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夺嫡》
1. 亲自抚养(1)
落叶掉落在宫道之上,过了许久,直到整个宫道上都细碎的散落着秋叶,也没有人来进行打扫。
这座以往虽安静但规矩森严的宫殿在此刻显得寂静且荒凉。
明和看着长乐殿的牌匾,其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大气磅礴的意味,吸了吸鼻子,明明陛下的御笔还在这里,但为什么已经变成这样了呢?
明和寂静且无声的往殿里走去,以往这座宫殿的宫人需要安静不能打扰到殿下养病,此时只剩明和这个长乐殿的大总管,长乐殿更加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死气沉沉,仿佛下一瞬这座宫殿就会被废弃。
明和忧心忡忡的走到宫殿内却在下一秒瞪大了双眼,满是惊异。
在他眼前,久久昏睡的九殿下此刻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那里。
下一秒,明和跪下:“是奴婢无能,未能管理好长乐殿,请不来太医。”
明和作为长乐殿大总管他理应管理好长乐殿,可此刻长乐殿只有他宫人,其他人不知所踪,而且因为顾丛嘉特殊的病情,明和被赋予了随时请太医的权力,此次顾丛嘉高烧不退,按理说明和应该请来太医的,但顾丛嘉从昨夜到今天,不曾见到太医的身影。
这当然是明和的失职,但明和说到底也是一个奴婢,面对掌权的主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顾丛嘉因高烧而通红的脸上并没有怒意,“不怪你,起来吧。”
明和一愣,顾丛嘉干脆走过去将明和扶起来,“走吧。”
明和不敢去问去哪,就这么跟着顾丛嘉往外走,直到走出长乐殿。
看着被秋叶细碎铺满的宫道,顾丛嘉也不见异色,按皇宫的规矩,每条宫殿前的道路应该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此刻顾丛嘉也不在乎这些了,长乐殿都没人了,谁能来打扫?明和吗?他忙着给他请太医就已经心疲力尽了。
顾丛嘉面无异色的踏上了这条被秋叶散落的宫道,身后的明和却有些胆战心惊,这都是他失职的表现。
要是顾丛嘉知道明和的想法,必然会嗤笑一声,这才哪到哪,一条没被打扫的宫道,不过是宫殿的宫人几乎都走了而已,他本身就身子骨弱,高烧一天一夜请不到太医,不过几天便会因重病夭折,这才是重点。
顾丛嘉一步一步,有些艰难的走在宫道上,倒不是宫道不平,这个时代宫道已是最平整的道路了。而是他长久卧榻在床,没多久走过,他的腿当然支撑不了从长乐殿到观德殿的道路。
“殿下,让奴婢抱您吧。”
随着顾丛嘉的步伐,明和已然猜到了顾丛嘉要去哪,顾丛嘉回头看了眼明和,看着遥远而漫长的宫道,小脸绷紧,点了点头。
今日午时,皇后出殡,他必须要在皇后出殡前去,这样才能让她们不好过最大化。
被明和抱着,视野拔高一截的顾丛嘉看着皇宫的红墙绿瓦,心里赞叹感叹好看的同时也有些唏嘘,谁能想到他这辈子还能看见纯正的古代建筑呢。
没错,顾丛嘉是个穿越的,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顾丛嘉应该是个纯正的古人,他是从皇后的肚子里诞生的。
但是谁让顾丛嘉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呢,所以他应该归类为胎穿。
只不过胎穿可未必是个好事,在皇后生产没力气的时候顾丛嘉需要非常非常奋力的往外挤,这才挣得他的出生,差一点他就胎死腹中。
然后这还没完,虽然他已经奋力的往外挤,可是他还是因为在腹中待的太久而被诊断体弱,自带一种怪病。
太医说的是身魂不合,具体表现为顾丛嘉一年到头都是昏睡在榻上的,只有那么固定几日因太医院的诊治能清醒过来行动,这就是明和看见顾丛嘉穿戴整齐站在那里为什么震惊。
毕竟,今天并不是顾丛嘉固定的清醒时间。
只不过,太医不知道的是顾丛嘉从来清醒,在他身体不能动的日子里,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就像是囚笼,无人同他说话,无人理他,他只能看着其他人进进出出。
从长乐殿到观德殿的道路就是这么知道的,毕竟太过无聊了,只能细致的观察其他人和倾听他们的一字一句。
虽然吧,他也厌烦了这种日子,但是,他可以选择死亡,却不能是别人让他死亡,他曾经那么努力的活下来,不是为了让别人在两年后推他死去的。
顾丛嘉也是掌握着投胎技术的,虽然他身患怪病,但他是皇帝嫡子啊,只此一点,哪怕他在生产力水平不高的古代身患怪症,也没有说要直接杀了他或者遗弃了他。
至于他为什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那就要谈谈周朝的国情了。
先帝后期纵情声色,十位殿下夺嫡挣得不可开交,各大世家趁此机会揽权纳贿,周朝的国力进一步减弱,周的邻居,凶名赫赫的草原霸主,赫塔尔便实施了趁他弱要他命的政策,进军中原。
幸亏当时有瑾王殿下,也就是当今圣上驻守北疆,这才没让赫塔尔部落得逞。
等到今上继位,用不到一年的时间掌握朝政,便对草原发兵,亲自出征去了。
顾丛嘉的父亲昭武帝走了,还有他的母亲,再怎么说有皇后在,哪怕皇后不咋地在乎他,顾丛嘉也不沦落到请不来太医的地步。
但是很可惜,一向身体健康的皇后在昭武帝即将凯旋的时候薨了,据顾丛嘉浅显的了解,他的这位母后,那叫一个身子骨壮啊,这么多年连风寒都没得过几次。
这不是摆明有蹊跷吗?先不说皇后一向健康,而且皇后薨逝的时机又这么的巧,在昭武帝快要凯旋的时候,为昭武帝的凯旋蒙上了一层阴影。
距离京城几千里外的昭武帝下令彻查,好,查是查了,但是查到皇后母族去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后的母族敬国公府。
以至于现在,顾丛嘉的父不在,母走了,外家自身难保还在被监禁着呢,昭武帝出征期间又是顾丛嘉已经长成的六位皇兄掌权,后宫也暂由他们的母妃们执掌,顾丛嘉这个嫡子当然就沦落了。
毕竟,在周朝这个重视礼法的朝代,虽然说顾丛嘉不是嫡长子,礼法正统性没那么强,但他依然是有先天优势的,这可不就很碍眼。
夺嫡夺嫡,你先天高处我们一截,谁乐意?
于是,长乐殿的宫人们以各种理由被叫走,然后就没回来,明和去找太医,太医院在外皇城,从内皇城到外皇城需要经过把守的大门,不知道是谁的一道口谕,皇后守灵期间若想进出内外皇城必须有宫殿令牌。
这东西,明和哪里有,以往他出去都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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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放行的,而且以往长乐殿这边因为顾丛嘉常年昏迷的情况,长乐殿宫人的规矩权限也是挂靠在皇后的凤梧宫的。
现在皇后薨逝,凤梧宫的令牌已经不起作用,需要找其他高位妃嫔的宫殿令牌才能生效,但其他高位妃嫔此刻都在为皇后守灵,以明和的身份他是决计不能擅闯观德殿的,那是大罪!而且他也闯不过去,此刻的宫道上三步一驻守,作为皇室祭祖摆灵的观德殿更是守卫森严。
顾丛嘉很是赞叹想出此计谋的人,没有人真正朝着他这个皇子下手,只是因势利导,因为他的高烧想出了疏忽不给他请太医的戏码,直到他下一次没能清醒过来,悄无声息的死在长乐殿。
这样一来,将来昭武帝回来问罪之时,他们的罪责也能减到最低,疏忽之罪而已,除去了夺嫡的障碍,怎么算怎么划算。
要是顾丛嘉真的是个两岁多的崽,他说不定就如同那人所设想的那样无声无息的夭折在皇宫,但顾丛嘉不是,于是,他就注定不可能如他人谋划的那样走。
观德殿前,驻守的禁军目光惊诧的望着顾丛嘉,在快到观德殿的时候顾丛嘉便让明和放下了他,此刻,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幼小的身体因长久的怪症瘦弱苍白却坚定无比。
人们总是对弱小的人有更多的同情,哪怕顾丛嘉身份高贵,但这也不能抹除顾丛嘉才两岁多就失去了母亲的事实。
顾丛嘉身上戴孝但那偶尔透出的黄色已证明了他的身份,八位皇子都在观德殿内,而且此刻这般年纪又有昭武帝口谕不用为皇后守灵的只有一人,九皇子。
禁军们诧异于顾丛嘉竟然醒了且到了这里,他们都有听说过九殿下的怪病,但此刻,所有禁军都恭敬的让开了道路,有些禁军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脸上的表情,同情一览无余。
顾丛嘉看到了,却毫不在意,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他又怎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感到异样。
因为皇后守灵的端肃性,此刻无人能为暂掌宫权的娘娘们通报顾丛嘉已经到这里的事实。
观德殿分内外殿,外殿是大臣命妇们为皇后守灵的地方,内殿则是皇室族人们守灵的地方。
顾丛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伴随着诸位大臣命妇异样的眼光进了内殿。
在看见他的时候,内殿所有人的眼眸都微微睁大了几分,两年多顾丛嘉都是固定时间清醒的,这还是他头一次不是在固定时间但清醒了的,而且还来到了观德殿。
皇族宗正平阳候看着顾丛嘉通红的脸面色微变,其他人脸颊红那是气色好,可顾丛嘉缠绵病榻他怎么可能气色好。
略微一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顾丛嘉作为皇帝的嫡子有太多人盯着他了,而且现在还是其他皇子暂时掌权。
平阳候实在是不想卷进这场风波,但是再怎么说他也不能不管,毕竟这是陛下的嫡子,而且他都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昭武帝可是明令顾丛嘉可不用来此守灵的,这要是不管,等陛下凯旋他这宗正之位不仅会到头,而且还可能牵连家中。
哪怕是皇族,也必须服从于皇帝,毕竟,不服从的都已经死了,而那可是先帝儿子,陛下的亲兄弟。
平阳候可不会拿自己与家人的身家性命赌皇帝对皇族宗室的怜悯度。
2. 亲自抚养(2)
于是,在顾丛嘉有些头重脚轻的给皇后磕了三个头之后,他便试探性的开口道:“殿下,陛下口谕您可以不守灵的。”
“他们说,我没母后了,我以后就是个野孩子。”
“我想,来看看我母后。”
稚嫩的声音却让平阳候大惊,目光如雷看向后宫妃嫔,顾丛嘉身患怪症,一般只能清醒几天而已,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顾丛嘉清醒的时候说的。
往轻了说,这就是掌宫权的几位疏忽,往重了说,这就是她们没有管理好后宫的明证,也就是说她们没能力管理好后宫。
再往重了说,让已逝的皇后独子听到这番话是什么居心?哪怕是再立后那也是继后,在对待原配独子的问题上那是不能出差错的。
哪怕心底恨的要死,明面功夫也必须做好,本朝很重视女子的德行。
“九弟,你是在哪听到的,还记得说话之人的样貌吗?他们是怎么说的原话你还记得吗?”
大皇子与自己的母妃苏德妃对视一眼,语气温和的问道。
顾丛嘉仿佛是被这一连串的发问给问到了,头低着,闷闷的不说话。
其他皇室族人对视一眼,平阳候忍无可忍:“够了,大殿下,九殿下本就身子弱,而且现在还在为皇后娘娘守灵,需端肃。”
大皇子顾笔将其他人异样目光收归眼底,懊恼至极,在为皇后守灵的场合上一连串对顾丛嘉的发问确实咄咄逼人了些。
但现在皇后已逝,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就是他母妃,这个节骨眼上,是绝不能有什么差错,尤其女子最重要的德行,必不能有失。
偏顾丛嘉这番话出现了会让人指责他母妃的两个点,他有些急了。
顾笔暗中掐了掐手指,看着其他五位皇弟,冷静了下来,等到守灵结束后处理说闲话的宫人,不仅能向众人表明他母妃掌管后宫规矩有度,而且还能说是母妃关心原配嫡子的证明,同时刷上一波名声。
想必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顾笔隐晦的扫了一圈其他人,等会出殡完速度一定要快,他心道。
顾丛嘉不动声色的将顾笔的动作尽收眼底,眼里闪过讥讽。
作为想要他死在长乐殿的代价怎么可能这么轻,就这会被质疑下就完了?那必然不能,再说一遍,他自己选择死亡和别人推他死亡是不一样的!
本朝重德行,不管男女,有了名声上的大瑕疵想要再进一步基本上都是做梦!
而顾丛嘉就给后宫暂掌宫权的几位准备了一份德行上的大礼,他先前只是说,顶多让其他人在心里质疑下,但如果他死在为皇后守灵的途中呢?
不为重病的他请太医,虐待原配之子板上钉钉,以他对昭武帝的了解,她们一个也别想成为皇后!
正好顾丛嘉也厌倦了这种日子,死去也挺好的,不过在哪倒下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只是可惜了他最开始还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想必等会摔下去会很痛吧,算了,反正到时候也死了。
一直头重脚轻的顾丛嘉眼前一阵发黑,回光返照到时间了吗,他心想,这样也好,顾丛嘉闭上了眼。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本来就弱,现又高烧不退了一天一夜,他现在能醒估计也是因为回光返照挣脱了怪症,到此时,顾丛嘉已经满意了。
最起码这回光返照给了他一个报仇的机会,不然只会一直昏睡过去,然后在某一天再也睁不开双眼。
现在死在观德殿,还在皇后的出殡之日上,不说别的,暂掌后宫的高位妃嫔她们绝对完蛋。
顾丛嘉安心的朝后倒去,他没有看到身后接住他身子的男人。
昭武帝一袭盔甲有些斑驳,他是极速赶往皇宫还没来得及换洗,便来找顾丛嘉了。
隔着盔甲也能感受到的滚烫让昭武帝的脸色更是难看,周身气息愈发冻人,他大步往外走,没理这里跪着的任何一个人。
但他出现在这已然给了在场众人莫大的震撼和惊惧。
几位高位妃嫔此刻心中的想法难得的一致,那就是快联系家族,商量怎么样用最小的代价将她们做的事抹平。
虽然高位妃嫔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可惜,不能。皇后出殡更需端肃,她们并不能此时联系家族,落下一个对皇后不恭的名声,尤其在有竞争对手的前提下,那样的话,她们绝无可能坐上后位。
与此同时,明武殿。
胡院判的面色昭武帝看在眼里,他面色近乎沉寂,蜷了蜷手指,“怎么样?”
“即便喝了药,但毕竟殿下年幼,这高烧又持续了一天一夜,恐怕……”
未竟之语胡院判没胆子说出口,但言下之意在场人谁都明白。
“你尽力治,朕不会怪你。”
昭武帝嗓音沉静,仿佛胡院判的话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胡院判心中几近挣扎,最终还是开口了:“微臣家中记载过,必死之人的求生意志强悍最终活下来的事迹。”
看着昭武帝,他硬着头皮道:“若是陛下肯多鼓舞九殿下,说不定能激发九殿下的求生意志。”
昭武帝静静的听着,没有言语,最终胡院判行了一礼退下了。
退出宫殿之外,胡院判回头看了眼宫殿,叹了一口气,他是从顾丛嘉出生起就专为其诊治的太医,到现在也已经两年多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希望九殿下能活下来吧。
殿内,江禾小心翼翼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出殡的时间到了。”
昭武帝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打算去的。
也是,本来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也没多少,顶多是互惠互利的交情,现在皇后娘娘又不肯多等几日以致于九殿下陷入如此境地……苏禾脑海中的思绪还没转完,就见昭武帝示意他退下。
苏禾无声的退下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端坐在床榻边的昭武帝以及在明黄色床上瘦小的幼崽。
昭武帝静静的坐在床边,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倒映出孩子红的不正常的脸颊,细细的眉毛,小小的嘴巴……不知过了多久,昭武帝伸出了手,握住了顾丛嘉因常年卧榻没有几分肉的手。
这同记忆里老大,老二,乃至老八的手都截然不同,皇宫乃天下最富贵之地,这里活下来的孩子哪个不是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唯独小九,他不是。
甚至在那个梦里,小九这个孩子都没能活着出生,梦外,都已经养到两岁多了……昭武帝握紧了顾丛嘉的手,“小九,活下来。”
他低声。
昭武帝就这样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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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直到夕阳被吞噬,黑夜将自己挂在天空中,苏禾请示进来给宫殿点亮的时候,他才微微动了动,站了起来。
“查清楚了?”
“是,此次调动长乐殿宫人的有德妃,萧淑仪,淑妃,贤妃,慕昭仪,口谕是大皇子下的。”
昭武帝不再开口,只望着床边,宫殿内越发冷寂。
就在这几乎要让苏禾窒息的环境里,床榻上顾丛嘉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另一边,全府被幽禁的敬国公府内,这个昔日手握重权的家族此刻已不复往昔的荣光。
此刻,林氏族人都在此,他们都是因皇后薨逝之事而被牵连也被幽禁的,当代林氏族长年龄已经很大了,唯独一双眼锐利无比,他坐着轮椅,“慎行,余氏给我们带来了如此灾祸,你应该不介意老夫审问一下她吧?”
当代敬国公沉默,无言的默认。
余氏,敬国公府二房林霜霖的妻子,也是皇后林雪的继母,生有聪慧的龙凤胎,于林家有功。
往常时候,看在林霜霖他大哥敬国公的面子上,哪怕余氏蠢笨恶毒,惹人厌烦,族中也无人敢对其出言不逊。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余氏入宫之后皇后骤然薨逝,摆明了说明他们家与皇后薨逝有着不一般的联系,就连大理寺,刑部,皇宫内三方调查都是他们家害死了皇后。
这绝非小事,一个处理不好,他们林家就要覆灭于此。
于是,对于余氏最后与皇后的见面便显得格外重要,他们要翻案便不能遗漏掉任何细节。
余氏被人压上来,以往整齐的妆容此刻已经花了,鬓角有些头发散落在耳旁,整个人惶恐又可怜。
还不等林族长发问,她已经颤抖着开口:“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就是,想让她安排钰儿进宫,她,她生的嫡子体弱多病,我的钰儿进宫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再记在她的名下,我,我们林家就有了一个健康的嫡子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
自从皇后骤然薨逝的消息,而且是在她见她一面之后毫无预兆的去世,余氏的心头就压着一座大山,直到现在,全族被幽禁于此的消息让她彻底崩溃,好不容易理清头绪说完自己在心中想了许久的话,她就疯了。
整个人痴傻的呆坐着,“嘿嘿,我们林氏有一个嫡皇子,钰儿生的。”
“未来的皇帝是钰儿的孩子。”
看着她那样,原本隐于众人身后的林钰再也忍不住了,猛的冲出来,哭的哀泣,“娘,娘你不要这样,你醒醒。”
“你醒醒啊娘……”
“慎行,你说这会是谁做局?”
敬国公摇头,他不清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权贵人家联姻多,与其他人仇怨也多,毕竟,朝中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当然避免不了争抢。
但是,要说谁会下大功夫害皇后从而嫁祸给他们家……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其他家如此设计他们,那谁还敢联合对抗皇权,谋害皇后,可是夷族的罪名。
耳边的哭声让敬国公一阵烦躁,他不由得开口,“够了,钰丫头,带着罪妇余氏回去吧。”
林钰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词,罪妇?
“大伯,族中要休弃我娘?”
3. 亲自抚养(3)
“钰丫头,你娘给我们家,给林氏带来了什么样的灾祸,你应该清楚,我不曾让她以死谢罪已经是看在我弟弟以及你和瑞敏的面子上了。”
林钰笑了,抱着痴痴呆呆的余氏,她慢慢的,一字一句:“我记得大姐在家中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家中每年给小姐添的衣裳首饰没她的份,每日吃的不如下人,爹爹无视她,所有人都可以欺负她,甚至到十岁时便把她送到了庄子上。”
敬国公皱眉,他不知道林钰要说些什么,但下意识没打断她。
林族长看着林钰,也没开口,他是知道林钰的聪慧的,说不定以林钰的头脑能为他们分析出什么。
“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大姐堂堂二房原配嫡女过得如此不堪,于是,我就去调查了一下,大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敬国公眉头紧皱,他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被尖利刺耳的女音打断:“够了,钰丫头,你娘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把她扶下去照顾着。”
林钰笑着,眼底却是悲哀和恨意,“大伯母,我是想照顾我娘的,但是我更不想我娘为我,为林家付出了这么多却被休弃。”
她看着大伯母,一语双关。
“大伯父,启元二十五年三月,您还记得干了什么吗?”
敬国公回忆了下,他当时和同僚喝酒然后回家,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夫人格外柔软,难不成这中间还有其他事?
林钰笑吟吟的,此刻她已经不想余氏了,她娘为了她听大伯娘的命令做了那么多虐待林雪的事,怎么现在出事了就想抛弃她,自己好完美隐身这怎么可以?!
“您醉酒回房的途中遇到了原氏,把她当成了大嫂……原氏于六月诊出三个月身孕,生下了大姐,三十二年您又醉酒撞见原氏,同年三月,原氏又有了,并这次还被大姐姐撞见了,次日原氏被病逝……在那时,我娘遵从大伯母的命令带着大姐去看了这场原氏的病逝,而后大姐被送往了庄子。”
“大伯父,你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亡还被虐待了那么多年的大姐姐恨不恨林家?”
敬国公脑袋一阵发昏,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恨林家,他就说当初弟媳之间感情很好,怎么自弟媳怀孕之后,弟弟却一夕冷落了,现在看来……
啪的一声,敬国公扇在了自己脸上,其他人的脸色也是精彩纷呈,他们以为皇后薨逝是其他人做局,没想到……
林族长一下苍老了十几岁,指着敬国公夫人,也就是苏氏:“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若是其他人做局他们总能找到证据,哪怕蛰伏几十载,只要能翻案,以他们林家的势力依然可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可皇后做局,只要余氏去见皇后这个事实没被推翻,他们谋害皇后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谁让皇后见了一面余氏之后就薨逝了呢?他们也不可能去说是皇后自己做局吧?图什么?就算他们说出了这桩丑事,那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说的就是真的。
毕竟,皇后已经薨逝。死无对证啊。
而他们却因找不到这是其他人陷害他们的而无法翻案了。
苏氏此刻却已经不慌了,她带着多年掌权的优雅扶了扶鬓角的金步摇,“老爷子,现在可是你们林家的生死危难之时,我姓苏,你敢休了我吗?”
“慎行!慎行!”
林族长颤抖着手指着她,一边喊敬国公。
敬国公一个巴掌甩在了苏氏的脸上,“林慎行,你敢打我?”
“我当年发现你和弟媳搞在一起我都忍下来没找家族,你现在居然敢打我?”
苏瑶不可置信,委屈极了,就想要还回去,但,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是巨大的,尤其,苏瑶养尊处优这些年,敬国公因家族渊源没放弃过练武。
他将苏瑶甩在地上。
“打的就是你,你个蠢妇!”
他怒吼,竟一下站不稳,若是早说,他定一早将原氏和林雪处理了,哪能容得下原氏一直梗在那里破坏他们兄弟感情!还有林雪,怎么还能让他嫁给瑾王!
想也知道亲眼目睹此事又并非二弟亲女的林雪在苏瑶授意下会在庄子上过的如何,一切都连上了,杀母之仇,年少之苦,“你们知道怎么当年不阻止她嫁给圣上?”
敬国公声音都有些嘶哑,一阵血气上涌。
知道自家对林雪不好竟也敢其与圣上成婚?这是嫌自己活的太舒服了吗?
后宅女子的婚事都掌握在主母手里,苏瑶那么虐待林雪竟还敢让她嫁予瑾王?
苏瑶深恨林雪那个贱种,她讽刺一笑:“你当我愿意?!老爷,你忘了吗?当初是瑾王求娶,圣上赐婚!”
“你当初还觉得这是一门好亲呢。”
敬国公一下回神,脸色唰一下惨白,这么多年,随着昭武帝的剿灭赫塔尔,声威权势越来越盛,他们这些人家早已默契的不提当年的事。
随着林雪成为皇后,哪怕与林家不亲,敬国公府也是与有荣焉,再怎么说,他们都是皇后母族,陛下妻族,在这种权势之下,敬国公还真就忘了当年的事。
仿佛他忘了,陛下也不会记得。
先帝是独子,一路顺风顺水,也就导致其唯吾独尊的性子,当年看上一个商贾之女,偏要其成为正妃,闹得轰轰烈烈,偏过了几年陛下出生以后却又后悔,觉得商贾之女不如世家贵女温婉贤淑,身份高贵,于是,先皇后撑了几年之后薨逝……作为先皇后留下的原配嫡子身份就尴尬了起来,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对其不在意,一个接一个的高门贵女生下皇子,他们林家当然也掺合了一手。
当年的林昭仪生下八皇子,敬国公府是一门心思支持的,谁也没有在乎当年被赐婚的瑾王和林雪,毕竟,一个母族势力不显,又不得圣宠被发配边疆的皇子,哪怕他是嫡长子,又有谁在乎呢,在当年也没有谁觉得他会登上帝位。
他当初是觉得一个二房嫡女拉拢一个王爷,哪怕这个王爷没有多少权势好歹也是一份助力。
一群人当时跟其他皇子的势力斗得跟斗鸡眼似的,却谁也没有让先帝再立皇后,直到最后,先帝临崩之时,却诏回了瑾王。
嫡长子登基乃礼法正统,谁也挑不出错来。
直到后来,随着瑾王登基,召诸位皇弟共守边疆,对抗赫塔尔部落。然后,先帝的皇子,当今的皇弟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了边疆,陛下称之为为国捐躯。
周朝与赫塔尔部落一战,先帝十位皇子便只剩了当今和九皇子。
狠狠震慑了世家,让他们想起了对今上的敬畏。
这才显出林雪来,敬国公便让自己的夫人和余氏去多加走动走动,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大伯母和继母,联系联系感情,才有了这么一回事。
看着敬国公神情变化,苏瑶笑的讥讽,“想起来了?”
但出乎苏瑶意外的,她并没有在敬国公脸上看见后悔与惶恐,“那也是你的错!若是你早告诉我,以我林家在先帝那里的地位何愁不能拒婚?!实在不行,换个人选也非难事!”
敬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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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自己的夫人,后宅都是苏瑶在管,他不清楚当初林雪的处境和具体情况,他只知道那是不受二弟疼爱的嫡女,若他知道,他决计不会让林雪嫁给瑾王。
“我告诉你,让你将苏氏纳进房门吗?”敬国公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对她来说,自己的丈夫和弟媳上床是一件奇耻大辱!哪怕是喝醉酒,没认出自己。
但同床夫妻十多载,认不出自己已是耻辱!
“你!你个蠢妇!我怎会做如此之事!若你当年告知于我,我定将那苏氏处理了,又岂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处理?”苏瑶摆明了不信,事到如今,她也摊牌了:“林慎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藏着的画像是谁的吗?”
她厉声且怨毒,敬国公瞳孔一缩,扫过二弟,“我不与你这蠢笨妇人争辩!来人,拉下去。”
一时间无人动作,毕竟,现在敬国公如此境地,东山再起还要依仗敬国公夫人的娘家呢。
“关禁闭。”
苏瑶甩开人,慢慢走,她这一生悲凉且荒唐,明明嫁他之前就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有位青梅,怎么就心存侥幸以为二弟和青梅成婚了,自己的丈夫就会放下呢?
“哈哈哈哈……”她笑着,这位雍容优雅了一辈子的女人笑着,笑的悲凉且荒唐。
苏瑶走后,林族长看着敬国公,长叹:“慎行啊,这皇后之事说到底是你治家不严之祸,你可认?”
敬国公已经猜到了林族长的目的,但此事他确实理亏。
“叔公,再怎么说,其他世族看中的也是敬国公府的势力。”
林族长沉吟,瞥见不知何时走到了中间的林瑞敏,想起林钰所说的一切,他眼神闪了闪:“这样吧,你这一脉保你嫡子和二房的嫡出如何?”
林慎行看着他的二弟,想对上他的眼神,很多年以前他的二弟便和他疏远了,此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出意料的,他的二弟依然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他沉吟了下,“好。”
此言一定,代表着他这一脉林氏只会倾尽全力让他们三人登上高位。
其他人,也不会死,但也不会有多大的前途了,除非天赋异禀。
与此同时,京都的其他府邸也在谈论敬国公府的事,毕竟明日在大朝会上皇后薨逝的处理结果便应出来了!
什么意见怎么开口都需要他们细细斟酌。
敬国公府,那毕竟是老牌勋贵,在军中朝中的势力相当深厚。
当朝左相府邸,苏府。
“那依舅舅的意思,我们是保敬国公府?可,这谋害皇后的大罪……”
大皇子顾笔有些踌躇又有些期待,谋害皇后夷族,难道苏府的势力已经可以左右这件事了吗?
苏丞相摸了摸胡子,慢悠悠的下着棋,仿佛知道大皇子在想什么,“殿下,微臣可没有更改律令的能力。”
“那……”
“殿下,您不要忘了,敬国公府祖上可是异姓王的人家,您说他们是怎么从世代王爵降为世代侯爵的,且我朝并无记载的对内冲突。”
顾笔眼睛发红,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丹书铁券!”
敬国公府居然能拥有丹书铁券,自太祖打天下以来,有丹书铁券的屈指可数,这也侧面印证敬国公府的势力有多大,哪怕现在衰弱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接受敬国公府的投靠,岂不是能大大增强己方势力。
大皇子顾笔此刻振奋无比,仿佛已经看见了太子之位朝着他招手。
4. 亲自抚养(4)
同一时刻,大皇子不知道的是,有着夺嫡潜力的前六位皇子,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聚集在了苏府附近的酒楼里。
二皇子顾墨手中举着酒杯看着气势恢宏的苏府,笑着喝了一口:“想必得了敬国公府投靠的皇兄势力更加雄厚了。”
三皇子顾纸笑着,拿着折扇,靠在靠椅上摇啊摇:“谁让人家占据了长,母族势力又大呢。”
五皇子顾书吹了口茶,敛眸:“我和小六距离大皇兄远着,就是二皇兄你们可惜,也不过就晚了一两刻钟,就造成了如此差距。”
四皇子顾砚盯着顾书:“老五,少耍那些小聪明,先下不把大皇兄弄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没机会,现阶段,大皇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五皇子顾书有些挂不住脸,神色开始不对,六皇子顾画见此,连忙打圆场:“唉唉,五皇兄也是替皇兄你们可惜,你说是吧,五皇兄?”
“是。”
最终顾书还是闷闷的接受了这个圆场,毕竟先下最重要的是弄掉顾笔,他的母族本就势力雄厚,外公是当朝宰相,舅舅任吏部右侍郎,又在监国期间大大安插自己的人手,虽然他们也安插了不少人,但这和顾笔还是比不了的,又有敬国公府这种老牌勋贵投靠,占据长,又有这么大的势力……不弄掉顾笔,他们怎么争那个位置。
在其他五皇子密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他们看似秘密的动向已经被人了如指掌。
明心殿,昭武帝听到这个消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沉默的听完,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一时间,明心殿又安静下来,苏禾早已习惯且适应这样的气氛,陛下自小少言,自从登基那天半夜苏醒站了大半宿后,昭武帝就更沉默且面无表情了,就是苏禾也完全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昭武帝放下了奏折,起身,苏禾知道,午时了,这是要去看九殿下并同他一起用餐了。
明武殿,昭武帝远远的就看见了个头矮矮的正在走来走去的身影,步伐不由得加快,顾丛嘉也看到了他的父亲,眼眸一弯,停下了脚步,成功的让昭武帝抱起了他。
虽然昭武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苏禾却看出,在九殿下身边,陛下周身都温和了好许。
还没等昭武帝问他,顾丛嘉已经开口了:“我今天的练习步数结束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顾丛嘉之前一直卧榻,于是,太医认为,九殿下可以活动活动,多晒晒太阳,如此既可强健身体也可恢复因常年卧榻而没有多少力气的腿部。
顾丛嘉是严格遵从医嘱的。
他浑身洋溢着快夸我快夸我的气息,昭武帝也不负他所望:“嗯,很棒。”
顾丛嘉同昭武帝如出一辙的挑花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黑色的瞳孔里点缀着星光。经过两年多的少言和长久的无人搭理,现在的顾丛嘉疯狂需要别人搭理他,而昭武帝虽话不多,但情绪价值拉满。
谁能拒绝这样的亲爹呢?反正顾丛嘉不能。
“你确定不要养母了?”
顾丛嘉正在享受御膳房做的药膳,听闻此言他大惊:“父皇你嫌弃我了?”
昭武帝瞥了他一眼,“没有。”
“那我要和父皇一起。”顾丛嘉大声,笑话,这么个粗大腿已经递在眼前了,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昭武帝沉默的用餐,只是他的唇角不经意的往上扬了下,又恢复到了以往的面瘫。
用过餐,顾丛嘉疑惑的看向昭武帝,以往昭武帝吃完饭就会去处理政务,还不等顾丛嘉问出口,明和便已经利索的开始替顾丛嘉套衣服,秋寒料峭,在昭武帝朴素的养孩子观念中,顾丛嘉身体不太行,秋天更要多穿点。
迎着昭武帝满意的眼神,顾丛嘉收回了对套那么多衣服的吐槽,反正也不是他自己走。今天的顾丛嘉已经练习完了,要出去,当然是昭武帝抱他。
以往顾丛嘉都在明武殿没怎么出来过,就算昭武帝有时抱他那也是在明武殿附近,但御前的嘴都严,也就无人知晓昭武帝有时是抱着顾丛嘉的,但现在,通往珍兽阁的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来往的宫人。
他们自然会传递消息,于是,做过什么的人心中惊骇。
永和宫,相比于其他宫殿,它的地理位置更好,通往御膳房,珍兽阁,给皇后请安,它都是距离最近的。
如此绝佳的地理位置,宫殿的主人自然也不一般。
苏德妃,母族势力强大,又孕育了圣上的长子,在皇后薨逝的当下,距离后位最近的高位妃嫔。
此刻,这雍容华贵的苏德妃已不复往日的从容,她握紧陪嫁嬷嬷的手:“父亲真的担保陛下不会惩治我吗?”
“这……”
此刻,她的陪嫁嬷嬷也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他们是没想到昭武帝那么冷肃的人会那样疼爱一个孩子,亲自抱着,原先自家老爷分析的是,以昭武帝冷肃,以国事为重的性情,几位皇子监国有功,他们苏氏又拿出了大笔粮草支援前线……就算德妃和大皇子一时疏漏造成了顾丛嘉的性命垂危,但也能算是功过相抵。
但现在,不太好说。昭武帝越疼爱嫡子,这个疏忽之罪的处罚便可能越大。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是真没想到,主要是嫡子又如何,也不见陛下对长子有什么特殊……只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就以苏德妃调走长乐殿的宫人和大皇子下的口谕,若是陛下下狠心要追究,那必定是不好过的。
“娘娘,还是传信给老爷商量一下吧。”
“你说得对。”
自永和宫出发的宫人行色匆匆,这一幕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母妃不必太担心,哪怕被处罚这不是还有大皇兄顶在跟前呢。”
“可若是我被处罚,会不会影响到你?”
“会,但对于大皇兄的影响会更大,这对我还是一件好事。”
景福宫的萧淑仪闻言安了心,“那就好。”
三皇子顾纸眺望远方,仿佛透过窗户看见了珍兽阁,他的九弟和父皇相处的场景。
其他人的动静昭武帝知道,但并不予以理会。
顾丛嘉惊喜的看着太监怀中抱着的银色的小狼幼崽,他回望昭武帝,挑花眼扑闪扑闪的,语气惊喜:“是送给我的?”
“嗯。”
看着顾丛嘉渴望的眼神,昭武帝顺他意思放下了他,让他去摸小狼幼崽。
银色小狼幼崽看了眼昭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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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眼前的幼崽,默许了幼崽在它身上摸摸的举动。
顾丛嘉轻轻的摸了一下,看着漂亮的银色毛发,摸着也很顺滑,他弯了弯眼眸。
在顾丛嘉摸小狼幼崽的时候,和小狼幼崽同样毛发,但身体高大,威风凛凛的银色大狼出现了。
它看了看昭武帝,又看着正在沉迷摸摸的顾丛嘉,又退走了,默许了自家小崽跟着这个小人类。
昭武帝抱起顾丛嘉,“回去再摸。”
狼崽蓝色的眼睛透出了生无可恋,还来?它感觉它的毛毛都要秃了。
昭武帝抱着顾丛嘉在前面走,那只银色的狼崽就跟在昭武帝身后,这一幕自然也被传了消息出去。
苏丞相突然感觉有点不妙,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只狼崽好像是陛下灭了赫塔尔部落的战利品,听说是被赫塔尔部落称之为守护神的存在。
这样有着特殊意义的战利品,昭武帝就这样给了顾丛嘉……那,他们对顾丛嘉下的手……
这边,苏丞相连夜聚集大皇子势力的官员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另外一边,昭武帝给顾丛嘉掖了掖被子,成功的只将顾丛嘉露出个脸。而后,他望向了在顾丛嘉床脚边窝着的银狼幼崽,狼崽和他对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保护好他。”
昭武帝踏出房门,夜晚的冷风吹得他的衣服飒飒作响,但这并不能让他提早回去。
他必须看着顾丛嘉熟睡,再探探他的鼻息,昭武帝才能安心的回去。
他没有忘记,在那个梦里,没有顾丛嘉,甚至在梦外,顾丛嘉也才经历过一场要命的高烧。
*
“陛下,小殿下,小殿下因在母体太久了,已,已经没气息了……陛下恕罪啊!”
昭武帝猛然睁开了眼,看着微微透亮的天光,他难得疲倦的揉了揉眉间,又做梦了……这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竟也不梦点好的。
清晨,天还微微亮的时候,大太监苏禾便看见了奇怪的一幕,他一向守时的君王在大朝会前去往了明武殿。
要知道,明武殿和大朝会朝德殿可还绕着路呢。
原本从明性殿出发去往朝德殿时辰是足够的,但现在这一绕路,就有些超时了。
在大朝会开始的一刻钟后,昭武帝的身影才出现。
其他大臣心中纳闷,之前一年的相处足以让这群人精大臣看出陛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规划的事情必须做完,非常重视时间。
大臣心中疑惑,但昭武帝是不会向他们解释的,在探过顾丛嘉的鼻息后,他放心多了。
因为去看顾丛嘉耽误了些时间,他还有其他的规划,也就懒得去看大臣们唱的戏了,于是,雷厉风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敬国公府谋害皇后,林氏应夷族,因其祖上有功,丹书铁券特赦。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氏治家不严,家风不正,今褫夺爵位,五代不可科举,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监国期间滥用职权,无兄长友爱,闭门思过半年,罚俸三年,钦此。”
“……德妃,萧淑仪,淑妃,贤妃,慕昭仪暂掌后宫管理不利,褫夺封号,剥夺宫权,今各降两级,钦此。”
5. 亲自抚养(5)
三道旨意一下将众人震的不轻,不管是对林氏的处罚还是大皇子被罚禁闭,还有重量级的最后一道。
现下气氛一片凝滞,无人敢率先开口,生怕撞到几位殿下的枪口上。
要知道,后宫降位剥夺宫权的这种旨意一般是在后宫颁布,这是本朝来头一次,昭武帝将这道旨意颁布在了一月一度端庄严肃的大朝会上。
在昭武帝剿灭草原霸主赫塔尔部落,权势正盛的当下,即便他把这道旨意颁布在大朝会上,也不会影响到他,无人敢议论皇帝。
尤其,死的只剩下了一个同父异母兄弟的圣上。
那么,这道旨意影响的只有几位皇子,原先只是后宫妃嫔自己接旨,现在丢脸丢到了整个大朝会。
这是把这几位妃嫔的脸往地上摩擦,作为这几位的孩子,他们的脸也在朝臣的面前丢尽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笑盈盈的接旨,不能露出一丝怨怼。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一刻,想要那个位置的念头空前强烈,野心在六位皇子的心中剧烈燃烧。
在六位皇子接旨后,昭武帝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林氏,有资格来此殿的林族长和敬国公没说话,五代不可科举,五代以后还有林氏一族吗?
哪怕他们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贬为白身,然而现在陛下告诉他们还能有更重的处罚……这是要绝了他们林氏的根基啊。
林族长和敬国公看向朝中的其他人,若是今日他们林氏接旨,焉知其他氏族不会成为下一个林氏?!
苏丞相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
“林氏一族,是要抗旨吗?”
此话一出,原想要为林氏求情的苏丞相一下就丝滑的回了原位,他尽力了,但旨意以下,无可挽回。
往好处想想,林氏都谋害皇后了但全员都活着,只是五代不可科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林族长和敬国公,哦不,林慎行像是一下苍老了二十几岁,他们跪拜下去,头磕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草民领旨,谢主隆恩。”
既然已是白身,那么就没资格立在朝德殿上听大朝会,林族长和林慎行很快被人带了下去。
大朝会还在继续。
*
林氏众人一个个都丧失了站立的力气,他们无言的低着头。
“大伯,我们林氏怎么说也是开国功臣之后,陛下怎么能这么对我们,他就不怕……”
“闭嘴!”
听出林瑞敏言语中隐隐有怨怼圣上之意,林慎行心惊肉跳,急忙呵斥:“难道还嫌处罚不够重吗?”
林瑞敏不甘又有些害怕的闭嘴,这五代不可科举影响最大的就是他。原先只要他去科举,凭借他的学识,怎么会也能考个进士,而后便能依托家族助力一步登天。
现在,不说林家子弟五代不可考科举的明旨,而且,家族助力也没了,林瑞敏看着这条一向安静,规矩森严的北街,现在变得乱哄哄的。
往常的高门此刻已经被贴上封条,昔日的实权人物此刻头发乱糟糟的,一身囚服,颓然而无措,林瑞敏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这是他们林家在朝中的势力之一。
随着处罚林家的明旨,以往和林家交好的,通过林家势力晋升的,与林家有姻亲的,不同程度的都倒了霉。
尤其是通过林家势力升官的,最为严重,抄家灭族,无人胆敢求情……这可是谋害皇后的大罪!
谁敢扯上关系?没看自太祖时期传承的异性王侯,老牌贵族都抛出了丹书铁券,才得以保全性命,他们家里可没有丹书铁券这等救命之物。
而且,就算抛出了丹书铁券,也被断了上升途径,五代以后,林氏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昭武帝这一手让京都世族相当胆寒,在他以前,哪怕世宗时期不允勋贵子弟因父辈关系直接被授官,那也还有科举这一上升渠道,相比于寒门子弟,他们有着最好的老师,最全面藏书和往年试卷,而且,因为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他们对于时事政策的了解也远超寒门。
他们占据优势,于他们而言,科举不过是从原先的直接授官变为考一场授官,无甚区别。他们家族依然稳立权力场,代代传承。
但现在……一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关注林氏了,相比于他们,不允科考这种惩处更让他们关心。
一时间,京城暗流涌动。
昭武帝看着手里的消息,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世族没有章法,有些慌乱的举措,又想起那个梦里,他们同仇敌忾,引赫塔尔部落进军皇宫的意气风发以及他再次称帝他们的有恃无恐。
“我们世家传承千年,可不是你一个无知小儿能摧毁的!一个皇帝容不下世家,那便可以有下一个皇帝!”
“陛下,中原人口百万不足数一,多少进士都死在了战火之中,您若砍了我们,这朝政您一个人恐分身乏术啊。”
昭武帝闭了闭眼,耳边梦中的话语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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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他再睁开眼,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午时了,他该小九一起用午膳了。
响午的阳光透过明心殿的窗户,光线明亮,照在桌子上,与这份消息并排放置的是一份名单,其中林氏已被人用红色御笔圈了起来。
——
顾丛嘉觑了眼昭武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昭武帝瞥他一眼,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好好吃饭。
顾丛嘉眼神一亮,非常上道的解决御膳房为他特制的膳食。
刚用完膳,顾丛嘉眼睛亮亮的,昭武帝有些无奈,“宫权现在在安嫔和惠嫔的手里。”
顾丛嘉想了想,“七皇兄和八皇兄的生母?”
“嗯,满足好奇心了?”
顾丛嘉眉眼弯弯,昭武帝轻斥他:“少些好奇心。”
顾丛嘉脸上的酒窝依旧,昭武帝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但想起他前两年多一直卧榻,同人说不了几句话,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又心软了。
苏禾瞧着,心里腹议,要是陛下您以前不回答九殿下的问题,现在的九殿下绝不会养成那么好奇的性子。
昭武帝这个锅背的有点大,其实不管昭武帝回不回答顾丛嘉的问题,顾丛嘉一样好奇,这是他上辈子的职业习惯,必须做到对情况了如指掌……但昭武帝也不算冤枉,他回答了顾丛嘉,甚至主动告诉顾丛嘉一些事情,这就大大助长了顾丛嘉的好奇心。
在顾丛嘉和昭武帝父子用完膳食享受安静的午后时,苏府的下人依旧恭敬的将苏瑶和林慎行一行人迎了进来,没有丝毫不恭,哪怕林家此刻已不是望族,也已经被逐出了权力之地……林钰看着井然有序的下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流露出异样的神采,这就是第一世族吗?果然名不虚传。
林钰对苏氏耳闻能详,毕竟,从小她的母亲就对大伯母低眉顺眼,恭敬听命,这不仅是因为大伯母是当家主母,更是因为她的大伯母姓苏,京畿苏氏,名满天下。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窥到苏氏的底蕴,林家牵扯上大罪,不少往日交好的人家已经断了来往。毕竟,他们已经被牵连了一次,再来往,他们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
但作为同样被牵连的人家,甚至是更倒霉的姻亲,苏氏还有胆子同他们来往并且无一仆人露出异样。
调教仆人的水平高,也自信自负再同林家来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钰思绪间,被下人领进了堂房。
除了她,还有她的大伯父林慎行。
6. 亲自抚养(6)
苏丞相坐于主位,看着他们二人,眯起眼,“不知慎行要同老夫做什么交易?”
“送我这侄女入宫做能在九殿下眼前露脸的女官,换我们林氏的藏书。”
林慎行相当干脆,他们林氏如今已经跌落谷底,已经没有了拿乔的资本。
苏丞相眯起眼,一下就猜到了林氏的打算,九殿下?想要入宫为妃?他嗤笑一声,他们恐怕还不知道陛下下定决心要亲自抚养九殿下……这就是被逐出权力中心的代价,他带着感叹,心头百转,笑道:“好。”
不管如何,能拿到林氏的藏书都是赚了的,要知道,世家最深的底蕴便是他们世代传承的藏书,而他只需要稍稍动动手指,将林钰送进宫当女官而已。
有苏昭仪在宫里,哪怕她被降位,剥夺宫权,这也是件简单的事。
“林丫头,那你最近就在苏府住着吧,我找时间联系一下苏昭仪送你进宫。”
林钰微微福身,应了下来。
在林慎行和林钰走后,苏丞相喝了一口茶,“还是这六安瓜片喝着更有味道,你说是吗,小瑶?”
苏瑶进来,带着讨好:“爷爷喝的好,我再给爷爷泡。”
苏丞相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叹息一声:“小瑶,你现在后悔了吗?”
苏瑶知道苏丞相再说什么,当年她一眼就相中了林慎行,哪怕知道他有一青梅也毅然的决定嫁给他,到现在,一地鸡毛。
但,苏瑶摇了摇头:“我苏瑶做事绝不后悔。”
“那你来作甚?”
苏丞相不解的问,林慎行来他有预料,但苏瑶既然不是来求他让她和林慎行和离的,那又来做什么?
苏瑶扑通一下跪在了苏丞相的眼前,“求爷爷怜惜琪儿和朝儿。”
林朝和林琪正是她生的一对儿女,先前她也是打算林朝有林氏势力托举,林琪带回苏家的,现在,那就两个一起。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苏丞相老迈的声音在苏瑶耳边响起,苏瑶一抖,她是因为有几分泡茶手艺在孙女中备受苏丞相宠爱,但她并不敢以此自傲。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爷爷的性情。
苏瑶连忙说道:“我知道一件事,用它来换。”
苏丞相的眼皮垂了下去,挥挥手,下人关闭了堂房的门,一下子,房间就有些昏暗了起来。
苏瑶强自镇定下来,她接受自己所做决定的一切后果,但她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女沦落到这般境地,他们该尊享荣华富贵。
……苏丞相锐利的眼神直指苏瑶:“你说的可真?”
“雀武巷三十三号,这是那稳婆的住址。”
“好!小瑶啊,你的决定林家人知道吗?”
苏瑶眼神一亮,“林慎行知道,他同意了。”
……送走苏瑶后,苏丞相招人来耳语了几句,事态成这样,他不介意加把火。
九殿下偷偷怨恨皇后可不太好,这种事该让陛下知道。
想必敬重母后的陛下会对九殿下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苏丞相抚了抚长髯,尽管他已垂垂老矣,但眼神里依然透着精光与狠辣。
他才不管因为此事可能会被昭武帝厌弃的顾丛嘉,哪怕他现在才是一个两岁多的幼崽。
于他而言,顾丛嘉健康存在就阻碍了苏氏与大皇子,大皇子的势力远超其他皇子,不仅因为他们苏氏,还有相当一部分秉承正统嫡长子继位的官员支持,毕竟,当今没有嫡长子,嫡子又是病殃殃的,那怪症朝野都有所耳闻,在这批官员眼里,那长子继位就是最合适的正统。
但,顾丛嘉高烧后竟然好了,听说现在正在缓慢恢复中,于是,嫡长子嫡长子先有嫡再有长的嘛,苏丞相连夜召集大皇子势力商讨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位官员都因病来不了,他们到底生没生病苏丞相能不清楚?
这么一想,这批官员是生了其他心思,不去支持其他皇子,也不想为顾笔站位了。
这怎么可以?!尤其,这批官员基本上都是实权派,是属于那种官位可能不是很高,但很关键的一些职位。
他们若不为顾笔站位,那顾笔的势力最起码都要减弱一截。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苏丞相在大朝会如此丝滑的退场,改变主意。
这固然有灭了赫塔尔部落的圣上威望权势高,他接不了圣上抗旨的罪名,更因为他们大皇子势力内部也出了问题,这要是不解决好,今天大朝会他站出去,响应的人不会像往常那么多,这一下就能让其他皇子抓住机会,狠狠打击。
苏丞相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尤其,大皇子闭门思过半年,上不了朝,接触不到外部的事情,陛下又因大军即将凯旋,且林家牵连了不少人,不少官职空位,特赦开恩科。
其他皇子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大招揽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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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出不来都已经没这个机会了,那么原有的势力就万万不能失去。
这么一看,顾丛嘉的存在简直碍眼……不过,苏丞相可不会去抚虎须,苏昭仪降位,大皇子被罚闭门思过,已经够让苏丞相明白昭武帝的底线了。
不过嘛,他不出手,微微推波助澜一下还是可以的。
苏丞相的眼里闪过趣味,不知道拖着高烧病体也要去给皇后磕头,那么渴望母爱的九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还有,陛下那么看重自己的母后,厌恶不孝子,那当他亲眼看到九殿下对皇后的怨恨之时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想想就让人期待啊,苏丞相慢慢悠悠的起身,好戏要开场了,老人家早点睡觉,好好要养身子,可不能因为生病错过大戏。
顾丛嘉还不知道被人期待成唱大戏的主角之一了,他此刻窝在昭武帝的怀里,静静的听昭武帝讲他战场上的事情,“然后呢?”
昭武帝看着他,不再开口了,意思很明确,夜深了该睡觉了。
顾丛嘉撇了撇嘴,看了眼天色,谈条件,“明天继续。”
昭武帝已经没有了被顾丛嘉拉住想要他给他讲睡前故事却不会,只能讲行军打仗事的僵硬无措,他自然的颔首,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拉好被子一盖,一个蚕宝宝样的顾丛嘉就新鲜出炉。
“晚安啦。”
昭武帝勾了勾唇,笑容一闪而逝,偏冷的嗓音温柔舒缓,“晚安。”
顾丛嘉瞪大了眼,昭武帝当然是个美男子,不然先帝也不会一眼就看上太后,且硬要其做正妃,那一瞬笑容风流,就像原本是冷寂的冬天,永久带着寒,但那一瞬春暖花开,溪流潺潺,风都带着温柔。
“父皇,你可以多笑笑吗?”
顾丛嘉从蚕宝宝被里伸手拉住了昭武帝的衣角,满眼期待,昭武帝…昭武帝手动给他合上了眼睛。
意思很明显,不能,睡觉!
从明武殿出来的昭武帝心情并不坏,甚至可以说很好,虽然他还没看暗卫收集的睡前故事,但他战场上的事情也很好,小九对他的战场事迹很感兴趣…昭武帝的唇角无意识的上扬,周身气息都和缓了许多。
在此刻,他眼底深处因为梦中惨烈的战争而造成的血腥散去了不少。
关于战争的记忆,不再只有鲜血与酷烈,还有给小儿的睡前故事,缱绻安宁。
7. 亲自抚养(7)
苏丞相让林钰等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这一天,林钰拜别林慎行和林族长,眼底全是感激,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同苏丞相做了这个交易,他们为她林钰争取来这个机会是事实。
等她成为宠妃,生下皇子,她一定会提携他们的,她登上进宫的马车,野心勃勃的想。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林族长和林慎行眼里闪过抱歉,但最终,神情还是冷硬了下来。
林钰的谋算很好,接近九殿下,利用九殿下对母亲的渴望,她这个皇后的妹妹就可以趁此贴身照顾顾丛嘉,然后借此,接触昭武帝,谋得他的宠爱,生下皇子。
这是一个对他们来讲有利的计谋,他们林家可以借此再度成为皇子外家。
但,他们不能将林家崛起的希望置于风险如此大的计划里,他们已经没有了赌的资本,赌顾丛嘉在得知那件事后对皇后有怨恨然后又渴望母亲的心情将皇后的妹妹放在身边,赌那个陛下在剿灭赫塔尔时落了伤有碍寿数的传闻不是真的。
他们林家除了藏书再无底蕴了,就连丹书铁券都已没了,若是此次不成,林家就真的不成了……所以,要更稳妥。
稳妥到,以藏书为敲门砖,再卖了林钰,让林琪和林朝改姓苏,为大皇子的夺位孝犬马之劳,待大皇子继位,他们林家依然可以再度崛起。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卖了林钰,不告诉她这个传闻,那自然也是为了妥帖,若是换人去告诉九殿下,哪有林家人,尤其一直密切观察皇后娘娘的妹妹来的可信度高,他们自然要万无一失。
这才是他们林家的稳妥求生之道。
至于林钰,林家崛起以后,他们会记得她的。
林族长和林慎行平排往回走,林族长突然开口:“慎行,你知道我们林家的情况,你应该没做别的吧?”
林慎行:“当然没有,我们家都成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那就好,我就怕你还记着原氏。”
林慎行眼底情绪翻涌,因为原氏他已铸下大错,林氏一族如今这样有他的一份责任,只是,林雪是他的女儿,那么按血缘来说,九殿下也该是他的外孙……
一旦他露出对母亲的怨恨,按照陛下重孝的习性,他会被厌恶至死……他不能阻碍这次计划,敲门砖已经给了,这是投名状,他们必须让大皇子及苏氏看到他们的价值,已经大错过一次,他不能再阻碍林氏崛起的希望,只不过,九殿下才两岁多……
林族长早已走远,若不是为了林氏一族,他早把林慎行这个罪人给捶死了,但他们林氏一族一直分权,林族长管族中事宜,林慎行一脉世代为敬国公,管朝中事宜。
林氏一族已然这样了,他不能再主动削弱势力,也因此,他才特意问了一句,害怕林慎行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就是因为他跟那原氏,他们才成这幅鬼样,鬼知道他不会再次因为九殿下是他的外孙而迷了眼,而且哪怕被罢官,但世代为敬国公的他们,难保林慎行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人脉……
事实上,林族长的担忧还真是,有道理。
在苏丞相的计划里,昭武帝应该是直接见到对皇后露出怨恨的顾丛嘉,然后雷霆震怒,对不孝子厌恶至死的。
但是吧,计划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更改了一部分,昭武帝来早了。
林慎行不会去阻碍族中的计划,但他也不忍顾丛嘉就这么被厌恶至死,她给他生的女儿他不知道,没能好好照顾,现在他知道这是他的女儿留下的他的外孙……于是,林慎行在知道苏丞相计划时,稍微的提早了一点时间。
他想得很好,哪怕让昭武帝知道顾丛嘉怨怼皇后是有理由的,但对于昭武帝来讲,顾丛嘉依然是不孝的,但又因为知道有理由,所以,哪怕厌了顾丛嘉也在一定程度内。
他们的计划依然没有问题,顾丛嘉会被昭武帝厌恶,没有强大的外家,又失去了昭武帝的疼爱,他在朝臣中的地位无法再与大皇子抗衡。
——
这天,顾丛嘉正在摸狼崽,被他取名为华崽的小狼蓝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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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过生无可恋,但还是乖乖趴在那里让人类幼崽摸他的毛,毕竟,人类幼崽那么脆弱,它一动他可能就会伤着,再加上幼崽那个可怕的爹,算了,它就让让他吧。
主要是,它毛挺多,自己理不如幼崽理的效率快,它是绝不承认被这样摸还挺舒服的。
顾丛嘉不知道华崽的想法,主要是,这个毛,真的很漂亮顺溜,而且浓密,谁摸谁知道,真的很舒服啊。
他正沉迷吸狼崽的时候,一个女官猛然站了出来,声音悲怆:“殿下,您命真的好苦啊。”
顾丛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等反应过来,他:???
华崽站了起来,虽然它还小,不如大狼威势,但,对于一个内宅女子来说,它满目威胁,张开獠牙的样子已经足够吓人。
林钰被吓的退了一大步,她脸色有些发白,那是狼,狼的牙口上还沾惹着红色……那是人血吗?
她有些惊骇的想。
“华崽。”
顾丛嘉叫了声它,华崽退回顾丛嘉身边,以守护的姿态。
至于它为什么这么听话,呵,赫塔尔部落在它们眼睛里被那个杀神灭族,终年不化的白色雪山被血液染红……不听话,杀神可不介意让那座雪山再红一点,用它们银狼一族的血。
尤其,华崽动了动鼻子,那个杀神现在就在这里。
但是他为什么不出现?华崽蓝色的眼睛里闪过疑惑。
顾丛嘉不知道华崽在想什么,他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他虽然也觉得他命苦,穿越前的全款房还没住就穿了,还穿到了生产力不甚发达的古代,不仅如此,还意识清醒的卧榻两年……但,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其他人不会知道。
在世人眼里,他,顾丛嘉,昭武帝嫡子,自出生起便不会缺荣华富贵,除了两岁多丧母,但这,应该也谈不上命苦吧。
这要算命苦,那世间命苦之人恐万万数。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苦?他这个本人都不知道。
8. 亲自抚养(8)
“殿下,我想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林钰忍着不适,自信开口。
“哦,我不知道。”
林钰一噎,再度开口:“我是林钰,皇后娘娘是我的大姐姐。”
“害了我母后的林家人?”
眼见顾丛嘉就要开口叫人,林钰心头一跳,快速开口的同时一丝喜意也漫上心头,顾丛嘉这个反应——对皇后的孺慕和痛恨害了皇后的明面上的真凶,就是这个反应,和林钰推测的一样,她便对她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恨吧,此刻越恨她,等会就更恨皇后,然后将对母亲情感依恋转移到她这里。
“殿下,您命苦啊,我真的好心疼您……”
顾丛嘉桃花眼眨了眨,心疼?我卧病在床的时候可没见你林家来过一人。
但他没有打断林钰,他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命苦法,简而言之,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顾丛嘉垂下眼睑,掩下了他眼里的兴致缺缺。
顾丛嘉静静的听完,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林钰看着顾丛嘉毫无变化的脸,心底一沉,怎么会没有反应?这不对,她心头急转,“殿下,您若不信,可前往雀武巷三十三号那稳婆处求证。”
顾丛嘉脸上虽还有酒窝,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我信啊,我怎么不信。”
这件事情,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他是胎穿,奋力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他确定皇后有那么一瞬是失了力气的,时到今日想起来,那窒息的感觉依然清晰的刻在身体的记忆里。
而后,他就听到了自小服侍皇后的嬷嬷与皇后的对话。
“娘娘,您刚刚怎么有一瞬失了力道?”
皇后的主动脱力真的很明显,就像是人在努力上厕所下一秒不动,然后尬在那里,这种明显是能看出来的。
“嬷嬷,这个孩子身体里留着林家的血脉,他若是健康出生,林家便多了一个皇子外孙……我,”
那时候顾丛嘉的意识有些昏沉,支撑不了太久,后来,再清醒就是听到太医诊断他有怪症的时候,而后是皇后松了一口气,带着明显的惊喜,“嬷嬷,他有怪症,你听到了吗?”
他有怪症,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皇子绝不会成为林家夺嫡的筹码,所以,皇后那么惊喜。
后来,嬷嬷说什么他就没有听清了,他又昏睡了过去。
再后来,他与皇后见的面就少了,毕竟,他有怪症,清醒的时间不多,皇后又没咋去过长乐殿,观德殿是他第二次,亦是最后一次那么清楚的看到她的样子。
顾丛嘉思绪飘到了那仿佛很久远的记忆里,其实也不过是两年多以前,不过顾丛嘉已经很早没有去想过了,现在想起来,才感觉很久了。
林钰看着顾丛嘉,他唇角带着笑,最近脸上又被昭武帝养出了些肉,桃花眼弯着,酒窝显得他整个人更精致可爱了,但这不是林钰震惊的原因。
“殿下,你……”
林钰想说些什么,却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顾丛嘉支着脑袋的手放下,微微坐直,整理了下衣摆,“我怎么?”
林钰整个人都退了几步,情况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听到的九殿下在皇后出殡那日奇迹清醒拖着高烧病体也要给皇后磕头的消息是假的吗?
不,这是大伯父他们亲眼看到的绝不会有错,可,这反应是一个对母亲无比依恋无比渴望的小孩该有的吗?
按常理来说,如果顾丛嘉真的是一个对母亲无比孺慕的孩子,那么他在知道皇后当时不愿生他甚至想要他死的时候,他就应该更怨恨皇后,然后,出于对母亲的依恋将一部分情感转移到她的妹妹,也就是小姨身上,毕竟,她可是一开始就说自己心疼他的。
但,顾丛嘉没有,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都说爱之深恨之切,那反推,为什么没有恨?因为,没有爱。
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林钰被自己的推测惊到了,怎么会呢?一个常年卧床的小孩,怎么不渴望母亲呢?
顾丛嘉看着她震惊的脸,有些好笑,到这份上,顾丛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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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静了下来,到底是让他们失望了。
在顾丛嘉这里,自他高烧去给皇后磕了三个头之后,他与皇后这辈子就一笔勾销了。
不管是在顾丛嘉奋力往外挤的时候皇后最后也用力了的恩情,还有她决定舍身设局林家,顺便也将顾丛嘉一起带走的行为都尘归尘,土归土。
自此,就当是陌生人了。
毕竟,当时昭武帝还远在千里之外,顾丛嘉却已经高烧了一天一夜了,他本就体弱,这样高烧健康的两岁孩子都撑不住,何况他……其他妃嫔阻碍他请太医的举动,他都报复回去了,何况致使他高烧的主谋,若不是他命大,那时清醒过来,昭武帝也回来的早,他会就此殒命,总不能因为现在他没事,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顾丛嘉毕竟不是个纯粹的婴孩,他做不到因为没事,因为是母亲,伤害就被抹平,他也是个有思想的人,要怪,就怪他为什么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吧。
顾丛嘉叫了人,明和他们很快进来,手脚麻利的就要把林钰带下去。
顾丛嘉向来不喜欢室内有宫人,而苏家给林钰安排的这个女官是给顾丛嘉量衣服的,就那么一会会,顾丛嘉也就忍了。
谁知道今天还能冒出这事?
林钰挣扎的动作很大,胡乱抓人,踢人,这还蛮疼的,让其他人绑她的速度稍稍降了一些。她知道,没了这次机会,她的畅想,她想要的高位和荣华富贵都会成一场空。
所以,她要快点想,怎么才能留下来。孩子依恋孺慕父母乃天性,他今年才两岁半,怎么会这样?!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到某条消息,大喊起来:“殿下,皇后娘娘待您如此狠心,她设局我们林家还要将您带走,您就不想报复她吗?”
明和和其他宫人手一抖,听到如此秘闻,他们还能活着吗?
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就更恨这个乱说话的女人,动作更快了几分,一眨眼,林钰就被押了个结实,明和带着其他人向顾丛嘉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昭武帝也默默的走了,他静看这场闹剧,来无言,走亦无声。
9. 亲自抚养(9)
在昭武帝走了许久后,顾丛嘉无声的往刚才昭武帝站立的地方看了许久,桃花眼里闪过笑意。
他的父皇大概不知道他站的地方在这个时间点以往应该有象牙摆件的投影过来,而刚刚却没有了。
不同于昭武帝国事繁忙,没多少时间去关注后宫,他一个两岁多的幼崽正处于复健中,平时就带着华崽在宫里到处跑……而且他又没瞎,怎么看不到苏昭仪宫里的调动呢?
以前她是德妃,还代掌宫权,有宫女调动是正常的,但现在降位,宫权被夺,还不好好安静的缩头不让昭武帝注意到自己,还搞这,是生怕才降位两级太少了吗?
如此情况下,她依然这么做了,那么就证明这件事比被昭武帝注意到更重要,也更有价值。
那么,会是什么事呢?
顾丛嘉稍微一想就能猜到,这必然是能够针对自己的。
周朝重礼法,嫡长子继位就是最正统的礼法,顾笔是长子,虽不是嫡子,但在嫡子病殃殃的时候他就是占据大半正统的一方,但现在,顾丛嘉不仅逐渐健康起来了,还被昭武帝亲自抚养……作为朝臣,谁敢不重视上意?
再加上,顾丛嘉得知了那名女官姓林,这不正好,顾丛嘉的外家就姓林……
这么一想,要么,那女官想办法让他留她在身边让林家再出一个皇子,如此才有可能在将来以皇子外家再次起复,但想到她走的是苏家的路子,苏家想要的,必然是他被昭武帝厌恶,那么她想要做的就一清二楚了。
同他说皇后的事?于是,顾丛嘉放任了,别人送上门的台子能让他向昭武帝卖个惨,为什么不干呢?也就几句话的事。
于是这几天他还特意提前和昭武帝约好了时间陪他给华崽理毛,主打一个绝不错过。
毕竟,皇后在他这已算是个陌生人了,而昭武帝虽然亲自抚养他,但是昭武帝也不只他一个儿子啊,而他却只有昭武帝一个爹了啊,他必须让昭武帝清楚这个事实。
顾丛嘉看的清楚,昭武帝对他长久来的上心是基于怜惜,他的出生怪症让他见昭武帝的次数比他的几位皇兄捆一起加起来还多,也是出于怜惜,才在他丧母险些丧命的情况下,石破天荒的决定亲自抚养他,这是大周开国以来头一次,皇帝亲自抚养一个孩子。
是个人都知道,趁热打铁,既然知道是怜惜,那必然要扩大优势。
圣宠也是需要争夺的啊,毕竟,人心就那么大,你得到的疼爱多,那么我就少了。
——
在顾丛嘉思绪流转间,昭武帝大步的向前走,衣袍飒飒作响,苏禾一路小跑着跟上昭武帝,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回到明心殿,昭武帝带着一身寒意,拿到了两份情报,一份是稳婆的供词以及自为皇后接生后稳婆家里拿到了一大笔钱,以及三套京城的大宅子的情报。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皇后生产,小九的事他以为是后宫中人出手,查了整个皇宫,谁知道,竟是皇后自己!
“真舍得啊。”
昭武帝眼眸中冷意森森,他和皇后成婚的时候,一个不得圣宠被发配边疆的皇子和一个不得宠的敬国公二房嫡女,当然不富贵,哪怕是现在,他坐拥天下,但先帝后期纵情声色,大兴土木,私库国库也没钱……他都这样了,何况皇后。
另一份,昭武帝伸手,打开它,一字一句的看。
“后于昭武十年九月十二日至十五日夜夜去往长乐殿,屏退所有宫人,翌日早归。”
“据调查,长乐殿内室的窗户有过开合的痕迹。”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昭武捏紧了手中的折子,他初闻顾丛嘉高烧还有些疑惑,宫中养着的太医和宫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正是因为顾丛嘉体弱,太医和宫人更上心,这要是顾丛嘉生病便很容易夭折,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一批人,他们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冒险。
不过顾丛嘉出生以来就这一次生病发烧,他也不能说太医的医术不好,谁知道……
“伺候过皇后的宫人,宫规不行,杖责三十,逐出宫吧。”
昭武帝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这些人的命运,杖责三十,轻则从此下半身偏瘫,重则丧命,更何况,这些宫人还被逐出了宫。
不会再有哪个大家族敢请他们教导子女,他们又都不年轻了,纵然有些银钱,也不会多么好过。
毕竟,他们还要求医治愈被杖责三十的伤势,而京城可不是那么好居住的。
昭武帝知道皇后薨逝前给她的亲近之人都在宫中安排好了位置,都是一些清闲位置,只要皇宫里一日没有女主人,那么其他妃嫔哪怕是为了名声,她们都不能动这些宫人。
故而这些人作为奴婢过的算是顺心了,之前昭武帝也没去管,一些奴婢而已。
只是现在,皇后已经薨逝了,但昭武帝的心情需要有人去承担。
苏禾领旨,就要去传口谕,“等等。”
“将花嬷嬷找来。”
花嬷嬷正是一直伺候皇后的贴身嬷嬷,昭武帝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皇后对林家的恨已经疯狂到了顾丛嘉身上有林家的血脉而要亲手弑子吗?
可那也是皇后自己的血脉……
见到昭武帝,花嬷嬷扑通一下下跪,昭武帝冷嗤:“看来你是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什么。”
花嬷嬷青灰色的袍子有些深色渗出,当然很疼,但花嬷嬷却不敢表露丝毫,当杖责三十的口谕传来,花嬷嬷就知道事情暴露了,就是不知是哪件事暴露了,是生产时候的失力还是自使九殿下高烧,又或是两件事都暴露了?
花嬷嬷惴惴不安,但昭武帝没开口,她就猜是九殿下高烧的事情,毕竟,这个间隔时间短,她强撑着,为皇后解释,“陛下,娘娘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爱殿下,为殿下好啊,您知道,娘娘少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没娘的孩子过的艰难,更何况,殿下又身患怪症。”
“所以,顾丛嘉没爹吗?”昭武帝语气轻飘飘的,但苏禾知道,陛下这是动了怒。
“陛下九五之尊,皇子众多,您对九殿下又有多少护持之意?”
“一日问,一年念,十年呢?陛下能保证能一直念着九殿下吗?!”
花嬷嬷的意思很明显,顾丛嘉身患怪症,皇后薨逝又没有外家,在皇宫这个踩高捧低的地方必定要仰仗皇帝的关照,可皇帝也不是只有顾丛嘉一个孩子。
而且昭武帝能怜惜一年,能怜惜十年吗?若有朝一日,昭武帝不在过问顾丛嘉的情况,那么顾丛嘉的情况可能还不如林雪,谁让顾丛嘉是嫡子,不说别人,大皇子肯定最恨顾丛嘉,在皇宫这个尊卑分明的地方,上位者一个眼神就能让下位者过的生不如死。
而且,顾丛嘉还身有怪症。
这样一想,跟着皇后一起走说不定还是个好去处。
一时间,明心殿静的可怕,宫人噤若寒蝉。
“这么看来,皇后还当真是个好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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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怒极反笑,“她有问过顾丛嘉吗?”
“还有,顾丛嘉的怪症是怎么来的?”
“花嬷嬷,你清楚吗?”
花嬷嬷上一秒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听到昭武帝的话之后面色又白了下来,“这是那林钰恶毒啊,她整日在皇后娘娘眼前说三道四,娘娘这才一时糊涂啊。”
昭武帝怒极反笑,“好个一时糊涂,说到底,是顾丛嘉比不上她对林家的恨!”
“因她之故,小九险些胎死腹中,出生自带怪症,还有高烧……一桩桩一件件,谋害皇嗣,她不怕朕废了她吗?!”
御桌上的东西全被砸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响。
花嬷嬷脸色刷的惨白,她砰砰磕头,她不能毁了娘娘的身后名,而且若是娘娘被废,那她设局林家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皇后娘娘已经薨逝了啊,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看在皇后娘娘与您是少年夫妻的情分上。”
“求陛下开恩,看在皇后娘娘这些年治理后宫的份上……”
说话间,花嬷嬷的额头已是青肿无比,血流不止,昭武帝一直没说话,就看着她,直到花嬷嬷昏死过去,昭武帝这才示意将人抬出去,逐出宫。
昭武帝并没有杀了花嬷嬷,哪怕他已怒极,皇后做的事,与这些奴婢有关系,但也没有那么大的关系,原本的惩处已经足够。
“将皇后挪出地宫,另寻一地葬着。”
苏禾一惊,迅速称诺,不同于花嬷嬷被吓到,他知道皇后是不会被废的,先不说皇后设局的林家,一旦皇后被废,那么林家这谋害皇后的罪名便不再成立,陛下好不容易将世家逼到这份上,不可能半途而废,二来,还有九殿下呢,皇后被废,九殿下要如何自处。
不过,将皇后移除地宫这惩处还是让苏禾感到心惊,百年后,帝后将不再合葬。
陛下这是彻底厌了皇后,苏禾默默的想。
昭武帝走在宫墙之上,看着花嬷嬷被驱逐出宫,花嬷嬷刚刚苏醒还想要求见昭武帝,昭武帝没见她。
虽然,昭武帝没有迁怒的杀了花嬷嬷,但她的理由让昭武帝很不舒服,他不舒服,那花嬷嬷也得提心吊胆,害怕自己毁了皇后娘娘的身后名,和娘娘的设局。
秋天,此刻已经有些晚了,天暗沉沉的,还刮着大风。
苏禾有心让昭武帝披一件大氅,但偷瞄了眼昭武帝的脸色,没敢说。
昭武帝走在官道上,思绪如潮,在此刻,梦里的一些疑惑也解开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梦里,顾丛嘉没能活下来,皇后吃斋念佛到疯魔的举动,一国皇后,瘦成了皮包骨头,当时他没明白,现在他懂了,她日日吃斋念佛是因为在生孩子的时候她是主动失力的,她的孩子成了死胎,她心有愧……
她针对林钰是因为在她怀孕的时候,林钰就若无若有的提起这个孩子是林家的外孙,林家会多了一个夺嫡的筹码,她恨自己,也恨林钰,若不是她时时提醒,她也不会关键时候失力。
后来,不知道哪一天,皇后自己点燃了佛堂,拉着她的继母和林钰……
那时候,她应该知道了林钰是故意的提起的,于是,发疯一起拉走了他们。
可笑的是,在他的梦里,皇后为了那个孩子做了那么多,他们商量好的计划都因为此要大改,但现在,明明顾丛嘉还活着,皇后却想让他死。
连开三天窗户吹冷风,高烧一天一夜……
10. 亲自抚养(10)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昭武帝的思绪被一道道请安的声音打断,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安嫔和惠嫔,“带着小七和小八散步?”
“不是,臣妾和姐姐约好了去景悦宫尝尝姐姐新做的糕点,信儿又闹着要哥哥,臣妾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惠嫔笑着解释,昭武帝颔首,正打算抬步就走。
“陛下要不要也来尝尝?正好,尚儿他们也有很久也没有见过父皇了。”
安嫔望着他,昭武帝看了看正期待望着他的顾信和顾尚,他答应了。
安嫔居住的景悦宫不算富丽堂皇,但胜在清雅安静。
昭武帝刚走到景悦宫门口,顿了顿,抬步走了进去。
只见一向井井有条,每一棵草都有它自己位置的景悦宫此刻在宫殿的空地前摆放了一大桌子,而且上面的糕点并没有摆盘,看起来有点乱。
……昭武帝坐在那里,看着安嫔和惠嫔动手,而顾信和顾尚他们则是拿纸笔画着这一幕,还不等他开口,安嫔就嗓音轻柔的解释,“这也算惠嫔妹妹的一点巧思,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动手,尚儿他们画画,一来锻炼他们的丹青,二来也能让我们多陪伴一下彼此。”
顾尚和顾信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平常是不大有空暇时间的,就算有,他们这五六岁的男孩子和自家母妃又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惠嫔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只不过,锻炼丹青这个想法很好,只是,五六岁的男孩子大多调皮,还不等昭武帝对安嫔的话做出回应,已经有预料的惠嫔已经站在了自家儿子的身后,看着纸上那胖到看不出人形的物种,惠嫔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顾信!你就是这么画我的?嗯?!”
“母,母妃”顾信身后的惠嫔吓了一跳,他转身,讨好的笑了笑,下一秒,飞奔逃跑,惠嫔没拦他,看着他躲在顾尚的身旁,“怎么,你也知道你这么画我我会揍你啊?”
顾信不可置信的望着已经移开身子的皇兄,顾尚微微一笑:“抱歉,小八,这我可帮不了你。”
小八古灵精怪,小七温润如玉又带着点坏水,惠嫔追着小八,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安嫔在一旁认真摆盘……很美好的一幕,昭武帝心想。
只是这么美好的一幕却让昭武帝想起了顾丛嘉,他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美好记忆了……
顾信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母妃,眼睛溜的一转,躲到了昭武帝身后,惠嫔也因此到了昭武帝眼前,“你就躲吧,看陛下不在的时候我怎么收拾你。”
顾信偷偷望向昭武帝,“父皇,您会保护我的,对吧?”
昭武帝没说话,沉默了一会,起身,“你们品尝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起身走了,留给安嫔他们的只有他的背影。
昭武帝走后,惠嫔和顾信都有些失望,“不是说陛下将花嬷嬷赶出了皇宫吗?”
安嫔倒是老神在在,“就算花嬷嬷被逐出皇宫,九殿下依然是皇上的儿子。”
“姐姐,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惠嫔有些着急,她们这些人都是后来先帝快要崩逝的时候赐给陛下的,唯有皇后,她是陛下亲自求娶的,并且还陪陛下在边疆镇守了几年……这样的情分,陛下对顾丛嘉特殊一点她们都能理解,但,花嬷嬷这个皇后最亲信的人被逐出宫了,那么就意味着陛下对皇后没那么多情分了,对于顾丛嘉的爱屋及乌也没多少了,那她们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儿子,也是需要父爱的。
她们今天是知道这个消息特意去偶遇陛下的,就是想要陛下与孩子们多培养一点感情,但,还是没能留住陛下。
“慢慢来,不着急,这才多久。”
安嫔一点都不着急,皇室之人最是无情,何况九五之尊。
等出了景悦宫,惠嫔一改脸上的焦急,拉着顾信慢悠悠的回宫。
“母妃,父皇真的是因为母后才对九弟那么好的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
看出顾信脸上的疑惑,“这是我们猜的,毕竟你们都是陛下的儿子,也没见陛下对谁有特殊,尤其这还是一个自小身子骨弱的皇子,那我们只能猜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了。”
顾信的脸皱成了包子:“你都是猜的,你还同意安嫔娘娘的话。”
“反正试试又不亏,就试试呗。”
惠嫔十分光棍,顾信无言,他决定下次,下次绝不听母妃这么不靠谱的主意了。
惠嫔觉得她说的话原因是众人的推测,不一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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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人可是坚定的认为这是对的。
苏家,苏丞相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笑了几声,他的儿子在一旁见此有些激动,“是计划成功了吗?”
苏丞相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了一条消息:“花嬷嬷被杖责三十逐出皇宫,而且她出宫的时候,额头青肿,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像是被杯子碎片划得。”
吏部右侍郎苏盛举杯,“以茶代酒,敬父亲和大殿下大业再进一步。”
苏丞相苍老的手举起茶杯,以此庆祝。
他们的计划有两重谋划,一来,是顾丛嘉流露出对皇后的怨恨致使其被陛下厌弃,二来,是昭武帝反应过来之后去调查此事,知晓是皇后导致顾丛嘉出生自带怪症。
如此一来,昭武帝先是厌弃顾丛嘉,嫡子的身份在朝堂上便没有了竞争力,没外家,没圣宠,即便他是嫡子,谁会想不开把宝压在他身上呢?这又不像先帝时期,嫡长子继位无可争议,陛下可还有一个长子呢。
二来,皇后曾是陛下亲自求娶的原配正妻,而且她还陪陛下在边疆呆了几年,有共患难的情分,但,她岂能与皇嗣相提并论,若是陛下知晓他的儿子被皇后害的如此,陛下对于皇后的情分怕也不剩几分,然后,陛下对皇后没有了多少情分,就算顾丛嘉事出有因怨恨皇后,招致昭武帝的厌恶没那么深,那么他对顾丛嘉也不会再有多少爱屋及乌,他不会在那么特殊……环环相扣。
这样的话,苏昭仪坐上皇后之位的阻碍也会小几分,大皇子能占据的正统优势依然保持。
这也是林氏一族那么容易就卖了林钰的原因,皇后与昭武帝有着共患难的情分,他们谋害皇后的家族想要再出一个宠妃,难度太大,他们等不起。
世人都觉得,当今陛下与皇后情深意厚,陛下亲自求娶,他们还有共患难的情谊,那么昭武帝决定亲自抚养顾丛嘉或多或少是因为皇后…
如今,作为皇后亲信的花嬷嬷都被赶出了宫,那么被爱屋及乌的顾丛嘉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京城不少人家正在等待,等昭武帝不再亲自抚养顾丛嘉的消息,等大皇子一脉势力稳固,等其他几位殿下的动作。
圣旨的确是下来了,但,这是一份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旨意。
石破天惊!
11. 第 11 章
程府,二皇子正在和他的外公吏部尚书默默等待,等宫中的消息。
“外公,你说,苏府那边的谋划能成功吗?”
“你希望他成功吗?”
二皇子顾墨没说话,当然不希望,有顾丛嘉在他还能分走顾笔一半的正统性,但是顾墨知道这个消息却没阻止,不只是他,其他人也知道,但顾丛嘉被昭武帝亲自抚养,太特殊了……哪怕他们知道,他已不大可能同他们争夺帝位,顾丛嘉的年龄太小了,没那么多时间给他。
但,他们也是父皇的儿子,昭武帝对他们非常一般,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出于嫉妒或者是其他复杂心理,没人阻止,当然也阻止不了,顾丛嘉还不值得他们改变计划,现在就和苏府大皇子对上。
程尚书摸了摸胡子,没说话,他在思考他们那位陛下的脾性,苏丞相这个谋划到底能不能成功……若是成功了,大皇子那边势力稳固,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还不等程尚书进一步思考下去,宫里的旨意终于出来了……送走传旨的太监后,顾墨看向程尚书,眼睛里尽是兴奋,程尚书反应极快的弯下腰:“微臣见过陈王殿下。”
二皇子扶起程尚书,“外公不必多礼。”
这是一份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旨意,六子封王!
二皇子顾墨封陈王,三皇子顾纸封赵王,四皇子顾砚封雍王,五皇子顾书封楚王,六皇子顾画封魏王,九皇子顾丛嘉封秦王。
几位皇子的兴奋自然不用多说,他们既已封王,那么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招揽人手,发展势力,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封王了,大皇子顾笔没有!
而且顾笔那边还被重重打击了下,主要是苏氏一族的年轻一辈不被允许参加此次恩科,这是陛下给他们的警告……这次不能参加恩科,就要再等三年后的科举,京城时局易变,三年后,谁知道是什么光景。
苏丞相揉了揉额角,他是真的有点头疼了,陛下扼制打压大皇子的势力,又有其他皇子封王的事情,他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了。
痛打落水狗谁不乐意呢?尤其大皇子一脉又占据长的,外祖家势力又大,现在陛下出手压制了下大皇子的势力,现在不打难道要等到他们缓过气来再次压制他们吗?!
吏部右侍郎苏盛有些忧心忡忡,他父亲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父亲,接下来……”
苏丞相冷笑,眼睛里透出狠辣,“就算其他皇子联合针对又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
不知道其他人对昭武帝的旨意惊不惊讶,反正顾丛嘉是蛮震惊的,他让昭武帝听到那些话只是想让昭武帝更怜惜他一些,更心疼他,但他绝没想到,昭武帝能做到这份上……他今年两岁多,就这么水灵灵的封王了。
其他皇子有监国之功,而且年岁也大了,封王无可厚非,但他,顾丛嘉两岁多,还没什么功劳,这能封王,还能有一个顶好的封号,绝对是昭武帝疼惜。
他看着昭武帝,歪了歪脑袋,桃花眼亮晶晶的,昭武帝虽然正看着书,但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顾丛嘉,他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感受到怀里暖烘烘的热量,昭武帝心蓦然软了软,他控制好力道,将顾丛嘉抱到了他的腿上,一手拿书,一手拢着他。
顾丛嘉安安静静的,乖坐在昭武帝怀里,昭武帝拢了拢他,开始给他讲他看的这本地方杂谈。
非常的熟稔,他们父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在顾丛嘉只能在固定时间清醒的时候,昭武帝会给他讲外面的事情,各种地方杂谈,江湖轶事,这都是顾丛嘉感兴趣的东西。
苏府的谋划没有成功,甚至苏府还被陛下警告了,这对苏丞相来说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最要紧的是,他们先前认为昭武帝是爱屋及乌,花嬷嬷被逐出宫,九殿下不仅没事,还被封王了。
这件事,更让京中其他人震惊。
尤其,封号还是秦。要知道,王爷的封号的好坏和他能领到的封地是息息相关的,秦王的封地距离京畿很近,且有宋家坐镇,富庶非常。
这代表秦王虽没有外家支持,但他绝不会再缺钱,光是封地的税收就能让秦王富起来,何况,以宋家人精明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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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岂不会讨好一下直管上司?
“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在前几天刚上奏说发现了一处银矿。”
这相当于昭武帝特意给顾丛嘉选的送钱的封地。
听苏丞相分析这些,苏盛心头一紧,“那我们要不要和九殿下缓和一下关系?”
看苏盛这样,苏丞相真是恨铁不成钢,“已经出手了,你以为九殿下年龄小他就不记事吗?”
“可,九殿下身上的圣宠太盛了……”
苏盛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浓厚到足以让整个京城侧目的圣宠他们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万一,九殿下在陛下那里说点大皇子的话……
“放心,陛下不会那么轻易被影响,而且,我们苏氏还是能经历一些风浪的。”
苏丞相没好气,他这次真的赔到姥姥家了,不仅没让陛下厌恶顾丛嘉,反而因为自己的一次又一次出手让陛下更怜惜这个小儿子,怜惜到给他封王。
是的,苏丞相已经想明白了昭武帝给顾丛嘉封王的原因,但事情已经到这样了,就算想明白了,也来不及了。
好在,还能弥补,“以后,不要针对九殿下了,远离就好。”
苏丞相吩咐,他算是看明白了,越针对,越让昭武帝心疼九殿下,一次大皇子出手,九殿下被陛下亲自抚养,一次自己出手,九殿下被封王……已经蠢了两次,不能再蠢下去了。
“可,九殿下是嫡子,他又那么受宠……”
苏盛犹豫,苏丞相看了看周围,低声:“据闻,陛下在剿灭赫塔尔的时候受过重伤,有碍寿数。”
苏盛瞪大眼睛,他不是一族掌权者,头顶上还有个爹,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等秘闻。
难怪最近几位殿下的动作都有些大,难怪这些人都不在乎九殿下的圣宠……只有他们家太想要保持大皇子的正统优势,频频对九殿下出手。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九殿下一再被怜惜,现在还封王了。
苏盛心塞,但他知道他爹的决策是对的,他们不能再针对九殿下,让陛下更怜惜他。
12. 大军凯旋(1)
……昭武帝看着京城的情报,有些无言,最开始他们以为他是爱屋及乌才对顾丛嘉那么好的,现在又觉得是因为是苏丞相针对才让他怜惜顾丛嘉封王的。
怎么说呢,顾丛嘉封王和苏氏一族的针对有关系,但关系也没有苏丞相想的那么大。
帝王无情,昭武帝若是一开始就不在意顾丛嘉,哪里会因为怜惜他被欺负就封王,他只会冷眼看着。
正是因为在意,才因为顾丛嘉屡屡被针对而封王,给他增加底气。
不过他们这么想也挺好,不会有人再算计丛嘉了,苏氏一族远离,其他人则会拉拢顾丛嘉这个几乎不可能登上帝位但又圣宠浓厚的王爷。
昭武帝想了下顾丛嘉以后的处境,放心了些。
他还是怕顾丛嘉没外家,其他人会欺负他,哪怕他能为顾丛嘉做主,但他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顾丛嘉的,那些个老狐狸,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小九吃亏。
如此这般,就很不错。
昭武帝满意的想着,拿起了另一份折子,吴武距离京城很近了,后天大概就到。
大军凯旋,昭武帝想了想,接大军的人选圈出了陈王,赵王,雍王,楚王,魏王,将五位王爷都派出去接人了。
一般而言,这种代替天子迎接大军凯旋的事情都是储君来做的,但昭武帝现在没立太子,把自己成年的皇子除了闭门思过的大皇子之外都派出去,也算是给足了礼待。
当然,把他们都派出去昭武帝也有着另一重用意,他们联合对付势大的大皇子,昭武帝没意见,但是不要忘记,他们自己也是彼此的竞争对手。
昭武帝的考量陈王他们是不知道的,此刻接到口谕的他们只会想,这是不是昭武帝打算立他当太子的前兆,不由得心情振奋,之前知道封地的失落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顾书不由得抬眼望向自己的叔公,礼部尚书方旭。
方旭知道顾书在想什么,他也没说别的,“王爷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助您完成此次迎接。”
顾书满意了,不由得心潮澎湃,就算他自己的封地是方氏一族的老家,他不能另外增加势力,但想想,也不只他一人这样,其他人的封地也都在母族势力所在地,他们也不能另外增强势力。
虽然他的父皇没有明确从封地上表示支持他,但现在这种以往都是储君才能做的事情让他来做,这已经是父皇的明示了……顾书越来越有力气,想到自己的叔公,不由得握拳,他一定好好接待吴武将军,务必让他们感受到皇室的重视。
这么想的,不只顾书一人,其他人也这么想,这也导致京中最近各个王府的绣娘很是繁忙,然后,就扯出来了一桩事。
“啊?”
顾丛嘉一脸迷茫,他感觉要听不懂汉语了,什么叫王妃们为了一件衣裳闹到京兆伊那里去了。
什么时候王府还能缺衣裳?
昭武帝言简意赅:“大军凯旋要设宴接风洗尘,你的皇兄们要给吴武留下好印象,他们的王妃也是。”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王爷之尊了,但他们手中并没有军中势力,所以,对待吴武跟着父皇剿灭赫塔尔部落的将军时,他们必须要给他留下好印象,才好后续接触。
再说了,王爷能得到的料子和皇子能得到的料子珍贵舒适程度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他们已是王爷了,又有接待吴武将军这种要事,自然要赶制出一身新衣裳。
这次下发的衣料都要紧急赶制,那王府的绣娘肯定要先忙王爷的事,但他们那么努力,王妃总不能拖他们后腿吧。
那就只能拿着衣料在外面寻找绣娘了,但京中的好绣娘就那么几个,一下五位王妃找她们,也不是不能全做完,但交衣服的时间长短就不一定了。
一件衣服赶制速度快点从衣料到成品也需要两天,也就是她们只能在两天之内完成一件衣服,吴武回京在后天,设宴也就是大后天的事情,所以她们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也就是只能赶制一件。
“她们为什么不找自己家里做呢?”
顾丛嘉疑惑,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的这些嫂嫂们几乎也是出身名门的,家里的绣娘手艺应该也不错才是。
“一开始可能是高门贵女不好拿这种事情回娘家,现在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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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架住了。”
昭武帝淡定的道出原因。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陈王他们娶的王妃都是高门大户,世家贵女都骄矜,尤其她们还嫁的王爷,拿这种事回去让其他人怎么看,怎么,难道要说,王府没绣娘了吗?
陈王妃和楚王妃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店开口,然后,陈王妃自觉大皇子闭门思过,陈王便居长,他们必不可能让,他们定是要给吴武将军留下好印象的。
而楚王妃呢,虽然楚王不居长,但是他有礼部尚书的叔公啊,能帮助他好好完成此次接风,定能给吴武将军留下好印象。
她不能给楚王拖后腿,而且楚王妃出身高门,是文安郡主的独女,自小被娇宠长大,对于陈王妃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二嫂就有些瞧不起,如今这样,根本不可能让。
而就是这么巧的,赵王妃和雍王妃也在此时到了这家店铺。
本来其他人都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接到了昭武帝的口谕,结果楚王妃和陈王妃寸步不让,又有了赵王妃和雍王妃到场,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型的宴会,怎么其他人家里的绣娘也没空吗?
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迎接吴武将军的人可能不止只有自己,那这就更不可能相让了。
此事到这一步,已经不再是王妃们单纯争衣服的事了,这争的是颜面。
此事谁退一步,就证明他们家不如其他家,不敢与其争锋。
虽然他们现在还处于合作期间,正打算在给吴武接风洗尘的宴会之后一起攻讦大皇子一脉的官员。
但他们都是要争夺帝位的人,彼此也是对手,现在谁退,不就证明自己不如人吗?
这要其他朝臣怎么放心入股?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这绣娘她们是争定了。
一间小小的店铺,平日也就绣娘出名些,今日来了陈王妃,楚王妃,魏王妃,赵王妃,雍王妃。
京兆伊现在是头疼啊,他万万没想到朝堂还没动荡,火先在他这里烧起来了。
这个,不好判啊!一共五个人,但能拿到新赶制衣服的只有一个人,不管给谁,都得罪了其他四位王爷。
13.大军凯旋(2)
京兆伊背后被冷汗浸湿,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时不敢开口。
此刻他在心里将报案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日有人报案说是有几个人堵在了德容坊不让人开门做生意,他本来以为这就是一桩普通的案子,也没打算亲自去,但是报案的人哭的凄惨无比,还抱着他的腿,周围还有不少百姓为官,咬咬牙,他只能带着人去看。
但是,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就德容坊那一间平时也就绣娘出名些的小铺子竟引来了陈王妃,楚王妃,魏王妃,赵王妃,雍王妃,五位王妃杵在那。
当时他都有些呆愣,但不管王妃们在那争什么,他都不想掺和这一趟浑水,于是,也就打算回去。
但是,还是那个报案人!他跪下,哭的鼻涕横流,说京兆伊是青天大老爷,一定会为他们这些老百姓做主,说几位王妃杵在那已经严重影响了德容坊的生意,他们小本生意,指着这个赚钱要吃饭的……一句一句下来,京兆伊都插不上嘴,这次周围围观的百姓更多了,京兆伊能怎么办,只能令人将几位王妃请来了京兆伊府。
现场气氛一片凝滞,京兆伊是不想随意开口插入这明面是几位王妃争衣服暗地里是几位王爷争储的风波里,而王妃们则是脸色难看的不愿开口。
她们出生高门,又嫁与王爷为妻,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哪怕京兆伊说是请她们来这待待,但是一般来京兆伊的只有苦主和被告,她们并不是作为苦主来的……眼角余光看到京兆伊府附近听说此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位王妃的脸色也是越发难堪。
京兆伊心里着急,看着周围围观的人是一波一波的增加,他终于忍不住了:“曹绣娘,几位王妃确实是阻碍了你做生意,本官做主,王妃们一人赔你五十两如何?”
曹绣娘正是德容坊的主人,她听到京兆伊的话,忙不迭的点头,说实话,京兆伊来的时候她也一头雾水,她又不是傻的,那可是王妃,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岂能与官斗?
而且,王妃们争执其实她们是插不上嘴的,只等争执出结果,她们只需要做衣裳就行,再说了,王妃们人均大方,这订单不管是同谁做,那都有两百两的定金,完成之后还有三百两的交付金额。
这是她做其他生意百单都没有的成交金额,她是疯了才报案!
这案不是她让报的!她也不知道是谁报的。
但是,京兆伊已经来了,这单生意眼看是没影了,一人赔付五十两,五个人那也有二百五十两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拿钱走人。
京兆伊看曹绣娘这么配合,心下放松了些许,就怕曹绣娘不配合。
他正要开口说此案已结,但是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开口,很大声。
“曹绣娘,你不要被这些权贵吓到轻易松口,我们这些人都在这看着,看哪个权贵敢动你。”
“就是啊,曹绣娘,我们都支持你,你不用太怕这些权贵!”
曹绣娘一听这话连忙解释:”不是的,这个价格很好,我自愿接受的。”
“绣娘,我们大家都支持你,不怕他们!”
京兆伊一看这情况,心说,完了。
群情激奋,以往百姓害怕权贵,但现在,那么多人,难不成那些个权贵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这事也就越闹越大,直接上达天听。
故而,昭武帝正在和顾丛嘉分享这件事,“那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华崽暖呼呼毛绒绒的身体盖在顾丛嘉的肚子上,顾丛嘉头枕着昭武帝的大腿,漆黑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好奇。
昭武帝手指摸着顾丛嘉毛茸茸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看着顾丛嘉的眼睛,“老二家的率先退出,开口谦让。其他人也开始谦让,最后老五家的定做衣服,并且每人赔付了五百两给德容坊。”
昭武帝说的简单,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几位王妃同时脸色微变,她们出身高门,也是有政治敏感度的。
这几句话是明晃晃说她们屈打成招,以权压人。
这对于她们王爷夺储是很不利的,不利于他们收买人心,争夺民意,而且,昭武帝很看重民意,一旦失去民意,他们很可能就被昭武帝踢出储君之位。
大皇子妃不在,陈王妃以长自居,温婉的笑着:“是我太着急了,真是对不住曹绣娘,阻碍你生意了,这次我退出,另赔付你五百两的生意损失,你愿意接受吗?”
曹绣娘:“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在这两人几句话后,其余王妃敏锐的察觉到周围人看陈王妃的眼神好多了,原本都是厌恶的目光,结果陈王妃几句话下来就扭转了场面,而且,还争取到了一定的好感度。
毕竟,陈王妃落落大方的向曹绣娘道歉,又是温婉古典的美人,这样身份气度还向曹绣娘道歉并赔付五百两,那可是五百两!这不一下就有不少人转变了看法,觉得这陈王妃还怪好的。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照样画葫芦向曹绣娘开口,楚王妃是最后一个,说完之后再度开口:“曹绣娘,你可愿意接我这单?”
这件事就这样定格在了昨日。
听完昭武帝的叙述之后,顾丛嘉皱了皱眉,“二嫂是故意的吗?”
昭武帝对顾丛嘉能看出这点有些诧异,又有些骄傲和喜悦,他问:“你怎么会这么想?老二家的率先赔了五百两,其他人也见样赔,你觉得德容坊这次不应该好好感谢你二嫂吗?”
顾丛嘉:“赔钱是挺好的,但是数额太大了。”
不是说曹绣娘不能得到这么多钱,但是,昭武帝在剿灭赫塔尔部落之前都没多少钱,那些平民百姓一家一年能有五两都算是中上水平的了。
有道是,财不外露,曹绣娘这么一下得到了两千五百两,固然其他人知道这笔钱是德容坊应得的赔款,但是,人心是不能试探的。
他们会去想,曹绣娘能得到这笔钱是因为他们的声援,若没有他们声援,曹绣娘绝拿不到这么多钱,进而产生嫉妒以及恨,甚至他们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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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想,大家声援曹绣娘,她才能拿到这笔钱,所以,她应该把钱分给大家。
一旦曹绣娘分了钱那就更糟了,他们会想,二千五百两曹绣娘都能眼不眨的分出去,那德容坊将会有多少钱啊?
纵然这么想的可能是少数,纵然京城的治安比较好,但这是古代,哪怕周朝比较开明,曹绣娘一介女流,绝无可能抵抗那些地痞流氓。
德容坊一旦被地痞流氓盯上,一次可以报官,两次三次,官府会敷衍,绣娘都是女流之身,在古代这种环境下,她们的名声是顶顶重要的,那被地痞流氓盯上的德容坊她们还敢待吗?
德容坊的生意好是因为这些手艺好的绣娘们,一旦德容坊失去这些绣娘,那么德容坊什么下场将可想而知。
昭武帝眼眸里闪过骄傲,他轻柔的揉了揉顾丛嘉的小脑袋,“操心那么多长不高。”
“德容坊也不是吃素的,她们能在京城矗立这么多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她们背后的东家也不会允许德容坊就这么倒了。”
昭武帝淡淡的说,语气平静,并没有多么关心德容坊,也是,一个小小的德容坊若不是撞上这桩事,是绝不会出现在帝王眼前的。
顾丛嘉:“德容坊背后还有东家?是谁啊?”
他好奇这个,德容坊是京城的老牌子了,曹绣娘开了十多年了,现在告诉他,德容坊背后居然还有人?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昭武帝没回答他,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我很快能见到?德容坊背后的东家和我有关系吗?
顾丛嘉正在思索昭武帝话里的含义,昭武帝动了动腿,“起来。”
“哦。”
顾丛嘉小手先挪开华崽,然后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昭武帝站起身来,隐蔽的动了动腿,最近顾丛嘉被养起来了一些肉,躺那么久,他的腿有点麻了。
顾丛嘉看着鱼贯而入的尚衣局宫人们,他仰着头看向昭武帝:“我上次量过了。”
他说的是林钰那次,昭武帝没解释他觉得林钰太让人厌恶,不想顾丛嘉用那种人量的尺寸,他只是道:“你最近长了些,宴上你也需要新衣。”
顾丛嘉点了点头,乖乖的被量尺寸了。
顾丛嘉是不担心一天多做不出来衣裳的,尚衣局两百多人呢,旨意下,都要抢先给他和昭武帝做衣裳,怎么可能没时间。
至于后宫,又不是他的妃子,昭武帝都不在乎,他就更不在乎了。
这边,顾丛嘉在快快乐乐的量衣服,昭武帝目光柔和的看着他量。
另一边,虽然德容坊的事情结束了,但它带来的风波可远远没结束。
陈王府,“你说什么?大哥被放出来了?”
楚王震惊,“怎么可能,父皇前几天才下旨让其闭门思过的。”
“怎么不可能,我们这些人王妃争执衣裳都闹到京兆伊了,有失皇家体统和颜面,总不能让吴武将军看我们到时丢皇家的颜面吧?”
14.大军凯旋(3)
魏王嗤笑,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赵王恨声:“这也并非是王妃们的错,都是苏家那个老匹夫太能算计了!”
他们想要以好一点的形象迎接吴武将军,王妃们想不拖他们后腿,也盛装去参加宴会,这有错吗?这一点都没错,只是王妃们齐聚在那个铺子里的时候动静不小,苏丞相知道了,然后就来了这么一局,将京兆伊给扯进来了。
只是,这还没完,御史认为众王妃这个行为有辱皇家颜面上折弹劾了,苏丞相速度极快的斜街上了另外两份折子,一份是大皇子诚恳的认错并保证友爱弟兄的折子。
另一份则是苏丞相认为让治家不严的王爷们去接待吴武将军有几分不妥,所以他建议大皇子应该也一同去迎接吴武将军,大皇子毕竟居长,有长兄风范,他或多或少可以约束王爷们不失皇家体统。
而昭武帝同意了这份折子。
陈王:“往好处想想,我们最起码知道了那个御史一定是大皇兄的人,而且,就算大皇兄同我们一起迎接吴武将军又如何?他现在还是皇子,而我们已是王爷。”
在周朝,亲王是要比皇子的品阶高的。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明日穿着一定要体现他们身为王爷的尊贵!
事已至此,他们在这再复盘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要是能在穿着上明日把顾墨气的失去风度,那事情就好玩了。
毕竟,苏家那个老匹夫可是以他们治家不严,质疑他们会丢皇家颜面,故而才让顾笔出来。
仔细想想,此事的可能性还蛮大的,毕竟,要不是顾笔外家是京畿苏氏,他自己又居长,就他那个急功近利的暴躁性子怎么可能把他们压制至此。
几人心思流转,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思,各自碰了一杯就离开了陈王府。
而在赵王他们离开之后,陈王带着笑的唇角逐渐拉平,语气低沉:“去查王石平时都和谁交好。”
王石,正是那个弹劾他们的御史。
无独有偶,这个命令不仅从他这里发出,几大王府都有动作。
他们是打算明天好好配合气顾墨一波,但比这更重要的是,调查朝中究竟有多少朝臣是大皇子一脉的人。
事实上,他们很早以前就开始调查了,但京畿苏氏并不好查,这么久了几乎没有多少进展,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明显是大皇子一脉的人,当然要顺着这个人往外扯。
一旦摸清大皇子一脉的势力,那……顾墨眼睛里闪过暗芒。
“还有,盯紧其他人的动作。”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吩咐。
他这些皇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顾笔的优势太大逼的他们不得不联合,他们此刻也应相互厮杀。
所以,顾墨刚才只是说了一句那个御史,并没有细说,这很正常,他们并不是可以细说朝臣的关系,事实上,只要顾笔和苏氏被削弱到一定程度,那么他们这些人就会对准对方。
魏王府,顾画一个人慢悠悠的对弈,身姿挺拔,不一会,一个女子为他披上了大氅,“王爷,天凉了,注意着凉。”
“这次委屈你了。”
顾画反手握住了魏王妃的手,魏王妃心里暖洋洋的,笑魇如花,“没事的,都这样。”
“我才从二皇兄那里知道此事是苏丞相谋划,大皇兄出来了,明日和我们一同迎接吴武将军。”
“是我无能,这么久才从二皇兄那里得知消息,若我母妃还在……”
魏王妃抱住了顾画,“王爷,这不是您的错,您只是没有宫里的消息渠道。”
“您这几天有空吗?我为您引荐一个人?”
“有,多谢蓉儿。”
顾画看着魏王妃,眼眸专注,仿佛他的眼里只有魏王妃一个人。
魏王妃:“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王爷同我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顾画哑然,刚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只紧紧的握住了魏王妃的手。
待魏王妃走后,顾画脸上逐渐漠然了起来,看着魏王妃的背影,也不见多少柔情,看着棋局,执手下一子,随口吩咐道:“将我们调查到的东西给二皇兄瞧瞧,顺便葛琅最近和王石走的很近。”
“是。”
一人应诺,身子抖了抖,葛琅是魏王的人……虽然不知道魏王为什么这么做,但他没有询问的资格,谦卑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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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几位殿下中,独魏王待人温和,脾性最好,且与魏王妃伉俪情深,无一妾室……魏王勾起了嘴角,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陈王他们的动作顾丛嘉是不知道的,他抬头望着依然没什么表情的昭武帝,狐疑:“父皇,你是不是笑了?”
昭武帝面色如常:“没有。”
顾丛嘉又瞥了他好几眼,才慢悠悠的走过来,昭武帝看着看着笑意就细碎的攀上了眼底。
实在是顾丛嘉此刻的模样是有点好笑的,尚衣局严格遵循昭武帝的命令,给秦王殿下做的衣裳厚实些。
也就是顾丛嘉身上穿的这一身红与黑构成的衣裳,说实话,这和昭武帝那一身是用同一批衣料和绣娘做出来的,华贵好看,但是,顾丛嘉这套厚啊!
他最近脸上又有了婴儿肥,穿上这套衣服一步一步慢慢走,像一个笨拙的企鹅,可爱又好笑。
终于,他抱着昭武帝的腿坐在他的脚上,“难走,换一套。”
刚看到这套衣服的时候,顾丛嘉就抗议不穿,昭武帝尊重他的意见,若是穿着很难走路就算了。
所以,顾丛嘉刚才就是在测试,他从宫殿这边走到昭武帝身边。
昭武帝满足他的意愿,拿出来备选的两套衣服,白紫色和幽蓝色,绣着不同的花样,不一样的好看与华贵,但顾丛嘉眼角抽搐,这衣服厚度都差不多啊,他还怎么换。
好好好,这就是昭武帝朴素的养崽观念,秋冬之际,身体弱的顾丛嘉要多穿穿厚,平时也要多吃吃饱,这样才能健康的长大。
“外面真的很冷。”
昭武帝看着他,眼里充满认真。
顾丛嘉小小的身子老成的叹了口气,“那就不换了吧。”
反正换来换去,衣服厚度又没有变,他就尊重尊重老父亲的意愿吧。
昭武帝鼓励式的摸摸顾丛嘉的脑袋,“到时候我抱着你走一段。”
顾丛嘉:“好。”
无论再看多少遍秦王和陛下的相处日常,苏禾依然惊讶。
他自小伺候昭武帝,什么时候见过昭武帝这么宠溺一个人?
不是说顾丛嘉封王的问题,而是这种小事上的宠溺。
15.大军凯旋(4)
相比于封王,这种在小事上的有求必应才更让苏禾震惊。
毕竟,昭武帝性情淡漠冷肃,对于其他几位殿下,说好听点是不大管,给他们自由,难听点就是漠不关心,不咋在乎,哪怕他们也是昭武帝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的昭武帝对于秦王殿下竟然渐渐的操心了起来,会关注他吃什么,穿新衣服,操心他晚上会不会踢被子……
而这种宠溺仿佛是在林钰之事之后越发明显,此前昭武帝对秦王也很好,但也没到这种秦王殿下嫌走路难走,陛下就说抱他的地步啊!
苏禾作为局外人看的心惊,敛下眉,不敢再深思。
顾丛嘉和昭武帝达成约定后稍微胖了一些的小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昭武帝:“困了?”
顾丛嘉点点头,“困了就睡。”
昭武帝给顾丛嘉盖好被子,守着他逐渐睡熟才离开。
大皇子府,“殿下,你这次可万万不能同他们生气啊。”
苏丞相不放心的叮嘱着,他是以大皇子能展现皇室风度并在一定程度上让其他王爷不丢皇家颜面的理由让昭武帝提前结束了大皇子的闭门思过,若是顾笔在城门口被激怒,闹起来的话,不仅顾笔本身要被再关半年,连他这个丞相怕是也要吃挂落。
“我知道的,舅舅。”
顾笔语气认真道,苏丞相仔细望着顾笔,原先的浮躁骄傲已然褪去,满是稳重。
苏丞相欣慰道:“好啊好,这样舅舅就放心了。”
他已经老了,哪怕是丞相,也会有生老病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要是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大皇子,他自小以长子自居,倨傲且急躁。
若是他走了,苏氏势力减弱,再加大皇子的性情,他还真担心顾笔被其他几位殿下坑死,现在好啊,一场禁闭,虽然时间不久,但大皇子长大了。
苏丞相的步履蹒跚,被下人扶着,颤颤悠悠的走了。
待他走后,顾笔砸了茶杯,清脆的声音昭示着主人的怒火。
原先在府中得知老二他们封王时顾笔便已怒火中烧,但不得已只能忍下,而现在苏丞相来劝他明日不要同老二他们起冲突,顾笔的怒火又蹭蹭蹭往外冒。
他是长子!老二他们算什么东西!现在居然还要他退让!!
“舅舅也是废物!居然没能阻止老二他们封王!还有顾丛嘉,他要不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封王岂能轮得到他?!”
顾笔恨声。
“殿下您息怒啊。”
大皇子妃柔声劝慰,往周围瞄了一眼,确定看不到苏丞相的人影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怕什么?我是大皇子,舅舅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顾笔瞅见大皇子妃的动作,轻哼了一句,但还是闭上了嘴。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尽管二皇子他们封了王,但他们的封地基本上都是他们母族的本家,给不了他们多少助力的。”
“也是,封王又如何,依然是一群废物!”
顾笔勾起嘴角,倨傲道。
“殿下,您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表现让父皇给您封王啊。”
顾笔:“你说的也是。”
眼看顾笔听进去了,大皇子妃才松了一口气,“绣娘已经给您做好衣服了,我们去看看?”
顾笔颔首,明天定要在衣着上压倒老二他们,让他们知道即便封王又如何,有些衣料,他们依然没有。
顾笔的想法很好,但当他翌日到城门口看见顾墨他们的时候,脸色瞬变,那口气就直接提了上来,下不去了。
只见从老二到老六不管是什么料子,那大面积的五爪龙纹刺激着顾笔的双眼,他是皇子,只能绣四爪的……
他脸色有些青,但没发作,走过去站在了最前头。
顾墨的脸色有些变化,不仅是他,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咋好看,但顾笔这个举动没法说,他虽然只是皇子,他们是亲王,但顾笔是老大,他站在最前头从礼法上讲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王率先开口:“大哥,我们这几个弟弟不懂事,真是劳烦你出来看管我们几个了。”
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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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啊大哥,但你也知道我们也是头一次做亲王,这不就有些小家子气,迫不及待让绣娘给我们用亲王才能用的纹饰了。”
雍王:“对不住啊,弟弟也是忍不住,但大哥你别说,这亲王用的衣料就是不一样,比我们之前当皇子时用的衣料好多了。”
楚王:“大哥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但不得不说啊,这亲王的衣着比皇子就好看华贵了不少。”
魏王:“劳您受累了大皇兄,我这个魏王封的还真是不太好意思。”
一人一句,字字昭示着他们已是亲王,而顾笔则还只是皇子。
要不是按礼法来说,顾笔是他们的长兄,他还要向陈王他们行礼问安。
顾笔的手紧紧攥起,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但没发作。
陈王几个对视一眼,这都没发作,看来闭门思过一个半月真是长进了啊。
这都没能把顾笔刺激的发作,其余几人就暂且放弃了,毕竟,他们此刻的要紧事是迎接吴武将军,而不是挤兑顾笔。
事,还是要分个轻重缓急的。
就这么等了一会,地面震动的声音远远传来,陈王几个立刻整理整理仪容,目视前方。
大皇子对他们的举动轻嗤了一声,不过是个很会打仗的将军罢了,就算他们封了王又如何,还是一样的小家子气。
他站在那里,头扬高,一副倨傲自信的模样。
但下一秒,他的眼眸瞪大了几分,不仅是他,陈王他们眼睛都不自觉的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们生于宫廷,长于宫廷,谁都没有见过此刻的场面。
大批骑兵朝着他们疾行而来,黑压压的,望不到头,无人说话,只一味的前进,此刻,风刮过,地面的震动感越发强烈,这种场面是异常震撼的。
大皇子他们不自觉的半退后了一步。
大皇子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昭武帝抱着顾丛嘉从城墙上往下望,看见这一幕,顾丛嘉眼睛都亮了好几个度。
他不禁往前倾了倾,昭武帝怕他摔着,往前走了几步,以便他看的更清楚。
16.大军凯旋(5)
吴武在距离大皇子他们还有几百米的打了个手势,他下马,其余人也同一时间翻身下了马,只不过他们只是站立在那,垂着头以示恭敬,而吴武和几位将领是走近了几步,双手抱拳,弯腰躬身:“参见大皇子,各位王爷。”
见大皇子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陈王不禁暗骂顾笔这个蠢货,现在是你倨傲的时候吗,还不快点把人扶起来!
要是以往,大皇子这样倨傲顾墨也挺乐意见到的,毕竟,顾笔越倨傲,就越衬得他们这些人越礼贤下士,尤其,在顾笔之后最大的他吃到名声好利最多。
换言之,顾笔若不高傲,哪还有他们凝聚增长势力的余地?他越高傲,才能越显得他们礼贤下士,其他人才会投效。
但现在,顾笔站在最前方,代表的就是他们所有人,他倨傲,就代表着他们也这样……陈王咬了咬牙,他可不能在吴武面前担上这样的名声,要知道,军中将领之间都是互通有无的。
尤其,跟随昭武帝剿灭了周强敌赫塔尔部落的吴武,在军中将领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且,他现在身后还有十几位将领呢。
所以,哪怕他直接越过顾笔,届时会被御史弹劾不尊长幼,没有礼法他也认了……这跟他能够接触军中将领的好处来说不值一提。
于是,大皇子还没开口,陈王率先一步向前亲自扶起了吴武:“将军快快请起。”
吴武也不挣扎就这么被他扶起来,“多谢陈王殿下。”
看出吴武准确的叫出他的封号,陈王眼睛一闪,余光瞥了一眼吴武身后的众位将领。
而此时顾笔的脸色是黑的,话语仿佛从牙龈里咬出来:“老二,我谢谢你帮长兄分忧啊。”
陈王:“皇兄不必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墨冷冷的盯着他看了几眼,眼神里带着杀气,顾墨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看就看呗,他就不信顾笔敢直接说他不尊长幼,扶起吴武将军,他要这么说不就暴露了他自己想要吴武在行礼一会吗?
现在大军眼下,顾墨敢这么说,他就不要妄想兵权了。
毕竟,吴武可是他们的将军,大皇子又算个什么,说好听一点,大皇子是皇子之尊,难听一点,大皇子只是昭武帝的长子,他没有这个权利让吴武这个大将军给他一直行礼。
就连吴武刚才的礼,也不算多么正规,不过是大军凯旋的必要步骤,顶多恭敬一些。
若是昭武帝这么说那完全没问题,但很可惜顾笔他只是皇子,并不是君王。
所以,哪怕顾墨不尊长幼,御史可以弹劾,但顾笔是决计不能亲自开口的 。
其余几人看着陈王和大皇子的交锋,眼神闪了闪。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吴武微微仰起头,看向城墙之上,有一道热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从刚才他就感受到了,他迅速的抬头,但只瞧见了黑色的绣着金丝龙纹的大氅衣袍的一角。
陛下?陛下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是秦王殿下吗?
吴武思索,但又不太敢相信,昭武帝什么性情,跟随他御驾亲征的将领谁不知道,但那姿态真的好像抱着什么……
楚王第二个出列,原因无他,这场迎接是礼部尚书全权负责,他们这些人协助的。
他看着吴武仰头的方向,也跟着瞅了一眼,没什么东西,他皱了皱眉,不再去想。
“将军舟车乏顿,咱们这就进城吧。”
“方大人已经清理好了街道,协调了京城各个部门。”
吴武回过神来,大笑着:“那就多谢方大人了,也多谢楚王殿下。”
显然他是做过功课的,知道礼部尚书方大人是楚王殿下的叔公,接待吴武将军这一事,是礼部尚书全权负责,同时,这事做好了也是为楚王加分的。
楚王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些:“哪里值得道谢,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看他那样,其余几人眼里隐晦的闪过微光,独大皇子清嗤:“既然方大人安排好了,那咱们就走吧。”
他话语中的方大人咬的极重,暗示这是礼部尚书的职责,不是你楚王的!虽然大家都默认这礼部尚书接待的事做好了最大程度会为楚王加分,但是那是默认,并非明面上的书文,明面上是他们几个都协助礼部尚书,所以大皇子要这么说,也是可以的。
楚王撇嘴,没再开口,示意吴武将军上马进城。
吴武默默观察着眼前几位皇子之间的表现,心思几转,但没开口。
随着开城门的命令,大皇子他们站在一旁,看着以吴武将军打头,大批骑兵带着俘虏,战利品一箱一箱的跟着进京。
京城主干道上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且空无一人,而两侧的窗户上则人头攒动,纷纷探出窗来,望着这群剿灭了赫塔尔部落的骑兵。
“好!你们好样的!”
“要是儿郎们要做媒找我王阿嫂,免费,不收你们钱!”
“南街二十号豆腐花免费!”
……不知道从谁开始,一句又一句带着感谢的话从周围百姓口中说出,随着而来的还有砸在骑兵头上的花,手绢……粉色与骑兵纯黑的头盔相呼应,即便是雾沉沉的天,也依然显得热闹繁华。
骑兵们沉默,军令如山,但他们此刻也是心潮澎湃,情绪激昂的。
待到下一个岔路口,大批骑兵右转头去往训练营,而吴武和几位将领则继续向前,去往皇宫。
此刻,明心殿内,昭武帝端坐于上座,而顾丛嘉则在门槛上翘起脚尖,望眼欲穿。
“坐着,他们一会就来了。”
昭武帝拍了拍他身侧专门为顾丛嘉定做的小椅子,上面铺着上好的纯白色无一丝杂质的狐皮,柔软而温暖。
顾丛嘉放下脚,噔噔噔的坐在了昭武帝的旁边,看着昭武帝:“父皇,他们好威武!”
眼神亮晶晶的,昭武帝心里莫名的有些吃味,顾丛嘉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但顾丛嘉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暖暖的 。
“父皇,你更英明神武!”
顾丛嘉那和昭武帝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满是崇拜,非常的亮,亮到了昭武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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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原本幽暗的心湖仿佛因为小崽子的话点燃了一盏暖灯,梦中的一声声“暴君”好像在此时离他远去。
昭武帝不知道他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他若无其事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是父皇带着他们剿灭赫塔尔部落的啊,而且还是在特别穷的状态下。”
顾丛嘉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真诚。
这个崇拜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觉得昭武帝特别牛,之前他昏昏沉沉,只大概知道赫塔尔部落是周的强敌,知道昭武帝出征剿灭赫塔尔部落,但完全不懂这对于周朝的意义,今天不一样。
昭武帝抱着他去往城墙的路上,他看到了不少百姓在自发的打扫京城主干道,虽然礼部尚书有安排人,但还有不少人是自愿的陆陆续读加入进来的。
为什么?因为这支军队是剿灭了赫塔尔部落的。
在周的历史上,草原强敌赫塔尔真不是说说的,每一任帝王在任期间,赫塔尔都会犯边,抢夺物资,虐杀人口,最危险的有一次是直接打到了京城门口……每一次犯边,都是赤裸裸的人命在支撑,彻骨的仇恨横亘在周与赫塔尔之间。
现在好了,昭武帝御驾亲征彻底灭了这草原霸主赫塔尔,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每年秋冬之际失去丈夫,孩子,意味着报仇雪恨!
而且,据他了解,因为先帝纵情声色,昭武帝决定亲征的时候国库空虚,根本就没钱,那昭武帝是怎么做的呢?
他令大皇子至六皇子监国,然后他出去打仗,没钱怎么办?为了在父皇那里留下好印象,几位皇子当然不能说国库没钱……世家想要昭武帝不记恨之前他们支持其他皇子的事,昭武帝想要钱,恰好他们现在支持的皇子说国库空虚,于是,在双方的默契下,世家出了一大笔军资,昭武帝自此也就默认世家官员在其位置上。
但是,昭武帝的操作不仅如此,他虽默认世家官员在其位置上,但那是那些官员不犯错的情况下……
昭武帝通过一场战争,彻底灭了周的强敌,灭了他掌权的不安稳性,即先帝的皇子,顾丛嘉的皇叔只剩下一人,换下了世家的一大批官员,兵部处在昭武帝的绝对掌控之中,这怎么不能算英明神武呢?
这简直太牛了,属于是顾丛嘉越分析越觉得昭武帝英明神武的那种。
昭武帝不自觉的翘起唇角,轻柔的摸了摸顾丛嘉的脑袋,鼓励他,“你好好学习,也能英明神武。”
苏禾一惊,英明神武一般只用于帝王,陛下这是想把帝位传给九殿下?!
昭武帝话甫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但看着顾丛嘉乖巧的脸,他又觉得没什么,反正也没人说英明神武是帝王专用,说就说了。
他摸摸顾丛嘉的小脸,很好,温度正常。
顾丛嘉乖巧任他摸,这个习惯是因为太医嘱咐,秋冬换季的时候顾丛嘉的身子骨不比寻常人,容易生病,所以昭武帝会时不时摸摸顾丛嘉的脸,看温度对不对。
今天顾丛嘉刚被抱出去吹冷风,所以现在昭武帝要摸摸看。
17.大军凯旋(6)
吴武踏进明心殿,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昭武帝的手指摸在秦王殿下的脸上,很轻柔,看样子,像是平民人家父母在摸孩子身体的温度对不对。
心里一旦升起这个猜测,就越看越像。
吴武怪异的目光自然被昭武帝感知到了,他看向吴武一个疑惑的眼神,同时放下了手。
“微臣好奇,斗胆问您刚刚在做什么?”
“怎么,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昭武帝反问,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怀疑,吴武的脑子是不是太久没用退化了。
吴武一噎,正是看出来了,才不敢相信啊。
谁能把这个轻柔摸秦王殿下脸的人跟孤寂杀神联系到一起啊?不要说秦王殿下是陛下的孩子,那几位殿下也是啊,当时算计世家的时候把他们当棋子用昭武帝也没手软啊。
顾丛嘉好奇的眼神转来转去,一会飘到昭武帝身上,一会转到吴武将军身上,看得出来,他们君臣之间感情很好,也是,昭武帝亲征,吴武为其麾下第一大将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吴武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神色正经了起来,递上了一份奏折,上面是不同于周朝将领奏折小巧精致的图腾,而是大开大合的飞马之势,“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以及其他小部落联合给您的。”
昭武帝一目十行,放下奏折,明明还是平静的表情,但顾丛嘉莫名觉得,周围好像冷了不少。
“陛下,他们说什么?”
“他们愿俯首称臣,每年奉贡,听朕调遣,让朕赏赐给他们食盐和粮食即可。”
昭武帝说的时候声音凉凉,眼神里闪过冷嗤,怎么,他们以为他忘了他征战赫塔尔部落时他们的表现吗?
还有脸跟他提这个要求?!
显然,吴武也是不赞同的,“陛下,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小人,您可万万不能答应啊。”
吴武这番话也是有依据的,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以及其他小部落以前就是给赫塔尔部落每年上贡,听赫塔尔部落调遣,而赫塔尔每年从周朝这抢的食盐和粮食有不少都赏赏赐给了他们。
然后,在昭武帝征战赫塔尔的时候,这些部落一看形式不太对都成了缩头乌龟,问就是没人,问就是缺钱,调不出人。但在不少战役中,他们比周朝还积极的攻击了赫塔尔部落。
这样的听调遣,昭武帝岂敢用,而且他们的奉贡还不知道奉的什么呢,若是奉一些破铜烂铁,然后硬要说是他们的宝物,这又怎么办?
不赏赐吧,已经答应他们了,但赏赐吧,又觉得亏。
周朝立国到昭武帝这代,内忧外患的,也没有很富裕。
吴武拍拍胸膛,粗犷的脸上尽是自信:“您放心,我走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次开战,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昭武帝拒绝了这份奏折,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便会联合南下。
毕竟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这两部落接触想干什么,草原种植条件不好,常年缺少食盐和粮食,之前是赫塔尔部落抢粮食赏赐他们,现在赫塔尔部落没了,昭武帝又不同意他们奉贡,那他们自会南下掠夺食物。
顾丛嘉眼眸垂下,想起这两个部落的情况,周的领居强敌是赫塔尔部落没错,但这不代表草原上只有赫塔尔部落,还有许多中小型部落在草原生存。
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就是其中的两个中型部落,今年赫塔尔部落被灭,按理说他们应该能吃到点好处,不会这么急于联合进攻大周,昭武帝灭了赫塔尔部落的威慑还在呢,但正是因为接收了赫塔尔部落遗留的妇孺,人口多了……以往的食物,主要是盐不够了。
为了生存,这就不得不南下了。
反正战争也是死,饿死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父皇,”顾丛嘉扯扯昭武帝的衣角,昭武帝看向他,声音柔和了不少:“怎么了?”
“不接受他们的奉贡,但或许可以考虑在卫城开一个互市,以少量的食盐和粮食,换取大量的战马,金银,和毛皮。”
从昭武帝灭了赫塔尔部落那十几箱的金银珠宝破,毛皮和优质战马来说,就可见草原部落在这些东西上的富有。
但草原缺食盐和粮食,这就可以谈。
昭武帝看向顾丛嘉,黑色的眼珠子澄澈透亮,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缺德的言论。
对,这是有点缺德的,因为是趁火打劫,知道他们缺所以就高价卖。
昭武帝深思,他们之前被固定住了,都没想到过这个可能,自大周立国伊始,他们就一直和草原上的部落,尤其赫塔尔打仗,谁都没想过和他们做生意。
但仔细一想,这个主意不错。
一来他把奉贡改成互市,找一些人去专门看战马质量,你家质量不好,可以同另一家换,毛皮,金银,……都可以这么操作,质量好得,价高者得,虽然月落罗部和森严格部以及其他小部落联合给他上了这一份奏折,但他们各自依然是独立的部落。
这样的话,拥有食盐和粮食的他们将会彻底掌握主动权。
昭武帝和吴武稍微思索就知道这个互市开的好处,而且因为今年昭武帝刚灭了赫塔尔,威慑还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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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开互市最好的时候。
二来也能避免和草原再次开战,也不是不能打,但是也要考虑下利弊,主要是现在就是想要开战也要考虑一下周朝的财政问题,世家这次不可能再给他出钱了,而且刚打了一仗,周朝也需要休养生息。
昭武帝看着顾丛嘉,眼神里是全然的欣喜和骄傲,他鼓励式的摸摸顾丛嘉的脑袋:“很棒!”
吴武麻木的看着这一幕,有生之年,他居然看到陛下哄孩子了!
真稀奇,虽然九殿下确实聪慧吧,但这一幕还是有些颠覆了吴武对于昭武帝的印象。
正想着,昭武帝眼睛看向了他,有一种不妙的意味,吴武刚要开口,就听昭武帝金口玉言,直接定下。
“吴武以后就教你习武,强身健体,好好长大。”
顾丛嘉:“嗯嗯。”
昭武帝看着他,眼神温和:“去看看今天到的战利品里有没有喜欢的,奖励你今天的巧思。”
顾丛嘉麻溜的起身。
看着秦王殿下雀跃的跑出明心殿,去从今天刚到的战利品里寻他喜欢的东西,吴武转头:“您之前就想好了吧?”想好了要让他教授秦王殿下。
疑问句,但他笃定。
昭武帝做事,绝不可能一拍脑门就定下,必然提前就想好了。
“嗯,在你说你快要到京城的时候想好了。”
昭武帝爽快的承认。
“微臣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他身体不好,你教他习武,强身健体。”
吴武看着昭武帝,无奈道:“微臣明白了。”
其他他们都知道,吴武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要让他这个大将军去教秦王殿下?
要知道,吴武是大将军,掌握兵权,这样的情况下,昭武帝却让他担任秦王殿下的武学师傅,这联系,一下就有了。
在吴武退下后,昭武帝坐了一会,他也知道掌握兵权的将军和王爷联系会产生什么,但,他想为小九加码,想让他自身也能强大,不被欺负。
在梦里,顾丛嘉是他意料之外的孩子,他每一天关注他,直到他出生,但是他夭折了,这是梦里他一生的遗憾。
在现实,顾丛嘉出生了,但病殃殃的两年,他担忧他活不下来,在宫里时,每天在他清醒的时候去看他,为他讲那些轶事……梦里梦外,他头一次付出这么多心力去关心一个孩子,顾丛嘉痊愈后的乖巧,调皮,撒娇……一幕幕在昭武帝脑海中浮现,他希望也想要顾丛嘉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昭武帝垂下眼睑,想着。
18.大军凯旋(7)
天色渐晚,没有昭武帝的命令,苏禾也不敢擅自点灯,于是,明心殿显得有些昏暗了起来,昭武帝侧倚在上首,只他一人,莫名孤寂。
但这种孤寂很快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啪嗒啪嗒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昭武帝听到这声音,眼睛里就泛起了柔和的笑意。
御前之地,一举一动都寂落无声,能发出这种脚步声的,就只剩那个将近三头身的幼崽了。
顾丛嘉偷偷从门框往里看,却正好在烛火明光里对上了昭武帝带着笑意的眼神。
既然被发现了,顾丛嘉就不打算藏了,他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噔噔噔,你一个我一个刚刚好,摆在案头保佑我们以后都发大财,怎么样父皇?”
顾丛嘉背着的小手抱出来一个通体由玉石打造金银点缀的小?貔貅?摆件,同时,明和拿出了一个大?玉石貔貅?摆件,大小一起摆在那里。
昭武帝盯着这两个?貔貅?看了一会,说实话,哪怕他做了那些梦,对鬼神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可他依然是不怎么信这些东西的,但,昭武帝又瞥了眼顾丛嘉,“你想怎么摆?”
顾丛嘉眼眸亮了一些,认真思考,还绕着昭武帝的案桌走了几圈。
昭武帝也不打扰他,就那么静静的关注着他。
这边,顾丛嘉在认真的看摆件的放置位置,另一边,京城的消息传递速度快,就这么半天,几大世家已经拿到了早上几位殿下迎接吴武将军的情况。
苏府,看着大皇子,苏丞相是难得的不知道说什么,大皇子则是被他看的有些恼怒了起来。
“不就是个一品大员嘛,你这什么眼神?!”
他有些色厉内茬。
苏丞相捂住头:“可他不是普通的一品大员,殿下,他是能调动边疆二十五万兵马的大将军。”
顾笔有些心虚的垂下头,但下一秒他又小声的嘟嘟囔囔:“这又不是我的错,今天早上我也是被老二他们给气到了,才想着让吴武给我行礼久一点,打击老二的气势嘛。”
苏丞相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因为被陈王殿下他们亲王的礼制给气到,然后让一个掌握军权的一品大员给他行礼以证明其皇长子的地位?亏他还以为大皇子长进了……
但凡苏氏不是跟大皇子绑定的极深,他都想下船了……苏丞相最终还是劝了一句:“您以后面对军中将领还是谦逊一些为好。”
他道,大皇子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顾笔满怀期待的开口:“舅舅,您有办法让父皇在宴会上封我为王吗?”
苏丞相一时语塞,虽然大军凯旋昭武帝心情一定不错,容易在这种大宴上赐下丰厚的赏赐,包括爵位,金银珠宝之类的,但,这种赏赐一般是给立功的功臣。
大皇子这种情况,之前没赶上昭武帝给诸子封王的时机,现在要想昭武帝单独给他封王,难呐。
苏丞相清楚此事的难度,但他依然微笑着安慰大皇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顾笔眼睛一亮,“那就静候舅舅的佳音了。”
说着,他站起身,不等苏丞相挽留,便离开了苏府,其实他也不是很乐意来苏府,每次来都被苏丞相念叨,这要怎么做,那要怎么弄,时间久了,若非有事,寻常他才不会往苏府跑。
站在苏府的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顾笔撇嘴,军中将领又如何,还不是臣!他可是拥有礼法正统的长子,未来的君!
但他到底还有点脑子,这些话只在他脑海里想了一下,他还是按苏丞相的话去做。
毕竟,他知道他的舅舅一定是为他顺利登上帝位才做的建议和决定,顾笔自信满满的想着。
与此同时,原地的苏丞相的脸色有些难看,苏盛走了出来,疑惑的问道,“父亲,您要怎么才能让陛下单独为大皇子封王?”
“不知道,没想好。”
苏盛:“?”
面对苏盛疑惑的神色,苏丞相微微一笑,尽显老谋深算的本色:“若不先稳住大皇子,谁知道大皇子会做什么?”
说到这,他揉了揉额角,年纪大了,越容易头疼了,在苏盛的搀扶下重新坐下,“亏我还以为大皇子长进了,现在看来还是那样……”
苏丞相说起来就有些叹气,无论同陛下的哪一位皇子相比,大皇子都不如,他太傲了,而且性躁,眼里没有任何人,以前倒还好,他是唯一的礼法正统,但现在还有个被昭武帝亲自抚养的嫡子呢,礼法正统失去了一半,而且还有陈王他们的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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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昭武帝灭了赫塔尔部落,其实他们苏家还能走另一条路,还是昭武帝速度太快了啊……现在只能尽全力扶持大皇子了!
他绝不容许他苏氏第一世家的地位被动摇!
苏丞相心中的念头十分隐晦,隐晦到坐在旁边的苏盛都没猜到自己爹心中的大逆不道,他只看见坐了一会的苏丞相又站了起来,精神百倍风风火火的又跑到了前院书房。
苏盛无奈,只能跟着苏丞相的步伐。
陈王府,若说苏丞相是无语到不知道该对大皇子说些什么,那么陈王的外公程尚书则是表达了对陈王行为的赞许。
“殿下此番举动实在是好啊。”
“这一来,在众目睽睽下表现了殿下的礼贤下士,二来,还能借此获得吴武那些军中将领的好感。”
“哪怕是被御史弹劾,但与能获得的好处相比,这弹劾也就微不足道了。”
陈王看了一眼程尚书,如沐春风的笑着:“外公可快别夸我了,我做的其实也没那么好。”
“若是能够在开头就挤兑到顾笔发怒,就能让顾笔重新回去闭门思过,也就没了这御史弹劾的事。”
陈王叹气道,程尚书忙摆手,带着笑意:“殿下此事做的已足够好,我此番前来是来告知殿下一个消息的。”
“吏部官员变动,吴武将军被聘为秦王殿下的武学师傅。”
陈王的瞳孔一缩,瞬间想到了大皇子屡次针对秦王的事。
彼此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看来这宴会怕是有好戏看了。
至于秦王这么轻易的与军中势力联系上,手中还有富庶的封地,他会不会成为太子的有力竞争人选?
陈王和程尚书根本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哪个帝王会给王爷这么大的权利,有钱有兵再立太子,这是嫌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太稳了吗?
顶多是昭武帝心疼秦王,给予的荣宠。
虽然秦王这样的王爷会对后来的帝王造成一定的困扰,但现在还在夺储期间嘛,等坐上帝位再说,再说了,先帝时候,也有不少圣宠优渥的皇子,现在都没了,等坐上帝位,那都不是事。
现在嘛,应该努力的交好九弟了。
陈王微微笑了起来。
19.大军凯旋(8)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在连续几天的雾沉沉的对比下,虽然阳光并不热烈,但明亮,悬挂于天际,并无云雾遮挡。
皇宫门前一辆又一辆不同样式的马车停下,朝臣们着官服同家眷一起走向泰和殿。
而顾丛嘉还睡的香甜,他猛然一下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看书的昭武帝,委屈的开口:“父皇,你为什么不叫我?”
昭武帝淡定道:“现在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不会迟到的。”
再说了,稍微晚一会朝臣敢说些什么吗?
他的眼中明晃晃的透露出这个意思,顾丛嘉眼眸弯了弯,带着笑意,“可是我已经醒了诶。”
“那就洗漱。”
昭武帝看了他几秒,淡定应答。
——
“陛下到!秦王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不管正在做什么,所有人都俯下身拜礼,千人的声音整齐划一:“恭迎陛下,参见秦王殿下。”
顾丛嘉被昭武帝牵着走进泰和殿,随着昭武帝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异常的稳,他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眨了眨眼,慢慢的上了阶梯后,昭武帝把他放在他左侧的小桌子小椅子上,站在高处,看的无比清晰。
昭武帝没坐下叫起,底下男子是那副左手搭于右手之上,弯腰九十度的拜礼,女子则是微微弯腰,屈膝,垂头恭敬的模样,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他们的礼仪明明没有人培训,但依然整齐划一,就像一个摸子里刻出来的。
土包子顾丛嘉被震撼到了,不禁睁大眼瞧,这就是皇权吗?
说来惭愧,顾丛嘉这个身份他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以前他的身体又不好,清醒时间就那么几日,所以他没怎么出过门。
所以,第一次,因为昭武帝是牵着他的,所以众人行礼时他也看着,这种震撼就更强了。
“平身。”
昭武帝一句话,众人又整齐的站了起来,坐下。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刻看见了坐在阶梯之上,就在昭武帝左侧下首的秦王殿下。
非常的醒目,且特殊。
那样的小桌子小椅子应该是尚工局特制的,且距离昭武帝就一尺距离,更何况,那是朝野皆知身患怪症的九殿下。
一时间,不知多少明里暗里打量顾丛嘉的目光,有些是打量好奇,有些则是恶意,恶意的想看一个常年昏睡的小孩在这么多的目光下出丑失态。
而顾丛嘉,则是非常的泰然自若。
他看着桌子上熟悉的药膳,脸都皱了起来,好好好,桌子椅子是定制的,连餐食也要定制吗?
御膳房的功力没得说,药膳做的是好吃的,但也耐不住他醒来之后天天吃啊。
他转头,瞅瞅昭武帝餐桌上的看起来就很香的饭菜,再看看昭武帝,这么明晃晃大咧咧的目光,昭武帝没办法无视,讲完话后侧头,看向顾丛嘉,对上他眼巴巴的目光,笑了下,找了个小碗,把自己餐桌上清淡的菜夹了一筷子,随便指了些水果,让苏禾一起拿过去了。
顾丛嘉看着眼前一口就能吃完的菜,和适量的已经被弄成糊糊的贡梨,默默的叹了口气,算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两岁多的身体能指望什么呢。
他安慰好自己,慢悠悠的姿态认真的准备开吃。
身为臣子,怎么可能不关注陛下的动态,他们自然也就看到了昭武帝亲自给秦王殿下赐菜和贡梨的场景……这场宴会上除了有功的军中将领被赐菜,就是秦王殿下了。
真受宠啊,不愧是以幼龄封王的殿下啊,不少人心里感叹。
而且,在众人的目光下毫不怯懦,落落大方,不愧是陛下嫡子啊,就是有皇室风度,不少正统老古板摸了摸胡子,赞许的点点头。
“九弟,之前是我做错了,如今为庆贺你头次参加宴会,皇兄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知你可否赏脸一观?”
在顾丛嘉正享受美食看着歌舞的时候,顾笔的声音传来,很响亮,看着原本有些窃窃私语但突然安静下来宴会,顾丛嘉就知道这句话肯定大部分人都听见了。
他慢条斯理的将适合儿童的药膳一口咽下去,乖巧的微笑着:“好啊,我也很期待皇兄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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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什么礼物呢。”
他近来被昭武帝养出了些肉,脸蛋有些婴儿肥,黑色瞳孔的桃花眼,白白净净的看着人时,显得精致而乖巧。
大皇子顾笔笑着拍了两下手,从他身后突然走出了两个人:“林琪和林朝,现在应该叫苏琪和苏朝了,在如此喜庆之时,皇兄专门带来了你的堂兄和堂姐,让你亲人团聚,如何?皇兄这个礼物送的不错吧?”
他的眼睛里满是恶意,明知道林氏一族害了顾丛嘉的生母,他还要把林家人带到顾丛嘉眼前,周重礼,只要顾丛嘉和林家的血缘关系还在,那么哪怕顾丛嘉再恶心,为了名声都不能对林家做出什么事。但不对林家做什么,那不敬生母的名头就会牢牢按在他身上,毕竟,面对害了你母后的仇人你都无动于衷,你还是个人吗?!
但一旦他失态动了手,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哥堂姐外公叔公动手,那么他小小年纪名声就不会很好……这是一个顾丛嘉无论怎么做都很为难的事情,无论如何,他的名声是好不了了……顾笔满怀期待的恶意想着。
他就是看不惯顾丛嘉,就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自己的正统优势少了一半,还因为他,被禁闭错过了封王的时机,其他人都封王了,就只有他还是光秃秃的皇子,还有刚才,他是长子,顾丛嘉是最小的竟然敢不避他的礼!……有昭武帝的看顾,他不可能再下重手害顾丛嘉了,但恶心恶心他还是没问题的。
“啊?可是他们姓苏啊?不应该是苏丞相家里的人吗?怎么又是我的堂姐堂兄啊?”
“我记得父皇对我说,林家人都迁出京了啊?!难道父皇说的不对吗?”
大皇子的畅想被顾丛嘉的两句话打的粉碎,他还笑着,但笑意不如之前明显了,“虽然他们改名了,但他们和你还有着血缘关系啊。”
顾丛嘉抿了抿唇,还没在说什么,昭武帝开口了,“顾笔,你要是不想参加宴会就出去。”
眼里的警告意味异常浓厚,“还有,朕同小九说过,林氏一族举族搬迁出京了,这两个苏家的孩子没有官职不应该来这里,苏丞相走的时候带回去吧。”
20.大军凯旋(9)
在昭武帝开口的时候,宴会徒然静寂,宴会上的歌舞声骤停。
早在大皇子开口的时候,苏丞相就察觉不好,但还是没来得及打断,他是万万没想到大皇子竟然把苏琪和苏朝带到这里来了。
现在听着昭武帝的话,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这种宴会,都穿的官服。
但周朝的官服重量真的不轻,尤其官位越大其官服越繁重,苏丞相又年龄大了,他颤颤悠悠的站起来,拱手:“是。”
他被苏盛搀扶着,动作不甚流利的坐下,模样看着可怜极了,但在场谁也没开口,就静静的看着。
待苏丞相坐下后,顾笔仿佛刚才遭到训斥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面上的笑意依然如旧,看着顾丛嘉:“诶,我都忘了林氏一族搬迁出京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九弟,你看我这当大哥的,一片好心却做成这样子,我自罚一杯,还望九弟原谅啊。”
他举止大方豪爽,一口酒直接闷,笑容也同之前无甚变化,心里有多恨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丛嘉看着他,笑的乖巧,目光感激,一片真诚:“我怎么会怪罪大皇兄呢,我很感谢大皇兄的,要不是大皇兄我还不能这么快就封王呢。大皇兄,我以汤代酒,就你一杯。”
顾笔的脸上稍微有点不自然,“好,当然好啊。”
陈王突然插话:“这样说起来,我也该感谢大皇兄的,感谢大皇兄昨日对我们的教导,让我们没有失了皇室风范,来皇兄,我们喝一杯。”
顾丛嘉望了陈王一眼,他回望了一眼,眼睛里是友善的笑意。
顾丛嘉愣了一秒,也回了一个乖巧的笑意。
顾笔底下的手攥紧,还没接话,赵王也插了一嘴。
“是啊,大皇兄,我们都该敬你一杯。”
随着陈王的开口,赵王也随机开口,看着陈王和赵王的举动,其他人也默契的跟上了。
“好好,今日我们几个兄弟就干一杯。”
顾笔举杯,顾墨,顾纸,顾砚,顾书,顾画,顾丛嘉几人遥举,一起干了一杯。
顾尚和顾信看着这一幕,眼底飞快什么,兄弟俩彼此对视一眼,抬手,彼此碰杯干了。
望着这幅场面,众人心中是何感想暂且不知,但还是嘴上夸道:“兄弟和睦,有皇家风范。”
昭武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没有因为这兄弟和睦的场面而改变。
见他这样,其他人讪讪的夸了几句就闭嘴了,这几位殿下的情况谁不知道啊,除了秦王殿下,几位殿下都是恨不得对方死的……说实话,这样夸他们不存在的良心也有些不安的,还好陛下不爱听,能让自己的良心少受点折磨。
……一场宴会下来,嗯,其乐融融。最起码表面是这样的。
众目睽睽之下,昭武帝把顾丛嘉抱起来,转身走人。
“诶?”
“陛下和秦王殿下的衣服……”
最开始昭武帝牵着顾丛嘉的时候,他们行礼,宴会开始,谁也不敢直面帝颜,也就没人发现昭武帝和顾丛嘉的衣服衣料一样,甚至有部分绣纹都很类同。
在场的众人并不知道做亲子装这个词,但他们依然觉得,陛下和秦王殿下是不是有点过于父子情深了?
有人抖了抖鸡皮疙瘩,被肉麻到了。
但,陈王和其他几位王爷对视一眼,巡视了一圈坚定正统的老大人们,又看了看顾笔脸上难看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长子什么时候变成正统了?最正统的明明是嫡!长子!
——
京城最大的餐馆里,顶楼包间。
一个衣着清贫的中年男人,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了下,发现周围都没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包间的门,一推开门,就被这包间里的金银玉饰给闪瞎了眼。
再看那主坐着的人,也是一身富贵,头顶上的束发簪是上好的蓝田玉打造,那么一支大概要四百两,来人眼眸闪了闪,心安了些。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来人弯腰,小声而快速的说道,像是害怕什么。
坐在主位的青年男子笑容勾了起来,从袖里拿出了数张大额银票,加起来共一千两,是中年男人当官十年都不可能有的银钱。
中年男人数着银两,眼眸中闪过惊喜,咬咬牙,一张纸被递给青年。
然后迅速装起银两,飞快跑路。
只留下宋章看着手中的这张纸,挑了挑眉,在见秦王殿下之前他们宋氏也要了解一下顶头上司的,然后决定是效忠还是拿钱孝敬。
只见那张纸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宴会上发生的事,每个王爷什么动作,说了什么都很清楚的记录于白纸黑字之上。
宋章几分钟看完,往背后靠了靠:“真热闹啊。”
随行的堂弟,不太聪明,但武力值高的宋聪看了眼,皱起了眉,“这除了大皇子最开始对秦王殿下有点傻之外,剩下的不挺好的,兄弟情深,哪里热闹了?”
他们来之前已经通过渠道得知了大皇子和秦王殿下之间的事,明明因为秦王殿下已经吃了两次亏了,明明知道昭武帝偏爱秦王殿下,怎么还往秦王殿下眼前凑,还是在昭武帝的眼皮底下?虽然宋聪知道自己脑子不大好,但他此刻觉得这大皇子怕是比他脑子还不好。
他都知道讨不到好的事情有一就够了,他居然还有二有三。
宋章摇了摇头,“人家这可不是傻,人是足够的自傲,想清楚目的和后果才开口的。”
“一来,若在接风之宴上秦王殿下应对不当那他的名声就算毁了,就算他是嫡子也绝不可能和大皇子相提并论。二来,他是长子!背后还有苏氏,就算他恶心一把秦王又如何,昭武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三来,也是嫉恨吧,不管因为什么,秦王是嫡子,他是长子,明明都是占据正统优势的二分之一,但陛下对于秦王的偏爱朝野皆知,而长子嘛……”
宋章说着摇了摇头,“而且后来大皇子还不是找补了吗?说不定在不少秉承正统的老大人们看来,大皇子此番虽然冲动了些,但情有可原,后面的反应也可圈可点堪当大任呢。”
“怎么会?”
宋聪不懂,大皇子都撞南墙两次了,他还来第三次,那些大人们竟还觉得大皇子堪当大任?!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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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在秦王殿下未出生以前,甚至在秦王殿下出生后身患怪症的那两年他们支持的可都是大皇子啊,支持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要转换阵营哪有那么容易。”
“那可是要做好被大皇子一脉疯狂针对的准备啊。”
宋聪想到京畿苏氏,抖了一下。
“那秦王殿下怎么办啊?”
他脸上有些着急,他们宋家隶属于秦王管辖之下,可以说是和秦王殿下绑在一起了。
来之前,家中就分析过,现在秦王殿下想要发展势力的最好人选就是那些维护正统的老大人们了。
“秦王殿下怕是用不着我们操心。”
宋章眼底含笑,慢悠悠道。
“你仔细看秦王殿下说的那些话,最开始的巧妙应答还拉来了陛下作证,让林氏一族举族搬迁出京,还有后面那明为感谢的话,但大皇子还没封王,秦王就已经受封了,这还是因大皇子而来的,你说你要是自傲的大皇子听到这番话你会怎么想?”
宋聪喃喃:“那得气死吧。”
“是啊,而且还不仅如此。”
“你看陈王殿下,那话说的好听吧?”
“但是,昨天京城都传遍了大皇子倨傲想要一品大员为其行礼,不敬有功之臣的倨傲名声,和其他王爷礼贤下士的好品质。”
“你说,失了皇室风范的到底是谁?陈王这番话到底是感谢大皇子还是火上添油的暗讽啊?”
“还有其他殿下的感谢之语,所以我说,这京城还真是热闹啊。”
宋聪有些懂了,相比秦王殿下,大皇子虽占了优势,但几位殿下都在围攻他啊。
“但这和我们不用操心秦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宋章不是那么优雅的翻了白眼,“除了大皇子没人会针对秦王,大皇子也将会和其他殿下斗而无瑕他故,那有着陛下撑腰的秦王殿下到底有什么还需要我们操心的?”
“也是哦。”宋聪挠了挠脑袋,憨憨的笑了。
“现在,我们只需要送上宋氏的忠诚就可以了。”
宋章道,语气坚定。对于这个能拉来陛下作证的秦王殿下,虽然没见过,但就这个手段他是真的佩服啊。
苏府,苏丞相闭目养神,没有一丝眼神是分给跪着的苏琪和苏朝的,林族长和林慎行闭了闭眼,不在去看他们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第一次出场什么用处都没起到,唯一的用处是让他们林氏一族举族搬迁出京。
“陛下这是要彻底绝了我们和秦王殿下的联系啊。”
林族长看着已经沉下来的夜色,喃喃。
之前他们因皇后设局的事情,不认这个外孙,但现在陛下也不需要他们认了,不对,是秦王殿下不需要他们认了,林氏一族搬迁出京,自此,无人再敢说是秦王殿下的母族。
他身上最大的可能会被出难题的污点被抹除了。
秦王殿下绝不会被人说没有人情味,对母后的仇人无动于衷……因为林氏一族不会再回京了。
这是金口玉言。
林族长和林慎行像是都老了十多岁,背都佝偻了起来。
21.六子夺嫡(1)
他们林家就此,将彻底败落了啊。
原本五代不允科举,还可以让林琪和林朝改姓苏,以苏氏之名参加科举,但之前苏丞相触怒陛下,苏氏族人不能参与此次恩科……三年之后,谁知道三年之后苏朝参与科举还有没有用?
而且最重要的,他们林家对于大皇子并没有什么大作用了,之前林氏一脉的朝中势力因谋害皇后被陛下扯掉,其他的人脉……人走茶凉不是说说的,还有世族最重要的藏书,他们之前已经同苏氏交换了……
林慎行的头发不知为何冒出了些白发,他望着明朗的星星,突然想起那次他提前的时间,若不是他提前了时间,陛下应该会厌恶秦王,大皇子应该正统稳固,苏丞相不会在做出那番举动,苏朝可以参与恩科,大皇子也不会今日将林朝和林琪带到宴会之上……他们林家应该成为大皇子一脉的重要成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有可无,像丧家犬一样被驱逐出京。
这都是他的错啊,秦王,那就是个不记恩情的狼崽子!
悔恨深深淹没了林慎行,他有些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踉踉跄跄了几步,林族长看着他:“慎行,你怎么了?”
林慎行没说话,脸色惨白的跟鬼一样。
“慎行,我们要振作!哪怕五代不允科举,但只要我们好好教导子弟,五代之后我们林家依然能起复!”
林族长虽然在如此大龄遭遇了这些事情,但精气神没垮,他鼓励林慎行:“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们就出京吧。”
他说到这的时候有些叹气,不想说出口,但还是要说,他们林家已经没有丹书铁券了,不能再触怒陛下。
林慎行头低垂着,没说话,林族长只以为他还没走出来,毕竟,最开始的源头就是林慎行,现在他恐怕不太好受。
林族长摇摇头,走了,事实上,他对林慎行也是充满怨气的,若不是林慎行没管住自己哪来这么多事,没管住自己也就算了后续竟然连处理都没有!
但越到困难时候,家族越要团结,劲往一处使,所以老人家林族长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林慎行,而后走了。
只剩林慎行在那里,头低垂,呆呆的站着。
顾丛嘉不知道林慎行的想法,知道了只会说他有病!怎么,算计的后果被减轻难道不是算计了吗?!还指望他感谢算计他的人?这怎么可能?
不过,顾丛嘉不知道。
此时此刻,顾丛嘉看着昭武帝,桃花眼弯弯。
昭武帝看着他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今天很开心?”
顾丛嘉不回答,就看着他笑。
昭武帝:“再开心也该睡觉了,睡觉。”
听到昭武帝稍稍严肃的语气,顾丛嘉笑着开口,他望着昭武帝,小小声:“开心的有点睡不着。”
“父皇,为什么我一说你就直接应了啊?”
顾丛嘉在宴会上说的昭武帝对他说过林家人都迁出京这句话,其实昭武帝并没有同他讲过。
只是,他看着苏琪和苏朝,敏锐的感觉到要是不把他们的事在宴会上处理好,那后面的麻烦会不断,所以灵机一动才想着出这句话。
他有把握昭武帝不会拆穿他,但他没想到昭武帝会直接顺着他的话讲。
“因为父皇也觉得你这个主意很好,你身上毕竟有林家的血脉,要是处理不好,以后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就直接将他们放逐出京,眼不见心不烦。”
昭武帝坐在床边,摸摸顾丛嘉毛绒绒的细发,眼神含笑:“懂得借势,丛嘉很棒。”
顾丛嘉眨了眨眼睛,“你不会觉得我太没人情味了吗?”
“你又没杀他们,也没打他们,怎么就没人情味了?”
昭武帝挑眉。
“可我将他们驱逐出京,林氏可能就此败落。”
对于一个世族来说,相比彻底败落的可能,杀几个族人和杖责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么看来,将林氏一族驱逐出京的顾丛嘉才更狠心。
“一个漠视你,算计你的母族,我觉得你这么做还蛮善良的。”
“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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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留在京城,但族人会一个接一个的死,直到死绝。”
昭武帝安慰顾丛嘉,漫不经心的说着让人颤栗的话。
“而且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是父皇没思虑周全,之前是丹书铁券杀不了他们,后面他们也没直接犯什么错没有名义能直接杀他们,这才让他们舞到你眼前,你怪父皇吗?”
顾丛嘉小手抓着昭武帝的大手,桃花眼微微睁大,“这怎么能是父皇的错呢?”
昭武帝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远超顾丛嘉的想象了,他怎么可能因为昭武帝没强杀林氏一族而心生怨怼?
他此次开口是的确有报复林氏一族上次算计的事情,但昭武帝也因为他上次被算计的事情惩治了幕后黑手苏氏一族,还给他封王了。
昭武帝看着绷紧小脸认真的顾丛嘉,突然笑了一下,“既然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没人情味,那就赶紧睡?”
“好。”
昭武帝走出明武殿,回望了一眼,嘱咐苏禾,“让大理寺停了吧。”
他的确没思虑周全,他当然考虑到了会有人拿林氏一族说事,但没想到没有官身的林氏族人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在大宴之上,顾丛嘉眼前,他给顾丛嘉说的话是真的打算实施的,没有明面上的理由再动林氏一族,那制造理由不就完了。
他原本想的是在顾丛嘉长到能够独自出宫的年龄之前,夷林氏一族的。
等到林氏一族全死了,也就不会有人拿这个问题为难顾丛嘉。
在大宴之前,大理寺那边的证据才制作到一半,不足以夷族……没想到顾笔竟然把他们带到了宴会之上,只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惊喜,想到顾丛嘉的应答,昭武帝的眼眸里尽是作为父亲的骄傲,他的小九机智聪慧,落落大方,应答有方,虽然是借的老父亲的势,但老父亲依然觉得很自豪,这么小的年纪能反应那么快,懂得借势,很好。
今夜星空明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昭武帝心情很好的想着,随着皎洁的月光,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22.六子夺嫡(2)
星空明亮,无乌云遮挡的第二日的确是个大晴天,但对于林氏一族的人而言,今日的京城是阴沉沉的,太阳怎么也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
不仅是因为他们今日就要从京城搬离,还是因为林慎行死了,他在今天早晨被发现自尽于房间里。
曾经手掌大权的敬国公现在就这么凄凉的死在了自己房间,死前无儿岁满堂的盛景,无家族鼎盛的辉煌,就这么,死去了,甚至死后的丧仪也有些简陋和难堪。
一时间,林氏众人心有嘁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不由得打了个问号,他们真的还能再重新回到京城吗?
他们把目光转向了苏朝和苏琪,他们俩已经改名,所以他们不必搬迁出京,林氏一族想要重新回京就看他们了。
苏琪和苏朝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身体不易察觉的紧绷了起来,神色哀泣,看着林慎行下葬。
无论怎样,林慎行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现在时间紧张,族人们并无法为林慎行守灵,所以就一切从简了。
林族长走到城门口,看着苏琪和苏朝,叹了一口气:“你们尽力而为便好,不必强求。”
这多少让苏朝他们有些诧异,刚才族人们殷切的目光快把他们刺穿了,原以为族长也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将林氏弄回京呢,结果……
望着他们惊讶的神情,林族长摇了摇头,要是苏朝他们有这个能力,他会让他们不惜一切将林氏一族弄回京,但苏朝他们明显没有,甚至在大皇子一脉中,他们现在只是可供大皇子驱使的狗,就例如此次的事情,他还能要求他们什么呢?
而大皇子一定不会帮他们这些没有价值人回京……五代不允科举,好长的时间啊。
林族长坐上马车抹了把脸,手湿润了些,明明是迎着阳光,但他却不知道方向,他们林氏该何去何从?
林慎行啊,死的好,死的真好,林族长无声的笑着,眼泪却簌簌的落,一起共事这么些年,他能不知道林慎行的性子,林慎行一定在林钰那件事里做了什么,导致苏丞相的算计功败垂成!
一步步让他们林氏,坠入了深渊。
京中其他世家今日都各自派了眼线去看,得知林族长他们走了,都有些感慨和胆寒,开国功臣啊,名声赫赫的林氏一族就这么衰败了,那他们呢?
不过很快这些人都没感慨多久,一道消息砸的他们是头昏脑胀的,吴武任秦王殿下的武学师傅。
赵王府,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赵王都气笑了,“我说怎么宴会上顾墨对顾丛嘉的态度那么好呢,感情他早就知道了!”
他咬牙,一旁的工部尚书老泪纵横:“殿下,这都是我无能啊,无法为殿下探知到消息。”
赵王看着工部尚书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眼角抽了抽,原本的气不剩多少了,余下的是无语:“好了好了,外公,我没怎么怪你,你和吏部尚书的职责本就不同,他那边知道官员调派的情况快也是正常的。”
他说着,递上了手帕:“擦擦吧。”
工部尚书抽了抽鼻子,毫不见外的拿起了手帕开始拾掇自己。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赵王不解的反问。
“陈王拉拢秦王殿下借此接触吴武将军的事啊。”
“照常办呗,我那九弟是这么好拉拢的吗?”
赵王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散漫道。
“那倒是。”工部尚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天潢贵胄向来骄傲,尤其这还是第一次陛下那么宠一个皇子,秦王殿下自然也不好接触,不可能因为陈王的出口一帮而偏向陈王。
赵王看着他的这位外公,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这外公是干实事的,也是因为踏实,他任工部尚书也是当之无愧,父皇也很放心,但就是太踏踏实实,也就失去了一些官场上的敏感度。
算了,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不会像大皇子那样有什么大动作还要仰仗苏府才能办成,一个皇子要办事居然还要仰仗臣子,简直废物!
这要是他们非常看不惯顾笔的原因,你顾笔占长,母族势力大,想着储君之位可以,但你最起码要有能力担得起这位置吧,一个连独立办事都不行的废物竟然敢妄想储君之位?!哪怕是长子,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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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优势,但在他们这里顾笔也过不去!你又不是正统的嫡长子,能力也不行,凭什么任你为储君?!
他们这些人也是皇子,能力比顾笔不知道强多少,怎么可能服气!
想到他们现在已经调查出了王石与之交好的人家,再过几日收集证据就可以直接攻许,赵王心里便有些激动,被顾笔那个平庸的废物压头顶太久了,现在能有把那个废物赶出局的机会,赵王便有些心绪难平。
工部尚书陪着赵王坐了会,一直没开口,赵王也不催他,自顾自的发呆,他知道他这个外公的性子,给消息是有些扭捏在的。
“工部这边派了一些人去卫城休整道路,建造商铺。”
错不及防的,工部尚书开口。
“草原的那些部落?可在卫城休整道路又是什么操作?”
赵王喃喃,卫城是距离草原最近的一座城,也是大周重要的重兵把守的要塞。
在卫城搞这个,那肯定是之前父皇灭了赫塔尔部落带来的连锁反应,但,这好像不是一般的朝贡体系和畿服制度,那是要搞什么呢?
赵王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工部尚书又开口了:“这次的银钱户部给的很爽快。”
嗯?嗯嗯?
在先帝的霍霍之下,周朝穷,国库穷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昭武帝上位,户部那边对于开支把握的特别严,一般要钱都特别困难,属于你是去户部站个三天桩都不一定能要到的。
昭武帝开口倒是可以给钱,但昭武帝因为没钱也比较,嗯,节俭,即便他现在获得了一大笔剿灭赫塔尔部落的银钱,充盈了私库和国库,但以他对父皇的了解,他也不是那么轻易给钱的,毕竟,全国那么大,哪哪都要用钱。
这次怎么给钱那么容易?
赵王陷入了思索,而工部尚书也像是凳子烙屁股,飞快的走了。
显示出了完全不像他那个年龄的身手,身姿矫健,健步如飞。
这边赵王还在苦苦思索,昭武帝也思索了起来。
他想在过年前敲定顾丛嘉的夫子,武学师傅有了,那么为他开蒙的夫子应该找谁呢?
23.六子夺嫡(3)
朝中……略微一想,昭武帝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老大他们斗得如火如荼的,朝中无人能避免这场风波,要是在朝中选夫子难免会把顾丛嘉牵扯进来……
三大书院里,清风书院的张天择是个好人选,文采不错,会教人,但是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偏向老大的……
明正书院的花都与,不偏不倚的中立者,文采也是有的……昭武帝抬笔写下了这个名字。
最后一个太宇书院,白回舟……昭武帝手指轻扣桌面,人是没问题的,没有偏向,但太宇书院是世家联合所开的书院,要是一道命令把他们的院长给弄进皇宫给顾丛嘉当夫子,也不是不行,但对于顾丛嘉来说就有点太高调了……世家的目光会聚集在他身上,且久久不散。
昭武帝吩咐:召花都与进宫。”
所幸三大书院总部都在京畿之地,距离不远,所以很快花都与就来了。
“拜见陛下,不知陛下找微臣是来?”
“你举荐一人担任明正书院的院长,你去教导秦王,担任他的文学师傅。”
昭武帝根本不废话,开门见山的下令。
这种调动也不算折辱花都与,顾丛嘉身为亲王,他的文学师傅和武学师傅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且官级不低,可以领朝廷份例,而且作为学生,过年过节顾丛嘉也会向老师送礼,已经颇有身家的顾丛嘉不会小气的,昭武帝确定,因为昭武帝也会给他上学束脩的补贴。
而且相比明正书院的院长而言,担任秦王的文学师傅更能掌握实权。
在昭武帝的印象中,花都与一直是圆滑的,也就是绝对遵循帝王心意的。就比如,今年的明正书院只有一些非常小的破落的世家子弟和大部分寒门,其余报考明正书院的世族子弟均被拒之门外,这当然不是花都与想要得罪那么多的世族,而是昭武帝的暗示。
之前这个暗示同张天择,花都与都说过,但只有花都与完成的最好。
张天择减少了书院中的世族子弟数量,但那都是方家等其他世族的,苏家子弟只要报了,无一例外都被录上了,偏向顾笔偏的是明明白白。
但昭武帝也不能说他没完成这个暗示,毕竟,世族子弟的确减少了啊。
于是,剩下的其他世族子弟就都跑到了太宇书院。
只有花都与,执行的是一丝不苟。
所以,这么圆滑的花都与,昭武帝就没想过他会抗旨的可能性。
但,看着花都与重重跪在大理石铺筑的明武殿中,昭武帝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妙了起来,但还是抱着想要给顾丛嘉找一个好老师的心态,耐着性子:“放心不下明正书院可举荐院长,朕会下旨。”
看着花都与还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你要抗旨?”
他平静的问,只有面对着他的花都与感受到了这几个字下隐藏的帝王之怒。
一个回答不好,全家就一起送命。
毕竟,抗旨,那可是挑战皇权!这怎么可能会被放过!
花都与听到这几个字,身体抖了抖,但他抬起了头,脸上笑眯眯的:“陛下,微臣不是想抗旨,秦王殿下天资聪颖,有这样的学生也是微臣的荣幸,但微臣教书这么多年,有了一点心得。”
昭武帝和顾丛嘉一样的漆黑眸子盯着他,不同于顾丛嘉桃花眼这样盯着人的可爱,昭武帝静静的看着人的时候,漆黑的眼眸不带感情,像是无际的山海,幽暗而深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山海吞噬。
花都与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一人一夫子的确可以教好学问,但学生没有同龄者,心理可能会孤单,更有甚者,在夫子的精准盯梢下,还会产生逆反,尤其是小儿。”
昭武帝听明白了,花都与这老头想要顾丛嘉去明正书院读书,可,“花都与,朕的小九现在应该是启蒙的时候。”
昭武帝打算让顾丛嘉虚岁四岁,三周岁的时候启蒙,也就是明年,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从皇宫跑到明正书院?
明正书院虽然也距离皇宫不远,但这个要求也委实太离谱了。
察觉到昭武帝冷冷的眼神,花都与连忙摆手:“陛下,我是想让秦王殿下来明正书院求学,但不是这个意义上的来。”
昭武帝盯着他,眼里带着审视。
“如果秦王殿下来明正书院求学,微臣以性命担保,会全心全意教导秦王殿下,一心为秦王打算。”
花都与头重重的磕在了大理石板上,声音中的坚定能让旁人轻易的听出来。
“好,记住你说的,花都与。”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武帝终于开口,看着花都与的眼睛里充满了冷意。
若有朝一日,花都与做不到,那么昭武帝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等走出明武殿,在并不热的季节,花都与后背都浸湿了,一头冷汗,幸好,幸好结果是好的。
来之前他就猜到了此次昭武帝找他的用意,毕竟吴武将军担任秦王殿下的武学师傅刚传的沸沸扬扬,武学师傅有了,那夫子也该有了,秦王殿下也该到了启蒙的年纪。
但,猜到了不代表真的同陛下谈的时候他不紧张,不害怕,毕竟,这是明晃晃的利用秦王殿下。
三大书院,清风书院因为偏向大皇子,有苏丞相照拂,太宇书院更不用说,除了苏氏,各大世族子弟基本都在那上学。
唯独他们明正书院,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就一小部分是世家子弟,但那也是破落的世家,做不了什么。
花都与并不后悔接了陛下的暗示,相反,他还挺乐意,但是,眼下这个时局,六子夺嫡已经迫在眉睫,京城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先帝时期惨烈的夺嫡他们都还记得,一步踏错,那就是自己,甚至全族的性命。
其他书院或多或少都会有庇佑,但明正书院,陛下可能会出手,但也可能不会,毕竟,哪怕明正书院倒了,清风书院里也是有寒门子弟的……或者,再过个几年,又有不少寒门子弟被培养出来。
总归,陛下是不会缺人用的……但他的学生这一批和下一批根本不一样,他也不想看到学生出事。
故而,他斗胆,只要秦王殿下去明正书院求学,哪怕只是挂名,并不是实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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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上的去明正书院,其他殿下也会有些谨慎的去动明正书院的学生,还有,把秦王殿下看成眼珠子的陛下,他决不会让秦王殿下出事!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名誉上的。
但这说到底也是利用了秦王殿下,所以,花都与才忐忑。
哪怕他分析了陛下让吴武将军担任秦王殿下武学师傅的用意,心里有把握陛下会答应,但依然忐忑与害怕……
幸好,陛下答应了。花都与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嘴角露出标准的微笑,走路自有风姿,他还是那个仪态端方的大儒。
“?所以花夫子还是来皇宫里一对一教我,但在外面我是明正书院普通的学生?”
昭武帝:“嗯,不过你不普通,你是亲王。”
顾丛嘉弯了弯眼眸,“我当然不普通,我可是父皇最最在乎的孩子。”
他过去和昭武帝挨挨蹭蹭,黏黏糊糊,昭武帝端坐如松,并没有被顾丛嘉蹭倒,他训斥他:“坐好。”
如果忽视他眼中的笑意的话,这个训斥还是很有威力的。
秋冬之际,明心殿铺满了毛绒绒的地毯,顾丛嘉歪坐在地毯上,头靠在昭武帝的身上,“我是不是应该给花夫子准备束脩了?”
毕竟来年就开学了,时间也不多了。
周朝重礼,学生拜师还是要好好准备束脩的。
昭武帝:“这个你不用管,我准备,你只管开学就行。”
“好噢。”
“那我现在继续给华崽理毛啦?”
“嗯。”
华崽站在高处听着人类幼崽的呼唤,利索的跳下来,窝在顾丛嘉的身前,乖乖巧巧的。
顾丛嘉拿着特制的梳子,温柔而缓慢的给华崽理毛。
响午的阳光热烈璀璨,斑斑点点金色在明心殿中,安逸而温馨。
昭武帝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弯了弯嘴角。
苏府,听到陛下召花都与和花都与出宫后大肆宣扬秦王求学于明正书院的消息后,苏丞相手上修建盆栽枝桠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继续修建。
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再拨出一笔银钱,让卫城那边快点。”
“是。”
管家退下,苏盛则有些担忧:“父亲,我们已经拿出了很大一笔钱,要是再拿出钱,恐怕族人会有意见。”
苏氏一族的族长和此代官职最高的人是苏丞相没错,但苏氏也是一个大族啊,那些钱,是族中公银,族人也需要用的。
“让他们眼界放长远些,最近少买些金银珠宝,忍一忍,等到大皇子登基,我们苏氏一族什么没有。”
苏丞相道,“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再快一点。”
花都与那个老头为什么大肆宣扬秦王求学于明正书院的消息,不就是看出了局面危险嘛,现在各个王爷都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大皇子必须尽快封王!
不然,压制陈王他们都不太好完全压制!毕竟,你虽为长,但我是亲王,尊卑比你高。
所以,从苏丞相这,再次拨了一大笔钱给户部,户部再转给工部。
24.六子夺嫡(4)
作为丞相,大部分政务也会过他的手。
苏丞相干了半辈子,自然有他的政治敏感度,在吴武回来之后陛下一直没有下旨,并且在看到吴武奏折上解释的卫城互市一事,他便懂了。
要在卫城设置互市,前期投入一大笔钱,陛下嘛,有这个钱,但朝中还有其他事情也需要用钱呢。
而他,虽然作为丞相,过大部分政务,但看到吴武的折子还是头一遭,毕竟他们同为一品大员。
那这个折子是怎么到他手上的,自然不言而喻。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苏丞相十分娴熟,和陛下心照不宣,他们苏氏一族出钱出力办成卫城互市一事,陛下给大皇子封王,这是,利益交换。
等到他们办成之后,互市开启,自会有陛下那边的人接手,作为交换,大皇子顾笔将趁着这样的功绩封王。
陈王府,因为苏丞相赶着时间又捐了户部一大笔钱还指明这笔钱给工部,痕迹已露。
陈王眉眼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顾笔是苏家人呢。”一语双关。
既讽刺顾笔那个废物,想要封王自己却没有一点用。
也质疑苏丞相的用意,连续两次拿出大笔银钱,就为了顾笔封王,他可不信。
世家是有钱,但也禁不住这么短时间内的两大笔银钱。
那可是建设一座城的钱!最起码是国库一季的税收,还是风和雨顺,无天灾人祸时期的。
苏丞相对自家人都没这么大方过。
吏部尚书表情严肃,他知道陈王的意思,他也在借此事敲打自己和程家。
世家重利,能让苏丞相这个老狐狸这么尽心尽力的帮顾笔,自然是有着更大的利益。
就比如说,就顾笔事事依仗苏丞相的性子,一旦顾笔登上帝位,这天下姓还是不是姓顾就不一定了。
但陈王在程尚书眼前脾性一向温和,这次反常的出言嘲讽,自然是说他可不是顾笔那个蠢货,也少让世家打把自己变成傀儡的心思。
程尚书:“殿下放心,程氏也会向苏氏一样尽心尽力辅佐殿下的。”
这一句话,两层含义,第一,他们会和苏氏一样尽全力帮陈王登的大位,第二,辅佐二字,表明他们绝无趱越的心思。
陈王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程尚书,情绪转变的也快,语气温和:“外公和程氏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
程尚书行了一个臣对君的礼仪,“那就多谢王爷信任了。”
陈王满意的扶起程尚书,脸上笑容愈加温和:“外公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此情此景在听闻苏府的动作之后都大差不差的发生在各大王府。
没办法,世家是有前科的。
周朝现在的世家,一些是如敬国公府一样的开国功臣,另一些,则是前朝遗留的世家大族,这些人是有过将前朝帝王变为傀儡的历史事迹的。
他们自然是忌惮的。
昭武帝放下手里的情报,各大王府里的动作可谓是一清二楚,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对世家的杀意,一步一步,慢慢来……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
昭武十年十二月三日,一封指责潘氏族人欺男霸女,欺占良田的奏折摆在了昭武帝御案前。
昭武帝令大理寺调查此事。
十年十二月七日,卫城互市完成,大皇子因功被封为康王。
十年十二月十二日,另一封弹劾潘家的奏折直达天听。
上一件案子大理寺还未调查完毕,这一件案子又来了,且这起案子较上一桩案子更为恐怖。
这一封奏折指控户部左侍郎潘荣在昭武帝御驾亲征期间挪用军需物资!
这罪名可太大了,尤其,昭武帝重军事,重军需。
一旦涉及到军事方面的罪名,那便是,轻从重判,重至死判乃至夷族。
这封奏折一出,百官哗然。一是为潘荣的胆量,敢动军需!
二来,潘荣是纯正的大皇子一脉的官员,而上奏这封奏折的官员是陈王的人。
潘府被封禁看管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此案由大理寺彻查!
陛下口谕已下,康王面色铁青的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的焦躁和苏丞相的平静对比明显。
他们都在等潘荣传来的消息,人不得进出,信件还是可以传递的。
“舅舅,你就不担心吗?”
顾笔忍不住问,这可是挪用军需的大罪!
在十二日之前,面对其他皇子的攻讦他还能保持镇定,风度翩翩,但此事,他有点坐不住了。
毕竟,之前不论怎样他们都能保住潘荣户部左侍郎的官职,但现在这件事,一旦为真,别说户部的官职了,就连潘氏一族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倒不是忧心潘氏一族怎么样,他担心的是一旦此事成真,他们将会损失一个户部左侍郎。
这官位已经不低了,而且还在主管税收财政的户部。
苏丞相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潘荣没那么蠢,此事应该是其他殿下的栽赃,等拿到潘荣的信件,了解完事情的始末,我们就能反制回去了,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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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他们栽赃的证据了。”
康王想起这封奏折被砸出时潘荣一刹那煞白的脸,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潘荣,真的没做过吗?
正在康王与苏丞相等潘荣消息的时候,陈王府,陈王他们几个笑着碰了一杯,“真没想到那潘荣胆子敢这么大啊。”
楚王啧啧称奇,朝野尽知昭武帝对军需的看重程度,苏家都不敢对军需动手,也不知这潘荣哪来的胆子竟敢把手伸向军需。
他们查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查错了呢,再三调查了几遍,终于确认这是真的。
顾砚讽刺的勾起嘴角:“京畿苏氏的姻亲嘛。”
赵王:“他胆子大刚好便宜了我们嘛,大皇兄是别想这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了。”
他笑容满面,首战告捷,心情很是不错。
陈王慢悠悠放下酒杯:“只是可惜,要是能快一点赶在大皇兄封王前,这打击应该更大。”
几人对视一眼,这个话题,他们都有些郁郁,就因为顾笔占长,他又封了王,不少古板朝臣又偏向了他,清风书院那张天择更是掩饰都不掩饰的支持正统。
真是够让人郁闷的,顾画:“不说这些,最起码这一次成功砍掉大皇兄的户部势力,来,几位兄长,我们干一杯。”
“来来来,干一杯。”
在陈王他们庆祝的时候,康王和苏丞相终于拿到了潘荣的信件,但看完之后,苏丞相也不复平静了。
“他怎么能这么蠢!”
苏丞相脸色铁青的站起来,康王看着苏丞相,眼底有些惶惶:“舅舅,这……”
潘荣当真伸手拿了军需是苏丞相没想到的,陛下御驾亲征期间因为军需问题杀的人还不够多吗?!他都怀疑从京城到卫城的军需输送路程已经被血染红了,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敢朝军需下手。
还解释说那军需本来就是几大世家凑的,原本就应该是他们的,他只是动手从他们的钱里拿出来一点点。
后面没影响到战局。
苏丞相看到这几行字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看人的眼光都有问题了。
这潘荣正是康王监国期间推上去的,那时候也是过了苏丞相的眼的,他觉得没问题。
但现在,苏丞相真的想掰开潘荣的脑子里看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懂不懂那些钱既然被户部标上了军需二字,那就不是他们能伸手动的了!
就算原本是他们的钱,那再贴上军需二字的时候它就属于国库,属于陛下!
是幸亏没影响到战局,要是影响到,不仅是潘荣,他和康王绝对也要被严重牵连。
25.六子夺嫡(5)
不幸中的万幸,得亏没影响到战局。
苏丞相心有余悸的想,同时对潘荣这个蠢货厌恶至极,他差一点就牵连到了他和康王!
苏丞相脸色阴沉,康王看着他,呐呐无言,他是不甘心放弃户部左侍郎的位置的。
苏丞相一眼就看出了顾笔在想什么,但,“殿下,陛下重军需。”他神色严肃的提醒,这潘荣救不得。
其实就算能救,苏丞相也不想搭手,他并不想为了一个差点把他和顾笔葬送的蠢货出钱出力,人才才能有拉拢和被救的价值,就潘荣,算了吧。
况且,以昭武帝重军需的样子,潘荣绝对死定了,他们要是出手,一定会引火上身。
想到昭武帝那深沉如海的样子,康王身子颓唐了下来,他好不容易把人推上户部左侍郎的位置,而且,他隐晦又迅速的瞄了一眼苏丞相,那潘荣即便和苏府是姻亲,但却是完全效忠于他的。
苏丞相看着康王,不知为何有些头疼,想到了当初潘荣任户部左侍郎的细节,大皇子头一次那么信誓旦旦的推荐一个人,他也不好驳了顾笔的面子,看过一眼觉得人没问题就上了……仔细想来,虽然苏府和潘府是姻亲,但其实也是大皇子的牵桥搭线,那潘荣其实不是苏丞相特别亲近的心腹……
苏丞相和康王都各自沉默了下来,脑海中想的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过了一会,康王才开口,声音有些沉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丞相眯了眯眼,眼睛里尽是狠辣:“把水搅浑。”
他们救不了潘荣,难道还不能把其他人拉下马吗?
户部左侍郎的位置是没了,但还有户部尚书,户部右侍郎呢。
这两位可也是户部的呢,户部左侍郎动了军需,他们有没有动军需,谁知道呢?
而且,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户部左侍郎好像是陈王的人?
康王的眼眸亮了起来,救不了潘荣,用他换户部大洗牌也不错。
潘府,潘荣看完苏丞相和康王的回信,无力的瘫坐在地,他没想到军需的事情这么大,也没想到康王殿下居然果断的放弃了他……他可是康王一脉最忠于康王的了。
潘荣想着,不禁捏紧了信纸,眼眸里尽是不甘,但,苏丞相他们说的不错,他还有家人,他不能沦落到夷族的地步。
……昭武十年十二月二十日,前户部左侍郎潘荣贪墨军需证据确凿,被下大狱,判十二月二十三日斩首示众,判同日,潘氏夷族。
昭武十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晚,潘荣在狱中疯狂喊户部尚书和同僚救他,明明他们是同伙。
此言一出,潘荣和潘氏一族的判决被暂缓,大理寺深入调查户部,朝堂人心惶惶。
“哇哦。”
花都与蹲下仔细端详秦王殿下,真的,就,除了惊讶没有别的情绪了,而且这惊讶,好像也很敷衍的样子。
这是一个孩子听到朝堂风起云涌该有的反应吗?
顾丛嘉当然看出了花都与的不解,但是,先不说这些东西昭武帝都同他说过了,他知道的比花都与还清晰,再有,他们惶惶就惶惶呗,难不成他还能做什么让人心安定下来不成?拜托,他还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花夫子,你要是想做什么应该去找我爹。”
他眨了眨桃花眼,认真而严肃。
花都与目光有些奇异,他听说过卫城互市的主意是顾丛嘉提的,因为这件事陛下已经不知道几次不经意的夸赞过我儿聪慧了,但花都与并不相信一个自出生起就昏睡的孩子会有多大的才智,再想到秦王殿下的圣宠,他就觉得这个消息八成是陛下为了给秦王殿下一个好名声而说的。
不仅是他,朝中不少人都这么想……古往今来,神童是多,但哪有昏睡两年多的孩子想出这种可实施性很高的政策的?
但,头顶那位又铁了心的说这是秦王殿下想的,就连吴武将军也串好了词,所以,朝臣也只能顺从上意夸赞秦王聪慧。
至于是不是真的,他们心里心知肚明就行,反正秦王殿下名声是有了,陛下也满意。
但现在,花都与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有点不一般。
他笑眯眯的,目光和煦:“小九,我今天是想带你出来玩的,已经和你父亲说过了啊。”
昭武帝最近很忙,顾丛嘉又在宫里呆的有点无聊,此时,花都与又请缨带着顾丛嘉感受一下民间的过节气氛,经过昭武帝同意,顾丛嘉就这么水灵灵的出来玩了。
虽然现在朝堂风声鹤唳,但这又跟他一个小孩有什么关系?
顾丛嘉毫不心虚的想着,但出来以后,他就有点后悔,花都与这老头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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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的这条街最里面就是户部尚书府啊,而且路上还不停说着最近的朝堂之事,演都不演一下的。
顾丛嘉看着他,行,为了配合你,问一下,你还不承认,不承认那就别说了。
他扬起笑容,“好啊,那我们就去玩吧,只是我不想走这条路,不怎么热闹,我想去东巷,据说那里有很多摊贩,还有杂技,我想去看。”
“刚好涨见识,回去和爹说。”
花都与渐渐站起身来,目光微妙,“行,那我们就走吧。”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府邸,“少爷,花,花夫子,传信说他们去东巷了。”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屋内的人眉眼清俊,气质温和,翩翩公子莫不如是。
但他说出的话可不是那么翩翩公子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他说着,直接跑了起来。
“哎,少爷,少爷你等等我。”
小厮便说着,也跟着跑了出去。
户部尚书家的长子和户部尚书听见这声音,沉闷的心情都轻松了一点,都微微笑了起来,他们家老小还是这么活泼。
但随即心里又沉重了起来,扯上军需二字真不是开玩笑的,虽然说现在大理寺还在调查,他们家也没有像潘荣府上被封禁,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但,没有消息才是最害怕的,尤其,户部左侍郎还是陈王殿下的人……现在谁不盯着户部,这可是掌管天下财政之地,户部尚书,那已经是二品大员了。
几位王爷能不盯着吗?
距离潘荣说出那番话已经过了三天了,这三天来,户部所有人头上像是悬着一把剑,惴惴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剑就落地了,带着他们的项上人头和全家性命一起。
尤其,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家二少爷,金源跑着,面色有些凝重的想着,他父亲和大哥都不和他说什么,但他还能猜不到吗?
好歹他也在明正书院求学了那么多年,还是会看时局的。
户部就三位主管官员,能在某些事情上动手脚,户部左侍郎是康王的人,被证实贪墨军需下台,户部右侍郎是陈王的人,虽被潘荣牵扯,但身后站着陈王,不一定有事,那么,只剩下权力最大的户部尚书了,寒门出身,背后并无依仗,这是多好弄的一个软柿子啊。
26.六子夺嫡(6)
金源想着,眼底闪过讥讽,不由得跑的更快了些。
今日是夫子帮忙搭线,他才能接触到这位圣眷深厚的秦王殿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夫子改了主意,和秦王殿下去往东巷了,但这次机会显然是不能错过的,他需要这位的庇护,或者说这位圣眷深厚殿下背后的庇护。
另一边,已经到达东巷顾丛嘉止住了脚步,不禁睁大了眼,为眼前这一幕……虽然他是胎穿的,但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古代的繁华和热闹。
临近元旦,东巷摊贩多,人也多,熙熙攘攘,也有顾丛嘉所说的杂技在表演,一堆人在那兴致勃勃的看着,显然,他们过的很安稳,平凡而幸福。
虽然朝臣们惶惶不安,但民间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顾丛嘉桃花眼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是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在脑子里。
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他的父皇,昭武帝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
花都与摇了摇牵着的小手,“进去吗?”
顾丛嘉嗯了一声,被明和抱起,随着人流,左看看右盼盼,捏糖人的摊子,古代是这么捏的吗?小饰品摊,古朴又精致……桃花眼中闪烁着对这一切的好奇。
他还没看完,突然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糖人挡在他眼前,顾丛嘉眨了眨眼,还没拿到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将糖人这个移回去了,“他还小,吃不得这个。”
听着熟悉的,平静的语气,顾丛嘉惊喜的转头,“爹!”
他在明和怀里伸出手,很明显,想要昭武帝抱他,昭武帝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
诶,一下子视野就宽阔了许多,顾丛嘉满意的想着,明和十几岁的年纪,在个高能高到哪里去,但昭武帝就不一样了,习武之人,身高体长,胸膛也宽阔,总之,就是很安心很快乐。
顾丛嘉很难形容突然看见昭武帝的心情,但就觉得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天朗气清,周边摊贩卖的东西好像都非常物美价廉。
昭武帝能感知到顾丛嘉的快乐,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周身的气息和缓了不少。
但纵然如此,也没打消花都与和给顾丛嘉递糖人的人的震惊,花都与看着昭武帝出现,拒绝糖人,抱住顾丛嘉,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世俗讲究严父慈母,世间父亲一般都是严肃的,少有这般,这般……花都与没想到怎么形容,但对于顾丛嘉的圣宠有了一个新的概念。
他只是愣神了一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非常克制的行了一礼。
昭武帝看了一眼,不再关注。
此刻终于探听到秦王殿下出宫,来到东巷的消息,迅速赶来东巷,并买一个糖人准备和上司好好谈谈,联络联络感情,代表宋氏献上忠诚的宋章:“!!!”
晴天霹雳!三四岁不是应该能吃糖的吗?!也就是说,他不仅给不能吃糖的秦王殿下送了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糖人,还好死不死的被人家家长给看到了。
虽然震撼且快碎了,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人来人往的东巷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解决一个问题,看着对他并不在乎的甚至可能因为给幼小的秦王殿下送糖人觉得有害秦王身体之故对他有些意见的陛下,宋章第一时间找到了突破口:“这位小公子,我是宋章,家居蒲城,想请您吃顿饭,不知可否赏脸?”
顾丛嘉脑袋转了回来,看了看宋章,唇角的微笑还没下去,“好呀。”
花都与在一旁听着,目光古怪,一边想,这个小子是怎么敢直接略过陛下去问秦王的?又想,秦王殿下居然还真的敢直接下决定,陛下居然没意见?!
好吧,陛下确实没意见。因为他并没有打算去,重新将顾丛嘉交由明和抱着,看着他们走远,昭武帝平静开口:“陪我走走?”
“我的荣幸。”花都与声音低沉严肃了不少,显然他知道昭武帝要说什么了。
之前和陛下已经做过交易,但现在还将顾丛嘉拉出来且目的明确的前往尚书府是他的不对,但,“金源是我的学生。”
“小九不是你的学生吗?”
他们从东巷出来,这边临近溪湖,清静而冷清,昭武帝反问,语气中的凉意清晰可见。
因为花都与是老臣且遵循正统,也就是坚定的支持过昭武帝登基,所以昭武帝一直对花都与挺好,除了强行下令让花都与担任顾丛嘉夫子之外,没有强迫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做过什么。
他感念这位大儒的支持,让他当初登基容易了不少,一直以来说话虽然也冷淡,但那也只是他从来如此,现在,昭武帝有些生气,嗓音中的冷意轻易可辨,他问。
哪怕花都与担任顾丛嘉夫子是交易,但花都与自己也答应了,这个事实已然成立,顾丛嘉难道不算是他的学生吗?
花都与有些语塞,“我只是想让金源和秦王殿下见上一面,并不是想做什么……”
“是没有想做什么,还是丛嘉聪慧导致你做不了什么,你清楚。最开始,你是想把小九带去金府的。”
“小九的聪慧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改了主意,不打算硬凑他们,让小九去金府,而是让金源来见小九,自己想办法打动小九,为金成说话……是,这些东西对于小九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朕想看到的是出于小九内心自己做的决定,并没有他人的影响。”
昭武帝道,漆黑的眼眸里是洞悉一切的平静,如深海,看着花都与。
他不能容忍花都与一次又一次因为其他学生家里出事就要找小九帮忙,小九并没有这个义务。
想帮或者不帮都应该小九自己做主,而不是受他人影响。
察觉到昭武帝眼中清晰的冷意与警告,花都与:“金源,金源他擅算数,很有经商头脑。”
花都与有些磕绊,他就想让金源和顾丛嘉认识一下,顾丛嘉帮户部尚书金成过这个坎,金源帮秦王殿下管封地的银钱,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怎么在陛下口中这是太大的过错。
就算秦王封地有宋氏这种十分有钱,具有经商头脑的家族,但管钱的,总不能完全交由一方吧?
昭武帝看得出花都与的意思,但这个口不能开。
昭武帝:“你想要帮户部尚书怎么不来找朕求情,找小九?怎么,在你眼中朕还没有小九有用?”
花都与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也顾不得还在大街上,“臣万万没有这个心思,求陛下明鉴。”
昭武帝看着他,冷哼一声,“没有下次,花都与。”
“还有,作为小九免费的夫子,你当谨言慎行。”
“是。”
“陛下,那,金成……”
花都与有些犹豫的问道。
“他自有大理寺彻查,没有问题自然无事。”
昭武帝冷淡的落下一句,说完,昭武帝便走了,
留下花都与在原地叹气,他不是说这个啊,金成可能本身没有问题,但调查结果就不一定了,陛下一定听出来了,但,不打算管。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迂回找秦王殿下,而不找陛下的原因啊,因为陛下根本不插手六王夺嫡啊。
但这件事还真是他欠考虑了,真是久不入朝堂,教书把自己教傻了。
陛下少言寡语,冷淡至极,六王夺嫡到现在,从未多管,甚至隐隐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在,花都与看的心惊,这次把秦王殿下带出宫,明里暗里为户部尚书说情不只是因为金源是他的学生,他不忍心学生家破人亡。
还因为此任户部尚书,他知道,为人清廉又有些古板,他管钱没贪墨过,而且也有能力,在当初国库那么穷的情况下,支持了陛下亲征,但朝中的其他事情却没有很捉襟见肘。
你可以说军需是几大世家凑的,国库没怎么出过钱,但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昭武帝和世家达成默契的时候,刚开始出征的时候,几大世家可是谁都没出钱,那是纯靠国库。
再有,几位殿下监国是怎么发现国库空虚的,进而想到不能让陛下失望的……这些都是户部尚书打的配合。
他并不想让这么一个有能力的老臣被诬陷到下狱,先帝时期几位皇子夺嫡真的太惨烈了,那时候京城的天都是红的,现在看出陛下隐隐有放任的意思,他怎么能不心惊……他没有能力,救不了其他人,但近在咫尺的,能捞的,圣宠优渥的秦王殿下和他的学生金源,他还是想捞一下的。
但他光想着以秦王殿下的圣宠可以出言帮户部尚书一把,却没想过,陛下到底愿不愿意其他人利用秦王殿下,因为殿下的圣宠去接近,影响秦王,让他开口。
免费的夫子啊……花都与苦笑一声。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陛下的警告,试图影响秦王殿下的警告。
……周朝重礼,同样,夫子和学生之间也极尊礼数,学生需要向夫子交束脩以表示对夫子的尊重,但,昭武帝直接说了免费,这就相当于将花都与的面子扯下来,往地上踩。
没有下次!虽然这件事可能是两全其美,但昭武帝还是要惩治花都与,不惩治这件事就会有下一次。
昭武帝不接受每次花都与的学生出事,花都与都去找顾丛嘉帮忙,虽然顾丛嘉是亲王,又很得圣宠,花都与找他帮的忙大抵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花都与本身就是一个很看重学生,对学生很好的人。
但昭武帝并不接受这个解释,他不想要顾丛嘉被打扰,被请求帮忙,花都与看重的学生很多,顾丛嘉可能只是其中之一,但在昭武帝这,顾丛嘉是唯一。
其他人,昭武帝并不关心。
所以,昭武帝此次并没有给花都与留面子,他要一次直接断绝这个可能。
而且,这也是杀鸡儆猴,花都与这个老臣,担任顾丛嘉的夫子因为试图影响顾丛嘉都被昭武帝处置了,其他人要想利用顾丛嘉,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虽然秦王殿下的圣眷确实深厚,但他们也要想想,设计利用,利用完的后果。
虽然,昭武帝其实也看中了金源去帮顾丛嘉管封地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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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本身也打算找时间让金源和顾丛嘉接触的。
但这不是一码事,再说了,要不是昭武帝原本有这个打算,就凭花都与本来说要带顾丛嘉出来玩感受节日气氛,却把他带去了金府的行为,昭武帝就会认为花都与欺君,令其下狱。
所以,因为昭武帝原本就有的打算,虽然花都与被杀鸡儆猴,脸面没了,但他传递出去的消息并没有被昭武帝截断,甚至因为花都与现在不跟着顾丛嘉,不知道人在哪,昭武帝这边还给了消息。
他们去了福仙楼。
宋氏在京的酒楼,同样,声名远扬的老牌酒楼。
顾丛嘉和宋章面对面坐着,眼睛偷偷往那个糖人的方向瞄。
其实,顾丛嘉本来也没想吃来着,就是好奇看看糖人是怎么做的,但宋章刚刚把糖人递到他面前了诶,然后又因为昭武帝的拒绝没吃到嘴,这么一来一回,顾丛嘉就有点想吃了。
刚才在路上,顾丛嘉被其他摊子吸引了注意力,想吃的欲望转移,但现在坐在这,那糖人香甜的气味就一直在飘散,就,很想吃了。
终于忍不住了,他打算开口的时候,宋聪三两下接手了堂兄已经拿了一路的糖人,咔咔吃。
顾丛嘉看着他吃的很香的样子,有些期期艾艾:“其实,我可以吃一点的。”
勾起他想吃的欲望,现在这人还在这吃的很香,他更想吃了……
看着顾丛嘉这样,宋章眼眸中隐隐有些笑意,但他还是拒绝了,废话,那位明确说顾丛嘉吃不了,他还给顾丛嘉吃,明晃晃的抗旨,他是有几条命经得住抗啊?!
虽然这可能没那么严重,但陛下和殿下的事,宋章并不打算掺和,他还是很脆皮的,经不起那么大的风浪……
“公子,您想吃和老爷商量商量吧。”
顾丛嘉怏怏的应了声好,很快便打起精神,正襟端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章暗暗赞叹眼前之人的气度,虽然年岁小,但端坐之时从容不迫,气度沉稳,与陛下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澄澈清明,他坐在那,就是迎面而来的皇家风范。
“秦王殿下,我是蒲城宋氏第二十七代继任者,宋章,今代表宋氏在此投效于您。”
宋章暗暗赞叹了顾丛嘉的气度,但并没有耽误正事,他站起身来,面向顾丛嘉,行了一礼,站起身来,神色端正,目光认真 。
顾丛嘉静静的打量他,没开口。
一时间,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理由?”
过了一会,顾丛嘉开口,他并不是那种自信的认为只要家族或者人在他的管辖之地上,就一定会效忠于他。
在获得封地之时,昭武帝已经带着他分析了封地上的情况。
他自然知道,他封地的情况。
昭武帝疼他,给的封地自然很好,在全国的封地之中富饶程度都是数一数二的,更别说,现在还发现了一座银矿,更富饶了。
而在银矿没有被发现之前,封地的富饶很大程度都要依靠眼前之人的家族,蒲城宋氏,一个非常擅于经商的家族,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在士农工商的基础上,他们家族却世代经商,而且聚拢了那么大的财富,还没有被朝中之人找借口夺走,足以可见他们的实力和底蕴。
这样的一个家族,能因为来一个顶头上司而直接效忠?他不信。
宋章抬起头,对上了顾丛嘉清凌而平静的目光,他默默的再一次提高对顾丛嘉的评价,要知道,他们宋氏的效忠意味着什么,那是自此不会缺的银钱,足以让前头几位争储的王爷为之瞩目的财富。
但,秦王殿下却依然平静。
可能是因为那座银矿?也可能是因为陛下疼他,不缺钱?但又有谁会嫌钱多呢?
在这样的诱惑下,顾丛嘉依然端坐在那里,问理由。
宋章前头想的一切说辞被推翻,他说出了真话:“为求庇护,提高家族地位。”
没有谁会知道他们宋氏为了维持如今的地位付出了多少。
周朝律令,他们这样的世代经商的家族子弟是不被允许科举的。
当然,他们对当官其实兴趣也不大,但,他们需要一个庇护,宋氏赚的银两,层层盘剥下来只剩四成了,而且近年来,受到几位王爷夺嫡的影响,盘剥的更是过分。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成血包了。
本来在秦王受封之前,家族已经商量好了想要分散投资,寻求庇护的,但,这不恰好了嘛,刚商量好,他们便有了直属上司。
而宋章来京城,寻找机会了解秦王殿下,其实就在比对,是直接全投秦王,还是偷偷的分散投资,顶多秦王殿下多一点,其他殿下少一点。
毕竟,秦王殿下到底也是他们的直属上司。
“胆子真大。”
顾丛嘉评价,就这么把他们家族挑选的计划赤裸裸的讲给他听,不怕他动怒吗?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哪能轮得到他们挑?!
27.六子夺嫡(7)
宋章微微笑道,“自然是知道殿下不是那种轻易动怒的人才说的。”
顾丛嘉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侧眸看了一眼明和,明和递给了宋章一块令牌,花纹古朴繁复,上面是篆刻的秦字,代表秦王。
宋章躬身,双手接过,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臣属关系正式确立。
在这小小的包厢里,史书记载的知人善用的明文帝和著名经济暗部首领宋章走向他们的历史轨迹。
宋家忠于秦王,而他们也获得来自秦王的庇护。
这令牌是一次性的,向外界昭告,自此,宋家被秦王庇护,其他盘剥宋氏的官员该收手了。
“你说你是宋氏此代的继任者?”
看见宋章接过令牌,顾丛嘉喝了口水,问。
“是。”
宋章眼里含笑,已经猜到了顾丛嘉想让他做什么,无非就是交给他一个任务,看看他以及宋氏的能耐,想到这位的情况,宋章猜这任务应该是清查封地的银账。
虽然秦王才册封不久,但册封的时间点妙啊,在过年前不久,那今年的银账肯定就是要给的,他们不可能对这个以弱龄封王的殿下有任何不敬。
周朝规定,封地的一年税收会分为两份,一份是给朝廷的税收,一份是给王爷的银账。
故而,一个富裕的封地才那么重要,毕竟,只要封地富裕,一年的税收哪怕分一半也还会有很多,这都是钱啊!
这当然是需要人去整理的。
“那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听到这句话,宋章眼里的笑意更浓,与他预想的一模一样,他没说话,静候秦王的下一句。
“听说你们宋家很会经商,互市已经建好了,我在那有一份抽成,你去试试吧。”
顾丛嘉很轻描淡写,言简意赅,让宋章找更多的商户去往互市贩卖,而且管理好互市,这毕竟是抽成,互市好了,顾丛嘉才能更有钱。
但宋章已经不复刚才从容淡然的模样。
他愕然道:“您说的是卫城新建的互市吗?”
“难道还有别的新建成的互市吗?”顾丛嘉反问。
宋章神色激动了起来,关于这卫城互市的事,早就有消息隐隐约约传出来,听说是同草原那边交易,而且是朝廷明令可以定高价物品的地方,只要能卖出去,定多高的价钱朝廷都不会管。
这简直是专业对口啊,他们宋家不就是专门经商的嘛,但之前一直没找到渠道进入互市。
因为,这个互市据说是苏丞相那边出资建的,他们宋家又隶属于秦王,所以,这就尬住了。
但现在,“多谢殿下给机会,属下会好好把握的。”
宋章行了一个标准的下臣之礼。
虽然是去帮秦王殿下建设管理互市,用宋氏的人脉寻来更多的商户,但他们宋家也能借此机会进入互市啊!
顾丛嘉看着他那么激动的样子,良心有点痛,好心提醒:“别急着高兴,互市是建成了,但草原那边不一定愿意花那么多钱,还有中原这边,不知道会有多少商户愿意去,卖的东西质量怎么样……互市才是初期建设啊。”
互市里有一个最低价,没有最高价,也就是商品只能往高了卖,是有可能卖不出去的,这是存在风险的。
还有商户问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跋山涉水去往边疆城市,毕竟,路不好走,而且那是同草原交易啊,虽然说到时候肯定有兵士巡守,但摸不准到时候会有人一个发疯直接杀人呢,命只有一条,到时兵士到的时候人都没了。
再有就是,都给草原那边定了那么高的价,要是有人卖瑕疵品,那周朝的面子不仅没了,还可能直接引发冲突。
这桩桩件件,都是问题。
简单来说,卫城互市现在只有苏丞相出资修的平整的路和适合交易的建筑,但没人,没管理条例,没有历史可借鉴遵循,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摸索。
让宋章去,看重的就是他们家族世代经商的人脉和底蕴,虽然也给了宋氏进入互市的份额,但等到互市彻底开始交易还需要很多准备呢,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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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宋章过去就纯纯出钱出力,他这么认真的感谢他,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顾丛嘉心想,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说宋章不用去了。
宋章眸色一闪,微笑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目送宋章出去,顾丛嘉短促的嗤笑了一声,刚才说完话还站在那等呢,难道他以为自己会把封地的那部分银账也交给他吗?
异想天开!
昭武帝在封他为王的时候已经告诉了他,王爷在封地会有什么权利。
他当时很好奇的问过,为什么王爷竟然还能从税收里拿钱。
昭武帝背对着他,意味深长的四个字:“挟制世族。”
周朝现有的疆域,不少地方都是世族的祖地,他们在当地有着皇帝难以想象的掌控力,军政,一地税收等等,他们都有能力插手。
为了扼制这种情况,周朝第七位皇帝,景祐帝开启了诸子分封的时代,分封诸子为王,给予封地。
那么封地的一部分权力会直接交于诸王,尤其一地税收,一分为二,给予诸王一部分,那么诸王一定会牢牢查清税收,不会放过一分一厘,毕竟,要是账不清楚,那他们的钱就很可能少了啊!
人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最大的努力,且坚持不懈。
故此,世家做账的税收时代彻底成为历史。
虽然很多地方的富裕是依赖于当地世族,他们付出那么多想贪墨一部分合情合理,但,这天下,到底是顾家的。
帝王不会容许税收那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做账。
基于此,顾丛嘉也绝不会让宋氏之人管理他封地的银账。
废话,本来就是为了挟制世族而给的银账,要让当地世族来管,到时候鬼知道封地一年税收是多少钱啊?!
顾丛嘉是个俗人,他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的。
虽然他没有外家支持,去管理银账,但他好歹是个王爷,而且是一个备受圣宠的王爷,他亲爱的父皇不会让他缺人用的。
顾丛嘉有这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