确实有些大将风范。 她总跟着张若尘去山上骑马,马在山坡打了滑,她也不怕,还呵斥马儿“快点走”。 老梁便是最欣赏她这个性,一直撺掇着庄主,赶紧把这小娘子娶入府中。 老梁总说,大娘子啊大娘子,茶庄里的福气,有一半都在这位大娘子身上。 那粉红的面颊和小狼般的个性,都会是这茶床里的好运气。 他是坚信云可馨会为庄主带来好运的。 没想到,他一辈子没走过眼,这一次竟看错了人。 那粉红的小脸,和小狼般的性子,竟成了茶庄里的一大笑话。 也成了庄主心中的隐痛。 老梁扣上茶杯,眉头紧锁,忍不住低声道,“到底是老梁对不住庄主啊。” 张若尘又抿了一口茶,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茶叶有些淡淡发咸。 他说:“当日娶她,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你无关。” 今日那女人被赶出张家,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与你也无关。 老梁没敢再多说些什么。 云可馨与那情郎私相往来的信,便是他偷偷查到的。 信中的内容你侬我侬,不堪入目,他只挑了一些拿给庄主看,其余的,还在后房藏着,他怕庄主看了,心里难受。 如今大娘子走了,他想着要不要烧了那些信,免得哪天庄主睹物如见人,心头恼火。 而且,也想劝劝庄主,人既已走了,就不要再多加追究了,任其浪迹天涯吧。 他是了解庄主的个性。 她走了,他未必全然放下,心中或许还残存着与她纠葛报复的念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念着怨着都是自相折磨,不如一切皆成空。 想着想着,老梁便道了声:“庄主。” 他这声“庄主”还未完,门外亮堂堂进来个女子,也踩着“庄主”的音,手里拖着一盘点心,桃花般的脸上笑盈盈的。 “庄主。”来人便是张若尘的妾室,冯雨烟。 冯雨烟16岁被纳进了房,不出一年便给张家生了后,如今不到20岁,已经是两岁男童的母亲,身材却保养的极好,皮肤吹弹可破,每天都不见愁容。 完全看不出是生了孩子的女人。 张若尘手中的茶杯一顿,回头看她。 “若尘。”她淡淡道,“我取了新做好的点心,你和梁管家尝个鲜。” “老奴不敢当。”老梁马上起身,给妾室扣礼,“娘子还是叫我老梁,什么管家不管家,都是庄主瞧得起我罢了,一把年纪了,都靠庄主护着才有今天,也就是个跑腿的,可是担不起管家二字。” 冯云烟却笑了,“瞧梁管家说的,您与我家官人一同打理茶庄十余年,自是担的起这名声的,这庄子里,除了庄主之外,我也唯信任你一人,怎会担不起?” 老梁一听这话,心里又是顿了一下。 这话,从前大娘子也常说。 说老梁是庄子里,她最信任的人。 那会儿,大娘子总叮嘱老梁,多为庄主尽心,看着点身边的是非小人。 如今,也轮到这位冯娘子来打理一切了…… 老梁也不知是心情复杂还是咋的,望着这壶里的茶,竟感觉到有些人走茶凉…… 一时,把劝庄主的话也忘到了一边。 冯云烟将点心放到桌子上,淡淡道:“这还是姐姐在的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 老梁抬眼看了一下这位冯娘子。 她有些惋惜的瞧着庄主,拿起一枚雪花酥放在手里颠了颠,说道,“从前姐姐最爱吃这雪花酥,庄主,你何必计较那几封信呢,又没有实打实的背叛,教训教训也就过去了,何况,你不是还打折了她的腿,还不够?” 张若尘听了这话,横着剑眉瞧着那点心。 雪花酥……上面都是她的味道。 “叫厨房以后别再做这点心。”他吩咐道。 冯云烟欲言又止,似还想劝些什么。 张若尘又抬头问,“记住了吗?” 冯云烟愣了一会儿,点点头,“记住了。” “下去吧。” 前厅一时没了动静,老梁瞧那雪花酥,估计猴年马月也上不了桌了,便问张若尘,“庄主,老奴斗胆问一下,你对大……对云可馨,可有何打算?” 张若尘蹙了蹙眉,没懂老梁的意思。 老梁又道:“她走也走了,老奴劝庄主放下,让她好生过日子吧。” 张若尘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她毁他名声,毁他感情,还想往后好生过日子? 张若尘有些出神。 老梁又道:“庄主的名声,老奴会帮您盯着,但求庄主能放她一把,别孽了昔日夫妻缘分。” 张若尘听完这话,回过神来,瞧着跟了自己多年的老梁,怔了会儿后,忍不住一笑,“都一把骨头的人了,还为我废这般心思……算了,都由她去吧。” 张若尘捏着手中茶杯,仿佛这茶杯有千斤重一般。 他如今有儿有妻,还会在乎她一个废人不成。 他琢磨着,过些日子,便把云烟纳为正室,不能白白枉费她为他十月怀胎的情分。 —— 贺传雄的后院草房,流冰海横躺在草垛中,一手按着那条不能动弹的伤腿,一手举着一块瓜。 旁边的鸡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跟要飞起来似的。 真是落难秀才百炼成钢,曾经她也嫌弃鸡窝里的味道,眼下竟能跟一只鸡共处一室。 “你都转悠了一天了。”流冰海对鸡说。 她觉得这鸡有心事。 自从她来了以后,它似乎十分焦虑,每天都扑棱着鸡翅膀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像有什么死活也解不开的的难题似的。 好像多来了一个人,打乱了它原本的节奏。 真不知道它在愁什么,她腿断了都没它那么焦虑。 难道它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但这不关它的事吧。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流冰海吃着瓜说,“你就不能歇会儿,转的我眼晕。” 这只鸡长得很是漂亮,红而亮的鸡冠直杵杵地在头上立着,威风凛凛。 许是在这后院“合租”的时间久了,对“室友”十分上心。 它收着鸡翅膀又转悠了一会儿,像个背着手的退休老干部,走一会儿便望流冰海一眼,似乎想说:你这人咋不着急呢! 真是皇上不急,鸡急。 后来估计实在转悠累了,抖了抖翅膀,卧在了流冰海的草房外边。 她想起第一世做张琴的时候,家里也有一只鸡,不过那只鸡很傲娇,不像这只鸡这么浮躁。 鸡梗起脖子瞧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那鸡穿过来陪我的吧。” 但瞧瞧这鸡的性格,跟那鸡怎么都不是一回事。 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只鸡。 鸡没理她,意兴阑珊的瞧了瞧地面。 然后又瞧了一眼流冰海,脑袋一耷,便呼呼的睡了过去。 大白天的,公鸡睡觉。 也是新鲜了。 草房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盏油灯。 贺大哥说,过几日会给她添置些东西,不过她觉得麻烦,再说也没有富裕银两,便拒绝了。 这会儿鸡睡着,她没事做,便琢磨着以后干点什么营生,能混口饭吃。 这一世不比前两世。 原主名声扫地,满街都在传着茶庄大娘子的风流韵事。 前两世日子再丧,原主到底没干出什么毁清白的事,这一世毁了贞节牌坊,又在古代,想有终身幸福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想点实在的,混个酒足饭饱,了过残生便好。 她要求不高,有饭吃,有瓜嚼,就行。 正想着,前院传来一阵声音: “云可馨可在这里?” 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动静。 30-40 第31章 浪荡的大娘子(3)一个年轻人走到了…… 流冰海朝前看了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走到了后院。 年轻人长的文文静静,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 流冰海:“你找我?” 年轻人叫宜聪,见到流冰海,拱手抱拳道,“云姑娘,我是陶氏马场的,听说你有一身骑马的好本事,能否请姑娘到陶氏来一出骑马表演?若卖得好马,报酬定是不菲。” 云可馨喜欢骑马,而且骑的极好,不光骑的好,简单的马术也会一些。 从前张若尘总带她到处游山玩水,她骑着马奔驰在田野里,连张若尘都难追的上她。 这事镇上的人都知道,以前也有人想请茶庄大娘子去马场捧个场,但堂堂一个张氏茶庄的大娘子,怎么可能去哄那帮人高兴。 现在不同了,一个被休了的风流女人,娘家又无依无靠,还哪里来的高贵底气? 没了高贵,做个骑马女也不算辜负。 陶氏马场派人来打听云可馨的下落,看看以后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流冰海瞧了瞧自己这腿,淡淡道,“我这身子,怕是一月两月都站不起来,小兄弟还是请回吧。” 宜聪不急不恼道:“无妨,马场可多等娘子几月。” 几月? 不管是几月,还是几年,她也不可能到那马场去表演什么马术。 “小兄弟还是请回吧。”流冰海道,“往后,我大约不会再骑马了。” 宜聪一惊,“为何?” 流冰海没吭声,过了半晌,宜聪神色一变,又道,“可是为了张庄主?” 流冰海笑了笑,“我与他夫妻情分已断,以后的事自是与他无关,只是我往后是否留在镇上还未可知,也不能随意答应了陶家主人,你还是先请回吧。” 宜聪听她这么一说,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丝丝遗憾。 拱手,便离开了草房。 他走后,那卧着的鸡突然惊醒,鸡毛一炸,回头看了看流冰海。 流冰海心里冷笑一声。 骑马…… 但凡与张若尘有关的事情,这往后的日子里,大约都不能再做了。 想到这儿,她晃了晃神,想起了从前他带原主骑马的种种时光。 那会儿,他们刚成婚,他赠她一袭红色骑马装,她穿上它如一枚火红的太阳,在马背上,回头冲他笑,咯咯咯的,笑的也像个太阳。 他迷恋她骑马的样子,说马背上才是她的天下,他送她各式各样的骑马装,要她做一轮又一轮的小太阳。 有一日,她骑马跌下了山坡,在那里遇见了一只狼。 狼似乎被这团太阳吸引,嗞着牙,险些要扑上来。 他冲下山坡,一拳将野狼打跑,并命令她,以后再不许骑着马往山坡牙子上冲。 再后来,他甚至不许她自己出来骑马,一定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紧紧盯着才行。 她很傲慢,并不愿事事都听他的,还是经常自己骑着马往山上跑。 他恨不得把她关起来。 他说:云可馨,你怎么这么拧。 她就是拧啊,他不就喜欢她这拧拧的样子? 她越是傲慢,他便越是将她当成嘴边的食,咬在嘴里,不松口。 流冰海想着想着,眼睛愣在地面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一股莫名的感觉压着心脏,他的脸,他的声音,他愤怒又嗔恨的表情,清晰的在她眼前浮现,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冲动的想要呼之欲出的与他周旋、撕扯、将这天地都化为虚无。 这情感那么真实,那么强烈,像春天的惊雷一样轰炸着她的肌肤和筋骨。 有他的画面不断交替。 冷酷的,温柔的,邪恶的,带着恨意的,剑眉之下那双鹰一样的眼,几乎要将她所有的底线吞噬。 哪怕他再轻轻呼唤一声,她都会浑身战栗,毛孔喷张。 流冰海的眉梢打了个颤。 她还爱着,但她怎么可以爱。 他羞辱她,背叛她,折磨她,伤害她。 纵然她是犯了过错,他也该同所有的负心人一样,将皮肉烧成灰烬,挥洒于腐臭的河流中。 指甲抠进肉里,流冰海回眸瞧了瞧被打折的右腿。 她*还替原主爱着,可她不能爱。 她必须了断这份感情。 要了断,就必须遗忘。 必须将与他所有的一切记忆,全部埋葬。 卧着的鸡站起来了,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咯咯的叫了两声。 流冰海正在怔神,被这鸡叫声叫回了魂,冷冷的笑了笑,有些自嘲。 如今她也落到要费力去忘记一个男人的困境中。 而且,是用这么笨的方法…… 不再骑马,不再穿骑马装,不再过问茶庄的一人一事,甚至不带走任何一个在张氏大院中住过的姑娘。 呵呵,总该能忘了他了吧。 —— 腿养了一个月后,骨头差不多连上了筋。 流冰海到镇子上准备寻些差事,但进到各个店铺,管事的一见这个□□便大惊失色,恐怕因着用了这□□,便毁了自己铺子的生意似的。 一个个的,将她视如败坏门风的□□,匆匆的将她往外轰。 连着几日,她都没寻到个正经差事,还招了不少骂名。 终于一日,在会客楼找到份上菜的差事,老板人善,不嫌她是个废人,只是工钱不多。 流冰海应了下来,日日在店里忙活着,除了上菜,也帮着后厨刷刷碗。 会客楼生意很好,几乎日日爆满,一日,她端菜上桌,因是坐着轮椅,身子不大方便,上菜的时候一滴油腥掉到了客官身上。 其实也没多大的油腥,流冰海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位客官便急了眼,伸手险些把一桌子吃食打翻。 定睛瞧了瞧流冰海,竟是那被废的□□,更是气急败坏,立刻把掌柜的给叫了过来。 客官赵氏,邻镇的棉花之王,家里有9个室妾,最见不得败坏门风之事,指着流冰海对掌柜的道,“这种女人你们也留?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啊!” 赵氏是这一带的大客,平日不是包楼就是大肆宴请,可不敢得罪,掌柜的赶紧赔不是道,“您别气,我叫她给您赔罪。” “赔罪?”赵氏眼睛一瞪,一杯白酒抬手就泼到了流冰海脸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发际线一直往下流,流到鼻孔,又流到嘴边。 她没说话,看着这位赵氏。 他继续气恼道,“若我再见这女人与你家有丝毫往来,便再不登门吃你一口饭菜!” 掌柜的听了大惊失色,赶紧拱手作揖给赵氏赔不是。 流冰海瞧着这局面,心里冷笑两声。 回头便对掌柜的说,“您不必为难,我走便是。” 不过三五日之间,刚找好的差事便没了,流冰海找到贺传雄,想问药铺寻个杂事。 银子多少不嫌,管吃管住就行。 贺传雄看她也是可怜,20多岁的年纪,被夫家休了又断了腿,便让她学着拿药抓药,还有将草药打碎,碾成粉末。 流冰海便在药铺坐着轮椅,干这些简单的杂事。 偶尔也想起从前和张若尘骑马游山的日子,忍不住也只是叹口气,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 药铺人来人往,都是些老弱病残。流冰海自己残,拿药的也残,瞧着倒是搭调。 只是来来往往间,还是议论着流冰海。 “那女人是被休了的张家娘子吧?” “是啊,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好像变了模样,人憔悴了不少?” “那是,以前什么光景,现在什么光景。” “下贱的女人来抓药,会把我们吃坏肚子吧!” “我瞧是啊,可不要吃的和她一样下贱!” “你们两个留点口德,都是女人,毒舌妇一样要被夫家休。” 有个面相不错的妇人斥了那几个人一句。 流冰海在药柜前面抓药,默默听着他们嚼舌根,手里继续着抓药的活儿。 不一会儿,贺传雄来了,给了流冰海一份单子,“将这些药抓10副,一会儿我要送去宋家。” 流冰海瞧了瞧单子,川芎、黄芪、牡丹皮等十几味中药。 “宋氏磨坊那个宋家吗?” 贺传雄点头,“对,就是它家。” 流冰海:“我去送吧。” “你去?”贺传雄看了看她,“你这腿……” “无妨。”流冰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轮子。 与其在这里听着别人嚼舌根,还不如出去转转,兴许能找到什么新的营生。 …… 金谷道,十分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寻着摊子上自己想要的物件。 流冰海坐着轮椅,怀里放着要给宋家的10副中药。 她这几日又将车轮改造了一番,将轮子的结构和宽度更接近现代。 她火速转动着轮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路。 这条道属于集市,人多,东西也杂,流冰海绕着摊子,在人流的缝隙中目不斜视的穿行。 她不招惹旁人,旁人倒来招惹她。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都在瞧她,有人扬声笑着道了句,”哟,这不是那情深意切的张家大娘子吗?出来玩啊?” 虽是笑着,语气中却是讥讽。 流冰海没理,想着从那人身边快点绕过去。 那人却不依不饶,又扬声道,“唉,也不知道那张家少爷每天做噩梦没有……” 身边躺了多年的女人竟是个□□,换别人恐怕要做成宿的噩梦。 别人也有人跟着起哄,街上的人像围观苍蝇一样对着流冰海指指点点。 墙倒众人推,她不想理会,想从前面的小路拐过去避开这些长舌妇,想想又没必要,往后的日子这些流言蜚语怕是要听上一辈子。 便推着轮椅,慢悠悠继续在街上走着。 那人又说了,“呦,心态倒是好,没事人一样的。” 流冰海冷笑了一声,不过几封信而已,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没事人一样。 她不说话,那人却不干,知道她行动不便,便扭着膀大腰圆的肥身子故意挡在流冰海前面,走的慢悠悠。 轮椅向左,她便向左,轮椅向右,她便也向右。 其他人都向这边打量,寻热闹。 见她没完没了,流冰海提起没断的那条腿,在她屁股上怼了一脚。 那妇人“哎呦”了一声,回头怒着眼睛瞪她。 流冰海托着手里的中药,淡淡道,“我这药是要给宋家老夫人送去的,耽误了可吃罪不起。” 那妇人一听是宋家夫人,瘪了瘪嘴唇,没了声音。 宋家算的上镇子上有名的人家,做的虽不是什么大生意,但是宋家老夫人的养子是京城中的大官,只不过这宋家对生意兴趣不大,只喜欢做点小买卖,但因为有靠山的缘故,也没人敢随便招惹。 再加上宋家老夫人脾气不是很好,一提她,那妇人便闭了嘴。 流冰海抱着药赶紧往宋家去,想着回来的时候在街上转转,看还有什么别的营生没有。 轮椅被改造以后,转的飞快。 走着走着,在一个岔路口,她恍了下神,忽然撞到一个年轻人。 “啊……”两个人一起发出激烈碰撞的声音。 年轻人被撞了一下,在街上踉了好大一个跄,险些摔倒,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站稳。 是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孩,头顶像顶着鸡毛掸子一样,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洞,脚上的鞋也是破的,满脸尘土,但身上的味道倒是干净清爽,没什么怪味儿。 “抱歉。”流冰海赶紧说。 男孩手里抱着一堆烂菜,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流冰海。 原来是个小乞丐…… “你没事吧。”流冰海问。 男孩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过了会儿,忽然抢过她手里的中药转头就跑。 流冰海心里咯噔一下……是个小贼? 连药也偷? 她快速转着轮子追了上去。 其实那些药的成本也没有多少,大不了再回药铺取一份就是,但当下男孩一跑,她便非要弄清他的目的不可,顺着男孩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男孩穿过几条窄巷,流冰海的轮椅虽不方便,速度却不慢。 他钻进了十南巷。 这条巷子窄的可怕,前面还是死的,流冰海刚穿过来,不知道这巷子的情形。 等到跟进来,已经晚了。 男孩跑到胡同尽头,停住,慢慢的转过身,一大包中药扔回她的腿上。 旁边,缓慢的走出一个灰衣男人。 男人岁数不算大,看着比流冰海大个两三岁而已,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穿一身淡灰色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眼中泛着凛凛波光,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他缓缓走出来,看着流冰海的眼神一片深情。 她当下便知道,中了计。 是原主云可馨的那位情郎,展浩天。 再瞧瞧这位衣衫褴褛,小乞丐样的男孩,正目不转睛的紧紧凝望着她。 流冰海转了转轮椅,回身要走。 男人却把她叫住:“馨儿。” 这声音,美好,动人,温和。 比那粗暴的男人好听太多。 流冰海停下手里的动作,背对着他侧了侧头。 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丝急迫,虽急迫,还是没压掉他骨子里的谦和,“馨儿,不说句话吗。” 好不容易能得一次见面,况且,她已是自由身…… 就不说句话吗,怎么见了她就走。 男人眼神里充满期待,流冰海慢慢转回轮椅看着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 他的期待之色越来越深,见了她的腿,便皱了皱眉头,十分心疼,“这是他打的?” 流冰海没说话,他又心疼道,“馨儿,是我害了你……但是以后……” 以后,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我会对你负责,对……这一切负责。 想到未来,展浩天心中的愁云顿时散了,脸上多了些明媚色。 流冰海看着他灰薄的衣角,淡淡道,“展浩天,以后别叫宜聪去找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男人听了神色一顿,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宜聪,陶氏马场的继承人。 那是展浩天捎去口信,求着他去找流冰海,商量马术表演的事儿。 那天,流冰海被张若尘打断一条腿,他在街上远远瞧着,听着那帮妇人议论纷纷,他们说那浪荡的女人啊,一定会被张庄主打死。 他心如刀绞,那是他喜欢的女人,却只能沦落到别的男人手里去折磨。 他托人去联系陶氏,希望能把流冰海接到陶氏,也方便和自己见面。 谁知她却不肯。 流冰海抬眉瞧着展浩天,“宜聪是你派去的吧?” 展浩天顿了顿,坦白道,“是。”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把自己藏到贺家后院里,谁人都不见,他想与她说上句话比登天还难。 如今她已是自由身,他们何苦再这样艰难? “馨儿,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展浩天道。 他是真心喜欢她,不计较她被废的身份。 “我是被休掉的。”流冰海道。 “我不在意。”展浩天斩钉截铁道。 流冰海笑了笑,“你不在意,那么你的父母、兄长、家人,也都不在意?” 男人愣了愣。 流冰海不想和展浩天纠缠下去,今天既然来了,也想和他做个了断,于是便道,“我们今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也不必安排任何人再来见我。” 不管是陶氏马场,还是张氏茶庄,她都不会再去的。 这一个月,流冰海住在贺家后院的草房,一封信都没给他去过,展浩天已经心里生疑。 如今瞧着她这么决绝,更是怔在原地,怎么瞧着都觉得这云可馨是变了一个人。 流冰海说完又转过身,刚要走,又道了一句:“张庄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别再见面,对你我都好。” 展浩天听完这句话愣了愣,默默看着她身上的一袭淡紫色纱衣。 那纱衣那么美,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她即使坐在轮椅上,也像个从天上飞下来的紫霞仙女。 可往后,却要与他无关了? …… 宋氏大院,宋老夫人在病床上热的难受。 此时并不是夏天,老夫人阴阳失衡,脸上额头上都是汗,即便拿个大冰块冰着,也觉得内脏是说不出道不出的燥。 “药怎么还不送来”老夫人的贴身侍女问。 旁人道:“快了,贺家药铺说今日定会差人送来。” 侍女看夫人燥的难受,心里不免起急,“一日一日这么难受下去,这可怎么是好,也不知道这次贺家的方子能不能管用。” 刚说完,外边便有人急匆匆来传话,“来了,药来了。” 流冰海将10副中药送到宋家管事儿的人手上。 管事儿的人呵了句:“怎么这么久。” 刚呵完,看了看流冰海,又道,“怎么是你!” 竟让这风流女人来送药,这药怕是也要变的风流! 流冰海淡淡道,“此药不会沾染我半分晦气,您但用无妨。” 管事儿的是个男人,和老梁差不多大,听流冰海这么说,神色一怔,这女人竟然这么直言自己的糗事。 管事儿的打量她,流冰海又朝里面望了望。 “看什么!”管事儿的呵了一句。 言语之间都是对这个□□的嫌弃之情。 流冰海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请问管家,府上可有什么差事可托人做的?洗衣、煎药都可。” “没有没有。”管事儿的说完便关了门。 流冰海推着轮椅刚要转身,那门又开了,管事儿的看着流冰海一脸严肃: “你等等。” 第32章 浪荡的大娘子(4)流冰海回头看他。…… 流冰海回头看他。 “认识后山坟地吗。” “认识。”流冰海道。 “烧衣服的活,做吗?”管事的又问。 “做。”流冰海答的干脆。 过了会儿,管家不见了,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包子衣服扔到流冰海面前,说,“去,把这东西拿到坟地第五个坟头面前烧了。” 说完扔给她一串铜钱,“记住,要烧干净了。” 流冰海看了看这包袱,厚厚一包。 捡起来,对管家说:“是。” 后山坟头就在后山,既是后面的山,也是名字就叫做后山。 那里有个坟地,是镇上的老坟地了,里面埋的应该都是很早去世的老人,新一批亡人都挪去了新坟地。 流冰海不知道烧这包袱是给谁,但是主家说去她就去,反正她就赚个铜钱,又不打听新鲜事。 她推着轮椅,绕过巷子一直往镇后面走,到了后山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坟地年头太长,长了好多荒草,离老远看,好像坟挨着坟,地挨着地似的。 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第五个坟头。 坟头高高的耸着,周围一圈杂草,和旁边的坟头连着,不过这个坟头上面开了一些白色的小花,显得稍微有点与众不同。 点上一根柴,柴火指着包袱,流冰海抬眼瞧了瞧那坟。 也不知道用不用跟逝者说些什么,主家也没交代,不过总不能来了就烧,烧完就走。 但她也不会说什么,于是只能一手拾柴,对那坟头简单道:“宋家来给您烧东西了,您好生收着。” 夜色慢慢上来了,坟地逐渐清冷起来,流冰海的声音也清清凉凉,说完这句话,风忽然起了下,杂叶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 她向来没什么可怕的,却也觉得这环境下的“沙沙”声有些惊悚。 于是赶快将包袱点燃,看着它在火光中变成一团黑灰。 “沙沙”声还在继续,天黑了,温度也降下来了,流冰海一袭薄衣,有些微凉。 耳边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动静,地上的叶子卷啊卷的,就像被人操控着脚步似的。 恍惚间,后背传来一阵动静,不知道什么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仿佛一道错综复杂的黑光,突然降临坟地。 闹鬼……流冰海心里一紧,有些后悔没带一把长刀。 否则,不管是人是鬼,也要捅破那人的□□。 正想着,那黑光呼啦啦地闪了一下,突然现了型。 一个衣衫褴褛的破烂小孩出现在她面前。 五官端正,衣破袖破,鞋上漏个洞。 流冰海道:“是你。” 那男孩看了看她,忽然露出一抹有点坏的淡淡笑容,跟上次当街抢走中药的肃静面庞有些不同。 大晚上的,在坟地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还跟踪她? 流冰海道:“你又来干什么。” 男孩嘴角翘起来,微微笑了笑,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上次见面,他一句话都没说,流冰海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这次倒是麻利儿的开了口,看着流冰海道:“这么晚,姐姐在坟地做什么。” 流冰海呵呵一笑,“这话该我问你,这么晚,跟着我到坟地做什么。” 话没说完,坟地又起了风,叶子的“沙沙”声像要吃人似的,听起来有些恐怖,又一团黑光在不远处晃来晃去。 男孩看了看周围环境,认真对流冰海道:“姐姐,这里不安全。” 呵,莫不是担心我的安全? 流冰海冷眼瞧了瞧那男孩,还没顾上说什么,周围的动静更大了,夜色变的更深,一排一排的坟地挡住了本来就模糊不清的视线。 “姐姐,太不安全了,我们快走吧。”男孩说着就要过去推流冰海的轮椅。 流冰海下意识的一手打翻他的胳膊,怒斥道,“小屁孩,走远点。” 男孩道:“姐姐,真的危险。” 流冰海:“死了也与你无关。” 说完转身推着轮椅要走,然而到底是个残废,争不过手脚健全的毛头小子,轮椅没走几步,男孩突然追过来把她改了方向,朝着另一个出路推去。 这是要把她带去找展浩天…… 流冰海只恨自己忘了带一把长刀,回去定要准备上。 “我不会跟你……” 不会跟你展大哥有什么未来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见到刚刚那团黑光蹭的一下子冲了过来,像一只豹子,龇着凶狠的牙,目露凶光。 流冰海心里一紧…… 是狼。 这坟地有狼。 “没骗你姐姐,真的危险,咱们快走!”男孩说完飞速的推着流冰海的轮椅,那狼在后面穷追不舍,眼看马上就要将二人一口吞进。 前面就是山坡,流冰海看看后面的狼,把心一横,将男孩一把举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推着轮椅冲下了山坡。 这时候,轮子还是比腿快些。 男孩在她腿上发出阵阵惊叫。 流冰海迎着风往上坡下面冲,轮椅的重心不是很稳,几近摔倒,风在她脸上仿佛剌出了一道道印子似的,生疼。 男孩在她腿上感到腾云驾雾般的感觉…… 重心不稳,到底也没有翻车,小狼在后面发出呜嗷的嚎叫。 轮椅飞似的,流冰海的额前碎发都立了起来。 马上就要冲下山坡,前面就是平路,没了山坡的惯性,轮子也没用了。 她回眸瞧了一眼小狼,一边坐着轮椅接着往山坡下面冲,一边俯身两手抚向坡地,手掌撵着细细的碎石沙土往后面抡。 漫天沙土卷着碎石头扬起来,小狼也怕碎石,嗷呜了一声避开,又冲上来,速度已不如之前。 流冰海两手撑地胡乱的抡向身后,刚巧一粒碎石飞进了小狼眼角,它嗷呜一声停下,原地摆摆头,打了个晃。 此时流冰海已冲下山坡,回头瞧了眼正在摆头的小狼,把男孩从腿上推回地面,道了声:“跑!”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撵轮椅,奔回镇上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半点力气都没了。 此时夜色已经更深,镇上的集市也已经收了摊,几乎不见什么人。 流冰海转着轮椅往贺家去,男孩惊魂未定的跟在她身边。 “姐姐,我没骗你吧,真的危险!你去那里做什么!” 流冰海冷眼扫向他,“你不是一路跟着我过去的吗,还问我这话做什么。” 男孩也不脸红,神色定定道,“我听到姐姐说,是宋家让你去给那人烧衣裳。这宋家,坏的很,这差事竟安排姐姐去。” “烧个衣服怕什么。”流冰海摸了摸袖口,好在一串铜钱没丢。 这宋家还蛮大方,烧一包衣服竟给了一串铜钱。 男孩有点忿,对她说,“你不知道,那坟头竟出些怪事,一般人都不敢去那边的。” 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 小狼已经没了,两个人渐渐缓了步伐,松了口气,慢悠悠在街上走着。 “那宋家也是坏,自己的破事自己不处理,让别人去搞。” 流冰海一歪头,“此话怎么说?” “姐姐你不知道吗。”男孩道:“宋家那坟头埋的,是宋家老爷子,那老爷子年轻时候就有个特殊癖好,喜欢年轻姑娘的衣服!” 宋府之所以出名,除了有个在京城当大官的养子,还因为宋家老爷子生前的一些传说。 那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闻年轻姑娘的衣服。 可他只喜欢衣服,却不喜欢年轻姑娘,房里的小丫头小婢女,他一眼也不多看,但一到没人时候,就追着人家穿旧的衣服。 就喜欢闻那个味儿。 可也就是闻闻,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丫头们也不好说什么,何况人家是老爷,就算对丫头做了些什么,也只能忍着受着。 谁家的老爷还没个通房大丫头了? 这宋家老爷,不偷不抢不欺凌少女,只是贪慕个衣服,丫头们不好说什么,宋家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也没娶个妾回来,衣服,爱闻就让他闻去。 但这癖好一日不戒,便越发上瘾,宋家老爷子这瘾是越来越大,后来干脆每天什么事也不干,就围着一堆年轻姑娘的衣服,想了此余生。 宋家这才觉得事儿大了,不是患了什么心理的怪癖吧。 这才找大夫来看。 可大夫只能治病,对这癖好也无计可施,宋家老夫人便命人把老爷子捆了起来,不许他再与那些衣服靠近一步。 宋家老爷子痛不欲生,吃不下咽不下,没过多久竟快要气绝身亡。 老夫人把他松开,哭着问他,到底为何就那么喜欢那些衣服啊。 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气绝之前,只求夫人,每隔断时间便给他烧些婢女的旧衣服,不然,他到了那边,怕也是死不如生。 老夫人含泪答应,看着老爷子闭了眼,又后悔莫及。 早知道,就随着他,不逼着他戒这莫名其妙的瘾了。 人走了以后,宋家按老爷子说的,每隔些日子便给他烧些婢女衣服,可老夫人日日懊悔,身子骨也是越来越差了。 流冰海听完有些唏嘘,敢情那些衣服都是给一个恋衣癖烧的。 男孩说完宋家的事,又道,“可那坟地日日出状况,宋家烧了几次便不敢再去了,这不,这回找上了姐姐。” 流冰海摸了摸这串铜钱,“每日都有狼吗?” “狼倒是少见,我今儿也是第一回见。”男孩道,“但是,它闹鬼!鬼像烟似的冒出来,还会跟人说话,怕的很,姐姐以后不要再去了。” 不是日日有狼就好。 流冰海回头瞧瞧他,“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可该说说,展浩天又让你来做什么。” 男孩被问到了重点,一时有些语塞,眼看着就快走到贺家,他脸色一垮,闷闷道,“姐姐!展大哥是真心对你,你莫要不理他了吧!” 流冰海扬着明眸,看着男孩。 男孩被这突然起来的凝视整的一怔。 云可馨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国色天香,平时性子又烈,见谁都不带怕的,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傲劲儿。 盯着人瞧的时候,眸子里的光像是能穿过去,直打到人的筋骨上。 流冰海跟她性格挺像,所以这回,没人觉得云可馨有什么不对劲儿。 男孩瞧着她眸子里那份傲骨,低声说,“难不成,姐姐要自己过一辈子么。” “有何不可。”流冰海说着就到了贺家门口,“我和你展大哥是断然不再可能了,你回去便告诉他,若再来烦我,我只能离开镇子,自寻出路,到时怕只会过的更惨,他若对我还有怜心,便不要再来逼我。” 男孩有些急,“可是为什么呢!你不是与展大哥一向情投意合么。” 流冰海回头望了望男孩。 傻孩子,那是为了与张庄主怄气…… 这话与这毛头小子自然说不着,流冰海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语气忽然温和下来,淡淡道,“天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要转身进贺家。 “姐姐!”男孩一着急,拽住流冰海的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手上不对劲儿。 他一怔,抓起流冰海的掌心,看到皮全部溃烂了,满手心都是红色的血印。 定是刚才在山坡用掌心抡土导致的。 “姐姐,你这手……” 全是血道啊…… 流冰海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进了贺家,再没理那男孩。 …… 贺家大院后边的草房,那鸡还在等流冰海。 见她回来了,扑腾着两个翅膀,跟等待凯旋的将军似的。 流冰海也不知道这鸡是不是人变的,每天活的像个人似的,也不打鸣,也不叫早,吃饱了就睡,懒的跟猪一样。 她推着轮椅进了草房,鸡立在门口巴巴的看着她。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招鸡喜欢。 手心的血道子生疼,她忍着痛,一点点把身子挪到床上,然后撩起裙摆。 刚刚冲山坡冲的太狠,腿上的骨头又错位了。 她摸了摸,也不知道骨缝在哪,怕是明天还要劳烦贺家大哥。 这贺家的院子,只有贺传雄一人,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流冰海借这地方住着,倒是也方便。 就是孤男寡女,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 不过还有比“□□”更不好听的名声吗? 她瞧了瞧这腿,又瞧了瞧那只鸡。 它似乎还挺心疼似的,脸蛋上竟浮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流冰海看着它,又看着它,又看着它…… 已经感觉到它的跃跃欲试,但是没能拦的住…… 夜深人静,这鸡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长鸣。 这鸡和正常鸡很是不同。 打鸣打的特别随意。 它好像并不甘心于叫早,似乎只在自己觉得有特殊状况的时候打鸣,它可能以为自己是一只狗? 这声长鸣特别刺耳,流冰海有些无奈的看着它。 长鸣叫醒了已经睡熟的贺传雄。 他似乎已经对这鸡的秉性了如指掌,知道它一瞎叫,便有是非。 贺传雄披着衣服来到草房,袖子才套到一半,“怎么了怎么了?” 那鸡直杵杵的瞧着流冰海。 流冰海裙子外掀,一条断腿已经露在外面,贺传雄看了一眼,便叹道:“哎呦!” 骨头怕是又错位了。 瞧着外面这黑黑的天,流冰海道:“没事的,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再接吧。” “明天?”贺传雄道,“你这腿已经断过一次,再断一次,熬不过一夜怕是就废了!以后要变成跛子,好好的一张脸……” 说完抬头看了看流冰海。 云可馨的脸是有目共睹的美,这夜色深着,他忘了一眼,心里便忍不住感叹。 第33章 浪荡的大娘子(5)“你今日去哪了,…… “你今日去哪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只让她去送个药而已,竟然送到半夜才回来,贺传雄心里早觉得不对劲。 流冰海道:“没什么,帮宋家去烧几件衣服而已。” “烧衣服?”贺传雄一想,便知道是所为何事,忍不住劝道,“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流冰海把一串铜钱拿出来,放到床上。 贺传雄蹙蹙眉,“那坟地怪的很,以后不要再去了。” 废了好大力气,才又把她的骨头接好,流冰海疼的满脸冒汗,这回不像之前能忍住不叫,二次接骨比第一次接骨还要疼上十倍。 她终于是耐不住了,哼哧的叫出了声,原本粉粉的一张小脸变的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落下,她咬着唇,两道细眉紧拧,还尽量忍着这呼之欲出的痛叫声。 又痛又隐忍,让这张好看的脸蛋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过了得有一柱香的时间,骨头才终于接好,流冰海已经痛的呼哧连连。 贺传雄又看了看这个被废的女人。 为了一串铜钱,做些命都不要的事,也是可怜。 瞧她痛的上气不接下气,贺传雄于心不忍,道:“你若不嫌,就在这住着,我免了你银子就是,以后莫要为了银子伤害自己。” 流冰海忍痛笑了笑。 斗了一回小狼,倒是把张若尘给忘了几分,倒也算不上坏事。 “那怎么行,白吃白喝我可干不来。”说完又道,“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了。” …… 一月后,流冰海的腿好的差不多,但是因为伤的太重,留了病根儿,天气稍微有点变化骨头就生疼。 她依旧继续在药铺抓药,旁边立了个牌子:代煎送药,5个铜钱。 意思就是,有人不方便取药煎药,可拿来方子,让她代煎,日日送到府上,每次5个铜钱。 来抓药的看到牌子都低声议论,这张家大娘子被休了以后日子恐怕过的艰难,连跑腿儿煎药的事儿都乐得干。 流冰海一边听着一边抓药,头也不抬。 有人的确不方便自己煎药,便扔给她五个铜钱,留了地址,叫她煎好了送到府上。虽然也嫌弃她那浪荡身份,但是病人到底需要治病,这时候总是会少*些顾忌。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她日日在草房为那些人煎好药,然后挨个送上府。 养了一个多月,腿好的差不多,用不着轮椅,她在街上走着,想着还是自己的腿比轱辘好使。 包着一包药路过集市,总有人还在对她指指点点,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该发酵的发酵,该沉沦的沉沦,恶言恶语的妇人倒是比从前少了许多,一群小孩又编了歌谣,瞧见她就围着唱。 “小□□、小□□、断腿出墙丢人妇。” 小孩声音朗朗的,听着发脆,凑在一起围着她唱。 这么一唱,其余人也跟着哄笑起来,还有小孩偷出家里的鸡蛋往流冰海脸上砸。 砸过去,一摊黄黄黏黏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流冰海抹了一把,回头看像那帮小孩。 终究是一帮小孩,也不好拿刀捅他们□□。 抹干净脸,继续抱着药往前走,后面的歌谣还在继续,簇拥着她不肯离开。 这歌谣一唱就是好几天。 但是反正也不能让人少块肉,流冰海听着那歌谣,挨家挨户送上药,然后再顺便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差事没。 她把现代的跑腿业务搬到了古代,自己做起了“古代美团外卖”,帮人跑腿买买吃食衣物,总比闲的没事在草房里摊着强。 她一边帮人煎药,一边做着跑腿业务,每天回到贺家的时候都天色微晚,一双病腿累的又胀又肿。 有了大方脸的经验,她倒也不急,日日拿了个木桶,从药柜取些红花生姜,慢慢泡着,还好这里正是药铺,消肿散瘀的东西都齐全,中药的质量也是上乘。 就是那鸡,一见她跟病秧子似的就立着个脖子,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日,流冰海又很晚才回来。 给王家送药的时候,遭了些奚落。 王家儿媳妇难产大出血后,身子骨一直差,都是贺传雄上门问诊开药,然后流冰海煎好了送到府上。 这日,她又去送药,因为这批药煎的时候水量放的少,药有些糊,她便倒掉重新煎了一锅,去的时候有些晚了。 扣开门,里面的小丫头嗔怪了一声:“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道:“出了些状况,送晚了些。” 小丫头瞧了瞧她,有些不满,但还是道:“进来吧。” 流冰海便跟着她往里走,走着走着,听到里面一阵朗朗的笑声,清脆悦耳,跟风铃似的。 她走进院内,正好看见那“风铃”的主人。 “风铃”的主人也看见了她,神色一惊,红润的樱桃小嘴夸张的一开,尖叫道:“哎呦!这不是原先张家府上的大娘子,云可馨姐姐吗!” 这话一听就带着讥讽,流冰海没想理。 那人却不依不饶,向旁边扫了一眼,道,“云烟姐姐,快看,可是你府上昔日的姐姐啊。” 流冰海这才看到,“风铃”旁边站着张若尘的妾室,冯云烟。 这风铃,便是冯云烟娘家姨娘的妹妹,云悠。 流冰海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这王家怎么还和她们有牵扯。 风铃像知道她怎么想的似的,快嘴道:“王家和我们冯家可是世交!” 王家和冯家早先就有些生意往来,不过不是什么大户,不怎么被人熟知。 流冰海抬头看了看冯云烟。 多日不见,她越发标志,脸上是一个母亲特有的幸福,但年龄小,虽已是母亲,又不显得那么成熟,只是眼神中透着几分风韵,看起来颇具柔情。 见到流冰海,冯云烟捅了捅伶牙俐齿的云悠,对流冰海道:“姐姐,多日未见,你可还好?” 云悠嘴快道:“哎呦,人家有情郎又有贺公子帮衬着,怎能不好?” 奚落之意满满,流冰海不放在心上。 她不在意别人奚落,只是看到冯云烟,又不免想起张若尘,心中不是很快活。 她对冯云烟点点头,“一切都好。” 于是便想赶快把药送进去,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冯云烟道:“姐姐好就好,我和庄主都很惦记姐姐。” 呵呵……是吗。 流冰海没说什么。 一旁的风铃又尖着嗓子道,“哎呀,我的云烟姐姐,她早就不是你姐姐了,你还跟她说什么客气话?” 说完,摇摆着细细的腰肢,一步一步往流冰海面前扭去,边扭边乐呵呵的笑道,“我的馨儿姐姐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张庄主,马上就要纳我家云烟姐姐为正室了。” 当今,街头巷尾都在传着庄主要将室妾转为正室的事儿。 她又怎会不知道? 只是平日里,听见也当没听见罢了,今天突然见到冯云烟,看到她脸上情不自禁流露的幸福,流冰海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对劲。 这系统竟将原主的感情,原封不动的穿给了她,真是该死…… 她咬咬牙,忍着心里这突如其来的酸痛,抬头冷冷忘了一眼云悠,“是吗,那恭喜了。” 风铃笑呵呵道,“是呢,不过呀……我也要提醒云烟姐姐。” 她又扭着身子转回去,摇着扇子对冯云烟说,“做了庄主的正室,可要遵守三从四德,别做出什么败坏家风的事,让人打断了腿!” “云悠。”冯云烟小声道。 风铃又笑呵呵的看着流冰海道,“你说是吧,馨儿姐姐。” 呵…… 流冰海心里冷笑一声。 没说什么,将手中的药递给王家的婢女,回身便走了。 走了之后,还要给几个大户人家送东西,回到贺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她拖着两条沉重的双腿倒在炕上,一言不发的在炕上歪了一会儿,脸色沉沉的,神情有些出怔。 那鸡也一言不语的望着她。 出了会儿神,流冰海挑起眼皮,看到那只鸡。 真不知道,它是不是才是她老公。 她撂下眼皮,又歇了会儿,拿出木桶放进热水和红花,接着泡脚。 泡着泡着,想到和张若尘从前在一起的种种时光。 虽不是她亲身经历,可穿到这个身体和这份感情里,就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对她极尽温柔的神色仿佛还在眼前。 以后,他便是要纳云烟为正室了。 流冰海想着想着,扯了下嘴角。 也罢,她便省去了这份心,再也不替原主惦着这份原本就不值得的感情。 …… 张氏茶庄里,张若尘在和老梁品着新茶。 茶叶都是从山上新采下来的,鲜嫩不已。 满屋飘着茶香,老梁给张若尘斟上一杯茶,然后慢悠悠的说,“庄主,可选定了抬冯娘子为正室的日子?” 张若尘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不急。” 老梁笑了笑,“您不急,街上的人自是急的,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纷纷议论此事呢。” “叫他们说去。”张若尘定着性子道。 老梁缓了一会儿,瞧了瞧张若尘的表情,道,“庄主,可是还惦记着大娘子?” 张若尘眉眼的锋利之色顿起,“这里哪还有什么大娘子!” “是是是,老奴说错话了。” 老梁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会儿主子的心意。 这主子他跟了多年,脾气秉性,自是了解的透彻。 他嘴里说着满不在乎,心里未必对此事全然放下,到底是最要面子的一个男人,心思又重,如此严重的事情,哪是说过去就过去的。 老梁抿了口茶,想了想,不知该不该开口说,眉里眼里全是犹豫。 张若尘发现了他这心思,冷冷道,“有什么话便说!” 老梁叹了口气,这才吞吞吐吐道,“老奴听说,那女人现在又是跑腿又是煎药,过的很是辛苦。” 张若尘连眼皮都没抬,“那还不是她自找的!” “是。”老梁又道,“听说还替宋家去后山坟地烧了次衣服。” 张若尘这才微微一怔,挑起眼皮,粗了蹙眉,“这种不要命的事也做?” “所以,看来日子真是难过。” 日子再难过,也是她自作自受,与他何干。 他低眉掀弄着茶叶,不言不语。 老梁瞧着庄主的脸色不是很好,一时没敢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倒是张若尘主动问他。 “可还听说了什么?” 老梁这才又道:“听说,前几日在王家,她去送药,刚巧撞到冯娘子和她的妹妹冯云悠,那是遭了好大一场奚落。” “是牙尖嘴利那个冯云悠。” “是,就是她。”老梁道,“可是把云可馨给嘲弄了好一顿,听说她走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 脸色青? 可有他遭受背叛的时候更青? 想到自己遭受的种种,张若尘重重的扣上茶杯,心里忽然忍不住一阵发痛。 他爱她,敬她,宠她,她却要偷偷避孕,还与那莫名其妙的男人书信往来。 她何时对的起他过,现如今遭受再多欺凌,也是活该。 张若尘一时出神,没接老梁的话。 老梁却觉得有一事不得不与庄主提,便又道:“庄主,听说前些日,她与展浩天见面来着。” 张若尘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铁青。 抬头看着老梁的眼神,像骨头里寒了冰,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杀气。 老梁急忙又道,“听说,她对那男人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哦? 张若尘眉头紧了紧,掀开茶盖,慢慢搅了一会儿茶叶后,将茶盖放到桌子上。 “看样子,还算是有些良心,当初离府,兴许只是觉得没脸再面对您,老奴想着,既然她不再丢庄主的脸,不如就放她一马。” 张若尘闻言抬头看着老梁,“怎么你以为,我会与她纠缠不休,置她于死地?” 这声音透着寒冷,叫人闻而生畏。 老梁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梁才道,“自她离开,正经差事找不到,在各处都遭奚落,可不是庄主在背后操控着?” 张若尘手中茶杯顿了顿,面色沉着,没说什么。 张若尘想起从前和云可馨相处的种种画面,脸色凝重的怔了片刻,不由得叹口气。 他恨这个女人入骨,恨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恨不得把她剁成块块鲜肉,丢去喂狼。 但……再怎么恨,到底是爱过的。 置于死地,他终究还做不出来。 只要她以后安分守己,别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便放她一马,算了……但她若与那男子继续,他怕真不知道能不能放过她…… 扣上茶杯,他对老梁冷冷道,“我怎会理她这种女人,对付她,便是脏了我的手。” 说完,便想起她对那男人说,以后不要再见面。 心里忽然恍了下神。 恍完又觉得自己可笑。 再怎么也是个败坏门风的□□。 再如何改邪归正也难改的事实,还想她做什么。 “前几日的新茶,叫云烟给你包些,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他对老梁说。 说完走出前厅看着外面的天色。 天都黑透了,心也是伤透了,这女人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嫁给他,却偷偷避孕,与那男人书信往来中篇篇都是污言秽语。 真叫人恶心透顶。 曾经,他爱她入骨,发誓要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难过一点点,伤心一点点,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便心像刀剜似的痛。 往后,这庄里便是云烟的天下了。 想到这儿,张若尘有些怔愣。 从未想过那日为了与她作对,娶回来的室妾,有一天会取代她的位置。 人生,到底是造化弄人的吧…… 第34章 浪荡的大娘子(6)流冰海那鸡,特别…… 流冰海那鸡,特别心疼她。 每晚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它就扑腾着小翅膀关切地冲过去,围着她肿胀的双腿绕圈圈。 流冰海歪头,把散乱的铜钱放到枕头边上,数了数,抬眉看那鸡,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小米,摊在那鸡面前。 它摇着鸡冠子瞧了瞧,低头吃了两口,又抬头瞧流冰海。 她笑笑,拽过木桶接着泡脚。 今儿这一天是实打实的辛苦,给七八户人家送了药,又揽了两份跑腿的活儿,现下倒在床上像一摊软泥。 鸡冠子又摇了摇,瞧着她,打了声长鸣。 她都来不及捂住它的嘴,便听到一声长长的鸣叫响彻夜空。 流冰海无奈的看着它倔强的脸。 过了会儿,贺传雄披着外衣赶过来,心下想着流冰海的腿定是又不行了,忙问,“怎么了?” 一进草房,瞧着流冰海一袭水青色薄裙,小腿泡在木桶里,裙子搭在外面,隐约能看到白皙的小腿肚。 “没事。”流冰海道:“它又瞎叫。” 贺传雄蹙蹙眉,觉着这女人真是倔,“叫你不必那么辛苦,你又才回来不是?” 流冰海笑笑。 “送药的单子不要接了,以后还是叫病人自己取药,你就是煎好了,也叫他们上门来取就是,煎药的工钱我来付你。” 流冰海觉得这话好笑,“那我不是成了挣你的钱了?” 若是想挣你的钱,多要些工钱便是,用的着这么辛苦。 流冰海低头看着木桶,捅里的脚丫白皙细嫩,如果旁边再来些小鱼更好。 瞧着这女人这么倔,贺传雄觉得无奈,回头看了看那只总喜欢打报告的鸡。 它雄赳赳的望着流冰海,两只鸡眼圆溜溜的。 “它倒是心疼你。”贺传雄说。 说完便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做什么随你,只是以后尽量早回,莫要妨碍了我休息。” 这话一听便是故意。 流冰海不动声色的笑笑,“好。” 说罢又道:“还有一事想请你商量。” 贺传雄眉心一紧,似乎预感到什么,“何事?” 流冰海淡淡道,“我想多做些其他杂事,往后,可能不会每日在药铺里待着抓药,原本你那里也有小瑾抓药,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妨,你若忙,就叫我回来帮忙,不忙的时候,我在街上多寻些差事做,能行?” “你能寻些什么差事。”贺传雄拧着眉心,“可是嫌工钱少?” “没有。”流冰海道,“我常在,看病的人兴许都不安生,若影响了你的生意,我的后路可也没了,再者,多些差事多些银子总是没错。” 说完,看贺传雄想要阻拦她,又道,“放心,我不是脸皮薄脆之人,考虑的自然更多是自己,你应了便是。”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了,腿肚在药桶里泡着,又白又肿,像两腿肥胖肥胖的大白鱼。 隔日,她照样挨家送药,送药的时候听到一户人家的小姐念叨着,想吃玉松楼的糯米青团,馋了几日,可是惦记着。 于是她便主动道,可叫她帮忙买了,送到府上。 跑腿买了一份青团,赚了3个铜板,此时才过了晌午,她又在街上立了个牌子:代买物件,1斗以内,两条巷子以里,一次3个铜板。 有人找她代买些东西,过了几日,她又立了个牌子:代买物件、餐食、代送包袱。 她把同城快送搬到了古代。 本来她也寻思过,在街上租个摊位,卖些吃食水果,但这情况她也看出来了,她一到街上,市集上的人眼神就开始奇怪,别说买她东西了,不唾她一脸唾沫就算万幸。 也就跑跑腿,代煎个药这种出力气的活儿,还算干的过去。 她的牌子一立,街上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虽说之前也帮人代送个药,但还从没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街上立过牌子。 如今这茶庄大娘子变成了小跑腿,看热闹的人不免有些嘻嘻哈哈。 有人快言快语道:“苍天嘞,这大娘子现在穷到这地步嘞。” 说话的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大腹便便,模样不算丑,看起来倒是还算和善。 他旁边的老婆子瞪了他一眼,捅了捅他道,“瞎说啥,啥大娘子,她可是被修了!” 男人又啧啧两声,“啧啧啧,着实可怜,可怜的紧。” “可怜个屁!浪的像妖精一样,自作自受!” 流冰海抬头望了一眼说话的老婆子,老婆子瞧见她那张不施粉黛也面色桃红、唇如朱砂的样子就来气,狠狠卷了她一眼,便拉着男人道,“走走走。” 有人好奇,问她,“这代买东西是不错,可是我在家想买一品城的炸油糕了,我怎么联络你?” “不必联络。”流冰海道:“您写上需要代买的物件,立在家门口即可,我每日清早和晚上会巡街,清早立出来的,当天给您买回,晚上立出来的,第二天给您买回。” 听起来有点像快递。 那人哦了一声,“那你可是辛苦。” “赚银子,还怕得辛苦。” 好在镇子不大,市集上的热闹巷子也就两条,加上住的,最多不过七八条。 但也因为镇子不大,代买东西这种事的需求并不高,流冰海在街上立了几天牌子,揽过的生意不过三两桩。 隔几日,她又立出了牌子:代还债、退亲、烧纸等晦气事。 呵呵,不是都说她这□□荡的很,招晦气吗。 那便做些晦气事赚赚银子罢了。 这牌子一立,众人可哗然开了,这大娘子可是厉害了,连些晦气的事情都做,当真是不顾及自己半点身份了。 街上的事情很快传到张若尘耳朵里。 “听说大娘子日子难混,在街上专揽晦气事做呢。”几个小丫头纷纷议论。 云可馨之前的贴身丫头听到此话,丢下水盆,立刻哭着去找庄主。 张若尘当时正在拟抬云烟为正室的日子,正拟着,见这婢女急急慌慌跑来,一下跪哭到自己面前,“庄主,庄主求您网开一面,让我主子寻个好差事吧。” 张若尘手里的笔一顿,抬头看着哭哭啼啼的婢女,“你这话怎么说。” 小丫头哭着道,“我知道庄主恨我主子,恨的肝肠寸断,可是她已经受到报应了,现在没有能糊口的营生,娘家又回不得,现在在街上专捡些晦气事做,庄主,求您赐她份差事吧。” 张若尘听了一晃神,但仅仅是晃了一下,便道,“能留在你这里残喘已是开恩,还来求什么,滚下去。” 婢女还想说什么,但瞧着庄主阴森森的脸,便也不敢说什么,咬了牙牙,退了下去。 想着哪日能放她出门,便带些物件,去看看主子。 婢女退下去后,张若尘瞧了瞧外面的天。 大太阳,烈的很,和从前的她一个样…… …… 集市,张若尘远远站着。 他看到炎炎烈日下,流冰海蹲在街口,旁边立了个“专做晦气事”的牌子,周围人围着议论纷纷。 流冰海抬起头,瞧了瞧周围议论的人,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面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神色却是淡的。 张若尘眉头皱了皱,右手的五根手指紧紧攒在一起,拳头的筋骨恨不得就要捏破。 这女人当真疯了,是缺钱缺的紧吗,连这种生意也做。 日子过到这种地步,宁可在街上揽些晦气事,也不愿回头向他认罪。 张若尘心里冷笑了两声。 是当真要与他恩断义绝…… 烈日下的流冰海神色依旧寡淡,不施粉黛的双唇如朱砂,可气色却是清冷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人听说这里有人专做晦气事,特意从家里赶来,见到流冰海的时候还喘着粗气,他瞧瞧立着的牌子,又瞧了瞧流冰海,道,“烧纸钱的事,可做?” 贺传雄刚想说不做,流冰海便抢先一步,果决道,“做。” “多少银子?”那人又问。 流冰海垂眉想了想,“按纸钱的多少、距离远近、危险程度来定,不一样的。您要我去哪里烧?”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后山。” “后山坟地?”贺传雄问。 “是。” 他刚要拒绝,流冰海又答,“一串铜钱。” 那人犹豫了一下,“能不能便宜点?” 流冰海抬头瞧着他,也不像是个没钱的,“这可是要命的事,拿命换钱,可贵?” 男人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应下来,“好!我将纸钱和铜钱都放在孙家钱庄,你过会儿去取便是!” 说完便走了,好像恐怕多和这□□待一会儿,便会沾染更多晦气似的。 “你怎的应了!”贺传雄冷着脸,急急道。 “我也不能一直住在你那。”流冰海道:“抓紧挣些银子,我还要搬出去的。” 贺传雄脸上一怔,想了一会儿,便问,“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有人说了什么? 呵呵…… 流冰海四下瞧了瞧,对贺传雄说,“你看呢?” 贺传雄回头看去,街上的人都瞧着他们,三言两语的嘀嘀咕咕。 茶庄大娘子住在贺家,还在贺家药铺打起了杂工,这是有目共睹的,闲话也传了好一阵了。 虽说暂时还没传出太难听的,但影响了贺家名声,终究是不好的。 流冰海道,“若因为我影响了贺家生意,那当真使不得,我还是早日自寻出路,也免得贺大哥烦心。” 何况,在药铺打工,究竟也赚不了几个工钱,再影响了店里生意,得不偿失,不如提早出来,多兼些杂工,反而两全其美。 贺传雄怔怔的看着这个倔女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流冰海转脸去钱庄拿东西。 钱庄老板看见她,脸色一黑,似乎很不情愿这个荡|妇在自己铺子里多做停留,匆匆将李三头留下的东西交给了流冰海。 李三头是李家老三,在钱庄入了一份股,李家平时信佛,信的出神,特别不愿沾染这种晦气的事。 流冰海拿了包袱,又到市场上买了一把长刀,匆匆赶往后山。 长刀在手,天下无忧。 赶到后山的时候,天还没黑,比上次亮堂许多。 流冰海扔下刀,取出厚厚的一沓纸钱,在地上慢条斯理的烧,烧的时候杂草从中传来沙沙声。 她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个风筝,慢悠悠的飞上去,嘴中发出奇怪的鸣叫。 那风筝张开两只巨大的黑灰色翅膀,顺着流冰海手中的线在上空盘旋,盘旋的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如鹰撮霆击,威风凛凛。 流冰海口中发出悠长的鸣叫,听起来有些瘆人。 过了会儿,杂草从中没有了声音,风筝还在上空盘旋。 流冰海烧完了纸钱,把长刀塞回袖子,对后面说了声:“出来吧。” 衣衫褴褛的男孩又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流冰海这回也不理他,取了长刀,拿起包袱,转身就往山下赶。 男孩追在她后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听。 流冰海冷着脸,脑中浮现出展浩天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容。 原主和展浩天,其实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说是青梅竹马,被传成“初恋情郎”,但实际上,在嫁入张家之前,她与展浩天不过是巷子里再普通不过的玩伴。 原主性子野,在娘家又不得宠,不愿在家中据着,便总到巷子里寻些喜欢的事情做。 偶然才认识了展浩天。 说情分确是有一些,但谈不上情郎。 若不是张若尘娶了个室妾回来,她怕是早把这人忘了。 流冰海没什么好气道,“不是都叫你别跟着我了,还追着我做什么。” 男孩叫小痔,名字不太雅观,因为从小总喜欢长痔,所以取名小痔。 “姐姐,你怎么又跑这里烧东西来了!” 流冰海不理他,只道,“回去告诉你家展大哥,我和他再无可能,你也莫再来纠缠我。” 她走的飞快,男孩匆匆追着她,“姐姐,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走慢了,留着被狼啃吗。” 男孩比她矮一些,脚步也不如她那么大步流星,一路小跑追在她身后,望着她手握长刀,像个飞侠似的在前面健步如飞,着急道,“等等我啊姐姐……” 流冰海哪里想等他,恨不得一飞冲天,将这小子甩在身后。 小痔在后面狂追不止,还不停问她,“云姐姐,你刚刚放的什么东西。” 流冰海回头冷冷瞧了他一眼,起先没答话,过了会儿才道:“那是食狼鹰。” “食狼鹰?” 食狼鹰,是沙漠中的一种鹰,狼的天敌。 流冰海做的风筝,还真是逼真,配着她的长鸣,惟妙惟肖,真的一样。 有了食狼鹰在天上“长鸣”,亦真亦假,小狼不敢再靠近。 转眼,两个人下了山,走回镇子,流冰海突然停下,很认真的看着这个少年。 男孩穿的破破烂烂,但身上并不脏,看着流冰海的眼神单纯的很。 “我不是告诉过你,若再替展浩天来烦我,我便只能离开这个镇子。” 流冰海耐着性子又道了一遍,“你们是想逼的我走投无路。” 男孩看着她,皎洁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可是姐姐,你还是没离开镇子,你到底还是舍不得展大哥的,是不是?” 流冰海冷眼扫了那男孩一下,把他皎洁的目光扫的收敛了些。 她没有离开镇子,是因为她不能离开。 一旦她带着对张若尘的眷恋离开,那么她也许终生都无法忘记这个人,这个游戏,她就输了。 她要留在这里,看着他,望着他,对他死心。 “不是。”过了会儿,她冷冷道了一声,“和你展大哥没关系。” 于是转身便走。 男孩追在后面,“那是舍不得张庄主?” 流冰海脚步一顿,回头蹙眉看着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乞丐小子。 “别再跟着我了。” …… 第35章 浪荡的大娘子(7)流冰海在镇上…… 连着几日,流冰海在镇上立牌子,都揽了不少晦气的事。 烧纸钱是一种,另一种就是帮人退亲。 退亲这种事,按理应该是媒婆来做。 但媒婆一个个也都现实的很,这种打脸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出面,何况动辄便要接被退亲的人好大一顿脾气,搞不好就成了替罪羔羊。 流冰海接了一个赵家的退亲生意。 赵家是镇上做棉纺生意的大户人家,前些日子和李家女儿定了亲,后来听说这李家女儿不是很知书达理,和其他男子有不明不白的沾染,于是便想叫人去退了这门亲。 媒婆自然是不愿接这门差事,于是便落到流冰海身上。 她到李家叩了门,管事的开门,见到是她,不由的一愣。 流冰海对这表情早已习惯,不愿意耽搁,便开门见山说,“李家主人可在?” 管事虽不情不愿,但听说是事关李家女儿的婚事,也不好耽搁,蔫蔫的的将她领到前院,“你在这里等下,我叫主家出来。” 李家夫妇是一对面色和善的中年人,见到流冰海的时候,并没像其他人,一副浓浓的嫌弃之情。 但也是神色一顿,不知道这女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联想到她最近一直在做晦气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流冰海站在院中,也不愿耽搁时间,便直言道,“赵家说,想与您退亲,叫我来说一声。” 然后又将前因后果详说了一遍。 李家夫妇都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听这话,立刻大惊失色,尤其是李家夫人,险些晕厥过去。 踉踉跄跄的,一双手一直颤颤的指着流冰海。 李家主子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流冰海淡淡道:“还烦请二位将定金聘礼一应退回。”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李家夫妇听完更是怒上心头,若不是因着有客人在,恨不得狠狠的呸上这晦气女人一口。 “母亲,何事啊?”李家女儿听到前院动静,忍不住出来盘问。 流冰海抬眼对上李家女儿,当真是闭月羞花的女子。 李家夫人也顾不得有客人在了,悲从中来,指着流冰海,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一时间,前院乱了起来,刚刚听到闲话的几个丫头交头接耳,“听说咱们小姐被退亲了。” “啊,是真的?” “是吧……” 丫头的话传到李家女儿耳朵里,她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气到拍胸脯的母亲,不可置信的问,“母亲,此事可真?” 李家夫人回眸看了一眼自己一手宠大的标志女儿,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却被退了亲,落了这般难听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做人。 李夫人眼中的泪水说明了一切,李家女儿咬了咬唇,含泪问,“可有缘由?” 说完,两只玻璃珠似的眼睛在母亲和流冰海身上扫来扫去,踉跄着步,冲过去问,“云姐姐,可有缘由?” 这一声云姐姐,可叫前厅内的客人一时愣了神。 李家夫人怒哭道,“可还问什么缘由,怕不是这女人的晦气,都招惹到了你身上。” 说完便问流冰海道,“你便说,为何要这样害我女儿啊!” 李家一时翻了天,夫人只是哭,倒还没说什么,李家女儿的贴身侍女不答应了,两个小丫头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流冰海一顿数落。 流冰海淡淡道,“我只是来传个话。” “传话!传话便是传晦气!”侍女小兰气鼓鼓的,护着主子,愤愤道,“我家主子从小便自爱自怜,岂像你,如此不知羞耻!” 她家主子她是知道的,怎么能有被人嫌的不洁之事,定是被这女人招惹了晦气! 说完,侍女转身从屋中接了一盆凉水,迎头盖在流冰海头上。 日头烈着,泼这一头凉水倒是没什么。 但是温差太大,她原本毛孔都开着,这一盆凉水,迎头一激,流冰海顿觉额头像炸开似的,浑浑噩噩间,头颅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顶住了一样,针扎似的疼。 她微微顿了眉,任这盆水从额头缓缓流下。 又听侍女道,“不知羞耻的东西!” 侍女说着说着,真是疼主子心切,险些哭了起来。 事发突然,前院闹的太凶,已无人顾及前厅中的客人。 张若尘在正厅门口望着,瞧着那女人,被客家浇成了落汤鸡一般,浑噩立在院中。 那盆水浇的突然,流冰海睁不开眼,双目紧闭,远远看着,煞是可怜。 主家还在问,“你便道来,他们究竟说我女儿有何不妥!” 李家已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今儿的这女人上门来退亲,明日,怕是整个镇子都会知道这丢人的消息。 若是不问清缘由,他们老两口,怕是以后入了土也不得安生。 流冰海抹了抹脸上的水,头顶扎针般的痛感越发强烈。 她忍了忍额头的痛,怕是再刺激了李家人,便简单道,“他们只道,焕儿不太安分……” 还没说完,又一盆冷水从天而降,这盆比刚才那盆还要冰。 焕儿名为李芝焕,正是被退亲的这位姑娘,泼水的又是她身边的侍女,小兰。 小兰将对赵家的全部怨恨都泼到流冰海身上,怒道,“他们赵家仗势欺人!赵公子自己见异思迁,便推脱到我家主子身上,真是天地良心,还选了你这等烂人来退亲,真是羞死我们李家人!” 退亲这活,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货。 别说是流冰海这样臭名昭著的妇人,便是派个好端端的人来,也总会被迁怒,惹上一身骚气。 如今,流冰海顶着个臭名而来,李家自是更不肯放过,一股脑地,将满腔仇恨,都发泄到了她身上。 李家夫人哭的说不出话,小兰倒是冷静,护住主子,指着流冰海名字骂道,“□□!定是你一身晦气沾染到了我主子头上,这□□!” 流冰海默默听着他们发泄。 来之前就料到了的,只要能挣银子,由着他们骂便是。 一边听,一边抹了把脸,冷水散去,睫毛上的水滴逐渐变细,她微微睁开眼,一侧头,瞧见正厅中立着的,一个眼熟的人。 他正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往这边看。 而她,满身丧气,犹如一只落汤鸡…… 流冰海的心忽然下沉。 李家夫人哭够了,终于道,“毁人啊……你这女人毁人啊……” 身后的冷气逐渐蔓延,流冰海的意识渐渐混沌。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天下都是模糊的,眼前的人,孰是孰非,她也不大分的清了。 “我的话带到了,现下您也了解了,我便走了。” 说完,她转身朝着正门走去,浑浑噩噩的,只觉得头顶像被谁凿了个洞。 “回来!话没说清楚,别想走,你究竟吃了赵家多少银两,要做这丧尽天良的坏事!你可要害死我女儿!” 她刚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一脚还没迈出去,便被人拉了回来。 “无耻的女人啊!”辱骂声不绝于耳。 张若尘蹙眉看着,十根手指发颤似的,两拳半握不握,但终究是没握住。 这女人是蠢么,从前与他抗衡的威风都去哪了。 如今竟沦落的靠晦气来谋生,被人这般羞辱,都不知还嘴的吗。 他后槽牙咬的生疼,心里一股无名火堵在胸腔,无处发泄。 从前,这女人在茶庄傲慢的紧,当日拿了休书离开府上,不是还挺直了腰杆。 现下,被人这般羞辱,倒是一言不吭了。 流冰海被拉回去,冷着一张脸看着李家人。 当着他的面,受这般奚落,他心里应该很快活吧。 呵呵,流冰海心里冷笑两声,倒当真不愿再反抗半分。 他大约很爱看自己这副凄惨的样子。 堵住她的后路,破坏她的营生,对她百般刁难,为的不就是今天看她声名狼藉,无路可走吗。 他大约是满意的了,呵呵。 流冰海立在院中,胳膊被李家侍女架着,忽然抬起头,冷眼看向正厅中的张若尘。 他已从厅内走出,站在正院内,看着她的眼神淡定清冷。 辱骂她的丫头回头望了一眼正厅,瞧见张庄主,随即眼睛便立刻湿了。 “不守妇道的女人,帮着那赵家欺负我家小姐,真是蛇鼠一窝的败类。”说完,还嫌冷水不够痛快,丫头抄起一桶浇花的废水,直冲冲的从流冰海的头顶,迎头浇下。 “今日,我便替我主子,也替张庄主教训你。” 废水中,有股让人发呕的臭味,流冰海身子一颤,险些被这味道熏倒。 冷水与味道的交融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视线内,皆是鄙夷之色,种种辱骂近在咫尺。 张若尘望着,眉头皱的紧,真恨不得冲上去抡圆了胳膊,给这女人狠狠一掌。 流冰海睁开眼睛,眼前小丫头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了,冷水激的厉害,除了头痛,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汗毛忽然耸了起来。 若在平时,以她的脾气,一记巴掌,便可以掌掴了这个丫头。 今日……罢了。 退亲这差事,到底是应该受些气,赵家派她来,就是派她来挨骂的。 拿了人家银子,自然就要替人家受气,今日这气不受着,明日,怕是李家还要去赵家大闹一场。 那这银子怕就算白拿了,说不定还要退回去。 再说,原主从前与那情郎书信往来,也确实做了些孽。 如今,就算还债吧。 见李家骂的也差不多了,流冰海动了动胳膊,将小兰推开,淡淡问了句,“骂完了吗。” 声音轻轻的,和往日的风采截然不同。 那浇花水是兑过粪料的,如今浇在她脸上,一张姣好的面容变的凌乱不堪,再没了从前一丝一毫傲骨。 小兰怒看着流冰海。 “骂完我便走了。” 说完,她又朝院门走去,院门开着,从外面往里透出黄灿灿的光。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下山,夕阳顺着门缝打进来,折射出薄如蝉翼的丝丝光线,本是美的,却叫她看着头疼。 流冰海一手扶到门框,一手把院门推开。 外面的光线彻底弥漫进来。 头更疼了…… 她刚要走出李家,那小丫头又不依不饶,和另外一名侍女合起伙来,围在流冰海身边,眼中是如鹰般的愤怒。 “你不许走,你替那姓赵的,给我家小姐下跪认错,才许走!” 流冰海蹙蹙眉。 “不是拿了人家银子,特地来消灾的吗,替人家挨骂,就该替人家道歉,给我小姐跪下,磕10个响头,我便做主,让主子原谅了赵家,解了这桩婚约,否则,明日我定要去赵家大闹,让镇上人都知道那赵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小兰快言快语,性子又直又厉害,几句话就把流冰海拦了下来。 她头疼的已经快要炸开了,一手扶着门框,回头对小兰说,“姑娘,别太过分了。” 小兰才不管这些,眼睛一瞪,“你便说跪,还是不跪?” 呵呵……任她流冰海再不堪,下跪这种事,还是做不来的。 大不了,再把银子退回赵家便是。 没理这小丫头,流冰海转身便要走,小兰又道,“不跪,受我几巴掌也行!不然我家小姐,今日实在难咽这委屈!” 没等流冰海反应过来,小丫头的胳膊已经抬高。 张若尘在正厅看着,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大疙瘩,看着她受辱,挨骂,被粪水泼却一言不发,他如鲠在喉,像卡了鱼刺似的难消心头之恨。 她负他,便只会欺辱他一人。 如今被别人欺辱了,连还手都不会。 当真是傻子吗。 平日里对付他的那些傲慢功夫都哪去了? 合着这一生,就只该他一人糟她欺辱? 眼看着小丫头的巴掌就要落到流冰海脸上,张若尘往前一步走出前厅,想要冲过去拦下。 还没来得及下手,门口就出现另一双刚劲有力的手,一把握住小兰的手腕。 她吃痛的尖叫起来,放眼望向门外之人,蹙眉喊了句:“贺公子。” 贺传雄一把按住小兰的手腕,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姑娘,别背个泼妇的骂名,日后不好出嫁。” 语气淡淡的,却十分有力,叫小兰的侍女瘪了瘪嘴,手腕被握着怔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过了会儿,贺传雄松了力气,侍女的手腕缓缓落下,一脸不甘的望着贺传雄,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张若尘已从正厅走到前院,看着突然出现的贺传雄。 贺传雄也看到了他,拱手,向他抱拳:“张庄主。” 流冰海没有回头,一手依旧扶着门框,左脚已经跨出了李家大门。 张若尘看到,她的手掌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掌心似乎渗出了丝丝血液。 整个人,摇摇欲坠,如遭了祸事一般。 贺传雄低声问,“可有事?” 流冰海摇摇头。 “那便走吧。” 院门外站着一个小乞丐,眼巴巴的望着她,见她出来了,一个箭步窜过去,“姐姐,你可好?” 流冰海不想理这来路不明的小乞丐…… 小痣却跟在她身边,像个赶不走的跟屁虫,“你不能有事啊,你要出了事,我展大哥要心疼坏……” 展浩天…… 张若尘听到这个名字,双目如鹰,定定的站在李家前院。 这女人,日子过的这般惨,也不肯向他道一分不是,认一分错。 真是打定主意,要与那姓展的在一起吗。 第36章 浪荡的大娘子(8)他不懂,这和绿色…… 晚上,张若尘站在张氏茶庄的正院,定定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女人倔强的面容总在他眼前出现。 从那天,执意要走,到今天,不肯对他有一分求助。 呵,倒真是她云可馨的性子,又狼,又倔。 白眼狼的狼。 张若尘看着空中发呆,冯云烟抱着孩子款款过来,将孩子逗弄到张若尘面前,想哄他开心。 他没什么心情,沉着脸,不见有任何反应。 冯云咽怔了怔,将孩子让奶妈带回房休息,自己留在院中陪张若尘看月亮。 那月亮真美,黄黄的,像那女人从前的一方手帕…… 张若尘出着怔。 “庄主今日在李家,可谈妥了事?” 她这么一问,张若尘才把心思从月亮上收回来,淡淡看了看冯云烟。 李家是镇上,做茶馆生意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买卖,但人缘好,人脉也广,与镇上几户茶馆老板都是旧识。 张若尘今日,便是到李家谈合作,想着以李家为首,牵动镇上一带茶馆与张氏茶庄合作多方配茶的新茶艺。 没想到,生意没谈成,却赶上一桩闹剧。 他摇摇头,没什么心情的对冯云烟说,“改日再去吧。” 瞧着庄主脸色不太好似的,冯云烟又问,“庄主可有心事?” 张若尘摇摇头,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问冯云烟,“前些日子,你可在王家见到了那女人?” 听到那女人三个字,冯云烟便心里一紧。 她紧张的看着张若尘,点点头,“是见到了。” “云悠可有奚落她?” 冯云烟心里又是一紧,当日的事怎会传到了庄主耳朵里,她脸色一白,心跳瞬间快了几倍,语无伦次道,“庄主,那日……那日……” 没听她说完,张若尘便打断道,“奚落的好。” 他看着夜空,字字清晰,“这种女人,就该遭世人白眼,受尽欺辱,噩梦缠身,万劫不复!” 后槽牙咬的紧紧的,他几乎能听到心里万箭穿心的声音。 若让她万劫不复,她总肯对他低个头了吧…… 冯云烟刚刚还受惊的眼睛瞬间一亮,看着张若尘多了许多柔情。 张若尘回头,看着这个为了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想到那女人,又坏,又浪,又不守本分,心里便堵的发紧。 他看了看冯云烟温婉和善的面容,道,“吩咐下去,府上谁都不许救济那女人,否则,乱棍打死。” 冯云烟点点头,“是。” 还想再说些什么来讨庄主欢心,他却挥挥手,道,“下去吧,我累了,今晚在书房睡了。” 冯云烟眼里的光彩一顿,刹那间变成失望,犹豫了一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是。” …… 流冰海手掌的旧伤复发,纱布上冒出血迹。 但这倒是小事,贺传雄给她换了药,几日便能康复。 只是这几日奔波劳累,身体本就不大好,今儿这几盆冷水浇下去,彻底激着了,此刻浑身发冷,头痛欲裂,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浑身冒着冷汗。 小痣一路跟到草房,围在流冰海身边,嘀咕道,“这得几日才能好啊。” 草房内,流冰海披着一床被子,瑟瑟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控制不住的往外冒,只一会儿的功夫,嘴唇便变的煞白,整个人毫无血色。 贺传雄给她煎了一碗驱邪的药,“只怕这几日都好不了了。” “姐姐得的什么病?” 贺传雄瞧了流冰海一眼。 这女人,满腹心事,却倔的恨,得的只怕是邪病。 便是一股邪火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也是正常,摊上这样的事,心火难去也是正常。 可谁叫她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做这等蠢事,那张家公子有什么不好,不过娶了个妾室而已,至于叫她也出去寻情郎? 他还真是曾忍不住,私下问过她一次,久竟为何要在外面与别人相会。 张庄主究竟哪点不如人。 她只冷冷道了句:就许他娶室妾,我便不能找情郎? 说完,又道了句:是他背叛我在先,活该被戴绿帽子。 他不懂,这和绿色的帽子又有什么关系,问她,她也不再说了,倔的跟头驴一样。 今儿的,瞧她变成这样,他便又想问问她了,心里这股邪火,到底是为谁? 流冰海瑟瑟发抖,头晕眼花,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 但她知道有一只鸡一直在她眼前晃,神情还关切地很。 好像一个劲的想挤到小痣和贺传雄前面。 “我没事……”恍惚之间,她对那只鸡说,想叫它别担心。 见她和鸡说话,小痣觉得有趣,问流冰海,“姐姐,你在和鸡说话。” 和鸡说完话,流冰海便没了力气,不想理会这毛头小子。 她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农庄,锅盖头站在农庄里对她傻傻的笑,把她当成小祖宗,什么苦也不舍得让她受。 她有些难过,鼻子忍不住酸起来,可还是睁不开眼。 “锅盖头。”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眼泪唰的一下冲了一滴下来。 她想锅盖头了。 想和他在一起时,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日子了。 她没想过自己会哭,她已经好久没哭了,她自己的世界,任务中的世界,她都从未哭过。 如今,病成这样,想到那时候身边给自己递热水的人,冷不丁的被撞了下心房。 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想起从前的种种人,种种事……会变的敏感而脆弱。 锅盖头……她又淡淡的叫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几乎没人听得到。 那只鸡眼珠子巴巴动了两下,神采奕奕的看着流冰海。 不大一会儿,她便睡了过去。 贺传雄给她盖好被子,和小乞丐就地而座。 小乞丐不明白,这姐姐为什么过的这么惨,还要一个人死扛。 瞧她现在这副样子,有个人疼不好吗。 这几日他都替展大哥跟着她,今日见她进了李家门便没再出来,后来忽的传出乱七八糟的动静,便知她情况不妙。 赶快去贺家找贺大哥来帮忙。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是她与展大哥书信往来在先,又被赶出了张家,为何又死硬着不肯与展大哥在一起? 是怕得罪那个姓张的? 他问贺大哥,“云姐姐为什么不和我展大哥在一起?” 贺传雄想了想,说:“我想她并不爱你展大哥。” 小乞丐蹙了蹙眉,“那她爱谁……” 那只公鸡忽然回头傲娇的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似乎想说:爱我。 贺传雄和小痣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两个男人守着流冰海,坐在地上聊天,反正她已经声名狼藉,被男人照顾几日,这恶名也担的起。 只是贺传雄对小痣好奇,“你为什么老跟着她?” “嗯?”小乞丐巴巴的看着贺传雄。 “就是为了帮你展大哥吗?”贺传雄笑看着小乞丐,然后撸了撸他的脑袋,说道,“那我劝你别白费劲了。” “为什么!” 贺传雄还是那句:“她不爱你展大哥。” 小乞丐正想问,那她爱谁,还没问出口,忽然听见贺家大院一阵叫门声。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等了一会儿后,叫门声还在继续。 贺传雄开门,来者是个小丫头。 她围着脖套,手里提个包袱,见到贺传雄,也顾不上说话,给他鞠了个躬后,急匆匆的就往院后头跑。 跑到草房,见到脸色煞白的流冰海,围巾一摘,瞬间哭成了泪人儿。 是珍儿。 她跟了流冰海多年,到底是有感情的。 见着主子变成这样,她扔下包袱,扑过去围在流冰海床边,说道,“主子,主子你可还好啊。” 那鸡蹭蹭的围上去,往珍儿面前凑了凑,一副“有我在,她没事”的表情。 流冰海还睡着,听着动静,睁了睁眼,见到珍儿,笑了笑。 苍白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 珍儿哭道,“主子,主子你好吗,我给你带东西来了。” 说完,打开包袱,都是一些吃的用的,还有她平日积攒的一些碎银子,一股脑都给流冰海带了来。 云可馨虽然性子傲慢,但对下人一直很好,她那点傲慢,也不过都用在了心爱的人身上而已。 流冰海瞧了瞧,想说什么,却觉得没力气,终究还是只能笑了笑,便又睡了过去。 珍儿看着主子,哭了会儿,便给贺家公子道谢。 又哭又跪的,吓的贺传雄赶忙扶她起来。 起来后,珍儿看着病榻上的主子,还是心疼不已,蹙蹙眉,嘟囔道,“若不是娘家人欺凌,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定不会沦落至此……” 想着,便一汪泪水又滚滚落下。 贺传雄神色一怔,不明白这丫头此话何意。 “你可指娘子被修之事?” 珍儿自觉说漏了嘴,但时至今日,主子沦落道卖晦气为生,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她抹了把泪,点点头,看着外面的天,叹了口气。 “我家主子,原本是个很单纯,很单纯的姑娘的。”珍儿含着眼泪,哽咽着喉,一抽一泣的说。 只可惜,只可惜啊,错生在一个混乱的娘家,父亲无用,姨娘狠辣,生母又是个瞻前顾后的弱性子,弱到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敢保护。 别人家的妾室再弱,殃及子女,总会出面维护一番,哪怕是自己被打断腿砍断脚,也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儿被府上人欺凌。 可她生母,是个软弱到恨不得抱着粮食苟且偷生的性子。 一日,云可馨被娘家的大娘子冤枉,说她偷了姐姐云可凡的玉坠,那玉坠,是姐姐定亲时,亲戚送的一份贺礼。 她生母明明见到,是云可凡的妹妹、妾室之女云可桐偷拿去玩了,可她不敢说,一个字也不敢说,大娘子拿着鞭子抽打云可馨的时候,她生母如老鼠一般,躲在一旁远远看着,生怕殃及到自己的安危。 等鞭子抽完了,她便跑到云可馨面前,压着声音,满脸惊慌的说,“馨啊,就认个错吧,可别倔,你和娘的日子都不好过!” 那神情,恐防野狼般的女儿脾气不顺,又惹祸殃及到自己一般。 云可馨性子又直又倔,立着一双眼睛道,“我没偷!” 她生母便有些生气,“那也要认!不要害了母亲!” 你没偷,难道要说出来是云可桐偷的?云可桐是妾室之女,这话一说,不仅得罪了大娘子,让大娘子落个“不公道”的罪名,还会得罪那个泼辣的妾室。 自己日子这般难过,可实在是担不起啊。 打那以后,她对这位生母,再没有过什么指望。 在云府,她是一头小野狼。 生母便是躲在墙角的一只小老鼠。 她看着云可馨被殴打,被冤枉,被欺凌,从不肯也不敢上前说只字片语。 远远见了她挨打,只会绕路走开。 她不曾知道,父亲,起初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欢愉,才被母亲的亲娘逼着纳了母亲为妾,未曾对母亲有多少深情。 这样的母亲,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 让云可馨每一天都生活在悲凉与不解之中。 挨打的时候,她望着生母远远走开的苍凉背影,胸口就像冬日的雪花,惆怅凄凉。 他们生了孩子,又不爱孩子,他们凭什么做母亲,又凭什么做父亲。 她恨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 她发誓,永远都不要生孩子,永远不要给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制造一点点的悲剧。 珍儿回忆完往事,叹了一声,他们家的小姐,单纯热烈,虽然受尽了娘家欺凌,可性子纯良,从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 大抵,也是因为太纯良了,耿直的不会转弯,让人觉得倔。 珍儿回头看着病榻上的流冰海,眼圈又红了,叹道,“我家主子嫁给庄主后,虽然一心一意的爱着庄主,可心里打定了不要孩子的主意,便日日自己喝着避孕的汤药……” 贺传雄听了,心里一怔,忍不住回头看那傻女人。 珍儿:“后来,到底是被庄主发现了……庄主恼的很,质问她为何偷偷避孕,她却倔的,一句缘由都不肯说,只道不愿做母亲。在娘家的那些事情,她半个字也不肯提。” 她还记得,那一日,府上闹出好大动静。 大娘子偷喝避孕汤药的事,可是大事,府上被这事搅的震天动地。 庄主红着眼睛,气到青筋暴露,恼火的像一头愤怒的公狮。 他质问,她却神色平平。 不肯解释,不肯退让,不肯求和。 她就是这样一个倔性子,自己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谁也别想求她让步妥协。 庄主气急了,此后便开始冷落她。 她也不恼,只是叮嘱珍儿,不许把缘由告诉庄主,她那些心事,从来只说给过珍儿听。 她倒要看看,她不为他生儿育女,他究竟还会如何待她。 果然,不久之后,庄主开始纳妾,冯云烟进了门。 呵呵……什么海誓山盟情深意切,都敌不过人传宗接代的凡俗。 珍儿猜着,主子另寻情郎,和这事,大约是有关系的。 主子心里,大概也是恨庄主的…… 珍儿红着眼,看着熟睡的主子,叹了口气,“我们主子命苦,是可怜人,从小命里带的,怕终究是逃不过这个命,往后,还烦请贺公子多家照顾。” 说着,流冰海咳了一声,额头上又出了汗。 贺传雄抹了一把,是热汗。 这是药起了药效,逼了一半邪气了。 “放心,我会对她担待些。” “还有我!”小乞丐在一旁跳了一下。 珍儿觉得这乞丐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蹙了蹙眉,“你是谁啊……” 小乞丐喉咙卡了一下。 总不能说,他是展大哥的小兄弟。 他咳了两下,指了指那只公鸡,“我们都是云姐姐的好兄弟,以后,会照顾她的,您请放心。” 大街上乞丐多了,想必是哪个胡同上经常出没的小屁孩,珍儿没有多心,又对贺传雄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贺家。 她一走,那鸡赶紧吧嗒吧嗒的围过去,看着流冰海,一脸心疼。 贺传雄和小痣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对鸡说,“你够了。” 第37章 浪荡的大娘子(9)叠尸的事,你做不…… 流冰海在草屋里睡了三天,三天后醒来,床边的地上坐着一直打盹的贺传雄和小痔。 倒也不是非睡上三天不可。 只是她不想醒来。 过去日子再难,她总是积极面对的,这一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好累,偶尔也有了些逃避的想法。 第一日睡上半宿便醒了,醒来,又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 门口的鸡一眼就发现她醒了,眼睛一亮,吧嗒吧嗒走过来。 没想到第一个迎接她睡醒的是鸡。 流冰海:“当门卫很辛苦吧。” 鸡冠子摆了摆,神情傲娇。 一句话倒是把贺传雄和小痣都叫醒了。 小痣抹了抹眼:“咦,云姐姐你醒了。” 贺传雄测了测她的体温,烧已经退了,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兴许是心气儿不顺的缘故? 也罢,再不顺的心气儿,睡上几天也便是了,于是便问:“可还要睡?” 流冰海笑道:“再睡怕要成猪仔了。” 贺传雄:“不怕,睡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修炼成精。” 她对修炼成精没兴趣。 她只对赚钱有兴趣。 “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吧?”流冰海问。 “基本没事,怎么?” “帮我接杯水好吗。” 小痣麻溜儿的接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喝完水,肠子里的垃圾被冲刷掉,生活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还得接着琢磨银子的事儿呢。 …… 这一世不比前几世。 上一世,她虽然脸方,但还好能卖水果赚些外快,这一世这晦气劲儿,大约卖什么也没人敢买。 不过,凭借着晦气赚银子,倒是也不错。 呵呵。 虽然不知道张若尘那张脸什么时候能从脑子里彻底清除,但努力忘记,总是没错的。 曾经有人说,忘记旧爱的最好方式,就是寻找新欢。 不过她认为,忘记旧爱的最好方式,就是赚钱…… —— 流冰海又开始接生意了。 这回牌子立的更加醒目:代扫墓、退亲、烧纸……无人愿接的晦气事她一概不拒,另外又加了一项:镇大队送饭。 镇大队是镇上一家干体力活的大队,地方有些偏,平日里干活的总抱怨吃不好饭,日日几个干馍馍度日,很是艰难。 地方偏,无人爱揽这差事。 流冰海把差事揽了过来。 牌子一立,镇上百姓又围的水泄不通。 那日,她帮赵家退亲遭奚落的事,已经在镇上传开。 李家人受了委屈,对赵家和流冰海都没好性子,镇上又小,隔墙听闲话的不在少数,这事儿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 没想到她还肯接这样的晦气事?真是脸皮都不要啊。 路过集市,买糖炒栗子的孙家大爷道:“姑娘,晦气事做多了,可损福气啊。” 这大爷看着面善,说话也客气,流冰海这样的身份,本不该再被称作姑娘。 但也总不能张口称之为“弃妇”。 流冰海道:“替人消灾,替人揽晦气,又如何损福气?” 大爷听完便没了话。 牌子一立,没几日,她便果真接了几家生意,都是去后山坟地烧纸的差事。 这事做多了以后,倒顺手多了,什么狼鬼蛇神,在她眼里不过是小猫小狗而已。 就是小痣一直跟着她,真有点头疼。 这天,她又接了一幢给庄家扫墓的差事。 这个庄家有点奇怪,每年给祖上扫墓,要埋只乌龟到土里,乌龟还必须是出生不足一年便夭折的小小龟。 这事本身没什么晦气的,不知道是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名头不太好听,便打发了她来。 这种夭折的小小龟也挺难找,流冰海用白布捧了来,到墓地前面埋着。 按照主家的规矩,还要先念几句奇怪的咒语。 她念完,把小小龟抱出来往地里埋,正看见小痣又在她屁股后头打转。 难不成是爱上她了。 她对姐弟恋没兴趣。 “天天追着我,不累吗。”流冰海没回头,淡淡道。 小痣追上来蹲在她旁边,认真道,“姐姐,你总做这些晦气事作甚,还不如跟了我展哥哥,不愁吃穿,不比自己辛苦的强?” 小痣一脸真诚。 流冰海:“我自己赚钱,不指望你展大哥。” 小痣:“可你们过去也是很要好的。” 流冰海:“你也说了,是过去,那便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痣很认真的看着她,似乎觉得怎么也看不透似的,破烂的衣衫袖子一长一短,长的那一截搭在地上,沾了尘土。 “姐姐,你好奇怪哦,你到底打哪里来?” 呵? 这个问题…… 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打哪里来,这已经是太久远的事儿了,远的恍如隔世了。 “如何奇怪?”流冰海问。 小痣捧了一把脸,“独来独往,孑然一身,不怕鬼也不怕狼,姐姐,你是恶魔还是天使?” 流冰海把坑挖的深了些,将小小龟埋到土里:“不是恶魔也不是天使,只是个被抛弃的浪□□人。” 小痣眼皮一垂,“别这么说,在展大哥眼里,姐姐极完美。” “但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小痣……“姐姐可是认真。” “以后再提起他,便不必来找我。” 说完,小小龟已经埋好,她将土填好,又压的实了些。 小痣见她对展大哥态度冷漠,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瞧了瞧这墓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姐姐这次的主家,可是庄家?” 流冰海斜睨了他一眼。 这家伙倒什么都知道。 她没说话,静静等着他说。 小痣见她不吭声,便知晓必是庄家,眉眼忽然一急,气道,“姐姐怎接了他家的事,这庄家害人的很,竟干些不积德的损事,姐姐怕是要惨了。” “怎的?”流冰海倒是好奇起来。 埋只乌龟,还能埋出暴风雨不成。 狼她都见识过了。 小痣见她不信,急急道,“姐姐,你可知道,天下龟,天下龟,谁人别碰小小龟。” 这哪来的口诀,没听过。 “小小龟有何不可?” 小痣认真道:“姐姐不知,庄家祖上是养乌龟的,为了保生意兴隆,每年都要搞一只夭折的小小龟来给祖宗陪葬。说是夭折,可哪来那么多夭折的小小龟,还不是他们自己弄死的,乌龟有灵性的,姐姐可知?” 乌龟、刺猬、狐狸、蛇……极具灵性的动物。 “这些被弄死的小小龟,他们自己不敢埋,便托别人来埋,每次有人埋完,便会生些怪病出来,姐姐,你的身子可禁不住这般折腾。再说,他们给你的银两,可值得这般折腾?” 流冰海没说话。 但凡托人到墓地办事的,大多都有些难以启齿的缘由,她早料到会有些情况。 “无妨。”她淡淡道。 小痣眉毛一挑,“姐姐可要想清楚!” 这可是说笑了,现在钱也拿了事情也办了,还有什么可想清楚? 不过她有些好奇,“小小龟为何能保他们生意兴隆?” 小痣道:“具体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做这一行的,都要用小小龟的灵魂来养,算是养鬼神?” 真是贪欲。 这个庄家,确实如小痣所说,是养乌龟的生意人,每年都要埋一只小龟龟,祭奠祖先,以保家族生意兴旺。 有谣传,说庄家祖先就是乌龟转世,还有说祖先是乌龟修炼成精,说什么的都有,真相也不得而知。 总之,既然接了这晦气的生意,那后面的晦气结果就都得受着。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流冰海没什么怨言。 埋完小小龟,就算是给主家办完了事,流冰海转身往回走。 小痣一直跟在她身后。 他纳闷,这姐姐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那日病倒熟睡,又一脸无助脆弱。 明明需要人照顾,又故作坚强。 “姐姐。”小痣追上流冰海,“以后你再接差事,叫上我,我帮你分辨些。” 小痣是个乞丐,在镇上熟的很。 家家的事,基本都知道个大概。 有些晦气事,倒霉也就算了,但有些晦气事,怕是能搭上半条性命。 断不能让云姐姐随便接差事。 流冰海回头看他,“为何对我这般好?” 若是为你展大哥,还烦请让我自生自灭。 小痣眨眨眼:“姐姐好看。” 嗯,这个理由很诚实。 埋完小小龟三天后,流冰海果然病了一场。 有点类似中邪的怪病,浑身发凉,头却热的像火,鼻孔里滚出带着异味的邪气。 贺传雄诊了诊她的脉象,心头一震,道:“邪气入体。” 中医和道教颇有渊源,据说,中指的脉象可以断定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上身。 流冰海抹了抹额上的汗,“入就入吧,应该的。” 她这病传了出去,庄家才会知道她果真好好办完了差事。 她这“晦气大使”的名分才能做实。 以后,便不怕没生意可做。 贺传雄觉得她简直胡闹。 到底缺多少银两,要拿病去抵。 “你缺多少银两,我借你便是,不急还。” 流冰海淡淡道:“不是为了银子。” 贺传雄觉得看不透这个女人,拿命换钱,又道不是为了银子。 那是为何? 流冰海又抹了抹额前的汗。 是的,不是为了银子。 受了这般苦,便能把欠张若尘的情一并还清。 纵然她心有苦衷,但也确实偷偷避孕,与其他男人私信往来,算是负他在先,他再气再怒,都不算为过。 她要了却这段情,从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那是她要的利落人生。 至于,当祖宗的夙愿……可以往后挪一挪。 心安便是归处。 …… 流冰海邪气入体的事情又传了出去,张若尘简直不知这女人怎么想的。 当初也是受他宠爱,千般骄纵的。 好歹曾经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庄里的大娘子! 如今却沦落的去做那样的差事。 是故意给他心里添堵吗? 他沉着脸站在院子里不说话,冯云烟把孩子交给刘妈,自己款款来到张若尘身边。 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他虽说要抬她为大娘子,可他每日对着天空发呆出神,她知道他在想那个女人。 她已经百般忍耐,百般等待,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她已经离开了,再也无法回来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不是吗? “庄主。”看张若尘又在发呆,冯云烟道,“还在想馨儿姐姐的事情吗?” 这些日子,关于庄家昔日大娘子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 庄主气,一方面气她如此堕落,另一方面,大约也气她败坏了庄上的名声。 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可是,人家已经不是庄里的人了,当日一纸休书早已切断了这层关系。 所以,说她败坏庄里名声,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到底,还是别扭着。 所以,庄主大约心里也是别扭着吧。 只是不知这别扭里,有几分是气,有几分是……心疼? 冯云烟柔情脉脉的看着张若尘,水样的眸子里有几分隐忍,有几分心疼。 张若尘恍了下神,看着身边的云烟。 心中始终觉得愧对她。 当日为了和云儿赌气,将她纳进庄里,可从未给她太多关爱。 以后,她便是他的唯一了。 “没有。”过了好久,他才沉着嗓子,对她说,“我在想我们。” 想我们? 冯云烟眼睛一亮,“可是真的?” 是真的吗,是吧…… 张若尘揽过她的肩,“以后,我便只有你了,你可莫要负我。” 冯云烟眼里有泪,泪汇聚成光。 窝在庄主怀里,她感觉无比的温暖踏实。 唯一。 她终于成为了她的唯一。 而流冰海对庄主的这份“唯一”已经没兴趣了。 她现在只想赚钱…… 晦气事做多了,总要换换口味。 她接了镇大队送饭的差事。 这差事赚不了太多银子,但能认识不少商户,认识了商户便有机会开辟新大陆。 队上有一帮土老帽,每天吃干馍馍,流冰海和镇长定好,每日三餐给这些光头和尚送饭,一日三个菜,大锅饭,一荤二素,至于银两,按镇长说的算。 队上的和尚们不嫌这庄家大娘子晦气,有了正经饭吃,总比咬干馍馍强。 只是这差事苦,一日三趟的推着直板车去镇上送饭,天气又热,每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 流冰海干脆顺道又揽了几家送饭的差事,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每天推着直板车在镇上挨家送饭,汗水打湿裙子,没几日就瘦了一圈。 都说庄里大娘子拼了,定是记恨庄主,不愿给他留个好名声。 她倒是觉得可笑,她做自己的差事,赚自己的银子,与他张氏茶庄究竟有何干? 不过一个女人,每天这么奔波确实苦。 小痣倒是常来帮忙。 说是帮忙,看起来更像混饭吃,反正是个小乞丐,平日里油水也不足,有了大锅饭,他的肚子倒是可以填的饱饱的。 这日子苦是苦,但挨着挨着也习惯了。 一日,流冰海照往常,给镇大队送完饭,便去孙家陶瓷楼送饭。 老板嫌她来的晚了些,菜已有些凉,便不想付菜钱。 流冰海道:“这都是新的,只是凉了些,您热热便可。” 老板是个瘦小精干的男人,没胡子却也瞪眼道,“我热热,要你何用?这菜不能算钱。” “那我拉走便是,明日再给您送热的。” 老板却不依,“那不成,我这里人都饿着肚子等你呢,你拉走了,我的人吃什么?今日算你赠的,别这么小气,明日送来热的,定付你银两!” 流冰海可不吃他那一套,“收了菜便要给钱,哪有吃白食的。” 男人一听便火大了,“你这女人怎这么不好说话,吃白食又怎样,你这菜都凉透了,老子今天就要吃白食。” 说罢便扣下饭菜,将流冰海和小痣赶了出去。 小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被轰出去后一直叩门,边叩边喊,“这家老板吃白食,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 说完便对街上人喊道:“可都别来这家店,老板黑心眼,赖的很。” 老板出来,一盆黑水泼在流冰海身上。 沾着泥的黑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流,她没言语,抹了一把脸,拉起小痣往回走。 “姐姐?”小痣追在流冰海身后。 今日的姐姐和往日很不一样。 那个连恶狼都不怕的姐姐,怎的被人甩了一盆脏水以后,不声不响就走了? 流冰海推着推车,小痣跟在身后。 他越发瞧不懂姐姐了。 “姐姐,你怎么不理那人?” 流冰海面无表情道,“还有别家要送,没时间和他牵扯。” “但那人很无理耶。” “等下饭菜凉透了,要冤掉的银子更多。” 小痣看她这么辛苦,于心不忍,又忍不住劝道:“姐姐这么辛苦,还不如和我展大哥……” 说到一半便觉得有杀气袭来,不敢再说。 流冰海眼神如箭,看着小痣沉默不语,过了会儿,继续推车往前走。 累了一天回到贺家,流冰海将推车放置一旁,抬脚捏了捏脚踝。 又酸又麻,胀的很,脚腕仿若两块大石头。 原主虽然性子玩闹,但到底是享过福的,没怎么受过这般苦。 小痣:“姐姐?” 流冰海没什么表情道,“没事,进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贺家。 不远处,一个男人立在月光下,面色沉静的望着贺家大门。 一袭黑衣,显得夜空下的他孤寂寥寥。 那女人大概累惨了吧。 即便苦成这般模样,也不愿对他认一丝错,求一丝原谅。 呵,还当真是个有骨气,有脾气的。 只是……那奸夫在哪里? 她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他便逃之夭夭,不闻不问了? 呵呵,要她自己知道,她爱上的究竟是何人。 不过都是报应罢了。 男人的五指在大腿两侧逐渐捏成一个紧紧的拳,后槽牙发出咯咯的声响。 —— 贺家大院内。 流冰海坐在草房内揉脚,小痣忙来忙去的给她置办热毛巾,热毛巾敷上去,温温的,很是舒服。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屋里聊天。 小痣一直在痛骂今天那个没良心的黑店老板,扣了菜又不付钱,改日定叫他好看。 流冰海一直没说话。 他自己说的唾液横飞,稚嫩的小脸写满忿忿。 说了一会儿,也累了,停下来,望着流冰海。 流冰海忽然笑了,问他:“小痣,你到底是谁啊。” 小痣眨了两下眼睛,“我是你弟弟啊,姐姐。” 流冰海笑笑低下头,毛巾已经凉了,她递给小痣,“再给我温一下。” 小痣去温毛巾,那只公鸡立在房中间愁眉不展的看着她。 对于鸡来说,愁眉不展不是一种表情,而是一种态度。 它跺着两只鸡脚,心疼不已的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冲它招了招手,“你过来。” □□巴的走过去,上下瞧了瞧流冰海,眼神定格在她发肿的脚丫子上。 流冰海摸了摸它的鸡冠,摸了一会儿,心里叹道,鸡啊鸡,他若有你一半心疼我,也好了。 说完,心下顿时一愣。 她在想些什么…… 她是要帮原主斩断这段孽缘,怎么竟对他藕断丝连起来。 真是该死。 不是她该死。 是那系统该死。 她可以忍受丑,忍受穷,忍受被恶狼追赶被鬼缠身,就是不能忍受自己对他还有一丝丝感情。 鸡冠上的玉手一动,食指慢慢的在鸡冠上敲了敲,过了会儿,脸上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 而她,竟然在这只公鸡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笑容。 鸡冠子温柔的蹭了蹭她的手,满身娇羞。 —— 送菜的银子赚的不多,还是晦气事来钱快。 流冰海继续做着晦气事,晦着晦着,竟也晦出了名堂。 人人都道,这茶庄大娘子真了不得,被赶出门,走投无路,连晦气事也做,没成想做着做着,竟然还做上了瘾。 一日,又一大户人家来找她。 徐家染坊的管事的,仇大哥。 仇大哥人如其姓,姓仇,长的也是苦大仇深,左脸上一枚深深的刀疤,眼窝深深的,像鹰。 找到流冰海,当下便掏出一锭银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流冰海看着那锭银子,不动声色。 仇大哥长的凶狠,掷银子也掷的利落,但说起话来倒是客气许多。 “请问大娘子,做晦气事可有要求?” 流冰海一听便知来的不是什么好活,不过晦气事,可哪有什么好活。 “您有何要求?” 仇大哥望着这女人,眉清目秀,貌若天仙,真是和晦气二字扯不上半点关联。 “叠尸的事,做不做?” 流冰海听了,心里一惊。 第38章 浪荡的大娘子(10)叠尸,是镇上…… 叠尸,是镇上一种镇邪的说法,意为将一具尸体罗列到另一具尸体上,以压制住那具尸体的邪气。 尸体,其实只是一具肉身,真有邪气,也是那肉身的魂魄起了邪,腾空飞上云端,变成一股股邪气。 用另一具尸体压制住它,免得魂尸作妖,便可叫主人安心。 但有邪气的尸体,一般都是受了冤。 比如大户人家的某些被陷害的丫鬟。 流冰海看着仇大哥,冷冷问,“您的意思是……” 仇大哥露出几丝苦笑,“大娘子莫误会,本府一向善待下人,可是不做那等昧良心之事,是府上来过的一名小厮,叫元宝,您可曾听说过这人?” 徐家染坊,曾来过一位莫名其妙的小厮,叫元宝。 那日,元宝扛着一把黑色长棍,醉醺醺闯进徐家,说是要与徐家决一死战。 徐家却和此人并无往来。 元宝那日双眼发黑,印堂也是灰青色,瞪着两只灯一样的眼睛。 徐家人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请了一位先生来看,先生道元宝被一个怨气极重的冤鬼附了体,那冤鬼无形无影,却长着獠牙,十分瘆人。 先生拿出一张黄符,往元宝脸上贴去,符纸却瞬间像叶子一样飘走了。 元宝力气无比大,谁人都挣脱不开。 他跟豹子一样,在徐家猛跑了几圈,然后看到了徐家长子徐长项。 徐长项是个面和心善的生意人,元宝大约是欺软怕硬,见了徐长项,嗷嗷两声叫就饿狼扑食似的冲了过去,吓的徐长项的娘差点当众昏过去。 徐长项的娘惊的额头发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只一直叫着“长项、长项……” 元宝抓住徐长项的脖颈,抓住以后嘿嘿笑了两声,却是没再说什么。 紧接着,徐家的水井突然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咕噜、咕噜,一声接着一声,一串串水泡从井底层层连起。 元宝回头看那口井,像是突然馋了什么吃食似的,眼睛发亮。 然后拽着徐长项的脖颈像那口井冲了过去。 徐家人吓的呼天抢地,只见元宝把徐长项拽到井边后,怪叫了两声,然后自己朝井里跳了下去。 扑通一下,井底发出声音。 徐长项的娘脸色惨白,急忙过来看儿子。 徐长项还好好的,但元宝已经跌落井中溺死。 谁也不知这元宝的来龙去脉,总之都觉得沾了一股邪气,既然死在徐家,那只能徐家出面埋葬,另外,要再找一具尸体来压一压元宝的邪气。 免得这股邪气到处窜,以后变成鬼也来祸害徐家。 流冰海听着,呵呵笑了两声。 仇大哥问道,“大娘子在笑些什么?” 流冰海将他送上的银子将旁边一置。 仇大哥见了,心下一顿。 都知大娘子做晦气事只认钱不认人,怎的,这是不肯接? 心里带了几分不安,脸上也多了份疑云。 流冰海悠扬的眼尾重重看了看仇大哥,“您可知,元宝为何跳入井中?” 仇大哥道:“这可说不好啊,谁知为何。” 流冰海低头一笑,掸了掸身上的土。 仇大哥最怕大娘子掸土。 听说大娘子一掸土,便是心里有想法。 流冰海笑了笑,“徐家的井里,可有疑问?” 仇大哥心里一咯噔。 井里能有什么疑问? 日日从那井里打水喝,也没见喝死个什么人。 “我听说,徐家以前,是做布料生意的。” 仇大哥听了,默默望着大娘子,欲言又止了片刻,没说什么。 在开染坊前,徐家一直做的布料生意。 但也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从不搞歪门邪道。 不过,布料店里曾经死过人。 是用布料上吊死的。 这件事情外人不知道,吊死的是店里一个小工,叫阿芳,阿芳被店里掌柜的□□以后,觉得没脸见人,便在店中自行了断。 可这大娘子是怎么知道的,阿芳的事又和元宝有什么关系? 流冰海似是看出了仇大哥的疑问,淡淡一笑,“元宝的声音,是否有些女气?” 仇大哥想了想,还真是有些。 于是恍然道,“大娘子的意思是……” 流冰海手一抬,说道,“莫叫我大娘子了,我猜想,元宝是被那女子附了体,去你们府上寻麻烦的。” 仇大哥蹙眉定了定神。 “所以,这事,便不是叠尸那么简单能解决的了。” 仇大哥眼窝紧紧的缩了缩。 流冰海最近晦气事做多了,也摸清了些门道,叠尸能驱除上面尸体的邪气,却驱除不了其怨气、怒气、惧气。 怨气攒多了,尸魂还是会出来闹事,祸乱人的。 她手指敲着桌面,好好的想了想,嘴角微勾着,好看的眼角微微下垂,“这恐怕,要你们管家额头贴上符纸,到元宝尸体面前亲自磕几个响头。 仇大哥目露惊讶之色:“这怎可能,管家人早已不在了。” 当时布料店的管家已五十有余,如今徐家转做染坊也已近二十年,管家早已驾鹤西去。 流冰海又笑了笑,“那便叫你们徐老爷亲自去一趟便是。 仇大哥一听,眼睛更是瞪的老大,“叫我们老爷去,这怎可能?简直笑话。” 呵呵…… 叫一个老爷去给一具尸体磕头,简直荒唐。 流冰海推回那腚银子,笃定道,“若不行,此事我便做不得。” 仇大哥蹙了蹙眉。 大娘子一向认钱不认人的。 “叠尸,若是不散掉其怨气,叠了也没有用。”流冰海淡淡道,“您不妨回去和府上商量商量,过后再说。” 仇大哥迟迟没肯动。 流冰海知道,这定是徐府出了什么麻烦的荒唐事,这才想起来要叠元宝的尸。 而且断不是小小的麻烦事。 仇大哥想了想,有些为难,“这,管家做的荒唐事,怎能让我家老爷来磕这个头。” 流冰海笑了笑,“您先回府上问一问,再来给我回话吧。” 过了几日,仇大哥再次上门,称徐老爷已经答应了此事。 不应怕是不行的,自元宝跳井后,府上人心惶惶,夫人也日日病着,恐那人再回来寻些个什么麻烦。 “您看何时能动身?知会我一声便是。” 流冰海并不意外,“另外一具尸体,你们可准备好了?” 仇大哥道,“准备好了,买了胡同口一家病死的丫头。” 叠尸,是要把一具身体,叠落在另一具尸体上,以盖住那尸体的晦气,保证其日后不再祸害主家。 这晦气又恶心的事,无人愿意亲自做,便找到了流冰海。 “那走吧。” 一路,流冰海都斜眼看着跟在后面的小痣。 小痣特别鬼头,跟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伸手捂捂鼻子。 他隐约能闻到尸体的一丝臭气。 到了坟地,流冰海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徐老爷额头上,又命人挖开元宝的坟。 此时距离元宝跳井不到一年,尸体已经腐烂,骨头逐渐被蚂蚁、臭虫吞食。 流冰海望了望那坟,身后的小痣一脚蹦过来,使劲朝那坟里望了望。 “谁啊!”仇大哥喊了一句。 流冰海回头道,“我弟弟,跟班的。” 徐家人便没再说什么。 小痣趴到流冰海耳边,小声道,“姐姐,叠尸可有大学问,你可晓得?” 呵呵…… 这小子好像知道的总是挺多。 流冰海没说话,命徐家人把买来的尸体送过来。 来之前,已经给那丫头换上了干净衣服,衣服上点缀了一颗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 既然苦寒,便可以压制住满身邪气。 然后,烧了一个火把。 此刻正是下午。 一般来讲,这种晦气事都不愿下午做,午后阴气极重,若在坟地便更是阴的不行。 晦气事,往往喜欢挑个早上的时辰。 趁着艳阳高照,还能压一压这晦气。 流冰海今儿特意选了个下午。 便是要趁着阴气重,彻底将下面的晦气激出来。 火把烧起,她在身边绕了一圈,回头冲徐家老爷子道,“您磕头吧!” 徐家老头额上贴着黄色符纸,板着一具身体,十分紧张,慌紧的脸蛋上贴着黄符,看起来颇有些搞笑。 听流冰海道了这么一句,恍了一下神后,扑通一声跪下去,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火把又在坟坑周围绕了一圈。 “看到了,徐家已经给你赔罪了。”流冰海对着坟坑道。 都知道,此时坟坑里的不过是一具已经被蚊虫咬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冤魂早已离开躯体。 但虽然离开,此刻场景,怕是还在旁边冷冷看着这一幕。 说完那一句,流冰海便让徐家抬上买来的尸体。 尸体抬来后,别人退下去,流冰海一人将那女人尸体背起来。 尸体很轻,不过70斤有余。 她大喝了一声,“妎!” 一声“妎”起,周遭传来泥土松动的声音,四周似乎又开始有小狼出没,徐家人举着火把,神情紧张。 “你们可以走了。”尸体落下后,流冰海对徐家人道。 后面的晦气事,便由她自己负责便可。 徐家人听闻此话,赶紧举着火把搀着徐家老爷离开坟地,徐家老爷腿脚颤动着,险些摔倒,一步都不愿回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剩下流冰海和小痣二人。 小痣道:“姐姐,你自己可以?” 流冰海没理她,耸动了两下肩膀,颠了颠那女孩尸体,然后翻身一置,女孩尸体被稳稳落入坟坑中。 流冰海戴上面罩和手套,跳入坟坑。 里面味道奇特,隔着面罩也有些刺鼻。 她将元宝尸体的腐烂骨头整理平整,然后摆动好女孩的位置,稳稳压在元宝上面。 叠尸有个规矩,下面的尸体必须被完整压住,不能露一丝骨头。 流冰海看了看,将女孩的手、脚依次摆放好,完全压盖住元宝,又将元宝的碎骨头往里面挪了挪。 叠尸这才完毕。 流冰海爬上来。 小痣捂着鼻子,“姐姐,好臭。” 流冰海:“臭你可以走。” 小痣:“我不放心你,姐姐,以后能不能挑点晦气事中的喜事做?” 流冰海一听这话心里倒是笑了,“什么喜事?” 小痣:“比如,帮哪个名声好的大官埋尸体啥的。” 流冰海:“大官有名声好的吗?” 小痣想了想,“好像没有。” 流冰海:“走吧。” …… 回去的一路,小痣一直偷偷看流冰海。 “别看我。”流冰海道。 小痣说,“姐姐,你真好看,怪不得我展大哥喜欢你。” 流冰海没说什么,小痣又道:“姐姐,徐老爷子竟然给元宝磕头,叠尸没这规矩啊。” 流冰海冷笑了一声。 小痣看到她冷笑,嘴角也爬上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像是知道什么玄机似的。 “姐姐,你也知道布料店的事?” 流冰海回头上下看着小痣,“你一个小乞丐,知道的天下事还不少。” 小痣鬼笑一声,“姐姐,都说徐家人面和心善,可你真当那徐长项是正经君子?” 流冰海淡漠的扯了扯唇角,“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上梁斜。徐长项若是正经君子,徐老爷恐怕也不会强|奸人家小姑娘。” 自己做的亏心事,全放到一个掌柜的身上,也是可笑。 小痣张大了嘴巴,惊了一会儿,道,“姐姐你还会算命?” 呵…… 算命不会,但穿到这个世界,晦气事做久了,算心的事倒是了解些。 走到一半,后面丛林起了动静,流冰海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姐姐?”小痣问。 流冰海定定看了看那丛林,林子里有动静,一个上蹿下跳的小动物在里面忽闪忽现,但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流冰海摇摇头,“走吧。” 小痣奇怪的看了看那片丛林,回头对流冰海继续嘀咕道,“徐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徐家做布料生意的时候,一直亲历善行,救助了一些无后的孤寡,博了个好名声,但也有传言,徐家都是为了生意,才以行善为虚名接触一些生意大户。 实际上,徐家在生意做大的后期,便没再料理那些孤寡者。 但行善之事,做为情,不做为本,也说不得人家什么。 只是,自徐长项婚后,徐家大儿媳便辞退了店里大部分做琐事的姑娘,换成了男子打理店中琐事。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几个生意人口中。 再加上元宝又让那女子与掌柜之事浮出水面,细细想来,总觉蹊跷。 流冰海淡淡道:“我想,元宝会死死抓住徐长项的脖子,恐怕布料店的事,也不是徐老爷一人所为。” 小痣又瞪圆了眼睛。 父子二人齐上阵么…… 好团结友爱,有肉一起分,肥水不流外人田。 “所以,怎能不让他去给人家姑娘磕几个响头?” 小痣半天没说话,俩人走了一会儿,又听到附近的狼声,但都是远远的,嗷呜了几声,没有追上来。 —— 夜晚、茶庄。 张若尘与管家一起喝茶。 新出的毛尖,绿的脆声,新叶新茶,香的喜人。 张若尘给管家斟上一盏。 管家抿了一口,幽幽道,“她还在做晦气事,竟连叠尸的事也做,胆子是真大。” 张若尘淡淡道,“她的胆子,还不是向来就奇大。” “可她做的是徐家的事!”管家道。 张若尘一愣,手里的茶杯微微顿住。 管家道,“徐家的事,岂是能沾染的,做了之后,还不是会被……” 说到一半,管家咔的一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听谁说的?”张若尘问。 “还是小痣。”管家道,“我一直让小痣跟着,本身,就为了看看她和那男人的关系……” 张若尘顿了一会儿,手里的茶杯缓缓落下后,面无表情道,“他们怎么样。” 管家如实道,“小痣说,怎么让她去见那姓展的,她都不应,看来,是真有心跟他断。” 张若尘抿了一口茶,茶叶很香,却香到舌尖发苦。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再断有何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管家:“好像也没发生什么……” 张若尘抬头望了管家一眼。 管家蠕动了半天双唇,“前些日子,她大病了一场,听说家里丫头去看了她,当着小痣的面,说了一些她过去的事。” 张若尘默默听着,不知道管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老奴不知该不该和主子说。” 张若尘眉头一拧,“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二人还能有嫌隙不成。” “那自是不会。”管家道,“听丫头说,那女人不敢生育,是在母家受了苛待,母亲软弱父不慈,她对父母这重身份,失望至极,不敢触碰这层关系。” 管家本来不想提这事儿。 这就是庄主心头一把刀,什么时候提起来,什么时候都痛的要命,尽管现在已经跟云烟有了孩子,却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张若尘望着茶盏半天没说话。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好像被人拿了一把剑狠狠的在里面戳上了一戳。 她昔日倔强无理的样子又在眼前浮现。 他恍了个神,又不允许自己恍神,再怎的,无后就是无后。 再怎的,她负了他,终究*就是负了他。 可这心,为何就是这般痛,这般酸涩,这般硬生生挺着坚强,却仿佛只是一块拼命逞强的红砖,一个瞬间,便变成五分五裂的碎石。 张若尘黑着脸,只字未言。 “庄主,后日她要参加镇上的宰鸡宴,您可要去看看?” 镇上有个传说,每年阎王都会派一批小鬼进入凡间,扮成小鸡,专捡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去叼,如果发现谁的额头上有被鸡叼过的痕迹,那便是恶人无疑。 张若尘看着外面朗朗夜空,想到从前与她相处的种种。 人生若能重新来过,他怕是会在娶她的第一个晚上,就把她修掉,免去日后的种种烦忧。 第39章 浪荡的大娘子(11)宰鸡宴上有风波…… 宰鸡宴是镇上的古老习俗。 传闻,阎王每年会在八月初十这一天,派身边的小鬼,扮成小鸡,去叼啃作恶多端之人的额头,以示惩戒。 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若是看到有人的额头上有被叼啃的痕迹,便认定了那人是恶人,街坊邻居从此会对此人绕道走。 但时间久了,免不了有人捣乱,和谁结了仇,便趁夜抱着鸡在人家头上啄上几口,制造出“恶人”的名头。 年头长了,这事就变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再后来,来了个胆子大的镇长,镇长对这乱象烦感不已,也不管阎王这传说是真是假,非要清了这乱象不可,于是每年八月初十这一天,镇上要设置宰鸡宴,号称要把阎王派来的小鸡全部宰掉,谁也莫要在我镇子上为非作歹。 人人都说镇长疯了,连阎王也敢得罪。 宰鸡宴这天,街上竖着塔高的木梯,梯子上端架着一个带着血的鸡头,像是刚宰杀的,红彤彤的,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流。 一滴一滴,滴到地上,摊成一个红点。 镇上百姓围在下面指指点点,不敢靠近,谁也不敢跟阎王当对头。 张若尘隐匿在人群中冷冷望着,流冰海手举一个火把,登高横垮在鸡头旁边,火把上的火苗蹭蹭攀高,她在空中像个傲人的将军。 “今日宰鸡宴,宰的便是镇上东闲西扯的是非,以我旁边的鸡头为首,定要破破镇上这被人蛊惑的歪风。” 话毕,一把拎起身边的一只活鸡,在鸡脖子上一刀砍去。 流冰海扔下鸡身,众人尖叫一片。 底下有人喊,“你这女人疯了,连阎王派来的鸡子也敢崽!” 这女人在镇上虽说是出了名的豪横,但连阎王也不放在眼里,着实嚣张。 流冰海抹了抹手中血,淡淡道,“阎王怎样,鬼神又怎样,坏了镇上的安生,就得宰。” 说罢,拎起一只鸡,又一刀崽了下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镇长定定看着流冰海。 人群中,藏匿着一袭黑衣的张若尘,旁边的小孩歪头看了看他,轻轻叫了声“庄主”。 张若尘微微动了动眼色,男孩便没再说话。 下午的镇上,四面卷风,风中夹杂着残沙,沙尘中弥漫着土地的味道,流冰海一连崽了十几只鸡,鸡头落地,血花飞溅,镇上的百姓越来越哑口无声。 “今日宰鸡宴,就是告诉诸位,有些胡乱祸害人的伎俩,该收都收起来吧,免得惹了自己一身骚,也叫别人不痛快。” 她语气平静,没什么苛责之意,眼神扫向下面,底下人都望着她,互相看看,没做声。 大家都觉得,这大娘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和阎王叫板的晦气事也做。 不知镇长给了大娘子多少银子啊。 “大娘子,你收了多少银两,这晦气事越做祸越大啊。”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 流冰海微微一笑。 张若尘蹙眉看着高台。 “我已不是大娘子了。”流冰海道,“再者,这事,也不算晦气。” 要晦气,也是阎王他老人家晦气。 横冲直撞的撞到她身上,当真说不得谁比谁更犯愁。 日头渐渐落下,夜晚的镇上变的无比安静,小男孩走在流冰海旁边,脑袋支棱着,一直朝她看。 “有话就说。”流冰海道。 男孩说:“今天有个男人一直在看你。” 流冰海:“不要说又是你家展大哥。” 男孩:“不是,穿着黑衣服。” 流冰海目光平静,没说什么,下一个胡同口,转身走向另一条小街。 男孩在旁边跟着,“姐姐,你去哪里。” 流冰海:“还有鸡没有宰完。” 男孩大叫一声:“还有?” 流冰海没回答他的话,反而转头对他说,“刚宰掉的那几只鸡,晚些时候,你去将它们埋了吧。” 说完,拿出几张灰白色的纸,上面是提前准备的一些符文,“不管是阎王的兵还是谁人的将,终归是性命,摊在这事里也是可怜,好生埋了,将这符纸一并烧了。” 下辈子,若能托生成人,别再任人摆布的最好。 小痣点点头,“晚些时日我便去办,姐姐放心。” 流冰海点点头便又往前走,脚下一顿,回头,袖口被一双黑手紧紧攥住,目光真诚纯净,还有些小狡诈,“姐姐?” 又怎么了…… 小痣贼兮兮的,牙齿咬咬下唇,“姐姐可对今日的黑衣哥哥念念不忘?” 黑衣哥哥? 呵呵…… 流冰海扯了扯嘴角,“那头猪……” 额。 小痣没想到一向冷静的姐姐今日口中如此粗俗。 流冰海掐着指头算了算。 晦气事做多了,玄学之事大体也可信手拈来些,不过这也不算玄学。 小痣问道,“你在算什么。” 流冰海平静的放下手,吐了口气,“算了算,如果是乱炖的话,可以出多少斤肥肉。” 小痣…… 流冰海扔下他,继续往另一条小街走去。 街角拐弯,听闻几个妇人在议论,那茶庄家的大娘子,今儿的虽然做了晦气事,却志得意满的样子,当真不像个被休的娘子。 “我听说,当初也是她自己要求被休的。” “这娘子一贯出其不意,哪有人好端端对晦气事这么上心的,女人家,做点什么不好。” “还能做什么,做那种事吗?哈哈哈……” 两个妇人抱着洗好的衣服关上了自己房门。 是一对妯娌。 小痣切了一声,“他们不懂,晦气事也自有晦气事的好处。” “什么好处?”流冰海问。 “帮别人挡晦气,增自己福报的。” 提到志得意满…… 继续向前走,临近贺家,一只志得意满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四面踱步。 鸡冠子竖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红腾腾的两只鸡爪稳稳的抓在地上。 见流冰海回来了,鸡头对着她,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仔细看来,还有点傲娇。 鸡爪子又原地踱了两步,像在找什么存在感。 流冰海没理它,扭头转身,推开面前的一张木门。 动作突然,小痣被她吓了一跳。 那只贺家的大公鸡也激动地抖了抖鸡冠。 木门推开,小痣看了看里面的场景,脸色顿时一变,低声道,“姐姐……” 流冰海拍拍小痣肩膀,笑了笑。 面前是一只彩色的鸡,特别漂亮。 但看起来只有半条命。 脖颈的伤口不深不浅,咕噜噜的往外冒着血色泡泡,公鸡头歪着,眼珠子清冷的看着来人,倒像是一只有骨气的鸡。 流冰海弯腰,伸手抓起鸡冠,一把将它提留了起来。 小痣:“姐姐?” 贺家的大公鸡也巴巴走来,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小兄弟,目露怜悯之色。 流冰海笑盈盈道:“它可是不平凡,镇长说,你专门刁难镇上的未婚姑娘,可有此事?” 哦哟,还是一只贪图美色的鸡。 这鸡,已经刁难了镇上28个未婚姑娘。 按照宰鸡宴的习俗,它是该在高架上被活杀的。 但镇上把它杀了个半死不活,留着流冰海来问话。 他觉得这女人有点邪性,由她来问,这鸡背后的门门道道,说不定能有个水落石出。 那28个姑娘,被刁难的方式都一样,在屁股上被狠啄了一颗桃心。 也不知道这鸡是怎么大半夜潜入人家家里面的,每颗桃心都正红绯红,十分漂亮。 传说,阎王是要惩罚作恶多端人的额头,但这28个姑娘既没作恶,且被叼的竟是屁股。 而且这鸡,也太俊美了些。 流冰海抓起来,看了看那鸡,“我认得它。” 嗯? 小痣一愣。 你连鸡都认得? 流冰海:“上次去给徐家染坊做叠尸,路上我回头看了丛林一眼,你还记不记得?” 小痣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难道是它?” 小痣面露惊色。 流冰海浅浅笑了笑。 那日叠尸之后,丛林后面发出阵阵杂乱声,她回头看到一只若隐若现的小动物隐没在林子中,未看清形状,只记得五颜六色。 大概是只喜欢跟踪的鸡。 如果不出意外,是不是她的屁股也会画上小桃心? 自她与镇长走得近,接了宰鸡宴的差事,怕是也有人看她不爽了吧。 流冰海拎着鸡看了一会儿,笑笑,吹了声口哨。 公鸡意兴阑珊的睁着一只眼睛。 “那28个姑娘的屁股,可好闻啊?” 流冰海笑盈盈的,似乎已经闻到了玉女屁股的芳香。 公鸡没理她,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好像更困倦了些。 传说,阎王每年会派下一些奇奇怪怪的鸡,去惩罚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这些鸡来自民间,但会被贴上阎王的标识,标识就是都长的奇形怪状,颜色多变,越是颜色丰富,越代表是阎王的重力,越是颜色丰富,越代表阅历丰富。 所以,街上但凡是颜色怪异的鸡,都会被认为是阎王的左膀右臂,就连主人都会对它们恭恭敬敬,恐怕一不留神就被啄了脑门,贴上个坏人的标识。 眼前这只五彩斑斓的鸡,啄了28个黄花大闺女的屁股,因为被鸡啄了屁股,那些黄花大闺女一度被贴上“不守妇道”的标签,别说嫁人了,连做人都难。 据说,那个青天白日,一个姑娘被这只彩色大鸡啄着屁股满箱子的乱跑,又吃惊又恐惧,被鸡啄了就代表自己不是好人,一个黄花大姑娘,被鸡啄了屁股,这名声还了得啊! 那姑娘一边被鸡追着,一边惊恐的四下逃窜,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说的话又隐晦又刁钻。 姑娘的父母也恼火,这可是自己女儿的名声,可是传闻又不敢不信,便回家好好审问了一番,姑娘欲哭无泪,也惹的爹娘泪眼婆娑。 姑娘一个劲解释,“俺啥也没干,真啥也没干啊。” 但是,传闻是老百姓命根子里的执着,她虽然看着无辜,百姓的眼睛和舌头却不是好对付的。 大家可是亲眼看见她的屁股被大公鸡啄的满世界跑,怎能不作数? 紧接着,这彩色大公鸡又接二连三的啄了好些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镇上的漂亮姑娘一时间都成了祸害,镇长偏不信这一套。 万一哪天自己女儿也被这鸡啄了可怎么好? 偏要给它点颜色看看。 …… 第40章 浪荡的大娘子(12)鸡才不关心这些…… 晚些时日,小痣便去埋宰鸡宴上的那些鸡。 流冰海留在贺家,拎着这彩色公鸡的脑袋,仔细看了看。 贺家大哥的大公鸡也跺着小脚丫在旁边看,鸡头布愣来布愣去,很有抢镜头的嫌疑。 “你究竟为何啄人家姑娘屁股,你说。”流冰海道。 贺家公鸡也点了两下头,像在旁边打节奏。 然后看了流冰海一眼。 流冰海也看着它。 不知道是不是公鸡心疼公鸡,公鸡对公鸡也许有种惺惺相惜。 流冰海又回过头,继续看着彩色大公鸡,“你说话。” 贺家公鸡似乎觉得很神奇,公鸡也能说话? 那它是不是也能说话? 鸡脑袋又往前伸了伸。 流冰海摸了摸鸡冠子,道,“大头,你别抢镜。” 怎么你也想啄大姑娘屁股蛋子不成? 贺家公鸡鸡冠子缩了缩,安静的看着彩色大公鸡,目光定定的,像个判官。 流冰海道,“听说你啄了28个姑娘的屁股,可好闻?” 大头定定看着它,嘴巴翘了翘。 流冰海摸着那只半死不活的鸡,“有人拿你开刀,有人拿你下酒,有人把你扔在街头,说走就走,你说你可咋办呢。” 彩色大公鸡扑闪着翅膀,剩下半条命也很威风,好像真能听得懂流冰海说话似的,眼珠子圆溜溜的望着它,一脸淡定。 淡定中透着傲慢,傲慢中透着刚毅。 是只有骨气的鸡。 “可是再有骨气,也得活命,你得罪了镇长,命是要不得了,可怜,还惹的我也一身骚,我要是不把你修理了,以后也没好日子过,本来名声就不好,再输给一只鸡,你说我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话音刚落,只见大头气哼哼的望着那只彩色鸡,好像想叫它就地正法,不要惹麻烦。 苍凉的夜色慢慢又升起来了,慢慢的升,好过快快的到了明天。 晚上,流冰海在院子里隆了一个篝火,篝火烧的很旺,在上面烤些玉米和土豆,玉米粒又脆又焦,四周很暖和。 两只鸡在边上趴着。 流冰海回头望着那只彩色鸡,烤鸡翅膀可能挺好吃的。 但这鸡有灵性,烤不得。 她一把抓起鸡翅膀,吊在半空中看着,虽然烤不得,但救得。 “你现在得罪了镇长,想留下你那半条命,得好好想个办法,至少从现在开始,别去啄大姑娘的屁股蛋子了,你没几个脑袋够你这么作!” 那鸡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服。 “再去啄屁股,万一啄到镇长女儿头上,你后几世的命都不够你作的!听懂没?” 它似乎听懂了,意兴阑珊的抬了下眼睛。 它也很累,它已经少了半条命了,它也很心力交瘁,快放它下去吧! 它被扔到地上,大头吧嗒吧嗒的过去,一脸严肃,像要提醒它什么似的。 严肃的都能看见鸡眼里的鸡屎。 这要是会说话,估计会说,“少给我主人惹麻烦,听见没?听见没?” 她还挺有鸡缘,流冰海心想。 流冰海绑了那只鸡,给它的鸡毛刷了一层白色,五颜六色的鸡瞬间看起来像一只雪鸡,白彤彤的,像从天而降的一只雪鸡娃娃,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珠子,很纯洁似的。 贺家公鸡眼睛都直了,一边看着雪鸡一边看流冰海,还用嘴巴啄了啄流冰海的脚背。 雪鸡娃娃忽然倾国倾城了起来。 流冰海拍了拍大头:“怎的,你想娶它啊?” 大头又瞪了瞪眼睛,很着急,似乎想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雪鸡娃娃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正午,她把那鸡拿到太阳底下,又烧了一团火,雪鸡放在篝火旁,借着那火劲儿慢慢烘烤。 这鸡扑腾着翅膀,扑腾了两下睁开一只眼珠子,略显烦躁的看着这世道。 流冰海一边烧火一边道,“看什么看,小火慢烤,消除你一世歹念。” 热气太大,鸡慢慢困了,一会儿又合上了眼睛。 她每天中午把这鸡拿出去烘烤,为了让刷上的白色能固定在鸡毛上。晚上再把鸡拿回来继续刷白漆,连续刷了七日。 烤的时候围观的议论纷纷,都道这大娘子真是不要命了,啥事都肯做,连阎王的左膀右臂也敢亵渎,绝是疯了。 几个年岁长些的在一旁嘀咕,“这可是要丧命的,丧命。” 流冰海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等着鸡慢慢被烤睡着,然后再拎回家。 贺家大哥对她道,“你这是要给这鸡换命。” 换命也谈不上,换张皮倒是可以。 一周后的晚上,流冰海披上衣服,偷偷把雪鸡拎出家门,扔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后面。 雪鸡打着呼噜,睡的挺香。 流冰海看着地上的雪鸡,道,“看你半死不活的,给你刷个颜色,以后也便投个好胎。” 五颜六色的鸡,没了五颜六色,大约也没了阎王左膀右臂的高傲资格。 这羽毛的颜色就像一枚勋章,没了颜色,它便是只普通的鸡,犯罪的鸡,一无是处的鸡,这比杀了它似乎也好受不到哪去。 不过这并不是一只要脸的鸡,倒在地上,蔫头耷脑,垂死挣扎,呼呼大睡。 流冰海在远远的胡同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雪鸡睡的跟个三孙子一样,想必不是一只有骨气的鸡。 天色越来越黑,流冰海一直远远望着,过了好久,出现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男人四下看了看后,抓起鸡闻了闻,一把塞进怀里走了。 夜班三更,流冰海还在原地望着,过了会儿,小痣如她预料之中一样,孙猴般的出现在身后,道,“姐姐,那人抓着雪鸡去了茶楼。” “嗯。”流冰海道了一声,便往回走。 “姐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流冰海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整天跟踪我吗?” 小痣大叫了一声,“怎叫跟踪,我是跟着你,膜拜你。” 流冰海回头面无表情道,“都一样。” 小痣追在她身边,趴在她耳边说,“姐姐,雪鸡去了茶楼,茶楼是不是有古怪?” 流冰海:“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为什么?” 流冰海淡淡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有终局。” 染了白色的毛,再不是五颜六色的有着非凡使命的鸡了,她也不晓得,这是杀了它,还是救了它。 但是做鸡么,还是做一只普通的鸡,别担着那么些奇奇怪怪的非凡使命的好,尤其,这使命或许并不是天降。 比如,贺家的大头,生活的多么快乐。 流冰海半夜回到贺大哥家,推开门,大头果然顶着鸡冠子在等她。 见她回来了,紧张兮兮的吧嗒着两只鸡爪迎了过来,面色中竟有一丝责备。 流冰海从它身旁走过,淡淡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才是我相公。” 它激动的两只脚丫又吧嗒了两下,迈着小碎步跟着她跑进屋,卧在那。 它默认了这个说法。 流冰海抱着一床被子,卧在床上,面前的红色大公鸡很严肃的看着她。 她对大头说,“你的小伙伴进了茶楼了。” 是茶楼,又不是红楼,这与我何干? 贺家大公鸡一脸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样子。 流冰海起来沏了杯茶,绕过大头的时候脚丫子踢了踢它柔软的肚子。 它不反抗,就是有点懵。 流冰海回到床榻上盘腿坐好,面前是一杯茶,和一只大半夜不睡觉的鸡。 流冰海问,“大半夜你不睡觉,明天早上怎么打鸣呢?” 但是她想起大头同志好像从来不在早上打鸣,都是在她出现状况的时候才打鸣,翅膀子跟要下蛋似的。 流冰海看着那张鸡脸,喝了口茶,“大头,你是不是转世来暗恋我的。” 大头雄赳赳的看着她,竟然有些许深情。 流冰海:“你雪鸡妹妹进了茶楼了,你说它状况会怎样?” 大头斜着眼睛想了想,什么也没想出来。 它并不关心这些! 40-50 第41章 浪荡的大娘子(13)“杀”鸡不语真…… 翠名阁,茶楼。 雄大爷看着地上这只雪白雪白的鸡,鸡被烘烤的智商下降了似的,就喜欢睡觉,这一身洗不掉的雪白的毛,真叫人看了心寒。 “那女人,真是罪恶,一身晦气,沾的咱们也满身晦气,现在满城谁不说这娘子晦气。” 一旁的陈掌柜面无表情的摸着下巴附和道,“晦气自是晦气,但是,现在这满城又有谁不说这女人活的自如,男子般潇洒。” “她潇洒她的,莫要误了咱们事。” 雄大爷瞧了瞧地上那只趴着的雪鸡,雪鸡蔫头耷脑的耷拉着翅膀,一点没了往日的潇洒,那啄过姑娘屁股蛋子的嘴一点生气也没了。 这鸡有些灵性,杀不得,如今捡回来,变成了雪白颜色也用不得了。 “这鸡先扔到后院,好生养着吧。”雄大爷对掌柜的说。 茶楼的后院,于这茶楼而言如世外桃源,后院最远处一座小隔间里传来隐淡于世般的歌声,带着与这世界的疏漠游离之感。 唱歌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前几年被那阎王的左膀右臂啄了屁股蛋子,屁股开了花,被认为是不守妇道的女子,没了出路,只好来茶楼里卖唱。 好歹是个出路。 雄大爷不想理会这雪鸡,但大娘子那边灾鸡宴的风头忒盛,过不些时日,怕是镇上的传说就要被封印了,有新来的镇长在,再没人相信这里被鸡啄过的娃娃都是败家子,再没人相信江湖传说中还有能被鸡治服的恶人,他这生意怕是也就不好做了。 那些血淋淋的鸡头,都是那女人向这世界回击的洞口,真瘆人那。 —— 贺家大院内,贺家大公鸡还不睡觉,巴巴的看着流冰海,大约是困的两眼通红,那也不睡,眼睛瞪得老大,生怕流冰海跑了似的。 夜里清静的很,过了不一会儿,贺家大哥轻轻叩响流冰海房门,他来给流冰海送些过冬用的棉被,眼下虽还用不上,但都得早备着,她这脆弱的身子骨,怕是经不得什么风寒。 流冰海道了声“进”,大头一激灵似的突然抬起头。 贺家大哥进来,放下床被,看着流冰海半夜在床榻上打坐。 “就知道你没睡,大半夜总在床榻上发呆,又琢磨些什么。” 流冰海淡淡道:“也没什么,睡也是睡不着,你又送这么多东西给我,我可没钱给你。” 说完,觉得此话不妥,改口道,“我可没银子付。” 贺大哥不当回事,“也没打算收你银子,你白天忙的紧,总也不见你,就知道只有这会儿才能抓到你。” “有事?”流冰海问。 贺大哥想了想,在一旁的小墩上坐下来,叹口气道,“你这些日子,日日往外跑接那些个晦气事的生意,你这事,是打算做一辈子?” 流冰海道:“一辈子不一辈子,先做着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不好,只是晦气了些。” 贺大哥有些严肃,“一个女人家,天天跟鬼怪尸体打交道,像什么样子。” 流冰海笑起来,“那有啥不好,鬼怪尸体性子还简单些,好对付。” 贺大哥无奈的叹口气,“这也不是一辈子的活法。” 流冰海淡淡看着他,没说什么。 自打她住进来,给贺家添了不少麻烦,贺大哥也是实心实意的帮她,得亏家里就他自己,不然,难保不能容得下她这么个晦气的种子。 但……眼下这是嫌她晦气了不成? 也是,贺家不是什么大户,但也是正经人家,住着她这么个晦气种子,心里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她以为贺大哥嫌她晦气,便道,“我这事可能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赶明儿我另寻个住处,贺大哥不必担心。” 贺大哥疾言厉色道,“我是恁小气人?” 流冰海不大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 贺大哥严肃道,“我是觉得你这样一辈子不像一回事儿,这事怕做不得一辈子!” 流冰海想了想,“那你觉得我该做些什么?” 贺大哥道,“一个女人,还是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 流冰海笑了笑,“原来贺大哥是想让我嫁人。” “一个女人,岂有一辈子不嫁人的,自己的终生幸福怎能不当回事?” 流冰海看的出来,这位贺大哥是真关心自己,并且心里没半分杂念,可能也是念着昔日原主借钱与他的情分,便顺口问道,“那么,贺大哥可是已经替我选好了人家?” 话音还没落,就见大头激动的嗷嗷直叫,两只鸡爪原地蹦跶了半天,闹妖似的。 贺大哥和流冰海一起回头看它。 贺大哥道,“我给她找户人家,你这么激动作甚,你到底是不是一只鸡?” 到底是不是一只鸡嘞。 大头哼哧着看着贺大哥,好像恨不得变成一个男人。 也对,它是一只公鸡,本来就是男人的属性,更何况现在还动了真情。 半天没有动静,大头不哼哧了,空气中是诡异的醋味。 流冰海道了声,“您让小痣进来吧。” 贺大哥一愣,“什么?” 流冰海道,“小痣,估摸着一直猫在外面没走呢。” 贺大哥打开院子门,小痣正倚在门上面打呼噜,听到院门打开的动静,拖拖拉拉的睁开眼,缓了半天才醒过来。 “进来!”流冰海隔着好远硬硬的喊了一声。 小痣随着贺大哥的脚步走进流冰海的卧房。 “你们三个男人大半夜在我的房间神出鬼没,真嫌我名声还不够烂是不?” 小痣四下看了看,“姐姐,你别误会,我就是……嗯?” 三个男人?哪来的三个,不是就他和贺大哥两个吗。 他终于转过头看到了那只鸡。 它正以威武的鸡冠子提醒别人自己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流冰海问。 小痣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姐姐,那鸡太奇怪,你也太奇怪,你到底咋想的,跟我说说。”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就这点事?” 小痣道,“这还是小事?” 流冰海冷声戏弄的一笑,“不是有人安排你跟着我,看看我有没有和其他男人私会?” 小痣蹙了下眉,“姐姐,你说什么!” 流冰海打断他,看着这空旷的屋子,叹气道,“一个整日叫我与那传说中的情郎相会,一个想劝我赶快嫁个人,可真当我没男人活不了?我便是那么离不开男人的胚子?” 贺传雄当她生气了,道,“我没别的意思,你莫多想,我寻思着,你一个人卖命卖一辈子,终究不是个办法啊!” 说完,他又坐回那个圆墩上,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怎想的,当初以那么个名声离开了张家,你要摆脱不贞的恶名,给自己一份清白,是不是,可这名声又不当饭吃,你自己是清白的,就是清白的,再说了,离开了张家还不能再寻个好人家了?” 流冰海低头看着地板,想了想,“贺大哥,我没生你的气,如果有合适人家,也不是不能考虑。” 贺传雄道,“那就好,那就好。” 流冰海:“那,贺大哥是有心仪的人选了?” 贺传雄笑了笑,“隔壁胡同的李家,经营布料生意的,虽然就开了一家丝绸庄,但人品不错,前几日我们吃饭,提起你的事来着。” “哦?”流冰海眉毛一挑。 “李家长子李禀德,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娶妻,我想着你们兴许挺合适。” 小痣正想问李禀德是谁,还没开口,就见那鸡激动的跟不要命了似的,忽然扇着大翅膀子就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围着贺传雄转了几圈。 好像特别撕心裂肺似的。 再转下去就要晕了。 贺传雄蹙着眉,“大头,你干什么!” 养了这么些年,也不打鸣也不干活,什么也不做,天天不是晒太阳就是对着门口发呆,自打养了这鸡,就感觉自己是养了个祖宗。 “它好像挺激动。”流冰海说。 贺传雄道,“它就没什么正型,自打进了贺家,尊贵的像个主人,什么都不干,每天晒晒太阳吃吃饭就是一天,一到下午就卧在地上,盘着两只脚丫养膘,我都不知道我是养了只鸡,还是养了只祖宗。” 流冰海笑了笑,大头是这样的,像个祖宗。 笑着笑着,她忽然停下来,看着大头,“你刚刚说它,像个祖宗?” “可不!” 此时,大头转圈转累了,眼冒金星的卧在流冰海面前发呆。 流冰海笑容凝注,向前探头,呆呆地看了看它。 “大头。”她轻轻叫了一声。 她看着大头的眼睛,那里面有几许温柔和深情,她伸手摸了摸它的鸡冠,她感觉鸡冠子在无尽的颤抖,颤抖之上是大头眼中的期待和无尽的欢欣。 她摸着那个颤抖的鸡冠,道,“是你吗……” 是你吗。 大头突然抖了抖鸡冠,好像是刚才转的太累了,眼珠子一晃,晕了过去。 但众人都当它是睡了过去。 小痣围在流冰海身边道,“姐姐,它忽地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流冰海醒来,贺传雄已经不在,小痣和大头在地铺上一个向左倒一个向右倒,流冰海拿一个枕头砸醒小痣。 “赖了一宿了,还不快回去。” 小痣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大头忽然抖了抖鸡冠子也醒了过来。 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流冰海。 流冰海一眼都没看小痣,抓起披纱就像外面走去,小痣望着酷酷的背影追着喊,“姐姐,你去哪?” 流冰海道:“去相亲。” 果不其然,大头终于蹦跶了两下,小步追到院子门口,茫然地看着流冰海残忍的背影,流冰海回头看着它一笑,“你别跟着啊。” 说完,流冰*海看了一眼小痣,他机灵的过来跟上她。 第42章 浪荡的大娘子(14)街口,时不时…… 街口,时不时有雪鸡娃娃的传言。 流冰海给雪鸡上色的时候十分谨慎,按理说应该是没什么人看到的,街上有口令唱着”那贱人把阎王的小兵当儿戏”,她在街上走着,没什么特殊的目光注视。 宰鸡宴这一茬办的风风火火,五颜六色的彩鸡被宰了个精光,那些受人蛊惑的灵魂,怎的都是要有个去处。 流冰海没理会这些传闻,去那些被雪鸡叼过屁股的姑娘家转了转。 她是个丧气鬼,人家自然不愿让她进门,但那些人家姑娘屁股被那鸡叼了屁股以后,名声本来也吃不消,当下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也嫌弃不来她。 流冰海先是去了一户赵氏人家,是个没什么名堂的小户人家,女儿长的白白净净。姑娘被鸡啄了屁股以后一直都不怎么敢出门,年岁也不大,看着流冰海的时候有些胆怯。 流冰海问了半天,姑娘才吭吭哧哧地开口说话,据说,小姑娘被鸡啄了屁股以后,被几个人当众羞辱过,说她这小贱胚子,能被阎王盯上屁股,定不是好货,不如去妓院卖艺算了。 还真有妓院的人来找过这丫头,但爹娘终归是舍不得,一直把她闷头养在家里,小姑娘受了点刺激,每日吃的也不多,精神不是太好。 再问另外那几个姑娘,情况也大抵如此,被鸡啄了屁股以后,便被人当街羞辱,后面便是有风尘之地的人来招惹。 流冰海想,用这传说中“阎王的小兵”抹了姑娘的名节,再招去风尘之地,她不是想不到的,但这鸡是怎么乖乖听话,对着漂亮姑娘的屁股就啄过去了? 这还是一只有审美的鸡? 流冰海问姓赵的那位姑娘,“那鸡啄你屁股之前,你身体可有何异样?” 姑娘眼神愣愣的,不是很机灵的样子,“好像没啥……” 流冰海又去问另外那几位姑娘,一位姑娘想了好久,道,倒是感觉屁股有些凉飕飕的。 但那几日天冷风大,凉飕飕也属正常。 小痣问流冰海,“姐姐,你要破案了?” 流冰海走在街上,街上如往常般热闹,她可不是那爱管闲事之人。 但事情落到她脑袋上,推也推不掉,街上的小曲儿不是也唱了吗,“那贱人把阎王的小兵当儿戏。” 都做了贱人,得对得起这个名声。 回到贺家,流冰海看着大头,大头一见她回来了,扑腾着两只翅膀,不停的上前蹭她。流冰海蹲下摸了摸它的鸡冠子,内心竟涌起一丝丝温柔。 大头大约以为她去相亲了,吧嗒着两只鸡眼。 流冰海托着下巴,看着大头,边看边道,“大头,你喜欢吃什么啊。” 鸡都喜欢吃些啥? “姑娘屁股喜欢吃不?” 大头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流冰海,竟然有些羞答答起来。 大头是一只鸡,一只真正的鸡,虽然注入了一颗骚气的灵魂,但它好歹是只鸡。 流冰海又上了街。 这回,街上更热闹了,除了哼唱“那贱人把阎王的小兵当儿戏”,便是继续哼着“丧家犬丧出了夫家门。” 宰鸡宴是镇长安排的,无人敢和镇长作对,但多少有些人心惶惶之人,把火气撒向流冰海身上。 她不生气,她挣的就是这份钱,替镇长办了事,担些骂名也是应该的,况且镇长想灭这风气,总得有个替骂的羔羊。 但总提及她丧出夫家门的往事,她可就不是那么好脾气了,日子已过去了这么久,她再不想和那姓张的有什么关联。 总提他作甚。 流冰海看见旁边的铁匠铺,铺面旁立了个梯子,她三步爬上梯子,顺势坐上屋顶,甩了旁边一把大旗往下一插。 旁人都一愣,唱曲的没再唱曲,都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看了看街上众人,高喊了一声,“是谁在背后老道我丧出夫家,我是自愿离开那姓张的,自己推着轮椅体体面面走出了张家,你们也都是瞧见了的。” 一句“姓张的”道破对张若尘的情分,那可真是没什么情分的。 “你们说我做丧气事,这是不假,说我是丧巴星子我也认,但你们若是再把我和那姓张的掺和到一起,就别怪我把丧气也带到你们各户人家,我跟姓张的,尘缘早已尽了,莫再提起我过去曾经是他大娘子的事,想着便耳朵疼。” 耳朵疼? 街上人被她掷地有声的样子震的都没说话。 姓张的——这称呼可是十足的打了张庄主的脸。 “再者,那鸡为何叼了人家姑娘屁股,鸡的主人自然知道,咱们来来往往,心里都有个数就是,这事我也不愿多管,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但是,那姓张的现在与我无半分关联,谁若是提起这人,我便只能上门去他家里丧上一丧。” 你们家里缺丧气鬼不? 缺就尽情招惹我。 流冰海讲完就要顺着屋顶往下爬,街上有人不死心问道,“那你说那鸡啄屁股是咋回事。” 流冰海笑了笑,道,“名声不好的姑娘,脸蛋又漂亮,总有花花红红的地方惦记着,想必,已经有几位姑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您几位若是有空,去了什么地方快活,若是见了那几位姑娘,定问声好。” 下面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又一大哥道,“就算如此,那也是她们自己不守贞节,才受了阎王惩罚,和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一样。” “诶?”流冰海几步从梯子上翻跃而下,“说过了,莫再提我与那姓张人的陈年往事,我没做半分对不起他之事,否则,他也不会容我保全自身离开张家,听到这个名字就耳朵疼。” 街上这话,到底会逐渐流传回张若尘耳朵里,他若知道自己逐渐沦为了“姓张”的,不知作何感想。 宰鸡宴的事告一段落,流冰海想着,茶楼的人兴许不会与她好过,但她这种丧气货,怕是也无人敢随便靠近,史上都道,做她这一行的丧气货,做久了身上许能有小鬼护身,她自是不信那一套,但别人未必不信。 短短一个时辰,又回了贺家。 刚进贺家院门,心脏便陡然迎来一阵剧痛,剧痛感是匆忙的,强烈的,但又是一闪而过的,那更像是一个信号,有什么东西顷刻间被撞击的声音,有一把匕首在她心间划了一道。 “流冰海。” 是系统的声音。 一个贱贱的,总想看她笑话的系统。 来到这一世,这个系统还没怎么出现过。 流冰海捂了捂胸口,眉眼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你可终于出现了。”流冰海道。 胸口上的剧痛瞬间褪去,好像这剧痛就是提醒她系统即将到来的鬼画符似的。 “流冰海。”系统冷冰冰道,“你这一世的任务,你忘了?” 任务,这不就在做任务吗。 流冰海冷冷听着耳边的动静。 她已经懒得跟这个系统多费口舌了,这一世竟然让她对那个姓张的残情难忘,真是贱到家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心里摘了个七七八八。 “我不是一直在做任务吗。” 远离姓张的,忘却旧情,这还不够? 系统冷冰冰道:“我让你当祖宗,你当到哪里去了。” 哦…… 呵,离开张家,流离失所,做丧气事,这似乎不太像祖宗的样子。 流冰海耻笑了两下,“你眼中的祖宗什么样?” 找户好人嫁了? “我爱干啥就干啥,我做我自己的祖宗,要你管!”她又骂了一句。 系统颤抖了两下。 这个女人怎么总有理呢。 “我警告你,任务考核共有三世,这一世你不幸福一点,就要打道回府了。” 幸福? 呵呵,流冰海扶着贺家大院的远门,咧了咧嘴角。 幸福,这还不是说来就来么。 “你对张若尘的旧情,了的怎么样了?”系统道。 “你对张若尘的旧情是你这一世最大的考验,你若是不能忘记他,这一世的难关就过不去。”系统一副看笑话的嘴脸,似乎很想看看过不了情关的流冰海会变成什么德行。 流冰海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挥挥手。 系统:什么意思? 流冰海道:“快滚吧!” 一会儿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 她对张若尘的旧情,在她来到这一世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明镜一样了。 那种刺骨的伤心和锥心般的想念,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或者,只有在她自己原来的世界,才曾经体验过。 但都不重要了,她知道这一世的任务是什么,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尽了丧气事,才把张若尘忘了个七七八八,她知道,她必须去过和原先不一样的生活,做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事情,才能从过去的纠葛中走出来,慢慢把他忘了,若是相亲结婚换男人,恐怕那姓张的会在心里残存许久许久,甚至比想象的,还要久。 她原以为,自己要再多做几年丧气事,才能把过去完全消化掉,感情是这一世最大的魔。 但是…… 当她看见眼前那位……大头的时候…… 流冰海慢慢走回屋,大头乖乖在屋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了,扑腾扑腾翅膀。 流冰海笑笑,又拍了拍它的鸡冠,“大头啊。” 她紧紧看了看大头,笑容逐渐凝结,“是你吗?” 大头忽闪了两下翅膀,作为一只公鸡,已经在贺家浑水摸鱼闲散了很久,此刻他眼中有一团烟火。 流冰海觉得好累,很想躺下,像从前做张琴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就躺在门口晒太阳,那会儿的祖宗当真是个祖宗。 大头眼巴巴的望着她,缩起了小脚陪在她身边。 流冰海蹲在它身边,摸着它红红的鸡冠,她看到它的眼睛似乎也红红的,还有点兴高采烈,流冰海轻声呢喃,又呢喃。 是你,是吗。 “大头……”她轻轻唤出声。 大头眼中瞬间有了泪光,它提拉起小脚丫,使劲的左右摇摆,左摆摆,右摆摆,人生的舞台好像都掌握在了这脚丫之间。 它围在流冰海身边,用力奔跑,一圈又一圈,红色的鸡冠抖啊抖,抖出了几生几世的美好祝愿似的。 流冰海看着它,想起第一世的时候,做幸福小祖宗的生活。 和现在比起来,第一世似乎真的蛮容易的。 流冰海坐在地上看着它跑,它跑够了,叭嗒着脚丫停下来,往地上一卧,鸡冠子软塌塌的窝在了流冰海怀里,撒着娇,将两只鸡爪性感的贴到她的身上。 抬起鸡头,巴巴的看着她,十分严肃端庄。 流冰海看着它,又道,“你怎么会来了呢……难道真的是你不成。” 大头性感的鸡爪紧紧搭在流冰海的胳膊上,一副黏人状。 流冰海忽然觉得很安心。 这一世过的颠沛流离,现在靠着一只鸡,忽然觉得很安心。 若是你,就当是你吧。 院中的风吹响了枝条,流冰海抱着一只鸡,慢慢睡了过去,这一觉是这一世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没有梦到张若尘,没有在梦里被他无情的嘴脸撕扯的心脏巨痛,没有被爹和姨娘的棍棒追赶,梦里的纷杂好像都随着怀里的这两只鸡爪逐渐消退,换来的,是…… 是醒来后的惊悚。 流冰海睡了一觉,睁开眼,大头的眼珠子紧紧的望着她,一动不动的,好像安了大头特效。 如果古代也有大头特效,大头肯定是一个真正的大头。 “你又干什么,你困不困。”流冰海道。 她竟然开始习惯跟一只鸡对话,也不知道这只鸡现在有没有智慧。 鸡又围着她跑了几圈。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快活。”流冰海拦住飞来飞去的鸡,“你停下……” 大头乖乖停下,又在她身旁卧了下来。 流冰海忽然想到什么,问它,“大头,你有没有对什么味道很敏感……” 大头激灵的眼珠动了动。 它是一只真正的鸡,它拥有鸡的灵魂与美貌,它环顾了一下四周。 好像找不到什么它真正很敏感的东西呢……很敏感,很敏感,它只对她敏感! 它又在她怀里卧了下来。 流冰海一把推开,“喂,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在跟我谈恋爱吗?” 大头甜滋滋的摆了摆鸡冠。 太油腻了……流冰海一阵反胃,要不要拿一桶油给这鸡喝掉? 怀里有一只黏住的鸡,瞬间寸步难行,大鸡爪贪婪的扒着流冰海的衣角。 流冰海冷下脸道:“喂,这是在古代,还是要注意你言行举止之间的社会风气的。” 大头蔫头耷脑,失望的挪了挪爪子。 流冰海的心忽然柔软起来。 瞧着它可怜巴巴的鸡脑袋,真想掐一掐。 她真想问问他,你是怎么变成一只鸡,你是怎么来到了这一世,真的是你吗。 但是它不会表达,也不会说话。 罢了。 它现下开心就好。 流冰海继续问它,“到底有没有什么敏感的味道,闻到以后能啄姑娘屁股的那种?” 流冰海想了很久。 早听说,鸡对硫磺和花椒的味道很敏感,但若那只雪鸡当初是闻到硫磺味道或者花椒味道的屁股,才啄上去,那么那几个姑娘又是怎么被偷偷弄上一屁股硫磺味。 而且,那只雪鸡是怎么接受到的信号,闻到味道,专啄屁股的? 想起有个姑娘说,被啄前几日,屁股感觉到凉飕飕的。 硫磺又是和什么东西掺杂,能让屁股凉飕飕…… 等下…… 正想着,流冰海神色一顿,大头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端倪。 它站在原地,等着流冰海发话,神色之间流露出一丝专注。 大头,你是有智慧的大头吗。 对什么味道敏感,似乎……不重要了。 流冰海看着大头,蹭的一下站起来奔向贺家厨房,用几种酱料勾兑出液体,摇了几下,装在一个石头做的器皿里。 回到卧房,流冰海笑笑,捏捏鸡头,“好鸡,半个忙呗。” 大头定定的看着她。 “跟我出去一趟,我把这液体抹在谁屁股上,你就疯狂的去啄那人屁股,能听懂吗?” 大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似是懂了,又有些疑惑般。 流冰海捏捏它的鸡头,“好鸡,以后能不能谈恋爱,全看你。” 第43章 浪荡的大娘子(15)流冰海抱着大头…… 隔了几日,流冰海叫上镇长,抱着大头去了当初设立宰鸡宴的那条街,随身带的除了大头,还有装了液体的器皿,和一罐油漆。 人来人往,都注视着她怀里的鸡,不知道这女人又要出什么丧。 但有镇长在,村民也没有那么大火焰,天大地大不如当官的大,见镇长虎着脸,个个也都不敢言语,都怕殃及池鱼。 偶有几个在人群里鬼鬼祟祟嘀嘀咕咕的人,镇长瞪了那几人一眼,也便不敢言语了。 流冰海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前些日子宰鸡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都传闻那些喜欢啄人屁股的鸡就是阎王派小兵来我们这里惩戒坏人,谁被啄了,谁便是坏人,这规矩弄的我们整个镇子都不安宁。镇长要破这规矩,当真有些难度,可这究竟是阎王的小兵,还是心怀邪念之人的妖术,可真也是不好说。” 流冰海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我绑了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你们大家,也都是看到的。据说,那鸡啄了二十几个大姑娘的屁股,姑娘个个是美人胚子。因为五颜六色的大公鸡是阎王小兵的传说,因为被啄之人便是恶人之说,那些姑娘,都被安上了不贞节、不妇道的骂名,现在还有姑娘精神失常养在家。” 流冰海抱着大头,淡定的嗤笑两声,“听说,那些姑娘,后来个个都被花花绿绿的人相中,可真是招贤若渴,不过我也好奇,那鸡是怎么那么听话,认准了人家漂亮姑娘便啄了上去,难不成,这鸡也认人不成?” 有镇长在,底下人不敢吭气,都听着她说。 “近日,我听闻有种东西,调和起来抹到身上,便能使这鸡亢奋不已,今日,我特地带了只鸡来,当面与大家试上一试。” 底下人互相看看,人群有些嗡嗡作响。 流冰海把大头放到地上,看了它一眼,然后抓过一旁看热闹的小痣,取出器皿内的液体涂到他身上,大头见了,蹭的一下子,扑着翅膀子就一顿乱啄,拦都拦不住,啄的小痣到处乱窜,嗷嗷乱叫。 流冰海从人群里见了个健壮些的男子,又趁其不备将液体涂抹到他身上,大头有如戏精上身,梗着脖子就飞了过来。 啄完还不过瘾,又在男子屁股上狠狠叼了一口。 男子吃痛大叫,“干啥选我!” 流冰海淡淡道,“抱歉,您看起来体格略好,禁叼。” 那男子痛的眯起了二五眼。 四周议论纷纷,大头雄赳赳又慌忙不安的乱窜,似乎在说: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冰海看着众人,将盛着“特殊液体”的器皿装回袖中口袋,她不在意这液体做的是否逼真,只要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便可。 街上的人交头接耳。 不少人开始偏向流冰海。 毕竟,鸡是不会演戏,也不会说谎的。 流冰海定了定神,又道:“用这种下作手段损人利己,真是卑鄙,害的多少人背上了恶名,又害多少姑娘失了清白,况且,这五颜六色的鸡,当真就是五颜六色的鸡?” 老规矩说,只有五颜六色的鸡才是阎王的小兵。 有人道:“你这话啥意思。” 流冰海笑了两声,“你们还记得被我烤成白色的雪鸡,它昔日,可也是一只五颜六色的鸡。” 众人没说话,接着等她的下文。 流冰海道:“彩色的鸡能变得雪白,普通的鸡是不是也能变成彩色?” 众人还在犯愣,它看了一眼无辜的大头,一把抱过来,翻开罐子里的油漆,开始刷抹大头的鸡毛。 一缕一缕,一片一片,红色的,绿色的,油漆的味道在大头的眼前飘过。 没一会儿功夫,大头变成了一只彩鸡。 彩的神色飞扬,活灵活现。 甚至比之前那只还要彩。 流冰海把油漆的盖子往脚边一踢,放下大头给众人看,她等了会儿,见别人都怔怔的站在原地看她,才道,“如此说来,这彩鸡便是阎王小兵的传说,真不知是真是假了。”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镇长,又看向眼前的村民,“那雪鸡我烘烤了足足七日,已是难以洗掉,这鸡我若是烘烤个几日,想必也是难以洗掉的真真正正的彩色大公鸡了。” 原本刷了那雪鸡只是不想它再受人指使作乱,白色的鸡啄人屁股无法使恶名生效,却不想生出这一临阵反击的想法。 众人看呆了这场表演,面面相觑的看了会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心里待我不见,但没关系,从此阎王小兵啄人的热闹,想必是不会再有了,大家也能安心些。” 说完,流冰海叹了口气,又道,“我做了丧气事这么许久,自知什么牛鬼蛇神,鬼都在自己心里。大家但行好事,鬼自然不会找过来,就是莫让那些装鬼的小人找上自己便好。如今,了完这一出事,我也要好好歇一阵,思量思量自己的前程,各家各户的丧气事,能了的便自己去了,了不了的,便过些日子再来找我吧。” 了了这一出事,她真是要好好休息一阵。 底下村民听了都一怔,本想互相议论些什么,却又什么也道不出来,平常都骂人家丧气,这会儿能说什么呢。 流冰海抱起变了模样的大头,对镇长道了一声,“镇长,那您再跟他们说说,我先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痣追在她后面,走了很远,回头看的时候,那帮村民还在原地看着他们。 小痣追问道,“姐姐,你真要转行了?” 流冰海:“转行我吃什么。” 小痣不解:“那你……” 流冰海淡淡道,“他们骂了我这么久,我便歇歇,让他们也尝尝无人再接晦气事的滋味吧。” 说完,又道,“再者,我是真要歇歇了。” 或者,真该听贺大哥的,给自己寻个好人,嫁了。 不断掉这晦气事怎嫁的出去。 大头就跟感受到了她的心电波似的,突然一阵抖动,全身都在抗拒。 小痣又问,“姐姐,之前那彩色鸡真是油漆涂的?” “那不重要。” 小痣……“那茶庄老板是主使吗?” 流冰海:“也不重要,我又不是查案的,我只要结果。” 小痣,“什么是结果?” 流冰海回头看他,一字一句的说,“结果就是,传说破了,这个底破了,诡计没用了。” 小痣思量了半天。 流冰海又道:“做人要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别在没用的地方浪费时间,知道吗。” 想了想,又看向小痣,话里有话,“你也一样,自己的目的要是达到了,就别再浪费时间。” 小痣顿了片刻,想了想,有些肃然起敬。 从前,张家管事的安排他跟在姐姐身边,跟踪她的去向,假意劝她和展大哥见面,她都不为所动。 如今,他赚了些银子,也证实了她与展大哥未曾有染,也到了他该与张家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姐姐,你……好厉害。”小痣说。 是么,也一般,流冰海想。 小痣,“有时候,我觉得你都不像个女人。” 我也不愿意,主要是嫁不出去。 流冰海回头仔细的看了看他。 “姐姐,要是没什么事,你是不是就干脆听贺大哥的话,找个好男人嫁了,我希望你幸福。” 流冰海呵呵了两声,“也是可以的。” 大头突然抖了抖。 小痣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忽然说,“可是姐姐,我也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大头瞬间凌乱。 都不是抖一抖可以解决的凌乱。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竞争对手。 他要修炼成人! …… 回到贺家,流冰海给大头洗澡,要洗去它身上的油漆,还真是得费把子功夫。 小痣在旁边看着,帮她接水。 大头泡在盆里,流冰海温热的手指穿过它肉肉的身体,在它的每一寸肉肉上细致的抚摸。 大头十分沉醉,全身都在享受。 泡在热热的水里,还有心爱的人在身边,真开心。 那温柔的细嫩的手指啊,洗澡澡好舒服。 大头幸福的都想打鸣了。 自从来到这一世,它还没有打过鸣呢,如果洗澡的时候突然破天荒的打个鸣,会不会一鸣惊鸡? 流冰海认真的给大头搓洗每一捋鸡毛,大头的脚丫立在盆里,身上又暖又软又舒坦。 但是有敌军在侧,士可杀不可辱。 它鸡目圆睁,望着刚刚表白的那个小痞子。 他也配? 流冰海果然如它所料,对小痣说,“你太小了,咱俩不合适。” 大头放松了自己的眼珠,很傲慢的白愣了小痣一眼。 自不量力的家伙,若不是我现在是一只鸡…… 哼哼。 大头的鸡爪攀爬到流冰海给它搓澡的手背上。 左搓搓、右搓搓,但是好想摸一摸。 流冰海一巴掌打下去。 大头委屈的瘪了瘪公鸡嘴。 摸摸都不行,真抠。 刚还帮她干活了呢,她说干完活可以谈恋爱的。 想回到怀里去抱抱了。 大头的鸡爪子失望的泡在水里,只能立着浑身的鸡毛,鸡毛抖了抖,抖出一身骚浪之感,它看着流冰海,她却懒得看它,只是一遍一遍的刷洗着鸡毛。 小痣在一旁看着,想了好久,对流冰海道,“可是我思想很成熟的,姐姐。” 流冰海,“那有何用,我不喜欢小孩子。” 对对……便是要这样拒绝他。大头心里想着,鸡冠子也跟着点了一点。 小痣:“我也知道……所以……” 嗯?流冰海抬头望着他,他忽的觉得这个平日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姐姐眼中竟是这么温柔,眼中也依稀有小女孩般的单纯和璀璨。 这样好的姐姐,应该得有个人保护才对。 他道:“所以,你还是听贺大哥的,寻个你喜欢的好人家,嫁了吧。” 哦?流冰海眉眼动了一下。 “姐姐,我知道你一个人能做好多事,我喜欢你,可是我也希望你幸福,其实我觉得贺大哥也蛮好,你若不喜欢,便再寻个好男人。” 流冰海听后笑了笑,“怎的,不拉我去与你那展大哥相会了?” 小痣垂下脸,闷不吭声的说,“他配不上你,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呵,这谬赞倒不敢当。 “所以,去寻个好人吧,姐姐。”小痣真诚的说,一改往日小乞丐气质。 大头忽然在水里扑腾起来,小翅膀抖了几下,然后大概是畏惧流冰海的脾气,又安分的收起了锋芒,呆呆的看着她。 流冰海认真的刷洗着鸡毛。 大头的肉身子圆滚滚的,抱起来也是十足的沉,五颜六色的油漆好不容易才洗干净,流冰海裹了条单子,把大头抱起来,放进怀里好好擦拭。 大头在流冰海怀里待的如痴如醉,优雅的鸡爪在她的肚皮上面紧紧的贴着。 流冰海擦干净它的身子,思量片刻,对小痣道,“也是,倒是可以去安排个相亲的。” 大头眼珠动了动。 流冰海抱着大头,使劲的看了看。 于此同时,张氏茶庄那边也听闻了流冰海的事情。 尤其是那日,流冰海当街那句“姓张的”,着实是道尽了所有的悲欢,这些悲欢终归会有个终点,或许在谈笑过后,也或许就在一念间。 管家给张若尘沏上一杯茶,茶庄的茶,新鲜采摘,从茶叶里飘上来的都是清洗之味。 然而管家心情却不怎么清新,他自知那女人那日在街上说了些什么,镇子小,话传的也快,东三句西三句,都是往庄主心里添堵。 他也自知庄主心里在想些什么,庄主原定是想着,放那女人走,走个些时日,日子过不下去,岂不还是得回来低头认罪,庄主也定是想着,那女人宁可干那些晦气事讨日子,都不愿回来找他讨日子,可真是心里对他怨恨至极了。 可他知道庄主心里也委屈啊,分明是那女人犯错在先,怎的他还不能生个气,做个惩戒了。 他原以为庄主是真的恨那女人,也以为那女人是真的淫|乱不堪,可日日看着庄主这样消沉,看着他无数夜里独自在院中望着高高的墙楼,他便知道他错了,那墙楼是那女人那日推着轮椅决绝而去的墙楼,在那里曾留下她最后的背影。 那或许是她对这茶庄最后的一点情分吧。 只留了个背影,便再未回来过,真是决绝。 再加上,今日小痣传回来的消息,她走后竟是死也不肯与那姓展的见上一面,倒是真叫他这老管家心里犯了糊涂,难不成她离开茶庄,并非要与那姓展的相会,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于是,他便叫小痣一直跟着,一直跟着,直到有一天,小痣在贺家听到那丫鬟亲口说出那女人过往。 他才知道她不肯怀孕的缘由,他才知她心里对庄主纳妾一事心怀多少不满和难忍,他才知道她故意与那姓展的书信往来是藏了多少小孩子般的报复和赌气。 可这女人傻啊,庄主再爱她,可这终究是平凡男人的生活,岂能用这乱糟糟的法子去了结生活里的是非。 他一把年纪,倒说不清究竟谁错谁对,孰是孰非了。 可看着庄主日日这样消沉,终究不是法子。 管家对张若尘道,“庄主……” 张若尘抿了口茶,抬头看他,两人似是心照不宣,都阴沉着脸,这天格外阴,心境也是格外阴的,阴的时候心里似是有什么泉水流动,流着流着,它停了,一切都止住了,也就罢了。 管家又道了一声庄主。 张若尘看着他,默不作声。 管家道,“庄主,老夫本是不该劝您,但您与大娘子之事……怕都是误会在里头,那日她当街了了与您的旧情,确实残恨,可想想也都是心上的梁子,再者……” 管家思虑了半天,翻来覆去,“再者,小痣那边来信儿,她与那姓展的确是一面都没见过。” 张若尘没作声,斟了一杯茶给管家,茶叶的香味顺着空气飘进肺里,直达心脏,他想起从前那女人还在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斟一杯茶给她,她喜欢后山采来的最原始的野茶,说那茶性子像她,又温又野。 管家慌的很,怎受的起庄主这样的礼,他慌忙起身要给庄主敬茶,被张若尘反手拦下。 管家坐回到座位上,瞧着庄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女人确实心狠,确实心狠……” 那女人确实心狠,也够绝情,连他想到都忍不住替庄主不平,可是,想到这种种复杂过往,也不全赖那女人,只是看着庄主如今这般模样,他这心里还是忍不住伤感。 “可是再心狠,也是有缘由,庄主,她未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想着,也就罢了。” 张若尘定了定,道,“我怎会跟她一般见识。” 话说着,心却是沉的。 管家道,“是,可是,任由这误会发展下去,再下去,怕就真到了你是你,她是她的地步了……” 她宁可做那些晦气事讨生活,都不愿回来对庄主低头认错,也不肯解释半分,想着,定是对他纳妾一事寒透了心。 可她又哪里知道,庄主日日独自品茶时,是个旁人看了都心疼的寂寥模样。 管家心下觉得悲凉,却再也说不得什么。 “但现在,听说她推了所有晦气事,不知后面是个什么安排,庄主,您看……” 管家说到一半,看着张若尘。 张若尘放下茶盏,顿了片刻,定定道,“她书信往来在先,负我的罪名没什么冤头,如今,我与烟儿也算成了正果,妻儿双全……也算美满。” 说完,他眼睛红了片刻,低下头,手里握着的茶盏有浸润之感。 她既已定了心意,何须他再挂念。 早日盼着她改嫁便是。 张若尘心里落下一句话,便又定定到院中看月亮去了,月亮可比她的情意稳妥多了,不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更不会偷偷跑掉,偶遇天气变故也只会跑一天便回来了,不像那女人,一跑便没了踪影。 第44章 浪荡的大娘子(16)“什么?可是…… “什么?可是真的?” 贺传雄一听说流冰海准备接受相亲,便惊叫开了,全然不顾一旁的大头。 也全然不顾自己一把岁数的中年男人形象。 小痣在一旁道,“是的,姐姐想去相亲了。” 贺传雄心下是欣慰的,这个女人可算想开,不去做那些晦气事了,她有了归宿,自己也能安心些,于是便道,“那我紧些安排,前几日人家正与我打听你的事,我还不知怎么回复。” 小痣在一旁不解,“贺大哥,你为什么不与我姐姐相好?” 这话问的贺传雄怔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当下甩了小痣肩颈一下,颇羞怒道,“这毛头小子,我与你姐姐是相助之情,怎能变复杂了,这人,来来往往,一生一世,是什么情分注定便是什么情分,硬要变了情分,兴许就变了味道,成了祸事,你哪懂得。” 小痣挠了挠头,他是不懂,他只觉得这男人太怂太肉,还不如那只鸡来劲。 贺传雄缓了口气,又看向流冰海,颇感欣慰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知会李家一声,也知道你性子硬,凡事都要自己做主,人家都道父母之命,我便当你半个兄长,让你与李家长子见上一见。” 流冰海笑道:“都听贺大哥安排。” 贺传雄立刻安排了流冰海的相亲,完全无视一旁跃跃欲试的大头。 只是这边人还没见,流冰海要改嫁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镇子上,镇上百姓一听她要改嫁,嘴上闲话不断,心里却是慌的。 这女人要是改了嫁,以后谁还能管家里的丧气事啊,那女人虽然丧的很,但心肠也不算坏,做些丧气事也蛮好,何苦非得改嫁,真后悔当初一口一个丧气鬼的叫她。 把她叫的要去改嫁了,这哪了得啊,镇上一时人心惶惶,纷纷后悔曾经对流冰海的戏谑,恨不得集体阻止她去结婚,势头比大头还凶。 而且,流冰海经过晦气事的百般锤炼,已经功力很深,确实算得上的料理晦气事的首要人选了。 不做晦气事,太可惜了啊。 大头蹲在自家地上,闷闷不乐。 流冰海蹲在一旁哄它玩。 大头眼皮都不抬,两只脚丫绝望的瘫着。 流冰海看着它的样子,顿觉好笑,笑着笑着心里却又涌起一丝苦涩来。 她不知它这一世究竟为何而来,又会因何而走,如今能又相遇一世,实属缘分,只是…… 大头不管什么只是不只是,反正它就是不开心。 “姑娘。”贺传雄进屋叫她,“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相亲对象已经在另条街的茶庄里候着了。 流冰海抬脚要去,大头屁颠屁颠的追在了他们身后,撅着个屁股,像一只摇摆的企鹅。 贺传雄道,“你去干什么!人家改嫁你也要跟着不成?” 流冰海回头,看到了大头眼里的泪光,是真实的泪光。 她心下难免一阵酸。 她的锅盖头哥哥是温柔的,是善解人意的,是最希望她幸福的,她的锅盖头不会阻止她改嫁的。 她看着大头的泪光,回去低头摸了摸它的鸡冠,鸡冠肉肉的,带着焦急的颤抖,她轻轻摸了摸,对它笑笑,“我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对大头说。 它还是泪光烁烁的看着她,急的想哭。 她拍了拍鸡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一只好鸡,我知道是你,对吗。” 时光微顿,她的心中满是温柔。 流冰海转身要走,大头又急哼哼的追了出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阻止你嫁人。 贺传雄有点无奈,他实在理解不了这只鸡,“怎么哪都有你,你跟着掺合什么,不理它,我们走。”他对流冰海道。 于是他带着流冰海走出贺家,哪想到那只鸡就这么明晃晃的追了出来。 一步三摇摆,像一只鸭子。 这可成笑话了,青天白日的,一只大公鸡在街上急哼哼的追着别人屁股后面奔跑,好在宰鸡宴的事情过去了,不然定以为他也是阎王派来的小兵不成。 贺传雄想把它轰走,流冰海拦下了,“叫它跟着吧,贺大哥,它可能……” 在屋子里待久了,闷得慌…… 流冰海看着急哼哼的大公鸡,“你不要闹,乖乖外面待着。” 于是便随着贺传雄继续往前走,大头跟屁虫似的在后面跑,成了街上一景儿,走到茶庄门口的时候,它还破天荒的打上鸣了,那叫一个响。 咯咯咯…… 全街的人都在看它。 它太能抢戏了! 流冰海不得已抱起它,“你喊什么!” 还咯咯咯,你怎么不嘎嘎嘎呢。 终于又回到了流冰海的怀抱,大头扑在她的怀里,炯炯有神。 流冰海……“你不要叫唤了好不好。” 大头不咯咯咯了。 流冰海直直的注视着它,竟然隐隐能看到他的样子。 她笑了,嘱咐道,“我抱你进去,你不要闹,就乖乖在一旁待着,行不行?” 大头眼睛亮了亮。 贺传雄道,“这怎行,抱着一只鸡像什么话。” 大头回头冲贺传雄打了个响鸣。 流冰海:“没事的,咱们进去吧。” 包间的李家早就点好了菜,等着了,李家做布料生意,是个小户人家,长子李禀德是个厚道人,将近三十岁了一直未娶,前些日子想着茶庄大娘子虽然是成过亲的,但相貌端庄,又能干,便托人打听了一番,听贺传雄说她与姓展的都是误会,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张家之事,便更是放下心来,只要能给李家续个香火,李家二老别无所求。 这点,贺传雄是提前知会给了流冰海的。 她承诺,若是合适,不会再执拗着性子不肯生子,会给对方续个香火。 她今日与李家一见,便知对方人品,李禀德看着也是厚道的。 只是,这相亲饭上,旁边立着一只鸡,着实叫李家不适。 那鸡还虎视眈眈的,想打鸣不成? 但第一次见面也不好说什么。 李家二老对流冰海的相貌是极为满意的,再加上前几日宰鸡宴的风波,夫妇二人对这昔日张家大娘子的人品和魄力也有些刮目相看,心下倒是顿时便对她生了许多好感出来,说话也十分客气。 虽然做过些晦气事,但只要自身相貌人品端正,便不算什么。 再加上有贺传雄在中间调和,本气氛是不错的。 可惜啊……可惜…… 可惜中间多了个大头,它立在李禀德的身旁仔细打量,就跟它要相亲似的。 眼神中颇有竞争味道。 脖子长长的梗着,使劲打量竞争对手,满脸写着你是谁。 李禀德尴尬的笑笑,流冰海淡定道,“它非要跟着跑出来,抱歉。” 李家做布料生意,但也是小生意,收入勉强够维持一家人生计。既不是大户,规矩也就没那么多,不然自然轮不得让未过门的媳妇这么明目张胆的与李禀德见面。 也都知这大娘子不是什么普通女人,规矩里的那一套,框也框不住她,索性撤了所有规矩,便只想一家人朴朴实实的吃顿饭,说几句闲话便可。 却没想凭空出现一只鸡。 李禀德未见过多少女人,现下脸有些红,“没事,这是小事。” 流冰海看李禀德,怎么看都是个老实的,脾气也好,日后定是个听女人话的,也定是肯吃小女人那一套的,若真嫁过去,她当家做主是免不了的,便道,“看着禀德郎知书达理的,平日可是喜欢鼓弄鼓弄文字?” 李禀德虽然家世一般,但看着斯斯文文,像是个有文化的。 他低头红着脸道,“略喜欢读些杂书。” 这下可把大头急坏了。 禀德郎禀德郎,这也是个太有情意的称呼了! 这是要看对眼儿啊。 她都还没有叫过他大头郎。 大头踮起爪子,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姓李的有文化,白面书生白面书生,他只是个白面,看不出是个书生。 李禀德:“云小姐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她喜欢去坟地抓鬼打妖耍魔鬼,都不是你能参与的!大头心里咯咯道。 流冰海笑笑,“还什么小姐,您莫打趣我了,叫我云氏便可。” 贺传雄瞧着流冰海,只要放下一身戾气,认真做起女人来,也是端庄沉稳的一个女子,说话也能客客气气,礼让三分,早便是这样多好,今儿个见她没了往日别扭,和李家相见时终是恢复了普通女子该有的柔和,便更想撮合成这媒亲事,让她往后能安安稳稳的过上日子。 便对李家说道,“我这妹子,莫看平日里有些性子,干些女红,也是一把好手,饭菜做的虽一般,但也算过得去,以后踏实下来,有的是日子慢慢打磨。” 一旁大头又想咯咯咯了,她哪里是做的一般!她根本就不会做饭!怎的你还想让小祖宗做饭?留神她大脚丫子踹死你。 想到以前在农场,他都是一碗一碗小米粥的送到嘴旁,亲手宠大的祖宗,现下要去给旁人做饭了? 没想到流冰海淡淡道,“是,这日后也都是能学的,主要看看性子能不能合得来便是。” 贺传雄未想到这女人竟这么上道,想通了便彻底想通,一点执拗都不再有,心里也是爽快,便跟李禀德碰了一杯。 大头欲哭无泪。 你能学啥?学做饭? 你能学做饭? 大头咯咯咯的叫了两声。 李禀德吓了一个激灵。 贺传雄蹙蹙眉,这只鸡是他早先从市场买回来叫醒用,结果一天没叫过醒,从来了就每天对着门口不知道在等些啥,现下却竟叫个没完,难道也成精了不成。 整日黏着这女人,真不知道它骨子里是不是住了个男人。 “再叫,再叫便炖了你。”贺传雄有些恼。 你炖你炖你炖,大头恨不得立刻上桌,成为圆桌中心的那道最靓丽的仔。 李家夫妇倒是没太当回事,很好相与,“没事的,看这鸡与云小姐很贴心似的,日后若嫁过来,一道带来便是,算作陪嫁。” 李夫人笑呵呵的,直打圆场。 陪嫁?它是陪嫁? 大头愤世嫉俗的梗了梗鸡冠子。 还没说几句话,便惦记着她嫁过去的事,她还没有点头答应呢。 不过……若是她能幸福……它又能天天看着的话…… 好像……也…… 大头梗在半空的鸡脖子有些犹豫了。 忽的想到什么,它瞬间有些蔫了,突然蔫头耷脑的垂下了脖子。 它只是一只鸡……毫无缚鸡之力的鸡…… 好伤心,突然想哭。 大头蔫蔫的垂着脖子,看着这位白面李兄,忍不住流出一滴鸡泪。 流冰海笑笑,没说什么,对李家人道了一声,“我去洗个手。” 流冰海走出包房去洗手,大头在后面吧嗒吧嗒跟了出来。 她洗完手,它又吧嗒吧嗒的跟着走。 流冰海蹲下来看着它,“你在搞什么。” 大头看着她,一脸忧伤,还有点着急。 流冰海笑笑,“那位李兄好像不错,你说是不是。” 大头抬起一只鸡爪抓了抓她的手背。 一脸风骚。 流冰海冷下脸,它也跟着端庄起来。 它定定看着流冰海,想起以前被自己宠在手心里的祖宗。 那时候她什么活也不用干,每天晒晒太阳便可,没几日,她便胖的圆滚滚的了,虽他知道,她那一世也只是和他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任务主,但他还是觉得,那一世太短了,太短了。 如今,她却要去别人家,洗衣做饭,伺候那个二愣子。 再者,再者…… 再者…… “咯咯咯……”大头焦急的叫起来。 流冰海一把捂住它的鸡嘴,“嘘……” 她淡定的笑笑,“我知道,你不用着急。” 大头圆圆的眼珠交错的看了看。 流冰海:“知道你不想当陪嫁,要不,扒了你的鸡皮当嫁衣?” 咯咯咯!!! 大头绝望的跟着流冰海重新回到了相亲宴上,李禀德似是对流冰海比较满意,也兴许是性子使然,脸一直红的。 贺传雄思量着趁着热乎劲儿,定了这亲事,这女人有了依靠,不再做那些丧气事,以后他也好放心,于是便撺掇着叫流冰海给李家夫妇斟茶。 流冰海看了一眼大头,端起茶壶,给李家夫妇斟了茶。 贺传雄便是又撺掇着,与李家长子也碰上一杯茶,按说是该碰酒的,但看着李家长子酒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又是初见,只道碰个茶便是。 日后若再见,二人便可相约着到后山玩玩,他这个做大哥的,自会帮着采买好她出嫁的衣裳,她只管放心嫁人。 流冰海想着他这心思便想发笑,怕他只能是一腔好意,付之东流了。 流冰海杯中有茶,茶色偏淡,淡淡的香味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若杯中是酒,怕是能飘来醉人的香气,若是喝到肚子里,还不定是几分清醒几分醉。 流冰海举着茶杯,淡笑看着李禀德,发觉这人五官实属上等,然又有何用呢。 李家夫妇自是欢喜,看这鸡都顿觉顺眼起来。 一直夸这鸡,长的可真是明朗。 也不知明朗在哪。 流冰海与李禀德碰了碰杯,李禀德还是脸红到耳根,却不忘礼数,小声对流冰海道,“有幸见过娘子。” 这便娘子了? 大头直直看着李禀德。 你可知你要害死你家娘子? 流冰海与李禀德碰了碰杯,然一口未抿,酒杯刚送到嘴边,就见大头顶着鸡冠子,蹭的一下窜了过去,茶杯被打翻,随着李夫人“呀”的一个惊吓声,茶水滚到地板上,地板是赤红色,茶水在上面形成剔透的漂亮的一摊。 大头很激动,又用鸡头把茶杯给顶飞。 贺传雄恼的叫了一声:“大头!” 然后便没了动静。 流冰海还没能拦,便见它顷刻间要扑到那摊酒里,鸡翅膀激动的抖动。 流冰海一把抓起大头的鸡翅膀,拎在半空,一边从兜里抓了一只放了好久的蛐蛐,蛐蛐在茶水里面滚啊滚,滚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死了。 第45章 浪荡的大娘子(17)李氏一家人颇疑…… 李氏一家人颇疑惑的站在一旁,不知这蛐蛐怎的就晕了过去。 流冰海又从兜里掏出一只蛐蛐,蛐蛐在茶水里滚了一会儿,便也没了呼吸。 李家这才反应过来。 “水里有毒。”流冰海道。 或者,应该说,是她杯里有毒。 李家颇为震惊,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这,我们……这。” 李家老实本分,一时有些慌不择乱,再想到流冰海的性子和她之前所做的行当,心里更是恐慌,生怕这女人误会些什么。 李家夫人一脸惊恐的解释,“我们不知道,怎的,就……” 再想到流冰海之前的行当,李家夫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若是心生误会,想要报复他们,怕是手到擒来,能想出各种吓人的法子吧。 于是,刚刚生出的好感立刻化成了惊慌,又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和丈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流冰海看着死了的蛐蛐,淡淡道,“没事,不关你们事。” 她对李家夫妇道,“不必慌。” 李家夫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不关他们事,又关谁的事?想想这女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定是结了不少梁子吧,再想想宰鸡宴她出的风头…… 这女人怕是不好往家娶啊,娶了定是风波啊! 这么一想,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想推辞,却又觉得尴尬,再加上刚刚经历性命攸关的事情,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流冰海看着李禀德,淡淡笑道:“咱们的婚事作罢,可好?” 时间仿若定格,未等李秉德作答,她抱起大头夺门而出,眼中都是泪水。 “你是不是傻。”她低声对大头说,“拿自己的命去试那水,你脑子哪去了?” 大头惊魂未定,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直愣着眼睛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确定她还在,这才转了转眼珠,眨巴了两下。 可它只是一只鸡,又变不出蛐蛐…… 流冰海抱着它回了贺家,它老老实实舒舒服服的在她怀里窝了一路,本该是享受的一路,却窝的心上都是茧子。 回到贺家小屋,流冰海把它放下地,它惊的脚丫子都不肯挪动一步。 她看着它,它看着她,最终,它只能咯咯咯两声,打破这无情的尴尬。 太阳很好,像从前一样。 又和从前不一样。 流冰海趴在地上,静静的待了很久,大头站在一旁,像个犯错的孩子。 它鸡爪踢了踢她。 她睁开眼,回头看它,好像看不清楚,又坐起身,重新看它。 看了良久,她才笑出来。 流冰海捏了捏鸡冠,“你刚刚吓死我了。” 大头眨了眨眼睛。 它也是它也是。 “我得罪那么多人,惹了那么多风波,有人想除掉我,我不是不知道,恐怕,就连那姓张的新纳的烟儿也想除掉我,你怎会急成如此,真当我傻了吗。” 流冰海对着无辜的鸡头,“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先应着,你明白吗。” 大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垂下了头。 似乎是想点点头,却还是垂着,有些忧伤。 流冰海笑笑,唤了一声,“锅盖头。” 大头一个激灵,忽然抬起眼睛。 “是你,是不是。”她捧起它的鸡脸,目光柔软的凝视着它。 虽然有些扎手,虽然弱的可怜,虽然你只是一只鸡,但我还是能认出你。 从你看着我的眼神中认出你,从你赖在我怀里的温柔中认出你。 从很多很多时刻认出你,从贺大哥说,你自从来了,就不打鸣不干活,只会做一个晒太阳的小祖宗认出你。 记得当初,我们在农场,你每日每夜宠我如祖宗。 到了这一世,大约也该换成我,这样每日每夜的宠着你。 流冰海摸了摸它颤抖的鸡爪,有些伤心,“可是,可是你怎么会变成了一只鸡呢。” 可是,你怎么会穿到了这一世,又变成了一只鸡呢。 你来贺家,是早知我会来,于是便傻傻在这里等我? 还是,你早知我这一世没人疼爱,便变成一只鸡,陪在我身边。 你怎么会变成了一只鸡呢。 你之前是怎么过的呢,你好吗,你受苦了没有,你是怎么过来的? 很多话,她都很想问,可她知道它只是一只鸡,什么也不会说。 她想着也便罢了,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便罢了。 可是,她的心,真的会疼。 “你好吗?”她红了眼睛,终于问出口。 这跨越了一个世的寻找,你终于找到了我,是吗。 是不是,从前有太多遗憾还没有了却,是不是,从前有太多话还没说? “让我猜一猜,我猜一猜你是怎么来的。”流冰海道。 大头红着眼睛,爪子急急的扒着她的手背。 流冰海看着大头,一双泪眼中带了笑,抿了抿嘴,道,“因为……那一世的你,也在做任务,是不是?” 大头的鸡冠子一顿,爪子也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那一世,你也在做任务,而爱我,宠我,便是你的任务,是不是?”流冰海红了眼睛,有些哽咽。她摸摸它的鸡冠,是那么柔软,像情爱一样柔软,像她的心一样柔软,如果这一世的所有人,也有这般柔软,该多好。 “所以,这一世,你是不带任务而来,只为纯粹的爱我一回,是吗?” 大头顿了顿,鸡冠子用力摆了摆,眼红激动的禽满泪水。 她红着眼睛,细声细语道,“让我猜猜啊……那个傻家伙离开了那一世,可不知道未来的我还能不能被宠成祖宗,万一当不了祖宗了怎么办呢,它就变成了一只鸡,这样,即使我遇不到好的男人,还可以遇到这只鸡,它依然可以宠我如祖宗,依然可以待我如命,视我如宝,是吗?” 它低下头,沉默无语。 在这一世等了太久,竟觉得没脸见她了。 如今,它只是一只鸡。 手无缚鸡之力的鸡。 可是,它就是爱她啊。 变成鸡也爱她。 要是能有好男人保护她,它做陪嫁,也不是不行…… 可是……他们都坏。 都坏。 流冰海敲了敲它的公鸡嘴,笑着说,“虽然你现在只是一只鸡,但是你还是挺厉害,你什么都能想到。” 是吗……自卑的大头稍稍抬起了一点头。 “刘海哥哥。”流冰海握了握它的鸡爪,“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流冰海。” 不是张琴,不是大方脸,也不是云可馨。 我的名字叫流冰海,记住了吗。 如果有机会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与你相见,我们找机会谈一场自己的恋爱吧,不要在别人的世界里活着了。 若我可以等到你,便是我的福气。 但是这一世,让我来保护你吧。 好吗? 外面的太阳照进来,暖暖的,和煦的,流冰海躺在地上,怀里窝着一只不会说话的鸡,它大概永远都不会再说话了,可是她能听懂它鸡爪子里所有骚气的语言。 只是,你还得想想,怎么和你的主子交待便是。 …… 几个月后,流冰海还在做着丧气事,且越做越精湛。 经过之前那些日子的锤炼,她已修炼出深厚的晦气事功力,也凭此能耐发展成了一个酷满自德的古代女性,无人再敢小看她,也无人再敢对她当街奚落。 大家都知道,若是她犯起脾气,日后停了这行当,再难找她这般能做丧气事的人。 大家不能缺她这样的人。 她便悠哉自得的将这丧气事做了下去,越做越精湛,越做越精通,只是,身旁多了一只鸡。 每次她去做丧气事的时候,大头都在她肩膀头子上面立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流冰海去谈生意,它也跟着,凡是它听到后觉得不顺耳的生意,它便咯咯咯表示抗议,流冰海遵照它的指示与喜怒哀乐,生意做的顺风顺水。 贺传雄拿它没有办法,也知道流冰海这样的女人,怕是再很难嫁出去,索性由着她把丧气事做个彻底。 但他倒是发现,这女人怎么做起丧气事,竟是像别人当官发财般热衷,每日都风风火火,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难不成,和他家那位一来就当祖宗的鸡混到一起后,她也便成了祖宗不成。 也罢吧,她幸福便好。 第46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1)“…… “童小姐童小姐,能谈谈你此刻的心情吗?” 镜头前,一群记者围着一个体型偏胖的长发女人,女人有些懵懂,被一群记者推搡着往前走。 “童小姐童小姐,作为一个超一线网红,结婚前夕被婆家抛弃是怎么回事?能跟我们说说吗?” 女人还有些出神,记者又说: “童小姐童小姐,您做主播这么多年,一直被黑也没有回应,听说最近忽然爆胖是因为被男友甩?具体是怎么回事,能和网友们交代一下吗?” 流冰海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爆胖到200斤的小肥腿。 Shit……她心里暗暗骂了声。 故事是这样的: 女主叫童潇潇,是一名美妆博主,原生家庭挺幸福的,家庭也算和睦,但是事发偶然,在直播中介绍的化妆品引发过一次烂脸风波,曾经被网络暴击,江华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对童潇潇一见钟情,开始大规模追求,但是童潇潇有才有貌,看不上他。后来经过一顿软磨硬泡,终于抵抗不住他的追求,开始谈恋爱。 恋爱后的童潇潇被江华疯狂投喂,变成了一个180斤的大胖子,发胖之后江华移情别恋便把她甩了,理由是为了报复她当初看不上他。 谁让你当初看不上我?你看不上我,我就废了你,这叫捧杀。 原主失恋后自暴自弃了一阵,爆肥到了200斤,具体的说来应该是202斤。 爆胖的身材、被甩的舆论压力和烂脸风波的卷土重来让她在被各路记者围攻和铺天盖地的压力之下,受不了,在家割腕自杀了,流冰海穿越到了被围攻之前的原主身上。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但是流冰海特别无语。 大方脸也就算了,现在又变成一个大胖子。 她可是一个爱美的人,200斤算怎么回事啊,这不是给她活添堵吗。 真是气不活了。 记者还在耳边问,“童小姐,能和我们说一下吗童小姐?” “之前不是还在立被宠爱的幸福人设吗?怎么突然就分了呢?” 流冰海摸了摸自己的肥头大耳,心里一股骂街的寒气嗖嗖飞过,她冷漠的看着围在身边鸭子似的记者,冷若冰霜的说,“他阳|痿,所以分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 流冰海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决绝而去,她倒也不是想在这时候立什么高冷女性的人设,主要她的腿太粗了,旁边人推来推去,她实在是大腿之间磨的慌! 流冰海疾步离开人群,头顶的太阳热辣辣的,绝对是难为她这个新鲜出炉的胖子,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冲出人群后不知要往哪去。 四处都是虎穴,一群记者饿狼扑食似的盯着她,她只是一个一线网红,又不是明星,看来人怕出名猪怕壮是有道理的,猪壮了也出名。 正不知道要去哪,忽然听周围有人喊了一声,“童仔!快上车!” 只见一辆灰色大面包火速停到了面前,她也不知道是谁在叫她,凭直觉嗖一下上了车。 “嗖一下”只是她的错觉,照往常可能嗖一下就上去了,现在腿跟铅球似的,本以为可以一步蹬上去,结果扒着面包车的门框,脚丫子踩了半天,才晃晃悠悠的上了车。 用晃晃悠悠足以精准的形容面包车的动静。 上车之后,她喘了半天才坐定。 刚刚叫她的人在司机位上开车,是童潇潇的朋友,春华。 春华啧啧道,“得亏我来了,再晚一步你就要被炖了。” 流冰海坐在后面,使劲的喘着。 真累啊…… 这二百多斤的大身子真不是盖的,虽然身体已经上车了,但是灵魂好像还在路上。 怎么总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 她稳了好半天,才捋清楚记忆里的故事线。 这已经是流冰海快穿之后的第四世,成功完成前三世的任务后,她就算过了考核期,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任务者。 这一世,她完整保留了原主的记忆,也没发生对前男友念念不忘的狗血系统,只是给了她一尊胖墩墩的大身子。 开车的是她的好朋友,春华,两个人从小穿开裆裤长大,关系不错。 前几天原主和她说自己得了抑郁症,不怎么想活着,今天还要参加记者会,特别恐惧,春华怕她出事,特意来接她。 原剧情中,春华也是这样来接的童潇潇,但那时童潇潇刚刚被围攻完,在记者面前语无伦次,头脑也不清楚,不知道怎么冲出狼窝,心里正是万分委屈挣扎难受憋闷的综合体。 再一看这大面包车与自己的比例,心里更憋屈了,上了面包车就开始痛哭,春华还一个劲的骂她,说她为了个狗屁男人不值得,吃肥了可以再减,别尼玛天天抑郁来抑郁去的。 春华以为能够唤醒她,没想到她更闹心了,两个人在车上发生了些口角,闹的不是很愉快。 现在,春华看着胖墩墩的流冰海,又开始说教,“不是我说你,不就失个恋么!不就被骗了*么!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大街……哦不对,我说反了。” 流冰海揉了揉太阳穴,她好像贪上了一个碎嘴子。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别死啊死啊的,有点出息行不。” 流冰海没说话,想让她一个人发挥个痛快。 春华见她不说话,提心吊胆道,“你不会还是想死吧!” 流冰海烦死了,“死什么死!” “那就对了,打起精神来,看我,每天多么积极阳光,你也是的,一个男人而已,你一定要……” 流冰海赶快打断她,“张春华,你这面包车太破了,土豆子卖不出去?” 春华嗷嗷叫唤了两声,“我生意好着呢!东北那一带都喜欢我这土豆,以后我要做成网红品牌,跟你一样。” 张春华是一个卖土豆的,在东北包了一块地,每年冬天去倒腾倒腾土豆,春夏回来卖,一部分卖给农商,一部分留着自己卖,她就喜欢那种别人都来抢她土豆子的爽感。 流冰海想,生意好还不快换辆大车,我都要坐不下了。 但她觉得自己不能要求太高。 这还是她做任务以来,第一次出现女闺蜜,她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男人当祖宗,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凭借着土豆子当上土豆大王。 “那帮狼刚刚问你什么了?是不是问你为什么和那王八蛋分手?你怎么说的?有没有照我教给你的,就说他吃软饭还出轨,人品不好还不洗澡,每天就知道在手机上撩骚,他他他……” 唐僧又开始碎碎念。 流冰海:“我说他是阳痿。” 呃? 春华的方向盘一哆嗦,定了定三魂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嚎了一句:“童潇潇,是不是真的?” 流冰海感觉自己一路都在被前面那个震惊的灵魂缠绕。 眼看着春华同志的八卦大门即将敞开,流冰海必须即时遏制住她的嚎叫。 “安静一会儿吧。”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对春华道,“我特别累,我得睡一会儿了。” 春华闭上了嘴,回头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好闺蜜。 以前是那么妩媚动人的一个妹子,自从选错郎,又贪上护肤品烂脸事件,给打击成什么了。 “那你歇一会儿,我慢点开。”春华温柔的说。 车内安静下来,流冰海靠在窗户旁边,看着从两旁不断闪过的景色。 两侧繁华而过,到处都是风景。 她心情有点down。 她实在理解不了原主的逻辑,自杀什么的她可以接受,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谈恋爱的妹子为了情郎寻死觅活也可以理解,但是把自己吃到200斤是个什么套路,她真的有点生气! 以前那个大方脸是天生的,她也怪不得原主,虽然脸方,但是可以靠徒手整骨修饰脸型,靠妆容走御姐路线,实在不行还可以靠卖瓜混个独立女性的人设。 现在这一大摊啊……好大一摊。 身体是自己的,把自己搞成这样干什么。 她现在到底什么样?她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 她可是一个爱美的人,胖成这样,能怎么办,去商场里面当吉祥物吗? 200斤,得咬着牙减肥,可是她并不喜欢做运动! 流冰海又揉了揉眼眶。 她真是有点头疼,她不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大女主,她也有软肋,她也会懒,也喜欢美,她也觉得每天跑步一小时是件磨人的事。 关键是,顶着200斤的肥肉跑步,会很累的。 她觉得系统的白眼正在她脑袋顶嚣张的翻着。 流冰海安静的靠着窗户装了一会儿死,毕竟刚来,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她真想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但逃避总不是问题。 十分钟后,她睁开眼,摸了摸原主的身上。 应该带着手机。 不摸不要紧,圆溜溜肉滚滚的,一摸真闹心。 好半天,才从庞大的原主身上摸到手机。 她打开备忘录,记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篇日记。 5月12日,近期需要做的事情:办健身卡,闭关,清理好友。 原主最近乱糟糟,需要将从前的圈子推倒重来,具体怎么重来不知道,但是坚决不能这样胖下去,坚决! 她可是一个爱美的人……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记完备忘录,她定了一会儿神,打开原主的社交软件,平台上是原主最近发过的秀恩爱的视频: 老公把我宠成小胖墩,好幸福。 就是要找一个纵容你胖,变成猪也爱你的男人。 视频里是她和那位“阳痿”男的恩爱视频。 流冰海情不自禁的撇了撇嘴,果断的把社交平台的所有秀恩爱视频删了个精光。 主要是太胖了!不忍直视!怎么可以给自己留这种黑历史。 真闹心,这比赚钱闹心多了。 “童仔。”春华见她睡醒了,温柔的说,“我送你去哪里?去我家怎么样?” 春华还是个不错的闺蜜,实在不放心这个傻家伙一个人回家,现在网络暴击这么严重,还不知道一会儿微博上会怎么吐槽这个刚被记者围攻过的大傻鸟。 流冰海:“回我家吧。” 春华:“不去我家吗?” 流冰海:“你家有镜子吗?” “有啊,大落地镜,随便照。” 流冰海果决道,“那不去。” 想想又觉得对不起原主,她也不是一个歧视胖子的势力眼儿,但是突然变成200斤她还有点儿接受不了,她也有她的软肋! 春华:“你自己在家行不行啊,哎呀,你看你脸色绿的跟菜一样,最近是不是都没睡好。” 流冰海想了想,好像是吧,这只大鸟最近一直伤春悲秋的,暴饮暴食不睡觉,把她吃成了一个虚弱的胖子。 怪不得她又累又困呢。 “我没事……”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春华一脸关心的表情。 快把你的镜子掰一边儿去,我就要看到我自己了! “那你回家了每天给我发信息,要不你也跟我卖土豆子去得了,别老在家憋着。” 流冰海屁股都坐麻了,往前直了直身子,一不小心,就瞄到了后视镜里的自己。 好像有一个大胖脸一闪而过,幸好她没看清。 “我不去,你卖你的土豆去吧。”流冰海淡淡的说。 春华还想说什么,看她这么坚决又闭上了嘴,“那你回家好好吃饭,少刷微博。” 还吃?流冰海心里一沉。 终于到原主家了,这个小区还不错,环境挺好,治安也不错,春华是这里的常客,很轻松就把车开进了小区。 面包车停在童潇潇家的单元门口。 车门打开,流冰海脑瓜子往上充血。 又要下车了。 又得移动这尊沉重的身体了,好累啊。 她用力扒住面包车的门框,车内空间较小,站起来有些费劲,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晃晃悠悠的撅起半个身子。 流冰海瞬间有点生气,她以前都是雷厉风行的,就不信多了100斤肉就雷不动了! 她一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但也确实只是站了起来,最终还是喘着粗气,晃晃悠悠的扒着车门下了车,两条腿灌了铅似的。 “你回家好好休息啊,别想那么多了。” “嗯……”流冰海看着这位新认识的好闺蜜,“你那土豆子还多吗,给我送点来吧。” 听说土豆子不含脂肪,虽然含淀粉,但是脂肪含量为0,又易饱,是特别好的减肥食品。 她可以不当祖宗被打回原形,但她不能不漂亮,这是她的软肋! 她气哼哼的想。 一贯冷静的自己竟然此刻有些许的不冷静,她要克制自己。 “有,你要吃啊?” “嗯,辛苦你了。”流冰海道。 “好,那我过几天给你送来,你回家睡会儿吧,少刷微博啊!” 流冰海…… 心理学里面有个大白猴子理论,意思就是如果你想提醒一个人“你千万别想大白猴子啊,你可千万别想什么大白猴子”,放心,Ta一定满脑子都是大白猴子。 “不刷。”她定定的说。 春华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那耷拉的比驴还长的脸,想着肯定是刚受完那帮记者的气,心情不好,也就没多说什么。 五分钟后,流冰海来到了原主的家。 这是她四世以来拥有的最好的居住环境了。 一个豪华的小公寓,干净温馨,虽然只有两居,但客厅的落地窗阳台特别养眼,窗台前还养了一只小乌龟,已经陪了原主好久了,是和那个王八蛋一起养的,原主叫它小龟,是她和那个王八蛋的儿子。 一只黑色顶墨龟,挺好养的品种,现在正在玻璃缸里晒太阳。 这样的居住环境,对于前三世的她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但她竟然就是高兴不起来。 长这么胖,路都快走不动了。 她在原主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其实她挺想上厕所的,但她就是迟迟不肯动弹。 马上就要脱裤子直面现实了。 这可真是残忍。 又拖了一会儿,流冰海喝了几口水,慢吞吞的走到卫生间。 卫生间也不错,洗澡间还是单独隔离的。 她脱掉裤子,坐在马桶上,马桶还是热乎乎的,真舒服。 上好厕所,她抓起卫生纸,但是欲哭无泪,因为好像有点够不到屁股。 她伸长胳膊弯着腰,废了一把子力气才把屁屁擦好。 流冰海整理了一下衣服,定定的吐了口气。 她不可以这样。 胖子无罪。 在唐朝,胖子才是大众的审美。 她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枪弹子怼她脑瓜子上都能冷漠的啐对方一口唾沫,怎么能怕这多余的肥肉? 不就减个肥么,这有什么了不起。 她这样,根本不配任务主的头衔! 她连胖都不能接受,以后还能接受什么? 她给自己坐了好半天心理建设,这才不情不愿的又坐回沙发上。 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好像有一张大胖脸虚闪了一下。 哎呦。 她放下手机,冷着脸重新走进卫生间。 打开灯,对面就是镜子,都来不及让她再做心理建设,那张和印象中差不多的大胖脸,便嚣张的怼到了脸前。 她眨了眨眼。 好像有点儿绝望。 那不是胖。 是真胖。 第47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2)流冰海用…… 流冰海用了一天的时间接受了自己是个胖子的事实。 晚上,她拿起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圆镜,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看着。 她发现胖了以后确实懒,纵然她心里对自己有万千的要求,纵然她心里藏着永不熄灭的不服输的精神,但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坐着更舒服。 动来动去的,是真累啊。 她以后再也不嫌弃胖子懒了。 流冰海好好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张脸。 童潇潇是个美人胚子,不然也成不了一线网红。 但是200斤确实冲刷掉了以前的颜值,和以前胖若两人,腮部嘟嘟的垂着肉肉,脸颊像长了婴儿肥似的萌嘟嘟,她终于理解了肥头大耳这句话,因为人一胖了以后,头皮确实是会变肥的,耳朵也会变大…… 流冰海以前都是消瘦的冷冷的气质,突然变成了一只大萌萌。 还是超大只。 她需要使劲适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胶原蛋白还挺饱满,满脸Q弹,鼻子都跟着肉嘟嘟的。 这俨然就是个大可爱。 她负气的扔掉镜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大可爱。 哼。 大半夜的,她睡不着觉,开始在屋子里溜圈儿,虽然暂时跑不动,但是多走几圈还是可以的…… 走了几圈以后,她又恢复了冷静,坐在沙发上查询原主的银行账户余额。 还有不少钱,够她潇洒一阵儿。 只要她高兴起来,她立刻就是一个幸福的大祖宗了。 但是她不高兴,哼。 躺到沙发上,流冰海开始刷微博。 果然自己又上热搜了:昔日网红被抛弃,理由竟是男友阳痿,真是难以置信。 大家都在吐槽那个王八蛋阳痿的事。 流冰海把小龟搬到自己面前,看着乌龟,乌龟乌龟,乌龟和王八蛋果然是一家。 玩儿了一会儿乌龟,觉得没什么意思,流冰海打开微博,热搜上的评论齐刷刷的探讨着那个王八蛋阳痿的事情,网友热议,那个男的看起来一表人才,胳膊上还有大肌肉坨子,怎么会阳痿,真是人不可貌相。 后面又有网友热议,这也没啥,好多健身狂人为了长肌肉坨子瞎吃药,据说是影响那方面功能的。 哇哦,那以后都不能找健身教练了,有肌肉坨子也没用。 流冰海又去看了看那个王八蛋的微博。 童潇潇是个网红,又喜欢秀恩爱,以前经常带着王八蛋出席各种活动,动不动就@对方。王八蛋经常出镜,粉丝量也跟着刷刷上涨。 现在王八蛋微博下面也是一片热闹,大家都十分关心他的身体。 流冰海看了一会儿,便取关了。 前几世,她的任务难度只是没有记忆、旧情难忘等,还没有像这一世这样,竟然没办法接受自己,动不动就不高兴。 这突如其来的不开心和小傲娇像个小闷锤似的摇摆在心中。 流冰海又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肚子便咕噜噜起来,以前她可以为了做任务24小时不吃饭的,现在可不行,原主生物钟太强大,一到了晚上就饥肠辘辘。 流冰海捧着肚子坐起来,饥饿感席卷着全身。 她打开备忘录,看着上面记下的三大项目:办健身卡,闭关,清理好友。 好像没有不吃饭这一项…… 她脸有些发红,她流冰海竟然有一天会被饥饿打败,原来嘴馋是这样一种难以克制又有点儿幸福感的滋味? 她捧着肚子,纠结要不要点个外卖。 闭关、清理好友,很容易就能做到,办健身卡,嗯,只是办一张而已…… 流冰海一顿。 她内心里好像潜藏着一丝丝原主的个性和灵魂。 这又懒又馋又不开心的小脾气呦,现在似乎有一点点小分裂。 上网看了看外卖,好像没什么喜欢吃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极需一份麻辣香锅,而且必须是配了炸花生米的那种。 但最终,她只点了一份山药汤。 接下来,开始清理好友。 她看了看原主微信,大部分是以前商务合作的厂家,微信聊天记录里面有一些近期联系过的人,她翻来翻去,看到了原主和那个王八蛋的聊天记录。 王八蛋昵称叫宝贝,两个人几个月前一直腻腻歪歪的,聊天内容也特别甜腻,王八蛋叫原主小噜噜或者小猪猪,其中有几个对话是这样的: 宝贝:小噜噜,起床床了,老公给你买手抓饼回来。 小噜噜:不么不么,我要吃羊肉泡馍。 宝贝:早上哪里有羊肉泡馍呀,乖乖,起床吃饼饼。 流冰海看到这种叠加词就受不了,脑袋里一阵难受。 近期分手后两个人一直没怎么联系,但是原主没删除他的微信,也没删聊天记录,也没和他大撕八方,看得出来还是念旧情,而且重脸面。 毕竟从聊天记录来看,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也是挺甜蜜的。 她刷了刷以前甜蜜期的聊天记录,原主问男的,你把我喂成小猪猪,以后没人要我了怎么办。 王八蛋说,就是要没人要我才放心啊,免得每天提心吊胆。 多玛丽苏啊,相信男人那张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是只要男人还肯骗,就还是一只好鬼。 要是哪天他连骗你都不愿意了,就真只能呵呵了。 流冰海想了想,留下了王八蛋的联系方式,估摸哪天还用的上。 近期联系人里,还有一些原主郁闷的时候,在贴吧里搜罗来的网友,都是哭卿卿又丧到家的倒霉蛋,偶尔一起组织个哭局什么的,一起怒骂人生悲喜,她看了看,删除了两个要拉着她一起烧炭的。 烧炭这么滑稽的事儿,想着就浪费资源,要死就死个壮烈,烧什么大黑炭啊。 删了两个倒霉蛋以后,心情好了一些,她去原主的房间看了看,淡粉色的,公主房一般,想着以前这200斤的大身子和那王八蛋在这上面滚来滚去就觉得头疼。 她洗了洗床单,找了一套干净的换上。 今天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喝了一碗山药汤就睡了,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飘着几只韩国炸鸡,她挥挥手,把大鸡腿赶走了。 流冰海爬起来,冷静的在备忘录里又记下:今天是第一天,浑身不适,但愿明天有个好天气。 第二天,一早醒来,流冰海在床上伸了半天懒腰,卧室的窗户一宿没关,凉风吹在大胖脸上,瞬间清醒。 她爬起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大早上的春华就给她发微信,怕她在家睡死过去,微信里是春华嗷嗷乱叫的声音:童仔,起了没有,快起床了,我都出去卖土豆子了。 轰轰乱叫,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个卖土豆子的。 流冰海回复道:“你去吧,我要出去转一转。” …… 备忘录里第一件事,是去健身房,办卡。 早上洗漱的时候,她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肩膀圆溜溜的,很宽,手臂上是一棱一棱的肉肉,看起来,她像一个吉祥物。 流冰海走进原主家附近的健身房,健身房里的小哥哥每一个都是世界上最靓的仔,看见流冰海,更是如沐春风,就像狼爱上羊,爱的疯狂。 流冰海打听了一下价格,先上了一节体验课,她想感受一下一个胖子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感觉。 作为一个胖子,在跑步机上移动脚步体会的是愚公移山一样的感觉。 跑了好久,一看时间才过去两分钟,怎么会这么慢? 于是流冰海提高了速度,加快了脚步。 一个教练看她实在认真,过来对她说,“小姑娘,别着急,一开始都是走的比较慢一点的,要循序渐进的。” 什么?走?老娘在跑步好不好。 流冰海气呼呼的加重了步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教练。 没想到被他一眼认出来了,“哎?哎?你不是那个小网红吗,你是不是童潇潇?” 流冰海“走的”气喘吁吁,“是我。” 教练眼睛一亮,“哇呦,认识一个明星啊,昨天在微博还刷到你的新闻嘞。” 流冰海没理她,她感觉自己快得肺气肿了。 教练看她练的卖力,称赞道,“对,就是要瘦下来给那狗渣男瞧瞧,咱们一定要瘦下来!我这里买课很便宜的,一会儿可以详细给你说说。” 买什么课,她才跑不动。 流冰海坚持了5分钟就停了下来,这任务比她做的任何一个狗血任务都折磨人,减肥简直是世界上最讨厌最难忍最艰难的事情!没有之一! 以前她那么身轻如燕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跑一个小时,现在竟然要受这种苦。 她负气的走下跑步机。 穿成了小胖子,心态也成了一个小胖子,灵魂竟然有些肥肥且脆弱,真想心疼的抱抱自己,最好像树懒一样瘫倒,永生永世不再运动。 流冰海冷冷的走下跑步机,按了暂停键,额头上汗如泉涌,帅气的健身小哥一直追在她屁股后面,可能还想打听点儿八卦什么的。 流冰海在健身房里溜达来溜达去,健身小帅哥就在她后面跟来跟去,一直和她讲解健身的一百八十个好处,顺便聊八卦。 流冰海坐在休息椅上,打开微博。 微博上有她发胖前和发胖后的对比照,这帮网友没事就喜欢把别人丑陋的一面拿出来沾沾自喜。 不过发胖之前确实很漂亮。 她开始清理原主的微博好友,微博关注的大部分是时尚达人,微博私信里有几个闲聊时侯认识的网友,流冰海看了看聊天内容,都是一些闲扯淡的无聊鸡汤,觉得没什么用,全删了。 一顿删除后,心里清净很多,健身小哥哥就像开了静音似的,嘴皮子一直巴啦啦的动,具体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 “2800。”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她听见了。 2800,两年健身卡的年费。 流冰海还是当作没听见。 这事再议。 春华打来电话,“童仔,你在哪?” “干什么。” 春华那边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别在家里想不开了,过来找我卖土豆子哇。” 每天上午十点前,和下午太阳下山后,春华都在集市上卖土豆子,她的土豆子又大又圆,品质精良,号称是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土豆子。 流冰海看了看外面的天,刚要答应,春华那边又叫唤开了,“你别过来了,我叫车去接你吧,万一你被偷拍了怎么办?” 她的这位胖闺蜜现在处在动荡期,她真的担心这脆弱的灵魂想不开。 流冰海面无表情,“不用,我走过去就行了。” 她走出健身房的时候健身小哥哥还在她后面真诚的说,2800,一年不贵,保你好身材。 这年头,健身项目怎么也像卖土豆子一样了。 春华摆摊的地方在一个集市上,傍晚时分,车水马龙,她远远看见流冰海便跑过去,“我说去接你,你咋还自己来了。” 地上摆着圆溜溜的土豆子,又大又圆,格外显眼。 流冰海道:“没事,卖上了?” 摊子上的土豆像一个个小脑袋。 夜市不大,路灯很亮,和流冰海又胖又大的身子一样亮,她站在路口,总能偶尔引得路过的人侧目,一路走来,她也发觉,自己好像是个焦点,有人会从后面特意跑到她前面来看一看。 就在刚才,一个男人本来是在她后面的,后来竟然加快了脚步,猛走几步一路反超,然后回头看了看她的脸,似乎想看看这么硕大个身子的女人,脸长啥样? 流冰海屏吸看了看地上圆溜溜的土豆子们,“怎么卖呢?” “嘿。”春华道,有你在,不愁卖,你就给我往脖子上套个圈,写上网红土豆,就好卖了。 流冰海做足了心理功课,来这一世成为了一个胖子,注定必须要心理强大,不强大不成魔,想了想,便点头道,“行。” 这话吓了春华一跳,“我开玩笑的,你莫要生气。” 生怕这个抑郁的女胖子想不开。 流冰海看了春华一眼,心想,我刚刚从古代过来,怎还轮到你“莫要莫要”了起来。 “没事,到底怎么卖?” 春华道,“就这样铺开,我吆喝就行。” 说完,春华便吆喝开了,她的土豆子人气蛮高,市场反应挺好,没一会儿就聚集了很多人,流冰海在边上看着,像个吉祥物一样。 夜市车水马龙,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会儿地上的土豆,看完土豆,又静静看着流冰海,好像这个胖女人注入到了他的眼睛里一样,那种沉默的、深沉的眼神,似乎把她的身体都给看透了。 流冰海站在男人身边。 男人看了一眼流冰海,问春华,“土豆多少钱,怎么卖的?” 这时候春华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她随口道,“一块五,随袋装。” 男人又道了句:“比别处贵。” 春华道:“我这是网红土豆,不一样。” 男的又细看了看流冰海,好像想在网红土豆和网红胖子之间做个对比,看看到底有啥不一样。 他沉静的目光让流冰海心中排斥。 最近做任务听说过不少圈内事,也见过不少小说里写到,女主穿越之后各种金外挂大开,偶遇金壮男主莫名其妙送车送房送肉身,她总不会就这么遇到一个送土豆子的吧。 虽然她不是什么势利眼儿,但多少也有点傲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默默闪到一边,低头看着微博。 微博里的热闹能治疗一切。 原主前男友的“阳痿”消息在热搜上叱姹,有人扒出了他的旧照,还大肆“美化”了一番。 他受不了这个热度,给原主微博发来私信: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流冰海没回复,他又语重心长道:潇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能不能收回诋毁我的话,出来做个声明。 声明个鬼,你长得明明就阳痿。 流冰海把他拉黑了。 夜色慢慢升起,旁边那个买土豆的男的一直盯着流冰海看,黑蓝色的世界笼罩着肥嘟嘟的夜,男人目不转睛的往袋子里装土豆,偶然间回头凝望流冰海一眼。 凝望这一眼便叫流冰海心里闪了个大咕咚,毕竟刚从上一世的晦气事业中过来,见了不少阿飘阿怪的传闻,这会儿,这男的暗头暗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鬼吗? 这一世谁也别招惹她,她再也不掺合那些破烂事了,非得好好做个祖宗不可。 流冰海暗望了他一眼,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鬼她也不怕。 那男人装了一兜子土豆之后,掂了掂,大约有二斤,果不其然,向春华付过钱后,便靠近流冰海。 随着这么一靠近,她便觉得有股冰冷气流袭来似的,定睛,是男人严肃的脸。 严肃却又很端庄,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唰唰闪过,没有一刻松懈。 被这么一人盯着,流冰海颇感不适。 “这位女士。”男人主动开口道。 “有事?” 男人又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女士面相不错。” 这什么话,有福气是吗? 第48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3)“加个…… “加个微信怎么样,以后有合作说不定可以联系。”男人款款道。 流冰海只是好奇这男的是干嘛的,扫了微信后,上面写着爱果文化公司CEO。 现在一个大街十八个CEO,CEO比土豆子还多。 男人又道,“女士。” 又干嘛?流冰海看向他。 男人笑了笑,“没事,看你三庭五岳都是福气。” 流冰海心想,我刚从封建迷信那边穿过来,用你在这儿捧臭脚。 春华的土豆子卖的起劲,不大一会儿就卖了一半下去,围着的一个老太太称完土豆子便叫唤开了,“啊呦,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女主播?哦呦,死不死的啦,坑死人了哦。” 老太太忿忿的。 之前原主跟着春华出来卖土豆,回家没几天就郁闷而亡,流冰海倒要看看到底都听了些什么样的鬼话。 也没什么啊,不过是有人叫她去死。 是叫她去死,又不是拿枪逼着她去死。 老太太忿忿之后,旁边围着的人也纷纷看了看她,认出是那个烂了别人脸的主播,后来被渣男报复了。 也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拍手称快,只是看着这具如今发福臃肿美貌不再的身体,倒是觉得也确实可怜。 庞然大物原地不动,围着的人交头接耳,春华一嗓子炸开了,“吵什么啊,还买不买啦。” 她就是见不得这尊庞然大物受委屈。 万一撅过去怎么办。 起头的那个老太太不说话了,人群一哄而散,旁边走来走去的动静越来越远。 只有那个男的还在不远处盯着她。 春华紧张兮兮的对她说,“潇潇,别在意他们瞎说八道。” 流冰海没说什么,问春华,“你说土豆蒸着好吃还是炒着好吃。” “什么?”春华一怔。 流冰海在想减肥的话土豆子怎么吃口感比较好,听说土豆是不含脂肪的,是减肥利器。 “或者炖一炖。”她又板着脸说。 春华摸摸她的额头,“潇潇你没事吧潇潇,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怎么她吃土豆子也像是要想不开似的? “我只是在想减肥吃土豆比较好。” 反正白来的,不吃白不吃,呵呵呵,鸡贼的小心心。 春华深情款款的吐了口气,“哦,吓死我了,减肥又不着急,再说你就这样也蛮可爱的,咱们都不着急。” 流冰海知道,原主和这位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春华这深情款款的样子都忍不住让她动容。 她忍不住问,“春华,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春华道,“当然是女人,但是是全世界最爱你的女人,你乖乖的啊,千万不要干傻事,” 有了世界上最好吃的土豆子,还有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她怎么会干傻事。 但是就这样也真的蛮不可爱,她实在有点累的慌。 “我就是走路太累了。”她对一脸柔情的春华说。 “那没事,以后找个男人背你。” 流冰海…….人类这种生物可真是能绝处逢生啊,这种奇怪招数都想的出来? 她本来想说“那岂不是要把他累趴”,但以春华的思路、可能会说“被你累趴也是男人的福气”。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春华紧接着摸摸她的发,说,“别瞎想,被你累趴下也是他们狗男人的福气。” 流冰海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帮你收摊吧。” 春华的摊子很好收,只要一摊大塑料袋,随便一卷就收起来了。 夜市人慢慢少了,春华见不得流冰海干活,赶紧把她手里的土豆铺盖搬到自己的电动三轮车上。 “你就骑这个来的?” “这边不让*机动车进!”春华解释道,然后又说,“你现在回家吗,我们去吃夜宵吧,我带你去吃夜宵好不好?” 就坐这个吗?流冰海很认真的丈量了一下三轮车的围度。 这么说,刚刚她说要接她也是骑这个家伙。 “我还是不吃了。”这么胖了吃啥吃,“你这车也坐不下我吧。”她很直白道。 没想到春华很热情,“不会的不会的,潇潇,你没有那么胖,自信一点,坐上这辆车,你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很难想象三轮车里驮着一只二百斤是个什么风景。 “还是不吃了。”流冰海道。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春华深情款款的说。 女人深情起来一点都不比男人逊色,瞬间男友力爆棚。 流冰海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解决,她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短信,说,“我先回父母家一趟吧。” 春华顿了一下,怔了怔,又立马疯狂点头,“嗯嗯,是该回去一下,不过你家那些倒霉邻居还有叔叔阿姨的臭脾气你都受得了吗?前段时间你回去不是总被他们指指点点?你你你……” 春华又开始嗷嗷嗷了。 流冰海道,“你刚刚不是说我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啊呃,是的。” “走吧。”流冰海说。 春华驮着一车子土豆和一个超大只奔波在夜市的路上,星光熠熠,月亮像个羞涩的小姑娘一样在天上探出头,流冰海坐在车墩子里,阵阵晚风拂过,手指紧紧攥住三轮车的铁板。 这简直比风火轮还带劲。 “速度快不快?”春华骄傲的说。 车轮疾驰,晚风吹打在这张胖胖的脸上。 流冰海想着前几世虽然穷困潦倒但至少身轻如燕,不禁有些无奈。 三轮车停到一桩老式小区前,流冰海扭了扭丰满的肥臀,跳下了车。 她还是保持着自己平时的行为习惯,虽然这胖身子费些力气,但她还能驾驭, 春华又是一脸深情款款,“潇潇,你可以吗?” “我可以。” “那我等你?” “不用,我可能住一晚,你先回去吧。” “什么?”春华惊叹道,“你不担心你的亲戚邻居左邻右舍爸爸妈妈了?” 流冰海想着原主出事后,各家亲戚的嘴脸,道,“该面对还是得面对啊。” 她从车里捡了几个土豆子,对春华说,“我走了,辛苦你了,你回去慢点骑,到家早点休息。” 转身,走进小区。 这是老式小区,住户都是她父亲以前的同事和旧友,老小区的一层窗户还能听见做饭和说话的声音。 原主今年年龄不大,童父童母条件也不错,虽然住在老小区,但以前做生意在别处还置办了几处房产,只是年纪大了终究舍不得老地方,流冰海忽然想,原主这种情况在家应该很受宠才对,怎么还能自杀。 难道是他杀? 她的脑洞又不可抑制的大开了,瞬间卷起一出凶杀悬疑大案。 刚走进楼道,便看见邻居张阿姨,张阿姨见到她神色颇有些复杂,不知道该鄙视她还是同情她,顿了下脸色,只说道,“你回来了?” “是。” 流冰海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屋子里面的童父童母站起来,见女儿回来了,纷纷流露出担忧焦虑忧愁的表情。 二老颇为慌张的围过来,对她道,“潇潇,你回来了。” “嗯。”她道。 看女儿好像没什么大事,童母道,“你还好吧潇潇?” “挺好的。” “网上那些传闻都在说你呢,潇潇啊,我们怎么会让那个王八羔子骗了啊,这以后还怎么做人啊,我们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啊!”童母愁着脸,忧心忡忡的说,“这可叫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一想这些心都要碎掉了!” 行了,知道为啥自杀了。 “没事,我挺好的,你们吃饭了吗?” 流冰海看着锅里的冷盘子冷碗,拎了拎手里的土豆子,“吃土豆子吗?” 呃,吃什么土豆子,你现在就像是个大土豆子似的。 “哪来的土豆?”童父问。 “我今天和春华去卖土豆了。”流冰海说。 “什么?”童父大惊,自己女儿一个一线大网红怎么能沦落到去卖土豆子,他以为女儿就要滑落到自暴自弃的边缘,焦虑的说,“女儿啊!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定要强大起来,千万不要被困难打倒啊。” “我没想不开。”流冰海说,“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做我的后盾,我怎么会想不开,难道还为了那个男人去死吗?” 见女儿这么说,童母忽然一怔,前几天一直说让女儿回来住,她偏说要自己静静,还以为她会想不通,现在看着她像是没什么大事。 但是童母护女心切,还是忿忿道,“可是也太让那王八蛋好受了,我女儿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流冰海道,“我没事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童父童母看着她这么云淡风轻,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真想开了?” “这有什么想不开。”流冰海一板一眼道,“狗男人怎么能和父母比,他只是坑了我一把,能有爸爸妈妈在我心里重要吗?你们才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心里最在意的人。” 童父童母神色一顿,气色慢慢柔和起来,女儿说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人呢。 想来也是,一个狗男人而已,怎么能和父母比。 流冰海又道,“我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做我的后盾,爸爸虽然年岁高了但身体健康,妈妈心胸宽广又风韵犹存,你们还有稳定的退休收入,我有这么好的原生家庭我还怕什么。” 这一波彩虹屁拍的,叫童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竟然言之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他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童父缓和了一下神色,又忿忿道。 “爸爸是和那个男人一样嫌我胖吗?” “怎么会!”童父高声嗷嗷道。 他怎么会和那个狗男人一样。 “我现在名声不好了爸爸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女儿!”童父挑起嗓门。 “那就是了,我们才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今晚住下,明天再走。” 童母又有些惊诧,前些日子叫她回来吃饭她都不乐意呢。 “你要住下?” 流冰海点头道,“我的爸爸妈妈这么俊朗秀美,我不得多看两眼么,整天看狗男人都看吐了。” 童父童母还没反应过来,她扭扭的去了卧室,边走边感叹,“家可真是我温暖的避风港。” 那一扭一扭的臀部,道尽了归家女儿的无限柔情…… 一时童父童母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着这胖腻又蠢萌的背影慢悠悠的回了卧房,互相看了看,也回屋睡下了。 但童母还是有些焦虑,睡到一半看到微博都是女儿的消息,又是半宿没合眼,一大早就到流冰海房间抱怨道,“潇潇,那个王八蛋子阳痿的事也是真的?我的天呐,你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蠢跟了这么一个男人啊,我的女儿啊……” 女人岁数大了情绪不稳定,这会儿又开始嘤嘤嘤了。 流冰海道,“这不是刚发现就分手了么。” 哦,是这样啊…… “那你不是被甩?是你甩他?网上都在说你被甩的事。” “马上他们就不说了。” 呃……“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妈妈美丽又大方,温柔又慈祥?” 呃,这是什么彩虹逻辑! “那个王八蛋坑死我女儿了。叫你不要随便交男朋友你就是不听!” 流冰海点点头,“嗯,所以以后不找男人了,还是父母靠谱。” 童母一顿,“那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嗯,以后都给妈妈把关,还是妈妈眼光靠谱,找了我爸爸这么好的男人。”流冰海认真道。 又是一波彩虹屁,童母有点招架不住。 “可是,他毁掉了你的名声,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谁还要你啊……” 流冰海道,“爸爸妈妈的基因这么好,把我生的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找不到男人?再说了,如果真的没有男人要我了,爸爸妈妈就不收留我了吗?” “怎么会!”童母大声道,“你可是我的女儿。” “那就是了。” 童母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又想说些什么,被流冰海打断道,“妈妈放心,有你和我爸,什么困难都会过去,你们就是我的保护神。” 女儿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童父进来打断他们,“好了,别再说了,女儿肯定能好好的,以后还会找个好男人。” “以后得照爸爸的样子找一个,天大地大没有家大。”流冰海道。 童父…… “你以前不是总说爸爸脾气不好性格不够浪漫。” “浪漫有什么用,做人要朴实,男人要实用。” 童父颇感欣慰,“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很好。” 人还是要经历挫折,女儿真是瞬间长大了啊…… 流冰海点点头。 “不过还是要对我妈妈温柔点,我妈妈柔情似水的,以后我也得向她学习。” 童母泪眼花花,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手里的钱还够花吗?” “够花。”流冰海道。 但童母还是不放心,转眼,给她打了十万块钱。 彩虹屁拯救了两颗脆弱的心灵。 流冰海收下钱,买了几身漂亮大码女装,新生活从先做个美丽的胖子开始。 第49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4)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人生总是充满变数。 原主姥姥是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的。 那天,她只是出门买个菜,骑着三轮车就被一辆货车撞飞了。那天她和原主姥爷吵了架,忿忿之下骑着车闯了出去。 原主姥爷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童母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他动辄就对原主姥姥吹胡子瞪眼,家里没有一刻消停。 在原主的生活里,母亲是一个焦虑癌患者,姥姥去世后,她更是悲痛万分,常常心神不宁,所以这也牵连到了原主的性格。 人活着得靠脸皮厚,脸皮不厚要出问题。 流冰海在父母家翻着相册,看到原主相册中那个和蔼和一脸笑容的老太太。 听说老太太做得一手好女红,原主很多衣服都是老太太做的,只是婚姻不幸,一辈子都在夹缝中生存。 叫人不禁惋惜。 从父母家回来后,流冰海收到了渣男的信息,她都已经在各种社交渠道把他拉黑了,他竟然通过支付宝给她发消息,想要约她见面。 渣男在支付宝的消息里说:潇潇,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流冰海本来不想搭理这个狗男人,但是看他这么执着,回了一条:干嘛? 狗男人说:想约你见面,聊一聊。 哦,聊一聊,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呀。 我都在忙着花钱买大码女装呢。 流冰海想了一会儿,回道:我最近没有时间。 狗男人很着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流冰海:不知道。 狗男人沉默了。 流冰海继续买大码女装,现在的大码衣服做的可真好看,做一个漂亮的胖墩墩好像也不错。 流冰海选中了一件有黑色波点的蓬蓬裙,放到了购物车里。 过会儿,男人又发来消息:你最近很忙吗?你忙完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流冰海看了看时间,估计他也急的差不多了,该解决的早晚得解决,便说:那就下周吧,或者下下周。 一想到狗男人有两周都不得安生她就高兴。 渣男回道:好,下周六我在之前的茶餐厅等你怎么样。 流冰海只简单回了一个字:成。 估计渣男得整整思考一个多星期怎么和流冰海pk。 而她在夜市卖了一周的土豆。 上次说她面相不错的那个大胡子的男人一周来了两三回,每回都在一旁默默打量着这个身型肥胖的女人。 春华一听说狗男人要约她,眼睛就瞪开了,急的哇哇叫,“那个王八蛋约你干什么?你竟然答应和他见面,你真是痴心不悔一往情深啊啊啊。” 她这个大喇叭是放大版的。 “没事,你卖你的土豆。” 春华哪还有心思卖土豆,生怕这只大宝宝再次被渣男给掳了去,以后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什么没事,他万一摸摸小手摸摸小脚你又旧情复燃了。”春华瞪大眼睛说。 流冰海还没说什么,旁边听到大喇叭的大胡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流冰海看了他一眼,对春华道,“我没那么缺爱,我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春华一瞬间没了动静。 “那万一他摸摸小手摸摸小脚亲亲小嘴,你不许心动!” 流冰海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被春华的男友力包围,“我只对你一个人心动。” 夜色朦胧,土豆子都跟着甜美了起来。 可是春华一瞬间什么心情也没了,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女人捆回来变成雕像大娃娃,上面再挂个牌子写着“闲人勿动”。 大胡子男人听到二人说话,一直低着头偷笑。 转眼到了与渣男见面的时间,流冰海稍微打扮了一下就去了茶餐厅。 对于与前男友的见面,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她提前半小时到了约会地点,很快,狗男人也来了。 狗男人长得眉清目秀,高鼻挺阔,还蛮帅气,见到流冰海神情不是很好。 他顿了片刻,坐下操着又弱势、又不太友好的语气说,“潇潇。” 流冰海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对面空空荡荡。 “你喝什么,自己点吧。” 她悠哉的往嘴里吸了几口拿铁。 这个东西热量很高,还是应该少喝为妙,但是穿得漂亮美美的时候,可以适当忽略肥肉带给自己的视觉冲击。 渣男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然后对她说,“潇潇,你能不能收回你在记者面前说我的话。” 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回? 放出去的屁还有收回去的? “怎么收。”流冰海问。 渣男见她这样的态度,不禁冷着脸说道,“就说都是一场误会,我们好歹也好过一场,你这样,搞的我在外面很没面子,男人的尊严是多么重要。” 呵,狗还有尊严。 “行。”她痛快道。 渣男眼睛都亮了,“真的?你同意了?” 流冰海点头道,“赚钱的事为什么不同意,你出个价吧。” 渣男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出,一怔,“出价?” 流冰海把拿铁放到桌子上,“消息撤回还有免费的?” 删帖不需要花钱的吗。 渣男眼神有点意味深长,这个女人怎么变这样了,他以为她会大骂着撕他一顿,竟然一张嘴钱钱钱。 以前她不是一个这么势利的女人的,真让人失望。 流冰海拿纸巾擦了擦手上滴上的咖啡液,胖胖的手指翻开精致的小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本本,说,“你说条件吧,我记下。” 一句话给渣男说的一愣,“什么条件?” 流冰海掀了一下眉毛,“你出的条件啊!房子,车子,票子,大约多少,我记下考虑考虑回复你。” 渣男的脸黑了半截,一下被堵了回去,“潇潇,你怎么变这样,我是诚心来求你的。” 流冰海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是诚心跟你谈条件。” 她说完,渣男没说话,她又一紧眉毛,拉下脸来,“陈炳诚,那你什么意思,你想不花钱白要脸?” 这话说的……渣男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她这个态度,他也不求了,索性冷下脸说:“童潇潇,我身体什么样你是知道的,你这样散播谣言是侵犯我的个人名誉,我是可以告你的!到时候还需要你来支付我的赔偿金呢!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修正错误,知道吗!” 哈? “那你就脱了裤子去大街上,让人家看个真好了。” 男人脸又绿了。 他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对他影响很大,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微博被关心自己的弟兄,压力太大。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会废掉的。 难道真让他开一个身体健康的医院证明发到网上? 那说不定又会迎来什么风波。 “你这属于敲诈。”他沉着脸说。 哦对,违法的事不能做,这里是现代,没有鸡。 流冰海道,“哦,那就算了。那你还有事吗,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她站起来,渣男却也要站起来拦她,流冰海喝完最后一点咖啡,对渣男道,“陈炳诚,咱俩的事结束了,对记者的回应是咱们之间一笔勾销的终结,你要是不想对我的伤害负责任,就认了,不然,我们全家追着灭你一定会没完没了。” 渣男脸色发黑,她不痛快的暗瞪了他一眼。 她都懒得追究他,他怎么还舔着大脸盘子来找她谈判。 真是不知道自己属于哪头蒜,人渣是不是智商也低啊,长得帅能拌饭吃吗? 渣男没想到她这么冷静决绝,还以为她会痛哭流涕的骂他一顿,他都戴上防抓挠的套袖了。 听说她一直抑郁难捱,痛苦的要死,看她这个样子好像好得很,倒是快把他搞抑郁了。 “我的咖啡我结账了,你的免费水慢慢喝,再见啊。” 说完,她扭扭的走了,留下一个肥胖的穿着公主裙的宽大且傲慢的背影。 走进卫生间,她看了看镜子里这只二百斤的吉祥物。 脸蛋胖乎乎的,粉粉的,头上绑了一个发带,从今天开始,她得好好爱这具胖胖的□□。 胖胖女孩就没人爱吗? 不可能,她有春华呢!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带,撅起精巧而肉乎乎的小嘴。 正巧,春华这就打来电话了,电话里提着嗓子对流冰海嗷嗷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流冰海发了个地址给她,春华骑着她的电动三轮车就杀过来了,关键时刻,大破面包毕竟不够霸气,想要横行霸道,还得是这辆横冲直撞的大三轮车。 车上放一个超大只,就是整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 春华赶到的时候渣男还在茶餐厅里郁闷的坐着,他的名声垮掉了,他突然不知道怎么搞定这个女人。 大概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只想看他热闹。 春华的三轮车怼在茶餐厅的大玻璃窗外面,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华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恶狠狠的白了几眼后,驮着超大只离开茶餐厅。 流冰海坐在三轮车上,感受着春华对她的爱意,微风拂面,面大了些,她在玻璃窗内“阳|痿男”的注视下离开。 春华道,“他找你干什么!有没有摸摸小手亲亲小嘴?” 摸个鬼啊。 流冰海道,“他不给钱。” 春华顶风回头咆哮,“什么钱?摸摸小手的钱?” 流冰海:“声明他身体健康的钱。” 春华顿了一下后,一瞬间明白过来,又嗷嗷道,“啊,那他到底健康不健康。” 流冰海没说话,春华忽然兴高采烈起来,“这么说,你没有对他旧情难忘。” 流冰海怀疑春华才是她这一世的归宿。 “我只对你痴心不悔。” 春华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一直担心这个大家伙会钻死胡同,没想到还挺上道儿。 她驾驶着电动三轮迎风奔跑,跑着跑着又觉得不对劲,这大家伙平时一直磨磨唧唧的,心思还特别重,怎么现在看着没事儿人一样,听说抑郁症患者自杀之前都是出世状态,这家伙不会在装孙子吧。 她又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会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流冰海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原主手很软,摸起来是好命的手,“没想什么,想后半辈子做个幸福的人。” 春华听她这么说,踏实了一半,又道,“那个渣男怎么说,他给不给钱?他那个人,喝水都要喝免费的!” 春华是亲眼见识过这个渣男的真实嘴脸的。 在原主的世界里,童潇潇非常依赖这个男人,春华却对他没什么好感,他长得很帅,丹凤眼里满是计较,从见到他的第一天,春华就说,还不如找个卖土豆子的。 原世界中童潇潇自杀后,童父母悲痛欲绝,找到陈秉承理论,并状告他索要赔付款,他却找了几个人把童父母家砸了个稀巴烂。 一夜之间童父母元气大伤,落了一身病,后半生都不得好过,还是靠着春华的帮扶度过余生。 春华对她一定是真爱不假。 流冰海道,“我让他自己去街上脱了裤子自证真伪。” 春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是吗,你这么绝,都不像你了。” “那我应该什么样。” “我以为你会哭哭啼啼的被他欺负一顿,我还以为他是因为事态严重回来找你求和好的!” 哦,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和好的话收费要高一些。” 春华听了又叫唤开了,“什么?他给你钱你就会跟她和好吗??” 那声调高八度的,流冰海忍不住怀疑大头是不是穿越到春华身上来了。 “你急什么,钱到账再把他甩掉,有钱不赚白不赚,当他给我的赔偿款了,他不该支付我精神赔偿费吗?” 春华想了想,竟然觉得言之有那么一点小道理。 那她也不放心,“不行,万一他亲亲摸摸的,你又上头了!我不同意!” 流冰海笑了笑,小胖手暗搓搓的捏了捏春华的后背。 春华激灵了一下,回头道,“你干什么!” “要不你当我老公得了。” 春华的后背摇摆舞动,“我要是男的,先把你娶回家,生他三五七八个孩子,让你哪都去不了!免得被别人亲亲摸摸。” 胖乎乎肉嘟嘟,刚好可以摆在家里当吉祥物。 说到一半,又大声道,“但我是个女人!以后还要找男人结婚生娃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赶快给我振作起来,以后一起去勾搭汉子。” 一起卖土豆也行! 春华说话总是这么粗鲁。 天黑之前,春花还要去卖土豆,流冰海让她把自己放到了一家美甲店。 她去做了一个新款美甲,然后为了让美甲不被脂肪淹没,她决定去健身房小走两步。 健身房的小哥哥还是围着她转,她在跑步机上走了半个小时,戴上耳机,对旁边小哥哥的私教课促销宣传充耳不闻,她忽然不明白,人干嘛不能稍微摆个烂。 走了半小时,她出了点汗,脸蛋多出一点粉红色,屁股蛋子沉甸甸的,摘下耳机,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胖脸,出点汗喘着粗气还是蛮舒服。 嗯,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足够了…… 人不能太为难自己。 健身小哥哥的促销宣传在她摘下耳机后越发高涨,“哎咦,网红姐姐,你怎么下来了,你才走了半个小时,有氧运动超过四十分钟才开始消耗脂肪呢!” 流冰海回头看着他认真的说,“够了。” “这怎么够,这样瘦下来很慢的。” 要那么快干嘛,她又不着急死。 此刻,系统的双眼应该正在冷漠而鄙夷的望着她,按照标准,她应该做一个努力逆袭不畏艰辛的女子,天天嚷嚷累,还摆烂,太不像话了。 但她就想摆烂,天奈她何? “不着急。”流冰海对健身小哥哥说。 回头望了他一眼,健身小哥哥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年轻的脸又水灵又嫩。 他碎碎念的,一直传授有氧运动要达到40分钟的运动知识,流冰海听着听着,瞪着无辜的双眼,十分委屈的低下头,问他,“我是不是特别特别胖啊。” 健身小哥哥一下无措起来,“呃,也不是特别特别胖,就是有一点胖,但是经过锻炼肯定会瘦下来的……” “慢一点瘦会有生命危险吗?”她伤心道,“我跑起来心脏好难受。” 呃。 “是不是你们都看不起我们这种混身肉肉的女生。”流冰海委屈道,“胖一点真的特别丑是不是?我应该快马加鞭瘦下来。” 这一下被上了价值,小哥哥被戳了一下心窝子,赶紧说,“也没有,你当然也很可爱,不要听他们胡说。” “是吗?那你跟他们不一样。”流冰海道,眼睛里泛着光。 小哥哥鼓足信心,“当然,你可以慢一点,没关系,自己掌握。” 流冰海很认真的点点头,“你都没有因为自己身材好就瞧不起别人,你可真是难得的好人。” 又是一波彩虹屁,健身小哥哥骑虎难下,“怎么能因为自己身材好就暴击别人,这是不对的,你慢慢走,别着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 流冰海感激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健身房墙壁上立着的一幅大镜子。 好大好大一个宝宝。 还怪可爱的。 从此,不仅得让我喜欢你,还得让别人也喜欢你啊。 干嘛胖了一点就得快马加鞭舍身取义急火攻心的迅速瘦下来啊! 老娘累着呢。 第50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5)漂亮就行…… 回到家,她闲的无聊,又投屏电视跳了一会儿健身操,这个大身子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像一辆想要炸毁房间的大坦克。 她可算知道胖子为什么抑郁了,都是房间太小惹的祸! 如果是在大森林里面居住,地势宽广,是一定不会抑郁的。 最近很流行一句话,“当我们学会埋怨别人的时候,日子过的舒坦多了。” 房子的错,关我什么事。 这么一想,心情十分畅快,便坚持跳了四十多分钟,洗过澡之后,她开始看微博。 这仿佛成了减压神器,原来看八卦这么有趣,她以前竟然不知道。 微博热炸了,有人爆出她卖土豆子的视频了,连春华都跟着上了镜。 镜头里的超大只蹲在地摊旁边帮忙称重,热搜标题也十分入目:200斤被甩大网红沦落卖土豆,现状堪忧。 眼睛一花,差点看成200斤大土豆沦落当网红。 春华要是能种出200斤大土豆,肯定是要当网红的。 热搜又爆出一段音频:“阳痿男”爆出网红敲诈音频,事态有反转。 音频中,清晰的流露出流冰海的声音:“你给我多少钱?” 网友又炸开了,“哇啊,这个大网红这么能搞,肥的流油了还敲诈呢。” “那怎么了,渣男甩人就得付赔偿金。” “好像也是,但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假男人啊。谁来给一波真相,渣男的前女友们都出来亮个相。” “是哇是哇,哎呦,这一天天的谁来给个真相。” 流冰海吃着自己的大瓜,感受着热心群众的“好意”。大家都十分关心阳痿男的身体。 正吃着瓜,手机吧嗒一声响,微信提示消息,是土豆市场的那个大胡子男人。 大胡子男人姓张,流冰海手机页面弹出一个小表情,大胡子男人道:美女你好。 流冰海:有事? 大胡子男人是爱果文化公司CEO,头像是一个红色文化标识,搞文化产业的男人,多少有些艺术气质,那长溜溜的大胡子渗透出浓浓的艺术气息。 “没事啊。” 没事发什么信息。 男人又道,“我看你蛮可爱的,有时间出来坐坐。” “有事?”流冰海又问。 这些日子,流冰海经常跟着春华出去卖土豆子,这位CEO常常也在旁边暗中观察,他拎着一个袋子,上面似乎还印着爱果文化公司的标识,她和春华说话他就在一旁偷笑。 “你每天卖土豆不无聊吗,出来坐坐。” 流冰海关了八卦,查了一下爱果文化公司CEO张秋生的信息,只是一个非常普通、正常、平凡、长相儒雅的商人。 原主曾经是一线网红,经常对接一些文化公司或文娱类公司的项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已经是个大坦克了,文化公司能有什么正经事找她。 “有事?”她又问了一遍。 “你喜欢喝咖啡吗?” “黑咖啡,不加糖。” “那就卡马奇咖啡店见面怎么样?” 如果不喜欢喝咖啡,是不是约在披萨厅? 流冰海和男人在咖啡厅见面,男人的大胡子颇具艺术气息,一大把,长溜溜,丹凤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沉溺的、深邃的气质。 流冰海庞然的身躯坐在男人对面,男人笑着递过一张名片,上面依然写着,爱果文化公司CEO。 他看着她,还是笑盈盈的,跟在夜市她跟春华提起“阳痿男时的表情一样。 流冰海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有事吗?” 男人笑了笑,“现在微博你的消息热度不下,频频爆出新消息。” 流冰海心想,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微博也不给我分成,真是不合理,” “那应该去和他们协商一下。”男人说。 他笑呵呵的,看着不太顺眼,可是好像又没什么恶意。 流冰海道,“那不如您帮我代理下,要来的分成我们私下再分成。” 不好,又要变成一个钱串子。 但是文化产业Ip孵化都有自己的渠道和逻辑,她这么大一个黑网红,好好运作下还是有商机的,只是,她这辈子不想再当钱串子了。 大胡子男人笑笑,“你想逆流而上,还需要靠黑流量吗。” 流冰*海摸了摸自己新做的指甲,“那靠什么?” “来我们公司怎么样?”男人道。 他递过来一张卡片。 流冰海挑了挑眉,“什么职务?” 男人又隐晦的笑了笑,和在夜市偷听她们谈话时的笑容一个样子。 流冰海看了看卡片,是一张邀请卡片,职务邀请是企业宣传天使。 企业宣传天使?流冰海蹙了蹙眉,胖胖的脸上一闪而过疑虑。 男人道,“感兴趣吗?” 流冰海撵了撵指甲,低头想一会儿,缓缓道:“你说的是吉祥物吧。” …… 空气在一瞬间中安静了数秒,男人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咖啡厅被他的笑声填满,蛮透亮,还蛮性感。 企业宣传大使,公司的吉祥物,“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流冰海并不避讳这个称呼,“那我都需要做什么?” 大胡子大剌剌的,“宣传公司内部事务。” 流冰海仔细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可以穿的漂漂亮亮的,坐在那儿,让别人观赏,回答回答问题就行。” 男人安静了数秒,这可真是一个能享福的女人……顿了顿后,他道,“差不多吧,具体情况,等你进了公司就有人告诉你。” “行。”她一口答应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脑细胞中自动启动的紧张模式,来自原主这具身体的神经性紧张,她似乎觉得前面有个不太友好的洞,洞里面有一堆小人儿疯狂的想要阻挠她。 然而她还是忍了这阻挠,抓了抓自己的花指甲。 大胡子男人道,“你真的愿意?” “我为什么不愿意?” 能做吉祥物,还有钱赚,这等好事,为什么不愿意。 “你们公司做什么的?”流冰海问。 爱果文化传媒,做一些影视录制或者商业节目的商演,大胡子看着流冰海胖胖的脸蛋,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公司,又道,“很久以前我就想邀请你。” 他说的是很久以前,就是原主还瘦的时候。 不过那会时候,她身价太高,而且一心扑在谈恋爱身上,他与她也见过几回,但都是擦肩而过一面之缘,没留下什么相处的机会。 现在好了,成了微博热搜黑女王,还这么胖,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 想起她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他还是挺感慨的,那会儿她走路都带着一道光,自信无比,远远看着就是一道华丽的风景线,比一般的网红多了一些冷艳的气质。 现在,是终于跌下了神坛。 只有手指上那一团粉哗哗的大指甲依然靓丽。 流冰海道:“当时怎么没邀请我呢?” 男人那双小小的、深邃的眼睛定睛看着她,眼窝里潜藏笑容,没什么恶意。 那时候的童潇潇,漂亮,自信,傲慢,有事业心,她对东家的要求苛刻,对合作方的要求苛刻,对自己也严苛,只是对那个男人不严苛。 现在,她对一切都不苛刻。 这具身体有点奇怪,当她做出选择时,会下意识的紧张,似乎想要保护自己。 可流冰海就想看看,顺着结果往前冲,会看到什么。 他不多说,她也不问,转眼进了他们公司。 爱果文化公司在中央商务区,高级金白领聚集地,都是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的上班一族,和从前的童潇潇一样春风得意,或又远远不及过去的她那样春风得意。 流冰海等了几辆电梯,每一辆电梯到来,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里面的人都用惊恐拒绝的眼神望着她。 她礼貌的笑笑,等下一班,反正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不容易才赶上一趟没那么多人的,进电梯后,总有人转着眼珠望着她。 毕竟还处在微博热搜高峰期,这么大摇大摆的横行于世,招人侧目也是在所难免,流冰海无辜的回望了他们几眼,庞大的身子弱不禁风的往角落里一靠。 一副你们都不要欺负我的样子。 那几个人自然也不敢再嘀咕些什么,只是觉得这胖子真不容易,顶着这么大压力还得出来讨生活。 大胡子男人在十层电梯门口等她,等她走出电梯,他亲自领她去公司,电梯里的小伙伴们有点目瞪口呆,张总竟然亲自来接这个胖妞,胖妞不会要和他们公司裹到一起了吧。 他们可是还要混饭吃的啊,不要让这个胖妞破坏了他们的饭碗啊! 几个人心事重重心怀鬼胎的跟在流冰海和大胡子男人身后进了公司,又看着他把她带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 这下小伙伴们炸开了,都不知道这里面埋了什么大雷。 几只蠢蠢欲动的黑眼珠在张秋生的办公室晃来晃去。 “坐吧。”大胡子对流冰海道。 她蹙了蹙眉,绕开面前的黑色转椅,把自己安放到棕色牛皮沙发上。 大胡子笑笑,“我们公司和你以前的领域大同小异,请你来,主要做商务宣传,我觉得你,蛮可爱的,做我们的宣传天使就可以,具体流程和运营方式会有专业团队帮你运作,不用你自己操心。” 流冰海点点头,“就是做一只吉祥物花瓶?” 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卖苦力,好像做一只可爱的废物就可以,她愿意。 他又笑笑,“我知道有些大材小用……” “没有,我愿意。”她坚定道。 张秋生见她这么爽快,便和她谈了谈薪资待遇,说到月薪时,他看到她平静的眼眸下灵光忍不住一闪。 他知道,这是他开出的比较极限的工资了。 可能和她春风得意时的薪资有出入,但已经足够彰显他的诚意,且也算照顾她了。 “我愿意。”她又坚定道。 这三个字她连续说了两次,竟叫他听了忍不住心里一动。 张秋生把她介绍给公司小伙伴,流冰海当着刚才一起挤电梯的小伙伴说,“大家好,我是童潇潇,张总邀请我来做企业宣传,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四周闪着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眼神中纷纷充斥着好奇、八卦、同情、鄙视等复杂交错的含义。 但大多数人还算比较友好。 春华听说她跑去给别人当吉祥物了,十分不放心,趁她中午午休便打开夺命call,嗓门提高了180度,电话听筒里嗡嗡作响,“什么?你要去当吉祥物?公司里有人欺负你没有?他们有没有拿你变胖说事?有没有人提你被甩的事?用不用我提着大刀过去帮你震震士气?” 流冰海想着她背着个大刀横冲直撞冲过来的画面就觉得不寒而栗,过去她也是个让别人不寒而栗的女子,这一世却对自己的好朋友甘拜下风。 “不用,我没事。” 春华还是不放心,“你出去上班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们碰碰你小手碰碰你小脚你一下也受不了的啊,再说你那么胖,工位坐的下去吗。” 流冰海…… 这家伙真是杀人不眨眼。 “我坐加大加宽加长沙发。” “那就好。”春华认真道,“公司人对你态度怎么样?有没有人八卦你前男友阳痿的事?谁要是找你麻烦你立刻告诉我,我立马提着屠龙刀过去砸场子!” 听筒声音太大,漏出的声音能让四周消化一阵。 小伙伴们的表情都很诡异。 本来人家可能已经忘了她的糗事,被春华一提醒,瞬间耳聪目明的又想了起来。 那一双双小眼睛迷人溜溜的看着她。 挂了电话,流冰海在自己的办公工位上熟悉公司业务流程。 耳边会偶尔传来一些奚奚率率的声音: “她前男友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他们这种世界谁知道真真假假。” “她怎么会胖成这个样子啊,太可惜了。” “女人啊终究还是不能选错男人。” 流冰海刚进公司,业务不是很忙,对闲言碎语尽量充耳不闻,没事了就请同事喝喝咖啡。 “小李呀,帮我去买几杯咖啡好吗?谢谢你喽。”她对最喜欢嚼舌根子的女孩说。 女孩泱泱的去了,回来以后,她笑呵呵地接过咖啡给大家发,又给小李发了个大红包,反正张秋生给报销。 她戴着紫红色的发结,对小李说,“谢谢你帮我去买咖啡哦。” 小李憋憋屈屈的,红着脸说,“没什么,都是同事。” 何况你级别比我高那么多! 流冰海点点头,“都是同事,以后大家有咖啡一起喝,有八卦一起说。” 转脸,扭扭的进了大胡子男人的办公室。 大胡子看到她总是一脸笑意,这个吉祥物扭来扭去的样子,实在太吉祥了。 但是她以前那么拼命三郎,现在却一点都不像是来搞事业的。 过去的童大小姐冷艳高贵,想法极多,动辄便对合作方提出许多建设性意见和苛刻要求,想来,或许也是那图财害命的渣男撺掇的,现在的吉祥物没了男人,好像也不想拼命了,每天不是喝咖啡就是看报纸,他招她来是养老的吗? 虽然他明确说过有专业的运营团队,不过她也太平易近人了。 张秋生忍不住问流冰海,“童小姐看过我们的运营方案了?” “看过了。”流冰海说。 她确实仔细研究了一下爱果的运营方式,不过是带着她出席一些与合作方的商业活动,活动内容中规中矩,但她认为传统的模式可以更持久,好过大起大落的故作噱头。 而且,这又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没有什么意见吗?”张秋生笑眯眯的问。 “暂时没有。”流冰海道,“都挺好的。” “哦?”张秋生挑眉问,“这不像童大美女会说的话啊。” 流冰海道,“目前的运营渠道大概也就这些,暂时没必要另辟蹊径,何况我也不是营销专业出身,运营团队的小姐姐都很给力,日思夜想,怎么会不敌我这个花瓶?” 人一谦虚起来,佛的一匹。 “团队的小哥哥小姐姐真的很辛苦,几天几夜忙个不休,我想敬业的人应该做出的内容不会差。” 然后我就喝咖啡就行了。 张秋生笑笑,“那么,再让华小姐和你对接一下我们下次活动的细节吧,不要出纰漏。” “好的。”她又扭哒扭哒的扭了出去,临出门又回看了张大胡子一眼,本来想再拍几句彩虹屁,但想想也不能太过虚伪,屁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只是这暗暗一望,总有些许欲言又止和深情款款,头上的大紫红发结布愣了两下,移动出门如一只行走的推土机。 张秋生恍惚的看着推土机缓缓移出门外,不由的暗自笑着摇摇头。 华小姐是运营团队总监,流冰海很听话的找到她核对商业活动细节,她给流冰海展示刚做好的ppt。 她让设计把流冰海做成漫画版复制到活动区域内,明确她当天所在的位置。 流冰海夸赞道,“这只萌宠是谁画的,真可爱。” 华小姐笑笑道,“设计那边的小王,刚毕业不久。” 流冰海点点头,又继续看ppt里的活动流程,肥胖的小手握着鼠标,慢慢下移。 专业的运营团队做出来的方案基本无懈可击,其中有几处细节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她一边看一边道,“你的心可真细。” 她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给夸了一遍。 “那我到时候都需要做什么?” 华小姐交代道,“你坐在宣传区,需要的文案我会提前给你,你背下来就好。” 流冰海点点头。 “童小姐没有意见,我们就按这个执行。” “有点意见。”她道。 呃……“什么?”华小姐忍不住一阵紧张。 “我的蝴蝶结是不是可以多选几个。”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华小姐松了口气,道,“当然,我们准备了很多,到时候您自己挑。 流冰海很满意,“那就没什么了,辛苦你们,活动结束请你们喝奶茶。” 华小姐准备了很多很多蝴蝶结给她,够这个花瓶试戴一阵的。 当晚,流冰海在公司化妆间试戴蝴蝶结,花红柳绿,一个又一个。 既然现在要做吉祥物,就需要认真对待,每个蝴蝶结的颜色都要与更换的服装匹配才行,这一点,她必须是专业的。 张秋生见她反复摆弄这些发带,有些好奇,这个人好像真的专业当起了吉祥物,怎么一点也不对运营流程出谋划策。 “活动细节都对接好了?”张秋生忍不住问。 流冰海点点头,“华小姐业务能力出众,我就负责漂亮就行。” 张秋生挑挑眉,看着这肥嘟嘟的小胖手在自己脑袋上移来移去。 她说的很真诚,跟从前那个杀出一条事业线的女人好像没什么关系。 转眼到了商业活动的那一天。 活动那天,爱果文化公司和沙藤汽车厂商做企业联盟,活动地址安排在奥莱购物广场,原本是想请几个高瘦美的漂亮车模出席活动,但是有流冰海在,张秋生没再聘请任何超模,生怕其他人抢了这只吉祥物的风头。 活动当天,流冰海穿着运营团队给她准备的精致礼服,端坐在商演台前面,头上插着一只彩虹色的羽毛头饰,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端坐在那儿,主席台上主持人和合作团队按流程进行活动商演,流冰海在台下端坐着,周围人来人往,都回头看她,很多年轻人一眼便认出了她。 起先已经有大网红沦落至卖土豆的“悲惨剧照”了,她又大摇大摆的出来当吉祥物,都不知道避避风头。 有人给她拍照,拍到她的时候她便更加端庄一些,对着镜头一副吉祥物本物的表情。 活动进行到一半,需要吉祥物登台的时候,她起身拖着裙摆,一摇一摆的上台,裙摆像一条美人鱼的尾巴,就是这条鱼有点肥。 合作方本来不太想用这种有负面新闻的网红,但是汽车行业不景气,沙藤处于风口浪尖,也想借着黑网红的热度蹭个流量。 流冰海全程,就举着一个硕大的靓丽的牌子。 需要她上台的时候,她便举着牌子上台回答举个问题。 等她下台后,又继续坐在那里当吉祥物。 周围人来人往,有人看着她,跟同伴耳语,这就是那个被渣男送上二百斤神坛的网红,对方还是个阳痿,你说可惜不可惜哦,可是奇怪了诶,他都阳痿了这女人怎么还跟他好了那么久哦,难道是个传统少女,快结婚了才试出真相? 啧啧啧。 流冰海拖着裙摆,刚坐稳,又听有人低声说,“你们不知道吧,她有心理问题,她家以前出过大丑事。” 50-60 第51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6)有个谁杀…… 流冰海耳边像风一样,旋转着那个人的话。 原主的记忆像沙画一样在她面前铺开。 “听说他外公以前很不给力,在外面招摇,轻贱过好几个女孩子,她外婆死的好可怜哦,她妈妈也有心理阴影诶。”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有内部消息啦,不过她又被男人搞成这样,是不是家族遗传哦。” “女人就是不幸,快走吧……”说话的那个拉着同伴离开了观展台。 流冰海想起原主外婆那张寡淡的脸。 原主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当地有名的大美人,美人配英雄,英雄爱美人,但英雄不会只爱一个美人。 美人迟暮、英雄变心,家族的瓦解改变的是后代的性格。 外公那张绝世面容在流冰海脑子里打转。 他是一个旧时代的花样美男,年轻的时候喜欢卷着一袋子烟坐在窗户台子下面一把一把的抽,外公个头不高,170左右,世家出身,外婆不是特别惊艳的那种美人,但知书达理,生活优雅细致,把家里打理得很好,唯独看不惯外公满身烟气。 外公那种放荡不羁的桎梏少年,才不会任凭家里的婆娘管制,再加上他也实在是太招女孩子喜欢,结婚没几年就和大舞堂里的几个女子不清不楚的。 当年原主外婆大着肚子追到舞堂里,举着一把大刀吓的舞堂里的女人东奔西窜,她把舞堂里的东西砸烂了不说,自己也动了胎气,愣是在舞堂里面产下一个六个月大的早产婴,结果孩子因为缺氧,没两个小时就死在了舞堂里。 这事当初闹的挺大,那还是原主外公的第一胎,虽然受伤的是女人,但男人因此丢了脸面,必然心生怒意,更何况那还是外公的亲生儿子。首胎,又是儿子,就这么没了,还没的这么狼狈,外公当时就对外婆心生厌恶起来,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陈世美,碰都懒得再碰她一下。 外婆虽然当时年轻气盛,但也只是想去吓唬吓唬舞堂老板娘,管教管教自己男人,没想到真的弄没了孩子,旧时代的女人生产为大计,孩子没保住,一下子在婆家如过街老鼠,连娘家都骂她不知分寸,大着肚子往舞堂跑什么跑。 外婆后半生都活在愧疚里,但怎么也生不出儿子了,后来只生了原主母亲一人,一辈子都窝窝囊囊的,半分举着大刀的气势都没了,外公对她也是爱答不理,之后更是猖狂的在舞堂戏耍起来,就像拿了理直气壮通行证一样,丝毫不顾及家里的婆娘。 原主偶尔听母亲叹息过外婆的生活,她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也经常被亲戚和周围邻居谈论自己家里的过往,母亲说外婆是个可怜的女人,到很老了都还在因为家庭的问题被别人嘲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外婆去世的那天风雪交加,自己骑着三轮车出去,突发脑梗倒在外面,再也没有回来,没有太多人给外婆送行,母亲只是简单的给外婆办了个仪式,让她安安静静的尘归尘土归土。 流冰海都想穿到外婆身上去,先把婚离了,再找个喜欢的男人生一大窝孩子。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事实在难以评判。 刚刚耳语的几个人在不远处停下来了,流冰海抬头看着那几个人,心里没什么好气,都什么年代了,还搞pua呢。 她没理会那些人,身边闪光灯嗖嗖飞过,好像把很多很多回忆也嗖嗖飞过了一样。 她端坐在原位,低头看着活动流程。 过了会儿,张秋生走到她身边,把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他也听见了刚刚那几个人的对话,默默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 忍不住想问她家里的丑事是什么,但男人这么八卦实在难为情。 还是索性不问。 流冰海在想,人活一辈子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图钱,吃饱穿暖就够用了,何况她现在也不缺钱。 图名声,反正她名声一直都不怎么样,也不介意再差了。 图感情? 人家都说,只要新欢足够好,没有旧爱忘不了。 实在要是闲的慌,要不勾搭个汉子什么的得了。 好几世了,她好像还没有主动勾引过汉子呢。 她瞥瞥眼,看见衣冠楚楚的张秋生。 听说择日不如撞日,捡汉不如撞汉。 当吉祥物的日子真无聊啊,都没有架可以打。 要不当个吉祥宝宝吧。 她看着张秋生,那一把胡子,真是一个成熟男人又隐晦又性感的象征,虽然胡须一片粗旷,但隐藏在后面的脸蛋居然有几分细腻和秀气之感。 想起原主外婆那憋屈而桎梏的一生,要不索性这一世她就庸俗这么一回,下一世她保证再也不勾搭汉子玩儿了。 听说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长一把络腮胡子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胸毛。 流冰海摆弄了一下头上的蝴蝶结,抿着嘴,对张秋生笑了笑。 “怎么?”张秋生顿了一下。 流冰海眨了眨眼,沉下脸,道,“他们pua我。” 张秋生一瞬间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我听见了,不用理他们,你现在是吉祥物。” 流冰海点点头,“可是,我屁股都坐麻了,真可惜,以前我身轻如燕的时候,坐一天都没有什么感觉。” “那你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 流冰海默默的望着他,“好像可以,可是我腿也有点麻。” “我扶你一下。”张秋生说完,伸出一只手。 流冰海看到了,那只手有力,宽大,还有点黑,是一双非常man的手。 吉祥物的软萌胖手糯糯的放了上去。 哦哦哦,想到自己是一只吉祥物,自己都对自己心动。 流冰海穿着宽大的舞台装,牵着大胡子的手站了起来,然后捶了捶自己的两胯,两胯似乎也有些酸软,大胡子的手心软软呼呼的,摸起来像一只已经熟透的小香蕉。 呵呵。 流冰海松开大胡子的手,然后向前面看过去。 前面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定睛望了望,前面是两排人,亮光闪闪bulingbuling的,声音也有些吵乱,流冰海提着裙子走过去,亮光闪闪的那几个人交头接耳的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个是童潇潇原公司的同事,郝景天,身高183cm的超级平面男模。 郝景天作为一个超级男模,曾和童潇潇在原公司分庭抗礼,是公司内两大当家,所以和原主关系并不是很好,又因着那位又酷又帅的直男老板对从前貌若天仙的原主较为偏爱,所以可直可弯的男模与童潇潇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节。 这会儿,他正定定的在近处望着这个吉祥物,旁边站着童潇潇的前男友,渣男□□。 要流冰海说,原主眼光也实在不怎么好,她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郝景天还有几分俊朗帅气,□□的优点实在少的可怜。 旁边亮光闪闪,是记者的镜头。 记者的镜头越来越闪耀了,和活动方请来的摄像师的灯光分庭抗礼,沙藤汽车品牌的商业活动还在继续,主持人穿着小碎花裙,看向流冰海的眼神波光粼粼。 “有请我们今天的品牌宣传天使童女士再次上台。” 下面该由流冰海介绍沙藤汽车的品牌历史了,在她登上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肚子里的稿子已如废稿。 她站在主持人身边,衬托得主持人像只小鸟一样。 在正式话题开始之前,主持人一般都要打个趣,有些温和的开场白,于是小鸟主持人也打趣道:“童小姐今天真是貌美如花,如仙女下凡一般。” 这大抵是个没啥经验的主持人,就像婚礼套词一样,对谁都是这一出,没什么区别。 流冰海端端站着,面带笑容,没说什么。 主持人又道,“作为今天的品牌合作方,能邀请到童小姐来做我们的活动宣传,可谓是荣幸之至,那么,下面有请童小姐和品牌方一起完成我们今天设置的游戏环节好吗。” 几个特别玛丽苏的游戏,流冰海提前已经知晓,她穿着蓬蓬的公主裙,抱着一只大气球,和张秋生等几个公司小哥哥在那里抛气球,只是每个气球上面都有不同的字体,连贯起来就是一句祝福语。 她抛的很辛苦。 游戏完毕,休息了一会儿,主持人又道,“童小姐作为一名资深的网络媒体人,大概也和今天的合作品牌一样,有着丰富的历史经验和注定灿烂的未来……” 话音未落,流冰海身上的聚光灯啪啪闪个不停。 人群中,出现一个男子明媚的声音,“那是真的历史很丰富呢。” 话音乍起,人群唰唰望过去,是超级男模郝景天。 他携带着一丝娇媚面容走上台,款款身姿站到流冰海身边,台下记者的镜头纷纷对着郝景天疯狂拍摄,都想捕捉这个超级八卦时刻。” 张秋生已经嗅出几丝异样。 按理说,今天是爱果文化的主场,不应该允许其他人放肆,但爱果文化也是要面子的知名文化公司,此时上去强行阻拦,未免显得不够大气,再者,张秋生在郝景天上去的那一瞬间,望了一眼流冰海,她竟给了他一个淡定的毫无所谓的眼神。 他便按兵不动,看着郝景天究竟是来者何人。 郝景天,自然是人群中,最帅气的那一匹。 他妖娆的站在流冰海身边,嘴唇十分专业的绽开明媚的弧度,说话的声音满是磁性,“大家好,我是郝景天,是潇潇原公司的同事,今天看到她破茧成蝶,重获新生,十分开心,恭贺沙藤汽车邀请到如此……经验丰富的美眉,真是三生有幸。” 底下等着看戏的记者炸开了,“什么经验什么经验?” “郝先生,你和童小姐这么熟络,是不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说说。” 这时候,沙藤品牌负责人开始有些慌了。他想抢过郝景天的麦克风,但又觉得不合时宜,只怕场子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失控,只好哑口无言的在旁边看着。 毕竟,记者的架势已经到那儿了,他如果处理不当,稍不留神就会落一个“小人之心”的罪名。 再者,黑网红毕竟是黑网红,他们当初邀请童潇潇,就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万一有点什么黑八卦横空出世,让沙藤借着这一波黑流量占据热点也是另辟蹊径的操作,只是有些双刃剑。 但有剑总比没剑强,沙藤的负责人不敢轻举妄动,都原地怔愣着,看着台上185cm的超级男模与200斤大网红并肩而站的画面。 若是从前,应该是百般般配的吧……吃瓜群众大部分是这样的心态。 毕竟,郝景天实在是有点太帅了。 听闻记者的问话,郝景天浅笑道,“自然有很多故事,当然要一一道来,我和潇潇可是老朋友了,不知潇潇是否还记得,你与陈先生相恋的时候,私下与我打探的俘获直男的18种……技巧呢……虽然现在身材有所改变,大约很多技巧无法完成了,但那段甜蜜的光阴实在叫人难忘呢,只是,世事难料……不过……”郝景天微笑着放慢了语速,“不知这18种技巧是否也能应用到今天的宣传活动中呢。” 台下哇的骚动开了,俘获直男的18种技巧,什么技巧,呜呜吼吼的技巧吗。 刚刚还准备离开活动现场的宅男们又折返了回来。 原主确实曾经和同事探讨过这个问题…… 流冰海斜了一眼旁边的郝景天,觉得这个人身上的胭脂味真难闻。 底下人头骚动,一双双吃瓜的眼睛闪闪发光的望着她,都在等着她作答。 沙藤的负责人也紧张的肌肉发紧。 流冰海环绕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淡淡对郝景天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麦,弯着眼睛道,“当然了,每个女孩子恋爱的时候都会尽力去学习俘获男人的技巧,让自己的爱情更加完满,而我们的座驾就是我们的第二位伴侣。朋友们,今天可是沙藤汽车的官方活动,我想汽车与爱人一样,都需要好好的呵护与善待,每一位有爱车的宝宝都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俘获爱人的18种技巧哦,让你的爱车与你合二为一,密不可分哦。” 合二为一,密不可分,流冰海你可真敢说,春华正在驾着大炮赶来,你现在还不知道呢吧。 台下一片骚动。 流冰海又与现场互动了一句,“宝宝们觉得我说的对吗?” 吃瓜群众十分给力,“对!” “那我们都应该努力学习,与我们的爱人和爱车密不可分哦。” 沙藤负责人汗都快下来了。 郝景天听后也笑了,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那,潇潇怎么和自己的爱人分开了哦……” 少跟我这里扯你的十八种话术,反正你恋爱失败了,座驾也肯定失败! 流冰海又笑笑,“又不是每个直男都像你这么上道儿,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要不,我现在对你展开18种技巧,我们来谈场恋爱试试?” 郝景天一下后退了几步。 他可是喜欢他老板的! 事态有些混乱,郝景天镇定了一下,不屑地笑了一声,“潇潇可真敢开玩笑。” 流冰海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们曾经是同事,又互相那么了解,谈一场恋爱你就知道究竟孰是孰非了,我恋爱可是很专业的。” 有些人阳痿我也没有办法。 郝景天一下黑了脸色。 他今天来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童潇潇虽然爆胖到了200斤又被甩,但是一个“阳痿”把她从黑色边缘拉了回来,现在事态竟然向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在公司站稳了“一哥”的脚跟。 看着她悠哉的当起了吉祥物,他和江华心里都不是滋味。 郝景天顿在原处,流冰海真诚的望着他。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反正他是一个弯弯,和他在一起,她又不吃亏,流冰海都快笑出花了,但还是*忧伤的问,“景天哥哥是嫌我现在胖了,没以前玲珑了?” 嫌弃胖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郝景天煞白着脸笑笑,“那怎么会,但是谈恋爱可是一件严肃的事,潇潇你就不要拿来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她又认真道。 台下彻底炸开了。 一个勇往直前敢爱敢恨的妹子,爽爽爽。 “呜……呜吼……”台下发出一片鸟叫声。 突然一片欢笑笑语,仿佛置身春晚现场。 下面就该男方抬着轿子把女方娶回家了。 可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商场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手提大刀的女士,她怒斥双目,拎着武器杀到了“婚礼”现场,咆哮着,“谁啊,是谁在放肆,都给我起来。” 流冰海抬眉一望,春华嗞着头发,举着冲天炮,从远处腾云驾雾的杀过来了。 第52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7)她手里…… 她手里的冲天炮是一只黑色摄像筒,大炮造型,可以把小人的丑恶嘴脸尽收眼底,回家拿小针扎小人。 春华杀到现场,冷着脸,怒气冲冲地望着台上台下台前台后的人,她摄着小人的嘴脸,小人摄着她,多目相对,十分震慑。 春华本来是来看好朋友的商业活动的,想举着大炮给流冰海助助威,没想到走进商场,却听到有个娘娘腔的男声一直在找麻烦。 那种娘娘腔,她一筐土豆子能砸死五个。 春华眼尾一立,举着大炮便杀了过来,横目扫射郝景天和另外几个不作为的人。 这几个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保护大熊猫吗。 大家听到声音,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她。 春华举着大炮,扫了一眼现场,看到郝景天后,冲这个帅气的小伙子点点下巴,“就你啊?你想找麻烦?你下来!” 郝景天见到她的阵势,后退了几步,四下寻找工作人员。 流冰海并不拦着,让春华风骚个够。 春华定定看了郝景天几眼,心里硬生生的呸了一口,托起大炮,上去便想提溜郝景天,但一转眼,看到了杵在台下的江华,念头一转。 这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是蛇鼠一窝。 春花将大炮往手心一架,扫了江华一眼,举着就冲他捶了过去。 她一向是明人不说暗话,明架不能暗打。 春华犹如一架横空出世的战斗机,在江华的高空盘旋,其他人纷纷让出了一条战斗之路。 春华杀气腾腾,一边捶一边骂,全然不顾此时正在商演。 大不了她养流冰海一辈子,也不能看着她在这里受这窝囊气。 什么鬼东西。 春华的大炮轰轰隆隆的,捶在渣男身上,分不清此刻扭曲的嘴脸是人是鬼。 场面一下混乱开。 看热闹的看热闹,鼓掌心的鼓掌心,堪比春晚最后的敲钟时刻,十分沸腾。 江华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四下逃窜,边躲边道,“跟我没关系啊。” 天啊,他也只是来看热闹的好么! 不是他指使郝景天的,他不认识这个娘娘腔。 最后还是流冰海把她拉住了。 春华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家吉祥物都被坑成这样了,渣男怎么还不老实。 让他知道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 流冰海拉住春华的那一刻忽然有些恍惚,有春华的大炮在,原主竟然会去死翘翘,她现在很想把春华娶回家供起来。 流冰海拉住春华,她还在往前冲,记者的镜头已经快伸到春华的鼻子里了。 流冰海故意对着镜头,娇滴滴道,“哎呀,好了好了,我现在已经跟他没关系啦。” 春华怒吼,“这孙子一点不太平,不打到他断子绝孙我就不是个女人。” 好像现在不流行泼妇人设呢……流冰海赶快拦住她,又道,“哎呀,我现在喜欢的是景天哥哥了。” 春华的大炮一顿,回头看她,上下扫了她五百眼,“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哦,这是我的好朋友,春华女士,今天可能是一场误会呢。”流冰海揽过春华的肩,对现场的记者解释道。 这位大炮女士还沉浸在战斗的欲望中,眼神里全是杀气,像流冰海的御用保镖一样。” 流冰海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结,确保它没有歪,才笑盈盈的说,“不好意思了,春华你不要这样。” 春华根本不会听她说。 刚刚渣男说跟他没关系,那么,就是这个娘娘腔一个人的祸? 她托起大炮,又一个恶龙十八炮即将捶过去。 流冰海紧紧揽着她的肩,又捏了捏她的肩头。 她老实下来,冷面望着台下。 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秩序了,流冰海冲他们点点手指,道,“对不起,都是误会,这位是我出生以来最好最好的朋友,春华女士。她今天是来看我做活动的,可能刚刚景天哥哥的言行引发了她的误解,哎呀,景天哥哥怎么会欺负我啦,你看你。”她娇滴滴的说,胖胖的手指挂在春华的胳膊上,整个人比春华大出一截,但竟然显得十分小鸟依人。 “他刚才提的什么鬼问题?”春华质问道。 郝景天被这女人震的头皮发麻。 流冰海扭捏道,“本来也是嘛,爱人就是和爱车一样啊,都需要我们用心呵护,俘获直男的18种技巧,也可以用来俘获爱车啊,都是误会。” 误会个鸟,春华瞪了郝景天一眼。 然后看到张秋生,又瞪了张秋生一眼。 真是气死她了,不作为的男人们。 主持人赶快过来打圆场,但是没什么经验,事发突然很紧张,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原来是童小姐的好朋友,难怪了哈,既然是误会,那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请春华女士讲两句?” 呵,有请大老虎发言。 记者说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草率了,但说出去的蠢话泼出去的水。 流冰海盈盈握着话筒,望了春华一眼。 春华看了看主持人,嘴贴过来道,“我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善待我的好朋友,不要叫她受欺辱。” 说完,她又紧紧望着郝景天。 流冰海甜甜的挎着春华的胳膊,“怎么会啦,景天哥哥是逗我的,我的好朋友平时在海红夜市卖土豆,网红土豆哦,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哇,原来这就是那个土豆摊的摊主。 台下又一阵杂乱。 好不容易又在台上客套了几句,才把春华的战火平息。 回到台下,流冰海小声对春华道,“你怎么回事啊,也不怕把场子给我搞砸,我可是在尽力维护我的形象。” 春华冷着脸,“维护个屁,我卖土豆也能养你一辈子,你们老板呢?我要找他谈谈。” “谈什么啊,你不要闹。” “我没闹,连员工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开什么公司,你还是跟我卖土豆去吧。” 春华一边说一边张望,远远看到张秋生。 她走过去对张秋生点点头,发觉这好像是那位经常出现在她土豆摊上的买主。 “是你?”春华脱口而出。 张秋生温柔的笑笑,春华又冷下脸,“对不起,今天给您添麻烦了,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最近受了委屈,还在恢复期,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您见谅。” 呃?你不是要找他好好谈谈吗? 张秋生笑道,“你放心,你今天不来,也不会出什么茬子的。” 哦?是吗?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春华冷着脸看着这个大胡子,她现在对大胖妞身边的一切男人都心存警惕,这个大胡子的胡子这么大,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她凑近了,对张秋生说,“您帮我提防着点她和那个娘娘腔,不要让他们假戏真做了。” 张秋生抬眉看了一眼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郝景天。 恐怕,想提防的是那个娘娘腔呢…… 商业活动之后,所有人都在说流冰海表白郝景天,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有人把原主曾经和郝景天的合照扒了出来。 郝景天185的傲人身材,五官轮廓标志如一尊石像,外形与曾经的童潇潇非常般配,对比江华,网友还是宁可吃郝景天与童潇潇的大瓜,毕竟超级男模看起来身体好,又颇具风情。 但,这可苦了郝景天,他这个弯弯,还是有心上人的,他喜欢的是他老板啊! 这样他还怎么去追老板啊。 就连老板竟然也吃起了他和童潇潇的大瓜,毕竟曾经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果这二人能合体,说不定还能使自己的事业更加如日中天。 这边老板吃着大瓜,那边郝景天面对自己的大瓜不知所措,流冰海继续当自己的吉祥物,偶尔去健身房走上一圈。 虽然她觉得做人不可以讨好观众,但是该对自己狠一些的时候还是要稍微狠一些的,毕竟,她上次去游乐场玩儿项目,被一个体重80kg以上免进的招牌挡了出来的时候,还是稍微有点生气的。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接触过游乐场这一类的东西,做任务这几世,都苦哈哈的不能自已,好不容易现在可以当个吉祥物,她可不想放过世界大好风景。 于是,她接连在健身房多走了几圈,尽量让自己能钻进游乐场的座椅。 只是,春华十分担心她被网上的大瓜带节奏,和那个看起来娘娘腔的男人产生瓜葛。 整日忧心忡忡,觉都睡不好。 网上一有风吹草动,她便苦口婆心地给流冰海发信息,劝她,勒紧了自己的小手小脚,千万不要被坏男人骗去了身子。 流冰海看完给她甩了一个吃土豆的表情,恐怕现在应该郝景天捆住自己的小手小脚,别被她这个胖女人给骗去了身子才对。 她说的没错,郝景天的确很担心。 郝景天的微博,经常收到热心网友的私信,高大帅气的男模和发了福的小胖妹,看起来没有那么般配,可既然是旧识,又有渊源,是不是可以相爱相杀一下。 郝景天气的脸色发白。 这几日,老板总是一边吃着瓜,一边喜滋滋地问他,对童潇潇有几分意思没有。 他的心情真的跌到谷底。 在原剧情中,老板是一位非常刻板的男人,冷峻的面庞上总是挂着一丝威严,他是一个商人,是一个现实又务实的商人,他非常严格,但对童潇潇非常温和,也很偏爱,如果不是她谈恋爱自毁前途,在老板这里的前途会非常不错。 那他岂不是就要一直位居人下,而且,老板多一眼都不会看他,只是拿他当一只优秀的胳膊。 哼。 他非常生气,瓜味不可蔓延。 他很诚恳地对老板说,他只衷心老板一人。 老板乐呵呵的,“谈恋爱又不是做生意,说什么衷心不衷心呢。” 然后,又道,“潇潇也实在不容易,以后过的好点我也放心些。” 郝景天心里更加憋闷,委屈的想流泪。 一股脑把气都堆在了那个胖子身上。 流冰海则经常晚上,盘着腿坐在夜市中春华的土豆摊位旁边。 她给自己换了一套更温和可爱一些的裙装,头上戴着特别显眼的蝴蝶结,像一只特别巨大的宠物,旁边没有立牌子,但她就像土豆的招牌,十分惹眼。 春华的土豆品相很好,根本不愁卖,再加上前些日子的事情,围观的人更多了起来。 吃瓜群众对着流冰海看来看去,像在看一只大熊猫,还时不时的拍一拍。 流冰海看这情景,则在身边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吉祥大土豆。 谁吃谁吉祥。 春华忍不住问:“你要什么,你真打算当吉祥物了。” 流冰海:“那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可以天长地久,与春华一起卖土豆,倒也是乐呵快活的一生,她越来越觉得,钱和挚友才是人间珍品,当然,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爱自己的男人也很好,但世间珍物难遇,能有一个愿意为你举大炮的女人,已属难能可贵,要好好珍惜。 她便日日晚上穿得萌萌的,坐在土豆摊子旁边,当吉祥物。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春华的大土豆和吉祥物一起红了起来,跟着红起来的还有张秋生的爱果文化。 自从那次活动之后,偶尔会有八卦记者来公司一探究竟,比起关心商业活动,他们更关心200斤博主和两个大帅哥的情感纠葛。 张秋生不太喜欢公司有这种气氛蔓延,几次都把记者婉拒在公司之外。 但他们并不甘心,几次借着采访爱果商业构架的时候,顺便扒一扒流冰海的大瓜。 流冰海穿着蓬蓬裙,被逼坐到不太宽敞的沙发里,蓬蓬裙的纱裙还在外面露出一截。 记者笑容如春风般和睦,一直在追问流冰海,“童女士,请问您现在心里更偏向哪个男士呢?您真的对郝先生有好感吗?与郝先生过往的故事能说一说吗?” 流冰海竟然并不排斥这些瓜,他们要问,就给他们一个答案好了。 她笑容满面道,“我和陈先生早就没关系了,理由,我也公布了,这种问题我不想再回答了。” “那您对郝先生是什么态度?” “郝先生,当然不错啦,但是他不一定喜欢我呢。” “那就是说,您愿意与郝先生谈恋爱?” 流冰海笑呵呵道,“这个选择权不在我手里,你们要去问郝先生愿不愿意。” “如果郝先生愿意,您这边就没有问题?” 记者一路追问不休。 流冰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肚,叹了口气,“问题还是有的哦。” 是他看不上我,是他嫌我胖唉,你们问他去。 我现在只想卖土豆。 流冰海不想这一世做苦行僧,她此刻并不想对记者说“当时都是开玩笑”这种中规中矩的话,她了解郝景天的性格。 在原剧情中,这是一个非常小肚鸡肠的弯弯男。 曾经,老板对她偏爱有加,他多次怀恨在心背后找她麻烦,甚至,江华给她埋下的事业陷阱,他也从中协助过,目的就是为了瓦解她在公司的地位。 如果按照原剧情,她事业瓦解又被渣后,一死了之,他便可以快活的坐上原公司第一把交椅,还会企图把老板掰弯。 当然,后来他也是那么做的,但老板是没那么容易弯的,他在老板那里谄媚不已,却得不到真爱,便一心扑在工作上,只可惜老板很快找了新的女主播,他又重新陷入嫉妒的循环。 男人陷入爱情真可怕啊…… 所以,他如果真的受不了“舆论压力”,愿意来跟她谈个恋爱,她就谈啊,反正她是正常女的,他可就不是了。 看他敢不敢碰自己一根毫毛。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是,最好让他自己对她退避三舍,主动退出她的生活。 再说,春华也不会允许这种男人碰自己一根手指头的。 呵呵,有春华的感觉真好。 记者又追问不停,“那童小姐,您新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就是郝先生这样的吗?” 流冰海沉吟思索了片刻,还没作答,耳后传来不太愉快的男声。 张秋生很严肃的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对记者道,“她现在没有什么择偶要求,我们公司不是八卦刊物。” 刚刚他接受完公司内容方面的采访,便去处理其他事情,回来竟然看到大瓜飞了起来。 他不太开心。 他又很认真的对记者道,“我们不接受童小姐的私人事务采访,麻烦您以后不要采访这类问题。” 霸道总裁上线,吃瓜记者瞬间吃了个梗,但是又不甘心,又问了一句,“那是为什么呢,是您也对童小姐情有独钟吗?” 张秋生看了一眼那记者,没好气道,“我们公司不允许吉祥物谈恋爱。” 啊,这是什么逻辑! 当吉祥物还不能谈恋爱了。 张秋生婉拒了八卦记者。 记者走后,他把流冰海叫到办公室。 他颇为严肃,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横眉打量她。 虽然脾气极为温和,但他此刻还是有点气愤,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过去自己怎么过来的都忘了?男人亏吃的还不够多吗,现在招惹郝景天做什么。 大瓜是不是长到脑子里了。 流冰海弱弱的站在他面前,被他质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直接否定记者的提问,过去的事情,记……” 记吃不记打,此话有些严重,他忍了回去。 她之前被攻击的那么惨烈,他怜惜她,虽然也是出于自己公司的发展需求……给了她一份工作,她竟然又要重走老路。 流冰海弱弱的站在他面前,又宽又大的吉祥物搓了半截。 她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张秋生。 呵呵,上线了。 她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敢直接得罪他,他有靠山。” 张秋生一顿,“什么靠山?” 她弱小无助道,“他过去就嫉妒我,给我穿小鞋,现在又是公司的大花旦,有老板撑腰,我也不能说我当时是在戏耍他呀,只好顺势而为……” 你能理解一个弱小无助者的无助吗? 张秋生神色一下暗淡下来,好像自己在欺负一个孤独无助的苦瓜,“这样啊。 其实她不完全是这么想的。 原主这具身体有来自天然的抑郁情绪。 之前这具□□抑郁情绪发作的时候,她为了不那么压抑,有一瞬忽然想开了,反正这一世不缺钱,不用卖命赚钱,她可以当个放浪形骸的小坏蛋,多玩弄玩弄男人,呵呵,可以多谈几段恋爱,不高兴了再甩掉,多多品尝人间鲜果,呵呵呵。 要那么专一干嘛,她又不想当好人。 每个女人都有一个“作弄男人”的梦想。 虽然,那只是在那一瞬间的梦想。 所以,郝景天真的要来谈恋爱,她也可以不抗拒,反正他高大帅气又英俊,真谈恋爱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大不了过几天再甩掉。 决定权和主动权都在她自己手里,她不用那么紧张。 反倒是郝景天比较被动。 所以面对记者,她没有那么谨慎和小心。 这些心理活动张秋生当然不知道,听完她弱小无助的言论后,眼神一动,松了语气淡淡道,“那你对他没什么想法就好,他看起来不是良人,你要对自己善待一些。” 文化人说话总是文邹邹的,肉吞吞的,哪辈子才能大刀阔斧。 “也不是。”她又憋憋屈屈的,弱弱道,“他长相帅气,嗯,如果谈恋爱的话,也许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张秋生脸色一暗。 这个女人当了吉祥物以后,脑子都没了! 流冰海弱弱又天真的望着他。 张秋生:“公司会保护你的。” 流冰海弱弱的哦了一声,站着不动,头上的蝴蝶结不合时宜的歪了歪。 张秋生看着这个胖女人,大山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却一脸无助,肉嘟嘟的脸蛋上挂满了委屈,心下软了起来。 “你吃大闸蟹吗?”流冰海忽然问。 什么? 第53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8)流冰海买…… 流冰海买了一大筐大闸蟹给张秋生。 满满一桌,热气腾腾。 在原剧情里,也出现过张秋生这个人,但是与女主的交集很少很少,他只是在很多商演活动中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听过她在业界如何当起扛把子的传说。 但是直到她死,都没与她真正见过一面。 流冰海坐在地上,包大闸蟹给他,感谢他给她提供的工作,并且很真诚的说,希望张总以后多帮忙接商演活动,她好赚钱,养活自己。 张秋生看着吉祥物,不禁忘了她刚刚的弱智言词,流露出笑意,“你工作能力不错,以后还会有不错的发展的,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 其实,东山再起这件事,她并不是非常看重。 原主这具身体有非常天然的抑郁情绪,需要一颗极为强大的心脏才能消除,做事业,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做好工作可以保证心态的良性循环,虽然不想当苦行僧,但还是想要有点正经事情做。 流冰海笑了笑,轻轻点点头,“好的。” “就是,别再招惹不良分子了,离他们远一点。”张秋生又崩起神经叮嘱道。 流冰海又露出弱小无助的表情,啃了一块大闸蟹,没作声。 自从大瓜满天飞后,流冰海在公司的活动越来越多,她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需要专心做一只庞大的花瓶,按照公司小姐姐的交待,把活动处理的井井有条,业余时间跑去卖土豆,或者去健身房走一走。 有时候,她还私下接一些商场的招牌活动,反正这具身体目前就是这么大,刚好可以做招财猫。 不抗拒自己的大身体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只是做招财猫的时候,总有记者关心她的情感问题,动辄便问她新感情的动向,与郝景天是否还有可能。 但都被张秋生“不接受感情采访”一语驳回了。 自从她做了招财猫,公司业务运营竟然比之前好转了不少,闲来没事的时候,她去健身房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她锻炼的方式十分温和,每次慢走四十分钟,不让这具大身体给自己增加太重的心理负荷。 习惯慢走后,她才开始小小的跑步。 有一次,张秋生去健身房锻炼,正好看见一只大吉祥物在跑步机上“健步如飞”,跑步机的声音duang、duang的,吉祥物的身体上下抖动,十分卖力,跑着跑着,绯红的小脸回头,看到他,冲他微微一笑,笑的十分从容。 一点都不在意跑步机上被她踩踏出的duangduang声。 过去似乎并未对这个女人留下太多阴影。 从健身房出来后,他和她并肩一道走。 他其实对她还是有好奇的,过去,她是那么孤傲优秀的女人,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胖到200斤。 这并不像一个严格的女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严苛的女人,岂会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他衡量了这个问题对她的伤害,但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你当初,怎么会被一个男人,喂到发胖的?”张秋生顿了顿,道,“你从前,那么果敢,坚毅,又傲慢,对待事情一向严格,为什么会那样?” 流冰海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过去,那时候,他宠她宠的认真,她爱他爱的透彻,并不知这一切只是爱情的陷阱,若早知,他对她的爱情只是报复性的捧杀,她当然不会那么做。 可她不知道。 她放松在他的怀抱里,一旦爱了,便是赴汤蹈火,万死无悔。 流冰海:“那时候,他爱我,我也爱她,我对事业严苛,我对爱情也严苛,一旦我严苛的爱了,我就可以做他的宠物,做他投喂的萌物,不能设防,这是我对待伴侣的真诚。” 她十分认真地说,恍神间,又想起了自己的世界中,自己做流冰海时的模样。 我们可以不爱,但一旦我们爱了,便卸下防备,任千军万马一一趟过。 她并不认为那是傻。 世俗的光景,终究逃不过犯傻二字。 但不爱了,便全身而退,另辟他境,再痛苦也不过是给错爱的礼物。 她看着张秋生道,“相处时没有设防,犯傻是年轻女人逃不掉的错,很正常。我严苛的爱过,也严苛的离开。” 张秋生听完微微一顿,若爱一个人,就要严苛的爱着,好一个严苛的女人。 “以后还会吗?” 流冰海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犯一次傻还不够吗。 以后好好做个招财猫得了。 这张胖嘟嘟的脸啊,还是适合当一个宠物。 就连江华也没想到,他曾经一心想报复的女人,现在竟然当起了招财猫。 曾经,他确实恨过她,他恨她优秀而孤傲,他追上她便疯狂投喂,然后捧杀,在爱情里他是一个不自信的小人,他就是要杀杀她的锐气,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不再那么优秀,但是,她竟然当起了招财猫。 而他的日子却并不好过,每天被“阳|痿”的事情困扰,真是气不活。 流冰海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美甲,美甲需要经常更换,这幅美甲又要换了。 张秋生看到说,“我陪你去做美甲?” 流冰海顿了一下,摇摇头。 “那我请你吃大闸蟹?” 流冰海又摇摇头,“我还要去跟春华卖土豆呢。” 她想,如果不出意外,春华会不会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春华的土豆摊位格外热闹,流冰海换了一套卡通全身连体服,顶着米奇的脑袋,在土豆摊位旁边蹦来蹦去,帮春华招揽客人。 春华看着一头卡通装扮的巨型动物在旁边一直晃悠,十分心疼的叫唤开了,“喂喂,你累不累啊,堂堂一个大网红,怎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流冰海把帽子摘掉,“我做个吉祥物,沦落到什么地步了,快卖你的土豆吧。” 说完又带上帽子,在春华旁边蹦了起来。 一只大米奇在土豆摊子旁边招揽客人,生意自然格外的好,有人买完土豆,还会和她拥抱一下,流冰海大方送去自己的怀抱。 每一个客人都在她巨大的怀抱里感受到吉祥物的快乐。 流冰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平凡的快乐。 原来和陌生人抱一抱,也是可以这么快乐的。 哪怕自己已经有二百斤。 她把客人分为三六九等。 如果看起来比较高阶的,她还会跳一段舞蹈,搞的春华的土豆摊子像个车展一样。 一切都那么的隆重…… 春华有些吃不消,又有些感动,她以为好朋友还没有从感情的失败中走出阴影,才需要用这种方式转移情绪。 于是便道:“潇潇,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也别太累了。” 流冰海摘下帽子,“我心情好着呢!” 我对你的爱纯粹而热忱。 并不是只可以这样爱男人。 如果没有爱情,也可以这样爱一个女人…… 张秋生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每个买过土豆或者路过的陌生人热情相拥,她好像很开心,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开心。 反正挺搞笑的。 张秋生查询了很多关于童潇潇的信息,过去的微博被她删了个精光,找不到什么痕迹。 他对她有一些想要探究的好奇,最近接了一档人性探秘的专题活动,这个胖女人身上似乎能找到不少灵感。 他还记得初遇她时那女神般的样子。 现在,当了宠物,原来也并不违和…… 而且,自从她当上了招财猫,公司的运营比以前顺利多了,很多公司都挺愿意和招财猫合作,说她省心省力也可爱,又有热度和话题,是招财的不二人选。 这么赚钱的东西,最好不要让别人拐走。 于是,他看她便看的紧了些。 甚至有点害怕失去她。 也不知道这份害怕里,有没有心动的成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怎么会对一个胖女人心动,绝不可能的。 但是…… 算了,还是先看紧她。 一连几天,他都跟着她一起出现在春华的土豆摊子上。 她穿着大熊猫的连体服,坐在一旁,抱着一筐竹子。 她还真拿自己当动画片的主演了! 他连着跟了她几天。 有一日,春华把他堵到了夜市一角,黑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问,“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你到底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对潇潇有什么想法? 最近,她也看到了潇潇老板不允许她接受感情采访的新闻,他可真是多管闲事,人家愿意接受采访,关他什么鸟事。 难道他有什么狗想法? 男人没有省油的灯。 张秋生顿时气势全无,“我……” “你什么你。”春华面目冷艳道,“潇潇是受过伤害的,你要是敢让潇潇受到伤害,我打到你裤子开花。” 裤子开花……什么东西。 张秋生感受到浓浓的压力。 春华逼问道,“你到底干嘛老来看她。” 张秋生硬挺着脸面道,“我来看看她卖土豆的样子,有没有新的商业模式。” “什么?”春华瞪大了牛眼,“这你都能联想的出来,你把她当什么了,你的赚钱机器吗,真是商人思维,要把人榨的干干净净。” 张秋生气焰不足,没说话。 他一贯脾气温和,根本招架不住春华这种大炮的攻击。 春华看他不说话,心里更不踏实,“反正我警告你,不要随意动潇潇一个毫毛,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对她好一点。” 哦,原来还是可以喜欢她的…… 不对,谁说喜欢她了。 “但是潇潇对你有没有意思,我还不知道呢,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如果她不愿意,你也不能勉强,赶紧断了你罪恶的念头!” 张秋生看她这幅紧张的样子,实在好笑,“你这么紧张干嘛,她又不是你的女人。” 春华露出谨慎的表情,“怎么不是我的!她就是我的,如果天下男人都不靠谱,我也不结婚了,反正我有钱,能养她一辈子,就是不许她被你们祸害。” 吓死了,有这一次够她提心吊胆一辈子。 她再也不想天天担心那个女人自寻短见了! “反正我对你就三个要求!” 月黑风高,春华黑着脸道,“不喜欢不要招惹;喜欢了真*心对待;处上了不要搞花花肠子。” 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但我看你人还不错,不太像坏人,比郝景天强多了。” 什么?竟然拿他跟郝景天比? 他不太高兴了。 张秋生优雅的胡须在夜色之下显得十分迷人,很具有艺术气质,并不像所谓的商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愿意做一个艺术家。 就在二人争执之下之时,流冰海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穿着大熊猫的衣服,手里拿着道具竹子。 “你们在干什么?”大熊猫问。 她知道,春华可能又在开炮了。 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还蛮般配的。 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闺蜜最后和追求自己的男人走到了一起,恶俗又现实。 春华吓了一跳,像被抓包了似的,“啊,没干什么!” 她走过去,揽住流冰海,低声道“我看看他的面色!” 流冰海笑道,“什么面色?” 春华认真道,“鼻直口正,面色有光泽,是个有正能量之人。” 哦……“是么。” “我觉着还行,但是你也要暂时离他远一点,不要让他侵犯了你的小手小脚。” “哦。”流冰海很严肃的答应。 春华的脑回路和战斗速度都快的出奇啊…… “千万不要先动心!”春华又叮嘱。 “好。”她一口答应下来。 她是很认真的答应。 如果说,这一世,她唯一会迁就或者顺从的人,那就是春华了。 在原主的故事里,童潇潇死后,童家兵荒马乱,连年遭殃,很多年了,原主的事都被拿来放大和消费,父亲母亲活在悲伤里,因着连绵不断的遭殃,一直走不出来。 是春华像一台战斗机,一直站在原主离开的世界里,为她的父亲遮风挡枪,时时看望,也曾有文化公司想让春华把原主过往的故事写出来,贩卖成册,都被她拒绝,她固执的维护着朋友离开后的清净,不忍她在天之灵无法安息。 在儿时,她便是童潇潇的保护神,有春华在,女主才得以如此果敢和自信,她支持她的任性和傲慢,支持她的美丽和优雅。 所以,春华,是流冰海永远不会去伤害的对象。 这一世,她也会替早早离开的原主,守护春华的未来。 所以,春华说什么,她都听着。 虽然任务主应该理智冷漠。清冷而孤独,才能成大事,避凶恶,得自在。 但她还是觉得,人的心里,不能没有温度。 不管遭遇什么,她还是愿意在心里留一份柔软,给那个最值得的人。 “我听你的。”她对原主离开后,守护了童家一生的好朋友说。 这不是偿还,也不是报答。 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信任,和相惜。 我听你的。她说的有点温柔。 春华愣了愣,然后突然不知好歹的锤了一下她的脑壳,“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是不是留着什么小弯弯绕,想躲开我偷偷搞汉子。” 真是不禁夸啊…… “我告诉你,你搞男人可以。”她坚定而小肚鸡肠道,“男人搞你,不行……” 这个逻辑很曼妙,流冰海点点头。 然后问春华,“那后面那个男人,要搞一搞吗?” 第54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9)…… 本来,按照正常发展,春华会去调查一下张秋生的历史,看看这个人到底安不安全,可不可靠,如果是个正人君子,然后说不定从中助力,将招财猫送上财神大厅。 虽然张秋生并没有明确表示过对吉祥物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提前做好功课总是没错的。 可不巧,郝景天是弯弯的事情,突然败露了。 事情不管如何变化,总会在既定的时间重复一些事件,童潇潇的前老板,果然又在这个时间段招进了一名漂亮的女主播,可以取代童潇潇的位置,甚至可以一并削弱郝景天的锋芒。 老板,是不会让一只花旦独大的,女主播进公司的时间也与原剧情中一模一样。 郝景天气急败坏,急火攻心,开始撩拨爱慕已久的男老板,狐狸尾巴渐渐露了出来,他主动进攻爱情,卖弄风骚,结果被别人发现了,一时间风头全无,成为比童潇潇更热门的话题男王。 时间就是这么凑巧,与原剧情中的时间卡点十分吻合。 超级男模郝景天原来是个弯的,爱慕的还是自己老板,可老板可是个直男啊,怎么会允许这种丑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立马与郝景天划清界限。 弯弯虽然不犯法,但调戏直男就不好了,郝景天的瓜比童潇潇的还难吃,被取消了一切活动,星图惨淡。 为了扭转趋势,他又想起了流冰海。 这个对他表过白的女人。 他找到流冰海,摆出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对她说,“潇潇,你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流冰海挑起眼尾问他,“怎么。” 郝景天竟然红了一双眼睛,“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我愿意跟你谈恋爱,我们在一起吧。” 为了星图,不顾一切。 现在只有找个女人谈恋爱,才能对抗他是弯弯的传闻,他对老板只是摸摸小手开玩笑!老板不可以这样薄待他! 只要跟流冰海谈个恋爱,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翻红,蹭上一波话题和热度。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郝景天认真的说,“我仔细考虑过了,其实我们各方面还都是合适的,彼此也了解,虽然你胖了但是你依旧很可爱,所以我们在一起吧,好吗?我愿意试一试。” 流冰海定定地看了看这个弯弯男。 眉清目秀,皮肤细腻如脂,挺拔的身型比很多直男高挑有肌。 她暗暗笑了笑。 这里和她所想的时间点,基本一致。 原剧情时间点,也是在这里,他弯弯暴露,气急败坏,无所依靠。 在原主的世界里,童潇潇死后,郝景天因为撩拨老板失败,星图淡了,便去勾引其他男人,但钱财无依,总要吃饭,便打起了童潇潇的主意,利用过去做过同事的经历,贩卖起死人生平,找到各个八卦渠道,刊载有关原主一切的实际与不实的传说。 毕竟,原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网红。 原主能从底层爬到一线,自然会有一些非人的经历,红了之后,原主也做过很多公益事业,建立的是高贵正直的人设,好人的阴暗面,自然备受关注。 而那时原主已死,是非再也无从考证。 上次商业活动中,有人吐槽原主外婆外公的往事,在原剧情中,原主的家事也是在那个时间被郝景天扒出来的,有些事情无论主角怎样改变,该发生的还会在同样的时间点重复发生。 这个人给原主死后的童家造成了巨大困扰。 现在,又想来和她谈恋爱。 她当然知道他什么用意。 流冰海立起眉毛,上下看了看他,眼神里涌起一丝玩意之色。 谈恋爱是么。 跟一个弯弯谈恋爱? 呵呵。 流冰海笑了笑,“好啊。” 郝景天瞬间流露出诧异,大约以为还得在她这儿费一番嘴皮,流冰海看了他一会儿,又道,“可是,你不是弯弯吗?” “那都是他们道听途说,你别被他们误解。”郝景天匆匆解释。 “这样。”流冰海点点头,又道,“好吧。” 郝景天见她答应了,激动的一宿没合眼,并且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可见她对自己的确是有感情的,但他可是个弯弯啊,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但是,我有个条件。”流冰海又说。 “什么?”郝景天有些紧张。 “恋情暂时不能公布,先试恋爱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合适,再公布。” 郝景天当然最着急的就是公布恋情,好以此来搏一波流量,但是流冰海这样讲,他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这个提议,也找不到比流冰海更合适的人,只好先答应下来,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好吧。” 之后,流冰海开始了和郝景天谈恋爱的日子。 她白天在公司上班,隔三岔五的下班后,便和郝景天出来逛逛街,郝景天陪她逛街的时候总是左顾右盼,恨不得他谈恋爱的事情立刻被八卦记者捕捉到。 他应该对流冰海好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提前公布恋情了。 郝景天有些发呆,出神的想着自己的计划。 真是的,平时那些记者脖子都很长的,这会儿却都安安静静的躲到地下了。 流冰海看着他目光游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理他,“哎”了一声,碰碰他的胳膊。 郝景天激灵了一下,“干什么?” 流冰海笑笑,“没什么啊,你怎么了。” 郝景天:“我没事。” 哦……流冰海低头看了看他的小臂。 刚刚他被碰过的地方光滑紧致,呈古铜色,模特的身形果然不错,她抓起他的小臂,无根玉指抚在小臂肌肉上。 郝景天心里嗖的一下,大叫起来。 她要碰他了,她要碰他了,接下来就要和他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了。 天啊,胖女人的热情防不胜防。 郝景天很紧张,他从前可直可弯,现在基本不想直,女人的身体他好久没碰过了,更何况还是胖女人! 他很紧张,本能的木讷起来。 流冰海淡淡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郝景天忍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早晚都是要失|身的,不如早些适应,于是,他定了定神,抓起流冰海的手,想和她牵手。 女人的手,天啊。 受不了,受不了! 流冰海牵起他的手,淡淡的看了看,把手还给他,道,“现在还早了点,我不想那么快。” 啊……郝景天松了口气,还好他也不愿意,心里一颗石头落了下来,惊魂暂定,他继续陪她逛街。 经过一家步衣店,流冰海拉着他进去逛了逛,这是一家高级定制服装店,流冰海看了看,道,“你身形那么好,定件衣服吧。” 她胖胖的小手在他的胸前丈量,一指一指经过胸膛,郝景天身上的汗毛凉飕飕的,心里七上八下,硬挺着身板。 欲哭无泪。 流冰海拿了一款衣服,在他身前上上下下的比着,郝景天感觉到那肥胖的小手指对他是满满的爱意。 社会太艰难了。 他委屈的鼻子泛酸。 流冰海丈量好尺寸,把衣服还给售货员,对郝景天道,“好像不太适合你的身型,你该穿的挺拔些,再看看吧。” 啊……不用再看了,郝景天快速走出服装店。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每天做梦都是胖胖的几根指头在抚摸他隔着衣服的□□。 郝景天着急被记者围剿,心神有些不宁。 流冰海终于放弃给他做衣服了,过了几天,又对他说,“我们去做足浴吧。” 郝景天一惊。 脑中都是和她一起泡鸳鸯浴的场景,两个人在一个浴器里面洗洗搓搓,天啊,太肉麻了。 但是他不敢说不去,毕竟还没有公布恋情。 他勉强答应着,内心是拒绝的。 到了会所,流冰海温柔的对他说,“你先到房间等着吧,我去换衣服。” 她还要换衣服! 郝景天毫无安全感,满心酸楚的点点头,“我在里面等你。” 流冰海笑笑,头上的蝴蝶结又大又粉,“你也要换,你快去吧。” 说完,便转身向更衣室走去。 二人各自换好了睡衣。 到了房间,流冰海叫来给她服务的女孩,她和郝景天每人一个足浴桶,在两个席位上,分开进行足浴。 郝景天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鸳鸯浴,还好…… 他在席位上泡起脚来,一边泡,一边提防着流冰海投过来的炽热目光。 流冰海一边享受着女孩手中的力度,一边对郝景天温柔的笑笑。 他就受不了她这邪魅一笑。 好像要吃人似的。 她穿着睡衣,热热的水蒸气向上蒸腾着她的脸,再加上最近瘦了一些,竟把这张肉嘟嘟的脸渲染出几分轮廓。 听说,女人谈恋爱后都是会变美的。 她这是要干什么,屋子里灯光暖暖的,还有住宿的房间,她这么笑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是不是在暗度陈仓,一会儿是不是就要把他…… 郝景天艰难的联想着。 流冰海一直流露出格外温柔的笑意,就像一个母狼,时刻盯着一只待宰的小羊。 按到一半,流冰海忽然问郝景天,“舒服吗?” 啊?啊? 哦……说的是脚。 他点点头,“还好。” 流冰海笑着,又对给她服务的女孩说,“麻烦小妹妹,一会儿再给我朋友做一个全身按摩吧。” 郝景天即刻愣住了。 马上就要有一个女人的双手,抚摸他的全身了。 他浑身僵硬,深感在娱乐圈混生活的不易,星图昏暗,现在要借着和一只日益丰满羽翼的肥猫谈恋爱而重新凹人设。 他已经好久没有被女人碰过了,但是这样的潜|规则以后怕还会更多,早晚,他会被童潇潇这个贪图美色的肥猫所糟践,现在,大约只是个开始。 他忍着不快,任按摩小妹在他的□□上伺候了一个多小时。 转头,看到流冰海在一边神情淡然的涂抹指甲。 郝景天想着,一定要赶快把他们的恋情公布出去,早日东山再起,还可以翻身做主,找自己喜欢的男人。 他一定要忍下去。 但是,这个女人却总是对他,投来温柔似水的笑容。 她做好美甲,坐到他身边,十分关心的问,“体验感好吗?” 按摩的体感其实还是不错的,可是,他好没安全感啊。 “还行。”他淡淡道。 流冰海温柔的说,“那我以后多请你来放松放松,你是模特,长期拍摄肌肉很疲惫的,需要放松。” 还要常来? 郝景天一万个不愿意,“不用那么麻烦。” 流冰海笑笑,“不麻烦,也不用你花钱,等我学会了,我们就在家自己做,不来这里了。” 什么……郝景天后背发麻,她还要亲自给他做…… 想到流冰海衣冠不整的骑到他的后背上,对他的身体一通扭捏,他便不寒而栗。 “你……不用的,不用对我这么好。” 流冰海笑盈盈的,可爱的大蝴蝶戴在头上,像一只无害的傻白甜,“不麻烦,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是要互相心疼对方,对彼此好啊。” 我会对你好的。 会好好疼爱你的。 流冰海的眼神温柔又坚定,好像时刻准备着把一个弯弯掰直。 他一时有些恍神,不知道她都准备怎么对他好……这个女人啊……这个胖女人要把他掰直吗这是。 她别这么娇滴滴的好不好。 郝景天神魂不安的一夜没合眼。 过了些天,他问流冰海,是不是可以公布恋情了。 流冰海坐在地毯上沉思了好久,真切的看着郝景天,望了他好久好久。 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道,“怎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很好。”流冰海真切地望着他,道,“我就是,忽然想生个孩子了。” 一时间,郝景天头顶轰隆一声巨响。 生孩子……她是想跟他生孩子吗? 是跟他吗? 天啊。 第55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10)流冰海…… 流冰海真切地看着他,问道,“你有打算跟我长期交往吗?” 她的眼神无害而专注。 郝景天还没从生孩子的惊吓中走出来,一颗心如一团乱麻。 她想生孩子了,她竟然想生孩子。 他额上的冷汗簌簌冒下。 是说,得给她一个孩子,她才肯公布跟他在交往吗? 这翻身的代价有点大啊…… 郝景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的现在的形象清纯又无害,如果此时又被渣,会更加坚定一个无辜者的形象,那他岂不是更要被千夫所指了。 之前没想过她会进度这么快的!! 见他僵在那里,流冰海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是后面几天,她都没有再去见郝景天。 给他点独自灵魂颤抖的时刻! 郝景天魂飞魄散的度过了孤独的一周,这一周他过的无比煎熬。 世界变化快,女人的思维他总是跟不上,怎么会突然就想生孩子了呢,这到底是从何说起呢。 压力太大,一宿一宿的失眠,人瘦了一圈,脱发的数量是往日的三倍。 流冰海独自快活了半个月后,又重新联系郝景天,约他逛超市。 他想好了,不管她怎么说,生孩子是坚决不行的,怎么可以未婚先孕呢,就算他是个直男也不行啊!绝不能因为他是一个弯弯就心虚。 对,未婚先孕是不行的,他可以推脱过去,就说,他们还没到那一步。 连亲亲都没有过,怎么能生孩子。 可是这样的话,她不会扑过来就要跟他亲亲吧,她最近好像一直在学按摩。 他想起在她和江华恋爱时,他曾看到她偷偷收藏的俘获直男的十八种姿势,她不会以后都用它们来对付他吧! 郝景天一颗弯心里面心事重重。 流冰海漫无目的的和他在超市里面走,想等着他说些什么。 正常来说,到了这一世,她该与郝景天主动划清界限,避免与他有任何接触。 但她发现,在这个世界,有很多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有些事情,会在与原主的世界相同的时间卡点时,同样的发生。 比如郝景天扒童家往事的时间,郝景天弯弯被曝的时间,都与原世界神奇的同步。 虽然她活了下来,可在原主的世界,她是死掉的,如果不能突破某些魔咒,那么,郝景天与童家的联系或许会如原来的世界一样,依然密切的发生。 即便她活了下来,她也永无安宁,或许会日日被他缠绕。 她倒是不怕什么,可是父亲母亲年岁大了,怕是经不得他的折腾。 所以,打破常规,打破原世界的重要剧情,也许才能逆转某些既定的事实。 她要郝景天能自动远离她的世界,从此再无瓜葛。 顺便,哼,吓死他。 她和郝景天并肩走着,郝景天精神不振,黑眼圈都大了。 她什么也不说,拉着他到处闲逛。 人类一切的折磨都是从沉默开始……女人的沉默可真是太可怕了。 这本来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说了暂时不公布,就是为了避开风头,不要惊扰了在意她的人。 但是,超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和郝景天逛超市的身影,很快就被不远处的张秋生看到了。 他看到她,和郝景天一起逛超市,就好像被人当成傻子,耍了一圈。 忽然想到,那次商业活动,她对郝景天忽然的表白。 他以为那是逢场作戏,临危不惧,难道是真的? 可他是一个弯的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张秋生远远看着,整个人置在原处,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他可是她的老板,她跟弯谈恋爱都不和他商量的? 这些天,他经常带着她到处参加活动,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啊。 当老板发现自己曾经的女神,现在的招财猫和疑似心动对象,和一个弯弯在逛超市时,内心是很挣扎的。 张秋生感觉自己三十多年来都没有这么挣扎过。 他不是豪门出身,并不具备商人的野性和霸气,他做文化产业起家,父母都是书香门第,他知书达理,很少说污言秽语,更不轻易骂人。 他从小,便被教养出温厚的性格和胸怀。 但他此刻,真的很想骂人。 妈的啊…… 还得是最脏的那种。 他真是有些恍惚了,在超市尾随了一个小时后,看到他们拎着食品袋子走向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为了探究真相,他开始跟踪。 此后每天流冰海下班,他都会悄悄跟在她后面,总是发现她在和郝景天秘密接触,而且好像还很亲热的样子。 她那只猫爪就快碰到他的小手了。 她好像很想和他亲近,他在望远镜里都看见了,她的表情里写满了温柔与真切,似乎有一种要与这个男人细水长流之欲。 可他是弯的啊! 她不会连这个也不在乎吧。 他想要直接问她,又担心被她反问,是怎么知道她和郝景天在一起的。 难道要他说,无数次偶然发现? 不妥…… 这日,张秋生在家里的落地镜前面照了照。 是不是自己为了增加艺术气质,留的胡须,显得老气了些…… 他摸了摸…… 是不是应该刮掉? 他蹙了蹙眉,电影人很多都留胡子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宁可跟一个弯弯,都不多看他的胡子一眼? 啊…… 他是在吃醋吗? 他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上,深沉的饮着。他忽然觉得很挫败,她宁可跟一个弯弯,都不多看他的胡子一眼。 曾经她高挑秀丽,孤傲冷艳,不理会他也就算了,现在竟然…… 哦不对,曾经他也不喜欢她啊。 跟曾经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喜欢艳丽俗物的那种男人。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这只萌萌的吉祥物多一些。 他又陷入了沉思,落地镜的镜面里写满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自我怀疑,一个无助而对这世界充满质疑的身躯在沙发上,摊成了一个问号。 过了很久,他放下茶杯,又破口大骂了一句。 靠的,都什么时候了,她都跟一个弯搞到一起去了,他竟然还在这里,喝茶? …… 人还是得有点社会责任感的。 是不能让一个失去脑子的女人这样祸乱弯弯的。 看看外面的天色,还不是很晚,再等等…… 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去了海红夜市。 春华正在卖土豆,吉祥物今天不在,可能去跟那个弯弯谈恋爱了。 想到这儿,他气的加快脚步,疾步如飞的跃到春花面前,告状道,“你快管管吧!大熊猫和那个弯弯,搞到一起去了!” 春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熊猫是谁。 “童潇潇,和郝景天!”张秋生忿忿的说。 春华一怔,蹙了蹙眉,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秋生,“什么?” 张秋生:“我说,那个吉祥物和那个弯弯在一起了!” 春节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神经病吧,把我们潇潇当什么人了。” 张秋生:“我发现好久了,他们好像在谈恋爱!总之,经常在一起。” 春华顿了一下,看了张秋生好一会儿后。 “他对潇潇做什么了?”春华突然提高了声调? 张秋生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是,逛超市,吃饭,逛街……还没做什么。” 春华又高了一声,“摸她的小手小脚了?” 她好像很在意她尊贵的小手小脚…… 这……“我没看到,只是,经常在一起……” 春华脸色一下沉了,冷酷的站了一会儿后,忽然抄起平时三轮车上囤着的一只打狗棍,吼了一声,“这个郝景天,怎么回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完,便如大侠一般,跨出了土豆摊子。 张秋生以为她要去找弯弯男拼命。 可是,春华刚跨出去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她停了一会儿,又停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打狗棍,慢慢的回到土豆摊位上,没作声。 张秋生:“你……什么意思?” 不是要去打狗吗? 春华摇摇头,神色淡淡道,“潇潇,或许有她自己的想法。” 什么? 张秋生没有预料到春华的反应。 “万一她有自己的目的,我却突然袭击,不好……”春华坚定道,“还是再等等看。” 这…… 张秋生一万个没想到。 春华又道,“我只收拾那些欺负她的人,上次,是因为郝景天挑衅,我必须揍他,现在,万一她有自己的目的呢。” 春华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再看看。” 张秋生很着急,“那万一她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 春华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你要是看不惯,就自己去追,潇潇爱上谁是她的自由,我没权利阻止,我说过了,我只替她善后,收拾流氓和小人。” 张秋生一时惊的目瞪口呆。 啊啊啊,你这是什么好朋友啊,眼看着人家跳火坑了都不管。 “我了解她,她应该不至于傻成这样,江华的事情,是个意外。”春华理智道。 她不至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行不行。”张秋生道,“再发展下去,可能就要亲亲小嘴摸摸小脚了!” 他恐吓道,“你能想象她被一个弯弯的男人亲亲小手摸摸小脚的样子吗?” 春华:“直男我也忍不了,没人配的上潇潇。” “对!”张秋生道,“我们公司的吉祥物,不能再被祸害了,再继续下去,万一生出孩子来怎么办?” 张秋生危言耸听,越说越夸张,“到时,她被骗了,生了一个弯弯的孩子,自己成了同|妻,还不信命,一边养着弯弯的孩子,一边被人骗光了钱财,不可想象。郝景天现在是谷底之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好心,如果能和她生一个孩子,他后半辈子都不用奋斗,可以直接借孩子爹之名养老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且自己越说越信,听的春华表情也是瞬息万变。 “那时,她就不只是胖了,她现在已经够胖了,生完孩子,胖到三百斤,做吉祥物也超重了,没有工作,还得养着软饭弯和他的娃,被他骗光钱,即便离开他,也会因为超重有娃没工作而再也无法苟活。 春华被他说的脸一阵绿一阵白。 心里一阵一阵发凉。 好像已经看见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在土豆摊子前面暴躁的奔跑。 没容他越说越恐怖,春华冲他吼了一嗓子,“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拆桥!!” 第56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11)春…… 春华和张秋生这个拆桥小分队,根本容不得善男信女有任何肢体接触,在流冰海和郝景天谈恋爱的每个阶段,都有两副望远镜在后面交替望着,暗暗观察着一举一动。 春华迟迟不肯有任何行动。 她总想着,好朋友或许有自己的想法,贸然冲过去,可能只会打草惊蛇。 但她也不是特别放心,怕她吃亏,所以,只是在远处暗暗盯着,如果郝景天对流冰海有什么肢体上的过分的举动,她便拎着打狗棍冲过去。 如果没有风吹草动,她便按兵不动,就这样远远护着。 只是,张秋生不是很沉的住气。 他在春华身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一直夸大描述郝景天的肢体动作,凭空捏造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比如郝景天只是挠了挠耳朵,他便说郝景天快搂上流冰海的腰了。 堂堂一个知识分子,怎么可以满口胡诌。 春华鄙夷的回头瞪他,心下又忍不住对他颇有几分满意。 “坏了,要摸头杀了。”张秋生说。 一道似有似无的光波从张秋生瞳孔中波射出去。 流冰海摸了摸郝景天的头。 他的头发很细,只是这么轻轻胡撸胡撸,就有非常好的手感,像羽毛一样又轻又软。 郝景天的头发穿过一只胖女人的手,心里一个激灵,嗖凉嗖凉。 他转头看到流冰海无害似水的平静眼神,这眼神中还带有一丝好奇。 她好像在很好奇的打量他。 郝景天骑虎难下,很是难受。 “你考虑好了吗?”在他煎熬了第四十五天之后,流冰海终于问出了口。 “考虑什么。”郝景天心里咯噔一声。 “生个孩子。”流冰海认真的说。 并不是戏弄你玩弄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你生个孩子,你看到我真诚而坦率的眼神了吗? 你不是要谈恋爱吗,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谈恋爱呦。 郝景天心头犹如被置了一大块冰块后,又添置了熊熊烈火。 他怔了几秒后,调整了一下思绪,对流冰海道,“潇潇,我觉得……这个,我们还为时尚早吧……” 流冰海怔了一下,低下头,“哦”了一声,似是有点失落。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谈一段时间,得到大家的祝福后,再考虑这件事,比较好……”郝景天露出狐狸尾巴。 流冰海像没听见似的,似乎还停在刚才被拒绝的失落里。她淡淡的垂着眉,表情很怅然的,又“哦”了一声。 然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逼迫人家,总是不好的。 就这样连续了几天,她被拒绝后,在他面前一直没精打采的,虽不再逼问他要孩子,但是表情总是怅怅的,眼神游离不定,再抬头看他,便是水波荡漾的失望。 这眼神,杀的郝景天的心脏日日难熬。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受不了这样被煎熬,现在不跟她生个孩子,好像过不了这一关了。 如果不跟她生孩子,她就不能公布恋情,那他还在这里瞎耽误功夫干嘛。 看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爱上他了…… 他是不可能碰这个胖女人的!啊啊啊! 有一日,流冰海又约他出来逛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期盼也有无助。 郝景天实在受不了被胖女人这样在意,终于受不了了,开口说道,“潇潇,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流冰海诧异了一下,“哪里不合适?” 郝景天*汗如雨下,因为我不喜欢女的,“生活理念,可能不合适,我们……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煎熬的说完这句话,就等着胖女人放他一条生路。 流冰海受伤的看着他。 他知道他伤害了这个胖女人的心,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时不时碰碰他的小手小脑袋以外,对他还不错,但是…… 这还是太可怕了…… 他对流冰海淡淡道,“你不要太伤心,我们以后……” 连朋友最好也不要做了。 “嗯?”流冰海又看到希望一般,打起精神看着他。 这即将把他吞噬的眼神啊…… “我们到此为止吧。”郝景天冷着脸说道,“我们真的不合适。” 这些日子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 流冰海却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一腔付出怎么可以换来无情的抛弃! 她不能相信啊,转身捂了一下面颊之后,大颗大颗的眼药水在眼眶里翻滚着,眼中尽是失望与悲凉。 “你也不要太难过……”郝景天怕她扭脸就去微博上控诉自己,只想好聚好散,“只是分手而已,没有谁伤害了谁,对吗。” 童潇潇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去微博@我。 郝景天揪着一颗心。 “你要跟我分手?”她涩着声音问。 郝景天“嗯”了一声。 流冰海似乎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依然睁着眼睛天真的问,“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用了!”郝景天坚决的说。 说完,规劝道,“潇潇,分手的人不再联系比较好,以后我们,就是,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这样…… 流冰海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 流冰海的眼药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过了好久,才有一颗眼药水在泛红的眼底之中,滚了下来。 她现在可是吉祥物啊,谁敢欺负她。 好伤心啊好伤心。 郝景天有些慌了,没办法,只好接着劝她,“潇潇,我们真的不合适,咱们好聚好散,我祝你以后找到更好的归宿。” 做朋友也不必了,离的越远越好。 “那,我还拍了我们在一起时的照片,留给你做纪念吧。”流冰海又道。 对的,拍照片了,有证据的,你敢信吗。 以后你敢靠近我半米,我就把你今天渣我虐我的事情@出去。 “不……不必了。”郝景天心惊胆战道,“你自己留着吧,没别的事,我们就在这里再见吧。” 再见,再也不见,不要再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了,我的孩子不会属于你。 流冰海还是十分不舍…… 郝景天都想落荒而逃了。 以后看到这个女人一定要爬到树上躲起来再跑。 流冰海又忍着不舍,胡撸了一下郝景天的头发。 最后再恶心他一下,也是好的。 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以后自己的世界里恐怕就见不到他了,好可惜啊…… 流冰海的手指穿着他的头发而过,仔细感受着受惊的小弯弯头皮中的战栗。 感受好了,她放下手指,投着波波眼神,对他说再见。 一切都结束的那么及时,可恰巧,她的手刚从郝景天头皮中离开,身后就冲过来一个毛绒绒的有胡子的男人。 他站到流冰海后面,赤冷着双眼,看着吉祥物和小弯弯。 “在做什么?”他问。 他刚刚看到她又摸他的小脑袋了,不理会春华的阻拦,便疾驰冲过来打断,顺便问个究竟! 脑袋是随便能摸的吗,公司有明文规定,吉祥物不能摸别人脑袋的。 她忘了吗。 好像合同里没有写,回头他加上。 他本来是想要过来质问一番,但一回头,却看到流冰海眼中的浓浓热泪。 顿时一怔。 这……怎么还哭了。 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这…… 张秋生又回头看到郝景天。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加重了喉咙的力量,无情的质问。 而郝景天,竟然被他冲过来,揽住流冰海的那一瞬间,迷住了。 这个男人,的胡子,好帅…… 第57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12)郝景…… 郝景天痴迷的看着张秋生。 上次,在商业活动中,好像也有这个男人,但是当时他没有仔细看清楚。 这会儿,才发现,他,这么的,帅啊…… 他好像是,童潇潇的老板吧…… 那么,这个男人,喜欢她? 郝景天展开了一系列猜测。 张秋生揽住宽他一截的吉祥物,看到她眼中冰冷的、失落的、无助的眼药水,心里惊了半分。那些粗俗的、阴暗的言语闯过这个知识分子干净的胸腔。 “你怎么了?”他问流冰海。 “你对她做什么了?”他高声问弯弯。 我……郝景天欲哭无泪。 分明是她一直在对我动手动脚,还要跟我生孩子,我不跟她生,她就这样了。 呜呜呜,跟我没有关系。 “我什么都没做。”他解释道。 张秋生冷着脸道,“你什么都没做,她会哭?” 郝景天也好想哭,真是大写的冤枉…… 可这种事情又没法说出口,总不能说,他要跟她谈恋爱,但她非要生孩子,所以他把她甩了,这要怎么说出口,真是哑巴吃黄连。 心里十分痛苦,还要面对直男质问的眼神。 呜呜呜,为什么直男都去喜欢这个女人了啊,这个男人质问自己的声音真是好性感好有安全感。 而且,他真的好帅,胡子毛绒绒的,又可爱又妩媚。 郝景天一边委屈,一边贪慕的看着张秋生。 越看越喜欢,可是,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是这个胖女人的了,以他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和这个胖女人走太近,他要远离她的世界,就要一并远离这个性感的男人。 好不舍啊……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一见倾心的人。 真是好帅,好帅。 以前,郝景天遇到的都是一些霸道总裁,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温柔性感的艺术家呢。 太好看了……他呆呆的望着张秋生。 张秋生以为他被自己吼的震住了,又道,“以后,离潇潇远一点,再把你的脑袋瓜放到她手上,你的脑袋瓜可能会开瓢。” 他说的一本正经。 真的会被开瓢的,打狗棍很厉害的。 “我……”郝景天还想辩解些什么。 但看着流冰海依旧一副失恋之后欲哭无泪的垂死样,他只想赶快逃离。 只是,可惜了这个好看的男人…… 这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以后怕是都不能靠近了,不然随时被她发现了自己,拉回家生孩子可怎么办…… 天呐…… 这回,变成郝景天眼中的眼泪,在眼眶中绝望的翻滚。 流冰海擦了一把眼泪,看着郝景天,含情脉脉道,“景天哥哥,以后,有工作上的好机会,我还会想着你的,会给你发消息。” 啊……不……必了! 郝景天摇摇头,“潇潇,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说完,忍着心里的不舍,又看了一眼帅男人,便想赶快离开。 “慢点。”流冰海叫住他。 郝景天心头又是一凉。 流冰海看了看张秋生,问道,“上次商演,遇到传奇影视贺总,名片在哪?” 张秋生:“你……” 流冰海开始伸手在他怀里胡摸。 张秋生后退两步,从名片夹里找到贺总的名片,递给流冰海。 她转身交给郝景天,道,“传奇影视贺总,也许能帮到你对接新的项目,我会和他打个招呼,你试试吧。” 郝景天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深爱自己至此的女人。 流冰海笑道,“也做不了什么,帮你这一程吧。” 她想,郝景天还是需要有个正经营生,以后,才会和自己与童家的瓜葛越来越浅。 逆转原主世界中的所有轨迹,大约,才可以逆转这一世童家的命运。 反正,近水楼台的事,郝景天虽然弯,但业务能力不弱。 郝景天接过名片,看到流冰海心中浓浓的爱意,怕这是小胖妞俘获心上人的特殊套路,俗话说拿人手软,拿了名片,是不是就要与她生孩子,以后,会不会以“恩人”之名套路他,把他掰直? “我……”郝景天犹犹豫豫。 “我们,不可能的……尤其是……生孩子……”他又严肃下来。 流冰海柔柔笑道,“送你一程而已,以后,我们不再来往就是。” 张秋生不知道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怒吼了一声,“哭什么哭,快滚。” 郝景天捏着名片,头也不回的便走远了。 张秋生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唬跑了一只居心不良的骗子弯,心中有点得意。 但看到流冰海泪流满面,又十分心疼。 吉祥物如果伤心了,可能就不吉祥了。 他擦掉流冰海的眼药水,想了想,又有些生气,骂道,“男人的亏还没吃够,哭什么,他有什么好哭的,你到底怎么回事,真的在和他谈恋爱?” 不对……好像还要生孩子…… 生孩子??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生孩子,你要和他生孩子?” 流冰海终于挤干了所有的眼药水。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淡定的说。 张秋生还在揉擦她的眼睛,一边揉一边骂她。 一狠心,他忽然下了一个决定,对流冰海道,“别哭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为了不让她再被渣男欺骗,他只好舍身取义,葬送了自己后半生的快活。 不然,她早晚不知道被哪个混蛋骗去。 可能会生很多孩子什么的,那她还不得胖成大象。 到时,就不如现在这么可爱了。 他当下宣布,流冰海以后就是他的了。 流冰海听完,斜斜眼睛,推开他不停揉擦她眼睛的手。 “春华呢?”她说,“一起出来。” 一起出来啊倒是。 春华的打狗棍,在手心牢牢握着,迟迟都没有迈出那一步。 这些日子,她晚上去夜市卖土豆,下午的时候被张秋生拉着当变态跟踪狂,望远镜里的好朋友和那个弯逛街散步,但迟迟没有发生任何肢体动作。 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去酒店开房什么的。 所以,她的打狗棍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她是了解闺蜜的,就算受过伤害,有一死了之的可能,但不至于去和渣男弯拉拉扯扯。 除非,她有什么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打算,所以,她只想暗处看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打扰她的世界。 没想到,关键时刻,那个大胡子竟然扔下她独自去原形毕露了。 是个不太能沉的住气的性子,但是,爱情么,不就是该这样的么。 她对他颇有几分满意了。 春华拎着打狗棍,出现在流冰海的视野里。 她拉过流冰海的手,道,“都解决了?” 她看的出来,好朋友对张秋生,是保留了席位的。 所以,她不可能对郝景天有什么心思。 所以……应该是在解决一些事情吧。 或者,是在刺激,这个大胡子,赶快出手? 不然,他一直肉吞吞的,肯定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出手。 春华的眼珠往张秋生那边转了转,给了流冰海一个暗示,然后又问,“该解决的,是都解决了吧?” 流冰海心领神会,什么也没说,只对她点点头。 春华只希望好朋友幸福,只要她幸福快乐,自己就开心。 以后,也可以放心的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不过,这个小胖丫头还挺聪明的么…… 她敲了敲流冰海的脑瓜壳,奸诈的笑笑,“你这个小脑瓜,蛮多算计啊……” 她指的是用郝景天刺激张秋生,出来示爱这一步。 流冰海知道她什么意思,但她不想解释,她想,这一世,郝景天应该再也不想跟自己有任何瓜葛,只要他出现,她就会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期待着与他的孩子。 他大概不会轻易再来打扰自己的世界了。 有些事,不需要好朋友知道那么多,误会,便误会了。 她只是笑笑,胖胖的脸蛋上是吉祥物特有的甜美表情。 “那个男的还不错。”春华偷偷对流冰海说,“跟踪你这段时间,神经兮兮的,对你蛮上心的,你要抓紧哦。” …… 她确实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 书香门第,文化世家,秉性温和,还是个老板,如果不是偷偷去查过他的简历,她都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既能赚钱又能看书的男的。 而且,他的胡子看起来蛮干净的,有艺术家的味道,又不像其他男人的胡子那么脏兮兮,总是八天不洗澡似的。 毛发干净的男人一般都比较懂生活,春华想。 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个吉祥物再受苦了,再说她胖成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再去江湖上当什么大女主大超模了,就找个宠她的男人,过一股平凡的日子多好。 春华想着,一个不嫌女人胖的男人,大约审美不会太差…… 而一个有审美的男人,这辈子的日子不会太差…… 男人的福气都是从自己对女人的审美开始的啊! 她家吉祥物,又懂事又可爱,能喜欢吉祥物的男人,大概是个有福气的男人。不像之前那个死王八蛋,把猪喂胖了就跑了,原形毕露,蠢货一个,抱着金砖当白菜。以后不会有出息的! 她颇满意的看着张秋生,如同一个心思颇深的老母亲。 我家有吉祥物初养成啊。 第58章 爆胖的200斤女主播(13)春华的…… 春华的打狗棍一直都派不上用场。 自从好朋友被渣,她就一直把打狗棍放在车里,随身带着,如果再有渣男虐流冰海,她就揍渣男,如果这个傻女人自寻短见,她就揍傻女人。 但还好,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只是一直询问流冰海,到底和不和这个大胡子谈恋爱。 在解决掉郝景天的事情之后,流冰海也没有和张秋生匆匆在一起,只是每天都赖在春华的土豆摊子上。 她做了一些自己的周边,和春华的土豆联系在一起,想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吉祥物世界。 她把自己和春华的头像,合并在一起,做了一些土豆形状的抱枕、靠垫,玩偶等物,赚一些零用钱,顺便给春华的土豆做宣传。 有吉祥物撑腰,春华的土豆名气越来越大,很快有人来谈品牌收购。 春华想,自己还是喜欢在夜市卖土豆的快感,更何况也舍不得和流冰海的周边,便拒绝了。 她种的土豆一直名气和销量都很好,一部分会批发到市场,其余的一小部分,才供自己在夜市用。 但自从土豆红起来以后,她便做了土豆品牌。本想起名吉祥土豆,但觉得太过张扬,索性叫春华土豆,市场的买主也跟着多了起来。 她又开通了网店直供,卖土豆和流冰海的周边,不足几个月,春华也成了小网红,大家都说春华沾了好朋友的光,只有流冰海知道,她这一世,唯愿与春华永不分离。 但是春华太忙了,有一天在夜市卖完土豆,又问流冰海,你到底跟那个大胡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流冰海坐在摊位旁,淡淡道,“春小华,我们这辈子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春华吓了一跳,拿起打狗棍威胁她,“你说什么,你莫不是爱上我了。” 流冰海托着下巴,“为什么一定要找男人呢,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也蛮快乐的。” 是的,单纯的快乐。 春华却后退了三步,“干什么!卖火了我的土豆就要觊觎我的身子吗?” 她一脸警惕,还很傲慢,举着打狗棍指着流冰海道,“我警告你啊,我可是喜欢男人的,我对你只是爱而已。” 哦……这样,流冰海点点头。 “你快点找好幸福,等你的人生安稳下来,我也该有我的进程了。” “你要去哪。”流冰海有些意外。 “去大好世界寻找人生快活,难道赖在你身边,看你们两个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啊?” 春华喜滋滋地展望着未来,“我以后呢,要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再找个喜欢的男人,喂,你可不要托我后腿,我不喜欢你!” “但是!要是有男人欺负你,你赶快告诉我,我打到他屁股开花。” 这是春华常说的一句话。 动辄便要打到男人屁股开花,以后他老公能幸福吗? 春华收拾好摊子,又围过来,一脸奸诈的问,“那个大胡子,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差不多就从了吧,他有文化还有钱,又不嫌你胖,我觉得还蛮不错的。” 又不嫌你胖…… 流冰海蹙蹙眉,“我最近瘦多了。” 最近她加强锻炼,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但是大胡子说她这样刚刚好,太瘦就当不了吉祥物了,他不喜欢骨感美人。 她不想那么快改变什么,慢点来,这一世不需要那么着急。 她拿出手机照了照,已经是一个有轮廓的小胖妞了,她要用力去爱每一个自己。 张秋生真的不嫌她胖。 而且不知怎么的,还越看越可爱了,想到她有一天要变成从前那幅瘦如麻秆冷艳高贵的样子,他还不太能接受。 但是,流冰海是爱美的啊。 她还是坚持经常锻炼,慢慢让自己变的苗条。 不出一年,她便和正常的胖妞差不多了,虽然还是胖,但没有那么超大只,不至于和张秋生在一起的时候比他宽出一大截。 至少,他可以想象搂过她腰肢的滋味。 虽然只是想象。 春华说的话,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那一天,她无意在办公室,听到同事们议论:张总的隐癖,是真的很隐癖。 他能有什么隐癖,啧啧,收集小娃娃吗。 她在公司晃悠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超大只了,公司的女孩子们偶尔会注意不到她,私下议论,张总办公室里有一个抽屉常年藏纳一些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塞些什么,当着人的时候,永远不轻易打开,有人碰到那个抽屉,他还会瞪人。 谁知道装了些什么,好奇怪。 但是张总看起来正直又儒雅,不像是有怪癖的人啊。 人设千万不要绷啊,他可是她们的理想对象。 流冰海望着他办公室永远不打开的那道抽屉,就像望着一个她走不进的世界。 张秋生也很不解,已经快一年了,这个女人怎么还在四平八稳的上班,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还不如肥胖的时候甜腻,真是人一瘦就膨胀,她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小弯弯吧。 难道还惦记着郝景天,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 还是瘦了,膨胀了,又想去当大网红和女一号。 一日,他开车带着流冰海行走在夜间的快速路上,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做人要知足,守的住月明才能看得见花开。” 嗯?什么意思。 “也不能太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会倒霉的。” 文化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故弄玄虚…… 流冰海望了他一眼。 他道,“我是说我。” “公司最近收益不错,我要知足,充满感恩之心,吃水不忘挖井人。” 流冰海想笑都不知如何笑出口。 看他憋得实在难受,便给他递个话,“我以后可能还想生孩子的。” 隐癖还好说,如果有什么隐疾,那她可要立刻消失。 她对自己的身体是格外在意的。 张秋生脸色一粉,“我……也是……” 流冰海想了想,便不继续说了,又隔了几日,她站在他的办公室,使劲望着那道他永远不开的抽屉。 他看她这样望着,顿了顿,脸突然红了一阵,然后,弱弱的说,“你都知道了?” 流冰海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秋生脸又红了……“我……” 流冰海指了指他的抽屉,“打开我看看吧。” 张秋生顿时气场怂了半截。 他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总有要面对的这一日。 在她威严的目光下,他打开抽屉,里面收集许久的娃娃贴画一个一个的露了出来,每一张都是同一个女孩形象,某动画片里的女主角,优雅端庄,俏皮中带着激灵,很是可爱。 流冰海蹲下看了看,大约有一百多张。 她抬头看他,他稀松的胡须下,隐藏着一张固执的、难为情的脸。 时间僵化了好几分钟,流冰海笑意盈盈,张秋生忽红忽绿的脸上满是不安。 “你都知道了……”他又弱弱的说。 流冰海把贴画捡起来看了看,又一一放好,放回他的抽屉里,锁好,钥匙还给他。 …… 孤寂的夜,单身男人的落寞总是显得比较孤单。 张秋生在车里,吸着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第n支烟,他抬头看着星星,星星眨着眼,不知是在微笑还是在悲伤。 “我妈妈……你也,知道了?”他问流冰海。 嗯?流冰海提了下眉,表示没听懂。 张秋生的烟味很好闻,一缕一缕的,飘到车窗外的天空上。 “我妈妈,是华美中央学院中文系的教授。” 所以,怎么呢…… 是长的很像那个贴画中的女娃娃吗。 张秋生忽然的有些无力,弱弱的看着流冰海,“我不是变态……但是……” 但是,他垂下眉,鼻梁高挺而孤单,胡须落寞的垂着,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忧郁气质的艺术家。 但是…… 但是,那是他曾经心目中,希望的妈妈的形象。 张秋生出生在书香门第,知识分子家庭,从小,是闻着客厅的油墨味道长大的,母亲知书达理,德才兼备,只是品性刻板,多少显得严谨无趣,父亲又不是个豁朗的人,言语不多,朴实无华,德才比母亲略差一筹。 儿时的记忆里,他记不清和母亲一起出门游玩能有几次,母亲对他很严格,注重礼数的教导,对他的德行要求极为严格……这才教导出他问候的、规矩的性格。 但是,这多少也压抑了他一部分的天性。 他渴望与母亲有撒娇般的亲近,不过这很难。 母亲太过端庄。 她很少发脾气,遵守着大家闺秀的心性,就连父亲在外面犯了错事,回到家,母亲也只会端坐在书桌前,摆弄好自己的花草,与他淡淡的进行一纸洽谈。 他时常想,母亲能像“噤儿女星星”一样就好了。 噤儿女星星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一部动画片,女主角是个使徒行者,温柔又热烈,敢爱敢恨敢打敢杀,她可以带着喜欢的男人去柿子树上抓麻雀,托着下巴发呆,和小狗讲笑话。 小时候,他也想和妈妈坐在树上,和小狗讲笑话。 他觉得多收集一些女神贴画,妈妈就可以变成噤儿女星星。 直到长大后,他偶尔还会寻找噤儿女星星的贴画,在每一个被母亲否定或者教育的时候,堂堂一米八的胡子绅士,就会渴望成为动画片里坐在柿子树上的那个,和小狗说话的男孩。 当他知道流冰海外婆的事情的时候,竟然还有点羡慕,至少,她可以在想放肆的时候,到舞堂里去与其他女人火拼,尽管,也因此葬送了自己一生幸福,可,那是时代的错,是男人的错,不是外婆的错。 所以,看到吉祥物的时候,他喜欢她。 她没有气馁,也没有被世俗的评价绑架,甚至没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竟然尾巴一撅,把心一横,当起了吉祥物。 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噤儿女星星啊…… “你是不是噤儿女星星……”他弱弱的看着她,好像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变态。 不然,怎么心那么大啊…… 流冰海撇了他一眼,“人不能不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会倒霉的。” 什么? “人要知足常乐,守得住月光才能看得见花开。” 张秋生:“我……” 流冰海:“你是也想当一只心大的吉祥物吗?” 张秋生想了想,他不想当吉祥物,他只想拥有一只吉祥物,抱着睡觉觉。 放在沙发上,床上,地毯上,按个开关键,它就能说话,每天说早安,晚安,晚安,早安。 以后,他要学着心大一点。听说世俗的世界里,都不喜欢男人太强势,他可以学着强势一点,不去计较吉祥物的眼光。 但是,挑战有些难度。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弯弯呢。”他挑衅吉祥物的底线。 流冰海回头看他,他又不敢多说话了,在心大的女人面前,心重的男人弱小的不堪一击。 所以,只能从业务上压倒她…… 可吉祥物,已经不是从前的吉祥物了。 她有了自己的土豆品牌,有了自己和闺蜜的周边,她的事业因为深深的爱着春华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只是,春华好像要走了。 要走到一个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的地方。 流冰海找到春华的时候,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力金刚,抓着两个大包,卖力的往面包车上放,头上绑着一个丝巾,满面尘土,热气腾腾的。 流冰海问她,“你要去哪啊!” 春华砰的一声关上后备箱的车门,“我要去四海为家了,你在这里要好好的。” 她要去流浪了,这是她一直的梦想,虽然还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但是心怀天下,四海都是家。 “我给你家二老囤够土豆了,这玩意放的住,你现在也挺好的,我也放心了,我要出去转转了。” 说完,她像一个江湖大盗似的,对流冰海色迷迷的眨眨眼,“自己的小幸福,你自己把握好啊。” 流冰海蹙蹙眉。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想过,若扭转与原主世界所有的苦辣,那个世界的生命轨迹就将在这里完全改变,在那一世,春华料理了童潇潇去世后童家半辈子的苦难,连自己的幸福都被耽误了,这一世,是该还她一份潇洒和自由。 她当然会好好的,不过,还是玩笑般说了句,“我还爱着你呢你就要离开我了。” 春华骂了一句,“滚,你有你的幸福,老子还有自己的幸福,谁管你一辈子。” 说完,把大包全部扔到了面包车上。 流冰海:“你的土豆股权呢?” “卖了一部分给一家公司,剩下的钱够我潇洒一阵,我们的周边我也带走啦,看着你现在这么好,我很放心,没什么牵挂。” 你把股份都卖了,我好什么好……我的事业啊。 流冰海还是笑盈盈的,第一次,在一个世界,感受到与朋友别离的不舍。 “那个大胡子,你好好对他,我感觉他还不错,受气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回来,没钱花也不要紧,我剩下的股份还够我们衣食无忧的,土豆的老顾客都捧场,我能养你一辈子。” 流冰海看着潇潇洒洒的春华,眼眶一时有些温热。 但她知道,该遇见的会再次遇见,该分离的,也终将分离。 张秋生有些没安全感,因为春华走了,没有人和他一起棒打鸳鸯了。 万一,吉祥物又跑了怎么办,他现在还不是很能拿捏。 但是,好像,以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你现在,还喜欢噤儿女星星吗?”流冰海问他。 他的胡子很长,温度很暖,身型很高,他支支吾吾,又开始暴露自己弱男子的特征,他喜欢吉祥物,喜欢招财猫,喜欢招财猫的猫爪放到他的肩膀上。 他霸道又弱弱的抱住吉祥物,一个吻落在她的唇间,然后她说她不想奋斗了,只想在家里当一只摆烂的吉祥物。 但这只是他的想象…… 实际上,他看着吉祥物萌嘟嘟的小嘴唇,竟然迟迟都不敢落下去。 他要做一个IP,把吉祥物融入到自己的事业蓝图里。 三个月后,他开始筹划建立流冰海的个人工作室,想把她正式推向宏伟的事业红海中,但是,被她拒绝了。 她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说,她暂时不想奋斗了,只想在家里当一只摆烂的吉祥物。 呵呵,招财猫,可能也许该上得厅堂了。 第59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柠檬真酸呐…… 这是一片巨大的峡谷,峡谷中灰蒙蒙的天占据了半壁江山,峡谷周边是一片暗绿色的草地,偶有几声鸟叫,脆生生的,山鹰飞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流冰海在山谷中醒来,几只鸟挂在枝头上,高高的天,有咕咕叫声,旁边有溪水流动的声音。 这是古拉拉家族的聚集地。 古拉拉家族是这个山谷里最大的家族,有统领全谷人的权利,家族首*领“大辛宇”刀剑乱舞气势磅礴,是谷里面首屈一指的王者,女儿“大虹庄”美丽端庄,明艳动人。 可惜,生得端庄,并不是这个山谷中最重要的,在这座谷,众人都要修炼技能傍身,与仙界无二。 大虹庄貌美如鸿,却技能平平,又贪慕副统领之子耀武天。 耀武天如星般闪耀,他还有一个干妹叫慕容倩,本领卓越。 她羡煞慕容倩的技能,慕容倩生的不如她标志,技能却处处高她一头,不仅得到耀武天的青睐,连谷里有威望的其他族人都钦佩不已,大虹庄日日羡慕,夜夜嫉妒,却不知修炼自身,嗔恨压的一张娇美的面颊生出百般愁苦。 流冰海躺在地上,听到有人说,“让她躺着!” 说话的是个男声,听起来年岁不浅,似是她父亲的样子。 浑然有力的胸腔音,想象着,应该是目光如炬,是长期修炼如钟般醇厚的样貌。 族长,自然对自己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太踩自己女儿,虽还有其他儿女,修为也不错,但这个女儿生的标志,自小是最惹他喜爱的一个,如今却混样般躺在地上,真是恨的他牙齿作痛。 “不起来,便作罢,你们都各自修炼去,莫哪天叫山外的赤之子打进族里,闹出笑话。” 赤之子,是他们对于山外人的称呼。 首领大辛宇说完,其他人四下散去。 这会儿,正是大虹庄刚对慕容倩使了绊子不久之后,赖在地上装死。 流冰海望着高高的树叶,这谷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醉人的地方。 空气怡人,清爽难得。 她坐起身,看了看她父亲,轻轻唤了声,“阿爹。” 大辛宇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起身了,怔了怔,无奈板起脸,又叹口气,“庄儿……” 似是对她十分无力。 她生的美貌,又是统领之女,却不肯在修为上下一番功夫,竟使那些个小性子。 日日与那慕容倩为敌,又得不到心上人青睐,何苦来哉。 大辛宇摇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山谷的布谷鸟叫声清脆,流冰海从地上站起来,环绕这片树林。这片林子如原始老森林一般,郁郁葱葱,潺潺细水,横倒的树枝压着水湾,青苔布满枝干。 她看了看自己这副皮囊,面容生的娇美可人,五官又有几分清丽之色,不失风骨。 潺潺细水中映着她的面容。 这是一张绝美秀色的脸。 如此秀丽,却心生嫉恨,实属可惜。 正打量着自己,远处走来一人,身袭灰棕色长衣,清冷的面容,看着眉眼便是修行上等的青年。 此人便是故事的男主,耀武天。 耀武天是来抓取修炼用的玉石,看到流冰海,顿了一顿,薄唇紧闭,并不想与她开口说些什么。 流冰海后退了几步,给他腾出空荡,让他方便先过。 他走过去,又回头看了她,流冰海又后退了几步,将玉石所在的位置宽阔的避让开。 看着耀武天,她不禁感叹原主对这个男人因爱生恨,又嫉妒慕容倩的前世种种。 她爱这个男人,她爱这一身清帅皮囊,但她更爱自己,她拼命靠近耀武天,企图与他亲近,但他性格本淡,与慕容倩因修炼等级相似走的更近,关系也更好。 慕容倩除了相貌以外,处处在大虹庄之上,尤以技能系数远远超出她。 她嫉恨这一切,恨到自己像一只酸到极致的柠檬精,每天就是犯酸,犯酸,犯酸。 她暗自设想出许多隐晦之事,挖了不少坑给慕容倩,却将慕容倩彻底推到耀武天怀中。 父亲预将她嫁与自己的亲信范华成,她却联合外面的赤之子,险些将整个族人覆灭在山谷中。 酸柠檬害死人啊……流冰海忍不住想捂脸。 记忆里是原主每日拿小本本写酸话的样子,真是全脸无光。 这里是个清净的山谷。 族人在谷中修炼,外来的赤之子并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危机,可若统领的后代不堪一击,便是对这个峡谷世世代代的威胁。 大虹庄柠檬酸,见自己无法与慕容倩较量,便结识了一位名叫阿秋的人,阿秋一脸憨态,称自己是辟一家族的后人,辟一家族则是峡谷里不太显赫的家族,与古拉拉家族的地位相差甚远,但他愿意追随大虹庄,只待她发达之日提携他一把。 大虹庄在阿秋的帮衬下,在慕容倩的修炼林中做手脚,偷走她的修炼石,下了很多绊子,又间接削弱耀武天的势力,日日都要在自己修炼林中的柠檬树下酸上一酸,柠檬树每天听着她的酸话,果子结的都比别家的果子酸,这柠檬果可是谷中修炼的好果,泡上茶,切成片,每日饮用,对修为有帮助。 大虹庄的柠檬果,比别人的果子都大出一截,但她不作为修炼的果子饮用,反倒认为那是讽刺,一心一意只想与慕容倩一较高下。 但她最终,和阿秋引来了赤之子的注意。 后来才得知阿秋本是赤之子,混进山谷只为利用这只柠檬精,搅乱古拉拉的家族势力,他溜须拍马,暗自观察谷中动态,并陪着她四处设下柠檬局。 酸罗地网之下,慕容倩和耀武天不能清修,实力大不如前,耀武天更是对酸柠檬百般厌弃。 谷中实力减弱,给了斥之子可乘之机,谷外的斥之子抓住一个机会趁虚而入,家族险些被外来的赤之子覆灭,幸得大辛宇多年修为实力雄厚,保住了谷中族人安危,但因祸事是统领之女惹的,大辛宇不得不主动让位,古拉拉从此失去统领山谷的权利,大虹庄也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后半生在谷里都抬不起头,一生难嫁,最终只嫁与了一个拾柴火的粗人,失去修炼的权利,日日望着自己的修炼林发呆。 刚刚,便是大虹庄刚刚找完慕容倩的麻烦,却被识破酸局,脸面无光,躺在地上假死。 这会儿,耀武天来捡慕容倩修炼用的玉石,原剧情中,大虹庄从地上爬起来,怒斥着他,与他争辩玉石是自己所用,不让他捡去给那慕容倩用。 惹得耀武天满心烦躁。 “喂,让一下。”耀武天说。 明明已经让得够多了,他还叫她让,想必是不愿与她靠的太近。 流冰海又往旁边挪了挪。 见她不声不响的自己挪到了一旁,耀武天有些惊讶,这倒不像是她一贯的样子。 恐防有诈,他捡起几块玉石,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要她别追随着自己,缠着与他修炼,他便能躲个清净。 流冰海见他看自己,又后退了几步,近乎躲到了柠檬树下。 这谷里树林遍地,柠檬果更是开满了天,清香的很。 她在柠檬树下,只等耀武天离开,自己便可出来。 耀武天倒是不敢走了。 他拿着玉石看了她好一会儿,确信她无事,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流冰海从柠檬树下出来,看着武耀天的背影。 远处下,他高耸的身躯如一道清冷孤独的峰谷,他日日苦修,修为极为精进,但也不是完全可信之人,他亦正亦邪,平时不掺和族内之事,后来大虹庄惹出麻烦后,他却联合慕容倩等其他几位族人,一起消弱古拉拉家族和大辛宇的势力,连同与他一向交好的大辛宇长子大春秋,也被他按压了一番。 最终,他联合第二大家族玉喜家族,共同拿下山谷首领之权,且权掌他手。 所以,关键时刻,能把好兄弟也一并消灭,可见心机之深。 在这谷中,有几大家族,古拉拉家族属首位,其次是玉喜家族、辽源家族。 这三大家族,是谷中修炼的王者。 其余还有一些小家族,都没有什么地位,只是跟在三大家族后面随便修炼个小技能,混个安生。 耀武天是辽源家族族长之子,性格一向稳重,不知是否多年来一直垂涎着统领之位,只等大虹庄这个酸精自找麻烦,好借机上位,统领全局。 “布谷……布谷……” 布谷鸟一直在叫。 这天可真高啊…… 高的看不清远处的云彩,枝桠被拉的那么远,到处清清亮亮的,真是个清修的好地。 流冰海抬头望望,待耀武天走远走,才走出头顶上的柠檬树,溪水在耳边不停潺动,唰唰声,哗哗声,树下结满了枝型各异的各种山果。 云可真青啊…… 她顺着指引,走回了自己修炼的那片树林。 每个人修炼,都有自己的一片小树林,林里长满了柠檬树,果子熟了,便切片饮茶,用于修身。 她修炼的这片林,柠檬果子,极大。 大虹庄虽修炼不精进,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跑到自己这片林子生气,果子被她酸的比别家都大。 一大颗一大颗,摇摇晃晃的,挂在树上,成了笑话。 流冰海踮脚,摘了一个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 确实够酸。 但这片清修之地实在难得的舒适,怕是上下几世都难再寻到的旷野之地。 她在林下盘腿坐了一坐,以后,这怕就是她长期闭关的地方了。 大虹庄天赋一般,修炼怕也修不到最高等级,但有古拉拉家族在,又有父亲撑腰,只要勤奋,怎也不可能修不到九级之上。 只要修到7级以上,她便有出谷的权利,甚至可以带领族人,与赤之子较量,那时,她的境地应该不会太差,至少,保住古拉拉在谷中的地位,没有太大问题。 流冰海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神清气爽。 起身,又摘了一颗大果子,拿回去泡茶喝。 这一世,她的任务已经不仅仅是当个祖宗了,她要保住古拉拉的势力,不能被其他家族覆灭,更不能让外来的赤之子有进攻和占领山谷的机会。 她知道,阿秋或许快进山了,谷外的赤之子们,正在默默窥探,她必须格外小心。 先泡杯茶,提高一下身体的修为吧…… 她摘下那个大果子,走回家族居住地。 一座小院,竹林围绕,开满海棠。 正厅内,母亲郭氏正在和父亲谈论着家事。 她一进正厅,母亲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心下感觉压抑,想要避开那目光,却还是和母亲四目相对。 紧接着,便是母亲蹙眉,质问的声音:“怎的,野回来了。” 第60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2)母亲极爱她,却…… 母亲极爱她,却也极恨她,当初要不是怀了她,自己也不会那么顺利与大辛宇成婚,但也是因为她是女孩,自己没能成为长子之母,长子之母的身份却叫一个妾室给夺了去。 她又那么不太精进,母亲实有些无奈,但就这一个女儿,容貌又好,也不得不看紧些。 被母亲这么质问,流冰海点头,“嗯。” “你可还要这么下去?”母亲又问,眉宇间都是不耐。 见她不动弹,走近了,拿起一条早已备好的湿毛巾,擦净了她的脸。 “这衣服也脏了,何苦在地上赖躺着!” 流冰海点点头,“让母亲挂心了,我一会儿换了它。” 母亲见她这般沉着,还以为心里憋着气,又劝道,“庄儿,你是统领之女,这谷里没有你得不到的,只要你想,你就能有,你可知道?” 母亲这番言语,温赤中又带着溺爱,爱恨交织,五味杂陈。 言下之意,便是不争不抢也可一生无忧,何须那些个没头没脑的性子,一点大将后代的气度都没有,实难成大事。 流冰海又点头,垂下眉,“我知道,母亲,以后我收敛性子便是。” 母亲没想她能这么说,本想再劝她几句,倒是一下子被憋回去了。 看她手里拿着大果子,又是一怔,“这是要做啥?” 流冰海:“我林中的柠檬果,看着很大,拿回来切片泡茶喝,别浪费了。” 说完,便拿到桌上,准备泡茶。 母亲有些惊,这傻姑娘啊,大家都在笑话你那大果子,你还拿来泡茶,你可真是个傻白酸啊。 “你那果子太大了,怎还喝的啊!你可知道……你你……” 母亲急得说不出话来。 流冰海正言正语道,“母亲,这果子结出来不就是给人喝的吗,我的果子大些,味道更冲,修炼更好,怎么还喝不得了。” 说完,她便切开了,大大的一片片,放到茶壶里,给自己泡温茶。 确实酸…… 母亲看着她,喝起自己被笑话了许久的大果子,暗叹她傻,不知如何是好。 她喝了一口原主精心酸出来的柠檬片,又对母亲道,“母亲,我想与您商量个事。” 母亲以为她又有闲事,不安道,“又是怎的?” 流冰海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忽然想好好修炼了,可能会在林子里闭关一段时间,族里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您莫要吵我,可好?” 母亲一愣,“你要闭关?” “嗯。”流冰海道,“我想通了,明年我就17了,再晃悠着也不是事,我天赋不是很好,但也不算极差,我去闭关,修炼个几级总是够用的,也算自惩给族里带来的烦恼,您那边也可跟其他人有个交代。” 她指的是那些看她不爽,对她指指点点的其他族人。 母亲忽然觉得女儿好像长大了似的,“那你可有如何修炼的想法?” 流冰海想了想,“暂时没有,但是级数怎也要修高些,具体技能,我看自身条件吧,您和父亲教会我的那些,我先精进精进便是。” 母亲见她说的如此真切,不像是玩笑,有些欣慰,苦熬多年,终于熬得女儿开了窍,不去做傻白酸了。 她含辛茹苦把她养育大,不是为了她去把果子酸的比别人家都大的啊。 老妇人宽慰的点点头,“好,那你去准备准备,我和你父亲说一声。” 刚刚,大辛宇还在这里与夫人谈论女儿的事,见她回来,不知拿她如何,气的一跺脚回屋了。 流冰海嗯了一声。 “以后,再寻个如意的郎君,母亲便圆满了,你想亲近耀武天,也要修为上与他同步才行,再者族里青年那么多,也不必非揪着他一人不放……我看……” 母亲还要再说,再说下去就是说媒了,流冰海打断她,“我知道,母亲。” 妇人便不再作声了。 流冰海打算好好精进一下修为,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谷中修炼,要在林中独自闭关许久,那时林中果子都不再生长,一切静止如真空,叶子不会唰唰作响,连松鼠都会避开那个林子,一切的生命体征全部消失。 所以,务必捡上些许玉石放到身边提供灵力,只有这灵力能供养自己的生命,若没了玉石,人在修炼之时便会过度消损自己,难保有危险,所以玉石一般要上好的才能带进林中。 谷中也有专门开采玉石的家族,属于粗人一族了,不修炼,只为修炼者提供劳动力,上一世,大虹庄便是最终嫁与了一个拾柴火的青年,属于谷里最没地位的群体。 不过这谷里风气还好,尔虞我诈、拉帮结派那一套,倒是见的很少,大家都安心修炼,时刻准备对抗赤之子的威胁。 原世界中,大虹庄便总是偷走慕容倩捡走的玉石,想阻止人家修炼,或者消损她的灵力。 这一世,还没有到她如此不堪之时。 一旦偷玉石被发现,那便是万人唾弃的行为,此生再无翻身之望了。 流冰海去谷里面捡玉石,给自己闭关用。 在地上躺了许久,身上还有些脏,她换了身衣裳,先到溪水旁洗起衣服,这个谷里很少见侍奉者,就算是统领夫人或者女儿,也要自己亲自来洗衣裳。 她挽好头发,将脏衣放入水中搓洗,清水透彻,鸟鸣清脆,她在河面的倒影中看到这张绝世的美艳面容。 那丝丝缕缕的黑发,如缎子一般明亮,眉毛无杂,柳叶般微微上扬着,眼眸就像一摊深不见底的湖水,泛着深邃的幽黑的光,嘴唇像一颗肉头而倔强的小樱桃,微微向下弯着,有一番孤傲。 真美……她自己都不禁感叹道。 只可惜大约太美了,容不得那些不如自己貌美之人多受关注,又不愿在修炼上花功夫,竟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流冰海将洗好的衣服晾好,便去捡玉石。 这里玉石很多,上好的不多,修炼中玉石的灵力等级对身体供养帮助很多,她要好好挑选一番。 正捡着,她碰到一个开石头的小族人,小家伙13岁上下,但已经开了好几年的玉石,对玉石非常了解。 他见统领女儿在捡玉石,不敢怠慢,虽然这个女儿不太好惹,也不长进,但总归是统领之女,若是怠慢了,他的小命可也难保。 小族人赶快递上几块自己刚开采出来的上好的玉石,道,“虹庄女主,这几块玉石给您。” 在这里,首领之女被称为女主,首领之子称为少主,其他家族的族长的子女分别成为智子、小姐。 小族人恭恭敬敬的。 流冰海接过那几块玉石,确实上好,她道了声谢,又夸了小族人几句,顺便问他,“平日里这样上等的玉石在哪里遇的比较多呢?” 小族人赶忙回答,“四处都有,统领吩咐,咱们谷里不按尊卑分配玉石,不能为首领家族的那一带树林多放玉石,所以放的很平均。 父亲还是蛮公正的好老头呢。 流冰海笑笑,“这样,谢谢啊。” 原主平时从不精心修炼,一直不知道族里的这些正经事,现在想修炼还得现磨刀。 她这一笑,小族人便不敢回应了,恐防这位大女主笑里藏刀。 流冰海又道,“没事了,你去吧。” 小族人便一溜烟跑开了。 流冰海又捡了些玉石,沉甸甸的,大约够闭关用一阵, 捡完便往回走,只是走到一半,又见到了耀武天。 他刚刚明明刚捡过玉石,此时又回来作甚。 她对他点点头,便想擦身而过,他却撇见她手中刚刚小族人给她的玉石,拦下她,问道,“你这些玉石……” 流冰海抬起双眸看他。 “是哪里来的?”耀武天又问。 流冰海答,“刚刚小族人给我的。” 这几块玉石是难得是上等玉石,很难碰到,若是他早来一步,就能早她一步拿到。 小族人那里怕是还有,只是已经跑远,来不及追了。 耀武天暗自可惜,都没发觉大虹庄竟然开始捡玉石这等奇怪之事,也兴许是想到了,但不想与她多谈,便不多说些什么。 流冰海客气问道:“还有事吗?” 耀武天摇摇头,清肃的长脸一片冷漠。 流冰海又点点头,便从他身边走过。 耀武天看着她走远,才恍然意识到,她开始捡玉石了,是要修炼了? 而且她好像不再纠缠自己了,以后,自己该是有清净日子要过了,也好更加精进修为。 只是那玉石,真让人惋惜啊。 若是能用在自己和倩儿身上,定是比用在她身上强上许多。 流冰海带着玉石回到修炼林,铺满四周,她先在这里修炼了几天,确定安全,才回到家中,与母亲交待,隔日起自己便在林中闭关了。 这闭关的日子可不好过。 日日不能进食,只能与柠檬水为伴,听着夜夜鸟啼鸣,不闻心中事。 流冰海在这里努力修炼了一个阶段,大约二十一天后出了关。 这期间,有一件事情从脑中飞过。 那阿秋,是从谷外混进来的赤之子,利用大虹庄的愚钝设下了酸罗地网。 可这谷崖处处有人看护,严防很密,他是如何混进来的呢。 这件事,在大虹庄引来赤之子成为罪魁祸首之后,大辛宇便失去了统领之位,无权追究,又混杂着族人抢夺新统领之位等杂事,且混了过去。 但恐怕没那么简单。 流冰海修炼了一个阶段之后,出了关。 闭关之时,一切都是清爽的,她修炼了玄火和密宗等技能,武功长了一个系数。 之前她只有三级的修为,一个阶段之后,长了一个级数。 回到家中,拜见父母,母亲见到她很是惊讶,感觉她气质沉稳了很多。 “庄儿,你父亲正与我谈起你的婚事,看你现在开始专心修炼,我们都很欣慰,你若能成个家,心便更能安下来了。” 大辛宇想安排她和自己的亲信范华成结婚,保住家族实力。 她认真婉拒母亲道,“婚事不急,母亲,我想要先好好修炼自身,来日方长。” 父亲听了,眉眼一瞪,怒气道,“不急?你可是还惦记着耀武天。” 人家和慕容倩两个人兄妹情深,有来有往,要她在那里面搅合啥,他非要给她找个人嫁了,断了她的痴心妄想,以后少在外面给他丢人! 流冰海淡淡道,“我对他没惦记了,父亲。” “那你不嫁!”大辛宇气恨道。 女儿如此娇美,本是他心头挚爱,从前却一天到晚胡扯,叫他失望难受。 “我只想好好修炼,没想其他的。”流冰海想了想,道。 此时,范华成便站在她身边,等候统领差遣。 他从前垂涎女主美貌,却恐惧她的性子,如今她有所收敛,倒不失为好妻子的人选,他有些动心。 流冰海还是坚持,“我若答应了,便是对范先生不诚不敬,还是先作罢,日后再说吧。” 这句话倒是说的坦诚,大辛宇只好应了她,“那你莫胡闹,不要再与耀武天纠纠缠缠。” 此话虽这么说,但耀武天那孩子他清楚,天赋极高,很是修炼的奇才,若真是能与自家女儿结成连理,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她从前那般胡闹,谁看的上她啊…… 唉。 大辛宇摆了下手,流冰海便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大辛宇问范华成:“你看庄儿现在怎样?” 范华成道,“女主性子有所收敛,统领您大可放心。” “我是说,她自己身体的事情……你觉得,可……” “女主身体康健,必能长久,统领,您想多了。” 大辛宇想了想,眉眼都是愁苦之色,摇摇头,唉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这个女儿,从小啊性子古怪,他是打不得骂不得,宠的她自己没边没样,也舍不得叫她修炼太久,以后,不知道她的人生究竟会怎么样。 流冰海来到自己修炼的这片修炼林周围。 修炼林外边是郁郁葱葱的竹子,里面长满了柠檬树,柠檬的果子结出来之后,便摘到筐子里,留着泡水喝,但从前原主从不修炼,也就未摘过果子,这是一片处处需要自食其力的山谷,没有侍女会给她摘果子。 家里唯有几个小厨帮忙烧饭,其余的,都要自己来。 流冰海拿着竹篮,摘起又大又酸的柠檬果。 想想,牙都要掉了。 她摘了满满一大篮子,才走出修炼林。 林外的竹子又亮又绿。 这片谷里,也遵循着谷外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转换,昼夜交替。 此时已接近晚上,月光柔亮。 竹子外面,有个人似在等他。 出来一看,是耀武天。 60-70 第61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3)耀武天正在竹林…… 耀武天正在竹林之外,好似在寻些什么。 见她出来,顿了片刻,冲她抱了个拳。 流冰海挎着一大篮大柠檬,“您来找我?” 这一句您,可是把关系给拉生分了。 白天的时候,耀武天听说她拒绝了与范华成的婚事,心里想着她怕是还惦记着自己呢。 所以他心里有些担忧,虽然她是统领之女,但实在不成气候,他一定要与她说清楚,叫她安分,不要惊扰了他修炼。 但话又不知如何说出口,且,他也是来问她玉石之事的。 他寻了满山,都没找到如她那样好的等级的玉石,寻着寻着便寻到了她家门口,便想问问,她那到底是哪来的。 两个问题萦绕在心,不知先说哪个,踌躇间,看到她那一竹篮的柠檬果,又黄又大。 “你这果子……”他念道。 流冰海随口回答,“我林子里捡的,泡茶喝。” 耀武天有些无语,这个女人,把自己果子酸的那么大,还好意思捡出来喝。 流冰海扒拉了几下那果子,“虽然是大了些,但品相更好,适合修炼。” 送他几个,她也都不心疼,但他怕是不会要的。 “你找我有事?”流冰海又问。 耀武天想了想,开采玉石的事要紧,便道,“我寻了满山,未见到你那种玉石,是哪个小族人给你的,可告诉我?” 原来是这件事。 可真是个一心苦修的人。 流冰海想了想,“13岁左右一个小男孩,大眼睛圆溜溜的,穿着蓝色小袍子,光头,像个小和尚似的。” 耀武天想了想,大约分辨出是哪一块的族人,心中有了数。 但看她竟然开始修炼,还是有些疑惑,“你要开始修炼了?” 流冰海嗯了一声,“年岁大了,不想胡闹了,以前的事多有得罪,以后相安无事便好。” 还没容他开口,她倒先答应了。 “果子需要吗?”流冰海又问他。 他一瞬间有些错愕,看了看那几颗硕大壮实的柠檬果子,摇摇头,“你……留着自己用吧,你能好好修炼便好,以后,若有修炼之疑惑,便可问我。” 呵呵,问他? 等着被他发现纰漏,在赤之子进攻的时候削她一下吗。 “好。”流冰海应下来,心想,才不会问你。 转身,回了修炼林。 这林中里极美,真是一处瑰宝之地。 她泡了一壶柠檬茶放在脚边,周围铺满了玉石,准备这次在这里修炼两个阶段,争取功力早日进级,有这样难得的清修之地,就算不为族人,她可也要为自己好好待上一待。 闭关,就当休息了。 她便在林子里修炼起来。 玉石给了她灵力,石面便渐渐褪去一些光泽,修炼之后,需要到日光下重新吸食天地灵气方可恢复。 茶水一天天少去,玉石一天天暗淡,周围的生命体征消失,流冰海的面颊却逐渐光泽起来,灵力注入体内,散发着威力,容貌和体质都会变得更好。 一个阶段是21天,但同时修两个阶段则需要四十九天。 她修炼到第28天的时候,头发都比以往亮了很多,累了便摘个柠檬大果子放到鼻子前面闻一闻,酸溜溜香喷喷,能补上些许体力。 到了第31天的时候,流冰海已渐入佳境,柠檬树的果子动了动,突然,打坐附近的地上,发出剧烈抖动,抖着抖着,突然从地里面钻出一株植物,像一株大蘑菇似的,有流冰海脑袋这么大,她正修炼,吓了她一跳,怎么修炼还能长出蘑菇来? 那一株蘑菇,好像会说话似的,巨大的蘑菇头左右摆动了很久。 流冰海愣愣的看着它一会儿,见它长结实了,闻了闻,味道已经成熟。 把它摘下来,放到一旁,等到出关的时候,带出了修炼林。 她把蘑菇给母亲看,母亲惊讶的很,这谷里修炼许久,还没见过突然长出蘑菇的。 而且,这株大蘑菇带着药气,不像随便能吃的,难不成是新开采出的什么鲜果。 母亲瞧着流冰海问,“没影响到你修炼吧?” 流冰海摇摇头,“没有,我很好。” 这株蘑菇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流冰海把它收了起来,放起来藏着。 再闭关的时候,她泡了更多酸溜溜的柠檬水,修炼的时候,又种出了更多的蘑菇。 那些蘑菇,在她修炼的时候,突然就冒了出来,就像在地底下垂涎已久,瞬间蹦了出来一样。 她看了看天,忽然觉着,是不是自己喝了原主酸出来的柠檬果,修炼时,开发出新技能了…… 她把蘑菇带回家,收好。 她想着,这拧檬果毕竟是原主的灵力一日一日酸出来的,肯定与普通果子不一样,灵力更强,威力更大,在修炼的时候,结合自身与玉石的威力,能召唤植物…… 母亲觉得很神奇。 如此这般,那些柠檬果,岂不是成了宝物。 流冰海叫母亲谁也别告诉,把蘑菇偷偷留起来,以后她有用处。 母亲还是听话的,这蘑菇,也不能随便叫别人拾了去,尤其不能叫大辛宇那几个妾室知道,不然,她们一个个也惦记起来,可便宜了他们。 流冰海闻着那些蘑菇,应该是上好的药材,对体力和灵力的修复都有帮助。 但她也不敢轻易食用,下次闭关的时候,带了一株,放到身旁,想观察观察会有什么变化。 哪成想,到了下次修炼,她正闭着眼睛盘腿而坐,感受这谷里的漫天灵力。 忽的,地板开始震耳,有*破碎之感,她以为又要种出奇特的蘑菇,睁开眼睛细细盯着,哪想到,刹那间,从地理,摇摇欲坠的钻出一个人来! 这回,钻出来的不是蘑菇,而是一位少年,眉清目秀,五官轮廓分明,身高不是很高。 流冰海吓了一跳,看着少年,唇齿微动,身子向后顿了顿。 “你是谁。”缓了一会儿,流冰海问道。 少年似乎懵里懵瞪的,就像突然长出来的一株巨型蘑菇。 蘑菇也不知自己因何而来。 少年:“我……” 流冰海想到阿秋,心中警惕心起,抓起一颗巨大的柠檬果,对着少年,“你说不说。” 不说,便用这大果子砸你。 难不成自己修炼,还能种出个人来。 少年也慌了个神,看了看四周,解释道,“我是,侯氏家族,次子,不知怎么的,钻到姐姐你这修炼林来了。” 侯氏家族,是谷里不太起眼的小族,没什么威望,平时也不见他们好好修炼,虽不是粗人,可比起开采玉石等做苦力的族人,也高不到哪去。 少年说话朗朗动听,好像也吓了自己一跳,流冰海剑心依然冲着他。 少年恍神道,“是真的,姐姐,我正在山中找玉石,脚下一空,跌落下来,脑袋一黑,便跌到你这里……” 他说的是实话。 他跌到深不见底的谷地里,忽然地里一阵奇怪的气流推动,他便到了这里。 流冰海见他不像说假话,若是偷看人修炼,也不必使这种法子,这么惹眼,明摆着送死。 流冰海蹙蹙眉。 好端端的修炼,修出一个美少年来。 她收起果子,只想着,下次再修炼,需带一把剑过来。 流冰海拎起少年,他还是很慌,那侯氏所在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就是走也要走上半天。 流冰海便问他,“你来之前在哪里。” 少年道,“我在玉峰山那里捡玉石,然后脚下便空了。” 玉峰山,距离这里,倒是不算太远。 但侯氏根本不是苦修家族,“你捡玉石干什么。” 少年瘪了瘪嘴,“姐姐你这话说的,我们侯氏就不能有苦修之人么,我哥哥不愿修,我愿的。” 少年十五六岁模样,比流冰海小些,但也已成熟,就是初来乍到,吓了一跳,再抬头看到这硕大果子,更是惊讶了,这么大的柠檬果,他第一次见,真是难得上好的修炼之果。 他只想好好修行,便问,“姐姐,你这果子能给我几个吗。” 流冰海看了看他,“不能。” 少年顿感遗憾,“我不多要,就要几个,行吗。” 流冰海小气的想,柠檬精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自己,以后恐怕结不出这么大的酸果了,可不能轻易送了人。 她才舍不得,还要留着自己煮茶喝。 便拒绝道,“不行。” 流冰海查看了他冒出来的那块地,此时,有个坑,但地下面也是紧实的。 难道她带着大果子和上好玉石修炼,还能召唤神龙不成。 流冰海又问他,“你在玉峰山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没有。” 少年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好好想了想,说道,“风有些大,其他,并无异常。” 少年和流冰海又研究了一会儿,便坐到地上,对她道,“姐姐,别研究了,谷里修炼异事常见,哪天,我们一同飞仙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流冰海还是心里存了些警惕,“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排第几。” 少年一五一十道,“我叫侯锦言,家中老二,父亲就两个儿子。” 侯锦言,原剧情中也提及过这个人,他对修炼极感兴趣,对族里事不愿参与,所以到原主出嫁时都没有跟大虹庄见过面。 在最后对抗赤之子的时候,他拿出自己全部绝学对抗,也没有参与最后统领之位的竞争。 没想到一修炼,把他修出来了,同频吸引吗? 流冰海点点头,“我这林子不能留你,你一会儿悄悄出去,别叫别人看到,赶快回家去吧。” 侯锦言看了看这林子,觉得这里很不一样,似乎灵气更足,他恨不得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但这是流冰海清修之地,自然不可能让他留在这里。 如此,少年也不好强求,只好从地里爬起来,坐好。 少年随口道,“真麻烦,过几个月,要派人去谷外开采一批新的药材,我灵力修不到就不能出去,捡不到上好的玉石……” 流冰海心下一动,问他,“去谷外?” 少年道,“是啊,怎么姐姐,你也想去啊?” 流冰海沉默了一会儿,“你好好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少年一双明眸泛起失望,“难呢,每年都是统领的长子带着几个人出去,耀武天也会去,就是轮不到我。” 说罢,又道,“好想去开采新东西,有了药材,我就能修炼的更精进些,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族长当当。” 野心还不小。 “当族长又能怎样。” “当了族长,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统领当当,嘿嘿。” 嗯? 流冰海撑起双眸,这家伙野心不小,而且脑子不够用,竟然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可见在谷里待久了,人心单纯。 “姐姐,你是哪家姐姐?” 过去的原主不修炼,侯言又不多参与族中事,他不认识大虹庄。 流冰海看了看他,“你看我像哪家的。” 少年道,“果子这么大,不会是种树家的姐姐偷偷出来修炼的吧。” 这里也有不少粗人的后代,虽没有修炼任务,但平时喜好这个,也会偷偷修上一修。 流冰海清眸瞧了瞧他,平静道,“我是大辛宇的女儿,大虹庄。” “啊?” 少年一声惨叫。 第62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4)山谷里的柠檬精……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要当统领的大逆不道之言,只当那是玩笑话。 他只是惊讶,这就是传说中,性格跋扈的统领之女? 再抬头看看这大柠檬果,便一下明白过来。 他平时不参与族里事,没怎么见过这位大虹庄,但听说她酸性成痴,把自己果子都酸大了。 果不其然。 哎呀,怎么会钻到她这里来了。 少年起身,便想跑,但看着她的模样,面柔娇美,性格蛮好的。 酸姐姐如此貌美,惊为天人,为何这么酸呢,无法理解。 “没认出女主,是锦言的错,请女主原谅。” 侯锦言赶快行礼。 “没事。”流冰海淡淡的说。 “你想当统领?”她问。 少年一慌,“没有没有,我胡说八道的,姐姐别误会。” 刚叫完女主,又改回姐姐了。 看他样子,傻白甜一样,真有野心的也不会挂在嘴上,流冰海没理会他,只道,“没事,有野心便凭自己本事去争,每五年便有统领改选,你去竞选就好了。” 就是别扯出什么小人之举。 少年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再说我灵力也不够。” 过了会儿,又道,“姐姐,过段时间,你们古拉拉家族会带人出谷采药,叫他们带上我呗。” 在这山谷之中,每年会有一次出谷采药,一般是大春秋和耀武天再加上几个修炼精进的族人,不是谁都有出谷的权利。 流冰海看了看少年,“你要出谷干什么?” 少年道,“去外面看看,听说外面可好了,什么好玩的都有。” 流冰海冷笑一声,“外面的赤之子紧盯着咱们这里,你们倒是总瞧着外面好。” 少年瘪瘪嘴,顿觉女主好威严,“但是,外面花红柳绿,好吃好玩的更好,都想去看看么。”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想去,便抓紧修炼,争取机会就是。” 说完,她又看了看地面,发觉刚才松动的土地更加紧实了些。 竟然能钻出个人来,还是怪的很。 少年见她这么说,便道,“好吧,那姐姐你接着练吧,我走了。” 说完,侯锦言钻出修炼林,一溜烟便跑了。 流冰海的修炼林中竹柏清脆,天高云远,高处有树林分出来的枝杈遮挡,就算是下雨,也淋不到头上,枝杈的缝隙中能看到外面透亮的阳光。 等她跑完,流冰海摸了摸那处他刚刚钻出来的地面,紧实的很,没什么异样。 她继续闭关。 出关之后,她的能量又提升了一级,回家,找到母亲。 母亲正在修剪大辛宇的衣服,见女儿闭关回来,气色又好了一些,有些惊讶。 流冰海道:“母亲,三个月后,就到了出谷采药的日子了吧?” 女儿之前从不关心这些,老妇人点点头,“是啊,怎么。” “我能不能去?” 母亲上下打量了一番流冰海,“你从前不好好修炼,级数不够,怎能去。” 流冰海道,“我最近闭关,也长了两级,现在也到了5级水平,统领之女不可放宽政策?” 母亲对她的提升感到惊讶,但还是笑笑,“等你修炼到7级再说吧,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出谷做什么。” 谷外自有谷外的天地,但她不是出去玩的。 谷里四处都有人看守,但还是遭到了赤之子的进攻,她想利用出谷的机会,看看周边有什么弊端。 而且,那几株大蘑菇也该带到谷外去看看,这具身体本身是有劣根的,想要修炼到极致,更是要寻些上好的药材和药果做辅助才是。 于是,她便恳求道,“母亲,我现在有5级技能,三个月之内,我再生1级,可否带我一同出谷?” 母亲思量良久,难得见女儿这么用功,便说道,“那还要与你父亲商量商量。”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能成气候,她也跟着沾光,当然是好的。 流冰海点点头,便去找父亲,哪成想大辛宇一听便断然拒绝,“这谷里有谷里的规矩,你才修炼几日,别胡闹。” 流冰海道,“我没胡闹,父亲,你们出谷,是去采药,我这边出谷,也是去采药,我们各采各的药,谁又不妨碍谁。” 大辛宇听后说道,“你虽然日日苦练,现在也只有5级技能,出了谷,遇到危险怎么办?” 流冰海笑笑,“我再提升便是,不然,范华成同我一道去就是。” 大辛宇听她这么一说,眉眼顿了顿。 这倒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她难得对修炼之事上心,也不好太打击她的积极性,若一路有范华成陪着,能有些感情也说不定。 有了这番打算,他便不得已同意了。 “那你这些日子再修一级,我便允华成陪你同去。” “好的,父亲。” 距离出谷还有一段时间,再修一级不是什么难事。 流冰海找出之前种出的大蘑菇,包好,准备出谷的时候带到外面去,趁着采药,叫人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余时间,她便继续在修炼林里面修炼。 她泡着大果子,连续两个月在修炼林中不出,体力靠着这些大柠檬果,有增无减。 日日闭关,终于又提升了一级功力,且又种出了很多大蘑菇,这回,还有像灵芝一样的东西,她把它们摘下,放进篮子里。 修炼林一日比一日冷,她倒想看着,地里面还能不能钻出个少年来。 这回,什么少年也没有钻出来,她修炼的时候,遍地长出蘑菇和野果,各个水灵灵,红透透的,闻着都是奇香。 遍地大蘑菇给了她更多灵力,修炼到第66天的时候,林子外面唰唰作响。 又和侯锦言来的时候动静一样,莫不是又要钻出人来? 流冰海仔细听着,这回动静更大,怕不是从地里出来的。 忽的,风声经过耳边,她仔细听了,是林外。 她停下修炼,戴上面罩,抄起身边的剑,一把推开竹林。 外面一个身型高大的人,在林子外面若隐若现,也戴了个面罩,拿了把剑,穿着一袭黑色衣服,在夜色中模糊了轮廓,只看到是个高大的身型,步伐也很矫健。 流冰海眉头一蹙,一把剑心冲那人刺去。 阿秋?还是谁?这么快就来了,有些不合逻辑。 她与对方过招,对方武艺不低,招招避过。 流冰海加了技能,因不知到底何人,不敢轻易放暗箭,只见那人忽然逼近过来,三五下剑法,将流冰海逼回自己的修炼林。 修炼林是不可让外人闯入的,会破了林中灵气,之前侯锦言是从地底下钻进来的,倒是影响不大,这么明晃晃从林子入口闯进一个人,实在可恶。 流冰海心下一冷,加大手中力度。 对方却还不识趣,定要往林子里面钻。 怕不是要偷她的大酸果子吧。 见那人实在不知趣,流冰海心下一怒,近了几步,趁其不备一下挑起那人面罩。 来人不是什么赤之子。 竟然是,耀武天。 他鬼鬼祟祟穿成这般模样,来她林子干什么。 对方被掀了面罩,也反手挑起流冰海的面罩。 也是一愣。 没想到真是她。 流冰海沉下脸。 之前原主耍酸性,是原主不对,现在她闭关修炼,他怎么还主动来招惹了。 “耀智子,您有事?” 谷里,称统领之子为少主,其他族长之子为智子。 耀武天看着她,一顿,“真是你?” 他与她过招几手,竟然没那么大的胜算,真是离奇。 流冰海冷冷道:“不是我还是谁?” 耀武天收起剑,退了几步,打量起她的林子。 林子里,灵气很盛。 盛得她容貌都比从前更端庄。 耀武天见真是她,嘴唇揿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近些日子,他夜夜出来寻山,想找些上好的玉石给慕容倩修炼,寻着寻着,便觉得这座修炼林有些异常,从竹林外竟能看见奇异的光芒,很是罕见。 他警惕心强,观察了好几天都是如此,便觉得不妥,过来看看是否有外族人踏入。 没想到竟然真是她在修炼。 此时,闯入她林中,发现了她种出的大蘑菇。 耀武天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些都是什么???” 流冰海收起剑,“耀智子,这里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耀武天:“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修炼林,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想起原世界中,耀武天最终夺得统领之位,流冰海便不想与他亲近。 耀武天,“你这里,有异常。” “您在这里,已然是异常了。” 流冰海将他向外赶,再不走,她准备拿大果子砸他。 不过,他好歹也是智子,日后若是要出谷,恐怕有些事还要指望他,流冰海不想跟他撕破脸。 把他轰出去就是。 她轰小羊一样把他轰了出去。 耀武天两腿不离地,一步三蹦的被她赶了出去。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他是为她好。 “你……里面种出了一些什么?” 流冰海眼皮也没抬,只想轰他走,“没什么。” 耀武天蹙蹙眉。 她防他。 原来她防他。 他只想与她好好问个话,她戒备心这么大做什么。 太离奇了!那些蘑菇太离奇! “女主,我来寻山发现你这里的异常,所以来问问,担心谷里安全。” 流冰海浅笑了下,平静回应道,“感谢智子,不过,只是我在修炼而已,没什么异常,您多虑了。” 我这里的秘密,你也最好不要说出去。 流冰海双眸清冷的望着他。 他感受到了她的威胁,以及她对他的抗拒。 几个月不见,她武艺精进了许多,只是性子没改,还是这么跋扈。 不过,又好像和从前的跋扈不太一样…… 流冰海又定睛看了他一会儿,挡住自己的林子,说道,“智子,我这里平安无事,您打扰到我修炼了。” 耀武天是族长之子,每年有出谷采药的资格,不是平常小辈,他性子刚毅沉稳,城府也深,见流冰海护着自己的林子,并没有很恼火。 只是…… “可我见你林子里种出了一些……” 很奇怪的东西…… 流冰海想了想,笑道,“也许是因为我是统领之女,身价不凡,修炼后便能产出一些果实吧。” 这…… 言下之意,你一个智子,没有这等身价。 耀武天一双冷眸望着流冰海,还当她是在耍小性子,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修炼吧,注意安全便是。” 流冰海本想提醒他,对刚才的事守口如瓶,但想想,他是智子,此事若传出去,对她和山谷都是危险,且修炼林是不容外人随意闯入的,他坏了谷中规矩,看见了人家的林子,本身就违规可罚。他若头脑清醒,日后又有当统领的野心,应当有这个觉悟。 但若,他执意说出去…… 想到原世界中,赤之子进军山谷,兵荒马乱,耀武天带领族人击退敌人,但最后也撸下了父亲的统领之位,谁知道,赤之子的进军,又是不是他一手安排的诡计。 他若说出去,便刚好可试探些风口出来。 流冰海望着他,冰眸一动不动,暗自观察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被她这番打量,耀武天顿觉不爽,“你林中事我会保密的。” 否则,对山谷,对她,都是危险。 耀武天这样想。 流冰海笑了笑,冲他抱了下拳,松弛下来的表情像一幅忽然泼了墨的油画。 她对耀武天道过谢,头也不回的回了林中。 那一片奇香奇香的蘑菇……灵芝……异果…… 她可真是开了荤了啊…… 只是,这谷中秘密繁多,好像,并不像来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林中修炼日日过,出关时,玉石都没了光泽,她把它们放到林子口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过些日子,便又能接着使用。 这次修炼的时间长,她有些疲惫,在林中休息了几天才出关。 出关后,她把果子偷偷都带回了家里。 此次,她已修炼到6级,再有7级便可有正式出谷的资格,不过,她最近表现很好,大辛宇应允了特批她出谷。 她每日也给自己寻着一些玉石,闲来无事时,便在谷中望着,吸纳天地灵气,有助于体内灵力运转。 这么过了些日子,便到了出谷集结会的时间。 集结会上,用来确定出谷人数,商讨出谷的一些事宜,族上的重要人物都来了大辛宇家里,场面十分热闹。 另外几个族长和大辛宇商榷出谷之后采药的路线。 一群人聚在一起,一直说:听说外面新发现了不少好的药材,有些长的很奇异,像灵芝一样,他们便都要去采上一些回来。 统领家人来人往,谈话说笑声不绝。 几个族长看到流冰海,都觉得颇为惊讶,已有几个月不见她,她看起来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又听说她已修炼到6级,都十分震惊,她天赋不算奇高,竟然能一下子精进,实在稀奇。 流冰海想,怕都是要感谢原主酸出来的那些果子。 集结会上,流冰海看到了耀武天,他和慕容倩一起参加集结会,慕容倩素面朝天,见了流冰海,想要下意识避开,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流冰海也对她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耀武天看着流冰海,她长发如瀑,目光如湖面般平静冷淡,但抬头看他的时候,有几分怀揣秘密之人望向偷窥者的戒备。 已不是缠着他要他帮她修炼技能的那枚酸柠檬了。 几个月前,他与她对打还要吃力几分,实在难料。 会开到一半,耀武天见周围人少了些,便问流冰海,“你也出谷?” 流冰海后退两步,答,“是。” 怎么总跟避瘟疫似的。 想到之前,她避开他,他还觉得有几分轻松,现在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讨喜的瘟虫。 “你已修炼到7级?” 流冰海抬眸,目中带笑,“智子很关心?” 她的所有身家武器可都要藏好,不能叫他知道。 见她打迂回,耀武天蹙了蹙眉心。 自打出生在这谷里,他日日苦修,只为给家族争气,获得一丝尊重,且也从未做过出格之事,现在竟被这个酸柠檬当瘟疫一样防着。 苦练了几日,便拿他当竞争对手了么。 “谷外危险,出去要多小心。” 流冰海笑笑,谢过他的好意,“我知道,会多小心。” 她只有6级,特批出谷,当然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转眼,便到了出谷的日子。 每年的出谷日,草便香的更奇,像是欢送谷人。 流冰海带上几枚林子里种出来的蘑菇等,和几个族人一道出了谷。 出谷,并非易事。 要攀越谷峰。 谷芽在这一带很常见,玉峰山那边有一个出谷口,有族人看守,另外一个出谷口在望月芽。 望月芽有两位族人看守,看到令牌便可放行。 流冰海来到望月芽,环视了一圈,山青月明,风景良好,踩踩脚下泥土,厚的紧实,暂没有能钻出人之相。 她随族人一道出了谷。 有范华成陪着,大辛宇和原主母亲都比较放心,只是范华成也不是能言善谈之人,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话,只是在流冰海身边小心护着,以防有敌人侵袭。 谷外采药先要到镇子上转个脚,然后再到环山去。 镇子上,有些卖新药材的铺子,每年都会出一批新药。 耀武天等人先到镇上,找了个地方落脚。 镇上宾客不少,又是采药日,客栈也比平时人多,听闻这边的新药材有些都标出了天价,还有不少标新立异的采药仙师。 流冰海预备着,买一批小马回去,带到谷中骑。 她吃过饭,便甩开范华成,自己在镇上溜达,镇上药材铺很多,遇到她便进去看一看。 药材铺里,新鲜玩意很多,令郎满目的摆满了一柜子。 她一个个看着,看有没有和自己蘑菇一样的药材。 寻了几家,都没看到,但她不敢把自己的大蘑菇掏出来,再进到一家药铺的时候,手势比划着,向铺子主人问,“您这里可有像蘑菇一样的药材?” 老板道,“有的嘞。” 说完,他拿出几只蘑菇形状的药材,但和流冰海的都截然不同。 她随口问,“这什么药效?” 主人答,“这可好嘞,增加灵力值,延长寿命,还能招桃花。” 招桃花…… 什么鬼。 流冰海又给他比划了半天,“有没有比这种大一些的,颜色深一些的,蘑菇头圆润一些的。” 她一顿比划,店主拿出来许多,都说不是,差点快把店主急哭了。 店主哭泣道,“姑娘啊,要不你去环山看看,那边有采药仙翁,兴许知道你要的东西。 流冰海回到客栈,耀武天和族人正在吃饭。 她没找到同样的东西,心想,自己恐怕得了些宝贝。 而且这宝贝,还只有自己才能种出来。 她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种蘑菇仙姑吧。 没找到她要的,她小心护着自己的包袱,又问范华成,何时才去环山。 环山离这里不远,在这里再待两日,便要动身进山了。 这两日,流冰海便没事在镇里转转,到处看上一看,这里药材铺不少,她走到一家店,便听到里面的吆喝声。 里面在办比武大赛,几个年轻人在比武,武力高强的便可得到新出的灵芝。 灵芝她不感兴趣,包包里有一大堆。 但那些比武的人,她定睛望着,寻着有没有记忆中赤之子的长相。 但都是陌生面孔。 比武的两个人,身量不大,其中一个,有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胡子挂满了下巴,几乎垂到喉咙,看起来一副凶相, 而另一个,看着纤细清秀一些,两个都带着面罩,瞧不出具体面容,但手中的剑法比划来比划去,功夫半斤对不上八两。 流冰海想看看谁能获得灵芝,便在旁边多待了会儿。 二人过了十几招,忽的,络腮胡子加大了力度,纤细清秀的那位受了伤,嗷的一声叫唤,手臂上的剑也断了,低头捂住手臂的时候,脸上面罩脱落了下来。 这一脱落,流冰海抬眼一看,这人……这不是侯锦言吗。 第63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5)他紧捂着手臂,…… 他紧捂着手臂,表情吃了痛,很是辛苦。 剑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后别在腰间,清修的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嘴角也因疼痛扯了上去。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根本没有资格出谷。 流冰海三步并作两步并上去,看清,确实是侯锦言。 侯锦言就是突然看到流冰海,吓了一跳,分神才受伤的。 此时面罩没了,看到流冰海,手臂上的伤势也不顾了,拔腿就跑。 私溜出谷不是闹着玩的,她可是统领之女。 快跑快跑…… 他一路开溜,但受着伤,跑不多快,没多远便停了下来,捂着手臂直喊疼。 流冰海追上他,掰过肩膀一瞧,确实是他。 “你怎么出来了,你有出谷资格吗?”流冰海冷着脸问道。 侯锦言手臂上的血还在往外冒,看着流冰海,又害怕,吞吞吐吐道,“我……” 流冰海从包里找出纱布,撒了点药,先给他包扎好。 然后再好一顿审问。 侯锦言不敢说话,支支吾吾的,怯怯的望着流冰海。 她揪起他的耳朵便要往镇上领,侯锦言吃痛道,“姐姐,别。” 她叫他老实交代,不然就把他交回统领处置。 “你怎么私跑出来了。”流冰海道。 “镇上好玩,来看看,真的只是出来看看。” “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打翻守卫?撒下兵器? 还是和阿秋一样? 流冰海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想到他那异常的功夫,不由道,“你……” 从地里直接钻出去的? 这异常,她吞口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若叫旁人知道,并不是件好事。 她眼神清冷起来,“你胆子也太大了,难不成和谷外的赤之子勾结到一起,想陷害族人。” 侯锦言一听便被吓到了,“姐姐,你脑洞真大,这都能想出来?” 呵,这世界也有脑洞一词。 她给侯锦言止住伤,他见躲也躲不掉,便弱弱道,“我听说这里比武可以得果子,便想来试一试。” 流冰海冰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侯锦言又道,“我还想看看,姐姐林子里的大蘑菇和大果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谷外面有没有寻的。” “这番话,够你在外面死八回。”流冰海道。 侯锦言住了口,然后趁着流冰海恍了下神的功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见他跑了,她也懒得追。 流冰海回到镇上,比武的赛事还在继续。 那家药材铺的东西比别处多,来的人便更多,流冰海看着,有些药材是在其他地方没见过的,她挥刀断剑,一气呵成加入战斗,不知怎么突然来了脾气,在摸不清线索和真相的盘根错节的情绪里,战斗的武力值飞速增长。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武力值是一个非常玄幻的东西,她有想不明白事情的时候,便会到几处武力场所比上一比,在武力之中得清醒。 现在,能比武,又能有好东西得,岂不妙哉。 流冰海比上了一番,赢得一阵叫好,她收起那些东西,接着比武,但这回来人武力却比她强上太多,她一番拼杀,勉强才抗住那人的进攻。 呵呵,流冰海冷下嘴角,与那人较量了一番,那人似乎有所礼让,竟不再步步紧逼,但流冰海错神的功夫,还是被他划了一剑。 面罩被扯下,头发也跟着散落,惊人的美貌在火力值全开的环境下,如一幅炫彩的长卷在比武场上慢慢铺开。 竟然是一名美女子,生得这般娇美,周围人啧啧不已。 流冰海见对手表情有所松动,便放慢了动作,继续对抗。 她看到奖台上,一只和她蘑菇非常相像的大蘑菇。 她必须把它赢下来。 只有赢得那枚蘑菇,才能获得它的功效说明,她自己种的蘑菇太离奇,她可不敢轻易吃。 来人进攻很猛,也很喜欢那只蘑菇。 流冰海散着头发,丝毫不肯退让,很久不拼杀了,这一打竟打出了兴趣,时不时舒展舒展拳脚,身子还蛮清爽,闭关之时日日打坐,都快傻了。 这边比武劲头正盛,很快消息便传了出去。 听说药材铺来了一只神奇大蘑菇,听说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在和一名男子争抢,又听说,那女子赤|裸着上半身,表情狰狞,容貌虽美但形态却丑陋,好不恐怖。 这话越穿越真,客栈里的人全都跃跃欲试,想去看看。 “听说那貌若天仙的女子,上半身像男人一样,不及老母鸡性感。” “听说肚皮雪白,肚脐上还长了一个小红点,不像近处的人嘞。” “听说她长发如瀑,神态却狠辣,哎呦,赤|裸着上半身,以后可怎么了得啊。” 谷里人道,我们去不去看一看? 耀武天看了一圈,发觉*流冰海不在,心下一紧,带上剑冲了出去。 那家药铺很大,大到足以承受一场厮杀。 耀武天到药铺的时候,看到那女子并未像传说中那般,赤|裸了上身。 她好端端的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只是手背被划了一剑,但也不是什么大伤。 他蹙蹙眉,上去拦下对方刺过来的剑,伸手挡住对方攻过来的气流,将流冰海拉到一旁。 好端端的,比什么武! 一个统领之女,出了不测,他回去怎么交代! 流冰海见他误事,冰眸仿若撑开一片湖,“干什么。” 耽误她采蘑菇了。 耀武天道:“你怎么能比武。” “我怎不能?” “你若有伤,我怎向统领交代?” 流冰海斜过头指了指范华成的方向,“还有他。” 我有保镖,用你多事。 “我身为统领之女,也是有责任在身的,出来比武采个蘑菇,不违反规定吧,难不成要游手好闲去当谷里的寄生虫?” 耀武天怔了一怔,她竟然还号称自己有责任在身了。 流冰海撂下这句话,便扔下耀武天,又去和那男子对抗了。 几个回合下来,她手脚疲软,但强撑着,对方是个练家子,招招危险招招致命,流冰海最终靠耐性把对方打软,赢了那只蘑菇。 她看着,这蘑菇和她的很像,只是还略有不同,她问店家,这蘑菇究竟做何用,店家看着她,一脸神秘,扒在她耳边耳语了几番。 这…… 这可真是了。 流冰海蹙蹙眉,把蘑菇收进口袋,没说什么。 被他击败的练家子还在看她。 她觉得面罩背后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隐匿着丝丝游离,瞳孔里应该散发着探究和诡异的光芒。 流冰海没理会那个人,戴好面罩,对耀武天抱拳道,“让智子担心了。” 说完便回了客栈。 耀武天还在回忆她刚才招招过敌的过程。 这个虚伪的女人…… 难道从前都是装的? 回到客栈,流冰海把赢来的蘑菇小心放好,才到楼下吃饭。 吃饭的时候很多人问她那大蘑菇到底作何之用,流冰海都是笑笑,不说什么。 耀武天也回到客栈,进门便看到范华成。 范华成与她耳语了几句,她便点点头,很认真的回应了他。 范华成是古拉拉家族可信之人,她回应他,是很正常的。 范华成得到回应后,便出了客栈,不知去做些什么。 耀武天看着他离开,来到流冰海身边。 他也不知来到她身边做什么,总之,就是想过来看看,总觉得她身上有神秘之处。 流冰海抬眼看到他,“有事?” 呃? 耀武天道,“今日之事,还是多有危险,女主日后最好不要再这么任性。” 流冰海哦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耀武天还不走,流冰海又抬眉看她。 耀武天:“女主最近修炼的不错,能量和武力,都比过去精进很多。” “嗯。”流冰海答,“多谢智子夸奖。” 耀武天讨了个没趣。 她对眼前补充体力的饭菜似乎更感兴趣。 他转身离开她这桌,回到慕容倩那一桌。 他只是想提醒她,出头露面是有危险的,她不听,那就算了。 慕容倩问耀武天,“女主获得了一只大蘑菇?” 耀武天:“嗯。” 慕容倩很诧异,“她修为精进了啊。” 耀武天想了想,道,“她拼的耐力。” 慕容倩更诧异了,“耐力,她从前不是一点耐力都不讲的吗?” 流冰海对原主的天赋有着很明确的认知,她没有带着金手指出生,没有外挂,自身修炼的能量和力量都不是顶级,她的长处便是她的耐力。 拼耐力,比拼技能要更稳定一些,刚才,她便是靠着过人的耐心略胜一筹,再者,耐力于她而言,不过是再平常再寻常的一件事了。 想到她刚刚的耐性,耀武天对慕容倩嗯了一声。 然后又寻着流冰海的方向看去。 耐心用够了,她在补充体力,吃鸡腿有助于耐力的修复吗?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和她修炼林里种出的蘑菇有关系吗。 那些蘑菇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出谷。 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 因为,范华成回来了。 他又在流冰海耳边耳语了几句。 流冰海抬眉看他,目中有喜。 惊喜的那种喜。 范华成冲她点点头。 她好像很高兴,对他说了句什么。 看口型,应该是“果真?” 范华成点点头,她便放下鸡腿,出了客栈。 范华成则留在客栈继续吃饭。 短短几天,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建立起了小秘密和友谊? 耀武天看着范华成的背影,猜测着他们刚才在偷偷说些什么。 慕容倩捅了捅他的胳膊,“怎么?” “没什么。”耀武天低下头。 流冰海走出客栈,回到刚才比武的药铺附近。 是一位穿着白色常服,身高修长的人。 流冰海见到他,颔首抱了下拳。 只见那人目光温柔,看向流冰海的神情十分温和。 流冰海:“您找我?” 那人点了点头,长着一张精致的脸,面色华贵,比女人还要俊美。 “我是镇上张家的,见姑娘身手不错,敢问姑娘,近期能否多比试几番?” 他是特意来找流冰海的。 自他家公子修炼以来,招招皆胜招招出奇,自认耐力也算好,没想到碰到个小女子,耐力更不寻常。 他家公子想与她对招。 反正,近几天都是镇上出新药材的日子,应该有大把的时间。 “张公子好。”流冰海道,“让张公子见笑了。” 来人笑道,“姑娘误会了,是我家公子,想与您多比试几次,看您是否有意?” 他家公子,难得对一个姑娘有兴趣,他是要帮着多争取一些的。 “我近几天都会在镇上。”流冰海道,“至于能不能和您家公子再次遇上,只看缘分了。” 言下之意,本人难得出谷,要多与几人切磋,还能捆在你家公子一人身上不成。 男人似乎料到她会拒绝了,拿出一只新出土的灵芝,对流冰海道,“姑娘。” 流冰海看了一眼灵芝,直接笑了,自己土里长出一堆来,都不知道怎么打法好呢。 “怎么,姑娘还嫌弃?”那人惊讶道。 流冰海道,“不是嫌弃,只是谷规森严,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流冰海便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范华成问她,“怎样?” 范华成是个老实正派之人,五官一团正气。 流冰海道,“如你所说,那人要接着与我比试。” 范华成道,“怕是心有不甘,还要再来几个回合。” 流冰海点点头。 范华成又问,“那你怎么想?” 流冰海道,“我说看缘分,能遇上便遇上。” 范华成看着流冰海认真的样子,感叹世间万物变化之快,道,“女主近来有些不一样了。” 流冰海厌烦了这类问题,但还是平静道,“岁数大了,自然要有些长进。” 范华成有些肃然起敬道,“女主长大当然好,那你只管去,有问题我会保护你。” 他说的十分认真。 这是统领钦点的婚事,他对女主是什么样的人,心中有数,他对统领说一不二,一片真心,对女主自然也没有二话。 何况,她又这般倾国倾城,以前,他还顾及她的性子,现在,她这般收敛长进,真是让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欢。 且看她与人交手便知道,是下了功夫苦练的,耐性这样好,他感觉充满了敬佩。 看着她的眼神也就变的逐渐柔和起来。 耀武天默默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一来一回,一进一出,没有相谈甚欢,但好像连接的十分紧密。 他竟然有些嫉妒,直直的望去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回头的时候碰到他的眼神。 他正盯着自己与范华成,一派探究之色。 她嗤之以鼻。 这很正常,范华成是他父亲的人,又忠诚可靠,她不与他说些紧要之事,难道还和一个外人说? 火辣辣的瞪着她做什么。 她没理会他,揪了一个鸡腿,继续吃了起来。 比武的时候体力耗费太大,吃些肉食是补充的好办法。 饭后,流冰海回到房间,拿出那只大蘑菇,和自己的大蘑菇做对比,蘑菇头比自己的稍大一些,但根茎比自己的蘑菇要小,颜色也略深。 店老板说,这蘑菇,是给男人,助力的…… 这功效,真不敢恭维,白白打了场比赛,浪费她那么多武力值,她又不是男人。 她收起蘑菇,天色暗下来之后,去镇上转了转。 再回来,又遇到耀武天。 她在客栈门口站着,似乎在等谁。 难道在等她吗。 耀武天看到她,唇齿微微揿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流冰海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便回房了。 第二天还有比赛,她要养精蓄锐,没功夫和外人对对碰。 次日,一早,她稍吃了些饭,便和范华成去了之前那家药铺。 这家药铺连续七天都有比赛,她和繁华成出了客栈后,一起出谷的几个族人便互相说道,姑娘这是又去哪了。 出谷,为了避风头,便称她为姑娘。 几个族人道,有范华成陪着,去哪都不会危险的,就是姑娘最近技能突飞猛进,昨天还打败了比武之人,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今天,会不会又去比赛了。 慕容倩捅了捅耀武天,“她去比赛了?我们一会儿也去看看?” 耀武天本来是很关心她技能突飞猛进,和她修炼林里的玉石是否有些关联。 还有她林中那些秘密…… 如果那些东西用到自己身上,功力恐怕能比她长进更多。 但现在,竟然没什么心思想这些。 他对慕容倩道,“外面乱,你还是小心些,别随便出头。” 慕容倩眼睛笑的像一枚小月牙,“我就是去看看,又不比试,不用这般紧张。” 耀武天想了想,没说什么,总感觉那女人神秘兮兮的,而且,还很防着他。 这让他不是很痛快,他堂堂智子,怎就轮到被人防着了。 饭后,他在慕容倩和几个族人的撺掇下,一起去了昨日那家药材铺。 流冰海在药材铺,看到比武的挂牌,挂牌上标记着每一次比赛能获得的奖品,昨天,是一只巨大的蘑菇,今天,有几只上好的灵芝和仙人草,据说仙人草泡在柠檬水里能增强十倍柠檬值。 流冰海觉得这个暂时可不争,她的柠檬已经够酸了。 但是,凤凰芋是要的。 凤凰芋,药材中的珍品,对修为实在有益。 另外,挂牌上还写了几样珍贵的鲜果和玉石。 这比赛可打。 流冰海放眼看了一圈,报了名,在后面等着,没过多久,掌柜便叫到她的名字,她戴上面罩,发觉对手似乎和昨天那人,身型差不多。 她没多想,一剑刺过去,那人顺势反击,击过来的速度也和昨天差不多。 流冰海接应了他十几招。 她参加比武,也是锻炼一下自己的耐性,以原主的修为,想保护古拉拉的势力还有很大差距,耐力上不住,日后若对抗外界攻击,仍是九伤一死。 再者,她也是出来看看,外面这些人,都是个什么路数。 眼前这个人,耐性也足够好,力量充足且回旋力很好,和他过招,会把软性子磨的渣都不剩,到最后就没了脾气。 他应该是有致命的攻击力的,但他偏偏不去攻击,而是很迂回的和她对打。 慢慢的,她体力不支,但还是赢了三个回合。 第四回合,他改变了路数,开始耍她。 对,是耍她。 他不怎么出招,只接招,她不给招,他便耗着,等待。 好像就喜欢看她拼命找机会击中他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只猴耍。 她看向范华成,范华成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她攻击对方膝盖部位。 大概,是看出了他膝盖有伤? 流冰海一脚踹下去,那人果然吃痛的大叫一声,然后后退了好几步。 流冰海又看向范华成,范华成很鼓励的对她浅浅一笑,高大正派又保守的面相上多了一分肯定与温柔。 流冰海继续与那人对打,那人老实多了,不再戏弄她,转而攻击她的软肋。 流冰海脚步不是很稳,遇到突袭的攻击,很容易中招。 他加快了速度,击出来的招式如闪电一般,流冰海中了几招,手臂受了些小伤。 四赢四输,中场休息的时候,范华成教他对方的弱势在哪,并小心翼翼的给她包扎好。 他想,女主一定很疼,但经过了历练,总是会成长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她,陪在她身边。 只是,受了伤,对女孩子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他问她,“疼吗?” 流冰海淡定道,“这点伤不算什么,能赢就好。” 范华成笑了笑,“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流冰海撇了他一眼,“我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 范华成自知说错了话,顿了顿,道,“总之,姑娘现在勇敢坚韧,我很钦佩。” 流冰海笑了笑,“不说我多事就好。” 范华成一本正经道,“不会,但你一定要注意,对方功夫不错,脚步也稳,他弱在耐力不如你,你不如耗着他,拖着他,趁他疲惫时再用力。” 流冰海想的和他一样,点点头,“我试试。” 说完,又问他,“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范华成道,“怎么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做你的后盾,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流冰海觉得这个传说中的未婚夫还不错,便笑了笑,“谢谢你。” 耀武天看两个人嘀嘀咕咕,流冰海又受了伤,实在难掩真心话,过去说道,“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会伤的更厉害,你功夫不如他。” 流冰海心里厌烦的恼了一下,这个人怎么老窜出来危言耸听。 “我有这么弱?” 耀武天…… 这个女人怎么赢了一天还膨胀起来了。 “姑娘,首次出门,小心为妙。” 流冰海一边看自己的伤口,一边说,“我不练练,怎么提高呢。” 就在家里种蘑菇吗? 耀武天还想再说几句,范华成劝他道,“智子放心,有我在姑娘身边,一定会保护他的,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一定会冲上去的。” 顿了顿,又道,“姑娘难得有精进之心,这也是难得的训练机会。在谷里,和自己人周旋,怕是练不出来的。”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但是耀武天怎么看着这个人就这么别扭呢。 有种两个傻子蛇鼠一窝的感觉。 还他冲上去……就好像他一个人多能耐似的。 世界这么大,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容易闯的吗,万一招惹了谁的注意,只怕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傻女人现在只听这个傻男人的。 两个人整天嘀嘀咕咕,咕咕嘀嘀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耀武天表情很是不爽。 瞧那话说的,好像他多善解人意,自己多么小家子气似的。 范华成又道,“万一出了事,我自会跟统领有交代,智子不必担心。” 嚯! 就你有担当,就你有勇气! 就你跟统领认识。 你们两个自家人向着自己人,穿一条裤子不嫌肥。 他怎么这么来气呢。 耀武天在一旁站着,看着这个受了伤的大傻子。 流冰海面无表情的附和道,“是,不会牵连智子的,你放心吧。” 耀武天原地又站了会儿,腾的一下大步离开了原地。 就跟一个火箭炮突然腾空而起似的。 气呼呼,非常的气呼呼,回到了慕容倩的身边。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慕容倩问他,“您怎么了?” 耀武天怒视着不远的前方,答道,“没什么。” 和傻子对话,太累。 这边,流冰海休息了一会儿后,又上场了。 一上场,她便觉得不对劲。 对方一出手,她心里就暗骂了一声。 我了个去。 第64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6)对方使用了软功…… 对方使用了软功。 软功,在修炼里是常见的技术,硬剑软力,一剑刺过来,身上仿若被一股冷水击中,剑尖如同被冰冻的湖水,打在身上,瑟瑟冻人。 但不疼,力量细软,像个恶魔,吞人。 流冰海不会软功,也不知如何防。 那人的剑在她身上一下一下,像是一条软皮鞭对她无情的抽打,不会打破屁股,但会打散她的力量,她慢慢会觉得体力不支,身上的肌肉萎缩般无力,手脚变的不那么自如,这就是软功的力量。 流冰海的力气一下一下变弱,她不知如何破解这软功,每一个力道下去,她便觉得身上的肌肉在慢慢变软,再过几招,恐怕站都站不住。 对方的脸上似乎划过一道若隐若现的、满足的笑容。 流冰海从面罩背后都能感觉到傲慢的滋味。 她加大了进攻力量,但是肌肉力气被软功磨了,几乎伸不出腿去。 一把剑在她身上游走,像一条软腻的蛇。 流冰海躲过一剑,直接刺过去。 那人并不接招,只躲,然后继续使用软功。 流冰海看向范华成,他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那男子后,给流冰海比了个手势。 刺他腋窝。 这招,有些损,但好用。 流冰海一剑刺过去,他又鬼叫了一声。 还能这么刺,范华成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她从面罩男脸上看到了收敛。 再刺腋窝。 再刺腋窝。 好喜欢听他这鬼叫的声音。 刺腋窝不需要太大进攻力,也不需要迈腿,只靠眼力和手速,等他靠近便逮准机会刺上一剑便可。 几个回合下来,流冰海又赢了一局。 还有一局,她就能获得那些灵芝鲜果。 她下台,软弱无力的走到范华成身边,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上台。 范华成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她忽然顿悟了些什么,点点头,将他的话铭记于心。 再上台,面罩男少了些最初对她的挑逗味。 多了几分正经。 流冰海不再惧怕他的软功。 可以刺腋窝。 但是,对方扯了扯嘴角的肌肉,发出来的第一回合,竟然是一个弹功。 弹功,是所有技能里的上等功夫,顾名思义,弹,便是弹力的弹,一指弹功打在身上,被受力者的肌肉便像弹跳似的,发出剧烈抖动。 这比软功更可怕。 软功,只会暂时削弱你的力量,不会形成长久的伤害。 弹功,会破坏掉身体的灵力,甚至毁掉身体的肌肉组织,长期被弹,整个人都会废掉。 流冰海只想骂街,冷着脸看着自己的肌肉突然发出剧烈的弹跳。 呵,真是遇上了一个高手。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但是,她还有她的目的,她必须与这个人周旋下去。 几回合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肌肉已经非常难受了。 实在不行,就金蝉脱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烧。 谁也没规定她必须死在这件事情上不是。 流冰海刚想金蝉脱壳,认输结束这一局的战斗,还没来得及举牌子,便忽然看到一个人,气势汹汹的从场外飞了进来。 一袭黑衣,神态自若中带着微微怒意。 是耀武天。 他忽然飞进来干什么…… 流冰海吓了一跳。 他像一只巨大的黑蝴蝶一样,忽然就飞进来了。 飞进来之后,一脚大力玄踢,挡住了对方的弹功。 还能这么踢?流冰海把他的脚法记了下来。 但是他飞过来干什么。 英雄救美吗。 耀武天开口道:“这位先生,不知哪里来参赛的,要与我家小女子斤斤计较?” 呵,还真是来英雄救美。 流冰海不搭话,看着他说。 那人并不理会耀武天的多管闲事,安静了片刻后,一个非常非常好听的男声响起,好听到流冰海以为自己穿到了遥远的外太空。 “比赛自有比赛的规矩,我与姑娘正常比试,何来计较一说?” 呵,可真好听啊…… 流冰海真想把面罩摘了,看看那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耀武天被怼了,小心眼又犯了。 他看着那位说话声音动听的先生,没好气道,“但我家姑娘是女子,又出来乍道,您的弹功会毁掉她的修为,对一个女子,您的脚法足以,不必用弹功这么毁人的法子。” 言下之意,你到底什么用意,这么歹毒。 好听的男声浅笑了两声,“我喜欢怎样就怎样,要你管呢?” 就是,要你管呢。 耀武天不客气道,“您若真想比试,不如我代替她,您看如何。” 对面的男声大笑了两声,“恐怕不行,我就是欣赏这位姑娘。” 耀武天看了看流冰海,坚定的对那男人道,“我们不比了,抱歉。” 然后就把流冰海给拽下了比赛场。 她有些执拗,他竟然一把给她举了起来,直接带了出去。 流冰海真想拿剑刺他腋窝。 “不要再比试了,对你身体不利。”他对流冰海道。 这个人可真是狂妄自大,对她身体不利,她不知道吗,她既然还坚持,自然有她的用意。 “智子。”流冰海很认真的揉捏了一番自己的手臂,然后对他说,“我的身份,促使我必须强大。” 耀武天很恍然的顿了顿。 “日后,我还要保护我的父母,保护我的家族,保护谷里每一个人的安全。” 流冰海摘下面罩,非常直接的看着耀武天。 他目光深邃,眸底似乎有点点繁星,他身形高大如一座威严的高峰,但是,她不喜欢他。 她只想做自己该做的事。 “如果,区区弹功我都应付不了,来一个躲一个,如何精进自己的武艺,如何保护我的家人?” 耀武天顿了顿。 她竟然还想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这都是何时冒出来的想法啊。 怎么谷中事,他们堂堂男人办不了吗,还得劳烦她一个女子出头。 可是,面对她这番言论,他竟然毫无辩驳之力。 “实话跟您说,我这次出谷,就是锻炼一下自己,在林中修炼固步自封,成长的不会太快,您若为我好,不要再拦我,我自己有分寸。” 肌肉没力量了她自己不会金蝉脱壳吗,用你大蝴蝶操心! 流冰海说完,便淡淡的看向一旁,不想再理他。 不赶紧淡淡的看向一旁,恐怕会流露出自己浓浓的嫌弃和烦感。 这眼神,最好还是不要让智子同志看见。 耀武天听她说完,顿了顿,一时语塞,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她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胸怀和志向。 他似乎是不该拦。 可是……她何时冒出这些想法的。 他微微蹙眉,还觉得有哪里不妥,谷外鱼龙混杂,不像谷里单纯可信啊。 范华成看着二人争辩,一直站着,不说话。 范华成是将军统帅之相,平日里,言语不多,做事极为稳重,刚刚,他看着姑娘被弹功所伤,本也想冲上去,但是,他也想再看看,看看姑娘自己是否有招式应对,遇到危险懂不懂知难而退。 没想到,还没看到,智子便冲了过去。 也罢,她能安全便好,此时,范华成看着流冰海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他看到流冰海浓密的长发滑落下来,遮挡住了微微生气的面庞,又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轰动与欣慰不已。 这才是统领的女儿啊。 统领的女儿,自然要胸怀山谷,勇敢无畏,一马平川。 她何时修炼得这般有想法,他心中,微微的动荡了起来。 他日后,要好好保护她,护她周全才是。 “姑娘……”范华成淡淡的唤了一声。 流冰海看向他。 范华成收起自己的崇拜目光,浅笑道,“想不到姑娘有如此志向,我日后,一定竭力护姑娘周全。” 流冰海笑了笑,“谢谢范师兄。” 出门在外,他称她姑娘,她称他师兄。 范华成又道,“倘若智子没有过去,你准备怎么做?” 流冰海道,“刚刚已经准备金蝉脱壳了。” 范华成点点头,“懂得知难而退就好,伤到没有?” 流冰海摇摇头,“我没事,可惜了那包鲜果,不过今天也算得了两包,日后我再练,休息一下再来。” 范华成忍不住想拍拍她的头,但是忍住了。 这样的关系,还是不适宜太亲近。 他微微笑道,“好,我继续陪你。” 耀武天听了,火大的不是一般。 这都是什么话啊,一个在那恭维,一个在那任性,好像他是多么的小人之心多管闲事一样。 耀武天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可是谷里修为最为精进的年轻人,从小闭门苦修,谷外之事也年年参与,让他们说的自己像个不懂世故的闭门翁。 她可知这来人是谁,可知这里面风险有多少? 耀武天插不上话,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溜须拍马,一个自说自话,转身回到看客群里。 看客群对流冰海的评价褒多贬少。 都在赞叹,这女子技术不高,但体力耐力都绝佳,也算是个好苗子。 此话,倒是说到了耀武天心里。 不与她一道出谷,还不知,她耐力竟如此惊人。 以前,竟是忽略她这方面的天赋了,只以为她是个爱吃醋的酸果子,只有吃醋找事的时候耐性绝佳。 现在,她突然转了性子,不吃醋了,而是一心扑在修炼上。 这才发现,她有这般上等的耐力。 耐力,靠的都是心力。 那么,她便是个心里有韧性的姑娘,好好修炼一番,是能成才的。 这着实叫他意外,忍不住多关注了她一些。 只是…… 他抬眼,又看到流冰海和范华成正在嘀嘀咕咕。 他作为谷里最精进的青年,她竟然什么也不与他商量,真是可气。 谷外这么复杂,她如此任性,出了事去哪里寻她? 慕容倩看出他脸色不对劲,问他,“师兄,怎么了?” 师兄? 哦对,他也是有师妹的。 就允许你们称兄道妹的吗。 他黑着脸对慕容倩道,“没事,你得听话。” 嗯? 慕容倩不懂,“听什么话?” 耀武天看着她,一板一眼的说,“谷外复杂,危险多,不要到处乱跑,得听话。” 慕容倩听后笑了笑,“我当然会听师兄的话,你不让我去的地方我肯定不去。” 嗯…… “姑娘有范先生照顾,应该也没有危险,我想她应该也会听他的话。” 听到这番话,耀武天回头看了看慕容倩,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最后,胸脯均匀的呼吸了两下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他看向比武台。 声音好听的面罩先生在比武场的原地,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精致的、好看的、温婉的面容,面容竟不像刚刚那个大力比武的男子。 他目光清澈,露出微微的浅笑,笑容中带一点坏。 流冰海看着这张脸,企图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一些信息。 比如,他拼命与她周旋和对打的理由。 但是,她什么也读不出来。 只觉得这张脸,我去,真好看。 第65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7)回到客栈,看客…… 回到客栈,看客在谈论戴面罩的那位男子。 据说,那公子名为张玉,是张家的独子,从小习武修炼,玄力不突出但武力非常好,好像从小身体不太好,这才习武修炼,没想到一日日健硕起来,生的也标志,最关键是到现在也没有娶亲呐。 流冰海回到房间,休息片刻,回想着张玉的种种表现。 他似乎在逗弄自己。 她出谷本是为了看看谷外之人都是什么实力。 希望这几天能多遇些人,才能更好的判断谷外情况,修炼之人大部分都会趁着这几天到这边采药,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让一个面罩男盯上了。 而且,还逗弄了自己一番。 其实第一次比他比试之后,她便觉得他功夫不错,有心与他再战。 但自己又不好太激进,且觉得他看起来也有心与她再战,便叫范华成出去候着,看看是否有人前来与自己继续求战。 没想到他真有继续比武之意,这也正和她意,她正有切磋练武之心。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越来越滑头,开始用软功和弹功逗弄起她来,实属讨厌。 但不管他是否逗弄自己,也算得了两包鲜果,只是,自己种出的大蘑菇还没找到合适机会去寻个真相。 她掏出包里的大蘑菇,又仔细看了看,放到鼻前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十分醉人,心里忍不住想着,要不,现在浅尝一口…… 她刚动了这个念头,还没实施,忽然有人叩门。 她道了声“进”,那人便进来了。* 是范华成。 他见流冰海受伤,拿了些修复的膏药进来。 流冰海知道他什么用意,他是父亲钦点的未婚夫,他在她身边日日照顾,也顺便拉进感情。 但她暂时并没有与他交好的意思,接过膏药,道了声谢,并不再说些什么。 虽不想与他有男女之情,但他是个可信之人,所以,修炼中事,她也不介意与他说上一些。 范华成问道,“力量可恢复了一些?” 面罩男那弹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流冰海道,“好些了,那男子功夫确实不错,但我不想再与他过招了。” 范华成颇有兴趣,“为何?” 流冰海答,“出谷一次,多过些不同的招数比较好,不过,他若再来,我也应战。” 范华成想了想,还是对她感到好奇,“女主,现在无人打扰,我便问上一问,你怎么突然精进起来了,叫我刮目相看。是为了,与智子和倩姑娘一争高下?” 他当然不愿听到这样的回答,但女孩心事重,爱而不得,便成为对头,也是常有的事。 流冰海眼皮都懒得抬,“跟他有何关,我年龄大了,要承担家族责任,不想再为儿女情长荒废时光。” 范华成听后,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欣慰。 “张玉是张家独子,你和她对招,还要小心些,莫要伤他太狠,给自己惹麻烦。” 流冰海听后便笑了,她能避过他的弹功已如此费力,还伤他、太狠? 真谬赞啊。 耀武天和其他几位族人在楼下吃饭。 张玉弹功将流冰海身上的肌肉打的软而无力,另外几位族人甚至长辈都是一同看到的,除了感叹张玉的武力,还在谈论流冰海的耐力。 姑娘自从上次大闹失败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耐性这么稳,总是能沦为长者的谈资。 看客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位戴面罩的男孩子,张家公子,技术很稳。” “听说他小时候得过重病,这才练武,现在真是年轻有为了。” 看客里一位年岁颇长的人说,“张公子生的这般标志,还没有娶亲,这么执着的和那位姑娘比试,怕不是看上她了吧。” “那位姑娘生的也标志,兴许不喜欢你这么说,留神揍你。” 年岁颇长的人听后不言语了,过了会儿,又道,“那位姑娘去哪了?” 耀武天看了那几人几眼,他最不喜嚼舌根的人,修炼便是修炼,学武便是学武,嚼这些舌根,真是废了修炼人的根骨。 哼。 他四下看了一眼,问慕容倩,“她人呢?” 慕容倩看了一眼楼上,“回房了吧。” 接着又道,“不用担心,我看范先生去陪她了,咱们吃饭吧。” 哦。耀武天淡淡的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楼上。 男未婚女未嫁,就独处一室,真是不成体统。 看客又在谈论张玉的事,耀武天打起精神听着,出门在外,遇到每一个人都要做好知己知彼,万无一失。 那张玉,玄功不足,只是从小练了一身好武艺,仗着家境殷实,不必经营家业,只是一心修炼,性子不羁了些,有些贪玩。 流冰海和范华成从楼上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些体力。 他们单独坐一桌,离耀武天有些远。 范华成给她点了一桌子美食,酱鸡酱鸭、蒸鱼卤肉,还有一些素菜,足够她修复肌肉组织。 流冰海肚子早已咕咕作响,饭菜上桌,呼呼下咽,一壶好酒傍身,万事皆不愁。 范华成给她夹菜,一边夹一边说道,“张玉是张家独子,弹功轻功都很稳,但玄功一般,你若修炼精进,可用玄功与他对,我看他脚法很好,但漏洞也有。” 流冰海筷子一停,抬眉看范华成,“什么漏洞?” 范华成道,“他脚法速度快,力道也好,但位置不够精准,你若跟他对招的时候身体活动一些,他怕踢准你便很吃力。 活动着打……流冰海心想,那不就是拳击么。 恍了个神,流冰海又道,“若用玄力,我又如何用?” 范华成笑了笑,平日严肃的脸色变得很宠溺,“那你自己试一试,什么玄力对他吃劲。” 流冰海想了想,这恐怕确实要一招招试才能试出来,便笑着道,“好。” 耀武天看着这两个人又开始嘀嘀咕咕,也不知到底在嘀咕些什么,心里冷哼哼的。 他离开自己那桌,所以散步般走近了,听到范华成在说,“他玄力等级不会太高,我打听过了,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傲慢的很,若是不想与他周旋,我们歇几天便进山便可。” 流冰海点点头,“看情况吧。” 说完,她想,自己的大蘑菇还没找到真相呢。 “你体力感觉如何?”范华成问。 “还好,吃了些果子,恢复的不错。” “你林子里的柠檬果比别人的都大,是修复体力的好东西,该带一些出来。” 流冰海道,“我带了。” 范华成一怔,“你真服用那些果子了?” “为何不用?”流冰海反问。 范华成怔了一瞬,没说什么,又笑了笑给她夹了个鸡腿,“多吃些吧。” 耀武天听清楚了二人谈话,表情硬硬的。 那个面罩男玄力一般,但心思叵测,根本不是她应该靠近的。 这个傻女人,什么话也不听,只知道跟那个傻男人嘀嘀咕咕。 她这样性子外露,早晚把自己林里那些秘密透露出去,她种出那些大蘑菇,她该不会傻到说出去吧。 正气着,又听范华成对她道,“姑娘,这镇上新鲜事物多,可到处走走,你第一次出谷,该多看看,只是,别到处出手惹事,智子说的对,出门在外,我们还是该谨慎着些。” 流冰海塞下一个鸡腿,嗯了一声。 范华成:“我会陪你,不用太担心。” 耀武天在后面听了,表情又黑了黑,在后面背着手又偷听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算他识大体,还知道他的话没有错。 哼。 可是他竟然有点生气,也不知道到底在生气什么。 耀武天回到慕容倩身边,看着那两个人,总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孤立和排挤的对象。 而且,对方还一副宽宏大度,憨态可掬的样子。 对方承认他是没错的,那个女人也答应了。 这不就显得是他自己一个人小气了? 他可不是小气之人!哼。 他夹了一个花生米,决定不去再关注这件事,她不听话,初次出谷就和陌生男子对招,出了事,她自己的性命自己负责,以后若再遇到危险,他也不管她了,该叫她好好受点教训才是。 于是,他问慕容倩,“进山的路线你都规划好了吗?” 慕容倩道,“嗯,选了一条比较保守的路线,应该不会出岔子。” 耀武天默默的看了流冰海一眼。 不会出岔子,但愿吧。 小镇秋日落叶纷纷,天气未冷透,叶子未全红,次日,流冰海照旧去了那家药材铺,今日,若再次得了宝贝,她便想将自己的蘑菇拿出来,问问老板是否见过这东西,大不了送他两支,当作封口费。 今日,药铺比武能赢上好的玉石,比上次小和尚给她的那些还要好。 她手痒,必须要试上一试,但耀武天拦下了她。 “我去吧。”他道。 这女人已经连续两天比武了,再上去,实在惹眼,他是智子,有出谷采药的责任,他自然该是他的事。 但流冰海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势力的家伙,今日见了玉石便想上去抢。 抢完修炼成精当统领吗? 大家虽同为谷内人,但毕竟不是一个家族。 流冰海反问,“智子不信我?” 耀武天道,“今日玉石不易,你别冒险了,我去赢了分你一半。” 流冰海笑了笑,“若是输了,会怎样?” 耀武天道,“输了,伤了你的身体,又少了玉石,不划算。” 这不是个坏主意,流冰海点头同意,“好。” 耀武天站在比赛场上,但是,今天报名的人不少,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竞争,首先,要连续三日都参加过笔试,且成绩不错,耀武天并没有这个资格。 他之前并不知这规矩,下了比武场,看到流冰海,以为她眼中会有一丝丝的戏谑,但是没有,她冷静的望着今日的选手,她要一轮一轮打过去,直到最后一关,遇到最后一人,才能争那一包玉石。 耀武天道,“算了,谷里也不缺这一包玉石。” 流冰海没理他,看了看这一圈人,说道,“多为玄力者。” 耀武天看过去,她说的是今日参赛的选手,这几日观察,大部分为玄力强者,武艺强者偏少。 她注意到了这个。 那么,对玄力者使武力,对武力者使玄力,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昨天也注意到了,但他更忙着盯着她了,看的不是很仔细。 “昨天智子可注意到哪些人的什么漏洞没有?” 这…… 流冰海认真的问,“有注意,可告知我,我可防着点。” 他…… 耀武天定定看着她。 他平日是十分严谨之人,每次出谷都会仔细关注周边情况。 这次当然不例外。 他道,“前面绿色衣服,脚法松散,臂力大,白色衣服,玄力值高但喜欢胡乱出招、也不懂防,黑色衣服……” 他随便说了几个。 剩下的,他没有再说了,因为昨天忙着看着她,没注意! “够了。”流冰海道,“我记住了。” 她很平静,并不像赌气或者与他为难,看样子,确实像收了心,想要有一番成绩。 耀武天酷爱修炼之人,若她肯努力,以后他便可多带一带她。 流冰海却看也没看他一眼,上了比武场。 一关又一关,有几次她险些有些支撑不住。 但是,她耐力太好,不管肌肉被打散到何地步,都能忍着,伸手抓个果子吃,原地恢复武力,便接着拼杀。 若这点攻击都守不住,以后赤之子打来,她只有等死的份儿,耀武天若要推翻父亲的统领之位,他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虽然这一世她不会像原主那样作天作地,作到父亲不得不让位,但人心难测,自己强大是唯一的法宝。 她一路忍耐,遇到最后一人,已经十分疲惫,恨不得,立刻拿出自己的大酸柠檬嘬上几口。 那副熟悉的面罩背后,是熟悉的诡异笑容,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对方的一丝玩味。 来不及多想,对方忽然摘下面罩,露出了那副优雅精致的尊容,他嘴角长了一枚朱砂痣,狭长的眼尾笑起来狐狸尾巴般上扬。 还没开打,先露了脸,这什么路数,比美吗? 流冰海冷冷望着他,只见他微微翘了翘自己的狐媚嘴角,一把举起剑,朝自己刺了过来。 是谁说他玄力不佳,他的确玄力不算上乘,可是,他竟然在武力中加了玄力! 叠加玄法,这可是很难练的,她现在还没有学会。 可是,那道剑如黑光一般刺了过来,带着诡异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力量,流冰海顺势一躲,躲了过去,可差点被那道黑光闪瞎了双眼。 这人,什么鬼! 她打不过这个人!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哪怕碰上一剑,她也可能瞬间死翘翘。 不能和他硬碰硬,但是已经忍到了这一关,再忍一忍,她只想找个高手,看看自己究竟耐力几何。 张玉却不像是来拼耐力的。 他人如其名,肌肤光滑如玉,双颊玉脂般清透柔净,双眸清亮,似是从玉中走出来的男子。 光是颜值,也够杀的。 他的人和他的剑一起袭了过来,双手掐住流冰海的腰,盈盈一握,轻佻的语气扑面而来一阵胭粉气: “姑娘,好身手啊。” 这声音,酥的流冰海浑身一震。 第66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8)一股香气扑面而……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流冰海看着面若桃花的男子,感觉腰被他给掐软了。 这人,是在吃豆腐吗? 但他很快便放开了,反手扔开流冰海,邪眸泛出一道光,退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他语气温柔,连鼻孔都透着温柔。 但是,手中力道却不温柔。 他再次刺过来,剑法里加了弹功,威力值爆增。 流冰海侧身躲过,但只是避开威胁,几乎没有进攻的机会。 那人露出浅浅的笑容。 流冰海在想要不要金蝉脱壳,但是这次,他根本不给她放弃的机会。 他持续的进攻,持续的在剑法里加入玄力,趁流冰海招架不住之势,又一个玄力过来搂住她的腰,“姑娘小心。” 这声音有些贱啊。 流冰海抬眉死死看了他一眼。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抓花了,实在可惜。 她想起范华成说过,对方速度没有那般快,她可移动着出招。 也就是,打拳击…… 但是,她得先能移动才行! 看着对方漂亮的脸蛋,自己在这里打拳击,场面实在好笑。 流冰海抓住他的手,“咸猪手。” 嗯?张玉没听懂。 “姑娘别摔倒。”张玉叮嘱了一句,便又撤了回去,加大了攻势,流冰海这才发现此人出招的速度并没有范华成所说的那么慢,玄力虽然一般,却把玄力和武力叠加的很好,两者迸发没有任何时间上的错位,她光靠耐力,根本撑不住。 这家伙也没那么怜香惜玉,很快,她便吃了一剑。 带着玄力的一剑,痛的万箭穿心。 前几日他都是在逗弄她。 流冰海防了一招,再接,她将自己的武力和玄力分开,但极快的交叉,勉强守住自己的壁垒,但那人太温柔了。 桃花眼的温柔攻势,一眼望穿秋水,再看两情相悦。 他对她放了桃花电。 竟然还有些心动的感觉,流冰海心里冷哼一声。 她是一个人,是一个貌美倾城的弱美女子,中了迷人桃花蛊,自然也会心动,但她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心里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一道玄力发过去,将对方退到后面。 张玉有些惊讶,然后,便是微微欣赏之色。 他不舍得再猛攻她了,可是,他不得不猛攻她。 这小女子耐性太好,不打到她疲软,她恐怕不会下台。 他这么一攻,流冰海也不想金蝉脱壳了,直接借着虚力回击过去,一道一道,一势一势。 耀武天在下面看的干着急。 她倒是认输啊。 流冰海没时间认输,张玉的攻势密集又强势,她一招招接,一招招避,但还是一剑一剑的中招。 痛的她五脏六腑都冒火。 就快撑不下去了,流冰海拿出随身带的鲜果,吃了一口,勉强补充了些体力。 张玉看着她比武还偷吃鲜果,心里气的一笑,他真想一剑打翻她的果子,但他舍不得,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再给她一剑。 他给她的剑法不致命,流冰海已经感觉到了。 没有任何致命的部位,他还是很厚道的,只是为了赢玉石,也犯不着杀人性命。 就是疼,削弱对方的武力值,削弱她的肌肉力量,削弱她本来强撑的坚强的面容。 疼死人了。 流冰海又想吃果子了…… 但那果子也不顶用,疲惫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种的大蘑菇。 那大蘑菇随身带着,本想今日问问老板那是何用。 现在……实在不行,她先吃上一口算了! 流冰海没做多想,翻出袖子里的大蘑菇,也不管生熟毒否,狠狠的咬了一口上去。 顷刻间,冰凉之感席卷全身,武力值瞬间恢复了大半,她整个人像被一个屏障保护了起来,血液在快速流淌,能量渐渐回流,体力慢慢重新回炉。 流冰海坐在地上顿了一下。 这感觉,也太神幻了些,回流的血液很快让她力量复满精神抖擞。 自己,种出了个宝贝? 但她不想让对方看出来,依旧保持着受伤状态,张玉剑法攻到她头顶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声,“不比了!” 他打翻了她的认输牌,让她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她喊出来总行吧。 张玉的剑停在上空,看到她又偷吃了一个什么东西后,便说不比了。 流冰海别好剑,起身道了句“玉石归你了”,便下了比武场。 张玉,原剧情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但他一直紧跟着自己,剑法不错,武力也好,他若不是阿秋,谁又是阿秋呢。 流冰海下了比武场,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范华成赶快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迎到自己身边,道,“还好吧?” 流冰海道,“打翻了我的认输牌,我连输都没的认,不过,你说的对,他速度没那么快,只是武力和玄力叠加到一起,还是难招架。” “这不算什么,以后我教你。” “嗯。”流冰海淡淡答道。 “你刚才吃的什么?”范华成问。 呃。 流冰海顿了顿,”那日老板给的蘑菇。” “可好用?” 流冰海暂不想透露大蘑菇的事,便道,“一般吧,我回去休息一下。” ……. 流冰海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外面看客都在议论今日的比试,她却捧着自己的大蘑菇,研究了个究竟。 这蘑菇吃到现在,还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想来是没毒。 这大蘑菇……威力也,太大了吧。 她种了个宝贝。 林子里还有很多,以后兴许还会越来越多,比起其余那些鲜果,这蘑菇简直威力无边,啃上一朵能回血大半。 现在,浑身有力,肌肉也没那么痛,血的伤口很快可以结痂。 这是个仙蘑菇啊? 她把蘑菇放在鼻尖好好闻了闻,放进口袋捂好。 下楼吃饭,遇到耀武天。 他好像等了她很久,见她出来把她拉到一边。 问她,“张玉对你叠加武力,你能守得住?” 她答,“能。” 能什么能!他分明看见她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才爬起来! “你后面吃了什么?”他问。 流冰海一脸戒备,“你干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耀武天就生气,他又不是小贼,她至于这么防不胜防? 他冷冷道,“你林子里的事,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为谷里,也是为你个人的安全。” “我知道。”她卸下眼皮,说道。 她想吃饭,但他生把她挡在楼梯口。 他看着她,一脸的不信任,“也不要让范华成知道。” 流冰海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的事,请智子也赶快忘记。” …… 耀武天定定的看着她,她一双眼睛防贼一样看着他。 他既不可能把她的事告诉外人,也不可能觊觎他的大蘑菇,但他是智子,是谷中最刻骨精进的青年,她有什么涉及谷内的事,最好都与他商量一下。 但她似乎并没这个打算。 她看了他两眼后,马上就跑去找范华成了。 范华成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吃食,流冰海和他交代了一下刚刚的比武情况,范华成一字不落的听着,眉头紧锁。 张玉的武力不错,再和他过招,恐怕凶多吉少还会伤身。 他虽然支持她好好修炼,但是他可不想她受伤害。 今日已经很危险了,再比下去,他担心她受不住。 再过两日便是进山的时间,范华成交代她,“这两日就别再出门了,在家休息休息,过两天咱们就进山去采摘了。” 流冰海点点头,又趴在他耳边问,“那个张玉,玄武叠加,可是好练的?” 范华成有些惊讶,“你对这个有兴趣?” 流冰海道,“技多不压身。” 范华成一脸宠溺,“你慢慢修炼,也会到这个级别。” 耀武天不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从小修炼,最喜刻苦修炼之人,这几日看这个柠檬精爆发出惊人的毅力,实在是意料之外啊。 但是……她也实在有点太野了! 耀武天坐在隔壁桌看着她,顺便想偷听她和范华成的谈话。 她不会把大蘑菇的事告诉了范华成吧?! 那可是个大秘密,绝不能随便透露出去。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二人,流冰海清秀的侧脸勾勒出的轮廓秀美至极,她和范华成说着话,回头忽然看到他,问:“有事?” 耀武天一脸威严,平日最恨这种拉帮结派小肚鸡肠鬼鬼祟祟之事。 他喝了一盏茶,没理会流冰海。 心里一直想着那个男人的样貌。 那人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身型不算高但很挺拔,身手不凡,心思似乎也蛮重的,与他交手,他藏着掖着到最后也没有全部交底,他一来就盯上了这个傻女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他是谷外人,根底并不透明,若跟他扯不清扯不断,怕是不好。 他又看了看流冰海,鸡腿吃的正香。 玄力叠加武力,恐怕要用高法破解。 等她学会高法,人家都成仙了。 鸡腿吃的倒是蛮快。 耀武天撇了她一眼。 脑中是张玉深不可测的样子。 正想着,哪日要不要暗中瞧瞧,他到底是何方人,客栈门口却突然一阵骚动。 大家寻着声音回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张玉换了常服,束着长发,一道光一样站在客栈门口。 这人本来就洁白如玉,现在日头正好,又有阳光照着,更是明婉动人,一眼看过去,就像温婉的白月光,耀武天一口浓茶差点没咽下去。 他眼神溜达了一圈,看到流冰海,露出坏坏的浅笑。 似乎,整个客栈都空了,剩下的只有他。 耀武天看着他,目光在客栈里绕扫了一圈,最后锁准目标,慢慢走到流冰海身边。 “美姑娘。”他笑着,对流冰海道。 怎么今日比试还不够吗,他竟追到客栈里来了。 叫她不要招摇过市不要招摇过市,惹出麻烦了吧。 耀武天和范华成同时攥紧了剑。 但,对方并不像来打架的。 他拿出一包药果,放到流冰海面前,双眸清亮道,“今日得罪姑娘,特来看看,姑娘可还好?” 这明眸,宛如天边星宿…… 流冰海看了一眼那药果,“我还好。” 张玉明眸闪了闪,酥柔的声音能滑坡胸骨:“可是,我不好。” 第67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9)流冰海抬眉看他…… 流冰海抬眉看他。 这个温柔如玉,又一脸邪魅的人…… 他干嘛来了…… 张玉眼尾吊起一个狐狸尾巴般的弧度,他将那包药果老老实实地摆在流冰海面前,看着她道:“今日伤了姑娘,内心实在难安,特意来看看姑娘。” 这声音好听的啊…… 流冰海撇了一眼那药果,“谢谢。” 看他那样子,并不像只是来送个药果那么简单,果然,张玉看着她,又道,“姑娘美貌异常,身手也好,实在让人惊讶。” 身手好还被你打成这样? 他应该不知道流冰海已经吃了大蘑菇痊愈,笑容充满魅惑,好似是一个送了一包药果便是神仙恩赐的神人。 “此药果修复体力尚好,比别些果子都要好,姑娘可一尝。” 又温柔、又迷性。 流冰海看着他,没说话。 张玉又道,“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与我再比试几番?” 呵,还来。 “这几日见你耐力如此惊人,实在佩服,能否给在下多几个机会,切磋?” 他说“切磋“两个字的时候眯起了桃花眼,甚至身子微微往流冰海的桌面上靠了靠。 一旁的范华成看了流冰海一眼。 流冰海笑了笑,对张玉说,“这几日有些疲惫,不便与先生再切磋了。” 嘴上这样客气,心里却忍不住鄙视了他一番。打了她几日还不够,这又追到客栈来,当真是来交好的? 他身手不错,看着小心思也不少。 张玉眼泛波波星光,“才这几日,便打够了?” 流冰海:“怎么,先生还想打多久?” 张玉娇娇滴滴的往桌边蹭了蹭,“要一直,打啊。” 他笑笑,狐媚的嘴角弯弯,调戏般地说道,“我会让着你的。” 流冰海噗嗤笑了一声,收起那包药果,对张玉道,“您的果子我收下,比试就算了,这些日子我还有别的事,不便再与您过招,您请回吧。” 她虽想修进,但绝不莽吃眼前亏。 耀武天看她拒绝,松了一口气,暗想,还算她有点脑子。 张玉被拒绝后,不急不恼的看了流冰海好一会儿,笑道,“那么,姑娘不愿和我比试,是否,愿意别的?” 流冰海蛾眉微微一挑,示意:什么别的? 张玉肉嘟嘟的小嘴唇贴了过来,整个身体向前抻了一下,笑了笑,说道,“姑娘,可有意中人呢?” 他这双桃花眼实在太能放桃花,如玉的面颊泛着浅浅桃色,修长的手指好像被谁特意修剪过一样。 只可惜,肉皮虽好,品相却不好,流冰海远远的闻到了一股油腻味。 “怎么呢?”她问。 范华成这时已经想拔剑了。 张玉又笑了笑,道,“姑娘,本公主还未娶亲。” 呃? “姑娘,能否做在下的意中人呢。” 耀武天和范华成都愣了。 这家伙,是来表白的? “和姑娘过招三日,念念不忘,可否和姑娘近一步发展?” 张玉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脸,忽然变得谄媚。 流冰海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与他相处的画面,确定自己没展露出什么女性魅力。 “我暂无订亲之愿,您说笑了。” “哦。”张玉略带失望的叹了一叹,手指刮了刮流冰海桌面上的漆,道,“那,也无交友之愿?” 他这样赖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流冰海,很是娇柔。 范华成终于看不下去了,险些一把抽出剑,但碍于谷里人身份,只能忍下怒意,对张玉道,“先生,我家姑娘还小,大庭广众之下,您有些失理了。” 张玉眼神移到范华成身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又问,“你又是谁?” “我……”范华成一时语吃。 他算是谁呢,是未婚夫?还是…… “我是她大哥。”他冷冷道。 “哦,大哥。”张玉淡淡骚笑道,“那我也应该,叫你,大哥。” 或者大舅哥? 倒是不见外…… 张玉一双星眸看着范华成,自顾自给自己攀了亲戚。 范华成眉头紧了紧,心里对这人没什么好感。 客栈这时已热闹起来。 这不是这几天一直比试的那个姑娘嘛,那不是一直与他过招的男子嘛。 男子拿了个药包,这是来,提亲了这是? 张玉攀过亲戚后,略赖,略遗憾的对流冰海道,“我只想与姑娘交好一番,也不可?以后,我不用武玄叠加对你了,怎样?” 他赖了吧唧的,像一个想被翻牌子的柔软海绵大宝宝。 一副星眉挑逗着,靠近她的时候充满了香气。 流冰海想起了揽住她腰枝的那双咸猪手,抬眉,淡淡白愣了他一眼。 她看,他是相中了她的大蘑菇。 星眸里的星光黯了一下,桃花眼紧了紧,又笑嘻嘻道,“姑娘,若能与我交好,再过招几天,我的药果翻倍送你,上次赢的玉石也分你一半,怎样?” 谁要你那破药果。 流冰海看着张玉的桃花眼,未加思量,便淡淡道,“我近日都没空闲,日后有缘再见吧。” 张玉小嘴撅了撅。 好像不太开心,但是,也没有多做纠缠和停留。 他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又好像也不在意她究竟怎么说。 他若有若无的笑了笑,细腰长腿,光白璀璨,好似天上星宿。 流冰海准备这几天在客栈休息几日,调整之后便和谷里人一道进山。她进山,本是想看看有没有她种出的那种大蘑菇,听闻,每年山中都有一位老翁等着出药,兴许他知道那大蘑菇究竟为何物,但是,她现在已经自己尝过了,没有毒性,反而神清气爽。 流冰海忍不住怀疑,女主是不是自带种鲜果的技能。 只是她从前从不修炼,根本不知道。 玉峰山距离镇上有一段距离,走过去需要一日,出发之前,耀武天和其他族人商量了一番路线。 进玉峰山会经过险地,险地沟壑纵横,会遇危机。 傍晚的时候,他找到流冰海,给了她一张地图,地图显示出他们要去的位置,以及每一处药材集中地的坐标和险地的勾画。 她拿到地图,仔细看着,耀武天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 流冰海道,“玉峰山的醉山谷,每三年出一批好药材,你们要去那里吗?不过我听说,山下的一个谷窑每年会种出一些稀奇的东西,只是不好找。” 耀武天顿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谷窑,就是他这次准备悄悄前往的地方。 那里地势偏僻,境况险恶,不便多人同行。 流冰海看着地图的眼皮一抬,“我又不傻,众人都知道的事,我怎会不知。” 她合上地图,交还给耀武天。 耀武天见她硬巴巴的,不想与她碰硬,便道,“那个张玉,不要再理他了。” 还是忍不住想叮嘱…… 这是当统*领的野心在作祟吧,流冰海望着他,道,“哦。” 耀武天又道,“我们进山的路线,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流冰海有点无奈,自打出谷他就一路巴巴叨叨的,她是大喇叭吗,家里这点事见一个告诉一个。 “嗯。”她敷衍了一句,“没事了吧?” 没事回去睡觉,明天还得背蘑菇呢。 耀武天可能是教务主任转世,这个女人现在实在惹眼,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是很踏实。 “你……”他蹙了蹙眉,道,“凡事多加谨慎。” 流冰海撇了他一眼,頷首点头道,“有事我和范先生多商量。” 耀武天脸色一顿,紧了紧嘴唇,点点头,背着小手走了。 原剧情里那么叱咤的一个男主,现在竟然像一个对学渣毫无办法的教导主任。 出发之前,流冰海把张玉给的那包药包随身放在了最外面,她和药铺老板打探过,这些都是对修复伤口非常有效的果子。 她记得,谷窑底下有一处蜂窝之地,那里年年储藏着奇物,但地势险恶,入口又小,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得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去。 再加上玉峰山常遇暴雨,雨水冲刷后地形便更复杂,所以不是很好走。 一族人,尽量不要分开。 她紧紧跟着范华成便是。 出发的时候,流冰海一路跟在范华成屁股后面,低头不语,不怎么聊天。 山上有山鹰飞过,从镇上到山上,要走上将近一天,晚上他们到达玉峰山的山脚,要在这里住上一晚,点上篝火,落地而坐,流冰海望着这绵绵山崖。 就是这里,她想。 就是这里,原剧情中的赤之子也是从这里进攻,一路打回谷里。 她主要想来看看这里的地势。 晚上,篝火燃燃,漫山遍野落叶飘满,这座山似乎有着灵气,毕竟,地里面长着能救命的药材,有些已经成了精也说不定。 晚上的景色特别美,流冰海靠着玉米,扒在范华成耳边耳语了几句。 她想知道,那个传说中出药材的老仙翁,今年会不会来。 范华成却说,他从没见过这个老仙翁,他从哪来,到哪去,都是传说,不过据说有人碰到过,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见鬼了就不知道了。 流冰海点点头,又扒在范华成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笑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鼓包。 流冰海放下玉米便离开了篝火旁边。 她要方便,顺便看看传说中老仙翁的安居处。 方便之后,她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又摸了摸地面,没见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夜风把柳枝吹的沙沙作响,山鹰飞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站在一个鼓包上像远处望了望,回头的时候,总觉得后面跟着什么若隐若现的影子。 她回到范华成身边老实坐下,人生地不熟,还是老实点比较可靠。 过了会儿,她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也回来了,他在慕容倩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玉米。 跟踪狂…… 夜晚,他们在峰谷里将就一宿,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就爬起来开始进山采药。 流冰海和范华成一组,顺着第二山谷向下走。 山里景色很好,范华成采到一些新鲜的止血药材,那些药材埋在比较深的地方,若不是范华成修炼精进,并不是很容易发现。 在这个世界,什么都需要灵力,连寻药材也需要灵力。 流冰海一边走,一边寻找大蘑菇那样的药材,却一直没有寻到。 走着走着,她却看到地面震了震。 是要震崖? 心里也跟着一震。 但很快,她看到峰谷一动不动,顿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继续往前走。 一整天,她什么也没有采到。 到了傍晚,族人都在互相分享采到的东西,流冰海两手空空。 她林子里有一堆的蘑菇和灵芝来不及吃。 再者,她又不是出来采药的。 她这次出门主要是想看看那大蘑菇到底为何物,顺便了解一下谷外的形势,刚刚范华成采药的时候她跟着看了看,都是一些大同小异的止血药,这次出谷,恐怕药材这方面的收获并不是很大。 不过,这次采药,谷里都有一个大目标,便是寻一寻上好的梅花果。 梅花果几十年才出一支,听说,今年山里会有十几支。 梅花果是续命的鲜果,即便被打废到只剩一口血,也能续上半条命,真气和玄气都能续上一半,至少能保证不死不残。 所以,今天大家都有一个很大的目标,就是找梅花果。 不过,那果子不长在树上,也不埋在地里,极为难找,即便用玄力也闻不到什么味道。 一整天过去,大家都无所获,有些失望。 太阳落山之际,集体又围着篝火取暖,都在谈论那怎么也找不到的梅花果。 一花,一果,一捧土。 比神仙还神。 流冰海只看到山鹰飞来飞去,算计着自己的时间,原剧情中,与赤之子交战距离现在不过一年有余,该来的不知是否依旧会来,她相信耀武天会带领族人保住山谷,但是,父亲的统领之位,谷拉拉的名声,除了她自己,没人能保证一并守住。 男人,到底都是信不过的。 她正想着,山崖好似又震了震。 耀武天和其他族人顿了顿,一并而起。 震崖,是不详的征兆,是侵略的象征。 他们一个个面色紧张起来,但是,一秒钟过后,崖谷好端端的,没有一点震感。 众人松了口气,好像只是药材破土的震撼。 这里的药果仙力太大,能出土的那些,会有莫名的震感,出不了的便一直埋在地里,等着人去挖。 能有出土的药材,是好事啊,说明有大仙力的东西出现了,明日又有的干了。 大家兴奋不已,等着明天去采出土的大仙力果。 流冰海没理会大家的说笑声,跟范华成说要去方便,并告诉他具体位置,若过了太久她还不回,便寻着那个位置去找她。 然后,顺着刚刚震动的位置,往前走了走。 走着走着,她停下,眼眸垂向地面,默默看着那片土地。 那片土地动了动。 又动了动。 然后,又松了松。 如她刚刚预想的那样,地面松了又松后,从那上面,悄不几的钻出一个头来。 流冰海一动不动,站在那个脑瓜顶旁边等他。 第68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0)是侯锦言的…… 是侯锦言的头。 侯锦言只露出了一个脑瓜顶,然后泥土松了松,他又下去了。 流冰海站在旁边等。 过了会儿,那个脑袋又冒出来了,脑瓜顶上面落着一层土,他眯起一只眼看了流冰海一眼,表情顿时一惊。 脑袋又想下去。 流冰海按兵不动,只是看着他。 侯锦言也是来找梅花果的,所以不惜冒着私溜出谷的风险,也要来寻一寻那能续命的好果。 哪想到,脑袋一出来便看到了流冰海,脖子顿时缩了缩。 他像一个地鼠,迅速动了一下,迅速又消失了。 泥土松了一圈又紧,打了个转像暴风一样回归平静。 天色下沉,树叶又开始唰唰作响。 流冰海看着松了一圈,又平静的地面,忍不住想,那个小子,根本本来就知道自己的钻地洞技能吧! 晚上,流冰海回到范华成身边。 “干什么去了?”范华成问。 流冰海摇摇头,道,“没什么,想去看看谷窑会在哪。” 谷窑藏着奇珍异草,是耀武天这次进山的主要目的,不过地势不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范华成听后便道,“谷窑不好找,明日再说,现在起风,你别冻着了。” 说完,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流冰海心里想着那位传说中的老仙翁。 如果老仙翁常年在地里面待着……说不定会碰到地鼠先生。 据说,仙翁每隔五年才在山里出现一次,伴随着窑洞里的珍品一起成长数月,等人来采摘,还会送给找到他的人一笔仙力。 不知真假,说不定是那些急需仙力的人给自己画的大饼。 但谷窑里的珍品确实存在。 她披着范华成的披肩,托着腮看着这一片山。 “你们每年出谷,从没找到过窑洞?”她忍不住问。 范华成答,“当然找到过,但每一年能出奇草的窑洞都会改变,并不一直是同一处。” 这样……流冰海点点头,有了困意,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亮,她和范华成就匆匆起来去采药,她拿着地图,一边走一边对接谷窑的位置,但那里有一处凹陷,想来不知谷窑具体是在哪处凹陷,一会儿,还要和耀武天商讨一下。 她合上地图,对范华成道,“我们每年采这些药回去,都用的完吗。” 范华成道,“用不完也要留一些,万一哪天谷中危险,都好用的上。” 流冰海点点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拿出自己种出的那支大蘑菇,想要问问范华成,是否见过这个,但是,她刚拿出蘑菇,便见天边远处变了天色。 天色一变,那一片凹陷处好像也跟着有变,地图上说,天色与谷窑的位置紧密连接,那一处天色有变,那么谷窑的颜色也会跟着改变。 只要找到变了色的凹陷,就能找到谷窑。 范华成拦了流冰海一下,道,“看,那边凹陷处,一个土坡颜色忽深忽浅。” 流冰海收起自己的蘑菇,定定看着远方那个位置,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脚步匆匆的朝那个位置走去。 走到临近那片凹陷处的时候,流冰海觉得有个谷窑里面泛起了一阵光。 她和范华成走到那个谷窑附近,地面有些陡峭,顺着窑口感觉里面飘来奇花异果的香味,香味清新淡雅,非常好闻。 找到了? 流冰海和范华成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地图。 地图虽显示谷窑就在这一带,可这一带凹陷处太多,窑洞也多,并不知具体位置是哪一洞。 刚刚天色变了,这里的窑洞跟着也变了色,竟然让他们给找到了。 流冰海和范华成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慢慢往下走着,逐渐接近窑洞口,她不仅闻到从里面飘来的奇花异草的味道,竟然还闻到了一丝,掺杂着油腻感的……香味。 香味飘的很远,流冰海顿觉脚下被杂草绊住,顷刻间,脚腕一卡。 她打了个晃,然后,听到一阵戏谑的笑声。 再回头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了,张玉。 他比她先下了窑洞,似乎已经找到不少好东西,此刻,正站在洞口,笑盈盈的看着她。 怪不得刚才有一股香味。 流冰海站在坡土上,脚腕还被杂草缠了半截,她看着张玉。 张玉浅笑道:“美姑娘。” 一脸轻浮相。 但是人长的好看,轻浮也是一脸美相。 “姑娘,找到这个位置来了。”张玉笑呵呵的。 多年来,采药窑洞一直是每年采摘人的必争之地,由于每年窑洞的位置都会发生变化,所以年年都是个谜,谁先找到谁说了算。 比武输给了他,玉石让他赢了,如今窑洞也被他找到,真是晦气。 流冰海对范华成道,“我们走。” 此话刚出口,却被张玉叫住:“姑娘。” 流冰海回头看他。 张玉倾城美颜不输流冰海半分,“前几日多有得罪,窑洞里面东西多,不如一起采,算我赔罪。” 话虽这么说,桃花眼里却一堆小星星。 一起采当然好,流冰海二话不说就跳进了窑洞。 窑洞里,果然藏匿着一股仙气。 都是仙果仙草和圣作物,闻一闻都感觉能多活几百年。 流冰海跳进去就舍不得走,随身摘了几颗草和果子,放进兜兜里,然后趁张玉不备,把他兜兜里露出来的半截仙草也偷走了。 她刚才看到他装进了兜里,但是露了半截出来,自己也没有发现。 反正他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在谷窑里面采药,采着采着,眼睛一亮。 她竟然找到了几颗梅花果,二话不说全藏了起来。 她到处嗅,想看看有没有神仙老翁。 如果找到老翁,她还是得问问大蘑菇的情况。 谷窑里面有些黑,深一脚浅一脚,基本是按照鲜果的味道来行走。 流冰海贴在墙壁上,一边采墙缝里面的仙草,一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指引。 张玉忽然在她身后,离她很近道,“别找了,老仙翁不在这里。” 流冰海嫌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香粉味已经盖过了仙草味。 “仙翁不是每一年都来的,不过,如果他喜欢你,也说不定一会儿就到。” 张玉一双星眸桃花涌动,马上就要放蛊。 流冰海采了一大包仙草,放进口袋里。 这会儿,她才想起给耀武天放个口令。 她找到谷窑了,他可以带着族人到这里采药。 而且张玉就一个人,显然打不过他们。 她没理张玉,继续采药,仙草香的出奇,流冰海想,会不会引来蜜蜂。 她扒开一处非常浓密的仙草,仙草厚厚的一层,盖住了一面墙,那味道又香又密,她扒开,看到一块有些特别的石头,愣了一下。 张玉的香粉气又从身后飘过来,他探过头,看着她道,“干什么呢,小丫头。” 流冰海怔了怔,放开那一排仙草,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张玉一直跟在她身后,很怜香惜玉的为她探路,怕伤到她的样子。 正在这会儿,谷窑口却突然出现几个人来。 并不是耀武天他们,而是几个彪型大汉。 大汉声音很粗狂,往里面喊了一声,“谁在里面,谁啊?” 一见,是一个肤白貌美小姑娘,和两个看起来不足为奇的青年,便起了贪心。 两个大汉把流冰海堵在窑洞口,逼她把刚刚采摘的东西交出来。 自古,谷窑里的仙草,先到先得。 都采到自己兜里了,还想让人交出来? 不用流冰海多嘴,范华成便一脚踹开几个大汉,将流冰海带出了谷窑。 但那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从地上爬起来便追出来,放了暗器。 范华成躲过暗器,骂道,“里面还有,你们去采就是,何须伤人。” 大汉才不理睬范华成,又继续放暗器,几经周旋后,刚好看到耀武天等人追过来。 耀武天一脚将一块巨石踹翻,险些将谷窑的门洞堵上。 几个大汉有些急眼,又放了几个暗器。 耀武天武艺精湛,一个反踢,暗器一半坠在树上,一半弹回那几个人身上。 领头的一个络腮胡子吃痛的叫了一声,见来人不太好对付,骂了一句,便带着几个人撤了。 流冰海摸了摸身上的仙草。 耀武天问道,“没事吧?” 流冰海摇摇头。 刚刚那几个,截仙草的大盗? 功夫一般,性情还挺阴暗。 这时,谷窑洞口有吹哨声。 张玉从谷窑里面慢条斯理的走出来。 耀武天一顿。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听到流冰海放的口令,急急的赶到这里,先是见到了范华成,又见到几个大盗,最后,竟然看见那个在客栈打翻了她又调戏她的张玉。 今天一早,她就急匆匆的自己溜出来采药了,都没等他,想来是不想和他一起。 但他不明白,她到底在防备些什么,难不成,想自己独吞一个谷窑不成? 可是,找到谷窑后,她却又给他放了口令。 张玉一身素衣,在她身后玩闹般的望着她,过了会儿,才走出来,说道,“刚刚见到姑娘与大哥,便一起采了仙草。” 大哥? 耀武天望了一圈,才意识到,是在说范华成。 “没想竟然碰到贼人,多亏勇士及时赶到,才让姑娘免于危险。” 这种反客为主的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再见到他那副油腔滑调、细皮嫩肉的姿态,更是觉得不顺眼,耀武天看了一眼流冰海,问道,“谷窑在里面?” 流冰海道,“仙草很多,小心些。” 一座谷窑,一壁仙草,族人终于找到谷窑,捡了很多仙草,包起来,回到谷里够一年的储备。 “姑娘,慢走。”打道回府的时候,张玉慢条斯理的对流冰海道。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傍晚的玉峰山很是奇特。 风景很美,也很秀丽,不像早上,太阳半出之时,红黄交替,太阳落下之时,乌黑阴冷。 一行人很快回到休息的地方。 找到了谷窑,采到了仙草,这回族人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于是,玩乐的玩乐,打坐的打坐,吃玉米的吃玉米。 流冰海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坐在篝火旁,垂着头,仔细思量了很久。 刚刚,张玉独自在那谷窑停留了许久,想来总是有些奇怪。 那地方,怕是藏了些什么说不出的好东西。 她决定,到了夜间,再去一次那个谷窑。 第69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1)深夜,这座…… 深夜,这座峰林有独特的清香。 等范华成睡着后,流冰海随身带上剑和大蘑菇,出了夜宿的那一块营地。 山鹰呼呼飞过,夜间更显高歌,流冰海穿越那一处凹陷,又来到白天找到的那座谷窑。 夜间,这谷窑显得更神秘深邃,里面的仙草味依旧浓郁。 她是来找那块石头的。 白天,她在仙草后面的石壁上,看到一块雕刻迥异的石头,石头有一双巨大的深邃的眼睛,虽然是一个石人,但却好像有灵魂似的,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所以,她想来看看,这地方,是不是会有仙翁。 她没有回到谷窑里面,而是绕着谷窑在外面走了一圈,外面杂草丛生,她使用玄力断开那些杂草。 她来到那个谷窑后面,此处黑黢黢的,有点瘆人,她顺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扒开那处草,又看到和白天那块石头一模一样的石头。 听说,仙翁并不喜欢在一处待着,动不动就要换地方。 她拍了拍那块大石头,像是要唤醒装睡的仙翁。 又拍了拍。 又拍了拍。 大石头脑袋并无反应,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看着这块素石。 素石周边有一排杂草,杂草也泛着和仙草差不多的香气。 忽然,夜风闪过,一阵风把杂草吹散,紧接着,一个动静在她耳边忽忽悠悠道,“别拍了,这不是老仙翁。” 这声音有一股气流。 流冰海只吸了吸鼻子,便闻到一股脂粉气。 她停在原处看着那块素石。 背后那个声音,神神秘秘的轻笑了一声,道,“听说,仙翁不是年年都来,遇到诡异的兽物,他也会害怕的躲起来,其实,玉峰山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神秘,只是一个出药材的峰谷而已,谷窑之所以年年变换位置,只因湿度热度不同,无人做法,无人捉弄。” 他收起顽劣性子,变了严肃嘴脸。 流冰海回头淡淡望了他一眼,这个人絮絮叨叨的,感觉好像是另一个熟悉的人。 她绕过这个声音,又向前扒开一处杂草,再绕,再扒。 声音还在后面继续,“你若缺仙果仙草,我可以给你,嫁给我便是了。” 夜间阴森森的,这声音同样阴柔。 流冰海没理睬他,他又道,“不要相信老仙翁,相信我就可以了。” 这个人可真烦。 “有山鹰来了,蹲下。”张玉忽然把她按在地上。 头顶的山鹰夜间会出来觅食,搞不好会咄人。 张玉把她按下,好像她腹中之物似的,又道,“我夜间在这里,可是特来等你。” 等她? “这一带没有仙翁,我们所采的仙草都是能续命续血的仙草,你若是不够,我再给你。” 流冰海捂了捂身上的大蘑菇,傲慢的不想理他。 她确实是来找仙翁的。 白天的时候,见他自己独留谷窑,采了药也不走,她便觉得有几分蹊跷。 定是这谷窑里有些秘密,他才在这里守着,她便想着出来看看。 他竟还在这里没走。 没找到仙翁,流冰海便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黑夜太深,却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耀武天黑着一张脸,硬实的胸骨迎来一个大脑袋。 大半夜的,她竟然跟那个陌生男子在这里私会。 才比武了几天,竟然偷偷在这里私会。 耀武天看了一眼张玉,反手一把攥住流冰海,将她往自己的营地带。 张玉越离越远,走了一会儿后,耀武天半路停住。 他问流冰海:“女主,请问你对我有何意见没有。” 天色黢黑,他的脸色比天色还黑。 流冰海莞尔一笑,“智子这是什么意思。” 耀武天黑着脸,“若无意见,女主为何对我百般戒备。” 声音里能听出微微的委屈。 流冰海道,“您多想了,我没有。” 其实我就有,你能咋滴。 耀武天觉着她在搪塞她,又道,“夜半风高,你一个人去谷窑做什么。要找仙翁?仙翁只是个传说,岂是你随便能找到,再说……” 说到一半,他觉得自己怎变得啰里八嗦起来。 流冰海低着头,淡淡道,“我敢去,自然是知道你会跟着。” 呃? 耀武天一顿。 她好像在嘲讽他…… 耀武天神色一闪,还是很生气道,“山里危机四伏,回去不要再脱离族人。” “是。”流冰海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一转眼,五天过去。 到了回谷的时间。 他们采到了几个梅花果和仙草,收获颇丰。 耀武天和族人顺着原路返回,天色特别好,流冰海却一路都觉得哪里不对。 到了一座峰谷的时候,却突然窜出来一群带着黑色面罩的陌生人,大约有二十来人,其中有一人是络腮胡,看身型,非常像那日在谷窑里和耀武天过招的那个彪形大汉。 进山采药,遇到劫匪不算稀奇,可那二十来人明显是冲着草药而来,耀武天顿觉恼怒,谷窑中明明还有剩余仙草,他们采了也就罢了,还偏偏如此贪心来截他们的。 一排暗箭漫天飞舞,那个络腮胡子那日中了耀武天的玄力,现在还记恨在心。 空中都是战火味,流冰海摸了摸兜里的大蘑菇。 这玩意提前吃一个也不知有没有什么预防作用。 她来不及多想,只见那几人齐刷刷冲着她而来,她回身一个剑法挡过去,将暗箭避开。 领头的那个吼了一声,“那日刺我一力,今日还你,仙草也奉送给我。” 耀武天看了一眼流冰海,飞身一转挡在她前面。 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弱弱,已经忘了她已经是一个6级技能的修炼者。 “用玄踢。”他对流冰海说。 流冰海当下起了一脚玄踢,将络腮胡的下巴踹翻。 “一会儿你若痛了,就吃一颗仙草。”耀武天命令道。 流冰海真想给他一个大蘑菇。 眼看着又一个大汉飞过来,她耳边略过教导主任的谆谆提示,起了一脚玄天术,与那人在树边撕了过去。 那人一半脸皮差点让她踢飞。 耀武天有些惊,这玄天术与他平日练的不太一样。 好像融入了更多新鲜的招法。 流冰海顾不得多思量,几个人瞬时把她围攻起来,不像冲仙草而来,倒像冲她而来。 她又起了一脚玄踢,不顶用了,几个人合力将她的玄力阻了出去,而几个来人越来越猛。 天色逐渐混沌起来,眼前沙土漫漫。 来的几个人会障眼法,招架起来还挺吃力。 他们似一会儿变成魔男,一会儿变成魔女,脸上变幻莫测风云转换,叫人看不清真伪。 流冰海眼睛正在犯花,恨不得能从哪里拉一具大炮,喷了这几个匪贼。 她正打着,忽然,地面变得松松垮垮,然后,从地下面飞出几个带着玄力的飞镖,一下镖到那个络腮胡子的……敏感部位。 他鬼叫两声倒地,护着自己的敏感部位,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一会儿,地面又飞出来几个镖,又镖中另外两人的……敏感部位。 那几人瞬时傻了,这个地方怎么回事,从地里还出飞镖。 这什么鬼地方! 流冰海一晃神,就见刚刚出飞镖的地面冒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看了她一眼后,冲她挤了挤眼睛,又钻了下去。 这边的飞镖飞到了大汉的敏感地位,另一旁的几人,见势,拉出一个长袖,将流冰海卷了起来。 她马上就要上天了…… 耀武天看了一眼,发出弹功阻住。 但对方威力甚大,一个弹功竟没能阻住。 流冰海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耀武天正要飞过去抱住她,忽然,远处与她平行的位置,出现一道亮光。 那亮光气势汹汹,火速飞过来,噼里啪啦几下大力玄踢加玄力的叠加,将流冰海抱在怀里,冲出了危机局势。 抱着她,他又甩了几个玄踢过去。 速度快到惊人,能闪瞎狗眼。 连耀武天都顿时愣了一下。 然后,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 张玉忽然出现,像一道白月光,抱起流冰海与那几人厮杀起来,他抄出一把长剑,剑上似乎也带着光,瞬时刺进那几人胸膛。 他要保护他喜欢的女人。 这是他喜欢的女人,与她第一次过招他就确定了。 法力虽然有限,但爱意无边,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新娘。 张玉抱着她越战越勇,一下打翻一群人。 与其在背后鬼鬼祟祟的跟着她,还不如趁势做个英雄。 张玉火拼了,在一群黑衣人的围攻下,就他一个白衣人,是那么耀眼和醒目…… 一群黑衣人站不过耀武天和张玉,还伤到了宝贝,见得不到什么好处,剑法一收,四下逃散。 匪贼退去后,流冰海还在张玉怀里。 张玉心疼地问,“你还好吧,我来晚了。” 流冰海顿时理解了耀武天,原主这副倾国倾城的长相,确实应该当个废物。 她推开张玉,“起来。” 张玉把她放下,温柔的看着她。 耀武天看见这副场景就生气,他瞪了范华成一眼,那不是你的女人吗,都被别人抱了,还是不明来历的人。你倒是去把他拦下来。 想完又顿觉不对,她何时成了范华成的女人了。 “我就怕你路上有不测,要不是我及时出现,可不敢想象。” 张玉贱嗖嗖的声音,是个女人听了都会心动。 “多些公子相救,但劳烦你放尊重些。” 从这里回到山谷,还有一百里的路程,如果他一直跟着,会暴露山谷的位置。 耀武天说不定会吃了自己。 但张玉就像中了情蛊一样,望着流冰海魂不守舍般的温柔,他仿若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见到她就想往前凑。 看到耀武天,他才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言行。 流冰海跳出他的怀抱,道,“多些公子相救,不过我们还要赶路,您就不要再一直跟着我们了。” 张玉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我喜欢你。” 这人听不懂人话…… 流冰海道,“我不便与您交友,您请回吧。” 张玉还记得她那小腰枝盈盈一握的柔软,不死心的对着她道,“我会给姑娘很多仙草的。” 流冰海一怒,觉得跟傻子废不了话,一手提留起他的大耳朵吼道,“跟你说不了话是不是,叫你别再跟着我了,滚远点,我不喜欢你。” 张玉耳朵顿时长了一截。 耀武天吓了一跳。 她这么粗鄙,险些又要原形毕露了…… 但好像和原先又不太一样。 流冰海上下望了望张玉,“你叫张玉。” 张玉耳朵还长着,被刚才那一声吼震住了,弱弱的点点头。 “我记住你了,你请回吧。” “可这一路都会有劫匪,把你劫走怎么办。”张玉道。 摆明了是要跟到家啊…… 流冰海看了看耀武天,又看了看张玉,从头上摘下一个发簪,走到张玉面前,递到他手里,小声道,“这里有我家人,实属不便,东华村的女子也不宜与外人交往,公子若想见我,在东华村口拿着簪子唤我一声姑娘,我便到了。” 说完她将簪子塞到张玉手里。 她若不把他打发掉,恐怕耀武天和范华成在半路就会找机会把他废掉。 到时谁废谁也不好说。 真烦啊这个人。 张玉就像得到了定情信物一样,柔柔的看着流冰海。 启程回谷,流冰海又看了一眼松动的地面。 这个侯锦言…… 回了谷有的是问题质问他。 他们走远,张玉并没有追来,他拿着那枚簪子看了许久,这上面飘着心爱女孩的香气。 东华村,呵呵,显然,他是不信的。 看来,东华村这个选项可以排除了。 张玉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圆圈。 原剧情中,赤之子是谷外人,会进攻山谷,但不是所有谷外人都是赤之子。 至于,赤之子究竟为什么进攻山谷,*会夺取谷里的什么东西,剧情中也没有明说。 但是,阿秋当时是故意接近原主的。 如果接近原主的人就有可能是阿秋的话,那么,张玉也有可能是阿秋。 她此次出谷,未听耀武天的话故意远离陌生人,便是想等一等那“阿秋”自暴嘴脸。 早日知道对方的样子,与她而言不是坏事。 赤之子的到来是早晚的事,只要她拿到必胜的锚,谷中就不会危险。 而必胜的锚,除了绝佳的武技,便是这续命的仙草。 只是,张玉,究竟是不是阿秋呢…… 回到谷中,流冰海上交了仙草,储存到药草室。 父母亲很高兴,女儿出行了一路,似乎武力长了不少。 父亲商量着,要将她和范华成尽快完婚。 一听完婚,耀武天匆匆看了她一眼。 她和范华成完婚,就没那个张玉什么事了。 呵,想想就解气。 但是,不是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会喜欢那个不学无术的大酸柠檬。 他可是智子,是这个谷里修为最精进的青年,是谷中的骄傲,是正直的象征。 流冰海其实没什么意见,她这一世不是来搞对象的,和范华成结婚,一起修炼,反击赤之子,维护谷拉拉的名声,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所以没有直接答应。 回到修炼林,她发现蘑菇并未再长出新的。 柠檬果倒是又结了很多,只是不再那么大了。 她不禁心下动了一念。 难道,她不在林中,蘑菇和灵芝便不会出土吗。 第70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2)回到谷中,流…… 回到谷中,流冰海歇息了数日。 谷里与世隔绝,安静自在,她喝了几壶柠檬水,在自己的修炼林里闭关了几日,疲惫感逐渐消失,之前林中的蘑菇恢复了她出谷时的光泽。 她不在,蘑菇和灵芝的颜色也比之前暗淡了一些。 主子不在,大蘑菇也会失去灵性吗? 流冰海不禁猜测起原主这具身体的灵性。 又休息了几日,忽然想到在谷外与张玉对搏后,他分给她的一部分玉石。 那些都是一等的玉石,在谷中很难寻,她找出张玉给她的那一个玉石包,打开,倒出一堆的玉石,光洁透亮,有几块月光石更是难得一见,其中还掺杂了两块她没怎么见过的亮晶晶的圆石,品相非常好,不愧是谷外比武才能赢得的好物。 她将那些玉石铺在林子里,感觉林子周围的光亮都与往日不同。 她舒舒服服的在林子里摊了好几天。 闭关休息是恢复体力最好的方式,又休息了几日后,林子里蘑菇又出了几个。 流冰海爬起来,把蘑菇摘掉,然后放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儿。 水中一阵蘑菇的香味。 她喝了一口,感觉体内的血液一阵翻滚,她赶紧吐掉。 这蘑菇威力太大,无伤怕是不能吃。 没有找到仙翁,看来只能拿自己当试药石。 既然是自己种出来的,就该对自己无害。 她又拿出灵芝,同样尝了一口,和蘑菇不同,那口灵芝吃下去,身上就像开了挂一样,顿时轻松愉悦,身轻如燕,好像被注入了很多很多的灵芝一般。 流冰海想了想,将一半的蘑菇和灵芝全摘出来,拿个麻袋装好,藏到自己的储藏室,另一半还在地里面留着,她担心出土后灵力会受损,所以先摘上一半试一下。 回谷后,她想明白一件事。 赤之子早晚会来的,这是山谷的宿命,逃不掉也避不了。 但是,有耀武天在,他一定会和族人齐头并进反击赤之子,在这点上,她无需担心,她只要做好自己,好好修炼,到时与他一起反击赤之子,不要因她影响到谷拉拉的声誉,便可以保住父母晚年的安稳。 所以,没必要对他横眉冷目,防不胜防的,引起他的不满和反感,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想通这一点,她要做的就只有好好修炼,提升武艺和种蘑菇。 顿时身心一阵轻松,十分愉悦。 流冰海好好在林子里打坐,不过,忽然想到一事,还是觉得诡异。 她又看了看自己林中的泥土,她拍了拍,又等了数日,终于,有一天她在修炼的时候,它开始松动,然后,那颗圆溜溜的脑袋,忽然一下,又冒了出来。 侯锦言像只小泥鬼一样从地里钻了出来。 她打眼一看,就感觉闻到了一只心虚鬼身上的心虚味。 她睁开眼,看着侯锦言泥球一样的爬出来,装作无事道,“你来干什么。” 侯锦言脏兮兮的,从袖口掏出两包神秘的东西,对流冰海嘿嘿一笑道,“那日姐姐没有揭发我,我来谢谢姐姐。” 他指的是自己偷偷出谷的事。 流冰海发现了两次,都因着耀武天在,没有把他从地里揪出来。 她看着侯锦言的泥头,“我哪管得了你,你这钻土的本事,我可没有。” 末了,又道,“我既管不了你,你不去逍遥自在,还跑来干什么?” 侯锦言从地里爬出来,嘿嘿笑了两声后,一本正经道,“姐姐没有告发我,我当然要来谢谢姐姐,姐姐也莫要说我,谷外热闹,我出去寻寻看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呵,这人还挺会自说自话。 说完,侯锦言又递出那两包神秘物件,道: “姐姐,我在谷外泥土里的时候,发现了好多一等一的玉石,捡了些回来,特意留给你一些。那些玉石都是上乘的,咱谷里少见的很。” 侯锦言说完,将那些玉石倒出来。 流冰海打眼一看,竟然跟张玉在药材铺赢走又分给她的那些一模一样。 “谷外真是好东西多诶,姐姐,这些玉石够我修炼好一阵的。” “你这样私自出谷,如果遇到坏人,把他们引进谷?可知道有多危险?”流冰海沉下脸说,“你这毛孩不懂规矩,不要出了事也连累到我古拉拉的名声。以后离我远点,莫再来找我了。” 侯锦言闻之一顿,赶快解释道,“姐姐,我不会的,我出去没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偷偷赵药草石头,我知道谷外危险,我不和任何人沾染,一直在地里面待着!” 说完,恐怕流冰海给他扣一个“叛徒”的帽子,又急急道,“我侯家地位低,每年分不到多少仙草仙果,只有玉石是平均分配的,所以我想自己去摘些仙草,姐姐莫怀疑我,也莫怪我。” 流冰海心里一激灵,问他,“你不会还要三天两头溜出去吧!” 这小子,一定早就知道自己这可以钻泥土的本事,或者,早就踌躇着要练这本事。 她定了定神,对侯锦言道,“谷外危险,你钻来钻去的还容易引来……危险,谷外不比谷里单纯可靠。” 侯锦言低下头,淡淡道,“我哪有那本事,我不过是跟在你们后面,你们从谷里角门出去的时候,我才跟着钻出去的,不到出谷之时,所有出口的泥土都是全封闭的,我怎可能经常混出去呢,我出去了也只是悄悄跟在你们身后……” 流冰海没有提及赤之子,在原世界中,直到赤之子进攻山谷,大部分族人才知道谷外的危机叫做赤之子。 但侯锦言一番话,流冰海才明白,原来,出谷附近的泥土是常年封闭的。 也就是说,谷外人想混进来,只有出谷之时才有机会。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侯锦言只能在谷里钻来钻去。 她稍放心些,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谷里待着,莫老惦记谷外之事。” 侯锦言低下头,点点头,道,“这回我捡了一些,下回我不去就是了。” 说完,眼神暗了暗,又嘟囔着解释道,“我也不是惦记,只是谷中上好的玉石不多,大部分也都叫主攻修炼的大家族捡了去,我才贪皮一下。” 流冰海不懂他为何这么痴迷修炼,“你的家族并不是修炼族,谷中对你没有修炼的要求,你不必费心修炼的。” 侯锦言听后似乎不太高兴,半天没说话。 过了会儿,抬着眼皮看着流冰海道,“我不是修炼家族,就不能修炼么。” 好一副大委屈。 流冰海道,“可以,别违谷规就可。” 言下之意,下次再偷溜出去,就要揭发他了。 侯锦言道,“我爹娘都不怎么修炼,大哥只是个煮药的,万一哪天谷外人和我们打起来,你们几个大家族肯定会先保护自身和谷中更重要的家族,我们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族,都不知道会死到哪里去,我也想好好修炼一番。”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但是,谷中有明规,谷拉拉家族作为首领家族,是有责任和另外两个大家族一起保护山中小族的,这是一个没有恃强凌弱的山谷,大辛宇一心守护山谷,也从不曾借统领之位欺压过各个小族,甚至在统领家里,都没有洗衣的佣人,玉石更是不会偏袒到统领家族里而肆意多放,人人自食其力。 就连她这个统领之女,不也要自己出来捡石头吗。 他实在是担心太多了。 流冰海把想法跟他阐述了一遍,又解释道,“咱们谷中不会欺压弱族,且会保护弱族,这么多年谷中风气你是看到的,不用担心那么多。” 话说完,连自己心里都激灵了一下。 一时有些恍惚和伤感。 侯锦言少年老成,淡淡地道,“话是这样说,那只是现在平安无事,风平浪静。可是,若有一天,大难临头,大家只会优先保护自己最在意的人……” 他目光纯粹,定定的问,“要是有一天,谷里有危险了,我爹娘和姐姐爹娘同时在侧,姐姐会先护着谁?” 小小少年,对人性看的很透彻,什么谷规,明文,都是来约束行为的,可是约束不了人性。 谷中单纯,没有恃强凌弱的风气,也不事事全重利益,但也正因如此,危难来临,才更容易人性使然。 侯锦言道,“我要自己变厉害,不能全依赖他人,姐姐有首领大人保护,有范先生照拂,现在智子对您也是百般不错,自然安全。我可不然,我得好好练功。” 他倒是看得透彻,说的话也在理。 流冰海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你好好练吧,只是别再偷偷溜出去了。万一把外人引来,大家一起吃不消。” 她本想说以后她捡到玉石给他留些,想了想,以后大多事情还是要靠他自己,没有依靠便是最好的依靠。 侯锦言点点头,又问,“姐姐可有找到老仙翁,问问你这林子里大蘑菇的情况?” 流冰海道,“没找到,我的大蘑菇你也莫惦记,既要独立便断了其余念想,也莫把我的事说出去,让外人知道了定是你说的,那我可要打断你腿。” 她是怕他知道大蘑菇能救命,修炼或者对搏时松了心思。 侯锦言脖子一缩,“姐姐好厉害,亏我在外面捡了玉石还想着你。” 流冰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怀疑原主的身体有一些她还不知道的灵力,只是暂时她还不想去思量那些。 侯锦言把玉石交给她之后,一溜烟又钻走了,钻走前她对流冰海道,“下月就是谷中大赛了,姐姐好好练,我走了。” 临走,他还偷偷摘走流冰海一朵大蘑菇。 谷中有一年一度的技能大赛,修炼家族互相博弈和考量,胜者可以提升家族声誉,谷外捡来的药草便可以分到一些,并且有机会在下次竞选统领之位时胜出。 谷中每六年举行一次统领竞选的仪式,只是谷拉拉家族这些年未出过任何纰漏,大辛宇技能灵力又都在众人之上,无需让位。 不过,只要耀武天一直苦心修炼,超越谷拉拉是早晚的事,大辛宇总有归去之时,谷拉拉的后人若不争气,即便赤之子不来,即便大虹庄不犯错,让位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对于谷中安危来说,耀武天是最好的对抗危机之人。 有他在,谷中会安全很多。 所以,流冰海已经想通了,她没必要对他横眉冷目,防不胜防的,若引起他的不满和反感,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她要做的就只有好好修炼,提升武艺和种蘑菇。 想通以后,她睡了好几个大觉,又在林子里好好修炼了一番。 随着修炼,又有几只蘑菇种了出来。 只是这次不是蘑菇,而是一种和蘑菇类似形状的新作物。 流冰海叫它大菇。 她把大菇们收起来,放到自己寝室。 本来想留在林子里的,怕有不长眼的偷溜进她林子里看到,还是先摘了踏实。 过不久就是谷里的技能大赛了,她会见到很多人,包括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慕容倩,还有耀武天。 到时可是个热闹的日子,她可以借着机会多蹭点灵力,对搏是可以增长自己的修为,只是对方也要技艺在自己之上才行。 到时候,恐怕还得好好表现一番,摆个好脸色,别再对那个耀武天“小人之心”,他那么高傲和聪慧,恐怕会看出她对他的戒备和不喜,惹他不快也不是好事。 算了,住在一个山中,大家都是邻居,和颜润色些吧。 70-80 第71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3)技能大赛那…… 技能大赛那天,谷中真是热闹非凡。 这是流冰海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正式抛头露面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活动。 之前忙着闭关,只是和几人出过谷,还未参加过真正的活动。 这回,她见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两位弟弟。 也就是母亲一直忌恨的父亲的妾室所生的儿子,大的与流冰海同岁,只比她小一个月有余,小的比她小三岁。 两个弟弟看起来倒是蛮乖的,可能都知道大酸柠檬精不好惹,并不与她交往太密。 大赛仪式的时候,流冰海与父亲一起站在统领台上,旁边站着自己两个弟弟,小的那个好像得了手疾,手里一直抠着什么,好像过敏长了癬。 谷中比赛分三等级,初级与中级比试,中级与高级比试,高级则互相对搏。 在原世界中,流冰海在这场比试中,给慕容倩下了个药,那株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慕容倩当一碗茶喝了,喝下去之后满脸紫红,魂不守舍,胡言乱语险些当众脱衣,闹了好一番笑话。 也正因如此,原主的行径被发现后,被打入了冷关,关了好久,之后便遇到了阿秋。 给谷中人下药,这多么恶劣的行为啊,还是统领之女,她忌恨慕容倩的修为和与耀武天之间的关系,那一碗茶,险些把慕容倩的清白声誉都给葬送了。 此刻,仪式结束,大辛宇正在宣布对搏名单。 流冰海与慕容倩分为一组。 原本,她到这会儿也只是初级修为,碰不到慕容倩的,但这些日子闭关修炼,修到了中高级,与刚刚升入高级的慕容倩分得了一组。 苦修多日,她还是比流冰海高一级,流冰海觉得有的一打。 男与女的力量不同,她之前在谷外只与男人较量过,还不知道女子的力量如何。 慕容倩一束长鞭,干净利爽。 耀武天担心酸柠檬老毛病又犯,比试开始之前特意找到她,叮嘱道,“倩儿不比男儿抗打,你手劲轻些,别使什么歪法子。” 主要是别使什么歪法子。 流冰海轻笑,比武哪有手劲故意放轻之说。 她明白耀武天是怕她使坏,但她若还是原主,这岂不是提醒了她么。 不想和这个教导主任废话,流冰海轻轻下蹲比了个姿势,“是,智子。” 耀武天点点头,便转身走了,但他走到一半才恍然明白过来,她是女主,他只是智子啊,哪有统领之女向智子行礼的。 但是,这些日子,她似乎已经对他行了好几次礼了。 以前,她不怎么上道,他也根本不想理她,她又是个柠檬精,一见到他便黏在屁股后面说三道四,烦都烦死,他根本没在她身上理会过这些规矩。 她是一个统领之女,他第一次在心里有了这种感悟上的察觉。 以前光觉得她是个柠檬精了。 比赛很快开始。 流冰海面对慕容倩,一心想蹭几分她的灵力。 蹭灵力也要蹭的有品才行。 慕容倩因着往事,对她还是有些忌惮,不过这次一同出谷她也不曾造次,慕容倩心下没想太多。 先出招,慕容倩露了一股灵力。 流冰海很快汲取了这部分灵力。 武艺交错,慕容倩赢了流冰海一个小技能,流冰海打的挺爽。 和女人过招与男人不同,除了硬灵力还能拼软灵力,女子本身带灵性,流冰海发觉,连女子一瞥一笑一情绪,都能分散出些许的灵力。 流冰海出了一招后,慕容倩有一瞬沮丧,流冰海吃了那一分情绪灵力,心里嘿嘿一笑,女子打斗能偷食不少情绪灵力。她见慕容倩动了下眉头,又一个快步上去,拍了拍慕容倩的背,轻笑道,“倩姐姐无事吧?” 她温柔似水,慕容倩一愣,结巴道,“无,无事。” 流冰海眸中翻滚着浓浓爱意,弯起眼角笑道,“无事便好。” 慕容倩闪过一丝尴尬和难为情,释放了一分羞涩灵力,流冰海又给吃掉了。 女子比男子易情绪化,很容易释放出情绪灵力,那日她与张玉便不是如此,他虽诡计多端,但一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感,相反,倒是她,泄过几分恼怒,兴许也被他吃掉了。 想到这,她恍然一顿,怪不得张玉几次三番要找他比试,定是贪图她的情绪灵力吧。 哼。 她稳住神,接过慕容倩发来的玄力。 刚才这哼的一声是冲着张玉,而不是冲着慕容倩,所以并没有情绪灵力释放给对手,反倒是慕容倩,被流冰海挡了一道后,感慨这个酸柠檬进步也太快了,又泄了一股惊讶力。 流冰海莞尔一笑,转步向前问道,“姐姐可觉得我有进步?” 慕容倩以为她又在挑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流冰海又笑道,“姐姐貌容娇美身手又不凡,我实在佩服。以后要多向你……学习……” 她笑的样子有些许轻浮挑逗,眼神又定定,很像那会儿的张玉…… 慕容倩又泄了一分害羞力…… 流冰海一顿猛吃。 耀武天在后面看着,心里直往下沉,这个女人怎么连女人也调戏上了,跟外面的汉子勾勾搭搭还不够,连谷中女子也不放过,为了修为可真是拼了。 她可真是拼了啊,以前他才是这个谷里修炼最精进的青年。 耀武天脸色又暗了暗。 慕容倩与她过招有些紧张,有情绪波动很正常。 她最擅长大开大合的招法,速度快且力道大。 流冰海输给了慕容倩,但是吃了好几口慕容倩的情绪灵力。 比试结束后,谷里人谈论起流冰海,流冰海作为统领之女,要给长辈敬比武茶,她恭恭敬敬敬好茶,站在一旁不说话。 几个长辈夸赞道,“女主长大了,比原先要成熟稳重得多。” 大辛宇宽慰道,“小女近些日子勤练修为,再不胡闹,我和她母亲都很欣慰。” “女主又长得这般标志,可真是一颗好苗子啊,我见她武艺长得很快,怎的忽然一下就想开了呢。” 大辛宇笑道,“兴许是成熟了,也兴许是,想要嫁个如意郎君了?” 他看了流冰海一眼,道,“不如,近些日子就安排你和华成的婚事,如何?听说你们出谷这一路,他照顾你许多,尽职尽责,我看,你们也实在般配的很。” 大辛宇乱点鸳鸯的时候,范华成就在边上站着。 流冰海恭恭敬敬答道,“父亲,女儿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个事情。” 她地里还有那么多秘密没有破,赤之子还没有到来,她是不可能在这会儿嫁人的。 大辛宇也不强求,似乎只是逗逗她,“那你慢慢思量吧,反正,是早晚的事。” 谷中修炼为上,没人太把儿女情长当回事,这个话题过了便没人再提。 在比武场里,她又见到了另外两大家族的族长,其中包括耀武天的父亲耀成威,比赛只有专攻修炼的大家族才有资格参加,其它小族只能观战。 她想在观战群里找找有没有侯锦言,不过人太多,多一个脑袋也不易被察觉。 很快,又到了她和慕容倩的第二轮交战。 她换了个装束,化了淡妆,眼尾上挑,像一条鬼怪光离的蛇,蛇的眼神看向慕容倩,慢慢流露出探索般的笑容。 慕容倩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流冰海这样的笑容。 像是勾锁着什么东西,想要从她这里拿。 她使了条风波推过去,流冰海腾空跃起,似用衣袖兜住,反推给她。 慕容倩一愣,后退了半步,看着流冰海浅浅一笑道,“女主修为进步很多。” 流冰海收了功,礼让道,“浅尝辄止,多谢姐姐对招。” 流冰海赢了这一局。 中级者赢高级颇为罕见,她闭关修炼成了气候,大酸柠檬果子并不白食。 她想探探慕容倩的功力。 或许应该信任谷里每一个人,或许又不该信任每一个人。 但慕容倩功力,也不过如此。 热闹之余,她到谷中河边小憩,返回的时候,途中遇到耀武天。 他是特意来寻她的,她进步很快,他有些惊叹,但却总觉得她锋芒太露,不是成大事之相。 而且,她反推风波的那一掌,是怎么练的。 他与慕容倩对攻过几回,都推不开那一掌,风波是慕容倩的必杀技,至今他还没有破过。 她是如何做到的? 途中,他见到流冰海,拦下她。 但并不好上来就直接问她招数的事,便兜了一圈,开口先道,“你最近进步太快,实在让人惊讶。” 流冰海想着不便与他有什么分歧和摆臭脸,便恭恭敬敬道,“谢智子夸赞。” 耀武天一本正经的,又说,“不过,修炼晋升,要懂得为自己藏些身法,外露太多,恐招祸事。” 又来了…… 流冰海退到一边,谦卑有礼而恭敬的低头答道,“是,谢智子提醒。” 耀武天点点头,心下为她的成长宽慰些许。 “你进步虽快,但根基还不足,小心驶得万年船,莫以一时贪欲毁掉难得的修为,我觉得……” 又是好一番教导,流冰海听的快犯困了,等他说完,她没改姿势,又点点头道,“是的,智子。” 世事变化真快啊…… 原剧情中,耀武天没这么啰嗦的,他几乎是个狠角色,发现流冰海对慕容倩不怀好意的行径走,二话不说把她置入了谷里的黑名单,并代替其它族人质问大辛宇:这样的女人是否配当统领之女。 危害谷中秩序者,本该解除名号赶出山谷,但考虑将此人送到谷外易与谷外勾结,所以耀武天才放她一马,将这个大酸柠檬放在谷中养着。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引来了赤之子,原主百般解释她并不知阿秋与赤之子有关联,祈求他放过自己和谷拉拉家族,他只是倦倦的看着她,好像十分疲惫于这一世与她的纠葛。 最终,他代替了大辛宇的位置,原主最后嫁的丈夫也是他亲自挑选的,因为,那个烧柴火的小兵距离自己的修炼林最远。 那会儿,他连一个解释和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大柠檬精,他认为自己是谷中最为精进的青年,看不上任何族人。 现在,却这么啰里八嗦的。 流冰海不想与他为敌,于是十分彬彬有利,并等待着教导主任的下一番训话。 正等着,耀武天见她比较乖顺,松了口气,问道,“你刚刚反推慕容倩的风波那一掌,是怎么做到的?” 嗯? 流冰海抬头看他。 “我见你,后退腾空,反手便将那张风波推了回去,你是如何发的力?” 流冰海也不知道,她只是随手一打,可能原先不是谷中人,没有被固定套路固化吧。 “不知道,我随手打的。” 耀武天沉沉的看着她。 她还在防备她呢,过去他与她不曾交好,她这是记仇了。 流冰海怕他误会,郑重其事解释道,“我顺着她的风力自然弹起,没想那么多。” 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耀武天意味深长的目光暴露了内心的黑暗面积。 她果然还是防着他…… 他都是为她好,让她收敛锋芒,不让她与外人接触,他有什么错。 让她免遭灾祸,保全自身,他有什么错。 耀武天眼巴巴的看着流冰海,说不出什么来。 见他很不快乐,流冰海也懒得再解释了,随他怎么想吧。 过了会儿,耀武天的不快乐过去了,又教育道,“修炼的时候,要注意身体与玉石灵力的结合,玉石也不宜贪多,不是越多越好,灵力太爆也会反噬。” 嗯?他怎么知道她现在林子里多了很多玉石。 流冰海谦卑有礼:“好的,智子。” “你自己的功力和掌法,不与外人随便道之是对的,对待谷中人也该如此。” 又来了…… “好的,智子。” 比赛场那边势头正起,能听到叫好声。 耀武天看了看她,又问,“你和范华成的婚事,定了?” 什么东西……流冰海道,“没有。” “哦。”耀武天点点头,“女子终身之事非同小可,你自己多掂量些吧。” 流冰海又开始犯困了,“嗯。” 他还不走。 她都快睡着了,又过了好半天,耀武天慢吞吞的走近了些,趴在她耳边上,又问,“你那些蘑菇,可在谷外找到同类了?” 他就像一个好奇的天线宝宝。 流冰海抬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智子。” “我知道。”耀武天道,“这是秘密,很稀奇,不便时常谈及,不过,我想也许你自身灵力与旁人不同,说不定,这是你的特殊灵力。” 流冰海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不想跟他探讨这个,“不劳智子费心了。” “既然如此,更要保全自身,别叫旁人将你夺了去。” 比赛一共有三天,流冰海赢了两个人,出足了风头,但她只要一出风头,就感觉人群中有一双教导主任的眼睛时时盯着自己,顿觉无趣,赢了二人便不打了。 但她还是名声大噪,毕竟和从前大相径庭,那日又画着蛇形样的淡妆,族里人对她印象大有不同。 比赛结束,她回到家中休息,母亲因她的表现分外高兴,以前都是妾室那两个儿子出风头,今日,也终于轮到她的女儿了。 女儿争气,自己也跟着沾光开心些。 原主母亲拉住她,神色扬扬,一边夸赞她近日的长进,一便明里暗里,提及她和范华成的婚事。 母亲说起与范华成完婚的种种好处,既可巩固家族势力,又能照顾她日后的生活,范华成武艺人品皆在上乘,是她心目中的不二人选。 当然耀武天也很好,但耀武天不是看不上她么,她之前种种胡闹,早就惹了耀家嫌弃。 想到这儿,老妇人哀叹了一声,“若是耀家能与我们交好,当然也是很好的,不过耀武天相不中你也无妨,只要你日后别再胡闹,范华成忠心你父亲多年,一定不会薄待你,你乖些,事事迁就丈夫就是。” 呵,都退而求其次了,还得乖些,娘家是有多看不上这个闺女。 “我怎的就得处处迁就别人了。”流冰海随口道。 母亲又要急,“你这孩子,怎没消停几日又要……” 流冰海赶快道,“我怎的也没想怎,母亲放心,我以后处处乖顺些就是,但现在还不是我成亲之时。” 母亲不解,一脸狐疑,“为何?莫不是心中还有别人?” 还没等她回话,又急哈哈道,“啊呦,莫不是还惦记着耀武天?你可饶了他吧,他心中未能有你,满满都是那慕容倩,你可别再往慕容倩身上泼药水洒冰水撒泼打滚□□盆了。” 流冰海…… 若不是任务在身,她真想转身就走,不接这大柠檬的破事。 “不是,母亲。”流冰海道,“我没想与他怎样,我在想我林中的事。” 母亲一顿,“林中有何事?” 自流冰海回谷,还没和母亲交代过谷外之事,一直在闭关修炼。 这会儿,已是闲了下来,想来也是该好好交代,顺便转移了婚事,她便对母亲道,“母亲,我林中之前出了许多蘑菇,在谷外我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我想着,那可能是咱们谷中的极品,也是稀奇之物,我家中有这稀罕物在手,现在恐怕不方便嫁人。” 母亲被她说得顿*了下神色,“这与嫁人何妨?” 流冰海笑道,“这林中究竟是何之物都没闹清楚,岂能让外人掺合了进来,若是宝贝呢?或者,若是毒物呢?” 母亲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若如此,她还一辈子不嫁人了不成。 流冰海宽慰母亲道,“母亲,我今生对男女之情不很看重,你也看到我以前,迷恋男子成什么德行,今后我只想给家族争光,也让您在妾室面前挺起胸膛来,我若嫁人,从此便不是谷拉拉家的人了,您又靠谁来护着。” 母亲还在恍着神,流冰海又道,“您放心,等我修炼到高阶,一定选个上好的女婿给您,让您和父亲晚年有保障。那时若您还执意让我与范先生成婚,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现在一切未到合适的时机,您先允我将自身事处理好再说。” 妇人见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神秘兮兮小声道,“那,你没有偷偷试试,你那大蘑菇到底何方之物?” 流冰海笑笑,道,“还没有,不过,我有一事要问母亲。” 妇人认真道,“何事?” 流冰海:“我小时候,与旁人有什么不同没有?” 啊呀,这要说起不同,可多了去了啊!你比旁人都小肚鸡肠好使性子,谁家女儿若是在你面前出了彩头可就要倒霉了啊,你爹爹能守住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实力强大,你没事便喜欢描眉画眼的去和别的女孩子比美,修为不够眉毛秀,比赛输了便躺在地上哭一天,你还喜欢把自己的大酸柠檬果子当球打,慕容倩脑袋几次差点被你打开花。 妇人刚要娓娓道来,流冰海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小时候,得过什么病没有?身体与他人有什么异样没有?” 母亲被这么一问,瞬时愣了一下。 她眼珠转了一转,说道,“也无啥异样。” 正这时,外面一个小丫头火急火燎的跑了来,对着妇人道,“夫人夫人,出大事了,小姐的林子……” 这是谷拉拉家做饭的小女工,自家女工一般称女主为小姐。 流冰海听了一顿,“我林子里怎么了?” 小丫头嘴里直打瓢,“小姐您快去看吧,您林子外面,有好大一个,怪物……” 第72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4)离老远,流冰…… 流冰海跑到自己的修炼林附近。 离老远,看到自己林子外面有一团光白的光影,那应该是一块巨石,但就像成了精似的,没完全成型,过了会儿那飘飘忽忽的影子褪去,变成一块完好的石头,有小半人高,洁白如雪冒清光。 林子周围也似乎被一团光照着。 流冰海看愣了。 她推开竹子,跑到自己竹林里面一看,里面的大菇也在顷刻间长了许多出来,茂茂密密,成群成片。 流冰海看了一眼,返回到竹林之外。 母亲和那个做饭的小丫头还在林子外面傻站着。 小丫头叫花儿,流冰海问她,“花儿,你何时发现这块大石头的?” 花儿小声道,“就刚刚,我去打水回来,这石头又大又亮,还……还晃晃悠悠的。” 晃晃悠悠的,石头精吗? 流冰海又问她,“那可有其他人也见到?” 花儿摇头,“应该没有吧。” 流冰海叮嘱道,“此事不要外传,知道吗?” 花儿紧张的拼命点头,“小姐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流冰海对花儿很放心,她在谷中多年一直老老实实的,原剧情中也没出现什么差错。 她对花儿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母亲有话说。” 花儿又点点头便走了。 等花儿走后,流冰海对母亲道,“母亲,您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 母亲望着她,支吾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过了会儿,说道,“这和大石头也没什么关系。” 流冰海摸了摸那块光洁的石头,“您若不说,以后怕是会有大关系了。” 原主这具身体的灵力,从前因着贪劣,一直未能开采。 如今,她辛勤练武,似是开采了一些不同的灵力出来。 可她总觉得奇怪,她在闭关修炼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的天赋有多么出众,自己不是天赋异禀的人,又是何德何能可以种出这些奇异的蘑菇来。 除非,是那柠檬果,被原主酸出了无比强悍的力量,她原先也是这般以为。 这林中柠檬果自带灵力,越酸,灵力越强。 原主大柠檬精,自己酸出来的果子可谓是威力无比。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那些果子她摘了一篮子也给母亲送了去,如果是果子的事,为何母亲的修炼林里未见任何异常。 可见不是果子的事。 除非,她身体半途出过变故,所以与常人有异。 她将手放在母亲臂弯上,说道,“母亲就安心告诉我,我也大了,自己的身体总要了解一些。” 妇人见她执着,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大约也该知道一下自己的情况,便道,“你小时候,确实得过罕见的风麻症。” 风麻症? “何为风麻症。” 母亲想了想,道,“就是一种麻痘,只是你这风麻和外界的风麻不同,外界风麻只是起一些红色的小麻点,你这风麻开出的点子为星状,整日高烧,烧过之后,皮肤好像换过了一般,小时候你没有这么白皙透亮,但自从得了这病,你性子也变了许多,以前你很乖巧的。” “哦?”流冰海笑笑,“从前如何乖巧,后来又怎样蛮横了。” 母亲叹口气,“小时候你练武也勤的很,对父母长辈尊重的很,病过之后,便不喜修炼了,专喜儿女之事,待人接物还不似儿时热络,父亲当你是病秧子,不想与你计较,也不敢与外人提及此事,大约,只有范华成知道这事,这也是父亲想你与他交好的缘由。” 小时候,得了风麻的她高烧昏迷,被范华成抱着去谷外偷偷寻医,不过也未见寻了什么好大夫,这病落了病症之后便改了性子,变了个人似的。 不治之症,治好了也等于半个废人。 母亲又叹口气,“你不要和外人提及此事,谷中无人知道,你父亲也不想你知道,你后来百般胡闹,他也纵着你,就是心疼你,对外都说你是性子傲慢,叫他们莫与你计较。” “为何不对外说实话?” 母亲道,“怕耽误你名声,那可不是什么好病。” 流冰海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笑了笑。 “既然如此,可这骄纵无理的名声,岂不是比得病更糟糕吗。” 母亲摇摇头,“那也不全然是,咱们谷中以修炼为主,你得了病,便是不易修炼之身,谷中不会允你肆意修炼的,若冒险修炼,便可能……” 流冰海笑笑,“便可能什么?” 母亲望望那颗大石头,不再说话了。 从前只说若冒险修炼,恐怕有异。 异的以为是她的身子。 当初她决定好好修炼后,自己也和丈夫商量过,曾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但想来,这么久过去了,现在修炼应该早已无碍,若由着她的性子继续胡闹恐怕才是祸事。 她能归入正途,是好事一桩,只要身体无碍,便不想阻拦她。 自打她这些日子恢复修炼后,自己也观察了女儿数日,未见她身体有任何异样,便都放了心。 不成想怎么是林中有异吗? 流冰海摸了摸那颗大石头,光溜溜的,冰冰凉的,里面,不知是否藏了很多上好的玉石。 若冒险修炼,便是出现这等异事,那这异事,算不算是好事? 流冰海对母亲道,“母亲放心,我继续修炼无妨,林中事您对父亲也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妇人点点头,百般思量后,又摸着她的手道,“庄儿啊,我看,你不如就早早嫁了,早日为人妇,生个一男半女的算了。” 流冰海笑笑,“现在,我恐怕更不能嫁了。” 她一个异样病体,如今又出了异事,不弄清楚真相,她怎么可能安心嫁做人妇。 老妇人一筹莫展,但也明白流冰海所言何意,嘴张了张又闭上,不再说话了。 “女儿还有一事不明白。” 妇人抬眼望向流冰海。 “既然我身体有病,如今我重新修炼,父亲母亲为何不阻拦?” 妇人笑笑,握住她的手,将刚刚心中思量过的话与她好好说了一番,“既然这么久过去了,我们也不想你一直不入正途,虹庄啊,你可知你过去的模样让父亲母亲多么忧心。母亲暗中瞧着你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便由你去了,若是能真真正正入了修炼的道,那真是母亲的宽慰啊。” 流冰海笑笑,点点头,“我明白,母亲放心,我很好,古拉拉也会很好,女儿一定争气。” 母女二人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只是这林中的异事还是难解。 隔了几日,那大石头又白又亮,能当路灯。 流冰海想把它搬到林子里,在这外面太显眼,总有一天要被人发现。 但太沉了,她推不动,想找人帮忙,思来想去,能帮忙的只有耀武天。 只有他知道林子中的秘密,叫他来是最安全的。 她找来耀武天,叫他帮忙搬石头。 耀武天一看到这块大石头就傻眼了,它像半个人一样突兀的立在竹子两旁,又大又醒目,这叫外人看到还好? 他双臂扣起石头,使了好大玄功才将那石头挪进竹子里。 别说流冰海了,就连他用了玄功,挪起这个大石头来都费劲呢。 还好她知道叫他。 他将半人高的巨石放到角落后,问流冰海,“你这石头,没叫外人看到吧?” “没有。”她答。 “你也没告诉范华成?”他扬起声调。 流冰海撇了他一眼,“告诉他干嘛。” 耀武天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想来心下敞开了许多。 这等大事,是不能叫旁人知道。 他仔细瞧了瞧那石头。 像是南方进贡过来的爪牙石,又像是山中的月牙石头,真是透亮,能当灯照着用。 再看看她这林中,似乎又出土了很多的新鲜东西。 她可真神奇啊……她到底何方妖孽啊。 流冰海团坐在蘑菇中间,长发未束,散了一头,周围的蘑菇皆因她而来,显得她是个菇仙似的。 她不会是个菇仙吧……耀武天心想。 很快,流冰海拆解了这个猜测,她沏了一壶柠檬大果子水,倒满一杯,推给耀武天,“喝吗?” 仙是不喝柠檬大果子水的。 耀武天接过那一杯,一饮而尽。 只是想尝尝这味道,差点被酸出了修炼林。 他趴在地上,看看这大蘑菇,又拍拍地,实在不解,只叮嘱她,莫叫别人知道,别引了谷外人来。 流冰海已经对原主的身世有了大概的猜测,但还不敢肯定。 不出意外的话,原剧情中,赤之子的进攻,与这山谷的水土,与她自身的灵力和异能,都有关联。 尽管,原剧情的女主不学无术,未能兑现灵力给她的异禀,但,那或许只是上天对她的保护。 或许,自她出生之日起,早已被谷外的人视为盘中之物,而这谷中的一分一秒,都像是游戏中的关卡和进度,只等着玩游戏的人步步为营。 只不过赤之子进攻失败了,如若成功,她或许会在赤之子的手下被修炼精进,成为一个种蘑菇的傀儡。 这山中,处处是灵气,应该是一片,种鲜果的好地方。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耀武天见她不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流冰海道,“想你。” 耀武天一顿。 她怎的又来调戏他,真是优秀不过三日! “想我什么?” 流冰海道,”想你练的何功,这大石头一搬就起,我可是搬了三日都搬不起,你能否教教我?以后我便不再麻烦你了。” 哦,原来是自己搬了三日搬不动,才想起他,不是故意与他亲近…… 他还有点小不忿在心中作祟。 “这是男子功,你不便学,以后再有石头出现,你找我就是。” 完了又想,你到底还要出多少怪东西! 耀武天一连几日都来看这尊大石头。 摸着石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那些大菇随着时间推移会多冒些出来,她把大菇包好,不想耀武天看到。 没事她便在林中修炼。 但那颗大石头实在招了耀武天的心,没过几日他又来,想看那大石头有什么变化,石头又多了没,流冰海也不再拦着他,反正他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日,他又在地上看着大菇,大菇松了松,地下的土地也忽然震了震,土地发出爆裂感,之后慢慢裂开。 流冰海看了一眼那土地,知道谁要来了。 但耀武天不知道,他忽然攥紧了剑,准备攻击。 她心下一紧,想把耀武天轰出去,不想他看到侯锦言。 但来不及了。 土地又裂了下,侯锦言的头冒了上来。 他手里还攥着一支上次从这里偷偷摘走的大菇。 侯锦言一边往外钻,一边喊,“姐姐,我知道你这大菇什么作用了。” 话音未落,忽然看到耀武天,吓了一跳,手里的大菇脱落在地滚了好远。 侯锦言看看耀武天,又看看流冰海,不知该跑还是该留。 耀武天认识侯锦言。 侯家次子,挺聪慧的一个小孩。 但侯家不是练武之家,虽然聪慧,但命中不带灵力,天赋不高,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练了地钻功,竟然从这里钻了出来。 而且看来,已不是第一次来了。 而且他刚刚嘴里说什么?他有她的大菇。 她竟然让一个陌生小男孩子也进了她的林子,还拿了她的大菇。 耀武天面色暗沉的看着侯锦言。 侯锦言看着耀武天,想躲已经是来不及,何况,流冰海唤了他一声,便把他锁在原处。 “你知道大菇做什么用的?”流冰海扔下手下刚摘的柠檬果,“你仔细说说。” 侯锦言真想跑啊,但黑面王虎视眈眈望着他。 他半个身子还在地里,两手扒着地面,道,“那日我在山里捡玉石,刮风天,我从山峰摔下来,破了好大一块肉皮,疼的我,没处躲没处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撕开的肉皮就像把我的心也撕开了一般,我想啊,我若是这样疼死在这山坡上,媳妇还没有娶,可也是亏大了……” 流冰海忍无可忍,“道重点。” 侯锦言顽皮的顿了顿,道,“我吃了一口大菇,那皮迅速就长了一层新的出来。” 说完又眨眨眼,“姐姐再给我一支吧。” 那日那支大菇也不是流冰海给的,是他自己摘的,流冰海道,“你怎小小年纪还学会顺手牵羊了。” 侯锦言无赖道,“我是想拿我自己给姐姐做试验,姐姐,你这地,怪得很。” 说完,他从地里彻底钻出来,钻到流冰海旁边,道,“姐姐这地,先有蘑菇后有灵芝,都是奇物,这地不一般啊,而且……啊呀!” 侯锦言吓的坐了个屁墩。 哪里出来的好大块石头啊。 侯锦言惊的张大嘴巴。 “姐姐,这大石头也是你种出来的?” 他摸着那块光溜溜的大石头,惊诧不已,顿觉林中景致又好了几分。 耀武天更生气了。 他好像不仅常来,而且早就知道这林中的稀奇事了。 她不是答应过他,不会告诉别人的吗! 言而无信,真是言而无信。 他气鼓鼓的看着侯锦言绕在流冰海身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山炮。 随着夜色加深,林中景色慢慢淡了,耀武天应该把侯锦言抓走审问一番。 但他只是智子,没有这个权利,而且,这是她自己的私事,侯锦言也不是谷外人,她的秘密愿意和多少谷中人分享,都是她的权利。 他根本管不着。 现在他不是谷中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了…… 侯锦言开始描绘那支大菇吃在嘴里的味道。 那叫一个又酸又甜又甘爽,回味无穷好滋味。 耀武天转了转眼珠。 他没吃过。 哼,不晓得那大菇的神奇之处和肉乎乎的口感。 但是有什么了不起。 他会玄功,能把那个大石头搬进来。 侯锦言肯定搬不动。 哼。 想来又觉得不妥,侯锦言只是一个小毛孩,他和小毛孩争什么高下。 他这样岂不是变成了以前的大酸柠檬精? 他可是智子,哼,是这谷中最为努力精进的青年…… 侯锦言又神乎其神的跟流冰海说了好大通,才被她灌了一壶柠檬水,消停了一阵。 侯锦言又扒在她耳边道,“姐姐,你兴许有异能,是个奇特之人,日后,说不定能种出更好更厉害的东西。咱们谷中的辉煌,都压在你一人身上了。” 流冰海看着他,面目冷冷的,忽而又笑笑,“那你可要给我宣扬出去?” 侯锦言麻利摇摇头,“那可不能,你是我的宝贝姐姐,不过……” 他谨慎的回头望了望耀武天,低声对她道,“姐姐怎不小心,已经叫外人知道了。” 耀武天开了一道近耳功,能听到百米之人的谈话。 只是这功属于偷袭的范畴,算暗功,轻易不开启。 他现在开了,听见侯锦言说他是外人。 他是外人,你一个小毛孩子就是内人了? 他可是谷中修炼最为精进的青年…… 若是他脾气上来,一个飞天脚就能把他踹到林外。 他只是不欺负毛孩子罢了。 这个女人真不听话啊……祸害祸害大祸害。 流冰海听了侯锦言的话,对他道,“智子和你一样,都是偶然发现,你别叽呱了,等他走了,我再给你一支菇,你小心着用。” 想到若有一天外人进攻,侯家兴许危机四伏,有个救命药总是好的。 “只一支,过几日再给你,你没事少来我这里,莫那么贪心。” 侯锦言兴奋的点点头,“那谢谢姐姐,我不贪,姐姐护命之恩,我都记着,” 这小毛孩子像是早知道赤之子一定会来一样,好像每一天都在做着充分的准备。 流冰海忍不住道,“你为何这么努力,好像总觉得一定会有危难发生。” 侯锦言想了想,看了看后面的耀武天,又看看流冰海,欲言又止。 “说。”流冰海道。 侯锦言才答复,“山花经里有大事推算,你看咱谷中山清水秀,世外桃花源般,人都道是,片刻的宁静不算宁静,宁静会招来灾祸,灾祸过后又会转为宁静,生命周期都是这样周而复始……” 他小小年纪,竟还懂得什么生命周期,流冰海笑笑,“你说的不错,天地万物周而复始,起起落落,落落起起,没有永远的平静,也没有永恒的灾难。所以,要好生练着,别整日叽歪就是。” 侯锦言嬉皮笑脸一点头,“姐姐如此刻苦,可也与我是一个目的?” 流冰海摘了一支大菇,偷偷塞到他衣袖里,道,“你我皆人子女,山中一日无难,难保万日无灾。父母亲属不靠我们,还靠外人不成?” 耀武天听明白了。 看来这女人刻苦修炼,并不是与他较劲,而是防着有一日谷中危险,她要保全自身和家人。 从前竟小看她了。 耀武天收起了近耳功。 连着听了好几句,还真是头晕眼花啊…… 这听墙角的暗功太费精力他需要喝杯柠檬水缓一缓。 “喂。”他对那个还在咬耳朵的女人说,“给我倒杯柠檬水。” 流冰海给这位耷拉脸的大爷温了一杯水。 喝过柠檬水,耀武天的体力恢复了大半。 暗功就是暗功啊,偷听女人说话真费力气。 只是,她想保护家人,这还不简单吗,若有一日谷中有难,他定是奋力抵抗的那一人,一定会保护她的。 不过她想增强自身也是好事,值得鼓励。 耀武天坐着喝水、气势威严,侯锦言不敢再出声,摸了摸衣袖里的大菇便跑了。 跑的时候也不敢再用钻地功,而是从林子里跑了出去。 等侯锦言走了,耀武天忽然道: “玄功和武功叠加,要用臂开之力,这需练上一百日才可完成,你修炼再生一级,到了七级,便可以练叠加功了。” 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七级往上,有很多技能可以附加,到时,我再教你。” 流冰海就像没听见一样。 她算了算日子,又看了一眼那颗大石头,忽然对耀武天笑了笑: “智子,若有一天谷中有难,您会保护我的吧?” 这话问的。 耀武天沉着脸看着她。 流冰海笑笑,“那就好,我相信你。” 呃…… 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啊,也太玄空了。 流冰海蹲下看着自己的林子,就像看着一个马上要到来的新的世界。 既然你能打,那你就打吧,我,可要好好种蘑菇了。 以她对这具身体的猜测和了解,她修炼越高,能出土的东西越是神奇,距离某些人到来的时刻也越近。 她要悠着点,慢慢的晋升,给自己和耀武天都留出时间。 “不过,臂开之力是怎么练?”流冰海道,“你教教我。” 耀武天用了三天,教会她臂开之力的技法,她武功不擅长大开大合,但有着足够耐力和巧劲,有了叠加力法,流冰海觉得自己的技法更加熟捻了一些。 她还真是个一点就透的小机灵鬼。 耀武天道,“你先练好臂开力,等过些日子,我教你谷中比较隐晦的灵功,你的灵力和玄力都可再加强。” “行。”流冰海答应道。 不花钱的,不学白不学。 耀武天想了想,扔给她一颗树叶。 是他修炼林中的树叶,一吹沙沙作响,他便能收到吹叶之人的信号,“林中有事及时唤我,我得回去修炼了。” 流冰海收下树叶,吹了一声。 耀武天黑下脸,“等我走了才能吹,你离我这么近吹,我震的耳鸣。” “哦。”流冰海收起叶子。 耀武天回林修炼了。 只是他这一走,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觉得流冰海身上藏着秘密。 而且,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解开,或教她几个大法,便能破开的秘密。 …… 耀武天走后,流冰海则在林子中睡了三天。 学会了臂开力,她体力透支,在耀武天面前硬撑了好几天,这会儿可真是困。 呼呼大睡一气,醒来后,大菇又开了几支出来。 她吃好睡好,鲜物便长得好,于是,她又吃饱喝足睡了两天。 睡饱后,她正准备继续修炼个几日,虽决定放缓,但毕竟灵力越高种出来的东西兴许越好,还是不能前功尽弃。 睡饱后,她灌了一壶茶,准备继续修炼。 谁知,那块前几日出现在林子外面的那颗大石头,突然,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了起来。 流冰海放下茶杯,看着那石头,它摇晃的力量巨足,左摇右摆,晃晃悠悠,里面有个什么东西顶来顶去,似乎就要破石而出。 难道,这是一块上好的包玉石,里面藏了一颗上好的玉吗? 流冰海一动不动的望着它,它摇来摆去了好半天,忽然,砰的一声,石头炸开了。 一声巨响,差点把她耳膜震碎,她以为会破出一大块玉来。 没成想,一抬头,却把她看愣住了。 惊的一动不动,无法掩饰内心的轰动。 那破掉的石头里面,活生生的走出一个人来。 第73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5)是谁啊…… 是张玉。 张玉像是刚睡醒似的,从石头里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从姿势来看,他之前应该是半缩在石头里,微弯着腰,因为石头只有半人多高,所以他只能弓着身子缩在了里面。 现在,石头巨裂,把他震了出来。 他眯起眼,看着流冰海,依旧一袭白衣目中带光。 “好久不见。”张玉魔性的声音又从喉咙中夹带了出来。 流冰海看得一愣。 天上星光璀璨,这璀璨落到张玉头上,不值一提。 她第一反应,是抄起身边的剑,抵到他脖颈上,唰的一下,夜光迅速抖落,一片片落地的桃花在身后掀起波澜起伏的光波。 张玉指间抵住剑尖,微翘的唇齿极致温美,身后的落地光波被他捏在手心。 “别打我啊。”他扬着一张美脸道。 …… 张玉的速度比她快,功夫也比她好。 他在她林子中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天。 绝口不提他是怎么从大石头里出来的。 流冰海打他不得,也不问,自己在林中打坐,但她设了一道屏障,不许他出这修炼林,他但凡靠近那屏障,会被烫的掉了皮,这屏障,只有她自己可解。 这是谷中对修炼林的保护。 每个人在林中修炼时,都可设这一道屏障,但出了自己的修炼林,这屏障便没了用处。 流冰海在林中打坐,不与他说话,他要保持神秘,就自己神秘到底吧,憋死他。 又隔了几日,张玉歪在那个碎掉的大石头旁边,看着她,笑眯眯的。 然后,道,“就歪在这里看着你,真好。” 流冰海…… 张玉:“你可真好看。” 流冰海斜了他一眼,这美艳动人的娇姿啊,可迷人了。 流冰海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修炼林中自带灵力,他赖在这里不吃不喝也能活的很滋润,可真是便宜他了。 于是,她拿走他身边那些玉石,全部放到自己坐塌上,不出几日他便会觉得缺氧难受。 没想到这个厚脸皮,竟然像条鱼一样,游到了她身边。 “张玉。”流冰冷冷的看着这个美男子,颇为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玉笑笑眯起眼,“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来的吗?” “你怎么来的。” 张玉又眯起眼睛,“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颗大石头里吗?你不问问大石头怎么从天而降吗?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流冰海:“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颗大石头里,大石头怎么从天而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张玉笑了笑,看了看林中这一片玉石。 又是好半天没说话。 这故作深沉故作神秘的样子,让流冰海只想喝水。 过了会儿,流冰海开始扒他的衣服。 在这世界,男儿贞洁与女儿贞洁同等重要,扒光他的衣服再毁掉那屏障,喊人来看光这个调戏少女的流氓,然后把他赤|身|裸|体的扔到山外面,看他以后还能耐个什么。 任他功夫再高,没衣服穿也变不出来。 张玉见她真要羞辱自己,兔子一样推开她的手,蹦到了一边。 整理好自己,他才又淡定了些。 只是身子不再敢靠近,光凭一张嘴,对流冰海道,“你急什么,日后我与你成了亲,我还不都是你的。 流冰海又喝了一口柠檬水。 “你要说便说,不说便睡觉吧。” 她指他为何从天而降的事。 张玉看着流冰海,笑意浓浓道,“你看那些玉石,可是我之前分给你的那些?” 他之前与流冰海对搏,赢了药材铺的玉石,后来去客栈分给了流冰海一部分。 她将它拿回来,分散到林中,那玉石确实上好。 流冰海狐疑的看着他。 他心满意足的笑道,“和那些玉石一起,我又赠了自家一部分玉石与你,都是我自己修炼时常用的。” 顿了片刻,他继续道,“我心心念念想着你,你这里留了我的玉石,我便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那些玉石可以感应到她的位置,他便能过来找她。 那这算什么,大石头功吗。 所以说,占便宜都会反噬自身? 流冰海:“你是石头精吗。” 他叫张玉,还能把自己放到石头里,那么,他或许是个玉精。 张玉:“那你是蘑菇精吗?” 他翻了个身,看着这一地大菇,“我说,那日把你打成那样,你怎的好像忽然偷偷吃了个什么。” 他目中深邃,唇红齿白,说起话来像一颗粉红色的水蜜桃,“原来是种蘑菇的小姑娘。” 流冰海懒的听他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玉躺在地上,认真道,“不干什么,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你好漂亮。”他又补充道。 眼神巴拉巴拉的。 流冰海冷冷望着他。 张玉看着这具冰冷的绝美面容,看了一会儿,忽然收起戏谑,一本正经道,“我是张家独子,从小修炼成瘾,能放自己置于石头中,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小姑娘,我喜欢你,所以我就来了。” 流冰海冷冷道,“喜欢我什么。” “那是我的小秘密。”张玉走到那颗石头旁边,身子一缩,又睡了进去。 流冰海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块玉变的。 张玉躺在石头里,似乎难得的惬意,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感叹道,“这山谷真美,人杰地灵,不知是否缺一名赘婿……” 流冰海*想吹叶子,叫耀武天把他弄走。 哪知张玉又道,“我怕你在谷中有危险,特来保护你,我不放心。” 流冰海吹叶子的手顿了下:“什么意思。” 张玉又道,“那日在谷外,你们遇到劫匪,那些劫匪的武功都不一般,我与之交手都余力不足,要知道我的修为不可能在劫匪之下,若不是那个大脑袋从地里钻出来破了那些人的痛处,你们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张玉想了想,又道,“我喜欢的女人,我要贴身保护,不能叫旁人把你撸走。” “那就劳你费心了。”流冰海道。 张玉看来是不打算走了,流冰海也不打算放他走。 她看出来了,自打她在他面前偷吃了一颗蘑菇,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现在又发现了她林中的秘密。 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出这林子。 张玉便在她林子里赖下了,每日往石头旁边一躺,意犹未尽的看着她。 流冰海在林中继续修炼。 每日她在修炼,张玉便缩在石头边上看着她,不出几日,她修炼到了九级,升到高阶,练会了耀武天教她的叠加法。 升到高阶后,林中的大菇有了变化。 那原本是一株一株完整的大菇,流冰海升到高阶后,大株蘑菇的顶端开了花似的,像菜花一样全部散开。 闻着,比之前的大菇还要香。 流冰海摘了大半,放到麻袋里。 张玉在一旁看着她,摸摸地又摸摸树干,望望那些开了花的大菇讳莫如深的笑笑。 流冰海修炼到九级后,又修了一门绝抄功。 这门功修好之后,她抄起剑一把将那块把张骚玉带来的大石头劈了个稀碎。 他休想再回去了。 没有大石头,他就回不去。 反正把他轰走,他也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日后还会再来的,说不定还会带了别人来。 索性把他冻在这儿,日后再做个研究。 流冰海把开花大菇装进麻袋后,决定去见母亲。 她又摘了几个大柠檬果,对张玉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都不许去!” 张玉本是来调戏妹子的,现在却要独守空房,心里不乐意,面上却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好,我等你。” 流冰海出了修炼林,又里三层外三层上了好几道锁。 除非是天雷炸,否则奈他是神仙也休想出去。 天雷炸是外界唯一能突破修炼林屏障的东西,但也是宣扬战争的信号,谁用了天雷炸炸开修炼林的屏障,便是与山谷为敌。 除非他现在想宣布与她为敌,否则他休想出去。 他若用天雷炸,那么谷里自会有办法功敌。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引诱外敌”招致骂声给家族背锅,那是后话,她想不会,这次虽然也是由她而起,但她在谷外比武是正常之举,被外人盯上属于暗算,和原主故意拉拢阿秋给耀武天和慕容倩使绊子是两回事。 她把张玉锁在林子里。 临走,还对他说,我五天后回来,给我沏好了柠檬水等着。 于是便二话不说的走了。 她要去母亲的修炼林去试一试。 她现在已经升到了九级,是高阶修为了,按理说,她应该能种出更为神奇的东西。 她要去母亲的林子里试一试。 等她一走,张玉便头大如斗了。 他是来找媳妇的,媳妇不在了,把他留在这里,还上了三道锁。 他的大石头啊,也被她劈了,不然他可以想办法溜出去看一看的。 他可怜巴巴的扒在林子里面,看着外面暗光闪闪的三道屏障,细腻的玉肌忍不住瑟瑟不快。 媳妇不在,他要一个人在这里待上好几天,真扫兴。 他望着流冰海留下的一株一株开花大菇,恨不得把他们拔个精光。 …… 流冰海到了母亲的修炼林,林中母亲不在,只有几只白鸽。 母亲喜欢养白鸽,那是她与外界交流的信号。 白鸽也被仔细培养过,是报警的仙灵鸽。 有外界入侵时,如果人还没有警觉,白鸽便先叫了。 她提前用暗信知会过母亲,所以母亲给她留了一道口,准她进来。 流冰海到了修炼林,母亲刚结束修炼。 她把一大袋大菇倒在母亲修炼林中。 “做何?”母亲道。 流冰海说,“我大菇开花了,拿来给您看看,放在这里囤一些。” 母亲有些讶异,“放我这里?” “是,您修为高,这里灵力更高,放您这里保养得更好。只是不知这开花大菇到底做什么的。” 她没提及大石头里出来一个张玉的事,免得生事。 上次,侯锦言说,大菇可以生新皮。 开花大菇想必新皮生得更好些? 她又对母亲说明来意,“母亲,我修到九级了。” 母亲脸上止不住的喜悦,但上次与女儿交了心后,也不知该不该喜了,表情闪闪烁烁的,一边欣慰,一边又不放心道,“身体无事?” “无事。”流冰海安抚了母亲一番,又道,“母亲,我这次想在您林子里住上几日。” “我林子里?” “是。”流冰海一五一十的说,“我想在您林子里修炼几日,看看高修为在您高灵力的林子里,能种出何物来,而且,您这里相对更安全。” 她主要想躲开那个张玉,不想他看到自己种的东西。 母亲听她说了来意,便答应了她,嘱咐她小心后,自己停了修炼,把林子借给她用。 流冰海能种蘑菇这件事,对家族来说算是好事。 母亲也没想那么多。 流冰海便在母亲的林子里住了起来,一住就是十几天,把自己林子里的张玉给抛到了一边。 把他急的啊,他这边还锁着三道屏障呢,流冰海不回来,无人能解,除非天雷炸和默等七七四十九日。 她只说她去五天的,一连十几天都不回来,张骚玉有些着急了。 他左转转右转转都不见媳妇,总是歪在林子里当美男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每天扒在林子口,像望妻石一样望着那三道屏障。 多么渴望被人看到,可是那傲慢的小女子也不回来,他这么娇艳的身躯竟然要独自没落在这里。 十几天后,张玉拿起几块玉石磨了磨,磨出一道光圈,光圈闪了又闪,很像一缕炊烟。 很可惜,那缕炊烟飘啊飘,飘到那处屏障里,也被三道屏障给吞噬了。 张玉一气,拔起一支开花大菇,吞下了肚子。 不出一个时辰,他的肌肤竟然比之前又光洁细腻了许多。 这……活脱脱的唐僧肉啊…… …… 流冰海在母亲的林子里修炼了十几日后,一直没见林子里多了什么东西,好像母亲的林子与她的身体并不契合。 又隔了几日,她又喝了一壶柠檬水之后,才勉勉强强从地里钻出来一小支绿了吧唧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好像还没有发育成熟,小头小脑的,特别丑。 闻着也不香,似乎没有什么灵力。 看起来,母亲的修炼林虽然灵力高且清净,但是并不太适合她当农民啊。 她又在这里试了几日,灵力提高了很多,但还是没种出什么正经东西。 想来,这里并不适合她。 她离开了母亲的修炼林。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到自己的修炼林的时候,发现,张玉把她留下的那一片开花大菇,全给吃了。 这更像是一种报复行为,张玉吃光了所有的开花大菇,面若桃花,皮肤如新生的婴儿一般,美滋滋的睡在她的修炼塌上。 她抬头看着自己树上那片柠檬果,又望了望这片修炼林。 这是原主的修炼林,树上的果子也是原主自己酸出来的。 她能在这里种出大菇,似乎也不奇怪。 她又看着坐塌上的张玉,肤白貌美,面色如缎。 这已经是她离开这里的第二十天。 说的五日回来,延长了十五日。 这家伙竟然偷吃了她所有的东西! 她宰了他的心都有。 她过去推醒张玉。 张玉睁开一只眼,眯了眯,面对流冰海面色冰冷突兀袭过来的一把长剑,面色一顿,反手推开长剑剑尖发出的那一缕绿色长波。 巨惊剑? 她竟然修成了巨惊剑。 第74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6)她练成了巨惊…… 流冰海在母亲的修炼林中修成了巨惊剑。 巨惊剑威力无边,剑法快准狠,所以称为巨惊。 母亲林子里种不出东西,但修剑法是极快的,母亲以快剑出身,林中玉石灵力都吸附了剑法的高光。 再者她是母亲的女儿,更多吸取了母亲的遗传,只是从前不知道而已。 流冰海一剑刺过去,张玉反手推开,深陷险地,又出不去,只好用耐性扛着。 扛到一半,张玉嗔怒着一张俊脸道,“我只是喜欢你,你这么凶悍做什么,小女子不可这般无礼。” 流冰海剑法刺到一半,收了剑,一臂锁住张玉脖子,质问道,“你偷吃我的大菇做什么,小人贪婪,贪婪小人,不理你你却得寸进尺。” 张玉被锁着脖子动弹不得,“你不回来,吃你几个大蘑菇有这么生气,你把我留在这里好几日,我孤苦无依,无依无靠,你又不留下陪我。” “陪你做甚。”流冰海冷冷道,又一个剑法刺过去。 险些刺到了张玉的玉脸,好在他武艺高,飞速转了个身便躲了过去。 但是,流冰海却没放过他,举着剑便追着他刺,张玉跑不出那道屏障,又怕疼,围着坐塌绕着圈跑。 一道道绿光在交错间发出蛇皮样的光波。 流冰海抓住他的衣领,又把她拽回了自己怀里,质问道,“你整日缠着我,还贪吃我的大蘑菇,到底有什么用意,你赶快给我说清楚。 张玉听她这么一问,神色便转了个性,嘿嘿一笑道,“原来,你是担心我是外面的坏人,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伤害的。” 流冰海听完,松了劲,把他甩到了一边。 新学的剑法,苦练多日,需找个人试试。 好像这剑法还不错。 但他吃了她那么多大菇,她实在不解恨,他这几日必须陪她好好练剑法! “你。”流冰海通知道,“别看了,就是你,你这几日陪我练剑法。” 谁,是他吗? 陪她练剑? 他是来搞对象的呀! 流冰海把他锁在屏障里,与他开启了巨惊剑练习大法。 她是需要找个人好好过个招,他不是喜欢过招吗,赶紧的吧。 一连几日,张玉在她的修炼林里被打的乱七八糟。 这是她的修炼林,外人在她的林子里,能量会降低很多,张玉的身法虽然好,但在这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与她过招也很吃力。 不出几天,他便有些吃不消,闹着要回家。 流冰海更不让他走了,她锁住他的喉,锁住他的魂,你若不说明来意,便锁到你肠骨断气。 张玉嘴硬道,“我对你朝思暮想,苍天可见。” 流冰海呵呵一笑,一个绿光波发过去,“那你吃光我大菇做甚?” 张玉顿觉洋洋得意,吃光大菇的俊脸泛着光芒,“你心疼了?” 流冰海无心与他扯皮,“你不说,就拿出点真本事来,别跟我耍花枪。” 修炼林里刀光如雨,一波波一片片的撒向这片土地。 流冰海打累了,便歇上一歇,留衣衫不整的张玉自己在一旁喘息。 之前他把大菇都吃光了,这会儿也没的吃了,皮破了也无药可涂,窘迫的很。 流冰海不给他饭吃。 她在林子里修炼,有柠檬果便可,他在这里无法修炼,也不给进食,力量一天比一天弱,图有一张漂亮的外表。 “还不说为何吃我大菇?” 这个人简直就是来探听军情的,这一世暂时没碰到阿秋,但对这个人绝不能手软。 张玉道,“我帮你探探这大菇何用。” 呵,她一个绿光波,他的衣衫又咧开了一道口子。 流冰海趁势,扒了他的衣服,勾起嘴角看着他光溜白皙的胸口,视线快速的扫了一圈。 “啊。”张玉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娇滴滴的躲到一旁,“你……你这小女子,怎调戏男子。” 流冰海嘴唇勾着,眉眼中尽是不屑,“怎么,你来了就是被调戏的,还看不得摸不得吗?” 张玉斥红着脸,娇滴滴地垂着眉,扭捏起来。 “别磨磨唧唧的,起来继续打!” 大魔王一发话,巨惊剑的剑魂便像从外世穿过来的一样,张玉裸露着半个肩膀与她腥风血雨,她打到头发散落,黑色的冰眸犹如一颗被冻结成型的琉璃沙珠。 几天过后,她打累了,坐在榻上休息,看着张玉,想,留这么一个家伙陪自己练剑也不错。 张玉累的在一旁泱泱待喘,渴了饿了,她却不给他饭吃,女人真是绝情。 可是绝情起来却好美。 张玉痴痴的望着她,一脸谜笑。 恰时,外面的屏障起了一团雾。 是有人来了。 有人靠近屏障时,屏障便会起雾,林子的主人便能看到。 外面的雾越起越大,流冰海抬手解了那道屏障,屏障倒去,烟雾消失,耀武天从外面走进来,边进来边道,“你这些日子可又有大石头出现?” 进来以后,看到张玉,耀武天冷峻的外表像无云的天空忽然变了天气一般。 流冰海正在边休息边修炼。 她紧闭着双眼,额上汗如烟雨,手上的玉石犹如一颗闪烁着光芒的夜光石。 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听到耀武天的说话声,她睁开眼,看到他的眼神。 耀武天看见张玉,他歪坐在她的修炼林中,而且衣衫的领子,竟然还开了半截! 天呐! 耀武天胸中一阵冷意,带着杀意的眼神瞬间向流冰海望去,那杀意不是对她的,是对她和这个男人衣衫不整的行为的。 “他怎么在这里!”耀武天下意识道。 心中咕噜噜……又一阵咕噜噜……好一阵咕噜噜…… 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在这里……在这里…… 他第一反应,也和流冰海当初一样,想要一把抄起身边的剑,狠狠刺过去。 不过他忍住了。 除非有战事,否则在谷里私自杀人是违反谷规的,即便是杀一个贸然闯入的外人。 遇到外人闯入,必须先交给统领,由统领做决断。 但是,这个女人把他私藏了起来。 就是说,现在把这个男人交给统领,连带着这个女人也做实了私藏外人的名声。 这可真是叫他为难啊! 她竟然私藏了个美男子还把人家弄得衣衫不整。 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先打晕他! 但是他的拳头还没扬起来,便念头一闪,问道,“那个大石头里,是他?” 他从流冰海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可是,她一点要动武动怒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她的修炼林啊!自己的修炼林是别人能随便进的吗? 就连他,都被挡在那三道屏障之外,如果不是她解除,他都进不来。 “他来干什么!”耀武天问。 “追我。”流冰海道。 耀武天…… 他看了看外面阴森森的天,想着,偷摸杀死一个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看起来他一直被锁在这里,还没被人发现过。 他握紧手中剑,想着要不要就地正法。 衣衫不整的张玉笑吟吟的歪在坐塌上看他,他只想一剑送他归西。 “他都做什么了?”耀武天质问。 绝不能让他出去。 他脑补了很多他们在这里不堪入目的画面。 耻辱!简直是谷中耻辱! 这时,张玉站起来,慢慢向流冰海走近,一边走近一边道,“你这绝世小女子,我吃了你的大菇以后,这身体,真的是……” 张玉的玉肌越发明亮,瞳孔闪烁着耀眼光芒。 他靠近流冰海,开衫的衣领露出性感的平行锁骨。 耀武天一听气差点顶到天灵盖,望向流冰海一脸凶意。 他竟然还吃她大菇了。 他们在一起,吃菇,耍剑,开衣领,这是山谷,不是谷外镇上的花花世界。 张玉歪着身子靠在流冰海身边,又道,“你这个大菇真的是……” 说着说着,他脸色变了,不仅泛起桃花粉,粉中还带一抹青色,“可真是,一株一株,上好的……” 说完,他语停了半截,脸色一顿,瞬间向后倒了下去。 倒地之声,轰然灌耳。 整面后仰,如云如雷。 整个人犹如死了一般,像一具尸体一样倒在地上。 “喂。”流冰海叫道。 “喂。”她又叫。 没有动静。 她看了耀武天一眼。 两个人探着他鼻子上的气,气息将近断了,真的像挺了一具尸。 流冰海心下一怔,又和耀武天对望了一眼。 难不成……难不成……是吃大菇吃的不成? 流冰海要使用玄力救他,耀武天却拦住她的手。 “他到底怎么回事!”耀武天又问,“他究竟来干什么。” 莫大山谷,横空出现一枚巨石,这巨石藏着谷外的男人,谷外的男人曾与她交手,他赠与她玉石,从而找到她的位置,这一桩桩一件件,在耀武天眼里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来调戏我。”流冰海简单道。 他只想现在就结束他。 而且他不是死了吗,再加一道锁就能死的更彻底。 “你这智子不想当了。”流冰海望着他蠢蠢欲动的眼眸。 “他不能死。”流冰海道了一句,便将张玉挪到了一边。 林外风声阵阵,像在哀嚎。 流冰海独自一人用玄力给张玉注入灵力,他可能吃了太多大菇,又在这林子里不吃不喝地待了许久,出现了假死症。 假死症可不是闹着玩的,假死症发作久了也会真死。 她可赔不起外面一个桎梏少爷。 “他是来找我的。”流冰海独自使用玄力,一边为张玉注入灵力,一边道,“就算是我的客人。” 灵力注入到张玉身体里,林外的呼声更大更猛,呼啸声像一排排密不透风的闪闪而过的竹排打在高墙上,刺耳难听。 耀武天看了她一会儿后,蹲在她身边,还是想要拦下她。 流冰海看着他,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道,“我林中的事,没有他,怕也是包不住吧。” 她说的十分认真,目光中透露着许许暗示。 “他若死在这里,麻烦更大,我可不想白白死个人在林子里,再说,那大菇到底什么作用,也要他醒了才知道,以后索性拿他当试药的不也很好?” 流冰海暗示的目光又袭来。 耀武天望了她一会儿,恨不得一臂结束张玉的念头被压了回去,他顺着她的方向给张玉注入灵力。 那个家伙死了似的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脚踝交叉着,好像一条美人鱼…… 耀武天臂力加深,将灵力输送给张玉,输送到一半的时候他小臂下沉,险些将他送走,被流冰海抓住,望了他一眼。 张玉的气色慢慢红润起来。 灵力注入之后,耀武天和流冰海到树林外。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耀武天问。 他指她说的那句“我林中的事,没有他,怕是也包不住吧。” 流冰海看了看谷外,虽然这里离出谷的地方还有很远,但是顺着天鹰飞走的方向,能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峰谷。 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鸟语花香。 这是一片新奇之地。 她得过异病,身体康复后,性格有转变,现在重新修炼,破了一些条框,能种蘑菇。 想到这些,她低头笑了笑。 她看着耀武天孤冷高傲的双眸,他有着鹰一样的眼睛,鹰的神勇,身后仿佛还长着一双鹰一样的翅膀。 他剑目如刀,刀刀刺人。 流冰海问他,“耀武天,如果有一天谷拉拉受到危害,你会保护我的家人吧?” 你是谷里修炼最为精进最为刻苦的青年不是吗。 耀武天神色一顿,“你什么意思。” 流冰海又笑笑,“你也会保护这座山谷吧?” 山鹰飞来飞去,越飞越远,一片一片的修炼林映照着这座山谷,来到这里几个月了,她总是闭关修炼,还没怎么经常在谷里面走动。此时,天高地阔,夜里的山谷格外迷人。 耀武天好像看懂了她的眼神,又没有看懂她的眼神。 “里面的人,不必管他,我留着还有用处。”流冰海说。 耀武天不明所以,“什么用处。” 流冰海笑笑,“练剑。” 练剑?呵。 耀武天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练剑我也可以陪你,你最近练了什么剑法,使到我身上便是。” 只为了练剑,需要一个谷外的男人吗?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傻子跟那块大白藕勾勾搭搭的他就生气,她对外智商为零,所有的防备都用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想到这更生气了,飞天转身,拔剑而出,指向流冰海的鼻尖。 “来吧。”他命令道。 既然他这么说,流冰海便不客气了。 她迎上他的剑,痛痛快快的跟他打了一架。 把原主在他身上所有爱而不得的委屈、怨恨、负面情绪,都顺着剑法一并推送了回去。 十几个回合过去,耀武天旋风一样在空中游走。 树叶飘落,枝节垂掉,花香满地。 这是流冰海第一次与他过招,她想看看他到底招数如何,果然是个修为十分精进的青年…… 以前,原主也总是追着他和他过招,都被他从里到外的嫌弃了个通通透透。 他若知道女主是个被封印的小仙女,想必自己才会变成酸柠檬吧。 “巨惊剑。”耀武天道,“你练了巨惊剑。” 和张玉一样的话。 流冰海没说什么。 巨惊剑属于高级修为中的高级剑法,她这么快就能练成巨惊剑,耀武天十分惊讶。 她想,她是在母亲林子里才能练成了这个剑法。 流冰海面无表情的收起剑。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看着耀武天,笑笑道,“你是这座山谷里最为精进的青年,一定会保护这座山谷,和我的父母吧?” 耀武天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话里有话。 母亲没有儿子,虽是正室,这么些年,却一直被妾室压了一头,她本想一心一意修炼,护母周全,但现在越发觉得,靠自身一人,恐怕不够周全。 原剧情中,耀武天虽然僭越了父亲的统领之位,但他在谷中修为极高,实力最雄厚,又一心讨厌谷外人,她要拉一个有能力的人站在谷拉拉身后。 偶尔示弱,其为良策。 耀武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和里面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流冰海:??? 第75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7)男子的贞洁啊…… 他这个精力真是执着的让人敬畏。 但张玉,她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她想,不出几日,她的修炼林中就会出现更神奇的东西。 “他只是个小弱弱,智子何足挂齿。” 对啊,他只是个小弱弱,而自己才是这座谷中修炼最为精进的青年,而且,长得也帅气。 他怕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留他在此地。” 流冰海听他这么问,反笑问他,“智子觉得我是为何?” 耀武天并不说什么,沉着脸等她继续,可他想,那个人从谷外而来,且衣衫大开,她总不能是有背叛山谷,与他交好的想法。 难道她还能是看上他了。 “放他出去,留着他把我林中的事情说出去吗?还是,你杀了他,让他的家族寻着他这座□□发出的信号找到这里来?” 流冰海暗暗的想了想,“他既然能藏在一块石头里找到我,他的家族便可以找到他,只要他出事,兴许就会有人找来,到时我们山谷会很被动。我现在锁上他,他在我的林子里没吃没喝,也闹腾不出什么,就算有天他的家人找来了,我既没有虐待他也没有杀死他,他又能奈我何。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侵扰到我的地盘,可不是我绑了他来,到时,若是跟我要人,我可以和他的家人交涉,叫他们封了他在我这里的记忆,或者承诺绝不对外透露谷中是非半句,否则就好好给我交代交代侵袭我修炼林的事,那这便是两个部落之间正式的谈判,好过我私下放了他或者杀了他这无端的行为带来的后果。” 耀武天听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半晌后定在原地,沉默了半天。 这都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 思量如此周全,她竟如此沉稳。 “这都是你这几日自己想到的?” “不用几日。”流冰海道,“看到他那一瞬间的事。” 耀武天…… 他一个谷中修为最为精进的男子,竟没想到这一点,反而一时冲动要徒手杀了那家伙。 她太聪明,太伤人面子了。 耀武天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有那么点酸楚,但他一贯喜爱勤奋修炼和有头脑的人。 她彻底不是过去那个酸柠檬了。 “那,你要把他留在这里,是要等他家人来。” “算是吧。”流冰海道,“我会告诉你这些,是信任你,你莫要与我生气。” 她拍了个彩虹屁。 她之所以告诉耀武天,而不去联系范华成,有她自己的私心。 范华成本就衷心于父亲,而她现在需要越多越好的人能支持谷拉拉。 偶尔拍个彩虹屁不算什么。 耀武天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缓和了下来。 原来她并不是防备自己,他心里顿时愉悦了半下。 脸上的孤傲也松软了几分。 “可你何须让他衣衫不整……”耀武天默默的嘟囔,顿了一下后,像是要为自己的智商反击,忽然眼眸一亮,反笑道,“你是为了逼他早些引他的家人来?” 流冰海闻言低头笑了笑,不接受也不反驳。 耀武天一脸严肃,“虹庄,你想法是好,但也是顾忌着自身些。” 流冰海很想让他少操心,但还是隐匿着笑容,道,“是,智子。” 树枝微动,树影下的身影清冷自在。 两个人半天没说话。 耀武天看着流冰海,她暗淡的眸子向下垂着,好像有很多的鬼主意和心事都藏在了里面。 耀武天微微的笑笑,道,“你放心,张玉家人若是找来,我一定帮助你和谷拉拉。” 哦? 耀武天以为她所说的“你会保护我和我的父母吧”便是指张玉一事,“虽然你在谷外招惹张玉,我心有不快,但你正式比武,没什么过错,他设了暗法偷偷来寻你,是他自己小人,若他的家人与谷里发生争执,我会为你说话,不会牵扯到谷拉拉的地位。” 流冰海听后笑了笑。 原剧情中那个抓住原主小辫子逼统领让位的人竟然不见了? “那便谢谢智子了。” 他以为怎样就让他去以为吧,只要现在别杀了张玉就行。 又过了会儿,耀武天道,“你,别总智子智子的,你还是叫我武天吧。” 流冰海蹙蹙眉,内心一万个拒绝。 “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流冰海…… 张玉又在流冰海的修炼林里睡了三天。 三天后,二人又在林外说话时,修炼林里面忽然有了动静。 流冰海和耀武天转身回到林里,发现张玉面红齿白的,坐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懵里懵瞪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满脸就写着几个大字:我是谁?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半开的衣领,暗自笑了笑。 流冰海看着他,冷冷道:“活了?” 张玉娇艳欲滴的,一脸魅惑,皮肤光滑细嫩的像初生的婴儿。 嫩嘟嘟的,看着让人想咬一口。 流冰海看着嫩嘟嘟的婴儿玉,冷冷道,“活了就继续开始吧。” 说完一剑又刺了过去,速度之快让耀武天都觉得:这女的真狠…… 他竟然下意识的扔了把剑给婴儿玉。 张玉抓起剑四下躲着,在流冰海的修炼林中,他的武艺被压制,发挥不了很高的修为,流冰海压着他打得神清气爽,感觉自己的修为和武艺都提高了很多。 虽然压着别人,但这是她的林子,和人过招却能提升修为提升得飞快。 但张玉毕竟修为比流冰海高,被她压着像一只小白兔打了会儿后,起了逆反之心,唰的开始使用内力猛攻。 呵,流冰海高兴的,一招招迎过去,吃他的情绪灵力。 他有小情绪了,呵呵。 耀武天在一旁看了好久,对张玉道,“挺不住就快叫你家人来吧!” 他以为流冰海在逼他认输,逼他呼叫自己的家族人。 这样就可以把他弄回去了。 张玉不为所动,一招招情绪内功出招,流冰海顺势一口全吞,小白兔的情绪灵力又香又嫩,好吃的很。 两个人打了很久,也不见张玉认输,耀武天心里恨恨不已。 这个小白兔耐力可真好,跟她一样一样的! 看起来很般配似的。 耀武天冷了下脸,又道,“挺不住你就认输吧!” 两个人却都像没听见似的,流冰海一剑刺去,张玉躲到石头边上,脚下一滑险些被玉石绊倒,流冰海见状扔了剑,又徒手跟他打,狼武拳,天涯拳,一一送去。 小白兔刚活过来,力气没那么大,也舍不得对她出太大力气。 流冰海却舍得。 她送去一拳狼武,小白*兔没守住,吃了个痛,有些委屈的瘪着小嘴看着流冰海。 她可不怜香惜玉,趁他委屈,又一个“臂招”过去,大力一抓将他绕了一圈,把他上半身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刹那间,洁白的玉兔肉露在半空。 张玉一愣,看着流冰海的目光清冷的在他裸|露着的上半身游走了一圈。 她扯住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定定的看。 光滑如玉,干净洁白。 张玉的脸颊一下子绯红起来。 她扯他的衣服,她扯了他的衣服了! 他被她看光光了,啊呀啊!! 流冰海看够了以后,松手,将他衣服又掀了上去,然后继续出招。 这一波操作叫耀武天也蒙了。 她扯了他的衣服,她看了他。 她看到了他! 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但看到流冰海又继续出招,他想,这一定都是她要逼张玉认输投降的手段。 一定是的! 流冰海继续出招,边打边道,“皮肤不错啊小兔兔,别跑,继续。” 张玉的衣服又垂了下来,露了一半性感的肩膀。 在他的家族里,自古男儿贞洁最重要。 他调戏她倒是无妨,但是他现在被调戏了。 他的贞洁啊…… 露了半个肩膀的张玉小脸一扬,反正贞洁也没了,索性大开色戒,彻底将她霸占一番! 他伸出自己带着魔性的兔爪,出招时,脚下一软,搂住流冰海的盈盈腰肢,那么细软,那么纤丽,那么婀娜玲珑…… 他一出招,流冰海便冷笑了一声,使了玄力,差点掐断他的兔手。 张玉吃痛的闷叫了一声。 流冰海打累了,放了张玉一马,将他置在石头旁边补充灵力。 而她则又盯着张玉打探了良久。 刚才她将衣服扯断的时候,她仔细看到了他的上半身,肌肤干净剔透,就像一大颗剥了壳的大鸡蛋,鸡蛋清完整的连结着每一寸皮肤和毛孔。 身上,并没有原剧情中,赤之子身上该有的标记。 他不是赤之子。 她扔下那把剑,在旁边打起坐来。 一打就是一整夜。 一夜之后,在林子的角落里,开了一朵花。 蓝色的,花瓣带着粉色晕染味道的,淳朴的花。 那朵花没有味道,并不芳香无比,它看着甚至格外低调,只是一小朵,开在角落。 一天之后,它又长大了一点点。 在角落里淳朴的立着,夜间的时候,闪闪发光。 流冰海看着那朵花,算了下时间,嘴角冷冷的扯了扯。 她已到高级修为,也修了巨惊剑,种出来的东西果然也有了突破。 她塞了一个花瓣到张玉嘴里,看他没有中毒也没有死,便走出修炼林,自己尝了一口,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她用剑在臂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又塞了一口花瓣,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索性不管了,把那花扔了。 回到修炼林,她又与张玉练起了剑法。 巨惊剑在与张玉的对攻下越发娴熟。 只是张玉不服,这里是她的修炼林,压了他不少灵力,他发不出真功,像只小弱弱一样被她打来打去。 而且,她扒了他的衣服,把他看了光光,他也该看她的。 流冰海完全不给他靠近的机会,他的玉手只能维持着自己抵抗巨惊剑的丝丝力量。 一天,三天,五天过去,她日日打不停,角落里的小花又开了两朵。 打着打着,林外风云变幻,暗黑如夜,山谷上的泥石忽然滚落,汹涌的风暴打着竹子呼呼作响。 流冰海一失手,剑从手里飞了出去。 她到林外,天空变了颜色,空中似乎有一只狮子模样的隐形物体在吞云吐雾。 她捡起剑,要往回走,手臂突然被耀武天按了一下。 第76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8)你的脸蛋蛋呐…… 他按着她的手臂,看着外面的风卷残云,那只隐形的狮子在空中闪了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按住她的手臂,道,“虹庄。” 流冰海站着没动。 耀武天:“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说吧。” 流冰海还是站着没动,定定的站了一会儿后,回头看他。 他望着前几日被她扔掉了小花的位置,道,“修为突破,种出奇物,招招致命,苦练玄功,风卷残云,波涛汹涌,少言寡语,只待方物。你好像在等什么。” 流冰海被按着的手臂动弹不得。 她在等什么,在等破掉修为的那一刻与真正的真相接触,在等山谷里来迎接她或送走她的人正式出现。 她笑了笑,不便言说。 耀武天却沉默了。 很小的时候,阿爹便说,谷外有一群人,对我们的山谷有着野心勃勃的窥探,他从小便苦练修为,不闻儿女私情,一心要等待自己长成雄鹰。 那时,阿爹还年轻,有一次趁着出外采药偷偷寻乐子,被一个女人骗到床上寻欢作乐,那女人比母亲美艳一万倍,阿爹痴醉不已,着了魔般,在谷外混了好久,直到有一日,那女人在床头扒在阿爹耳边,问阿爹山谷中事,他才惊觉,这女人对谷中有窥探。 他记得,那女人身上,有一颗梅花样的印记,那应该便是那伙人的印记。 阿爹虽然痴迷那女子,但他作为族长,自有职责,与那女人匆匆断绝关系回了谷,但此事名头不好,他没敢和统领告知,只是在一次醉酒后偷偷告诉他,要小心身上带有梅花印记的人,要苦练修为,远离女色,偷腥害死人。 那时他便知道,谷中是被外人窥探着的地方,谷外是恶人众多的地方,女人,尤其是主动靠近自己的美丽女人都是迷惑心智的群体。 他一心修炼,只为了有一日,等待那些带着梅花印记的人来占领山谷,与他们刀光剑影鱼死网破。 但是,他看到了,张玉的身上,没有梅花的印记。 他不知张玉到底是何方人类,但也不想放松警惕,只是,他现在对这个女人,更为好奇。 她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和他的等待一样? 流冰海还是对他微微一笑,只是这一笑,仿如天女下凡,让耀武天一瞬觉得和她有了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结。 他松开她的手臂。 又想到她那一句:若有一日,谷中有难,你会保护我的家人吧。 想到这满林奇物和被她扔掉的小花,那句话,似乎满含深意。 不管有一天发生了什么,我会保护你的,他在心里默默发誓。 “你林中奇物太多,你自己要提防外人,不妥的话,那些东西可适当转移。” 流冰海笑了笑,低头想了良久,再抬头的时候,眼神似乎轻松了很多,“我会的,智子放心。” 她还是唤他智子。 耀武天有那么一瞬的失落,但他深知自己的职责,看了看她的林中,对她道,“我得回去修炼了,你自己小心,有事随时吹叶子给我。 流冰海点点头,林外依旧乌云密布,好像一种警示和一种预告。 耀武天要回自己林中修炼,这次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将修为再突破一个小阶,等他出关,便可再修练好一个玄功和一个剑法,日后谷中有难,他便可拼死一搏。 这座山谷,是很早之前元氏祖先寻到的瑰宝,谷中清奇秀丽,后人世世代代在此定居,如今又出了奇物,有难的日子,怕不会太晚了。 他闭上双眼,体内的血液随之而加速流动、沸腾。 流冰海转身回到自己林中的时候,却被一只土坡鼠一样的大白兔子,一下挂到了身上。 那只大兔子摽在身上,嘤嘤嘤的,一脸委屈,像一只嘤嘤作怪的玩偶。 流冰海蹙蹙眉,甩不开这尊大佛。 大佛一脸委屈,挂在她身上无助的抱怨,“你好狠心,我特意来找你谈情说爱,你却打了我几天几夜,不给吃不给喝,打得我晕头转向,还把我给看光光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婴儿玉似乎是真的委屈了,挂在她身上眼里竟然泛起了一丝丝泪光。 这还是在谷外把她打到无路可退的男人吗? 流冰海十分无奈。 婴儿玉还在继续抱怨,“你打我,把我看光光,却和那个男人在外面一直说话,月黑风高的,我死了怎么办,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我来找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你一点都不感动吗?你就不怕我不理你了吗?不怕我饿死在你身边吗?” 这灵魂三连问,真的问的流冰海的良心隐隐作痛。 他不下来,还挂在她身上摽着她,脑袋委屈的歪在她胸口。 “你摽够了没有。”流冰海冷冷的问。 婴儿玉又受伤般的看着她。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表白道。 他钻进大石头里千里迢迢来找她,她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流冰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竟然看到了一丝真诚。 “那你也得先下来。不要让我扔你,我怕扔死。” 婴儿玉的心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看着她美艳冷漠的面容,他委屈的瘪了瘪嘴,鼻头一酸,说,“我饿了。” …… 流冰海回到娘家后厨给他煮了一大锅面,端进林子,够他在这里吃些日子。 张玉填饱肚子,气色恢复了很多,有了把子力气。 但他还是委屈,泱泱不快的看着流冰海。 他从没见过这么无情的女人,竟然把他当剑把子一样打了那么久,连一口水都不给他喝,让他每天这样灰头土脸的活着。 可他还是不想走。 他还没有泡到她,他要泡她。 只是他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她的地盘,谁知道她会搞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招数对付他。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流冰海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打起小算盘,等她修炼够了累睡着的时候就是他反击的机会。 可是她根本没有累睡着的时候。 她精神头好的很,打完坐就喝柠檬水,喝完柠檬水看他一眼便接着打坐。 张玉趁她闭眼打坐的时候蹭到她身边,等她睁开眼,刚好看到一张看似单纯无害的实则居心叵测的粉白色的脸。 流冰海警惕的眼神像一把刀一样撞击在他脸上。 他娇弱的依偎在她身旁,一脸委屈,“不要这么看我。” 说完,粉嫩的玉手双手交叉,垂眉叹了口气,可怜巴巴道,“我还饿。” 这几天,她就给他吃了一些素面,勉强够他喘气。 这是要活活把他饿死。 流冰海斜看了他一眼,“你还要吃多少东西?” 把你喂饱,好在我身边造次吗? 我没那么愚蠢,饿着点吧,饿着点好老实。 婴儿玉实实在在被她这副模样伤害到了。 他已经陪她练剑练了许久,还差点死在这里,她都一点不为所动?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道。 流冰海挑挑眉。 “我没有饭吃,在这里被你欺负,是不公平的。我没有体力,这里困着我的灵力,我也打不过你,不然我们去外面比划比划才算公平。” 但是去外面他现在也没力气! “那你想怎么样。”流冰海端起柠檬水又喝了一口。 “我要吃饭!”婴儿玉严肃认真又委屈道。 要吃饭,要吃饭,要吃饭。 流冰海…… 她收养了一匹饿狼,而且这匹饿狼不能杀,不能宰不能煮炖,每天还要给这匹饿狼喂水喂饭。 养狼养狼,她终于明白给自己养了头狼是什么意思。 她在家里后厨煮了面条,又多加了两个鸭蛋。 两个鸭蛋,又咸又有营养,足以应付他每天的需求了。 张玉每天咸鸭蛋配着白水煮面条,肚子填饱了,可是口感不好,但是他不敢造次,他看到了自己吸溜面条的时候这个女人投来的杀气目光,这大概已经是她能对他好的极限了。 心中忍不住酸溜溜。 随着她修炼,墙角又开了一朵小花,他把小花泡在面条汤里。 汤里终于有了些鲜美的味道。 等他吸溜完面条汤,流冰海一个眼神望过去。 婴儿玉乖乖的说,“我现在身体里没有什么感觉。” 他指的是小花吃进肚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流冰海继续修炼,她修炼的时候,婴儿玉就坐在边上陪着他,由于被她的林子封了灵力,吃的又不好,营养跟不上,他只能像一只小白兔一样坐在她身边。 身体弱小无助的时候,看着硬汉般的心上人,更觉得迷人无比。 “我也想吃酸溜果。” 他指的是流冰海树上的柠檬果。 她摘了一颗,扔了过去,差点把他脑袋砸个坑。 婴儿玉捡起果子,掸了掸土,啃了一口。 这个比鸭蛋好吃多了,而且,吃完,竟然有一股子灵力在体内忽忽悠悠的,还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 体内的骚气又在蠢蠢欲动。 看着她闭眼修炼,婴儿玉觉得她好像自己的大树。 流冰海睁眼,小白兔依草附木似的,抱住她的腰。 嗯??? 婴儿玉望着心上人寒如冰窟的目光,抖着胆子提出建议,“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千里迢迢来寻你……流冰海以为他又要开始背书了。 婴儿玉抱住她的腰,含着真诚而无助的目光,瘪了瘪嘴,“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却把我封在这里,还打我,不公平,也不好玩。” 流冰海等着他继续放肆的言行。 婴儿玉见她没打他,说,“不如,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呵? “外面风景秀丽,我有了灵力,陪你练剑能练得更好。” “我整日被你关在这里,憋的慌。” 他来了也有些日子了,每天弱弱的被她打来打去,根本显示不出他的男子气概,她怎么会喜欢他? 只要走出这个林子,一定叫她好好膜拜在他英姿飒爽的修为之下。 他算计着,走出这个林子,第一招该出叠加还是玄功。 流冰海又给了他两个鸭蛋。 张玉看到那两个大鸭蛋,欲哭无泪。 不要鸭蛋不要鸭蛋也不要白面条,要新鲜的空气和解放区的天。 可那大鸭蛋像示威一样,扼杀住他的贪念。 婴儿玉道,“你带我出去走走,我送你情绪灵力,还送你玄功的修为。” 哦? 玄功的修为可是难得。 流冰海解开了林子外面那道锁。 她摘下一朵蓝花带在身上,给张玉做了幻颜。 幻颜之后,婴儿玉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扫地工。 他跟着流冰海屁颠颠的出了这个封了他好多天的林子。 林子之外,山谷之中,春光明媚,四季如春,终于到了他展现自己魅力的时刻。 他跟着她走到谷中河边。 早听说这座山谷风景秀丽适宜修炼,果然不假。 他甩开长剑,想与流冰海好好对一番招数,顺便捞点野菜回去吃。 谷里一定会有很多吃食,自己摘些菜就不会挨她的饿了,他这样想。 但他十分失望,这座破谷竟然油盐不进,什么吃食也没有。 解封后的婴儿玉在山谷里到处看,但好像找不到什么合适吃食。 但是为了心上人,他忍了。 她喜欢练功,他送她情绪灵力,她一定很开心。 婴儿玉迫不及待的用修为来向她展示自己的男性魅力。 流冰海顺势吃了他很多灵力。 “怎么样,你相公是不是很有魅力。”解了封的张玉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不过被封太久,灵力有些变弱,再加上流冰海近日修为提升的飞快,想与她对抗竟有些困难了。 一边打,张玉一边顺势看着这片山谷。 山谷灵力十足,确实不凡。 “我们谷中怎样?”打到大半,流冰海问张玉。 张玉被幻了颜,现在面容稚嫩,如一个小顽童,他撇笑下,道,“清奇秀丽,如你一样,不知是否缺一名赘婿。” 这谷里这么好,他不想回去了,他也要留下来修炼。 流冰海冷冷的笑了笑,又一剑打过去,“那你就好好在这待着吧。” 她不给张玉任何还手的机会,一步步把他逼到小河旁,只是,那朵被带出来的小花不小心掉进河流中,顺着河流漂走了。 打着打着,流冰海见到了侯锦言。 他又出来捡玉石。 他看到流冰海跟一个小工打得火热,忍不住问她,“姐姐,你这是在和谁过招?” 张玉转头看到侯锦言,这不是那日在谷外从地里钻出来,用暗器打上了人家关键部位,一起击退土匪的那个小男孩吗? 他记性可真是不好,怎么不记得自己了。 咦,小小年纪,记性可真是不好。 张玉刚想自亮身份,与他打个招呼,却听流冰海道,“我家一个小工,你没见过。” 那个少爷便看着自己陌生的点了点头。 什么小工,他可是赘婿。 不过,她承认他是她家的了,这个小女子,性子还真顽劣,如此迂回婉转,怕不是心中娇羞之情在作祟。 张玉邪魅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坏坏的扯了扯,又露出昔日笑容。 他才不是小工,他要揭穿她。 他正要与侯锦言说话,顺势,往河面上看了一眼。 哎呀呀,张玉惊大了嘴巴。 他的脸蛋…… 他的脸蛋蛋啊……: 第77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19)天呐,呜呜呜…… 他不知道自己被做了幻颜,看到脸蛋突变才发现。 他的脸蛋啊,他的脸蛋啊。 他怎么变成一个小童工了。 他往流冰海那边看了一眼,她却只顾着和侯锦言攀谈,见他看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是那样聪慧,一下便知道流冰海是故意给他上了保护罩,不想他被别人认出来。 她是想保护他呢,他又露出邪魅的笑容。 侯锦言不认识这个小童工,没跟他说什么,只问流冰海,“姐姐,你在干什么。” 流冰海道,“没什么,你又出来捡玉石?” 侯锦言眨了眨眼睛,道,“是,不过我刚刚路过江边,看到一大片栀子花开了,开的特别奇异,花瓣冒出了蓝色,绚烂的很。” 流冰海抬眉向他所说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是谷里一条小江区域,江河顺着谷芽流向谷外。 如侯锦言所说,那一片栀子花开了,还开出了蓝色,神奇又诡异。 流冰海听到没说什么,问侯锦言,“最近练功没?” 侯锦言点头道,“当然。” 然后脑袋瓜又看向张玉,“姐姐,这个小童工好面生呀。” 流冰海不想跟他多废话,“你在谷里才见过几个人。” 哦,侯锦言低下头,他只是一个偏远家族的后代,确实是没见过几个人。 侯锦言眼珠子滴溜溜,流冰海拉着张玉匆匆离开了河边,往侯锦言所说的位置走去。 那里一大片栀子花开了,蓝白相间,十分稀奇。 流冰海看了一眼,又把张玉拽到一旁。 “现在到了林外,你灵力强了,与我打上几回合吧。” 她在争取最后的时间。 虽然修为不见得提升多少,不过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张玉还沉浸在她刚刚“保护”他的甜蜜幸福里。 他歪着头坏坏笑着,由于做幻言变了模样,看起来萌萌的。 她是想与他多接触接触呢,他又想。 满心都是幸福与甜蜜。 流冰海不知他内心戏,扯出剑就刺了过去,与他周旋了几个回合。 天越来越暗,栀子花越来越蓝,到了夜间,他们干脆没有回修炼林,而是在石头上面睡了起来。 天地间的石头比林中的玉石养人,张玉看着月光下她那张酷酷的脸,萌萌稚嫩的顽童脸上爬上一丝坏笑。 伸出玉手想要触一触她光滑的肌肤。 流冰海一把攥住他的手指。 张玉的手指在她掌心握住,内心感觉到一丝温暖。 这些日子,她护着他,没有让那个面具清冷的男子把他带走,把他留在谷里,还给他煮了面,她一定喜欢他。 这个谷里也还不错。 张玉忍不住想过去与她温存温存,她已经扒光过他的衣服,按说应该对他负责。 流冰海伸手挡住那只不安分而蠢蠢欲动的手。 远方的天变了颜色,变得像风一样透明,上面的云彩鬼使神差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刹那间又白的像纸一样。 流冰海看着粉黛桃花的张玉,对他笑了笑。 好美啊……张玉心中一悸,也对她笑了笑。 刹那间,流冰海刺过去一道翡翠烟波,烟波将她的身体卷起一份热情,热情似火,火中犹如一道蝴蝶飞舞,花谢花开,天高地阔,一切都可以在岁月流年中定格成一段美丽的烟火。 张玉转身转得很快,他拨开流冰海的烟波,飞也似的逃开,动作轻快。 他旋转中的衣摆像飘摇的稻草,一扎一扎,一块一块。 摇动中的霞光就像起雾的风中藏匿了万家星火,披光而起,散烛而落。 二人打的起劲。 张玉想,小小姑娘,叫你再领略领略我的厉害。 烛火翻腾醉云间,二人一直打到山后。 远处的那排栀子花香味弥漫,味道沁鼻,让人陶醉。 这会儿要是趁乱摸到她的小手手,呵呵呵,张玉起了坏心思。 飞舞的炫光又亮了些,他送出一个霞波,将她的衣衫切断,留出一道锁骨。 流冰海反手给那咸猪手上了一道冰渣。 冰渣是高级技能中的一种玄力,能将对方双手起冰渣,再高级的修为还能将双手冻住,如果对方修为够高,可以用火化解,但会伤到皮肤。 张玉的玉兔手显然舍不得自毁皮肤。 他抖落了一地冰渣,情绪自溢的望着流冰海,一生气,打了一道剑法,那剑像杏花落雨般风卷而下。 流冰海笑了笑,心想,就是这道剑法。 这剑法若用最高级,少有人能躲过,不过他给它用的初级。 她用力挡了一下后,逃到一边,张玉追上来。 嗯 远处天空弥漫着彩虹色,云霞散开,忽然起了闪电。 一道炸裂的闪电在空中惊叫了一下。 再看看天,张玉愣住了。 刚刚的彩虹天忽然变得黑云密布,远处的霞光忽然变得没了颜色,只有一道光影,和震震的风声。 这天,是要大变? 流冰海望了一眼天,那团黑云似乎正在慢慢靠近,就像一座巨兽,逐渐靠近这座傻白甜一样的山谷。 她看了看附近,拉着张玉,转身藏进附近一个山洞里。 顷刻间,电闪雷鸣,黑云又变成了彩云。 张玉靠在流冰海身边,笑眯眯道,“怕怪兽吞掉我啊?” 流冰海望着洞口外面的天,不说话。 张玉又道,“还是怕雨水浇到我?” 流冰海看够了天,转头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询问突如其来,张玉毫无准备,“啊?” 流冰海又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张玉想到第一次与她相见,在武馆对打,洋洋洒洒。 那时,她孤身一人,他还不知她的身份,她也没有背后这些人撑腰。 他见她从容的上了比武台,在武器中选了一把不怎么常见的钝剑。 但是,她把剑拿反了。 那把剑,一字成型,前后一致,并不常见。 剑头与剑尾无异,只是剑头有一个红色的标记,视为剑头,剑头的力量奇大,与玄力结合可以震化玄功。 她拿着剑尾跟他打了一上午。 他一度以为她在侮辱他,后来才发现是真的。 他用极致的玄力逼她下台,她却拧得很,宁死不屈,蛮牛附身。 拿着一把剑尾的女人,用不招四六的玄法与他打了几十回合,身子骨却硬的出奇,他笃定她是在侮辱他。 可她好像真的不是。 流冰海听他说完,回想起那一天的剑。 那把剑确实尤为特别,她以为会出奇制胜,没想到相当难用。 原来拿反了。 “那应该怎么拿?”她问。 张玉说,“红星朝前,绿尾朝后,那是一把玄功剑,不是刺人用的,是专门与玄力结合加持修为的。” “哦。”流冰海道。 怪不得使用不上什么玄力。 那剑她没见过,不认识。 当时离台下太远了,也没有人看到和她说一声。 “同样类型的还有什么剑?”她抓住他,突然问:“快说,不说阉了你。” 这个女人翻脸比刺剑还快。 张玉道,“没有了,只这一把。” 她又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定没有?莫叫我在对敌的时候露马脚。” 张玉觉得好笑,她如今修为也不错,怎么剑却认的模糊。 他往后缩了缩,过了会儿,又向前探了探,道,“当真没有了,不过,如果能找个相公教你,倒是不错的。” 流冰海一把把他推回去。 他现在还是个孩童模样,看着像自己在被小孩调戏。 她撤了他的幻颜,一张俊美的脸终于复苏。 张玉的帅脸感天动地,感动自己。 他还没有正面回答,流冰海送了他一个眼神。 张玉道,“我喜欢你貌美如花。” 他承认了他的肤浅。 真相一般都是如此简单粗暴,他希望她别期待他是喜欢她单纯善良,再说她也不善良。 外面的黑云又来了。 彩云褪了颜色,天色一团黑黢黢,又刮起了风。 世外也不再是仙境,流冰海扒在洞口,看那团黑云慢慢靠近,巨兽的形状越发明显。 马上要下雨了。 张玉也扒在洞口边上,屁股顶了顶流冰海的腰肢。 漫漫大雨,二人世界,真浪漫啊。 张玉一脸清新的望着外面的天气。 流冰海回头看他,没出两秒,又抽出了身上的剑。 张玉差点疯了,这个女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练功? 她把他打到墙角,强行吃了他一个不满意的小情绪灵力,然后把他扣在墙角,休息。 在黑云彻底变黑的时候,她从袖口抽出一支之前藏好的大蘑菇,塞到张玉袖口里,说,“快死的时候吃一颗。” 死?为什么会死? 她要打死他? 这个女人是不是要上天,他是让着她才被她追着打的。 此时不反击,又待何时? 果然女人不能惯着。 张玉玉口一喷,喷出一道桃花波,这道波喷过去,保证让这个女人心动不已,看他就像看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一样可爱温柔。 这道波喷过去,停到一半,好像被什么东西震掉了。 还来不及反应,张玉原地顿着。 刹那间,洞外山崩地裂。 几千人,近乎是几千人,山排海啸般涌入山谷,踏着马蹄落在地上般的脚步,匆匆卷起脚下的尘土,呼啸而至。 头上万丈光芒,脚下千尺踪影。 蹄声又像啼鸣,风柳溪花万景。 张玉原地一震,看向流冰海。 什么动静…… 啊,她派人来打死他了? 不可能,虽然她既不善良也不单纯,给他煮了一大锅秃面条而不给任何菜肴,但是,这么大排场,她应该没有这个实力。 这是谷中人在造反? 谷中好像都没有这么多人! 听阵势,比他以往出行时遇到的山匪总人数还多! 听脚步,脚步比他往日比武时遇到的集体对功的脚步还重。 到底什么人啊? 那些人,似乎直截了当的冲着山洞而来,就像空中乌云成型的巨兽一样,黑黢而怪戾的堵在洞口。 此刻,流冰海倒是很羡慕侯锦言的钻地功。 不过,钻地也没有用。 自她勤练修为,种出蘑菇的一日起,有些事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张玉倒真的很想重新钻进自己的大石头里。 钻进大石头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 他望了望流冰海,想对她说些什么,但他一句话还来不及说,洞口便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刚闪了一半,便被呼啸而来的黑黢淹没。 他想说,除了貌美如花,他还喜欢她站在人群中冷艳的看着他,望着那支似乎打赢他就可以被摘走的灵芝,说,不下去,我行。 还有她扒光他衣服的样子。 他只是来调戏调戏她,干嘛要饿着他还鼓捣出这么多人来对付他? 他想,这不是来对付他。 这是来对付谁? 黑黢的人群将他涌没,山谷的警报声沙沙作响,山鹰像长了巨型的翅膀一样尖叫着飞来飞去,张玉在人群中送出一团黑色的光波,那光波能使自己多一层保护罩,不被人群吞噬,然后趁着护罩在身,刺杀着逃离。 流冰海还在人群里,他来不及做功,也来不及寻找,匆忙的叫杀着在人群里捕捉出一丝逃离的缝隙。 然后回头望了望流冰海。 她离他很近,她离他很远,她像一只小小的白鸽。 他被拥挤着滚到了山洞之外,看着那只小小的白鸽被挤成一个小小的芝麻。 他腾出一只手,放了一个火炸在对面的人群里。 炸掉一群人,小芝麻多出了一点空间。 还好他有保护罩。 可是她还在人群里。 张玉想了想,返回人群,炸了一个冰功,但这里不是他的家,冰功在这里好像不管用。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小芝麻却突然不见了。 她好像忽然凭空消失了似的,就像一团火,忽然就灭了,过了会儿,她在山洞外面很远的一个地面上冒了出来。 就像那天那个小子从地里面冒出来一样。 冒出来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撒腿就跑。 张玉火速追上去。 倒是等等他啊,女人果然现实,翻脸无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转念一想,她还是别等他了,她又没有保护罩,而且,那些人,好像是专为她来的似的,我的媳妇啊,快跑,快跑。 流冰海一边跑*一边想,幸好前几天让侯锦言帮她在这里打了个洞。 她回头看了一眼,张玉正向她这边跑过来,后面的人群野马一般的追着他。 再往前看,谷里的人得到了外人入侵的警报,也往这边疯狂赶来。 打头的是父亲大辛宇,耀武天像一匹黑马一样,傲然领军。 流冰海前后看了一下,转头,向右边坡下跑去。 两批人马疯狂交战,她手里拿了一枚自备的炸弹,实在不行,她就自爆,自爆这一世就算输了,她有一次认输的机会,不会回到原点。 拿着炸弹,她回头看了一眼,张玉从人群中杀了两排人,提留着什么东西,也朝她这边跑来。 摇摇晃晃的,就像一只雪白的玉兔,从泥土中出生,从月亮上来。 他越来越近了,后面的风声更大。 流冰海跑着跑着,还是遇到另一伙人。 他们尖刀很亮,毛须很重。 但他们,被张玉泼了一壶酒。 原来他提留的是酒。 可是他哪来的酒? 后面的队伍也逐渐向她而来,两拨队伍,越打越乱。 张玉将酒泼到自己身上,吹了一个口哨。 哨声被山鹰的翅膀带走,他拉起她的手,一身酒气。 第78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20)她出来了…… 后面的人马逐渐靠近。 张玉一身酒气,拉着她的手向远处跑。 那几个被他泼了一身酒的男人包围着她。 他们虎视眈眈,像好几只马上就要扑过来将她吞噬入肚的野兽,伸出麟角火急燎燎。 他们没有玄功,只是拿出皮鞭。 流冰海发现自己苦苦升级的修为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以为会尽力与进攻的队伍交战,没想到,对方连功都没有,只有武,就像水浒里的浩瀚一样,粗枝大叶,鲁莽劲儿大。 一个人攥一下她的腕子,就能将她的腕子掰断。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如果原剧情中即使女主不作,不与阿秋亲近,赤之子也会找其他方式进攻,只要这片山谷存在,战争便是必然,但她以为进攻者是一群玄力超群的人。 未想到如此鲁莽笨拙,全靠一股蛮力。 她发的玄功,对方丝毫不受用。 无奈之下,只能武来硬功。 她一个女人,武并不算硬茬,近些日子都在苦修玄功。 幸好有点底子。 她打了几个男人,踢跑了几个龟孙,近处的火焰黑压压的,传来耀武天一声呼喊。 “虹庄。”他叫她。 飞过来一条草尾绳。 草尾绳十米余长,能甩很远,她披绳斩大汉,一条巨长草绳被她甩的乱舞横飞,抽打在进攻者身边。 他们龇着尖牙,面目丑恶。 果然还是来了,流冰海想。 从她进入谷中,修炼提升,种出异物,她便知道,自己和这片谷,早已是某些人眼中的池中之物。 原主身体异常,在她看到被酸成巨大的柠檬果的时候,便感觉到了。 她似乎对灵果有某种天然的出采灵力,能加持,甚至创造一些鲜物。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修炼而发现的一件意外,直到母亲告诉她,儿时得了重病,性格便有所改变,也不再辛苦练功。 她想,她是被封印了灵力。 被封住了灵力,防止她修炼,只让她做一个不思进取的傻子,这样,她的灵力就不会开启,她和这片山谷都能保全,而一旦她打开灵力,成为鲜物和异物的引领者,她这个人,她这片山,都会成为别人碗里的肉,被贪婪的咀嚼吞咽,而她,应该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这些人关注,只待她修炼成功,种出能报警的信号,他们就会疯狂赶来。 她想,小花应该就是最终的报警信号。 小花的出土,也正式宣告着她真正长成了“种蘑菇”的小姑娘。 这也是这一世最大的难关,越努力越混乱,努力修炼反而会招致祸患,实在难行。 而最初让她中蛊病症,被封印灵力的人到底是谁,却不得而知,或者是父亲自己,或许是一个想要保护她和这座山的人。 如果是父亲自己,他应该不会放任她这段时间的修炼于不顾。 但不管那人是谁,至少,是有人想要保护她,也保护这座山的。 流冰海抽出那草绳,与那些人对功起来,兵荒马乱的,她不知被谁给抽了几鞭,乱七八糟的时候,从地里冒出来侯锦言的脑袋,在那几个危险位置放了一排鞭,鞭噼里啪啦作响。 一排浓烟下,流冰海看到张玉像一只小兔子似的,从远处推了一辆小车过来。 再看看脚下,原来,她受伤了。 脚底的血呼呼的往外淌。 但她也没觉得疼,只是这山谷真冷,风打到皮上,像冰渣入骨。 原来也不是风,是有辫子抽到她身上了。 没文化真可怕,和一群没有修为的土匪对抗,竟然下场还挺惨。 张玉使了一脚大力玄踢,将几十个人一溜烟的踢到一边,他武功大开大合,抽刀斩将速起速落。 可他攻他们,便顾不上她了,手忙脚乱,仓促难平。 流冰海的眼睛被他们脚丫踢起来的沙子填满,就快瞎了。 只有耳朵还好使。 她听见一簇沙沙声,黑黢黢的,和那群人一样黑。 是耀武天飞过来了。 他的大力玄踢比张玉更胜一筹,踢得风中沙子飞舞,随着他一声大吼,几十人倒地,他甩出一条草绳给张玉。 张玉心领神会,将那草绳以玄力瞬间捆绑到那辆推车上,一头接向推车的把手,一头接向地里面的侯锦言的头。 他将自己和流冰海一并扔到推车上,喊了一声后,侯锦言在地下面速速起动,小推车顺着大头的速度,向前跑去。 只是,由于他的头在地面,受重的位置偏低,小推车的车头是有点往下坠的。 这样,就会导致,张玉不由自主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往前扑在她身上,脑袋跟带了偷头盔的,迎着风,顺着侯锦言的速度,直溜溜的往前冲。 后面的人越来越远了,像一群小丑。 哦不,大丑。 张玉抱着她,这么严肃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卖弄风骚。 “我抱着你暖不暖?” 后来她才明白,哦,是她流血了,冷。 “小媳妇,有相公在,不怕。” 张玉护住她,一直向前。 流冰海倒是不觉得怕了,只觉得困。 张玉还在卖弄风骚,“小媳妇,等安全了,我就把你带回家,你们这里太闹心了,怎么都那么粗鲁。” 在他们那里,就算打仗也是干干净净的,瞧刚刚那几个人,切。 他真想小推车就可以一直把她拖到家了。 流冰海窝着身子,不知这拖车会带她去往何处,应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她想的太美了。 有一部分人,在另外一条路径上,一直在等她。 他们带着玄功,带着修为,带着可以补血补气补体力的好药,等着她和她的保护伞们,被粗鲁的人们洗礼过后,降落到这片土地上。 流冰海遇到这伙人的时候,脚底正生着血,甚至出现了幻觉。 她梦见在一个熟悉的国度,她手持着火把和脸上有蝴蝶印记的族群围攻,火把的颜色倒映在她的脸上,烫得她皮肤发红。 睁开眼,这群人手中没有火把,空无一物。 只是一个个身高体壮,目光清冷。 赤之子。 原剧情中的赤之子。 流冰海躺在推车里,眼睛里看到的光更像是从天空中反射回来的光,那束光打在她的胸膛上,从胸膛里似乎挖出了一块鲜血横飞的肉,那块肉连带着心肌,筋肌生疼。 推车外面的人,玄功高级无比,他们启动玄力,曝雨无边,一时间山谷像被一层巨大的雾气笼罩。 战力不是一级的,是永恒的。 对方一群人,里面穿着黑色衣服,外面披着绿色的披风。 起头的那个人,个子很高,是个女人。 她鹰一样望着流冰海,面容平和,又透着一丝犀利。 雾雨漫漫,她望了流冰海一会儿,道,“已经长这么大了。” 声音很动听,像雾雨中透着一丝稀薄的风。 说完这句话,她唇角勾了勾,天雷滚滚,手中的巨绳甩向流冰海这边。 人多势众,张玉忍不住问流冰海,“你到底是得罪谁了。” 流冰海困的很,她抓着张玉的手,忍不住想说一句对不起。 不过也没什么对不起,是他自己非要来的。 巨大的绳子飞过来,张玉玄力一挡,挡了回去,不过还是吃了一身痛。但是,他的皮肤,竟然,一丝血都没有流。 没有血? 流冰海忽然清醒了一些,想来是他把大菇都给吃了的缘故…… 吃了大菇,皮肤宛若新生,难道他长了十层皮? 但当下也顾不得验证这些,他把绳子挡回去。 两个人与侯锦言,一共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的玄力显然不够打,但对方似乎也没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他们只想把流冰海的血耗干。 张玉推了推流冰海,说,“媳妇儿。” 流冰海耳边一阵蟋蟀,“媳妇儿你坐稳了我要开始大规模战斗了。” 说完,张玉甩了一把剑出去。 那是他从家中带来的剑。 剑在空中降落烟雨,流冰海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所谓的大招。 原来他的战斗是金蝉脱壳。 他缩了个头,趁着剑雨纷纷,将她扶稳,口中喊了一句什么,侯锦言在地面的头埋到了地底下,小推车又跟着飞奔起来,这次,没有绕路,从那群人布下的烟雨中横冲直撞了过去。 天网如此,人网如此。 流冰海和张玉在密集的战火中穿梭。 耀武天的力量突然像一道绿光冲了过来。 张玉和流冰海从赤之子的烟雨中穿梭,流冰海微微回了一下头,看到耀武天发出的功力阻断了那个女人与她的连接。 天地忽然分为两块,一块下着冰雨,一块战火纷飞,她的小推车经过冰雨,赤之子刚要阻拦,被耀武天从远处投射来的一个绳结阻断。 她的父亲大辛宇披荆斩棘,看着领头的女人道,“放了我女儿。” 而她,在一片苍茫中溜了出去。 侯锦言的地洞钻得太快,感觉像飞一样。 两排人马在近处交战,雷滚阵阵。 她听到父亲一边嘶吼,一边质问那个女人,“忘川!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女人修为高的出奇,闻言峨眉扬起,轻笑道,“不要什么,要你女儿,和你的家而已。” 流冰海仿佛又置身到另一个世界里,又一个固执的女人,或许也需要进行快穿的救赎。 那两派人马交战,流冰海回头看到地上已经被割裂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张玉护着她的大脑瓜。 赤之子中,有一小部分人顺着推车行进的方向追了过来。 这是在拿他们的腿和侯锦言的头做对比啊。 侯锦言越钻越快,后面的人也越跑越快。 一个震天攻击到流冰海身上,被张玉挡了一半回去。 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脚底生疼,大约是刚才跑的时候被谁暗刺了脚底。 现在血不流了,但还是疼的要命。 看着耀武天已经把大部分赤之子割裂开,流冰海从袖口掏出一支大蘑菇,快速吞咽了下去。 如果大部分赤之子还在她面前,她可不敢浪费这只大蘑菇。 吞咽之后,身上清爽了很多,头脑也清醒了大半。 她甩了一道玄功,与追的人对斥起来。 远处看,分为黑蓝绿三种颜色。 赤之子为黑,耀武天等谷中人为蓝。 流冰海为绿。 她发出的光波为绿,倒是和她真实的名字很接近。 冰海冰海,冰湖绿水。 绿色的光与黑色的光交织。 小推车带着两个人。 画面有些滑稽。 张玉一边阻挡黑色的光进入,一边对流冰海道,“你靠左边。” 左边离谷芽更近,光波的力量要偏弱一些。 她靠近左边,而推车本能逐渐远走,却被后面一股力量拽着,怎么也走不掉。 光波越来越近了。 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了。 数不清的光波交织在一起,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流冰海和张玉坐在推车里,眼看着就要被那伙人追上。 领头的像是那个女人的附兵,长了雕塑一般的脸。 她扬言要占领这片山谷,把谷里的人一网打尽。 流冰海沉默躲开他发出来的光波,张玉和那些人对斥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这样做对你们有何好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贪得无厌自毁前程!” 流冰海几次都差点想要笑出来,骚包玉也被教导主任附体了。 光波并不理睬他的驳斥,流冰海蹲下、起来,缩起头尽量避开攻势。 侯锦言的力量越来越弱了,推车越来越歪,撞到一颗石头上,他们连人带车的翻了出去。 流冰海翻身坐起,看到一群人像动物园里被关押许久的狮子一样匆匆向她靠近。 忽然间,谷芽另一头,山呼海啸, 不知,又从哪里涌进一伙人来。 那是红色,蓝绿黑红,交相呼应。 那团红色如狂妄的战马,向着眼前的黑色奔赴而来。 张玉笑了。 流冰海看到他咧开了一个微小的笑容。 她松了一口气。 那声口哨,应该是他给家族报信的指令。 他的那块巨石既然能将他送来,也应该能留下信号。 她无法送他回家,她知道这里即刻就会有一场山呼海啸,随着大菇的出土,随着她灵力的提升,山谷的危难和她的危难都会顷刻前来,多一个族人的力量,山谷和她就多一分希望。 她把张玉押在这里,陪她练剑,她知道,性命关头,他一定会召唤族人。 多一道红色的光,吸纳黑色的阴霾。 就多一分胜算。 她一直好奇,自己属于什么颜色。 原来她属于绿色。 原来小白兔属于红色。 而那一团团黑色的、乖张的火烟,正像一座魁梧的大山,被蓝色和红色一点点瓦解。 张玉手持隐形剑,在红光之中怒发冲冠。 本来很严肃的时刻,忽然有个红色小孩跑过来,见到张玉,问,“哥哥,你让我们来救你和嫂嫂,嫂嫂呢?” 流冰海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这是个情种啊。 …… 流冰海一直不知张玉到底是哪一刻喜欢上她的。 是她拿反了剑把胡乱应战的那一刻,还是把他捆在谷里拔光了衣服检查身体的那一刻?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来调戏一个奇怪的妹子,却被困在这里卷进一场恶战,她觉得还是有愧于他的。 所以,仓库里的大蘑菇她会给他多留几个,只能如此了。 四道巨光,在她面前忽闪忽现。 她看见耀武天扼杀了一个人的头颅,鲜血溅了他满身。 她看到他回过头来,目光蹙蹙的望向她。 他看到四道光火轮番交替,父亲举着一支赤红色的钳子刺向那个领头的人。 他质问:“忘川!你究竟要干什么!四十年的修炼还不够么!” 被叫做忘川的那个女人眼底有一抹红血,她的剑心杀气腾腾,嘴角勾勒出骇人的、挑衅的光。 女人嘴角有颗红痣,她似乎根本懒得搭理大辛宇的话,剑心一立,便想冲他刺过去。 大辛宇年事已高,但修为是众人之首,他横扫一圈躲过女人的飞天剑,一边还击,一边道,“当年,当年庄儿的病,莫不是你下的蛊?” 那年虹庄那场病啊,真的骇人,她差点死在自己怀里。 自打那场怪病之后,女儿也像变了性子一样,突然便不修炼了,事事变得挑剔自私,对修炼半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想来,莫非是那时被下了病蛊,封印了灵力? 女人眼里横过一丝戾气。 大辛宇转念一想,也不对,她要的便是她的灵力,又何来封印之念。 女人之贪,众人之贪,情爱之贪,修为之贪。 她又是哪种贪? 想到与忘川分别两年后,女儿刚出生时的样子,她咧开嘴角笑的那么天真无邪,而后,却有一日突然不笑了,肆意大哭,哭得百转千回,像是历经了万千沧桑。 有人说,女儿的灵力如果开启,反会遭殃。 病着,或许是件好事。 他也就允她消沉了数年。 但他一直都以为那只是宽慰之言。 现在,他看着那个女人,那再不熟悉的面容,一道带着杀意的剑汹涌飞出。 很多的光团,很多的光束,交缠在一起。 流冰海远远看着,晕了过去。 第79章 山谷里的柠檬精(21)谷门打开,白……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被绑在了一个石头上。 战火已经不见了。 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和她绑在一起的,还有她的母亲。 面前,是那个目光如鹰的女人。 她冷笑着,手指勾出长丝,丝丝缠绕,绕住石头上缝缝隙隙中的冰点颗粒。 大辛宇站在隔壁巨石的铁架旁,被定了一个法。 他眉头紧蹙,望着那个眼中有鹰光的女人,女人冰冷的苍茫的目光照射着他,甚至,在照射他的灵魂。 他老了,声音中有年迈的苍老的质感。 他问那个女人,“忘川,四十年了,你究竟是没有放过我?” 流冰海仔细听着。 怎么这还出现了剧情以外的故事,是番外吗。 她抬头望向那个叫做忘川的女人。 她头上一个发箍,箍起自己渐露一丝白色的发束,身后长剑在手,臂上是被进谷赶来的红光与绿光一起交错围攻的伤痕。 忘川冷冷的笑了笑,流冰海看着她,竟觉得某一瞬她和自己的笑容是那么相似。 “不放过你?你何以这般值钱。” 女人一瘸一拐,慢慢走进流冰海,冷笑着指了指,“我只需要她。” 流冰海回头望望母亲,母亲也望望她,又望望父亲。 母亲老了,额边有丝丝白发,白发入到鬓角里,眼尾茫然的垂立。可却不改正室的端庄与笃定,即使是面对这谷中危难,依然不改一丝端容。 她看着流冰海的父亲,嗫嚅了一小会儿,便问道,“这便是你曾提起的,婚前的情愫?” 婚前的情愫。 大辛宇望着那个女人,眉头蹙了又蹙,蹙了又蹙,最后轻叹一声。 他曾在谷外有过一段深刻的情愫,可是,那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旧事,谷中不能与外界通婚,他只能负了她,她又何苦记恨这许多年。 “忘川,四十年前,我父亲不允你与我相恋,我们好聚好散,你又何须记挂了四十年,如今还拿我的女儿来报复。” 四十年……流冰海算了算,自己才不到二十岁,父亲与这个女人分开二十年,才有了自己。 也算痴情,并且晚婚晚育。 女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说完,她死死的盯着流冰海,眼底浮现出一抹又嫉妒、又难见的贪婪,“你的女儿,你的山谷,兵家必争之地,你自己……又怎会不知。” 她说的很慢,语气悠扬,盈盈绕绕。 她靠近流冰海,深邃的眼神凝望着她,蹲下,靠近了她的额头,视线对应在流冰海年轻美丽的面庞上,微微笑了笑。 “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是个一团小小的泥。”女人说。 大辛宇听后一怔愣,想起女儿出生那天,鹅毛飞雪,天上仿佛亮起了一团白光。 那时,人人都道,最富有灵力的天选之子来了。 刚出生的时候,她眼睛圆亮,峨眉细长,来来往往的人恭喜道贺,从第一声啼哭开始,便无比的透亮,她的脸就像画上去的一般,没几日便咯咯咯咯的,鸟叫一样。 天选之子,那时,人人都道女儿是一枚天选之子。 可不出几岁后,她却大病一场。 他带她出谷看病,途中经过一位老人,他花白的胡须挂了一脸,看着几岁的女儿道,“病了,无法修炼,亦是坏事,亦也不是坏事。” 他无心与那老人攀谈,只问,为何不是坏事。 老人手在她额上摸了摸,摇摇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道了一句,“怕是在耽误她,怕也是在护着她啊。” 说完便走了。 从此之后,女儿性格大变,不再练功,而是天天胡闹。 他经常望着每一个下雪的天空,回想女儿出生那一天,多少人曾说她才是修炼中的天选之子,不禁失望,不禁黯然。 可想到女儿大病之后,若贸然修炼,兴许对她的身体更加不妙,便只能索性由了她去,再想到老人说的那句“亦是坏事,亦也不是坏事”,心中总留了些许疑影和骇然。 直到夫人偷偷告诉他,女儿的修炼林中,种出了些许奇怪的东西。 再看到面前的女人…… 如果那场病,封印了女儿的灵力,那是有人为了保护她和这座山谷,只是她成熟后的修炼又将天赐的灵力解封。 那么现在…… 女儿的灵力被自己解封,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或许,一直有人,在默默等待着这一刻…… 等待着她的灵力得到破解,等待她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天选之子,等待她成为一个为己所用的人,然后来占领和吞噬这一切。 “是你。”大辛宇碎碎念。 是你,布下这天罗地网,等待着他的女儿成长为天选之人。 大菇,蘑菇,灵芝…… 如若没有猜错,女儿实则就是真真实实的药材仙子。 那位老人,说不定,就是…… 传说中的,药材仙翁? “是你。”他又对着女人念叨了一遍。 赤之子,终于还是在这个剧情里面进攻,流冰海到此刻才明白,有些事,进也是灾,退也是灾,只是这个灾,带着还原真相的面容。 “你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是不是。”大辛宇有些动怒。 他保留了四十年的美好记忆在这一刻完全瓦解破损,旧情竟不能转变成任何一点点残存的美好。 你慢慢囤积自己的实力,成为凶悍野蛮的斥之子,只想哪一天能够进攻这座山谷。 是你…… 是你,是你早有的预谋,是你在远处种下蛊,让我的女儿生了病,封印了她的灵力,为的是不让其他势力发现这枚天选之子,等待自己实力雄厚便来进攻? 还是为了,得不到,就想毁了她…… 女人傲慢的笑了笑,“若不是你这片山谷,和你能诞生一枚小小的仙子,谁又会和你攀亲。” 大辛宇心中被轰然一击。 那些年的情爱,原来都是功利的,她贪图的是他的家,和他的修为。 她的家族是仙算之家,有仙算之能,怕是早已算出他有诞生仙子之命。 她接近他,爱慕他,只因早早就知道,他有诞生仙子之命? 她想要一个仙子,一个能成为自己女儿的仙子。 而他,因为复训和谷规,不能与外界女子结亲。 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便成为进攻的赤之子。 大辛宇额上青筋暴起,胸中为过往保留的一片赤诚之地轰然倒塌,他涨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充满戾气的大叫了一声,身上被定的法瞬间被他破开,他抓起手中的剑,向那个女人刺去,她甩起一身黑衣,反向刺回大辛宇的胸膛,空中顺势传来一声女人的厉喊:“都别过来!” 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 二人腾空一跃,向外面飞打了出去。 另外四道光团,又在洞口引起千兵交战。 这是利益的战,还是情|爱的战,是欲|望之战,还是修为之战,已经无从分辨。 大辛宇和忘川在外面一对一交手。 四道光团交火之余,张玉解开流冰海和她母亲的绳结,拉着她跑了出去。 大辛宇和忘川在外面打的不可开交。 天色已经黑透了,沙土竟被他们踢的比天还高,伤了年轻人的眼睛。 “是你。”大辛宇一边进攻,一边冷冷说道,“是你,弄病了我的女儿,封印了她的灵力……” 得不到,便封印她的灵力,毁掉她。 如若能毁掉我的女儿,正合你意。 如若不能,你慢慢囤积自己的实力,等到哪天虹庄的灵力苏醒,你便带领军队来进攻这座山谷…… 即便我女儿的灵力无法自己苏醒,到时候,你若进攻成功,我的女儿也会成为一个傀儡,任你摆布。 女人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本事!若不是她的灵力被封,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可知你失信于我,我遭受了家族多少嘲讽与挖苦。大辛宇,你欠我的,几万个女儿都还不清!” 忘川的声音透着冰冷,她刺剑的速度飞快,是流冰海见也没见过的,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黑蝴蝶,四肢不断交替,边打边说,“大辛宇,我今天就用你的女儿,还你半世绝情。” 她的攻击力拉的很大,大辛宇腾空转身避挡。 伤他女儿者,他不可忍。 伤他山谷者,他不可忍。 算计别人的人,算计别人的部落,怎配与他谈信誉功名。 他发起了一技绝杀,那女人退后一路,伤了半边的脸,血流顺着头发冒下。 夜太黑了,也不知血是不是黑色。 张玉按着流冰海,嘟囔道,“你半世不半世绝情我不管,别伤了我的小媳妇。” 流冰海…… 张玉一团红色的光包在她身上,她想起,他有保护罩,和他的保护罩在一起应该死不了。 他包裹着她,像一个小贼,暗搓搓的躲在战斗边缘。 刚刚,他的族人赶到,四团光火交战,黑色的光越来越弱,不知道那女人从哪里绑了她的母亲,不然,那女人的头盖骨定会被掀翻。 大辛宇与忘川,两个部落的首领交战。 忘川口中一直念着什么,像是玄法,像是暗号,又像是情诗。 记忆中,原剧情里,原主的灵力没有苏醒,斥之子依旧打进了谷里。 流冰海想,如若自己的灵力没有苏醒,他们依然会想占领这片山谷,而女主的灵力自有苏醒之法,慢慢培养,变成傀儡,终有一日可用。 只是,她应该并不想等这么久。 或许女人没有说谎,原主的病,大约与她无关。 忽的,一道山风来,流冰海似乎看见了遥远的天上,那个一头长发的长者。 药材仙翁,药材仙子,冥冥之中,自有关联。 她宁愿相信灵力的封印是天赐。 她宁愿相信,这份保护早已注定,来得不早不晚。 忽的,一道山风又来。 一个披着黑色战袍的人,像一头雄狮一样,从天的那一头飞过来。 带了几个族人,起了一道玄天剑,剑心向下,毫不犹豫的落进女人的身体。 她猛然一栗,头顶飞沙走过,她轰然倒在地上。 耀武天没什么犹豫,趁飞石穿沿,又在她身体上落了几剑。 黑色的队伍想要再过来,已然来不及。 这也似乎是她早就渴望的一战。 首领倒在地上,瞳孔大大的,看着把自己一剑刺倒的年轻人,然后,目光定定,竟露出会心的笑容。 大辛宇怔着,浓密的胡须垂向女人的方向。 耀武天的声音清冷,严苛:“你不狠心刺下这一剑,我就帮你刺。” 事实上,在刚刚的四团交火中,她能量早已不足。 大约,她只是想亲手与他交战一场。 情爱的是非终究没有答案,而她当初与他爱慕的真心或假意,也被这些飞沙,淹没在月空当中。 她望着,一动不动的望着,望着这片山谷蓝蓝的天。 她渴望了几十年,幻想了几十年,思念了几十年的天。 终究是和她无关,但终究也是和她有关了。 孤鹰飞叫,大辛宇回头望向那个种蘑菇的小姑娘。 她蹲在寒风中,望着自己,就像望着她的前半生。 忘川似乎还在嗫嚅什么。 大辛宇红着眼睛,心中憋着一股冷气,走过去,立起剑,一下刺在忘川的喉骨中。 鲜血喷出,洒了满地,他看见忘川眼中的笑容。 耀武天蹲下,靠近她的唇。 忘川动了动唇,神色荒凉,耀武天只听到一句淡淡的:若不与你亲手交战,实难解…… 说到一半,便断了气。 实难解什么? 实难解这数十年的愤恨,实难解这份感情纠葛的交交错错,实难解被辜负的伤怀,还是实难解池中之物另配他人的嫉恨……实难解什么,无人得知。 也不知这一次进攻,究竟占谷为真,还是索仇为名。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只闭上了三分之二,还垂了一条缝。 一颗泪滚滚落下,打湿了尘土,尘土中将她这几十年痛失所爱的怨恨都埋在地里,真爱也好,假意也罢,真相都在她一个人的心里*。 那些日日思愤的泪,终究,也再无人能察觉。 家族允她相恋,允她诞下一枚药材仙子。 家族早就算计好这一切。 她却没有做到…… 可她,的心,那么疼,谁又知道。 那道为自己而留的眼缝,过了许久之后,终于也合上了。 山鹰飞来飞去,叫的很凶。 沉寂的背后是莫名的悲壮。 总之,张玉见了这一切,感到非常不愉快。 他对流冰海说,“哎哟,你们这里什么鬼地方,快跟我走吧。” 他瑟瑟的把流冰海从他的红色保护罩里放出来。 “咱以后不种蘑菇了行不?” “你这身世都被人知道了,以后肯定自身难保。” “我家人都是大嘴巴,他们肯定都会说出去的,不如嫁给我变成内人。” 流冰海…… 刚结束这一战事,她哪有心情联姻,何况,还是和一只小白兔。 “你家人不会允你与我联姻的。”她淡淡说。 张玉想了想,瑟瑟的说,“为何?” 流冰海推开他的保护罩,连同他一起推开,“没有为何。” 她是谷中人,自古便不可与谷外人结亲,她利用了他,可以还他一只蘑菇,还不了她这个人。 她看着大白兔白皙不舍的面庞,冲他抱歉的笑了笑。 “你好美。”大白兔酸溜溜的说。 战事结束了,他也该回去了。 可是…… 他低下头,他舍不得走啊。 …… 三天之后,山谷风平浪静。 斥之子中,存活的部分人,自毁武功灵力,断了后代之缘,放出归山。 耀武天与张玉的部落签了保密协议,谷中仙子之事为秘密,不可外传,谷中将赠送一百支大蘑菇送与张玉的家族,并厄令其带走他们的少爷,并看守好,再别让其随意外出。 山谷再次表示:感谢张式相助,但谷中不与外界联姻。 大辛宇认为自己的历史影响到了山谷,自己开了退位仪式,想要耀武天来继承担任新的族统领之位。 他年轻,品性端正,修为也高。 只是他恳求耀武天,此事不要连累自己的女儿和古拉拉家族。 耀武天对大辛宇说,“此事和虹庄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好她,让她在谷中安稳度过,您也不必退位。” 想了想,他道,“我还年轻,不到当统领之时,再者我一心修炼,无心杂事,此事是部落之间的纷争,不是您一人之过,您还是继续担任统领吧。” 说完,他看了流冰海一眼。 想来,是怕她难过。 他确实觉得自己还不到继承统领之时。 但按他这么刚直的性格,自然不会认为此事与统领完全无关。 但他就是怕她伤心。 大辛宇摇摇头,拍了拍耀武天的肩膀,“孩子,你能做的很好,我年事大了,实在不想再操此心。” 说完,他摘下统领的章位,贴到耀武天身上。 “你这次处理的事情,处理的很好,以后,和虹庄一起修炼,我们谷中山好水好,你们会成才的。” 耀武天回头看着在石头那边坐着的流冰海,她百无聊赖的把脚丫伸到河流里,秋风拂面,一切似乎都挺祥和。 她看到他的身上贴了统领的章位,冲他笑了笑。 那她这算是接受了? 他转过头,接过统领的位置,对大辛宇道,“感谢统领信任。” 大辛宇点点头,看看女儿,又道,“不过,咱们谷中的女儿,肯定是不能嫁到外面去……” 耀武天怔了一怔,脸色忽然红了一下,“我明白。” 流冰海觉得这一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父亲主动让位,至少不是被请下马,自己也不至于落一个吃里扒外的罪名,更不会将她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工了此残生。 以后还得多种蘑菇,下一次进攻山谷劫持药材仙子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说不定是那个哼哼唧唧的大白兔。 耀武天坐在她身边,问她有什么打算。 她想着大白兔摇摇晃晃委委屈屈离开山谷的样子,笑了笑。 谷中的女人是不可嫁与外人的,她当然知道。 那嫁给谁,内人吗? “我只想好好种蘑菇。”流冰海说。 她喜欢种蘑菇,耀武天喜欢练剑,只有大白兔才喜欢谈恋爱。 喜欢谈恋爱的人走了,她就继续好好种蘑菇,以后修到仙界,说不定能做一个真正的仙子。 耀武天听她这么说,便走了,过了些日子之后,给她开辟了一个更大的修炼林,林子里面种出来的柠檬果再也不酸了,她修着修着,真的觉得自己有修到仙界的可能。 一日,她梦见一只巨大的白兔,在天上飞来飞去,摇晃着粗粗的毛茸茸的尾巴,他在天上飞,对她说,小媳妇儿,你快好好修,天上没有部落种族的限制,我们去天上当小夫妻。 她被吵了一个好觉,有点烦,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大白兔说,“你扒了我的衣服,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金丝兔。” 她就被吓醒了。 …… 其实张玉走的时候很不想走,他在谷中溜达了很久,想寻个好地方藏起来,但是被耀武天给发现了。 看得出来,耀武天也喜欢她,而且还是谷中人,他胜算不大。 但是他不会罢休的,天上人间,地里河塘,总能再见。 一觉醒来春光明媚,已经又过了好几个秋,库存里的大蘑菇种了一批又一批,耀武天认为仙子的出世不是为了固步自封,贪恋好物于一个池中的。 谷中是一片仙境,是一处瑰宝之地,是几个仙物池,是别人向往的桃园。 他们种出的药材,也该逐步向外界引荐,扶持众人才是。 药材并不是坏的,坏的是人心,虽人心难定,也不可因此而躲在真空之中。 流冰海觉得有道理。 于是在耀武天上任的第十年,谷中囤积了大量的药材之后,他决定将药材带往外界。 转眼,又到了出谷的季节。 耀武天有些紧张。 十年了,她只忙着种蘑菇,对别的都不关心,他怕她这次出去又招惹上什么男子。 流冰海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男儿该志在正途。” 好吧,他是好男儿,他闭嘴。 她其实说的是她自己。 流冰海沉寂十年,一直悉心修炼,安心开采药物,再没出过谷芽半步。 如今,也到了该出去走走的时候了。 谷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只白鸽飞过。 清新自然,甜美的像一只白兔。 第80章 第三者范恬(1)范恬啊范恬…… 瓢泼大雨,流冰海跪在一个当街的路口,脸上是倾泻的雨水。 头顶狂风呼啸,大雨淋湿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打的又疼又湿。 暗黑的夜,星空是不见月色的墨。 她单腿跪在路口,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旁边。 一个男人高高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范恬,我再次警告你,离宁祥远一点!” 她抬起头,雨水从碎发落下,脸上有几道血迹,是被这个男人打的。 脚底也生疼。 她扶着车门,感觉膝盖跪麻了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男人叫肖军,是宁祥正牌女友的……青马竹马,也可以说是暗恋对象。 流冰海的角色是一个坏小三。 她看上了高大帅气的宁祥,明勾搭暗勾搭,几次三番被抓包,不过她都没得逞。 宁祥虽然愿意,但女朋友唐小菲盯的紧,身边又有肖军这么一位贴心的“护花使者”,范恬在宁祥身上没落到什么好处,还被打的乱七八糟,她不死心,一定要得到宁祥这只富贵的鸭子,使了无数招法诱惑宁祥。 但唐小菲魔高一丈,暗处搜查了她所有的行踪。 肖军今天就是来提醒她的,也可以说是最后的警告,再揪着宁祥不放,他打到她脑袋开花。 流冰海抹了一把脸,脸上的红印被雨水浇的沙疼。 男人的声音充满嫌恶,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到她脸上。 卡里有二十万,是唐小菲给她最后的底线。 “拿上这张卡,离宁祥越远越好,如果再发现你与宁祥有任何纠葛,我就打到你认不了祖宗。别嫌少,你,就只值这二十万。” 肖军一字一句地说。 流冰海脸上的血道子越来越疼,雨水打进肉里,痛到她快要睁不开眼睛。 她扶着车门站起来,把卡收好,放进兜里。 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楼房,六层窗户透着灯光,灯光微微亮,微微亮。 她拿起卡,转身走进楼房单元,后面男人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她拿起卡就这样走掉了,顿了一下后,嫌恶的喘气声和雨水融为一体。 缓缓的走上楼,腿疼,膝盖也疼。 大概已经跪了好久。 她抹掉脸上的雨水,上楼,打开六层602的房门。 刚刚窗户旁开着灯的位置坐着一个老妇人,在轮椅上,吃着香蕉,顺着窗户伸长脖子正在往外看。 听见开门声,她慢慢回头,看到流冰海,吃到一半的香蕉堵在了嘴里,眼睛怔的溜圆。 流冰海放下钥匙,去拿出她嘴里的香蕉。 老妇人望着她脸上的伤,打了个嗝,眨了眨眼。 流冰海掏出堵在她嘴里的香蕉,“又吃这么一大口,都说了少吃点,以后不要吃这么多了。” 雨水很咸,灌进嘴里,嗓音也有点咸。 女人又打了个嗝,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个围裙。 她指了指流冰海的脸。 “没事。”流冰海道。 女人是原主范恬的母亲。 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不过属于萌宠型海默症,每天特别喜欢坐在轮椅上吃香蕉。 治这个病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很多钱,她还不到六十岁,不是自然退化,而是脑出血后遗症。 曾经一并出现的后遗症还有癫痫和狂躁症,那时范恬差点被她折磨死,不过现在每天像宠物一样,省心了很多。 前几年每年脑病都会复发,每次复发都要做手术,这两年才刚刚平稳下来。 “别吃了,一会儿吃饭了。”流冰海说。 她摘下女人的围裙,和几件脏衣服一并扔进了厕所,然后去了卫生间。 房间非常整洁,看得出原主挺勤奋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持续作战的去勾引宁祥。 打开射灯,流冰海照了照镜子。 她好像每次都特别关心原主的容貌。 今天有点累,所以叹了口气,才看了看。 这次的原主长得小家碧玉的,确实就是一张……小三的脸……眼睛里充满了无辜的天真又充斥着小算计,流冰海把眼睛一立,瞪了自己一眼,小三气质好多了。 好像整个人毛茸茸的。 她打开原主衣柜,都是毛茸茸的甜色系衣服,并不是很适合她穿。她下单买了几身工装和稍成熟些的休闲装,心里一直想着这些毛茸茸的衣服应该带回去给减肥成功的童潇潇那个吉祥物穿。 这次,吉祥物变成自己母亲了。 打开抽屉,是两张借条,大姨和二舅家的,给吉祥物做手术时候借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大姨和二舅又分别打电话来催债了,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搬出了欠债必还的历史故事。 一共欠债十五万,流冰海答应每人先还五万,这样自己手里还剩十万。 大姨和二舅不放心,问剩下的还不上怎么办,流冰海说还不上你把我妈卖了。二舅立刻急了,你妈那么大岁数能卖几个钱,不对,卖人也犯法啊。 流冰海说,那不就是了,欠着的我记着还就是了,我没有你们催也没用。 大姨又开始苦口婆心,早就叫你快点找个有钱人嫁了,自己的问题解决了我们的问题也解决了,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 虽然欠债不对,不过流冰海脾气一上来还是硬着脸说道,“我又不能去当第三者,哪那么多有钱人等着我嫁。” 大姨吃了一瘪,“上次给你介绍的你又不见!” 她说的是市政委秘书的儿子。 也不是她不见,是范恬自己当时利欲熏心的痴迷着宁祥,想嫁入豪门当阔太,市政委能有几个油水,真有油水也是麻烦事,早晚砸锅。 流冰海道,“我的事你们别操心了,还差你们一共五万,我会记着的。” 大姨又忍不住八卦,“那好,那你现在的钱哪来的啊。” 流冰海没解释太多,说自己加班挣的,就挂了电话。 卡里还有十万,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她浏览起投资生意,最近新能源汽车和光伏行业还不错,消费必需品也还可以,但她手里这十万块钱够干嘛的,啥也干不了。 踏踏实实开始修改简历。 女主是经济行业毕业,但之前和宁祥搞的乱七八糟的,被唐小菲盯上,在这圈子不大好混了,广撒大网重点捞鱼,她把自己说的十分勤勉神通,海投了一遍简历后就等通知。 这期间,她竟然接到了宁祥的电话。 原剧情中,宁祥和范恬勾勾搭搭,最后还是开了房,不久之后她怀了孕,宁祥却不肯和唐小菲分手,给她钱让她打掉孩子,她本来想借孩子上位,没想到他一点娶她过门的意思都没有,气的她自己去做了孩子,还大病了一场,后来耽误了工作被公司开除,老妇人的医药费都掏不出。 她胆子小,没什么胆量大规模报复,不像其他女主能制造个阴谋什么的,她偷偷摸摸扎了几次宁祥的车胎,被当成偷车贼关了几天。 流冰海蹙蹙眉,接起宁祥电话。 她对当小三没兴趣,但是他如果给她赔偿金她可以考虑收下。 “什么事。”她冷冰冰的问。 宁祥语气有些关心,“我听说小菲的人去找过你?” 流冰海吸了一口气,对宁祥说,“宁总,咱们之间两清了。” 宁祥平静了一会儿,道,“小范,咱们还是可以私下见面的。” “不用了,您女朋友给的钱足够多。” 其实没多少,不过她不想再惹一身骚。 豪门有的是,她可以再找一个,犯不上跟他你死我活。 “什么?”宁祥有点被自己的价值伤害到。 唐小菲手里有几个钱他是知道的,还不都是他给她的,要不是家里老头子逼着他和她结婚,不然就不让他进家族企业,他才不会和她死磕这么多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哄老爷子,他可以在外面再找个喜欢的,只要不结婚,怎么都行。 范恬以前对他死缠烂打的,现在被甩了几巴掌就打退堂鼓,他有点失望。 而且,唐小菲能有多少钱啊!他就这么不值钱? “小范,你是不是生气了。”想着,他应该好好哄哄她,她总归是个女孩子,有些委屈正常的。 “没有,只是跟您说清楚,以后不必再见了,麻烦向唐小姐问好。” 她也不知道怎么加了最后一句,说完便挂了电话。 人生苦短啊,得好好享受。 流冰海广投了几天简历便等消息。 经济寒冬,经济类工作不好找,过了几天有两个公司找她面试,她把母亲安顿好,去面试。 一家是科技公司,她不太了解的领域,另一家是影视传媒。 面试官问她近期有接触任何影视大牛没有,她当然没接触过,她写了几个面试文案,面试官让她回家等消息。 等消息,有时候这个世界最难等的就是消息。 回家顺手买了几斤香蕉。 老妇人在轮椅上坐着,靠着椅背,她把香蕉喂到妇人嘴里。 剧情里,她爸爸已经落荒而逃了,不过她爸爸是个卖唱的奇人,而且以前也曾是个很出名的商人,爱上她妈妈以后努力赚钱发家致富,后来发现自己真正的热爱是卖唱,就去追求梦想了。 在追求梦想之前,正好赶上金融危机,家里生意倒了,老妇人就病了,她爸爸撇下病妻火速跑路,现在不知下落,不过她爸爸跑之前应该是偷偷私藏了一些钱的,只是她不知道在哪。 她喂香蕉给老妇人,跟她说,“工作可真是不好找。” 老妇人嚼着香蕉微微怔,圆嘟嘟的脸蛋望着她。 挠挠头,似乎想给她出主意。 “当,大明星。”老妇人说。 这还真是个想暴富的老太太。 当大明星,她倒是愿意,但是不知大明星愿意不愿意。 她又跟老妇人聊了会天,然后坐在这里想原主的剧情。 她和宁祥其实在唐小菲之前就认识了,那时候她就喜欢宁祥,不过自己家世不好,父亲又去卖唱了在商圈是个笑话,宁家不可能同意,让唐小菲钻了空子。 唐小菲也不算家世显赫,不过是宁家的供应商之一,稳拿稳打,宁父觉得好控制。 后来她和宁祥勾勾搭搭,宁祥也没拒绝,顺水推舟。 再加上父亲的情况,这么狗血,真是一部好小说,不让人知道都可惜了。 她想了想,凭着一颗八卦的心,打开电脑,选了一个流量比较大的网站,注册了个账号,把原主的原剧情改编了一下。 一个受尽迫害想要绝地反击的女主,被抢了心上人,又痴心于男主,最后被正牌女友的脑残暗恋者一顿暴打威胁恐吓……整体剧情架构还原当初,至于后面怎么绝地反击,就看这一世了,她还没想好。 大概构想了一下,便开始行云流水的写作,再加上父亲那个二百五人设的推动,几天下来攒了几万字存稿,又上网找了几个推手。 找推手大概花了一万块钱,然后发表,一周之后联系编辑签约。 编辑也是个狗血文爱好者,一看故事梗概就爽快的给她安排了签约,并给了几天不错的推荐位,她便开始在家写起小说来。 脑子里的故事都是成模块的,照搬照用,再加上推手的渲染,一段时间下来涨了不少粉丝,粉丝一边倒的骂打人的男人和抢人男友的女配,也骂女主,小小年纪痴迷那个男的干什么,还差点成小三,脑残。 越骂越起劲,评论区一片热闹。 到了入v的日子,她撒花给粉丝,挣了第一笔稿费,粉丝很关心女主接下来的走向,也有人特别希望女主追求真爱不顾名分,拆了原配和渣男,流冰海不怎么回复消息,闷头码字,很快积攒了十万字上了首页轮榜。 他们喜欢看她就写,脑子里故事多,大不了把前几世的也搬出来,不过,她是个有原则的人,谁给她粮食她就撒花爱谁,经常在评论区撒花发红包回馈粉丝,是一个勤勤恳恳又出手大方的好作者。 只是不爱说话,没多少天她建了粉丝群,看粉丝在群里撒花求抱抱,她也给粉丝抱抱,谁能知道女主就是她自己啊! 读者很关心女主接下来走向,一个劲求剧透,大大,女主会找到真爱嘛,大大,让女主有点钱吧! 流冰海想,她就是努力呢,能不能有钱全看你们的爱…… 读者又问,大大,女主和肖军还有联系嘛?会不会变成相爱,让他爱她然后她把他甩掉! 流冰海说,不知道,再看看吧。 她是真不知道,当然小说和真实的世界也许有出入,但她暂时没打算和肖军有什么交集。 肖军在文里叫肖一军,一字之差,她懒得起名字。 文章数据好,在榜上一直居高不下,还挺有风头。 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简历,把小说成绩填上去,继续投稿。 没过几天,之前面试她的那家影视传媒公司给她来电话了,希望她可以尽快入职。 影视传媒,肯定希望找一个文化产业链上的人。 她现在在链子上了。 她跟吉祥物说,自己要去上班了,做影视项目跟进,回来给她买香蕉吃。 吉祥物舍不得她走,吭哧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你该嫁人了。” 又是这一出? “找到合适的我就嫁。”她把吉祥物安顿好,去新公司报道。 她从经济行业消失了,避免和宁祥再有接触。 只要在这个圈子,就难免避不开他。 在新公司,由于自己的IP热度比较高,领导相信她的脑洞,让她负责修改剧本,跟进项目,工资每月1.5w。 工资虽然不算高,但是能认识一些大咖,没过两月她攒了几万块钱,以为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开始了新生活。 没想到会在公司遇到宁祥,而且是在她拉黑他之后。 宁祥长得可真帅啊,浓眉大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 他是特意找过来的。 她拉黑了他,他找人跟踪了她的IP地址,无耻卑鄙下流又小人。 “什么事?”流冰海坐下来问。 80-90 第81章 第三者范恬(2)宁祥语出惊人:“小…… 宁祥语出惊人:“小范,我和唐小菲分手了。” 流冰海???? 是为了她吗,不可能,逆天改命也没这么玄乎。 “为什么。”她问。 宁祥的表情云淡风轻,“自从这段时间没有你,我想了很多。” 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又抬头道,“这些年,或者说从小到大,我都在被我爸牵着鼻子走,我的感情也都是他来安排的……以前……我以为我可以逆来顺受,可以做家里的提线木偶,可是自从你消失,我才意识到,我根本做不到。” 流冰海…… “让我与一个不喜欢的女孩子相伴一生,是极大的痛苦,以前我以为我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可是,你让我明白了,不可能有哪份真挚的感情可以在婚外这样偷偷摸摸的进行,今天是你离开,就算明天换了别人,她照样会猫抓老鼠,我不想和她这样周游一生,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而不是成为家族企业的傀儡。” 流冰海…… 宁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越发懵动,“我想,你就是那个女孩子。” 这比原剧情还狗血。 “可别了。”流冰海马上说,“你的想法是不错,不过你的私事和我没有关系,唐小姐已经给了我分手费。” “那你需要多少复合费?我可以给你。” 流冰海??? 还有这样的好事,她倒是挺想要的,不过见钱眼开得因人而异。 她喝了一口咖啡,又点了一份花生面包片,想了想怎么劝服这个突然打开了“自我之门”的阔少爷。 “我给你买吧?”宁祥温和的说。 流冰海摆摆手,生怕他往里面下什么迷魂药。 清了清嗓子,她缓缓的说,“宁少,您和唐小姐分了手,宁爸爸应该会冻结你的资产,并且不再允许您进公司参与事业吧?” 宁祥一愣,垂了垂眉头后,点了点头。 可他就是不想再做家里的木偶了。 这段时间,他真的深思了很久,自己的感情要成为企业工具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 难道真的要这样过一生? 当他意识到,如果不与家族抗拒,真的会失去所有喜欢的女孩子,他不得不选择为自己活一次。 他宁愿父亲冻结自己的资产,或许,有一天父亲会想通…… “你还哪来的钱?”流冰海直截了当的问。 宁祥又是一顿,脸上滑过一丝迟疑后,紧接着是一抹淡淡的忧伤和不解。 社会这么现实,小三真的见不到钱扭脸就跑? 之前说好的真爱呢?不是因为爱他才想和他在一起吗? “宁祥,你的想法是好的,但那个人也不一定是我,你再找别人吧,我已经接受唐小姐的警告了。” 宁祥的睫毛失望的根根垂立。 她是怎么了呢,他以为他为了她分手,她会幸福的扑倒在他怀里,他现在是单身了,他们之间没有阻碍了。 是因为钱?不可能,他就算违逆了父亲,但他还是宁家的独子,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至少表面是这样的……虽然他也不确定父亲会不会再生一个,可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即便参与不了家族事务,父亲也会让他衣食无忧,大不了略惩小戒罢了。 看她也不太像赌气的样子。 “可是,我想要的是你。”宁祥认真的说。 她不是一直主动进攻吗,这会儿他分了手,她又撤了。 唐小菲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还是肖军又打他了? 那个肖军……一直喜欢唐小菲,他不是不知道,反正他也不喜欢唐小菲,只要她不出轨,别的他不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担心肖军找你麻烦?”宁祥认真的说,“不会的,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你。” 流冰海觉得今天的咖啡无比呛口。 她不想卷进三角恋,以后会很麻烦,唐小菲没那么容易放手,宁家也不一定看得上她。 最关键的是,读者不喜欢。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宝宝们的人了,她得尊重自己这个身份,呵呵。 想到这儿,她更加理直气壮心无旁骛的虐起他的心。 “宁祥,我不喜欢纠结徘徊,既然决定放手,那就是放手,宁父可能也接受不了我这样的家庭,以后还是会有麻烦。感谢你的欣赏,你的寻找自我是好的,不过可以找个家世与你相似又喜欢的女孩,没必要是我。” 换句话说,你与你父亲之间的“独立游戏”与叛逆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 别拿爱情说事。 你不过是受不了一直被操控,觉醒了,想要将你老爸一军。 跟我没多大关系。 即使没有我,你早晚也会反击的,你跟你老爸之间的博弈,我可不想参与。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宁祥的心像被风抽干了似的。 他没想到她能这么干净果断的拒绝。 搞的他一下子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 憋了半天,他想说一句我会等你的,都说不出来。 他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她啊,还得再去找别人?那和找唐小菲又有什么区别? 他说不出话,现在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宁祥,我想劝你一句,你和你父亲的战争是为了你自己的自由,不是为我。” 宁祥似乎被伤到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好,可能是你还没有意识到,你不是有心的。” 算了,就当你现在还没意识到吧。 宁祥还在发呆,流冰海又劝戒道,“既然选择独立,就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宁父早晚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这是她给他最后的劝告了,也不枉费原主真心爱他一场。 说完她就走了,公司一大堆事情要忙,投资方都像大爷一样难缠,稿子改不过来,那边又要停机,好多事等着她处理。 宁祥留在原地傻傻坐着,思考着她的逆耳忠言。 他成了废物了啊现在? …… 下班回到家,流冰海赶紧把精彩下集续上,最近卡文,正不知道怎么写呢,宁祥就来给她送素材了,真是及时雨。 她怀着一颗种瓜的心,把最近章节送上,又飙了一波数据。 读者快炸了,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剧情,女主终于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粉丝一股脑的在下面渴望作者无视宁祥,也有几个善良的群众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能看到女主坚守自己的爱情还是很美很美的。 也有人感动宁祥能分手的,不过很快被评论区淹没了,大部分同志都不希望女主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呼风唤雨渴望她虐死那个男人,拥有新的爱情和事业线。 流冰海问:怎么虐啊? 评论区又炸锅了,大大竟然说话了,以前都是机器人。 流冰海很不好意思,她不怎么会聊天,经常冷落读者,只能又发一波红包保持人品。 读者捡到红包雨,话意正浓: 【找帅哥啊,赶快投身其他高富帅的怀抱。】 【干事业!干事业好,不当恋爱脑!】 【一边干事业一边找帅哥!要高富帅,大大加油。】 正好是周末,流冰海构思了一下,又一连串赶了两万字稿子,第二天趁着周末补了一个大觉。 这本小说目前十五万字,正是上升期,反正她是不想和宁祥好,只好也委屈一下女主了。 她把自己怎么拒绝宁祥的过程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又脑补了点唐小菲躲在咖啡厅后面咬手指的剧情。 她给女主塑造的职业是剧本杀写手,读者鼓励作者戏中戏,把女主自己的事写到剧本杀里。 这可真是一个戏中戏中戏了,她没这么做。 攒了一批稿子,交给编辑,跟编辑说最近可能会特别忙,如果没时间更新让编辑帮忙更一下。 然后就带老妇人去复查。 老妇人每三个月去复查一次头部,两年内没有出血症状就可以每年复查一次,最近家里没有争端,风平浪静,老妇人健康状况还不错。 流冰海有时间就咿咿呀呀的陪她说话,医生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看见流冰海一个人带着老妇人,忍不住问老妇人丈夫还在不在,流冰海想说死了,看了看老妇人,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过她看着医生,觉得他倒是一个不错的婚婿人选,干净帅气,还能给老妇人治病,工作稳定有保障,医生行业地位高,五险*二金没毛病…… 忽然就进入了一个俗气的选秀节目里。 流冰海又看了医生一眼便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她看到老式阁楼的附近忽然闪过来一个影子,她把吉祥物送回家,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带了一把尖刀,那个影子从暗处忽然出现,一把将她拉至墙角。 火辣辣的眼睛拼命注视着她。 是肖军。 原剧情中,原主下场比较惨,她一直纠缠着宁祥不放,甚至打掉孩子之后还对宁祥纠缠不清,因此被唐小菲和肖军打的乱七八糟后,肖军为了让她和宁祥彻底断了来往,把她强|奸了。 他才是整场剧情里最痴情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能幸福,不惜去当一个疯子,就在她怀了宁祥的孩子又被迫流产后,为了彻底把他们拆散,他就把原主给强了。 宁祥大概率总不能继续和一个被强的女人来往吧,他想让原主一辈子都和宁祥再无瓜葛,这种极端型人格,流冰海也不知道他怎么形成的,不是吃饱了就是撑的。 最后原主无可奈何甚至想干脆就跟了肖军算了,最后把自己弄的精神分裂乱七八糟。 宁祥现在忽然醍醐灌顶要“寻找自我”,和唐小菲分手了。流冰海担心肖军提前施行他的神经病大计划,最近恐怕都得小心点。 她被肖军抵在墙面上,他暗沉的脸色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她不想惹神经病。 “什么事。”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尖刀,他敢过来她就让他脑袋开花。 肖军沉着声音说,“宁祥和小菲分手了,因为你!” 流冰海无可奈何,“我没招惹他,” 他自己被冷落后萌生了“寻找自我”的想法,跟她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不爱唐小菲。 肖军板着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你欲擒故纵,让宁祥对你喜欢的更深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知道作弄男人。”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 流冰海偏过头,等着肖军出招,他应该不至于现在就变成野兽。 果然,他虽然气愤,但是又很咬牙切齿,“范恬,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宁祥这么喜欢你,我又到底能用什么手段,让他对你一点兴趣都不会再有?” 他邪恶的低沉的嗓音,像一头被驯化已久的狮子,“我得好好想一想。” 细思极恐的声音,流冰海真想抖落胸前这一地罪恶。 她是女人,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一个男人当起野兽来,呵…… 她抬起头看着被驯化成魔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忽然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肖军看着她的表情,周身一顿。 “你看我干什么。”他有些恼火。 流冰海道,“你有这个头脑,为什么不去想想怎么能让唐小姐喜欢你。” 肖军又是一顿。 流冰海垂下眼皮淡淡道,“你这么喜欢唐小姐,真让人敬佩,但宁祥是活的,你搞死我一个,还会来下一个,你有多少精力在这件事情上周旋,如果你有办法让宁祥不再喜欢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唐小姐喜欢上你?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再受伤害,不是吗。” 肖军面色宁静了一下,又渐渐爬上戾气。 他要是能让唐小菲喜欢他,早不是现在这样了。 “宁祥如果不爱她,她怎么都伤心,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先给自己缓个兵。 肖军顿了一会儿,便还是那副麻将脸,凶凶的说,“这不关你的事。” 哦。 “我配不上小菲。”他动容了几秒钟,便又是那张脸,道,“但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看来他今天没打算下手,流冰海按回了刚想抽出的尖刀,淡淡道,“嗯。我小心点。” 肖军没有动,看来还在琢磨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追小菲,你就可以安心和宁祥在一起了。你做梦,小菲的幸福就是我毕生所求,收起你的鬼心眼。” 流冰海打开她的手机,给肖军展示她已经拉黑宁祥的画面,点点头,“是。” 懒得跟魔兽硬碰硬,把肖军打发掉后,回到家,她迅速下单了一个执法记录仪,就是警察执法时记录画面的机器,有迷你款。 过两天收到货,别在衬衣里面,在摄像头的位置给衣服捡个洞,可以偷偷记录每日行动。 有了这个“偷拍神器”,万一出现点什么事故也能该把谁送监狱就把谁送监狱。 她琢磨着,恐怕也是得找个男人保护自己了,下次大姨二舅三表叔再给她介绍官二代男朋友,她一定去相亲看看,来个大力士刑侦男友更好。 肖军一犯毛病,流冰海又有了新素材,她脑洞开到最大,把原剧情里肖军企图强他的剧情添油加醋的写了一遍,但只是企图,没有让他真的得逞。 点击暴增,她加快码字速度,每月除了工资还有一笔稿费,得到钱后再找推手继续推送,文在热榜上高居不下,她还把前几世遇到的大公鸡也写进去了,再加上文笔不错,行文流畅,做成了红文,粉丝群里也比较热闹。 流冰海就是不会聊天,只会发红包,她争取做一个有良心的作者,没事多发点红包,让他们互动互动。 这么一来,自己成了读者心目中的白月光,没事就爱发红包,这样的大大哪找去。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会聊天,但她更擅长和讨厌的人撕皮,更丝滑也更习惯,面对衣食父母一样的小宝宝们,忽然有些无从下手,不知道自己这张破嘴是不是能戳到读者的心尖上,好像忽然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生怕不小心一张嘴就暴露出自己铁驴一样的性格。 还是小心为好。 但有时候粉丝过于热情,会问她问题。 群里一大片吃瓜者都关心她自己的婚恋问题,集体在刷“大大有对象没。” 对象,多么古老的词啊,放在平时她可能会直接说“没有”。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回道:还没有。 多了一个“还”字,就显得温和了许多。 她忽然有点后悔建群了,不知道怎么聊天,但是建群有利于下一本开文的推送,为了钱途,她尽力维持着一个温柔似水的资本主义大尾巴狼形象。 粉丝道:纯洁的大大啊,没有对象竟然能把男人写这么坏。 流冰海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心想男人还不都是一个熊样,没敢说,只好又发了一波红包,附带一张微笑的表情图。 她的心里竟然不自觉的也在微笑。 群里聊的热闹,一个粉丝竟然炸了一句:白痴。 也不知道在说谁。 其他人跟了一波问号,流冰海不知道他在骂谁,也没问,等了一会儿后,灰溜溜的下了线。 她复查了一下最近写的东西,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交智商税的东西。 爱骂谁骂谁吧。 第82章 第三者范恬(3)麻利儿的…… 流冰海的文成了爆款以后,编辑对她也格外器重,和她谈下一本的合作,问起她的想法。 她其实还没想好要写些什么,不过她目的很简单、尽快将这本书推到无线平台热搜,每月有更多钱入账后,她还能腾出时间来做点其他事情。 而且最近公司里项目很多,她实在是太忙了,不想秃头,又有了肖军这么个神经病大雷,她要正式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上无线的要求很好满足,没多久她的文被推到无线热搜,每月多了一笔钱入账,笔名也有了热度,她自己又在影视圈,开始考虑认真挣钱的事。 全版权运作才能让资金活跃一点,她研究了近期影视资源的所有作品分类,找出规律和市场缺口,又问了一些影视大佬近期的作品购买需求,做了自己的版权推荐,把这本书的版权撒向市场。 她每月拿到稿费就找推手继续推,随着那本书越来越红,有影视公司找上门,以比较合适的价格把她的影视版权和有声等版权买走,虽然文章偏狗血,但都市背景大倒霉蛋逆袭的套路还是符合某些平台的需求,快成网剧和短剧都颇有市场。 她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有了将近七位数的版权费,终于松了一口气。 拿到钱以后,她存了五十万保底,又还了亲戚的欠款,剩下的钱投资了一部分股票基金,如果有好的小规模投资的项目,她就考虑入坑。 她在影视圈里泡着,嗅觉敏感,对机会寻个项目应该不难,再加上卖了一本影视的缘故,下一本她要顺势写一本影视向的小说,以后稳定了带着电脑和吉祥物去周游世界也不错。 挣了点小钱后,顺手给自己在婚姻介绍所报了名,需求也很简单,要刑侦类警察。 这次找个威武的傍身,嫁不嫁是次要,多个警察朋友总不是坏事。 婚姻介绍的效率也很高,很快给她安排了第一次相亲。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寻找男人,到哪说哪嘛,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买了几身比较女性化的衣服,准备以后约会的时候穿,吉祥物一边吃香蕉一边看她在房间里试衣服,问她:你去哪。 考虑到吉祥物的安全感,她说:出去和朋友玩。 吉祥物问:带我吗? 流冰海大笑了两声:不带你,以后带你的时候告诉你。 穿好衣服出门,在规定的地点等那个男人,他终于出现,是她要求里注明的高大正直严肃类型的男生,年龄和她差不多,她比较满意,所以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下一次的见面。 下次见面的时候,男生很好奇她的工作,也比较担心她的工作,他是一个刑侦,忙起来经常回不了家,还是希望找一个工作清闲稳定一些的女孩子,不过流冰海一出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实在没忍住自己对她的兴趣。 那天,她穿着裙装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见到他便问:您是元泽? 这个名字太有他的职业属性了,元泽,原则。 他点点头。 她非常官方的说:好,那咱们现在开始。 搞的像做电视采访一样。 聊到一半非常顺畅,她便问他:你看电影吗? 他觉得可以看,便跟她去了,她的安排一切都有条不紊,事先做过准备,整个相亲流程像工作一样,他觉得符合他在工作中的审美。 她就这样跟他约会了几次,不过他工作很忙,有时候加完班直接从单位便赶去和她约会,刚好流冰海也是个加班族和工作狂,他下班的时候她也刚好下班,两个人便约着一起吃吃夜宵,加班狗突然有了人陪,日子突然有了些惬意。 不过他们还只是互相了解阶段,没有确定关系,流冰海并不着急,她主要怕肖军犯神经病,有个高大威猛作伴,安全一些。 不过如果元泽和她合适的话,她也会真心考虑和他交往。 两个人约会了几次。 元泽是那种严谨刻板的警署形象,和电视剧里一模一样,他不太会哄女孩子,对待她的方式暂时仅限于请吃饭和买奶茶,话也不太会聊,又不能把单位里的案子和她说,便把注意力用来观察她。 没几日便发现了她口袋里别着的执法记录仪。 他自己的领域,自然眼尖,他很好奇流冰海别它做什么。 她直言不讳道,单身女孩子,又经常加班,有一个比较安全。 他笑笑,觉得她还挺有防范意识,比较符合他胃口,他不太喜欢胸大无脑的女孩子,想说以后有他在,这个偷拍器用不到了,想了想又觉得为时过早,况且他又不可能24小时在她身边,她能给自己留些防范,是不错的习惯。 他越来越觉得她合适了。 约会了几次,元泽便提出正式交往看看,流冰海想了想,说等他见过家里的吉祥物,还能确定想法的话再说也不迟。 不过,吉祥物的事她也在婚介所报备过,他心里也有数。 他们暂时就这样一直约会,流冰海顺便在约会之余挖新坑,赚钱约会两不误。 她知道,肖军会一直跟着她,大概也会看见她最近都和一个警察小哥哥走得很近,大概没胆子对他怎么样。 她开始看房子,想彻底摆脱神经病还得搬家。 她把自己家房子挂到二手网站,又看了看新房,不久之后有人要求看房,她早早下了班,等着那个人来。 没想到等来的是肖军。 他阴魂不散的又把她推到那天那个墙角,一脸铁板相,“范恬,你又在耍什么。” 流冰海都无语了,“我耍什么了。” 肖军堵住她不让她走,有些气急败坏,“你找了个警察做男朋友,以为我就不敢动你是不是!” 流冰海觉得好笑,她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和宁祥永无可能再来往,他目的达到了,应该放心才是,还动她做什么。 “那不是正合你意?宁祥不会再找我了。” 肖军的麻将脸好像从来不会动似的,“你那天刚刚说服我自己去追小菲,我才动心,你这边就开始交男朋友,你是不是故意搞我。” 流冰海…… “那你就去追,关我什么事。” “可是你不要宁祥了,宁祥落了单,小菲对宁祥还穷追不舍呢!”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她问。 肖军的表情暴露了他的自私,他希望流冰海回到宁祥身边,最好赶快结婚,唐小菲就死心了,他就可以追她了。 流冰海觉得这人简直有病,让她离开宁祥的也是他,逼她嫁给宁祥的也是他,她是一个大皮球吗滚来滚去的,再说了,他这么神经病,唐小菲不可能不知道,谁会和他好,真是异想天开。 她不敢再瞎出主意了,这个魔兽一天一个主意,简直心理变态。 她又摸了摸裤兜里的尖刀,准备随时动粗,反正有执法记录仪在,能监控到一切,正常防卫不算违法,只要他敢碰她,他就扎到他脑袋开花,直接把他送进太平间或者监狱,那样倒省事了。 她现在倒盼着他赶快动手了,早解决早完事,免得被神经病天天搅合。 她冷冷道,“宁祥我没兴趣,你自己去搞吧。” 肖军恼羞成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流冰海真受不了这种俗套的电视剧盘问法,要动手就麻利点,一会儿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我说我跟宁祥好不了。” 肖军看了她好半天,一字一句冷冷道,“这么不听话,信不信我搞死你。” 她现在确认无疑了,他就只是想单纯的搞死她,跟宁祥和唐小菲根本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做什么,他都会搞死她,他的人生志向可能就是搞死她。 真是心理变态又闲的蛋疼的一个人。 “唐小姐如果不喜欢你,我和宁祥结婚了她也会找下一个男人,也不一定是你,你非在我身上较什么劲。” 他好像又没想到这一点,听她这么一说又周身一顿。 看来他是真没想到,犯病只是智商低下脑子不好,他这么总动不动就周身一顿,流冰海觉得他竟然有点变态到蠢萌。 她本来是气他的,想叫他快点动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停下来思考了。 “那怎么办。”他慢吞吞地说。 什么东西…… “你坏了我的好事……”他沙哑着嗓子,满腔怨恨的对她说。 他本来一心爱慕小菲,甘心为她做牛做马,也从不敢痴心妄想,她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哪怕小菲说让他去强了这个女人,断了宁祥的念想,他也会照样去做,不求回报的去做。 但是,这个女人的话竟然点醒了他。 他就算强了这个女人,宁祥也不一定会喜欢小菲。就算小菲对宁祥死了心,也不一定会对他动心。 她可能还会喜欢下一个男人,下一个男人,然后被背叛,被冷落,被伤害,那还不如跟他,可是她不喜欢他,不会跟他…… 那他算个什么玩意? 他以前没想这么多的,只是一心对小菲俯首称臣,现在这件事情变复杂了。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这张破嘴,都是她的出现,他和他的信仰无法回到过去了! 都是她! 他苦恼的思考了一会儿后,渐渐露出恼怒的表情。 真是可恶,现在是真的想搞死她了! 流冰海鄙视死这个男的了,脑子笨还这么墨迹,当初抽她嘴巴的利索劲哪去了。 “你去和宁祥和好,这是第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下了命令。 流冰海呵呵两声笑,你算老几,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 这个人智商低成这样,听他的话能赔一栋楼。 “好不了,你自己去吧。” “你……”肖军气的不行。 他的世界就是小菲啊!他全世界就是围着小菲的世界转,以前就是围着小菲和宁祥的世界转,这个世界垮塌了,他就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了。 得到唐小菲的念头在这一刻出奇的高涨。 流冰海不太明白他这么操心别人的事情干什么,也懒得去共情,反正他要干什么就快点,执法记录仪挺贵的,不能白买。 转念一想,他逼着她和宁祥和好,看来可能不会强她了。 都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更紧张。 “我和宁祥没有可能,你想追唐小姐自己想办法吧,小说套路多,可以推荐你几个网站。” 肖军沉默了好半天。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流冰海,咬着牙齿道,“你挂了房产信息,我都看到了,想躲开我,门也没有,你害了小菲失恋,害得我思绪混乱,现在想自己逍遥快活,真是异想天开。” 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威胁她听着啰嗦,“那你想怎么样,直接说。” 快动手吧,来强她,快点。 她又按了按那把尖刀。 肖军却没说什么,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猛的松开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神经病暴走起来,真是气焰无敌。 流冰海抖抖身上土,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回家原封不动的更新到了网站上。 这本书目前还在更新中,还没有完结,网站和无线平台一起更新,她本来写到女主已经完成了事业与爱情的双重磨合,找到了梦想和理想男友,这会儿出来个脑子不清醒的神经病,真是大转折。 粉丝都快哭了,让女主好过点吧,他们不忍心再折磨她了。 流冰海又发了一波红包。 只要大大发红包,她做什么宝宝们都会支持的。 流冰海想写死这个神经病。 而且,她忽然换了一个思路。 之前,生活里出现什么她就写什么,铺好了路。 现在,会不会她写什么,生活里就出现什么呢。 试试吧。 她让肖军摔了个狗吃屎,在对她犯完神经病的路上。 然后女主在公司接到了对自己非常有利的项目,只不过,这个项目有些困难,会出现不合时宜的大boss或者其他险阻,但是,女主一定会一一战胜它,并且拿到可爱的钞票。 后面,她还得搬家,换房子,再和可爱的男朋友在漂亮的房间里做可爱的事情,这是后面的大纲。 想一想就觉得会心一笑。 只是粉丝群里又出现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白痴。 还是那个读者,网名舜天一翔。 听着像个老字号酱菜的名字。 流冰海没理他,关了电脑,又看了看房产。 她现在这套房子能卖二百万,新房子想买一套复式,吉祥物和保姆住楼下,她和可爱的男朋友做可爱的事情的时候在楼上。 到时候她会有一个保姆,还得买辆车。 不过钱不是万能的,幸福才是。 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看来现在还不能卖房,她还没挣够复式的钱,房子最好一步到位,不然以后老得惦记换。 她把卖房信息撤销了,现在她可知道怎么那么多姑娘们喜欢傍大款了,钱可真是个好东西,男人那么善变,而钱是多么稳定,现在如果有个高富帅向她求婚,她说不定可以二话不说就同意。 想了想有点对不住元泽,还是二话说一说吧。 关电脑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刚到公司,老板便派给她一个新任务,和一个大佬合作一部电影。 剧本她来策划,她要帮忙跑市场,对方看重她有红文IP的资历,老板希望她把握机会,打造一个卖座的东西出来。 合作方大佬已经在等他了,他面相不善,穿着板挺的西服,是西亚电子设备集团的总裁,他要投资一个项目,完成他年轻时候的梦想,找影视方来帮他制作。 而且是他独家投资,是个大佬。 而且还是个单身,高富帅这就来了? 流冰海扫了一圈,男人西服笔挺的,面容有些犀利,他旁边还有个孩子,七八岁,是个男孩。 有娃?她定了定眉。 第83章 第三者范恬(4)磨头啊魔头…… 流冰海没直接和他打招呼,她接过项目计划书看了看,既然有娃她就不考虑了,还是捞点钱划算。 项目计划是个校园玄幻喜剧,看样子像满足大佬年轻时候的什么遗憾,计划书只有一个梗概,她需要丰满梗概和剧本,这不是什么难事,对付难缠的大佬要用自己专业的IP属性狠狠的压他一头,再晓之以理以柔克刚就行了。 看完计划书她才去和大佬简单做了一下交流。 她好像对这个项目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建议,全程黑脸,挂着一张随时能拔刀的犀利面容,流冰海觉得这一世太奇葩了,遇到的全是心情不好的神经病。 他的脸色黑的能熬一锅黑浆糊。 “张总,那我先把大纲写完,您再看?”流冰海耐着性子和他交流。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但心思好像完全不在这儿, 眼神一直盯着旁边那个跑来跑去的熊孩子。 这个项目书是这样的,在一所大学校园里,有特异功能的女主和凡人男主相爱了,凡人男主和异能女主交往的过程中频频被耍,但还是和她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生出来也继承了母亲的血统,像有多动症似的,延续了女主的异能模式,把男主折磨的筋疲力尽。最后女主还是和他分手了,不知原因的消失在茫茫人海,男主一个人带着一个奇葩孩子,一边创业一边等待女主回来,最终和女主重新相遇并找到她离开的真相且抱得美人归的感人故事。 流冰海看了看那个跑来跑去的男孩,刘晋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没离开过,有一种随时抽刀与之恶战的感觉。 “刘总,您对女主离开的原因有想法吗?”她问。 “没想法。”他冷冷的答。 流冰海看出来了,这就是那个生了个熊孩子被女主甩掉的男主原型,看来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还没把人等回来。 她不想往枪口上撞,“那我塑造一个她不得已而为之的原由吧。” 刘晋麻将一般的面容点了点头:“嗯。” 流冰海便去工作了,直到他带着熊孩子走,她也没出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项目做成之后她能得到一大笔钱,而且公司和对方谈成了票房分成,这一点非常难得。 所以,她也去和老板谈了票房分成。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老板不太愿意,流冰海拟好了一份她个人票房分成的合同,递到老板面前,“要不您再想想。” 他不同意她就不干,反正她已经有自己的IP和一大票粉丝宝宝了,回家躺着码字也能赚钱,她也攒了一些存款可以找更多资源和推手给自己推文,她不怕失业,不过她也很珍惜现在的项目和影视资源,不到万不得已不想退出,但老板不能太黑心,谁黑心她就开除谁。 老板有些为难,装着大尾巴狼,“小范,你是新人,咱们行业没有新人拿分成的规矩。” 流冰海想了想,“我只要一成,您再想想。” 她所谓的一成是公司最终分成的一成,假如票房一个亿,公司分成500万,她要50万,不算黑。 而且必须署上她的名字。 署名公司会给的,交给她来做就是看重她自己是红文作者的势头,而且还得快,等她这阵风过去了,公司还不敢用她了呢。 所以她也得快,敲老板竹杠要果决,否则等这阵红文风过去了,还没机会了呢。 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心平气和的把合同书放在老板桌面上,“那您再考虑考虑。” 说完就回到自己工位上等消息了。 公司暂时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之前他们在做传统题材,不敢接奇葩项目,有了她才接了刘晋这个项目。 资本家知道孰轻孰重,考虑几天就签了分成合同给她。 流冰海拿到合同便开始工作。 这个项目脑洞挺大的,她写的比较爽,一直在开特异功能搞死男主的脑洞。 就这样写了几天。 有一天,她正在码字,忽然感觉公司里一阵骚动。 她抬眼一看,那天那个熊孩子竟然一个人跑到公司里来了,他长着和刘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没有刘晋在的时候,他也一脸犀利,头顶像个鸟窝。 他直冲冲的走到她面前,看样子像是奔着她而来的。 流冰海放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他。 小家伙麻溜的走到她面前,直勾勾望了他一会儿,冲到她身前:“你是范小姐?” 流冰海点头:“是。” 小家伙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看着流冰海的眼神没什么善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就是进入我们刘家要给我当后妈的人?” 旁边的同事闻言都为之一愣,放下手里的工作或者咖啡,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流冰海更是不知道他受了哪份刺激,这后妈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虽然她之前就有“嫁有钱人捞大鱼”的想法,不过那也得是她喜欢的才行,在看见他们父子俩的那一瞬间,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家伙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直接穿到了一个豪门剧的女主角身上。 “没有的事。”她很快回复。 小家伙却一点也不信,大眼睛又冷艳又犀利,看着她道,“不可能,我爸爸都告诉我了,你别想骗我了!” 流冰海满脸问号,他爸爸要娶她过门,她自己却不知道?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你爸爸说了什么?”她问。 小家伙有些生气道,“他说要给我找个妈妈,找到之后给我看,然后你就出现了,还敢说你不是?” 她想这个小魔头是误会了,“我和你爸爸只是工作关系。” “切。” 他一瞬间就露出“丑婆娘还想骗人的”的嫌恶表情,“所有后妈出现的时候都说‘我只是你爸爸的朋友’,然后就开始和我们吃喝玩乐做游戏,最后就稀里糊涂的嫁了进来,鬼会信你们。” 流冰海无语。 这小孩电视剧看多了,套路还挺熟悉。 “你爸爸怎么说?”她想把矛头转向孩子父亲身上,“你没有问问他?” 小魔头耿直道,“我问他你是谁,是不是给我找的后妈,他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还能不是?” 小魔头非常愤怒。 大人的世界都是坑,以为他们小孩好骗,睁开眼睛就想着怎么糊弄他们小孩。 前些日子他才跟他说过,要找个后妈管管她,没过几天就带着他跑到这个女人这里来了,问他,他还给他藏猫猫。 当他是傻子嘛? 他才不会给他们骗。 大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流冰海无语,刘晋故弄玄虚吓唬小孩,别给她惹麻烦啊。 “我真的和你爸爸没有关系,不信你给他打电话,我们当面和你说。” 小魔头却怎么也不肯信,看着流冰海凶巴巴的,“我不会信你的,你也别想进我家门,想跟我爸爸好,门也没有,我会经常来盯着你的。” 他果然说到做到,之后每天都来公司盯着流冰海,生怕她偷偷和自己老爸约会,一不留神成了自己后妈。 他可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后妈,哪一个是好惹的?还不是贪图他爸爸的钱,他爸爸的钱以后都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分走一毛,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善变鬼,没一个好东西。 结果他就每天都来看着流冰海。 这本来挺影响工作的,可他是甲方大佬的儿子啊,谁也不敢说什么,何况他也只是坐在那里盯梢,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就算做了出格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损坏公共财物可以叫大佬赔钱,犯不上得罪他儿子。 于是谁也不敢管,都躲在暗处看热闹,流冰海只好给刘晋打电话,叫他来一起和魔头把事情说清楚,免得生出误会。 刘晋那边却沉默了,似乎一脸为难,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总?”流冰海在电话里又提醒道: “您还是来一趟吧,早点说清楚,对孩子身心也好。” 刘晋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小魔头最近都没有再跑到他公司烦他,原来是转移阵地了…… “你是说他现*在每天都去找你?”他问。 “对,所以您看什么时间抽空,我们当面把问题说清楚,这样实在影响工作。” 刘晋又沉默了。 像沉默的羔羊一样沉默。 这个孩子转移阵地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三遍,然后,他忍不住嘴角稍稍有了些上扬。 之前他确实和魔头说过给他找后妈的事,他无心成家,但是他有心收拾魔头,这孩子生活毫无规律可言,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优良传统”,不找个正常人来收拾,实难让他能继续苟活。 魔头问起他和范小姐的关系,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懒得和这个魔头周旋废话。 没想到他竟然转移阵地了。 看来这孩子确实误会了他和范小姐的关系。 以前这魔头都是烦着他,现在换个人去烦了,他也好轻松一下,能有时间做一做自己该做的事。 虽然有些乌龙,但资本家心肠都是铁打的,他也是个资本家啊,他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魔头不在了,有了自己的“小事业”,以后不会三天两头就跑到他公司去搞事情,在他身边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是非。 “刘总?”流冰海想要唤醒沉睡的羔羊,“您在听吗?” 刘晋收回忍不住持续上扬的嘴角,“哦”了一声,他想了想,说道,“范小姐,他在你那里,没有做什么破坏性动作吧?” 破坏性? 毁灭地球吗? “没有。”她没好气道。 刘晋淡淡客气道,“范小姐,我会和他讲明情况的,但小孩子信不信,咱们控制不了,你说是吧。” 是吗? 嗯,那是什么意思呢。 “范小姐,他不惹事就让他在那里待着吧,别为了小孩子浪费精力,你说呢。” 流冰海静静等着下文。 “如果他搞坏了你们的东西,我会赔偿。” 流冰海扯了扯嘴角。 这是什么思路,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了? “可是他在这里我没法安心工作,您的项目我还是很看重的。”她认真道。 现在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挡她买房子,所以谁也不能阻挡她捞钱。 刘晋想了想,“那辛苦你回家加班做吧,加班费我出。我尽量和孩子沟通,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原谅。” 资本家真会沟通,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样? 她只能把电话挂了。 其实一个魔头也影响不了她什么,他只要不在这里砸锅卖铁,她就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她继续噼里啪啦码字。 魔头在这里,就是电影中男孩子的原型,他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刺激出新的灵感。 流冰海一边码字,一边随意打量魔头,想看这么个孩子到底能折腾出什么地球风暴。 刘晋给的故事梗概中,电影里的魔头非常狡猾,还延续了母亲的异能。 流冰海打着打着字,忽然停下来。 这孩子真有什么异能? 魔头见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跑到她面前,凶巴巴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说话声音之大把她吓了一跳。 “看你怎么了。”她说。 魔头警惕性极强,一副看透人间险恶的模样,“你是不是想打量我观察我,好方便了解我,然后就可以对我下手了?你做梦,想的美。”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本来还没想那么多,一下被他点化了。 “你把心事这样赤|裸|裸的摊给别人看,很危险的。”流冰海耸耸肩膀道,“我本来还没想那么多,都被你给提醒了。” 魔头周身一顿。 不知怎么回事,他周身一顿让她想起了肖军。 想起那个神经病,她也忍不住想周身一顿了。 魔头很生气。 他不再多言,板起脸看着流冰海。 大人都是这样阴险,只敢用些专业的话术对付他,一点实际操作都没有,他必须保持冷静,而且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她骑在他头上。 魔头转身走了,大半天都没有再回来。 流冰海安心工作了几个小时,到了下午,魔头回来了,他手里捏着几张小纸条,暗戳戳的在一旁看着她码字。 她码了很久也不理他,他在一旁闲不住,打开那几张小纸条看了看,然后继续暗戳戳的盯着她。 她一直不理他,他在外面转悠了好久,忽然跑到卫生间操作了一番后,提留着一桶水冲到她面前。 眼看一桶水就要迎面而下了,她还以为他要一股脑倒在她身上。 刚要阻止,谁知他自己停下来了,像个没事人似的,又把一桶水放到了地上,动作转折极为夸张。 然后魔头拿着小水舀从那桶水里面凹了一瓢水,倒进了她的杯子里,然后看了看她面前的存钱罐,抓了几个硬币往水杯里扔了进去。 周围人纷纷回头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举动。 几个硬币而已,又是大佬的儿子,没人敢说什么。 流冰海却突然拍案而起,呵斥小魔头:“刘大头,你疯了!”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个孩子头比较大,于是脱口而出刘大头。 刘晋儿子被吼了一声,吓了一跳,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几个硬币就敢吼他,真是遮不住财迷心窍的嘴脸。 “我不叫刘大头,我叫刘雪枫!” 刘雪枫,好上个世纪日本动漫的名字。 流冰海火速从水杯里捞出钱币,看了一眼这个魔头,抄起旁边一直放着的□□,在他屁股上揍了一下。 她敢揍他?才第一次接触就敢揍他? 魔王张大嘴巴。 流冰海捞出钱币,将它们一一擦干。 钱币是财神的化身,无论大小都要好好善待,可不能亏待了,不然财神爷就不来了,他撒泼打滚可以,挡她财路,她一百八十个不行。 流冰海小心翼翼的擦干净硬币,又对着它们阿弥陀佛的许了几个愿,然后当着魔头的面给刘晋打电话。 “刘总、麻烦您把您儿子接走,不然项目我没法做。” 刘晋那边语气淡淡的,“怎么,他是惹事了吗,范小姐,麻烦你了,包容点孩子吧,需要多少补偿我付给你。” 我需要一个亿,你给我吗? “您不接走也行,如果我下手重了,希望您别介意。” 啊呵,刘晋微微弯起嘴角,“不好意思啊范小姐,我这边信号不好,回头联系。” 说完就挂了电话。 流冰海无语,这都是什么神仙家长。 反正她很厚道的提前通知了,他不管,就算默认了,她让魔头屁股开花可别说她欺负小孩。 她把硬币规规矩矩的放回到存钱罐,又神情虔诚的对它说了几句抱歉和对不起。 然后看着小魔头道,“离我远点,再烦我,我就嫁给你爸!” 魔头看的目瞪口呆。 她连那么几毛钱都看的比天还大,还对着它们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天啊,爸爸完了。 而且,她刚才揍了他一下? 魔头暗戳戳的摊开那张小纸条。 那上面是一个叔叔给他写的咒语。 第84章 第三者范恬(5)很多神经病…… 叔叔说了,遇到难搞的坏女人,就按照咒语行事,确保搞定坏女人无疑。 他转身就跑了,在公司附近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草坪,坐在里面打坐。 他脑袋上好像开了天灵盖似的,两手掌心摊开,双拳紧握,紧闭着稚嫩的小眼睛,眉头紧蹙蹙的,像一个马上要行魔法的红孩儿。 万事不由人,流冰海懒得理他,努力码字,趁着魔兽不在,加油写了一万字大纲。 大纲里的魔兽是一只会魔法的魔兽,蓝魔法、白魔法、黑魔法都随他掌握,魔兽有几个层级,不同的层级能对应给不同的人。 现实里的魔兽不知道对应的是什么样的层级。 魔兽念完咒语,回到流冰海的办公室,非常乖的坐在那里,用力的盯着她,手里还拿了一只画笔,好像随时想往手心里画点什么。 像是符咒之类的东西。 不过好像没什么反应。 流冰海写完大纲,拿了一杯咖啡给魔兽,“喝吗。” 魔兽接过咖啡,非常警惕的往杯子里看了看。 流冰海道,“没有毒,不过你最好老实点,别打扰我工作。” 不然呢?就给他下毒? 魔兽眉头皱了皱。 流冰海走回到工位前,从桌台上的小镜子看到魔兽的嘴唇噙动,嘀嘀咕咕的。 她没理他,这几天格外的忙,她把初部大纲打印出来准备和策划部一起商量一下,顺便又给刘晋打了个电话:“刘总,初部大纲出来了,您方便看一下吗,我们需要沟通一下意见。” 自从甩了魔兽,刘晋似乎放松了自我,“不必了,你们写完剧本再看吧。” 流冰海无奈道,“剧本出来不好改框架,我发给您,或者我去找您,有修改意见当面沟通比较好。” 魔兽在一旁听到她要去他家,猴屁股着火一样窜出来了,“不可以!你不能去找我爸爸,想的美!门儿也没有!” 他谨慎的怒发冲冠,像一只小狮子。 刘晋在电话里也听见魔兽叫唤了,他收起慵懒倦怠的声音,又恢复了阴郁的声线,“那小子在你那里?” 流冰海嗯了一声。 想到这个女人来找自己,这小子会把家里闹翻天,刘晋回绝道,“范小姐,听说你是红文作者,应该能把控大纲内容,我现在也没有很具体的想法,等剧本出来我们再聊。” 说完就给挂了,给挂了。 魔兽死死的望着流冰海,“我爸爸怎么说?” 流冰海没理他,转身拿过包准备下班,脚后跟又突然觉得崴了一下。 她俯身摸了摸鞋跟,好像有点歪了。 她回头看了看魔兽。 魔兽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翻,没说什么便走了。 下班的时候,魔兽一直跟着她。 走到哪魔兽就跟到哪,她不想跟小孩子斤斤计较,不过他别太过分,耽误她回家洗澡她可不会管他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 流冰海走着走着,又觉得鞋跟崴了一下。 这孩子该不会是个“诅咒”神兽吧? 她跑去商场里买了一双鞋。 买完鞋,看到神兽扒在鞋柜旁边看他,她走过去凶了他一下:“你又干嘛!” 神兽吓了一跳,女人果真都是情绪不稳定的。 他无视流冰海的凶相,怒视了她一会儿,淡定的回头。 放荡不羁魔兽小少爷,流冰海记下来这个人设。 继续往家走。 魔兽没有再做什么,他主要是来监督她的,只要她不和爸爸约会,他就不打算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她最好也别招惹他。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跟着她,流冰海路过奶茶店给自己买了一杯冰镇奶茶,没给魔兽买,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往家里走,魔兽在后面跟着,他要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偷偷去和爸爸约会。 流冰海一边走,一边从手机屏幕里看到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跟着跟着,却突然大惊失色。 他看到流冰海被一个面相狰狞的男人突然掳走,那个男的一脸凶相,比他爸爸还凶,他手腕子一用力,这个女人就不见了。 流冰海被肖军带进旁边的小胡同,往她嘴里塞上了一个糖葫芦,阻止她叫。 糖葫芦酸甜可口,流冰海的舌头在糖葫芦上面打转。 肖军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他天天情绪都不好。 和之前一样的动作,他抵着流冰海,眉眼中有清冷的愁容。 “范恬,你到底想好了没有。”他迫不及待的问。 神经病又开始了。 流冰海嘴里咬着糖葫芦,说不了话,她抬了抬眉眼,问肖军:想什么? 肖军眼底滑过邪恶的光,“宁祥,还有那个警察,你到底要谁。” 他一个大男人每天活在女人的感情世界里,有意思吗? 流冰海终于忍不了了,一口吐掉糖葫芦,“肖军,你要追谁就去追,整天烦着我干什么。” 肖军眼底有一丝恼火,慢慢的恼火退去,全是对她的仇恨,“小菲不喜欢我。” “那你就让她喜欢你。” 肖军脸上爬过一丝尴尬的凶狠,而且全是对流冰海的抱怨。 “我原本并不计较的。”他十分负气,脸上爬满猴子一样的跳动表情,“我只想陪在小菲身边,但你毁掉了这一切,你究竟是和宁祥,还是和那个警察?” “我不会和宁祥好的。” 肖军脸上冷若冰霜,“你要放弃宁祥。” 她要放弃宁祥,小菲会去追宁祥,追不到,她就会和别人好,或者,一直生活在失去宁祥的痛苦中。 她现在,就已经生活在失去宁祥的痛苦中了。 他尝试过了,最近,他有暗示自己要追求她,她不为所动,总是抬着灰蒙蒙的眸子问他,究竟怎么样才可以让宁祥回到她身边。 她甚至想去酒后迷|醉,趁机要一个宁祥的孩子,真是疯了。 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除非这个女人和宁祥和好,或许她会断了对宁祥这个大尾巴狼的念想。 就算不和他好,至少选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 以前没有想过宁祥竟然会提出分手,他只想把骚蹄子赶跑。 现在骚蹄子居然怎么也不肯和宁祥好了,难道还要叫他去逼迫宁祥另结新欢不成? “你和宁祥和好,我给你一百万。” 流冰海心里十分震撼。 这样算起来,她就能拿到一百万+宁祥给她的银行卡和大别墅了。 “一个亿。”她冷冰冰道。 肖军脑筋一怔。 流冰海看他没反应,手指敲敲他胳膊,推开他,“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 肖军心里突然起了歹念。 一股压不住的无名火在心里陡然升起。 他恨不得毁掉她,毁掉这个麻烦的存在。 要么她乖乖去和宁祥在一起,要么他毁了她,真是没有第二条选择,让小菲和他头疼的人都该下地狱。 “你到底和不和宁祥在一起。”肖军恶恶的问。 流冰海冷静的看着她。 他突然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流冰海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掰,肖军没有太用力,只是探探她的态度,但她兜里的小尖刀已经跃跃欲试了。 小魔兽在后面偷偷看着惊呆了。 这个男的是谁啊,为什么抓着爸爸女人的脖子,虽然他并不同意爸爸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但是在爸爸放弃她之前,也不能有其他男人这样莫名其妙的抓着她的脖子。 啊啊啊,这是谁啊,莫名其妙,怎么会这么可怕。 坏人也太多了,他们好像在谈些什么,而且谈的很不愉快。 流冰海望着紧逼的肖军。 他是个练家子,身上有些功夫,否则唐小菲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为己所用,不过具体他什么伸手流冰海也不知道。 “我考虑考虑?” 她不想一直和这个一根筋打嘴仗。 “我觉得男人有时间还是多搞搞事业。”流冰海风轻云淡的说,“免得胡思乱想。” 肖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用力扣住她的穴位,穴位生疼,流冰海忍的面不红但心跳,他按够了,松开她的手。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他是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有些事,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流冰海没再和他说什么,答应自己好好想一想,但需要时间。 他松了手,她握着奶茶杯继续往前走,奶茶还是热的。 肖军和唐小菲从小学就在一起,不知道他到底爱她什么,能爱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剧情中介绍,肖军小时候被唐小菲父母救助过,然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把她当天使和女神一样膜拜,那种根深蒂固的情感的依赖感是很难从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身上剔除的。 好像苟活在她身边就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大的连接,如果从她身边离开,他可能都不知道与这个世界的交集在哪里。 这种人心里一旦变态起来牛也拉不住。 魔兽看着这个女人甩掉那个男人决绝而去,紧跟上去,这个女人是个谜啊!爸爸找了个谜! 魔兽非常紧张。 爸爸给他找了个什么鬼啊,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对他这么凶,做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他到底要不要告诉爸爸啊。 转念又一想,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难道她真的跟爸爸没有关系? 魔兽开始头疼了。 流冰海快走到家,回头看魔兽还跟着。 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个男人是谁?” “关你什么事。”流冰海道。 魔兽……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可以背着我爸爸爱别人”。 流冰海:“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跟你爸爸没关系,你自己不信。” 忽而,她又笑笑,“还是你自己不肯信,恨不得我是你后妈?” 魔兽一怔,怒上心头,“你做梦!” 流冰海道,“那就好,我对做后妈也没兴趣,你快回家吧,要不要我打个车送你?” 她没有当后妈的经验,不过让小孩子一个人回家好像有点不安全。 魔兽恨生生的,“不用,我会打。” 说完又警告她,“你最好老实点,不要让我抓到你和我爸爸约会。” “不然呢?” “不然我要你好看!” “怎么好看?”她正有点缺素材,现在巴不得跟他爸爸约个会了。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小魔兽凶恶恶的说。 说完头也不回的打了个车,决绝而去,流冰海一瞬间恍惚的以为这是一个爱慕自己多年的霸道总裁,变小了。 第二天上班,魔兽照常又来盯梢。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坐了一天,已经连续观察一周了,她和爸爸竟然一天都没有见面,不过那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是个狐狸精,趁他不备进了他家门,岂不是要他的命。 第五天刚上班的时候,宁祥又来了。 他换了一个新发型,也换了新的装扮,衬衫是一尘不染的,光洁如斯,身上的迪某奥旷野男士香水的味道真的十分狂野。 流冰海看到他第一眼,便有一种答应了肖军“嫁给宁祥”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 宁祥笑吟吟道,“我来上班。” 流冰海??? 宁祥似乎心情不错,“果真如你所说,我和小菲分手后,父亲断了我的经济开源,卡也给我停了,还叫我搬出家。” 所以呢…… 你就跑来这里上班了? “你们公司老板正好和我发小关系不错,影视圈我也感兴趣,小范,上次你说过,男人要有自己独立的世界,独立的事业,这样我就不会被父母牵着鼻子走,家族企业进不去没关系,我以后要自己打拼,不会被家里牵着走一辈子。” 哦。流冰海心说。 “那恭喜你。”她言不由衷道。 “但是别叫我小范行吗,我叫范恬。” “那我叫你恬恬?” 流冰海……“还是小范吧。” 宁祥低头笑了笑,想了想又道,“我很感谢你,是你把我从傀儡般的感情生活中救助出来,以后,我终于可以好好去爱一个我想爱的女孩子,不用瞻前顾后的。” 他紧紧注视着她。 流冰海有些头疼。 怎么分个手还分出真感情来了。 这只是他的错觉。 一个刚结束傀儡生活,误把旧情当真情的错觉。 “恭喜你找到自我。”她很官方道。 “以后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她。” 每一句都指向她? 好像他解脱出家庭,她就得和他好一样。 “也不尽然。”流冰海笑笑,“你卡也没了后盾也没了,以后养家糊口光靠一份死工资恐怕是不够的,现在生孩子买奶粉上小学买学区房都要不小的花费,能不能给人家幸福还要看你自己铁打般的努力。” 不是你自己做了个打工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少爷。 宁祥笑容一顿,好像之前没想那么多,以为离开家庭有一份工作就可以了。 习惯了刷卡的宁少一时没从世俗的烟火里挣脱出来。 这么复杂? “我喜欢的女孩子,应该会愿意和我一起努力的。”他真诚的望着她,波光如鳞。 “哦,那祝你早日找到她。”流冰海真心道,“不过女孩子也要讨生活,都很现实的,你还是加油工作好好打铁吧。” 魔兽看着这个新出现的男人跟那个女人说了好久的话。 怎么又出来一个男人啊,这都是谁啊! 从此流冰海开始了和宁祥一起工作的日子,他是老板的关系户,每天做不了什么,其实人家还不是看在他老爸的企业的面子上才把他招进来,以后做项目找投资也方便些。 他肯定没和人家说自己和家里闹掰了,老板还做着靠大树发家致富的美梦呢。 他工作内容不多,每天有时间就去找她聊聊工作,或者笑吟吟的望着她。 魔兽看着新出现的一个男人总去和那个女人说话,心里不畅快。之前她在公司不怎么聊天,这家公司男人也不多,可是自从这个好像叫什么翔的男人来了,她的世界就更加丰富多彩起来了。 这算什么啊,她到底跟爸爸是什么关系? 按说她有了其他男人,他应该高兴放心才是,可是他现在气的不行,她到底和爸爸有没有关系啊! 她怎么可以这么花心放|荡,万一以后进了他家门,也这么放荡? 天呐,他头都要大了。 魔兽感觉到人际关系的混乱,心里百爪挠心,他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质问爸爸:“喂,爸爸,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晋这几天没了小魔兽的纠缠,忙自己的事情忙的开心专注,差点把“那个女人”的事情给忘了。 “什么女人?” 魔兽:“就是那天见到的你说要给我做妈妈的女人!” 刘晋哦了一声,好不容易这个魔兽转移阵地了,不能再转移回来,支支吾吾又客气的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什么不要管,那就是真的看上她了?可是她现在跟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 魔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爸爸这件事。 这个傻瓜爸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敢说“可是她不好,我不喜欢她”。 “什么不要管啊!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的妈妈我没有权利挑嘛?”魔兽气哼哼地问。 “可以挑啊。”刘晋听了更高兴了,“那你就自己挑挑看,喜欢哪一个,再来告诉我。” 神经病! 魔兽挂了电话,大人真烦人,天天弯弯绕,从不说实话,当他们小孩子好骗。 打哑谜就是真谜,还得靠他自己好好守住了他们老刘家的门根子。 他每天盯着流冰海,生怕这个放|荡的女人和他爸爸偷偷约会。 他每天盯着流冰海和那个叫宁祥的男人,生怕他们偷偷嘀咕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给他们老刘家丢人。 他好累好辛苦啊! 他一辛苦就心情不好,一日,把流冰海堵在卫生间门口,硬逼着她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个丑恶的这个漂亮的,还有爸爸,她到底喜欢哪一个! 她都把他搞懵了! 那个架势,非常像一个苦恋她多年的追求者。 “你这个坏女人,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这些男人你到底想要哪一个啊!” 小小的身子挡在女厕所门口,凶神恶煞的。 流冰海道,“哪个我也不喜欢。怎么你爸爸还没和你说清楚?” 她有点生气了,大人不负责任搞懵小孩子,还给她找麻烦。 “大人说的话我才不信!” “那你又来问我?” 呃…… 是啊,不信还来问她,反正他们也没有一句实话。 魔兽眼球红溜溜的。 不如做点坏事搞坏了他们! 第85章 第三者范恬(6)拉肚子鬼…… “小范,请你喝咖啡。”宁祥把一杯咖啡放到流冰海桌子上。 雪顶咖啡,咖啡上冒着奶油的白色泡沫,泡沫细腻丝滑,和宁祥光滑的肌肤一样。 她最近一直刻意疏远和他的关系,希望他赶快认清现实,该勾搭谁就去勾搭谁。 但他总是温文尔雅又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似乎对他们的关系十分笃定。 “不喝。”流冰海说。 “怎么了,你不是平时最喜欢喝咖啡的吗?” 他说的是真正的范恬黏着他追求他依偎他爱慕他的时候。 “现在不喜欢了。”流冰海道,“你有事吗?还没问过你,你的工作是什么啊?” 宁祥轻轻笑了笑,“我做商务,要跑跑市场。” “那就快去忙吧,KPI完不成过不了试用期。” 宁祥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来,“小范,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这么冷淡呢。” 你才觉得? “我们没有关系了,宁总。” 宁祥淡淡的眸子又垂了垂,心中掀起千层浪,可他是为了和她好才和唐小菲分手的啊! “可我是为了你才和小菲分手的。”他实话实说。 流冰海:“没有我,你就不打算做自己了?” 宁祥…… “如果是为了我,你不用为我分手,因为我不想和你好了,你现在可以去和唐小姐复合。如果是为你自己,那是你的人生,和我没有关系。” 她真的没时间帮他梳理人生。 “如果是为了你自己的事业,你想在这里努力工作,那就随你,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宁祥还是无法接受她变得这么决绝,“是不是还有人在威胁你什么?” 是有人威胁我,威胁我必须跟你好。 “没有。” 她说完就继续工作了,顺便用余光一直打量魔兽。 魔兽非常老实的在一个旮旯里,午饭时间,魔兽突然高喊:我饿了。 别人都在工作,只有他一个人发出哀嚎。 公司老大马上跑出来,看着这个投资人家里的小祖宗。 他这几天都挺乖的,除了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范恬,没什么别的事情。 老板这才想起小家伙这几天都没有要饭吃,自己怕是怠慢他了,马上笑容和蔼的问他,“你想吃什么?” 小家伙滴溜溜眼珠转了转。 “炒饭。”他指了指流冰海,“叫她去给我买。” 这分明是折腾人,但老板不想管闲事,眼神示意流冰海去买饭。 流冰海道,“我工作还没做完。” 老板立马变得温柔起来,“小范,反正你自己也要吃饭的,顺便买一下的事。” 她看了一眼魔兽便去买饭了。 “再要个酸梅汤!”魔兽又喊了一嗓子。 买完饭回来,她看见宁祥正在哄小魔兽,他可能看出小魔兽是为她而来,想为她做点什么,但魔兽并不领情,极力抵抗。 “你的牛肉饭。”她递给他盒饭。 魔兽抱起饭跑到一边,饿狼吞食般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给我买饭啊。”魔兽质问。 流冰海的老板笑呵呵赔罪道,“这几天都让范恬姐姐去给你买饭。” 流冰海道:“还可以订外卖。” 魔兽不再理她,狼吞虎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原因,酸梅汤上的吸管像冲天炮似的突然将酸梅汤浇到他脑袋上,酸甜汁顺着头发倾泻而下,魔兽愣了一下,大哭起来。 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赶快拿纸把他的脸擦干净。 魔兽像被吓到了似的,一边哭一边表情顿顿的,然后指着流冰海,“是你搞的鬼?” 同事又纷纷看向流冰海。 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看到一个孩子变成了落汤鸡。 老板蹙蹙眉,趴在流冰海耳边,“小范,不是你吧,他可是投资方的儿子啊。” 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认真计较啊。 流冰海回头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资本家,没说话。 魔兽哭的特别委屈,眼泪流的比酸梅汤还多。 别人安慰了他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终于不哭了,瞪了流冰海几眼后又继续吃饭,吃着吃着,脸上表情又是一顿。 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变绿,由绿变白,然后抓了一包卫生纸跑了出去。 在厕所里面一顿疯狂排泄,肠子都快拉绿了。 他扶着墙从厕所里面爬出来,无助的哼唧。 这还不算什么,还没哼唧够,他又跑去厕所。 小脸都吐成一道闪电了。 流冰海在楼道里都能听到魔兽剧烈而难受的呕吐声。 等他吐完,在众人的关注下,双眼无神涣散的从厕所走出来,歪歪扭扭的瘫倒在他之前一直窝着的沙发椅上。 神情十分绝望。 流冰海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 投资大佬的儿子在他们办公室被折腾成这副样子,老板很是紧张,又是安排别人去买药,又是烧热水,还拧了一个热毛巾盖在小魔兽的额头上,十足一个温柔的奶爸。 魔兽哼哼唧唧的,双眼发呆的躺了一会儿,眼珠转了转之后,望了望流冰海,又一嗓子嚎哭开了。 那哭声真是震天动地,哭的委屈极了,都快背过气去了,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搐,哼哼哧哧的哭诉着说,“难受死了,好难受啊呜呜呜呜……”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呜呜呜。”他伸出小手指着流冰海,“都是你,是你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坏女人,呜呜呜,你不怕我死在这里啊,呜呜呜。” 他哭的肠子都快断了,天花板上都是他的嚎哭声。 他抓着老板的胳膊,一个劲的又拽又推,像老板小鸟依人的小秘书一样,“叔叔,你为什么让她去给我买饭啊,呜呜呜,难受死了,难受死了啊。” 老板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魔兽*更是梨花带雨起来,委屈的不能自已,没一会儿又放声开哭,“太过分了,就是你这个坏女人,太过分了啊……” 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坏的女人啊,“就算我害怕你跟我爸爸瞎勾搭,每天来烦你,也不用这么整治我吧,大人为什么都可以坏到这个地步啊。” 魔兽哭了好久好久,把午休时间全都哭过去了。 老板怨恨的看着流冰海,想骂她几句,又突然想到魔兽说的,她和他爸爸瞎勾搭……难道她和刘晋有什么其他关系,难道她是未来的投资方老板娘? 老板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好了,自己好像深深的陷入了一团家事中。 他刚变青的脸色又变红回来,为难的对流冰海道,“小范啊,要不你哄哄他啊……” 魔兽的哭声还在发酵。 她甚至想报警抓了这个坏女人。 宁祥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冷若冰霜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相信她就是那个给熊孩子下药的坏女人。 毕竟这个熊孩子这几天都在这里转圈圈,确实让人眼花缭乱。 流冰海看了他一会儿后,提留起熊孩子,把他从沙发上抓起来。 “你干什么!”熊孩子叫唤道。 流冰海不说话,提留着他又去了厕所,而且是男厕所。 她把魔兽带到格子间里,使劲拍打他的后背。 她看他还是没吐够,要努力多吐一些才是。 魔兽被拍的嗷嗷叫唤,“你干什么!” 流冰海道,“吐要吐干净,不能有残留,会中毒。” 于是魔兽不得已的又原地吐了半个小时,吐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流冰海把他提溜回沙发,这时魔兽脸已经绿了,完全变成了菜色。 她冲了一杯淡盐水,混着别人买来的肠胃药给他灌了下去。 魔兽吵吵着不吃,但力气不如大人大,流冰海按着他的嘴灌下了一杯盐水。 不是喜欢乱吃吗,乱吃就要吐干净。 灌完盐水,她把魔兽身上摸了个遍,想搜身,他尖叫着不让她摸,不过她还是摸到他裤兜里有个硬|绑|绑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可能是药瓶子吧。 她松开他,冷静的又给他灌了一杯温水。 魔兽虚弱的看着公司老板,哭哭啼啼道,“叔叔,这个坏女人给我下毒,你把她开除吧,太坏了,心肠坏的人怎么干事业啊,呜呜。” 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现在既有女子又有“小人”,老板十分为难。 宁祥蹲下安慰小家伙,“小弟弟,你肚子坏不是这位姐姐搞的,可能是饭菜过期了,小孩子肠胃弱,不好消化。” 魔兽看着宁祥这张帅脸嗤之以鼻,谁是他弟弟,就是他这张帅脸整天和这个坏女人在一起唧唧歪歪的,就快给他老爸带绿帽子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既不想这个坏女人进家门,又害怕她给老爸带绿帽子。 “你们蛇鼠一窝!这个坏女人想进我家门,门也没有,心肠这么坏,影响风水,有她在的地方肯定风水财运都不好!” 小小年纪还懂风水,真是扯了个大天经。 魔兽哭个不停。 流冰海又把他提溜到楼道里,“别哭了!是不是个男人。” 什么? “拉个肚子就哭哭哭,以后得了痔疮不是要跳窗户了?小小年纪像个女人一样。” 什么?女人?他像女人? 女人?就是她这样? 她也不像个女人啊! 魔兽气极了,“你才是女人不像女人,像个彪悍的大老爷们一样。” 词汇量挺丰富,语文成绩应该不错。 “小子,别以为你是投资方的儿子就没人能整治你,你怎么这么闲,都不用上学吗,学习不好以后娶不到媳妇你家要断后的。” 魔兽狡猾的看着流冰海,脸上的眼泪突然飞了一半,“要你管!” 说完又跑回沙发椅上哭了起来。 嗷嗷呜呜的,搅合的人脑瓜子疼。 他看了一眼老板,哭哭卿卿道,“老板,这是一个坏女人,她好歹毒好嚣张,真的影响风水,呜呜呜。” 又开始扯经了,没人理会他的扯经。 魔兽又道,“难道你不觉得自从搬到这个办公室,风水财气都不好了嘛!” 老板确实觉得公司换到这个办公地点以后,商途有些坎坷,但也不能听一个小孩子胡邹啊,他那么煞有介事,没的也说的像有的一样。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 我靠,这话怎么说的像爸爸一样,“什么小孩子,你这里西北方财位都落了土了,东方金主位倒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能有金主上门才怪!” 啊,怪不得最近金主不多,老板正愁,于是脱口而出,“那要怎么做?” 魔兽道,“东方金主位要摆富贵竹!” 老板马上安排人去买了富贵竹,没想到没过几天,那个被卡了几个月的项目竟然顺利通过审核了。 老板惊呆了,恨不得把魔兽给供起来,他再也不嫌弃魔兽天天堵在办公室虎视眈眈的杵着了,忍不住还想给这个小家伙一点好处。 小家伙不想要好处,只是说那个坏心肠女人的坏话,让老板把她开除掉,不叫她和那个帅气的男人在一起唧唧歪歪的,那个帅气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很不一般。 这时,流冰海已经搜到了可以喷水的整人吸管,也给老板看了。 “你能把那个坏女人开除掉最好!我现在还肚子痛。” 老板略有为难,就算她不是投资人家属,她还是网文红作者,要留着钓大鱼。 老板笑呵呵道,“除了这个,我都答应你。” 魔兽瞪大眼睛:“为什么??” 她都把他肚子搞垮了,这么坏的女人竟然还留着,有什么用?怎么谁都护着她,难道这个女人会魔法不成。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的。”老板温和的说。 “靠,怎么又是这句话啊,他们会不会说点别的!!” 本来老板还想劝魔兽两句,叫他不要再和范恬对着干了。但想到他是投资方的儿子,便不太想多嘴,而且,范恬这么凶,她自己应该会对付的。 就没多说话。 魔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心里气不过,暗搓搓的望着流冰海和宁祥。 她每天工作完之后,他都会跟她聊几句,不过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搭理他。 为什么坏女人总有人围着转?这是什么世道。 流冰海对围在他身边的宁祥说,“你别围着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宁祥??? 流冰海说完,电话响了,接起来,是肖军那个神经病的声音:“范恬,你想好了没有,到底和不和宁祥和好。” 神经病。 “好不了。”她果断的说。 “你,你要是这么不听话……” “你有时间去报个成人大学吧,每天活在女人堆里不累吗?” 说完就挂了电话。 宁祥也懵了,这是谁来的电话啊,看起来是纠缠她的人,怎么还有别的男人也在追求她吗? 这什么世道啊,小三怎么一转眼变成抢手货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咯噔一下,他不应该这么去评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但人性就是这么现实,从前她确实就是个小三,现在正经八百又被人围着,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他都分手了她竟然不肯和他好,还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谁啊。”他忍不住问,语气有点不太好。 “肖军。” 宁祥一脸懵,“肖军?” 他反应过来,大声问,“他又来威胁你了?” “对。”流冰海如实道,“他逼迫我跟你谈恋爱,不然就把我怎么怎么样。” 宁祥??? “为,为什么。”他结巴着问。 “不知道,可能想让唐小菲死心,他一直喜欢唐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是说,为什么,这样你也不跟我好?”宁祥瞠目结舌的问。 他还以为是肖军一直在替小菲威胁她不许靠近自己半步! 他甚至最近还在想要不要去搞灭了这个肖军。 原来他在神助攻? 那为什么啊!他忍不住问。 “不知道。”流冰海道,“可能我喜欢硬朗一点的,你长的太细腻了,有些事没有理由的,也可能,你的存在会让我想起自己不太体面的过去。” 这句话砸在了宁祥的绝望上。 她不体面的过去是他无法改变的。 都怪他,一直不和唐小菲好就好了! 他原地发呆,被“不体面”三个字刺痛。 她背上包走了,到门口问魔兽,“还不走?” 把魔兽吓一跳。 第86章 第三者范恬(7)他真搞不懂这个女人…… 他真搞不懂这个女人了,以前她都不理他,现在突然理他,吓死人。 魔兽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怕她报复。 没想到她走的悠哉悠哉。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她家楼下,对魔兽说,“我和你爸爸没关系,你别神魂不安的了以后。” 搞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你这么小还懂风水?”流冰海问。 魔兽警惕起来,充满戒备的看着她。 “我最近在写一个电影,小男主跟你差不多大,好像会点特异功能,也很调皮,你要是有什么素材,欢迎提供,我可以付费。” 魔兽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我爸爸这么有钱,还用你来付费? “好,不跟你扯了。”流冰海认真道:“以后别再自己乱吃泻药了,小小年纪,很伤肾的,伤了肾以后就不方便娶媳妇生孩子,你家会绝后。” 魔兽听的脑袋很大,肾跟娶媳妇又有什么关系。 他气鼓鼓的瞪着流冰海,继续给她泼脏水,“就是你搞的我!” 流冰海无奈的摇摇头,“小东西,我真的没时间和你周旋,公司指望我办事,不会轻易开除我,我对你爸爸更是没有半点兴趣。你自己把身体搞坏,毁的是你自己,再弄多少弯弯绕也没有用,损己不利人的事别再做了。” 她不是个喜欢说太多话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又对魔兽多说了几句。 “用不用我帮你打车?”她又问。 魔兽不理她,狠狠的瞪着她。 今天下班早,反正天还没黑。 “那你回去小心。”她说完就上楼了。 吉祥物和往常一样,每天坐在窗户边上等她回家,每次见她要上楼了,就把嘴边的香蕉擦擦。 流冰海回家解下吉祥物的围裙。 吉祥物看看窗外,问,“那是谁啊。” 魔兽还站在楼底下原地转圈圈。 流冰海:“一个小孩。” “谁家小孩啊。” “一个老板的。” 吉祥物睁大眼睛,“你和有孩子的老板搞到一起去了?” 流冰海擦干净她的嘴角,“别瞎说。” 她就长了一张小三或者后妈脸吗? 她把魔兽事件更新到了网上。 网友又跟着吃了一波瓜,好端端冒出来一个神经病孩子,还封建迷信,紧接着网友又恍然大悟,女主要去傍大款了?不要啊,他们喜欢看女主被大款傍。 流冰海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又发了一波红包。 底下有网友问:作者准备把这个孩子怎么样啊? 底下一波跟风的,搞掉他,搞掉他,搞掉他。 也有善良的读者跟另一波风:还是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了吧,女主太没底线我会弃坑的。 读者这么一说,流冰海又犹豫了,小心脏竟然忍不住匍匐了两下。 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读者不爱她。 她竟然有弱点了,她怎么可以有弱点! 她踌躇了一会儿,好像被人发现了软肋,柔弱的小手犹豫了一会儿,躲在键盘后边问:你们觉得应该怎么样? 欺负小孩子确实不太厚道是吧……她不想做一个不厚道的大大。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跟小孩子斤斤计较,他也没犯什么错。 粉丝又激动了,啊啊啊,大大回复我的留言了。 我想看女主和熊孩子相爱相杀。 大大怎么写我都爱。 大大还是搞一搞那个小鬼吧,我看见熊孩子就头疼。 流冰海差点失眠。 第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大大的脆弱。 她胡乱写了一通就发上去了,她要让那个熊孩子交出他所有的秘密助她电影策划成功,上线大卖发大财。 别忘了他才是电影原型! 但她第二天一看见魔兽,就把这件事忘了。 忘的干干净净。 他穿了一件橘黄色的披风在办公室,像个蜘蛛侠似的横躺在沙发椅上。 她办公的时候,他一直盘腿坐在沙发椅上,像大师一样,嘴里嘀嘀咕咕念些有的没的。 流冰海拍了一张魔兽照片,这是一个迷信的小孩。 他把手机横屏摆在办公桌上,在文档里写下:封建迷信,风水大师。 魔兽歪躺地看着她。 她在整理项目,最近项目工程很多,她有些眼花缭乱,这几天老板又约了一个投资人来谈项目,说是今天到公司,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拿下,她会外派给一些兼职编剧来做,自己拿分成,但前提是,她得先把项目谈下来。 老板把这个大鱼交给了她,他跟人家吹的天花乱坠,说他们的首席策划是网红作者,网文点击率多么多么神高。 所以这几天都有人来聊项目。 今天要来聊个网剧,流冰海正在聊,魔兽那小子突然蹦出来对那个投资方说:“不要相信她,她是个坏女人,我爸爸就被她骗了!” 投资方一愣,“你爸爸是谁?” “刘晋!”魔兽道。 是个大佬,投资方又一愣。 流冰海默默看了魔兽一眼,抄起手边的扫把就在他屁股上面蹲了一下。 “你打我?”魔兽大叫。 流冰海冷冷看着他,普通捣蛋她能忍,耽误她赚钱,天王老子也要蹲他一下! 魔兽感到不可思议,愤怒的逃离了现场,他要想想怎么好好对付这个坏女人。 最近流冰海老板对魔兽格外的关心,以前都不怎么理这个小家伙,自从魔兽露出风水大师本质,老板时不时就关心一下这个大师,甚至邀请他一起参加周末的团建。 有大师在,又是投资大佬的儿子,说不定能给公司带来更好的风水。 资本家财迷心窍的打着算计。 魔兽问团建是什么,老板解释,就是和公司叔叔阿姨在一起吃吃喝喝。 哦,吃吃喝喝。 魔兽坏坏的看着流冰海陷入了沉思。 很快到了团建的日子,流冰海和公司同事买了一些吃的喝的到了郊外一个公园,风景如画,蓝天白云,感觉应该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情都能成。 团建准备在这里住一宿,第二天再返城,魔兽跟着他们摆好了桌椅板凳,又在上面放了两个欢迎光临的卡通大头玩偶和一个爆米花机。 魔兽怪怪的坐在这里望着天,上次出来玩好像还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他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喂,爸爸!” 刘晋:“啊?” “我和坏女人的同事一起出来玩了。” 刘晋很高兴,“真的?去多久?” 魔兽……“你都没发现家里少了个人吗?” 刘晋:“你天天往外跑,我怎么知道你在哪。” 魔兽蹙蹙眉头,“我今天不回家!” 刘晋声音中透着喜悦:“真的?” 魔兽…… 他是来为他们刘家严防死守坏女人的,这个臭爸爸竟然这么高兴! “你这样对我,当心有坏女人进了刘家门折磨你。” 不得不说,自从这小子转移了阵地,他觉得没有更磨人的事情会出现了。 他看着被魔兽搞坏的三台手机两个电脑十五个飞机模型和被魔兽贴满了巫术般咒语的照片墙,心头颤了颤。 他不认为这是缺少陪伴造成的,从前他可没少陪伴这小子,要不是这小子精力充沛磨人透顶逼的自己把精力放在了工作上,他可能现在还发不了家。 有时,背叛也是一种无奈…… 刘晋露出虚伪的笑容,“爸爸希望你能出去散散心,坏女人不会进门的,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 太虚伪了! 魔兽愤怒的挂掉了电话。 大人就是这样虚伪,明明烦他烦得透顶却不说,还天天一副伪善的模样,还不如那个坏女人的老板真诚坦率。 他恨恨的咬牙切齿看着天,又看了看公司老板。 他被一群员工围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坏女人和那个叫宁祥的在一旁站着,时不时的也在说些什么。 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他就生气,这天色啊,一点都不给力,应该下起雨来,把他们都淹去奈何桥。 魔兽又看了看流冰海,跑了。 傍晚,天渐渐暗下来,流冰海和几个同事把台子搭好。 资本家总搞一些有的没的来凸显正能量,有这个财力不如多发点工钱。 流冰海把食物和道具一点一点摆好。 这是个山庄,早些年流冰海老板和山庄老板合伙开发的,后来流冰海老板想去做影视,卖了一部分股份,现在看起来这个山庄好像更挣钱,旱涝保丰收,资本家看着总觉得肉疼,一个劲的在感叹这片好山好水好风光。 天远远的是一脉脉的山,风景很不错。 流冰海坐着继续构思刘晋的这个项目。 看来她应该和那只魔兽打成一片,才能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男主角”的生活。 团建开始,山庄周围的田鸭走来走去的,老板出题目,员工击鼓传花作答,流冰海觉得像一群傻子。 题目一般都是围绕公司文化背景建立的,桌面上摆着两只卡通大头,笑呵呵的,谁答对了,大头就会发出鼓励声,答错了会发出警告。 团建开始,有人发现魔兽不见了。 “那个小家伙呢?” “不知道,去厕所了?” “哎呀,这大山庄,别把投资人儿子丢了。” 老板一听就害怕了,赶紧让人在山庄里到处找魔兽,但是找了一圈都不见魔兽。 老板急的脸都白了,这里好歹有山,不会有野兽出现吧。 野兽和魔兽,绝配啊。 大家把后山头翻遍了,又去魔兽的房间找了找,看看他是不是在洗澡。 都没找到。 老板直接脸白了,这可是投资大佬的儿子,就算不是投资大佬的儿子,总归是个小孩子,在他这里丢了可怎么好。 老板急的脸色就快变成菜色了。 还没有失踪二十四小时,也不能报警,大家围着团建的桌板紧急预警。 谁负责去山庄外面找,谁负责去捞池子,谁负责通知魔兽家属,万一找不回来该怎么和刘总交待。 有人嘀咕了一句:那小孩子也挺闹腾的,找不回来也没事吧…… 此时鸦雀无声。 老板骂了句:“人命关天,那怎么行。” 就在这时,水边的鸭子扑通一声跳到了河里;啪嗒啪嗒游走了。 大家愁容不展。 “听说山里有山鹰叼孩子吃的。”有人不知死活的说。 流冰海想象出那只魔兽被大卸八块的样子…… 又开始寂静无声,老板手机里也没有魔兽照片,他电话通知了山庄朋友,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一个六七岁小男孩,长得蛮好看,一脸成熟世故相。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还不见动静,老板这回要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原地打转了一会儿后,满脸愁容的坐在山庄发呆。 这会儿,又有人嘀咕,小孩子不会被拐卖吧,如果被拐卖了,以后要嫉恨他们的吧。 老板已经快坐不住了。 这会儿要不要报警,大家都在等老板拿主意,万一被山鹰给吃了,吃的皮骨不剩尸骨无存,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岂不是遭殃。 老板越想越害怕,一系列虐尸恐怖事件在他脑海里来回游荡。 空气中传来咕咕声。 大家都紧紧的盯着老板的脸。 过了一会儿,随着突然出现的“咕、咕”的声音,团建桌板上那个卡通大头,忽然自己转动起来。 天色暗下去以后,那个大头就像恐怖故事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忽然缓慢的转动了一个圈,脖颈与桌面相连,转了一圈后,定在那里。 老板一口气差点吸溜到肺里。 过了会儿,那颗头又在桌面上转了一圈,就好像有人从后面拧着他的头,按着他的脖子在打转,转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把他狠狠卡住,这个大头的嘴角恨不得就快渗出血来,宛若一个真实的被人掐断了脖子的在这里旋转的人头。 气氛十分恐怖诡异。 老板脸都绿了,他前一秒还在想山鹰叼食孩子的事情。 这个大头怎么回事! 他想让人上去看看,但是没人敢去看,黑灯瞎火的,大家又都这么紧张,大头转了两圈后,胆小的女孩子已经尖叫着跑到一边去了。 诡异的树叶煽动出风的呼唤,老板瑟瑟发抖,叶子互相撞击出天使般说笑的声音。 有女孩子开始流泪了。 那只大头咧着麦当劳叔叔一般的嘴巴,头发是血一般的红色,他刚刚像被谁揉捏、卡住了一般,现在被卡住的最后小半圈缓缓归位。 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树不欲静了,风却也停了。 四周发出诡异的呼哧声,那个大头在阴影的笼罩中,发出很孱弱的、丝丝柔柔的长线般的声音,像是个女生,带一点点哭腔。 大家都不敢说话,员工纷纷退后,老板不跑,大家也不敢跑啊,都气若游丝的看着那只没脖子的大头。 再过一会儿,大头没动静了,四面安静的可怕,老板想说报警吧,手却一直摸不到手机。 员工互相对看,好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看看。 流冰海看够这个大头娃娃的表演了。 她走过去把那只大头拿起来看了看,砰的一下放到一边,一把掀起桌布的帘子。 桌子下面坐着一只表情严肃的魔兽,手里好像举着个什么,正对着刚才摆放大头的桌板位置。 他这么一出现,别人更害怕了,毕竟刚才还怀疑他被山鹰吃了。 那丝丝游游的女声估计也是他搞出来的。流冰海不知道他怎么弄的那只大头,除非他真的会什么特异功能。 但是不管他会什么,她现在只想揍他。 她把他拉出来,魔兽很沉,真的很像一只魔兽。 她问读者粉丝群:小孩子装鬼吓唬大人该怎么办? 粉丝回复很一致:揍! 是粉丝说的,那就不怪她了。 她看了看,扛起魔兽便往住宿的领域走,到了房间附近,她放下魔兽,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动粗了,魔兽大喊:“你怎么敢打我?” 流冰海又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 魔兽又喊:“你怎么敢打我?” 她又来了一脚。 魔兽不喊了,恐怕喊一声她就会来一脚。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打他,哼。 魔兽死死地盯着流冰海,她要是再踹他,他就对她不客气了! 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此刻已经是晚上了,由于魔兽消失又出现,这般闹妖,大家也没心情团建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收拾桌子。 都觉得这个小家伙也应该教育一下,所以流冰海把他扛走也没人拦着,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他们的“家事”。 流冰海望着魔兽,恨不得把他屁股踹烂。 是粉丝说的,她只是在执行命令。 魔兽扯着喉咙,“坏女人,你凭什么打我,我给我爸爸打电话来收拾你。” 流冰海扯了扯嘴角,“你打打看,这荒郊野岭的看有没有人来帮你。” 魔兽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流冰海以为他会撒泼打滚哇哇大哭,但他并没有,只是愤怒的瞪着她,甚至拉开了双腿,好像随时想准备和她过招。 “你是不是讨厌我。”魔兽问。 “反正不太喜欢。”流冰海板着脸,说道,“告诉你,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你跑到成年人的世界里,就要按照成年人的规矩给我办事。” 魔兽吃了一个大惊,“成年人的世界什么规矩?” 流冰海冷冷的看着他,这很简单,“犯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说完,又向他屁股上蹬了一脚。 魔兽真的要急了,但是他腿短,够不到流冰海的屁股,伸着腿瞎蹬了半天也够不到她的屁股。 嘴里不停的骂出狠话:“臭女人,我会记住你的!” 流冰海希望他赶紧展示出自己的特异功能来,她要写剧本,他爸爸那个不作为的老板让人无可奈何。 魔兽气哼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觉得不服气,又跑到流冰海房间。 “死女人,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这会儿已经快半夜了,流冰海刚松口气,敷了个面膜,魔兽却不肯放过她。 “比试什么?”她现在只想鄙视。 魔兽脸上隐隐爬上一丝邪魅,“你敢不敢把灯关了。” 流冰海勾起嘴角,把灯关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魔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都在剧烈的浮动。 他小小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裤线,衣袖里的红色血枪摩擦着他的身体。 谁也没有说话,暗黑的夜又开始静的吓人,流冰海甚至想到了那只麦当劳叔叔一样的卡通大头忽然之间的转动,在这个时候,这只魔兽会不会忽然把头转动过来。 魔兽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张开嘴唇笑了笑,坏坏的小嘴和白白的牙齿之间有一段非常清晰的距离。 他还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窗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丝丝拉拉,拉拉丝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里爬。 魔兽也听到了,心里一动,抬头向窗外看去。 那不是他搞出来的动静,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声音越来越近,流冰海没有回头看,顿了一下后,第一反应,拉住魔兽肩膀,一下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然后慢慢回头。 第87章 第三者范恬(8)特异功能 窗户门口,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紧紧扒住窗户口,紧接着是小臂。 小臂棕铜色,透着暗黑的夜,在黑色的轮廓里隐匿出突兀的形状,扒住窗户口一点一点往里面爬,突的一下,整个身子腾的翻进了这个房间。 是肖军。 流冰海定定看着他,那张阴郁的脸,消沉的,想要吞噬人间烟火的脸。 房间没有开灯,这张脸在黑夜中显得更加鬼魅。 他露出邪魅的浅笑,没想到她还没睡。 “你怎么来了。”顿了一会儿,流冰海问。 这个恶人,竟然跟踪他。 肖军一步一步走近她,站在她面前端详着这张美丽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十分大力的揽过她的腰,一把推到旁边的落地衣柜上,用胸膛抵着,不许她动。 真是糟糕,小尖刀不在身上。 偷拍器也不在身上。 天了个噜,只能肉搏了。 但是流冰海不喜欢肉搏,她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搞废了这个人,还要被他反咬一口去坐牢。 肖军眼中露出一抹贪婪,“小美人。” 果然要开始这一出了……流冰海闻到他身上莫名其妙的香水味,内心感觉到翻涌般的恶心。 想到他一会儿就要像个小人一样翻涌在她的身上,就更恶心。 “你要做什么。”她明知故问。 这荒郊野外,显然不是偶遇,是他故意跟了她而来。 肖军的鼻尖紧紧贴着流冰海的面颊,越贴越近,呼出的气息又温又热,“你说呢,小美人。” 流冰海现在就想把他踢废。 卫生间里还藏着小魔兽呢,少儿不宜好不好,她虽然节操不高,也不想给小孩留下这种心理阴影。 “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流冰海警告道。 她不想魔兽看见她把他□□踢碎的样子。 肖军微微笑了笑,笑了一会儿后,贴着流冰海的脸颊道,“范恬恬,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还是把你据为己有比较好,你看起来美丽可爱,也不比小菲差,你这么不听话,既然不肯和宁祥好,那就跟我好,你看怎么样?” 总之,他想毁了她。 想毁了他控制不了的一切事情。 她让他左右为难,让小菲受伤,既然她不肯乖乖和宁祥好让小菲彻底死心,那也别想太平的活着,她这样当婊|子立牌坊,既不乖乖投向宁祥的怀抱,又霸占着宁祥的心,真是可恶,小菲既得不到,又放不下,害得他思绪混乱左右为难,简直拿她无可奈何。 天下没有这样得了便宜不卖乖的小婊|子,肖军愤愤的想,既然控制不了,不如毁了她。 看宁祥还爱不爱她。 反正她也不和宁祥好,只要宁祥不爱她了,说不定小菲还能念他一个好。 总之,不听话的人,不如毁了。 他慢慢的靠近她。 这山庄的夜真冷啊,治安也没有那么好,他从外面爬进来,都没有什么人发现。 他认识她家,他本可以在她家附近动手的。 但他偏不。 他就要在她的公司地盘里,在她的团队里,在宁祥面前,他恨不得会有很多人冲进来,看到她被人压在床上的画面,他期待啊,好期待,肖军发疯的想。 然后突然动手*抱住流冰海,把她往床上扯。 卫生间里还有一双单纯幼稚的小眼睛呢! 流冰海伸腿想要把他踢废,膝盖一顶,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家伙好像提前有准备,儿孙部位好像有什么东西护着,硬墩墩的,好像戴了个金刚保护罩一样,不仅丝毫未损,还把她的膝盖顶的生疼。 肖军坏坏地笑了一下,意料之中又有所准备的道,“想偷袭我,小坏美人。” 他这么说话让人听着作呕,流冰海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又被他用力一带,她双腿用力抵住不动。 肖军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脸上已经爬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他对小菲死心塌地,但也不是没碰过女人。 外面的女人他也见识了不少,不过眼前这个,此时仿佛非常不一般,他马上就要毁掉一只不听话的小鹿,这只小鹿傲慢倔强难以驯服,叛逆又不靠谱,他现在就要将她收入口袋,让她在自己的口袋里乖乖降服,或者痛苦沉沦。 她身上的味道还真是蛮好闻的……肖军露出阴柔的带着迷醉感的目光,现在必须要把这个女人一口吞掉! 他加重了力气拉她的手腕,流冰海的骨头被他攥的生疼。 肖军眼神迷离,开始满口醉言,“我的小美人儿,你马上就是我的了……” 实在是太恶心了,卫生间里还有小魔兽呢! “你别胡来。”流冰海冷冷的说,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刚好挂在墙面的挂钩上。 他只要敢卸下他的“防护罩”,她就让他好看。 “我不胡来。”肖军充满隐晦的笑意道,“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尝尝我作为男人的厉害。” 你不是叛逆吗,小家伙,快到我怀里来吧。 到我怀里来,让我打开你的人生,让我打开你的生活方式,让你打开你女人的那一面,让我打开你的一切,让我做你的彩云,让我做你的晚霞,让我做你固执生活中的一点点绿,让我做你的野花。 流冰海顺着肖军的眼神慢慢后退,肖军也跟着,把她逼到挂着衣服的墙角,她背过手摸到偷拍器,按下开关。 肖军心中充满激情的喘息,手上开始粗暴胡乱地去摸揣流冰海的怀。 她一把攥住肖军的手,“肖军,这是在公司团建,你胆子太大了!” 肖军迷幻的眼神更加妩媚,他要的就是团建啊,他要的就是别人看见啊,呵呵。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的门,恨不得这时就有人立刻冲进来,哦不,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才是好时候。 “你是我的了小美人。”肖军傲慢地说,身体也不自觉的有了动荡之感。 流冰海有些脚上功夫,她一腿踢到肖军肩膀上,他的肩膀却如铜皮铁骨一般踢不动,流冰海心里暗叹糟糕,小尖刀应该贴身带着。 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腿踢不动再踢一腿,一脚踹到肖军腹肌上,他拉扯着她的肌肤,凑近了她的脸,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小美人,身上真香,我们快享受一下床|第|之|欢。” 魔兽在卫生间里憋的脸都紫了,这些屎一般的大人,说的都是些什么污秽之言啊,还是当他听不懂啊,是当他傻子嘛? 可恶,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爸爸的女人,他现在开始有点怀疑了,不管是不是,现在他都要当作她是,不可以做有辱刘家门风的事情。 房间里传来叮了咚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一场战斗。 魔兽咬了咬牙齿,听见流冰海压低了嗓子对那个男人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男人低沉的大笑开来,“还是到床上说吧。” 他说完一把横抱起流冰海,压着她的身体将自己一同撂到床上,流冰海一腿顶住他的腹肌,双手掐住这个男人的脖子,实在不行就把他掐死。 肖军力气蛮牛般大,下巴已经贴紧了流冰海的脖子。 魔兽脸都绿了。 流冰海腾出一只手推抵肖军的怀,又伸起一只脚顶住,腾出的那只手顺势摸向他的某个穴位,用力按下去,死死按住,肖军发出痛苦的低吟。 这么一疼,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要反击,狠狠的反击。 他压住她,不让她动,他回头看向房间的门,他故意没有去把它反锁,他恨不得立刻有人冲进来看到现在的画面。 这个小美人就在他怀里,大家快来看看吧。 肖军卖力的表演,穴位虽然被流冰海按的生疼,可不影响他吃独食的决心。 流冰海无奈之下,只想咬他。 忽然,墙上有个鬼影一般的东西在蠕动。 就在他的床头,在他的眼前,好像一只蛇女像,蛇女像蛇身人头,在他拼命按压流冰海的动作里疯狂扭动,伸出毒信子,对着肖军的方向摆动着傲慢的舌头。 肖军周身一顿,停在半空。 他确实被吓到了,这里有蛇? 他吓得不敢动,这是山里啊,有蛇是正常的,实属正常。 他不敢回头。 如果回头,会不会看到一条冷漠的身子…… 肖军浑身僵硬,不过依旧没有放松的死死扣押着流冰海的身体。 流冰海看不到床头的墙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肖军的死鱼眼盯着墙面发呆。 还没轮到她动,突然,卫生间外传来咚咚咚的响动声。 魔兽忽然大叫着从卫生间里疯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枪一样的东西,冲着肖军喷|射出去,他的脸上忽然满脸血迹,泥浆一样铺满了双眼。 刚刚,他站在卫生间外面的角落,此刻,看着敌方没有动弹,才冲了出来。 肖军“啊”了一声,忽然翻了个身,伸手去抓眼睛周边的血泥浆。 这个泥浆有点滚烫,还有些刺激,打到身上没事,打到眼睛里能够他喝一壶。 这本来是魔兽用来打到墙上吓唬流冰海的,蛇影也是他用来吓唬流冰海的。 没想到遇上了更可恶的大人。 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更大的敌人,他对准了肖军的眼睛,大规模的喷了出去,血枪发出模拟真枪的声音,砰的一下。 肖军大叫起来,他以为他被打重了! 他惨叫着捂着双眼,像条泥鳅一样在地上打滚,心里想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啊啊啊,他的眼睛。 流冰海趁机跳下床,抓起外套拉起魔兽就往外面跑,顺便报了个警。 魔兽一边跑一边满脸泪痕。 流冰海没看见,过了会儿跑到一个安全地方竟然听到呜咽的哭泣声。 他哭毛线,流冰海心想。 魔兽满脸泪痕了一会儿便阴沉起脸,严肃的像是一个捉了奸的成年人,他阴森森地看着地面,嘴里骂着肖军那个猥琐的小人。 小小年纪还懂“猥琐”二字,看来语文是真好。 流冰海:“你那枪哪来的,里面是血?” 魔兽瞪了她一眼:“血浆。” 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面休息,魔兽扶着大树,心里满满都是对那个死男人的恶念。 “你那枪本来是用来对付我的吧。”流冰海又道。 这小孩确实花招多,那也不过是个小孩,特异功能是什么鬼,刘晋的承受能力也太低了。 魔兽又瞪了她一眼。 他不想和她说话,只想等着警察叔叔来把那个死男人带走。 他扶着大树,忽然又开始泪流满面。 流冰海被他的矫情深深的刺痛了,“你哭什么啊又!” 他竟然感性的像个林黛玉一样。 魔兽哭哭卿卿的,边哭边道,“你们大人都太坏了!好多坏事情,都是神经病!” 流冰海…… 魔兽哭了一会儿,又板起脸来问她,“他刚刚是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坏事情?” 流冰海…… 他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上来了。 她也板着脸,不说话。 魔兽追问,“什么坏事情?” 流冰海…… 魔兽:“他哼哼哧哧的,到底要对你做什么坏事情?” 什么坏事情……就是你们小孩子见不得的那种坏事情! 流冰海板着脸道,“一些你们男人长大后会对女人做的坏事情。” 魔兽气呼呼的,“那是不是见不得人的大事。” 流冰海:“不怎么见得人。” 魔兽更生气了,还好她拒绝了! “不过,如果是你爸爸对你妈妈做,就可以,如果是我男朋友对我,也可以,但他谁也不是,所以他得挨揍,所以今天谢谢你。” 哦?魔兽气的要死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用来对付她的法子搞定了一个坏人,她还知道谢他,算她识相。 “幸好用到他身上了,你躲过一劫。” 魔兽??? “如果用到了我身上,我会揍到你屁股开花。” …… 事情惊动了整个公司,他们一直等到警察来。 来的人还有元泽,流冰海特意通知的他,有熟人在总归方便一些。 他们一起调偷拍器里的录像,流冰海才看到墙上的蛇形人影。 他这种雕虫小技竟然也能把傻子们整的一愣一愣。 怪不得他对“大人”这么不满意,确实傻。 警方在花丛里堵住的肖军,他眼睛睁不开,跑不远,虽然自己去卫生间洗过了,但是血浆侵入到眼睛里,刺激得他睁不开,倒是不至于瞎。 流冰海还是隐隐后怕,如果是喷到了她的脸上,她还不把这个魔兽掐死? 不过魔兽说过了,本来是准备喷到墙上吓唬她的。 算他有脑子。 元泽拷贝了那份录像。 “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最近很久没见面了,约她,她一直都说忙。 流冰海看了一眼宁祥,“一个朋友的朋友,脑子有病,具体的,去录口供再说吧,宁先生也认识。” 宁祥的脸都是菜色,这一切都是他间接带给她的,她对他鄙视,他无话可说。 元泽点点头,简单记录了一下,忙了一晚上,才有空对流冰海说,“最近你总没时间,在忙什么?” 流冰海道,“一个电影项目。” 元泽又是点点头。 大概工作原因,他的话不是很密,只是句句见血,“你与肖军和宁祥,有私人感情上的恩怨?” 不是都说了录口供再说么…… 流冰海如实点点头,“嗯。” 元泽目光平静的垂了垂眼睫毛,“难怪防范意识这么强,女孩子,确实要小心为妙。” 流冰海又解释道,“我没和他们两个交往,都是丑人多作怪。” 元泽顿了一下,又笑笑,“你为什么解释这个?” “怕你误会啊。”流冰海道。 元泽又笑了笑,春风似乎扶上了表面,警察欧巴还有小鲜肉的一面。 她的私人故事,他以后可以慢慢听。 “你的项目什么时间忙完?”元泽又问,“这段时间可以约你了?” 流冰海道,“还得过段时间吧。” …… 这一切都被魔兽看在了眼里。 这怎么又出来一个男的啊! 魔兽在一旁看着,气的不行。 这都是些谁啊! 怎么像打地鼠一样没完没了层出不穷的啊! 这次还是一个穿蓝衣服的,好像很难打的样子。 这个女的怎么回事啊,听说同时跟好多男人周旋的女人被称作什么d妇,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d妇? 魔兽紧巴巴的看着流冰海和元泽谈话。 他们似乎非常热络的样子,可恶极了。 几天之后,元泽将流冰海和魔兽带到警局做笔录,魔兽一直阴沉沉的不开心,他知道爸爸这回遇上难题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爸爸的女朋友,人家有好多对象! 魔兽看着d妇,不想理她。 刘晋听说儿子“搞瞎”了一个犯罪分子,吃了个大惊,他十分开心的给流冰海打电话,问她是怎么搞定这个小魔头的,他竟然改邪归正去折磨坏蛋了? 流冰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劝他,“刘总,魔兽心情不太好,您还是多陪陪他吧。” 刘晋说:“魔兽?” 哦,流冰海还一直不知道魔兽的名字。 刘晋那边沉了沉脸,“他被你收拾的怎么样?” “我没收拾他。” “那你们同仇敌忾打坏蛋?你肯定收拾他了。” 流冰海无奈道,“只是碰巧。” 真的是碰巧,我只是揣了他屁股几下。 刘晋很开心魔兽能去搞坏蛋,毕竟比搞大人要靠谱多了,但魔兽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的不高兴。 虽然他还是每天去流冰海的公司里盯梢,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跃的盯着她,争取挖掘一切可以搞垮这个坏女人的机会,反而十分消沉的坐在那里,情致似乎受到了打击,就像一个被抛弃的遭遇了打击和背叛的苦b分子。 员工对他在山庄里的离奇“失踪”还心有余悸,不知道这只魔兽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也不太敢惹他。 只有老板还在讨好他,偶尔给他买点吃的之类,但他不吃,一天天饿着肚子苦大仇深的坐在那里,看着宁祥在流冰海身边欲言又止,看着流冰海对宁祥视而不见,有一天他看到元泽来接流冰海下班,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大哭,再也不管不顾的拔腿向外面跑了出去。 流冰海把奶茶塞回到元泽怀里,“先给你。” 然后就追了出去。 她跑出公司,看着一个小小的黑影黑皮球似的快速移动,天本来已经有些擦黑了,那是公司大楼南边的方向,是魔兽不跟着她的时候回家的方向。 没想到一只魔兽跑的还挺快,流冰海追了许久才追上魔兽。 魔兽跑累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形象十分不堪。 “坏人。”她见流冰海追上来了,心痛的喊出这两个字。 好像是一个受了情伤,不能自已的伤心人似的。 流冰海真怀疑到底是他怀疑他爸爸想追求自己,还是特么他自己想追她。 “坏人。”魔兽又喊了一遍。 “你们大人都不靠谱,呜呜。”魔兽呜咽道,“我爸爸不靠谱,我妈妈不靠谱,你也不靠谱。” 你们没有实话,还敢狂妄自大,你们稀里糊涂,还想追求幸福,你们到底谁真谁假,你们到底在干些啥。 流冰海哭成泪人问流冰海,“你到底是喜欢谁啊。” 他一脸受伤,“你快告诉我实话。” 流冰海脸大心细,不慌不忙,“你妈妈怎么了?” 魔兽瘪着嘴老泪纵横。 流冰海道,“要说实话啊,不要和那些大人一样。” 魔兽抿着小嘴转身又跑了。 流冰海追着她来到了一个街心公园。 这是老大爷练功的一个地方,魔兽似乎却常来,踩石头的样子很是熟络。 过了一会儿,坐在地上打起坐来。 “我妈妈不见了,变成蝴蝶飞走了。” 流冰海??? 这个梗过时了,孩子。 魔兽又哭了,“这么老的梗只有我爸爸那种把小孩子当傻子的老男人才编的出来。” 流冰海松了一口气。 “你妈妈有特异功能?” 魔兽呸了一口,“她有个屁!” 她有个屁啊。 她好像只有一个傻子兄弟。 第88章 第三者范恬(9)流冰海喝了一口咖啡…… 魔兽是在四岁的时候看见那个傻子兄弟的。 他对妈妈的印象,只停留在她在家里打坐,爸爸说她在练气功,说她会特异功能。 他太好奇她会什么特异功能了,它以为她会的特异功能,是可以上天入地打魔怪的那种,直到能看懂字后,他在爸爸上学时期的社交网站上看到他说:这个小妖精有特异功能,真能勾人。 勾人是个什么特异功能啊,他不懂。 后来他看到了她的傻子兄弟。 那个傻子兄弟长的人高马大的,他出现在爸爸的世界里,说他可以带妈妈去到处流浪,周游世界,还说妈妈那样的女子,应该无拘无束而热烈的活着。 热烈是个什么鬼啊,他又不懂。 反正后来他看到,妈妈和那个傻子兄弟的手手碰了手手,交叉在了一起。 他问爸爸,妈妈去哪了,爸爸说她有特异功能,变成蝴蝶飞走了。 特异功能个屁啊,手牵手也算特异功能? 他要叫这个骗子爸爸知道知道什么叫特异功能。 他那些本领才是特异功能,爸爸懂个球。 大人就会说谎,欲盖弥彰,什么都不说个清清楚楚,害他花了好几年才弄清真正的真相。 爸爸不就是被甩了嘛! 而且是被一个不如他的男人挖了墙角,竟然整出一个“特异功能”来迷醉自己。 在他发现爸爸又想“寻新欢”的时候,他马上介入进来盯墙角,结果竟然又如此惨烈。 魔兽哭哭卿卿,“你们女人都是这么的水性杨花……” 他哭的太惨了。 魔兽受了重大打击。 他本来是不遗余力要去搞垮这个臭女人的,尤其在她那么“财迷”的时候。 但他发现,她没有和他说“你们小孩子”这句话,她说“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则”。 她好像没把他当小孩子那样看待,竟然还以“大人规则”为由踢了他几脚。 他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又忍不住对她稍微改观了那么一点点。 他本来准备和她好好的战斗一番,可是她怎么这么水性杨花啊,刚弄走一个坏男人,又出来一个帅男人。 而且他竟然隐隐的难过,是不是她真的不喜欢爸爸啊…… 他竟然难过得十分分裂。 水性杨花……太水性杨花了…… 流冰海道:“你别哭了。” 魔兽依旧泪流不止。 流冰海又道,“别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魔兽顿了一下,呃,他不是吗? 流冰海道,“你不是不喜欢被说小孩子吗?那就像个大人一样,大人很少哭成这个德行。” 魔兽觉得有道理,可是他真的太难过了啊。 他的世界观再一次坍塌了。 他才对她改观了一点点,那天她揍他屁股,愤怒之余他还有点小小的惊讶,她没有躲开他反而是揍了他屁股。 她很公正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对手。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和她进行长跑般的pk了,她竟然水性杨花了起来。 魔兽无法言说这错综复杂的心情,只是一个劲的泪流。 流冰海却突然温柔起来了,看着小魔兽笑吟吟的露出温柔表情。 魔兽眼泪串珠子似的,一边流一边恨恨的望着他,想到妈妈,又是一阵难过,妈妈也曾经这样笑吟吟的望着他。 流冰海摸摸魔兽的脑袋瓜,“一直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他凭什么告诉她。 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爸爸?”魔兽问。 “不喜欢。” “真不喜欢?” “真不喜欢,你想多了。” 魔兽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哭泣,想了又想,“那你干嘛跟着我!” 奇怪……“不是一直都是你跟着我吗?” “我是说现在!”魔兽大叫。 流冰海心想,我主要想看看你有什么特异功能…… “你妈妈真的没有特异功能?” 魔兽仿佛被侮辱了一般,“有个鬼啊。” 说着,他又泪流满面了,水性杨花也算特异功能吗。 流冰海有些为难,那么,她就需要给那个女人塑造一个莫须有的特异功能,她会变成蝴蝶飞走,然后留下一个同样有异能的孩子,在这里延续血脉,并且,继承她由异能带来的一切功绩…… “你会算命?”她又问到了关键点。 魔兽的哭声突然卡壳了,不错眼珠的看着流冰海。 “要你管!”他咆哮道。 自从妈妈离开家,他知道了自己是“特异功能”的后代,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他要变成一个“特异功能”的小孩,总要有点技能傍身。 他不喜欢她这副琢磨自己的样子! 魔兽又哭着跑了,这次好几天没有再出现。 他乖乖在家堆了好几天木头,没说话也没给刘晋找麻烦,刘晋看到他这才想起自己的电影项目,联系流冰海。 可他绝口不提项目的事,第一句话便是:范小姐,请问你把刘钦钦怎么了? 原来他叫刘钦钦…… “我没怎么他啊。”流冰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挨了一脚就寻短见了吧,“他怎么了?” 刘晋话语中透着喜气,“他这几天很乖,你教育的?” 流冰海……“那可能是长大了吧……” 刘晋冰冷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这个女人能修理他儿子,好像很不简单,有时间得请她吃个饭。 “最近你忙吗?”刘晋问。 流冰海道,“正想找您沟通电影项目的事,关于异能方面的问题。” 刘晋却像突然得了失语症似的,顿了片刻后,才说,“哦,你随便编吧,大体就是那个脉络。” 他指的是女主失踪后,父子二人共同建立大好河山的故事。 跟原型出处很大,不过流冰海动了动脑筋,把魔兽写成了一个天才少年,和父亲勇闯江湖参与爱心救助的动人故事。 魔兽又是一连好几天没出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流冰海忙前忙后跑项目,找演员搭剧组,就为了演这只魔兽。 她看着流冰海忙来忙去,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但是她似乎真的没准备和爸爸谈恋爱,水性杨花他也没有办法。 她最近就是一边搭剧组,一边等着肖军那个案子开庭,元泽还要帮她捋案子,实在是忙的马不停蹄。 回家的时候,那只魔兽又跟着她,一直跟到家门口。 他站在她背后,咄咄逼人,“我能去你家看看嘛。” 流冰海一脸疑惑。 魔兽:“我不会捣乱的,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把你养的这么水性杨花。” 流冰海带他回了家。 吉祥物坐在窗户边上吃香蕉,看到流冰海回来,一如既往的掏出餐巾纸擦擦手。 魔兽看了看这个小家,比他家实在是小太多了。 吉祥物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他看着吉祥物也觉得有点诧异。 这个人怎么坐在轮椅上,戴着围裙,神态像个小孩子。 不过他听说大人到了很大岁数以后会得一种返老还童病。 “你是得了返老还童病吗?”魔兽问。 吉祥物一愣,被吓住了,她茫然无助的看着流冰海,道,“这个熊娃谁啊。” 声音很大,可见惊吓程度。 魔兽有些诧异,就是这个傻呆呆的老女人把这个女人养的这么水性杨花的? 他还以为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应该是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那种。 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呆呆的,还有点傻白甜。 但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很傻白甜,除了这个女人! 哼。 不过他不欺负老年人。 “我该叫你奶奶。”魔兽说。 吉祥物看了看流冰海,往嘴里塞了一口香蕉。 魔兽傻呆呆的看着吉祥物。 流冰海过去摘下母亲的围裙,给她换上了一条干净的,又把她的袜子脱下来给她洗掉,然后洗手做饭。 魔兽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 他在流冰海家蹭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吉祥物大口大口的从嘴边掉落食物,流冰海一边扔掉她的食物,一边把随餐服用的药物递到她嘴巴里。 魔兽没见过这样的家庭,有点讶异,好奇的缩了缩头,往嘴里扒拉饭。 面对这只吉祥物,他好像没有什么主动进攻的欲望,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怜。 气氛有些尴尬,他好像无法发挥他的长处,扒拉了几口饭,问流冰海:“上次祸害你的那个男人抓起来了没有。” 小孩子说话不分场合,吉祥物一下瞪大眼睛。 她虽然阿尔兹海默症了,但母爱还是一种本能,嘴里的食物阻塞在嘴里,张大嘴巴看着流冰海。 流冰海差点一脚把魔兽踹出去。 “什么男人?”吉祥物问。 流冰海想了想,实话实说,“一个追我的男人,想霸王硬上弓,没得逞,被警察抓走了。” 吉祥物脸红了白,白了绿,把筷子一拍,“你快点嫁人吧!” 噗,魔兽觉得吉祥物好好玩。 她着急的样子好好玩,好像一只卡通大玩具。 吉祥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拍完筷子又看着流冰海说:“你舅家介绍的医生就蛮好,还能给我治病。” 老太太现在脑筋还挺清楚……流冰海道,“我会嫁出去的,你别操心了。” 她又给吉祥物擦了擦嘴巴,其实有点珍惜这个会唠叨的老母亲。 魔兽吃完饭,在流冰海家里乖乖坐着。 吉祥物一直在催促这个女人搞对象,她需要有个男人,爸爸需要有个女人。 以前他觉得女人都是不省油的灯,现在他也觉得这个女人不省油,但是,她跟别人不太一样,她竟然敢打他,还敢对他大呼小叫的,她不把他当小孩子看,而是当成对手,娶进门来肯定能和她pk。 哼,只可惜她水性杨花,不知道怎样才能制止。 魔兽又坐了一会儿,脑中都是跟这个女人pk的场景,吉祥物忽然大声问他:“你到底是谁啊!” 声音之大,又吓了魔兽一跳。 “白吃白喝,怎么还不走啊。”吉祥物大声道。 魔兽无语,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晚上,他被流冰海送回了家,她还是第一次到刘家,把他送到门口,对魔兽道,“才知道你叫刘钦钦。” 魔兽被识破真人嘴脸一样,紧了紧眉头。 流冰海道:“我跟你爸爸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你也看见了我身边不缺男人,以后别老盯着我了。” 说完,没等魔兽有什么反应,又道,“你妈妈有她自己的人生想法。” 她只能说到这儿。 她不怎么会安慰小孩子,而且说多错多,她又不了解真相,谁知道刘晋是不是对人家家庭暴力来着。 总之,这个魔头不要再跟着她了。 魔兽又露出一副被抛弃的神情。 “我爸爸不好吗?”他问。 那么多人都在追求爸爸呢,他盯都盯不过来。 流冰海也紧了紧眉,她总不能说她不想当后妈吧,他已经一脸失恋的样子了。 “我要忙工作,而且,我还不知道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说。 第一次有人这样用大人正式的口吻和他说话,魔兽感觉自己的磁场提升到了一个大人的水平。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忙完工作?”他认真的问。 “你不是不想让我跟你爸爸好吗。” 这个魔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钦钦嘟了嘟小脸,“那倒也是,你脾气不好,还喜欢动手,又不是名门望族,你配不上我爸爸倒是。” “嗯。”流冰海松了口气。 “那你忙完这个项目就不会再跟我爸爸联系了?” “保证不会,只要没有工作需要。”流冰海对天发誓。 魔兽又嘟下小脸,“你不喜欢我爸爸?”他不死心的问。 流冰海……“不喜欢。” “为什么?”魔兽大声问。 流冰海白愣了他一眼,“我喜欢打架,得找个会打架的。” 魔兽一脸迷茫。 这个女人都是什么择偶观啊…… …… 魔兽失落了一阵,同时以他为原型的电影项目一直在努力推进,流冰海并不清楚他的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修改了一些人设,把她写的美好善良且无奈,魔兽继承了一些技能和他爸爸一起智斗坏蛋。 项目很快过审,就联系摄制组拍摄了。 同时她那本狗血八卦小说依然在更新,不过她最近太忙,更新速度慢了下来,一周只更新两章,主要也是为了等等生活里的奇葩慢慢出现,给她提供素材。 肖军的案件还没有开庭,他一直被关着,她的生活清净多了,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生活,约个会,敷敷面膜,过点没有奇葩围绕的日子。 她的小说卖了影视版权之后由于没有结局,一直没进入拍摄阶段,她非常腹黑的想要留一个梗写续集用,看看能不能再卖影视。 她在这个圈子里,拍摄完毕后联系商务正常推广宣发,收视应该不会太差,而且她自己的小说改编,剧本她也会跟进,她想在这个大金库里好好干上几年,然后就可以买一套好看的房子和喜欢的人在里面做喜欢的事情。 不那么忙了以后,有时间和元泽好好约个会,元泽是一个耐看型的人,初见只觉得稳重,现在越看越觉得顺眼。 但是他给肖军这个案子带来了新的发现。 肖军QJ未遂和性|骚|扰,正常来说判3-10年的刑期,元泽很担心过几年他出来了,还是会来为难流冰海,而且他那种神经病,精神上没有寄托,恐怕报复心会更强,到时候她日子更难过。 流冰海想过这一点,所以要赶快买房子搬家,再娶一个有伸手的老公进门。 流冰海道:“不怕。” 元泽:“不怕什么?” 流冰海道:“不怕他来报复我。” 元泽:“为什么?” 流冰海喝了一口咖啡,小鸟依人道,“找一个能保护我的有伸手有政府撑腰的老公,他就不敢来欺负我了。” 这一波暗示真的很明朗,元泽笑笑,好看的眉峰上都是点点星光。 吃饭后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最新的警匪片,和警察叔叔约*会,肯定要顾及人家的喜好,看片过程十分顺畅,枪声在放映厅内噼啪作响,流冰海“被吓到”,很小鸟的依偎在警察叔叔身边,寻求保护。 元泽被这一波骚操作震慑到,因为前一天他还看见她把脚丫子放在办公桌上对着电话里的某个奇葩大吼大叫的。 “你那天在电话里对谁吼呢?”元泽问。 那天,宁祥喝多了,电话里冲她一个劲的诉说心事,那些回不去的人生和过不去的流年,都是他心中深深的痛。 她听的烦死,就吼了一句“痛你妈蛋啊。” 刚好被来接她下班的警察叔叔听到。 流冰海不想纠缠这些小事,挖住他的胳膊,“一个小娄娄而已,不足挂齿。” 元泽便信了她的鬼话,看了她一晚上的小鸟依人演出。 平静的日子没多久,过了几天,流冰海一到公司,发现。 魔兽又来了,而且,还是和刘晋一起来的。 第89章 第三者范恬(10)刘晋穿的西服笔挺…… 刘晋穿的西服笔挺,像要相亲似的。 他是来跟进项目的,剧组的拍摄不在城里,流冰海偶尔要进山跟组,刘晋不方便进山,就来公司跟一跟项目。 他和魔兽出现的时候流冰海刚在剧组熬了几个大夜,灰头土脸的。 刘晋问了问项目进展,又定定看了看她,对流冰海说:“你使了什么妙招?” 流冰海不明白他的话。 他偷偷对流冰海说:“这小子这几天都很安静,一直在思考,是被你教训的?” 流冰海想了想,道:“他可能在思考什么新的战斗方式吧。” 刘晋刚有一丝温和的表情,又扶上冷酷容颜。 他觉得应该有个人治一治这个魔兽比较好。 由于刘晋开始跟进项目,会经常到流冰海的公司对接工作,魔兽便又开始经常跟着出入。 魔兽几乎天天都在流冰海公司里泡着,虽然没有新的投资注入,但是自从老板听了他的“鬼话”重新调整了公司风水布局,公司项目进展顺利很多,所以魔兽虽然烦人了点,老板还是拿他当“敬品”一样供着。 他是来打量元泽的。 看看这个偶尔来接这个女人下班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能把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征服掉? 宁祥最近没有再追求流冰海。 自从肖军的事情发生之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好像是他给这个女孩子带来了太多困扰,甚至给她的一生带来了不可逆的灾难,他开始反思,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也没有资格再追求她。 他十分苦恼,而且工作上面也不是很出色,他负责商务,要去拉投资,几个月过去了也没有拉来什么。 老板本来看他有宁家撑腰,以为他能多拉来一些投资,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 老板终于忍不住说,“宁少,你这几个月也没拉来什么大佬,实在不行,要不请令尊亲自参与一下?” 老板还不知道他已经与宁父划清界限的事情。 宁祥为难的半天没有说话。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个绣花枕头,还是一个用情不专,左顾右盼,耽误了两个女人青春的绣花枕头。 宁父是不可能给他做投资的,宁父巴不得他什么成绩也没有,赶紧卷铺盖回家。 万般无奈之下,宁祥给唐小菲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他更鄙视自己了,他绣花枕头不出成绩,还要请前女友帮忙,可他父亲已经断了他周边所有的人脉支持,告知他的富贵哥们儿们都不许帮他,只有唐小菲或许敢违背父亲的意见。 宁父好像也是逼着他回到唐小菲身边一样。 总之,他给唐小菲打电话了,他十分懊恼,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十分看不起自己,也觉得对不起两个女人。 唐小菲想都没想就答应帮他想办法。 想到父亲,宁祥叹了口气,他好像还是没办法脱离父亲设置的一切。 “我爸爸不会为难你吧。”他问。 唐小菲许久没有和宁祥联系了,此刻有些激动,“怎么会,他一直希望我们帮你的。” 宁祥又叹了一口气。 他捋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他不想回到父亲身边。 他想,请前女友帮个忙,又不是和好,应该也不算再次违背了自己。 唐小菲马上帮他联系自己的各路朋友来给流冰海的公司投资,但是她之前并不知道宁祥跑到流冰海的公司上班了,肖军从没对她提起过,知道流冰海也在之后,唐小菲心里炸了锅了,五味杂陈又惊涛骇浪,心里酸甜苦辣都有,可是肖军已经进去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帮扶她,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着心爱男人的普通女孩子而已,又不是容嬷嬷。 几经周折之后,投资终于拉进来了,都算在宁祥的业绩里,拉来投资融入的新项目又在流冰海手里负责,所以她又赚了不少项目提成,唐小菲一想就难受,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心爱的男人在那里上班,她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为钱发愁。 可她实在受不了宁祥和流冰海朝夕相处,几次三番劝他,“不行你就回叔叔的公司吧,何必和家里人对立呢。” 宁祥平静的道,“不回去。” 唐小菲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是为了范恬才出来工作的吧。” 宁祥想了想,实话实说,“一开始是,现在也不是,我对她也对不住,对你也对不住,我自己没什么能力,但我可以再练练,反正我不回去。” 父亲把他以前的人脉都堵死了,他可以开拓新的人脉,大不了其他大公司多跑跑,范恬都能自己独闯,他怎么不能。 “我都这么大了,还能被我爸爸拿捏一辈子吗。” 宁祥阳光的脸上浮上一丝阴霾,他蹙紧了眉头,寡淡的神色多了一抹秋日里浓郁的低沉气质。 他要想想怎么开始自己真正的人生了。 唐小菲心里却觉得很感动。 她喜欢的男人要长成大人了,虽然不是为了她……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好迷人,她要帮他。 唐小菲用尽了浑身解数为宁祥拉来投资,老板得知他背后的强大帮手后,请唐小姐来公司见面,有这么大个财神爷,老板要好好供着。 唐小菲再次见到了范恬,也就是流冰海。 流冰海再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见到“原配”只会老鼠过街躲到一边的”小三”,以前她见到唐小菲,都是规规矩矩的让到一旁,甚至低头不敢看她,生怕她把自己抓出来揭开虚伪真面容。 现在,唐小菲受邀到宁祥公司。 流冰海大大方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老板不知道她和唐小菲什么关系,一直在和唐小菲介绍公司业务骨干范小姐的业务能力,唐小菲默默听着,看着流冰海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说她是个“小三”,可她遵守诺言离开了宁祥,即便宁祥和自己分手了,她也没有和宁祥在一起。 她答应过的,“和他永生不再纠缠”,她做到了,所以自己现在也说不出她什么来。 宁祥自己跑到人家公司,唐小菲觉得说不出什么,可是心里憋屈,还是忍不住想给流冰海使点绊子,可他们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在业务上给流冰海使绊子,她出问题,也会牵扯到商务,她不想伤害宁祥。 而且,也不想自己拉来的投资有损失。 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特别难受。 再者,见到流冰海第一眼,她便觉得好像使不出什么绊子来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流冰海面对她泰然自若,只想着怎么能从她身上捞点油水。 老板给投资人介绍自己的业务精英,“范恬是咱们公司脑洞非常大的业务骨干,《不出彩的总裁爱上我》这部网文您在网上有看吧?点击很好,也卖了影视,就是她的作品。” 流冰海心想,但愿她没看,因为恶毒女配就是她自己。 唐小菲酸酸又颇高傲的望了她一眼,流冰海淡淡看着她。 唐小菲酸了个酸后,对她笑了笑,“范小姐很优秀。” 流冰海礼貌的微微抿了抿嘴。 唐小菲心中不爽。 范恬变了,头发长了,穿着也和从前不一样,她穿着大气流线型的微喇牛仔裤,真丝黑白格子长款衬衫,从前“小三的”稚嫩感荡然无存。 她站在唐小菲面前,除了“钱味”不如她足,其他都不输给她。 魔兽在一边看着两个女人站着对视,眼前一亮。 他很善于捕捉人与人之间的感应,远远看着,便觉得这两个女人不一般。 被称作“唐总”的那个女人长得好漂亮,一头长长的卷发,像洋娃娃一样,芭比睫毛一忽闪一忽闪的,手上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包,爸爸身边有好多这样的女人,但是都没有她漂亮,他们胭粉气很重,不像这个女人雅致洋气。 而且她皮肤也好好,眼睛大大的,很高贵的样子。 但是对面那个死女人啊,她冷着一张脸,淡淡的站在漂亮姐姐面前,却直接把人家比下去了。 这个漂亮的大眼睛女人看着那个漂亮男人的眼神很不一般,她是不是喜欢他,魔头暗想。 唐小菲不知该跟流冰海说些什么,她只想好好的帮帮宁祥,如果这一行他做得好,以后还可以去其他公司,或者宁家可以开发一个影视项目给他做,没必要非在这家公司里面死磕。 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范恬,总会回到她的身边。 她不想搞范恬了,不想给她和宁祥的关系再撕开一道口子。 想到流冰海坚持原则,怎么也没和宁祥来往,唐小菲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她守信用,她也不想难为这个女人。 又和老板聊了一会儿,唐小菲便哒哒哒的走了,走到门口看见一只小魔兽。 小魔兽忽闪闪的望着她,对她巴巴的看了看。 “漂亮姐姐。”他嘴巴甜甜的说。 唐小菲停下来,小魔兽表情叽叽咕咕的,哼哼唧唧的,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他小眼珠灵活的动了动,闭紧了小嘴,看着像是一种魅惑甚至是“勾引”。 “你叫我?”唐小菲道。 魔兽灵动的看了看唐小菲,拽着她闪到一边。 “你好漂亮哦。”魔兽呵呵道,“比那个女人漂亮呢。” 唐小菲笑了笑,“你还挺会说话。” “我说真的。”魔兽道,“你长的像洋娃娃一样,不像那个女人凶神恶煞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唐小菲回头看了看所谓的“那个女人”。 不会吧,范恬从前很乖巧的,怎么会和凶神恶煞有联系。 “是真的。”魔兽煞有介事道,“漂亮姐姐你不信嘛?” 唐小菲也不是个傻子,把头一低,笑弯了嘴角道,“我为什么信你,你是谁?” “我是刘总的儿子!” “刘总?” 魔兽小脑袋瓜一布楞,“他们的电影项目是我爸爸投资的,那个女人好凶,还打过我,我爸爸都不信!” 唐小菲有些惊讶,范恬真的变了?还是从前都是装的? 魔兽拉着她的衣角,又道,“漂亮姐姐,你看起来好温柔哦,我们上次和她在山庄遇到一个姓肖的男人,他把人家又踢又打,吓死人了,好可怕啊这个女人。” 唐小菲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肖军又去找她麻烦了,宁祥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指使的。 天地良心,她最近都没有找过她麻烦了。 唐小菲内心活动复杂,好半天没说话。 魔兽瞄了她一眼,又愤愤道,“这个坏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嘛。” 唐小菲回过神来,“你说范恬?” 魔兽点点头:“是啊,里面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好像很喜欢她,总围着她团团转。” 唐小菲有一瞬间的恍神。 宁祥还是喜欢她…… 魔兽贼兮兮的望着唐小菲,声音继续,“不过,她好像一直和一个警察叔叔来往比较密切,好像,就是抓走肖坏蛋的那个警察叔叔。” 魔兽的眼珠叽哩咕噜的,似乎在观察唐小菲的动静。 唐小菲没什么表情。 魔兽又叹了口气,“唉,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什么是个万人迷啊……” 他一定不知道他小小年纪的那一声长叹是多么具有成年人的标志。 唐小菲看看魔兽,回过神笑了笑,“那可能有她自己的魅力吧。” 魔兽又布楞楞的看着她。 回到家,唐小菲觉得满身疲惫。 最近帮宁祥拉赞助,跑了好几家朋友公司,陪吃饭说好话,大部分是看着她爸爸的关系上,才给了她这个面子。 这些日子到处奔波,实在很累,到头来却好像是在给别人做嫁衣,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为什么她非要抓着宁祥不放啊,她唐小菲就这么不值钱?她到底爱宁祥什么啊…… 她脱了外套躺在床上,疲惫的身体松软下来像一只倦怠的小白兔,抱着胸前夸张的树袋熊,陷入了沉思。 卧室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映照出秀丽的面庞。 唐小菲失落的歪躺了一会儿后,拿起手机搜索起流冰海写的那本小说。 那本小说叫什么来着? 《不出彩的总裁爱上我》? 这本书在网上很火,各平台都有连载,盗版的也多,她随便找到一个平台就点了进去。 流冰海笔名很呆萌,叫“甜甜果”,根本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格。 但是在唐小菲眼里,范恬就是甜甜果,是一个没什么实力的软妹子。 她开始刷那个小说,越刷越上头。 这不是范恬自己的故事么! 而且她改编了,把自己写的弱小无助,唐小菲从里面还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个非常上头的霸道富家大小姐,长相甜美性格跋扈,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香。 她才不是那样!唐小菲愤愤的想。 但不得不说这文真是狗血上头,很快她竟然被里面的情节吸引,看得她心情跌宕起伏,里面的自己真的恶毒,竟然欺负小白兔,小白兔好可怜啊,明明先和男主上了船,却被迫靠岸被截胡,恶毒千金身边竟然还有一个替她出头欺负小白兔的大灰狼。 唐小菲看的又生气又不服气。 这里面写了很多她后来并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肖军经常去威胁范恬,甚至想要强|暴她。 这些都是肖军自己做的,唐小菲并不知情,但她一下就看出文中写的神经病是肖军,她就像开了天眼一样,躲在这个小说后面把所有的场景和情节都看了个通通透透。 哼。 她气的合上手机。 她看到了宁祥离开宁父的公司,去找范恬,对范恬说自己要离开父亲的管控,自己要脱离父亲对他感情的控制和安排,说范恬让他看到了自主的意义,他要范恬和他在一起,范恬才是他心中真正喜欢的女孩…… 唐小菲看得心里一阵抽痛。 因为范恬竟然果断的拒绝了。 她拼命也得不到的男孩子就这么被范恬拒绝了。 宁祥说和自己好完全是受到父亲的操控……虽然她以前也是这么想,但是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是很扎心,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范恬不放,还说是她才让他冲破了家庭的束缚,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他要去做自己了,做自己的方式就是去一个小破公司打工? 爱情的力量真尼玛吓人。 唐小菲感觉脑袋很大,扔下手机,倒头便恨不得昏睡过去。 她简直怀疑自己给宁祥拉赞助到底是对是错,说对,她好像在把他推向范恬身边,说不对,可他终于找到了自我,他想做一个独立的人,她想帮他,想成全他,想和他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想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事业。 除此以外,她不知还有什么方式能深入到他的生活里,和他产生最紧密的连接。 她爱他,当然希望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和他有最紧密的关系。 唐小菲休息了一会儿便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收到宁祥的信息。 他要请她吃饭。 可能是感谢她。 她没怎么多想,虽然很疲惫,还是精心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到达约会地点的时候,却发现流冰海也在。 第90章 第三者范恬(11)唐小菲顿了顿…… 她没怎么说话,安静的坐在宁祥所选的室外餐吧的座椅上,餐吧在一家高层的平台上,月光很美,她侧着头看向远处,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却有独行者的美。 唐小菲顿了顿,潜意识想转身,腿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 宁祥对她招招手。 流冰海很无语,早知道还有唐小菲她根本不来,这个男人真无语,说请她吃饭咨询一些商务方面的专业问题,实际在骚操作? 但她还是规规矩矩的站起来,礼貌的看着唐小菲。 唐小菲是拉赞助的提款机,她得尊重。 她用尊重的眼神看着提款机,彬彬有礼。 月光下的宁祥显得很柔软,他拉开一把椅子,请唐小菲坐下,点了她之前最喜欢喝的乌梅汁。 放在电视剧里,这应该是一个男女主马上要结婚,和女配摊牌请求她滚出世界的经典镜头。 唐小菲面前的乌梅汁飘来酥酥的香意。 “今天约了小菲和恬恬一起,一方面来商量一下公司的业务,另一方面,咱们都是旧识,以前的私人感情,我想在工作合作之前说明白,不要未来影响到工作。” 两个女人都没说话,都等着他一个人说。 宁祥像个身负重任的唐僧一样,蹙蹙眉,想了好久,才又开口道,“小菲给公司拉来不少赞助,以后的项目都是恬恬和我负责,咱们之间,可以算是真正的三角合作关系了。” 不是三角恋就行,流冰海想。 “所以,对于之前的事……” 宁祥觉得难以启齿,想了又想还是为难的开口道,“以前,我们之间有一些不太明朗的感情关系,现在,我和小菲已经分开了,和恬恬也分开了,咱们三个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希望过去不要给彼此之间留下什么误会和影响,如果因为我给两个无辜的女孩子造成什么误解和嫌隙,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他啰里八嗦的又说了一大堆,流冰海想把他放到锅里煮了。 唐小菲听出来了,他就是想说他们之间已经都结束了,叫她不要自作多情,并且不要为难范恬这么无辜单纯的女孩子,他是男人,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流冰海坐着不动,看着唐僧的嘴开开合合。 上一次和他坐在这里还是两年多前,原主偷偷摸摸拉着他出来约会,也是在这里,被肖军抓了个正着。 安静的晚上,安静的饭,两个安静的女人相互沉默,流冰海心里没什么感觉,唐小菲不说话她就不说,唐小菲说话她就接两句,反正主子不张嘴她就不张嘴,主子有钱主子带节奏。 唐小菲心中有些复杂,夹起香煎鱼片吃了一口鱼。 流冰海也跟着夹了一口菜。 唐小菲喝了一口酒。 流冰海也喝了一口酒。 唐小菲双手叠加放在双腿上沉思,流冰海也老老实实的沉思,微低着头,不招惹材主,保持低调姿态,露出无比谦卑的表情。 她这么乖,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唐小菲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叫自己主动开口说什么“过往皆是沉烟”之类的话吧。 这只大白兔连眼睛都不抬,她能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唐小菲悠悠开口,“我是来投资的。” 流冰海马上看向宁祥。 唐小菲:“感情和这件事没关系。” 那也意味着,赚钱归赚钱,男人我还是要抢的,大白兔欺不欺负也与此事无关。 姐只是来投资的,唐僧啊你可省省心吧。 流冰海又喝了一口酒:“我同意。” 男人你随便抢,把钱留下。 她弓起身子主动和唐小菲碰了一下杯,“期待和唐总合作愉快,项目盈利多多。赚了钱,我们可以合作更多有趣的项目,感情事小,梦想为大,大家一起加油。” 多搞钱吧,别和唐僧费口舌了,他又听不懂。 流冰海说完话又谦卑有礼的坐着了。 唐小菲顿了一下后,非常高冷的笑了笑,又夹了一口鸭肝。 流冰海这次谦卑的连鸭肝都没跟着夹,只吃了一口小白菜。 让财主开心,让财主多拉投资,让财主和唐僧成为扶持自己买大别墅的甜蜜贵人,这样就可以很快和喜欢的人在喜欢的房子里做喜欢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开心的微微笑了笑。 看到她笑,唐小菲觉得喉咙堵了个东西似的难以下咽,特么的,她笑的还挺真诚! 这顿饭吃的她真是难受,唐小菲全程没怎么说话,爱上唐僧需要勇气,这是她为此要付出的代价。 宁祥看见两个女孩子不再敌对,如释重负,他真的很怕唐小菲找范恬的麻烦,范恬现在应该知道他是有心要护着她的吧,过去亏欠她的,他会一点一点补偿回来的。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他以后要做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敢于承担的男人,一个不再依附于父亲的男人……他必须赶快强大起来。 “宁叔叔最近有联系你吗?”唐小菲忽然问。 这算是发射了“正牌”施令,毕竟不是所谓“他喜欢的人”就能和宁父攀上联系的。 趁他们俩说话流冰海赶紧吃了两口菜。 “没有。”宁祥顿了一下,说。 唐小菲点点头,“投资的事,宁父背后也帮我联系了人脉,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儿子的,适当的时候也回家看看,别让叔叔太难过了。” 刚刚建立的“独立王国”瞬间被打回了原型,宁祥蹙了蹙眉,看来他需要成长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爸爸联系了人?”宁祥不愿面对。 唐小菲好歹是他的私人关系,掺合上爸爸,他又被拿捏了。 唐小菲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她又说。 虽然心里憋了一万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的恶毒语言,但她爱他,还是舍不得说任何一句伤害他的话,她只希望他快快乐乐的,不要因为任何事情露出愁容。 唐小菲被自己感动了,红了眼睛。 流冰海在月光下看着罗曼蒂克偶像剧,感觉下一部“白富美追男求爱记”的稿子已经有了。 爱情真让人感动啊……她醉醺醺的想。 唐小菲还是不明白宁祥到底爱范恬什么,她想,他就是被大白兔忽然放手的独立给震慑到了,如果自己也假装放手,会不会也迎来他同样的关注? 如果她出钱请范恬重新对宁祥死缠烂打,他会不会反而下头? 她们是不是可以换过来,让自己成为“高贵体面”的那一个…… 她一路跟着流冰海的车,到了她家的小区。 她竟然没有搬家,还住在这个破小区,真是不怕被肖军弄死。 下了车,她追上流冰海。 流冰海知道她会跟过来,特意走了一条人不多的小路。 她只想偷偷写点狗血文赚点钱,怎么老被“高大上”们黏着啊。 她不写了行不? 唐小菲追上来,憋了好半天,才提出自己那个建议,毕竟是个白富美,以前有肖军替她出面,用不着她自己降低身份,现在靠自己出头,多少觉得有些没面子。 但为了爱情实验,她还是硬着脸,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她出钱,请求范恬重新对宁祥死缠烂打,目的是让宁祥厌烦她。 唐小菲说了很多,还给她出谋划策,让流冰海假装是重新迷上了宁家的资源和家产,反正她现在做的工作需要宁家的支持,这样做也不违和。 唐小菲说了一大堆,流冰海觉得唐小菲才应该写小说。 她终于说完了,松了口气。 她出价一百万,流冰海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能糟蹋钱啊。 “我不能要。”她说。 唐小菲紧了紧眉头,“范恬,你不是需要钱吗?” 流冰海温和礼貌谦卑的说,“我有男朋友了。” 唐小菲怔了怔,想起那天小魔头说的“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个经常来接她下班的警察叔叔。 有男朋友了? 流冰海眨眨眼,很遗憾的对唐小菲说,“知道唐小姐不差钱,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唐小菲顿了顿,一脸冷酷,“你不缺钱了?” 她家里的情况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唐小菲抬眉看了看流冰海家的窗台,“需要我去看看伯母吗?” 流冰海继续谦卑的说,“谢谢唐总抬爱了,我和男朋友关系很好,不想掺合您和宁总的生活里,我早点结婚你也可以比较安心,有您和宁父这层关系在,宁祥能力又不强,时间长了他早晚还是您的,飞不了。” 能力又不强……几句话说的唐小菲胸口发堵。 “您要上去坐坐吗?我妈妈每天坐在窗户边上吃香蕉,比起我们要幸福多了,她什么也不懂。” 唐小菲站在夜空中定了定神,时间如果可以冲淡一些事,她最想冲淡的就是自己对宁祥的满腔痴情。 “不必了。” 唐小菲踩着小高跟,蹬蹬的走了。 流冰海看见路口毛茸茸的脑袋,他胸口别着一个探拍器,对着流冰海的位置猛烈观看。 开车的路上唐小菲感觉自己百般无力,肖军已经落网了,再也没有人像肖军那样不顾一切的爱她帮她,甚至不用他出面,就可以在背后偷偷帮她解决麻烦。 她好像躲在他身后太久了。 90-100 第91章 第三者范恬(12)还是她踹人的样子…… 魔兽看到了流冰海,扭头就跑,被她三两步的抓了回来。 她一手拆掉魔兽胸口的偷拍器,快速翻动画面记录,看到他偷窥到的自己这两天的行为记录。 她上脚就给了他一个屁股蛋子,敢偷拍老子,真是找死。 魔兽大声叫痛。 “你偷拍我干什么。” 魔兽不做声。 那里面是流冰海和宁祥、唐小菲吃饭的视频记录,他什么时候学会她的招数了,交学费了吗? 她该好好找刘晋要笔钱才对。 她没收了魔兽的偷拍器,又打车把他送回家,他挣扎着不肯进屋,流冰海把他强塞到保姆怀里,叮嘱保姆看好了这个小兔子。 她知道魔兽为什么要偷拍她,那完全就是想拍给偶尔接她下班的元泽看。 看,你的女朋友在搞三角关系呢,你甩不甩掉她? 她简直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他母亲的特质,所以他一定要搞破坏来报复她的美好爱情。 都一样“水性杨花?” 哼。 流冰海把他推进刘家后,想了想,按响门铃,自己也进了刘家。 她要看看这小子平时生活的地方,再给他来点教训。 然而,魔兽却一点都不欢迎她进他家,在沙发上窜了起来,一个劲的把她向外推,她无视乱蹦的魔兽,直截了当的在这座大别墅里串起门子。 “哪个是你的房间?” 她走到一个拐角,看到一个房间门上贴着一个骷髅头。 这八成就是,她一把推开门,魔兽在后面高喊了一声“喂喂”。 但已经晚了,她已经进来了。 门一推开,她便震惊在原地。 魔兽房间的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卦象一样的东西,像一排排鬼画符,黑白相间,玲珑剔透,夸张的画符脸谱一样挂在了墙面上,风吹进来,迎风飞舞。 房间窗户没关,风打在卦象上,飞啊飞。 那像是道家一类的画符,这个魔兽看来真是有点东西,流冰海扫了一圈,竟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跟一幅遗相似的挂在墙上,在她的“遗相”旁边还有一幅刘晋的相框,两个人的“遗相”摆在一起,还以为是在给两个人办冥婚。 流冰海感觉自己是一只鬼,正在给自己上香。 她回头看着魔兽,魔兽的脸气到憋紫。 谁让她闯进来的啊,就今天没有锁门,她就闯进来了!神经病病。 讨厌死这个臭女人。 魔兽黑着脸想把流冰海往外赶,但她已经看到自己的遗相了。 再加上这满墙的画符,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用什么道家法术给自己和刘晋做合婚一类的东西。 这个人人小鬼大,小小年纪接触这些,也不怕惹祸上身。 “你想干什么。”流冰海不会轻易扯下墙上的画符,她对着一面墙的画符双手合十拜了拜,转头问魔兽,“你想让我当你后妈?” 魔兽气愤的瞪着她。 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发现了自己心中的小秘密。 墙面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张女人的画像。 不是照*片,而是用手描绘出的一张素描照。 女人头发很长,有一点点小波浪。 流冰海道:“你妈妈?” 魔兽仿佛一个脱|光|了的人,一览无余的站在流冰海面前。 桌子上有一个蜡烛台,这场景怎么看都像在给死人上香或者给活人做法,流冰海背后丝丝发凉,魔兽就像个小巫术师一样,站在自己的魔法前面。 那是他在给流冰海和刘晋做合婚。 事实上,第一次看到流冰海,他便觉得她蛮不一般,爸爸说要给他找个妈妈治治他,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个女人,她长得小小的,甜甜的,他认定了她是看重了爸爸的财产,要进门和他抢财产,他要跟着她盯着她阻止她,可是,她竟然打他屁股,还把爸爸拒之门外。 他真想跟她较个劲,可是,她却是第一个把他当大人看的人。 水性杨花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他刘家有哪里不好,她竟然不肯进? 魔兽一把撕掉那些画符,愤愤的扔进垃圾桶里。 “我爸爸到底哪里不好?”他追问,“高大帅气多金。” 流冰海根本不想回答他这种情感类问题,她看着魔兽被撕掉的画符,大抵也认得出这是受过半专业训练的小魔法师,道家画符有玄学的力量,至于他功力多少,不太好说,可是他小小年纪,就要走这条路?刘晋所说的“特异功能”难道不是毛头小子空穴来风? “你入行多久了?”流冰海问。 答非所问,魔兽又是一愣。 他怔愣愣,“入什么行!” 流冰海指着墙上的“合婚”照片,“你入道,总有师傅吧,入行多久,为什么学这个?“ 魔兽顿了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关你什么事!” 流冰海长出了一口气。 怪不得之前还见过他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还好他没什么道行,念什么也没用。 “道家深学,也需品性纯良三观纯正,你都纯正?” 魔兽感觉受到了侮辱。 流冰海挡住他伸过来的小手,“你跟谁所学?不出意外,你妈妈也是学这个的?” 魔兽沉着脸。 看他没有锁门,刘晋应该也知道,流冰海很严肃的对魔兽说,“成年人的世界都是真刀真剑,小孩子不一定挡得住。” 魔兽一吼,“你不是说我是大人?” 流冰海轻笑道,“是你非要闯进大人的世界当大人,我只好按照成人模式对待你,但是,身心年龄,你都还小,要学会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 魔兽心里气哼哼的,有人会保护他? 谁会保护他? 根本没人会鸟他,还自己保护自己? “仙法入骨,非人非魔,你妈妈该不会走火入了魔?”流冰海定定后,看着魔兽。 她没时间和他情绪化。 她想,他那“水性杨花”的妈妈,离开得兴许不那么简单。 魔兽顿住,看着流冰海认真的表情,开门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到别墅后面的后花园,那里有个秋千,秋千旁边立着一只白色的铜雪人,雪人咧嘴笑着,是他两岁多的时候他妈妈给他做的。 他坐在雪人旁边,使劲挖使劲挖,挖了很久,又使劲填使劲填,把土都填平。 土里埋着他妈妈的一张画符。 保佑他的画符。 他托着腮坐在那里,回忆起那个和她一起离开的叔叔,他穿着灰蓝色的裙子,裙子很长,是连衣款的,妈妈离开的时候说要和那个叔叔一起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还记得,妈妈叫他师兄。 那个人个子真高啊,比爸爸还要高。 妈妈说那个叔叔才是她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会有很不一样的未来。 流冰海听完,才明白过来,“什么灰色的裙子,是袍子吧。” 他妈妈大概和自己同门师兄弟走了,一起去修行,入道之人一旦脱离凡尘,选择别样的人生路,就是另一个维度和境界了。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只是人生的不同选择,但是后代和伴侣受影响比较大。 看来他妈妈是一个修行蛮高的人,抛家弃业,顺便水性杨花? 但他小小年纪,跟着起什么轰! 想到刘晋说的“特异功能”,她也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流冰海蹲下,在刚才他挖泥土的地方又深挖了好半天,挖出一张特别的画符,这张符可能经常被魔兽挖来挖去,已经褪色了,符的模样很精致,她曾经了解过一些,能看出是修为比较好的人画出来的符纸,护魔兽平安。 母亲修为不错,后代应该也继承了相应的基因。 所以,他有玄学的天赋,他有玄学的基础。 想来,他母亲应该是个苦于修行的人,道学没有那么玄幻,和“特异功能”没什么关系、最多练习一些符法、咒法,要定期念经上香,但是,在普通人眼里,那已经是神神叨叨、叨叨神神的谜法密宗。 猜想,她修行了一些道术,又结合了自己的同道中人,双宿双飞了。 默默心疼刘晋三秒钟。 “你别学这些。”流冰海将那些符纸埋回地里:“好好学习,以后你爸会给你找个正常的妈。” 魔兽闷着头不说话。 “你学这些是想把你妈找回来吧?” 魔兽抬起头看着她。 这个女人有透视眼怎么的。 “你妈妈回不来。”流冰海利落道道,“你也赶快好好学习,走入正轨,以后娶个平常媳妇生个平常娃,不想和你妈妈一样以后也和穿灰色裙子的女人一起远走高飞,就乖乖听话。” 流冰海眼前浮现出一个修行女人和一个平凡男人传奇又违和的爱情,她每天神神秘秘。练习道法,在那个平凡的男人眼中,起初她是那么的神秘,是那么的不凡和迷人,时间长了,过起日子,却有那么多不便之处。 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这些不同。 “你听话就行了。”流冰海命令道:“再警告你,不要给我和你爸爸做合婚,合不动!” 魔兽羞恼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爸爸!” 他偷偷告诉告诉唐小菲,宁祥很喜欢这个女人,还以为那个漂亮女人会动一动小脑筋,拆散他们。 他分明看出那个漂亮阿姨对那个漂亮男人有独特的心思了。 哼,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喜欢那个漂亮男人的漂亮脸? “那个……漂亮的阿姨,没有找过你?”他问。 流冰海一句话堵住了他满心诡计。 流冰海:“我不喜欢你爸爸,也不喜欢宁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想做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呃……这个理由,魔兽顿住。 “你该不会想让我成为你最不喜欢的女人吧。” 魔兽想了想,如果对方是自己爸爸,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以后乖一点,我没时间应付你的小情绪,该上学上学去,再瞎胡闹……”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本来吓唬小孩最擅长的说法就是“再胡闹我就嫁给你爸爸”,但现在好像不实用。 “再胡闹,你爸爸会破产。”她威胁道。 我靠……“为什么!”魔兽吼道。 “家门有邪气,不是疯魔就是倒闭。” 魔兽…… 流冰海几乎没时间和他废话,她马上联系了同事,要求修改剧本,她把女主增加了很多历史背景和身兼“特殊使命”的人设,为了爱情陷入相爱相杀的魔咒,经过种种坎坷,最终解除了这个魔咒,还原了自己最初的人生,与自己的同门一起继续完成在人间的特殊使命,最终获得了胜利并归隐田园。 一气呵成,改了一夜,最后吐了一口气。 她希望魔兽看到这个电影,能够相信母亲只是回到了她本来的生活,她不是坏人,也不是荡|妇,她只是有她特殊的人生。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平凡的活着。 希望他少点难过吧,他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老板看她一顿改剧本,挺着急,“你和刘总商量了没有,我们都开机了,前面有几条要重拍!” “他说都听我的。”流冰海道。 老板便不敢说话了。 半年以后,电影上市了,收获了还不错的反响,流冰海拿到了一比票房分成,结合她之前的IP收入,有一比小小的资金,也开始当投资人,小比例投一些可观的项目。 她专门跟在刘晋身后听风看舵,也帮他测评一些他想要投资的影视项目,如果项目合适,她就和他一起投资,顺便赚他一比测评费。一般他会送她一点点项目股份当报酬。 这一部分归功于他那部电影收益不错,他信任她的能力和眼光,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和魔兽混熟了。 自从魔兽和她混熟后,经常去她家里“观察生活”,她不是唬他就是来一脚,导致魔兽有了忌惮,在家里也不怎么敢放肆,而且他有了新的目标后终于放过了刘晋,还给了刘晋自由的空气,刘晋还真的忍不住想要干脆把这个女人娶回家算了。 她又能干又能对付魔兽,真是对自己有益。 他甚至启动了追求她的念头。 流冰海说:“他没事就烦着我,现在他出门了你才会看不见他。把我娶回你们家,岂不是我俩天天要在你眼前对打了?” 那画面不忍直视,刘晋想想也是……还是让那小子去外面祸害自己的世界吧…… “好好赚钱吧。”流冰海对刘晋说。 距离她能买漂亮房子和喜欢的人在里面做喜欢的事情的时间,肯定是不远了。 只可惜啊,魔兽总在她家烦她。 不能让陌生男子知道自己家里的地址绝对是每个女孩子都应该记住的!不分年龄层! —————— 魔兽坐在吉祥物面前的地板上,盘着腿,面前摆着画板,画着吉祥物的一举一动,他挺好奇这样一个老太太,每天都憋在家里过这么憋屈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 这是继流冰海最后发现了他的秘密并拒绝了他们刘家后,他跑到流冰海家的第一百四十八天,他每天放学就跑到这里来,吉祥物会自己给他开门,好像每个人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妈妈,他来看看这位妈妈是怎样一个妈妈。 吉祥物妈妈每天忽然多了一个阳气充足的怪兽陪着,还挺开心,不过她有点担心女儿的婚事,之前听说有莫名其妙的男子对她不友好,虽然事情已过,听说那个男人被判了几年大牢,不过她还是担心,女儿说她已经交了一个警察男朋友,等感情稳定了,就带回家给她看,她满心欢喜,等着这一天。 不过还是时不时感叹:“女儿呐,要幸福,要开心。” 她这一生就不那么幸福,嫁人可是一个大问题,男人一定要选好。 魔兽听她又叨叨,撇了撇嘴,“你女儿如果嫁给我爸爸早就幸福了!” 吉祥物每天坐在窗户边上吃香蕉,顺便拨一个香蕉扔给魔兽,他有时候能接到,有时候接不到,接不到的时候就自己捡起来再跑去水龙头下面冲。 过了一段时间的贫民生活。 他每天都画吉祥物,各种吉祥物。 吃饭的吉祥物,看电视的吉祥物,更多时候是发呆的吉祥物。 他总问吉祥物,你在想什么。 他也问吉祥物,你有妈妈吗。 吉祥物每次都沙哑着嗓子说:在想过去的那些人嘞。 魔兽问她:过去都有谁? 吉祥物道:坏男人嘞,女儿嘞。 吉祥物说范恬小时候特别喜欢跳舞,喜欢在地板上面转圈圈,长大以后就不那么爱跳了,它还是喜欢女儿转圈圈的样子嘞。 魔兽想,转圈圈有什么好,还是她踹人的样子,比较迷人。 他也问流冰海:到底喜欢那个警察什么啊,她已经这么能踹了,还需要一个警察? 流冰海已经在开始研究房子了,她说,有些事情,你不懂…… 你的爸爸,看起来没有和他最喜欢的事情的欲望。 她和元泽订婚的时候请了很多人,吉祥物在台下笑着拍巴掌,唐小菲也去了。 流冰海要所有人知道她找了一个警察老公,小人们都离她远一点,女人呐,有时候,还是需要找个会打架的花瓶依靠一下的。 魔兽虽然不满意,但是在台下望着这个女人幸福而笃定的面容的时候,小小的脸蛋歪着,似乎隐隐的觉得,也许她的决定不是错的。 她有幸福了,他也会有,以后,说不定也会有一个和她一样会打架的妈妈。 或者,老婆…… 流冰海穿着订婚的粉白色纱裙,看着身边这张“会打架的花瓶”的花瓶脸。 这张脸啊,冷静严肃,温柔平和,偶尔还会有一点点性感在里头。 流冰海想,新房子里面卧室窗帘的颜色是蓝色还是棕色比较好呢? 第92章 这是一只鬼(1)醒来的时候,天已经……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却不是普通的黑,而是黑的瘆人,黑色如影子似的东西闪闪烁烁的在四周游荡,间或发出一道黄光,墙壁上穿透着像鬼火一样的东西,虚无缥缈,若即若离。 周围发出“嘤嘤”的叫声,尖细的,她甚至看到有一缕白烟,呈现出女人的形状,盘旋在上空。 耳边传来莫名其妙的沙沙声。 流冰海这次穿到一个鬼身上了。 这可真是特么太吓人了。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鬼,而是一个积攒了怨气,在爱情亲情的尘世中都不得志,最后怀恨而去的女人,离去后她依然恨着那个男人,恨着那个女人,恨着那个老人,恨着那个小人,在冤魂与人世的交界中徘徊挣扎,不忘尘世,入不得轮回道,将阳间的人们折磨的精神涣散后,自己也魂飞魄散的苦情人。 那沙沙声还在作响,是这个怨魂煽动树叶的声音。 沙沙声如果再继续,树叶马上就会打到附近那户独门的院子里,院子里住着一男一女,那树叶被染了雪花毒,毒性会浸泡在那男人每日泡脚的脚盆里,一日一日浸泡下去,男人会毒性入骨,生一个天生患有血肠癌的孩子出来。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会双唇红紫,脸上带有一颗黑褐色的痣,那痣也有毒,且终身不褪,孩子每隔一阵便会发烧,高烧不退,呕吐泄泻,混身青紫,过不了多久就会夭折,可那男人再生出来的孩子,依然会有血肠癌,而那个女人,也会一日一日的恐惧惊愕下去,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最后,那个男人会毒性大发,全身溃烂,像一只发霉的泥鳅,躺在落满了树叶的院子中,等着生命最后的宣告。他会看着一个又一个双唇青紫的孩子从他面前闪过,他们都长着同样的模样,得了同样的病,他们对他怨恨又委屈的表情,倒映在月光温柔的投射下,和似乎微笑着的她,一起涌来。 …… 流冰海抬手打掉满树落叶,将那树根使了个法,捆住。 然后瞧了瞧自己的身子。 这身子正飘在墙上,等着那些被染过毒的树叶,飘进那个院中。 她现在要做的,只能先制止这些有毒的叶子随着被定了术的风,源源不断的吹进那个院子,然后,再找机会,看自己怎么能入轮回道。 她定了个法,先将那些叶子定住,然后飘到墙根下面。 夜风有些冷,不过她感觉不到。 她感觉到的只有这具身体浓浓的冷意。 那个男人是这具冤魂曾经的男人,他在她怀孕的时候,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使她流了产,可是流产后的她,没有得到男人母亲的任何安慰。 因为,她是一个不祥之身。 老太婆早就说过,她是男人的不祥之物,娶进来就会倒霉散财,她知道,这只是老太婆嫌她家底不厚的借口。 老太婆曾家有三规,不娶非处之女,不娶命犯官杀之女,不娶偏印重之人。 命里带官杀,不利于自己的丈夫,是克夫命,是不详之人。 她偏偏占了三样。 老太婆不喜欢她,但男人当时喜欢她,还是娶了她过门,只是在她刚怀孕就被另一个女人拐走了身心。她流产的时候老太婆说她命里就不该进这个家,怂恿她离婚,她知道老太婆是想赶快迎那个女人进门,孩子,谁都能生,她流了产,后面还有更好的女人能续上,那个女人有钱,有貌,八字官星旺,是旺夫的好命,取来必定使男人门丁兴旺,仕途顺达。 她不肯离,老太婆便晾着她,晾着晾着却把她给晾死了。 她得了一种血肠癌,肠癌便血,血中带癌,痛不欲生,死的时候浑身溃烂,皮肤皱巴的像一个100岁的老太太。 她死的时候,看见老太婆和男人都出了一口长气。 死之后,她不肯入轮回道,选择在世间漂泊。魂不比灵,灵可以修炼,魂却只是魂,她做了一个每日练法的魂,让那树叶染上雪花毒,让那老太婆的床榻上月月见血。 男人有每日泡脚的习惯,日日如此,那叶子刚好可以飘进他的脚桶里,与他那具让她想来就发呕的身体融为一体,她呵呵笑着,飘在他的身边,伸出舌头,为他吐出黑色和褐色的唾液,茶杯、茶盏,都可以见到黑色的唾液。 她的孩子没了,那天,她浑身是血,一团一团的血,那个孩子已经成型,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大卸八块的婴体破碎在自己的体外,那一团血里面骨头连着筋,筋骨连着皮。 她要让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也筋骨连着皮,血肉连着筋。 一胎一胎的血肠癌婴儿吓坏了男人和老太婆,她飘在院子里呵呵呵的笑,和那树叶的沙沙声一样,男人为她供上牌位,请求她早日离开,她停了笑,冷冷看着那男人,拂袖为他送上一碗茶,带血的茶。 那个女人终于是疯了。 只是,冤魂不散作恶不停,除了惊涛霍乱,也会让自己魂飞魄散,破碎掉的灵魂也会变成大卸八块的灵魂,一点点,一块块,一片片。 她那最终破碎掉的灵魂,一片送去恶鬼道服刑,一片留在尘间,一片在冰雪中冷冻,六道轮回,她道道入关,却只能服刑,再难轮回。可即便如此,她却始终记得自己身体里流出的那一团一团的血,和他与那女人婚后缠绵悱恻的梦夜。 流冰海飘离树根。 她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寂寞。 魂不附体的寂寞。 寂寞是鬼魂最难忍的折磨,所有的作恶,只是与这个人世仅有的连接而已。 树叶不再响了,她制住那些树叶,慢慢往那个院子走去。 男人和女人已经睡下了。 这是一座非常精致的院子。 可能是女人的旺夫命赚来的,男人和女人在主屋睡的正酣,终于成婚,还在甜蜜期,光着身子搂抱着,男人的下巴贴着女人的下颚,一只胳膊枕在她的后脑勺下面,另一只微弯起来圈着她,女人很小一只,手掌肉绵绵的扒在他的胸膛上,喘着轻气。 长发散落在光洁的背部,场景很美,让原配看了就心生怒意。 流冰海好生看了会儿,转身走了,走的时候顺手“打翻了”主屋顶上的那个顶灯。顶灯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碎了,响声惊醒梦中人,女人惊叫了一声,男人光着身子爬起来看动静,发现顶灯掉了,四处找手电,手电亮起来,流冰海看着他光溜溜的噘着屁股蹲在那里,皮肤雪白的,光着腚像一只大白青蛙。 此时正是冬天,院中阴冷,四周风声很大。 流冰海又看了一眼他的腚,便离开了主屋。 院子光洁雅致,院中还有一口井,是非常老式古朴的院子,应该是那个女人祖上继承下来的,如果井里撒些巴豆,让他们拉上几天,也就算了。 但流冰海不想那么做。 寒风狂妄不止,流冰海看了看主屋的那个门,门便开了一条小缝,灌进去一阵风,风吹的男人的腚滋溜的冷,他耗子一样窜到被窝旁边穿上衣服,仓惶的把主屋门关紧。 流冰海离开了这座院子。 看起来,男人过的还不错。 院外仿佛另外一番景致,枯树残枝,是那么的凄冷落败,她感觉到一个孤魂来自内心的孤独,原来孤魂野鬼确实以孤字打头,其次才是野,她在院子外面飘了一会儿,想了想,往张雅枝原先最喜欢的戏院飘去。 张雅枝是这个鬼原先的名字,她喜欢听曲儿,自己倒是不会唱,她决定先去听会儿曲,现在是一只鬼,到哪都不用花钱,何须天天在树上飘着,怪冷的。 对,这是近现代,不是民国。 但也是有戏院的。 附近有一家戏院,放着秦腔小曲儿,全天营业,夜间无休,过会儿可能还有木偶戏和苏州评弹,反正不花钱,先乐呵乐呵再说。 她飘进了那家戏院。 同时,还看见了几个小伙伴。 那几个小伙伴可能也是来热闹的,挤在一个角落里,一边乐呵,一边算计着怎么折腾折腾附近的人。 流冰海假装没看见他们,在一旁仔细的听着曲儿,她想坐一会儿,张雅枝成为鬼以后整日在那棵树上挂着,虽然是个鬼,身子骨也感觉有些疲惫。 可是鬼无法坐着,只能立着、飘着、挂着。 她挂在了一个舒服的皮沙发的靠背上,听会儿小曲,休息片刻,在这个人烟稀薄生意冷淡的戏院感受几分安静的热闹。 距离中元节,还有接近一年的时间。 到时候,她得想办法让那男人给自己烧点纸,供个香火什么的。 她可不想就这么一直飘着,怪冷的。 戏院子里什么戏都有,买一张票能看一天,流冰海不用买票,在这里待了三天,三天之内她陆陆续续看到好几个小伙伴,还有一个跟她打了招呼,那个鬼她认识,是张雅枝原先的邻居,不过她现在谁也不想理,只想安安静静的把曲儿听完。 只是这寒冬腊月,孤身一鬼难免显得冷清。 听完戏之后,她跟在那只鬼的身后飘啊飘,飘到了张雅枝和那个男人原先住的地方附近。 那邻居也是回来看家的,他挂在自己家窗户外面哭啊哭,哭啊哭,没有眼泪,也没有能听到的嘤嘤声,只有像是故作姿态咧的巨大无比的嘴形。 流冰海觉得,鬼哭比人哭还是素净一些的,至少没有动静,也不用假惺惺的给他递去个餐巾纸什么的,她孤零零的在一旁欣赏他哭也不会显的自己冷漠无情,避免了很多虚情假意和无效社交。 当鬼也有自在之处。 她看他哭看了个够。 不知他是怎么死的,可能是舍不得老婆媳妇,也可能是例行公事,他哭了将近两个小时便不哭了,再哭,嘴可能就咧废了,他哭完,又在窗户旁边飘啊飘,探在窗户旁边,好像想看看孩子。 鬼是不能留恋人间的,要尽快入道,修行轮回,该去哪去哪。 他却看个没完,好像常来。 他飘在自己家窗户旁,非常难过,飘够了,竟然又飘去了张雅枝原先的家,鬼鬼祟祟的往里面望了望。 已经是鬼了,应该只有祟祟二字。 等他飘在张桂枝门口望了半天的时候,流冰海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哎。” 第93章 这是一只鬼(2)醉花回头,醉花是这…… 醉花回头。 醉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其实大名叫王最华,意为最耀眼的中华人,但是他喜欢喝酒,动不动就烂醉如泥,所以大家都叫他醉花。 醉花最后也是喝死的,突发脑梗,死后觉得对不起老婆孩子,时常回来看看。 动不动扒在栏杆上哭一哭,以表愧疚。 醉花回过头看着流冰海,有些惊愕。 他没想到她会跟着他,还在这儿看着她哭,以前她冰冰冷冷的,不是很喜欢社交,一直也没怎么理过他,所以刚才跟她打招呼,她没搭理,他也没当回事。 这会儿她不仅跟着他,还在他偷窥她故居的时候,跟他打了声招呼。 吓了他一跳。 醉花从张雅枝的故居窗户边上飘过来,像被抓了奸似的,理不直气不壮的飘到张雅枝身边。 他颇为踌躇的站到她身边,脚上好像捆着一条铁链似的,站着像个随时要飘移的倒翁。 “看什么呢?”流冰海问。 醉花回过头来,想了想,说,“桂枝啊……” 一脸迷瞪的样子。 流冰海又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再不说,她可就要咬他了。 醉花终于回话了,“我回来看看锦秀和娃,顺便也看看你过去的家。” 说到一半,醉花顿了下,又一脸同情的说,“你不容易。” 他的脚好像受伤了,鬼也会受伤吗?可能是做人的时候受的伤,他是个醉鬼,又经常欠债挨打,怕是早被人打残了。 醉花甩着两条郎当腿,树影一般晃晃悠悠地忽然坐下了,蜷着身子,有些负气和颓废,“我也不容易,我婆娘和娃更不容易,我没的赚钱养家,把她们坑苦了。” “改嫁就好了。”流冰海安慰道。 醉花受伤的看了她一眼。 锒铛的腿又锒了一铛。 醉花婆娘自醉花死后,含辛茹苦的带着两个娃,是个忠贞不渝的女人。 也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但也不知她是过分忠贞还是对渣男心存余悸,一直不肯再嫁。 “你也不容易。”醉花说。 空气稀薄了一阵,醉花心事重重,对流冰海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那婆娘啊,也不爱花钱,可喜欢省钱嘞,家里的钱都让我喝了赌了,不过,我没嫖过,这算对得起她,不过也对她不起,我那是没钱,有钱,指不定又做出啥夸张事情嘞。” 醉花媳妇长相秀气,醉花根本配不上她。 这些是剧情告诉流冰海的。 醉花看了看流冰海。又道,“你也不容易。” 夜色特别黑,月亮却很温柔。 醉花说话也像醉的,喝了八两酒似的,“桂枝啊……” 他曾经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方看见她丈夫携着另一个女子进出。 那时候,张桂枝小产还不足两个月,他看见张桂枝在家里一个人拿着大扫把扫弄从窗外飘进来的残叶,叶子又黄又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大冬天的把窗子打开,窗外的风拍打着门框,把门框顶的铛铛作响。 那会儿他在隔壁简直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张桂枝是个很能干的女人,这一点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力气无比的大,像个男人,她似乎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怨气,她提桶打水的响动声和活人撞击棺材的响动声差不多,她总是冰着脸,一桶一桶的往家里面打水,那水能把活人淹死,也能把家外面的小树苗慢慢养活。话说从前她和她男人关系也是不错的,只是自从男人搂着那个女子以后,就没怎么见他再回过家,还好她有个摆弄算盘的营生,在一家典当铺里当算账的,赚的票子够维持自己营生,想来她还不少挣嘞。 记得有一次,他喝酒赌输了钱,家里的婆娘不肯给他还账,他还找桂枝借了几块钱,当时她不怎么情愿,黑着一张脸,目赤了他很久,才扯出几张票子的钱,到现在,那钱还没还呢。 她都是一个人操持家,不太容易,有一次,他还听见那个男人打了她。 就在她小产之后,他在隔壁听着墙那边噼里啪啦的暴动声,她操着脏话大骂着,男人似乎想逼她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一直问她,离不离,签不签,他甚至能听到一个撕扯着头发的女人的臀部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一阵响动之后,男人愤愤而去,他偷偷溜出来看见房门没关,她坐在地上埋着脸,披头散发,完全不见刚结婚时候的妩媚。 他是个八卦大王,还去跟踪了那个男人。 其实他当时穷的叮当乱想,只想趁机讹那男人一笔。 他看见男人搂着一个女子进了一间茶馆,和他们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那男人带个墨镜,是上层阶级的气势,他认不出是谁,但送戴帽子男人的那辆车他可认得,那是法律所的车,从那里面出来的,不是律师就是法官,反正都是他们平民百姓惹不起的人。 尤其是他这个酒鬼惹不起的人。 他蹲在茶馆门口等了许久,大约有三个小时,他们才出来,戴帽子男人坐着那辆车离开,男人和那个女子手挽着手一起走进一个深邃的巷子,他们没怎么说话,他只听那个男人对那女子说了一句:不行就做了她*。 他吓得,想必是想做了家里那个女人。 他太想讹那男人一笔钱了,但他怕自己也被做了,还是麻利的溜走了。 那条深邃的巷子之后每次路过他都想起男人说的那句话,心里面沙沙作响。 可惜啊,最后还没看见谁做了谁,他就死了。 死了也好,不用还钱,不用再烂醉,也不用看家里婆娘那张萎靡不振的脸了。 “你是不容易的。”醉花整理完自己的回忆录,对流冰海说。 女人不被爱,终究是不容易哟。 料想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流冰海嗯了一声,算是答了他。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流冰海问醉花。 把醉花问的一愣,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打算,死了还能去奋斗人生不成? 醉花被问的晕头转向:“你呢,有什么打算?” 流冰海想了想,做一只享福的鬼不如做一只惜福的鬼,做一只惜福的鬼不如做一只自求多福的鬼,但是不管做什么鬼,都不如入了轮回道做一只能投胎的鬼。 不过在投胎之前,总得好好游历人间。 顺便干点坏事什么的。 “到处飘一飘,寻摸点事情做。” 醉花听完又往地上一摊,“我滴个神唉,我好不容易死了,还要找点事情做,醉鬼醉鬼,我终于当上醉鬼了还要去做事情?” 流冰海看他这个赖样,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飘啊飘的又飘走了。 从前和他也只是邻居,本来也没什么话说。 流冰海远远的飘走,醉花还在地上摊着,等她飘到一家酒馆前面,他已经睡着了。 这家酒馆从前张桂枝丈夫也常来,她飘进这家酒馆,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顺便喝了好几口其他客人叫的酒。 过后他们都抱怨酒的味道不够,怎的这么淡,直骂老板是奸商。 流冰海在里面飘了好几天,喝的酒足饭饱,她猜想醉花可能也常来,他终于能做一只白喝酒的鬼了,肯定要喝个够。 过了好几天,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 原主从前的丈夫,他和那个女子手挽手走了进来,叫了一瓶小洋酒,几盘小菜,坐下来滋滋润润的谈笑。 流冰海也跑去蹭了几口。 她才不会给他们下毒,这样贵的小酒,其他客人都很少点。 酒的味道淡的太快,那女子有些急了,抱怨这酒有问题,店家一定是黑了她的钱,在酒杯里做了什么障眼的手脚。 她去找店家理论,流冰海顺便吸溜他们点的山珍海味。 那个黄焖鸡不错,她最喜欢,她吸溜了半盘子。 店长给那个女子解释,这酒都是最好的商家进来的,没有掺假,至于为什么味道变淡,店家也说不上来,得罪不起老客,只好又赠了她一瓶小洋酒。 开酒以后,女子特意尝了几口,味道纯正,这才收下。 回到座位,女子吃那黄焖鸡。 惊觉味道怪的很,一半是纯正的原香,另一半却没什么味道,好像被人咀嚼过一样,又腥又淡,毫无肉香。 与此同时,流冰海开始吸溜女子新开的那瓶小洋酒。 贵的酒就是好喝,他们这么有钱,也不能光自己享受,也该带上她一起享受享受。 流冰海在这边享受的不亦乐乎,女子却纳闷今日的菜怎都这般奇怪味道,不是腥了就是淡,简直是活见鬼。 流冰海托着腮帮子看着她,男人欠了原主给这个女子的,她都要尝那么一下下。 女子抱怨了句:今日的酒菜都不入味。 女子声音细嫩,身材也小巧,是一把能盈盈一握的气质,叫男人爱怜不已,不像张桂枝这修长挺拔的体型,叫男人没什么征服欲。 女子一抱怨,男人便搂了过来,舍不得怀中的女人生气。 “别气,改日我们到别处喝。”男人低声哄着。 流冰海把那瓶小酒吸溜了个精光。 女子生着气,喝了一口那酒,眼睛差点瞪到地上。 刚刚还醇香的一瓶好酒,怎么放了一会儿就变得像水一样,不是掺了假,还是活见鬼不成? 第94章 这是一只鬼(3)男人没心情再吃饭…… 女子把酒推给男人,叫男人也尝尝。 男人一尝,果然是白开水一样,也觉得奇怪。 这是老店,一直信誉很好,夜风瑟瑟,难道还真能活见鬼了不成? 想到鬼,男人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这动荡年代,自己家门也才出变故,夜寒风高的,还是小心为好。 男人随便吃了几口菜,觉得扫兴,应着女子下次带她去江边更好的酒馆尝鲜,那里有日本新进口过来的鲜鱼,很是快味。 二人这才回了家。 流冰海跟着他俩一起飘进了屋。 女子今日吃的不爽,回家洗了洗便歪在床边,林黛玉似的一手托着腮,身体疲软。 流冰海遛到她靠墙的床边,也托着腮看着她。 男人沏了一杯茶给女子喝,流冰海扒在她身上吸溜了个干净。 女子神情倦怠的尝了一口,眉头又是蹙紧了大半,怎么这茶也没什么味道啊!今日可真是活见了鬼了。 女子推开茶杯,蹙眉望着男人,男人尝了一口,也觉得奇怪,又去沏了一杯。 流冰海眼看着女子把茶杯放到嘴边,伸出舌头,慢条斯理的吸溜了三分之一。 这杯茶稍淡,但没有淡的那么吓人,可还是不对劲的,女子喝完,神情倦怠的歪在床上。 若是都一样味道,还可说是茶叶的问题,现在这情形,更是诡异。 女子和男人互相望着,心里都不是很安。 “没事,明日我们打扫打扫院子,过几日带你出去散心。” 男人哄了哄女子,顺势和她睡下,流冰海也顺势躺在女子身边,偷听二人的枕边话。 男人对女子说:“过几天到那女人忌日了。” 女子心里哼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动了动身子,男人便不敢再说什么,怀里的柔软一动弹,他便不知所措起来,紧紧护拥着怀里的这一抹柔软。 “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男人哄着女子,唇慢慢贴过去。 他在和张桂枝结婚的第二个月就认识了这个小女子,她小小一只,眼神中透着无数柔软,她八字和他相和,命中不带官煞,父亲在官家政务处工作,祖上给她留了这个院子,看起来无比的体面。 她父亲早在官家挣够了钱,留下一大笔给她后半生生活,自己归隐田园去养老,离开了这个城市,只要他愿,她便会求他父亲也为他寻摸一个官家的工作,但他不愿,他只想和她终生相守,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再住到她的院子里就足够了,当然他也喜爱她父亲为她留下的财产,不过他并不期待到官家生活,那会成为他的枷锁,会生活的被动。 现在这样就挺好,有钱有宅,还有个水蛇一样的小女子。 幸福得很。 男人的唇慢慢贴到女子的嘴上,女子身子动了动之后,默默的回应他,流冰海凑近了在他嘴巴上一扎,男人激灵了一下,好像有针扎到了嘴唇上的感觉。 他哎呦一声离开了女子的脸。 女子道:“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没事。”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诸事不顺,什么快活事也不适合干,他缓了缓,又拉过女子抱在了怀里,睡觉吧。” 流冰海靠在一旁想:当着她的面,还敢干什么快活事,切。 翻身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 鬼也需要睡觉,不过一般都是白天躲到没有太阳的地方去睡觉,有了太阳,它们其实也不会融化,只是会害怕。同频吸引,阴物一般也喜欢阴气重的地方和时间,它们会舒服一些,没了阳气,心理一般也不怎么阳光,晚上出来可能会做一些疏解情绪的坏事情,那些智者善人死后直接入轮回道,不存在这个问题,能在人间漂泊的都是心理受过苦头的,成了鬼以后心理更苦。 但是流冰海是个人穿过来的,躯体的阳气没了,她人类的脑子还在,不会被鬼的思维控制,白天她也觉得身体有点难受,会尽量躲在阴凉一点的地方,不至于因为有太阳就得睡死过去或者出不了门。 她和夫妻二人睡了一宿,第二天,男人早上醒来给那个女子做早餐,早餐他们便吃鱼丸汤和小葱卷饼,还有蟹柳条和生菜,简单又奢侈,流冰海不饿,只吧那个鱼丸给吃了。 女子像个小林黛玉一样,散着头发坐在餐桌旁,她尝了一口鱼丸汤,和平日一样鲜,只是这鱼丸没味。 她抱怨:“这鱼丸怎么也这么淡啊……” 说完她顿了顿,想起昨日,忍不住道,“该不会我的味觉出问题了吧。” 男人也尝了尝,有汤泡着,还是有些咸味的,于是笑着哄她,“还好,可能心理作用,不要多想。今天我没事,一整天都陪着你,你还不高兴?” 女子柔软的抿抿嘴,打趣道,“能陪我在家耍赖,是你的福气,怎成了我的福气。” “是是是。”男人心里一动,身体不自觉的就有了靠近之意。 这小妖精啊,真是让人不行不行的,总想哄着她,还好,家里不缺钱,不然有这么一只小祸水,难再有奋进之意。 男人笑着看她。 二人你侬我侬的,好半天才吃完了一顿早餐。 流冰海看着他们这样恶心,心想张桂枝啊张桂枝,你看看这妩媚动人的小女子,再看看你啊,确实是有些差距。 想完,她又吸溜了一个鱼丸。 从前张桂枝单纯正直,也很能干,是个拼搏向上的大女子,一身正派,浑身上下毫无矫揉造作,话说男人也是被她的大气吸引而来。 到底是和这小女子一比,太过强硬。 流冰海又尝了一口汤。 男人手艺真不错,以前可从没给张桂枝做过。 不过再强硬也是正妻,渣男犯贱致死无敌,张桂枝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以后若能重活,是不是也能多爱自己一点,也做个妩媚动人的小女子? 流冰海在进行颇为复杂的心理活动。 顺便又吃了一只蟹柳。 吃完饭,男人对女子说:“今日你好生歇着,我啊也给你泡泡足。” 他有泡脚的习惯,不出意外,几乎每日都要泡,若事情繁忙,至少一周也要泡三次以上,他可享受热水泡在脚面上的感觉,和眼前的小女子在自己怀中时一样温存。 女子道:“那有何好泡哦。” 男人笑哄着,“那可舒服,我给你泡牛奶的,看你的小脚丫都起皮了。” 这般温存的话,流冰海觉得自己在看恶心的国民偶像剧,但是还挺上头,如果不是为了桂枝,她可以在这里摆个桌子看他们恶心上三天三夜,再拿个录像机录下来,贴上“男女关系教科书”,卖出去。 男人说完便去忙活了。 过了一会儿,搬了个足浴桶过来。 他泡了很多药材在里面,又洒了牛奶粉,把女人小脚放进去,女人的脚很白很软,像一只小白兔一样,足浴桶里飘出来很香的药材味。 男人给女子揉着脚。 这时已经到了高光时刻。 原主从前,都是在这个时刻动手脚,撒了雪花毒,毒性会蔓延到男人的身体里,也会蔓延到女人的身体里,最终导致生出来的孩子得了血肠癌。 张桂枝报了仇,可也让自己的魂魄永生永世不能超生。 流冰海飘在一旁看着这个大桶。 男人和女子说着情话,又酥又痒,起初听着还快味,听多了也实在腻歪的慌,流冰海想喝酸梅汤。 腻歪够了,男人给女子认认真真的揉着脚,开始说正事:“小雅。” 女子叫小雅,刘维雅。 “小雅,我们过段时间,也要个孩子吧。” 他说的很认真。 他该有个孩子了,也渴望有个孩子,有了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他才能把这小女子拴住,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他。 不然,哪天她不爱他了,想必会把他轰出这个院子,那可如何是好。 他是那么的迷恋着她,希望能和她有个小娃娃,过一家三口紧密无间的日子,那他的后半生可就稳当了。 女子听着,抬起头一脸无辜,“生孩子?” 她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男人哄着,“生了孩子我们才是更完整的家,你是妈妈我是爸爸,这样多好。你放心,宝宝不用你操心,你们俩都是我来照顾。” 这情话说的真是听一句心动一句。 难怪张桂枝要在这足浴桶里面下毒,你和原配生的孩子你都忘了吧,她死的时候满身红斑,也不见你有一点惋惜,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去和原配结婚。 张桂枝那时已经恨的没有自己了,哪会想什么轮回和入道,只想一心投毒。 女子低头想了想生孩子的事。 窗外天气明媚,流冰海看了看外面的院子,这院子很大,大约得有二百平,院中种了槐花树,再过几个月就是能吃槐花的季节。 这男的大概忘了他还有个冤妻等着投胎,看来她得提醒提醒他。 如果他不记得,她恐怕得完全从外面再找轮回道,那可能更麻烦。 她虽然不至于把自己弄的魂飞魄散去报复他,但略惩小戒还是要的。 流冰海飘在椅子上面,看着两个人继续腻歪。 女子还是很害怕生孩子,紧张道,“可是生孩子很痛,万一我死了怎么办?” 男人道:“竟胡说,自己吓自己。” 完了,又说了好多哄人的话,女子才勉强答应,生孩子的事可以暂时提上日程,但得看她开不开心。 过了一天腻歪日子,下午女子饿了,喊男人做饭,男人做了很多美味,栀子鸭,勋鸡,鹅蛋粥,芥蓝菜,琳琅满目的一桌。 流冰海飘在桌子前面提前动筷,吸溜了半只鸡和半只鸭。 那个鹅蛋粥实在是不合她口味,她只吸溜了一部分,但是芥蓝菜她喜欢,她其实喜欢吃素食和海鲜,一只鬼,哪有吃的那么油腻的,以后叫男人多做点清淡的给她吃。 她吸溜完,女子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动筷,嚼了几口便脸色越来越黑。 她放下筷子,黑着脸不说话。 男人看她不对劲,也尝了尝。 越尝也越不对劲,那鸭子,一半是酱香的,另一半就像被人吸溜的干干净净,一点味道也没有,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再解释的。 流冰海觉得腻了,很想喝酸梅汤。 这么腻的菜,男人都不知道准备点解腻的饮品,真不专业。 男人和女子一同坐在桌前,好久没说话,脸色都黑黑的。 毕竟他们都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孩子是怎么死的,虽然那女人不是他们害死的,不过,在她得了癌症后,他们都心照不宣的陷入到一种盼望里,甚至在那孩子死后,也没有去烧个香,祭拜一下。 男人看了看日历,道,“过几天是那女人忌日。” 该不会…… 她该不会跑到他家里来了…… 女子黑着脸嗯了一声。 男人轻声说道:“过几日,过几日我去,烧个香,给她。” 女子没说话。 她实在不愿这个男人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实在不愿他再做跟原配有关的任何事,可是她害怕。 她忍住心中的刀绞,没作声。 天色慢慢暗下来,阳光走了之后,心情更容易沉重。 女子看着鸭子和鸡,不敢再下咽,默默坐着。 流冰海想喝酸梅汤,腻死了。 不过她更想男人能日日忏悔,定期给她烧香祭拜,让她的灵魂早日入道,脱离凡尘苦。 不过,不急。 她现在还是更想先喝点酸梅汤。 男人没心情再吃饭,心里想着给女人祭拜的事,他也不想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在原剧情中他一次也没给女主祭拜过,直到他和刘维雅的孩子也得了一胎一胎的血肠癌,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开始给张桂枝上香,祈求她离开。 但已经晚了,那时她已经积怨太深,离不开了。 流冰海觉得现在吃他点好东西,简直算是在给他积福。 男人默默想着上香的事,好半天都没和小女子说话。 两人默默坐着,都在出神,过了会儿,院里忽然传来敲门声。 突兀的敲门声,这时候想起来,把他俩都吓一跳。 两人对望了一下,脸色都不太好。 敲门声又在催了,敲的很急,男人和飘着跟在后面的流冰海去开门。 开门才发现,是邮局的人,来送信。 男人松了口气,接过信。 流冰海看见送信人后面跟过来的飘着的一张熟悉的脸。 醉花在外面咧嘴一笑,冲她打招呼:“嘿。” 第95章 这是一只鬼(4)醉花是游荡到刘唯雅…… 醉花是游荡到刘唯雅家附近的,他以前跟踪这个男人的时候看到过这个院子,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张桂枝有可能飘到这个院子来,反正自己也没事干,便飘过来看看,恰巧遇到邮递在送信,门打开,果然看到了张桂枝那张素净的脸。 他对她微微一笑,像看到同道之人老同志般的冲她打招呼,又凑上前说,“嗨桂枝,你还真是在这里。” 他也飘了进来。 醉花像个自来熟似的,一点也不见外。 流冰海问:“你来干嘛?” 醉花道,“我心想你可能会来,就飘过来看看,怎么样,是不是看着他们特别生气。” 醉花并不想火上浇油,他是个酒鬼,但不是个坏人,他觉得桂枝也实在可怜,只想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她真的在这里,他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以为张桂枝是在寻仇或者报复,或者仅仅是来看看这对狗男女现在的生活。 他觉得张桂枝也理应给自己出口气,做人的时候不快活,做了鬼可要好好吓唬他们一下。 顺便,他也想住住这高级的院子。 醉花又道,“桂枝,你是不是来出气的?用不用我帮忙?” 流冰海转身跟着拿完信的男人飘了回去,“我没有气可出,只想快点入道,你也好生去入轮回吧。” 醉花觉得无趣,他不知道怎么入轮回,家里那娘们并没有给他烧香,“我不入,我就想看热闹,那桂枝,你是不是来看看热闹的,我跟你讲,我好几次看到过这个男人搂着这个小娘们在这里进进出出的,是该好好看看他们的热闹。” 流冰海没理他,径直飘回男人的正屋,他不排斥醉花跟着,只要他别惹事。 “你别惹事,不然就走。”她命令道。 醉花跟着她一起飘回男人的正屋。 信是小女子父亲从乡外寄来的,主要说些家常,提及现在的宅院是女子外公所赐,要好好维护着,另外那颗槐树下面还埋了几件值钱的宝贝,如果有需要,可以挖出来卖,他老了,想一直住在乡间不愿回来,希望小两口能早些生个孩子圆满起来。 男人看完信便把信烧了,家里从不留信件。 看完信,两个人便收拾碗筷,然后早些休息了。 今日又是没什么心情,刘维雅心事重重的卧在床榻上,想着这莫名其妙的饭菜,心里五味杂陈。 她点了一根香,静静待着,父亲从退休后便去了乡间生活,每隔几个月来封信报平安,也不太愿意她打扰他,他希望自己有个孩子能照料自己,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只是,一想到他又要和那个女人有交集,心中就不爽快,虽然她已经死了,但难道还要隔三差五的去祭拜她不成? 然后让他在她的墓碑前面回忆他们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哼。 小女子不情不愿的想着,泪水已经湿了眼眶。 男人很敏感的捕捉到了心爱之人的小情绪,赶快过去哄她。 她也实在让他心累,动不动就有小情绪,尤其涉及到张桂枝的时候,她的小情绪就会即刻涌现,这也是他一直都不去祭拜张桂枝的原因。 小女子郁郁寡欢,一手托着腮,一手垂在大腿上,心事重重的盯着地面。 男人哄道:“怎么了这又是。” 刘维雅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想着他又要和原配有“来往”了,酸酸道,“你们以前,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她很想了解一下,看看他去墓碑上忆往昔的时候能回忆出个什么来! 男人被问的一愣,没想到她问出这么个问题,“什么?” 刘维雅不快道,“你们都是怎么过的,你们是怎么……内个的?” 内个?内个是哪个? 男人一下愣在半截,好家伙,这还要回忆一下以前的床头乐? 刘维雅又怕他想起来,又生怕他想不起来似的,“她身材怎么样,你也叫她宝宝吗?” 这……男人蹙了蹙眉,这么久远的事难道还要再想一遍? 他当即立断,“怎么可能,她不如你三分之一美,我怎么会叫她宝宝。” 刘维雅还是不快,“可是人家说,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你哪里以色侍人,你还有自己的小兴趣小才华,还有可爱的性格,美貌只是你的锦上添花。” 醉花很是感慨,男人说起情话来都是不过脑子的啊。 “那她呢……她……” “她怎么跟你比。”男人严肃道,“她木讷的像块大地板,每次有那事,我都走思想些别的,无趣的很,性格木讷,身体更是木讷,你如天上鹤,她却如鹅卵石,这怎么比。” 流冰海在面前看着,一口吹掉他们面前的蜡。 香也给吹掉了。 说她鹅卵石? 忽然黑灯瞎火,男人和刘维雅一下吓的不行,刘维雅是不敢再说话了,蜡烛灭掉的瞬间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男人趴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再说话了。” 女子紧紧抱着他,抿起嘴唇。 男人又对着空气道,“过几日,我去给桂枝上个香,毕竟也是夫妻一场,她对我也算不错,给她上供些好吃食,祝她早登西方极乐。” 登什么极乐,她要入轮回道。 不急。 流冰海累了,飘去隔壁房间休息,这两日也够他们受的了,她也要好好休整两天,她飘走,醉花也跟着过来。 鬼是不会饿的,但是会馋。醉花飘进院子后就闻到了酒香味,馋的不行,他是醉鬼,死之前喝了太多酒,死了以后很难再进酒馆,不然他一定会在酒馆里喝到自己灰飞烟灭。 好久没解馋了,醉花飘过来就问流冰海,能不能喝他男人些酒。 他才不是自己男人,流冰海道,“你小心些,别太过分。” 醉花点头,又道,“桂枝,你刚才做的对,看着狗男女害怕的样子,我心里真爽,需要我做什么帮你一起?” “不用。”流冰海道。 真酷……醉花飘去喝酒了,刘家酒很香,都是酿了五十年以上的。 醉花喝完酒飘躺在流冰海身边,隔壁是男人和刘维雅的卧房,半夜了,卧房里传来两人默默唧唧的动静声。 醉花觉得好辣耳朵。 他躺在流冰海身边,问她,“桂枝,你是来惩罚狗男女的吧?” 想想也对,如果是他,肯定也会飘进来看看狗男女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过狗男女也太辣耳朵了,这不是成心刺激张桂枝吗? 这可是一场好戏,他也想帮帮可怜的桂枝。 从前他不是个好丈夫,现在他可以做个好战友。 他琢磨了一宿,这小女子院子里的酒太香,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走了。 醒来,醉花在院子里东转转,西转转。刘维雅和男人已经醒来,男人心里想着张桂枝的事,打上领结,不忘出去买祭拜张桂枝的物件。 留下刘维雅一人在家,她无精打采,被这件事情折腾的没有什么胃口,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坐在镜子前面出神。 流冰海和醉花站在她后面打量这个小巧不言的女子,她不施粉黛的面庞微微低垂着,是一张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脸。 醉花感叹,这么美妙的小女子,确实是叫男人容易禁不住诱惑。 不过我们桂枝也不差啊,虽然刻板了一点,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姑娘呢。 刘维雅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倒腾以前的一些老东西,都是在她和男人刚开始好的时候,男人给她写的情信,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对她的想念,以及此时此刻对婚姻现状的无奈与后悔,以及与她相见恨晚的遗憾和苦楚。 信中这样描述了他对张桂枝的感受:她这个女人啊,现实固执惯了,总是那么自以为是的指点着我的生活,一点情趣都没有,我这苦闷的懊恼的生活啊,除了你还能与谁诉说。 另一封信是这样讲的:张桂枝这个人,当初怎么会看上了我,我又怎么会把她娶回家,我们明明不合适,我母亲早说过的,八字不合,克我害我,自从遇到你啊,我才真正了解了爱情的滋味,那么那么好的滋味,美妙的像白砂糖一样的滋味,细软的糖一样的你。 后面一封更恶心:我亲爱的小宝贝,好想每天把你捧在手心,让那无趣的占着地方的女人远离。 刘维雅看着看着就心酸起来,哭了一鼻子,那时候他一心惦记着远离那个女人,现在却不得不去祭拜她的世界。 这对爱情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啊,即使她死了,不在他身边,也无法完全离开他的世界,让他不得不在她的影子里周旋。 这对她又是何其的残忍啊,她又哭了一鼻子。 醉花在后面看着,啧啧的道,“这用词,真是过分啊,你哪有那么可怕。” 醉花替张桂枝打抱不平,男人变了心满嘴都是放炮啊,他想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浑身是宝,他不想爱了这个女人就啥也不是,真是可怕,但不得不说,跟刘维雅比起来,张桂枝确实强硬了一些。 晚上,男人买了贡品回来放到桌子上,有几斤水果,点心,女人常用的物件,还有一瓶小香水。 张桂枝以前喜欢喷香水,男人还记得。刘维雅看到又是心酸不已。 他把张桂枝的生辰八字写到纸上,和贡品一起放着,点了一根香,嘴里又念叨了几句,本来想与她话话家常,但顾及到小女子的情绪,便没有再话。 只说了些愿你早登西方极乐,忘记这边一切忧愁之类的,他当然也没有给她道歉,他可不能说自己有愧于她,不然一切都将与他相关,可怎么办。 男人随便拜了拜,便去做饭了,流冰海尝了尝那点心,醉花倒是不客气,把点心吸了个精光,还把酒也喝了,苹果他倒是没有怎么动,他不喜欢苹果的味道。 到了晚上,男人去看那点心,发现颜色变了,绿豆酥的颜色由绿变白,那明显是被人动过的痕迹,男人吓了一跳,女人也觉得可怕,不由觉得,既然这样,那就许他日后多为她祭拜几次吧,闯到家里来怎么也不好啊。 刘维雅害怕极了,虽然张桂枝不是她害死的,但总归跟她有点关系。 她躲在男人身后瑟瑟发抖,“她在这里吗?她会做些什么?” 男人也觉得异常已经不是巧合了,蹙眉想了想,才说,“没事,她应该不会做什么的。” 流冰海想那可未必。 晚上,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准备睡下,流冰海盯着小女子看了许久,把她的内衣吹到了很远的地方,反正她这么贱,也不喜欢穿内衣。 男人和刘维雅抱着睡下,流冰海躺在地上和醉花聊天。 她又问醉花,有什么规划没有。 醉花闻着这满屋酒香,想,哪有什么规划啊,这天大地大,随处飘去随处流浪,就是美好的醉鬼生活。 她又问流冰海:“你有什么规划啊?” 流冰海想了想,一生一世,千百轮回,要入道,还要修行,但是修行很累,确实不如做一只醉鬼自在快活,可等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快活又有何用? 原主灰飞烟灭的那一刻,自己也会堕回自己的那一道尘世。 她飘在地上,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起身飘走了。 “喂喂,你去哪啊。”醉花在原地叫喊。 他跟着流冰海出了刘家院门。 流冰海径直向东边飘去,她也不能一直在刘家待着,男人已经给她摆了贡品,暂时放他一马。 她向东飘去,东家有一家戏院,张桂枝活着的时*候一直爱听戏,可是钱都用来攒着维持家用了,现在死了找一家贵的戏院先听个够。 上次去的戏院不够奢华,这次她去了一家市里最有名的。 达官戏院。 她进了戏院以后,挂在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醉花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啊,好吵哇。 流冰海嘘了嘘,让他安静些,听就听,不听就出去。 醉花便不说话了。 戏院里放着霸王别姬的片段,嘤嘤唱唱,流冰海听了一段又一段,日子这么苦,不如先免费让自己开怀些,听些不花钱的曲儿,就像醉花喝些不花钱的酒一样。 她要在这里找个能让自己修行的人。 眼看它高楼起,眼看它高楼塌,眼看它赤手空拳打天下,眼看着戏院里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穿戴整洁、像是上层社会有钱有貌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子并肩进来,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服务小生给上了一壶茶,没有酒,两个人似乎都是有文化的,不贪酒,只谈诗。 流冰海飘过去,看了看中年男人,他头戴深色帽,摘下帽子,额头光洁透亮,很是儒雅。 他在和女子谈论近期看到的一口井,一口怪井,井里,似乎能发财,也能要命,井水味道怪的一批,嘿,说来真怪,附近人都在打这口井喝,竟然也没喝死。 那女子面相妩媚,流冰海定睛看着,总觉得她似乎和自己是半路人,也不太像什么正常人似的。 不过女子看起来知书达理,长相知性,和男人的对谈都显得很有文化。 男人喝着茶,向后一仰,悠哉起来,耳边旋律变成一曲悠扬的小调无限回荡。 戏曲一直不间断,男人又说起自己最近的生意。 听起来,他像是做木材的,但是他最近的木材都被水泡了,亏了一大笔钱。 不过,他私下似乎还教书,收了一些学生。他和女人东聊聊西扯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做木材生意的人,还收学生,教什么呢。 男人谈话十分得体,流冰海看得出那个女子对他也挺有兴趣的,虽然知性大方,举手投足间也不由得有些搔首弄姿。 看着蛮有意思,但流冰海总感觉男人身上不太对。 印堂乌黑麻青的,瞳孔灰蒙蒙,最近应该很不走运。 流冰海挂在皮沙发上看着他们,醉花喝了几口男人的茶,流冰海呼的一口气吹歪醉花的嘴。 醉花大叫,“哇,你干什么!” 流冰海瞪了他一眼,“偷吃偷喝,当心下地狱。” 醉花满不在意,“我都死了,孤魂野鬼,下什么地狱。” 流冰海冷冷道,“到处偷吃偷喝,喝久了下地狱被火煎,不要连累我。” 醉花不以为然,反问道,“那个狗男女家的酒你怎就许我喝!” 流冰海哼哼了两声,“那可不一样。” 狗男女的好日子当然要分一杯羹,旁人怎能一样。 说完,她继续飘在沙发上听曲了。 张桂枝活着的时候每年要来戏院里听个几回,自己也会唱一些,还曾经找过老师学过一段日子,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把钱积攒下来过日子,想着以后生了孩子还要用。 早知道还不如都给自己听了曲儿。 所以流冰海特意多待了几天,叫“她”在这豪华戏院里听个够。 小曲幽幽荡荡的,听起来很是醉人。流冰海飘了几天,又想到前几日那个男人,他莫不是招了些什么东西,或是犯了烂桃花成了桃花劫。 听说这一片有好几位做木材的先生,商家互斗使些阴招对付他也是常见的,总之,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的面相。 飘了几天,流冰海就走了,醉花一直跟着她。 他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但是自从死了以后孤魂野鬼惯了,突然多了个人能跟着,醉花寂寞的心灵得到了抚慰,不打算自己飘了。 为了让流冰海能不嫌弃他,允许他和她搭个伴,他一直想和她找话题套套近乎,同是天涯沦落鬼,说不定还能做对鬼兄弟什么的,但流冰海一直忙着找路,不想搭理他。 醉花就一直跟着。 流冰海终于飘到了一家供堂。 供堂是给亡人上供的地方,家里不方便祭拜的,都到这里来祭拜,条件好的给些银钱还能做些超度法事。后面还有个庙堂,里面有修行的僧道,有些人佛道双修,就在后面一起修,前面的供堂供着不少亡人的排位。 有人甚至大半夜在祭拜,还在哭。 流冰海飘了进来。 醉花特别荒唐,觉得这地方阴气重,竟然有点害怕。 他自己就是个鬼,还怕鬼。 他问流冰海,“你来这里干啥啊,这么瘆人。” 他提着一颗心,很是担忧,这里阴森森的,好恐怖,万一有鬼欺负他怎么办。 流冰海不理他,在供堂里随意飘着,看着那些人祭拜亡人。 这里确实阴气重,大部分鬼也不愿来,鬼们虽然阴气也重,但都愿意在有人的地方飘着,阴上加阴,鬼也受不了。 流冰海在这里飘着,看着来祭拜的人,听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她来看看,给这一世的自己寻摸个好路数。 忽然,她看见供堂里面一个拐角口,有个人直愣愣的往她这边瞧。 那人似乎能看见她。 第96章 这是一只鬼(5)糟糕,被发现了,醉…… 糟糕,被发现了,醉花第一反应是想跑。 他害怕啊,那人穿着类似道袍又不像道袍的东西,下面一个裙子,上面是普通的白褂,头发抓起来,露出光溜溜的额头。 那人可能是个道士,或者是修法之人。 总之,那人一直在往这边看。 醉花吓得赶紧飘到了横梁上,他成鬼不久,也没做过什么善举,天天偷喝白酒四处闲逛,也不知道灵界的规矩,他怕这家伙有个葫芦瓶子,咒语一念就把他收走。 他赶紧挂上去,寻个躲猫猫的地方,偷摸藏了起来。 流冰海看着这个一直望着她的人。 是一个男人,头发束着,下面穿着灰黑色的裙子,脚上踏着一双黑色布鞋。 那人气场很硬,眼神扫过来便没有再移回去。 供堂里呜咽声很重,流冰海看着那个男人朝她越走越近。 她确定他肯定是看见了她。 他慢慢朝她走过来,越走越近之后,定在她面前。 他好像微微翘起了唇角,对她笑了笑,但只是一瞬,而且只有那么一丝丝。 “嗨。”他轻轻冲她召唤了一声。 果然是看见她了。 醉花在房梁上大气都不敢喘,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看见了,他紧张得只想飘得更高。 流冰海不知道该不该应他那声“嗨”,她也怕他手里有个葫芦会把她装走。 但潜意识里又不是遇事会躲避的那种人,而且躲也躲不过去。 她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想看看接下来他会继续说些什么。 供堂里还有人在上供,别人是看不见他们的,这个人应该修行不浅,能感应到灵界。 但对着墙说话让别人看到不免有些奇怪,男人抱了抱臂,换了个姿势,又道,“看你应该转灵不久,飘来这里干什么。” 他都提问了,流冰海也不好不回答。 而且感觉他也没有什么恶意。 “随便看看。” 男人神色平淡,又往前走了两步,靠得她更近些。 他也在观察这只灵,这只灵从年份上来说应该是转灵不久,可是气场不像新灵那么漂浮不定六神无主,这个灵气场很稳,六神似乎有主,像一只修道很久的灵。 灵和灵也不一样,造化不同,性格不同,像房梁上偷偷躲起来飘着的那位,造化就一般,看着像成灵以后到处混吃混喝的混子,恐怕有人会拿个葫芦把自己装起来,瞧着他过来以后赶紧飘到了房梁上。 不像眼前这只灵,性子沉稳。 “这里可不是随便看看的地方。”男人道。 流冰海定了定神,这里不许灵进入? 不可能,这里是供堂,最阴阳结合的地方,但他都发话了,难道是要把她轰走? 男人又开口了,“这里可不是灵能随便看看的地方,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哦,听起来是个好人。 流冰海看了看这间供堂,道,“您是道士?” 真是一只有礼貌的灵,男人对她印象还不错,“不算,但在此修行,帮善惩恶,协助善灵有个好的归宿,遇到恶灵,也会收服惩戒。” 算是法师吧。 他眼神没有往上瞟,但上面那位已经瑟瑟发抖了。 哦……流冰海点点头。 “你有什么需求?” 他这么一说,不是成心把人往善上面引么,真是个懂心理学的家伙。 流冰海道,“我想知道怎样入轮回,或者,应该怎样有个好的归宿?” 她没死过,不知道灵界的规矩,穿过来一直找不到方向,难得遇到了专业人士,赶紧要趁机问一问。 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她,确定了她的诚意,可也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跟他聊起家常来。 “你是,病死的灵?” 流冰海回答:“嗯。” 男人缓了片刻,又道,“为情所伤过?” 哼,这话问的。 流冰海淡淡嗯了一声。 男人有些惊奇,因为流冰海身上并没有太大怨气,他能感应到这是一只很有造化的灵,造化弄人,一世都过的不太好,他的工作就是帮助这些灵化解怨气。 他还担心她会报复社会,没想到她直接就问他如何入轮回。 “不想报复那个负心汉?” 流冰海觉得他对自己不太信任,可能怕她去行恶吧。 “已经报复过了,吓得他这几日在为我上供,现在我想给自己寻个好归宿,不想和他一直周旋,所以还请您给我指条明路。” 男人点点头。 算是一只有造化的灵,前世的苦不白受。 男人靠近了她,很小声的道,“归宿一般分三种,第一种入轮回,重新投道,看自己能被投到什么道,要好好的修行才能再次入人道,不然可能入畜生道。第二种,修行成仙,但灵是很难的,永世不入轮回也很难修成。再有,就是找个主人,收进香衣,从此有了归宿,永世是一只有家的灵。 流冰海觉得新奇,“有家的灵?干嘛的。” 男人道,“会帮主人行事,看管其他的灵,也算是灵界的一份工作吧。” “那以后还能再入轮回?” 男人道,“短期内是不行的,主人死后他们便自由了,到时可再做选择,不过做的好的,也会有新主子主动找他们,升职跳槽,和阳界无二。有些跟过几个主人,修行过一段时间后,也重新去入轮回了。” 流冰海觉得好笑,死都死了,还得再入一回职场,岂不是以后还会有职场争斗和尔虞我诈什么的?让她和一群小鬼去争个职位高低,为了当个组长费尽心思,最后,还是嘎嘣一声脆。 人没了变成灵,灵活完了再入轮回,啥时候是个头啊。 老天爷啊,你给的命是个套娃吧,她感觉自己被造物主深深的捉弄了。 “我想入轮回。”她直截了当道,“不必那么周折的,有个安稳去处就行。” “那便要好好修行了,做些善事,祝自己能入个好轮回。如果被祭拜的次数多,对你也是很有利的。” 是吧……流冰海沉思的想了想。 想让那个负心汉一直祭拜自己可是有些难度,她现在甚至怀疑曾经的张桂枝是不是为了让他一直祭拜自己才去坑害他的。 可她又不能去那样一直周旋着他。 切,小惩大戒不算行恶。 她出神的想了想。 见她半天没说话,男人道,“在想什么?” 流冰海摇摇头。 可不能让这个人知道她会去吓唬那对狗男女,再被他收进香炉里。 房梁上的醉花已经快挂不住了,他虽然是鬼,一直飘在上面也很累的,而且他好害怕。 “其实,收进香衣也是不错的。”男人道,“会活的安稳些。” 流冰海摇摇头,她可不想当鬼当那么久,她还有下一个任务,系统说过,只要进化七世,她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了。”她说。 她抬头,想了想上面的酒鬼,又问,“那不干好事的会怎样?” 男人笑道,“行恶害人,灰飞烟灭;偷奸耍滑,不入轮回。一直飘着,不行恶不行善不入道不归衣,可能会被恶鬼盯上,成为被行恶的对象。灵界么,和江湖一样,强者自强,弱者成陀。” 流冰海和男人同时想了想醉花。 醉花躲在上面,大气都不敢喘,被吓得人模鬼样的。 她想到醉花以后被恶鬼欺负的样子,不免心生几分同情。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张桂枝。”流冰海道。 他不用点香便能直接通灵,应该是个天赋异禀的修行人,好人坏人也不可知,不过,他能给自己指道,总是好的。 “修行还有什么方法吗?”流冰海问。 男人转了转手里的珠子,“起心动念,一修一行,遇见弱者护一程,遇见强者看个乐,遇见怪者修个法,实乃惠行。” 她一只鬼,怎么护一程?挑着担? 流冰海点点头,“谢谢。” 转瞬,想起了那日在戏院子里遇到的那对男女。 男人靠近了流冰海,道,“我赠你几个修行的法语,你一路看着用。” 说完,他便与她耳语了一番,看得醉花干着急。 他也不想这么飘着,他不想被恶鬼活活的欺负死啊。 男人教了她几分法语后,又仔细瞧了瞧这只女灵。 “你若真心修行,可以告诉我你的八字,我可助你一程。” 流冰海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她怕他拿到她的八字便把她收进香炉,“日后再告诉您吧。” 她又瞧了瞧这供堂,这供堂里被祭拜的人是幸福的,至少年年月月,还有人来祭拜他们,供他们早日能寻到归宿,这便不算孤魂野鬼,飘到哪里都有后台。” 她对男人道了谢,又看了两眼供堂,便飘出了屋。 这个人不是道士,又能协助灵体,看起来不像坏人,应该是个法师吧,她这么想。 供堂外,依旧弥漫着淡淡雾气。 原来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被人惦着的,也有不被人惦着的,也有看到别人被惦着而心生羡意怨恨故人,从而生出些许是非来的。 那不被惦记着的灵里,有作茧自缚的,有出身卑微的,也有遇上负心人的。 这灵的世界啊,也跟人没什么两样。 老天造人就是扔了一把骰子,扔出啥算啥。 流冰海往前飘,醉花却没在后面跟着,他太害怕那个男人了,还在房梁上面挂着呢不敢下来。 流冰海发现醉花不在,又折返回去找他,回去看到法师就站在门口,应该是故意堵在门口。 她对着房梁上面说,“下来吧,跟着我走。” 法师重重的看了她一眼。 流冰海道,“他只是一个爱喝酒的胆小鬼,不会行恶,您让他下来吧。” 一看有人来接他了,醉花赶紧飘下来躲到她身后,生怕一不留神飘进那男人衣袖。 男人又看了看流冰海,也没再说什么。 深深的夜里,流冰海往刘维雅家里面飘,醉花在后面愁眉苦脸。 他不想被欺负。 飘到刘维雅家门口,流冰海定住,回头对醉花说,“以后你若愿意跟着我就跟着,但别给我惹事。” 醉花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他愿意,他害怕被恶鬼欺负,呜呜呜。 流冰海飘进刘维雅家,发现这个时辰,她竟然没有睡觉,而是早早起了床,在家里疯狂的大扫除。 现在已经快清晨了,刘维雅一边大扫除,一边对男人道,“那日,我的内衣明明脱在枕头边,醒来却在门口,太稀奇了!!” 她的声音充满惊恐,她要把家里收拾个干干净净。 流冰海飘进门,在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 想叫自己对她好些,来求个福?那是不可能的,纵使再次灰飞烟灭被打回原形结束任务,她也不会对负心者好的。 她飘在椅子上喝茶,看着刘维雅忙来忙去。 忙些也好,省的天天无事可做就知道墨迹男人。 张桂枝会灰飞主要在于她害惨了无辜的生灵,也就是刘维雅的肉胎。 只要她没功夫怀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流冰海一心一意的喝着茶。 刘维雅大呼小叫把家里东西全扔了,收拾着收拾着,忽然“啊”的惊叫一声。 她推拉开床铺,露出床底,有一把斧头。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下。 床下有铁器,不是血光就是灾,这是一种深深的诅咒。 剧本上没说有这一项,流冰海不知道是不是张桂枝生前干的。 反正这斧头吓了刘维雅一跳,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不管善鬼恶鬼还是家里鬼,总会遇到的。 流冰海想起法师说的“遇见强者看个乐”,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强者,反正男人和刘维雅日子过的挺滋润,就当是个强者吧。 流冰海喝着茶看乐,顺便吃了几口女人面前摆着的草莓。 她就吃了几口,没让草莓变颜色。 尝尝好滋味就行了,她不想把这女的吓疯。 女人哭哭啼啼的,觉得日子好讨厌,男人哄她道,“我已经上供祭拜过了,这几日咱们做些好吃食,再观察看看。” 这个想法不错,流冰海想。 她回头看了看醉花,说,“你这几日有好日子过了。” 第97章 这是一只鬼(6)“我这几日心跳都不…… 女人还是觉得很烦,“我这几日心跳都不安稳,都怪你,之前娶了那么个跋扈的女人。” 男人抖抖她肩,“嘘嘘……” 女人不说话了,她安生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祭拜流冰海的那个台面,还是心烦意乱,她不想在家里看到这些东西。 女人不知怎么办,大扫除了一顿以后又掉了几滴眼泪,情绪才消减了些。 流冰海这几日也都没再做什么,男人为了哄女人,这几日都做了些好虾好鱼,还给她买了几批布料做了新衣。 男人做的好菜,流冰海每样都吸一口,不贪多,叫他们发现不了。 张桂枝缺失的待遇她得补回来不是么。 她决定先在这里好好休养修养再考虑修行的事,男人的手艺还真不错,以前可没这么伺候过原主。 她叫醉花也跟着尝鲜,每样只许尝一口,包括男人新买的好酒。 醉花愁眉苦脸道,“我怕骗吃骗喝,遇上恶鬼。” 流冰海道,“没事,我帮你打他。” 醉花不禁有些感动。 “桂枝,你为何对我这般好。”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流冰海遏制住了他的误解,“我怕你在外面骗吃,被恶鬼叼了去,在这里没事,少吃点,以后都听我的,别给我惹事就行。” 醉花很真诚的点点头。 这几日刘维雅家里没有感觉到被鬼偷吃了粮食,他们的好鱼好虾好肉,流冰海和醉花每次都尝一点点,不贪多,叫他们发现不了。 物极必反,还是不要一下吓爆了他们。 其余的时间,就是躺在各个舒服的地方摆烂。 这个院子是刘维雅祖上传承下来的,风水好,就连鬼住着也觉得身心自在,醉花每天喝点小酒就在横梁上面挂着,看着这座上好的院子发呆,流冰海则一心一意的修炼法师教给她的法语。 “桂枝,你说我的好日子就是这?” 流冰海没回答,醉花有些心满意足的挂着,觉得这好日子还蛮滋润。 这几天俩人都浅尝辄止,刘维雅家里安生的过了几天日子。 没有闹腾,那自然就是祭拜的功劳了? 吃了几日清净饭,男人看着供位,对他的小女子嘟囔道,“这几日都没有见过怪事情了。” 刘维雅也觉得清净了几日,那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要经常祭拜她不成?还是怎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刘维雅的心思又拧巴起来。 男人道,“看来,以后隔段时间要祭拜一下……” 刘维雅眼皮一垂,心里又忍不住一酸,“这几日不是已经消停了么……” 祭拜这一次,她该已经走了吧,刘维雅这样想。 日后若再来,再祭拜就是了。 男人劝道,“小雅,我们多祭拜下,免得多来烦扰不是更好?” 刘维雅不说话了,她就是不愿家里经常见到祭拜张桂枝的东西,让她天天活在那个女人的影子里,她闹心。 小女子不愿意,男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过了几日,流冰海和醉花肆意的在刘家院子里休养生息,养的滋滋润润。 又再过了几日,刘维雅对男人说:那个祭拜的台子撤了吧。 当晚,大鱼大虾又变得没了味道。 刘维雅彻底崩溃了。 一口鱼放到嘴里以后,刘维雅的脸色立刻青了起来,脖子上青筋突出,脸色青完之后又黑了,眼神里的光散去,盯着地面发起呆来。 她知道这回不是闹着玩儿的,心里咯噔一下。 男人攥紧了她的手,对着屋子里道,“不撤,我们不能撤。” 说完话,他安静了一会儿。 刘维雅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两条双臂从大臂凉到指尖。 男人安抚了她一会儿,又想着,若是小女子实在不愿意见到张桂枝的灵位,他就去供堂里祭拜,这女人应该能接受供堂吧…… 想来想去觉得头大,还是不敢去动那个灵位。 流冰海则安生的在刘家过了数天好日子,吃够了男人给小女子做的好东西。 不过那小女子已经没什么胃口了,汤汁基本都进了张桂枝的肚子。 月亮是中国人的守护神,月亮出来以后醉花觉得格外安心,如果能在这个院子里住上生生世世就好喽,这日子可比以前当醉鬼的日子好多了。 他不想再到处飘了,他也想找个好归宿,找个好地方安定下来。 “桂枝,我们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不?” 流冰海拿手盖上他那贪婪的嘴脸,又看看外面的月亮。 在这里养的也差不多了。 刘维雅已经睡下了,流冰海又吸了一颗葡萄,在夜色下飘出去了。 “你又去哪啊。”醉花飘起来追了出去。 这个女人太变幻莫测了,刚还好好的摆烂,现在就飘出去了,话都不说一声,不是说好了一起在这里养老吗? 醉花追在后面问,“去哪啊。” 流冰海一直往前飘,很快飘到上次的那家戏院子里,院子里戏声响着,嘤嘤丫丫的,流冰海挂在横梁上,舒舒服服的又飘了几天。 醉花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也只能随着她一起飘着。 一连等了几天,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过了几天,流冰海又见到了上次带着一个女人来听戏的那个做木材的男人。 他今天还是带着那名女子,要了一壶茶,坐在比较偏僻的位置。 女子穿着修身旗袍,开叉到大腿,身材婀娜得十分性感,曼妙的腰肢遮盖了她身上的那份书卷气质,平添了许多灵动和妩媚。 “生意最近如何?”女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 男人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桃木串珠,耳边的嘤丫声更甚,这家戏院生意不错,但是声音不炒燥,不像其他戏院子那么糟杂。 他把玩了一会儿串珠,对女人道,“说来怪哉……” 他的木材在运来的路上被泡了个烂七八糟。 他原以为木材运到内陆就会有人接应,没想到却等了许久,更怪的是木材是在内陆的过程中沾染了水汽,泡坏了木条。 内陆都是平地和草木丛林,又不经河流,怎会被水泡了,就算在山里遇到了几个山匪,也不过是唇枪舌战暗箭明枪,不过那伙山匪跑路的时候放话了,既然抢不到,便要找机会泡了这批破木材。 他当它们在吹嘘,难不成还真是被山匪给泡了?他们哪来的那么大能耐和马力。 男人眉间皱出几道川字纹。 女人微笑地看着他,抿了一口茶。 “那伙山匪长什么样子?你可有去查过?”女人淡淡地问。 她的声音很好听,细水长流般。 男人道,“找人调查了一段时间,那伙山匪本事不大,看着应该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何况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像山匪的作风,没肉吃的事儿他们一般不会干的。 更有可能是自己的同行,可他就是纳闷,是何时被泡的呢,想来想去只有中间停货的一晚。 女人颇具同情的看着他。 笑吟吟的,面上如有一道昼伏夜出的白光。 流冰海在梁上挂着,想到那法师说的话。 修行,修行,她这是遇上了让她修行之人。 她飘下地面,横在男人和女人身边,细细听着打量。 男人印堂乌绿色,显然是有些晦气,他脸上带富贵相,两道眉峰挺秀,国字脸,看着像是个成事之人,只是什么东西被晦气挡住了,一煞一煞的往外犯障,越是这般,男人便越是眉头紧锁,几缕晦气顺着他的川字纹就能穿进他的心脏里。 那女人则不同,笑吟吟的,脸上泛着粉白色的光,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男人。 眼神十分专注,好像能把男人看到骨头里面去。 流冰海觉得那女人有些奇特。 她看了看在旁边听戏越来越入迷的醉花,想着,这修行,说来就来了。 女人腰枝细柳,穿着旗袍更显婀娜,她应该是对男人的事情很感兴趣,一面托着下巴,一面仔仔细细望着他乌黑的印堂,笑吟吟道,“我看你啊,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流冰海心想,怕也未必是什么人吧。 戏台上面的咿呀声盖着女人细软的声音,仪表堂堂的男人又喝了口茶。 流冰海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这女人有些不一般。 凭感觉,她应该只是半个人。 男人听戏过半,探头问女人道,“你说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什么?”女人笑吟吟的。 “给我查了真相出来。”男人一本正经道,“或者,寻个发财的路子。” 他近两年生意都不太顺当,前些日子下海捞鱼竟然还差点翻了船,都栽在了“水相”里,怪哉,怪哉。 女人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听他这么问,干脆把头往前一探,笑道,“那你打算跟了我?” 她这么说,看来是惦记他已久。 这世界真可怕啊,女人撩汉子都是这么的光明磊落,害男人倒像小姑娘似的羞了一下。 小女人痴迷迷地望了他一会儿,便恢复了正经本色。 “还记得你之前说到的那口井。” 那口怪井。 他之前和这女子谈论过的,那井里,似乎能发财,也能要命,井水味道怪得出奇,可附近人都在打这里的水喝,竟然也没喝死。 他是是近几个月发现的那口井。 他不是纯本地人,只是生意往来要在这里逗留,最近便在附近租了处房子,就在那口井周围。 他偶尔也去打打水,那井水的味道说起来真是虐人,一股酸梅味,偶尔还有点盐碱味,他不知这水别人是怎么喝进去的,他问了问房子附近的打水人,他们说,都是这个味道,习惯了呢。 他看他们咕噜噜就能把一大碗水喝进肚子里,而且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实在是诧异,这些人竟然受得了那股酸梅味。 他可不行,他闻上一闻就马上想上吐下泻,喝上一口简直就要翻白眼晕厥了。 最怪的是,有一日,他竟然从井里打上来一具人头,他以为是个人头,啊的一声就把那东西扔了下去,等那东西到了水里再一看,什么人头啊,只是一颗黑色的巨石,石头黑乎乎的还有杂草,看着像人的头发。 那也把他吓得不轻。 他吓坏了,咣当一声将那桶水扔到地上落荒而逃,周围人却向他投来奇怪的眼光,他记得那桶水上面的杂草充满了恶臭味,他慌不择路的跑到一旁,却依然觉得那股恶臭味从被扔掉的大石头里面蔓延出来扩散到他的嘴边。 可周围的人都喝它喝得自然不已。 他现在回忆着,都依稀觉得难受,胸口都要窒息了。 那小女子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托起下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会不会是你自己鼻子花了,闻错了味道。” 鼻子花了,这是什么鬼怪之词。 她意犹未尽十分尽兴的看着他阐述井底的大水怪,神情异常谄媚。 她很喜欢听他说话,他有文化,说话的时候描述事物总有一股清新秀丽的感觉,哪怕是描述井底的大水怪,都觉得那水怪活色生香的,并不是什么妖魔,而是一只能读诗写字会跳舞的天外来物。 她欣赏他,当然也想帮帮他,更是想要靠近他。 小女子向前探了*探身子,笑眯眯道,“那巨石水怪,你若不喜欢,可否让我帮我去看看它。” 男人顶了顶眉,“看它有何用。” 女人笑道,“听你说的鬼怪陆离,我都有了好奇心,不如带我一起去看一看。” 男人喝了口茶,望着女人。 “说不定你的生意,和这井里的大水怪有关?” 男人顿了顿,但看她一脸玩味之意,根本不信自己的生意和这口井里的石头能有什么关系。 “我倒是挺想知道,那口井,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一口除了他以外,让所有人都平淡如常的井,能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男人望了女人一眼,“那可不是一般的味道,你不怕?” 女人笑着给他斟满一壶茶,“我啊,就喜欢听你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难得见见世面。” 戏院子里的小曲咿呀不已的吟唱,男人喝完了女人给他斟的茶,抬起身子往戏院子外面走去。 流冰海立刻从横梁上面跳下来,跟着穿旗袍的女人一起追上那个阔步的男人,向外面的弄堂里面走去, 四下黑黢黢的,枝柳带着树叶随风摇摆出“枝啦、枝啦”的声音。 月光很像一个照耀着孩童蹒跚步履的路灯,随着男人脚步的加快,月光也在前移,也像一双偷看的眼睛。 醉花困死了,他纳闷这帮人怎么说走就走,他刚才在横梁上面睡的好香,他以为可以吊在这里睡上几天几夜。 男人向那条巷子里面走去。 他还没走到那口井旁边,便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井里面的恶臭味。 井里面的恶臭返上来,向他的鼻子里面疯狂袭击,他感觉自己的鼻孔被所有的恶臭包围。 那恶臭里面像有人拿着一根搅屎棍在里面疯狂的搅拌疯狂的搅拌,把所有的残屎翻上来然后喂到了他的嘴边,他逼迫自己咽下那股恶臭,但他实在咽不下去,如果能咽下去就好了,如果能咽下去他就把那股味道反勾出来吐到空气里。 他站在那口井旁边,提了一个木桶。 木桶慢慢下垂,提上来一桶清透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颜色的水。 他就快吐出来了。 他就快吐出来了。 他躲到那个木桶旁边,闻着桶里面的水味,满脸黑色。 那女人尝了一口桶里的水,大叫了一声:“哎呀!” 第98章 这是一只鬼(7)她用那水抹了一把脸…… 她用那水抹了一把脸,然后叫了一声:“好甜呀。” 甜? 男人愣在远处。 那分明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恶臭,那股恶臭像跟绳子一样缠绕到他的喉咙里,把他的喉结狠狠的往上拽。 怎么会甜? 男人闻了闻那桶水,后退了几步避开那个桶。 他有些疑惑,觉得这个女人在耍她,见她脸蛋湿漉漉的,眸中露出几丝惊讶,道,“你别戏耍我。” 他简直被这井里的水坑害的食不知味,才不信她现在鬼头鬼脑的鬼样子。 女人收起戏耍他的模样,擦了一把脸,可她分明就觉得这井里的水,不像他说的那般臭气熏天,她用手绢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的皮肤,定睛看着男人。 井水是真的甜。 “你看我何意?” 女人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挂在嘴边的水珠,男人又呕的后退了两步,女人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在想,你招惹了什么东西,竟喝这井中之水百般恶臭?” 男人没反应过来,一时愣着。 东西?他能招惹什么东西? 女人扶着井口,往下看了看,井下面很深,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似乎能看见那块他所说的大石头,压在井底,向天空呐喊着一般,“井里,似乎有东西不喜欢你。” 女人说着,紧了紧眉,半疑惑的看着他,“你可知是为何?” 男人听闻此话又是向后退了退。 不喜欢他?他还不喜欢它呢!什么鬼东西,难不成,真真就只有他自己喝这井水臭气熏天的不成? 他疑惑的站在原地看着女人。 女人已抹干净脸,幽幽地说,“阿扎,我想旁人没有骗你,这口井水别人喝着都甘甜的,怎……就你特殊?是你味觉出了问题?与我们都不同?还是你精神出了问题?如若都不是,怎我喝起来是甜的,你喝却是臭的,除非……” 除非,有东西在戏耍你。 她又看了看那下面。 男人怔了一会儿后,把女人拉到一旁,“你喝真的是甜的?” 这还有假? 女人又舔了舔唇,回忆着刚才的清淡味道,“我喝那井水,真真是甘甜无比的啊。” 这也就难怪,怎的他一个人被恶臭熏的丢了水桶失魂一般,旁人却看妖怪似的看他。 分明是他自己的问题。 男人现在更失魂了,他站在这儿,那股恶臭还在侵袭他,他看看女人,又看看那口井,回过神便扭头呕吐起来。 流冰海也飘过去闻了闻,她闻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恶臭定是没有,她看着男人一脸痛苦的绝望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 醉花也好奇,凑了过来。 他像用了吸魂大法似的使劲嗅着井里面的味道,一边吸一边对流冰海道,“好怪哉,哪有什么味道哦,咦,我怎么也越闻越觉得臭了?” 他飘在旁边狗鼻子似的使劲嗅了嗅底下的井。 井里面不见有传说中的巨石,倒是有若隐若现的白光。 醉花仔细闻了闻,没闻出有什么奇怪的、臭气熏天的味道,他把流冰海拉到一边,道,“这个男人好奇怪哦,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却满口胡邹嗷。” 男人站在井前面,不知为何女人喝这井水是甘甜的,他却是臭气熏天,难道真是他自己有问题不成,还是这井被施了什么魔法,专门坑害他一个人。 想来这些日子和女人在一起喝茶,都不曾有过这等怪事,他喝那茶,也是香喷喷香喷喷的。 一边出神,那恶臭的味道倒是淡了些,回过神来,望着那井,恶臭味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马上跑到一旁呕吐起来,在戏堂里喝的那些茶水都一股脑的翻腾了出来,那些茶叶又酸又臭,快变得和井水一样臭了。 男人吐完,额上冒着汗,有些恼火。 这分明是有人在戏弄他,会是谁在戏弄他,还是他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看来他该先去看看医生,他这么想。 等他吐完,女人又小心的提了一桶水,她捧了一个手心的水,又放到嘴边舔了舔。 男人望着她,道,“是,甜的?” 女人这回将那口水咽了下去,点点头。 她走到男人身后,拍打了两下他因剧烈呕吐而发抖的后背,真不知这家伙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又用井水洗了洗,递到男人嘴边。 “看来你最近的一些感受,都不真实。”女人淡淡道。 甚至包括他自己生意上出的问题,会不会都是他的幻觉,哪有好好的木材在陆地上走着被水泡了的,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 莫不是被人用了障眼法,那这味觉又会是什么法,障舌法吗? 男人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怔了怔。 他最近确实遇到了很多怪事,但怎会他的感受都不真实,现在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是只有他一人才能感觉到的? 想到这儿他脑袋上的头皮麻了麻。 “先回戏院吧,休息一下再说。”女人道。 男人摇摇头,“太吵了。” “那……”女人道。 男人:“去茶馆吧,那里安静一些。” 天已经快亮了。 天亮的时候是不适合鬼到处溜达的,不过流冰海不是真正的鬼,只能算半个鬼,太阳起来的时候她身上会有一点被火烤的难受,但是心里知道被烤也烤不焦,趁着太阳还没起来,她和醉花跟着这两个人到了茶馆。 茶馆里凉爽安静,正适合她飘着。 醉花有些不解,“你一直跟着他们干什么?” “修行。”她淡淡道。 这能都行?醉花有些诧异。 “顺便看看热闹。”她又说。 看热闹他倒是愿意,他飘到横梁上面去,一心一意看着这个男人的热闹。 不过,既然桂枝说还能修行,他就更乐意了,自从在灵堂遇到那个可怕的法师,他便害怕哪天被收进香炉或者魂飞魄散。他没有什么本事,在阳间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怎么会好好干活的人,咋可能到了阴间能去当个鬼界的小兵给人家看门守卫啊,真是饶了他吧,他可没有那个本事。 他现在要好好的跟着桂枝,她做啥他就做啥。 男人坐定后,好好的在这里沉了沉思绪。这间茶馆是他从前一个老客户开的,茶馆老板买他的木材做装修,久而久之成了朋友,他常来,也是在这里遇到的这个女人。 女人推过一杯茶,“喝下,压压惊。” 男人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若是有酒,他接过酒也能一饮而尽。 女人看着他,有几分同情,“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个样子。” 男人没说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魔咒里,诸事不顺,事事倒霉。 “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男人嘴角冷冷地抽了抽,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人当然是会得罪的,但得罪了人就要他变成奇怪的怪味舌? 他听说过有人被毒瞎毒哑,还没见有人能被毒成怪味舌,他最近经常去戏院喝茶,难不成有人串通了戏院老板买了毒茶坑害他? 他攥紧了茶杯,一怒之下,恨不得立刻窜起来,去找戏院老板问个清楚,但屁股还没抬起来,被女人拦下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眼下你再去找谁,怕都问不出什么来,谁会承认坑害了你啊。” 他攥紧的茶杯慢慢松开,喝了口茶后,问那女子,“小甄,你喝这茶什么味道?” 女人尝了一口,道,“香的,有些苦,就是一般的茶叶味道。” 听她这么说,流冰海也俯下身子吸了吸那杯中茶,香香的,是上好的茶叶,不错,不错。 她对醉花说,“你也去吸几口,有助于修行。” 什么?就这几口茶叶也有助于修行? 醉花神之迷惑。 “茶叶,山中之灵,当然能修行。” 醉花听她这么说,赶快跑过去吸了几口。 以前他都是喝酒的,从不知茶为何滋味。 哦,也不是不知,家里的婆娘在他醉酒后也叫她喝过茶,他都是不情不愿的灌上一壶茶后倒头就睡,早知是有灵气的,该好好喝些才对,死后就不会被大鬼小鬼抓去…… 醉花好好的喝了几口,这一喝还喝出了香气。 男人和女人继续谈话。 女人喝这茶的味道,倒是和他别无二异,他还以为她口中的茶也能是什么甘甜的、酸甜的味道,究竟是她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她,和那口井附近的人,都没觉得那水有什么异常,看来,大约是他的问题,那么除了那口井,他其他地方的感觉还有异常没有? 就像她刚刚说的,他最近的感觉,都不真实…… 他以后还能再相信自己不? 越想越恼火,男人蹙紧了眉头,女人又叫了他一声:“阿扎。” 男人抬头看她。 女人望着他,眸中一片清澈,“我初见你,就觉得你不太寻常,一直听你说你的生意和你遇到的那口破井,还以为井里真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想去看看世面,没想到是一口好端端的井,什么异常也没有。” 男人垂下眸子,想着女人的话。 “你遇到那口井有多久了?”女人又问。 男人想了想,道,“约有大半年了吧……” 女人歪头算了算,又道,“在此之前,你没遇到过类似怪哉的事情?” 男人摇摇头,就算有,他可能也不知道那是仅仅对他一个人而言的怪哉的事情。 女人又沉默了,流冰海默默看着她,她很漂亮,一双明媚的眸子像春天清晨的微光一样。 两个人又沉默了良久。 “阿扎。”女人又叫了他一声。 “你不寻常。”她说,“你感觉到的东西,我们都感觉不到。要么,就是你不同寻常,要么,就是,有人在戏弄你?或者,那井里真的有什么,只是我们,都察觉不到,而只有你,能够发觉。” 呵…… 男人怔楞了一下后,冷着脸若有所思的苦笑了两下,若是这样,他倒宁愿被下毒得了什么怪味舌。 他不同寻常?能怎样不同寻常?能见鬼?能通灵?能和怪兽对对碰? 想到这他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他不可能,从小到大他也没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是让他得了怪味舌吧……他又喝了一口茶。 女人道,“也不知,你最近遇到的所有怪事,会不会都是一件事。” 男人抬头看她。 他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她看着他的眼神里,都是清澈到眸底。 女人认真道,“要不,哪天,我们再去好好的看看那口井。” 再去看看? 他不是怕事之人,这事总得弄个水落石出,于是他点点头。 女人想了想,又道,“你若还想了解的细些,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 男人挑挑眉,“谁?” “张油茶。”女人道,“一个师傅,他光怪陆离的是非见过很多,我们去问问,对付一口怪井,该做些啥。” 看你吃饭喝茶也都正常,怕是只在那口井面前才不正常。 两个人赤手空拳的去一口怪井,总得有点防护,若是阿扎真的怪味舌还好,若是井里有些什么,可怎么办? “你认识?”男人问。 女人认真道,“见过几面,以前他摆摊卖过一阵油茶,所以叫他张油茶。” 张油茶家住在一个挺小的弄堂里,弄堂里也有一口井,他以前卖过油茶,后来对怪异之事了解甚多,现在经常帮别人看一些是非。 男人现在看到井就要顿一顿,不知张油茶家那口井里会藏些什么妖魔鬼兽。 他家不大,院子有些破落,和女人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听说他们为了一口奇怪的井而来,颇感兴趣,脸上神情也严肃些。 对付一口怪井,倒是不难,只是要做些防护便好。一根绳子,两条藤蔓,带上一瓶年头长些的老酒,若是有什么东西出来,往上一喷便可了事。 不过,轻易可不敢去攻击什么东西,那酒带着,和藤蔓一起,只是防身,有这些东西护着,便不会遭到攻击。藤蔓绕着自己,天灵野灵都来护,真有什么东西想使坏搞他,那也是没那么容易。 女人都一一记下来。 张油茶对这个男人的怪味蛇很感兴趣,按说他可以去跟着瞧瞧,不过,这都要登门的人主动请求才行,对方不请,他便只能指点指点。 油茶又将男人的怪味蛇详细的问了问,他道,从前也有个人啊,忽然变得食不知味,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以为自己没了味觉,看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最后在我这请了个佛珠,找地方拜了拜,请走了以前自己得罪过的一个神仙,便好了。 “那还真是神奇。” 男人一心在想,去哪里找比较好的藤蔓,这东西,大约要年头久些的才好。 油茶一心一意的盯着这个男人望了许久,“先生面相真是不错,富贵之相。” 呵,富贵,最近的日子若是富贵可好了。 流冰海飘在一旁一边吸溜茶水一边听他们说话,醉花听了半天还是一知半解,问流冰海,“桂枝,你一直跟着他们,到底能修什么行啊?” 流冰海其实也没想好。 她这两天一边跟着这个男的,一边抽空练习一下那个法师教给她的咒语,练了几日,感觉自己的能量有所变强,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轻飘飘的,而且,一草一物,似乎也能随着她的能量有所移动。 “还不知道。”流冰海道,“但是万一有大怪兽从井里扑过来,你去保护一下他,总是没错的。” “啊?保护?我?” 醉花震惊到原地打颤,他一个阿飘,手无缚鸡之力,软塌塌弱鸡鸡。能保护谁? 当那个男人的替死鬼吗?被大怪兽吃掉? 醉花恨不得立刻躲起来,躲到深山老林里去,桂枝你这可是在害俺诶。 “你保护不了,看着也行。”流冰海淡淡道。 醉花在她旁边转圈圈,“桂枝,你不是要去当英雄吧?我的小身子骨可是不扛打。” 怎这么多废话,流冰海白了他一眼,“那你就看着,少说话,要不送你回家也行。” 送他回家?他哪里还有家,醉花忽然心酸了一下,然后老实了。他观察了这个男人一会儿,总觉得他虽然一脸富贵相,但富贵相里又带着倒霉相,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以后会变成倒霉蛋。 男人在想去哪里找最好的藤蔓,想了一圈后,对女人说,“那就定在七日后,我们再去,怎样?” 女人点头,看了看油茶,“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油茶是个敞亮人,“这位先生好好思量下,有没有招惹过无辜的生命,生者可畏,若是招惹了,可要好好的祭拜,使其超脱。” 流冰海想,可不,可要给亡人好好祭拜超脱! 也不知家里那位这几日有没有好好供水果。 男人听了油茶的话,终于舒心的笑了笑,“我虽经商,但可是光明磊落的好人,从不损害别人生活,手上更是没有沾染过任何人的命,说起这点,我可是舒心坦荡了。” 女人很是安生的望着他,“那我们回去准备下,七日后再去看看那井。” 男人点点头,对油茶道了谢。 他从流冰海面前离开,流冰海飘下去,想了想是跟在他后面,还是回家。 算了,连着出门,有些累了,鬼也得歇着啊! 她带醉花飘回了刘维雅的院子。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这个大院子里的两位主人比较重要,供桌上的祭品摆一摆,她的能量值就升一升。 这不,又摆上了。 第99章 这是一只鬼(8)刘维雅家又摆上了…… 刘维雅家又摆上了贡品,水果珍珠小馒头。 珍珠是给桂枝在那边臭美用的,男人觉得在阳间的时候亏待了她,也没怎么给她打过首饰,所以给她摆上几颗珍珠,到了那边好好生活。 男人一边摆,一边碎碎念,“桂枝,你在那边定要好好生活,给你送去几颗珍珠,你美上一美,也算我惦记着你了,你在那边不必记挂这里,我想我也有亏待你,下辈子再来还你……” 他碎碎念了一通,流冰海站在他旁边心想,那边那边,我不在那边,我就在这边。 刘维雅看着男人在那里碎碎念,想了想,把自己的一对耳环摘下来,也放到了供台上面,并垂着清秀的小脸小声说,“这是我比较贵的一副耳环了,也给她吧。” 说罢又回去垂着小脸继续坐着。 流冰海伸长鬼脖子仔细看了看,纯金的一副耳环,卖相还不错,她开启“吸金大魔法”,想把那副耳环吸到自己手上,不过只是yy一下。 刘维雅垂了一会儿脸,又对男人说,“我现在耳环也给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生活?” 可真是急不可耐啊,流冰海轻蔑地瞪了她一眼。 瞪过她,闻到一股炸鸡味。 男人昨晚刚给刘维雅煎过炸鸡,她平时是不吃这些煎炸食物的。这几天发生了一些怪事,心里不安,吃些垃圾食品缓解心情。 流冰海把她的炸鸡也吸了一波,又听着两个人谈话。 刘维雅父亲把城里的房子卖了,住进了乡间,希望他们早日要个宝宝,刘维雅考虑着听父亲的话,要个孩子,以后生活好稳定下来。 她也是为了能转移男人的注意力,免得他日日夜夜的想着那个死去的原配,虽然她不说什么,但是看着他在这里祭拜她真是闹心。 她要生个孩子,她不让那个婆娘在他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晚上,刘维雅在男人身边墨迹,水蛇一样的腰肢扭摆着靠近男人的胸口和腰部,一边扭,一边对男人道,“魏,我想要个孩子。” 不等他说,她便伸手解他衣带,男人觉得猝不及防,还从没见她这么主动过,她这么主动,他失了神,揽过她的腰要往床边带。 流冰海吹了一口气,刘维雅身上冷了一下。 她一哆嗦,抱起被子向外看了看。 门关着,后背突然冒了一股好大冷气怎么回事。 她把被子放下,往男人身边蹭了蹭,她觉得门口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怒视着她,在使劲地瞪着她似的。 流冰海又吹了一口气,刘维雅脚丫子又凉了一下。 她捂了捂自己的脚丫子,缩到被子里。 嗯哼,坑死了原主想这么快就要孩子,有点想多多,流冰海在一旁吸着茶水想。 她虽然不想做什么大恶给自己找麻烦,但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狐狸蹄子在这里犯贱。 刘维雅缩着脚丫钻到被窝里,对男人说,“冷。” 男人又给她把被子盖严实了些。 他想起最初遇见她的情形,她就是这样缩着身子,半夜走到外面弄堂口里,对他说,“冷。” 这位先生,我有点冷,能把你的外套借我穿一穿吗? 那日大雨,她穿着单薄的碎花裙子,没有伞具,一人走在弄堂口,他遇见她,把衣服借给她,她冻得小鸡仔一样,倒在他怀里,那一夜之后,他便无法收拾的爱上了她,爱上了那双在黑暗里向他求救的眸子。 那时候,他与桂枝结婚不过三两年,母亲一直不喜欢她,婚前的甜蜜早被母亲的不喜冲散,不似怀里的女子柔软多情。母亲一直忌惮着桂枝八字中的伤官、克夫,她的流年神煞有红艳煞,夫妻宫里也有晦气,如今想来,都不知是被母亲说得越发晦气,还是命里的晦气终究躲不过,他确实对她不住,而怀里这双柔软的眸子实在难得。 她父亲是官家,给她留下这所大院就别居他乡,遇到她的那个夜晚,父亲的官职正要被别人取代,官场争斗,殃及池鱼,家中不保,她一人并不知要去何处,在雨天里,拉到一个穿着厚衣的男子,撞到他怀里,一撞就是这许多年。 后来父亲的事,他也在暗中帮忙不少,终于是让她父亲早早褪去官衣能够隐居他乡,她对他,自然是又信任又依赖,若没有他,她怕不知还要在那个雨夜奔跑多久。 人人都以为他找了个官家之女,母亲也以为,他能从中获利多少,那个市侩的老太太啊……若是不用官家之女的身份搪塞过去,怕那个老太太也不会那么支持他与她的情爱。 母亲从不细问,他也不愿细说,他爱她,不管她是官家之女还是丧门之犬,他都想护着她。 只是对不住桂枝。 那会儿他与她结婚三两年有余,她也怀了他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一生,会成为他和所爱之人的障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是个狠心的人,想要这一抹柔软,就只能对另一个人冷眼相待,奈何她那个倔脾气,怎的劝说他与自己除婚,她都不听,拧是要死死活活的逼他回家。 他也没想到最终她会那么惨,孩子出生便夭折,她也死于同样的血肠癌,她那个执拗的人,早点放手兴许也不会那么惨。 夫妻一场,他也不想她那样,但是,他变心了,实在不能不负她。 过去的种种在男人心里盘根错节的又上演了一遍。 他拍拍怀里的小女子,轻轻在她额间贴了一贴,又给她盖紧了被子,道,“小雅。” 女人缩了缩脚丫又往他怀里怼了怼。 他笑笑,抱紧了这个小脆弱,温柔的贴上她的唇,等到她性子慢慢释放下来,才说,“我知道,在家里祭拜她,你心里苦的慌,但是,我总归是对不住她的……” 刘维雅顿了顿,没有抬头看她。 男人抱着她,道,“所以,我也不能太过分,是不是。” 刘维雅怔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他。 “我这么爱你,这么不顾一切的与你在一起,自然是想与你永远和和美美,不要有任何风波,不要有任何伤害到我们的事情。若这些日子是怪事是因她而起,我想,她早些警示我也好,免得日后积怨久了,对你我做出什么不可逆的伤害,那才真是遗憾了。” 他这么一说,刘维雅眼神黯淡了些,若有所思的垂着眸。 “所以你也,担待些,毕竟,总归是我对她不住啊……” 刘维雅听了什么都没说。 他一抹柔情都给了她,对那个女人有些忏悔,不是什么过分之事,如果此番是为了更好的与她在一起,不让那个女人来搅局,而不只是单纯的念着她,她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 她看看他,点点头,眼眶又湿了。 窝在他怀里,就像窝在一座城堡里一样。 “那,我们还要宝宝吗?” 男人笑了笑,“过些日子,等我养养,也等我好好的,与她说说……” 他的吻落下去,刘维雅便没了声音。 要宝宝,也要与张桂枝好好说说,可想而知她心里的委屈,可是男人说的对,为了以后能安生,还是小心些祭拜那女人比较好,毕竟,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过。 转过身,刘维雅留下了一滴泪,男人从后面环抱着她,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 …… 流冰海一直看着二人睡着,醉花在旁边抱着胳膊啧啧啧了半天,“桂枝啊,你看看人家,风情万种,再看看你,你也要反思一下自己,我们男人还是喜欢小浪蹄子。” 流冰海回头非常深入地看了看醉花,“在你被别人收进衣钵的时候,要我变成小浪蹄子吗?” 醉花收住嘴,立马站稳了立场,“难得他们还知道亏欠你,肯祭拜祭拜,不然,绝对让他们没有好日子好过,以我的脾气,非要好好让他们知道教训不成,再说那个小浪蹄子也太骚了,我都有点扛不住了。” 流冰海…… 只要他能定期祭拜让她早日入道便可,至于他们俩以后生多少孩子,她才懒得管。 醉花又开始打抱不平,“桂枝,你可不知道,当初我跟踪这个男的,听他说了你多少坏话,你不肯和他离,他是咬牙切齿的说再闹下去就找人废了你,啊呦,你说你后来生的病是不是他来给你下毒了?” 不然,怎陈世美还良心发现自知心中有愧了! 流冰海冷冷的笑了笑。 原剧情里倒是没有标注这件事,她现在也懒得查,她不管这个男的对原主做过什么,好好祭拜是第一步,没事少让她看见他们俩勾勾搭搭的床头事。 长针眼。 “他们都说过我什么?”流冰海问。 醉花气哼哼道,“我那时跟踪他,听他和这个小妞说你在床上像个木头疙瘩,无趣,刻板,叫都不会叫一声,还是八字克夫之人,倒退几年,说什么他也不会娶你了,现在离不了甩不掉,真想找个八宝箱把你藏起来,或者干脆想找人废掉你。” 流冰海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夫妻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无趣至极。 “桂枝,他们两个会不会联起手来毒害了你?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流冰海冷冷的吐了口气。 按剧情标注并无此事,她只按剧情行事。 “少管闲事。”流冰海道:“你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醉花吐槽到一半,突兀的停住,“准备什么?” “井边,护身之物,去围观那个男人你不给自己上个保护伞吗?” 醉花睁着两只不谙世事的无辜眼,嘴巴一顿道,“护身?” 他可不懂,这一副轻飘飘的魂,有多脆弱,万一那井里真的窜出何物,凭他这几两亡魂,还想嘻嘻哈哈的回来? 流冰海看他傻乎乎的,索性又带他去了一趟供堂,想找之前那位法师打探个保护亡魂的法子,如果可以,讨些护身的能量是更好的。 但好巧不巧,法师这日并不在。 即使在,醉花这种醉鬼,没有任何修行,想必要白讨些护身的能量也是空想。 流冰海想了想*,便贴在醉花耳边,将法师教她的几句咒语中的一句教予了他。 醉花道:“这是啥?” “咒经,能护着你的,没事自己多念念。” 醉花本来就胆小,看她这么神经兮兮的,更紧张了,好像自己去围观那个男人是去送死一样。 可不对啊,他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回? “我只是让你防身用,你别一副送死的样子,你若怕,不去也罢。到时候躲远远的,或者自己寻个好去处,不必再跟着我也行。” 她是真心这么说。 她这么一说,醉花把头一扬,“我怎会怕,我可是个男人。” 其实心里怕的要死。 他不是啥男人,只是一只想明哲保身的鬼。 只是一个不想再做孤魂,又害怕被收进香炉,想有个归宿和靠山的鬼。 不过,这些日子桂枝对他真的不错,带着他好吃好喝,还带他修行,修行嘛,肯定是要经历一些苦难,不像胡吃海喝那样滋润。 他现在已经有些依赖桂枝了,多了一个小伙伴,再回去做孤魂野鬼,他是真的很难再适应。 不管她要干些啥,反正他跟定她了。 醉花咬咬牙,横下心,“到时,你离井远一点,有什么困难我来上。” 说完,他便想,只是客气客气,阎王爷不会听到的。 他完全没想到这只是他“充当男人”的开始。 第100章 这是一只鬼(9)流冰海又在刘维雅家…… 流冰海又在刘维雅家停留了几日,每日吃吃喝喝,看看刘维雅对那男人撒娇,并“提醒”他给自己上供。 这样待了几日后,便到了那男人和那女人约好再去井边的日子。 那男人叫阿扎,女人叫小甄,之前他们约好了七日后的当晚再去那井边。 流冰海掐着时间带醉花出门,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客厅的男人,他正在祭拜自己,供桌上摆着橙子,流冰海往那橙子吹了口气,橙子便变得冰冰凉凉了起来。 一天到晚都是橙子,她已经吃够了!她要他好好去记一记张桂枝以前到底爱吃什么! 吹完便和醉花一起出了门。 今日风和月满,不似那日微风动动,让人心糟。 到了那日那个井边,看见阿扎和那女人一小步一小步的正往巷子口走,阿扎果然听了张油茶的话,带了好大一根藤条过来,围在身上绿油油的,他和那女人走到井边,藤蔓还挂在身上。 男人四下看了看,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总觉得苍天之上有人在玩弄自己似的。 “阿扎。”女人有些谨慎道,“要再打一桶水上来吗?” 男人又被这股刺鼻的恶臭熏得后退了两步。 他记得,之前空气里没有这般恶臭,只是井水打上来之后到了嘴里才有那股发呕的味道,现在,竟然井水还没打,就闻到那股臭味。 他后退两步后,又迅速向前果断地提上一桶水来,哐当一下把一桶水撂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两手扒住井口向下面看去。 之前他看到的那口巨大的石头不见了,井下的水看起来清亮亮的,月光一照,泛着波光,似乎还挺美妙,可那股味道又十分真实的从井里面向他的鼻孔里面钻。 他浑然不知井水为何这么清亮,在他眼中清亮的像一块透明的布,他忍住恶臭,招手叫女人快来看。 “小甄,快看啊。”男人道,“看这井水清亮的。” 女人一点也闻不到那井的恶臭味,她的鼻孔中满是正常井水的甘甜味,扒过去一看,却顿了顿,小声嗫嚅道,“哪有那么清亮?” 男人回头看她。 她道,“我看着,就是普通的井水,天这么黑了,什么也看不到,黑乎乎的一口井,你不点跟烛火,我都看不到井水。” 男人的烛火向前靠了靠,那井水更清亮了,透明的颜色,女人道,“倒是能看清一点了。” 男人粗重的喘了一口气,道,“你不要逗弄我。” “哪个逗弄你。”女人道。 两个人都顿了顿,又同时转头向井里面看去。 男人又喘了口气,转身离开那口井,向地上呕了呕。 醉花也飘过去看了看,咦,就是普通的井嘛。 阿扎一边呕,一边心想,他看到的,他们看不到,他闻得到的,他们闻不到,合着是被上了障眼法? 他此时已不觉得奇怪了,反正怪事已经很多了,不怕再多来一个。 但,很快,他这障眼法、障舌头法的猜想就被打破了,他呕够了以后,又扒到井口去看,刚才清亮的井水已经不再那么清亮,变得有些浑浊,就如这普通黑夜中的井水一样。 井底,咕噜噜的冒着泡,好像底层有热气在翻滚。 翻滚着,翻滚着,井底砰的一下溅出水花,有一块大石头从井底慢慢冒出头,好像就是之前那块被他形容的长着毛发的巨石。 而今天,那石头更是被各种毛发卷着,发出巨大的怪味,它似乎看到了男人,冒出头颅以后,快速地向上跳跃了一下。 这回,男人和女人都看到了,都“啊”地大叫了一下后,迅速的窜到一边。 井里似乎传来那块石头与井壁撞击的咚咚声,咚咚,咚咚,动静越来越大。 这回也不是什么障耳法了,连醉花和流冰海都听见了。 “妈诶,这是什么声音啊。”醉花嗫嚅着问。 那石头好像越升越高,就快要冒出井口的时候,又咚的一下坠了下去,砸出好大一大团水花,泼到了阿扎和小甄身上。 连带着醉花也往后躲了一躲。 他可是鬼诶!谁知道那怪井里的水有没有什么降妖除鬼的功效,他好害怕在那一瞬间魂飞湮灭,就在那一瞬他想到流冰海教给他的经文,赶快念了念来护身。 身上的恶臭味包围着阿扎,几乎让他窒息。 “阿扎。”女人道,“阿扎,你怎么样?” 两个人被井水泼了一身,那块巨石又沉到井底,不见了,阿扎抬起头看着女人,只觉得身上发紧。 这井水泼到他身上的同时,他身上的那条巨长的年头深远的藤蔓,竟然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的,收紧。 可恶,藤蔓明明是保护他的啊,缠他干什么! 阿扎有些吃惊的看着慢慢收紧的藤蔓,感觉自己越来越动不开身。 “小甄。”男人轻蠕了一声。 那根藤蔓越来越紧,像是被赋予了什么能量,在他身上沾上井水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缠绕起他,把他包裹起来。 他原地不能动弹,好像被捆起来要去下油锅的猪八戒。 那根藤蔓似乎还有力量,在一步一步把他牵引着要往井边去,他脚下好像被人拽着一样,在无法抑制的挪向井口。 这根藤蔓不会要把他扔到井里吧!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搞什么东西,这是他自己找来的藤蔓,怎么可能和那块大石头是一家子! 石头精,那里面肯定有个石头精,专门来搞他! 他可未曾得罪过什么石头! 难道石头专吃中年老男人的血? 他头脑中闪过一百零八个念头,清醒一点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藤蔓捆着挪到了井边,等他双手费力的抚到井口的时候,井底又是咚的一声巨响,那块大石头腾的一下子,竟然从井里面飞了上来。 “阿扎!”女人喊了一声。 天外飞物,冲到井外,吓了男人和女人一个激灵。 女人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身上没有藤蔓,还算灵活,不停地问,“阿扎,阿扎你怎么样了,藤蔓怎么会捆住你!” 男人动弹不得,咬紧牙关,“你快去找一把刀,把它给我砍断。” 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刀,“附近人都睡下了,我回家去拿剪刀要一段时间,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男人这时候汗已经下来了。 她说得对,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付那块大石头?那真是异想天开。 阿扎裹着藤蔓,脚下一步三晃,“还是别去了。” 他就不信,这藤蔓还能把他捆死不成? 话音未落,那块飞出井外的大石头,滚到路边以后,忽然弥漫过来一阵风沙,狂风卷着那块石头冲着男人的方向猛攻过来,细碎的毛发在这块石头上卷着,黑黢黢的像一群窜缩在石头上面的毛虫。 它飞到他身边,擦身而过,摇摆了一下又掉到了井里,但这回并没彻底掉下去,而是卡到了井壁上,全程无缝连接得就像一只被风吹走的委屈的石头。 男人的汗已经快下来了,藤蔓缠紧他,缠得难受,难受的如同一只动弹不得的鸡。 流冰海在一边定定看着。 醉花在耳边道,“这怎回事,大石头要变精了?我们跑不跑?” “你可以先回家。”她道。 醉花虽然胆小,但又想看热闹,而且他觉得有护身经在体,可以撑一撑,于是和流冰海一起留在原地没动。 男人已经要被那根藤蔓缠死了,“小甄。” 他痛苦的叫道,“还是找把剪刀来,你快去。” 男人发话,女人还有些不放心,她回头看看那口井,霎时间,还没过一个转身的功夫,那口巨石又从井里面蹦出来了…… 这回可真是要成精了,它蹦出来冲着男人就冲了过去,像定时定点的一个炸药一样,对着男人的腹部猛地进攻过去。 而男人被藤蔓缠着,动弹不了,就算动弹,也只能像僵尸一样一蹦一蹦的躲。 男人被石头撞到一下,浑身发疼。 那跟藤条越缠越紧,他看,要废掉他的不是井,不是石头,恐怕是这根藤条! 这可是他自己找来的藤条啊,真是自作自受。 女人看他这样,更是不敢走,那石头已经蹦出来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撞死。 可是男人似乎被缠得很紧。 这会儿再回去拿剪刀也来不及了,只能在附近看看能不能喊醒一户人家。 阿扎求助的眼神望向女人。 再不剪怕是要把他勒死。 女人明白他的意思,道,“那你等等,我去附近看看!” 说完就跑了,留下男人一个人被藤蔓裹着。 流冰海在近处,不敢靠近男人,也不敢随便动弹。 她最近练了一些经文,再加上张桂枝原本就一直在修法,可以指挥一些物体移动,但是,那藤蔓和那石头,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但是,修行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还得给自己寻好归宿呢。 她想了想,念了个经文,往男人身上吹了口气。 他顿时,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 藤蔓似乎还在慢慢收紧,但是他没有那么大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神经不再被藤蔓所控制。 他不觉得那么紧了,也不觉得身上的绑感有那么重,换言之,他好像感觉不到藤蔓了。 他的身上逐渐变轻,轻飘飘得好像插了羽毛,舒坦了很多,其实藤蔓还在收紧,只是他感觉不到了,没有了藤蔓的束缚,他移动身体移动得轻松自在了些,蹦着又向那口井看了过去。 他倒是要仔细看看这里面出了什么鬼,要是闹鬼,那鬼就出来给他好好看一看,藏到井里捣鼓些晦了晦气的事情,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自认这一生没坑过人,也没坑过鬼。 他趴过去这么一看,心里算是咯噔了一下。 那口裹满了毛发的大石头,沉在井底,冒着石身,那些团在一起的毛发竟然像虫群一样缓慢得移动,在井水里冒着水泡,那些“虫群”蠕动了一会儿后,石头像一只大乌龟一样缓缓地动了动。那些“虫群”逐渐散开、又收紧,缩来动去在石头上慢慢交缠出奇怪的形状,好像一个死字,再动了动,又好像一个戒字。男人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幻觉,那几个字转瞬即逝,眨眼之间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不明白,井里有这么大一口巨石,附近居住的人是怎么喝水的? 难道藏着这么一块大石头,那水还依旧甘甜不成? 正想着,一股恶臭又从井底冒上来,剧烈的、生猛的、具有攻击性的侵入到他的嗅觉里,男人胃里一阵难受,呕得难受,不仅嗅觉难受,视觉也跟著难受,连眼睛也跟着恶心起来,他转头剧烈的呕吐起来,井底的石头和井水发出水泡声,他听着更恶心。 剧烈的呕吐了好久。 到底什么鬼啊,他心里骂了好久。 流冰海看他实在可怜,又念了几句经文,轻轻吹了口气,他心脏的剧烈抖动平息了一下,不然好像马上就要猝死过去了。 流冰海最近念经文,发现她本身就已经自带一些能量,所以学起经文来也蛮快。 她穿过来的时候,张桂芝已经修行了一段时间,只不过修行技能,都是为了去报复那个男人和刘维雅。但她大体有了一些本事,流冰海想要继续修行技能,不是太吃力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还没研究出自己的本事,目前只会这么多。 看着男人趴在那里吐,她蹙蹙眉,凭借着自己的“第六鬼感”,这个男人确实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也不是一个到处浪荡的渣男,他眉相和骨相都充斥着正义,心术端正,看着不是祸乱之人。如果他是个祸乱致人,从鼻骨就能看出,鼻骨会分开,里面藏着污气和浊气,但男人的鼻骨非常挺直,藏满精气。 只是他的额头凹陷处还是有一团黑光。 如果他是个不洁之人,她也就在一旁看看笑话,不管他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个女人是想要吃这个男人的精血,才故意接近他,她还以为能看到一出男女欢|爱的好戏,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口臭井。 而且是只有他才能闻到的臭井。 她正想着,小甄拿着一把剪刀,一溜小跑的回来了,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阿扎,你怎么样了?” 男人还趴在地上呕吐,越吐越想呕,已经半跪在地上了,英气尽消。 虽然减轻了被藤蔓裹紧的痛苦,但是那呕吐感还是很剧烈。 在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流冰海只能帮他“不死”,不便管那么多。 男人痛苦的哼唧着。 “剪刀来了。”女人对男人说,“敲了半天的门,才敲醒一户人家,我要给你剪开吗?” 阿扎几乎没力气应答她。 他伸手指了指那口井,喘了一会儿气,才道,“你尝尝井水,现在是什么味道。” 他要看看被大石头泡过的水,到底是什么味道。 女人叫道,“我怎么敢尝!” 过了会儿,又道,“我先给你把藤蔓剪开吧,不知道能不能剪开。” 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藤蔓,是男人费了好大力气找来的护身藤。 女人的剪刀对着藤蔓剪了一下,非常硬,很难剪动,要剪断恐怕要废一番力气。 女人又加大力气剪了一下,剪短了半根藤条的时候,男人突然身上一激灵。 然后,一个冰凉的触感在他身上用力地划了一下,就像有一双冰冷的手,用力抓住了他一样。 100-110 第101章 这是一只鬼(10)男人顿在原地…… 男人顿在原地。 连恶心的感觉都没了。 他只觉得刚刚那一秒钟,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坨冰块,就在女人剪断了半根藤条的一瞬,他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在她松开手的时候,冻感慢慢扩散成泛泛的感觉,有冷气在他头顶围绕了好久才散去。 他被冻得说不出话,舌头好像被冻住了,表情也是。 与此同时,藤条的根部好像不听话的冲到了男人的脖颈,想要刺他一下似的,但只有那么一秒钟便又耷拉了下来,若无其事地在他身上垂着。 只是,这么一剪,它松开了身子,没有再缠紧男人。 流冰海此时真想学一个“化身”的本领,像孙悟空一样,能变身成一个婀娜貌美的女人,她现在就能从这两个人身边风情万种的走过去。 具体要做些什么还不知道,可能会万人迷般地跟他们打个招呼,再用矫揉做作的声音问问男人,“需要帮忙吗?” 不想做什么好鬼了,想做个耽误事的万人迷。 男人和女人可能会被她吓住,忙不迭的说,不需要,她就继续矫揉造作地留在他们身边,用温柔似水的语气对他们说,“我还是帮帮你们吧,看这位先生,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先生,你怎么了?” 再然后,她就用那种无辜又温暖的眼神望着他,继续缠在这两个人身边。 啊,那口井一定有秘密,她要缠着他们打听那口井的秘密,然后黏住这两个人,万事万物总有出口,她缠住男人,黏住女人,事情会转向另外的出口,至于会有什么样的走向,她不清楚,但至少,比让这个男人等死好。 她看,再这样下去,他就离死不大远了。 可惜,她没这样的本领呀。 如果她有这样的本领,男人说不定还会爱上她,他面容上好人品端正,还可以演绎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哦不,如果那样,恐怕会影响她修行,那么,如果她现在是个人就好了,是个人的话,肯定现在会扭搭扭搭地走过去,给他来一出“天上掉下个张桂芝”。 可惜,没这个本事,变不成人,此时不能去做坏女人,还挺心痒痒。 刘维雅倒是适合干这种事情。 她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倒是很适合这会儿蹦出来缠住这两个人。 不过,她已经这么做过了,她可不就是这么扭扭捏捏的缠住桂枝丈夫的么,女人么,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她还是当她的梁山好鬼吧。 流冰海又看了一会儿。 男人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久。 那根藤条慢慢松了。 男人休息了一会儿后,捧起那根藤条,本想狠狠地甩到一边,但只是做了个动作,就又把它捧到眼前,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整我,你是,是谁啊。” 藤条泄了气似的垂着,摊到他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只是那么一剪,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男人有些恼火,负气地把它扔到一边,不知道该扔了,还是该带回去,然后继续坐在地上休息。 女人劝道,“阿扎,你没事吧……” 男人休息了一会儿后,睁开眼,平息了一下,问道,“你不害怕?” 女人顿了一会儿后,眨了眨眼,“害怕,倒确实有一点。” 太怪了……男人想,这一切都太怪了…… 他一定要弄清,到底是谁在搞自己,他一定要弄清,那块大石头到底是什么。 “我们还是先走吧,阿扎。”女人说,“这里,阴森森的,没有人能帮我们。” 说完,她企图扶起男人,但还没来得及,男人又听到,井底的,咕嘟嘟的,冒着水泡的,动静。 他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这下,腾的一下扔掉手里的藤蔓。 现在没东西缠住他了,再出来什么石头,他也有力气搏一搏! 出来混这么久,什么恶棍没见过,还怕这一块大石头? 他扔下藤蔓,到井边一看,那快大石头带着虫群向上攀爬,此刻,已到了井口。 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头就像大炮一样冲向了他。 冲向了他的腹部,把他撞到。 但是,阿扎是有功夫的。 刚刚被藤蔓缠着,无法施展,此刻,他赤手空拳,一掌顶在了那块大石头上。 阿扎力气不小,石头力气却更大。 他顶住它以后,又被它反顶着后退了两步。 阿扎出了大招,加大了臂力以后,举起这块石头猛地向井口砸了过去。 他要把它砸碎! 流冰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是不要活了。 石头被猛地砸到了井口上,又从空口摔到了地上。 沉了好一会儿之后,它似乎意识到了男人的实力,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几秒之后,石头好像是醒过闷儿来,生气了,他对自己不恭敬,它不叫他好活似的,腾的一下六亲不认的跳起来冲着男人的头顶就砸过去了。 男人躲了一下,但石头加快了速度,几乎不要让男人苟活。 他敢砸它?它气死了,它要他好看。 石头追着男人跑了好久,男人也急眼了,又踢又打,一身功夫全用上了。 但石头很生气,非常生气。 它追得男人无路可去,虫群附在石头身上,又丑又恶的一块巨石,带着一身戾气和恼怒,绕到男人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展开攻击。 男人不示弱,中了邪一样迎战。 流冰海看着,暗叫不妙。 这男人真是要和这块石头决一死战。 醉花在一旁都看愣了,“桂,桂枝啊,他是要拼了啊,那块大石头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撞到咱们啊……” 醉花看呆了。 男人被石头追着,不屈不挠,宁死不屈。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出人命。 这个笨男人。 流冰海心里骂了一句。 但她实在没什么太高超的技能,如果法师在,兴许会好一些。 想了想,她咬咬牙,眼下怕是只能用到一个办法。 她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把心一横,向上一飘,快速地附上了男人的身。 醉花看桂枝不见了,心里一惊,瞬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上了男人的身,是的,她上了男人的身。 南无阿弥陀佛保证她没有害人之心。 只是他太笨了,她实在看不过去。 醉花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肉身,伸长了脖子,不知道桂枝要把这男人怎么样。 流冰海附到男人身上后,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扭头就向巷子尾跑去。 她加快步伐,健步如飞,以前她可是百米冲刺高手,她带着男人的身体火速撤退,向越来越窄的胡同跑去。 她要找到一条最窄的路,把自己藏起来,这个男人笨死了,笨得她想骂街。 连她都看出来它就是故意针对他,傻子才在这时候硬碰硬。 她越跑越快,但是附近的巷子都没有太窄的,反而越跑越宽,眼看着石头就快追了上来,石头横在流冰海头顶,流冰海不理它,假装没看见一样,继续跑。 它跑不过流冰海,没一会儿就累了,它累了流冰海也放慢速度,对着头顶的石头说,“我有什么错就算我认错了,你别追了,先歇会儿吧,你也不容易。” 她不能上这个身太久,也不能一直上,不然就算她的恶行了,她还是得找个藏身的地方,尽快躲起来。 但是这个石头不让步,紧追不放,攒足了力气以后,竟然对着流冰海进攻起来。 一头就想去撞流冰海的头。 流冰海也来了脾气,好话不听,硬要来横的,她反手抱住那颗大石头,温柔道,“求你了祖宗“,然后向后面轻轻一扔。 她知道摔不到它,把它扔到空气里,转身又继续赶紧跑,一边跑,一边攒足力气,如果能放几个屁出来就好了。 终于见到了窄巷子,她飞马一样跑过去,七拐八扭。 那块石头大概和井口一样大,一般的地方难不倒它。 流冰海跑来跑去,把石头累够呛,巷子又窄,七拐八绕的,石头容易晕圈。 跑了几条巷子以后,石头终于受不了了,越来越慢,流冰海已经把它甩开了一些距离,不至于让它在自己脑袋顶挑衅。 跑步还能通气,这会儿,气也通得差不多了,她一边跑,一边放了一窜蔫屁,蔫屁蔫屁,毒气必然巨大,绝不比那块石头的臭气小,一连串蔫屁放过去,石头果然愣了一下,懵了个逼。 哦?呵呵,真是惊喜。 流冰海回过头笑了笑,原来恶棍也怕臭屁,以后多攒点屁吧阿扎,没事就出来放一放。 石头有点蔫了,她赶紧找地方藏身。 终于找到一个犄角旮旯,她赶快躲了起来,静悄悄等着那边的动静。 石头找不到人了,又被臭屁熏了一下,摔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 它知道可能追不上了,只能蔫头耷脑的往回走,一会儿就不见了。 流冰海松了口气,再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后,才下了男人的身。 下他的身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不要硬碰硬,恶棍怕蔫屁。” 说完就下了身。 一直附在他身上也不好,她下了男人身,赶快休息一会儿,闹这么一出,她也挺耗气的,虽然她是鬼,但鬼也有鬼的元气,跑这么久还是很累。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醉花还在井边呢。 不过她想,那个女人应该能寻着动静找过来,醉花那么鬼头,肯定会跟着过来的,她在这里等着就好。 趁着等醉花的空挡,流冰海和男人都休息了一会儿。 她观察了一下,阿扎还在发懵。 刚才都是流冰海在跑,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到了这里。 他很懵,但是,他又觉得好像自己被灌输了什么思想。 等了一会儿后,女人和醉花终于跟了过来。 离老远,就看到醉花一飘一飘地跟在女人身后,表情还非常严肃,似乎在嘟囔些什么。 等醉花和女人都过来以后,醉花飘到流冰海身边,而女人,则是赶快去看坐在墙角的男人。 “扎,阿扎,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女人急切地问。 男人回过神来,看了看她,他脑中还回想着:不要硬碰硬,恶棍怕蔫屁。 这句话好像是谁灌输到了他的心里一样,甚至从心里灌输到了他的精神里。 难道是有神明在指引?为何脑中一直盘悬着这句话,男人还有些发懵。 回过神来,看着女人,他才觉得意识恢复了大半,精神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刚刚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累很累,很远很远的梦一样。 “我……没事……”男人说。 “你怎么突然就跑了,还跑那么快,害我好一通找。”女人四下看看,道,“那块石头呢,走了?” 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跑了。 而且跑的很快。 看来石头没有追上他,可是是谁让他跑的,是神明? 不管是谁,一定是救他的,他懵了懵,道,“嗯,它走了。”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女人又问。 男人摇摇头,看着女人,有些疲惫道,“小甄,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别伤到你。”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又道,“你不害怕吗?” 女人低下头,想了想,“是有点害怕。” 男人笑笑,“我身上有奇怪的事,你若害怕,就别再理会了,我真怕哪天也缠上你。” 女人想了想,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道,“可是……” 嗯?男人疲惫地撑开眼睛。 “可是,我喜欢你。”女人小声说。 这倒是在男人的意料之中,小甄一撇一笑中对他的念头,他不是体会不到。 何况,她也在江湖飘了许久,历经的是非也不比他少。 “先不想这些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你累了吧。” 男人没说什么,女人又道,“要不,我们再去找张油茶问问,或者,如果他不行,我们再找其他的法师问问,或者,我们不要再到这口井边来了,我想,也许你打扰它了,它才会攻击你。”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只有我喝那井水是臭的。” 女人沉默不语的看着他,道,“先回去吧。” 醉花在一旁气哼哼地看着,“桂枝,你跑真快,都快追死我了,要不是你,他今天可能要被大石头砸死。你好勇敢,真是女中豪杰,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肯定能转世投胎做一个好人。” 他现在明白真正的修行是什么了,就是救人性命转世投胎做英雄。 桂枝都这么英勇,他也要向桂枝学习,不做酒鬼了。 “你可不要随便上别人身,万一有偏差,你就废了。”流冰海提醒道,“你就在一边看看热闹就好了。” 醉花道,“你不怕废?” “我是无人机,它跑不过我。” 醉花愣了一下,“无人机是什么?” 流冰海不想解释那么多,“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对了,你刚刚在那个女人身边嘀咕些什么?” 刚刚他和小甄一起飘过来,满脸愤愤,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醉花道,“我在对她说,不要再搞这个男人了,要做一个好人,不然死了以后投不了胎,还要被更大的恶鬼抓去当小兵。””我觉得,说不定就是她在搞鬼。”醉花愤愤的说,又有些自作聪明的小得意。 流冰海…… “反正她也听不到我说话!我只是发泄发泄,万一她听到了以为神明指点,也算救她一命。” 流冰海无奈,气极反笑,“你怎么知道*她听不到。” “她是个人,怎能听到?” “你怎知道她是个人?” 呃,这一句话可把醉花问愣了。 “她不是人?”醉花张大嘴巴。 流冰海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寻常。 但她也并不是一只鬼。 不是人,也不是鬼,她又会是什么呢。 第102章 这是一只鬼(11)那么,事情大体…… 一转眼又过了好多天。 小甄把阿扎送回了他家,这几天都在他家里面照顾他。 阿扎精神上受了些打击,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在家里瘫着,一言不发。 和那块大石头对战的时候,他凭着一股猛力和执念,拼着力气在进攻,死不死活不活的也想不了那么多,根本没时间有想法,现在事情平息,告一段落,回家放松下来,这才觉得又可疑又可怕,整个人蔫了下来。 再加上也实在是累了,虽然最后是流冰海在奔跑,可用的也是他的肉身啊,奔波了那么久,又受到惊吓,现在被送回家,就像蔫了下来的茄子,垂在沙发上不愿动弹。 小甄一直在他家里照顾。 男人原本是住在那口井附近的,自从发现那口井水是臭的之后,就换到了现在的地方,一座小庭院,就他自己一个人,院子中间有一颗大树,树上还结了果子,是非常秀丽的一座院子。 这附近倒是没有奇怪的井,他一个人住也足够宽敞。 流冰海跟着这两个人飘到了男人家。 她发现做鬼还真是有做鬼的好处,可以随便飘进别人家里。 阿扎这几天都在沙发上瘫着,小甄像照顾一个发烧病人一样照顾着他,给他洗了一条毛巾搭在额头上,他休息的时候,小甄就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穿着一条美丽的旗袍,开衩、露出美丽的大腿根儿。 “阿扎,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把那块石头怎么了。” 小甄捧起男人的脸,有些热泪盈眶,“你告诉我,我好帮你。” 在阿扎眼里,小甄不是一个无情的女人,她聪明,多情,骨子里还有一种浓浓的温柔。 尤其在这个时候,在他烂茄子一般瘫到沙发上的时候,更是对他的心灵有了一种慰藉。 “没有。”阿扎疲惫地顿了一会儿,又重复道,“没有。” 女人不再说话了,只是细心地照顾着他,甚至,就这么在他家睡下了。 一连睡了几天,除了照顾他,并没有生出任何是非,流冰海忍不住怀疑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穿着旗袍扭来扭去的样子,真是和当年的刘维雅如出一辙。 她和醉花回到了刘家大院。 流冰海和醉花在刘维雅的大院子里面休息了几天,一边休息一边盘算着阿扎的事。 流冰海想着,阿扎和小甄恐怕也要休息一阵再出来了。 她也趁这个机会好好补一补身体。 上次男人给他准备的橙子,她吹了几口气,橙子大概都变得冰冰凉,但男人似乎没有发觉,几个破橙子还摆在供台上面。 流冰海不想吃橙子,张桂枝生前最喜欢吃什么他都忘了? 男人就是缺少训教啊,看来,她也应该给他整几块会跳舞的大石头,吓唬吓唬,好仔仔细细地在家忏悔忏悔。 刘维雅和男人已经吃过饭了,刘维雅收拾碗筷,男人在桌旁看报看了一会儿后,转头又去看祭拜桂枝的供台。 他起身向供台走去,拿起供果闻了闻。 还是原先的味道,没有变淡,只是没那么新鲜了。 那么,是桂枝没吃? 或者,没收到? 还记得,上次祭拜她的东西,第二天都有变淡,他特意闻过的…… 这一次,没有变淡,那就是她没吃…… 她吃了他也心慌,那说明她在,但她没吃他更心慌。 说明她不满意…… 她不喜欢? 他拿着橙子看了看。 会不会她已经走了…… 此时流冰海真想大咳嗽几声,示意他换水果。 男人还在非常赤诚地举着橙子看来看去,流冰海把心一横,附到他身上,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借用他的双手把三只橙子调换了个摆位,然后快速下了他的身。 她不想吓死他给自己找麻烦,但他脑子不够用,叫人发愁。 男人只觉得眨了个眼睛的功夫,三只橙子换了位置。 他不记得他刚刚动过啊! 他心里一跳跳之后,嗫嚅着嘴唇说道,她不爱吃…… 这定是她不爱吃…… 可她究竟爱吃什么来着…… 流冰海冷冷地看着他在屋子里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 呵,好好给我想想吧你! 不得已,男人只能坐在椅子上,独自回忆着张桂枝过去的种种。 他好像也没太注意过她喜欢吃什么,她吃什么都是自己去买,甚至把他的生活也给安排得好好的,母亲不喜欢她,不叫他对她太宠,他从没照顾过她的衣食。 都记不得她最爱吃的水果…… 想了一圈后,没想起什么细节,反倒生出很多愧疚,越是想不起来越是愧疚,他其实也是真心爱过她的,否则,不会不顾母亲阻拦还把她娶回家。 但他确实对她不够细心,而且婚后不久就有了新欢。 唉,感情之事怎又由得他呢,如今,只想和小女子安心过日子,也想桂枝能寻到好去处。 又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她最爱吃什么,反倒想起有一年他高烧入院,神智不清,医院人实在太多,她抱着他在医院的走廊里躺了一整夜,一边输液,一边在地上陪他,输液之后是她把他背回了家,等他睡清醒时,她已经备好了他最爱吃的柑橙,又开胃又去火。 原来她是不爱吃橙子的,是他自己爱吃…… 男人一瞬间俘上几丝复杂情绪,心头也酸了酸。 从前自己竟不觉得,一切都浑然不觉得。 他确实是对不住桂枝的,为了和维雅在一起,把一切过错都堆到她身上,逼她放手。 男人坐在这里发了会儿呆。 她到底爱吃什么,实在想不起来可怎么办。 流冰海往旁边一飘,瞪了他一眼。 好好给我回忆回忆吧你! 多想想我的好,祝我早日超脱! 男人想了一圈,心怀愧疚,还是没想起来。 流冰海在一旁看着他,屏足了力气,心里说道:想不起来就把所有水果买一遍,拿回来给我挑挑! 男人似乎听到了一样,浑身惊了一下,想,不行,我就把所有水果买回来,让她挑! 想完就做了这个决定,第二天就去街上买了一大堆水果回来,每样都拿了一点放到供台上,让桂枝挑。 流冰海大摇大摆地走到供桌前,盯住一颗荔枝,吸了一鼻子。 她明白了一件事。 男人昨天听到他说话了。 听到了她这只鬼从心里投射给他的话。 所以,桂枝是认认真真修修炼过的,她能传递一些思想,控制一些事情,否则,大概在原剧情中,男人也不会那么听话的天天去泡脚,去泡那个有毒的足浴桶。 只是桂枝报复的执念太深,一身修炼全为了报复。 有了桂枝这些本事在身,未来她修行应该会顺利些。 流冰海微微笑了笑,又得意地吸了一口荔枝。 三颗荔枝都被她吸光光。 桂枝到底爱吃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她爱吃荔枝。 所以就当桂枝也喜欢吃荔枝吧,她现在占据着桂枝的身体,投射出来的肯定是桂枝的喜好! 流冰海吃完荔枝飘回去歇着,醉花见她一脸得意的笑容,问道,“桂枝,你在笑什么?” 吃了几颗荔枝,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桂枝在他眼里是干大事的人啊,不是贪吃鬼。 流冰海没说什么,又继续看着男人。 男人认真的闻过所有水果后,十分虔诚地把一大把荔枝放到了供桌上,然后把其他水果都撤了下去。 算他识相。 以后能经常有荔枝吃了。 鬼不宜吃大鱼大肉,吃点高级水果刚刚好,利于修行。 流冰海又吸了一口。 刘维雅从里间出来,看到一大桌子水果,有些惊讶,但她看了看供桌上的荔枝,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醋意。 “你这……” 男人点着了一口烟,吸了几口后,道,“备点她爱吃的。” 男人很少抽烟,此刻却抽起烟来。 刘维雅心里酸酸的,虽然他劝过她后,她心里明理,可是看着他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心里一阵不痛快,也不好说什么,他说是为了和她安心过日子,她信。 可是,他肯定也在一遍一遍回忆她的过去,才想起她爱吃什么。 想到这里她又心如刀割一番。 一桌子水果,有七八种,十斤重。 男人的烟雾缭绕在那堆水果之上,刘维雅恍了一会儿的神后,又明白过来,他这是根本没想起张桂枝爱吃的,才买了一堆回来,她不该吃醋才是。 可是,他买这么多,是要叫那个女人挑? 那…那那那…… 看来她挑了荔枝…… 他们这是在屋里养了个鬼啊!而且还是他的亡妻。 以后若日日这样过,岂不是三个人同时在过日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而且,她是个亡人啊!刘维雅心里忍不住一激灵。 男人抽了一会儿烟,又想起一些与张桂枝的往事。 “小雅。”男人唤了他一声,又没再说什么。 空气中蛮安静。 男人又抽了好半天的烟,才开口道,“以后,可能要多祭拜一下她,你要想开些,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不要胡思乱想,他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刘维雅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哪里会胡思乱想,只会担心害怕。 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扭头帘子一撩就回了屋,剩下男人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男人想起有一次张桂枝要吃荔枝,让他去买。 那时他已经不爱她了,晚上天气不好,风大的炸裂,她还叫他去买荔枝,他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原来她爱吃荔枝。 流冰海并不知男人这些心理活动,她扒在桌子上把其他的水果也吸溜了几下。 有了荔枝,以后修炼更方便些。 醉花的脸又贴过来,“桂枝,如果我家那口子也能经常祭奠我,我也能有好归宿吧?” “不一定。”流冰海道,“说不定她每天对着你的遗像嗔恨恼火,你罪过更大。” 醉花…… 他又飘回了墙角,还是跟着桂枝好好过日子算了。 流冰海和醉花休息了几日,才又去了阿扎家。 小甄不在,只有阿扎一个人在家,他在看经文,好像经文里能有那块大石头的秘密一样。 流冰海又等了一会儿,小甄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了一颗大石头,一进门,便道,“我问过张油茶了,你家兴许风水不好。说不定,需要一颗大顽石来震一震磁场。” 说着她便把那块大石头放到了男人家西北方的位置,说是要震一震男人的磁场。 西北方是宅院中的乾位,乾位乃天,主管男人的命运。 放这么块大石头,有点镇宅之意。 小甄摆好石头,给男人沏上一壶好茶。 这几天她都在男人家里照顾,阿扎的身体被石头折腾了一顿,又被流冰海附着一阵飞奔之后,非常虚弱,而且他究竟是怎么奔跑的他根本不记得。 他也没有和小甄提起这件事,小甄还不知道他被鬼附体了。 她把茶杯递到阿扎面前,道,“阿扎,你那日,怎么会跑得那么快,被那块石头追着,真是吓死我了。” 那根本不是他在跑……阿扎想。 回想起那日他混混沌沌的跑了半程,醒来后,神仙入耳般的被复刻了一句话进了他的脑海:不要硬碰硬,恶棍怕蔫屁。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那神仙又究竟是谁。 阿扎喝了一口茶以后,放下茶杯。 恶棍怕蔫屁……他默默的想。 “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只能跑了。”他对小甄说。 流冰海在一旁笑了笑,看来他还没傻到把什么都说出去。 可这事在他心中终归是个疑团,不解决掉这件事,他后半生都不可能好过。 阿扎这几日仔细回想了很多遍,那块大石头他闻所未闻,前所未见,根本想不起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得罪过它,至于那口井,也是搬到这个城市之后第一次见。 那么是有人故意搞他,会是谁呢……就算搞他,谁会让他的味觉嗅觉都和一般人不同? 总之,那口井里藏着妖怪,那块大石头就是要搞垮他的刽子手。 他眼神沉了沉,想,只要搞定那块石头,问清楚它的主人。 那么,事情大体就有个方向了。 他这一生本本分分,从没害过谁,更没在生意上坑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让他受屈,要么说出个所以然,要么就拿自己的身家来赔。 反正他和那口破井死磕到底。 他这么想着,眼眸深邃,盯着那套茶盏一动不动。 小甄这几天一直在为他的事奔跑,她把上次的前后经历告诉了张油茶,但是也没有说的太全,只说了那块大石头出来攻击人,像个不讲理的疯婆娘,阿扎跑了好几条街才甩掉它,在大石头走掉以后,她看到阿扎坐在地上双眼迷离的发呆。 她不知道阿扎是累傻了还是怎的。 至于那块大石头疯的程度,她也没讲的太详细,怕吓到了张油茶。 还有那条藤蔓。 “那条藤蔓,是怎么会牵制住你的呢。”小甄穿着性感靓丽的旗袍,纤细的腰肢就如那条藤蔓一般。 她又给阿扎续上茶,一手托住下巴,非常疑惑的对阿扎道,“那条藤蔓,不是应该保护你的吗,我特意质问了张油茶,他帮不了忙也不要害人啊,那条鬼蛇一样的藤蔓差点要了人的命。都是他说的藤条可以护体,他如果不这么说,你还不会去找一条藤蔓来捆住自己。” 流冰海看着小甄续好茶,又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圈。 那条藤蔓没有被扔掉,放在了正厅内非常显眼的一个篮筐里,用麻绳打上了结,这几天都好端端的。 “张油茶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只等着下次一起去看看,不过,他偷偷跟我说了一句话。” 男人眼皮挑起来,“什么?” 女人趴在他面前,道,“藤条缠恶鬼,你身上是不是有恶鬼?” 男人浑身激灵了一下。 想起自己浑然不觉的跑了好几条街然后甩掉了大石头,那一番话还犹在耳边:不要硬碰硬,恶棍怕蔫屁。 难道身上的不是神仙,是鬼? 可它救了他,如果身上真的有什么鬼,那也是一只好鬼…… 阿扎没理会,道,“不愿想这些。” 女人流露出十分心疼的眼神。 “你这几日都瘦了。”女人说话声音很柔很细,“该好好休息一下,补一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什么也不想吃,摇摇头,“你若饿,晚上我们出去吃,李家菜馆的菜不错,别在家折腾。” 他不喜在家中起火。 女人觉得也好,便点点头。 流冰海又跟着他们飘了出去。 一边飘,一边持续的念诵经文,她目前的想法就是保住这个男人的小命,顺便看看井下的玄机到底为何。 万一路上遇到冲出来的大石头,搞不好还得帮他护送几个蔫屁。 夜来风高,阿扎和小甄总喜欢在半路出行。 流冰海走着走着,没到李家菜馆,却看到一个熟人。 第103章 这是一只鬼(12)是那个法师。…… 是那个法师。 法师从巷子口走来,很远就看到了流冰海,他只扫过一个眼神,流冰海就知道他看见了自己。 法师慢慢走到她面前,嘴角带着丝丝笑容,有些慈悲。 “你好。”流冰海对他说。 “终于又碰到你了。”法师说。 流冰海有些疑惑,怎么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吗难道? 法师的笑容很神秘,也很端庄,“借一步说话?” …… 流冰海飘在李家菜馆旁边那条巷子的墙角上面,一边能和法师谈话,一边也能盯着菜馆那边的动静。 “您在,找我?”流冰海疑惑道。 法师又露出慈悲温和的笑,但笑容里也有几分庄严,“你是,桂枝。” 流冰海心中一凸噜。 她可怕被这个人收进香炉。 “怎么?”她谨慎地问。 法师看着她点点头,想,真是一个不凡的女子啊,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想着这样悲剧又不凡的女子,该拿她怎样才好。 张桂枝,上次她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虽没有生辰八字,但他记得她的样子,他还是到自己修行的堂内,委托几个仙家好好查了查她的事。 几只跑腿的小仙火速把她的过去查了出来。 他看着她,心中多有些震撼。 按她的遭遇,该是一只妥妥的怨气鬼,在街上游荡寻机报复才是,那男人女人恐怕在她手下应该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 她身上怨气却不深,还在向他打探修行的事。 这个女人的胸怀真大啊…… 连他也是修行了大半世才能了却尘缘,得一身清净。 她可好,死了便一了百了,踏踏实实的当起了修行鬼。 他着实不得不佩服。 “没什么,我大体清楚你过去的经历了。”法师叹了口气,道,“尘世间恩恩怨怨,怨怨恩恩,你能放下,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想不好,我这里可以解一解你的心结。” 原来是偷查她去了…… “没什么想不开的。”流冰海道,“死了就是死了,以前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他们能定期祭拜我,让我往后日子好过些便可。” 法师点点头,眉眼一亮,“你当真不嗔恨?” “没什么好恨的,我比较懒。”流冰海又往李家菜馆瞧了瞧,怕错过那对男女。 “您放心,我不会鲁莽的。”流冰海担心被收进香炉,再一次表态道。 法师却一言难尽的望着她,好像她此番目的是别有用心的遮掩似的,等他一走,她就会原形毕露大开杀戒,不过,她身上真的没什么怨气。 只是,灵气很重。 灵气重,自是修炼而来,能够修得一些技能,只是,如果她没有报复之心,修炼如此重的灵气做什么? 就为了修行助人? 她一个鬼,不进香炉能做什么事? 法师心里的谜团未解,又听流冰海问道,“法师,您了解会吃人的藤蔓吗?” 法师出神的目光从柳条上移回到流冰海身上,“你说藤蔓?吃人?” 流冰海垂下眼睑又抬起来,“藤蔓什么时候,会吃紧一个人啊?” 她问的这个问题真是奇妙,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当然,是遇到危险的人。”法师目光重重地看了看流冰海,道,“你一直跟着的那个人,被缠了?” 一旁的醉花胆子都快吓破了,看见这个男的他就神情紧张。 祖宗,他们可是在做好事诶!绝不能受到什么惩罚。 他们可是救了那个男人一条小命诶!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桂枝在跟人的? 流冰海没急着答话,而是反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跟人?” 法师气笑了一下,他远远过来,就看到他们一直跟着一男一女,整个的鬼气都附在了那二人身后。 不是跟着,还能是什么? 他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又盯着流冰海看了许久,灵气长存,怨气不在,好管闲事,当真是一心为自己寻归宿…… “善事心中做,闲事莫贪多。”法师道了这两句,便转过身,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 总觉得她不太寻常,既不违逆,也不顺从,恐干扰了自己的清净。 转身到一半,又慢慢地回过身,“你当真不愿跟着我?” 进衣钵?当他的手下和跑腿小工? “不了,如果那个女人怀了孕,我会每日诵念经文祝她们母子平安的,也算是修行的一种吧?” 法师又愣一愣… 好大度的一个女子…… 大度地连他都有些懵。 “当真不再考虑?”他觉得还是收进自己的体制内比较安全,万一哪天她邪念大起,对她可不利。 流冰海严肃道,“法师。” “嗯。” 流冰海:“您是不是看上我了。” “嗯?” 法师一愣。 流冰海认真道,“我们修行之人不能有七情六欲,您若没看上我,就给我个自在便是。” 法师一瞬间脸有些微微发热,他是修行的法师,怎会有那个想法! 这个女人…… “你自重。”法师转身便走了,走到一半停下,回过头,又对她啰嗦了两句,“藤蔓无情,除草药可克制。” 然后便悠悠消失在夜色里。 过了会儿,流冰海眨了眨眼。 “走吧。”他对醉花说。 …… 李家菜馆内,阿扎和小甄已吃了大半。 男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只点了简单的几个小菜。 流冰海赶到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基本结束了,小甄望着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深情。 小甄道:“你还要再去那个井边?” 阿扎目光深邃,“不然呢。” 小甄道,“好,我也觉得事情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可是,那个藤条是不能再用了,让张油茶跟着,万一有情况,他还能出些力气。” 阿扎没说什么,面色深沉,心中想起几句话: 藤条缠恶鬼,恶棍怕蔫屁,寻石头主人,望一川之城。 首先是藤条缠恶鬼。 他确信之前的“神仙”定不是来害他,不过,倒是可以找人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脏东西,张油茶不一定可靠,自己还要再另外寻个人。 恶棍怕蔫屁……不必解释。 寻石头主人,等抓到那颗大石头,定要好好质问它的主人。 阿扎心里这么想着,心里飘进来一句话。 流冰海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飘进阿扎心里:去供堂找个师傅问问。 那边的师傅还是更专业一些。 有了这个想法,阿扎心定下来,扒拉了几口菜,对小甄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出去转转。 “你要自己去?” 阿扎道,“生意的事也不能一直耽搁着,和雇主去聊聊,不方便带你。” 小甄顿了顿,嗯了一声,“那你能行吗?” 呵,阿扎笑了笑,明眸似一层不见底的深渊,“不管好鬼恶鬼,附在我身上就别想下来了,我也不是那种来去自由,挥之即去的人。” 话音落地,小甄怔了怔,对着男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已是后半夜,男人让小甄先回家,自己走进那所供堂。供堂里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可又有一种人杰地灵万物归空的感觉,他听着别人诵念的经文觉得神清气爽,百般自在。 他等了一会儿,看到一个穿着长褂的法师,手里一串玉石所做的石珠。 法师眼神肃穆,望着他这边。 并且向他慢慢走近。 法师一眼看出了他,是被张桂枝跟着的那个男人,他这乌青的额头,上面像冒着滚滚浓烟,深邃的眼底像是什么事物纠缠不清的冤枉与疲累,精神头松散些,气势却是不减,刚走进这里的时候,浓眉下面两只大眼笃定地向这屋子转了一圈,丝毫没被供堂里的氛围吓退掉。 他应该是在找什么,来这里,又不可能是找鬼。 法师慢慢朝他走过去,走着走着,到他面前,男人的眼神才终于定格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位法师,心里竟然砰砰地跳了两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掀起来的感觉。 法师看了他半天,终于开口:“这位先生。” 男人还是看着他。 法师道:“这位先生,您来这里有事?” 当然,他一眼就看出他“有事”。 可他不能明说。 阿扎定了定神后,点点头。 供堂内的经文不绝于耳,气氛很分裂,又诡异,又落地,又安心,又紧张。 “您是法师。”男人问道。 法师点点头,“看样子您是来找我的?” 男人也不想废话,问道,“法师,能找个僻静地方说话吗?” 法师把他带到了自己的里间,他平时在这里打坐休息。 阿扎进屋,便闻到安神的香气,心里宁静了大半。 他是个爽快人,不愿废话,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连自己莫名其妙的在街上跑了一大圈的事也没隐藏,并直言,如果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也好似被神仙附体了一般,那过程竟然还十分的轻盈和刺激。 就是不知那位神仙是何方神圣,他用不用在家里立个尊位,朝拜一下。 法师听着,心想,可能是个女神仙…… 他字字不落地听完男人的话,道,“你近几日身体都没异常吧?” “没有。”男人直言,“除了肌肉疲软,别无异常。” 张桂枝啊张桂枝…… 法师点点头,“那你现在想问什么?” 阿扎刚说完自己的遭遇,脑子还有些乱,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才道,“第一,我是想问问,藤条缠我,究竟为何,有什么能遏制住藤蔓的?” 他想了想,又道,“那位神仙在我耳边附了一句藤条缠恶鬼,恶棍怕蔫屁。不知意义为何,是否让我用藤条继续去对付恶鬼?还是说,我被藤条缠是因为我身上有恶鬼?我不太懂……所以,想请您看看我身上究竟有没有附着不干净的东西。还烦请您帮忙。” 法师点点头,明白张桂枝最近干什么去了。 当神仙去了。 张桂枝啊张桂枝……他又默念了一遍。 然后,语重心长对男人道,“先生,依我看,您此时此刻,身上确实没有脏东西,没有被恶鬼附体。” “哦,这样。”男人松口气道,“那么,藤条缠恶鬼,就是让我继续用藤条去对付恶鬼?” 法师想了想,道,“也未必,或者,恶鬼并不在身上,在其他地方也不好说。” 男人一愣。 是啊!最近发生这些怪事,可不得有恶鬼么,不是恶鬼便是小人,雇了一块大石头精来对付他。 “所以,藤蔓是可以对付恶鬼的,只是阴差阳错缠到我身上了……”阿扎想起家里那条藤蔓,还心有余悸,“那么,那条藤蔓是否需要剪断它?我怕得罪了它,所以一直也没有动。” 法师点点头,“先别动了,也不要用,且这事,兴许还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男人愣了愣,“要延续多久?” 法师笑笑,“那要看你与石头的缘分什么时候结束了。” 缘起缘落,恩恩怨怨,水落石出,方有尽头。 法师想,这颗石头背后的事情还没展开,是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男人怔了一下后,面色不惊地点点头,“您说的是,可是,我现在该拿那颗石头如何是好?我只想把它为何戏弄我一事搞明白,或许,它喜欢什么,我可以贿赂贿赂它?让它给我说清楚!” 法师听完哈哈大笑两声。 他想贿赂一颗要整蛊他的石头,真是小看了灵界的力量,灵界的力量比人界还要真实单纯也执拗些,他既要整你,定会不顾一切地整你,一般的贿赂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不如想想怎么保全自身,了却与它的缘分。 法师道,“藤蔓本该是护主的,它若不护你,你换个东西便是。” 男人眼前一亮,“换什么?” 法师想了想,“水晶石,要上好的,纯的,你若有钱,求一块无暇剔透的来,白色或紫色的,带在身上,那石头靠近水晶,兴许会对你温柔些。” 这…… 一块水晶能有什么威力啊。 “白色恬静,紫色性傲,戾气靠近可得到净化,待你与那块石头的的恩怨是非清楚之后,再想化解之法吧。” 男人叹了口气。 看来还要废好些时间才行,他性子急,受不了这些弯弯绕,想了又想,道,“可否请您出面帮我解决一下?” 收到衣钵里,不要再叫它出来霍乱人了! 法师想了想,摇头笑笑,“我现在还不能帮你,” “为何?”男人不解,他已经快六神无主,眼冒金星了。 “还不到时候。”法师道,“恩恩怨怨,怨怨恩恩,还是自己走过一程,找到真相才是。” 盲目鲁莽的将其制服,对这个男人不一定是好事。 再说,你身上不是已经有一个好神仙了吗? 万一遇难,那个神仙会带着你继续跑路的。 男人若有所思,若有所懂。 既然于此,便准备与法师道别。 临走,看见他一炷香旁边摆着的一张女人画像,上面写着“张桂枝”三个字。 大概是在给谁做超度吧,他也不想多问,只留下了自己的住址,想着若法师哪天肯帮助他便去找他,然后便与法师道别就走了。 他走后,法师看着那柱香,对画像道,“你啊你,还当上神仙了,” 真是孙悟空当官,有点本事就惦记上天。 这是与她第一次见面后,他画下来的画像,托仙家去打听打听她的故事。 之后,他偶尔也在这里查她,查她此时此刻在哪里做些什么,刚*刚街口的偶遇,也并不完全是偶遇,她虽然一身灵气,怨气甚少,可她有着这样惨淡的经历,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会去当只恶鬼,多少对她有些提拉着心。 想着还是说服她跟着自己修行比较好。 没想到,人家自己当神仙去了。 张桂枝啊张桂枝……法师又念叨了一句,你可真行…… 第104章 这是一只鬼(13)男人回去以后,小…… 男人回去以后,小甄已经回了自己家,他躺下反复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脑子越来越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隔了几日后,小甄从张油茶那边带来消息,这回他愿意一起去那口井看看,上次是他说的带藤蔓,差点没把男人害死,如果男人还想去,张油茶愿意一起去。 小甄再一次很认真的问阿扎,“阿扎,你真的还要再去吗?” 阿扎摸了摸自己的桃木剑,道,“为何不去。” 休息了肌肉后,他反倒觉得这事有意思起来。 会跑的石头,他是第一次见。 人人喝起来都甘甜可口的井水,他喝起来酸臭不堪,还会被藤蔓差点缠死。 不是有人要捉弄他,就是有人要他的命。 他抬起头,看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甄,“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张油茶也需要做些准备。 既然藤蔓有风险,他便准备了些其他的物件,又画了几张驱魔的符咒。 他要和那石头好好沟通沟通,问问他背后的主人是谁,和灵物沟通他是在行的,只要那大石头乖乖听话,他也不会对那灵物怎么样。 但如果它背后有更大的靠山……阿扎怕是有麻烦呦。 阿扎并没想这么多。 或者说,他故意没去往太深的方面去想,来一石他便迎一石,一石一石扒皮一样的扒下去,总归得有个重点,不是他死就是石亡。 他托人买了一块上好的水晶石给他,谁也没说,放在身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白色水晶,晶莹剔透,像水滴凝结而成的一般。 几日后,他又吃了许多萝卜…… 恶棍怕蔫屁……他偷偷的攒了许多蔫屁,囤积到了一个袋子里,把口封住,等到危急时刻,他就扎破这个袋子,将恶棍一屁打尽。 醉花看着他拿着一个袋子对着屁股努力,觉着稀奇,跟流冰海耳语道,“桂枝,他这是干啥呢。” 他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 这个男人仪表堂堂,现在的样子滑稽得像个小丑,也不知道在表演什么邪功。 流冰海看着没说话,阿扎记性不错,脑子也不错,值得她跟他一程。 积攒了一袋子蔫屁,他又觉得不够臭,又吃了几把豆子,这下,连醉花都觉得这个屋子里没法呆了。 恶棍怕蔫屁,他们自己也是恶棍啊,虽然不饿,但恶棍通指一切不太干净的东西,醉花闻到了屁味,直接受不了了,头昏脑胀差点挂掉,赶紧飘出了男人的家。 流冰海追在他身后,“教你的护法经文,你都没好好练过吧?” 她是有教他的,但他不练,只喜欢看热闹。 “练了练了。”醉花一边搪塞,一边往刘维雅家里飘,刘维雅的宅院已经成为他们的固定住所了,能一直在里面安身立命就好了,醉花这样想。 看着那个男人定期祭拜桂枝,他也好生羡慕,如果有人也能祭拜祭拜他就好了,他也能修行的快一点,有个好去处,不会魂飞烟灭或被恶棍欺负,不行……不行……等以后桂枝有了归宿,他去那个法师手里当小兵算了,入了他的香炉,比在外面无依无靠强,世道这么乱,没有了桂枝他一定会被欺负的。 他这么想着,盘算着自己的未来,心中有些苦涩和小委屈。 想着自己设计的未来,忍不住叹口气,飘到街口的时候,醉花看到一景,忽然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前方。 那个街口有个女人在烧纸、不是别人,正是醉花的媳妇,锦绣。 她烧的都是大面额的冥币,一边烧一边哭哭啼啼地唱诵着,叫醉花在那边好好的,就别再做醉鬼了,这些钱也不够他喝大酒的,只能吃点小菜,叫他节俭度日。 醉花心里很难受,他都死了,婆娘竟还给他烧纸,他也是有人惦记的,也是有人祭拜的,他不是孤魂野鬼,有人在给他烧纸的! 呜呜呜,他好感动,他家婆娘还是惦记着他的。 醉花一时五味杂陈,回忆自己以前很多不对的地方,都感到羞愧。 他发誓一定好好做鬼,对得起锦绣。 锦绣又在旁边唱诵了好一会儿,听得醉花是热泪盈眶,等她唱完后,才从街口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刚才一直在望着锦绣烧纸。 “烧完了?“他轻声问。 锦绣点点头,抹了一把泪,跟这个男人受苦了一辈子,如今可算解脱了啊。 她抹抹眼泪,又对着地上的灰烬说,“最华,我现在都好,也找到了新的男人,你在那边安生的,不用惦记着我们,我为你吃了一辈子苦,如今也要享享福。但你放心,他对我和孩子都好,孩子也没什么意见,我们只是普通的搭个伴,过日子,你在那边,就顾好自己,就是了。” 锦绣说完又抹了好一会儿眼泪,然后拽着男人的胳膊走了。 剩下醉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婆娘另寻新欢了,彻底的不要他了…… 他现在是正式的孤魂野鬼了…… 愣了一会儿…… 哇……醉花一下子大哭起来,山崩地裂的。 鬼没有眼泪,也没有鼻涕,但是与鼻涕眼泪同频的信号和磁场还是会发射出来。 流冰海耐着性子,看着他哭的振聋发聩要死不活,快把房子哭塌了。 心想,傻x,让你不好好过日子…… 醉花就站在这个巷子口,把一生一世的“眼泪”都哭干了。 他以后就没人管了,媳妇不是自己媳妇,娃也叫别人爹了,他刚决定做一只好鬼,现在还不如灰飞烟灭算了! 他嗷嗷呜呜的,真是鬼的动静,流冰海耐心等他哭完,原地吐了好半天委屈,才带着他继续飘回刘维雅家。 醉花一路都皱吧着脸,五官都挤在一起,被撕心裂肺吞噬,完全舒展不开, 直到在刘维雅门口,看到一个熟人。 那个法师,在敲刘维雅家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 房门打开,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法师便进去了。 流冰海和醉花看了一眼,赶紧一起飘了进去。 他不会来告诉男人家里有鬼,帮他们驱鬼吧! …… 法师走进刘维雅家,流冰海听他询问男人,家里近期是否有异常。 她心中一紧,这个法师不会为了自己的业绩前来告状然后强行把她收进香炉吧。 男人心中一紧,四下看了看,道,“您的意思是?” 男人心中很谨慎,不知道这个法师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难道自己这座院子有难以掩饰的煞气? 法师直言不讳,“我今日收到一束香,指引我来您这贵处,若是您家中有不安稳或近期有人亡故,实话讲与我听便是。” 男人心里炸开了花。 他家里这点事都惊动天上神仙了?还收到了香的指引。 他哪里知道这个法师和张桂枝早已碰面,心中砰砰砰响了三声炸雷,“我……” 他若实话实说,又会怎样呢,此时他已经不安得不知所措起来。 “的确略有不安,但是,我已经……” 法师看到了供台上摆放的给张桂枝的祭品,看来,他已经在化解这段恩怨了。 法师笑笑,“看来您在化解,您在化解就好,我是来提醒您,若与故人有是非恩怨未了,定要长期祭拜,心中若有亏欠,最好时时忏悔,已祝您早日洗刷这段恩怨,能得心身自在。” 男人紧张又慎重地点点头,法师拿出一捆香递给男人,道,“您的私事,我不便过问清楚,不过提醒您,可每月初一点香三支,您若祭拜起来觉得不方便,也可将其供位放到供堂,使亡人的灵魂有所归处。 我靠,这是要把她收进香炉?流冰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接过香,好像突然了解了其中之味:“祭拜对方,可使灵魂安放。” “是。”法师道。 “放到哪里去呢?”男人又问。 法师笑笑,“天上,地下,来生,自有她的去处,您为她加持,也为她祈福,就是您的造化了,往后她魂有所归,也会感谢您。” 男人听他这么说,安心了许多,差点老泪纵横,“谢谢法师指点。” 放在以往他定会觉得是骗子,会把来人轰出去,现在他可不敢,他恭恭敬敬地望着张桂枝的供位,只等着有朝一日自己能与刘维雅安心生活的那一天。 看来法师是来为自己加持的,流冰海心想。 法师没和男人多说,便走了,经过流冰海身边的时候眼神往她身上撇了撇。 甚至有了一种“如有神助”的意味。 法师飘飘然远去,男人的神情更加恭敬起来。 醉花好羡慕,心里酸酸的。 桂枝现在有男人定期祭拜,有法师帮扶,自己的婆娘却改嫁了。 他好心酸,往后再没有人能给他烧个纸了。 往后他就是正经的孤魂野鬼了。 他又哭了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可谁叫他过去是个醉鬼,连老婆孩子也保不住。 呜呜呜……好难过……醉花捶打着胸口,心中碎碎念了好几句流冰海交给他的咒语。 那是助他修炼用的。 他念着念着,竟然心中酸涩少了一点点。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他叹了口气。 然后,似乎做了个决定似的,对流冰海说,“桂枝,我要弄掉那颗大石头。” …… 盛夏的夜总是足够热,风一吹就能把满身的黏液甩到隔壁的池塘里。 流冰海穿过来的时候还是春天,春天的柳叶摇摆着她身上的旗袍,转眼却要到夏至,旗袍落到脚踝,脚上踩着桂枝过世前的白底布鞋。 她留在阿扎家一直观察着他,一丝不苟。 阿扎攒够了很多蔫屁。 看着他非常努力的往不同的袋子里积攒蔫屁,积攒了好几个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到柜子里,留着备用。 醉花则在一旁苦大仇深地念着经文,他失去了老婆孩子,成了彻底的野鬼,他要好好修行。 真是有危机才有动力……流冰海看着他想。 每当三更半夜,醉花便猫在阿扎家的院子里念经文,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那些他看到过的以及没看到过的关于他婆娘的日子像神仙入令一样在他脑海中转啊转。 婆娘为他洗衣做饭做羹汤,他烂醉如泥,婆娘搀把着烂醉的他到床上躺着,他身子山一样重,婆娘的眼神也山一样重。 醉花一遍遍念着经,又想起那天在街角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站在一边等婆娘烧纸,婆娘烧完纸,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觉得长相憨厚,比他好看。 醉花一遍一遍的念啊,落下泪来,就像当年烂醉后从嘴边流下的酒…… 醉花就这么念啊念,阿扎就这么攒啊攒…… 终于又到了要去见大石头的日子。 这一次,张油茶也跟着一起去,在去见大石头之前,他被小甄领着,先到了阿扎的家,看了看那根莫名其妙的藤蔓。 它被扔在了筐里,一动不动。 不缠到身上,他是发挥不了什么功力的。 张油茶点点头,道,“藤蔓与你许是不睦,你往后也不要用了,而且,那种缠,是不是你自己虚幻中的体会?” 阿扎顿觉没头没脑,缠得那么紧那么凶,怎会是他虚幻中的体会? 张油茶笑了,“你也说你喝那井水是臭气熏天,实则又怎样?” 阿扎顿了顿,好半天没说话,如果连这也是虚幻中的体会,那他岂不是就彻底地失去了真实?还能有什么是他真正的体会? 这天这地又是不是真的? 他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再者……” 他想了想,如果说他的感觉是虚幻,那凭什么不能说别人的感觉才是虚幻呢?他也可以反过来说,那些喝了井水感觉甘甜的人才是虚幻,而这世界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这么一想,头皮一麻,觉得竟然有点恐怖。 比被大石头攻击还要恐怖。 倘若世界上只有他一人是清醒的,那么真真假假香香臭臭也就无从分辨了……这世界上的东西究竟何为真何为假,何为道义何为虚伪,还有伦常吗? 阿扎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 张油茶:“怎么了?” 阿扎回过神来,心里怅然若失,“没什么,只是不知道那井水,到底是甘甜还是浓臭。” 世人说它香它便香,世人说它臭它便臭,香香臭臭不过是世人一句话。 那他呢? 他已不算世人了? 阿扎打了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又想起那天法师交待他的话:待与那石头的恩恩怨怨有了真相,再了结这段缘分吧。 他按了按身上的白色水晶石,吐了口气,冲着张油茶抱了个拳,“诸事还烦请张先生费心。” 又入了夜,又来到这口井边, 只是阿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突然惊觉,他为什么总是夜里才来呢,他为什么不等清晨再来呢。 夜间阴气过重,岂不是给别人可乘之机? 青天白日,那大石头还敢当着众人祸乱不成? 如若它敢祸乱,他便有理由结合众人一起捆起那大石头…… 他这样想,按下张油茶的手臂,“张先生,我们白天再来如何?” 白天,那块大石头兴许性子温和些,就算要聊天要说话自己也能占据上风。 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想想前几日的自己真是过于愚蠢。 醉花一听心里就起急冒火了起来,白天,白天他可害怕大太阳。 “来都来了怎又改白天,这种事怎好白天,他个怂孬蛋。” 醉花骂骂咧咧的。 而事主已经远去,根本听不见他的唠叨。 流冰海安抚醉花,“他会晚上再出来的。” 白天他成不了事。 她看着醉花道,“等夜过了,到了清晨,我自己来看看,你修行不够,找个地方猫起来。” 她料想,白天男人一定会失望而归。 很快到了清晨,男人和张油茶又来到那口井边。 男人打了一桶水上来,仔细闻着,推到张油茶鼻子前面。 张油茶摇摇头。 他闻着也是好端端的香甜,于是又推回给男人。 男人捧了一把水放到鼻子前面,这回一闻,心中一惊。 竟然不臭了! 竟然不臭了! 这是怎的回事。 难不成,上次和大石头斗了一场之后,解除了对他的戏谑?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怒,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愤恨,感受到的是更大的戏谑。 那大石头他还没搞定,水却不臭了,何方神圣这般戏弄他。 他把水倒回井里,探头往下喊着。 “喂!”他大喊了一声。 “喂!”他又大喊了一声。 水下毫无动静。 白天静悄悄的过去,街来街往的人看着男人在这里时不时地冲着井底大喊几声,都觉得奇怪,间或有几个人驻足观察,好像井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小甄今天有点事情,没有过来,只有男人一个人。 突然少了一个知道过程的伙伴,此刻他就像一个空降到这个世界上的陌生人,完全陌生的伫立在这口不再有臭气的井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流冰海很快觉得身上要化了,到了正午她便找附近的馆子猫起来,临近傍晚再出来,男人还在那旁边晃荡着,时不时冲着井里大喊两声,渴求一份奇迹。 “喂!”他又冲着井下面吼了一声。 不知道是有张油茶在的缘故,还是因为是白天,它躲了起来。 或者是因为那天它已经认输了…… 阿扎有些烦躁。 看看太阳也快落了,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他再试一试才行。 可是小甄不在,他心里忽然有点胆怯。 她今天要去城外拿货,是他把她支开的,她一个女人家,他不想她总跟着,让她看着自己被一个大石头攻击,她又帮不上忙,再伤着,得不偿失。 但他这会儿心口突然没底了。 她能在旁边远远看着也好。 这世界突然陌生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天色渐渐又黑了,终于还是到了晚上。 晚上,一切都变得那么明晰,天空的线条好像也清晰了起来,月亮的轮廓慢慢的浮现,巷子里的人陆续回家,有来到井边打水回家做菜的。 有个中年大嫂打了一桶水上来,看着阿扎,话到嘴边犹犹豫豫地问,“年轻人啊,你到底在这干啥嘞?” 她看这个小伙子一下午在这边嘀嘀咕咕好久了,对着一口井犯神经病,又大喊大叫,不会家里有人掉到这口井里了吧? 那这井水还能不能喝诶,井水下面藏了人了? “俺这水,还能提走不……”大嫂担心的问。 把阿扎都问住了。 想这世人来来回回都不一定是真是假,说不定这大嫂也是他虚空中看见的,他冲大嫂挥挥手,“您拿走吧。” 大嫂忧虑地点点头,又看了他几眼,提溜着井水紧赶慢赶地回了家。 回到家,便和自己老头说起来,井边一直有个年轻男子围着井叫唤了一下午,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孩子掉了井里面了,或者,是这年轻人想不开要自杀不成? 没见呐,他面色淡白地围着那口井转来转去,井里若没他的娃娃,便是有他的家嘞。 他这要是跳了井,往后这井水谁还敢喝诶。 天色又深起来,越来越黑。 街上人越来越少。 张油茶听到井里面开始有动静。 他不知那是水的咕噜声,还是什么东西的咕噜声。 那很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逗弄大人,咕噜了几声就不见了,等着大人去寻宝。 张油茶没有动。 阿扎也没有。 他坐在巷子旁边,等着井下面的东西自己往上浮。 天又更深了些,醉花也飘了过来。 他一来便问,“啊,这傻子一下午一无所获?” 他抻了个懒腰,道,“我可是好好的睡了一觉,你们这边还没有发现吗?这傻小子脸都白了。” 话音未落,就见阿扎突然烦躁起来,又冲到井边,大喊了一声:“喂!” 他这么一喊。 旁边的那颗大树突然枝条乱动,顺着刮来的夏风,抖擞了起来。 第105章 这是一只鬼(14)夏天的风都是骤风…… 夏天的风都是骤风,风忽然来雨忽然下,天忽然晴云忽然散,一切都是忽然的。 大树忽然狂风摆动了几下,呼啸的嘶吼声打在阿扎的头上,枝柳像一双双手臂,险些要把他包围。 阿扎并没顾上这么许多,依旧对着井下面喊道,“喂!” 与此同时,大树最粗的两根树干像两只手臂,快要把他抱住了。 井下面有了咕嘟嘟的动静。 阿扎非常气恼地对着下面喊道,“喂!要出来就快出来!灰溜溜的,算什么本事!” 难道看他带了“高手”来,害怕了不成。 “你若对我有什么恩怨,就出来说说,躲在里面像个小人一样忽来忽去鬼鬼祟祟,能成什么好事!” 他这么一骂,风又起了,两根树干快要打住了他的头。 井里面的咕嘟声更甚,过了会儿,就像那天一样,里面有了奇怪的水泡声,可是没有石头往上爬行的咚咚声,男人在井边站了一会儿,忽然预感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忙的往后退了一下。 一瞬间,从井底喷射出巨大的水瀑。 井底水瀑,像巨大的水怪一样。 哗啦一下喷到阿扎周边,幸好他躲的快。 连流冰海都震惊了一下。 这回石头没有上来,可是井下面依然有咚咚的撞击声,随着撞击,不断有新的水瀑喷射出来。井水喷发,罕见奇景。 原本准备的都是对付石头的招数。 五行关系,相生相克,石头属土,土克水,木克土,张油茶甚至准备了一根桃木剑来专门对付石头。 但是,井水喷出来了。 土克水,张油茶从脖子间摘下自己的珠玉串,想与这井水好好搏一搏。 然而,珠玉串威力不足,井水的喷发像是早被设置好的一场奇景,只要阿扎靠近,井水便爆喷而出,像是一场威胁,或是一份警告。 他向后靠,一步步后退,才没有被这忽然喷出来的井水给卷了去。 井水狂乱,一个巨大的水尖头金字塔一般的冲到天上,好像向天空发射出了一个信号。 喷出的井水越来越爆,男人等了一天,难免烦躁,心中压抑着怒火,又冲到井边,对着井底吼了一句:“烦不烦,出不出来!” 恰时,一股巨大力量的水瀑冲到他身上,直接把他撞倒,好像一座山直接压到了他身上一样。 随之,那阵熟悉的“咕咚”声又出现了。 那块一直被等待的石头终于冲了出来,好像在井下面修炼了几千年,卷着一群绿毛水草,很有威慑力的从井底弹了上来。 它没有急着攻击,而是跃跃欲试地等在一旁,“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白天不敢做乱,不过这回有张油茶在,阿扎心里有底。 张油茶看着石头跟一个大青蛙一样趴在眼前,客气道,“你有何恩怨,不妨说出来,我们了结了结。” 石头不知是忌惮张油茶,还是被他的言辞打动,趴在一旁好一会儿没有动。 张油茶手里的珠玉串一直打着转,心里默念着一些东西。 眼么前的大青蛙好像喘着气一样的望着他。 那“青蛙”头大脚粗,远看着像一只绿毛怪,近看像一只憋着一肚子坏水的蜘蛛,大蜘蛛的四肢匍匐着颤抖着,可望而不可及的静候着指令似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头和什么脚,只是阿扎的无端想象。 大石头没敢轻举妄动。 面对张油茶,它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但是,没等多一会儿功夫,它却突然冲了过来,从张油茶身边一闪而过,把正在默念的张油茶吓了一跳。 他举起一根木棒追过去,但是大石头反应奇快,十分倔强,一脑门子顶在阿扎肚子上。 不好……流冰海暗叫一声,吹了口气,卸掉了大石头一部分力量。 大石头看不见流冰海,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维度生命物种的存在。 大石头感觉自己戾气掉了一半,以为是张油茶所为,犹豫了三秒钟以后,往后退了一下,再次不顾一切的扑向了阿扎。 这次没有人卸它的力,它顶住阿扎腹部朝着远处飞去。 阿扎两臂抱住石头,一边被攻击,一边怒斥道,“你究竟何方神圣,与我有何怨仇,快来说说。” 大石头像一头巨大的熊类动物一样继续攻击着阿扎。 阿扎反手怼住:“还是你背后有何主家,究竟来寻什么仇,你与我说个清楚。” 石头哪会说话,只会打人,它把阿扎怼到地上,再次要飞起来重新发力的时候,张油茶忽然喊了一声,然后扔了一个红色的木头圈,套在了它身上。 石头原地顿了一下后,瞬间急眼,好像被禁锢或者被侮辱了一样。 它似乎毛骨悚然的哆嗦了一下之后又极快地从地上弹起来,但只是弹了两下后就不动了。 它被禁锢住了。 被它身上的那个红色木头圈。 它很愤怒,感觉整个头顶都冒着被侮辱的煞气。 张油茶冷静地走到它面前,心生悲悯,“你的主子是谁?” 大石头一动不动,石头壁上好像偷偷钻出了两个眼珠在望着张油茶。 “你的主子,是谁?”张油茶又问了一遍。 月色慢慢沉下来,石头驻在原地,没再起跳,风瞬间大了,树上好像有蝉鸣声,蝉鸣声连着枝叶声沙沙作响。 那个木圈好像套住了石头的大脑,它呆呆地看着张油茶,石头壁上似乎伸出了一只耳朵,警惕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它迟钝了一会儿,望着张油茶一步步走近,而被它顶了一肚子的男子也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望着它。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们可以聊聊,何冤何仇,放在明面说道说道。”张油茶对石头道。 空气又安静了好半天,张油茶企图拿起圈住大石头身子的木头圈,然而,手指碰到木头圈,马上要将木圈离开石头身体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木头圈似乎拿不起来,石头顿顿的,好似在等待什么,一切都僵硬了几秒钟,然后,空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后面那颗大树的枝干就像一个巨人的双臂一样垂了下来。 树欲动而风狂乱,大树枝干疯狂飞舞,压倒在石头身上,想要护住它似的。 与此同时,井底喷上了的巨大水瀑几乎要把这一切都吞没。 要怎样啊……张油茶心里顿了一下。 树干随着风拼命厮打着眼前的一切,零散的树叶大片大片的掉下来,让眼前的视线变得凌乱不清,枝干打在阿扎身上,围住他。围了一圈,又围住,围了一圈,又围住。 张油茶没带斧头。 木克土,木圈能够克制住石头。 树属木,而金克木。 他没有准备任何金属性的东西啊! 斧头属金,早知应该带把斧头来。 张油茶从身上翻腾了许久,才摸出一根细了吧唧的小铁丝,念叨了几句什么,扔向那颗大树。 但细小铁丝,何以为惧,大树没受到影响,反而受了几分刺激似的抬起手臂更加呼啸着捆起阿扎的脖子。 糟糕……流冰海暗叹,这已经不是她吹几口气就能控制的了。 “桂枝,这树咋了!” 醉花的声音带着颤抖。 有些惊悚有些惧怕有些狐疑又有些刺激。 “这男的……”醉花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他明显看到阿扎的脖子快断了。 被一根树条勒着,勒着,往上托,如果再往上托,他可能会两脚离地的吊起来,挂到树上。 阿扎一手攥住勒紧他的树枝,用力挣扎,气喘道,“你主子是谁。” 树干还在勒他。 “你主子是谁。” 还在勒。 你主子……阿扎心里骂了个街。 树欲动而风狂乱,地上的沙子忽然被风卷起来,眼前的画面就像一幅沙画一样成了迷团。 阿扎用力攥住捆得越来越紧的枝条,然而,眼前却忽然迷糊了。 视线被摆来动去的枝条搅合得乱七八糟,他的手指和枝条间有一点连接的小缝隙,凭着那条小缝,阿扎维持着呼吸。 他根本说不出来,只听到风作乱的声音。 甚至某一秒他都想放弃了,然而,他早有准备,掏出私藏的匕首,推开匕首干,凭感觉向枝干的地方割去。 不好……流冰海心里一动,但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只见他的匕首刚刚碰到枝条干,树干顿了一下后,一声巨大的爆响从井底袭来。 那是一种带着愤怒的、警告的撕裂般的怒吼。 比之前的暴怒声都大都响。 紧接着,一股巨高的水瀑再次喷发出来,就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几乎喷到了天上。 那颗被压制的大石头再次活跃起来,好像一下被解绑了,跳起来,猛得撞击到阿扎肚子上。 大树的手臂收了回去,石头就像开了挂的小贼一样,一下一下撞着男人。 流冰海急了,暗骂道:拿出你的屁来啊! 阿扎这才想起自己还攒了一袋子的好屁,他把那袋子屁拿出来对着石头就是一阵猛放。 屁的威力奇大,石头被熏得六神无主,原地摔了个屁墩,脑袋上好像冒出了几颗小星星,但它绝不示弱,说了喜欢男人的肚子,就要喜欢男人的肚子。 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从地上咕噜起来,再次对男人发起攻击。 但男人一袋又一袋的屁成功的把它熏迷糊了。 蔫屁奇臭,威力实在太大,石头浑身颤抖着,好像在重启最后的威力。 阿扎趁势坐起来抱住那颗大石头,“说,你主子是谁。” 他已经气急,双眼喷红。性命关头,这是最后的呐喊,也是最后的救赎。 “你主子是谁!”阿扎又喊了一遍。 然而,那块石头坚硬如刚,性子大抵也如此,根本不理他。 温柔点……流冰海在心里说。 阿扎顿了顿,叹口气,耐着性子对石头道,“你主子究竟是谁,与我什么怨仇,说出来就是。” 然而,大石头好像是罢工了。 它藏着石头壁后面的两颗眼珠似乎咕噜噜的看了一会儿男人后,就,闭上了。 它开启了“死亡”模式。 在折腾的乱七八糟又闻了几袋子的蔫屁后,它好像精疲力尽,睡着了。 总之,它不动弹了。 “喂!”阿扎愤怒地又喊了它一声。 “喂!” 这算什么,折腾了他这么久,它说睡着就睡着? 一句话都不说,就想睡觉? 这个游戏是它主宰的吗?它想出现就出现,它想睡觉,还就睡觉了? 他气死了,*抱起大石头非要它醒过来。 但石头已经闭关了,此时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阿扎气的眼睛发绿,刚刚开始的战役竟然被石头一个停止键就结束了,而他却像案板上的一块烂肉,随着它们随便吊打。 阿扎要气疯了! 他骂了一句脏话,抱起石头就向刚才那棵树砸了过去。 流冰海心里咯噔一下。 这石头要是这么砸过去,阿扎小命不要了。 她来不及思考,立马附到阿扎身上,又原地跳起来夺回了那颗石头。 从外人看起来,他就是自己扔了一块石头,又自己跳起来接住了他。 三秒钟,流冰海又下了他的身。 附身乃违背常规伦理之事,不宜常做,更不宜太久。 鬼界也有鬼界的道义。 冷静……她下身前留下一句话。 阿扎坐在地上喘着气。 刚刚流冰海跳起来接完石头摔了个屁墩。 屁墩的痛感由他自己承受。 他怔愣着,回过神,坐在地上发呆。 他晃晃脑袋,努力的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那颗大石头落在地上,咕噜的滚到一旁,只是一块死石。 他回头看了看那颗石头。 一切都静止了,风停了,沙平了,井水也不再喷。 它的主子,他终究是没问出来! 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下…… 一种把他从死亡边缘往回拉扯的东西…… 他坐在地上,看着那颗石头,脸色板正得像麻将牌里的一张牌。 张油茶赶过来要扶起他,“先生,你没事?” 顿了一下后:“你怎糊涂,要去拿石头摔,幸好没摔出去啊。” 一切都停止了,他脑子却还在懵懵响。 “现在,怎么办?”平息了一会儿,他才问。 张油茶看了一眼情形,道,“先回去休息,我们再议。” 阿扎休息了片刻,又看了看那颗石头,道,“它就留在这里?” 要不要把这颗大石头带走,带回家,问问清楚? 好不容易等到它“死过去了”,再抓到它,可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张油茶把阿扎扶起来,刚刚站稳,阿扎脸色却瞬间一黑。 他肚子奇痛。 有一股黏重的、厚重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他的下|体流了出来。 他和张油茶都吓着了。 那股液体顺着阿扎的脚踝流了出来,流了一地。 他神色黑重,捂住奇疼的腹部,忘了一眼张油茶,又望了一眼那块石头,手指情不自禁的指了指那块石头。 他本来想把它一起带走的,带回家供起来问问清楚,可现在怎顾得上了。 张油茶也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这样子,现在哪还是管这些的时候,保命要紧。 “先别管那么多了,我赶快先送您回去吧!” 阿扎被他架着,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股液体正随着难忍的奇疼,不可抑制的流出他的身体。 而他的脸色从青变绿,从绿变蓝,在月光的照耀下,再不能分辨出是什么颜色。 …… 流冰海和醉花远远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醉花有些惊讶:“他咋的了!” 好好的戏才刚开始,就结束了,他不是赢了吗,咋像打了场败仗一样走了。 “那咱怎么办?”醉花望了望那颗石头,“它闭关了,现在是把它搬走的大好时机。” 不过,可惜,两只鬼,搬不了。 醉花围着那块石头飘了一圈,绕来绕去,插着腰杆道,“你是真睡了?还是假睡?” 石头真的闭关了,石壁里面那颗眼珠也闭上了,闭得贼死。 “你睡了?”醉花凑近它的脸,“那,你和那个男的到底有啥恩怨,能不能跟我说说?” 醉花做起了居委会主任的调解工作,“我觉得你这样也不负责任,把人家打了一圈,说睡觉就睡觉了,这样是不利于修行的,不利于我们以后找到好归宿。” 流冰海…… 他竟然在给一颗石头讲道理。 顽石顽石没听过吗? 醉花没有放弃,又绕着石头飘了好几圈,苦口婆心的劝了一通。 石头不醒,醉花对流冰海叹了口气。 冥顽不灵……真是冥顽不灵…… 流冰海对醉花笑笑,看着远去的阿扎,脑子里把所有事都过了一圈。 修行,修行,到底什么是修行? 管住嘴,迈开腿,整理好自己的舌头。 “先走吧。”她对醉花说。 第106章 这是一只鬼(15)他的腹部奇痛,大…… 阿扎被拖着,捂着奇疼难忍的腹部回了家。 他的腹部奇痛,大肠小肠全搅合在了一起似的,一丝一丝的抽着那么疼,刚刚那块石头一直在攻击自己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它撞的。 那股液体,也一直顺着脚踝自流而下,到了家里,瘫了一地。 他额上发汗,脸色奇黑。 他失禁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液体里有什么,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出这种糗事。 男人捂着肚子,依旧直不起身体,肚子里就像住了一群小人互相打架一样。 张油茶拿一块厕纸粘了一点液体看了看。 那液体发黑,又发绿,有一股奇臭,里面有粪便,还有别的,混在一起。 他扔了那纸,道,“先休息一会儿。” 他帮男人洗了洗身子,换好衣服,这会儿阿扎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一些。 就是觉得实在丢人。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阿扎摸摸腹部,肠子的绞痛感好了一些,但是时不时的还是间歇性的开始绞痛,而且身上总有一股臭味。 他记得他喝过了井水,之前明明觉得那井水是臭的,后来竟然觉得它变甜了,难道是障舌法。 他喝了井水,被石头撞到肚子,开始……失禁。 他中毒了? 那井水有毒? 那为何别人没有毒,其他邻居都好好的。 不对,还是有人在整他…… 他黑着脸躺在床上,对张油茶道,“我现在好点了,刚才肚子奇疼无比,让您见笑。” 张油茶摇摇头,“无妨,我还是准备不足,本来,那块木头圈已经套住它了。” 回想着刚才一幕幕,阿扎都觉得骇然,石头连接着天地万物在一起对付他,这背后,一定有高人。 还有那棵树,两条大臂几乎要把他勒死,当张油茶扔了一根铁丝的时候几乎激怒了那颗随风摇摆的大树,可是,石头闭眼了,树也停息了。 到底是谁在折磨他,到底会把他怎么样? 他已经从最初的“到底是谁”,延伸到“会把他怎么样”。 这个问题似乎更重要。 到底会把他怎么样呢。 间歇性的肚子痛又开始发作,阿扎捂着肚子在床上挺了一会儿。 缓过神来,他问张油茶,“要不要,把那颗石头接回来,供起来,再好好的问问它?” 张油茶想了想,道,“刚才你肚子痛,顾不上,这几日看看你身体情况再说,接回家,怕是好事,也是坏事啊,万一它对你做些什么……” 男人点点头,“再说吧。” “小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男人看看天色,道,“就这一两日吧,等她回来,再拿主意吧。” 忽然一阵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梦里还有一颗大石头,咧开巨大的嘴巴拼命对着他笑,那石头上面的绿色毛发比绿头龟还要绿。 … 隔了几日,小甄终于回来了。 张油茶想叫小甄避一避,也许它并不是冲着阿扎,而是冲着小甄而来,只是阿扎不小心扛了雷。 她是一个小茶商,这几日有一批急货需要补进给城里做茶馆的老板,她便顺便出去了一趟,这一去又顺便去了一趟城外的寺庙,给阿扎请了几个香囊回来。 回来的时候,见到阿扎躺在床上虚弱不已,张油茶告诉她,阿扎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时不时的下床溜达几圈。 但是他这几天都大便失禁,一溜达,便有黑色液体顺流而下,掺杂着一些像树叶杂草一样的东西。 一连几天,他面黄青瘦,整个人如油灯一般。 这几日他吃不下也睡不好,肚子经常传来一股剧痛,每当他觉得痛死算了的时候,那剧痛又会立刻消失。 一直躺着不动也难受,见小甄回来了,他起身动弹了一番,但只是来回走了几步,话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腹部又疼起来,刀剜一样,割的生疼。 “怎么会这样。”小甄见他汗如雨下,赶快扶他坐到榻板上。 阿扎拿茶盏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小甄,一杯留给自己。 回想着那日的情景,其实也没有什么更特别的经历,但是,现在自己的这幅样子,实在有些丢人。 他大概给小甄描述了一下那天的经过,以及现在的情形。 小甄好半天没说话。 看来,腹部疼痛和石头的撞击有关系,可是,黑色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你……每天,都流很多?”小甄问。 阿扎黑着脸点点头。 “是,什么样子的?什么味道的?” 阿扎一言难尽,这种事情怎么好和一个女人家详细描述,已经够丢人了,也够痛苦。 他脸色乌青,摇摇头没说什么,小甄便又在他家住下来,每天给他按揉腹部,用暖水热敷,也不见什么好转。 一连几天后,他流出来的液体倒是少了一些,但腹部还是难受,吃不下东西,人瘦了一大圈,眼睛跟灯一样,再也说不出什么豪迈的大话。 小甄看的干着急。 过了这么多天,阿扎总想起那块被他一顿蔫屁攻击的石头,他想,那石头或许记了仇,或许不该这么攻击它,或许是彻底把它得罪了。 他只是个凡人,不该跟一块横空出世的大石头怪做对。 该好好与它修个好,不要叫它为难自己。 一想到这儿,他便心里直觉压抑和不爽。 张油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您一直这么疼下去,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阿扎又感觉到一股热流即将从臀部脱颖而出…… 那液体顺着裤腿又流了下来,奇异的味道充斥着这个屋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流冰海在这个屋子里飘着,心想。 阿扎想到那天躺在地上的绿毛龟,忍着腹中的巨痛,道,“那块石头……” 小甄疑惑地看着他。 阿扎又对张油茶道,“那天,那石头已经睡了,本想把它捡回来好好问清楚的,但是我突然肚子痛。” 顿了顿,又道,“现在,是不是该接着把它捡回来,不管是养着还是供着,找个地方让它住,有什么话,我们也好问问清楚。” 那块绿毛龟又在阿扎眼前浮现。 “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张油茶道。 阿扎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思索。 那天石头已经睡觉了,他本就打算把它捡回来,要不是突然肚子痛,它可能已经在他脑袋边上打呼噜了,虽然回来后临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但这几日的情形也看到了,自己的状况每日愈下,便又加深了这个想法。 小甄见阿扎被折腾的生不如死,也大了胆子,“好,它在哪,我们去把它找出来,这回碰到它,三捆五捆也要把它带回来。” 流冰海又捅了捅醉花,“那家伙还在那儿?” 醉花嗯嗯道,“一直趴在那里不动,好像等着人去捡似的。” 这几天受流冰海嘱托,醉花每日都去盯着那个大石头。 流冰海想了想,道,“你晚上再去看一看,好好说话知道吗?” 醉花眼睛一亮,“我最会和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沟通了,交给我,你放心。” 晚上,醉花出去“办事”,流冰海则在阿扎家继续猫着。 他一连几天痛苦不堪,人不人鬼不鬼的,非常可怜。 小甄看他这么难受,也支持他把石头搬回来,可是,她心里有疑虑,担忧道,“我们搬回来是可以,可是,它万一伤害你怎么办呢?万一,它暗藏杀机,趁你睡着闹腾你怎么办,而且,我们把它放在哪呢?” 阿扎早就想好了对策,“把它和藤蔓一起放筐里,用藤蔓捆住它。我们好好与它说话,它若非要我死,我也逃不掉,藤蔓若非要与它一伙,我也逃不掉,但绝对受不了这种拖拖拉拉的日子了。” 阿扎表情决绝,这件事势在必行。 张油茶点点头,“既然你想好,那按你说的办。” 三个人开始商量去搬大石头的时间。 流冰海蹲到藤蔓面前,摸摸它,“你脾气好一点,他不坏,别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藤蔓一动没动,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半夜,醉花在井边,又看到了那块石头。 这么多天过去了,它竟然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趴着,都没回到井里,简直让人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醉花弓着身子看着那石头,唠叨道,“你还在睡觉呢?” 石头没动弹。 醉花又弓着身子教育道,“装死能当饭吃不?那男的□□里都是眼泪,全是你干的好事。” 大石头还没动弹。 醉花很想摸摸它,可惜摸不了,只好又说,“你乖乖的,温柔一点,好好沟通,知道不?” 说完,醉花叹口气,飘坐到石头边上盘起了腿,又唠叨道,“你可莫要害人哦,桂枝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说完,石头依旧没动弹,醉花眼睛却红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改嫁的婆娘,对着石头絮絮叨叨道,“一步错步步错呦,大石头,要善良一点,不好好修行以后被老石头精捉了去,分给你一些坑人害人的任务,你这辈子就再难脱身啦。” 石头还是没动弹。 他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要不是当时不和自己的婆娘和解,自己能做个听话的懒汉,也就不至于成个酒鬼,醉死街头了。 醉花又对石头絮叨了一会儿便走了。 两日后,阿扎决定去寻一寻那块石头,他和张油茶商量着,当天下午就去办这事。 万一石头白天不出门,他们就等到晚上再去寻。 但是,他完全多虑了。 他完全没想到,张油茶刚走到那个巷子口,就看到了那块大石头。 它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在地上趴着。 张油茶把它包起来,火速带回了家。 阿扎家,桌面上摊开一块布,布上是一块顽固不化的大石头。 他和张油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石头的身子,对它道,“石头先生,我们把你抱回来,是想与你好好聊聊的,若有不敬,还请多担待。” 这石头就跟死了似的,眼皮一耷谁也不爱。 张油茶轻手轻脚的用藤蔓捆绕了一圈大石头,把筐放在桌子上,把石头放筐里,供着。 石头祖宗获得了正厅的c位,就这么住在了里面。 火生土,阿扎在石头旁边点了根蜡烛,让它舒舒服服的在里面待着。 终于离得这么近,可算能凑近了看这只绿毛龟。 它原石青白色,身上一撮青绿青绿的水草,几天没有被水泡,那水草已经干了,快变成干草。 而石头就好像从没发过力一样,不知道它是真的元寿已尽,还是闭关装死。 阿扎在它对面坐了一会儿,望着它,道,“石头先生,十分冒昧把您请回来,希望这里您还住得习惯。” 石头没有动弹。 他继续道,“也不知为何您那些日子一定要与我作对,我们是不是能谈一谈,我们究竟有什么恩怨,您背后是否还有主子指使?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的聊一聊,有任何问题都能说开。” 石头还是没动弹。 这仿佛是一块已经失去灵性的石头,或者,是被人按了静止键。 阿扎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此时也只好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石头睁开眼。 外面月亮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就连天色也不是很稳定。 阿扎叹口气,道,“您不知道,我的生活还是很艰辛的,我坦坦荡荡做生意,从不坑骗任何人,也未曾伤害过任何精灵,怎么会得罪您这一众灵物?!还望您能给我指点才是。” 可是怎么指点呢,这石头说不了话啊…… 阿扎蹙紧了眉,对着一块大石头手心已撺满了汗,他现在不比平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大石头如果跳起来,够他去见阎王。 流冰海觉得很感慨,这么一个直男现在也能低三下四地和一颗石头说话。 梦里相会吧……她提了口气,对那个男人说。 阿扎顿了顿,忽然一个念头进入了大脑,对石头道,“您若有心,可托梦告诉我?我梦里和您谈。” 说完,他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这个石头梦里会不会出现,又会和他谈些什么。 他手心里的汗更黏了,紧张之余,腹部又痛起来,又有一股黏稠的液体从两腿间流了出来。 他失去男性的尊严,忽然一阵心酸与委屈,坐着看着这颗大石头,突然痛哭了出来。 这一段时间的担惊和强忍全都涌在眼前,如同一颗一直挺着的皮球忽然泄了气一样,哭哭啼啼地,对石头说道,“我每年做生意,年年上香进贡,我捐衣物给贫困的宅院,不忍伤害任何动物生灵,就连水里的小鱼我也不曾逗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放生,更不要说得罪什么大户人家,我都很少吃肉,吃也是吃些鸡啊牛啊这类牲畜,灵性之物从不去碰,我怎会摊上这等事情,实在是太奇怪,太不公平了。” 阿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身子弱下来以后,男性的刚毅也变得十分脆弱,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他又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这一幕幕紧着在脑子里浮现。 小甄握上他的手。 替他抹掉泪。 他看着小甄,心里忽然一软,抱住了她。 脆弱的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抑制不住泛滥的情绪,他抱住她,在她的怀里,才感到安稳许多。 不过会儿,阿扎便睡去了,小甄给他喂了一碗药,盖好被子,坐在正厅门口看月亮。 她的侧脸很美,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刘唯雅的侧脸已经很美了,小甄的侧脸却更加美得不可方物,不像凡人。 她托着下巴看月亮,发着呆,好像在深深思念着远方的某某。 “真漂亮……”醉花嘀咕道。 流冰海看了一眼没出息的醉花,走到小甄身边。 小甄看不见她。 但是她不确定,小甄是否能感应到自己,或者听到自己说话。 她不想冒险。 本来她想送小甄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 但是小甄和阿扎不一样,她如果感觉到自己在被“洗脑”,恐怕不会以为是神仙入命了,说不定找点法子把自己也给灭了。 但是,自己又不是人,他能灭的了吗? 这个有待考证,还是小心为妙。 “桂枝……” 嘘……流冰海冲醉花使了个颜色,走回了那颗大石头身边。 她念着一句咒文,石头似乎有所察觉,动弹了一下。 唤醒生灵的咒语,桂枝还是修为不够,竟然不能直接把石头给叫醒。 但是它松动了一下,说明,它没死。 流冰海冷冷的看着睡大觉的石头,心想,做石头还是要善良一点。 有什么苦衷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她隐隐觉得,第三次世界大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不然,世界无法达到真正的太平吧。 她去看了看阿扎。 阿扎在睡梦中,偶尔那股液体还会流出来。 流冰海凑近脚踝流出的液体,闻了闻,有一股奇怪的野草的味道。 闻着很熟悉,像是柏叶草,或者山茶枯,这两种草都有轻微的毒性。 原主桂枝的脑子里有一本“毒草百科全书”,当初为了报复那对狗男女而自学成才,但是,“解药百科全书”却没有,她只想弄死那对狗男女。 柏叶草、山茶枯,据流冰海所知,药醋可解,但这药得去药店抓取,她去不了,那个法师能去。 但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没有来。 如果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了,他说不定要再死一次。 她坐在阿扎床前,疯狂的念了一通咒语,男人身上的毒性褪去一部分,又转移了一部分到她的身上。 她感到头晕目眩。 身上酸的难受。 她又念了几句咒,想要解掉自己身上的毒,但发现,无解。 咒并不灵。 看来桂枝还是修为不够,只能害人,救不了自己。 她退出阿扎的房间。 醉花看到她,大惊失色,“桂枝,你脸怎么了!” 望着她绿油油的脸,醉花不知所措。 流冰海轻声道,“没事,我出去一趟。” 她去庙堂见到了法师。 法师见到她,先是一顿,紧接着看着她青绿的脸色,厉声道,“你做什么了?” 流冰海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道,“你与他们起了正面冲突?” 但是不可能,他们是看不到她的,怎么可能会起冲突。 流冰海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中了柏叶草的毒?” 原来她判断的没有错,真的是柏叶草,看来,那块石头身上缠着的东西,不是旁物,正是柏叶草。 她给男人解了一部分毒性,但毕竟功力不够,只好又转移了一部分毒性到自己身上,因此脸色青绿。 她把事情前后和他说了一番,“你去给我弄点药醋来行吗,我自己弄不了。” 法师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你把他身上的毒给吸了?” 流冰海点点头。 真行啊张桂枝……他想,你真行啊行……你可真行啊你…… 你为了自由修行不入我法门可真是啥事都做得出来啊……可真行啊你可真行啊…… 他一路念叨着“你可真行啊你可”就去了药铺。 回来的时候,流冰海安安静静的坐着,脸色青绿。 法师黏药沫浸泡在醋里,给她做药醋。 做好一杯,推给她,她鼻子一探吸溜了个干净。 三杯下肚,脸上的青绿色褪了大半。 法师这才放了心。 心里还嘀咕着,你可真行啊你可真行…… “你怎么敢去吸他的毒,你不怕死?” 奇怪……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流冰海想。 第107章 这是一只鬼(16)流冰海安安静静的…… 流冰海安安静静的飘在那里,吸溜完法师精心研制的药醋。 她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药沫、药液的味道全部吞噬。 脸上的青绿色渐渐褪去,如果毒气入魂,她可能会七窍破裂,魂飞魄散,别说找归宿了,连元魂也留不下。 胆子真大啊……法师目不转睛的望着这只鬼。 这难道就叫鬼胆包天? 他觉得她平时一直很谨慎的,连他都不愿追随,这会儿竟干出这等近乎荒唐之事。 她以为她是美救英雄啊? 他倒还真对她小看了。 “你怎会胆大吸他身上的毒?你可知道后果?” 流冰海身上舒坦多了,抬眼看着这个法师。 她一向不喜听从法之人说话,规矩繁杂,并总带说教之意,对人对鬼都不信任,好像只有他们自己是长了脑子的得道高人,看其他人事都像看没脑子的二百五。 “什么后果?”她问。 果然不知道…… 法师道,“你若毒素排不出,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你不修行,不入道,不找你的归宿了?” 流冰海想了想,“那可能也算是一种归宿吧……” 什么? 法师睁大了眼睛。 他见过很多自由修行的魂,没人像她这么鬼胆包天。 他又要开始说教。 “我知道他中了柏叶草的毒,有药醋可解,想着应该你能解,便做了。”她若无其事道。 呵……“你怎知道我能解?” 流冰海坦然道,“你修行这么久,这么点小毒都解不了,便只是个假法师吧。” 法师…… 她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这可不是小毒,柏叶草的毒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 “人活一世,还不是富贵险中求?”流冰海打断他,“鬼活一世可不也是,不然怎的修行,想修行都有风险,不然,在你的衣服袖子里要待多少年才能出世,我没那么大耐性。” 她抿抿嘴,又淡淡道,“若有危险,那危险就是我的归宿,我就认了。” 反正她没害人,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滴。 她那个倔劲上来,一时气氛有些僵硬,法师被她噎得喝了好几口水,缓了一会儿,她才又说,“再说,我知道那毒可解,便胆大了些,以后小心就是。” 法师看看她,没再说什么,继续研制药沫,做药醋。 鬼胆包天也要认真的对待这个世界!他一边研制药沫一边想。 流冰海好像听到了似的,又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对法师道,“您提示的有理,我以后谨言慎行,小心驶得万年船。” 法师看她这么个态度,心里的气才小了些,又研制了一会儿药醋,道,“你对毒药有些了解?” 张桂枝生前是扒拉算盘的,但学过医,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药师,对草药和毒药都颇有了解,所以能研制出雪花毒这类剧毒报复那对男女。 “我做过药师。”她道。 法师点点头,又研制了三瓶药醋,道,“天亮后,我拿去给那个中毒的男人吧。” 阿扎见到法师来的时候,正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躺着,流冰海吸走他一半毒性,他觉得身体清爽了许多,可精神还是倦得很。 法师进正厅看见了那块石头,心里立刻明白男人要干些什么。 男人见他来很惊讶,大师就是大师啊,这么快就能感应到他这边出事了? “您怎么来了。”他道。 法师笑道,“前几日你与我说了你的事,我来看看你。” 阿扎点点头,以为法师来帮他了,道,“您来帮我解宿怨了?” 法师把那三瓶药醋放到他卧室的角落,“不知你近日身体可好,做了几瓶药醋,你若有何不舒服,过几日喝下就是,我来看看你,稍后还有事,要先走。” 阿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药师。 望了望那几瓶药醋,点点头。 “药醋要腌制几天,过三五天便能喝了。” 法师语气很温柔,像哄孩子一样,说完便走了。 流冰海在他后面想,怎么不给她也腌制几天。 法师觉察到身后动静,边走边道,“若他身体立刻恢复了,跳起来又与那石头开战怎么好,给他几日半死不活的日子吧。” 法师走出大门,“你愿在这里修行,不是坏事,自己注意着点,不要什么毒都去吸,万一我明天就挂了,谁来救你。” 流冰海淡淡道:“知道了。” 阿扎一直对着石头发呆。 昨天,他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梦里有很多的杂草,杂草蜷起来变成一个团,那个团还像一张脸,有鼻子有眼睛,眼泪顺着眼睛直流而下,它哭了,还对他笑了,那杂草很像那颗大石头身上卷着的草,它们把自己捏成一张脸,在拼命对着他哭,对着他笑。 难道他得罪的,不是石头,是一株草? 他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他从前山高海远,登高走低,哪里都去,哪里都闯,难道踩踏过一株有仙灵的草? 那可不是无心之举,地上的草就是给人踩的,日夜赶路,不可能避着花花草草走,这谁也做不到啊,再者,一株仙草,还能让他一脚给踩死? 若是得罪了这类生灵,他可是有口难辩,也无力避免啊。 他想了一圈,都觉得,还是有人在故意整他。 说不定给他下了蛊,石头水草蛊。 他这一天都没有说话,也没去找石头聊天。 当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一样的梦,梦里面有一块像石头一样大的草团,草团这次堆砌成了一张更大的脸,太阳穴还有一颗红痣,这张脸对着他哭,对着他笑,还对他歪着头,用十分幽怨又无邪的眼神望着他。 他在梦里问了,说你是谁啊。 杂草却不说话。 一张大脸鬼一样的看着他。 他醒来以后心里咚咚直跳,又跑去看那颗大石头。 大石头被藤蔓捆着,安静的要命,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阿扎坐在它对面,问它,“石头兄,你是否托梦给我了?我梦到一张长满了杂草的脸,它想对我说话,不过他说不出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但是有口难言?” 还有口难言……流冰海在一旁看着。 他这次身体垮掉以后,性子好像也有了些变化,磨磨唧唧的。 阿扎摸了摸那颗大石头。 他定定的看了那颗石头很久很久。 他决定,要好好对待这颗石头了。 互敬互重,相敬如宾。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既然它认准了他,这就是他的宿命。 不管它背后是否还有主家,主家看到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债也算还了大半。 反正怎么也是打不过。 拿定了这个主意,阿扎托人去外面买了几块玉石回来,摆在家陪着大石头。 而且玉石被带去供堂请法师亲自看过,不是什么精怪。 摆好后,他每天点香,供着大石头。 时不时陪大石头说说话,聊一会儿。 “石头,我找了几颗玉石来陪你,都是美女,还有什么需求你说话。” 说完他围着石头*打几个转,想观察石头有没有什么变化。 醉花小声对流冰海道,“他这么神神叨叨的,不会变傻吧。” 几天后,阿扎喝了法师给他的药醋,身体清爽了很多,但还是经常做梦,梦到那张杂草脸,苦不堪言的望着他。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石头在他家住得不舒服了。 第二天醒来,又来找石头聊天。 “石头兄。“阿扎道,“我家住得还习惯?我经常梦见一张杂草脸,也不知是不是你,如果住得不舒服,需要些什么,你再告诉我。” 石头定定呆着,阿扎叹气,“梦里你怎么不说话呢?对不住啊,害怕我们起冲突,只能用藤蔓捆着你,不过没太捆死,应该不疼。”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石头聊着。 想起那些杂草,想起自己的过去,看看石头,又叹了口气。 “唉,想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何时得罪过你,你若有意,就提示我一下。” 说完,看看院子,又絮叨一句,“花开了。” 小甄从屋外拎着一株鲜花,置入到花瓶里走到阿扎身边。 看着阿扎脸色不好,她过去握了握他的手。 “怎么了?”小甄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听到你说走南闯北,得罪了谁。” 阿扎的手被她握住,心里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没,我只是跟石头聊聊天,这些年走南闯北,不知得罪过谁,就算得罪了,也实在是无心。” “你是做木料生意的,能得罪谁呢,当初你说木料莫名其妙被水泡了,后来又出了井水之事,我一度以为,是水里的东西在折腾你。” 小甄顿了顿,道,“可现如今,却是这样一块石头。” 阿扎的思绪回了炉,那时木材被泡,井水发臭,他以为有人整蛊自己,甚至认为一切都是人为的,他没有去想水怪,也没有去想水妖。 直到那天狂风作乱,直到自己腹痛难忍。 如果这是一种妖术,能是什么妖术? 如果是人为的巫蛊,又是何人在报复? 不管根源在哪,总归,现在他能够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块与他频繁交手的石头。 他对它说的话,如果它听不到,背后害他的人,也一定能听到。 他的手被小甄握着,感觉到温暖,也感觉到不安。 他看着小甄,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会追她吧。 “别想那么多了。”小甄温柔道,“我补了很多茶叶给城里的老板,赚的钱够生活一阵,你暂时不要想别的,安心休息。 她美丽的眼窝看着他,眼窝中有水一般的温柔体贴,她按着他的手,像随时准备着呵护他的大树。 流冰海蹲在旁边望着这一切。 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丽,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何时会变成一条蛇,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女人每天都精心照顾着这个男人,倒水做饭,跟妻子无二。 这天,她给男人擦了背,端坐在他的床前。 他已经不去想真相了,转不动那个脑筋,他坐在床头,看着小甄,手被她握着。 她眼中无比温柔,波光泛着,很像一条鱼。 她对他微笑,微翘的嘴角流露出女性特有的味道。 “辛苦你了这段时间。”阿扎略显疲惫的对她道。 她依旧握着他的手,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我愿意跟着你。”她由衷的说。 她给他盖好被子,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手指慢慢触摸到他的皮肤,他感觉触电般的温柔滑到胸膛,胸口处剧烈的颤抖了几下。 她的手指停在他的胸口,抬头看着他,道,“我愿意一直跟着你。” 阿扎的心越来越柔软,她趴在他身上慢慢睡熟,额前的发丝垂下来,遮盖住俊俏的面庞。 有了小甄的陪伴,男人安下心休息,每天都坐在石头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它。 越来越多的梦闯到他的梦境里,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对着石头依旧喃喃自语。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石头还是没醒过来。 终于又过了很多天,阿扎望着石头发了很多天的呆之后,叹了口气,淡淡的哀愁在眼中化作一抹无奈的问候。 算了。 有一天,阿扎对小甄说,“过几天我要出个差。” 小甄很诧异,“出差?” 阿扎点点头,“西城佟老板找我进一批活,过几天我要带人进山。” 小甄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有些不可置信,“你现在的情况,要出去做生意?” 阿扎淡淡道,“最近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事情真相也查不出来,日子总得继续,我不能一直闲在家里一辈子。” 小甄脸色变得飞快,刚刚还静如湖面的一张面容忽然变得惊涛骇浪起来,她顿了片刻,板起脸,用十分不解的语气说道,“可是你身体能行吗?你刚刚好转了一点,就要进山干这么大的工程?万一再出事了怎么办?” 停顿了一下后,她沉着脸,十分不快的说,“我已经说过了,我的钱够咱们生活一阵,你不用为钱发愁,安心养身体就行。” 她的语气几乎是不容拒绝的,一改往日柔情。 阿扎道,“我是个男人,怎么能一直用你的钱,况且这笔生意价钱不菲,不去实在可惜,你就别拦我了,放心吧。” 他想过正常的生活。 小甄还是一脸不痛快,脸色全变了,压着性子,似乎完全理解不了男人的做法,性命攸关,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还想进山? 他难道不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是他的生意闹的? 她黑着脸,恼火道,“你不要命了!” 这不像一句气话,更像是一种宣告。 阿扎笑笑,淡淡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谁想整我,我躲在家里一辈子当乌龟也不舒坦。只接这一单,够我生活两年,日子不能不继续过,何况,我正正经经做木材,又不是杀人放火,自己切莫吓了自己。” 他打定了这个主意,就去联系人,准备着几天后找佟老板联络订货。 小甄见他坚决,板着脸看了他良久,低声道,“你这么坚决,我拦不了你,你太任性了。” 阿扎不想一直窝在家里当废人,况且他也看出来了,石头不会告诉他谁才是背后的主人。 他宽慰小甄道,“我会小心的,出了事算我造化,也算我对不住你。” 说完,他便去处理生意的问题了。 小甄可能是赌气,打那天起就离开了阿扎家,几天都没回来。 阿扎恢复了出事之前的生活,联系佟老板签合同,联系工人准备进山取木的流程。 看着他一个人在家里忙来忙去,醉花像算命大师似的对流冰海道,“你说那女人还会不会回来?” 啧啧……说完又自问自答道,“我猜八成是不会回来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就是如此吧?” 阿扎一直在准备东西。 但他准备的东西也奇怪。 除了日常生意中准备的物件,他还准备了皮鞭、马靴、熏香油什么的。 东西千奇百怪。 这次单子很大,如果顺利,这笔钱他节省下来,以后可以过些安生日子,转行开个茶馆什么的。 如果不顺利…… 他看看天上的月亮,那颗月亮狡猾的很,忽来忽去,忽隐忽现的,好像没什么准脾气。 他足足的睡了几天的觉,为出行积攒精力。 小甄一直没回来,他决定先出发,有机会,回头再向她解释。 临出行的前一天,他坐在自己的正厅门口又看着那颗忽隐忽现的月亮。 兄弟们都已经整装待发,只等着第二天天亮便进山取木。 这次一定要走条好路,不要和水起什么冲突,也不要搭理任何无关的人。 他不吸烟,所以只是双手交叉地望着自己院子里的茉莉花,花的香气清新扑鼻,夜间更衬这极致夜色。 忽然,夏风骤起。 茉莉花旁边的那颗杏树突然抖动起来,像一头忽然接到命令的猛兽,疯狂的摇摆起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它的枝条像无数条蜈蚣的手,凌乱地骚动起来,剧烈扭动的树枝狂乱摇摆出的造型,像一张愤怒的脸。 那张脸随着枝条往前探着。 阿扎慢慢站起来,平静的望着这一切。 第108章 这是一只鬼(17)第三次世界大战来…… 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了?流冰海想。 还没等她消化这个念头,突然一大片碎石像远处的炮火一样飞速的奔了过来,冲着阿扎便射了过去。 他侧身躲进屋,避开突然飞来的碎石。 但是,又一片突来的碎石却从他卧房的方向冲向了前厅。 似乎是从他卧房的窗户破窗而出进来的。 这是逼的他往院子里躲。 他下意识的蹲下,下意识的觉得视线已经被四处奔来的碎片搞的一片模糊。 就连醉花也被这场景震惊了,“我的娘,这是来真的了!” 阿扎被一股力量推着,不知该躲去哪里,四下突然变得像一团看不清的世界,纷乱的碎片从各个地方朝他飞过来。 他下意识的躲,但依旧被一团碎片击中,直接飞进了院子里。 这么一击可是痛得他无力反击。 他趴在地上,胸口被震的生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颗张牙舞爪的大树环住。 大树枝条环绕,把他抱了起来。 他眼前一片漆黑,胸口被震碎的感觉很久才缓了过来,他面无表情,被后面巨人的双臂紧紧扣着,好像这是一场早就在计划里的战争。 他被这颗大树越捆越高,整个身子腾空起来。 呼啸的夏风在四周卷起一片混乱的海,好像早已到达秋天,树上的叶子零零散散的飘散下来。 “你是谁。”阿扎挣扎着说。 他已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觉得自己的皮肤被全部揪了起来,但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语气平静,或者说,他已经不用控制,而是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怪异有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 “你是谁。”他问后面的大树。 大树哪里会说话,只有魔幻般紧扣的双臂和依旧疯狂摇摆的枝条,从远处看,像一个人被吊打在树上,树后面扇动着无数翅膀或者无数人的手臂。 大树越捆越紧,根本不听他说话,把他举起来,用力一甩,把他抛到了院外。 流冰海心里一惊。 第三次世界大战是真的来了。 她和醉花赶快冲到院外。 只见阿扎像一只被抛出的球一样趴在地上,嘴角鲜血四溢。 他趴在地上,身子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那样沉,四周非常冷,有比院中更加呼啸百倍的山海之感,粗重的风交叉着在他身边撞击,他微微抬起头,睁开眼。 自己已经摔到了院外的小巷上。 巷子两旁的树群像集体准备战斗的战士,每一颗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树枝攥紧力量,准备随时杀出一片腥风血雨。 男人的神智有些模糊,又格外清醒,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但他还是在等,眼中在不停寻找。 他觉得身上很冷,四周全是冷空气,而趴在地上的他就像一只青蛙,像一只在井底等待着看到外面世界的青蛙。 他视线模糊,看不清细节,从耳边也能感觉到非常犀利的、紧张的凝视。 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问了。 只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出现的总是会出现。 该被他知道的,想被他知道的,即使他不谈不问,也会被他知道。 而他只管安安静静的接受这一切。 想到这儿,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可又有一丝灼热,那灼热如滚烫烈火烧着他这颗已经快要麻木的沉默的心灵。 风依旧很大,他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胸腔骨的压迫感席卷全身。等了好久都没有人进攻。 “你们又都是谁啊。”过了很久,他才压着声音,安静的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一排排风中摇摆的树枝。 它们迎风摆动,推过来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树风,树风被推到阿扎脸上,他闻到若有若无的烧焦味。 烧焦味从鼻腔进入胃里,他觉得一阵恶心。 “怎么办啊?”醉花对流冰海说。 这男的好像被包围了。 流冰海静静看着巷子远方,不出意外,那边应该会传来什么动静。 阿扎也回头向巷子口看去,他也觉得那里面该出现什么东西,但是,只有空无一物。 眼前,是树群庄严的审视。 似乎他一动,就会被卷起来抛到天空,然后再也下不来。 他撑着双臂稍坐起了身子,视线已经恢复了大半。 他望着这片树群。 而后,从刚刚他凝望过的巷子口,突然窜过来一颗和之前那颗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颗石头从家里逃出来了。 总之,那颗石头炮弹一样向男人飞过来,速度极快。 马上就要撞到他的腹部。 流冰海吹了一口气,又把力量帮他卸掉一半。 至少保证他活着。 但是这颗石头力气很大,她卸掉石头一半力也耗费了自己很大力气,顿觉疲惫。 可这并没能终止什么,被石头撞击的阿扎被撞到了树群之中。 刚刚他离树群很远,只要他不造次,还算安全,但现在他已倒在巷子中间,树群就在身边,它们低头看到飞过来的阿扎,就像看到了失败者。 他没能有任何反应,被一颗树的树枝胡乱又温柔的抚摸,它像个千手蜈蚣似的,摸了阿扎一会儿,然后扫地似的,枝条团起变成大扫把,扫把一挥,阿扎皮球一样被扫到了树根下。 树的阴影笼罩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一团团枝条飞舞着把天盖住了,把月亮也盖住了,阿扎只觉着头顶上一片阴暗。 又一个大扫把,把他重新扫回巷子中央,就这样扫来扫去,来回了五六次。 他像一条狗,丧家之狗。 第六次后,树停下动作,没了动静。 他依旧低着头。 他没横躺在地上,而是一直保持着趴着的姿态,扫把的狂扫也没有改变他的姿态。 他低着头,静止的趴着。 直到头顶忽然有了一丝月光。 树群的枝条散开,重新露出了天。 象征着一场战争暂时的停顿。 他慢慢抬起头。 天还是那样的天,月光还是那样的月光。 眼前的世界却已经不同了。 他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看到了站在巷子口,高高耸立的女人。 她像一只突然降临的飞鹰,傲慢的立在巷尾那颗树的树干上,她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衣服,却仿佛身披战袍,头戴盔甲。 她离他不近,脸上写满了冷漠、蔑视、仇恨。 她手上带着一把剑,不知是否要用这把剑,刺穿他的脖颈。 但他依然心如止水。 “真的是你。”阿扎定定的说。 能感觉到心中难过,喉咙有一丝沙哑。 他望着小甄,面无表情,心中也不带涟漪,“真的是你。”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真的是这个最近一直跟着自己,并似乎想要跟随她一生的女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从她格外关注自己的每一点点日常开始。 但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战争总会来的。 那些杂草的脸总在眼前闪动。 如果真的因为生意而得罪什么人,只要再接一单,那人总会出现。 要他死的人,一定会出现。 他接了这一单。 他已经想好,若是顺利完成这单生意,便回家养老,换个轻省的行当。 若有人始终不肯放过他,他也认了。 暴风雨只是来的不早也不晚而已。 而他还是有些失望。 因为真的是她。 他看着矗立在树干上的小甄,喉咙做哑。 她已不是跟在他身边百般温柔的模样,离得这么远,他也能看到她脸上写满了冰冷。 “为什么。”阿扎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的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何时得罪过你。” 于情于理于财,他都从未伤害过任何女人。 跟过他的女人,他皆善待,做过生意的女人,他也礼让三分。 他实在想不出,何时会招惹到这么一位貌美如花,却心肠歹毒的女子。 还是,她也只是替人办事,背后还更大的主家? “是你,还是,别人。”他死也要死个痛快。 小甄嘴角划过一丝冷漠,她抬起下巴孤傲地俯视着这个男人,从牙缝中挤出冰山般的失望,看了他良久,一字一句道:“没有别人了。” 阿扎的心情五味杂陈。 “我何时得罪过你?”他又问。 小甄耸立在高处,不作答。 “为情?” “为钱?” 阿扎依旧保留了一丝求生欲,虽然他已经不在乎了,“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远处没有发出任何狂妄的、不屑的狂笑。 也没有说一句狠话。 “朽木不可雕。” 狂风过后,小甄只在远方平静的传来这句话。 然后,她忽然在空中抽了一鞭。 绿色的,应该是用树藤做成的藤蔓。 这一鞭抽响,后面的树群突然群起而攻之了起来,就像得到了什么命令,呼啸着冲向已经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男人。 他被最近的那棵树卷起来,高高的举到空中,其他树的树枝拼命抽打着这个男人,他好像被吊起来的犯人,在被执行鞭刑。 男人此时已经不像一个人了,他被吊起来抽打,所有的树枝都伸长了双臂来抽打这个男人。 他脑中响起那根第一次就把他捆起来的藤蔓。 原来,也都是小甄作为。 他反抗不了,也不想再反抗了,枝条的抽打让他皮开肉绽,被吊打了一阵后,那树把他腾空一扔,又扔给其他树。 树群像在玩弄一个垂死的人,或者,像凌虐一个垂死的人。 天空一片绿色。 都是枝条的颜色。 耳边都是风的呼声。 阿扎被腾空到另一颗树上,枝条继续抽打,他被枝条绑紧,不得动弹,刚刚那块石头又冲过来向他的腹部攻击。 流冰海冲过去吹口气,又卸了一半力。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对醉花说,“你去供堂,把法师叫来。” 醉花这时却很拉垮,“叫他?我不去。” 他怕自己被收进香炉。 “你……”流冰海还想再说,却来不及了。 阿扎突然被扔到了天上,高的差点看不见,然后狠狠的落下来。 这一落可就摔死了。 流冰海心里一咯噔,屏住呼吸念了一句经文后,和醉花一起扑到了地面上。 阿扎落了下来,落到了两只鬼的身上。 虽然没有身,但两鬼相加,卸掉了他落下来的三分之二的重力,那力全反射到了俩鬼身上。 醉花痛得要命。 原来鬼也是会痛的,这才知道。 他被压的差点吐血,转头对流冰海道,“我还以为不会痛了,哎呦,要死了。” 流冰海眉头一蹙,“你怎么也扑过来了。” 醉花嘿嘿一笑,“跟了你这么久,还不能学点精华吗,你每天念的东西我都听到了,我也念了。” 流冰海从地上爬起来,看阿扎原地不动的在地上趴着。 她想,不出意外的话,即使她不扑过来,他应该也不会死。 那个女人应该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 阿扎趴着,像一只鬼。 上空的枝条依旧群体飞舞。 他想,如果站在远处看,这景色应该很壮观吧。 他的心脏差点骤停。 刚刚摔下来的一瞬间,他便感觉不到呼吸了。 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两边的树群像两排战士,严肃的看守着他。 他缓了缓,抬头看到,小甄已经从那个树干上下来,向自己慢慢走近。 他在地上趴着,看着她,依旧如她高高耸立那般。 她越来越近,在他五米处停住。 他耳边还回想着那句“朽木不可雕”。 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枝条的呼啸,没有人的呼吸。 他看着小甄,道,“我何时得罪过你。” 小甄嘴角一动,抄起那根藤蔓,趴的一声在地上抽了一鞭。 声音清脆得魔鬼般好听。 阿扎趴着不动,心脏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没有情绪,也没有不甘和愤怒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等着女人开口。 小甄甩过那清脆有力的一鞭之后,对阿扎道,“三年前,你去过菩提山。” 阿扎身体已经快僵成麻将了,脑子也僵住了,他觉得自己脑袋像进了浆糊一样。 但是菩提山,他记得。 那座山绝美灵动,风景秀丽,是他进山采木见到的难得的景。 那次进山,他也取到了难得的好木,不禁感慨,真是一树一菩提。 他心里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小甄,“你……” 小甄嘴角扯出蔑视的弧度,“你做木商多年,进山采木,天高地阔,那一次,你是否取到了你印象中最好的木。” 阿扎顿了一下,心在一点点下沉。 “你想问我是谁。”小甄呵呵了一下,带着万分的绝望和冰冷,她像受尽了无数的煎熬,用最冷漠的声音,对他说,“你可知,你那天取到的木,是一颗上千年的,老树。” 阿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 她语气绝冷,站在原地,目中是无尽的漠然,说出来的话,更是让男人寒彻骨底:“你可知,那是一片灵性烂漫的宝地,是一片上千年植物的原始林地。” 女人停顿了一下,用漠冷的语气继续:“我在那里生,在那里长,我用了一千年,才长成一棵有灵性的参天大树,我本来已经修出了灵性,已经修出了感知,只要再等待,就可以魂树分离,与我的生命和修为一起融入这天地,可是,却被你给,砍了。” 砍了,两个字,是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被你给砍了。 她一步步向男人靠近,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着他,问,“我这颗千年才长成的老树,一定卖了个好价钱吧。发财的日子,好过吗?” 她想流一滴泪,到这个男人的脸上,但她流不出来。 她已经只是一个绝冷的女人了,只有灵体,而没有生命,只有绝冷,没有柔情,她不会哭,只会冰冷的对待这个砍掉了她的男人。 阿扎想起了那棵树。 他印象深刻。 是一颗他寻找多久,也垂涎已久的好树。 树干清透,树根敦实,一个虫子眼都没有,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样一颗宝树。 太珍贵了,是他为一个难得的东家采的,东家的东家需要一颗宝树的木材做一把长寿椅,也不知他哪来的想法,要一把这样的躺椅来祛除病气,延年益寿,出的价格不菲。 这变成他东家的一个产业。 东家找到他,出了大价钱,要宝树的木料,对宝树的要求奇高,他带着工人翻山越岭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颗满意的宝树。 天灵地阔,木香满溢。 这竟然,是……她? “怎么,惊讶吗。”小甄戏谑道,“你以为你不坑不骗,不偷不抢不残害生命,就不会铸造悲剧吗。” 阿扎的心已经沉到骨底了。 就连一旁的流冰海也惊住了,醉花目瞪口呆,一颗心七上八下,“竟然是一棵树……” 这一切背后的主家,是一颗千年的树。 “你砍了我,就得死。”小甄愤愤的说。 然而,她终究是一颗宝树,有她自己的不忍。 “我来到你身边,就是要你赔命。可是,我跟在你身边,跟你说话,聊天,知道你不是坏人,我想,我先弄垮了你,弄废了你,你总要有点想法,总要有点触动,若你能够放下你的行当,不要再进山,我便放你一马。” 顿了顿,她露出满脸失望,用不屑的口吻,低声道,“哪知,你如此不争气。” 真是朽木不可雕。 那句话,像是对阿扎说,又像是对着空气说。 “他是为了把你引出来!”醉花对着她哇哇大叫,“不是真的财迷心窍。” 小甄根本听不到。 它是灵,不是鬼。 “那些杂草的脸还不够提示你吗?我赚的钱,还不够你安生度日吗?废掉的身子还不够你珍视吗?” 她已经失望至极。 既然不够,你就回到你的极乐国,去体会你自己极致的快乐吧。 她没再给他反应的时间。 一鞭子抽下去,阿扎的皮肉分离,咧开一张巨大的嘴。 山呼海啸,排着队的向阿扎涌来。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砍死了她,可她现在又是谁。 但是随着头上的藤蔓重重落下。 他的喉咙逐渐失了声音。 第109章 这是一只鬼(18)法师觉得这个女人…… 树群起而攻之。 小甄已经和这一带的同类都打了招呼,并且施加了灵性,有的懂,有的不懂,既是同类,便被她逼的风雨同舟。 内力也好,外力也罢,总之,他若不死,死的就是它们。 小甄的树干已经没了,可树魂却已经修炼成型,树干被砍掉的那瞬间她用尽元魂之力才脱离了树提。 她现在非树非灵非仙非鬼,是一个有修为却没有载体的树灵。 她找到石头,找到水草,在阿扎接下那笔订单时,找到附近所有的树群。 他若不死,死的就是你们。 她的灵体没了,但灵力还在,附近的树愿意听她的,听不懂的也会听她的。 藤蔓那一鞭子抽下去,阿扎的血和脱落的树叶融到一起。 他说不出什么话,任凭她的藤蔓如热烈的皮鞭一样抽打下来,他想,这藤蔓或许是她自己的元灵做的,每一下都带着她的怒气和报复的快感。 藤曼缠恶鬼……是她告诉藤曼,他是它需要对付的恶鬼。 “朽木不可雕……”耳边回荡着她的话。 阿扎浑身酸痛,已经几近昏厥。 树群连成一排把他托举上天,高高的细枝又如崭新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他身上。 小甄站在枝条连成的树排上,漠然的看着他。 她哭不出来,但眼中有一丝难过。 那种一再失望,失望到透心凉的难过。 风拍打着树枝,男人被拖下来又放下去。他像一个等待着酷刑的罪犯,等待着女人给他最后的惩罚。 他落到地上,树枝把他捆绑,一捆再捆,眼看着,乌云变幻雨打巷尾,雷雨似乎在控诉着一场生命的不公,小甄到底是念了旧情的,不愿亲自动手。 她只站在近处,默默地看着他。 回忆起近日与他相处的一幕一幕。 一只灵,落入凡尘,动了凡心,有了恻隐,不是什么好事,凡人终究会让她失望的,尤其是男人。 她看着这个砍掉了她的男人被树枝捆起来吊打,每一鞭的抽打都能听到皮肉分离的撕拉声。 他砍掉她,她也要砍掉他。 他是城中最大的木商,不砍掉他,她的同类会一个一个被砍死。 小甄仿佛被施与了使命的行者一样,心中千军万马奔腾,树排的叫喊呼唤着那个在原始林地中奋力生长的,绿意盎然的,会唱着歌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年轻啊,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露水,变成女子,定会是水一样的灵动女子。 她曾想会带着满身蘑菇香气去另一个天空飞翔,和,他……一起。 想到他,她又忍不住对阿扎愤懑起来。 一阵吼声,天空被震慑,树叶如同千万只被打了兴奋剂的手掌,每一掌上都扎满了破碎的心,它们摩拳擦掌,施加着对男人的惩罚。 阿扎已经痛不欲生。 可他也感觉不到痛了。 耳鸣遮盖住了所有本该被听到的声音,那些听起来就恐惧的吼声。 “你快去叫法师。”流冰海命令醉花。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醉花两眼发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是被这样的意外震动,还是被风雨呼啸的场景震惊,他额头青绿,两眼直直的看着斗士一样的树灵。 他瞳孔奇大,已经瞪起了牛一样的眼睛。 “你在发什么呆!”流冰海吼道,“你去找法师,我留在这里,听到没有!” 要不是指望着自己能给男人最后增一份力,她就自己去找法师了。 醉花在墨迹什么。 他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咬紧了牙齿,不知要做些什么。 眼看着男人马上又要从高空坠落了。 虽然他犯了错,但各行有各道,罪不至死啊。 流冰海念了一句经文,双臂前伸,又和醉花一起冲了过去。 男人摔在二人身上,留下残存的一口气。 他咕噜了一下摔到地上。 再没有人遏制住这个女人,恐怕他们都活不过今天。 “喂!”流冰海对醉花吼了一声。 他被压扁了。 他没有张桂枝修为高,现在只有一个被压扁的魂,魂体虽不能与物质相融,但依然能与力量的力场相冲。 醉花被压扁了,一个柿饼。 费了会儿功夫才变圆了一些。 “你怎么样!”流冰海吼道。 耳边都是树叶的呼啸声,她也快听不清自己说话,她怕醉花在这里幻灭。 但他已经被压的有点神智不清。 醉花嘿嘿咧了两下嘴,“我好厉害。” 什么东西,这会儿哪是他展现勇气的时候。 流冰海还想吼,醉花却两眼一闭,不省鬼事。 流冰海念了好半天经文,他才睁开眼,转转眼珠。 男人趴在地上,残存的气粗重的喘着。 小甄*不想与他再纠缠了,她发动最后的力量,将一块巨石引来。 她知道,这一击,可能自己也会破灭。 可是她受够了。 那块巨石像一个火箭一样冲击了过来。 醉花睁眼看,刚好看到那块巨石。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脸色一变,念了一句经文,推开流冰海,像一条飞翔的鱼一样冲了过去,夹杂到男人和巨石之间。 这会卸掉三分之二的力,但他也会压扁。 他落到一个树根之下,轻飘飘的,没有声音。 还来不及等一会儿,又一块巨石飞了过来,醉花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鬼力朝阿扎扑了过去。 眼看着巨石马上就要落到男人身上,醉花抢先一步,把自己压到男人身上。 巨石重重的落下来,把他的鬼力全部压扁,醉花发出难得的“窒息声”,那是一只鬼即将幻灭时才可能发出的声音。 石头发出“砰”的巨响,震慑巷中。 醉花也发出窒息的嘶吼。 它砸到男人身上后慢慢滚落,落到一旁。 只有两只原地不动的男子,趴在地上。 “醉花!”流冰海吼了一声。 这一路她没有动过心,此刻竟然心里慌了一下,大喊着,“醉花!” 然后冲了过去。 这个傻吊,不去找法师,在这里逞强做何用! 她冲过去扶起醉花的头。 “醉花!”她大叫着。 她快速的念着经咒,企图控制住醉花奄奄一息的鬼气。 她心中悲凉,竟不忍醉花这样离去。 “你怎么样!醉花。”流冰海扶起他的后颈,他微睁开眼,残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嘴角。 他的嘴角竟然是有一丝上扬的。 流冰海扶着他,看着他。 他冲她微微笑了笑。 “我,我终于做了一回好事。”醉花吞吞吐吐,慢慢悠悠的说,“我,我对不住那个婆娘,我那个婆娘。” 他想流泪,但是他没有泪,流冰海看着一道绿色气流从他眼睑滑下来,那应该是他的泪。 “我不是酒鬼了。”他奄奄一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满足,“不做酒鬼,对得起她了呦……” “醉花!”流冰海撕心裂肺的喊着。 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潇洒快慰,后来却发现小丑只是他自己。 他想,现在小甄应该没力气了。 应该,能放过阿扎了吧…… 阿扎不是故意的哦,但是他是死得其所的…… 现在可以死得其所了吧……醉花露出一丝满意的、虚弱的笑容。 流冰海念着经,向醉花吹过几口冷气,以护住他快要飘散的魂体。 他的瞳孔慢慢变成绿色,变成沼泽的颜色。 他记得他曾经带他的婆娘去过一次沼泽地,那是在南方,一个艳阳天里,她穿着朴素的素色旗袍,那时还非常年轻。 那是他唯一一次陪她去城外,沼泽上飘满了绿色的树叶,和眼前这一望无尽的绿色一样。 以前他还担心婆娘一个人过不好日子,时不时要回家看看,现在他没什么可牵挂了,只想做回好鬼,无忧无虑的飘去也算满足了。 他无忧无虑地对流冰海笑着。 流冰海感到气愤又难过,大口大口的对他吹着气,扶着他的后颈一直喊着,“醉花,醉花!” 但是醉花的瞳孔已经是绿色了。 可怕的绿色。 而小甄并没有因他的奋力反击而失去力气。 她看了一眼苟延残喘的阿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轻蔑的看着他,心中却又留下一团泪。 那些泪水不成线,而是像棉絮一样成团成团的在她心中捆绕。 那团泪做的棉絮捆绕在她的身体里,堵住她的心轮,她想起曾经在那个原林里面,她参天成长,旁边还有一颗老树散发着香气,飞鸟围绕,漫天花雨。 想到此,她望向阿扎的眼神,就更加绝情。 藤蔓一鞭,空中鞭藤化作雨。 藤蔓两鞭,醉生醉死万古凄。 藤蔓三鞭,前仇旧忆两相散。 藤蔓四鞭,万事无痕再无依。 第四鞭甩到一半,小甄的手停了下来,她望着男人顿了片刻,好像在与他做最后的告别,这垂死之鞭她不想自己打下去。 她发动了身边的树干,把男人捆起来,勒紧了脖子。 她是被砍死的,她也要他头骨折断,一身两截。 她发动了浑身的咒灵,脸色越来越紫,阿扎被捆在原地不动弹,她通紫的脸色也昭示着她自己的灵力即将归零。 而后,就在她突然大吼一声,要置男人于死地的时候,那棵树的树干突然软了下来,像一只没力气的手一样,忽然松动了。 流冰海猛的回头,看到法师身穿平日的长抛,脖间挂着一个珠串向小甄赶来。 这漫天落叶下,他被绿色缠绕,目光坚毅。 他冲到小甄面前,念着似乎他平日一直在修炼的经咒,他手中的火把燃烧,向小甄的附近扔去。 他是法师,不伤害生灵,但削弱树灵的灵力,熊熊的火把足以。 那团火把烧的小甄燥热难耐,法师口中的经文越念越快。 小甄本已耗费太大灵力,此时体力不支,头痛欲裂,招架不住,双手紧按着快要爆炸的头骨,发出痛苦的哭喊。 她终于还是会哭了,虽然没有眼泪。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火巴的燃烧加剧了她的痛感。 火克木,树最怕火。 此时的她已经站都站不稳,她认得那个法师,她顶住最后一口力气,发动最后一波灵力让这些参天大树席卷残云。 她已不在乎自己,只想让这个男人死。 法师扔了一把匕首过去。 流冰海心领神会,三秒钟的时间附到阿扎身上,迅速捡起匕首切断捆绕着这具□□的树干。 阿扎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定是没力气自救,而她也只能坚持几分钟。 切断树干,流冰海附着这具垂死的□□滚到一旁,小甄再发力,她再滚到一旁。 小甄终于没能坚持住,随着法师越来越快的咒文和火把的燃烧,她倒在了这片效忠于她的树海之中。 流冰海赶快下了阿扎的身。 她飘去法师身边,十分紧张,“法师。” 他额头满是汗,看起来也是消耗不少。 若不是让她提前消耗了自己大半灵力,恐怕也不能这么轻易将她收服。 “阿扎他……”流冰海道。 法师到阿扎身边探了探鼻息。 他早有准备,给他调制的药醋里有为他保命的成分,但也阻挡不了这颗树灵的灵力袭击。 还好,尚有元气,法师给他塞了一颗止血药,将他拖到一旁。 小甄倒在树旁,已经没了灵力,化为一根原木。 法师把她收起来,又去看醉花。 醉花的脸已经绿了。 起初是从瞳孔开始绿,慢慢的绿到满脸。 流冰海忍住错综复杂的情绪,对他道,“醉花!” 此时她已经不太在乎阿扎的命,她本就是修行助人,能修就修,修不了就算了,他自己造化出来的冤债他自己背着就是,若在他身上修行不了,她就另寻他路。 醉花却是她穿过来后一路相伴的小兄弟,虽然他嘀嘀咕咕没头没脑的,但这事本来和他无关,何故伤害了他。 且不说伤到醉花于她修行是否不利,单就他一路相陪的这点情分,她也不忍他这么离去。 他怎么这么傻,何苦去替那个男人拼死,若是她,见救人不得,扭头就跑,绝无二话。 这个笨蛋!!老婆跑了就不要命了吗? “还有得救吗?”她着急的问法师。 法师探了探他的气,几乎探不到什么气了。 他没什么把握,但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不管有救没救,总要把他先带回去才是。 他抬头把醉花的原魂塞进一个玻璃瓶里,流冰海见醉花去了那里,心中一痛,一颗泪差点从喉咙滚到心里。 她抬手按住法师的手。 没有真的按住,只是从表面来看,她按住了他的手。 “你答应我一件事。”她稳住性子,淡淡道。 法师看着她素然的眼睛。 停顿了好半天,流冰海才一字一句道,“我未来可能四处修行,也可能继续漂泊,不管我去向哪里,醉花醒来,你收了他,给他个好去处,行吗?” 她顿了顿,想着他不着调的样子,又说,“他胆子小,别给他安排什么戾气太重的活,让他好好念经,静心修养,算我报答你了,可以吗?” 报答你今日救了阿扎。 呵,给他安排任务,还算她报答他? 法师看着她不说话。 流冰海解释道,“你们收魂入堂,也有助于自己的德行吧,我替醉花做了主,叫他跟着你,也算助你一场吧。” 呵,她倒是算的精明。 “只是他实在不适合到处飘荡,得有个人管着护着,让他有个安稳的家,跟在你身边修法修心,算我用自己换的,行吗?” 法师有些惋惜,“你还是不愿意跟着我?” 流冰海笑笑,“看来你答应了。” 法师觉得这个女人实在难弄,“我在问你,还是不愿意跟着我?” 流冰海想想,道,“我自由惯了,不习惯被管,有问题,我会去问你的。” “我可没那个闲散时间。”他淡淡地说。 今天他可是提前感应到战争爆发,早就做好了准备,树排摇动的那一刻,他等着小甄耗费掉自己的一半灵力才敢出来,否则,恐怕连他也解救不了。 这样的事,越少越好,以后还是少管为妙,耗掉她自己的元魂不值得。 “以后这种事,你少管。”他对她说。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 还是不愿意跟着他。 法师不再理他,将醉花和树灵一起带走。 “你先回阿扎家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第110章 这是一只鬼(19)她摸着与那个男人…… 流冰海回到阿扎家,做了几宿乱七八糟的梦。 鬼也能做梦,休息的时候闭上眼很多场景闯到梦里。 她梦见小甄带着鲜血的眼睛,和一张喋喋不休的不停诉说的嘴。 魂树分离,她便是一只真正修成的灵。 树根砍断,元灵强脱,半魂半灵半仙,只是一场空。 小甄在供堂睡了好几天,被点了七十一根香才恢复了灵气。 她睁眼看到法师,那个曾去阿扎家送过药醋的男人。 法师每日在供堂修行,供堂四周皆是魂气与灵气,若不是因为阿扎,他们之间本也可以是同频共修的同胞。 她非鬼非魂非妖,是一只千年的树灵,在原始林里,每日吸纳的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灵气。如果不是被砍了,她在这个法师面前甚至可以说高他一等。 如今却只能坐在这里苦笑地看着他,还给他收进了自己的香衣中。 小甄不屑地望着法师,如果她还“活着”,真正的活着,他算个什么? 恐怕他要对她尊敬不已,拍拍身上灰尘对她绕道而行。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低下头,不再看他。 她很累,才恢复了一丝丝的元气,不想和人打斗。她还被他绑着不能动弹,虽然不是太紧,但手腕死死的,不能动。 现在他比她要厉害,她弱不禁风,一碰就会破灭。 她低着头,美丽的脸颊只能看到半截。 香的气息从她额头飘过去,她闻着,神智更加清醒些。 她吸了吸鼻子。 法师见她醒了,朝她打了个招呼,对她说,“他差点被你搞死。” 什么?他还没死? 小甄不情愿地抬了一下眉,如果当时再用力一点,或者这个多管闲事的法师再晚来一点点,他就去见阎王了。 “你可知他死了,你有什么后果。” 有什么后果?小甄又不屑的嗤笑了一下,不过是魂飞破灭,或者落入传说中的凌迟之地,那又怎样,她两眼一闭,双耳空空,到了哪里都一样。 小甄把头一撇,冷淡的声音落入墙壁,“我无所谓,他死就行。” 这句话落入隔壁房间被打上“元灵壁”,护住元气,残存着微弱呼吸的阿扎的耳朵里。 “你如此恨他,不过是他伤了你。” 法师又重新点上香,想了个法子,“我若能帮你重新入体,重新修炼,你能否放他一马?” 他已经想了个好办法,能把她被砍断的命接回来,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小甄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法师道:“鲜灵入命,魂灵入体,早些年我在玉堂山种过一棵树,年岁不长,你若不嫌弃,可以入它的体继续修炼,待年月长久再魂树脱离。” 考虑到她已是千年的树灵,又道,“我知道你之前已经长了千年,这棵树不影响你之前的道行,只是借一个树体暂用,等你修够了年头再脱离,还能保证你功德圆满,你觉得怎么样?” 法师认为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 小甄漠然地扇动了两下睫毛,想起自己那颗再也回不来的树体。 而如今,想要成为一只真正的灵,还要借别人的树体,不禁顿觉悲凉。 她默不作声的发着呆,法师以为她在考虑,又道,“多为自己的归宿想一想,远比要人性命痛快。” 小甄低着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问法师,“他还没死?” “他这么被虐都死不了,也不是个正常人吧。” 还是一心要他死…… “我刚说的话你没听,继续修行才是你的归宿。”法师即将碎碎念起来。 小甄打断他的话,“他这样苟延残喘,会难受,还不如死了。” 法师不再说话了。 她又低下头,这样悲愤的念头燃起来会消耗她更多的元气,她垂着头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又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你就这么恨他。”法师道。 她浓密的头发散乱的垂着,额上因为虚弱而冒出的汗液沾湿了眼睛。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法师终于忍不住问道。 “几辈子了,还是这样……”小甄自言自语的说。 江湖上不是传言,几生几世之后就可以解除掉一个魔咒吗? 但是她这个魔咒,好像解不掉。 “几辈子?”法师有些诧异。 时间安静了许久。 空洞的寂寞让女人的眼神也变得空洞,供堂外的雨声忽大忽小,一个一个的雨点垂落到地面,唤起树与树根最深沉的思念。 小甄冷漠的眼神望着供堂之外的院落。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也还是一个院落的大小姐吧。 那时候,他还是个花花少爷呢。 小甄扯笑了一下。 想到他,想到他,她心中悲悯,原本不可能有任何泪,却在这时候从眼窝中涌出一丝透明的弧线。 “他就长在我身边。”小甄压着声音,带着愤怒,对法师道,“就长在我身边,枝叶繁茂,灵秀满林。” “谁?”法师心里动了一下。 “我爱人。”依旧是她无情的声音。 “我们是转世成为爱人的。” 小甄垂下眉,幽幽的,想起那段不知酸苦的岁月。 那时候,她多么年轻,他多么风流,他们约好,来世要做两棵树,相偎相依,不离不弃,再不被世俗间的情爱所束缚,树不移,心不移。 他们约的多好啊,神灵也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他长在她身边,他们一起修炼,他比她更加得天独厚,只要能成为两颗真正的树灵,幻化人形,就可以彻底摆脱人世的羁绊,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却被砍了。 想到那个场景,小甄身体忽然激灵了一下,眼中流露出艰难的恨意。 她咬着嘴唇,激动的摇晃着捆绑着自己的铁链,铁链铛铛作响,她的心也跟着铛铛作响。 法师怔了一下,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你的爱人,也被他,砍了?” 小甄回过神,看着地方,露出一丝苦笑。 她抬头能看到的,是供堂的屋顶,可是透过屋顶看到的,却是那片黑压压的,又蓝哇哇的天。 “那一年,我只有16岁呢。” 就是那一年。 她不得不去回想的那一年。 她只有16岁,可是她爱上了风流倜傥的18岁的他。 他是大户贵族少爷,可她也不差啊,虽然不是名门之后,但也是大家闺秀,她对他一见钟情,可他总躲着她。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父亲找了一位朝中有名望的大臣去他家说亲。 可是,他却早已被一位王爷选中做女婿了。 可她还是喜欢她。 她不在乎名声,只想偷偷和她好,做她的妾,做他的小情都无妨,他承诺,若有来生,一定娶她为妻,让他堂堂正正的在他身边。 可是他的正室真是刁蛮无理,几次三番难为她,不让他们见面。 他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给她盖了一座小院,让她养在那,好好过自己的后半生。 他偶尔来看她,与她鱼|水之欢,可不叫她生小孩,他说怕他的妻子容不下这个孩子。 她有点信,也有点不信,她问他对他是否是真心,他每次都指天誓日,满含热泪,对她发誓,若有来生,愿和她一夫一妻,白首不离。 他和她在月下发了誓言,她只盼着,能快点到来生。 到了来生就好了,她已经去佛前祷告,求她下辈子能与他朝朝暮暮。 虽然她最终死在他的正妻手上,但她不后悔。 在轮回道,她等了他许多年。 终于迎来了新生。 她成了一棵树。 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是一棵树的时候,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真的成了一棵树,她激动地回头看,发现,他就长在她的身边。 她认得他,她能认出他,他浑身都散发着他的气息,还是那么高大,那么英俊。 可是,这次,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他们终于实现了愿望,这一世可以一生一世一良人。 她听着他的呼吸,感觉是那么的热烈。 她和他约定好,这一世好好修炼,成为一颗树灵,千年之后,魂树脱离,她便可以与他真正在一起。 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们。 看着他每天迎风摇摆,听着虫儿欢唱,她简直幸福极了。 连毛孔里都是被打开的幸福声音。 他和她每天修炼,对着凝望,她甚至觉得,哪怕不能双宿双飞,只要能这样日日守护,已经是永恒了。 逐渐的,他们修了五百年。 五百年,她有了基本的灵性。 他们可以对话,他们可以用树干深情的拥抱。 她幸福的成长着,甚至担心他日后多情移心别恋,不要她了怎么办。她放慢了修炼的速度,想着这样与他永恒到死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每天都对他说我爱你。 她问他你爱我吗,他说我也爱你。 她被幸福包围着。 只是,她发现他的修炼不如她勤奋,她日日鼓励他,用他们伟大的爱情誓言。 直到第500年的某一天。 他被砍了。 说到这,小甄停下来,面如黑土。 法师下意识顿了顿,道,“被阿扎砍的?” 想了想,也不对,年份不对啊,你已是一颗千年的树,而他被砍,还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被,谁?” 小甄顿了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大概和他一样,是个做木材的吧。” 哦……法师松了口气,恨屋及乌,这可不好。 法师还想再劝她两句。 而小甄眼里流露出的,却是她眼中从来不曾有的恐惧。 那是多么难熬的五百年啊。 她回想着。 那天,伐木工人进山,他枝叶茂密,正在奋力生长,挥动着手臂。 他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像狼群看到羊一样包裹住他,而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一只无辜的羔羊懵懂地迎接着准备伐掉她的工人。 “别,别啊。”她冲他叫喊。 别再摇晃你的枝叶了! 可他根本听不到,依然奋力摇摆着枝叶。 使劲,使劲的摇。 轰然倒塌,她的爱情在她面前轰然倒塌。 她望着一颗死木倒在自己面前,心灰意冷。 在他被砍掉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身边没有了她,她的期待和梦想一起被砍掉,她不知道她活着的意义从此是什么。 难道就是做一棵树吗? 她想了好久。 想到头痛欲裂,决定继续修炼。 她要做一棵真正的树灵。 做一棵有上千年树龄,能够修为高深,功力高深的树灵。 她要为他报仇。 等到她修炼成功,魂树脱离的那一天,她还要去找他。 无论他在哪,无论他是谁,只要找到他,看他一眼。 他若一个人,她便与他朝朝暮暮共白首,若不是,她便做他身边的一花一物,做他的知己兄弟,做他的守护者,做他的…… 或者,只是找到他,看他一眼,便远走高飞,做一只天地间真正的灵。 这个信念很强大。 她带着她的爱情继续修炼,在这寂寞的深山中。 随着修炼的深入,那些儿女情长慢慢脱落,她独自痛苦寂寞的支撑了数百年,只有花鸟鱼虫和曾经的回忆陪伴她,为她舔舐伤口。 每日都有一只也在修行的鸟儿落在枝头,和她说自己的心事。 鸟儿不懂为啥那只蘑菇总是不理它,害它这几天修炼都心不在焉。 原来即使是蘑菇和鸟儿也摆脱不了人世间的情|欲纠葛,那么,她苦苦独自支撑这数百年,真是能给自己一个大大的鼓励和奖赏。 她还在支撑着,想到他,才能有心花怒放的片刻。 每一天,她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和成长。 终于到了一千年。 她想,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魂树脱离,去找他了。 他被砍了,总要转世。 如果他转世了,会是谁呢? 会成为谁呢? 她能找到他吗? 似乎很难,但她愿意努力试试,想到马上就可以去找他了,她终于兴奋不已,一颗心砰砰直跳,树枝随之摆动得更加明朗自在。 每一天她都会想,他会是谁呢。 会成为谁呢。 会认得她吗? 这个问题让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终于有一天,在树林里,她看着一个人冲她慢慢走近。 那个人带着防晒的圆顶帽,黑红着一张脸,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 他目光炯炯而坚定地望向她,似乎认准了她,发现了她。 他一步步靠近,她的心一下下跳的剧烈。 是他。 是他…… 是她的他。 她认出了他,她以为他也认出了自己。 他来找她了,竟然是他先来找她了。 她冲他挥舞着庞大的树枝,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一直锁在记忆里的气息。 他靠近了,真的是为她而来的,她激动的想要哭。 她冲他挥手,想要拥抱他。 经过一千年的修炼,她的树根粗壮,棕绿色的肌肤美丽感人,她想问他我厉害吗,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他的手掌抚摸在她的肌肤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 他说:“真是一颗好树。” 她拼命的点点头。 为了等待这一刻,她苦守了五百年,可是,可是,现在她还脱离不了树干,可是,马上,马上她就可以。 可他是个凡人,能够等到她脱离树干吗? 她忍不住一阵难过,拼命的用树枝去缠绕他,亲吻他。 求你,等等我,再等等我,好吗? 他满足的看着她,又拍了拍她的身子,低声道,“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这样一棵树,真不容易。” 那一刻,山风欲动,她抖动的树枝停了停。 他的汗慢慢流下,满意的看着她,对后面的人说,“就它了,干吧。” 于是,后面的人一拥而上,他的脸在她的树干前面慢慢变得模糊。 他,要砍了她。 原来他是来砍她的。 不是来找她的。 她听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砍断的声音。 她惊讶的望着他。 她不明白,难道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也是这样被砍断? 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听不到。 是的,他听不到。 他黝黑的脸上是夏热带来的汗液,这黝黑的皮肤,和一千年前那个与他偷偷相会,并承诺来世永远相伴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挣脱树体,成为了一颗没有修炼完毕但已经强行脱离了树体的灵。 她模样清秀、美丽俊逸,她以为她会痛苦,可是,她只有茫然。 不知所归的茫然。 好像恨才是永恒的。 她想起在第一世,旁人的闲言闲语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 她想起500年的那一天,他拼命朝着伐木的工人挥动手臂。 她心里猛地震动。 似乎,或许,他并不情愿留在她身边…… 是啊,从来都是她纠缠他,从来都是她拼命挽留,他何曾那样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身边。 她想起这生生世世所有自己努力追随的种种。 最后,这一颗修炼千年已经快要挣脱的树,也,死在了他手里。 他到底是她的爱。 还是她的债啊。 供堂外的雨声小了,小甄依旧保持着自己漠然的表情。 她是有情的,可也是无情的。 她挣脱了树体,决定找到阿扎,留在他身边。 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为何要害她,为何要杀她,为何要一世一世的辜负她。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他已经心有所归,才急匆匆要斩掉这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情人。 是不是,想要彻底地拜托她,才拼尽全力成为一个伐木的木商。 她想要一个答案。 脱离了树体后,她一直跟着他。 她恼怒这无疾而终的一切,她讨厌他是个木商,她让他的木材雨水泛滥,可是,他终归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他只是个商人。”小甄淡淡的说。 而且,是一个没什么恶行的商人。 他说他从不伤害生灵,可是,她难道不是生灵? 她必须要惩罚他。 她已经想好了,若他肯认过悔过,她便放他一马。 否则,他欠她的,全都要还回来。 即便她曾经那样爱过他,可是,千年之后的她,纵然对他还有情,还想过要继续寻找他,但是,她已经是一颗长了千年,苦修了千年,与这天地原野融为了一体的树灵。 他砍断了她的根,也砍断了她的命。 砍断了她对他生生世世的情谊。 她恨他。 恨他生生世世的辜负。 恨他无法与自己的道义相融。 她是一棵树,她已经成灵了,她也有她的道义。 作为一只灵,大约,道义比情谊更重要。 何况,情谊已断,道义深远。 他应该死在她手里,才是解脱。 小甄坐在地上,冰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人人都说要我寻个好归宿,他曾经也说,你现在也说。”她麻木的看向他,“可我曾经是有归宿的,现在,我去哪找我的归宿?” …… “给我松松绑吧,疼。”她说。 她身上曾经长满藤蔓。 有些藤蔓会缠绕在老树的身上安家,借着树的力量生长。 她的身上也有一根。 她“死”之后,藤蔓一直跟着她。 脆绿脆绿的,又美又单纯。 藤很听话,会为她办事,处处都是她的同伴,在这个城里她并不孤单。 可是,她又为何会是一棵树啊……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孤单。 想要生生世世与他相依,才成了一棵树,可是,他却已经不认得她了。 且屡次负了她。 她被松了手腕,从地上爬起来,围到一个围炉旁,暖着身子。 七八月的天气,她冷的通透。 她纤细冰凉的手指暖在围炉上,冰冷的声音问着法师,“你说,人这生生世世,究竟为什么活着啊。” 她想,这么冷,或许她已经死了。 真正的死了。 她摸着与那个男人一墙之隔的墙壁,仿佛还能听到隔壁男人的心跳声。 她的声音从仇恨,变成绝望。 “你可以考虑我的建议。”法师又道。 还是那个建议。 小甄回过神来。 什么建议,借树修炼? 呵,如果要那么做,她早就这么做了。 如今,她还要这修炼做什么。 她又摸了摸冰冷的墙壁,身子慢慢软下去。 “人人都说要我寻个好归宿,他曾经也说,你现在也说。可我曾经是有归宿的啊,现在,我去哪找我的归宿啊……” 她的身子慢慢软下去了。 “来我这儿。”隔壁一个缥缈的声音作响。 法师眉头一蹙,蹭的站起来。 110-120 第111章 这是一只鬼(20)法师打开隔壁的门…… 法师打开隔壁的门,冲流冰海吼了一声:“你来这儿做什么!” 流冰海白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来看看醉花。” 醉花在阿扎旁边的地上躺着,孱弱着,气息游离。 流冰海摸了摸醉花的脑袋,虽然也摸不到什么。 不过她的手还是在醉花的额头上穿过。 醉花醒了,看着她,“桂枝……” 它声音很虚弱,欲哭无泪,还有点委屈,只叫了她这一声便没了声音。 “你的魂气已经被法师稳住了,暂时死不了。”流冰海淡淡道。 她心中有些难过,觉得再也见不到醉花了,如果早知这样,该让醉花当一只开开心心的醉鬼,反*正已经死了,不碍别人事,何苦拉着他一道修行。 不过,他很勇敢。 流冰海道,“你特别勇敢。” 醉花眼睛亮了亮,似乎十分满足。 她知道,醉花其实就是不想“活”了。 婆娘改了嫁,他的念想没了,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人死如灯灭,心死如灯枯,他这是心死了,想一了百了前当回英雄,“死”得其所,也算真正的修行一回。 不过,他这回积的德有点大,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破碎”不了。 “你救了一颗千年的树,还救了一个垂死的人,你不会被大鬼抓走了。放心。” 他这一路都在害怕被大鬼抓走,现在做了好事,可以不用怕了。 醉花有些忧伤的扯了扯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脑袋发沉,过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流冰海放开他,问法师。 “阿扎怎么样?” 阿扎横躺在醉花旁边,胳膊快压到醉花手臂了。 朽木不可雕。 法师把小甄说阿扎的这句话原封不动送给流冰海。 “来多久了?”他道。 算了算,几小时吧,刚好听完这个完整的故事。 “我只是来看看他们。”流冰海说。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世界也许快要结束了,这竟是她最不舍得的一个世界,然而,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想的美,你还差得多。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系统贱贱的声音了。 人世间有很多告别都是沉默和无形的,哪怕只是自己与自己告别。 流冰海听到了小甄所说的一切。 她有些累,在醉花身旁坐了一会儿,才问法师:“她怎么样?” 三世了,追着一个男人追了三世,应该很累吧。 “她累了,让她歇会儿吧。”法师道,“一千年有多长,对你来说,是很难想象的,这口气,意难平。” 流冰海算了算她前前后后的这几世,加起来也远没有一千年。 “你刚刚趴在墙壁后面,在说些什么?” “就是来我这儿啊。” “来你这儿,来你这儿做什么?” 流冰海想了想,道,“借树还魂如果不行,借鬼还魂怎么样?” 法师差点把自己数年修行喷出来。 借鬼还魂?怎么还? 流冰海道,“她若附到我身上,就知道做一只鬼修行多么艰难。且让她附到我身上,借鬼体修行的时间还更短呢,到时,我也能动弹了,能出声能说话,还能有点功夫移动个桌椅板凳什么的,缩短了她的修行时间,且不需要她像棵树一样直溜溜的再杵几百年,两好并一好,多好。” 她一口气说完,法师无奈地点上一支香。 借鬼还魂,听起来荒谬且羞辱了树的灵气。 借树她都冷眼嘲笑,怎可能借鬼。 到时,你听她的还是她听你的? 一看她就是说浑话。 “借你的身,能走能动,她若占了上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阿扎。”法师定定道,“你不会是想助纣为虐吧,还是想修行想疯了?” 流冰海想想,点点头,“法师教训的是,我鲁莽了。” 认错倒是快,一句话又堵上了他的嘴。 他拿上一支烟绕到醉花身边,给他施烟散烟,“过几日,把醉花和阿扎都接回阿扎家,调养好再说,我这里阴气重,不适宜他们。” “还有你。”他又道,“以后怎么打算?” “醉花你能收了,是吧?” 法师,“你……” “他不喜欢受拘束,不过以后可能喜欢了,你好好调教着,偶尔奖励点好吃的他就能满足。” 法师放下烟。 醉花是这么个人。 流冰海想想,“解决完这件事情,再想我的事吧。” 隔壁的小甄睡了一会儿便又醒了过来。 她浑身发软,脸色发青,脚后跟也像棉花做的一样,她觉得自己千年修行就要变回那颗渺小的树苗,她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变窄了,面前的一道墙,看起来像一条窄窄的长廊,长廊那边不知是通往梦魇还是通往死亡。 她爬起来敲了敲墙,脚上的铁链子根本多此一举,她完全走不动。 她又敲了敲墙。 法师打开那道墙门,乌绿色的光线渗透到她的眉骨上。 残旧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秀而疲惫的轮廓。 她的眼睛很酸,站着不动,法师那张脸如同远处一幅自己看不懂的画。 她被带进了旁边这间屋。 她站着好像一颗迎风摇摆的站不稳的树,需要屏住呼吸才能站得牢固。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阿扎。 流冰海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空位。 虽然小甄看不见她,不过她还是自觉地让了让。 小甄面无表情,额头被乌绿色的光线折射得更加晦暗。 “他还活着。”她道。 法师手里藏着绵柔针,她若有什么举动,就只能死。 她乖乖地说,“我不会动他的,我能过去看看吗。” 她走近,看着阿扎熟睡的样子,目光中显现出久违的流动,那种冷漠已经在她的骨子里沉寂已久。 他睡熟,脸色黑黄,她看了一会儿,走到一旁坐着,面无表情。 这张脸她也跟了许久,只是一直不知把他当仇人,还是失去的爱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问躺在地上的人。 也不知道是在问,还是在陈述。 没有人回答她,树灵安静了许久。 她问法师:“能把我借到那个人的身上吗?” 法师心里一动。 “我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个东西护着他,第一次他被石头追着跑,应该是有东西护了他的身吧。” 法师不动声色,等着她继续说。 她又道,“那东西这么情愿护着他,也不介意托我一回,借来一用吧。” “你要做什么。”他问。 小甄疲惫的嘴角下垂着,透出孤独,“我,累了,如果不找个地方歇一歇,会死吧。” 她定定的看着法师,笑着道,“你要我死吗?” 法师生性一副救世主的心,她早看得透透的。 “借树还魂,你不情愿,却……” 却要借鬼还神。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想死。 法师松了口气。 “树,不好。”她想了一会儿,笃定的说。 太死板了,太长久了,天空海阔,只有她独树一帜,太寂寞了。 但她知道,如果不找个地方缓一缓,就死定了。 她现在还不想死。 “没有什么护体,即使有,你也上不了。”法师看了看飘在一旁的流冰海。 她没什么反应,飘下一边,无欲无求的看着他。 小甄沉默了一会儿。 她真的很累,“可我现在不想一直在树上呆着。” 她不情愿。 凭什么她要一直死死地呆在一旁。 法师看看流冰海。 流冰海指了指旁边的一盆小花,一个小盆栽。 她还真精。 法师想了想,顿口气,道,“人的体你上不去,你若愿意,可附到这个盆栽上,护你的元魂数日,到能保住元魂不灭时,可以出来。” 小甄看了看那个小盆栽。 曾经她豪情万丈的一颗大树,现在却要落到一个小花盆里面。 这么一盆小花,也仅仅能护住她的元魂不散罢了。 她漠然地看了一眼,点点头,“行。” “你帮我吧。” 随着法师的几句经咒,她抬脚一跃,飞进了盆栽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法师松了口气,开始回香。 还好,她还知道给自己暂时寻个归处。 他又撇了一眼流冰海。 人家都知道寻个地方先养着,你呢? …… 小甄进了花盆以后,醉花和阿扎被送回阿扎的住处,法师已经给阿扎调了药加了护体,需要好好养着。 只是流冰海是一只鬼,给阿扎喂药不方便。 法师每天来喂一次药,她负责看着阿扎和醉花的元魂。 醉花时醒时睡,脸上的乌青色慢慢变得浅了一点,他睡醒的时候木呆呆的看着流冰海,流冰海跟他说,你以后有归宿了,要跟着法师,他答应我了,不给你安排太复杂的工作,你静心修炼,早日入轮回,这功德全是你的。 醉花眼睛眨了眨,往旁边看了看阿扎,又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又醒来,看一看,再睡去,这样折腾几天,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他叫:“桂枝,桂枝。” 流冰海把药气正往他的嘴里吹,听他喊自己,回过头,“你死不了了。” 醉花嗫嗫嚅嚅自己的唇,他以为这么一下就魂飞破灭了,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非把他给弄回来。 流冰海坐在床边看着他。 “我没有牵挂了,桂枝。” “还有。”她笃定的说。 没有牵挂,不会寻死,会像爱金子一样的爱着自己,好好“活着”。 有牵无法挂,就想嗝屁,世人总和自己较劲。 “谁啊。”他道。 流冰海挺着眼眉,“我。” 呃。 醉花想想,好像也是,桂枝还需要他陪着,需要他这个醉鬼陪她一起修行,共赴下一场命运。 “不管我在哪你在哪,你好好飘着,当为我祈福了。” 醉花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他觉得她好像满腹心事,又一脸强大,她好像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丈夫的坏话,都是他跟她说的比较多一些。 还有一件事,他还没告诉她…… “桂枝。”他一脸愁容,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那个王八女人的爹身上应该有不少猫狗事,你要是想报复可以去查查。我以前还听到那个狗男人说你呆板木讷不旺夫,娶了你就劫财,啊,我死了以后听见那男的跟那女的说他们的钱一部分藏在南屋的地板革里,一部分在银行,银票在西屋第二个抽屉的首饰盒里,首饰盒的钥匙在东屋第一个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 醉花喋喋不休的一一回顾。 “不重要了。”流冰海淡淡道,“我早就不计较了。” 呃。 醉花想想也是,死了都死了,计较还有什么用呢,那些票票也用不上了。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能转世回来,记得去拿你的钱。”醉花很认真的说。 流冰海被这句话戳到了。 第112章 这是一只鬼(21)三生三世 她顿了一下后,哈哈大笑了好几声,这简直是这一世最畅快的一次大笑了,“好,我记住了,我如果能转世回来,一定记得去拿。” 醉花看着她开怀的笑,有些心满意足。 流冰海觉得醉花真是憨实得可爱。 “你只要好起来,过去的,我通通都原谅了。” 醉花呆呆的,傻呵呵地又笑了一下。 …… 小甄一直在花盆里养着,偶尔还和法师说两句话,想喝水,想要点营养,法师都给她。 法师一直在劝她,借树还魂,给自己的修行一个交代。 她说她考虑考虑,在花盆里考虑了好久。 一日,法师又问她,考虑好了没有。 小甄想了半天,说,“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她说,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他告个别。 一个月之后,阿扎的元魂彻底稳固了。 他在元魂凌乱的时候在供堂的那间房里模模糊糊听到了小甄的话。 他觉得非常悲凉。 因为,在她说出这一切时,也只有一间冰凉的房和奄奄一息的他,连任何的交流和互动都没有,这份孤独和独自数百年的守望一样,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阿扎问流冰海,“你应该一直在我身边吧。” 流冰海看着他。 “我一直觉得身上有神仙护着,就不问你是谁了,谢谢你了。 又过了一个月,阿扎能自己行走了。 法师再来给他喂药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盆花。 阿扎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他痛的要死,疼的要死,可他的头脑一直清醒。 法师让他退后两步,把小甄从里面放出来。 他手里藏着绵针,小甄有所行动就必死,她像一根绿色的藤条一样从盆栽里面脱离出来,站在很近很近却又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她看着胡子拉碴的阿扎,好像千年的守望一样。 第一世,她是不属于他的“别人相公”。 第二世,他是一颗被砍掉的树。 第三世,他砍掉了她,可她也终于能有机会近近的跟在他身边。 如果他金盆洗手,或许,她可以忘了过去的一切,就这样和他安安生生的在一起了,可以什么都不再记恨,安生得过个圆满。 她跟了他三世啊。 虽然他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他,虽然他变了样子,可是,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真真切切的跟了这么久。 心再坚硬,也难成铁。 小甄看着阿扎,看着他胡子拉碴,鼻子上面的两只眼珠如她漠然疏离的眼神一样,似乎还有点同情。 她用得着他同情? 她想说一句“你还没死”,想来似乎跟今天来的主题没什么关系,她今天也不是来要他的命的,她说了,只是来看看他,就只来看看他,多余的话,她会咽到肚子里。 “你还活着。”她还是换了一个方式说出来。 “我不会乱动的。”她对身后的法师道,“你手里的东西会要了我的命。” 她只是看着阿扎,很平静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在盆栽里待了许久,魂气也只恢复了一点点,声音里,还是酸涩疲惫得很。 阿扎说:“你是小甄。” 女人动了一下,“其他呢?” 阿扎摇摇头。 无论你是谁,都随着我现在的记忆飘散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腹黑,没有阴谋,就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她能认得他啊,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 “他只是个凡人。”法师说。 哦,对啊,她是一颗修炼了一千年的树灵,能找到轮回中自己还找到的人。 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 可是,她曾经也是个凡人啊! 在那一世,她祈求让他们转世后相遇,她带着自己的记忆变成一棵树,他在身边,遥遥相望,执子之手,咫尺天涯。 从来记得的只有她一个。 她心口一阵漠然的冰冷,上前了一步,又道,“那么,所以,你不是故意,杀掉我的。” 没有疑问的语气,是一个陈述句。 阿扎和流冰海都愣了一下。 原来,她以为他认出了她,故意砍掉她,故意杀掉她,故意砍断被纠缠了三个轮回的情债? 阿扎顿了一下,泛着青色的下巴摇了摇,“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 “那我的树体去哪了。”她冷着脸,又追问了一遍。 阿扎觉得很难过,或者说是真正的同情。 他不记得他们过去的情缘,可他记得这一世,他给她讲过,他找到过一棵非常非常上乘的树,树根的根像发了光的棕绿色,树的枝干好像一万只手的仙女,那棵树非常香,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一棵树了。 她听他讲这些的时候只是穿着旗袍,手托着下巴,非常平静的看着他,他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情会是多么冰山火海,错综复杂。 她经常过问他的生意,说是对他的经商之道感兴趣,她问他遇到过的所有的树,是不是都不如那座山里的那一棵。 想来也许是试探,也许不是,但她当时的心里不会带着血吗。 “我跟你说过的。”阿扎哑着嗓子说,“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棵树,我把他留给了最需要的好木人,是去做救命养命的木椅。有老板寻到了这一行,要给那些颐养天年的人养命续命,价格定然不菲,但,也算是善事吧。” 小甄点了点头。 阿扎看着她只是难过,他想过好好与她走完下半生的。 她美丽,知书,身上总透着一股难得的灵气。 当她呆呆的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她,是不是没有故意要除掉她,他也只是难过。 除了一句“我真的不认识你”,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又点点头。 看来和她想的一样,他根本不认识她。砍掉她,只是偶然,但似乎冥冥之中,也是必然。 她虽不必为那份偶然难过,却也为那份必然伤心。 砍掉她,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想到这儿,她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我重新出山……”阿扎问到一半。 “我会原谅你。”小甄淡淡的说,“我会原谅你,陪着你,和你过完后半生。” 阿扎的眼泪掉下来。 他很渴望听到胸口被震碎的声音,但他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乌云从远处袭过来。 “但是你出山了,我只能,如此。”小甄道。 他也只能在近处远远的看着她,然后不再说话。 小甄又问他,“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对吗?” 她还在挣扎。 阿扎点点头。 小甄忽然笑了。 似乎是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故意要杀掉她,不是故意要毁掉她,至少这一点上,她释然了。 “那就好。”她只是淡淡的说。 “那么……”她欲言又止。 “我喜欢你。”阿扎毫不犹豫的说,好像之前那个手拿长鞭要置他于死地的不是她。 “你可以好好的,养好身体,我可以转行,可以收山,我们找个稳当的小买卖,过日子。”阿扎说。 小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惊讶,然后是苍白的、自嘲的,无能为力的笑容。 她摇摇头。 阿扎紧张的嘴唇抖动。 “不用了。” 小甄苍白的嘴唇就像冬天的风霜,那唯一的水分也被这年岁耗没了,从前水灵的双唇如今干涸、干裂、呈出泛白的风雪状。 “三生三世,生生世世,纠缠太久,该结束了。不想再和你纠缠了。” 她疲惫的垂下眉头,心里砰的激起一声脆响,“我该走了。” 法师的绵针收回,小甄一步步向后,向后退,看着阿扎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次告别,应该没有再次转世的重汇,它应该能画上一个句号了,小甄看看天。 “走吧。”法师道。 小甄闭着眼,留下一滚透明色的泪痕。 该说的都说过了,你也该回到自己的归宿里。 “你先到花盆里,日后我再带你去树根中,凡事莫强求。” 小甄看了看那盆花。 “不用了。” 法师心里一动,“你不是答应借树继续修行。” 小甄笑了笑,“我只是说,我来和他道别。” 法师一顿,眼神突然硬朗起来,“你……” 小甄的唇色又开始发白。 “我已经不需要做一棵树了。” 那棵树,已经是上上世那个单纯幼稚的自己,为爱人种的梦。 这个梦该截止了。 继续修行,生生世世,她都会惦记着这个梦,会忍不住接着寻找他的下一世。 他若厌她,怪她,弃她,她还可以了却情债,大不了,杀了他。 但是,他说他喜欢她。 小甄回头看着阿扎,无比伤感,你若喜欢,第一世就该如此喜欢我,你我若有缘,那一世就该举案齐眉,比翼连枝。可如今过了一世,又一世,我不过还是一棵树,一颗没有根的树,我继续修行,也是生生世世追不上你,还会继续寻着你的下一世,再下一世。 可这有这么意义呢。 听说,凡事不过三,过了三世,也该结束了。 我念了你三世,缠了你三世,我该满足了。 “你砍了我,我不怪你了。”小甄淡淡的说。 你若不砍我,茫茫人海,或许我永远找不到你。 你砍了我,我才脱离了树根,能在你身边停留这些时日。 虽仅有这些时日,可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欠我的情,就算你还我了吧。 “三世了,我不想再记着这份情了。”小甄转头,对法师笑笑,“所以,我不想做一棵树了。” 她身后的烟雾慢慢滚起来,法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突然用力折断了自己的“根”。 那是真正的根,能带她去破碎的根,折断她,她将永远消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在这巨大的宇宙中化为泡影。 小甄的根断了,烟雾把她包裹起来,突然在天上打了几个来回转。 法师追出去,看着她在院子里不停的旋转,发出痛苦的呐喊,那道绿色的光圈带着紫色的烟雾和院中的那棵树周旋。 那棵树也是她挑的,和她多么相似啊。 当时他要换处房子,她特意挑了这座院。 她想有朝一日若与他双宿双飞或同归于尽,都围着这棵树。 她飞的快速,连身影也逐渐模糊,漫天只留下痛苦的破碎声。 阿扎追出来,嘴唇发抖。 他扶着门框,听到破碎的空中传来小甄最后的声音。 “三世纠缠,就此别过,心意已了,莫再回头。” 她让自己魂飞烟灭地消失在这人海之中,最终,连一根小小的树枝都没有留下,她围着这棵树转着转着就不见了,破灭,便是真的破也真的灭,连影子,都不见了。 相爱总是纠缠不清的,告别都是无声。 阿扎的眼神慢慢暗下去,原来离开,是如此不费力的事情。 第113章 这是一只鬼(结局)一眼万年 法师有些生气。 他以为她答应他借树还魂了。 这样还可以再修炼几百年,或者几百年都用不了,他可以加速她的修行,输送更多的营养,到时,她就是一只真正的灵了,是可以去高维继续修炼的灵。 他以为她放弃杀阿扎了,可以为自己好好找个去处了。 没成想她扭头破灭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超级大冤种。 法师非常生气。 怎么会有这么想不开的人呢。 他回头看看流冰海,她好像一点不惊讶。 “很正常。”她劝他说。 再纠缠下去,几百年都解不开原世的拖累,人家不想继续了,就想破灭。 没有归宿也是归宿的一种。 法师听着她的大白道理,感觉更加生气。 她不会也想破灭? 二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供堂。虽然小甄的冤魂已破灭,他还是想为她绝去的灵魂做个送别。 之后,他跟着流冰海回到阿扎家。 那棵树在阿扎院子里,就好像那棵千年的树又回来了一样,好像它终究会在这里长成千年。 阿扎的伤养的差不多。 他供上一些金钱好物给法师,用来供奉供堂,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也希望能给小甄再做超度。 但法师说,元魂已经破灭了,超度不了了。 阿扎表情暗淡了下去,不接这个话茬,继续说,他决定转行,以后做些小生意,做个茶商,她喜欢喝茶。 但这世界再也没有她了。 就算他一个人转世,也再没有她了。 所有的悲怆都是后知后觉的悲凉,阿扎愣了一会儿后,把供奉的物品交给法师,再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流冰海在一旁淡淡道,“她根本没想杀你。” 法师望向流冰海。 阿扎点上一支香,也不知道给谁点,一个元魂已经破灭。 但他还是愿意当没有破灭一样,他怕她,也不怕她,他喜欢她,想过跟她过日子。 “她没想杀我。”他说了一句和流冰海一样的话。 淡淡的,看着大厅的门。 门外就是院子,院子里有那棵树,他站在前厅,能远远看到那棵树。 法师望着他。 阿扎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 “她如果想杀我,我应该一下就能死,我以为她是在折磨我,惩罚我,让我痛苦受尽再让我死。 “然后,您来了。” 阿扎顿了顿,道,“或许她知道您会来吧,她只是想,惩罚我,不然我应该挺不到您来了。” 她有太多话要说,要耗到他精疲力尽才肯说。 或许吧,或许吧。 流冰海望着那支点燃的香,香雾慢慢升起,飘散,吹向终究会破灭的远方。 法师沉默了。 如果纠缠已久的情是她永生永世的束缚,连杀掉一个砍断了她的人都不舍和心痛,破灭,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问阿扎。 阿扎很纯粹,“养养身子,转个行,过点清净日子。” 说完他又问法师,“我之前的行当很作孽吗?” 自小伐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生活需木,船只需木,他予人所需,从没想过何过之有。 “那是你的行当,对她是个意外。”法师道,“日后,莫再伐千年的木了。” 阿扎点点头。 她的心愿是跟他过安生的小日子。 连着三世都没能成愿。 如今,他替她圆了这个愿吧。 阿扎又想起一事,“我身上好像一直有位神仙护体,你若能看到,帮我一起供奉下吧,她跟我好久了。” 阿扎慢慢道,“之前护我的几次,都是它,还告诉我蔫屁对恶棍的法子,让我脱身,我估摸,这次我能不死,也有它护着我的作用吧?我得好好谢谢这位仙。” 流冰海昂首看了眼法师,眨眨眼。 自古魂鬼难成仙,她这倒是没做什么就被当了神仙。 法师点点头,答应了他。 离开阿扎家,法师又问流冰海,未来有什么打算。 流冰海还是反问他,“这比功劳,会记在醉花身上吧?”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但她已经给他安排上了,“最后的功劳是醉花的,他护了这男人两次,功不可没,你把他收进来以后不能当小鬼使唤,要让他潜心修行,别挨打,我的功劳也很大,得给我记上一大笔、这老天都看着的,我多要点功劳不亏。” 她计算的这么明白,已经违背修行的原理了,法师道,“你这么自求功劳,非修行之法,还是要谦逊。再者,人家都魂飞破灭了,你何大功之有。” 她道,“没有我,他早死了一千回了,就算她不忍真的杀他,魂也够吓破一万次。再说,自古讲究尘归尘,土归土,元魂虽然破灭,可也算了却了三世情债,若是你一人,搞不好会逼着她借别的树根继续修炼,造成更大的痛苦和业障,又有何好。现在各自去了各自的地方,一切如同从未发生,这比功劳大大的,老天都看着的,我多要点功劳无妨。” 她自圆其说的好像十分在理。 尘归尘土归土,但愿这能是最好的结局。 “如今,他要惦记着她而活了。”流冰海道,“也算还她一回。” 法师不再说什么。 反正她就是想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老天管着,由她去。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 “你怎么老问我这个。” “我。”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法师??? 法师汗如雨下,他是一个出家人,怎会有男女之情,一切都是对她的怜惜啊。 这个女人怎么是非不明良善不分。 她看着他,道,“你是好人,先把醉花照顾好,我还有我的去处。” 法师用了九九八十一言告诉她修行的真正之路和依托法门的重要性,她听的头大,好像自己非得有个“单位”不可。 她不想找工作,也不想听单位领导安排训话,脑袋一大趁他不在赶紧溜了。 她来到那个男人家。 阿扎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张桂枝与他也应该结束。 有日子没来了,小女子一直在要孩子,似乎已经怀孕了。 男人在为她煮饭,供桌上还在摆着荔枝,没有间断的荔枝。 流冰海笑笑,吸了一口,这玩意还真是又甜又香。 她看着男人喂小女子吃饭,哄她睡觉,给她讲世界上最动听的故事,那些恶心的情话后来的张桂枝从没再听到过。 她妥妥的看了几天。 也看着男人把一把一把的荔枝摆在供桌上,小女子看了看,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她肚子里的宝宝最为重要,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只要能安生过日子,张桂枝不要找她宝宝的麻烦,怎样都好。 流冰海走到供桌后面,看着男人上供的背影。 待他转过身之时,她对他说:我放过你了。 男人身子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是直接穿到心里面,不是从耳朵听到的声音。 她对他说:我放过你了。 虽不原谅,但是,我放过你了。 男人一动,梗住的喉咙滞住不动。 “过去的事,我接受了,但你从此以后,要每月给我上供,每天念地藏菩萨经一百零八遍回向给我,念到你死为止,你能做到,我便放过你,允你夫妻和睦,孩子平安。” 这句话直接从胸膛穿到了他骨子里。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感知到的,只梗住了一会儿,就拼命点头。 他同意了,流冰海转身便走了。 她*相信他能做到,为了他所爱之人,或为了他想要的生活。 如果张桂枝他不爱,那么为了你爱的人,和你想要的日子,麻烦你信守承诺,切莫失言。 后来的流冰海和醉花一起去了供堂。 不过她没进法师的衣钵。 她就在那儿坐着。 醉花跟随了法师,她只是跟着醉花。 顺便在那里念经打盹,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帮着做点杂事。 但是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念经。 法师很无奈,问她,你来都来了,活你也干了,何不入了他的衣钵跟着他,还算有弟子名份。 她说那可不一样,我在这儿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不由你使唤。 法师感觉自己就跟欠了她一样。 她只是想来陪着醉花。 一陪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的光阴,她陪着醉花做了不少事,还记得她刚来这一世时,飘在街上无处可去,醉花趴着自己家门窗的呜呜声,她无处可去,他也是,他就跟着她,陪她飘去了刘维雅家。 这一陪就是差点赔掉一条鬼命。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在供堂里吃吃喝喝做任务,又陪着醉花过了不少风霜雨露。 他还是特别爱哭,看见难过倒霉的事就要哭上一哭,一哭就想起自己改嫁的婆娘和改姓的娃。 他的娃改了姓,跟了新爹的姓,但流冰海告诉他,这就是因果。 他继续修行就是心中还有牵挂,偶尔去看看改嫁的婆娘和改姓的娃。 他一哭,流冰海就给他念经,顺便骂他一顿。 哭完了他总说:桂枝,有你真好。 她挺宠着醉花的,一些他实在搞不定的事,她就去要求法师换鬼,法师从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女人,不入他的衣钵还来指手画脚,管他的闲事可没有功劳薄给加分,她根本不听那些,她说给醉花干不了的事,鲁莽才是犯罪。 他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从前他认为的修行之道,好像需要重新列一个圆,里面似乎还有太多东西需要探索和研究。 再一晃,又是好多年。 好多年之后,法师问她,咱们这个供堂是不是需要重新调整一下。 很多人的供位都进不来,还有很多不负责任的人把牌子扔在这儿就跑了,到处都是飘散的魂,这供堂的门槛也太低了。 他是不是应该收费,避免有人胡乱的把牌子扔过来就跑。 流冰海说:这是你的供堂。 他只好改口:我这个供堂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 可是收费了,应该会有更多的魂无处可去吧。流冰海说。 法师觉得也有道理,又取消了那个想法。 他觉得她不愿入衣钵就算了,她老老实实在这里念经打坐扫扫院子,也算有个去处了。 醉花的修行提升的很快,在供堂有了一席之地,不会有大鬼小鬼刁难他,他成为法师的贴身弟子,只跟着他一个人。 流冰海觉得自己也能放心了。 刘维雅的孩子已经长的很大了,娶妻生子,家事太平。 那个男人每天念地藏菩萨经一百零八遍,日日回向给流冰海,只为那一句“你若能做到,我便允你夫妻和睦,子女平安。” 再过些年后刘维雅也跟着一起念,流冰海有人祭拜,有人回向经文,再在供堂里做做事,功德提升得很快。 张桂枝可以入轮回,自在的选择她的去处了。 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她给醉花准备了一句诗:万事万物轮回道,自修自善得真章,自古谁人不离别,且能信,魂飞魂远魂成圆。 备注:以后少哭鼻子吧挺大个老爷们了。 醉花问她,她要去哪。 她说,那可能是一个继续修行的地方。 她消失的时候醉花正在睡觉,张桂枝的魂魄入了轮回。 她在入轮回之前又回头望着一眼这城市。 大概,这一眼就是万年。 第114章 自己的世界(1)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 流冰海打开门的时候,一道浓浓的烟雾气滚滚扑来,浓雾散开,雾面后的流冰海的脸像一张被画了五彩斑斓的画卷的脸,似乎有人在这张脸的背后指手画脚的说:快看啊,这脸像脸谱一样,快来看呐。 流冰海伸手推开脸前的浓雾,反手又在脸上抹了一把。 微微一笑,心里忽的涌起一丝冷气。 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被自己损坏的世界。 前面的栅栏两旁是深不见底的鸿沟,鸿沟里有一湾浓浓的泥潭,泥潭是黑红色的,黏黏的液体像吐着丝一样,覆盖在不可测深的谭面上。 流冰海注视着这湾泥潭。 耳边传来贱贱的声音:“眼熟吗?” 她嘴角弯弯,眼前已是模糊又熟悉的一切。 这是她自己的世界。 完全自己的世界。 她知道有一天会回来,却不曾想,真的回到这里的这一刻,这世界却又陌生的近乎可怕。 故事是这样的: 原主叫流冰海,也就是她自己。 她出生在目前所示的这个泥潭附近500米处的一户小农庄,农庄主人是他生父,不过他一出生就被转送给了庄里的马夫,倒不是因为女儿身,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后背携带一块月牙印记,这月牙却如獠牙一样,颜色发黑,带着狰狞的面孔,被庄里的教父说是不好的象征。 不好的命运只能被送给下人。 不过流冰海算是下人的下人,马夫收养她之后,并没拿她当女儿养,只当是个干活的小丫头,不过马夫脾气很好,只是胆子小了些,没有拿她当女儿只是因为怕给自己的家庭招来祸患,但平时对她不算苛责,日子倒还说的过去。 马夫有个儿子,叫柯德。 听起来像个外国名。 柯德从小与世无争,看起来很好欺负,其实城府蛮深,只是不善表达,也懒得和周围人计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走人。 柯德以“小怂包”的身份长大。 流冰海看不惯他这副德行,经常拿着大铁棍把那帮欺负他的小屁孩赶跑。 小小一个小瘦人儿,撒起脚丫子来跟匹野马似的,脚底生风,两条腿像风火轮儿。 柯德在后面吞口水。 流冰海后来做任务时,把每个女主都变成了自己的性格,但她是有克制的。 因为自己的性格,给自己招来了很多灾难。 柯德后来爱上了这只风火轮儿。 他不明白小风火轮儿怎么有那么大威力,所向披靡,力大无穷。 流冰海的名字也是马夫给取的,理由很简单,农庄挨着旁边这座泥潭,冬天的时候,泥潭也结冰,上面结一层神奇的冰渣,下面是奇怪的泥。 流冰海长的很清透,像冰渣一样。 不过脸上没有泥。 本来,柯德追风火轮儿追的暗度陈仓,不想半路杀出一只鹤。 有一天,农庄里来了个外地小孩,叫陈德。 同样都是德,陈德可比柯德虎多了,属于混不吝那种,像个小痞子。 可脸蛋却是极鲜美的,白里透红,像豆腐被玫瑰水泡过,很让人垂涎欲滴。 鲜嫩的小痞子总是很招女孩喜欢。 流冰海爱上了小痞子。 打南边来了个喇叭,意味着打北边会来一只喇嘛。 陈德是从南边来的那个喇叭,不久后,北边的喇嘛追过来了。 一个脸上有蝴蝶的女生突然出现在流冰海眼前。 庄里人都说,脸上有蝴蝶,此人不好惹。 蝴蝶女孩叫天天。 她说自己只能天上有,她看着流冰海的眼神饱含杀气。 天天和陈德是外地同乡。 不过他们那个乡,说来很神奇,是流冰海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她在地图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乡。 莱花乡,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国度。 陈德说,在他们那个乡,蝴蝶是可以开口说话的,松鼠也能和老鼠在一起愉快的玩耍,大人与孩子之间不分长幼尊卑,儿子可以管爸爸叫大哥,妈妈用土柴火做饭,柴火里的大鹅躺在大锅里舒服的跟蒸桑拿一样。 蒸桑拿,这个词当时流冰海听柯德说过。 柯德说那是很远很远的人享受过的玩意。 城里人和莱花乡,这成了流冰海心中非常神奇的东西。 有一天,她提了一壶热水灌进木桶里,水蒸气上涌,她盯着桶中的雾气,让那雾打在脸上,她发现雾面中的自己很好看,就像一只水仙花。 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的脸瞬间跌落进桶里。 再出来的时候,脸颊滚烫发红,天天的黑蝴蝶嚣张的对着她。 陈德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来到这里的。 吵架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让他娶天天,他不娶。 这算是逃婚? 流冰海问天天:“你干嘛。” 天天冷笑一声,黑色的蝴蝶像是散发出了鬼魅的光。 还没等她说话,流冰海右臂往前一拧,直接把天天卷了起来。 天天没想到这姑娘手劲儿这么大,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两个女孩幼稚的厮杀起来。 但流冰海不知道,黑色蝴蝶在莱花乡是富贵的象征。 她只要呼唤,家乡就能听到来自远方的求助。 从莱花乡赶来的族群,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只蝴蝶的印子,透明色,没有天天的蝴蝶那么黑。 他们聚集在这里保护他们的守护神,他们专为黑色的蝴蝶而来,只要蝴蝶的翅膀扇动,他们就会在这里洒下一张网。 流冰海以为他们只为了天天而来。 这样一场爱情的战争,始料未及。 莱花乡的蝴蝶女孩有族群保护,可农庄中的这个女孩,是不详的代表,孤身一人。 结果可想而知。 流冰海脸上带了一道伤,但是这个伤口不会结疤,它在那挂着,冒着血泡,皮开肉绽,展示给所有人看。 莱花乡战斗的姿态很像画卷里蓬荜生辉的背景,他们手舞暗绿色的大刀,长衣飘动仙风道骨。 不详之物却有一道红色的伤口,那道伤口蹙开,咧出一个巨型的红痣摧残耀眼。 她认为这道伤口唤醒了她“不祥之人”本能的对抗,她勇敢的参与这场战斗。 莱花乡的人各个貌若天仙,身手了得,她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保住小命。 天天说,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只要她想的,她就要得到。 流冰海却不信这个邪,她问陈德,你爱我吗。 陈德不知该怎么说。 他从莱花乡走出来,是因为受不了那片乡土,他在莱花乡并没有蝴蝶的印记,甚至连透明色的印记也没有,他并不能像莱花乡的人一样可以手持大刀从空中飘起来。 甚至,莱花乡的人还想要拿捏他的人生。 他只想跑。 流冰海说,别怕,我护着你。 但是天天轻蔑的眼神一下就把流冰海淹没在人潮里。 她算哪根葱。 莱花乡的人追得流冰海无处可躲,她藏进了一个地窖里。 地窖是一个琳琅满目的宝箱。 她竟然发现了庄里一个巨大的古墓,墓地里全是宝贝。 她拉着陈德一起躲在这里,有了这些宝贝,他们这一生吃喝不愁,还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她也不用在农夫家干那些要命的苦活了。 她每天在墓地里面挖宝贝,给自己和陈德囤积后半生的用度。 可是,一段时间之后,莱花乡的人竟然也发现了这个古墓。 是陈德告诉他们的。 他没有选择流冰海。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乡土。 莱花乡拼死抢夺起庄里的宝贝,流冰海这个“不详之身”从此更加不详,也变成了庄里的罪人。 她与天天,农庄与莱花乡,陈德与柯德,从此势不两立。 她犯了错,本来该杀,但,庄主给了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她被庄主赋予了保护墓地的任务,从一个万人嫌的“扫把星”变成守护墓地的将军,她要帮助农庄占领好这个藏宝箱。 可是这时候,巨型怪兽降临了。 空降的郭氏家族在地图上勾勒出这片土地时,特意在古墓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这注定是一片不一样的乡土。 柯德一直跟随着她,护她左右,但她心里除了被背叛的恼怒,还有对陈德的念念不忘和余情未了。 她的不详之身终究会化为一种力量,成为战斗代表,成为农庄的领袖。 她的生父是农庄的主人,虽然他因为她的“不详之身”从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不过生父还是对她说,你是农庄的后人,你对农庄有你的责任。 她是农庄花木兰,一切顺其自然。 在莱花乡、农庄和郭氏三家对抗的时候,她的剑心选择了郭氏,她刺死了郭氏首领之子,她脸上的那道伤口,随着郭氏首领之子的死亡而突然愈合,似乎她的另一条路开始了,她头上的光照得她眼睛生疼。 天天在一旁看着她,问她,你不后悔? 她抬起头,说,后悔什么? 天天并没有说话,那只黑色的蝴蝶冷酷闪耀。 她说:是后悔把陈德带进这座古墓,还是后悔,在郭氏的剑即将碰到陈德的时候,我选择了刺死他? 天天美丽冷血的表情不为所动。 流冰海冷笑了一下。 她知道,天天问的,应该是爱上陈德。 她不知道那是较劲还是真情,总之,她爱他,没有后悔这一说。 于是,她的路被改变了。 郭氏首领之子陨落,郭氏的目光对准了流冰海,郭氏与莱花乡的乡主约定,只要联合起来攻击农庄,铲掉流冰海,郭氏便与莱花乡握手言和,古墓中的宝物,郭氏只拿20%,从此封战。 二对一的大战从此开始。 农庄是一个小庄,能与郭氏对抗的人寥寥无几。 流冰海像一只视死如归的巨兽,擒贼先擒王,几场战争之后,她竟然又对准机会,一手刺死了郭氏首领。 郭氏落败,莱花乡对流冰海的狠辣望而生畏。 至于她的武功是怎么快速成长到这么谜的程度,无人得知,大家只知道她是一个单刀杀人的狠女子,谁的头颅架到她的手里,就是架到了刀上。 庄里的人怕她,不敢再喊她扫把星。 莱花乡的人也只能远远观望,未再草率的挑衅与靠近。 同时,她的“丰功伟绩”也传到了遥远的城外。 她被大中城的城主选中,作为大中城公主的贴身护卫想要招纳进城,每年俸禄诱人,有良马可骑。 她很犹豫。 她这一去,就见不到陈德了。 柯德一直问她,我的海姐,你到底喜欢陈德什么? 她说,骁勇善战,长得好看。 柯德说,我现在也善战,长得也不赖。 流冰海沉默了。 柯德喜欢她,但是,他只是她愿意护着的蠢小子,爱情这东西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先来后到,或者,她就是爱他并不爱自己的样子。 她找到陈德,对他说,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杀了你。 陈德说,你杀吧。 她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果这片农庄里藏着她根本捉摸不透的秘密,她宁愿到外面去走一走,好歹,还有无数粮票。 她去了大中城。 走之前,她放话,谁也不许惦记那座古墓,就连庄里的人也不许,如果莱花乡的人抢了她的古墓,她就杀了天天,她心狠手辣,说到做到。 莱花乡可以没有钱。 但不能没有天天。 天天是他们的守护神,是他们的月亮,是莱花乡可以长久存在下去的命脉。 那只黑色的蝴蝶,是上帝的赐予,是蝴蝶长存的根。 她去了大中城,大中城的公主对她非常好,也很信赖她。她见识到了农庄之外的世界。 大中城的城主是个特别有血气的男人,他要守护的城池,任何外人不可入侵,他和流冰海一样“心狠手辣”,要杀的人绝不留情。 他有三个儿子,洪辣,洪缅和洪涂。 分别是老大、老二和老三。 老大是未来的城主,心中只有事业版图,老二不学无术,却非常喜欢她。 和农庄的柯德一样喜欢她。 他把流冰海骗到自己身边,说只要肯做他的女人,哪怕就一次,他就满足她的一个愿望,只要她的愿望不是大中城。 流冰海说,我的愿望是另一个男人。 他便说,只要你做我一次女人,我就让你得到那个男人。 她真的动心了,不过她怕他诓他,始终都对这种既吹牛也不肯上税的流氓敬而远之。 转眼三年过去,她在大中城的地位如日中天。 大中城却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入侵。 入侵的人额头上都有着一只白色的蝴蝶印记,他们杀进这座城,功力高超,她却看见他冲在前面如一匹骏马。 他何时成了白蝴蝶的人?她不懂。 白蝴蝶要侵占这座城。 据说这座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得到后山仙灵的人,可以坐拥未来几座城池,成为一统天下的王者,大中城的城主也一直在寻找那个仙灵,可惜没有结果。白蝴蝶族人冲进大中城,拼死抢夺,城中的树如血染得一样,红色淹没了整个大中城。 白蝴蝶实力很强,但终归敌不过大中城城主设下的天罗地网。 这一次,她没有心软,也没有再护他,她为大中城效力,披荆斩棘,将冲锋陷阵的他打断了一条腿,成了一个半残。 他苟延残喘,没有招架的余力,被扔在了亚漠河的一端。 血流了两侧,白蝴蝶族人跑的跑逃的逃,他却断着一条腿,跑不了也逃不掉,垂死在河畔。 白蝴蝶族人落败,她用草芥把他盖上,回城复命。 几天之后,她回到亚漠河,看到落败的他依旧躺在草芥里。 她把草芥拿开,那张熟悉的让她无法忘记的脸,再次出现。 他很疲惫,如一条丧家犬,一条腿垂着,身子两侧沾满了灰尘和杂草,嘴角的血已经干透了。 他看着她,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眼神。 白蝴蝶已经落败,他不过是蝇营狗苟。 她把他的腿拉过来,用麻袋把他套住,扔到了一间茅屋里。 流冰海把他的腿固定住,给他接骨,每日给他换药。 一个月后他能站起来溜达,一瘸一拐,还是个半残。 他还是一条废腿,像原先那样活蹦乱跳是没戏了。 他对流冰海说,谢谢你救了我。 流冰海看着他,心中有三分恻隐。 她已经是大中城的人,私自收留落寇本是违规,但是,她动了这份恻隐,她就受着,看到他嘴角干透了血迹的时候,她想留他一条贱命。 “你走吧。”流冰海对他说,“回到你的乡族,以后再进攻,我们再打。” 她留他一条命,让他回乡。 以后生生死死杀杀打打,她全都奉陪。 此时她已是大中城赫赫有名的护卫了,她的剑,不想碰已经落草为寇的爱过的人。 陈德却说,他不想走了。 他想留在这里,落草为根。 他说他累了,这十几年逃逃杀杀打打,他已经累了,他坐在茅屋里,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星星真好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哪怕是断一条腿,残残废废,也真好啊。 她说你想留在哪里。 陈德说,方便的话,就在这里吧,可以吗。 流冰海笑笑,把他丢到了城门外的茅草房里。 在大中城,还有那个古老的传说,山后面还有人人想找的仙灵,他想留在那里,浑水摸鱼,她可不容。 他很知足,在城门外落了脚。 流冰海有出城门的钥牌,偶尔会到城门外去看看这个“狗苟”在做什么。 他给她讲白蝴蝶的来历,黑蝴蝶的由来,在莱花乡,黑色的蝴蝶被奉为神灵,据说身上有黑色蝴蝶标记的人,他们有着别人看不见的蝴蝶尾巴,扇动翅膀,就能得到神灵眷顾,莱花乡的人便会保护他们。 而白蝴蝶,则是与之相配的另外一个群族,当黑蝴蝶实力不够的时候,白蝴蝶便会加入一起战斗。 天天是残存的黑蝴蝶女孩之首,莱花乡的人都愿意保护她。 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他有他的苦衷。 大约是惧怕、畏惧、恐惧之类的,无法掌控的担忧。 他的腿无法复原,但他已经不想管了,住在城门外的茅屋,他无比安心。 流冰海时常给他送饭,但只要他敢靠近城门接近后山,她便会举着她的剑,让他死个痛快。 她倒要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他从此都只看星月,不谈其他。 有一天,他突然对流冰海说,我想抱抱你。 她一愣神,他突然把她揽进怀里。 第115章 自己的世界(2)开始吧 日月无光,天下不过有个声音在耳边戏谑,随着他无奈又深沉的呼吸,戏谑慢慢归成一个圆。 他的怀抱非常温暖,还带着哭泣声。 她不知道这个抱抱算什么,但她愿意被他抱着。 她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非常坦诚: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讨厌吧。 她挺开心,如果他说一些非常爱她之类的话,那真是虚伪得可怜。 她又问他,那你为什么抱我。 他又说: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抱一抱。 她冰冷美丽的脸上流下一滴泪,好像也扇起了蝴蝶的翅膀。 他在城门外一住就是一年。 这一年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平平淡淡,和和美美,他的腿伤经常酸痛,她给他换药,疏通筋骨,他在这里,养了一年的伤。 一年后,他突然消失了。 看着空旷的茅屋,她发出淡漠的笑,他终究还是走了,养好了腿伤,回到他的故乡。 这没什么,这都在她的预料之内,这没什么。 她等待着哪一日他提着大刀再次入侵,她定一如往日,与他坦诚交战。 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继续在大中城做她的护卫。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身体素质不如以前,可她的修为在大中城得到了提高。 大中城的修为分为大六级和小六级,她不足一年的时间就突破了小六级,到陈德来了又走,离开两年之后,她身体虽然不如之前,却还是修到了大六级,她武力值爆表,全大中城无人能及。 她知道他披着军衣终有一天还会到来。 当她看到他断着一条腿,与黑蝴蝶、白蝴蝶族人双族混立,融为一体,朝她奔来,她冷漠的微笑,曾经蝴蝶扇动翅膀挂落在睫毛上的那滴眼泪再次融化。 它落到地上,踩着冰霜雨露脚驰飞马,她一如当年,与他厮杀。 但她输了。 这一次,没有王冠加持,她从马上摔落,手中的刀柄落到敌人手里,黑蝴蝶族人抢过手柄,剑心对着她。 万剑齐飞马儿奔腾,她被打得七零八乱,半条命尽废,差点惨死城中,幸好赶来的护卫拼力抢救,留下了半座城。 从此,大中城的一半落入贼寇之手,半条命残存的她不再是英雄。 她只剩半条命了。 可她还得活着。 也不是她想活,可她没有自尽的习惯,上天给她留了多少命,她就活多少,她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如同刀眼,舔也舔不完。 她留在大中城里养伤。 她不知自己是否难过,可是,在她被打废之前,她看到他离得老远望着自己寡淡如水的样子。 这没什么,她还是对自己说。 不过是各自为营,各为其主。 一年后,她伤势好了一半,她不再爱他,只是她不明白,修到大六级的她怎么就输了,怎么就落了马,而且这难以愈合的伤口,修复起来真是缓慢得让人作呕。 她留在大中城里寻找答案,寻找能解决自己疤痕的草药,她经常想起和陈德初见时的情形,还有农庄的故人和古墓,但比起自己的满身疤痕,那些都已不再重要。 自己一出生就带着“不详”的征兆,历经磨难,实在正常。 大中城分为两半,一半为原城主的地盘,一半为黑蝴蝶与白蝴蝶族人的地盘。 不知黑白两族是否会继续纷争,但她现在只想养伤。 原城主对她不错,虽然她武力值衰退了很多,依然为她好好疗养,安排医者为她医治。 她只是农庄的“不详之身”,换了一个地方,就是行者,是英雄,这世界真是神奇。 不知是事态变化快还是怎么,原城主竟然对她产生了感情。 他想纳她为外室,就让她好好的养在城中疗养。 她觉得十分荒谬,她待他如君主,他却想睡她。 她婉言拒绝了他。 可是,她被原城主倾慕的消息传了出去,周围人都待她更好,为她疗伤的医者也与她越发亲近起来。 医者是位老人,发现了她身上被视为“不详之身”的棕色星符。 他愣了好久。 这不是一般的标记啊,带有棕色星符的人,身体中的血液与旁人不同,是修炼修武的扛把子,旁人闻上一口她的血,都能恢复武力值。 闻上一口她的血,就能恢复武力值,这句话让她一下顿住。 她愣了三天,问医者,她身上的血,对黑蝴蝶族人是否有利? 医者并不知道。 他是大中城的医者,忠心耿耿,不敢与黑白两族有任何瓜葛。 她又问,知不知道陈德现在如何了。 医者并没见过陈德。 但他听说,黑蝴蝶族人的族长后裔,一个叫天天的女孩,身旁有一位貌美俊朗的少年作伴,听说那少年战功赫赫,是族中的英雄,二人是否成婚并没有传说,但那少年是个瘸子,只有这一点瑕疵。 他曾经被她打瘸,现在她被他打残,不思量,自难忘,她接受这一切。 只是,他在茅屋内抱着她,说的那些话,度过的那些日子,终归又是一场谎言。 她收起刀柄,专心养伤,不再想他,只是,忍不住天天哭,每天都哭。 医者给她上药的时候问她是否太疼了,她说疼,真心是疼。 医者下手轻一点,她还是疼。 那究竟是对爱的茫然,还是对这世界,她已经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别无选择。 两年以后,她终于养好了全部的伤,她回到原城主的身边专心护住,用贴布把自己的棕色星标护住。 这世界,有人说你不详,有人说你珍贵,有人待你虚伪,有人诚恳却想睡你,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也看不清,那么钱财总是真的。 她放弃了原城主的感情,做他身边的护卫,独自掌握兵权,与另一半城的城主势不两立。 早晚有一天,她要那一半的城回到原城主手里。 她野心越来越大,每月从城主那里索求的钱财是以往的两倍,城外还有很多小城,打下一座城,她便要上一棺材那么多的钱。 她努力的恢复自己的武力,用各种小娄娄来提升。 有时候在城外打城的时候,也会遇到他的人,她无情的能量迸发到宇宙之中,毫不手软的抢夺着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时候他赢,有时候她赢,城外的小城,无名无主的越来越少。 他赢了,便由他夺去,她得到的还会更多。 但是,她因那一次的伤病所失去的武力,却要用数年才能修回来。 这五年,她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 那些伤口结的疤一个个脱落,每脱落一个都留下一个印,到了夏天,这些印痕会浑身瘙痒,冬天会灌进寒风。 但这也是她修功的好时刻。 孤独和冰冷练就她成为更强悍的人。 她不难过,也不悲伤,她只想要那座城。 五年后,她披着一袭红色战袍,冲向另外的半座城。 天天已是那里的城妃,她杀进城堡中时,天天还在捧着黑色蛋糕吃的津津有味,身旁的婴儿床躺着她和陈德的孩子,孩子的脸上也有一枚黑蝴蝶的印记,象征着胜利与和平,只要黑蝴蝶在,黑蝴蝶族人就不会死,莱花乡的精神就可以长存。 她曾经在那个茅屋问过陈德,黑蝴蝶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说,代表着一种技能,黑色的,不会腐朽的进攻之力。 她又问,那莱花乡的精神到底是什么。 他说,大概是一统天下,霸占满城。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他,但她想说,你们没机会了。 战火纷飞,天天的惨叫声使得原本平静的半座城突然炸出了所有的族人,她知道黑白不会永远和谐,这一战,是黑杀白还是白杀黑,他们随便,但是她,只想刺死这个看起来就讨厌的带有黑蝴蝶印记的女人。 她怀里的襁褓哭声连连。 半座城一片杀声。 然而,天天是有黑蝴蝶保护的。 她的剑根本靠近不了这个女人。 只要靠近,对方便会有一道屏障反弹,她的剑顿时无力,只能后退。 这完全出乎意料。 如此这般,她还费劲全力去杀些个谁。 她盯紧了天天怀中的婴儿,咬紧了压根。 婴儿身上的蝴蝶势力还未形成,她的剑刺过去,能够碰到他的头,那是个男孩,如果长大,应该是族人的头领。 但那是个孩子。 是他的孩子。 她的手顿在半空下不去,她从不欺弱,一个小脑袋瓜,她犹豫了,她看到天天越来越狰狞绝望的面部。 陈德终于来了。 就在她与天天周旋了一会儿,终于要刺穿那孩*子脑瓜子的时候。 他先是一脚踹飞她,而后护住身后的母子。 多年不见,他的武力涨了很多,瘸了一条腿,不变的是他永远的无情和冷漠。 他护妻心切,对她冷漠,这没什么,她依旧对自己说。 她要这座城。 她与陈德杀飞到城堡之外。 那是无法形容的血腥。 她双脚踏着尸体向前方望去,左右两侧兵力的臂上都插满了剑,痛不欲生的倒在血地中,远处传来兄弟们大声的吼叫,这吼叫声让她更加清醒,她要夺回这座原本属于他们的城。 她认准了他,与他厮杀,无数回和的周旋,从天亮打到天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没有任何人能切断这场战争,擒贼先擒王,她要杀的就只有他。 轰隆的天响,打了雷,雨水瓢泼而下,刺痛了她的旧伤。 她血流满臂,泪和雨不分彼此。 这场战争一打就是半年。 半年之内,死伤无数,她的手被砍折了两次,她也把他的筋脉刺穿,半年之后,她骑着战马再次奔腾,万剑齐飞,她甚至听到轰鸣响,那是炮火的声音。 她打下了这座城。 她真的打下了这座城。 可是,她已经遍体鳞伤。 她把这座城还给原城主,用了五年多的时间。 这五年,她的身体像千疮百孔的倚楼,伤痕遍体之时她苟延残喘得只能趴在地上呼吸。 她已不再年轻,可心中那座沉重的大山从没褪去。 是她的一时“恻隐”留了祸患,让城主损失了半座城,她要把它夺回来。 她被砍折了一只手和两只脚,心心念念的还有农庄那座还没来得及占领的古墓,她血流满地,却额头光洁,他是主动放弃的,似乎是不想看她这条命就这样废在这半座城里。 后山的仙灵,他可以不要。 只要他妻儿平安,尚可。 听到他这么说,她冷漠自嘲的笑容慢慢爬上脸庞。 他的妻儿平安,可他心中可曾有爱? 她鄙夷又嘲讽的笑容对准了他质问。 他反问她,流冰海,那你又爱过吗。 她愤怒的发梢蹭的一下撞到脸上,她怎会没有爱过,十年前,她带着他藏进古墓,她为他跳了农庄习俗的沾衣舞,那是新娘才会给新郎跳的舞,她早把自己托付终身,但他,又何曾看过她一眼。 她忍住,三缄其口,反问他,那你,又爱过吗。 他不说话,眼中一片淡漠。 我没资格爱,他说。 于是,他脱下了他的战袍,在他的后背上,是一个绿色的胎记,他不是黑蝴蝶,没有黑蝴蝶的印记,可他是莱花乡的人,在莱花乡,他是仅存的,不被蝴蝶族保护的后人。 他的祖先在莱花乡犯了错,被打入地网,从此,他的后背上就有了绿色的标记。 只要他活着,就要逃跑,他逃出莱花乡,逃到农庄,他只想找个地方躲着,怎会希望被两个姑娘看上。 他有资格爱吗,他没有。 可他有资格选择他的路。 他是绿林人,一种注定要隐秘、逃跑的人群。 绿林人在很早便被黑蝴蝶人设置了障碍,他这一生,都要不停的逃亡。 如果留在莱花乡,便会同行尸走肉,为他们所用,一生为奴。 可他知道,有一种人能救他。 当他看到流冰海身上的棕色星标,他就知道,他可以吸她的血,吸她的光,吸她的能量。 是的,在那一晚,她趴在他怀里,而他动了情。 因为动了情,所以看到了她衣袍里面的星标,他需要能量,他有什么办法呢,他需要能量。 讲到这里,他竟然毫不畏惧的凝视起她。 字字珠玑。 如果你爱我,何苦为难我,何苦一次次的杀进城,与我为敌,你可知,我对着你的剑心,有多颤抖。 放弃吧,你输了。他说。 她却不肯认输。 她已输了一次又一次,感情不得力,她便去攻城,攻城失败,她还可回去当她的护卫,岂轮到他在这里羞耻、侮辱、否定她。 “是你吸了我的血,我才武力衰退。”她说。 他一脸平静:可是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她忍着不适,“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在城外的茅屋时,不选择天长地久的吸食我。” 为什么,还要回到黑蝴蝶的身边,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她问到他无力回想。 是因为野心?他想。 他摇摇头。 他看着她的眼眶,逐渐红润起来。 他是绿林人,终其一生要为莱花乡卖命的,他不能一生一世的逃,也不能,一生一世吸食她的血。 如果她没有星标…… 或许,他可以在她的手里度过残生。 但是,她有星标,在他身边,她会死。 他宁愿她死在战场,不愿她死在他嘴里。 也或许……他就是忽然有了野心。 他要拼要杀,要成为莱花乡的鼎立,她那些血,足够他站上顶峰。 他的眼眶红起来,越发愤怒的对着她吼叫:你这一个婆娘,究竟要纠缠我多久,才能放过我的妻儿。 不详之身,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转头拖着残伤的身子爬到大火前,抄起被火燃过的剑,转动手腕,朝男人的方向抛去。 不知哪来的暗器,怼住了这把剑,顶回她的腹部。 剑横着扎进她的腹部,肚皮周围的血,像之前陈德嘴角的血,凝成一片海。 眩晕之际,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身上的棕色星标,有人说它不详,有人说它能续命。 她爱的人,质问她何曾懂得爱,她压抑了自己半世的情爱任他风雨飘摇来来回回,而他,只送她一句“愿我妻儿平安”。 她要攻城要宝藏,可她最后还是输了。 就连她最初的心动,也只是笑话。 她想送他的最后一剑,却只能刺进自己腹中。 他红着眼眶,不知是愤怒,还是焦灼。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和他红色的眼眶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弥留之际,她听到耳边有人说:娃儿,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死吗。 她没有选择死啊,她选择的是爱情,是城堡,是美好的生活。 那个声音还在问她:娃儿,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死吗。 或许,她最初的选择,就是死路一条…… 她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委屈又冷漠。 她摇摇头。 她这么自强不息,才不会去死。 后来,她就成了那个声音选定的宿主。 她要做满七个任务,系统就答应她,送到回到自己的世界,再好好过一回。 她想,也许很多人重来一回,都能过好别人的人生,但却永远过不好自己的。 因为在别人的世界里,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就没有纠结,没有不舍,没有为难,没有难弃的伤感。 可她依然想回到自己的世界看看,看看年轻时候的自己,那张单纯又执拗的脸。 再后来,她经过了七世。 这七世,都和她相似。 从一个不被父母善待的扫把星。 到要自己打拼世界的大方脸。 做了“第三者”的范恬。 在山庄修炼技能、身份特殊的大公主。 还有那只鬼,那只遭遇了背叛的女鬼张桂枝,以及被爱人砍断了树根的树灵。 他们身上,都有自己的影子。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在别人的世界里,她其实应该不会难过。 她们都有自己的影子,她们却终究不是她。 可是到了回来的那一刻,她还是会难过。 因为她发现,在那些人的世界里,她不再有感情,却体验到了感情。 那个爱着自己的锅盖头哥哥,追随着自己的大公鸡,保护着童潇潇的铁瓷闺蜜,和树灵三生三世的情。 都曾让她动容。 所以,虽然在她的世界里,她输了,可她还是想回来看看。 如果会痛,那就是她的命吧。 这一次,她绝不再贪恋宝物城堡和古墓。 系统:那就开始吧。 第116章 自己的世界(3)流冰海回到了自己的…… 流冰海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眼前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泥潭,泥潭对着她,冒着雾气,从泥潭深处似乎能传导出浓重的人类般的呼吸。 她望着这片泥潭,耳边是贱贱的声音:怎么样,眼熟不。 她觉得刺眼,甚至不想睁开。 后面就是农庄。 她回身,走到草垛旁,坐下,不想靠近那个农庄。 她还没想好怎么过,甚至根本没想过。 系统好久没出现了,结束了七个任务,送她回来,它似乎又猖狂起来:你咋了,快去做任务。 它还记得第一世,她掉进泥坑里,舔着脸骂她。 现在怎么在发呆。 流冰海靠着草垛,放声大哭起来。 哭的泥潭震天响。 她也没想到自己回来的第一步是放声“歌唱”。 可她实在太累了啊。 这一世世的真尼玛太累了。 而且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她好委屈。 想到那个满身疮痍的自己,她真是好无助,好无能,好委屈。 在别人的世界,她尚可不用做自己,只帮别人做好别人就够了。 可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却要做自己。 在别人的世界,一切都有标准答案,她按规章办事,按幸福的标尺去执行。 可自己的世界,什么才是标尺?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委屈。 她觉得把那个男人宰了算幸福,她能宰不? 她开始放声“歌唱”,悠扬的歌声震天河。 她从没想过回来的第一天是歌唱祖国的大好山河。 系统说:你别哭了。 这怎么还哭起来没完了。 她的声音慢慢便小,变成细小的哽咽,过了会儿又哭起来没完。 系统头都大了,早知道是个爱哭鬼,就不收她了。 不是一个冷酷绝横大女主么? “再哭,我就把你送回你输掉战争的那个战场了。” 她不哭了。 她忍住,小声的抽噎,过了会儿,对系统说:你真坏。 系统不知如何作答,她也会撒娇,还娇滴滴的,说它真坏。 系统把准备好的奚落收回腹中。 她靠在悠悠的草垛上,望着蓝蓝的天,多好的天啊,泥潭虽然很糊,可是天色真清澈啊。 她靠着草墩,慢悠悠的说:你说,人真是奇怪啊。我背上的棕色标记,生父说那是不祥的征兆,我生下来,就被送给马夫做下人了。 可在另一座城,有人说那是勇猛的象征,还有人用它来补血。 只不过,在所有人眼里,我好像,确实都是该逃离的对象。 说完,她沉默了好久。 系统愣了,她在跟谁说话,跟它吗? 可不是么,但人家张琴后来不是也遇上锅盖头了,你莫要在这里自怨自艾。 它刚要张口,流冰海又道:我说真的。 真是奇妙啊。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可能,也可以不是一个人人都逃离的对象。 我要去哪里找到那个世界呢。 系统听到了,大声呼唤:现在就是那个世界! 呵呵,流冰海苦笑一声,哭够了,伸了个大懒腰。 这辈子,她不想再打打杀杀惜金如宝,做什么战斗英雄了。 她想当个小菜鸟,老老实实爱一场。 系统:还爱? 它大声叫。 流冰海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她这么好看,不会没人爱吧。 泥潭实在是很糊,她走到河边,河面还是比较清透的,她对着下面照了照。 多么干净剔透的一张脸。她摸了摸这张脸。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自己。 已经快要不认识了。 她的心跳很快,就快要跳了出来,好像这个自己是偷来的,是借来的,可是,她明明就是活生生的自己。 那颗褐色的小痣还在,挂在嘴边。 鹅蛋形剔透的一张脸,上庭饱满,山根突出,杏仁眼中透露着难得的几分孩子气,而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鹰一般的眼神。 鼻梁直挺挺的,比普通的美女多一份英气。 大概是历练久了,再回来,眼中多了一份成熟和笃定,万事不惧,百毒不侵。 她笑了笑,河面中多了一份天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这是真的还是梦,还是系统在和她开玩笑。 或者,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只是回到了游戏的画面。 一个和她原世界配置一模一样的游戏。 她懒得想了,还能再爱自己一回,总是不错。 说不定哪一天,一觉醒来,游戏结束,这个世界不复存在。 她别过头,站起身子,往农庄的方向走。 农庄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冒着袅袅炊烟。 它很平静,有人在劳作,有人在睡觉,人烟稀少,绿草茫茫,白雾迷离。 偶见几只牛羊在草坪上行走,和任何世界的普通农庄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第一步该去哪里。 她问系统:你说,我先到哪里去? 系统头又大了,问它干什么,它只是来监督她的。 系统说:我怎么知道。 流冰海:可是是你带我回来的。 顿了一会儿,系统道:流冰海,你不要玩儿我。 她俏皮的嘴角笑了笑,不怀好意的拍了拍头。 在这个世界里,竟然,系统,是她唯一的亲人。 说说话都不行,真抠。 想了想,她还是先朝马夫的住处走去,那是她原先的家。 她生下来就被送到这里,在这里长大,这里应该算是她的家。 她走进那个破院子,院子里没有人,接着她走进自己睡觉的屋子。 刚一进门,就和马夫相撞。 他好像在找东西,看见流冰海,也不惊讶,只是说,“海子,你回来了。” 流冰海淡淡的嗯了一声。 岁月让人恍惚,看到马夫,她一瞬有些恍惚。 但还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她和马夫没什么恩怨,马夫老实巴交,没有苛待过她。 平时就让她喂喂牛马,做做饭。 其实想想,原先也没有人真的在武力上苛待过她,都是她打别人。 马夫交代道,“来你屋找把剪子,一会儿你记得去把牛喂了。” “嗯。”流冰海答应。 马夫便出去了。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居住的房子,有点破旧,但是不潮不霉,也没有老鼠。 她坐了一会儿,又发了会儿呆,便在系统的提示(吼叫)下,出去喂牛了。 牧草还在原先的地方,她拿上几支到牛棚里,一共五只牛,一脸忠厚可靠。 她把牧草放到它们嘴里,一边喂牛一边跟系统说,“这牛每天得喂个两三次,不然它老饿,和人一样。” 系统默默听着,没说话。 “你可能没见过这个世界,带你转转。” 既然回来了,就冷冷静静的重新开始吧,她吐了口气。 流冰海仔仔细细喂着每一头牛,这几只牛她从小就喂,按现在的时间点来说,她大概20岁,喂了有七八年了,也是几只老牛了。 喂完,她拍拍牛头,走到牛棚外。 农庄是蔚蓝的天。 喂完牛,她把马棚收拾了一下,又去把柴火烧上,准备待会儿做饭用,然后就在院子外面的小树上面靠着,歇着。 这里的空气中带着草的味道,她以前也是每天干完活习惯性的在这里靠一会儿,看看蓝天白云再想想自己身世,有时候心里堵疼的只能和牛说。 现在可算是清净了,只想安静的在这儿靠着,什么也懒得想。 你该去做饭了,系统提示她。 她刚释放的心情被它给打破了,她又拍了拍自己脑瓜顶。 去厨房做饭,一大把豆芽,一大把米,这里习惯吃豆芽炒米,很特别的味道,米不用蒸,直接下锅炒,干巴巴的,像蹦豆似的在锅里蹦来蹦去。 流冰海炒完蹦豆盛出盘子,再炒个馍片,这里的人爱吃干巴巴的东西,长的却都水灵灵的。 想了想,再做个鸭蛋汤,鸭汤往锅里一扔,放几个姜片,咕嘟咕嘟冒开了以后扔一把蒜和咕咕菜,咕咕菜是他们这里才有的东西,黄色的,蔫巴出溜,像其他世界的蒜黄。 然后她又跑到厨房外面看了好久的天,好好的喘口气,从今以后,她就又是流冰海了,这一把云彩也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哪里都是王国也哪里都是故乡。 她脑中有个信号在闪,脑袋激灵了一下。 她只是回来做菜鸟的。 晚饭的时候,两菜一汤,正常的马夫标准,柯德也在场。 很久没想起过柯德了。 那时他是个怂包,她护着他,他就跟着她,后来也跟着她在农庄披荆斩棘过一阵子。 她到了大中城就很少再见过他了。 柯德围着饭桌,问流冰海,“姐姐今天做了汤。” 他比流冰海小一岁,听名字像外国人,其实长得确实也很外国,眼窝深深的,看着她总显得很深情,头发有点卷,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张娃娃脸。 今日“初来乍到”,做饭的规格要高一些,得有个汤。 流冰海又嗯了一声。 柯德看她干什么都很顺眼,吃了几个豆芽炒米,照往常一样夸赞两句。 但是今天的汤很特别,以前从没做过鸭蛋汤。 “姐姐这汤好特别。”柯德说完,给马夫和她都盛了一碗。 然后就老老实实吃饭了。 他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以前流冰海不喜欢呱噪,他只要见到她眉头紧起来就会把嘴闭上。 马夫问流冰海,“牛马都喂了?” 这可真是穿越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喂了。”她照往常回答。 一般,马夫会点点头吃饭,一顿饭的功夫,三个人能一句话都不说。 但她突然想,如果还按着这个性子演下去,岂不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剧情了。 她咳嗽了一声。 马夫抬头看她,“怎么?” 流冰海说,“嗓子疼,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以前她可不会卖弄这种脆弱。 马夫眼神闪了闪,说,“那这几日别干活了,叫小德干吧,他身子没事。” 然后就继续吃饭,又没话了。 他不怎么太敢跟流冰海说话。 她是庄里的不详之身,当初庄主把她送过来,让他收养,他也只好接过来,嫌弃不得,毕竟她也是条命,又是庄主的亲生女儿,多少有点烫手,所以他也不知如何待她,她身上又有着不祥的标记,他多少有点忌惮,除了安排她干活,和她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就好。 流冰海看了看柯德,“你行吗?” 柯德正不知怎讨好她,脸上暗藏着欣喜,憨正的点点头,“没问题。” 豆芽炒米很快吃完,饭后她到屋子里歇着。 柯德来帮她干完剩下的活,敲敲门,问她,姐姐我能进去吗。 她应了一声,他便进来,弱弱的说,“姐姐你没事吧。” 流冰海想起了这几世的很多人,这种弱弱的弟弟般的眼神,似乎常见。 “没事。” 柯德就是想找点话跟她说。 自从上次她打跑欺负他的那几个人,他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敬仰。 他是马夫的儿子,没什么地位,她虽然是庄主的生女,可是身份不详,地位更是如草芥一般,他们两个应该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他也很愿意照顾她。 柯德晃了晃神,从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里走出来,“你如果不舒服,我可以照顾你。”他撞着胆子说。 “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流冰海说。 柯德一时有些失望,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便倒水给她喝。 流冰海脑袋有点大,她刚穿过来,还没休息够,也还没适应,她现在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在这里转来转去,眼前花一样,一会儿不会再向她表个白什么的吧。 她很累,根本不想应付这些前尘往事。 柯德热心的给她烧好了热水,给她喂水喝,还想给她打洗脚水。 流冰海终于受不了了,“我说不用!” 一声令下,柯德顿了一下,吓得两只小手直接放到两侧。 又要原形毕露了…… 流冰海压下语气,“我该睡觉了,不用照顾我。你也去休息吧。” 柯德点点头,“那你明日给你煮点芦花水喝?” 芦花是这边治病的花,能治中暑和暑类的感冒,现在天气很热,柯德大约以为她是暑气上头了。 可是喝什么喝啊,她根本没病。 她就是想摆烂偷懒,示个弱。 以前跟马夫一天不超过三句话,她临时换了个装备而已。 “不用!”她又气哼哼的说。 柯德见她很生气,便不敢说话了。 “可是生病不能不吃药啊。”他又弱弱的说。 流冰海一个眼神过去,柯德又住了嘴。 她收起脾气,撑起一张笑脸,温柔的对柯德道,“我真的没事,如果需要,我一定找你照顾我,但现在我想睡觉。” 柯德又愣了愣,点点头,“哦哦哦,好,那你睡觉,我走了,姐姐晚安。” 他一走,流冰海便准备休息。 系统又开始犯贱:流冰海,你怎么还这么跋扈。 她跋扈吗?她这不是正常的吗。 她可从来不欺负人。 她照了照镜子,这张标志的有英气的美丽的小脸蛋啊,真是怎么看怎么迷人。 放下镜子,她洗脚上床,对系统说:柯德那性子,不简单粗暴,他可以墨迹到明天。 她躺在床上又和系统聊了会儿天。 从前柯德和她没有什么话可说。 就是在一次意外里她救了他,和传统的剧情一样,他就喜欢上了她。 但是她只能拿他当柯德,上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有些人你不会爱,再过几世也是不会爱的。 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几天,她就这么“病恹恹”的,偶而也帮柯德喂个牛,这片农庄很大,她嫌不住,未来也不可能一直就在马夫的院子里喂牛,不想重复过去的路,只能找新的路,她想找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哥哥,谈一场平平凡凡的恋爱,安稳踏实的过一辈子。 是的,并没有因为受伤停止要恋爱的计划。 她想恋爱了。 想回到自己的世界,找个小哥哥过日子。 过安稳的,平凡的日子。 给他炒豆芽炒米饭,这世界的人不知道,炒菜还可以和鸡蛋炒,米可以用水泡起来蒸着吃。 嘿嘿。 想到自己和一个小哥哥过日子,她忽然觉得有点开心,这可是一个稀奇的事儿。 她跑到农庄外面,农庄外面还是一个农庄,草地上牛羊结队,马儿哼着歌在这片田野上跑来跑去,小步溜溜。 日头晒得她的脸通红。 她坐在地上晒了会儿太阳,便感觉自己武力值又提升了……神清气爽,血液能量指数飙升,可以媲美一只奔腾中的骏马。 她可不想奔腾。 起来,伸伸懒腰,庄里人不多,她到处溜达溜达。 有人和以前一样,一看见她就吓跑了,眼睛一瞪,咧咧嘴转头就撤。 无论她走到哪,见到她的人,马上变脸,吓得端起要洗衣服的盆马上离开,逃之夭夭。 这个不详之身,真是不用动手就赢了,活在这个世界,孤独求败,只要动动眼神,天下就都是她的。 系统说:你可真厉害啊流冰海,你可真厉害,你把他们都吓跑了。 流冰海也不想这样。 她也想找人说说话,他们又不理她。 又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抓到几个要洗菜的妇人,妇人见到她跟见到鬼似的,脸色瞬间变了,神情恍惚扭曲了一下,她对几个大妈说,“你们别躲了,我又不吃人。” 她这么一说话,那几个人更害怕了,啊了一声,差点吓哭了似的抱着菜篮子就往家里跑。 也难怪了,以前的流冰海根本不和他们说任何一句话。 她从小就是不详之身,生父都不理她,转手把她转送给了庄里的马夫,马夫以前在庄里和一个外来妹未婚先孕生下了柯德,是庄里最没地位的人,谁都可以来踩一脚,也抗拒不了庄主的安排。 所以,既然大家都不理她,她也才不会跟任何人说话,大家见了她都躲着走,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愿意理她,她也就懒得给自己找风波,平时只和马夫、柯德与牛说上几句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是回来好好过日子吗。 她还要谈恋爱呢,不说话怎么行。 以前做自己总是不会做,后来做了别人,发现做别人好做多了。 只要不把自己当自己,把自己当成别人,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突然想逗逗这些人。 躲躲躲,有什么好躲的,真是一群朽木不可雕。 她又和过来的路人打了个招呼,那人吓了一跳,但是看起来是个文化人,比几个大妈素质高一点,顿一下冲她点点头就走了。 系统提醒她:流冰海,现在你在做你自己,你做别人当神经病就算了,现在可是你自己,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设,不要被人当神经病。 好吧,她叹了口气。 她知道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要改变。 她根本也不指望,谁会取消了她的不详定义,或者因为她变得“慈眉善目”,就转变了对她的看法,从此发现她的真善美然后整个农庄都与她其乐融融了起来。 不可能的。 有些事情是改不了的。 她只是想说个话试试。 他们不理就算了。 又不会让她死。 这么一想真是一点也不生气,难受的是他们又不是她。 虽然她是不详之神,但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世界的法规。 她,是不可以因为说话,被随!便!处!死!的! 只要难受的是别人,就行。 她顿了下,忽然想起原先那个世界。 她之所以爱上陈德,会不会只是因为,他是外乡来的,所以是唯一一个,在这里除了马夫柯德以外,和她说话的人。 她只恍惚了一下,就把这件事过去了。 心里虽然还瞬间堵了一下,眼泪也在眼眶里转悠了一下,不过她马上仰起脸笑着看向天空。 又站在原地难过了一会儿。 系统叫她:流冰海啊。 嗯?她道。 系统看到她被众人排挤,有点心软:我以后不奚落你了。 流冰海走到一条河边,坐在那里喝水看脸。 看的是自己的脸。 也太久没看到过这张脸了。 她托着下巴仔细打量,有点出神。 额头真宽大,看起来就十分聪明的样子,眼睛旁边还有一个隐隐约约才能看到的红色的小点,眼睛是杏仁眼,弧形,眼角微微上翘,灵气而不犀利的那种。 眨眨眼好像就是一个计谋。 她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微微笑了笑,脸颊勾勒出两道圆润的肉肉,笑了一会儿,她恢复成平静的表情,表情渐渐淡下来,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天。 那边是居住区,和普通的世界里的巷子一样,有弯曲的路口,有石板路铺成的台阶,瓦片盖的房顶,红砖的小平房,这里并不是什么古代现代,但基本上穿的都比较保守,流冰海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非常古朴的淡灰色长褂杉,腿上穿着淡紫色的裤子。 她听到远处的动静,就往那边看去。 那里,除了有一汪蓝盈盈的天,一个由青砖建成的“茅屋”外,还有一个小哥哥。 他梳着长辫,坐在自己的“茅屋”外面,他没有给自己家围栏子。 系统说:流冰海,我看见一个小哥哥。 流冰海的视线又朝着更远的地方探去。 她也看见了。 第117章 自己的世界(4)她看见了那个小哥哥…… 她看见了那个小哥哥,他坐在那所青砖搭成的房子外面,不知道在晒太阳还是干什么。 流冰海又对着河面照了照自己的脸。 还是挺满意的,她朝着那个小哥哥走去。 走到那个青砖附近,这才看清,他的长辫有到腰间那么长,头上系了一条青色的细丝带,腰间绑了一条腰封,勾勒出还不错的身材。 他是在磨刀。 看到她走近,他也没什么反应。 他磨了好一会儿,觉得满意就放下,然后又磨上另一把刀。 他长得蛮不错的,流冰海定定看了一段时间。 这磨刀的手艺不错,沉稳干练,长的粗皮嫩肉。 “你好。”流冰海又主动跟人说话了。 不过他没像其他人那样,一看见她就吓得跑开,他只是抬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叫她的人,发现是她后,给了她一个非常沉稳干练的、波澜不惊的嫌弃的眼神,然后白眼使劲撇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磨刀了。 流冰海吃了个硬鳖。 这硬鳖以前都是帮别人吃的,现在轮到自己,还有点不适应。 “你在磨刀吗?”她又问。 他哼了一声做回答,头都*没抬,接着磨刀。 她又吃了个硬鳖。 想着以前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叱诧风云,那些剧情早已在握,她又神人不爱,好像穿过去没多久就混成了万人迷。 现在她要把金手指忘掉,完全做自己。 她很想模拟出这依然是别人世界的状态,她就依然可以神人不爱,云淡风轻,但这与其他世界的不同在于,在别人的世界她有拿到手的原剧情版本,虽然是经过她前三个世界的打拼才获得的功能,但有剧情在握,她可以趋利避害,当上祖宗。 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剧情给她。 但是刚这么想,她马上顿觉不对。 其他人的剧情也是原世界的剧情,并不是新世界的剧情,而自己原来的剧情,自己也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所以,这和别人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为什么还是做不到那么大剌剌。 在别人的世界里可以当神经病,反正神经病不是自己,现在,多少要留点脸面。 她站在那里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分析”。 系统终于忍不了了:流冰海,你是定住了吗。 她这才从分析中回到现实。 男人的第二把刀已经快磨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代入到“这只是别人生活”的情绪里,只要不是帮别人过日子,就会有所顾忌,害怕跌倒。 人啊,可真是自私的产物。 在那些人的世界里,有句话叫“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来着,还有句话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句话叫“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不在乎”,说的真是没错,她都记住了。 她回过神来,系统又叫:你真定住了啊? 其实,回到她的世界,上边是给了一道屏障的。 如果她一直过不好自己,陷入纠结疑虑恐慌窒息的状态,或者,跑去杀人放火报复,比如企图杀掉原男主和原女配的话,就会给她定住。 这一世它这么跟着他,也是担心她回到自己的世界杀人放火,做出违背游戏规则的事情,一旦她的行为出现攻击性或者伤害性,就会给她定住。 不是不叫她去做英雄战斗,而是单指对自己原宿敌的恶意性报复。 或者自杀。 只要这类事情出现,她就会被定住。 不允许她做故意伤害自己的行为。 所以,刚刚她是要杀人了?怎么给定住了? 系统又叫了一声:你定住了你! 这个规则她并不知道,要她违规才会被告知,所以它有点担心。 流冰海放弃了深度思考。 但是又不想告诉系统她刚才的心理疑惑,随口道,“我多看一会儿。” 系统崩溃了:花痴! 小哥哥的第二把刀就快磨完,他给了她深深的嫌弃。 不过,算了。 流冰海装作没事人一样向他走去,“你在干什么?” 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不死在对方刀下也要死在对方的嫌弃里。 小哥哥放下第二把刀,这是磨完了。 他抬头很不情愿的紧了紧眉,对她说,“你看不到吗,在磨刀。” 他说话了,呵呵。 这个世界真是新奇。 在过去,基本都是她不怎么喜欢搭理男人和前任,她一穿过去,只要她放弃旧爱,那些人就糊里糊涂的迷上她了,或者忌惮她的“淫威”而对她言听计从,她好久没有遭遇过男人的冷漠和白眼了,呵呵。 她点点头,“看到了。” 男人好像被噎住了似的,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到他心里在说“那你还问”,但是他没说,看来是真的不想搭理她。 他又继续磨刀了,一共三把刀,这是第三把,磨完他就可以回家了,本来好好的天气,想出来和太阳一起磨,没想到出来一个不祥之物。 他一边磨一边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顾忌些,别给别人添麻烦。” 她很郑重其事的问,“我什么身份?” 她没有装天真和可爱鬼,她只是想在这个世界再次得到确证。 这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过去,历史没有被改写吧? 系统有没有改造任何东西,藏没藏猫腻,会不会是一个虚假的,只是构建了和原世界一模一样场景的世界。 男人有点生气了,他停下磨刀的手,反问她,“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更容易出现误会了。 她在其他世界里看了好多狗血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用一个“共性词”制造很多误会,其实根本说的不是一回事,比如,这里她也可以是一个不知廉耻偷了东西被戴上黑口罩的小偷。 反正他得给她说出来! “那你说么。”她道。 他本来是不想伤害她,看她这么纠缠不休突然烦了,扔下手里的刀,恨铁不成钢的说,“流冰海,是你生父说你不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要是不服,就去找他理论,别来找别人。” 哦,这样她就放心了。 她轻松的舒了一口大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男人眉头一皱,又低下头磨刀。 流冰海想起过去的经历,对他说,“我不是不详。” 他手中的活一顿,抬起头。 她继续道,“我身上的标记,不是不详,只是在咱们这个地方的误会,在其他地方,它还可能是富贵的象征,是和平的标记,是珍贵的尺度,每个地方说法不一样,咱们这里误会它了。” 那是在别处,男人这么想,又低下头,把最后一个刀磨完,然后扔在一旁。 但流冰海的话他多少有点入心了。 这三把刀,其中一把是杀鸡的,要磨得更精细些。 鸡窝里还有八只鸡,过几天要杀一只拿到集市上卖。 反正刀磨完了,他转身往房子里走。 “我说的是真的。”流冰海非常努力的解释。 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有很大不同,你知道吗。 男人非常无奈的回头望了她一眼,还是像一个看见不祥之物的大多数人一样,急忙地跑开了。 他唯一的担忧是被她发现了她的家,以后可不要追到家里来。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能得换个房子。 他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流冰海只好往回走。 现在她确定了自己是一个不招待见的白眼包,无疑。 “你不相信我。”系统对她说。 她刚刚的小心思,都被它发现了。 它很严肃的说:我没坑你,这确实是你原来的世界。 “哦。”流冰海简单的回答,就没再说话了。 其实刚才这个男人,她以前认识。 但只见过一面。 他在她和陈德与郭氏那场战斗里被打的七零八乱的时候,给他送过一回药,叮嘱她一天吃三次。 她问他为什么帮他,他说只是看着她一个女孩家这么拼杀,很是艰难,没什么别的想法。 那次的药很管用,后来她出战,总是带着,每次被打伤都吃,有几次她都想回来找找这个人,再买一批药,但想到自己的不详之身恐让人为难,也就算了。 这次又遇见他,她就是很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以及为什么帮她。 大约,当时看到一个连生父都不肯认的不详之女,却要维护家族利益出战,有不忍吧。 在原世界里,他就出现过那么一次。 之前之后都没有再见过他。 流冰海又转悠了一会儿,就回了家,路上又和几个人偶遇,她体谅人家的不易,没再故意说话制造恐慌。 那几个人也如原来一样,见到她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马上走开。 流冰海回家的时候,饭都做好了,是柯德做的。 见她终于回来了,柯德戴着小帽子冲她喊: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舒服点没? 他在做豆芽炒米。 流冰海往锅里一看,米都黑了。 这世界好像没有把灶火调小的工具,想要微火只能少添柴。回头她要在灶心安个转动的金属片,控制一下温度。 “我没事了。”她说。 难得吃柯德做的饭。 以前好像真的没怎么吃过。 以前她可能太轴了。 越是不喜欢她,她越样样都要做到最好,病了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说,病了也要挺着,那么不详还病了赖着更是一件丢人的事。 现在……算了。 吃饭的时候,一大盘黑乎乎的炒米,马夫很疑惑,“这是什么?” 流冰海替柯德答道:“豆芽炒米。” 马夫紧了紧眉,“怎么这个颜色,海子平时炒,米是黄色的。” 柯德难为情道,“我再多炒几次就知道了,以后都我来炒吧。” 黑色的也别有一番……特殊滋味。 但是难得少干活,流冰海道,“下次小火炒,不易熟的东西都要小火炒。” 柯德点点头。 他们平时很少聊天,三个人都属于“半与世隔绝”状态,三个不受尊敬的人凑在一起,各自与外面的连接也少的可怜,没有什么新鲜事能拿来分享,闭眼睁眼都是这间屋,也就没什么话可说。 不过今天的流冰海不一样了,她认识了一个磨刀的。 就和那次,认识了一个陈德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那份“终于说话了”,是不是一种刺激珍贵的新鲜感,让她感动到恨不得就这样和他过一生。 想想,也不是。 陈德长得也实在好看,叫人一眼难忘。 而且她宁愿不是,宁愿是确实爱过。 否则她就白流血了。 这个磨刀的不会最后也贱她一身血吧,她想。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可能走神能增加魅力值,柯德看着她觉得更加美若天仙,忍不住呆呆地望了她好一会儿。 他越看,越觉得这怎么会是一个不详之身呢,真是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一个人,只能憋在这么个小院子里。 但他也越庆幸这是一个不详之身。 只能待在这一亩三分地,让他每天这样不停的看,睁眼闭眼都是她,可真好。 柯德这样想,便挺高兴,对流冰海说,“姐姐,再过一个月是大秋节,有节目集会,咱一起去看看呗?” 他说的大秋节,流冰海做任务后才知道其他世界也有,叫中秋。 可是她对那些节目没兴趣。 马夫听到这,抬眼道,“那地方,海子怎么方便。” 她方便,其实是别人不方便。 但是能让别人不方便,她还觉得挺好玩。 “我去了,估计这节目就办不成了,观众还不都跑了。”她笑着说。 以前提到这些,她都会暗沉沉的蹙着细细的眉头,光吃米不说话,以前柯德也提到过和她出去玩的,只要马夫提到不方便,她就不做声,一直巴拉米饭。 庄主说过的,叫他好好看着这个娃,别叫她到处乱跑给别人添堵,实在憋得慌就河边溜溜,热闹的地方尽量少去。 他理解,庄主是怕在热闹的地方给别人带来不详。 “没事,我不去。”流冰海对马夫说,“您放心。” 马夫点点头,放下心来。 又是一顿没什么话可说的饭,饭后流冰海去喂牛,牛棚里的几只牛耷拉着尾巴,每天都吃的挺饱,对食物已经不感兴趣的样子。 喂完牛,她又去喂马。 一共有两匹马,白色的,马蹄子很壮实。 马夫以前就是专业养马卖马的人,还在庄里开过一个马场,后来因为“道德问题”被封了马场,马也都被没收了,只给他留了两匹做纪念。这两匹死了,他可以再去买两匹,但是以后再也不能做真正的马夫了。 至于柯德的母亲,生下柯德之后就走了,大概是反乡了。 从出了马夫的事情之后,庄里对外乡人很排斥,更排斥与外乡人联婚,不过庄里缺钱,又避免不了与外乡有往来。 流冰海摸了摸马头,说道,“你们主子也不好过。” 马头很机灵的转了转。 流冰海又问,“潮水河边上那个长辫子男的你们认识吗?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 马不说话。 她叹了一口气,道,“都说人生是一个修炼场,可我们到底要修什么呢。” 什么也修不了,还是找个小哥哥,一起好好活着比较好。 她把马都聊懵了,喂完马,接着去院子外面坐着看月亮。 柯德出来看到她,不太开心道,“海子姐。” 流冰海道:“嗯。” “你真的不去大秋节的集会上看看吗?” “去。”她道。 “真的?”柯德开心地昂起头。 然后又马上沉下脸,“可是阿爹说你不方便。” 呵呵,她道,“做个面具就好了。” 大秋节的集会会有很多节目,和外面的集会很相像,戴个面具出去很正想,别人就看不出是她了。 “那太好了。”柯德开心的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夫忽然来叫她,“海子,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流冰海和柯德对望了一眼。 “你先睡吧,明天上午你喂牛,我多睡一会儿。” 柯德点点头,流冰海便走去马夫的房间。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边等他,一脸谨慎又小心。 流冰海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海子啊。”他非常艰难的开口。 在原世界中,这个时间点,大概该到了庄主要把她嫁出去的时候了。 “海子,你想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怎么办?”马夫道。 流冰海听着,摇摇头。 他紧着眉,继续说,“你看啊,你在咱们这里,这个情况,也是没法改变的事,不如找点好出路,女孩子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嫁给谁?”原世界里,她就是这么问的。 现在也一样。 只不过那时她紧张的发抖,不知道自己又要被发配到哪里去。 现在,她平静的多,内心只起了一丝涟漪就平息了。 “胡莱客离咱们这里比较远,也没人知道你的事,你阿爹也觉得家丑不外扬么,庄里的事都不对外面说,那边有男孩子想来咱们乡求亲,你看看如果你愿意……” 流冰海笑道,“那是个什么人呢?在自己的乡族找不到姑娘,非要来咱们这么远的地方求亲?” “这……”马夫为难道。 怕也不是什么好小伙子吧。 “也没什么。”马夫顿了顿,道,“他只是有点腿脚不利索,家里生计是没问题的,其实,他也多少打听到了一点你的事,不过人家不嫌弃,你父亲叫我问问你,是不是安排见一面。” 其实马夫说话很客气了,流冰海想,庄主应该原话不会说的这么好听。 “他是庄主,他不认我,你也别阿爹父亲的称呼他了,他应该是叫你来通知我准备嫁人吧?” 原世界里她气的发抖,还跑去找庄主吵了一架,这么多年他不要她就算了,还安排起她的婚事,他有这个权利吗?他已经不要她了。 “海子,你要想想,你在这个庄里定是不好嫁的,那小伙要是人不错,你就嫁了吧,自己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流冰海摇摇头,“你告诉他,我不嫁。” 马夫顿了好半天,才又说,“柯德不懂事,他老缠着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这样的家庭,哪扛得住风吹雨打。” 他的话,流冰海听明白了。 柯德喜欢她,马夫都是知道的,但是马夫也并不愿意娶她当儿媳。 他的话说的又直接又婉转。 流冰海点点头,“我懂。” 说完,又道,“但是那个腿脚不利索的,我不想嫁,你还是告诉庄主吧,别为难我了,他总不能逼我吧。” 原世界,她跑去找他吵架,被指着鼻子羞辱了好一顿。 现在她不去找他吵了,看看他会怎么样。 “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流冰海道。 她不愿意,马夫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劝劝她想开点。 流冰海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跟您商量。” 马夫眼睛一惊,“什么事?” “我们的牛养的很好,但我们自己没什么地,除了卖牛,我想,干脆拉着牛挨家挨户问一下,有没有租用牛劳作的,白养着也是养着,给它们找点活计干。” 不是所有家都有那么多牛养的,马夫的马被收走了,但饿死的骆驼比牛大,庄主用牛换了他的马。 马夫的牛比庄里其他牛都养的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拉出去赚点钱。 但是马夫立刻脸色大变,“把牛拉出去租?可是你……我……” 他是想说,咱们这种不受待见的人家,怎么能出去招摇过市的,还拉着牛。 “咱们这个名声,不好这样吧……再说,也没人能拉着它们去啊。” “我拉。”流冰海道。 马夫大惊失色,“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父亲叮嘱过我,别影响了别人生活的。” 唉…… 流冰海低头想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是您养我长大,他根本不算我父亲的。” 马夫一顿,没想到她这么说。 “您养我,我也会养您,以后我会管您终老的。” 马夫更吓了一跳他可没想过这些。 流冰海道,“这许多年,他不管我,也不可能管您的死活,生计上还得我们自己负责,所以,不用太考虑他怎么说,你再听话,他会养你老吗?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当个笑面虎算了。” 马夫没想到她忽然说出这么些成熟又事故的话。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久,还是憋憋屈屈道,“可是,大家不愿意理你啊。” “但我总要正常生活,我又不是去跟他们过日子,我们只是供需关系。” “啥关系?”马夫听不懂。 流冰海道,“供需,我提供他们的需求。” 哦……马夫若有所思。 家里确实有些入不敷出,养一只牛要花好长时间,卖掉的钱也是有限的。 “我先试试,不行就算了,也不强求。” 马夫思量了半天,才道,“你这个身份,一定要小心,万一真给人家带来祸事,我们可负担不起。” 流冰海:“我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不是也没给您带来祸事吗?” 马夫一愣。 “我不惹事,若有风吹草动,我马上回家。” 晚上,流冰海泡完脚躺在床上,她想找小哥哥过日子,自己也得有点生计,不然不好找对象。 系统又出来调戏她:流冰海,你要钱,怎么不去古墓。 流冰海又拍了一下脑瓜壳(打系统):我是回来过日子的,不想招惹那些大是大非,我累了,你让我躺平吧。 说完,她又躺在床上想起庄主要把自己嫁出去的事。 原世界里,她第二天就去找他吵架了,那时候她气的浑身发抖,说了好多狠话,庄主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去找他吵。 这一切都好累好累。 系统见她这么老实,却不太放心,又问道,“你明天不会去找你阿爹吵架吧?” “那是庄主。”她提示道。 系统却觉得不放心,总担心她在憋大招:“流冰海,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他毕竟是你亲爹,你可千万别把他杀了,你不会把他杀了吧,这可违逆天道。” “在你眼里我这么狠辣呢?” 系统非常严肃紧张。 “我不想杀人,我连刀都不想碰。” 说完,她总觉得系统奇奇怪怪的,“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担心什么,都最后一世了,你倒聒噪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一怔。 最后一世了吗?她有点恍惚。 她根本不知规则所为她设置好的屏障。 如果她去报复宿敌、杀人放火,系统会把她定住,定住之后,武力减弱,她这一世的威力也会衰减。 系统并不想再也看不到她。 如果这一世她不能好好活着,或许,她会和那颗树灵一样,灰飞烟灭了。 “要不你还是嫁给那个腿脚不利索的人算了。” 憋了半天,它竟然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活下去的一个法子。 流冰海又使劲拍了一下头顶,“睡觉。” 她这一觉,可是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到过去的那个世界,她和陈德成为了同盟,在一起盗墓夺宝攻城,打打杀杀拼拼斗斗,他的长刀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夜醒来,她只觉得累,心口疼。 她要出去转转。 天大亮,她才起床,柯德的早饭还是豆芽炒米,这次米没那么黑,他少放了一些柴火。 流冰海去喂了牛,然后拉出一只看起来面相敦厚最招人喜欢的。 “我今天带它出去转转。”她对柯德说,“你自己在家。” 柯德一愣神,她就已经牵着马出来了。 “带着它,出门子?”柯德问。 “对,你别问那么多,有问题就去问你阿爹。” 她一边说,一边牵着牛往出走,刚走出院子,却刚巧又遇到之前欺负柯德的人。 他是个怂包,自己身世的关系经常被欺负,和第一世的张木有点像,之前流冰海打跑了那帮人,现在,这伙人又出现了。 “怂包柯德。”几个小孩拿着砖头围在马夫的院子外面,准备着柯德他们一动手,砖头就扔过去。 流冰海牵着马,今儿个不想打架。 她对柯德说,“你先进去。” 柯德紧着脸摇摇头,他不想做怂包了,他又不怕打,进去干什么。 流冰海转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想到做张琴的时候是怎么教育张木来着? 好好读书,离开山村。 现在还真是不适合。 她牵着牛问那几个小孩,“又想干什么?” 几个小孩一边念诗一边拎着砖头来回奔跑,别人看见不详之物就知道躲开,只有熊孩子往前冲。 流冰海想到在外面的世界有个国家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运动:斗牛。 她摸了摸牛角,又看了看跑的最活跃的一个小孩。 这人好死不死地扎了一条红头巾,跑来跑去的,跟红旗飘飘似的。 “你再跑来跑去的我放牛了。” 牛的眼睛已经瞪起来了。 放牛有什么稀奇,几个小孩哄嚷着“你放啊你放啊”。 流冰海一撒手,牛冲着那个跑来跑去的红头巾小孩就冲过去了,吓得几个孩子一哄而散的赶紧跑了。 流冰海吹了个口哨,牛又回到她身边。 但牛明显气得不行,它最讨厌红色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了。 平时牛就在庄里犁地,老老实实的,熊孩子没见牛顶过人。 他们跑了,流冰海对柯德道,“我出去一趟,谁再惹你你就放牛。” 柯德点点头,圆溜溜的一双深眼窝又迷人又深邃。 流冰海牵着牛走了。 她去庄里挨家挨户问问,有要牛的人没,说不定,能碰上昨天那个小哥哥。 系统说:流冰海你为了搞对象真是不择手段。 第118章 自己的世界(5)她拉着牛走街串巷,…… 她拉着牛走街串巷,别人都觉得奇怪,本来就不敢理她,她牵着牛遛弯,别人更觉得她奇怪。 但这庄里需要牛的人还是挺多的,有些人家里没有牛,还要人工犁地,有些人家里只有两头牛,地却有一大片。 她先去的就是地主田赫家,田赫家地大,牛少,劳作不过来。 田赫开门一看是她,吓的鬼叫一声差点直接关上,流冰海抵住门强行说了半天,他才没直接把她关在外面。 租牛,这倒是不错。可是她的牛,谁敢碰啊。 自己虽然缺牛,可还想多活几年。 田赫想来觉得不妥,有些为难,但这牛很好,他看着也实在想用,但想来想去还是被流冰海给吓退了。 田赫不行,她便牵着牛去别家。 除了大地主居住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其余小农主都住的很近,有时候几户人家一个院子,流冰海牵着牛到了庄里的居住区,庄里的人都纷纷躲在一旁看着牵牛走过来的人。 她又把刚刚对田赫说的话,一一向庄里人说了一遍。 大家都摇头,不敢理她,但是都盯着那头牛。 “这牛,膘肥体壮力气大,租金也不贵,按天按月按小时租,都行,至少三小时起,您家地里有什么实在忙不过来的急活,找它顶一顶,都没问题。” 她说的轻松,听的人还是满脸发绿,为了少干些活就和不详之女勾勾搭搭,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没有人租,也没人敢理她,一群人围着她看了一会儿热闹就散开了。 这个庄里的大多数都是老实人,普普通通的庄稼人。 没人理她,流冰海牵着牛在庄里散步,她一边走,一边再瞄着其他的庄里人,就这样逛了几日,她在牛旁边贴个纸,写上租牛,继续挨家挨户介绍。 没人租,她便牵着牛逛街,是整条街上的显眼包。 走着走着,她看见那天那个磨刀的小哥哥,他似乎正在一家农户里做活计,做的也是磨刀的活,看样子,他是个专业的磨刀师。 对方也看见了他。 他快速的磨好了刀,把刀交给主家,然后背着一个布袋包就走了,对流冰海视而不见。 流冰海对着那家农户喊,“租牛吗?” 他从农户家离开到农户关上院门,这句话从半开半闭的门缝里钻了进去,院门里面的人和院门外面的磨刀师都一愣,那道门顿了一下又打开,里面的人看到流冰海。 流冰海又道:“租牛吗?” 牛身上的黑色字闪闪夺目。 这家院主是个独身高龄男士,做不动什么活计,家里地都空着。 他心动了一下,还是立刻关上门,把流冰海挡在院门之外。 在这个世界,牛很稀少,不像外面的世界,牛还可以用来吃肉。 在这里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这边能吃的肉只有鸡和鱼,牛是很珍贵的动物,若不是马夫以前有很多马,也交换不到这几头牛。 流冰海再次被拒绝,她也不恼,牵着牛继续往前走。 追上已经与她有几步之遥的磨刀师。 “你是磨刀师?”她随意的问。 这个男的并不太想理她,但见她牵着牛出来租,大约觉得新鲜,便看了她一眼:“嗯。” “我家有几头牛,可没有那么多地,只养着卖又可惜,我想租给庄里没有牛的人,他们都嫌我身世不好,不敢理我。” 磨刀师走得飞快:“嗯。” 流冰海也加快了脚步。 涂塔从农户区向外走,途径一排排灰色或土黄色的房子,外面的天蓝盈盈之外又带着绿油油的颜色,两边的房子或青灰或绿,青灰色房子的院主身份和地位都要好一些,住土黄色房子的人就是最普通的农户。 这个世界分辨起身份地位要更简单一些。 涂塔步伐匆匆,两侧的房子在身边闪过。 路上有人看到他和流冰海走在一起,神色惶恐的凝望了他一眼,也避他避得远了些。 流冰海牵着牛追在他后面,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追着他要做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像一个显眼包。 涂塔明显想甩开她,走的路越来越崎岖,牛想过去非常困难。 流冰海终于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涂塔面无表情的回头。 “能不能换条路走,我的牛过不去。” 涂塔心中一万个问号升起,她走哪条路是她的自由,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他何时阻碍过她。 他闷着声,继续沿着石板台阶走他回家的路,流冰海只能牵着牛在石板上面上上下下,牛每天都吃很多,又不干活,是该运动运动,马夫和柯德不怎么带牛去牧场上面转悠,恐防被不懂事的小孩子围观。 再不爬爬台阶,要生病了。 流冰海牵着它爬台阶,塔涂回头看到一头棕色的黄牛稳步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这个女人为什么老追着自己。 他紧紧眉,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你找我有事?” 大早上的,不可能这么晦气。 流冰海道:“你是磨刀师吗?” 塔涂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是,有事吗?” 你有刀要磨? 流冰海道,“没有,我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塔涂转头就走,流冰海牵着牛一直跟在后面,牛很争气,步伐一直都很稳重。 流冰海和牛很快走到了他的身边。 涂塔回头看了一眼,便觉头疼。 流冰海解释道,“我不难为你,我只是想问问你,咱们庄里有多少从外乡来过又走的人?咱们庄的历史你了解吗,有时间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不太清楚。”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是过去,也并不知道这个农庄的历史。 她是不详之身,从小没人告诉她关于庄里的任何历史或者秘密,她住在这里,却像一个外乡人一样。 现在,她总得知道知道。 涂塔紧着眉,“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回去问你家马夫。”涂塔继续往前走。 流冰海牵着牛,继续追上他,一边走一边说,“我真的没有不详,他们危言耸听,你们道听途说,这样显得你多少有些不够男人。” 涂塔绿了一下脸。 “我只是身上有一个胎记,就是不详吗,不要被外人骗了,能与世俗对抗,才是勇敢的象征,是新时代新思想的诞生。” 她非常强硬的给对方洗着脑,说着跟这个世界浑然不搭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不详,没有别的意思,下次看到我,不必脸色青灰如瓦石。” 涂塔脸又绿了一下。 “还有,你租牛吗?”她又推荐起自家的牛,“我这牛,吃的好草,喂养的棒棒的,可月租日租小时租,*我看你家也没有地,应该种食物很吃力吧,你该租一头。” 我不吃饭行吗。 涂塔:“不用。” “那么,你赚不赚差价?他们都不敢租我的牛,其实他们都需要的,不然你牵我的牛去问问,从你这里租,我便宜点给你,你帮我租。” 涂塔只顾着往前走,一言不发。 “你家没有牛,再不多赚点钱,吃不饱饭吧?” 磨刀很赚钱吗,这么拽。 涂塔终于停下来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流冰海,心中在想世间怎会有这么不知廉耻……这个词刚蹦到胸口,看到她椭圆型的脸蛋和满眼无知懵懂的表情后,强忍着把恶意压了下去。 怎会有这么一根筋的女人。 “我,不用。”他回答她。 “你先别这么坚定,再想想再说。”她情绪稳定的说。 在其他世界已经把情绪管理学的很明白了,看着涂塔很想原地爆炸的样子,她温和的劝道。 但他似乎更生气了。 流冰海看了一会儿他的铁树脸,垂下脑袋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不用这么生气,有必要吗。” 说完她牵着牛不再追他了。 涂塔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很想爆炸,强忍着浑身的无奈回家了。 这一路都觉得怪怪的,身后似乎一直有一双牵着牛的幽怨眼神在望着他。 流冰海见他走远了,便牵着牛也往马夫家里走。 系统这时早已受不了了,蹦出来很狂躁的叫道:流冰海,你在干些什么! 流冰海吓了一跳:怎么了。 系统:你怎么又搞上事业了,你这辈子不是不再贪图钱财与城池吗! 流冰海牵着牛:不和他找点交集怎么行。 系统: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恋爱脑,看中他了?你吓得人家好惨啊。 流冰海蹙蹙眉,真是奇怪了,贪钱也不行,贪色也不行,要她出家吗。 系统狂躁之后继续数落她:你有点智者风范,拿出点气场来好不好,你可是穿了几个世界的人了。 流冰海:没气场,没智慧,闭上你的狗嘴。 系统????? 狗嘴????? 它伤心的一路都没再说话。 流冰海牵着牛回到家,路上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回到家,看到那个根本不熟悉的背影,在马夫房间的窗户上面忽闪忽现。 怪不得她隔几分钟眼皮就会跳一次。 她把牛送进牛棚拴好,对它说:有些人不请也会自来,就是没安好心。 她走进马夫的屋子。屋中间,她的生父,农庄的庄主,背着两只手,很严肃,似乎就是在等着她回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你不去找他,他就来找你。 但他一句话都不想先跟她说,恐招了晦气。 他是庄主,按任何道理,她都该先招呼他。 但她偏偏不理他,进了屋,假装无事一样做事喝水,他再不走,她就拿扫帚扫地了。 “流冰海!”庄主终于忍无可忍。 在平凡的世界里,他应该会说一句“你当我这个父亲不存在是不是。” 然后两人就会稀里糊涂歇斯底里的吵起架来,说些攻击对方发泄情绪的话。 但在她的世界,吵架与讽刺都变得特别,那个背着手的男人见她这般不知礼数,提了一口气,直接对她道,“七日后,你出嫁,服装过会儿送来。” 不怒自威,或者怒而生威,都不重要,这几句话很有分量,落地扎根,钻进土壤。 流冰海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 你威吧,我也大差不差,“不嫁。” 连主语都懒得给你加。 比比谁话少吧。 如果话少能代表更有地位的话,她可以给你说个寂寞。 庄主威严的额头上印着不容侵犯的大字,两手依旧背着,不容拒绝,“没你拒绝的权力。” 无论是生父,还是庄主,都有给你做主的资格,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不? 流冰海抬头扫了他一眼。 “为何。” 他的理由和上面所想并不相同,“因为你不详。” 不必拿身份压人,这真是个硬核的理由。 流冰海道,“我没有不详,是你搞错了。” 马夫在一旁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劝谁都不好劝,他只希望流冰海别和庄主再较劲了,现在房间内气压过低,他真的想要晕倒。 而且,她竟然敢说他错了。 以前她哭她闹她发脾气,她都不敢说他错了。 现在她竟说他错了。 “我没有不详,是你误读了我身上标记。”流冰海道。 庄主顿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你可知你留在庄里,会给庄里人带来多少灾祸和后患,现在有个外乡人愿意娶你,你嫁过去,对你对我们都好。” “我招什么祸事了,这么多年我给马夫家里招什么祸了?” “那是还没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庄主振振有词。 他就是要把这个祸害嫁得远远的,“我不管外乡人如何看待你的身世,但你身上的星标,在我们庄就是忌讳中的大忌,是灾祸的象征,是凶神下凡人间!” 庄主见她如今连自己的不详之身都敢否定,气得声音重了好几个分贝,以前她好歹还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个身份,愿意远离人群,如今,竟敢嚣张到连身份都给否了。 果真,是大大的灾祸,是不详的人。 他眼冒凶光,气的想给她扔出去。 流冰海看着他,一句话卡在喉咙口七上八下。 如果再执拗于她的身份,这个男人就要给她扣一个更大的帽子了,那恐怕更麻烦,刚刚她本来想说“那就算我是不详之身吧,那我也不嫁”,可这样,等于又重新认定和接受了自己这个身份。 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她的计划是打破这个身份,从自己心里不再认可它。 关键她也是这么和磨刀小哥哥说的。 现在她又认了,以后还得带着这个身份过日子,难不成大剌剌的去对人家说“我就是不详可那又怎样我就这样招摇过市”。 她还没任性到这种地步。 真是夸张,这到底是什么爹,这么巴不得自己女儿死。 她想了想,抬眉问这个背着手的男人,“你是上帝吗?” 庄主一愣,什么东西? “你又不是上帝,凭什么定义什么东西是吉祥的,什么东西是不详的,我的星标代表不详,有公文批示吗,有法案记载吗,什么都没有,岂是你一句话就给定了的。” 她别过头,“除非有一天,上帝下来亲口告诉我,或者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不详的标记,我才认。咱们庄才多大,想代表全宇宙吗?” 庄主听她说话,气得耳朵快要聋了。 她跟他要上帝,她跟他要证据,要什么证据,他就是证据! 她说的话也叫人听不懂,全宇宙又是哪里,一个外面的乡吗,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一点该有的本分都没有,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胎出来! 真是作孽,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还要生出个怪胎来气自己。 气大伤身,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怒气直冲冲的对着流冰海。 确实没有上帝也没有证据。 法案? 法案又是什么……庄主气冲头顶。 “你真是荒唐!”他声音如钟似的。 以前只觉得她任性,脾气坏,现在看来脑子也有问题。 “七日后,你嫁人!”他不与她争辩,再次命令。 流冰海也不想和他吵了,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庄主被她一步一个脚印的扫出院子,鞋面上都是被她扫上去的土。 “我不嫁,你有什么条件,我跟你交换。” 要不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她恨不得操起刀就宰了这个男的。 本来她想说,你放我一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庄里有个古墓,现在还没人知道,那个古墓里有很多宝贝,她告诉他这个秘密,告诉他古墓的位置,换他永不来找她麻烦,不知他是否能君子之约。 转念一想,他这么可恶,让他白捡一个古墓,实在浪费,还不如她去偷偷掘开古墓捡点宝贝。 但这个想法刚刚闪念,便被她否定了。 一切缘起缘落,风风雨雨,都从那里而来。 她再不想碰那里了,否则一定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算了,不如让他开个条件,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算了。 “没有条件。”庄主很执着,“你必须嫁。” 流冰海又继续扫地,把庄主直接扫出了“两万里”。 “我不嫁,到时我不配合,闹死闹活,毁的也是你的信誉,你愿意自己做主答应人家便去答应,倒是看看能不能把我娶走。” 流冰海当下便决定。 刀还是要练起来。 不去拼抢城池,不去战死沙场,也得留点力气,砍人啊。 庄主活生生被她“扫”走了,有时候不是自己想做个温柔女子世界便成全你的,她放下扫把,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说,你是一个人,是一个活人,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这个气一呼就是大半天。 马夫还是很想劝劝她,但也不知这一劝,是把她送上活路还是死路。 流冰海给自己胡撸了半天胸口,心里大骂了一万句脏话,并幻想杀人场景465回。 她要情绪稳定,她还要谈恋爱呢。 有的时候,人有了坚定的目标,就会变得更有毅力。 马上,她的胸口就“被迫”不再胀痛了。 果然,做自己是最难的。 做别人,真的是简单多了。 想不生气真的很难。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大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不管如何,她回来了。 她要好好爱自己,不能与全世界为敌。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使重来一次发现自己还是无能为力,甚至还是可能会做的很糟糕。 真让人伤心啊。 夜晚,流冰海坐在院子外面的河流旁,看着稻草吐露芬芳,黑夜升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包围。 或者,算了,和马夫和柯德一起过一生也不错,如果他们不嫌弃她的话。 她扔了一个石头,河流贱起一道浅浅的水花。 她又扔了一个更大的石头,水花便贱得更大一点。 她学着外面世界的“画饼”模式给自己洗脑,流冰海,只要足够努力,能找到更大的石头,水花还是可以变大的。 她又扔了一块,水花带着小气泡腾腾飞起。 水花的旁边,她看见了一个小哥哥。 第119章 自己的世界(6)那个小哥哥,穿着灰…… 那个小哥哥,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的长辫落到腰间,他距离流冰海几米远的距离,看着落日长河,孤雁胡天。 一朵水花贱到他长衫旁,沾湿了衣角,他站在流冰海身边好久,幽幽的说,“飞雁入湖,得一席自在。南雀北往,惜荡动之怜。” 他在念诗,这是一首什么破诗。 流冰海的石头在手里磨了一会儿,又放到地上。 她是一只南雀,嗯,也许是吧。 “你在说我吗?” 不是不跟她说话吗。 “你理我了?”她糊着脸问。 “只是路过。” 小哥哥背着手,就像诗词画意中唯美的场景一样,对她回眸一……顿。 “你自己在这里忧怜,可有的救?” 她捡起那颗石头又在手心打磨了一会儿,石头的沙土在掌心摊开一片白色,和她眼前白茫茫的河水一样白。 但河水明明是清澈的,还有黑蓝蓝的天。 哦,她可能又哭了,她掸了一下眼前的泪。 泪水沾湿衣袖,心中不减锋芒。 他大约是被“洗脑”之后,心中有了几分动荡。 这边风景独好,晚上他经常来。 如今多了一个人,就不是风景独好了,是风景不怎么好。 尤其她的石头又沾湿了他的衣角,如果这也算不祥的话,那不详之身的身份就可以被定义了。 他那回眸一顿,顿了许久。 因为他看见了她用扫把,把年迈的庄主扫出了半公里。 那个扫把土黄色的,和她当时扫地的脸一样黄,人家都说家有贤妻无灾祸,家里有个拿扫把拖人的女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是那庄主不幸还是她不幸。 但是,她那把子力气却是惊人。 他看见庄主被扫的满脸黑土色,最后眼睛一瞪,虎着脸就走了,她立着扫把看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把脸一横,一副玩世不听劝的样子。 这会儿又在这儿拿着石头,好像“他见忧怜”。 天苍苍河茫茫,风吹草低鲜少的牛羊。 “若不自在,就另寻出路,走的远一点,不在这里生活便是。”他道。 何苦在这里到处惹人嫌。 她回头,看着这位身穿长袍,长得像诗人一样,却是一位磨刀小哥哥的小哥哥。 他可知,原世中,她就是跑去了大中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城池之争,她再也不想参与,更不想在某一年的兵城之战中,会与他相遇。 “凭什么这里就容不下我。”她竟然说了一句特别孩子气的话。 他看着她稚嫩的脸上一片执拗,小嘴嘟嘟,满脸不快。 和刚才拿大扫把的时候大相径庭。 “在这里,你不好生活,若远方有缘分,不如嫁走。” 他就好像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狐疑的看着他。 “我猜的。”他坦诚道。 庄主是她生父,能让她拿着扫把扫走,恐怕只有让她远嫁离乡。 但是,南雀北往啊,她是一只南雀,却要被逼着北往,也确实可怜。 “我哪也不去。” 系统:她哪也不去,她就留在这儿烦你! 流冰海打了一下头。 “烦心烦恼,人生常事,这河里的漂流也不一定自在,都不知从哪来,又要往哪去,被风一吹,就跟着走了。”他说。 月亮越来越大了,升起一个大半圆,流冰海竟然觉得他长衫两袖站在这里,很像,李白。 说的话也那么诗意,真的是…… “你租牛吗?”她又问。 还是来点实际的吧,“你租,我便宜点给你。” “不租。” “那你做副业吗,帮我去租牛吧。” “不帮。” 他的回答十分坚决。 按正常逻辑,这个男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她的“努力和叛逆”所膜拜和吸引,拜倒在她的石榴裤子下面了才对。 这一世没有金手指? “不租算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那么我们回头再见。” 隔了一个长空,还是不知道路往哪边走,头往哪边搁。 回到家,她看到柯德站在院子门口等她。 见她回来了,柯德别别扭扭的问她,“姐姐,庄主要把你嫁到别的地方去?” “我不嫁。”她果断道。 柯德脸色这才好了些,“姐姐,那下月大秋节,我们一起去玩?” 流冰海点点头,但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便直接了当道,“柯德,你是不是喜欢我?” 柯德吓了一跳,小脸红扑扑的,慌乱的像一只小白兔子,“我我我”了半天,心都要跳出来了。 流冰海道,“你要是喜欢我,就转化成姐弟情吧,我只是拿你当弟弟,不会跟你有什么的。” 柯德的脸蛋忽黄忽绿,“姐姐,我……” “我不喜欢弟弟,咱们在一起长大,也太熟了。” 柯德一瞬间的难为情之后又浮现出很长时间的失望。 “姐姐……”他欲哭无泪,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婉转都不懂呢。 其实她不是不懂,是看透了一切,没有时间可耽误。 “叫我流冰海。”她道。 柯德张了张嘴,又闭上,蹙了蹙眉。 “叫啊。”流冰海道。 柯德又别扭了半天,“我不敢。” “那随你。” 柯德憋屈了半天,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就是单纯的,喜欢。” 流冰海笑笑,“你还未成年,发育不完全,想不单纯也不行。” 柯德脸直接肿起来了,“姐姐,你……” “好了。”流冰海打断他,“大秋节,我们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过呢。” 今年她20岁,柯德只有16岁,由于身份不好,从小都大他们都是远离人群,其实每年大秋节他都闹着要出去玩,年年都被马夫拦下了。 今年是他们第一次过节。 流冰海回到房间,从床底下拿出她这两天找到的面具底子,对柯德笑笑,道,“今年我可以踏踏实实过个节。”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大秋节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庄里面过节,她要给自己和柯德做两个顶级华丽的面具。 临近大秋节,她又牵着牛遇到涂塔,她问涂塔大秋节打算怎么过,涂塔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对她说,“你最好别到处瞎跑。” 她牵着牛一步步走开,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他说,“没见过世面的人,真是没文化。” 涂塔??? 说他吗??? 大秋节那天傍晚,流冰海给了柯德一个华丽大面具,是一个鹰的脸,他惊讶极了。 这是流冰海用面具底子自己画上去的,一只孤傲的鹰,非常精致。 “姐姐,你太有才了吧。” 她的则是一张美少女战士的脸,她在外面的世界看到过动画片,美少女战士神勇无敌,和她一样。 她在美少女战士的脸上又配了一只蝙蝠,给了她一袭黑衣,深蓝色的浓唇和暗黑的星空,在大秋节的圆月之下,这张脸极具妩媚和艺术,甚至有了神秘的色彩。 她带上面具,如一个披着战袍的美少女战士,在这个特别的月圆之夜,突然降临。 天黑后,她和柯德奔走在去集市的路上。 好像一定要到一个黑夜,戴着面具,就不会被人发现。 柯德说,“姐姐,你这脑袋可太好看了。” 流冰海回头,那烈焰的深蓝色的红唇,在黑夜之下,性感又迷人。 农庄的集市很热闹,这是附近乡可以集中赶集的地方,从地理位置上靠近农庄,但从归属上,是三个乡同时占有,尤其在大秋节,三个乡的人都来这里过节,十分热闹。 整条街都是吃的玩的,还有摆摊的卖东西,和她做任务时的那些世界没什么两样。 只是吃的东西奇怪了些,豆芽炒米,绿豆窝窝,玉米鸡肝包,还有糯芽菜爆出来的花,只有他们这个地方有。 流冰海很久没吃这些奇怪的东西了,难得出来尝一尝,味道还挺不错。 “姐姐,人好多哇,原来大秋节这么热闹。” 柯德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这确实是他们难得一见的大观园了。 还有武术表演和演皮影戏的,原来他们这儿也有皮影戏。 流冰海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演的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对抗家里的生活,他在她身上受尽了委屈,每日刨地种地当牛做马,却不得好,只在她口中成了一个没出息的窝囊汉。 女子啼哭,自己又是如何艰难,生儿育女维持着家庭,还要遭这般奚落。 男子听后又说,自己在外面被人追杀追打,她可知道。 那些追着他的人啊,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阴谋,他却可怜见,一不小心坠入其中。 女子又是阵阵啼哭,这纷纷扰扰闹不休。 围观的都是看个热闹,看着男子啼哭女子也啼哭,拍手叫好。 流冰海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背后的声音还在响:那些追着他的人啊,那些秘密和阴谋。 再往前走,还有戏曲,月圆之夜,一男一女入洞房,这对男女是世仇之家的后代,私奔到穷乡僻壤却情比金坚把歌唱。 柯德看得挺开心的,手里托着一盒玉米爆鸡肝。 他几乎把从小到大攒的钱都用来这次出游了,不过,也仅仅只能买几份玉米爆鸡肝。 流冰海更没有钱,本来指望着租头牛赚点钱带他出来过节,但是有她身世傍身,这里的封建脑筋,真是朽木不可雕,一分钱也没有赚到。 不过,现在带着面具出来,好像,竟然可以赚钱。 流冰海胳膊捅了捅柯德,“你看那边。” 大秋节的集市很大,那边有比试赚银钱的活动,比喝酒、舞剑、掰腕等等,相当于赌博。 反正闲逛也是闲逛,不如赚点银钱,赚了银钱之后可以去买点玉枝花露、醉香膏、大米炸鸡皮什么的,这边吃的都很奇怪,炸什么都喜欢带上米,而且是用生米下锅,炸成颗粒状,在这边米只是像豌豆一样用来炒菜的。 做任务时第一次吃到白米饭,把她惊讶坏了,米用水泡开竟然可以蒸的这么软这么大,换了一个世界,她也不再是不详之身,而是救世主一般的任务主。 流冰海到“赌|博”地界观察了一会儿,那里“人才济济”,喝酒的比试喝酒,舞剑的比试舞剑,他看这些人都她能喝,也没她能舞。 再往远处看,还有卖“武技”升级的神符和神册,也有“神仙水”,喝了有助于练功。 这些都不是针对农庄来卖的,农庄的人练武的很少,大部分只是普通种地的农户,这不是一个修炼修武的庄,八百年只出了流冰海这么一个“恶棍”,也因如此,后来被发现了古墓的农庄才如此受欺负。 要你们不拿我当祖宗,把我逼得远走他乡只能去保护大中城,不然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保卫家乡了吧,流冰海现在忽然这么想。 不过,这一世她也没打算再修武了,她想试试只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会如何。 所以她只是往卖修武神符的摊位看了一眼,便一心只想着喝酒了。 那个摊位人还蛮多,有个别也带着面具,这里和外面的大集一样,有人会带着花花绿绿的面具追追赶赶,新奇而热闹。 目光回到”赌摊”上,喝酒的人摩拳擦掌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直输的人输掉了一袋子零钱,输的荤段子都出来了。 对面的赢主也是个男的,荤段子一个又一个的接,输的人不光输了酒局,也输了荤段子,气的汗流浃背。 酒的燥热更使他心情烦躁,最后把酒杯一摔,不喝了。 酒杯滚滚而落,是铜器,所以不碎。 流冰海捡了起来,说,“我喝。” 周围人并不好奇,这赌酒来来回回,总有人来有人走,多她一个,并不稀奇。 但她捡了谁的杯,就得和谁的对家喝,除非对方不接战,才能换人。 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笑,绅士的给她倒满酒,流冰海仰头灌下,这点酒对她而言就像喂猫一样。 但是,这一杯下肚,她却瞬间愣了一下。 这酒烈啊,可真是纯纯的烈酒,烈到嗓子发痛心发痒,和她平日常喝的不同。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只是嗓子火辣,她忍着便是。 几杯酒下肚,她身上开始发热,神智却很清醒。赌摊上的赌规写的很清楚,连喝十杯便可赢得摊主发布的十元钱基础奖励费,之后,便是自己和对家的赌局。 流冰海算是接应刚才那个男人的,算是赌客,游戏由对家出赌注,对家出赌注赌你喝几杯,自己若接赌,就压上钱。若喝不下,钱就归了对方,能喝下,对方的赌注归自己。 换过来也一样。 也有赌二人同时喝的赌法,对方先立赌注,接赌的人同样压上钱,赌二人同时喝几杯,谁先喝完,钱归谁。 现在对方这个戴面具的,选的第一种方式。 流冰海一连喝了十杯酒之后,拿到摊主的奖励费,正式拿到对|赌资格。 对方很绅士的伸出手,请她坐下。 烈酒虽烈,只伤嗓子,柯德买了一个玉米给她打底,她三五口吞下,胃里的灼热感好了大半。 对方赌上20银元,赌她喝10杯酒,加涂茶花和柠檬果的。 涂茶花是这边一种调味花,加到酒里增加烈性和酒精的散发力。 流冰海把刚才的10元压上,十倍加了涂茶花的酒一饮而尽。 上一世什么烈酒她没喝过,修武的时候,都是用酒入技,边喝酒边舞剑。 男人又赌上50元,赌她十五杯酒,加十五倍涂茶花。她能喝下五杯,50元就可以拿走,如果十五杯都喝下,他便再加100元钱。 在这里,一元钱可以买10个馍馍,一千元钱就可以给一个穷门小户的姑娘办嫁妆了。 这十五杯加了十五倍涂茶花的酒可是喝了她一个酣畅淋漓,喝完酒,揉揉脑袋,再吃两口玉米棒子,十分过瘾。 她能喝,完全是因为她爱喝,兴趣决定专业度。 对方很是讶异,这回,对反选了第二种方式,双方拼速度。 拼8杯酒的速度,这次没有加涂茶花,流冰海想可能对方怕晕倒吧……毕竟刚才已经和一个男的比试了好半天。 8杯酒,不加涂茶花,对方给了30元赌注,流冰海也压了30元。 这种方式双方的赌注必须一样多。 对方很有风度,先敬拳,再喝酒,对方马上喝完第四杯的时候,流冰海抓紧时间把第五杯迎面而下。 她提前对方两杯喝完。 没有涂茶花的酒,跟烈水差不多。 酒精散发力不高,就是,辣舌头。 流冰海不想再喝了,她还得留把子力气。 她拿上钱,给对方敬了个拳,赌酒时偶有撒泼耍赖的事情发生,她的左腿也准备好了,如果他耍赖不放她走,或是想扣她的钱,她就给他一腿。 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恭恭敬敬的让她走了。 她还得去掰腕。 喝酒、掰弯、舞剑,她要一一比一下。 掰弯的都是彪型大汉,都壮的跟牛一样,她有点犹豫。 她力气虽大,比的却是巧劲儿。 跟牛比牛劲,还得把她家牛牵来才行。 “姐姐,这个就不必了吧。”柯德说。 但是流冰海很想试一试。 她选了一个稍微苗条些的男士。 她很好奇,是她的巧劲厉害,还是对方的肥肉厉害。 对方压了10元,她也压10元,两个人开始掰腕子,周围乱乱哄哄的都是各种加油鼓劲的声音。 {小姑娘好勇猛欸敢来这里和男人掰腕子。} {你咋知道她是小姑娘,说不定是小伙子欸。} {你没看人家面具上是个美少女小姑娘嘛。} {说不定是个障眼法,其实是个小伙子欸。} 周围的讨论声夹杂着因为过度用力而此起彼伏的“哈吼”声,场面十分热闹。 流冰海的大力金刚手,差点掰弯了对方的肥实油腻拳。 不过尔尔……她心想。 她心虚的踹下赢了的票子。 如此一般,不用租牛了,每年来这里赌上一赌就是。 对方气不过,还想和她再赌一局,甚至怀疑她手上有什么玄机。 流冰海摊开双手,两手空空。 肥腻男哼了一声,又跟她比试了一局。 她又赢了。 赢的不太爽快,因为他手太大了,她握着费劲。 男的不服,又来一局,这回流冰海少压了一点钱,学乖了,嗷嗷乱叫的输了一局,男的才肯放过她。 这个摊位比酒摊还要热闹,都是肥头大耳或者力大如牛的壮人,嗷嗷的叫声也不间断,拍手拍巴掌叫好的络绎不绝。 柯德见她赢了这么多钱,激动坏了,“姐姐,你赢了多少?” 流冰海趴在他耳朵边说,“不知道,回家再数,你想吃什么?” 第120章 自己的世界(7)柯德看了看远处,有…… 柯德看了看远处,有炸大鱿鱼,2元钱一个,“姐姐,给我四元钱,我去买两个鱿鱼吧。” 流冰海就给了他4元。 他买了两个鱿鱼,开开心心的回来,给了流冰海一个,顺便,她也能补充力气,缓释一下刚才酒局上的酒精。 吃完鱿鱼,她又开始战斗。 她想和整个掰腕摊里看起来最厉害的那个男人比试比试。 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那个男的看起来得有二百多斤,膀大腰圆,已经赢了周围一圈人。 如果流冰海把她赢了,恐怕会有点太显眼。 她想了想,觉得,也无所谓,她又不是逃犯。 她提出和那个男的比一局。 男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屑和她比。 “我不欺负人。”他气焰嚣张的说。 流冰海谦虚道,“我只是请教请教。” 男的犹豫了一会儿,在一众人的起哄之下,才答应和流冰海比试。 他先是宽了宽衣,调整一下精神面貌,但是看流冰海盈盈一握的腰身,也没太当回事,大剌剌的把腕子一伸,像个梁山好汉一样,冲着流冰海:“嗯。” 流冰海握上他的手。 这可真是软绵绵的一双手,流冰海握上这双软绵绵的手,咬住牙和他掰腕。 名不虚传,不愧是整个摊位上最有力气的人,流冰海加大了力气,觉得自己和他兴许能半斤对八两,但是她没太多用力,怕被伤到。 最终,她浅浅的输给了这个大汉,输了10元,如果赢了,恐怕要在这里停留许久,她可没这个闲工夫,有力气留着明年再来。 她和大汉彬彬有礼的敬拳,就结束了这场赌局。 她想留着力气去舞剑。 只有赌剑赌赢的人,才有资格去买那边卖的神符或者神仙水。 她没想*买那些,但也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准,而且,赌剑这边的赌金更大。 光是“敲门砖”,就可以拿到摊主奖的30元奖金,比赌酒的奖金要高上三倍。 对手看起来也更有风度些,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毕竟是技术活,要从小修炼剑法才能有这样好的造诣,所以大多数人家境也不错,流冰海戴着面具看着这帮人,想着和这样的人比试心情也好些,奖金又高,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小哥哥什么的。 磨刀哥不理她,爱理不理,她多撒网广捞鱼,就算要嫁到外省,也得是她看中的喜欢的,稀里糊涂被那个男人嫁给一个跛子算怎么回事。 她在舞剑的摊位旁边看了一会儿。 这边的喝彩声更大。 她看中了刚刚赢了30元“敲门砖”的人,不知男女,身材纤长,刚刚过了摊主给设立的第一阶任务。 只要在这里按要求耍上一剑,就可以拿到30元,然后进入对赌区。 摊主会按照专业的剑法籍文来提要求。 流冰海看了刚刚那个人的剑法,技术一般,她觉得她能赢。 “您好,我能和您比一剑吗?”她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有点讶异,一个带着美少女战士面罩的姑娘,能耍出什么样的剑法。 他笑着伸出一个手势,请她开始,流冰海便接了摊主给设置的任务,按他要求,耍了一个“穿堂”剑,剑法中规中矩,不失风采,很快拿下了30元。 她要和这个男人比剑了。 男人压上了50元,她也必须压上50元,这里只有这一种比试。 虽然很心疼,但她还是压上了钱。 此番没有输的资格,她举着剑,和男人比试起来。 欢呼声雀跃声接连不断,热闹的像个赛马场。 一炷香的时间,流冰海要把对方打到认输,认输就可以拿到50元,如果平手,被刺中更多的那个人要输掉20%的赌金。在这一局里,也就是10元。 谁刺谁更多,有摊主来看,摊主也是修武多年的人,说不定是个高手。 流冰海戴好了面具,和对方刺起剑来。 在这里刺剑还是很安全,大家都在玩,没有人是显眼包,为了50元钱,她把对面的男人打的落花流水,几乎可以说是屁滚尿流。 这个时间段里的流冰海,还没有那么能打,对应到过去的世界,此时她应该刚刚发现古墓不久。 而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好好修她的武艺,全凭着一股子蛮力和从小偷偷学武的戾气。 是的,是戾气,不是力气。 满身戾气,只想大杀四方片甲不留。 从小当她被“不详之身”笼罩而处处受困的时候,她都是跑到庄后面去和空气大杀四方。 现在,虽然原世界后期修武的武力值并没带来,但是原世界中的修武记忆是有的,她凭着对技术的掌控也能打个七七八八,要知道,在过去,她可是大中城的一等护卫,有什么是她不能对付的。 除了那个男人,没有她不能对付的。 流冰海打着打着,忽然想起那个那人,面露凶光。 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庄主,和陈德。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是她打不过杀不过的? 几个回合下去,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对方便支撑不住认输了,流冰海轻轻松松赢了50元。 看来不用租牛了,也不用去大中城挣钱,来这里赌一赌就够吃饭的。 她把一百元装起来,很谨慎的看着对方。 “继续?”她道。 对方摇摇头,平民小户,没那么多钱输在这里。 但是很快,有人接战了,就像她刚刚接那个输掉的酒鬼的酒赌一样。 有人站出来,想和她打一局。 此人已经过了“敲门砖”,在旁边等了许久,见一个小姑娘如此厉害,忍不住手痒,一定要切磋一下。 但他很小气,只出了30元。 流冰海如果嫌钱少,可以拒赌。 但她想了想,自己回来后发誓不做“贪财大魔王”,30就30,她接了赌。 两个人比起剑法,流冰海不想太显眼,一招一式都留了几手,再加上武力值确实不算太高,大部分剑法都靠着以前积攒的蛮力,她与男人对了十几个回合。 对方比刚才那位武艺要好一些,这么久了还没认输,流冰海加了技能,刺中他几个要穴,对方嗷的叫唤几声。 一柱香的时间下来,摊主宣布流冰海获胜。 对方不太服气,又加了一场比试。 流冰海不太想和他比,钱又少时间又长,她有些要“原形毕露”了,想了想,对那个人说:比可以,赌注要加。 她虽然不想当贪财大魔王,但是基本的世道总不能乱。 30元要打那么久,太累了。 对方同意了,加到了50元,她接了赌。 接完赌她才发现,这人是个骗子。 上一场他故意压少了钱,又故意输她,让她以为自己一定能赢,骗她这次“加钱”才接赌。这一次,好家伙么,人家火力全开,招招无敌招招致命,比起刚才那个弱鸡,剑法威力翻了三倍。 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她想起在大中城练的“穿阳”剑,虽然在这一世没练过,但是照着剑法她也能比试个七七八八,一套新鲜出炉的穿阳剑送给他。 对方明显惊了一下,大约也是没想到她也“藏了一手”,对反也加了武力,一柱香的功夫,谁也没认输,但是对方被她的穿阳剑刺的呲牙咧嘴。 这套剑法只有大中城的武师才有,能到大中城当护卫,真是她回忆里一段值得骄傲的往事。 她刺到他14处,他刺到她3处,流冰海赢。 穿阳剑法,是专治男人的,如果对方是女人,还有穿阴剑……她暗搓搓的想。 100元入账,心情真的很好,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有,那一定是只有庄主那个封建顽固的男人。 哦不,还有陈德。 这世间唯有奇男子不可较量,其余皆可。 “还比吗?”她问那个男人。 男人摇头谢过,“女子剑法精湛,鄙人自叹不如,下次有机会再与你切磋。” 声音细弱,柔柔和和的,很是动听。 流冰海点点头,抱拳恭敬道,“感谢承让。” 现在兜里揣着二百大几元,可以好好和柯德过个节了,流冰海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大中城,挥剑如雨,拼抢城池,坐拥满屋宝物,金银如流水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她过过,也没有什么好,不如现在挣点小钱,可以带着柯德在集市上好好吃几顿美饭。 四周还是很热闹,看热闹的都在赞叹她这个小女子的剑法。 她按按兜,心满意足,退出赌摊,想去其他地方转转。 然而,这时,却从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女声:“我要和她比试一番。” 这声音让她一惊。 流冰海回头,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靓丽的长衫,头上带着美丽的花圈,她摘下那个花 圈,看着流冰海道,“我要和你比试一番剑法,如何?” 这样的声音,熟悉的像从脑海里面蹦出来的,那种甜甜的,腻腻的,还带着花香的味道。 流冰海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女孩的样貌还是她记忆中的味道,甜美,率真,额头上,还有一只深黑色的、在夜晚中并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黑色蝴蝶。 那个噩梦又回来了,往事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竟然在这个情景下,遇到天天。 天天手持着一把剑,露出美丽的笑容,另一只手拿着刚从脑袋上摘下来的花圈,对流冰海说,“我们赌上几局,你若能赢我,可以会挣到很多钱的,我想和你比一比,怎么样?” 这一世,她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天天。 而且,对方想和她公正的比武。 那么,按时间推算,天天已经离开莱花乡,往农庄这边走了,看来,的确再重新过一世,有些人还是避不开。 天天的眼神明亮皎洁。 她想比武。 流冰海的脑袋突然震痛了一下,看着这张脸,好像已经看到若干年后她抱着和陈德的孩子站在风雪中,他对自己说,我只想护我的妻儿安好。 流冰海的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陈德的身影。 她并不期待看到他。 可是天天期待的目光对着她。 她的视线回到天天的脸上,那只黑蝴蝶似乎只有在晚上才会露出痕迹,白天的时候,它便会消失在阳光下。 天天想比武。 比武做什么呢。 她可不是不知道,只要天天呼唤,莱花乡的群族便能听到她呼唤的声音,然后,随着她的声音赶来,再接着呢,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又是一场几个部落频频交战的风雨?然后上一世的噩梦继续卷土重来,陈德会回到她的世界? 流冰海光是想想,便觉得浑身难受,头骨热的像要裂开。 这张脸,那么美,可是,它能掀起风暴。 “不比。”她说完,转身便想逃走。 “欸欸欸。”天天快跑了两步拦上她,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笑容可以欺骗世界,“为什么,我很想和你比试欸。” 这声音轻快,明媚。 流冰海:“不想比,我累了。” 她的头已经开始发热了,看到天天,急火攻心的难受。 天天蹙蹙眉,不太情愿,“这位姑娘,我真心要和你比试的,你如果今天没时间,改天也可以,你那么厉害,和别人都比了,为什么不和我比,是看不上我吗?” 流冰海别过头。 真是,还是这个样子。 只要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这是什么毛病。 这一世,她不奉陪了。 “对不起,身体不舒服。”她对天天说,“抱歉。” 然后,她火速的拉着柯德离开赌摊,天天穿着金白两色的长衫站在后面望着,懵懂的脸蛋上一脸的不解,她又追上来,非常执拗。 她拽住流冰海的手臂,执拗道,“你别走,跟我比一场。” 流冰海额上的青筋快爆出来了,她不太友善的对着天天道,“姑娘,不必强人所难吧。” 天天的嗓音高了很多,“强人所难又怎样,你为何这般高傲?” 高傲?她拽着人家的手臂,还说对方高傲? 要不是不想卷土重来,和莱花乡的人混为一团,她现在就一脚把这女人踢飞出去了。 可她不依不饶,似乎很想掺和热闹,就是不肯放她走。 后来是最初和她比喝酒的那位男子站出来主持公道,说天天这位姑娘看着那么漂亮,何必强人所难在大街上招人笑话呢。 天天紧了紧眉,这才放开她的手臂。 流冰海拉着柯德离开了这伙人。 她急火攻心,没有急火,却也攻心。 她本来想带柯德好好转转,现在,脑子却乱的很,连继续逛集市的心情也没有了。 柯德有些好奇,“姐姐,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 “那姐姐为何不愿与她比试?” 流冰海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愿比,谁也不能奈我何。” 她本来想说“你以后也离她远一点”,但柯德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这句话扩大事件,再引出其他风波。 她拉着柯德往集市更远的地方走去,这个大集要好几天,她本想带柯德好好玩玩,可是这么一下,她突然心情躁动,非常头疼。 天天那张脸,把陈德的脸也一并带了进来。 她的头越来越疼,而且越来越热。 远处还有皮影戏,是男女婚嫁的戏,她觉得,也许和柯德开开玩笑就好了。 她说,柯德,要不然在这里把你嫁出去,那边可以抛绣球。 柯德不知道她忽然在胡说什么,蹙着眉道,“姐姐。” “西边的鬼市也可以,绣球可以用来比武也可以用来招亲。” 她的面容变得滚烫而通红,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合了一下。 “你也可以去招亲。”她说。 柯德终于受不了了,压着嗓子怒了一声,“流冰海!” 哦,原来你会叫我的大名啊。 流冰海笑了笑,“你胆子大了。” 说完,她头一痛,好像有块石板顶住了她的穴位,让她差点栽在地上。她顶着这块石板,长袍一挥,决定打道回府。 一转身,迎面一阵冷风,她头痛欲裂,差点栽倒。 120-130 第121章 自己的世界(8)回到农庄,她躺在床…… 回到农庄,她躺在床上,发了三天的高烧。 从没有被一个人的出现,而吓到高烧过。 那些她根本碰也不想碰的人和事又卷土重来,似乎她又冲进了那些战场里,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她马上就即将被卷进这场无休止的战争里,难道,非要她再一次和战场上的陈德相遇,非要她重新回到那一世最后的那个画面里。 她才不。 盖上被子睡大觉,一睡睡了三天。 额头上的温度快把身体都蒸发了,柯德看着她红透了整张脸,给她煮了好多硫树花,是这边退烧的花。 她做了三天的梦。 梦见所有的事卷土重来乱作一团,梦见陈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严肃的凝望着自己。 她觉得上边的日月都是滚烫的,恨不得一睡就不再醒来,她似乎看见陈德举着一把剑和汹涌的人群一起向她涌来,这个人群里,有要贩卖她的,有要杀掉她的,有要跛着一只脚娶她的,有要把她拆的四分五裂扔到外乡的,她从来不知自己是如此遭人憎恨,要有这么多人想要把她赶尽杀绝。 几个无日无夜的觉醒来,她觉得头昏沉沉的,暗无星月的天空如一团密不透风的墙,气压也极低,将她向遥远的外太空推。 期间,一直有一个沉沉的声音对她说说:流冰海,醒醒,你别吓死啊。 是系统贱了吧唧的声音。 她终于醒了。 睡了几个看不见天日的觉,梦见一群让她看不见天日的人。 醒来后,她依然觉得毛孔都是张开的,有丝丝凉风往她的毛孔里面吹。 柯德的深眼窝深深注视着她:“姐姐,你睡醒了。” 流冰海眼皮无力地抬着。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柯德简直怀疑她撞邪了,听说在他们这边晚上遇到脏东西就可能魂不守舍的睡个不停,她之前明明还能打能斗,怎么碰到那个要和她舞剑的女孩子就一睡不醒了。 那个女孩子不会是个不干净的东西吧。 “姐姐,你好了没?”柯德说。 流冰海坐起来,胡撸了一把头发,这个觉睡得真是好长好长,“我睡了三天?” “是啊。” “嗯。” “你还一直在发烧,你现在,我看看……”柯德摸了摸她的额头,如释重负,“好了,不怎么烧了。” 流冰海的眼神迷离又坚定。 迷离是因乱七八糟的梦境和过往交杂,使她困惑,坚定,嗯,她不想和他们再次混为一谈,这一点无比坚定。 “你怎么了,姐姐。”柯德道,“那个女孩子不会不干净吧,你一见到她,就病了。” 不干净? 就是不干净,呵呵呵。 “有可能。”流冰海忽然抓住了什么出口似的,郑重其事道,“你以后见到也离远点。” “啊。”柯德道,“我知道了。” “不过那个女孩子挺漂亮的,怎么会是不干净的东西呢。”柯德道。 流冰海望向柯德。 她想起在他们这个世界,是没有鬼怪之说的,他们只有不同的种族和不同维度的生命体,柯德口中所谓的“不干净”,大概不是外界的鬼,而是与他们不同种族、会与他们产生对抗的不祥之物。 如此说来,那个女的,可不真的就是“不干净”的东西么。 这一世,不管黑蝴蝶还是白蝴蝶,她都没兴趣。 “漂亮的不一定干净,脏起来威力更大。” 柯德……“那你还好吧?” 流冰海:“我没事了。” 自己怎么了,自己心知肚明。 天天出现了,按照时间线,陈德应该也会出现的。 她这是急火攻心,气攻到内胆,火大。 还有着丝丝恐惧萦绕。 可她是流冰海诶,不允许自己恐惧,这世间有什么好怕,不过是一堆硬|邦 邦的生命体,没什么好怕。 眼睛转了一圈,她拿起镜子看了看,要不,这一世,还是允许自己怂一点吧。 镜面里那张无邪的脸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改变,从现在开始,她是一个有所“怕”,有所“恐惧”和“闪躲”的怂球流冰海了。 还没有做过这样的自己,好像也挺新鲜。 这么一想,恐惧感反而褪去了大半,她拿着镜子说,“再来点水喝。” 柯德赶快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一饮而尽,又叮嘱道,“记住,那种不干净的东西,一定要躲着点,万一要是又来找我,一定轰走,实在不行就赶尽杀绝。” 柯德一愣,“怎么赶尽杀绝?” 流冰海道,“等我想到再告诉你,我现在要出去走一走,你记得喂马喂牛,以后没事还是不要到处溜达了,怎么会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呢,真是。” 说完,她便下床去院子外面了。 柯德一边看着她走远,一边发愣,回过神来才想,这个女人,叮嘱他不要到处溜达,自己又跑没影了,再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可怎么办。 此时正是傍晚,她已经睡了三天,睡的昏昏沉沉,神智也不是很清醒。 她去河旁采了一些山塘花。 这边花草无限,很多都可以治病,她头晕,便采些山塘花来泡水喝,这个法子,还是以前她躲在古墓里盗宝的时候发现的,有一日她在古墓里待的头痛,便出来煮水喝,正好到了山塘花脱离树枝的季节,随着风飘到了她的水壶里,水壶没有盖盖子,山塘花在里面泡了很久。 她喝完水,头痛变好了,神智也变得更加清醒,之后在大中城,只要她因陈德而心力交瘁夜不能寐的时候,就去摘些山塘花来泡水喝。 可以说,山塘花陪她走过了大半生的苦恼,也是她自己的小秘密。 她到河边的树上摘下山塘花,偷偷揣进兜里,她盘算着,在她神智恢复正常以前,就不到处溜达了,以防万一。 采好花,她回家泡了几天的山塘花水,这水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只要喝一杯,很快就清醒了。 流冰海又休息了几天,一日傍晚,忽然有个农户找上门来,询问她租牛的价格。 是之前那位地多牛少的田鹤,他趁着天色已晚,偷偷来的,想要租牛,可是他顾虑重重,实在忍受不了旁人的非议,一定要流冰海保证,牛要他偷偷牵走,不能跟任何人说,也不要让庄主知道。 流冰海答应他,给了他一天一铜钱的价格,他偷偷摸摸的牵了一头牛回去,并且跟流冰海说,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要到他家里去找他,如果有事通告,就写封信塞到他家门缝里。 “行。”流冰海收了他20个铜钱的定金,并立下字据,便答应了他。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还是很不安。 自从那天,大秋节之后,她的心中都很不安。 她又拿出镜子照了照,这张椭圆的鹅蛋脸颊,真是长得极其标志,放在这里,就这么沦为不祥之物,实在是可惜了。 可是若不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呢,还去大中城当护卫吗,还去等着哪一年哪一刻,与陈德在兵荒马乱中重新相遇吗。 历史的车轮虽然不会完全相同的运转,可只要走上了和过去同样的路径,便势必会在相似的轨迹中,与过去相逢。 放下镜子,她暗自想了想,然后揣上了田鹤给他的20个铜钱,出门了。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没什么胃口,和马夫说了一声,给了他10个铜钱,交代了田赫租牛的事。 马夫有些惊讶:“有人肯租?” 流冰海道,“嗯,他偷偷把牛牵走了,如果牛死了,他要赔一头牛的钱,这是字据。”她把字据交给马夫。 马夫看到字据,拍了拍流冰海的肩膀,“傻孩子,这边的人如果能讲道理,我们还会生活成这个样子吗?” 于是流冰海恍惚了,她是不是生在一个不讲理国,或者是一个“六亲不认”国。 “先这样吧,钱您收好,如果不放心,我们只租两头,其余的还留着卖。” 马夫觉得也可行,只是觉得,难为一个小姑娘操心这些,心里忽的涌起命运对她的不公之感,而天渐渐暗了,这种不公和怜悯又变得强烈起来。 他想,下次若庄主还来催婚,他替她挡回去就是了,大不了,他就养她一辈子便是了。 流冰海趁着夜色还没有太深,出了家门。 她一路往南边走,走到那天那个小河边,那座灰色的砖石建的屋房。 那里面有个人,似乎可以调戏一下,也可以拿来问问春秋冬夏,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搭理,毕竟,秋天已经来了,天气变凉,人心可能也会跟着凉薄…… 屋房之外有一道院门,今日院门关着,她拍了拍。 涂塔打开门,手上还拿着一把未磨完的刀。 “你……” “胸口疼。”流冰海抢先说,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很小的刀片,和几个铜钱,“刀片你磨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能打笑脸客吧,涂塔蹙了蹙眉。 流冰海走进他的院子,“我这几日头晕眼花,脚后跟还特别酸胀,想来是家里的刀片不快了的缘故,你给磨磨吧。” 这种理由,涂塔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看她确实一脸萎靡与不振,可见这几日精神气确实不足。 “刀片,也影响你的身体?” “总之,就是浑也割不开,费劲费力,浑身不自在,也或许是大秋节那日天气太凉了的缘故。” 唉呢,兴许找个人抱一抱,就能暖实些。 涂塔无奈把她领进院里,给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吧。” 今日又是什么事,是央求他租牛,还是央求他替她租牛? 可她显然并不为这事而来,决口不提租牛之事,只是那天,昏睡了三天之后,打定主意要做个“怂人”,打定了主意要做个能直面内心恐惧的怂人,所以,特来实践。 “磨一个刀片,要几个铜钱?”她问。 涂塔从未接过这种活,也不知怎么要价,而且料想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想占她便宜。 “算了,这次帮你一个忙,下次磨大刀再说吧。” “那谢谢你了。” 说完,她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着,非常规矩的看着他磨那个细小的刀片。 磨好,他交还给她,她收起来,又黯然神伤了一阵。 “你自己一个人过的开心吗?”她问。 涂塔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她还想陪他吗,这可不是他想看见的事情,于是赶忙说道,“挺好的。” 流冰海黯然神伤道,“我最近觉得很累,很辛苦。” 涂塔无言,她又接着道,“头总是昏昏沉沉的,噩梦也是很多,不知是不是大秋节的晚上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影响了精神。” 大秋节,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手没停下,继续磨其他的刀,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吧。” 怎的不会呢? 流冰海纤细的手拂过发丝,“也或许是秋风太凉,大秋节的秋风更是藏了太多乡愁。” 涂塔?? 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斜睨了流冰海又道,“如何又和乡愁有关。” “当然有关。”流冰海声音糯糯,“我与这农庄天生不和,思来想去都是愁。” 涂塔的磨刀声沙沙作响,流冰海幽幽怨怨的声音丝丝入耳,“这些日子入了秋,更是有些许迷茫,不知在这农庄要如何生存,想来想去,想到头痛,饭也吃不下多少,夜深人静时心里怕的很。” 她一句一句的说。 涂塔磨完一把刀,放到一旁,冷冷的声音说,“怎会怕呢,大秋节那日不是还在市集上把酒言欢,与人赌酒耍剑赢得威武?” 嗯? 流冰海抬起醉人的眼,面不改色的顿了良久,“你如何知道?” 涂塔也面不改色,“我与你赌酒,你都不在怕的。” 什么玩意…… 那个穿长袍与她赌酒的,是他? 怪不得,那人酒量如此好,原来是磨刀练出的耐力…… “那人是你?”她又追问了一遍。 涂塔放下刀,一字一句道,“大秋时节月儿圆,我也是去热闹一番,不巧碰到你,真是幸会。” 流冰海低头思量,不说话。 “我还看你与人掰腕耍剑,都自在畅快的很,怎的没过两日,就头疼脑热神情不清起来,这病恐怕是出了幻象,得治。” 流冰海沉默良久,“我没在骗你,你若在场,是否也看到有一女子非要与我耍剑不可?“ “嗯,非常漂亮一女子,额头上还有一只黑蝴蝶。” “是。” “那又怎样,这与你身体又何干。” 流冰海暗暗的想,那女子不干净,你们却人人都道她漂亮。 涂塔:“她是莱花乡的,那边以黑蝴蝶为族印,不是什么坏人,你莫不是被外乡人吓着了?” 流冰海沉默良久,发现“怂包”的人设确实非常不适合她,她再娇弱下去,仿佛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这装腔作势一女子”。 “不说了。”流冰海道,“反正我这几日身体很不舒服,你可知日常的身体不适要怎么治?” 涂塔直截了当道:“睡觉可解三分愁。” 流冰海又是良久没说话,“你是本庄人吗?” 涂塔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拖延着,没回话。 “我想,你是心善厚道之人,所以可否告知,我这样的女子,该如何幸福快乐的生存下去?不被迫漂流,不苟且偷生,不兵荒马乱黯然神伤?” 你是厚道之人,否则,就不会偷偷送药给我。 涂塔看着她纯净又带着一丝狡诈的面容,沉默了,她这样的女子,属实很难幸福安稳的生存下去,除非…… “找一得意良人,护你终生。”他说。 然后,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光。 他又加重了磨刀的力度,这个女子,这种火辣辣的目光,已经超过三次在他的视线中停留了。 “我不行。”他道,“你另找他人吧。” “为何?” “你不祥。” “有何不祥?” 涂塔定定道,“世人都道你不祥。” 流冰海又定定看了他一眼,“那,我证明给你看,我很祥,可不可以?” 涂塔回头看到一双非常真诚的、朴实的、渴望幸福的眼睛。 这是多想谈恋爱啊这个女子…… 她伸出手,有十个铜板,并告诉他,“田赫来找我租牛了,他都开始突破顽固信念了,你作为新时代男性,还不也跟着突破?” 说完,她又把铜板装进长衫袖中的口袋里。 小哥哥,她是一定要追的。 这一世都说好了,要过日子,要好好谈恋爱,再也不去骑大马了。 她那种坚定的必须得到小哥哥的目光,让涂塔觉得自己肯定是完蛋了。 此后,她隔三岔五就会去田赫家塞封信,提醒他养牛的注意事项,她家的牛是要吃嫩草的,老草它不好消化,而且牛年纪大了,多少有点性子,一定要迁就它一些。 她想到一点就写一点,没几天就能塞进去一封,如果不是答应了田赫离他远一点,她也许会拿个大喇叭播放一下养牛法则。 偶而,会与涂塔“偶遇”。 只是这偶遇确实也不太偶,恰巧是他挨家挨户还刀的时间。 如果碰上他了,就拉着他在庄里聊一会儿,涂塔不是很想和她聊,她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唠唠叨叨,和那个在大秋节的夜色中挥刀弄剑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指一条更好的出路,于是,在她再次追着自己的时候,他对她说,“其实你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你可以去外乡某前途,你剑法好,身手也不错,外乡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大中城,大中城就是不错的选择,在那里会有跟着我更好的前途。” 这条路已经走过了。 她摇摇头,很坚决,“不去。” 他循循善诱,“女孩子,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女孩子,该有谋前途之念想,懂得为自己谋前程。” 流冰海想了想,低下头,“你就这么*烦我。” 这……“不是烦你,我。” “你酒量也好,怎不去做赌酒师?” 这…… “再者,我不是不详,我又不图你的刀,你怕什么。” 我…… 流冰海眼睛红起来,“我长得丑?不如那日的蝴蝶女子美丽?” “不是,你……”涂塔失了方寸,“你不比她差。” 流冰海放下心来,“那你怕什么。” 我…… 涂塔转身,一屁股坐到石板台阶上,他也没有怕什么,只是一个身份不详的女子,突然 冒出来与他这般亲近,属实难受。 流冰海坐在他身边,谆谆教诲,继续开导,“我貌美如花,冰清玉洁,与男子不曾有过半点亲近,我身强体壮,肩宽腰细,脑清目明,很是聪慧,你若能转变古板思想,才能有大好前程,否则,还说让我学会给自己谋划前程?” 他被她说的无力还击,最终,只看她非常认真地点头,对他道,“好好想想,我可能是你谋前程的大好福利,真理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她很认真的把涂塔教育了一顿,留下他孤寂的身影,回家了。 她路过庄园,路过田埂。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她路过草垛的时候,从她没有看到的位置,走了过去。 那个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后来终于回了个头,看到她的时候,叫了她一声:“姑娘。” 只那一声,流冰海便顿在那里,久久不能挪步。 她屏住呼吸,慢慢的转过身,陈德那张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微笑地看着她,“姑娘,可否与你打听个人?” 第122章 自己的世界(9)她做梦也没想到,她……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和陈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遇到了。 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剑一样的眉峰挺立而充满英气,双目坚定而炯炯有神,看起来真挚又有教养,虽然还带有一点点顽劣,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是一个会诓骗、欺凌,或者用剑心对着她的人。 在原来的世界,她就是被这样的他所打动。 那一世,她在湖边遇到他,他也是这样叫住她,问道:“姑娘,请问,这里就是仙聚农庄? 那时她在这个农庄鲜少的有人主动和她说话,她回答他是,又定定观察了他许久,便没了下文。 再一次见到他,就是他和别人打架,他似乎在拒绝什么,上去就给了别人一拳,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莱花乡的人,而他,只是祖上犯了错,一生都要为莱花乡所用的绿林人。 往事不堪回首,结束回忆,她提着一颗心,沉着脸,很肃穆的看着他。 “姑娘,可否与你打听个人。”他又问了一遍。 她很警惕地看着他,道:“何人。” 陈德:“请问你是否见过一个女孩,披着黑色纱衣,额上有一只黑蝴蝶?” 流冰海一想,就知道他问的是天天,很冷漠道,“没有。” 陈德听后,很释然的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那这里能留下来了。” 这时,流冰海才意识到,陈德最初来这里,其实是来躲天天的,那时,天天正喜欢他喜欢的要命,争着抢着要嫁给他。 如果她改口说“见过,就在我们庄里”,他说不定就另寻他处了。 但此时改口已经来不及,她就不该停下脚步。 本来并不想与他多说,只想加快脚步回到马夫家,流冰海转身就想走,但是,心里一股力量促使着她脚步顿住,又多问了两句,“请问先生从外乡来?” 陈德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来庄里做什么?” 陈德顿了一下,接着又笑笑,眼神颇戏谑,“只是听说这边风景独好,来看看,兴许,能留下讨个饭吃。” 流冰海一脸严肃,又望了他一眼便走了。 她不知如果自己是自己的任务主,会做些什么,说不好会拉着他套些话出来,你何时来的,打算几时走,留下打算做些什么,与你口中所说的那黑蝴蝶女孩又是何关系? 或许会套出些话来,给自己留个防备。 但现在她总觉得自己言多语失,只想快走。 一路走回马夫家,边走边想,若是现在就披上婚衣,嫁去那座灰色房屋的小院子,或许能踏实些。 想来,又觉得对磨刀小哥哥很不公平,好像与他交好,就是逃避世事一样。 他身高体阔,声音浑厚,是她喜欢的类型。 流冰海回到马夫家,柯德正在喂马,见她回来了,道了声“姐姐。” “嗯。”她简单应了一声,回房间泡了一杯山塘花。 镜子里的自己和那一世刚认识陈德时是同样的一张脸,只是比那张脸还要少些许戾气,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遥远,她看着自己,觉得亲切又陌生。 过了会儿,柯德敲敲门。 “进。” 柯德进屋,见她和平时不大一样,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脸色好像比平时白些。 “姐姐,你又怎么了……” 流冰海看看柯德,又想到陈德,同样都是德,差距却是千万里。 “没事。”她道。 想了想,又提醒他,“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躲远点,不要理。” 柯德顿了一下,猛地想起来不干净的东西,“姐姐,你又碰到了?” 她迟疑了一下,道,“没有,只是看到没见过的人,留点心眼,如果有什么不认识的人向你打听我,最好也不要理。” 她想起在原来的世界,陈德吸走她好多精血,导致她那几年都武力值下降身体状态不佳,就觉得浑身难受。 再见到他,她倒是没有什么“旧情难舍”的滋味。 她只想离他远点。 柯德目光坚定的点点头,“我明白,姐姐,谁对你不利,我肯定不会理。” “嗯。” 柯德出去后,她对着镜子说了一句,“流冰海。” 便没了动静。 莱花乡的人已经来了,不知道属于她的世界还有多远。 一连两天,她又做了几场梦,梦见上一世的陈德趴在她的身上,用她的血养他的伤,那时,她总对自己说,他是莱花乡的人,要为莱花乡卖命,这没什么。 而今,她醒来,依旧对自己说,这没什么。 可能当个小怂包还是不适合她吧,只要心里稍微一怂,真的会立刻软包包。 算了。 她梳洗干净,给自己竖起一个高高的马尾,和原世界中的她一样,棱角分明,眉眼清晰。 柯德见她换了打扮,有些惊奇,“咦,姐姐,你这样梳头发好厉害。” 嗯,厉害就对了。 一连几日的夜里,她都偷偷到后山练剑法,练的非常隐晦,用一根破破烂烂的木条当作 剑,将过去在大中城修成的那些剑法一一熟悉了一遍。 也不知为何要一一熟悉,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善战,却还是想备着,好像修起剑法的这一刻才有了安全感。 日月当空,星星陪伴,她一练就是七日,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山角,若是有人突然偷袭,她一个木棍刺过去,“失手”刺死也不为过。 她练习了许久刺死人的姿势,各种角度,要选择一个一刺便死的角度,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但她也只是练练,因为只要当她举起木棍摆出一副要杀人的姿势,系统就会在脑袋边上说,“你要杀人?你要杀人?” 她没想杀人。 但是它这么嗷嗷叫唤,真的很影响她修功。 她只是不想胡思乱想而已。 “你闭嘴!”她对系统吼了一句。 它终于不再说话了,但是系统一直提心吊胆,它知道,若有一日她为了复仇而把剑心对准仇人的喉咙,她会被定住,说不定会被送到遥远的外太空。 它提心吊胆,它不希望她去外太空,这里还有她没有得手的小哥哥。 这一世它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生怕她的血性让她犯下命案。 但她已经吼了它,它什么也不能说,只好乖乖的闭上嘴。 一连修了七夜的剑法,七夜之后又是七夜,一共十四夜,她修了在大中城学过的大部分剑法,木棍被她打烂了十几条。 她扔了那些木棍,解开发束,头发散落,露出鹰一般目光的脸。 鹰一般的脸上展露着鹰一般的目光,转而,想到一些事情,鹰气渐软,紧闭的嘴唇松动。 女子啊……还是得凶,她对自己说。 十四夜的剑法练完,心里稳当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他个三百六十五回合。 扔了木棍,回到马夫家,好好的喝上几壶山塘花水。 水开了,山塘花泡进去,清清淡淡,浅浅绿绿。 一连喝了几日,也没多少了,她准备去河边再摘几朵花,正午是山塘花香味最重的时候,她专挑那个时候,采了好多山塘花。 据说,人最大的恐惧,就是不能面对自己的恐惧。 这是她在外界的时候,听一个学过弗洛伊德的人说的。 此人说,击灭恐惧的方式,就是直面自己的恐惧。 所以,她要在太阳最大的时候来这里摘花,练了十四日的剑法,她忽然明白了,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没什么好怕的,哦不,其实,原世界中的她,根本也没有死。 她拿木棍挑了一下山塘花的花根,几朵花落下来。 她在这里捡了一个时点,大约相当于外界一小时的时间,一小包山塘花在手,心情不错。 转身准备往回走,一回头,就又看到了那张脸。 熟悉的陈德。 她已经梦见了他好几日,真是像老熟人一样。 但下意识心里还是停顿了一下。 俗话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可真是刚准备好,机会就来了…… 陈德看到她,有些惊喜,挑了挑眉,“又是你,那个姑娘,我们那天见过。” “有事?”流冰海冷冷道。 她要摆出一副臭脸,让他看见她扭头就跑。 但她的脸太臭了,陈德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事。” 流冰海转头就走,又被他叫住。 “姑娘啊。”他像个唐僧一样。 流冰海转过头,一脸不耐烦。 陈德被这样的表情伤到了,“我,我只是想问问,这附近便宜的住处有没有。” “没有。”她说。 陈德蹙蹙眉,“小姑娘,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 流冰海又摆出一张臭脸,“我都不认识你,哪来的意见。” 想想也是,这姑娘真是单纯的性格不好。 “那好吧,那我再问问别人。” “我们这里很穷,赚不到什么钱。”她说。 明摆着提示他可以远走高飞了。 陈德晃了晃神,神色暗淡下去,“我知道了。” 她转身又要走,陈德又叫住她。 这回脸色臭的跟粑粑一样了,他可是吸血鬼,她一点也舍不得让他再吸她任何精血。 “干嘛啊。”她问。 陈德只是想问附近打水的地方在哪里,实在不行,他打算自己盖个茅屋。 但看她脸这么臭,没敢问。 “没事,你忙。”他说。 天色又暗了,流冰海回屋将山塘花扔到床上,又出去修剑法去了。 一修就是一整晚,只有挥刀弄棒来的痛快,只要和陈德说上一句话,心中便有千万匹马踏过,她就只想修剑。 修修修,修他个一行白鹭上青天。 整整三天,她待在那个山脚下面不挪动,修了整整三个夜晚的剑,她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好像起来了,随着月光的明亮都起来了,没有什么是一个剑法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修几个。 这三天她不眠不休,将那十四日未能修完的剑法又一一修了一遍,三天后,她算是把所有剑法都捡了回来,只是武力值不够,个别剑法还不能完全掌握,但是心里对陈德的恐惧和烦感消散了很多。 三天过后,修完剑法,安心的睡了一觉,醒来已是第四日的晚上。 她想干脆一鼓作气,在这里再修上七日算了,舞刀弄棒实在太有安全感了,她这么一想,心里快意的很,伸伸懒腰便准备继续修剑,然而,刚捡到一个“身形”还不错的木棍,准备开练,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身形也不错,一袭长灰衫,在月光底下站着。 面容皎洁,神态凝重,还有几分怨气。 流冰海一怔。 “你怎么来了。” 是磨刀小哥哥。 这几日竟忙着修剑,再看到他好像已经隔了几世那么久远。 小哥哥脸上有些怅然若失,他凝重的看着流冰海,呆呆的问,“你在干什么?” 流冰海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棍,“我练练剑法,怎么了。” 这大半夜的,你也是出来练剑法的? 涂塔看着她,顿了好半天,才说,“你这几日都在这里修剑法?” 她点点头,“啊”了一声。 磨刀哥脸色更加凝重起来,怅然若失的幽幽望了她许久,望得她是心里发毛。 “你……咋了。” 磨刀小哥哥又顿了半天,十分不快的说,“你那日跑来我家,纠缠着我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要我和你比翼双飞,成双成对,我本来忌惮你的身份,从没想过这事,你却跑来纠缠我,然后,你就消失了,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天,你撩拨完我,却自己跑到这里修剑法来了?” 流冰海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这几天被陈德的突然出现惊着了,只想着修剑法,把这位小哥哥忘脑后边去了。 确实这些日子都没去找他,他这是委屈了? “我……”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怎么解释,怔在原地,“那你是来找我来了?” 她竟然还敢这么问。 涂塔非常气怀,“你撩拨完我就跑了,我还不能来找你?” “不是,能,能。”流冰海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些日子忙着练剑,没去找你。” 但涂塔明显真的很生气。 而且十分无辜。 没有见过这么渣的女人,自己要跑来和自己修好,说完就跑了再也没有露面,也不去问问他是否愿意,他就是想拒绝,也得巴巴的跑来亲自找她,怎么这么渣啊。 哼。 他十分的气哼哼。 “都二十多天了!”他报怨道,“你练了二十多天的剑?” 撩拨完他,就跑去练剑了? “是啊。”流冰海解释道,“忽然想起一些剑法,以前学过,很久没练了,就……” 涂塔又要黑脸了。 “是我错了。”她赶快说,“我不应该撩拨完你就消失,那你是想我了吗?” 她还撩拨? 涂塔脸色红起来,“你胡说什么!” 他又脸红又生气的样子让流冰海十分懵,又怎么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了突然。 “那你来找我是……” 涂塔更更更生气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她吗,是她来撩拨他的!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他红绿着一张脸,很生气的问。 “能。”流冰海坚定的说。 哎呦,这又脸红又生气的样子,真把她弄懵了,到底想她还是不想她?到底同不同意和她好?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能直说么,男人真麻烦。 以前她没有谈过恋爱,做任务的时候也是被别人主动喜欢,她也只是为那些情分感动。但在真正的世界里,她还没有实战经验,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 她不敢再说话了,看着涂塔,等着他先发言。 终于,他说话了:“你……” 说了一个字,他就停了。 反正就是很生气,还不能表达的那种。 流冰海知道错了,看着他欲说还休的样子,终于脑筋一转,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赶快承认错误,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撩拨完你,就中断这个话题跑来练剑,把你自己扔到一边,让你想拒绝我都没机会拒绝。那你是来拒绝我的?” 她这么一问,涂塔彻底沉默了。 他想掐死这个女人的心都有。 看着他冷漠的愤怒的想要杀了她的表情,流冰海这回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又错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她快疯了。 谈恋爱这么麻烦呢? 上一世她追陈德都没这么麻烦啊,喜欢就喜欢,背叛就背叛,你喜欢完再背叛就随你,老子只是伤心。 好像不曾如此挣扎…… 原来还有比伤心更恐怖的东西? “那……”她忽然又脑筋大转,灵感大开,“那你是愿意,跟我好了?” 涂塔也快疯了,这个女人的脑子好像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就不能婉转婉转吗。 他只是生气她不负责任,扔下他这么多天都不理。 他只是来看看她死了没有,哼。 “不是!”他直截了当的说。 流冰海哦了一声,“不管怎么样,再次相遇就是缘分,你别生气了,要不我抱抱你吧。” 她一把抱上去,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以后我尽量不把你扔下那么久好不好,但是我要练剑呀,练剑的时候来不及通知你,一练就要闭关,才没去找你,但是你就在月亮上,我每天都对着月亮看着你呢。” 她一连说了好多甜蜜的“谎言”,什么对着月亮看着他,这几天根本没想他,早把他忘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他这么生气,她只好哄哄他。 原来爱情是这样甜蜜的小负担。 “你弄疼我了。”他推开她,抱怨。 但脸色终于好了起来。 涂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她这几日练剑,练的好像清瘦了不少。 “你练了二十几天的剑?”他问。 “嗯。” “你好像瘦了一些。”他道。 流冰海叹口气,“修剑嘛,没怎么吃东西,很正常。” “那……”他还是有点委屈,但是又不好发作,板起脸,严肃的道,“你都修了什么剑法了。” “你要看我练剑吗?”流冰海道,“我练给你看。” 她舞起剑法。 舞起剑的她像一朵白云,能在天上飞,能冲上月亮。 飘来舞去,很是得意畅快。 涂塔看得眼花,看完,脸色又柔和了一些,柔和中,又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舞着舞着,她突然放慢速度,停下来。 好像不能把所有剑法都展示给他看,万一他发现她是个大厉害…… 可别再把她送到大中城当护卫去。 她停下来,蠢蠢的问,“厉害吗?” 他点点头。 “我就是玩玩,我不仅能舞剑,做饭也好吃,你知道大米是可以用水泡软蒸开的吗,以后我做给你吃。” 她说完,他又脸红了。 你不要再消失二十几天就是了。 “一个女孩子,剑法练的差不多就行了,别伤着自己。”他说。 “是是是。”流冰海赶快扔掉了木棍,这一世她要做个听话的小媳妇,“我就是防身用,不做其他,我哪也不去。” 她的意思是不去参加什么黑白人大作战,离所有纷争都远远的。 涂塔以为她说“我只在你身边”。 脸又红了。 他忌惮她的身份,可是,她几次三番的来勾搭他,又实在貌美。 “我还不能同意你说的事,我只是来看看你在干什么。”他谨慎的说。 “哦,行。”她大方道。 现在剑法有所提升,不怕陈德了。 涂塔脸又一嘟。 行?哼,好吧。 “那你接着练吧,我在这里看看。”涂塔说。 这回说的很认真。 流冰海不知真假,“为何?” 涂塔道,“你就练就是了。” 她便又在他身边耍了两个时点的剑,看过之后,涂塔道,“你左臂弯得太用力了,拙劲变巧劲会更好些。” 流冰海有些吃惊,“你懂剑法?” 涂塔蹙蹙眉,“略知一二,男人有不会剑法的吗。” “哦,是。”她赶快闭嘴,恐怕他再次燃起小情绪。 涂塔道,“以后你再练剑,告诉我一声,一连消失那么多天,我以为你死了,若是死了, 我也得给你收尸才行。” 流冰海根本听不懂这种“心口不一”的俏皮话,心想,谁要死啊,死也要拉上陈德死他全家。 “哦,行。”她乖乖的说,“那这样你就会开心吗?” 涂塔想了想,“还行吧。” 流冰海很认真的说,“行,那你怎么开心,我就怎么做。” 这句话一说完,涂塔笑了,微笑的侧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十分的娇羞,比河旁的山塘花还要娇羞。 然后,流冰海忽然发现,她好像根本不懂爱情。 为什么她普普通通一句话他就娇羞了?以前,她对陈德那可是实实在在扎扎实实天雷对地火的爱。 就像一条汉子对自己相中的城堡的那种,爱。 涂塔这么一笑,她也跟着笑了,这样的感觉似乎更柔软。 你们原谅她吧,她真的没啥经验。做任务的时候都是做任务,对一个男人说“我才不想你,等你死了我给你收拾”的时候说的也都是真心的大实话。 真实世界里的爱情,还挺麻烦的。 流冰海:我记得我爱过啊,爱得水深火热过。 第123章 自己的世界(10)回到家,流冰海解…… 回到家,流冰海解开发束,头发散落,鹰气变软。 系统突然出现了:流冰海! 她吓了一跳,把刚送到嘴边的山塘花水放到一边,“干什么你又”。 系统声音贱贱的:你这么勾搭小哥哥,要脸不要脸。 流冰海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我乐意。” 系统:第一次勾搭小哥哥,感觉怎么样? 第一次吗? 她怎么不觉得是第一次。 但又似乎好像真的是第一次,非常认真的,主动的,勾搭一个人。 之前对陈德,那是单刀直入的爱,好像都没勾搭过。 她没见他几面就喜欢他了,跟他说:我想跟你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一次她也是这么单刀直入对涂塔说的啊:我想跟你好。 她哪会知道练了几天剑,把他练委屈了。 “我没勾搭他,我很纯粹的,再说,你为什么老盯着我啊。”流冰海很好奇,“你都不用睡觉吗?” 系统:我怕你犯错误。 流冰海无语:“我能犯什么错误啊,还能杀人啊。”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觉得咯噔一下。 系统沉默了半天:我只能提醒你,要好好生活,不要搞些有的没的,修心修道修福修……总之,你赶快嫁人吧。” 它说的都是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 系统:流冰海,我希望你幸福一点。 系统突然温存起来,隔着空气,流冰海感觉到了它潮湿的目光。 它是真的希望她幸福一点。 “我知道了。”她拍了拍头,“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系统感觉自己的一腔好心总是被辜负。 再次沉默,退回到它该有的位置。 它看着她洗脸,洗脚,钻进被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真是闹心,这么操心,它害怕它会爱上这个母老虎。 又隔了几日,庄里都知道来了一个外乡人,但对这个外乡人的名字并不确定,传的也不一样。 柯德对流冰海说:“姐姐,咱们这里来了个外乡人,长得蛮好看的,在到处找房子。” “哦。”流冰海道。 “姐姐。”柯德说,“庄里人都说他来庄里是来探宝的,咱庄里哪有宝,你也注意着点,别随便搭理这人。” 流冰海顿了一下。 陈德本来就知道这里有古墓? “庄里人为啥这么说?” 柯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流冰海想起上一世在庄里见到他,他正和几个农户家的孩子打架,莫非,那时候他就开 始盗墓了? 还记得上一世,她发现了庄里的古墓并带着他一起藏进去,或许,这并不是巧合? 可是,最终他还是背叛了他,将古墓的事情告诉了莱花乡的人,回到了他的族群。 流冰海甩了甩头,不想想这些。 “不用管他,田赫租咱的牛该送回来了,这两天你在家里盯着,记得把牛收回来。” 柯德点点头。 然后很彷徨的看着流冰海。 “你看什么。” 他怅然若失,又心之所向的说,“姐姐,我觉得你以后会很幸福的。” “为什么?” 柯德微了一个笑容,“因为你有我啊。” 她差点魂儿没回过来。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又隔了几日,又传来消息,从外乡来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额头上有一只黑色的蝴蝶,长得漂亮的很,她一来就好像满农庄在寻着什么,也不知道究竟在寻什么。 流冰海听柯德说起来,忍不住想,难道是来寻古墓? 历史的车轮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世她没去招惹陈德和天天,所以,他们自己来寻了古墓? 手中瓜蕉的蕉皮一点点的脱落。 瓜蕉是这边的一种水果,类似外界的小芭蕉,非常小的一支。 大秋节和租牛都赚了点钱,流冰海买了点芭蕉改善伙食。 蕉皮慢慢脱落,米黄色的蕉瓤露在空气中。 流冰海想,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上一世的事情,或许和今生,没什么关系了。 瓜皮脱落的时候她的指甲抠到了手指,破皮,流了一点血。 流冰海用纸擦干,对柯德道,“那个女孩……外乡来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大秋节,要和我比剑的女孩。” 柯德顿了一下,愣了愣神,道,“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不过姐姐,她若是不干净的东西,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流冰海没说什么,该来的都会来,迟早的事。 “那个女孩住在哪知道吗?” 柯德摇摇头,“不知道,姐姐还是小心点,若是再遇上,烧个三天三夜,可让人着急了。” 流冰海笑笑,扔掉瓜皮,“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还是接着修剑法,只是后山怕被人发现,夜里经常在院子里修,但是在院子里也不妥,怕惊扰到柯德和马夫。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磨刀哥那里最安全。 但是,现在就跑去人家家里面修剑,是不是不合适啊……想来想去,她扔下木棍,又开始睡觉,这一睡就又是三天。 三天之后,田赫把牛还了回来。 她觉得一直躲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想到磨刀小哥哥家里看看。 又是好些天没去找他了,恐怕他又生气,责问为什么撩拨了他就又消失。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回,她可找不出什么新的理由。 她从庄里比较隐蔽的位置出发,希望不要再遇到陈德,但是刚到一个山脚旁,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在和另一个男声谈话。 女声的声音中有质问的声音,那明显是一个饱受着爱情折磨的女子,对心上人发出的质问:“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是天天的声音。 流冰海听到便停了下来。 天天追到农庄来找心上人了。 如果和上一世重合的话,现在,应该是她们两个舞刀弄剑拼杀的时刻。 她脚步顿下来,不想和他们遇到,打算从另一条小路离开,却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听到陈德对天天道:“我跟你说过了,咱们不合适。” 天天十分不愉快:“到底哪里不合适,你是一个绿林人,我都不嫌你,你还要怎么样。” 绿林人,莱花乡的罪人,终身要为莱花乡所用的人。 陈德的族上犯了错,从此整个家族沦为绿林人,原来的时间线里,他也是逃难才逃到了这里,却不巧被流冰海给看上。 这次,她躲到一旁,听着陈德语气冷冷的对天天说:“我是绿林人,就连婚嫁自由都没有吗?我这样一个无权无自由的人,你又喜欢我做什么。” 天天还是一样,非常执拗:“我就是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摆脱绿林人的身份了!” 陈德冷笑了两声,“是吗,这和傀儡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天沉默了,她知道,只要她扇动翅膀,就可以得到家乡的帮助,无数莱花乡的人会赶到这里帮助她,会捆了这个出逃的绿林人回乡。 可是,她舍不得啊,那是她一直深爱的男子,她舍不得。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样做,她不知扇动了翅膀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这样贸然让族人发现他的出逃,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除非,除非她能保护他。 除非她和他在一起,才能保证群族的人不会为难他。 可是,这又怎么和他说出口呢,他这样要强的性格,恐怕又会伤自尊了。 她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心里急得委屈。 陈德见她不开口,又道,“你只要扇扇翅膀,他们就会来把我捉回去了,只要你想,你什么都可以得到,但如果你喜欢我,还是放了我吧。” 他想要自由,他对莱花乡没什么兴趣,对给莱花乡当驸马、掌权、继承……都没兴趣。 他还想娶个喜欢的姑娘过一生呢。 他就不信摆脱不了绿林人的身份,*他就不信争脱不了祖上带来的束缚。 天天顿了一会儿,道:“德哥哥。” 陈德:“别了。” 他浑身发冷,“你来就是为了找我?你还是回去吧,算我拜托你。” 天天这时才从他们的话题中回过神来,眼神暗了暗,又摇摇头,“不完全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我要,找个人。” 陈德:“既然如此,就更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在这里的事,还请你保密。” 天天很伤心,伤心的半天说不出话。 流冰海大概听完了,转头想走,却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在不该发生的时候一鼓作气。 一连串的喷嚏声,让天天突然警惕起来,大喝了一声从山脚走出。 看到流冰海,她先是一顿,然后表情中有惊喜:“那位姑娘?” 流冰海扭头就想走,但是这样鲁莽而去未免令人起疑,便顿住脚步,说,“我只是路过这边,打扰你们说话了,抱歉。” 她以为只是偷听到两句情话,准备溜之大吉,却被天天拦下,“姑娘,慢些走。” 流冰海被她拦住,天天道,“姑娘,那天你不肯与我比剑,今日是否可以给个面子?” 怎么这人就这么喜欢打架的吗? 流冰海紧了紧眉,“我没兴趣,女士。” 庄里并没有女士这个词,天天没大领会,但也没有追究,只道,“就与我比一剑就可,不耽误你时间,那日看你剑法好,真心想和你比试。” “不想比。”她冷冷道。 天天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必须得到。 “姑娘看剑。” 她管也不管的便杀了过来,流冰海心里一惊,后退三步。 历史的车轮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经萦绕了不下几百次。 原先,是自己和她抢陈德,她冲上来厮杀也就算了。 这一世她可躲得远远的,她还要冲上来,这个人这么爱打架的吗。 怎么这么喜欢打架啊这个人,早知道应该推荐她去大中城当护卫。 流冰海顾不上多想,退了几步之后抄起一根木棍当作剑,翻身躲了起来。 她只躲,不攻,不给天天刺剑的机会,但天天追的很紧。 她知道,如果她攻了,只要天天扇动翅膀,莱花乡的人便会赶来,陪这位倔强的女士一起参与到莫名其妙的战争里。蝴蝶效应,蝴蝶效应,难道蝴蝶效应就是这位蝴蝶女士创造的吗? 流冰海一躲再躲,不想与她没完没了,灵机一动,步伐一晃,随便挥舞了几下剑法后,手臂被天天刺了一剑。 “我输了。”她说。 她看到天天失望的目光。 她扔下木棍,弯起胳膊,看着那道伤口。 从前,也是这样的一道伤口。 她被天天刺了一剑,然后,她像一头小狮子,冲上去和天天厮杀在一起。 “姑娘剑法真准。”她说,“很疼。” 确实很疼。 她扯下又臂的袖子,把伤口暂时包起来。 然后,一脸淡漠的看着天天。 天天失望的表情越来越深,“这可是姑娘真实剑术?” 流冰海苦笑了两声,“不然呢?” 天天的表情暗淡的像一朵乌云,比被陈德拒绝的时候,更暗沉。 流冰海开始怀疑她只是单纯的喜欢打架而已,什么爱情真情,都是借口。 “我得走了。”流冰海转过身,却忽觉身后一只老鹰飞过一般,是天天拿起剑飞身猛攻的声音。 这可是绝杀。 是黑蝴蝶族人的绝杀。 记得,从天天成亲、生下孩子之后,她就没再使过这道绝杀。 因这绝杀非常耗费功力,轻易是不会使用的。 她竟然对自己用绝杀。 流冰海震惊了一下,不想死,只能接招。 二人兵荒马乱的又舞了好半天的剑,但流冰海没有剑,只有木棍,她依旧无法进攻,也不想进攻,她退步到山脚旁边,被天天追的无路可逃,无奈,不用绝杀回击,就得死,她只能拿出最近修过的剑法,用以回击。 她打的乱七八糟,那些剑法也用的乱七八糟,她逃到树上,天天一剑刺过来,她没接住,又被天天刺伤了。 这回,鲜血流的特别多。 流冰海带着抱怨般的冷漠跳下树,看着自己差点断掉的小臂,对天天道,“姑娘这回满意了?” 她又将左臂的袖子扯下来,缠到右边的胳膊上。 左边缠一团,右边缠一团,很像一个双臂加了buff的机器人。 这回,她在天天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犹疑、失望,或者是探奇。 “对不起。”天天对她说。 “姑娘满意,我就走了,以后不要再为难我了。”她淡淡的说。 这回,天天终于肯放她走了。 超级大伤患,加上良好的态度,再不放行实在说不过去。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天天追上来说。 流冰海头大如斗。 她回头看着天天,问道,“姑娘喜欢我?” 呃? 天天一愣。 流冰海紧了紧眉,“姑娘,我是女儿身,我是喜欢男人的,姑娘不是喜欢我吧。” 天天脸色粉红了起来,这在怎么说呢,这在这里可是说不通的事情! “你误会我了。”天天解释道。 流冰海跳了个小脚躲到一边,满脸戒备,“那姑娘纠缠我为何意?我与你素未相识,你这样步步相逼,我要误会了。” 她说的非常非常严肃。 天天只好让她自己走,可是,她感觉背后有一团火辣又不甘心的目光,一直在焦灼着她。 她觉得自己这样,回到马夫家也会被怀疑,柯德看到她,会问来问去,搞不好会引出更大的是非。 她想了想,看天天并没有追上来,便直接去了涂塔家。 她准备留一封信,告诉柯德她这些日子都在后山修剑,不要打扰他,然后便计划在涂塔家多待一阵,不回来了。 到了涂塔家,他开门时,看到双臂加了buff的机器人,狠狠吓了一跳。 “我得在这里待几天。”她对他说。 题外话: 哎呦…… 第124章 自己的世界(11)涂塔将她迎进门。…… 涂塔将她迎进门。 一个加了buff的机器人立在屋中。 神情沮丧,满脸淡漠。 他拆开绑在她胳膊上的布条,看到红彤彤的两块血渍,惊了一下。 “我遇到那天要与我舞剑的女孩。”她简单的说。 涂塔顾不上多问,赶快拆开她的布条,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她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伤口,淡淡的说,“这几日我要在你这里养一养。” 她本想说躲一躲,后又换成了养一养。 “我会告诉柯德在后山修剑,他不会知道。” 她在涂塔家住了下来。 涂塔觉得很疑惑,“那女孩到庄里来了?为何打你?” 流冰海欲言又止,顿了顿,“反正不是喜欢我。” 她闹着要比剑,谁知道什么心思,避来避去都避不开,真是荒唐。 涂塔给她包好了伤口,又给她换了一身他平日穿的干净衣服。 她穿着极宽松的长衣,待在涂塔家。 淡淡月色下,心安了几分。 她对涂塔说,“那个女孩,额头上有一只黑色蝴蝶,你注意到了吗。” 涂塔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嗯。” “她是莱花乡的人。”她对涂塔说,“莱花乡的守护神,只要眨眨眼,就能受到家乡四面八方的守护,她想得到的,从来不想失手,我不想跟她起冲突。” 她没遮掩的把事实传述给涂塔,“我不知她为何总与我为难,总之,我要在你这里躲一躲,月色真好,适合谈情说爱,不适合打斗。” 涂塔将她沾了血渍的衣物洗干净。 莱花乡的黑色蝴蝶,群族的守护神,只要她想要的,从未失过手。 可能也未必,他想。 流冰海在涂塔家住下来,她是一个刚刚受过伤的弱者,非常弱小无助。 “你得保护我。”她对涂塔说,“我现在谁也打不过。” 她举着自己的两只“残臂”,“胳膊还伤了,好可怜。” 涂塔摸了摸她的胳膊,“伤口已经结痂了,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心中的脆弱没办法平复。”她对涂塔道,“我是一个不祥的人,谁看到我都想欺负我一下,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 涂塔专注的磨完手头的那几把刀,“你不是说你并非一个不祥的人吗。” “但是我也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她郑重其事,“若是能有人保护,兴许能好一点。” 涂塔望了她一眼,继续磨刀,“我看你剑法不错,像是一个能自己保护自己之人。” 流冰海斜看了他一眼,他这一推六二五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她也不管他怎样想,住在他家里有吃有喝,心情也不错,闲来没事也帮他磨磨刀。 他后院还养了两只鸡,没事的时候也帮他喂喂鸡。 在这边,喂鸡是很讲究的,鸡并不吃小米,而是吃一种圆圆的类似爆米花那样的颗粒,这边叫做“酸谷”,味道是酸的,还要先用白水泡一泡。 流冰海想到外界涂塔没吃过的食物,一边帮他喂鸡,一边泡了米,蒸米饭给他吃。 终于不用吃豆芽炒米了,她将米蒸成饭,将豆芽用花椒水泡过,使油炒,鸡下了蛋,她又做了葱花炒蛋给他吃。 她把外边那些食物的做法,在这里闭关的时候都尝试了一遍,忽然仿佛回到了第一世,在农庄和锅盖头过日子的日子。 她把所有会做的东西都做了一边,给这一世的小哥哥吃。 她可是非常认真地在谈恋爱,小哥哥你感受到了吗。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能做饭的女人,涂塔仿佛真的已经娶她过门一般。 转眼过了一个月,她手臂的伤好了,拆了绷带,偶尔也会在院子里练练剑。 涂塔看她的剑法,怎么都不像会轻易输给对方的人。 但是她不想和对方起冲突,恐怕是故意输的。 她不说,他就不问了,免得问多了,他也成了她嘴里那个“欺负不祥之人”的混蛋。 两个人过了一个月无忧无虑的日子,流冰海不练剑也不喂鸡的时候,就帮他磨刀,和他学习磨刀的知识。 由此,也被他带着认识了很多磨刀石。 他家后院有各种各样的磨刀石,有些甚至非常奇特,闪闪发光。 她对石头产生了兴趣。 没事的时候,她也跟他一起去捡一些新的石头。 有一次,他们竟然在井后面捡到一颗非常非常闪光的石头。 那颗石头闪闪发亮,冒着奇光,绿莹莹的,像一颗难得一见的宝石,用指甲弹击,甚至会发出清脆甘甜的声音。 他们把石头捡回家,用它磨刀,刀磨得锃亮,奇快。 流冰海觉得跟着他能发财,还能招宝。 但是,她得回家了。 她告诉柯德要在后山修剑一个月,时间到了,她必须回去了。 涂塔见她要走,眼中尽量掩饰住不舍的神色,“你要走?” 流冰海点点头,“我想和你成亲,要不,过些日子你去找我养父提亲,我就不走了。” 世间主动求婚的女子不多,涂塔脸又红了,“那我准备一下,过些日子去提亲,让你正正经经的嫁过来。” 终于给自己找好了夫君,流冰海心里踏实了一半。 “我就回家看看,等家里安顿好了,我再回来。”她对涂塔说。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走,差点没回来。 日月有光,日月也无光。 回家的半途中,她又遇到了天天。 天天这一次的表情比之前还急切,好像就一直在找流冰海一样,看到她,急切地跑过来,口里叫着,“姑娘姑娘。” 阴魂不散啊……流冰海停下来,对天天没什么好脸色。 “姑娘,你那日的伤没事了吧?” 流冰海道,“养了一个月才好,姑娘满意了?” 天天看她没什么事,面容诚恳,“姑娘,我觉得你那日故意输我。” 她眼神倒是尖,流冰海没什么耐性,“没有。” “姑娘,我是诚心邀你比试的,你若不真心待我,我便只能求我的乡族帮忙了。” 无聊……这是什么道理! 流冰海冷冷看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姑娘为何非要和我比剑不可?” 天天迟疑了一下,坚定的眼神又爬上面颊,“不为何,只是有缘分,想要比试,希望姑娘能拿出诚意对我。” 真是无聊。 “是因为你想得到的东西,你一定要得到吗?”流冰海冷冷的问。 命运的车轮啊……麻烦你滚远一点吧。 天天被她问的一怔,但只怔了一瞬,便道,“没错,姑娘接招。” 说完,便像个黑蝙蝠一样冲上去晃了流冰海一剑。 流冰海向后退了三步,忽然被天天扔过来一把剑。 她举起剑,几乎是没有退路的,被迫的开始对打。 天天很难打,上一世也是一样,但是这一世好像更难打。 招招都是狠招,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对她这么狠。 “我跟你有仇?”流冰海边打边道。 “无仇无怨。”天天答。 “那你究竟追着我做什么!”流冰海恼了,没留余地,拿出在大中城修来的“跨马”剑,一剑刺过去,险些刺破天天的喉咙。 她划破天天领口,扔下剑,非常恼火的看着她。 算了,她不想和命争。 /:. 命运的车轮总来抢戏,那就来吧。 她等着天天扇动翅膀,莱花乡的人一涌而来。 但是,天天却有些惊奇地跑过去,“姑娘,你剑法精妙,可还有其他精妙之处?” “你还要什么精妙。” 真是个神经病,流冰海不想再理她,转身边走。 她追在身问道,“除了剑法精妙,你身上可还有与旁人不同之处?” 流冰海心里一愣,回头望了她一眼,木着脸,直接往远处走。 偶有庄里人与她打对脸路过,依旧像平常一样,躲她半米。 流冰海如一个拿了通行证的人一般,在庄里畅通无阻,无人敢理。 “他们为何都不理你。”天天发现了异常,继续追问。 这个庄里的人都不理这个女孩,她很讶异。 “我脾气不好。”流冰海道,然后突然停住脚步,“姑娘若不是想要求亲,就别再追了。” “你……”天天也有些恼了。 她看着流冰海甩开长步弃她而去,十分挫败。 她追在后边,直到追到流冰海的家。 柯德看到跟过来的蝴蝶女孩,一眼认出,吓了一跳,这不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吗。 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她姐姐打进家门,这哪里了得,柯德再也不是当初的小怂包,他也拿出了几分本领,把天天挡在家门之外,不许她进。 但天天很执着。 她一连几天都堵在马夫家,非要与流冰海“说道说道”。 流冰海闭之不见,她也不走,像一个坐地炮一样,赖在马夫家的院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流冰海想,早日成亲,或许一切都解决了。 她已为人妇,一切都要听人夫的,谁还能再把她卷进别人的是非不成。 她将自己的婚事和马夫说了。 柯德听了,大惊失色,“姐姐!” 流冰海很冷静,“我只是给自己找个人家,别慌,你该为我高兴。” “你找的谁?”柯德问,“是不是抢了谁的未婚夫,人家不干了,追着围剿你来。” 你猜中了开头,但没有猜中结局……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你不必管是谁,我也不知她为何纠缠我,我躲出去便是。” 她做事一向简单干脆,决定的事就不想脱。 柯德脸绿了绿,过了好半天,才沉着脸道了一声:“流冰海!” 他终于长大了。 流冰海抬头,看到柯德这副谴责自己的嘴脸,觉得有些欣慰。 上一世,他一直跟着自己,半分脸都没红过。 现在,他知道红脸,生气,失望,就能知道为自己而活。 不错。 她笑笑。 “你还笑!”柯德非常生气。 流冰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柯德道,“你记得,以后娶个脾气好点的姑娘,不要像我这样爱打斗,家有贤妻夫无横祸,以后我也努力贤惠些。” 说完,她打开大门,将一直坐在外面的天天引进来。 “你到底一直追着我所为何事,说清楚吧,我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前说清楚我们的问题。” 天天听说她要嫁人,震惊了三魂一般,“你要嫁人了?” 流冰海道,“是啊,不是嫁给陈德,不必这么惊讶,如果没猜错,你应该喜欢他吧。真不好意思,上次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 天天愣在原地,看着流冰海,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流冰海,好像这个姑娘嫁人,对她而言是一件多么背叛且伤人的事情。 “现在,我们可以休战了?”流冰海说。 第125章 自己的世界(12)流冰海抱着包袱搬…… 流冰海抱着包袱搬去了涂塔家。 涂塔还没有准备好东西,来不及去提亲。 她道先在这里待上一阵,等他准备好了,再去和她养父提亲也不迟。 至于她那位生父,生而不养,她自己的事,用不着他管,何况,他心心念念想把她嫁去他乡,现在她选了个本土人成亲,那人可未必答应。 可是她的婚姻大事,还能全由了他那个固执性子? 流冰海不想思虑这些事,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先在小哥哥家安顿下来,至于他人会说什么,她也想到了,不祥之人,不要脸面,未成亲就跑到人家家里面住,真是脸皮厚。 但无所谓了。 她懒得日日与天天纠缠。 她想要一座小山,面前的这个美男子就是那座小山。 流冰海搬进来就过起了类似女主人的日子,只是还未和涂塔同房。 搬进来那日晚,她问涂塔:“你不会嫌弃我的不详身份吧?” 涂塔道,“你都说了,要做新时代男性,不能嫌弃你,你也自己做主搬进来了,我还能怎样。” 好像不是那么情愿,她抄起一把他磨好的新刀,笑笑,“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以后你的刀我都帮你磨。” 可她眼中的杀气却告诉他,不听话,我就把你磨了。 涂塔拿下刀,看了看她,“跟我不一定日子会有多好过哦。” 流冰海又是笑笑。 她托住下巴,看着这个四四方方的房子,第一次觉得,人生似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地方,一个她可以在这里面安心的去期待每一天,好好的计划每一天,一个属于她生命的地方。 她住下来,一边把在外面做任务时学过的所有美食,都做给他,一边安顿自己的日子,给他收拾屋子,喂鸡,陪鸡说话。 稳定下来,她能做的饭可多了。 这边的人吃的东西都奇怪,全部硬邦邦的,豆芽炒米她吃了二十几年,实在咯肚皮。 她给他蒸了米饭,又将豆芽磨成渣渣,和白米一起熬成粥,再往里面打个蛋,熬了一锅蛋花粥。 没事的时候,叫他去后山河边捡些山塘花来,一半用来泡水喝,另外一半,她和鸡蛋裹起来下油炒,不管山塘花炒蛋,还是山塘花摊蛋,都极其鲜美。 山塘花的香气裹到蛋里面,甜滋滋的,卷着春天的绿草的田园的味道。 她还喜欢吃松花蛋,不过这边没有。 这边的大石蛋绿油油的,也不怎么好吃,她切碎了用醋和酱油腌起来,再混上青椒丝和辣椒丝,留着拌饭。 一时间,她成了一个厨子,涂塔的厨房成了宝藏,每天会出炉各种好吃的。 到了晚上,她把他从外面买来的鸡腿用泥包好,在炉子边烤着,做成叫花鸡。 偶而买来点牛肉,她便切成两份,一份切成肉丝,留着炒菜,另外一份切成薄薄的肉片,放到火上烤,变成烤肉。 极薄极薄,一咬下去满口流油,沾上辣椒粉,或者沾上她用石蛋腌制的青椒石蛋酱,口感也非常好。 没出多久,她就把自己和涂塔喂胖了。 涂塔提醒她:“你再这样做下去,我们就穷了。” 她便收敛一些,多挑些素菜来做。 这里不缺油,只是肉类很少,可以说,如果不用躲避她的不详身份的话,这里已经可以活成一片世外桃花源,和喜欢的人赖在一起吃吃喝喝,磨磨刀,很是快意。 涂塔很中意她做的饭,每次她捣鼓一些新鲜东西,他便捧着脸坐在她旁边看着。 看着她把他熟悉的东西做成他并不常见的样子。 闲着的时候,她就帮他磨磨刀,洗洗衣服。 有一日,她托着下巴坐在后院中,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山峰,觉得世界真是很大很大,自然可以将万事万物相隔的这么远。 自己也真是太小太小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要嫁给谁,她跑到这里来再没出去,想等哪一日,涂塔准备好了东西,去和马夫说一声,八抬大轿把她娶进来。 她也不愿出门,免得节外生枝。 一日,涂塔从外面回来说,那个额头有黑蝴蝶的女孩一直在到处打听她的下落。 说是找一个修剑很厉害的姑娘,住在马夫家的,谁了解她的情况,谁知道她嫁去哪里了。 大家听她这么打听,都告诉她那个姑娘很不详,千万不要招惹,如果消失了,恐怕是去了外地,那可是所有人向往的高兴之事,还去找她作甚。 至于为什么天天没有跟着流冰海找到涂塔家,是因为流冰海给天天下了药。 趁着她睡着了,她就溜了出来,她相信马夫和柯德不会将自己的婚事告诉天天,置自己于死地。 “不理她。”流冰海说。 虽然她也对天天不停纠缠她感到费解,但是,只要她不主动出手,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和涂塔继续生活,等他磨完一百把刀,就可以攒够娶她的轿子钱,她就可以落落大方的出入厅堂,也可以随他去外面走走。 夫唱妇随,她是一个听话的男权主义者。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 为了庆祝一个月的时光,她又做了一桌好菜,晚上的时候与他对饮若干杯。 涂塔看着她一杯杯饮下,知道她心里还有怕。 “流冰海。”他对她道,“现在有我了,你不必再害怕了。” 流冰海捏住杯盏的手指一顿,纤细的小指微微翘起来,不听话的乱动了两下。 怎的伪装的这么好,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她放下杯盏,抹了抹唇,“我只有一丢丢害怕,就一丢丢。” 一个不知身世,不知去向的姑娘,活在一个穿回来的日子里,确实是有一丢丢怕。 甚至在上一世,她都没有这么怕。 凭着大剌剌的血性,粗狂的活着,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日都有种视死如归的亡命徒精神,反倒没什么怕了。 这一世,她想有点幸福,却怕了起来。 可她不认为视死如归是好的,如果这一丢丢怕,是意味着她获得了一丢丢幸福,也是可贵的。 或者,哪怕仅仅意味着,她无根无宿,不知何时又将会亡命天涯。 她也愿意把这点怕藏起来。 可竟然被他给发现了。 “下月我就去马夫家提亲。”涂塔说。 流冰海抬起头,怔愣了一下。 她倒不是惊叹自己这么快就要成为人妻…… 她是在想,这个家伙,这么快就攒够钱了? 看来磨刀蛮赚钱的…… 是个潜力股。 她又出了会儿神。 “流冰海!”他叫醒她。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似乎有些醉酒了,今晚心情甚好,感觉离幸福越来越近,小酒入胸膛,美梦在前方。 此时流冰海双目迷离,平时万杯都不倒的,今日只喝了几杯,竟然想倒一倒。 她用力捶打了几下涂塔的胸口,很有意愿的自主的想要在他在怀里逐渐睡着。 这一睡,真好想一睡万年,嘿嘿。 她扒住他的怀抱,怕他逃跑似的,“我困了,有些醉。” 她努力的寻找睡意,大言不惭。 她这样一努力,真的似乎有了些睡意,感觉甚至又重新回到了她过去的世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世界不停穿梭,被陈德打断了腿,跛了一条腿,不停逃窜。 这感觉太迷幻了,她身子沉下去,真的睡着了,借着酒意,越睡越香。 有几度她都想要清醒,可是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绑着,挣脱不开。 最终,她是被一阵惊悚的爆裂声惊醒。 就好像一个人捏着她的鼻子,使劲把她从阎王爷那里拽醒。 她猛地睁开眼,醒来,看到涂塔精明而清醒的双眼。 他被她调戏,正欲顺势而为,那爆裂声却山石冲落般而来。 剧烈的声音离他们很近,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耳边振聋发聩。 再听,那爆裂声就在附近。 离他们很近。 那可不是“砰”的声音,而是“蹦”的声音,是一个东西由内向外,自己与自己对抗的动静。 “什么声。”流冰海清醒了一半。 两个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那个“蹦”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从床上跳起来,向后院跑去。 跑到后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后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光。 那团光照得天空一片明亮,而那个“蹦蹦”声,在后院正中间的位置,从石板桌上面发出来。 石板桌上立着那块捡来的宝石。 一块亮莹莹的,会发光的玉石。 那块石头现在浑身通亮,发出耀眼光芒,对着天空,持续的散发出强大力量。 流冰海和涂塔跑到院中,在巨大光亮的照射下心中陡然生畏,她仿佛伫立在一个会发光的外太空,再加上醉酒的微醺感,整个身体摇摇晃晃。 她扑到桌面上,双臂拄着桌面,紧紧盯着那块发光的石头。 强烈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和涂塔都听到,那个响动来自于那块石头自己对自己的撞击,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时点,流冰海本想转身拉上涂塔离开这里,但是她抓住他腕子的那一刻就知道来不及了。 突然一道道闷响,踏着万里长空而来。 她的酒精被这个闷响惊醒。 太熟悉的声音了,是军队野马踏过的声音。 有军队来了? 哪来的军队? “有军队来了。”她说。 她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她谁也没有招惹,军队还是来了。 为谁而来? 定然不是为她。 可又为什么而来。 她没有时间思考,她不知道这样狂野的军队会不会踏破整个村庄,她还记得上一世她的军队亦如现在这样的响动,她只想拉着涂塔逃出去,尽量不被这场战斗侵扰。 但她抓起他的胳膊的一瞬间,又犹豫了,这样逃出去未免更危险。 她抬头看他,涂塔迷离的眼神中又有一丝坚定。 太多问题困扰着她,石头怎么回事,军队来做什么,是冲她而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把她重新指向一个始作俑者。 可她不是。 她坚定这一世的她活得规规矩矩,她紧抓着涂塔的手臂,说,“别怕。” 她的武力值不够,但剑法勉强够,她可以保护他,或者大不了死一起,可惜没有办成婚礼,不然她死的时候就是谁谁谁的小媳妇。 可惜她又连累无辜的人了……哦不,这次可不是因为她。 “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先别出去。”职业素养所在,流冰海的眼神一下子凶戾起来,“外面马上会杀戮四起,你拿上剑躲在我后面,别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军队,万一我们死在一起,就算比翼双飞吧。” 军队并没有发出杀戮的信号,但她不知为何心里怦怦跳。 根本来不及听涂塔说什么,院子的门便被马匹踹开,一行脸上带有白蝴蝶的人冲进来,带着挑衅和杀气。 白蝴蝶? 白蝴蝶要进攻农庄? 不该是黑蝴蝶吗? 是为了农庄还是为了古墓,古墓已经被发现了? 流冰海来不及细想,因为白蝴蝶族人的剑法与脚步都太快。 他们冲进来,一句话都不问,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和他们厮打起来,流冰海下意识抄起涂塔家里的一把剑,一把真正的剑,这还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去触碰真正的剑。 剑把冰凉,一看就是许久未用过,一直被他闲置在墙角。 她握起那把剑,没什么预想中的违和感。 那依然是熟悉的感觉,她抄起这把剑,就好像能融入这冰火之中。 流冰海与他们厮打起来,从屋内打到屋外。 得亏她近日修过剑法,再加上上一世记忆中的修为,勉强能撑过,不然真是九死一伤。 冲进来的大概十余*人,她被追打得翻到墙外,砍伤了几个人。 涂塔还在院子里,她企图翻回院子,却被几个人用剑法挡着。 都是高人。 白蝴蝶的剑法比黑蝴蝶群族要高,她记得上一世,白蝴蝶先是与黑蝴蝶一伙,打下了大中城的半座城,然后才开始内乱。 白蝴蝶野心大,显然并不想一直居于黑蝴蝶之下。 这一世这是怎么了,怎么直接攻到他们庄里来了。 是天天引来的吗? 流冰海一晃神的功夫,一个剑心在她眼前晃了三晃,差点把她晃瞎。 她对自己发过毒誓,此生再不杀戮,不夺宝,不争城,不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所以,她也发誓不再杀人,不再碰血腥。 她想要世间安稳,世间却不还她太平。 面前敌方的剑心冲着她明晃晃的恐吓,这简直是一种威胁。 她手里的剑心晃动着,一个不留神,剑心就会刺穿对方的喉咙。 “我和你们无仇无怨,不想杀人,你们放我一马,我会离开这个地方。”她一边打,一边对攻击她的白蝴蝶说。 对方根本不听她说,招招都是狠招。 “莱花乡的同伴,见之杀之。”对方说。 莱花乡的同伴? 流冰海脸色一沉,剑心一立,对着那几个人便猛攻了过去。 是你们逼我的,脑袋丢了,不要怪我。 她打开了剑法之凶门。 凶门打开,她会变成一个眼前只有敌军的恶狼,只有进攻,没有人性。 面前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去,凶门虽开,她还是给对方留了后路,没有刺进死穴。 等她救出涂塔,就离开这里。 她砍掉一个个人,但还有两三个白蝴蝶人剑法实在高深,武力值也高她很多,她打不掉,打头的人趁她不备,刺了她右臂一下。 她顿时火了,这条胳膊若是废了,涂塔就死在里面了。 她骂了一句脏话,火气瞬间填满了胸腔,剑起剑落,直接冲着那人脑袋便刺了过去,她选的死穴,只要一剑,那人的脖筋就会被她挑断。 然而,就在她立起剑,准备戳对方死穴的时候,她突然,定住了! 定住了,被定了穴一样,完全定住。 时间都顿住了,她惊愕的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而眼前的几人猴子一般左窜又跳。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恼羞成怒的冲着头顶喊了一声:“死尼玛的系统,给我出来!” 第126章 自己的世界(13)之前说过。这…… 之前说过。 这一世不许她杀人。 不许她报复。 若是她遇到仇方,以报复之心取对方性命,便会被定住。 这个规定,系统没有办法提前告诉她。 系统一直担心她遇到陈德收敛不住,遇到天天收敛不住。 系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系统看到她马上要被杀的死翘翘的时候,也懵了。 那是一种定术,系统告诉她。 是担心她回来报复,为她定的规定,如果她以报复之心去杀人,就会被定住。 它非常冷静的告诉她。 可是她简直愤怒,现在特么不是我要报复,是对方要杀我,对方又不是陈德。 难道自保也不行? “可是,对方没有杀你,对方只是砍了你的手臂,对方没有刺你的杀穴。” 可你用了! 流冰海顿了一下,此刻的自己除了一张会骂人的嘴,什么本事也没有。 她看着几只猴子在她身边左右乱蹦,心里的火气把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欺人太甚……她握着一把剑,如同雕塑。 “那我怎么办!”她大声质问系统,“怎么解绑?” 系统并不知道。 它不知道上头是如何设置的系统规则,它只知道她会被定住,至于如何解开,它也不知道,所以,它是那么的害怕她会犯错误。 “我不知道。”系统无助的说。 它是真的不知道。 “你个废物。”流冰海骂道,“我道歉行不行?我错了,我不刺死穴了,快尼玛给我解开,老子特么错了,听到了吗,我尼玛错了。” 她骂了一通。 谁见过这么骂骂咧咧的认错人,可见毫无作用。 几只猴子蹦的更嚣张了,还带着戏谑的笑容。 这要是放在过去,只要她能动弹,把它们一个个全砍了。 她被定住,无法反击,眼看着对方的一剑过来她就完蛋了,但她还有嘴。 那只刺伤了她右臂的大马猴子蹦过来之后,她猛的对着他吐了一口气。 她在大中城修过的愤愤之气,虽然许久没练过,不过她现在满腔愤怒,应该能把他的腹部撞出内伤。 大马猴子顿了一下。 这一口气下去,却是她快内伤了。 自己武力值不够,猛的用这种内功很伤气。 很快她就觉得肚子痛。 对方的剑又要过来了。 她听到院子里打得七零八落的声音。 然后,涂塔翻出墙外。 他额头上干净的一尘不染,但是脸颊上有几缕灰,翻到墙外,认准了,给了那几只大马猴子几剑。 伤的伤挂的挂,庄里的牛也从各家牛圈里跑了出来。 战争总是引发混乱,连牛和鸡也安宁不得。 整个庄里乱作一团,远远的都是无痕的硝烟。 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可流冰海还定着。 她的身体像一堵城墙一样,浑身僵硬,庄里漫天飞舞着白色的细沙,鸡鸣桑树颠并不是幻想。 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涂塔将她扛到院子里,她除了会眨眨眼睛,能说话,身上哪哪都动弹不得。 有涂塔在,她也不好对系统大喊大叫,只能看着他。 “你怎么了?”涂塔寻找她身上的穴位。 这边并没有定穴一说,也从没有人这样定住过,如果定住,那一定是得了肌骨病。 流冰海心里气的要死,面若冰霜。 她在这里定着实在没有安全感,外面的白蝴蝶还在漫天飞舞,涂塔这里也不太安全。 很快,又听到白蝴蝶进攻的声音。 他家这边靠近河流,应该是进攻者最先注意到的地方。 一群白蝴蝶又挥舞着翅膀降落到这里,涂塔一转身,将她背起来,抗大米一样的跑了出去。 这一跑就是几公里,他背着她,一边跑一边听着后面的脚步声,间或有几只白蝴蝶追过来,他便背着她躲,好在他跑得快,给身后的白蝴蝶撒了一把障碍烟就像山后面跑去。 流冰海感觉很挫败,她本还想保护他呢。 这会儿却成了一具活尸。 跑到后山角,把她放下,涂塔喘了口气。 “这边隐蔽一点,先躲一躲。” “这个杀千刀的。”流冰海说。 涂塔吓了一跳,“你说谁?” 流冰海冷着一张脸,想着“活”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要系统好看,不把它骂死她就不姓流。 “你能说话?”涂塔道。 流冰海又眨了眨眼,“我动不了,但是能吃饭喝水。” 他笑了,这可能是个富贵病。 他们在山角这边隐蔽下来,涂塔每天从外面找点水,小口喂给她喝。能吃的东西也不多,如果有火,可能会引人注目,好在他身上带着刀剑,摘些生玉米,把玉米粒压碎了,给她吃里面的镶。 没了皮的生镶要好消化一些,毕竟她也不能动弹,万一拉肚子,也很麻烦。 流冰海感觉到无力的脆弱。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她冷静的沉下心,感觉到一丝丝的犹疑和畏惧。 脑子里开始盘旋着系统对她说的话。 她不能杀人了。 这一世,她不能杀人,不能因为报复而产生要杀戮的情绪,否则,手上沾人血,就会被顿住? 那么从此,她只能逃亡,不能还击? 那岂不是活得也太屈辱,太被动了。 她一字一字想着,什么叫杀人,什么又叫报复。 完全没有头绪。 有的只是一具不堪的身体。 她抬头看着涂塔。 他还是那袭灰色长衫,在给他剥橘子。 农庄里不缺吃的,可是眼下有敌军入侵,不方便起火,但是橘子苹果倒是满山都是,打个几年的仗可能也饿不死。 她对涂塔说,“我动弹不了,怎么办?” 她开始怀疑勾搭他是对是错。 难道她真的是个不祥的大祸害,谁摊上谁倒霉不成。 这种自我怀疑真让人生气。 “那就先僵着吧。”他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橘子,笑盈盈的从上到下的看了看她,笑了会儿,紧起眉,“但你究竟怎么会被定住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让她张开嘴又瘪了瘪,闭上。 “那些人竟然能把你定住,这是什么剑术。”他紧着眉,又将她里里外外看了看,“还有其他隐伤没有?我从未见过这类定术,不会伤及内脏吧。” 他有些担忧, 流冰海又瘪瘪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他,是上边的大佬把她定住的,她只是从过去重新活一回的任务主。 她沉着脸不说话,系统现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不方便与它说话,它也不知主动发个声响。 看着她发呆,涂塔以为她害怕,拍了拍她的脑瓜顶。 “没事。”他温柔道,“这里不算危险,如果一直恢复不了,我背着你,找机会我们离开这里。” 看着他柔亮的眼神,流冰海心里一顿。 夜空之下,这么温柔又亮晶晶的眼神,她好像一个说话的小丑偷了一个良人妇男啊。 “那多辛苦。”她道。 “那怎么办。”他说,“可能有人想把你定在我身边吧。” 这是什么温柔的土味情话啊,流冰海的心小鹿乱撞了好几秒。 她可以定在一个人身边了,她的心窝窝突然酸酸的胀胀的,还有点甜。 也不再管自己是不是一个大祸害,俗话讲,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飞,他就是摊上她了,他就这个命…… 她这样安慰自己,眨眨眼看着他。 这已是她被定住的第二日了,其他都还好,只是上厕所不好解决。 之前都是涂塔闭着眼睛帮她解开衣衫,再用叶子做成的网兜帮她网住身体,她可自由奔放的在网兜上面“呼风唤雨”。 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这让她一度非常恼火和羞耻,堂堂一个刚强的女子,竟要沦落到纹丝不动被人伺候小便的程度。 这两天她都恼火极了,一心想着让系统把上边的大佬交出来,她不干了,她要灭了大佬。 但是这时,他拍拍她的脑瓜,这样温柔的看着她,她一下就心软了。 有个机会能一直定在良家妇男身边。 做一个废物。 反正他不嫌弃……她的心里化出一个暖流,眨巴眨巴眼睛。 若是这样过下去,这也许算是一种捆绑式的天荒地老吧…… 她的心里有一丝丝肉跳。 就在这时,“突”的一下子,她感觉身上什么东西松开了,浑身的僵硬感瞬间消失,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晃了下,差点栽在地上。 她能动了? 她打了个大晃悠,不可置信的抬抬胳膊。 僵了两天,突然能动,身体平衡并不适应,第一反应就是要栽在地上。 她确实能动了。 就在她甜甜蜜蜜,想要和他天荒地老的时候。 涂塔还没反应过来,闭着眼睛,一个吻轻轻的放到她的额头上。 “你定住了,我只能照顾你了。” 这句话,流冰海又僵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捡到了宝贝,“是吗。” “嗯。”他说。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 “长得好看。”他很坦诚地说。 流冰海有些无语,“就没有什么性格温存落落大方温柔体贴之类的?” “没有。”涂塔的唇在她额头之上,肯定地说,“就是你在大秋节与人赌酒耍剑论英雄的时候,挺诗情画意的。” 流冰海:“我其实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你记得感受感受。” “那我以后试试。” “那你以后不嫌弃我不祥的身份了?” 涂塔想了想,道,“是有点不详,可是你都定住了,能怎么办。” 流冰海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涂塔……我又解开了。”她说。 然后他睁开眼,看到她给他展示自己忽然举起的双臂。 “刚刚突然解开了,我差点没坐住。” 这意外来得实在是太意外了。 流冰海动了动身子,腿,脚,都可以照常行动,确实是一个已经解开的灵活人。 “我不是假装定住,都是真实的,可是现在忽然解开了。” 她又动了动,确定这不是做梦,对涂塔很认真的说,“你还跟我一生一世吗?” 涂塔贴近了她,问,“你确定不是在玩儿我吧。” 她摇头,非常认真,“确定。” “不是假装定住骗取我的真心?” “都要世界末日了,谁还有诗情画意和你扮猪吃老虎。”她很诚恳的说。 涂塔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不是说笑,表情更加认真,“这样,我们就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研究什么?”流冰海道。 涂塔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近处,对流冰海说,“研究一下,是什么人会让你定住,他们想做什么,白蝴蝶族群的目的和技俩,以及,他们的剑术与武力值在何段位。” 流冰海沉默着,没说话。 “这可真是一件危险的事,只有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我们才能放心。” 流冰海无法告诉他,是上边把她定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笔一笔在地上画出白蝴蝶的位置、特征、武力体系以及可能会存在的进攻方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了解他们的一切。 流冰海蹲下,一五一十,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想,他们的目标,和我没关系。” 涂塔抬起头,非常认真地听着她说。 “白蝴蝶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和黑蝴蝶族人是一伙的。”她看着他在地上画出的地图,道,“但是,白蝴蝶族群太小了,势力范围也不够,他们一直都需要借助黑蝴蝶的势力来争天下才对,同样,黑蝴蝶的势力范围也不大,莱花乡,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疆土。” 她想了想,继续说,“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孩,她叫天天,是黑蝴蝶族人的保护神,她在这里,白蝴蝶的目标会不会就在这里。” 她想到上一世的三国混战,又说,“白蝴蝶进攻,会不会想把黑蝴蝶与农庄,一并歼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上一世由她而引发的郭氏、莱花乡与农庄的三家争斗,如今,因为故事线的改变,是不是会换东家。 可是,她不明白的事,白蝴蝶本来和黑蝴蝶一同打下大中城之后,才开始反目的。 如今,怎么会提前了。 还是说…… 她蹙蹙眉,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是说,原本就该如此,只是她突然爱上陈德引发了与天天的冲突,所以,故事线才改写了…… 她出神的想起那一世,她对天天说“我喜欢陈德,就是喜欢”。 天天与她谩骂厮打,扇动了蝴蝶的翅膀,莱花乡的人就像守护一个王者,与她开启了厮杀的大战。 如今,如果天天会被攻击,莱花乡的人也该来了吧…… 她怎么还没有扇动蝴蝶的翅膀呢。 她回过神,涂塔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我对那些都没兴趣。”他说,“我只想磨刀,跟你过日子。” 她点点头,“我也是。” 不过…… 她凑近他,神神秘秘的说,“刚才,我忽然觉得特别爱你,那个爱意涌上来,我就解绑了。” 莫非,上边给她的设定是,不许杀人,只许爱人? 她觉得自己很爱他,要和他长相思守,戾气尽消的时候,她便解绑了。 这说明什么呢,爱能解千愁?这个设定太神话了…… “看来这是一种新的剑术。”涂塔紧紧眉,自言自语的说,“爱意可以解锁来自敌军的剑法……听起来太过冒险,需要好好研究。” 看来,上边在惩罚她上一世的戾气,今生非让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不可?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本来也只打算找个人,好好相爱相守。 大佬小看她了,用不着用这种设定来制约她。 夜半三更,她去上厕所,这次可以自己“呼风唤雨”了,身体自如的多。 她溜到一颗小树旁,终于有了一点点个人空间,她蹲下上厕所,顺便拍了下脑袋,怒道,“系统,给我出来!” 它好几天没敢露面,美名其曰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流冰海道:“你这几天躲在上面干什么!” 系统弱弱的,“我怕影响你们么。” 你怕个屁。 流冰海硬辣辣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用不着给我这种狗屁设定,我自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系统被骂的不知所措,也有点不开心,“流冰海,你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干什么总骂我啊,你刚才对那个男人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少跟我废话!”她恼火的说,“告诉你,我刚才感觉到爱意的时候,就解绑了,这难道是一个解绑法门?” “我也不知道……”系统道,“我这一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你。” “没用的东西!”流冰海怒气横天的说,“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少给我这种没用的设置,我用不着它这么约束我,我现在回到的是我自己的世界,我本来就希望我能踏踏实实,过一世美满和平的小日子,我对涂塔也是真心的,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上头这么限制我,好像我是迫不得已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似的,老子不爽,这是在玷污我的格局和爱情!”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谈个恋爱过日子,突然出来一道关卡。 关卡上写着“这回不许杀人,要过日子”。 她恨不得一脚把那关卡踹翻。 用你说,就特么你聪明! “我不愿意我的生活在约束下成型,回去告诉上边的,我根本不想参战,只想自保,别费劲修理我了!” 她脾气大起来六亲不认。 系统还是有点害怕,“流冰海,你怎么老是这么大火气。” 流冰海瞪了个白眼,“我能回来是凭借自己努力,前几世的任务我都完成了,现在我想怎么活都是我的权力。” 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当初它确实这样应允的她。 只要她完成任务,便允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活一回。 可是…… 它被骂惨了,忍不住说道,“可是,你没想想上边为什么这样设定你么?” “为什么?”她又瞪了个白眼,很凶。 “不知道……”系统又怂下来,“总之,规定是改不了的,我想,也许它有它的用意,你好好想想……” 它只是不想挨骂。 流冰海哼了一声,没什么好气,“什么也不知道,废物点心。” 系统要哭了。 “流冰海。”它欲哭无泪的对她说,“我这一世本来不用陪着你的,我就是不放心,舍不得你,才跟着你看看的,你干嘛老骂我。” 它这么一说,还把流冰海说的没动静了。 “我想看看你,跟着你,让你幸福点,有个伴而已,你老骂我干嘛啊。”它那无处安放的委屈化成了一滴相思泪,流冰海感觉脑袋上湿了一块。 “从第一世你就骂过我,现在还骂,对你好的人你都要骂,永远幸福不了,哼。” 系统鼓起勇气,傲慢的回嘴了。 流冰海的火气消了下去。 她感觉头上越来越湿。 系统是被安排跟随她的,它是固化的,被设置了怎样的系统,就执行怎样的任务。 设置也不是它能决定的,她不该骂它。 她只是生气,其他的世界都算了,这是她自己的世界,是她好不容易回来的世界,当她决定放下一切,做一个温和的平民的时候,她就把一切杂念都放下了。 现在,她只是感觉到不被信任。 而那份敢于放下过往的勇敢与自我肯定,也在被定住那瞬间化为虚无。 自己似乎又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主,被迫要收敛秉性执行任务一样。 她并不被迫,她想对自己说。 “我只是有点生气。” 感觉到脑袋上越来越湿,她略心软的说,“好了,我不骂你了,你别哭了。” 系统这才抽抽啼啼的停住。 算了,它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凡的“男孩子”。 难为它做什么。 无愧于心就好了呃,其他的,走走看看吧。 她上好厕所,又拍了拍脑袋,“你别哭了,我只是觉得被侮辱了智商,有时间还是告诉上头,用不着防着我,还有,我骂的是他不是你,知道你对我还不错,好了吗?” 系统又重新傲慢起来。 “行。”它说。 哄好了它,流冰海回到涂塔身边。 解绑后的自己,竟然没有被定住时有安全感。 那时她以为也就这样了,不然就定着过一生,做个小傻子。 现在,她又自由了。 自由之后的她,会有无数选择,也有无数去处。 而她回头看看他,这唯一的近处,非选不可的近处,本来只是他。 可是,现在的她又犹豫了。 一直被定住也就算了。 现在,依然被设置了各种障碍的,活灵活现的她,不知道是不是会把他带向噩梦里。 如果上头依然有指向。 哪里又才是她的归路,似乎也不完全由得自己。 “涂塔。”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不管如何,他是她的爱人。 是她流冰海自己的爱人。 她温柔的抱住他,抱紧他憨实的健壮的身体。 她唯一的爱人啊,我的宝贝。 第127章 自己的世界(14)野径云俱黑,江船……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黑暗的夜空掩盖了绿色的叶,河面上有船只的光泽。 船只越靠越近,流冰海被那束光泽照亮。 她松开涂塔的身体,拉起他的手。 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 不知道上边到底指向哪里,哪里又是她的归路,但是现在,她不想放过眼前这个人。 涂塔有鹰一般的眉眼,应该是英气十足的,但是,他的眼窝有一点点深邃,眼神中也有温柔的那一面。 她捧起他的脸颊,觉得很像一个大宝宝。 烽火连三月,婚姻抵万金。 他们成不了亲了……他没法去和马夫提亲了。 可她是自由的,是无牵无挂的,是没有高堂的,想来,在这动荡之夜,私定终身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踮起脚尖,问他,“涂塔,你是不是跟定我了?” 涂塔还在想这突如其来的战争,黑蝴蝶与白蝴蝶……听她这么问,脑子一乱,“不是你跟我吗?” 流冰海笑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衫,“你跟我也行。” 涂塔顿了顿,脸色一红,“你要干什么。” 看着大宝宝害羞的样子,流冰海笑笑,又抱住他,“不干什么,别害怕,烽火之年,害怕自己影响你,拖你后腿。” 万一我经常被定住…… 她暗暗的想,以后躲那些大马猴子远一点,争取不再被定住了,她现在不能杀人,一定要躲远一点,不能杀人,还要自保,总要有人保护。 涂塔一定会保护他的,可是……她会拖累他。 她抬头看看涂塔,说,“可是这么好看的小伙,拖累一下也无妨吧……” 她说的是真心话。 涂塔不觉被她逗笑了,这种自私的女人,自私的时候竟然不那么讨厌,“那万一你再定住,我还背着你跑。” 这是一句非常有分量的情话。 流冰海点点头。 “可是没法去提亲了。”她说。 他拍了拍她的脑壳。 野径云俱黑,江川火独明,而他们在这山角下,不会看到那一点微光,也不会被那一点微光照亮。 留给他们的,只有野径云俱黑。 涂塔的吻落在了流冰海的脸颊上。 他环住她的腰,把吻贴过来,这么黑的云彩,如果直接入洞房,以后她就是定在他身上的炸弹了。 “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涂塔突然问。 流冰海心里怔愣了一下。 她有吗。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但是,在这一世,她可没瞒过他什么。 过去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她选择性遗忘。 于是她摇摇头。 涂塔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发丝如锦缎,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如果她是个小骗子,他就做个大盗吧。 流冰海的香气慢慢扩散到涂塔的身上。 他搂着她,把她扣在怀里,落到树下。 野径云俱黑啊,这一片真是很黑。 这是要私定终身了吧……流冰海想。 这还是她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她眼巴巴地看着涂塔的头越压越低。 这兵荒马乱之刻,他们在这里干坏事,有点紧张,有点害羞,还有点小激动。 风儿忽高忽低,鸟儿的叫声忽远忽近。 她这双不要脸的手哦……她伸手解开涂塔的长衫。 夜很黑了,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想拖。 她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哪怕明天会被野狮子拖走,但是现在她属于他。 她捧起涂塔有些深眼窝的脸,可爱嘟嘟的,像个大宝宝。 “你真可爱。”她对他说。 长衫落掉,她又有点害怕。 忽来的轻轻雨声有些透明,她头抵着涂塔的头,脖颈贴着他的脸,双手环住他腰身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的味道清新,透彻,有落花的甘甜,细雨纷纷,忽然落下,只一会儿,又很快停下。 她闭上眼,准备迎接人生的第一场“暴风雨”。 可是,江船火独明。 那火突然近了。 她觉得身后的火把照亮了她,有些滚烫,有些炽热。 “喂!流冰海!不行!” 一个声音吓穿了她。 又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那个熟悉的让她抓狂的,喉咙间沙沙哑哑的女孩的声音。 天天举着火把赶来,扑到她身边拽开她,那张带有黑蝴蝶的脸简直像个魔咒一样阻挠着她。 她像一只从天而降的鹰,把流冰海从涂塔身边拽走,大喊,甚至恐吓她:“不可以!不可以!” 苍了个天了…… 流冰海看到沾满了雨水的天天的脸。 “你干什么!”她恼怒道。 真是莫名其妙。 人生是一场鬼打墙吗,四处都是密不透风的砖头? 这个人怎么鬼使神差的总追着自己。 头顶的树叶没完没了的摇晃。 天天不休不止,双目赤红地把她拉到一旁,使劲的要拉她走,“你不能跟他发生关系,你不能!” “你又闹什么。”流冰海的脸红了又黑。 这个人又不是陈德,她管的可真宽,“他不是陈德,你看清楚。这是我自己的未婚夫,你在闹些什么!” 天天却欲哭无泪,小雨落下,叫苦不堪。 她哭着把流冰海拉走,使劲力气要拽走她,流冰海不从,她甚至想把她架起来,想像拖走一只树懒一样把人拖走。 一边拽,一边很吃力地说,“我找了你好久了,找了好久才知道你的名字,他们告诉我,你身上,你身上有棕色的小星标,你……你不能和那个男人睡觉,不能。” 她说着就快要哭起来,泪如雨下。 泪和雨翻滚在一起,充斥在一起,浇红了她的眼。 流冰海被她说懵了。 她根本听不明白。 怎么有小星标,还不能和男人…… “你在说什么啊!”她很想把这个女人踢到云霄之外。 有这个女人在,人生真是一场鬼打墙。 可是她拽着自己的胳膊好像上了锁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对天天说。 头顶的树叶摇晃的更加厉害,雨水一半落到地面,一半落到枝条。 天天把她拉到一旁,一瞬间,泪落了又落,喉咙间好像打了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跟你说清楚,你不能和他睡觉。我找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了,我是莱花乡的使者,我从我的乡族而来,只是想找一位救护我们乡族的首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却接近不了你,姑娘,你能救我的莱花乡,只有你能救我的莱花乡,求求你跟我走吧,没有你,我的族人无法活太久,外敌每天都窥视着我的家乡,只有你,求求你。” 天天口齿不清,甚至语无伦次,她头上下着雨,流冰海的头上是一片茂密的树叶。 她站在那里,看着天天,分辨不清她脸上是雨还是泪。 天天的话让她顿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她几乎听不懂。 “你来找我,去救你的乡族?” 流冰海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莱花乡吗?” 天天拼命的点着头,拼命拼命的点着头。 流冰海搞不懂了,“你冷静一点,说清楚。” 她冷静的问,“为什么我可以救莱花乡?” 天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因为,你是,毒马。” 什么东西?流冰海一愣。 什么马? 毒马?有毒的马?会死吗? 她冷酷的盯着天天。 天天扶着树,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我从莱花乡而来,就是因为乡族地位堪忧,想找一个人,能保护我的乡族。有人说,南边能找到这样厉害的人,我便来了。于是,我在大秋节的集市遇到你,看到你和别人耍*剑,英气,厉害,威武。” 流冰海蹙了蹙眉,“但我耍的一般,前几日还被几只大马猴子刺了一剑。” 天天摇摇头,“不,你很好,我看到你的剑术精进,可是那时,我也不确定你功力如何,我一直寻寻觅觅,想找到那个人,我只是想和你比试几剑,探一探你的功力,你却如何都不与我比,我到处打听你,打听住在那位养牛人家里的姑娘,他们说,你身上有奇怪的标记,是不详的象征。” “对。”流冰海冷着脸说。 天天摇摇头,“那不是,不是不详,那是毒马,是我们家乡的,我们家乡的守护神,即使是摇摇欲坠的人,留在你的身边,与你待上几日,也能被你疗愈,你不是,不是这里的扫把星,你是我们的神,是救护我们的神。” 流冰海懂了。 天天是来找毒马的。 毒马能救莱花乡。 可毒马到底是什么。 怎么救,让黑蝴蝶们都来喝自己的血吗。 她冷冷的问,“为什么要我救莱花乡,怎么救。” 天天道:“你可以,你可能,有可能是毒马。毒马是天兵神将下凡,你剑法精湛,武力值会修的很快,你可以护我的家族,你身上有特殊的盔甲,你可以做我们的首领。流冰海,你天生是做将军的人,这是上天赋予你的使命,求求你,帮帮我们好吗,我的家乡不能陨落,求求你。” 天天攥住她的手臂,腿一打软,又道,“但是,你,你不能和他同房……” 流冰海回头望向在后边看着自己的涂塔。 他脱掉了一半的衣衫,露出光滑的肌肉,呆萌的,在那里看着。 “因为。”天天说,“因为,毒马,同房,会,破掉自己的毒马体制,你的威力不会再有,我的家乡就会陨落,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真正的毒马,我相信,就是你。” 天天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现在,白氏家族已经打进来,我们武力根本不够,他们会灭掉我们,再灭掉你的乡族,如果你不帮我,我们一个也跑不掉,你和我的家族都会陨落。” 家族? 流冰海晃了晃神。 她可没有什么自己的乡族,呵呵。 “我知道,这里的人对你不好,可是我们会对你很好,你跟我走,到我的家乡,我们会善待你,让你当首领,你的未婚夫也可以去,只是,在我们的战争胜利之前,你们,你们不要……” 呵,她终于懂了。 懂天天对她纠缠不清的真相。 只是,她忽然觉得有些惊愕,难道,上一世,她本也是来找毒马救莱花乡的吗。 “你为什么不扇动蝴蝶的翅膀。”她忽然问。 天天一愣,“什么?” 流冰海问,“你扇动蝴蝶的翅膀,你的族人就会来救你,你为什么不扇动?” 上一世,我和你厮打,你扇动了翅膀,而我去了古墓。 这一世,打仗了,你怎么不扇翅膀? 天天低下头,好一会儿,说道,“我不能,他们来了,就都完了,我……不想他们死在这里。” 天天是莱花乡的守护神。 是的,她尽力守护了她的家乡。 “求求你,帮帮我。”她对流冰海道,“加入我们,做首领,好吗?” 流冰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眼泪,但是,它们正在打转。 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人,你却告诉我,要重来一次,放下一切去为你战斗? 流冰海身上的剑冰凉入骨。 她望着天天的眼神无比坚定,没有余地,也没有妥协。 天天的眼神逐渐展露出失望,甚至是绝望。 流冰海想,没有我,陈德也会成为莱花乡的首领,他能把我打的七零八落,就可以打败白蝴蝶,成为你们的使者。 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况且。 “毒马是什么。”她问。 天天依旧满脸是雨。 毒马,上天赋予的战斗英雄,武力值提升速度惊人,这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有特定功力的人,天生野性好战,精血能量充足,是被称为“天神”所降的神兵。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旁人的武力值提升也会更快,天神所降之星,能汇集五湖之力。 只是,农庄人不善争斗。 这样的人,在农庄便成了不祥的象征。 流冰海冷冷的笑了笑。 表情逐渐收敛归零,变成一张白纸。 “我没兴趣。”她道。 天天十分惊讶,甚至大失所望。 “你不能丢掉你的使命啊。”她用力的抓着流冰海的手。 使命? 上天可以决定她的使命是什么吗? 上天凭什么可以决定她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一世是战还是爱,谁有什么理由来做决定。 她冰着一张脸,看着抓住自己,死命不放的天天。 你不是只有我,你还有陈德,她说。 天天愣了愣。 “他会帮助你们,应该也不会差。”说完,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说,“如果我是毒马,毒马还有一种能力,叫做预算,你去找陈德吧。” 回顾往事,往事知多少。 我说多少就多少。 流冰海请求她松开自己的手。 农庄已不是她的天地,她想她应该换一个地方。 “你不能丢下我们。”天天痛苦的说。 流冰海甩开她的胳膊,两个人纠缠起来,前一脚后一脚,谁也不让谁,天天突然捆住她,捆得很紧,流冰海回头,冷冷的笑意浮上嘴角,“怎么,你要扇动翅膀,找人来降伏我吗,如果那样,你的族人都会死在这里,万一把我逼急,我加入的是白蝴蝶,你怎么办。” 天天眼神吃了惊,失了色,“你,你干嘛把我想那么坏!” 流冰海冷冷的抽出手。 上一世,你扇动了翅膀,我被你的人追着撕咬,我是冲着陈德才没对你们下死手。 她抽回自己的手,推开天天,“我没兴趣。” 她又重复了一遍。 天天无力的看着她,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你不能辜负自己啊,你不能错付你自己的使命啊。” 流冰海装作听不见。 她把天天的呼喊当作遥远世界的旁白,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在这里打一个转。 陈德会帮你们,她在心中想。 她看到在等待自己的涂塔,未语泪先流。 眼泪总在望着他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打转,不知为何。 你回去吧。她心中对天天说。 她要走进涂塔,回到他的怀抱,那里面有家,有故事,还有温度。 她扑进他的怀里,未语又是泪先流,哭个不停,眼泪也流个不停,整个人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非常不堪一击,又非常坚定的挂在枝头。 “不哭。”涂塔对她说。 她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什么时间。 天天在近处看着她,追随着她。 她欲叫她走远些。 然而来不及,还未开口,不知何处潜藏的白蝴蝶,忽然披着白衣降临,远处又是一团像军队一样蔓延而至的白色之光。 流冰海顾不上看远处,抄起身上的剑提防近处,然后拉起涂塔向远方奔跑。 她不能杀人,一杀人就会顿住,她得迅速撤离。 人都不能杀,还叫她去当将军? 这样的话和天天解释不清,她只能撤离。 然而白蝴蝶速度实在太快,盘旋在头上,像几只巨型白蜘蛛一样。 流冰海抄出剑,刺向非死穴。 其他的留给涂塔,他杀人,不会被定住。 还好有他。 他们跑的很快,天天和他们一起,跑向没有白色之光的地方,流冰海并不希望她跟着,她想,白蝴蝶可能根本就是为了天天而来,天天在哪,或许他们就首先攻击哪里,天天这么跟着,自己简直白跑了。 但不知道哪来的恻隐,又不忍心把天天扔给白蝴蝶。 只能由她跟着。 白蝴蝶越追越近,涂塔干掉几个,剩下的还有更多,流冰海突然被刺了一剑,她却因为系统的设定不能回以致命一击。 她的手臂受伤,鲜血流了出来,她回头看天天,这个来自黑蝴蝶群族的姑娘。 天天趴在地上,玩儿命的冲着她扔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怔了一下,还以为扔过来一个炮弹。 相似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陈德向她扔来炮弹,炸开身边的兵族,血流满地,乌烟瘴气…… 流冰海晃了晃神。 一个冰弹衣被扔过来。 天天冲着她喊,“止血的,缠你伤口上!缠你伤口上!” 天天的喊声冲破了云霄。 冰弹衣是莱花乡的止血神器,只有贵族可用,缠上它就能止血保命。 天天趴在地上躲着白蝴蝶的攻击,眼神坚定地望着她。 流冰海缠上冰弹衣,继续奔跑,天天一边躲着白蝴蝶,一边追着流冰海的脚步。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扇动蝴蝶的翅膀。 流冰海明白,只要她扇动,莱花乡的人会全部赶来护她周全,但是,以白蝴蝶的实力,莱花乡的族人应该占不到便宜,或许死伤惨烈,乡族不保,天天真的是拿命在护着莱花乡的人。 擒贼先擒王,白蝴蝶的目标大概是天天。 如果她死了,白蝴蝶会占领莱花乡,但至少她的族人会活下去。 流冰海总觉得想哭,心里又想,陈德究竟跑哪去了。 你不是要护着你媳妇吗,你人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天天的功夫,白蝴蝶便追上了她,她用剑防御,恢复了精血的胳膊力气飞涨,白蝴蝶被她砍伤了几只,也只能是砍伤,为了不被定住,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一切死亡之招,用着轻描淡写的招数。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她跳上树枝,被白蝴蝶拽下,他们逼得她无路可逃,天天也被白蝴蝶抓住,按住了头颅。 一群人裹在一起,白蝴蝶剑剑都是狠招, 天天冲她喊,“你快走吧,去我的家乡,去我的家乡。” 去我的家乡,我的族人还有救,她几乎对流冰海散发出绝望的求助。 “你快走。”天天喊道。 但流冰海不可能走掉,白蝴蝶的人围着她,成团成片,她左右攻防,一剑刺伤一个,但白蝴蝶族人的修复能力很快,不到一会儿时间,轻伤便能很快愈合。 流冰海不敢下死手,不敢下重伤之手,怕一个不留神,犯了杀忌。 白蝴蝶马上要把天天拖走,天天发出绝望的嘶喊,泪如决堤,痛如残袅。 流冰海心里一顿,听着这样的声音刺耳割心,她砍伤几只白蝴蝶,跃到天天身边,又砍伤按住天天头颅的白氏族人。 她只是看不惯,身高巨型的几只彪型大蝶,围着一个脆弱不堪的姑娘。 她砍伤那边的白蝴蝶,便想继续跑,至于天天追不追着她,她也不想管了。 可白蝴蝶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了,根本打不死,他们一个一个又爬起来,一股脑的冲向她,刺向天天,也刺向她。 而涂塔,正在被从另一边赶来的白氏困着。 她的剑刺向白蝴蝶,打不垮,再刺,还是打不垮。 白蝴蝶实力雄劲,抓住天天的头骨要往树上磕,天天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喊,绝望的,毫无理性的哭喊,流冰海一脚踹开围住自己的白蝴蝶,起了杀心。 为非作歹,真想给他们脖颈的筋脉去寻个祖宗。 就在一只白蝴蝶的剑心,马上刺穿天天喉咙的时候,流冰海甩开背后的刀眼,对着那人一剑死穴下去,对方踉跄倒地,没了动静。 她很冷静。 她又犯了杀忌。 她的双眼通红,等待着命运重新的审判与惩罚,可是如果那一剑不刺下去,她的心头就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烈烈翻滚,烧的她胸骨快要炸裂了。 一群狗屁东西,全都该死。 她执拗的站在原地,看着倒下的白氏族人,恨不得一手多杀几个,反正会被定住,只杀一个实在是太亏了。 只是杀人她又后悔,糟糕,这次是真逃不掉了。 可是意外的是,她手脚松动,并没有被定住。 她看了看自己灵活的双臂,突然一个念头喷泉似的在胸口裂开。 她不能因为报复而杀人。 刚才,并不是报复。 她是为了天天而杀的。 所以,冲破了系统的限制? 系统并没说她不可以救人。 这么一想,她天灵盖都惊了一下。 也顾不上想的再细,既然这样定不住,那就不客气了。 她站在天天身边开启了攻击,靠近她的人,一个一个都会死去。 她讨厌贪婪的人。 是的,贪婪的人。 拥有着自己的疆土,还要霸占别人的家乡,拥有着自己的乡人,却还要逼迫他者落难逃亡,这样的贪婪,在她眼里如蝼蚁和狗屎。 流冰海刺红了眼,她围在天天身边,去反击白氏的进攻。 只要在天天身边,一切的杀戮就不是报复,而是救助,她就不会被定住。 不管怎样,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她拉着天天,围剿了靠近她的所有白氏,她武力值的确提升的很快,进攻性也强,但她不是无敌的,此时的她,还只是和上一世刚开始战斗时的自己一样,没有参与过郭氏、莱花乡与农庄的三族之战,没有在大中城修炼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天赋和野幸的进攻者,凭借着上一世修得剑法的记忆和前段时间的突击苦练,才有了此刻一点造诣。 但并不够,她还是会受伤,会流血,会被白氏抓破自己的肉皮。 她不是无敌的,这一仗还是非常血腥。 可是随着倒下的白氏越来越多,她的精血更加有力,这一仗打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靠着边打边杀,边杀边逃,逃出了河边,逃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才勉强脱身。 而这个洞穴,离古墓并不远。 她真担心,历史又会以另一种方式重复,她好像离过去越来越近了。 但是,人都杀了,担心也没用。 她解开手臂上的冰弹衣,给涂塔围上,他的胳膊也在冒血泡。 三个人气喘吁吁的待在山洞里。 兵荒马乱,暂时得以平息。 “谢谢,冰海姐。”天天对她说。 流冰海心里一激灵,这么肉麻,她真的不适应。 她刚刚结束战斗,疲惫得很,摇摇头。 “是你害我如此。”她依旧冰着一张脸,对天天说。 别以为我救了你的命,就是你的人了。 我只是借着救你,能干掉他们。 天天不言语,听她这么说,静静的垂下头。 “你……”天天欲言又止。 山洞之外已是白氏的天地,这个洞口,残存着生命最后的希望。 “我只是临时救你一命。”流冰海心意已决,“你的家族,我护不了,你可另找他人,另外,乡间小路难走,自己独行要留心。” 她这是又下了逐客令。 流冰海心中苍茫。 她只是临时救这个姑娘。让她去当将军,她实难同意。 他们很累,在这个山洞里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总不踏实,担心着有白氏再次进攻。 流冰海梦见了马夫和柯德,还有些惦记他们,但庄里已经乱作一团,随时会有白氏出现,实在不适合回去。 她闭上眼睛,睡觉,醒来的时候,天天已经走了。 流冰海想,或许她去找陈德了,或许她会返回莱花乡。 或许这三族会争个鱼死网破。 只是,都不要和她再有关系。 她靠在涂塔怀里,衣衫有雨水浸湿,还未干透,她靠着,看着涂塔。 他应该是听到他们说话了。 毒马,天天说,她是毒马。 直到此时,她才能缓过一点神。 毒马究竟是一种什么群体,散落在何处,所有的标记都是星标吗? 她究竟是不是,会有什么特征,除了强大的武力值,还有其他不同吗。 会活的很久吗,会活的不久吗,会被赋予“不得不”的束缚吗。 她都一一想过,又把它们一一推翻。 毒马,别人说她是毒马。 “你都听到了吧。”她问他。 涂塔点点头。 她垂下下巴,思考良久。 “你要去吗?” 她又抬起头。 “莱花乡。”涂塔说。 流冰海想了想,摇摇头,垂下眼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一种多么没出息的想法啊,可是她想。 她又看向涂塔。 他摸摸她的头发,“真是一个不容易的娃子。” 流冰海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之间游来游去,眨眨眼,喉咙里笑嘻嘻的,有了一丝快意。 “那我就带你走,我们找机会离开这里,躲远一点,到山外山,城外城去。” 流冰海浮出一丝笑容,“那倒是很好,山外山,城外城,会是什么样子。” 涂塔笑了笑,“说不定,还有世外世,园外园。” 世外世,流冰海很认真的看着他。 她刚才世外世回来,她想。 她搂紧他,“你不怕我吗。” 涂塔:“怕什么。” “怕我拖累你。” 涂塔想了想,“怕。” 流冰海…… “可我想我应该逃不掉,只能接着。” 流冰海看他不像说笑话,义正言辞道,“如果你怕,现在可以走,我绝不为难人。” 涂塔眼神流露出赞叹,“那下次,没有了天天,你再被定住,没人管你了。” 是哦…… 还有这回事。 谁知道为什么那次没有被定住,是因为救人,因为天天是莱花乡的使者,还是因为系统开了青天眼。 下次说不定又被定住。 她抱住他,“世外世也行,园外园我没去过,你带我吃点好的。” 第128章 自己的世界(15)流冰海和涂塔在这…… 流冰海和涂塔在这个洞里休息了很久。 大约有五六天的时间。 等她手臂的伤慢慢养好,外面已是别有洞天。 庄里的牛羊几乎全死没了。 等她走出山洞口,一下被外面的景象震惊了,好几百只麻雀成了一大片尸园,漫天荒野,尸骨成群,落着,都是动物。 刚刚走出洞口,她的心就被震到了。 短短五六天,这个庄里经历了什么啊! 大片大片麻雀、野鸡、田鸭的尸体,落成一片田园,摆成一片稻谷,横在这座山上,山外的山连绵不断,一层一层,仿佛千军万马踏过,群鸟的尸体成堆。 放眼望去,满山谷,满山坡。 流冰海顿住了。 就这几天时间,只有几天。 他们在洞里疗伤,听到了山谷中鸡鸣狗叫,他们知道白氏的刀剑无眼,于是躲在洞中,未料会有这样的结局。 涂塔走出山洞,站在她的身后。 她看着这样尸横遍野的荒山,前几天还行行翠绿,如今连着树叶都变得哑然失色。 她第一反应是,柯德。 柯德怎么样,马夫又会怎么样。 她蹙蹙眉。 白氏群族的形象围绕在她脑海里。 她刚刚还在计划和涂塔的出走路线,从这里,一直向北方去,那边是盛世之都,歌舞升平,应该没有战争。 可眼前的一大片尸野让她没办法行走。 她双脚酥麻了一下,顿了片刻后,忽然便向山外奔跑出去。 头上的蓝天闪闪后退。 她向庄里跑,向田园跑,向马夫的家里跑,跑回她从前生活的地方。 途径的大片大片风景都黯然失色,再也听不到鸟叫。 白氏的势力太强,庄里人又都手无缚鸡之力,天天护着莱花乡,也不肯扇动蝴蝶的翅膀。 这一世她没有惹事,躲一切都远远,战争的雄烈与终点却提前了很多。 她往回跑,路上的残叶伴随着垂死生物的烈叫声苍茫倒地,耳边没有风吹过的声音,只有轰隆隆的耳鸣。 田园里看不到一只牛。 从前,河边有鸭子嬉戏,有农人垂钓,原野上奔跑着纯白色的羊群,这里家家户户都种田,到了雨季,田被雨水灌溉,茂密的生长,一片翠翠,农夫的哨声在下午一响,羊群的羊蹄便小步小步的抬踢,欢快又不舍的往回奔跑。 不听话的,农夫便会拍它们的屁股。 而现在,只有横在路旁的白色的墙。 流冰海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飞奔至马夫的家,庄里比山上要热闹的多。 这里面哀悼声重重,“枪火”独鸣,白氏的羽毛正在马夫的家附近挥斥方遒。 她听见了牛的轰叫,她养大的那几只牛。 她抄起剑,“趴”的给了那几个白氏一剑,她冷着面,黑着脸,不管不顾,剑割向白氏的脖颈,这几个白氏的武力值比她高,但剑法不如她,她一脚踹开那几个人,捡过一把好剑替换了自己手中的这把。 剑的锋利加剧了她内心的锋利,柯德和马夫都还活着,在白氏马上破门而入之前,流冰海宰了那几个白氏的头颅。 似乎,当白氏有人陨落,同伴便能立刻感应到这边的鸣叫,就会立刻赶来。 越来越多的白蝴蝶开始飞向她。 但人人都怕死,见她一手屠杀了自己的族人,赶来的白蝴蝶也有些含糊。 流冰海跃到房顶,追着那几只新来的白蝴蝶砍做一起,对方人多势众,她又被砍伤了,刚好的胳膊又流了满地血。 她听到柯德在房屋下面喊:“流冰海!” 那声音满是责怪。 他这几天都在想,幸好姐姐不在家,虽然不知道她会在哪,但幸好她不在家。 他想她那么聪明,应该会逃走吧,没想到她却回来了。 流冰海回头看了一眼红了眼的柯德,牙齿上下一咬,将靠近自己的那几个人全割了脖子。 而且,并没有被顿住。 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报复。 所以呢,系统想叫她做什么,去杀人,救农庄和莱花乡吗? 流冰海一边砍白蝴蝶,一边吼道,“你们首领在哪里?” 白氏的人自然不肯回答。 擒贼先擒王,这是她的习惯,这一世也一样。 她推开那几个人,一命不留。 擒了王,白氏还会出现新的王,只要这个群族存在,群族的信仰就很难改变。 她忽然明白了上一世她失败的真相。 她以为是因为她太狠。 原来是因为她不够狠。 白氏的人在她面前死的死伤的伤,可她的武力值没那么高,她的体力不支,摇摇晃晃,在房顶之上摇摇欲坠,而涂塔在房屋之下一样砍杀。 还好有他在,她才能这么厉害吧,在她从房屋上掉落下来的时候,她这么想。 摔下来的时候,她余光看到了偷袭自己的白蝴蝶。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一世,我不想理你们的。 你们自己逼我,就别怪我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我欲清心寡度日,你却叫我进连山。 娘的…… 她骂了一句,抓起那把剑就跃到偷袭她的人身上,掐住对方脖子下死手,为了马夫,为了她的牛,为了那群漫山遍野到底的小羊。 她太累了,把那些人打跑的时候,眼睛都黑了,四周似乎是一片雾蒙蒙,然后天黑了,云淡了,她的眼睛充斥着红血丝,头骨也爆炸得将要裂开。 望着白氏仓皇离开的背影,她心里冷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已是一天之后。 她用力过猛,伤到了内体,气冲头顶,把自己气晕了。 武力值也不够,这样打杀,于她的真气是一场自杀。 晕掉的这一天她什么梦也没有做,好像补了一个质量很高的大觉一样。 睁开眼的第一刻,马夫和柯德围在他身边,涂塔看着她,她的额头上有一个湿毛巾,毛巾上面有药渣。 涂塔说:“你醒了。” 流冰海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她闻到了额头上的药渣味。 涂塔说,“你晕了一天,我给你敷了药渣,修复你的内伤。” 流冰海闻见这个味道,很熟悉。 就是上一世,她被郭氏打伤,他给她送来的药。 有些事,无论怎么改变,还是一样的发生。 她咳嗽了一天,但他的药有奇效,上一世也是如此。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是庄主。 她的亲生父亲。 那个说他不详,把他丢到马夫家里的人。 他暂时没有被白氏砍掉,但是灰头土脸,没有了平日的豪横。 流冰海能砍死白氏,大概庄里的人亲眼所见,都知道了。 这可是庄里唯一能对付白氏的人啊。 他对流冰海说,“海,你剑法好,能砍死白氏,我们都看到了,我们感谢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打跑了那群可怕的人,可是,可是……” 庄主的脸色黑一阵绿一阵,说到这里,两手忽然紧张的相互攥着,拍打。 “可是他们左一阵右一阵,这一阵风过去了,恐怕还是会来的啊……我想……” 他停下,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对流冰海说,“我想,你虽然身份不详,但终归是农庄的人,若你能护着我们,做庄里的护卫,我便不再提你身份不详之事,你看如何。毕竟你也是农庄的人,守护乡族,也是你的责任啊。” 庄主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任命你为庄里的护卫,从此不再提及不祥之事,你看怎样。” 之后,他又唠唠叨叨着,“白氏也不知为何而来啊,如果你能引走他们,到庄外去……对庄里就更好了啊……” 他语气长叹,语重心长,似乎在自言自语。 流冰海觉得恍如隔世。 那时,她梦中醒来,遍体鳞伤,他也是这样对她说。 她作为庄里的人,农庄庄主的亲生女儿,必须扛起守护农庄的扛把子。 那时,她心中对他有恨,有鄙夷,有嫌弃,现在,她别过头,对他的言语只有充耳不闻的屏蔽。 对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情绪。 她别过头,又咳嗽了几声,柯德递过水给她喝。 “姐姐。”柯德红着眼睛。 她抬头望了望涂塔。 上一世,他应该是没有参战的。 庄主又道,“你未婚夫的剑法,似乎也不错,你们两个一起,庄里就能保住了,海子,这是你给自己正名的唯一的机会,可不要辜负了啊,从此你立了功,就不再是不详之身,而是庄里的英雄了,你可明白?” 真是搞笑,流冰海无奈的笑了笑。 名声不名声,她还会在乎吗? “你闭上嘴,让我安静一会儿。”她说。 庄主怔了怔,生死大事都在她一念之间,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残留的几只鸟偶而经过,还能听到动听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流冰海想,如果它们频繁的生育,加速繁殖,也许还能回到和以前一样,群鸟穿林,万鸣飞云。 “你们两个都没事?”她看了看马夫,和柯德。 马夫说,“这里位置太偏,他们今日才过来,也是牛才吸引来的。” 这群人很可怕,庄里的动物,遍地牛羊,也不放过。 流冰海点点头,“让我休息休息吧。” 她现在只想和涂塔在一起待着。 晚上,只有他们二人,待在她从前的房间。 她对他说,“这是我过去住的地方。” 涂塔点点头,“我知道。” 她靠在他怀里,问,“我是不是不该冲动,把你拉下水了,我们说好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涂塔摸摸她的头发,嘴唇贴住她的发丝。 都说她是一个不详之人,可是,濒临死亡,她又牵挂着这里的小牛小羊,还有养大她的马夫,她回来,应该不是一时冲动,是不能忍受的怒意和悲悯。 “你放不下你养的小牛吧。”涂塔的声音特别温柔。 流冰海眼睛转了转,“对哦,谁要杀我的牛,我就抹他脖子。” 白氏退去,没了敌人,在他怀里,她又开始假装自己是一个儿童。 一个很小很小的儿童,没有战争,没有烟火,只需要养养牛喂喂鸭,就可以过日子的儿童。 真想过那样的日子呀,她的梦想。 她往涂塔的怀里更紧的缩了缩。 过了好久,她又问,“你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干嘛对我这么好。” 涂塔紧了紧眉,“好像应该我问你从哪冒出来的,干嘛纠住我不放。” 对哦,她想起来。 是她主动追求他的。 她真想给他一个吻,再把他的衣服扒光光,然后回到家里做饭生孩子。 她伸手又拆开了他的衣衫,上次刚拆开就被天天打断了,总是被打断总是被打断,她不想当老姑娘,她要把他的衣服扒光光,做饭生孩子。 拆开他的衣衫,摸了摸他线条分明的肚皮,摸了一会儿,又合上衣衫。 涂塔一直被她抱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和涂塔在这间屋子里过了几天没有干坏事的蜜月。 十天后,流冰海忽然不见了。 柯德找了整座山坡,都没有找到她。 第九天的时候,她顺着突袭的白氏一直找到在悬崖洞里被捆着的天天。 她被白氏的人捆着,嘴角上贴着步,她顺着白氏的攻击一直打到这里,不是她不想好好活,但世事难料,命运终究难逃。 她看到天天的那一喊,问了她一句:我帮你,你*保我做你们莱花乡首领。 天天点头,拼命的点头。 流冰海想,她与陈德的这一战,终究是要战上了,从前她与他争城池,今日她与他争首领,莱花乡的首领之位,从前属于他,今世他也不会让的。 那就来吧。 只有做莱花乡的首领,只有继续参战,她才能用剑刺穿敌人的喉咙,只有以将军之位加入战争,她的身体才不会被定住,只有白氏陨落,她的家人,她唯一的两个亲人才能活下去。 她势单力薄,可是,莱花乡的人会帮她。 在最后,她又问了天天一个问题,在死之前必须弄明白的问题,那两块会发光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落到涂塔的后院。 天天怔愣着,“或许,是白氏,投下的光环石。” 一颗,探测到位置信号的石头,一颗,能报警的环石。 天天终于扇动了蝴蝶的翅膀。 莱花乡的人会奋勇而至,他们将会保护自己的使者,他们会拥护着流冰海一起,迎接白氏的光与剑。 流冰海看到从莱花乡赶来的群族,他们蜂拥而至,马蹄声悲鸣,光与剑分不清暗与影,马蹄声起马蹄声落,轰轰烈烈间都是暗落的血光。 这场仗打了十四天,莱花乡的人会护成一个环,圈住流冰海,在她的一刀一剑中助她快速增长自己的武力值,莱花乡的冰衣充足,为她准备,不像在上一世,她一个人披荆斩棘刀剑无眼,硬打硬杀。 她的武力值在14天之内疯涨,杀了接近几百个白氏的人。 她不再完全擒贼先擒王。王者落败,争斗会马上结束,但是,这阻止不了一个群族的疯狂,新的王者会接替上一个王者继承乡族的血液和信仰,如果一个乡族的信仰是虐杀和抢夺,腥风血雨就永无止境。 脑海中一个词突然闯入脑海中,叫做斩草除根。 这个词蹦出来的时候她是难过的,非常的难过,硬生生又要把她变成一个狠辣的没有人情味的女子,受伤沾满鲜血,这一生都即将无依无靠了。 不能做母亲,不能为人妻。这样的疯狂怎能延续到后人身上。 她希望白氏主动解体,白色的旗帜能够迎风飘扬。 战争持续了十四天。 整整十四天,她站在高高的山岗看到退缩的白氏即将落马为寇,然而,旗鼓敲响时,她知道没有这么平静,她看见陈德骑着刚劲的烈马向她跑来。 他额头上系着白蝴蝶状的丝巾,他的烈马洁白如雪。 他加入了白氏,他成为了白氏的领军,在为白氏而战。 天天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冲他大喊:“你怎么能背叛莱花乡啊,我们马上就要赢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流冰海看到陈德的脸上,冰霜一样冷静。 他只是一个绿林人。 没有乡族。 莱花乡已不是他的乡族,他是一个随时准备出逃的绿林人,没有权利,没有选择,像一个木偶要被莱花乡捆绑,他这一生,渴望的,是权力,和公平。 上一世不是也如此吗。 他背叛她,回到莱花乡,成为他们的首领,只不过天天答应他,协助莱花乡而战,日后便让他在乡族中有当家作主的权利。 一个早已失去“自由”太久的绿林人,如何能抵挡对权力的向往。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陈德木着脸,忽然而至,流冰海忽然明白了在上一世的战斗中,他对她吼:你又如何爱过我,如何懂我需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她始终给不了。 即使换了一世,终也必须是刀马兵剑的挥舞。 那么,就只能来吧。 流冰海举着剑,陈德冰封的脸上没有感情。 他不是毒马,他只是绿林人。 但绿林人,族上也是修为极高的人。 听说,祖先得罪了莱花乡当时的首领,绿林人的权利被终生封禁,可是,他骨骼中的血气,减不了锋芒。 他向着她挥剑而来。 流冰海与他的对决中,发现他的剑术和上一世有不同。 比上一世,更邪性,更无情。 或许是加入了白氏的缘故,受教了白氏剑术与武力的一部分修为,越是与他过招,越是感觉他有一股邪气入侵,浑身都是白色的羽毛。 “你只是个绿林人。” 杀到一半,她抵住他的剑,对他说。 陈德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件事他从未对她说过,她是怎么知道。 这件事,原来竟然谁都可以知道。 他非得让她死个全家。 流冰海抵住他所有的进攻,但此时的她武力值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战争来的太快,一切都太突然,终极对决忽然而至,没有给她时间。 她仅凭上一世在大中城修炼的所有记忆,才勉强能抵挡他带有邪气的进攻。 很快,她就被他打的七零八落。 上一世,他就把她打了个七零八落,这一世又是如此。 她的胸部中了一剑,左臂也受了伤,陈德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变得很疯狂,对她步步紧逼次次下的都是毒手。 上一世,她应付他,从不觉得如此费劲,多少都有生机。 可是今世,竟然几乎没有生机。 陈德大约就是等着这一刻,有一个群族能收纳他,让他能踏着千军万马夺得一切自由,所以他下狠手,下毒手,下的都是烈手? 也许确实如此,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德眼冒凶光,几乎要把她吞噬。 流冰海打着打着,忽然明白过来。 上一世的陈德,多少,是爱过她的。 她粘着他,追着他,带他去古墓,真诚的表白,她想要与他厮守,养他后半生,她给他接过骨,疗养了他一年之久,她的精血,也曾经成为他痊愈和疗养的良药。 那样的她,多少是让他动心的。 或许他也曾渴望能在她怀里停下来,举杯邀明月,把酒问擎天。 可他是绿林人,他需要自由。 他不能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没有出路。 可是,每次对战,他终究对她留了一手,次次都不忍下毒手。 即使是最后那一战,她骑着烈马挡在他面前,他也只是赤红了双眼,对她吼:你退战,不要再为难我了! 他吼:我只想护我妻儿周全! 那时他的话于她而言是多么刺耳,如今,看着他对自己刀枪无眼的样子,她竟然一点都不再为自己难过。 她只为他难过,为所有阴差阳错的人生。 这一世,他对她没有情了。 她再没有追求他,没有深爱他。 这一世,他还不怎么太认识她。 对她没有情,所以招招都是狠手,她竟不知是不是该为上一世的自己,留一点欢喜。 就在一晃神的功夫,他又刺了她一剑,在右臂,刺的很深,非常深。 疼到她几乎拿不动剑。 这一下的疼,也将她所有的情债两清了。 他不认识她,她也不再爱他。 只有刀剑和烈马,这一战,会打个痛痛快快。 她再没有什么犹疑的与他厮杀起来,而他也全力以赴,他的武力值比她要高,剑法要更玄,满身邪气,毫无光环,只像一个恶魔,想要吞噬掉莱花乡的希望,夺得白氏首领的名额。 “你以为你替白氏出头,首领之位就会给你吗,战争结束,第一个被毒死的,说不定就是你,以后,你恐怕要过着顿顿饭菜都要提神警惕的日子,这值得吗?” 流冰海抵住他的剑,说。 陈德已经杀红了眼,没有任何理智,听到她这么说,只有愤怒。 他毫不留情的把她刺中,狠狠的摔在地上。 流冰海痛到脑袋发慌,她咕咕噜噜的坐起来,望向陈德马上要人鬼不分的脸,她看到陈德的身后,有一袭战袍,那个战袍挥舞着并不出挑的剑向她而来。 战袍是灰色的,永恒的灰色,没有印彩,也没有图案。 涂塔的眼睛,是冷静的。 是明亮中,没有畏惧的灯塔。 第129章 自己的世界(16)涂塔像灯塔上的一…… 涂塔像灯塔上的一株青松,不知为何,流冰海觉得他浑身冒着绿光。 而陈德的死手正对着她。 逃不开的前尘后世,避不掉,就来吧。 她把剑在口中一叼,裹着浑身的巨疼冲下山坡,陈德的马蹄,她用剑刺穿,追着它走,白氏的蝴蝶全部过来围堵,白色几乎快要晃瞎她的眼睛。 山峰一片一片,总能有个出口。 她四处寻找出口。 她给涂塔比划一个手势,两个人都向最东边叫做五华山的山角逃出去,那里面有一个出口,能接连外市,如果能跑,他们必须先逃走,她需要时间去重修剑法并且提升武力值,现在她没有那么强的火力,她需要一个地方清修。 而陈德,不知是否在莱花乡的时候就已经憋了这一战,现在已经满身杀气。 她冲着涂塔比划一个手势,只有他能明白的手势。 然后便向五华山跑去。 她没有马,她的马被陈德砍倒了,她像一只灵活的小兽,穿行在山峦间。 然而,陈德是不会放过她的,不知道他向她投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她感觉身后烟雾滚滚,热气腾腾,她好像被热浪搅晕了。 眼前全是迷雾,白氏的人掀翻了涂塔的马蹄,那已是庄里为数不多的马,涂塔翻马而下,被白氏围剿,她知道她护不了他,虽然他剑术精湛,但一人不足以抵万军。 上一世,上一世她究竟是如何以一人之力抵挡了万军入侵,这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直到很久很久她才想起,那已是到了大中城,有专职的护卫,有高精的战队,做将军,也要有好兵,莱花乡曾与郭氏联合打她一人,但由于陈德的私情,他终究是放过她一马。 “陈德!”她对他吼。 此时的涂塔已翻马而下,他同样也会刺穿陈德的马蹄,但白氏人多,会立刻换一匹马做陈德的战车,涂塔与他单打,尚可勉强顶住,但只要白蝴蝶喷一口白色的烟雾,涂塔便会眯眼,双眼迷离的看不清前方。 白氏的迷雾蛋。 流冰海心里一惊。 他们放迷烟了,她冷冷看着。 白氏的迷烟,加上陈德的剑术,可谓是最强联合。 但是,黑蝴蝶也有自己的黑色防雾。 但,只有白氏率先喷出迷雾蛋,黑氏的黑色防雾才能有用。 黑蝴蝶们一个个喷出烟雾去抵消白氏的迷雾蛋,虽然众人拾柴火焰高,却抵挡不住长时间的消磨。 从前,陈德加入的是莱花乡,白氏虽有迷雾蛋,但剑术不精,莱花乡的人尚可抵挡。 现在,白氏的迷雾加上陈德的剑法,白氏都更有胜算。 流冰海需要清修。 需要找个地方,研究一下陈德刚刚的邪气剑术,白氏一定给他做了加持,那他们莱花乡呢,可有东西能给她加持? 她需要时间。 可她扔不下涂塔。 她给涂塔再次比划了一个手势,两个人都往五华山跑,越快越好,扔掉马,自己独行还能快一些。 涂塔明白了,绕开白氏的烟雾朝她这边赶来,尽管马蹄更快,但他们跑崎岖的小路,那是马儿所不能及。 他们往五华山跑。 流冰海打头阵,涂塔在后面跟着,一边跟,一边替她搞定追过来的白氏。 眼看着他们就要跑向五台山,后面忽然一阵巨响,震耳欲聋的巨响,流冰海好像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提留住,吊住,链接住。 她的后背好像忽然撕起了一张巨大的皮。 皮和肉仿佛快要分离,与这个世界剥离。 她缓慢的回过头,看到高高的,坐在马上的陈德。 他手中举着一道无形的穿行锁,锁住了她的皮骨,锁住了她的筋。 多么熟悉的疼痛,流冰海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 这是多么熟悉的伤痛,在上一世,他成为黑蝴蝶的首领后,曾有一仗把她打的七零八乱,在那一战中,她的伤用了五年才能修复,用尽了她所有清修的功力。 那时,他也用了这道穿行锁。 她一直不懂,为何她初遇他时,他未曾用过这道穿行锁。甚至他也曾被她的人打得人仰马翻,都未用过这道穿行锁,直到很多年后她慢慢猜测,直到她成为了一个任务主在别人的世界里慢慢思索,直到她现在回过头看到他高高的骑在马上威严伫立的一瞬。 她终于能明白了。 这是一道,他拿到将领之位,才能开启的神锁权。 这几日,战争突发,黑氏被动,他恐怕都去和白氏谈将领之权了。 他拿到了权利,他有了穿行锁,在这个世界,绿林人成为将领才会有的终极神锁,他会所向披靡,辣心满溢。 她怕那穿行锁。 因为真的是太疼了。 疼到日后每每回想那些年的战争都心生恐惧,那些伤口她修复了五年之久,每一道伤,到了夏季都会开花结果,秋季绽裂爆皮,春季奇痒难耐,冬季冻霜麻酥。 又来了。 穿行锁,她还是终究逃不掉。 她回头看到陈德手中,无形的那道锁,眼眶红了。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陈德又加了力气。 “啊……”她不得已的发出一声低叹。 她的皮与骨分离,没有血流出,可她知道她的内筋已经断裂,速度之快,让人惊惧,她被提起来甩到空中,全身都痛到撕裂,她疼的无法呼吸,睁不开眼,而涂塔还想尽最后的力量去把她夺回来。 但那道穿行锁,几乎无力可破,只有使用者自己放手。 可是,陈德这一世对她无情无爱,半条命都不会留给她,怎会放手。 弥留之际她看见涂塔远远的变成了一个点,一个小圆点。 紧接着是炮火的声音,连绵不绝,她被那道穿行锁锁着,不知去向。 醒来,她已在陈德的地盘。 白氏的地盘。 陈德在她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围着火把。 这应该是一个地窖,白氏的地窖,陈德额头上依旧绑着一条白丝巾,王者的风范。 她大概是输了,她想。 只是输赢根本不重要了,她就是疼。 浑身都疼,想哭的那么疼。 不想还好,她这么一想,真的有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忍着不想让他们流出来,流出来很丢人,在这群“罪犯”面前。 可她有点要忍不住。 看到自己被穿行锁,锁住了满身的皮,她就想吃了那个男的。 她合上眼,把眼泪憋回去,想着怎么才能把他给吃了。 系统却突然说话了。 她本来都把它忘了,这么严肃的时候,系统忽然提示:你别杀他啊,不能因为自己的报复杀他,你会被定住。 流冰海沉默的闭着眼,根本不想理会它的话。 系统又说:流冰海,别哭啊,忍住,别哭啊,丢人。 她觉得真是可笑。 她是一个女人,疼了哭了,丢什么人,有什么好丢人。 她硬着一张脸,把眼泪全部憋回了肚子里。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陈德还是那副模样。 “醒了。”他对她说。 这是一个她没爱过,所以也没爱过她的陈德。 她该怎么对付,该怎么开口。 没想到,陈德却主动,幽幽的又说话了,“没想到你是毒马,难怪,当初如此张狂。” 他在说这一世相遇的时候吗。 他问她话,她却不想理他。 “你怎知我是毒马。”她冷冷道。 陈德笑了笑,“看了看你的肩膀。” 她的肩膀上,有一个月亮星标,那是毒马的标志。 他看了她的身体,无耻。 陈德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笑笑,说道,“抓回来的人,总得检查一翻,别那么在意。” 说完,又给她的面前投去一个食物,“饿了,就吃点。” 她看着地上的玉米,毫无兴趣。 陈德还在烤火把。 四周都是白氏的人。 地窖里面有十几个,外面还不知有多少。 陈德又烤了一会儿火把,然后慢慢走到她面前,坐下。 她又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像一座冰山一样,看他一眼,她觉得后背冷的通透,那被撕开的皮似乎已经结冰了似的,系统如果穿过来,应该能在她身上溜冰球。 “你叫流冰海。”他说。 流冰海不说话。 “我打听过你了,庄里的不祥之人。”他带着戏谑的笑容,“这么不祥,还要学别人征战沙场,不怕猝死街头,被野鹰叼走?” 流冰海横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是绿林人,可以喝她的血,她更心生怒意,恨不得当场宰了他。 “不必如此看我。”他笑着说,“我们各自为营,各在其位,我也不能算是什么坏人。” 她白了他一眼,目视着前方的白蝴蝶,想着强烈的骂祖宗不知是否能把这群人给咒死。 听说强烈的磁场能够散发一种神奇的能量,负面的磁场应该能把这群人给灭掉。 她被捆着,战也战不了,能战也战不赢,真想骂死他们。 虽被绑着,也不能闲,她心里念了一万句骂街的咒语,那几只白蝴蝶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身体感觉不舒服了。 陈德笑意盈盈,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放弃莱花乡吧,你们没有希望。”他说,“不如做我的左膀右臂,还能有点前途。” 陈德的话在耳边环绕。 什么玩意? 流冰海一怔,紧了紧眉,把她绑来,不是宰掉她,而是想拉她入伙? 真是可以。 要天天看着他这张脸,还不如落草为寇,死了算了。 她没说话,傲慢的眨了一下眼皮。 虽然浑身是伤,但她觉得自己很酷。 是该好好的给他一个眼皮。 陈德并不生气,他向来脾气很好,遇到事情不慌不忙,只是心狠。 “不情愿?”他双手交叉坐在她面前,好言相劝,“你是毒马,我是绿林人,我们联合在一起,可比单打独斗要厉害的多,没有了我的攻击,你的武力值提升会很快,日后我们一起战斗,拿下所有的城池,包括大中城,都不是纸上谈兵。” 流冰海看了他一眼。 他说的没错,如果她和他联手,确实彼此的功力都可以提升的很快,日后,也许会大有所为。 但是,山外有山,大中城之外还有大中城,毒马之外也会有毒马,他实在是眼界太窄了。 换句话说,就是没见过世面。 拿下大中城又如何,统一城池又如何,效仿秦始皇一统天下吗,然后呢,不是继续会有时代的更替。 况且……是以这么卑劣的手段。 她想到漫天遍野的牛羊,感到无奈。 她甚至能想到和他在一起,他那贪无止境土霸土霸的模样。 她低下头沉思良久,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把他骂死。 他以为她动心了,“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毒马联合绿林,听起来有的一打。 流冰海抬起眼皮对他说,“我觉得你挺土的。” 什么?陈德微微一怔。 她又紧了紧眉,“换句话说,就是没见过世面。” 土霸王,真是土霸土霸的。 肚子里墨水不够就要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能也有你的天下。 陈德这下有些恼了。 “你说什么!”他不知这和土有什么关系,说他是土匪吗? 他要正正经经的带兵打仗,夺回他绿林人该有的一切尊严。 “你根本不懂!”他恼羞成怒的说,“你若与我联手,会有多强,真是辜负自己的身份!丢毒马人的脸!” 只要你不喝我的血就行,流冰海此时只有这个念头。 时间静止了几分钟。 流冰海不想和他说话。 陈德见她无动于衷,凑近了她的身体,“你若不与我联手,要你这毒马人的体制有何用,你可知你这身体,天生就是来打仗的,与我两败俱伤,不如双赢。” 流冰海硬着一张脸,还是不答。 陈德忽然笑了,“我听说,你们毒马人,如果和别人同房,体制就破掉了,武力值也就损耗了,以后和一个普通的常人没有多大区别。” 流冰海还是不想理他,反正她没和涂塔同房,管她什么体制。 但是不到三秒钟,她心里一怔,忽然感觉到什么。 她看到邪恶爬上了陈德的脸,“如果你不与我联手,那么我与你同房,让你做个普通人,你觉得怎样?” 他的声音像一只邪恶的桃子落在枝桠,“反正,你也不珍惜你的体制,你若不与我联手,我便要了你,免得你从此和我势不两立,小姑娘。” 那一句小姑娘,真是又迷醉又撩人的语气。 那大概,应该是她前一生半世向往的语气,她多么希望他能拥有她,不管是以什么名义,又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是他的战友甚或伴侣。 她曾经在最后的战争里质问他,为什么要从她身边逃走,为什么不选他。 他赤红着眼睛,闭而不答,那些说不出的话,只能混在刀光剑影里,化为一地沙。 而今世,他竟然想要做个禽兽。 让她恶心。 流冰海顿时紧张起来,她的寒毛在瞬间耸立起来,“你要做什么!” 陈德的鼻子在她面前蹭啊蹭,躲也躲不走,“我的小美人,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慢慢的靠近,碰触她的身体,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也愈发不可收拾,“你不听我的,我要了你就好了,何必给自己留后患呢。” 流冰海吼道,“你不如杀了我!” 陈德轻轻笑了笑,“这么香,这么漂亮的小宝贝,我哪里舍得杀。” 他凑近了她,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很美吗,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你了,若不是碍于我的计划,说不定啊,你早已是我的,原本我想着,你能与我联手干掉莱花乡,我们就可以结为连理,你却不肯。” 他的目光停到她的面前,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那你能让我怎么办,只能,先废了你的毒马体。” 说完,他就要扑过来。 昏天黑地间,流冰海想到很多很多从前事。 从前他有天天克制着,她引发了混乱的战争将他逼回了莱花乡,他与天天在一起,为了当上莱花乡的首领,还能甘心被人压制。 再者,为人夫,为人妇,情动多少能让他收敛。 现在,他变成了脱缰的野马,无人能制。 加入了白蝴蝶,就等于加入了邪教,想到他从前对自己的背叛与反目,或许,他今生来世,都注定只是个叛徒。 如果手边有刀,她真的会给他一刀。 可是,她被捆着,手无缚鸡之力。 他离她越来越近了,他的鼻孔间都是暧昧和贪婪的香气,如果是在上一世,她应该会感到沉醉吧,她应该会醉倒在他的怀里,与他合为一体。 毕竟,这个人,肩膀是那么的宽阔,胯骨也刚劲的像一匹战马,他的骨骼直立,棱角分明,他动情沉醉的时候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此时,她只想宰了他。 谁特么来把这个人宰了啊! “我想想!”她忽然大声说。 陈德终于停了下来,露出胜利般的,又有点失望的笑容,“真是可惜,都想要你了。” 他的声音原来竟然是如此恶心。 “你要想想,好,我给你几天时间想清楚,实在想不清楚,我们再行周公之礼。” 陈德松开了她,吩咐底下人,“这几天给美女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白氏的止痛袋,今晚给她用一个。” “不过明晚,就不行了。”他又贴近她的脸,轻轻的说。 他身上有锦素衣的味道。 锦素衣,流冰海蹙了蹙眉。 她在哪里闻到过,又是做什么用的来着,锦素衣。 第130章 自己的世界(17)陈德放开了流冰海…… 陈德放开了流冰海。 地窖里的空气是不太好的,流冰海闻着,觉得头痛。 她一直在想,那件锦素衣,她究竟在哪闻到过,是做什么用的。 但她发现,想这些也已经没什么用了,过几天她可能就被陈德给吞了。 想办法几天之内把他咒死更现实一点。 陈德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 不邪恶的时候,他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严肃,冷漠,偶而也会有温柔的眼神。 同样一个人,这一世再看,竟然那么恶心。 “只有几天时间,好好想清楚。”陈德温温柔柔的对她说。 流冰海放眼一圈,地窖里都看不到任何能用来杀人的东西,她也并不指望涂塔来救她,他来了,可能也只是白氏的一碗汤,现在她也摸不清陈德的疯狂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总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转的她眼睛疼。 她真的想叫他别转了,如果转圈能死,她可以给他加持。 她望着陈德。 很多诡计在她心里,比如假装肚子痛,比如假装想吃什么东西,比如假装谄媚讨好他松懈他的精力,然后就可以趁机逃出去,但看起来好像都太肤浅太幼稚了,放在这里,可以说毫无作用。上一世,她的城都是一座一座硬打下来的,一点诡计也没用过,她真的很羡慕关键时刻能想出办法临时脱壳的,但是她好像真的没办法。 想了两天,她放弃了。 反正跑不掉,不如聊会儿天。 她倒是有蛮多问题想要问的。 “给我个苹果吃吧。”她说。 苹果补脾,吃点甜食心情好。 陈德给了她一个苹果。 她一边吃,一边问陈德,“如果你的前辈当时没有犯错误,你现在会在莱花乡好好生活吧。” 陈德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他对绿林人这件事很忌讳,警惕之心随时爆发。 “没什么,我可能快完犊子了,解决一个好奇是一个。”她又吃了一口苹果。 陈德听不懂“完犊子”三个字。 流冰海解释道,“哦,就是死球。” 陈德冷冷的撇了她一眼。 流冰海吃完了一个苹果,把核一甩,扔出地窖,看着陈德。 “我是说真的。”她安静下来,叹口气,“如果不是祖上犯错,你还是正常的你,说不定会和天天相爱,正常结婚,再生个孩子,做莱花乡正常的首领。” 陈德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世界没有如果,只有遇到,解决。 但他这次好好的想了一会儿。 “也许吧。”他说。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只能与白氏为伍。 他又暗暗地望了流冰海一眼,提醒她话不要再那么多。 流冰海并不理会他,又问,“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啊。” 这个问题,这几世之间,偶而想起陈德,她都会想。 曾经和他住在大中城之外那个茅草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绿林人,没有关心过他的过去。 等知道之后,已经离他很远。 陈德又冷冷的瞪着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 陈德坐在她身边,目视前方,想了很久。 小时候,小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是绿林人。 儿时他骑着马,耍着剑,整天奔跑在莱花乡那片面积不大的园林里。 那时候总嫌家里面太小了,耍不开也跑不远,那时候他的理想就是找一片田野,能骑马射箭种菜,再娶个媳妇下地干活。 他渴望的是放荡不羁的生活,才不会眷恋着莱花乡那片地方不大的园林。 那时候觉得,园子太小,跑也跑不开,长大了,一定要到外面走走。” 那片园子啊,真是小的可怜,他骑着马,没一会儿就绕了好几圈。 等他长到10岁,想要走出莱花乡看看,他才知道,他是绿林人。 儿时的光景突然离他近了起来,可那又怎么样呢,家里人忽然告诉他,身上的绿叶是一种捆绑,他这一世,只能任莱花乡的人左右,不能随意飞翔。 很浅淡的记忆让他的思路很快的回到这个地窖里。 “那时候,想长大了娶个漂亮媳妇,陪我一起下地干活。”他回头看她,说,“就像你这么漂亮。” “你比较符合我的审美。”他又补了一句。 “天天呢。” 陈德突然笑了,“她,算个什么。” 流冰海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不是绿林人,就不会加入白氏,是吗。” 陈德想了一会儿,又对她笑了,“那可也未必,男人,前程谁又不想要呢。” 流冰海终于听到了她想听的,也不屑的笑了,“确实,你锋芒四溢,祖上不犯错,你也不一定会甘于平庸。” “什么意思。”他紧紧眉。 “意思就是,以后要是混的不好,别把你的错全怪罪在长辈头上,自己野心大,要当土霸王,谁也拦不住你。”流冰海冷起脸。 “你……”陈德突然站起来。 还以为这个女人死之前要和自己拉家常,绞尽脑汁说些体己话套近乎,没想到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羞辱自己。 “你死到临头,也就嘴硬。”他站起来,甩下她而去。 “你回来。”她叫住他。 陈德回头,蹙蹙眉。 流冰海冲他招招手。 又搞什么…… “你来。”她说。 陈德又*蹙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走近她。 “你再近点。”她对他说。 他一愣,这是要和他行周公之礼? 他又靠近了她一下。 流冰海凑近,闻了闻他的锦素衣。 确实是锦素衣的味道。 她的记忆也许会损伤一部分,但感觉不会消失。 是锦素衣,她在哪里闻到过。 可是,她实在想不起这件衣服,究竟是用来做什么。 她实在想不清。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好了,你的味道不好闻,我不喜欢,你可以走了。” 陈德一愣,非常恼火的转身而去。 “胡搅蛮缠!” 这个女人总耍她,真的很烦。 他没有时间和她浪费,三天之内,她不同意与白氏为伍,他便要了她。 要了她,她就不是毒马,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威胁到他,还能有个女人。 她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每天有个顺眼的女人在身边看着,心情也是好的。 走到窖口,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流冰海被绑着,坐在地上。 陈德不在以后,没人跟她说话,后背因为穿行锁锁穿了皮的痛感又开始蔓延全身。 后背的皮和肉剥离,剥离之后剧烈的裂开的感觉好像把她往死路上拉一样。 那种,有人一直在拉扯她的肉皮的感觉,又开始把她往上一世的回忆里面拽。 她根本没打算出去。 有穿行锁,她哪也去不了。 她知道这道锁的厉害。 在上一世,她差点没被它活活整死。 她只是跟陈德聊聊天,缓解一下身上的痛。 至于他打算怎么处置她,她也认了。 痛感越来越重,她觉得很困。 “流冰海……”系统忽然叫她。 她又清醒过来。 “流冰海,你要睡过去了?”系统的声音有些伤感。 “困,还疼。”她说。 系统很伤心,“你不会死在这儿吧。” 流冰海疲惫的叹了口气,死在这儿还好,要是和那个男人发生关系,可真是…… “不知道。”她说。 系统看她视死如归的,以为她有了将死之意,“你不能自尽啊,你这辈子不能自杀,你挺住啊。” 都这个时候了它竟然还惦记着它的任务,流冰海无奈的哧笑了一声。 “你是永不放弃的流冰海。”系统说。 永不放弃吗? 那可不是个好习惯,该放弃时得放弃。 “我不自尽,你放心吧。”她说,“扣不了你的分。” 系统还是觉得伤心。 它以为她回来会找个小哥哥,生个小娃娃什么的。 它也不知道她会又来一遍前世。 “你要加油挺过去,你的小哥哥还在找你。” 流冰海疼到失去了表情管理,龇了一下牙。 她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不会放开一双会救她的手,他如果来,她就拼尽全力和他走,他若不来,希望他好好在外面安生活着。 但是,现在的她,真的很难熬。 她不怕死,她怕自己受不了这个疼,对陈德妥协。 不管是加入白氏还是和他睡觉,都特么的…… 太疼了。 “流冰海,你别放弃啊,千万别咬舌头。”系统道。 “你话这么多。”她骂道。系统便不再说话了。 “我如果死了,你会开始跟着下一位任务主吧?”她问。 系统应了一声。 “不能让你那么好过。”她说,“能活我一定活下去,除了我,没人敢骂你。” 说完,她就疼的晕了过去。 这真的是一个好的愿望。 能活我一定活下去。 能活下去,就能继续骂祖宗,能舞刀弄剑,种田吃瓜。 但是,如果是和陈德一起活在他的怀里…… 流冰海睡着了。 痛感来的时候实在太困,她一睡,就睡过去两天,两天之后醒来,依旧感觉到肉皮很痛,穿行锁的伤如果没有专业的药来修复,靠自愈是很慢,很难的。 那时候在大中城,有厉害的医师照料她。 现在,什么也没有,怪不得人人都说要奔前程,落后就要挨打,确实不假。 但是她不后悔。 她抱住自己,等着陈德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他真的像个噩梦,尽管这一世她如此小心回避,也还是避不掉。 陈德穿着黑色的长袍,一点一点走到她身边,凑近了,看着她的脸,“还没想好?” 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是很困,别过头。 陈德掰过她的脸,“这两日没有冰衣,很痛吧?还想不好吗?” 流冰海不说话。 陈德摇头,叹息道,“这么骁勇的人,现在这么颓废,可惜了。” 流冰海明白,他还是更希望她能加入白氏,如果他更想要她,更想废掉她,不会拖这么几天。 对他来说,江山还是比女人重要的多。 她心里闪过一丝念头,道,“再给我几天,每天都要冰衣。” 她这么疼这么困,真的没办法思考。 再多给她几天,说不定还有机会。 “只有最后三天。”陈德说。 这最后的三天里,虽然有冰衣,但她还是有些昏昏欲睡,她想,可能陈德下了药,阻止她清醒思考。 但这些已经无所谓。 就在他点上香,穿着他的锦素衣回头看了她一眼的时候,她终于想起锦素衣是做什么的。 这个动作实在熟悉,她在大中城养伤的时候,亲眼看到大中城内的一个护卫立了功,从城主那里领了一件锦素衣。 她闻过那个味道,有奇香。 后来她问过,那件衣服为何有奇香,她当时的药师告诉她,那件衣服,穿上便可提升三倍武力修为,晋升的速度也会加快,但,有邪气者不可穿,有邪气者,邪功也会加快三倍提升,我们大中城只培养正功的人才,正功受到锦素衣加持,无论修剑还是修功,力量都会以三倍提升。 那可真是一件好衣服啊,她当时想。 那为什么不给她一件呢。 药师说,你的身体不适合,城主没有给你,你的修为已经提升很快了。 她当时不是很开心。 她为大中城卖命,城主却不给她锦素衣,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标记不祥,害怕增加了不祥的力量? 她为此苦恼过一阵。 也非常羡慕那个得到锦素衣的男孩子。 但她后来终于想明白了,不祥就是她的命啊,这没什么,这没什么。 她只管好好打仗,争取更多的城池和珠宝,其他的,她都不在意。 但直到此刻,她想起那件锦素衣,她才忽然察觉,当时药师所说的“身体不适合”,或许是因为,她是毒马。 毒马,无需任何素衣加持,自成一体,任何素衣也无用。 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毒马,只有她自己不知,只有她自己以为她身上小小的标记,是不祥的一生。 没有遗憾了,她想。 她这一世,可以没有遗憾了。 陈德点好香,慢慢向她走来。 他等不及了,等不及到最后一天。 他推住她的身体,说,“你想好了没有。” 流冰海撑开眼皮,忍住皮肉的疼痛,“明天再说。” “我不要明天。”陈德道,“明日今日都一样。” 他觉得这个女人诡计多端。 多拖一日,她的鬼心眼,不知道会用到什么地方。 他不安,十分不安。 流冰海疲惫的半睁着眼,扯起嘴角弯了弯。 没想到,他还是挺忌惮她的。 不过,是忌惮,不是忌讳了。 “你,太土了。”流冰海吐着气,轻轻说出一句话。 她睁开双眸,从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她曾经爱了一世的脸。 土……此刻唯一的定义。 陈德黑着脸,把她拦腰一拧,压在自己胸膛下面。 背上的皮压着地面,疼到麻木,流冰海不声不响,出不来任何动静。 该躲的躲不掉,她准备着,在他非礼自己之前的最后一秒,把舌头咬掉,这条命还给世界。 她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命运,但是,她了解了一些事,也知道了更多的真相。 或许,从前的天天来到莱花乡也是来寻找毒马的,只是她误入感情漩涡,掀起了兵荒马乱的战争。 也许从前的种种都不该那么走过,但是,她曾经那么走了,没有后悔,如今这么走了,也没有遗憾。 她不怕死,也不是随意轻生的人,多少苦难她都不愿结束自己,生平最看不起自怨自艾的人。 有多少苦难就打回去啊,有多少恶人就杀回去,没什么大不了,要死也要死在敌人的刀下,死在战场,她最痛恨在家大哭一场抹脖子的人,要她死,那令她寻死的人也别想好过,要她死,她也得先杀了那个人。 但是,要她与陈德合为一体,实在难为她。 这一世她没有抱怨,该拥有的她拥有了,该了解的她也了解了。 她不是痛苦的结束,是毫无怨言的离开这个世界。 从来不想做为难自己的事,所以上一世不愿轻易放他走,这一世也不愿勉强自己留。 留在他的怀里?真是搞笑。 她不想做土包子的女人。 陈德越靠越近,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但陈德就像是知道她会咬舌一样,提前把她的嘴掰开,用一根树枝撑着起来。 嘴合不上,流冰海惊得睁大眼睛。 他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落,清醒明白的体会到自己成为他女人的全过程。 这个狗男人。 世间竟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比上一世的陈德,还要恶心那么多。 “流冰海,我是真的喜欢你。”见她睁大的眼睛充满惊恐,他在她耳边说,“是真的喜欢你的,知道吗。” 他亲吻了她的耳垂,她惊悚战栗的想要杀人。 好希望这时候有一万只牛冲进来,踩到他身上。 流冰海浑身被捆着,动弹不得,他贴在她的身前,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现在却只是她面前一个遭嫌的个体。 “呜!”她大声对他喊。 “呜!” 她嘴被撑着,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无动于衷,还在继续。 他拆开她的绑带,摸到她的内衬,内衬连着腰身,十分纤细。 “我喜欢你。”他很认真的对她说,“我现在是白氏首领,我有自由,也有权利,只要,你不成为我的阻碍,我就可以一直护着你,明白吗?” 明白吗? 呵呵。 “呜呜呜呜呜呜。”她道。 你喜欢我什么,六个字。 陈德笑笑,大概听懂了,随着她衣衫上的绑带落地,轻轻的说,“不知道。” 独特的美貌,独特的性格,还有见到他时,爱理不理的样子,还有,她骁勇善战,举着剑,对着她的样子。 都美极了。 如果,她加入白氏就好了。 他又亲了她的锁骨。 她无法忍,现在就想猝死升天。 可是树枝架着她的嘴。 她吐不掉,咬不了。 她这一刻才忽然想哭,作为女性的那种非常脆弱的无助。 她从没像此刻感觉到这般无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行一行的往外流,她不再憋回去,任着它们流。 还能流多少呢,她的鼻涕也忽如雨下,愤怒的望着他。 但他不管,四周的守卫都往这边望,无人再顾及她的尊严,她只像别人眼中的一个闹剧,让自己看一看,打发时间,获得一点快感。 她还有脑袋能动。 她砰的一下,脑袋捶了一下他的头。 嗡的一声,她感觉天旋地转。 他应该也不会好过。 他眩晕了一会儿,冷静的看着她。 再次过来,她又砰的一声,用脑袋砸了上去。 这下应该丢了半个魂,她觉得脑袋里面应该肿了。 陈德黑了脸,扔下她,找了一个巨型头套,套在她的头上。 她既甩不动头,也无法闭嘴,嘴巴在头套里依然立着那根树枝。 只剩下颤抖疲惫的寒毛在颤抖。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反抗,他总不能一直这样撑着她的嘴。 她等待着最可怕的时刻。 她在脑海中产生很多幻想。 有万千军马踏在了他的身体上,它们踩踏着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上面跳舞,转圈,鸣叫,欢呼。 她已经开始这样的幻想。 她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脱到了一半。 里面还有一条白色的衬裤。 他脱掉一半的外裤,摸了摸她穿着衬裤的腿。 她的脚腕被铁链锁着,腿动不了。 但是她的脚还能动。 就在他将她的外裤,脱掉脚踝的时候,她突然双脚发力,凭着感觉用脚夹住了他的手腕,死死钳住。 她愿意被他杀死,她知道他会这么做的。 她可能被他杀死。 她夹住他的手,拼命的使劲,用尽了所有力气去碾他的肉。 他疼的发出声音,应该撑不了多久。 流冰海越发使劲。 陈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开,挣脱后的第一步,就是想要扑过来杀了她。 他红着眼睛,吼道,“流冰海,你想死吗。” 发现她是真的想死后,他突然很失望。 他不想如她所愿。 她如此侮辱自己,她必须感觉到被侮辱的滋味。 他再次冲向她的身体,可是流冰海修剑多年,刚刚发力过猛,夹中了他手上的外穴。 他现在突然双手发麻,有些吃不上力。 他恶狠狠地叼住流冰海的耳朵,狠狠的给了她一口。 她疼的呜呜。 他更加使劲的咬住,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厉害,还是毒马人厉害。 流冰海的耳朵马上就要被咬断了,但是耳朵的疼痛转移了她后背的疼痛。 刚好还可以再拖拖。 她等着,觉得可以再拖拖。 他咬的力度越来越大,她甩不动头,只能忍着疼,只能在心里咒骂。 耳朵即将变形的肉被他咬的红肿。 她突然,听到一个爆炸的声音。 声音很震撼,像外界的一种炮火声。 陈德被这震撼的炮火声震撼,顿了一下,耳朵竖起来仔细听了听。 炮火声,马蹄声,越来越近。 炮火声,又是炮火声,剧烈的,振聋发聩的炮火声。 “砰”的,又响了一下,流冰海仿佛看到红色的焰火蔓延天际,染红了云彩,随风飘落。 陈德爬起来,命人马上出地窖看情况,但是来不及了,炮火无眼,炮火比人快,一个炮火炸翻了地窖的外延,烟雾迷迷,厮杀声阵阵。 从地窖口,冲进来手举刺刀的男人。 涂塔和别人换了刀中刀,流冰海看得清,是大中城才有的刀中刀。 这炮火,大约也是大中城之外的山城才能找到的火中火。 上一世,她到最后那刻才见到火力如此巨大的炮火,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了。 她看到涂塔冲了进来。 他带着一个迷雾面罩,举着刺刀刺了被炸的睁不开眼的陈德一刀,然后冲过来砍断她的铁链,拉起她的手。 既然他来了,她就跟着他跑。 只要他不后悔,她就不自视清高。 她需要他。 跑出去,她才发现这确实是个地窖。 但外面的,不是马。 而是牛。 涂塔是骑着牛来的。 他把流冰海放到牛身上,坐在她身后,牛蹄便挺足了肌肉,冲了出去。 它像一头巨型猛兽,驮着流冰海和涂塔,向外面飞跑。 牛没有马敏捷,但是,牛很凶猛。 面对冲过来的白蝴蝶,它会用牛角去进攻,扎的白蝴蝶嗷嗷作响。 只是它跑的稍微慢一点,但还能当个武士用,已经足够了。 流冰海认出来了,这是她养的那头牛。 那头,有人找柯德麻烦的时候,她训练过它进攻的那头牛。 它现在好像突然懂了什么才是人生的真谛。 就是冲啊,就是闯啊,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 流冰海趴在牛背上,突然想哭。 她不希望它受委屈,乖乖,拿牛角去顶他们! 牛儿带着他们拼命的奔跑。 但是,陈德的速度还是太快了。 他带着穿行锁,骑着马,很快追上了流冰海。 流冰海想护着自己的牛,但牛儿的角又锋利又凶狠。 它能扎穿陈德的腹部,只要他敢靠近,它就能够扎穿她。 涂塔用暗器攻击追在后面的陈德。 他一边躲避,一边追,速度忽快忽慢。 他又要用穿行锁,但是涂塔突然给流冰海套上了一个盔甲。 这盔甲足以抵挡他的穿行锁。 穿行锁可穿肉身,穿不了铜铁。 这几日,他做了这身铜铁所制的穿行锁,铜墙铁壁,谁能穿过。 陈德很惊讶,也很恼火,继续在后面追着。 牛脾气大的时候,速度不输给马。 这马上就快变成一牛一马的较量。 陈德的目标转向了涂塔。 涂塔没有穿盔甲,穿行锁也可以用来穿他。 然而,陈德试了一下,竟然被涂塔忽然一晃闪了过去。 陈德一惊。 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把他的穿行锁闪过去。 涂塔趁着陈德恍神,也给自己套了一个盔甲,陈德望着,冷漠慢慢浮上面颊。 以为他没有准备吗。 他屏住一个呼吸,使了一股邪气,流冰海的牛忽然乱七八糟的跑动起来,踉踉跄跄的,好像被投了什么毒。 不出意外,那应该是白氏赋予给陈德的邪气。 邪功入体,再加上锦素衣的加持,威力无比。 即使是穿着盔甲的流冰海,都忍不住觉得头晕。 但她知道陈德不会滥用此招,此招虽猛,却伤内功,次数多了,死的也是他自己。 只要她抗住,她的牛能抗住,就能逃掉。 但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的头越来越疼,她看到,涂塔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陈德飞快地追上来,涂塔用尽最后的清醒弹回陈德击过来的暗器。 可陈德速度太快了。 邪功发酵的时间不会太长,他砍伤牛蹄,快速的又去砍流冰海的腿,她的腿被他砍的七零八乱,肉烂成靡。 此时,她的身上已是被穿行锁穿的破烂不堪的皮肉,还有被他砍伤的腿,她无力的趴在牛的背上,任何力气都快消失了。 涂塔清醒过来,还有一丝清醒,他又扔了几个暗器,陈德速度又慢下来。 陈德的马受了伤,被涂塔的暗器砍重。 他被落得越来越远,穿行锁用不上,放掉了两个穿着盔甲的人。 但流冰海已经遍体鳞伤。 涂塔骑着牛到了预先设定的地点,换上他的马。 他本以为陈德会一直追到这里。 虽然落在后面了,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马能跑的更快些 他换上马,带着流冰海,扬起马鞭。 马鞭落下之前,他操着奇怪的口音,对牛说,“伙计,快走,老地方等我。” 然后便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雨点,甚是好听,可是流冰海已经听不到了,涂塔的胸口流了血,他怕自己可能也撑不了多久。 陈德,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流冰海的疼,一点一点侵入到骨子里。 她腿上的血成片成片的侵湿了土地,身上的盔甲仿佛一个包袱,虽护住了她,但也压得她身上的伤口催心剖肝。 她昏昏欲睡着,被马儿带到一个山角下。 山角下有个山洞,她看了,他们又回到了农庄的地域。 涂塔下马,把她的盔甲摘下。 她满身伤血,皮肉分离,半活半死,像一只残破的小鸟,睡在他的怀里。 他不知心中是何心情,抱着她,不说话。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在这里躲一躲。 他抱着她,看看这山洞,道,“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护着你。” 这是他提前找好的山洞,可是,他没想到陈德已经邪功入体,也不知这样住安不安全。 山洞里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药品,如这一战回不来,他就当为她而死,如救回了她,他就做她的药师。 他知道她会满身的伤,但没想到,能伤的这么惨。 流冰海疲惫得睁开眼,看了看这山洞,又看了看这风景,好半天,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她对涂塔说,“走,去,另一个地方。” 涂塔一顿,“哪里?” 流冰海想起一个地方,一个,至今为止还未被人发现的地方。 130-133 第131章 自己的世界(18)她说出大概的位置…… 她说出大概的位置,将涂塔带去了那个古墓。 这么久了,她都没提过那个古墓,现在,她想带他过去。 那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入口。 这个古墓周围都是坟地,平时应该没有人敢过来,就连上一世的陈德,也十分忌讳,并不安心在这里待着。 古墓里空气不是很好,但是,珠宝很多。 如果要死,她想和她的爱人死在珠光宝气里。 对不起,她又钱串子了,她对自己说。 她抱着他,在他的怀里,很舒服,很踏实。 只是后背很疼,忍不了的,兹拉兹拉的疼。 “这是一个古墓。”她轻轻的说。 “有很多珠宝,好多,钱。”她搂住他的肩膀,微笑着,以后,她就是个富婆,可以包养小白脸哥哥,包养她喜欢的人。 哦不,他不是小白脸,他武功厉害,还会做手工,他不仅会磨刀,还能做钢铁大皮衣,他最厉害。 她搂住他,觉得很累,不想说话,只想这么抱着他。 涂塔找了个地方,把她放到地上。 本来已经捡够了很多树叶,准备在那个山洞里给她搭一个床垫。 现在拿不过来,也不放心留她在这里,只能重新捡。 不过没关系,他干活快。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捡些树叶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多虑了。 这里,有一同被葬进来的床垫,大概哪个皇室贵族担心死了睡不好,连床垫也一起葬了。 涂塔拉过来一个床垫,把流冰海放到垫子上。 “好像有点晦气。”他说。 流冰海略显疲惫的一笑,“都这么晦气了,这张床垫应该算是雪中送炭。” 她躺在上面,看着涂塔把药箱等东西一一放好。 他们暂时在这里落了脚。 流冰海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找过去的,炮火是哪里找到的,你怎么不去找黑蝴蝶帮忙,你一个人多危险啊……这些问题她都一一想问。 可是她太累了。 她太疼了。 她说一句话,肉皮就能痛上好半天,搅得她所有的神经都跟着那么疼。 她终于不再说话,在涂塔身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她逃出魔爪了,至少暂时逃出来了。 她觉得涂塔好倒霉啊,自从遇到她就跟着打打杀杀。 但是,她不是那种能自寻烦恼的人,爱人不在,她就苟且,爱人来救,她就拉着他的手跟着一起跑,她不会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害苦了他,然后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他的帮助。 至少,暂时,她不会。 有他在,她终于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后,看到涂塔棱角分明的脸。 “你醒了。”他说。 后背是他敷上的药膏,她睡了三次,他看了她的背,那皮肉的分离不是他能轻易治愈的,如果要完全能好,要带她去大中城。 这让他心里有些沉甸甸。 “疼吗?”他问。 流冰海仿佛已经疼习惯了,她点点头。 由于后背的缘故,她只能趴着,她趴着睡了三天,醒来脑袋都是木的,肌肉的撕痛感让她这三天之内时醒时昏。 “你怎么找过去的?” 直到睡了几天,清醒了一半,她才问。 涂塔找到她的地方,并不难。 白氏所属范围没有那么大,他去找了天天。 莱花乡对白氏有所了解,了解到白氏喜欢藏在地窖里,他把所有地形都摸了一遍,至于,最后是怎么找到那个地窖的。 “你先养伤。”他对她说。 “牛还在老地方等我,如果这几天见不到,他应该会回马夫家附近,等你好些,或者我们计划好下一步,我就去老地方找它。”涂塔又说。 “老地方是哪?” “一个园子,我们约好的。” “你还会说牛语。”流冰海道。 “以前学过几句。”涂塔说。 流冰海觉得他有些神秘,好多好多猜不透的东西在他身上,她想问你到底是谁,从哪来啊,她忍不住的想问。 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问不出。 过了好久,她才抱住他,道,“涂塔,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好人啊。” 涂塔默不作声,一脸的严肃,如果他可以选择,他想从大中城而来,能治好她背上的伤。 她看出了他一脸的沉重。 “你的伤……”他说。 流冰海顿了顿,“哦,这个没事。” 她已经有经验了,“按照传统方法,用芦巴草、芥草和泥土混在一起就好,但是关键的是,要有马尿。” 马尿是重点,前两样东西在庄里都能捡到,必须和马尿配合,才能让皮肉重新长在一起。 以前她的药师是这么跟她说的。 涂塔半信不信,“你知道?” 她点点头。 “夜里我去弄点来。” 他说完,想了些什么,看看她,又道,“你有什么打算?” 她看着他,用眼神摆出一个疑问。 “还继续管莱花乡的事情吗。” 她低下头,想了好半天,曾经她介入,只是因为不管莱花乡,砍别人脖子会被定住,柯德和马夫也早晚死在白氏手里。 但现在,她觉得这仿佛是一个越来越大的坑。 她不想管,可是,又不想让陈德这样逍遥法外。 她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说,“我可能,管不了。” 她抬起头,有些消沉,有些无力的,对涂塔说,“陈德有白氏助阵,邪功入体了。而且,他有了锦素衣。” 她不知他为什么会有锦素衣。 “你知道锦素衣吗,一种能给功力提升三倍能量的衣,他穿了这件衣服,会变得无比可怕,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锦素衣……涂塔点点头,“我想到了。” “你想到了,是白氏的锦素衣?” “嗯。” “白氏怎么会有锦素衣,我只……”她差点说,我只在大中城见到过。 赶快憋了回去。 涂塔脸上表情松了松,对流冰海笑笑,“那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很多群族都会有,修行加持能量的,只是大中城多见些。白氏不是普通的群族,三十年前的城外之战,白氏和郭氏都加入了军队,帮助大中城打走了城外的穿山军,大中城给了郭氏和白氏各一件锦素衣做感谢。 流冰海若有所思,“这样啊……你怎么知道的。” 涂塔笑笑,“家里老人说的,没人告诉你这些。” 又戳中她的心窝子了,她好像一个被封闭起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哦。”她笑笑,“那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不想让你留在这里,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被扒皮,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之后,破掉你的体质,削弱你的力量,使你更危险。” 流冰海怔了怔,温暖的靠在她肚子上,“都是绿林人,好可怕。” 涂塔道,“其实,绿林人以前也不叫绿林人,是祖上发了错,从此身上有了绿林的标志,一生要在莱花乡为奴。听说,绿林人以前,功力非常高,如果不是被封禁了权利,现在可能已经自成一族了。” 流冰海很好奇,“他们祖先到底犯什么错误了?” 好好听,以前都没人和她说话。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个好事婆娘。” “快说说,快说说,我现在身上疼,只能听书。” 涂塔便给她讲了一段绿林人的故事。 绿林人其实以前不叫绿林人,而叫绿树人,祖先也是从外地到莱花乡入户的,入户以后,开枝散叶,绿树人队伍逐渐壮大。 绿树人天生骨骼清奇,非常适合修武,祖先强大,便动了自成一派的念头,企图和莱花乡当时的首领为敌。 这也不算什么,重点是,那位祖先还把当时莱花乡的首领的妻子睡怀孕了,导致莱花乡当时的大公子并不是莱花乡首领所生。 总之是个又奇葩又老套的故事。 但流冰海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发出“这样啊”的声音。 然后,在故事声中,又慢慢的在涂塔怀里睡着了。 从她现在这个状态,涂塔也看出来了。 如果不赶快去大中城医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他不是专业的医师,要去那边找个好大夫,仔仔细细的治一治。 等她醒来,他便说了这样的想法。 流冰海抱着他一直不放。 她知道他也受了伤,问他,“*疼吗?” 涂塔说,“不疼,我是小伤。” 但是下次,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你遇到我,后悔吧。”她又说。 “后悔,可能得死。”他道。 她抱住他不说话,抬头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我是不是扫把星。” 涂塔看着她扬起的眉,这张脸里有故作天真的诡计,也有,对他是不是后悔非常在意的担忧,他如果再说后悔,她恐怕马上就能抑郁而终。 他笑笑,“后悔啊,你这么好看,我又舍不得丢掉,只能带着,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去救你,你不会现在脸皮一薄离开我吧?你走之前把我做铁皮衣的钱还给我啊,那个好贵的,是给媳妇才能做,你要是走得还我钱。” 他说了好大一堆。 她只好没皮没脸的继续抱住他。 “那么,你同意我的想法了吗?”涂塔很认真的说。 流冰海抿抿嘴,“我不想当烈女,涂塔,陈德已经妖魔化了,他有锦素衣,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他还差点把我……” 想想她就胆战心惊,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她必须先把她的身体交给自己选择的爱人。 就算哪天,再被陈德捉走,她也无所畏惧了。 她抱住陈德,虽然后背上的皮依旧很疼,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涂塔塔,我们在这里圆|房吧。” 她害怕。 她害怕再晚一步,就来不及。 她害怕她的男人不是他,害怕陈德趴在她的身上像一只青蛙一样把她占据。 什么真理,正义,战争,家园,她都不管了,她不要涂塔和自己都惨死在魔鬼的魔爪里。 至少现在不要。 “只要我们圆|房了,我就不再是毒马的体制,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要守着这个体制不撒手,我要破掉它,我不要它了。” 我要你。她对涂塔轻轻说。 然后,兵荒马乱的吻从上面盖过来。 从额前飘过去。 从背后袭上来。 这是她所有一生时最快乐的时刻,能有一个属于她的人,一个能和她往前走的人。 他的吻像雨点一样轻轻巧巧,树叶打击雨滴的声音,是她的心跳。 他狠狠的要|她。 没有什么犹豫的要|她。 似乎知道这样的时刻在未来或许不会持久,似乎知道末日也许是注定等在未来的东西。 总之,他要她。 用他深沉的呼吸锁住了她所有对于这一世的恐惧,也锁住所有对于身世的犹疑。 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是他的女人。 虽然这样的行为让她身上的皮肉更加绽开,伤口更痛,但她还是抱住他,说,“别停。” □□喜之后,这古墓似乎芳香四溢。 她是他的人了。 “我是你的了。”她对他说。 这橘子吃的好香,好甜,好有力量。 从此,她不再是毒马了。 不再有毒马体制了。 什么威胁的,保卫的,厉害的,骁勇的,都和她没关系了。 随着她和涂塔在一起,都没有了。 她不知自己更安心还是更害怕,但她想这么做。 她的剑法应该凋零了。 她的武力值大概该衰退了。 她再不会一套剑术修上几天便能天外飞仙了。 所有修功之后的锋芒,也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了。 她做不了将军,做不了将领,做不了统治者。 她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曾经拿过剑的女人,仅此而已。 她闭上眼,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等着逐渐发现,自己的功力慢慢退回到从前。 但是,该说不该,虽然不再是毒马了,她在大中城学到的“修复药”倒是真的管用,涂塔找了她说的那几样草,和马尿混在一起,每天给她敷。 慢慢的,她就不那么疼了,可能这次有了好的爱情,□□的恢复比上一次还要快一些。 那时,她一边修养一边扎心,伤口好了坏,坏了好,真是闹心。 现在,不出多久她便觉得肉和皮开始慢慢涨在一起,痛感也比一开始轻很多。 心神也变好了,身体康复的非常迅速。 不出多久,在涂塔的悉心照料下,脸蛋就变得红扑扑起来。 她对生活又有了美好的向往。 她现在是个小媳妇了,谁能奈她何。 心里的不安终于像石头落地一样,慢慢放了下来。 她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去大中城落脚的东西。 他想去大中城,在那里和她安家,找更好的大夫为她养伤。 原本想在这里找个男人安安稳稳过一生,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去他乡,可能这就是她的归宿。 但是和涂塔在一起,怎么都好。 她收拾东西,把她的宝贝药膏放在首位。 然后看到涂塔包里的两块夜光石,是之前在院子里,他们捡到的。 涂塔说,他发现这块石头有报警的作用,所以要带在身上。 收拾好一切,流冰海躺在床垫上。 他们还要策划一下逃跑的路线,现在她不是毒马了,天天不会来要她带队,陈德也不会要她入伙了,或许反倒比满身功力更安全。 只是,她需要像个普通的农名一样逃过战争的洗礼。 他们计划走水路,白氏的水攻并不好,如果在水上,遇到打斗只能单纯的比剑法,用不到内功,他们不会一点胜算没有。 种种的一切都想了很久。 只是在该出发之前,涂塔说,坚决不能再和她圆房了,搞的他身体素质下降,遇到敌人会打不过。 她瘪瘪嘴,不强求什么。 二人睡下,数着星星,流冰海真的睡不着。 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只想数星星,不太希望这一天过去。 又要回到大中城了,之前从没想过还会再回去。 不过,她的后背已经不那么疼了,她偷学的药膏很好用,现在她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不去大中城说不定也可以的。 不过既然涂塔想去,她就陪他去好了。 等去了大中城,她还要带他去吃城里的麻团花。 那边的吃的,比这边要好吃一些。 房子盖的也大。 不过他们找一间小茅屋住下就好,只要……呵呵呵。 她这样鼓励着自己。 那美好的日子在向她招手,一切都可以走出去,一切都可以到来。 她回头看着涂塔,笑意盈盈,“你在想什么?” 涂塔说,“想你在大中城睡觉用不用盖草垫。” “我不盖,我要细棉被。”流冰海说。 她要挑剔些,以后就是个幸福的祖宗了,她想。 也应该培养一点公主病才对得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嗯。 所以,还得买点首饰,听说人家娶亲都要三金的,她也得要,还要给她买一件新衣服,她喜欢丝滑的那种缎面,显得自己富贵一些。 涂塔说她这是秋后算账,要到人就开始敲诈。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睡了过去。 夜间,流冰海被一个东西晃醒。 是涂塔身上的那块夜光石。 它在发亮,一点一点的发亮。 涂塔说过,它似乎有报警的作用,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它越来越亮,亮的,像熊猫的眼睛一样。 流冰海咕噜了一下,立刻坐了起来。 第132章 自己的世界(19)石头在报警,那个…… 石头在报警,那个夜光石,像落地的陨石一样发出明亮的光。 流冰海提紧了心,默默注视着那颗石头。 它越来越亮,真的好像传说中天上的星星,在一眨一眨。 她眼神扫向旁边,看到准备好的行李。 上一次石头这样闪亮之后,战争是何时来的? 好像很快。 涂塔还在梦中。 流冰海看着他酣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亲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然后,她摇醒了他。 醒来的涂塔看到闪亮的夜光石,瞬间醍醐灌顶,他握紧流冰海的手,定定看着那颗夜光石。 它亮的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他抓起一个里面只有药膏的行李,攥住流冰海的手说,“你别动,我先去看看。” 她按下了他。 她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对涂塔说,“他们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她的视觉比从前更敏感,听力也更敏锐,不知道是不是垂死之人,都会有这样“返老还童”的征兆? 她听见细碎的蹄声一点点靠近,万马千军,千军万马,偶然,又不像万马千军的声音了,声音又忽而变的很清晰琐碎。 她注视着地面,听到他们来了,她似乎已经闻到了穿行锁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着古墓的洞口,“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的听力更好了,眼睛也更好了。” 什么都能看的更清楚,更分明。 就连这最后马蹄的声音,都在睡梦中先于夜光石的力量把她唤醒。 涂塔也听到了声音,甚至听到了剑响,他蹭的一下要站起来,又被她立刻按住。 炮火在临近了,流冰海按住他的手,“听我说,涂塔。” 这次的她很认真,一点撒娇和耍赖的样子都没有,她双目清澈的望着涂塔,既没有视死如归的悲壮,也没有咬牙切齿的愤怒,她很淡定,淡定的就像一颗一直在发亮的夜光石,它只是很平常的发出一个信号,而她,也是很平常的在迎接一场肆虐。 逃不了的肆虐。 她淡定的对涂塔说,“你听我说,涂塔。” 她望着他,十分笃定的说,“涂塔,我和他这场战争势必会有,是免不了的,也是逃不掉的。我必须要出去和他干一场,是死是活,全看我的造化,你要离开这里,不要管我,明白吗,不要做任何外力的干扰,让我自己去面对,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她非常坚定,看着涂塔的眼神很像一名将军,“我以为我不是毒马了,对他不再有威胁,他会放过我,那么我们就开开心心的离开这里,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我赌输了,但是,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终生欢喜,我很幸福。” 说到最后,她哽咽了一下,眼睛红了。 “做你女人是我最愿意的,能把我给你,我没有遗憾,也没有顾忌了,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出去迎接他了,你记住,你要想办法逃走,不要管我,这一次,就让我矫情一回,你听我的。” 也许我,还欠他这最后一场战争。 就像上一世的末场,没有打完的仗。 我立在田野中,望着他投来的剑,我没有还击,只是立在风血中。 这一场仗,总归是要打完。 古墓的洞穴开了。 万人惊叹,珠宝无数,垂涎于此,半世不愁。 陈德手里举着一张地图,一半是用来寻找古墓,一半是用来寻找出逃的冤家,合二为一,皆大欢喜,他仰天长啸,觉得上天实在对他不薄。 “老大,我们发了啊。”队伍中有吹捧的声音,流冰海看到陈德望着她的目光,是必杀的、不留后患的心。 剑雨纷飞,她不知道这一仗把她甩到了哪里。 她的伤还没有痊愈,也不再是毒马体制,她不知道自己的功力还剩下多少。 只能拼死而战。 无尽的刀剑向她涌来,她看的清楚,一剑一剑挡过,从深夜打到天亮。 白氏把她逼打到山头上。 流冰海一刀一刀接招,打的气喘吁吁,后背的旧伤又开始滋拉滋拉的疼。 可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好像并没有减退。 甚至,有了一点提升? 她不敢草率,拉过一个白氏的脑袋像山石上撞去,而后,夺过他的弓,拉满,向远处射去。 那一剑射的很远,从陈德的身边擦肩而过。 以前,她射不了这么远。 她回头,看着刚才袭击自己的几个白蝴蝶,他们眼中充斥着惊讶和几分畏惧,接连从地上爬起来要跑。 她拉满弓,将内功与外力集合到一起,一鼓作气,射了三剑,竟然有一剑射中了陈德的外衣。 她看到剑心戳穿了他的锦素衣,从衣角擦边而过。 他冷漠的看着她,皱紧了眉头之后,放下跨下的马,大踏步的向她飞奔而来。 万家灯火不如万军踏过,这阵势,太过嚣张。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这里,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军万炮齐开颜。 流离转徙,海水群飞,天上的鹤剧烈的扇动着翅膀发出鸣叫。 流冰海看着陈德向自己奔来,而后,眼前又忽然乱作一团。 突然有爆裂的声音,不知从哪而来,她躲在山石后面,耳中忽然一个轰鸣声,陈德的穿行锁即将朝她投射,她躲到山石后,后悔忘记穿着那个铁皮衣睡觉。 将死之际,她看到远处的涂塔,拉满了弓,一剑射穿了陈德小臂的肉皮。 陈德吃痛的踉跄了一下,然后面色冷漠,双目清明的举着穿行锁,对着涂塔而发。 流冰海的心提到了一起。 她看到涂塔随着躲避穿行锁,上下翻腾了两下,然后,又翻越了几道山石,突然从天而降般,从空中腾跃,摔到了自己面前。 流冰海一惊,“涂塔!” 她赶快扶起他,“你没事吧,说了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啊!” 她有些恼。 涂塔捂住她的嘴,将自己的衣服往下一扒。 肩膀上,露出一个,和她一样的,棕色星标。 浅淡的棕色,落在肩头,是传说中,毒马的象征。 “你……”流冰海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圆|房的时候她都没有看到。 涂塔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动,然后松开,用最快的速度对她说,“你听我说,毒马和人同房,是会破掉自己的毒马体制,武力值会归零,但是,毒马与毒马同体,两个人就会变成毒上毒,马中马,我们有毒,是马中之毒,但这毒非邪恶的毒,而是钢筋善勇之毒,毒马结合,不但不会破体,武力值还会以几十倍的速度增长。” 他攥住她的手,“但我只是听说,没有试过,也不敢试,更不敢让你去试。我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撑过去,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真实的生活,你和我只能一起面对。流冰海,现在我是要告诉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逃我就带你逃,你要打我就陪你打,不必忌惮着我。我想,我们是毒马人,或许这是命中的责任,是我们需要一起面对的责任。用你的弓,结合你体内的正气,它会变成穿山的炮,刚劲有力。毒马还有一个咒语,叫做“古拉赫拉提”,躲、攻、射,都可以加持,以前没人教过你,现在我教你,你记住了。” 流冰海听完涂塔说完的一串话,陈德那边的弓已经拉满了。 她推开涂塔,在陈德放出那道剑之前,拉满弓,口中念着只属于毒马的“古拉赫拉提”,剑像一道流光放出去,弯月似的打在陈德的锦素衣上。 远方,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散播在大地,踏过的疆土都因这远远一剑而发出震动的呼吸,举目而望,目光所及是兵慌的白氏举着刀剑大声呼喊的场景,剑心上是凛冽的寒光,马蹄扬着尘土向她逼近,犹如向下撒下了一张大网,无数白色的蝴蝶翅膀想要把她网住一样。 本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的战斗,却使流冰海再清醒不过。 陈德为她而来,也为这古墓而战,她腾空一跃,一剑横扫所有的白氏,她像一只会飞的孤鹤,手中的剑掀起几万缕尘烟。 毒马与毒马合体,剑术长得太快,武力值提升的罕见。 怪不得她几天之内就修复了过去五年才能修复好的伤,怪不得,她的双目明亮,两耳犀利,看到翠翠青草地之上的马蹄,也如蚂蚁。 穿行锁,若是现在冲她而来,或许她也能一跃而起,将那道锁推回去。 这一道万丈光芒,在陈德和锦素衣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德毫无准备,但好在白氏人多势众,邪功之力尚可抵挡,他还有穿行锁,那道锁,锁烂她的皮骨应该绰绰有余。 毒马体,毒马体太厉害了,她必须死。 陈德毫不犹豫的向她赶来,白氏的蝴蝶飞啊飞,在她的头上乌烟瘴气的施加着魔鬼之力,她头晕无力,但因为毒马双毒的体制,眩晕感只是从前的三分之一。 她回头望去,涂塔似乎比她清醒得多。 “古拉赫拉提”,她又念了一遍咒语,眩晕感少了三分。 原来,他们毒马有自己的保护伞,也有自己的修行功。 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练了。 刀光剑影,一队披着盔甲的士兵汹汹涌涌地朝他们赶来,一个个都是邪恶的污渍斑驳的面孔,血红的眼睛是对失败的恐惧,杀气腾腾,轰轰隆隆。 流冰海一跃而起,跃到了陈德面前。 她拉弓射箭,蓄势待发,毒马合体让他们威力无比,一把剑能砍一百人,剑中的光,也因为合体的力量向上攀登了很多。 她招招不输陈德,只怕他用穿行锁,她讨厌这个人,真想让他的脑袋落地,从此查无此人。 想到前生种种,今生层层,她拉弓的手愈发颤抖,扔了弓,举起剑,踩着碎石腾到他面前,速度快得连涂塔都觉得惊讶。 她这么快的飞过去,是要掐脖子吗。 不,她要抢过那道穿行锁。 她想,无形的穿行锁,或许就藏在他的胸前,只要摘下,就是她的,她要他也尝尝那道穿行锁的厉害。 抢来抢去,她也摘不掉,真恨不得撕掉他的皮。 陈德有些吃力地对付着张牙舞爪的她,没想到她的剑法竟然比他以为的还要出神入化。 她张牙舞爪,群魔乱舞,见撕皮不得只恨不得撕掉他的脸。 然而,就在她举着自己的魔爪,要与陈德决一死战时,她又突然被,定住了。 定住了! 这定的实在太过突然和稀奇,如此关键时刻,她在为民除害,怎么能把她定住! 她吃了一惊。 而后一想,那过去种种,今世的层层,可也是报复之心。 她又被定住了。 她无话可说,只想给上边一个大写的赞,她咬牙低着头,恨不得把牙齿咬碎,就在陈德的穿行锁又要发力时,涂塔一把弓箭又刺穿了陈德的臂弯。 这次射的很准,陈德踉了个呛,还想再追。 涂塔一把抱起被定住的流冰海,对陈德道,“今日之战太过仓促,是英雄,就不如我们各自养好伤,正正经经的再来战斗。” 说完,他便抱起流冰海,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山岗。 陈德受了伤,无力再用穿行锁,也根本追不上。 他发现涂塔离开的速度比马还快,一晃神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望着连脚印都没留下的土壤,陈德有些怔愣。 手中的剑忽然很沉,心中一个不大好的预感燃了起来。 涂塔将流冰海抱回了之前自己找好的山洞。 那头牛儿,真的在这里等他。 流冰海定着,见到它,惊讶极了。 她的牛啊,她的牛。 本来打算计划好出行路线,出发的时候就来这里找它,还好,没有把它接到古墓去,不然,总是免不了一战。 流冰海动不了,好想摸摸它的牛头。 一家三口在洞里面落了脚,回忆过去,她似乎只要对一个男人动情,就能解开这个定术,可是现在,她对着涂塔反复动心,身上的锁都没有解开之相。 直到三天之后,她的锁自动解开。 她明白了,合体之前动心可解,合体之后,三天可解,不能有报复的私心,否则就会被定住,不管对方有多恶劣,都会定住。 但是,无所谓了。 “你是毒马。”这是她现在最想弄清楚的事。 太惊讶,也太震撼了。 她是一直觉得涂塔有些神秘,可没想到,会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生气,这么久了,他一点都没有对自己展露过,而且,还在那个以“棕色星标”为不祥之神的农庄居住了这么久,每天举着一把大刀,磨来磨去。 安顿好之后,她问涂塔,“你是不是需要说说你的事情。” 她想知道。 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有关于涂塔是毒马的一切,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我是毒马,从小就是,我也从小就知道。”他慢慢的对流冰海说。 “从小,我就知道毒马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一个群族,所以没有首领,毒马只是一种特殊的人种,我的父亲并不是,但我的祖先里有毒马,这种体制也许会遗传,也许不会,据说,天生带毒马标记的人,就是为这个世界而战的人。” 涂塔很平静的继续说,“其实我不太信,但是,我父亲信。” 他无奈的摇摇头,忽然想起了父亲的样子,“从小他培养我剑法剑术,逼我提升修为,勤学苦练,早日成为城中将相,但是,我不信,凭什么,我的命运要由一个标记来决定。” 只是,自己真的很适合修剑,所有的剑法,一学就会,过目不忘。 “父亲希望我拥有这样的本领,有朝一日,能用在英雄正途上,能做一地之王,为民除害,为自己谋未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对不起,他没有这样的崇高。 “我没想那么多,父亲去世后,我就迁移到了庄里,只想做个普通的磨刀师,安安心心过日子,第一次看到你的毒马标记,我也很惊讶。”他歪过头,看着流冰海说。 “事实上,第一次听说你身上有奇怪的标记,是不祥之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了。”他笑笑,“我可不想靠近毒马,不想跟着这位毒马去逞英雄。” “所以,我追你,你不理我,不是因为我不详。” 涂塔很认真的说,“也有吧,我就想磨个刀,哪想那么多了。” 流冰海很真诚的听。 涂塔也很真诚的说,“过去我只是心疼你,但后来你又美又赖又会做饭,除了喜欢你,没什么别的出路。” 涂塔攥住她的手,说,“可是,毒马这条路很难走,从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开始,我就不想走了,更不忍心让你走,我不知道,把你逼上这条路是不是对的,我以为我什么也不说,就能混过去了,可是,也许真的有天道,也许真的有天命,从前我不太信,现在我有些信了。就像你说的,躲是躲不掉的。” 流冰海静静的听了很久。 可是还有一事她不明白。 “那我们……的时候,我都没看见。” 涂塔笑笑,“到了农庄之后,我就把它贴住了,无人能看到。” 还能贴住啊……流冰海怔愣的想。 “父亲叫我在外不要展露标记,怕我遭外人算计。” 她听了有些羡慕,从来没人告诉过她,标记可以粘起来,这样就没人对你说三道四。 没有妈妈保护她,告诉她这些。 但她只伤感了一秒钟,就回到了正题。 “那现在,我们……” “你要打吗?”涂塔问,“你要打,我就告诉你,毒马合体后,修的功和剑,会以数十倍的力量去提升,就在刚刚那个山岗,你甚至也可以修成你自己的穿行锁,这些外在的险功,是只有毒马合体才能修的。可我们,也就注定走上这条路了,你修吗?” 流冰海攥住涂塔的五根手指。 这五根手指是那么好看,那么修长而强劲,他都在她身边了,走什么样的路,都不需要她选,如果能给她一个真正的爱人,需要她放弃从前“安稳度日当个农民”的愿望去换,是用从前一样的兵荒马乱来换,那么,她也愿意。 “我只是觉得连累了你。”这是她的真心话。 结果,涂塔却摇摇头,深情款款的说,“安能知我不是满厢情愿?” 流冰海低下头想了想,攥住他的手,说,“我修!” 毒马合体后,各自能修的功并不相同。 男毒马和女毒马可分开修,陈德已经拿到了穿行锁这道邪功,而对应的正功,是毒马的专属:穿行剑,破山川,飞影石。 在剑法上,可修的也更多,不管修何种剑法,威力都是从前的几十倍。 自从决定修剑,流冰海和涂塔便在这山洞中深扎了下去。 一修就是半年。 这半年,除了吃饭就是修行和修剑,牛儿养的膘肥体壮,栓在洞里。 陈德大概也意识到了毒马的厉害,这半年的时间,都在招兵买马,暗自苦修,积攒自己的实力。 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没有夜光石闪亮。 半年后,流冰海修完了在大中城学过的所有剑法,并且威力要强劲数十倍,险功,她也练了穿行剑、飞影石等。 一转眼,又是半年。 半年后,当白氏强权夺取了莱花乡的地盘,坐在莱花乡的土壤上面大快朵颐的时候,流冰海和涂塔的战马,飞驰在那些黑蝴蝶盘旋着的圣土。 她问涂塔,黑色的蝴蝶到底意味着什么。 涂塔说,意味着法律和公平。 他们骑着战马踏过莱花乡的疆土,陈德报复性的带着白氏占领了莱花乡的大部分疆土,他娶了天天,生了一儿一女,让那双女儿对自己马首是瞻,他从不曾爱天天,但他要这权利给与自己自由,要身上有关绿林人的无力永远破除。 他正喝着酒,在新盖的城堡里面计划着下一片疆土。 而流冰海,忽然闯入,一盆马尿,喷了他一脸。 曾经的英雄,曾经她眼中叛逆的英雄,不过是个蝼蚁。 强大的蝼蚁。 她骑在战马上,身穿盔甲,铜皮铁骨,她的剑可以绽放比从前威力数倍的光芒。 陈德觉得她疯了。 单枪匹马也敢来他的疆域闯一闯。 她的剑指着他襁褓中的孩子,对他说,“还是认输吧,你就不想护你的妻儿安好。” 陈德觉得可笑极了,他的妻儿,他自然会护,岂用她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是一片非常漂亮的疆土。 黑色的蝴蝶闪耀着暗蓝色的光,随风飘扬,所有的蝴蝶都来了,都在观看这场为时已晚的战斗。 她如那一世一样,闯进了以他为首的疆域,只是而今,身后没有千军万马。 那一世,她的剑几度欲烈,不忍刺向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城堡之外的原野竟然和她记忆中的如此相似,那血染红了黄沙,望断秋雁。 她收回目光,望着陈德。 天天似乎是等着她前来。 眼神中充满绝望与惊喜,欲言又止,咬着红唇,既不敢大喊,也不敢招惹身旁的霸王,和上一世,流冰海闯进黑蝴蝶的领土,要与陈德争回本属于大中城的那半座城池一样,一样的眼神。 或许那时,她也已并不幸福,她爱着他,却无法幸福的在他身边。 她要看着自己爱过的人变成泥沙,沦为恶魔,而这片本该被她守护着的土地,最终都成为了那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棋子。 她的眼中有彷徨和担忧,甚至,她似乎想提醒流冰海注意脚下,然而,根本等不到她说话,流冰海的剑,已经刺向了陈德的锦素衣。 他弯刀一挡,二人飞出了城堡之外。 这一片风景,原野马蹄,天蓝如海,残阳如血。 一年不见,陈德的功力也不再是当年。 白氏为他加持的内功使他性子暴躁,从前深沉冷漠的嘴脸此刻更像一只凛冽的鹰,望着流冰海投来的飞影石,面露凶光。 刀光血影,白氏的残血落在地上。 涂塔举起双臂,呼唤了所有的黑色之星。 那是天天对他说的,无论何时,只要他张开双臂,莱花乡的蝴蝶就会拼命靠近他,协助他们而战。 那时,流冰海刚被陈德掳走,中了穿行锁的伤,他找到天天,希望借助她的力量和她对白氏的了解,找到流冰海的下落。 天天和莱花乡的人帮助了他,但是,他们要保全自己势单力薄的乡族,不能一起去救流冰海。 但是,天天说,如果你们对于战争感到为难,我也不愿强求。但不管何时,如果你能帮莱花乡而战,只要你举起双臂,我的族人便会不约而同的涌向你,陈德已经成为白氏的首领,日后还望你们各自小心。 举起双臂,就会呼唤所有的黑色之星。 天天在远处看着,眼泪成片成片的滚落。 在半年前,陈德率领白氏攻下了莱花乡,也霸占了她的肉身。 他要这片疆土,要绿林人从此翻身,要自由和权利,要所有的委屈一并还击。 她怀着他的孩子小心翼翼,只是希望他能留一份活路给她的族人。 她问他你爱我吗,他说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是能为其生为其死,为其流离失所,为其颠沛流离。 他看着她的肚子,笑问,那你爱我吗。 爱我,又如何而不能把你的疆土给我,爱我,怎会将你的族人置于你的爱情之上。 你呢,你又爱我吗。 当后来流冰海听天天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仿佛梦回到前一世,她问陈德,你爱过我吗。 陈德反笑,爱,你又何曾知道如何爱我。 这一切,真的让人如梦,又太过真实。 蝴蝶群起,黑色的光照亮了这片疆域,蓝色的翅膀大片大片的飞,所有的蝴蝶都飞来,就像希腊神话中飞来的刀眼,明亮而雄起*,血腥而痛快。 只是这次,流冰海,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 她的穿行剑能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他的盔甲,飞影石,能以脚下之石腾起一座战场。 陈德看着那道飞来的剑,翻身躲过,心上一怔。 毒马……合体。 他从小修剑,知道,只有毒马合体,才可以解锁穿行剑。 他有了穿行锁,而她有了穿行剑。 他望着她背后的涂塔,几乎感到不可思议。 她找到的是毒马,是天下难得一见的毒马。 毒马合体,威力无穷,而他呢,他找到的又是什么。 他慢慢的,望向天天。 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是这个没用的女人…… 是这个不肯为他放弃自己的乡族,心心念念想让他回归本土的女人。 这个没用的,没有绝技的,无法协助他的女人。 他凶意浮上面庞,面部狰狞的看着天天好久后,鬼使神差的扔下流冰海和涂塔,试图将穿行锁锁到那个女人的后背上,好在流冰海的穿行剑够快,一剑,挡住了他的穿行锁。 一队之将,万人之领,终要有人能抵的住这邪气入侵之人的邪念邪功。 天天抱着孩子,惊愕又绝望的看着想要对她发力的男人。 从前,她想留他一命,毕竟,那是她一直爱着的男人。 可现在,他竟把刀剑也用到了妻儿头上。 “莱花乡的族人,请你们以刀为己,以剑为命,跟随毒马,拿回你们的故乡!” 天天的蝴蝶展开,怀中抱着自己的婴儿,他们刚刚坠入人间,就要沾染尘世的是非。 她像一只美丽的天外飞碟,飘在空中,翅膀落下,就是一粒种子,不久之后,那种子会开花结果,长出草木花朵,族人可食之以疗伤,花朵变成花剑,也可用来修武。 她要重建一片乡土,用她最后的生命力,和最后的眼泪。 流冰海望着天天落下的眼泪,难言其悲,而转过头,是陈德对着自己,拉满了弓,准备箭剑齐飞的瞬间。 一如当年,最后一刻,万剑袭来,切入腹中。 这残阳那么热烈,天空明艳,你的脸还是你的脸,却也不再是你的脸。 她已等着这万剑再次袭来,这次的穿行剑应该会挡过这些风雨。 穿行剑穿越飞沙,穿越雕石。 陈德忽然,消失在她的面前。 涂塔用了一种飞天火,将太阳之光结成炮火,射向了举着弓的陈德。 那一火,如炮弹一样,砰的一下,火焰纷飞,天空炸开层层云朵。 陈德被赤红色的火焰挡住,身形模糊,而后,那依旧举着弓的手,如一个不甘心的雕塑,倔强又无力的倒去。 炮火连天,冲向云端。 这一仗,打了很多天。 当白氏涌来又褪去,蠢蠢欲动的在莱花乡之外的地方窥探着这里的一切,流冰海只希望天天怀里的婴儿能不被这场战争所伤,纯碎无暇的长大。 …… 等到战争的“后事”料理完,已是一个月之后。 陈德,终是败了,如一只没有血泪的雕塑在飞天的炮火中倒去。 这几个月,天天每天都抱着孩子在陈德最后倒下的地方停驻。 她望着那块石雕,会回想起她与陈德在这个地方所经历的最后一点时光。 他冲进她的城堡,打翻她的族人,扒下她的黑色长衫。他说会给她一个家,给她一个,无所谓黑氏还是白氏所掌权的家,他说会护他们母子周全,一世荣华。 这一对胞胎,一儿一女,龙凤呈祥,可自从身怀龙凤,她也从未真的相信过她会安康。 看着他与白氏为盟,他身上的邪气一点一点的占据了身体,她茫然无措的,不知道怎么释放自己的人生。 如今她望着他倒下的地方,把蝴蝶招来,把泪种下,生与死,爱与恨,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的族人平安,孩子能健康长大就好。 流冰海陪天天在城堡里住了些日子。 孩子非常可爱,一男一女,五官像陈德一样出众。 “真没想到,你的未婚夫,和你一样。”天天淡淡的说。 “如果不是毒马合体,也不知那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谢谢你。”天天说。 流冰海笑笑,并不说什么,世事难料,如果告诉天天,曾经她也对陈德动过心,还废掉半条命,会怎么样呢。 那真是无法想象的人生。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天天说,“我很早很早,就认识他了,你知道吗,很早。” 天天看着外面发呆。 “那时候,他骑着马,在林子里面绕圈圈,一圈一圈的,总也绕不完,他长的好好看啊,当时的我想,他剑法剑术也精湛,我一定要嫁给他。” 天天想着以前的陈德,嘴角还能时不时的弯起一个弧度。 “小时候,我叫他的名字,他总说我是外界来的小黑妞,他不太愿意与我走动,性子很傲,可我看的出,他性格很纯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说他是有梦想的人,以后要离开这个地方的,要我不要黏着他。” 天天顿了顿,继续道,“我问他你要去哪里,他想了想,说,天下之大,无所不能到达,心中有志便能够到最远的石崖。” “我觉得他说话好好听,真有胸怀。那时他说,人生需要二志,一需志气,二需智慧,有这双志,就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 天天说着说着,目光暗淡下来,“可是,后来他的智慧去哪了啊。后来,知道了自己是绿林人,永远走不出那片小小的园林,他便消沉了,他一心只想逃离莱花乡,不被身上的绿叶子牵制。” 天天低下头,有些难过,“后来,那个眼睛亮晶晶的男孩就没了。” 变成了一个,想要出走,想要夺回自由的,披着盔甲的人。 这就是他的命吧,她想。 “还好遇到你们。”天天对流冰海道,“毒马合体的力量真的很厉害,谢谢你保护了我的家乡,也找到了一个好夫君。” 她看到从外而来的涂塔,对流冰海说:“他来了。” 涂塔永远是灰色的战袍,站在远处,如一只不会颓败的鹰。 “不过,你们如此身份,也要小心,外面的世界更大更野蛮,风风雨雨,好好珍重,真的希望你们幸福。” 天天真诚的说。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有一段幸福的感情呢。 如果自己没有,偷偷幻想也是好的。 陈德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天天守住莱花乡,潜心修行,要成为一只真正的黑色蝴蝶,要成为莲花乡真正的守护神,由自己,来护住族人与儿女后面的安稳。 第133章 自己的世界(20)自从双毒马合体,…… 自从双毒马合体,驱赶出霸领莱花乡的白氏之后,流冰海和涂塔便被召唤进大中城。 人怕出名猪怕壮,大中城的城主想招纳他们做大中城的顶级护卫,并封涂塔为山一王,流冰海做山一王的王妃,赐给涂塔一片山地,为城中之副王,护大中城的城土。 或许,他是真的想要他们守卫大中城,也或许,他也忌惮双毒马的攻击性,想要让出一片城土,给双毒马做贺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可别打我。 城主非常真诚。 流冰海记得以前自己给他做护卫的时候,他可没这么怂的啊,现在竟然让出一片山地来。 但是思量再三,涂塔和流冰海拒绝了这个招纳。 他们不想过多参与是非之争,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个日子,磨个刀什么的。 本来一心计划着没有战争了,他们就远走高飞,做闲云野鹤,但是,自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频发,自从双毒马合体,他们也突然接受了,也许有的人一生,就是有自己的使命吧,或许毒马,就是留着用来练武,打仗,争斗。 可他们不想为官,也不想有正式的名分,还是渴望着自由与祥和。 流冰海也并不奢求富贵,她想,这一世,很多真相终于了了,也许,从很早开始,天天只是来农庄寻找毒马,而今,她的人生,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不再需要更多的名利。 也或许,人生根本没有真正的真相。 同样的自己在同样的故事中会有不同的样子,而每个人都在这里发现、并相信着自己所遇到的那部分真相。 都不重要了。 他们拒绝了大中城城主的提议,但是在大中城安了家,成了亲,定居下来,只想做一个小小的平民。 涂塔找一个店铺继续磨刀,也卖刀,流冰海终于明白难怪他这么喜欢刀。毒马,天生要与刀剑相伴。 他们答应大中城的城主,如果城中有难,他们会和军队一起守卫这片城土,避免外敌入侵,但也请城主放过城外那些与自己无关的小城,各自相安。 此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双毒马合体与大中城的军队一起,剿灭了白氏残党,邪气压正的民族不可留,也不必给终于清净的莱花乡留下祸患。 白氏被剿灭后,流冰海和涂塔安安静静的在大中城做普通老百姓,涂塔开的磨刀店生意挺火爆,够养活爱吃饭的媳妇儿。 闲着的时候,他们会到城外走走,涂塔会给她讲讲她想知道的很多故事。 城外还是有着从前的那个小茅屋。 陈德睡过的那件茅屋。 那时,他腿伤了住在那里,流冰海为他换药,看月亮与星空,他脆弱,会抱住她,也是在那里看到了她的标记。 而现在,她和涂塔在茅屋的外面坐着。 四周皆是鸟叫和竹林。 其实绿林人还是绿树人的时候,势力还是很强大的,功夫也非常厉害,那时莱花乡的首领担心绿树人成长起来,也曾经打压过绿树人一段时间。 不过,绿树人,剑法实力虽好,人心却很涣散,天南地北分散的也多,并不是一个聚在一起的群族,只是和毒马一样,是一种独特的群体。 他们到哪里定居,哪里就是家,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疆域。 后来大部分绿树人都跑到莱花乡定居了,那里环境好,适合修武,便入驻了越来越多的绿树人。 等到绿树人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之后,莱花乡的首领担心他们入侵自己的地盘,曾经想把他们驱逐出莱花乡,绿树人不肯,就有了后来,就有了绿树人企图攻击莱花乡首领,侵占莱花乡的疆土,甚至侵占了首领之妻的叛敌事件。 后来,绿树人就被贬成绿林人,要终身为奴,不得随意出入莱花乡。 “那当时的莱花乡是怎么赢的?”流冰海不太明白,“为什么赢了以后不把他们赶到外面去,反而不允许他们出去,这不是在家门口留祸患吗?” 涂塔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当时的莱花乡首领脾气很大,势力也不错,黑蝴蝶一直都是莱花乡的守护神,额头有黑蝴蝶的人,当时在莱花乡并不少,只是后来越来越少,逐渐消失,因为黑蝴蝶也只有与黑蝴蝶合体,才能生出真正的黑蝴蝶人。当时黑蝴蝶人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后人去与绿树人对战,绿树人遍布很广,却不如黑蝴蝶人有自己的剑法和内功,绿树人更主要的是外在大开大合的剑法,且当时的莱花乡没有遭到白氏的入侵,实力就更上一层,相反,白氏还在当时帮助过黑蝴蝶人反击绿树人的入侵,所以就赢了。” “不过当时的首领脾气很大,一定要报复自己妻子被侮辱一事,坚决不允许绿树人离开本土,要永生永世的折磨他们。虽然首领之位经过传承,不再有那般怒气,但绿树人已然已经成为莱花乡被全禁的奴婢,一旦长大,都要为莱花乡终生所用,哪怕是带兵打仗,也不可能为官,只能是莱花乡的一枚棋子。” 流冰海更加好奇,“当时白氏为什么肯帮助黑蝴蝶,现在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当时黑蝴蝶势力广,白氏要巴结,现在黑蝴蝶势力不如以前,白氏又自身野心大,就起了异心啊。” 流冰海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东打听西打听,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都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谜。 以前在农庄无人理睬她,她什么事都不知道。 后来,她带兵打仗,到了大中城当护卫,为人要谨慎,什么是非也不能随意打听。 现在好了,原来是这样。 她了然的点点头。 “那你呢?”她又问,“我们毒马,是个什么存在啊。” 她至今还恍惚,“我们真的是毒马?” 白氏都已经被剿灭,她还在恍惚。 这一世过得仿佛更加迷幻。 “我们毒马,说来也是稀奇。” 涂塔回忆着父亲告诉他的传说。 没有实证,但他觉得大体差不了太多。 毒马是一种独特的群体,没有家,没有根源可查,散落到江湖上的四面八方。 毒马也不像黑蝴蝶人,要与黑蝴蝶人合体,才能够生下新的黑蝴蝶宝宝。 毒马不是,毒马与毒马合体可产生强大的能量,但是毒马,不一定是毒马所生,也不一定能生出毒马。 可能是一个毒马与一个凡人,甚至也可能是两个凡人所生。 所以,大家都说,毒马,是天降神兵,是上天指令的兵将,只是借由一个人的肚子而生出来。 他们,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命运。 所以,他们不会固定在某一个地方,都是散落在世界各地。甚至不是所有地方都知道毒马的存在,有的人一生带着标记,也从不曾修剑,就像流冰海在农庄之内,被当成不详的信号。 据说,毒马曾经与毒马合力发起过一场战争,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当一位毒马受神明指点了解到自己的身份后,也曾经遍寻散落到各地的毒马,企图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群族。 但失败了。 理由延续至今,大概就那几条。 天降神兵,是用来反抗世间伪善的,不是用来抱团,毒马一旦成团,威力巨大,说不定会成为新的判种。 所以,毒马注定是一种孤独的存在,但孤独也许就是强者的法宝和命运吧。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 据说当时,毒马也和几个毒马成团了,试图建立群族,但第一,这个群族很难世袭,因为不是毒马与毒马成婚就能生出新的毒马的,有的人生出来的是普通人,这个群族没办法按照毒马的特点来延续,所以毒马成团的意义不大。 另外,也听说毒马成团后也试图占领过一些地盘,攻打一些小城,但都被其他毒马打跑了。 也就是说,他们会遇到以自己为敌的自己人。 其他毒马可能是为了自己而反击,也可能像流冰海和涂塔这样,为了其它群族而反击,总之,毒马成团后效果并不好,反而不如散落世界各地。 或许,这也是上天在指引,不让他们做大做强。 自从那次成团失败,毒马便再没试图抱紧在一起,只是各过各的,以各自不同的生活过日子,毒马作为最强大的修武体质,却没有群族,甚至有很多人都不了解自己的体质,或许,这也是上天在刻意弱化毒马的势力,而只保留他们的实力,用以制衡世间正邪的用意吧。 毕竟,天降神兵,只能用来救急。 流冰海听着与自己有关的传说,津津有味,真的很想再穿到那个有很多很多毒马的世界看看。 哦不,她赶快止住这个疯狂的念头。 她现在有小哥哥了,已经很幸福了,不要再到处看看。 她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叫系统同志放心。 “那你呢?”她又问,“你的心愿实现了没有,你说你想找个漂亮媳妇过日子的,你说你一开始怀疑我是毒马,不想搭理我,你现在知道我只是个漂亮媳妇了吧?” 涂塔笑笑没说话。 不愿你颠沛流离也不愿你受苦,你哪知这份疏远,夹杂着多少千山万水和百感交集。 后来有一天,大中城里来了一个老头,老头来找涂塔磨刀。 听说这边有了两位特别厉害的毒马,他慕名而来,特意来看看传说中的毒马。 流冰海赶快对他嘘。 “我只想过太平日子,和我相公磨磨刀,你不要到处乱说呀。”她对老头说。 但老头一见到她,就愣住了。 因为,和那个女人长的实在是像极了。 老头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他所说的女人,是他的女儿,也是他在外山赶车被群匪打残时,救他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有棕色星标,喜欢修武,据说,是神降天兵。 那女孩的眉眼和流冰海实在像极了。 流冰海问他,那女孩后来又去了哪里,老头说,女孩偷偷交往了一位心上人,还未成婚就怀孕生下了一个孩子,再后来,由于她独特的体质让她屡遭是非,被夫家说是不详的征兆,她生下的那个和她一样带有棕色星标的孩子,更是被视如扫把星一样的灾难之星。 女孩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因这样的定义抑郁而终,一去不归。 流冰海愣了很久很久。 难道,那女孩会是自己的母亲。 她忙问老头,“她的心上人是哪里的?” 老头也不知道,她偷偷的和心上人远走高飞,只留下了一封信,最后连她的尸体他也没见到。 可是听说她有了女儿,老头一直在找,找她的女儿。 老头和流冰海相视很久,谁也没说话。 后来老头经常来磨刀,有时间就和涂塔聊会天。 直到两年以后,老头去世。 他们谁都没提关于流冰海的身世问题。 流冰海一直问自己,那个女人会是自己的母亲吗。 她始终都不敢这样想,可又忍不住这样想。 直到有一天,看着涂塔在阳光下面磨刀。 她想,是与不是都不再重要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并且顺着这条轨迹在往前走。 或许有一天她又会披上战袍,率着大中城的军队去远征,那时,她就做好自己在当下的那个本份,完成那个当下的任务。 而现在,她看着阳光下的涂塔,只想抱住他。 她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如果我们生个宝宝,会不会也是个毒马呢。 这么险恶,这么危险的世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嗯,你说得对,你早知自己是毒马,应该会想远离另一个毒马。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为什么呢。 涂塔笑笑,停下手里的刀。 因为…… 他顿了顿,说,“因为,我已经喜欢你几世了啊,几世。” 流冰海一愣。 涂塔低下头,看着环住他的她,“我只是想找个漂亮的媳妇,过美美的日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还把我陷进我不想要的纷争里。直到有一天,我接受了一个任务,去拯救很多很多,和我一样不幸的人生。” 在那个人生里,我遇到一个姑娘。 涂塔很认真的说。 我带着她种菜,给她很多很多鲜艳的种子,她很快乐,很明媚,她在那个世界,幸福又快乐。 后来那个任务结束了,我很不放心她,又变成一只鸡,追到她当时的那一世。 涂塔回过头,看着流冰海,一字一句的说,“系统答应我,我好好做任务,就会让我回到我本来的世界,弥补我从前的遗憾,还给我一个本该属于我的幸福人生,所以,我等了很久,很久啊。” 流冰海顿了很久,身上电光火石般闪过。 空洞的脑袋迟钝的定了很久后,她的眼珠终于错了错,看着涂塔这张举世无双的帅脸,惊道: “锅盖头?”??? 你是锅盖头??? Ps: 还记得第一世的锅盖头嘛。 答应过会让你们再相遇好好爱一场,一定做到。 因为你们本就该相遇喽。 对不起, 本想写个恐怖悬疑,写成爱情文了喵咪。 锅盖头说:不是我是锅盖头,是锅盖头是我。 第134章 自己的世界(完) 第134章 自己的世界(完)涂塔摇…… 涂塔摇摇头,很严肃的说:我不是锅盖头,只是,锅盖头,是我。 ——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吧。 比如一个女人,并不想和一个不正确的男人因情而那样纠缠一生。 也比如,一个男人,也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那样无奈的过上一生。 在原本的世界里,涂塔和这一次的涂塔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磨刀师。 他因为毒马的身份卷进太多战争里了,厌倦之后,躲进农庄,贴上胶布,带上祖上传下来的一块夜光石,想要平平稳稳的过一生。 对,那块夜光石,是祖上给他的,并不是白氏投到他的后院。 有战争来临时,它会亮,会闪,会提醒他警惕。 虽然毒马的身份不会因为繁衍而传承,但祖上有心,万一,后代中有毒马出现呢。 还好,祖上留了心。 他躲进农庄,贴上胶布,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安安稳稳的活了半生。 只是,因这身份,恐惧感情,害怕自己给他人带来纷争,也在无尽的孤独中艰难地熬着每一段时光。 有一天,他看到农庄那个一直被说不详的女孩因为守护农庄与郭氏战斗而满身伤痕。 他起了恻隐之心,给了她一包药,帮他躲过一劫。 那时他想,如果再活一世,他一定不再修武修剑,不再以毒马身份为伴,不参与任何战争,只找个漂亮媳妇过日子。 上天似乎听见了他的起誓,选到了他做任务主。 他的任务并不繁重,只需要穿到别人的世界里,替那个人完成他那一世需要完成的任务。 他穿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有着齐刘海的男孩子。 父母给他起名叫刘海。 他的剧情也不复杂,他是一个农科专家,喜欢种地,但是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认可他的本领,他抑郁,死了,他的任务,就是挽救遇到的第一个大苦包,如果那个苦包还愿意和他一起种地就更好了。 要让自己和那个苦包都过上幸福生活。 后来他就找到了那个苦包。 但是他发现那个苦包也会享福的,啥活都让他干,自己躲在大棚外面晒太阳。 但也是她的存在,他才知道,平凡的生活啊,原来是那么回事。 就是有个人在你身边没死赖活的要当祖宗,你宠着就好。 直到后来,他发现,她似乎也是一个任务主。 在她极致要把自己宠成神仙的外表下,还藏了一颗冷静和孤独的灵魂。 他觉得好有意思。 也觉得,一辈子很短,一辈子不够,一辈子如果只是一辈子,生生世世又该怎么办。 他得罪了系统,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了系统给他的束缚,跑到了她所在的第三个世界。 代价就是,他变成了一只鸡。 好可怜的一只鸡啊,连鸣都不会打,却还要看着她在那个世界重新继续当一个苦逼,给自己赚钱花,还要去相亲。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女人去跟别人睡觉觉。 他才不要。 他就要感受平凡人家的世界,做一只傲慢而霸道的,鸡。 一辈子还是太短啊,实在是太短了。 而且,那都是别人的一辈子。 可是他不管了,他还想继续追寻她的脚步,还想去她所在的世界,他想当个恋爱脑。 嗯哼,就是恋爱脑。 但系统不同意。 系统封禁了他很多的能力,他想,如果他还是毒马,一定把那个系统扒拉出来生吞活剥掉,敢在他面前放肆,真是去你妈地啊。 这也是他在别人的世界学会的骂人的话,骂人真好。 他在其他的世界学会了很多东西。 只是,再也去不了她所在的世界。 但是系统答应过的,如果他好好地做完任务,就放他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了却一个遗憾。 只是,他根本已经不想回来了啊! 他只想去她在的世界,去找他的祖宗,让她在大棚外面晒太阳,晒着她的脚丫,然后等着他把做好的饭菜摆到她面前。 只是,初始承诺已设置,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 他万念俱灰,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痛恨,为什么要让系统,那么早设置最后的心愿。 在这个世界,他遇到一个总是缠着他的女人。 她很漂亮,能说话道的,说服自己要接受现实,接受突如其来的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说的可坚定了,他经常觉得恍惚,好像有人在给他洗脑。 好像仿佛那个祖宗穿到了她的身上似的,她们都具有神奇的洗脑天赋,逼迫自己要像个乐观的苦逼一样接受这段宠自己的日常。 在他做过的无数任务里,有人是卖保险和做传销的,他觉得她那洗脑的样子像极了那些人。 后来,他想起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救过她,而她,是一个一直都不详,又非常拼命的女孩。 他不想再卷入战争了,他只想平凡的过日子,他要一个拥有幸福祖宗那样的普通人生。 他决定躲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直到,有一天,他了解到,她的不详,是源于身上的标记,那个标记,是一个星标。 他五雷轰顶。 他记得在他做刘海的时候,那个祖宗,曾经做了他的祖宗之后,望着天空轻轻的感叹:没有星星可真好。 那时,他还不明白,夜晚没有星星,如何更加璀璨和光明呢。 她的一切都实在像极了她。 他决定赌一赌。 可是他害怕,害怕这一赌,会失去与她再见的可能。 也害怕,与另一个毒马,会使生活陷入更大的风波。 更害怕,如果是她,怎么能把重新回到这一世的她,与自己这个被战争洗礼得乱七八糟的人设裹在一起。 若这一世,他又重来前一世的命运,又该如何让她安稳。 他很迷茫,很迷茫。 没想到,一入赌场深似海。 事情越来越一团糟。 他看着她被一桩桩的事件越带越深,横下一颗心,想要停留在她身边。 他还是决定赌一赌,决定赌一赌。 只是没想到这一睹,就爱上了。 爱上那个,非要黏在自己身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自私大魔王。 她好像真的从来都不怕给自己添麻烦,她说,两口子就是一条心,有麻烦就一起解决,谁也别嫌自己会拖累对方。 别嫌自己拖累对方? 她的脑回路真的清奇,和,要当祖宗的时候,如出一辙。 但或许她说的对吧,相爱的人要一起承担,而不是制造悲壮,是我要在任何时候都拉住你的手,而不仅仅是“不想给你惹麻烦,你快走吧”的善良。 那么,他就试试吧。 看看这一次的重来,究竟能上什么火山,亦或下什么海洋。 他要赌一赌,但心里也含糊。 直到,直到,他决定探出她的身份。 直到,他说出他的任务世界。 直到,她看着他,惊讶的说:“你是锅盖头???” 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祖了个宗啊,他只想仰天长喊。 …… “我不是锅盖头,但锅盖头,是我。”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看着她身边山呼海啸火光电闪。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神奇。 但是他终于理解了一件事情。 就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坚决,那么坚决的非得粘着自己不放。 也许并不是因为自私或者因为她认出了自己是那个锅盖头。 而仅仅是因为,她认准了的事情,坚定要选择的人生,她就一定会坚定的坚持。 他愿意和这样的祖宗在一起。 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带他去盗墓,然后过上奢华无度的好日子呢,嘿嘿嘿。 在这之前,他要做好准备,好好修剑。 大概,天上的星星,也就和她眼中的光亮一样吧。 大概她原来的世界也和自己一样颠沛流离,所以系统又准许她回来。 也或许,这根本也只是她的原世界,是她从未经历过任何欢喜或悲伤的从前。 都不重要了,他想,这就是他们原始的人生,最原始的人生。 流冰海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头。 娘了个蛋啊。 我滴个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