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哥,请用!》
3. Chapter 3
毫无疑问,伏黑惠的外形非常优越——清瘦修长的身形、冷淡神秘的气质、再加上那张清秀帅气的酷哥脸,难怪他虽然独来独往,并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却还是能够成为浦见东中学的风云人物。
除了因为他是不良少年们尊敬的“伏黑哥”之外,恐怕也和他这张好看的脸脱不开干系。
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关注他呢?
孤江藏夏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赖,但他总低着头,过长的刘海能遮住半张脸,上下学的途中也几乎是把黑色口罩焊死在了脸上——所以,按理来说,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的长相,坐在他后面的伏黑惠就更不可能了。而且,伏黑惠和他同为男生,怎么也不会被他的长相所吸引。
可如果不是长相的话,孤江藏夏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人关注的地方。
——他首先排除了伏黑惠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可能性,毕竟他这个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天方夜谭的故事听一听就好,不能指望它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后,孤江藏夏又在心里严苛地审视了自己一番——学习成绩平平无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性格沉默孤僻,在学校里完全是个边缘地带的透明人;琵琶琴技固然厉害,但伏黑惠又不是器乐社的成员,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对他感兴趣?
综上所述,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一定是他哪里不小心惹到了伏黑惠!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头顶忽然响起了伏黑惠冷淡的声音。
孤江藏夏猛然回过神来,便看到居高临下、逆光而立的刺猬头少年微皱起眉头,表情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那双隐没在阴影中的碧绿眼眸幽幽地泛光,像只进入狩猎状态的荒原之狼——总而言之,非常凶恶。
黑发少年不自觉地蜷缩了下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他急匆匆移开目光,声线紧绷,“没、没有。”
视线垂下之后,看到伏黑惠脚上那双黑色运动鞋上显眼的灰色脚印,孤江藏夏顿时一阵心虚,“……伏、伏黑同学,谢谢你刚才帮我挡下足球,我帮你擦一下鞋子吧!”
语毕,他抖着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正准备去擦鞋,但一只修长的手却忽然从他手中拿走了纸巾。
下一秒,站在他面前的刺猬头少年就半蹲下来,语气淡淡地说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擦吧。”
孤江藏夏:“……”
——不,不麻烦,毕竟这本来就是他踩的,他只是在赎罪而已。
但让他主动去跟伏黑惠抢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于是他只能趁着伏黑惠的目光落在黑色运动鞋上的时候,偷偷地看了对方一眼——蹲下来后,伏黑惠身上散发的压迫感消减了不少,孤江藏夏这才注意到伏黑惠的眼睫毛很长,垂下眼睑的时候就显得更加浓密纤长了。
忽然,那对宛如蝶翼的眼睫扑扇了下,被掩藏在下面的绿眸直勾勾地看了过来,那双剔透的眼瞳上倒映出了黑发少年的面容。
孤江藏夏立刻伸出双手掌心摊开朝上,毕恭毕敬地说道:“请交给我来处理吧。”
伏黑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
孤江藏夏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也冷静下来了。
——不管伏黑惠是不是因为开学那天被他意外撞见和校外的小混混打架于是准备把他灭口,所以才会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确认伏黑惠是否就是那个“幽灵”。
但愿只是他的错觉。
要是真的被伏黑惠盯上,跟他同班坐在他前排且还是个体能废物的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啊!
孤江藏夏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到操场,远远便看到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了足球场边,呐喊加油的声音冲破云霄,“加油啊——伏黑哥!让一班的人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绿茵场上的刺猬头少年面无表情,脚下带着足球,像一阵飓风刮过中场,直奔敌军大门而去。
孤江藏夏驻足望着那道身影,心想,看来伏黑哥是因为刚才那令人惊艳的凌空一踢而被班里的男生们拉到足球场上当王牌了。
“嘟——”哨声响起,踢进了一球的刺猬头少年转过身,敏捷地躲开了想要和他击掌庆祝的队友,然后抬眸直直望向足球场外。
虽然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孤江藏夏却觉得好像和那双翡翠般的绿眸隔空对视了。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说起来,他们今天对视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多、时间也有点长了?
他记得,有个心理学家曾经提出过一个定律叫做“对视八秒定律”——如果两个人对视超过八秒,那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坠入爱河。
孤江藏夏:“……”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快点住脑!!!
他转头毫不犹豫地奔向台阶,坐下之后,立刻双手抱膝将发烫的脸埋进了大腿间。
——所以说,就算是为了避免跟人交谈,也不要戴着耳机听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然脑子会坏掉!
孤江藏夏暗暗告诫了自己一番,清空脑海里面多余的念头之后,便戴上耳机继续听起了尚待打磨的琵琶曲。
幸而,接下来直到体育课结束,都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
虽然说是要确认伏黑惠是否就是那个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幽灵”,但孤江藏夏其实也没什么头绪。
直到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前排有个女孩子正对着文具盒内侧镶嵌的镜子补妆,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可以买一个带镜子的文具盒偷偷观察后方的伏黑惠,进行反向视奸。
得到了启发的孤江藏夏长舒一口气,然后继续专心地写作业。
他习惯在学校写完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这样一来等回到家,他就能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练琴。
这天是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以后,孤江藏夏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他虽然报名了学校的器乐社弦乐部,但因为学校并不强制性要求所有学生都要参加社团活动,器乐社的管理也很松散,所以他一直都维持着最低的出勤率,每周二和周四才会背着装有琵琶的琴盒前往器乐社参加部活——即,待在部活教室的角落沉浸式练琴。
就算妈妈希望他能像哥哥姐姐一样成为社团里面的活跃分子,他也无法满足她的要求,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孤江藏夏戴上黑色的口罩,背着书包站起身来,与呼朋唤友笑闹着要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擦肩而过。
*****
买好新的文具盒后,孤江藏夏从文具店里出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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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了单肩背着书包的刺猬头少年,对方正侧过头和一个气质温柔、容貌秀美的棕发女生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伏黑惠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孤江藏夏浑身一激灵,立刻转身装作没看到他,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
——只是多看了一眼,伏黑哥怎么就发现他了?这位不良战神身上难道是装了什么雷达吗?太恐怖了!
站在原地的伏黑惠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微微抽搐,“……”
“惠,你在看什么?表情很奇怪哦。”伏黑津美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是认识的人吗?”
伏黑惠:“……嗯,是个笨蛋,不用管他。不是说文具袋坏了,要买个新的文具盒吗?进去挑吧,我在这里等你。”
伏黑津美纪轻笑道:“好。”
不一会儿,她便拎着袋子出来了。
伏黑惠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袋子,和孤江藏夏刚才拎在手上的袋子一模一样,所以,他买了什么?
伏黑津美纪以为他是好奇,便献宝似的将文具盒拿了出来,“看——带镜子的,这样就不用担心忘带折叠镜怎么办了。”
伏黑惠:“……那挺好的。”
他万万没想到,过了两天,周一上学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孤江藏夏的课桌上看到了同款但不同色的文具盒。
孤江藏夏肯定不是为了补妆或者整理发型,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伏黑惠盯着前排的那道背影,微眯起绿眸。
一个答案浮现在了他的心里。
*****
第一堂课结束,孤江藏夏调整好了文具盒里镜子的角度,趴卧在课桌上,紧张兮兮地开始了第一次反向视奸——天照大神保佑他千万不要被伏黑哥发现……
然而,心里的祈祷词还没有默念完毕,他就在镜子里面与一双平静无澜的绿眸对视了。
孤江藏夏:“……”
他猛然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数了六十秒,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镶嵌在文具盒里的镜子——事与愿违,镜子里面的那双碧绿眼眸再一次锁定了他。
孤江藏夏抬手“啪!”地一下阖上了文具盒,然后把脸埋进了臂弯。
——不敢睁开眼睛,希望是我的幻觉……不,这一定只是巧合罢了!不能仅凭这一点就认定伏黑惠是那个“幽灵”!还得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孤江藏夏时不时就会在文具盒的镜子里面和身后的刺猬头少年对视。
有一次因为心慌撞掉了橡皮擦,刚准备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拿着橡皮擦递了过来;装作去上厕所,在走出教室之后偷偷扒着门缝杀个回马枪,结果又与伏黑惠对上了视线——伏黑哥的视线,简直无处不在!
如此高的频率,就算孤江藏夏想要洗脑自己一切只是巧合也做不到。
尤其是在第二天重复了一遍昨天的流程,却发现结果毫无变化之后,就算他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了——伏黑惠99%就是那个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幽灵”,之所以保留1%的概率,一则是因为他的严谨,二则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怀抱着一丝渺小的希望。
反正,只要他不去问伏黑惠,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接下来一定要远离伏黑惠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在暗中观察自己。
4. Chapter 4
挂在教室墙壁上的时钟显示当前时间是15:25的时候,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任课老师宣布下课之后,教室里的学生们便飞快地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东西,孤江藏夏自然也不例外。
他戴好黑色的口罩,然后背上书包拎起琴盒,跟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期间没敢回一次头,生怕和坐在自己后面的刺猬头少年再来一次深情对视。
孤江藏夏心下哀叹,今天可是周二,所以就算他觉得天要塌了,也得按时参加器乐社的部活,就像那些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准时出勤打卡的可怜社畜一样——可恶,为什么他都还没有踏入社会,就已经提前有了这种感受?
离开教学楼,穿过横贯庭院的长廊便来到了各个社团进行部活的综合楼,这里同时也是美术教室、书法教室和视听教室所在的地方。
作为浦见东中学人员规模最大的社团,器乐社内部分为弦乐部、管乐部和打击乐部,占据了综合楼整整一层楼的部活教室——如果遇到需要参加社团比赛或者校园祭活动的时候,指导老师还会帮忙申请使用学校的礼堂进行排练,待遇可以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器乐社的每一个部门都分为A组、B组和C组,三组人员分开训练。
A组成员相当于运动社团里的正选队员,也是参加比赛、为校争光的主力军;B组成员则是有意加入A组但却因实力不济被筛下来的候补队员;C组成员就完全是兴趣所致的初学者们以及孤江藏夏这种明明琴技高超却对出风头毫无兴趣的摸鱼达人。
孤江藏夏心事重重地踏进了弦乐部C组所属的部活教室,将书包塞进贴着自己名字的储物柜之后,便习以为常地在角落的琴凳上落座。
然后,他打开琴盒,取出了静静放置在其中的五弦琵琶——细长的琴颈、半圆梨形的音箱,琴面有两个对称的弯月形出音孔,腹板中央还绘制着葛饰北斋的传世名作《神奈川冲·浪里》,造型十分典雅。整木挖制的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连一点磕碰痕迹都没有,足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这是他的父亲孤江千里亲手所做的五弦琵琶,所有的用材皆属上乘,再加上孤江千里修炼了二十八年的高超制琴技术,这把琵琶的品质无疑远高于市售的那些流水线产物。
孤江藏夏将半圆梨形的琴身横抱在怀里之时,脑海里所有纷杂的念头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他双目微合,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拿着扇形的拨子,动作利落地一扫,清脆明亮的乐声响起,宛如裂帛。
*****
沉浸在练琴当中,一个半小时的部活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孤江藏夏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发烫,腕部也有些酸胀。
他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环顾四周,不出意外地发现整个部活教室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练琴练得过于投入,完全没注意到C组的其他部员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要是被希望他能在器乐社里交到朋友的妈妈知道肯定少不得一顿念叨……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来参加社团活动也不是为了交朋友。
琴声停歇之后,仅剩一人的部活教室便显得尤为空旷。
天边乌金西坠,瑰丽的晚霞将眼前这扇平平无奇的窗户装点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孤江藏夏起身将怀中的琵琶放在琴凳上面,然后走到窗户旁边站定。
他一边做手操舒缓手部酸胀的肌肉和神经、一边欣赏天际的流云夕阳,惬意地独享这一刻的宁静。
做完手操,孤江藏夏将五弦琵琶收回琴盒,又重新戴好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的黑色口罩,然后拎着琴盒走到自己的储物柜旁边从中取出书包。
时间不早,该回家了——再不回家吃晚饭,就要赶不上八点的直播了。
孤江藏夏关好部活教室的大门,往楼梯走的时候,敏锐地听到了一阵急躁杂乱的琵琶乐声。
他微微驻足,抬眸看向传来这道声音的部活教室,门口的铭牌上镌刻着“弦乐部—A组”的字样。
整个弦乐部A组也就只有三个琵琶演奏者。
孤江藏夏虽然并没有跟那三人说过一句话,但他已经能够分辨出他们的琴声都是什么音色了——毕竟,每周都有两天会路过A组的部活教室,对于耳力敏锐的孤江藏夏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熟悉他们的琴声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这样心浮气躁可不行啊,星野同学。
但,想是一回事,孤江藏夏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于是在停顿了几秒种后,他便继续往楼梯口走了。
*****
“我回来了……”黑发少年有气无力地推门而入,紧接着他鼻尖微微一动,精神也随之一振。
“欢迎回家,藏夏,今晚做了你喜欢吃的鳗鱼饭。”穿着围裙的孤江千里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我闻到了。”孤江藏夏迅速地在玄关换好了拖鞋,然后“噔噔噔”跑上楼,准备先把书包和琴盒放回卧室。
“慢一点跑,小心别摔了。顺便也喊一下冬华和春斗,准备开饭了。”孤江千里嘱咐了一句,听到孤江藏夏应声,便放心地回了厨房。
回卧室放好了书包和琴盒,扔掉一次性的黑色口罩之后,孤江藏夏便敲响了孤江春斗的房门,“哥哥,准备吃饭了。”
然而,房间里面无人应声,孤江藏夏只能走到孤江冬华的卧室门口,刚抬起手“咚咚”敲了两下房门,他就被一只手拽进了房间。
孤江藏夏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姐姐的脸已经怼到了面前,他忍不住微微后仰,“……太近了。”
孤江冬华松开了弟弟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藏夏,你一定要帮帮我!”
“……”孤江藏夏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广播剧的配乐我已经改好了,等下就能重新录制。”
“那太好了,不过我不是说这个。”孤江冬华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广播剧的另一个主角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说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轻易下海?是男人就要给少年漫配音!”
孤江冬华虽然是个高三学生,但她同时也是一名漫画家。
而她正在筹备的这部广播剧,就改编自她创作的耽美漫画——《足球部更衣室的桃色秘密》,这部漫画已经在她的个人网站上连载了将近三年,人气一直居高不下。在获得了足够的启动资金之后,她便准备将这部漫画改编成广播剧。
但为了节省开销,她邀请的配音演员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配音演员,或者干脆就是她从浪漫学园的配音社里面选拔的业余爱好者。
这样寒酸的阵容,让人不免怀疑这个草台班子气息满满的剧组会不会胎死腹中——所以一旦有了更好的机会,这个剧组会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盘膝坐在一旁的孤江春斗冷嗤一声,理智上他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但被放鸽子的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
而孤江冬华这时候也终于图穷匕见,“所以我现在急需找到一个新的配音演员,藏夏,你也知道羽生夏树这个角色的灵感来源于你,你愿不愿意……”
孤江藏夏毫不犹豫地说:“不要!”
——如果是面对外人的话,出于社恐的本能,他大概率是不会拒绝对方的请求。但对从出生认识到现在的哥哥和姐姐,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毕竟,要是不懂得拒绝这对非常擅长得寸进尺的龙凤胎兄姐,他的生活可是会变成水深火热的地狱!
“好无情哦……”孤江冬华语气哀怨,“但你的声线太特别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跟你有六七分像的配音演员。这周六就要开始第一期广播剧的录制了,想要在此之前找到合适的人选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啊!”
“为了姐姐,做出这点牺牲应该不算什么吧?我都已经下海了,你也眼一闭跳下来吧,哥哥会在海里接住你的。”孤江春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怂恿弟弟,甚至不惜以利相诱,“会给你开工资哦。”
孤江藏夏满脸无语地瞥了一眼哥哥,“……你是自己本来就想下海吧,我又不想用这个当做投名状进入CV行业。至于工资什么的,我也不需要。”
孤江春斗叹了口气道:“也对,毕竟Kozou主播人气那么高,赚得自然是盆满钵满,看不上姐姐发的微薄薪资也很正常。”
语毕,他忽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转头看向孤江冬华,“姐姐,不然就用这个来威胁他吧?要是不答应下海的话,就把Kozou的真实身份全网曝光。”
孤江藏夏瞪大眼睛:“喂——!!!”
孤江春斗:“哈哈,开玩笑而已,别害怕。”
孤江冬华:“怎么办?我竟然有点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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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江藏夏:“……该吃晚饭了,再不下楼的话,爸爸要杀上来了。”
孤江冬华忍不住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转移话题是吧?好了,不逗你玩了,我们下楼去吃饭吧。”
孤江藏夏闻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是逃过一劫了。
他迫不期待地离开孤江冬华的卧室,走在后面的龙凤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坏笑——每天逗一下弟弟,果然有益于身心健康。
*****
吃完晚饭,孤江藏夏洗了个澡,将湿漉漉的黑发吹到半干的状态之后,便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浴衣。
然后,他打开放在桌上的电脑,怀抱着一把五弦琵琶开始录制已经打磨完毕的琵琶曲。这把五弦琵琶跟他带去学校的那把不同,但同样都出自孤江千里之手。
等到录制完毕,再将琵琶曲的音频文件发送给姐姐之后,就差不多可以开始今天的直播了。
孤江藏夏在两年前创建了一个YouTube账号和推特账号,账号的ID来源于他真名罗马音的组合——从Kokou Zouka里面取用了“Kozou”这两个发音,其实也是因为他小时候居住在石山寺,而这个发音同时也含有“沙弥”的意思。不过,大概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个中缘由。
他通常会在自己的频道发布一些自创的琵琶曲和练琴视频,直播的内容也基本都是在练琴,很快就积攒了一批琵琶乐爱好者和手控。
而自从去年有人问他这么快的手速打游戏会不会很厉害,在他证明这么快的手速打游戏确实非常厉害之后,他的直播内容又增加了一项打游戏——当然,这是周末才有的娱乐活动。
虽然从不开麦说话,只用文字跟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交流,但Kozou的确算得上是宠粉的主播之一了。
孤江藏夏将摄像头对准了琵琶的腹板中央,确定镜头里面只会露出琵琶和自己的双手之后,便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刚直播了半个小时,孤江藏夏便听到了一连串“滴滴滴”的消息提示音——大概是姐姐已经收到了音频文件,听完之后正在给他吹彩虹屁吧?
毕竟,他的line账号上只有家人和唯一的朋友,而他唯一的朋友显然也不是这种话多的性格。
孤江藏夏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钟,他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人从外推开。
孤江冬华冲进来一把抱住孤江藏夏,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我刚听完你弹的新曲子!太好听了!莫非你真的是天才?”
孤江藏夏整个人直接红温了,下意识就开口道:“姐、姐姐,请不要这样,我还在直播……”
——对啊,他还在直播弹琴,怎么能开口说话?万一被学校里的同学听出来就彻底完蛋了!
孤江藏夏立刻谨慎地闭上了嘴,同时抬起手,将紧抱住自己的姐姐推远了点。
孤江冬华看了一眼还在运转的摄像头,“诶,是这样吗?真对不起啊,不过姐姐充满爱意和感激的亲吻你就给我好好地收下吧!”
语毕,她便哈哈笑着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黑发少年一人独自凌乱。
孤江藏夏瞥了一眼直播屏幕上的弹幕,基本都是哈哈大笑,还有人调侃“主播的姐姐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孤江藏夏:“……”
他伸出手,在键盘上面飞快地敲字:抱歉,今天要提前下播了。
【反正都已经暴露声音了,Kozou怎么还用文字跟我们交流?】
【本来以为Kozou是哑巴……原来不是啊,而且声音很好听,为什么不说话呢?】
关闭了直播间和摄像头之后,孤江藏夏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他抱着琵琶忧郁地叹了口气,十分后悔自己在直播之前竟然忘了锁上房门——但愿不会因此被人认出真实身份。
*****
而另一边——
宛如仙乐的琵琶曲忽然中断,正在编织手链的伏黑津美纪不由抬眸看向刺猬头少年,“今天的直播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伏黑惠“嗯”了一声,说道:“主播变成水煮虾游走了。”
伏黑津美纪:“???”
伏黑惠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笑意,“没什么,我放他的琵琶曲合集给你听吧。”
5.Chapter 5
伏黑惠熟练地打开了Kozou频道列表之中的琵琶曲合集,然后点击播放,泠泠泉水般的琴声在这间温馨整洁的公寓里面再次响起。
伏黑津美纪满意地低头继续编织手链,他则伸手从沙发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之前读到一半的纪实文学,翻到夹着金属书签的那一页开始阅读。
但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目逐渐放空,心神也随着宛转悠扬的琵琶曲陷入了回忆——他想起了自己发现Kozou这个账号的始末。
那是前年的七月,炎炎夏日蝉鸣不绝,只要离开空调房,不出十分钟整个人就会汗出如浆。而夏天一向也是咒灵井喷式滋生的季节,行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那些形貌可怖、令人作呕的怪物。
所以,但凡是个在职咒术师,就不会喜欢不得不连轴转祓除咒灵的夏天。
伏黑惠虽然还没有持证上岗,但也很讨厌这种到处都是咒灵的季节,再加上六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已经进入了尾声,期末考试即将到来,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哪怕他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他也不喜欢考试。
而就在伏黑惠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伏黑家——禅院家族的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
穿着一袭深色浴衣、外披羽织、脚踏木屐的老者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依旧精神矍铄,那具精壮高大的身躯即便是坐在伏黑家铺着浅绿色套罩的沙发上,仍然压迫感十足,让坐在对面的两个孩子紧张不已。
伏黑惠以拜托姐姐帮忙买冰棍为由,支开了伏黑津美纪。
他一个人应付禅院直毘人就足够了,津美纪只是个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不该被牵扯进这种麻烦。
禅院直毘人等到伏黑津美纪离开了家才开口,“我希望你能够回京都上初中。”
那双锐利鹰目含笑注视着满脸戒备的伏黑惠,“既然你不愿意回到禅院家族,那我们就各退一步——平时你可以和你的姐姐在外面居住,我会让人安排好你们的饮食起居,转学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但周末假期,你必须要来禅院家族的祖宅接受长老的指导。”
伏黑惠绷着脸说道:“我的监护人是五条悟。”
禅院直毘人抬手笑吟吟地捋了一把飘逸的胡须,“我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份上,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这件事。就算五条悟是你的监护人,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也在你本人。”
“更何况,论起血缘关系,我们才是亲人。你也不想一直麻烦五条悟这个外人吧?”
“而且,你难道不想变强吗?禅院家族对十种影法术的研究和文献记录可以说是整个咒术界最全面丰富的。所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惠君。”
禅院直毘人放下钓饵之后,便胸有成竹地离开了伏黑家,留下陷入沉思的伏黑惠。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几天之后,一个染着金发却在末端保留了原生的黑色、两耳打了多个耳洞的青年就找上门来,语气阴狠地威胁道:“京都可是我的地盘,你要是敢来的话,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刺猬头少年目光冷淡地看向神情高傲的青年,那副穿着黑色羽织和宽松浅袴的装扮让他瞬间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禅院直毘人的嫡子,禅院直哉。
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语气漠然地说道:“你哪位?”
金发青年闻言瞪大了眼尾上挑的眸子,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伏黑惠:“如果你把名字刻在头顶,那我勉强可以知道一下。”
在和禅院直哉不欢而散之后,被蠢人找茬的伏黑惠心情更差劲了。
那一晚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第二天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阴沉沉地去了学校。
临近放学的时候,一场暴雨忽然从天而降,但这一点也不耽误小学生们撤离学校的速度。
他们或是与朋友分享同一把伞、或是把书包顶在脑袋上挡雨、或是抛弃所有雨具选择痛快地淋一场雨,不一会儿,整个校园便安静了下来。
而作为当日轮值人员的伏黑惠则是留在教室里面不紧不慢地打扫完了卫生,然后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学校。
他总是有备无患地在书包里放一把折叠伞,自然无惧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在经过隔壁班的时候,刺猬头少年习惯性地往里面瞥了一眼,神情不由地一愣。
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年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在通电话,轻飘飘的声音像一缕雾气,“……嗯,伞借给别的同学了,所以要麻烦哥哥来学校接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响亮,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地明显,“你是笨蛋吗?又没带多余的伞,干嘛要借给别人?”
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年弱声弱气地说:“……对不起,其实对方有说想和我共用一把伞回家,因为正好同路,但是我拒绝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果断答应啊!难怪你这家伙小学都快毕业了还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么绝妙的时机都不懂得把握!”
“……还有两个学期才小学毕业。总之,快点来学校接我,等下会请你吃东西的。”
挂断电话之后,黑发少年似有所觉地看向教室门口,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他松了口气,抬手打开放在课桌上的琴盒取出琵琶,准备趁着哥哥抵达学校之前再练会儿琴。
伏黑惠背靠着墙壁,听着一墙之隔的教室里面传来的琵琶曲,曲声张弛有度,一时如同惊雷急雨,一时又似远山钟鸣、月下松涛。
他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这段时间内心积压的所有焦躁不安仿佛都被琴声洗涤干净了。
不一会儿,伏黑惠透过水汽朦胧的窗户,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高挑少年进了校门。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班上,等到琴声停歇,那对兄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抬脚离开了教室。
回到家后,伏黑惠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然后便给禅院直毘人发去了拒绝邀请的短信,顺便还把锅扣到了禅院直哉的头上。
除此之外,他也将这件事情全部告诉了五条悟,万一禅院直哉恼羞成怒来找麻烦的话,这道保险就能派上用场了。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但大概是过于兴奋,当天晚上,他又一次失眠了。
伏黑惠干脆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点开了YouTube,然后鬼使神差般地搜索了“琵琶”这一关键词——失眠的话,听一下琵琶曲应该就能平静入睡了吧?
跳转出来的页面上有许多可供播放的视频,但他瞬间就注意到了一个封面上左手持琴按弦、右手拿着扇形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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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频。
伏黑惠点击了播放视频,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立刻动了起来,蝴蝶一样飞舞在琴弦上。
而那颗位于左手食指掌指关节上的浅褐色小痣也清晰可见,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伏黑惠:“……”
——啊,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
“……惠?惠,你在想什么呢?书已经很久没翻页了哦。”伏黑津美纪笑吟吟地看着走神的刺猬头少年,语带调侃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姐姐不知道的心事吗?”
伏黑惠回过神来,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伏黑津美纪看得出来他有事瞒着自己,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抬手晃了晃自己刚刚编织好的手链,“怎么样?好看吗?”
伏黑惠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伏黑津美纪笑了笑,转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最近好像没见你去东京探望那位生病的同学了,他已经康复了吗?”
伏黑惠“嗯”了一声。
伏黑津美纪面露喜悦,“那真是太好了!”
但随后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我们明明上的是同一所学校,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要好的朋友?当时竟然还瞒着我跑去东京,还找借口说是和五条先生一起出门执行任务。”
伏黑惠:“……反正不是已经被你们拆穿了嘛。”
——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周六,刚从东京回到琦玉的自己甫一走进家门,面对的就是五条悟和津美纪的联合审问,他不禁心有余悸。
“惠……”伏黑津美纪神情若有所思地说:“该不会,那位同学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吧?毕竟,如果你们真的是朋友的话,你应该不会介意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伏黑惠只觉得心口仿佛中了一刀,他只能含糊其辞道:“以后有机会的话,会介绍给你。”
伏黑津美纪笑眯眯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刺猬头少年的肩膀,说道:要好好加油啊,惠,一直当斯托卡是没有前途的。好啦,该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语毕,棕发少女便进了盥洗室,洗漱的声音随后传来。
伏黑惠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如果在刚发现并关注了孤江藏夏的YouTube账号和推特账号的时候,他还可以坦坦荡荡地说一切都只是个美好的意外,自己绝对不是斯托卡,但现在……
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对孤江藏夏有些过分关注,但这绝对不是斯托卡行为!
只是作为一名粉丝对自己喜欢的主播的关心罢了!
但随后,伏黑惠又想到孤江藏夏这周一换了新的文具盒,还是和津美纪同款不同色带镜子的文具盒。
以他对孤江藏夏的了解,对方不会无缘不顾换这种文具盒,再结合这两天他们俩的频繁对视,一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孤江藏夏已经发现自己在暗中观察他,但暂时还不能确认,所以在查证这件事情。
毕竟,孤江藏夏又不可能突然对他感兴趣。
那家伙有点害怕他,恐怕躲他都还来不及。
思及此,伏黑惠不由撇了下嘴角。
至于吗?他又不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6.Chapter 6
周三的清晨,戴着黑色口罩的孤江藏夏跟随着人流走进了教室。
他畏惧人群,但同时又希望自己能够隐没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中,做一个无人关注的透明人——截至目前,他的计划还是相当成功,班里的同学们普遍都对他没什么印象,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属于是走出校门就不认识他的路人状态。就算提起他,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能以“那个阴沉沉的口罩男”作为代称。
孤江藏夏的目光飘向已经坐在座位上的刺猬头少年,心里默默地想,只除了某个莫名其妙的不良战神。
他真是想破了头都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关注自己?难道他们在初二的开学日之前有过什么交集吗?发型奇怪的家伙,脑回路莫非也比常人奇怪一些?
就在这时,伏黑惠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腹诽,抬眸瞥来一眼。
孤江藏夏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避开了与伏黑惠的视线交流,同时在心里默默地道歉:对不起,伏黑哥,不该偷偷说你发型奇怪。
但过了几秒钟,刺猬头少年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他好像在走神,目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孤江藏夏的脸上。
孤江藏夏身体僵硬,差点忍不住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吗?
难道是因为他戴了口罩?但戴口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日本罹患花粉过敏症的人群数量庞大,每年春天大街上随处可见戴口罩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就算没有得花粉过敏症,也有很多人为了疾病防疫、或者为了心理上的安全感而戴着装饰性口罩——就像孤江藏夏想通过遮挡住自己的面部,从而达到与他人保持距离感的目的。
但转念一想,孤江藏夏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毕竟他又不是第一天戴口罩了,天天都戴,就算一开始看得不习惯,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总该习惯了吧。
难道是想问他口罩的价格?
那他现在就可以告诉伏黑哥,他的口罩款式是超快适Black,买的5枚装,共计405円——虽说每周都要因此耗费至少405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口罩就相当于是他的铠甲,不戴就不敢出门,否则就算出门了也总觉得像是处在没穿内裤的真空状态,举手投足都不自在。如果说志村新八的本体是眼镜,那他的本体没准就是口罩了。
脑海里面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孤江藏夏的心情果然放松了不少。
他落座摘下脸上的黑色口罩,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就将便当盒放进抽屉,紧接着又从书包里面取出第一堂课所需的课本——所幸,不一会儿,他便感觉落在自己背部的那道灼热视线消失了。
孤江藏夏顿时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他更坚定了要远离伏黑惠的心。
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可怕,虽然话不多表情也少,可被他如影随形地注视着,却有一种像是被蛛丝禁锢的错觉——其实和伏黑惠当了半个多月的前后桌,孤江藏夏平心而论,不得不承认伏黑惠确实是个非常棒的邻座同学。
虽然他对伏黑惠的初印象是不好相处、脾气暴躁的不良战神,但实际相处下来,对方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揍人,情绪也相当稳定。
除此之外,他还能列举出伏黑惠的很多优点:比如讲卫生爱干净,不像同龄的很多男生一样邋里邋遢,伏黑惠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甚至还会有洗衣液的淡淡香气飘过;又比如安静话少,再加上他的不良威名远扬,课间休息时间同班的男生就算想要打闹,也会刻意避开伏黑惠的座位,这就导致坐在前面的自己也跟着受益匪浅;再比如从不麻烦他人,不会仗着武力值高就使唤坐在附近的同学跑腿或者帮忙写作业等等。
一言蔽之,作为一个邻座,伏黑惠简直太完美了。
孤江藏夏心里默默地垂泪,如果伏黑哥不会莫名其妙地关注他就好了……再多的优点都无法抵消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恐惧,所以,就算他想要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
但现实非常残酷。
虽然孤江藏夏从小就很擅长捉迷藏,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性格安静、非常耐得住寂寞的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陪他玩捉迷藏的龙凤胎兄姐总是会在寻找他的途中就溜号去做别的事情,等到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终于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可怜的弟弟要找的时候,时间通常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幸好他们玩捉迷藏的地点一般都在家里,这才没有发生弟弟丢失的惨案。
可这份源自童年的经验,显然不能应对当前的问题。
因为他和伏黑惠不仅是同班同学,甚至还是前后桌,伏黑惠只需随意一抬眼皮就能将他牢牢锁定在眸中——所以,除了午休时间之外,他根本躲不开那道来自背后的视线。就算是课间休息,他也不可能频繁地跑去厕所,万一被人注意到了,说不定还要嘲笑他尿频。
于是,这天的午休时间,孤江藏夏一边打开便当盒,一边思考该在哪里找个新的午休圣地。
一直以来他都是教室派,毕竟要是去食堂的话,可能就会面临被迫和陌生同学拼桌的窘境,而学校的庭院、操场、天台又往往是那些社交恐怖分子和校园情侣青睐的午休热门地点——综合考量下来,普通又安静的教室当然是他的最佳选择。
但问题是……
伏黑惠也是教室派啊!可恶,他不是校园风云人物吗?怎么不去庭院、操场或者天台?教室根本就不符合他的画风吧!
孤江藏夏不得不怀疑,要是继续沐浴在伏黑哥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下吃午餐的话,自己迟早会胃痛。
——所以,寻找新的午休圣地势在必行!就算在上课时间无法逃离伏黑哥的视野范围,至少也要保留午休时间的轻松自在!
*****
保温的便当盒打开之后,浓郁的香气传入鼻间。
孤江藏夏当即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今天的午餐上——两个对半切洒了海苔碎的溏心蛋、照烧鸡排、西蓝花、小番茄、煎豆腐、清炒时蔬、口蘑酿虾滑,最底下则是粒粒晶莹的米饭,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营养也丰盛的一顿午餐。除此之外,还有一杯鲜榨橙汁。
孤江藏夏不由地在心里赞美了一句,好香啊,爸爸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地好。
他伸出筷子正准备夹起一颗红彤彤的小番茄,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好香啊。”
下一秒,谷野伸之介的脸已经凑近放大出现在了眼前。
孤江藏夏下意识地微微后仰,跟谷野伸之介拉开距离,然后就见对方嬉皮笑脸地伸出筷子,飞快地从他的便当盒里面夹走了一颗口蘑酿虾滑,“孤江,你的便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介意让我也稍微尝一下吧?哇——果然很美味!这是你妈妈做的吗?手艺未免也太赞了,她要是开一家便当店,一定会很受欢迎!”
“……”孤江藏夏捏紧了手里的筷子,闷声说道:“这是我爸爸做的。”
“真的假的?你家里居然是爸爸做饭?”谷野伸之介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又夹了一颗口蘑酿虾滑,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这样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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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男人怎么能做这种家庭主妇才会干的事情?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膨胀的怒意几乎要让胸腔爆炸。
孤江藏夏想要张口呵斥谷野伸之介,让这个惹人嫌恶的家伙赶紧滚开,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恶,不能总是这么窝囊啊!
——总得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不然,他恐怕会继续蹬鼻子上脸!加油藏夏,不要害怕,伏黑哥也在这里,要是谷野伸之介真的敢揍你,那就直接摔到伏黑哥身上,来一招祸水东引!
孤江藏夏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耐住心中的怯意,抬眸直直地看向谷野伸之介,“谷野同学,我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吃我的便当。另外,也请你向我爸爸道歉。”
以往像云雾一样轻飘飘的声音此刻宛如绷紧的弦,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谷野伸之介闻言愣住了,他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观察着孤江藏夏的表情。
对于这个在初一的时候仅仅同班过一个学期的同学,他的了解其实并不算多,但他知道对方很好欺负——当日轮值不想打扫卫生,就算直接推给孤江藏夏,他也不会向老师告状,只会默默忍耐下来;故作亲密地揽住孤江藏夏的肩颈,要求他请一罐饮料,他也会乖乖地照办,占便宜简直不要太轻松!
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总是戴着黑色的口罩,被人喊作“阴沉沉的口罩男”,但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社恐,所谓的高冷只是他的保护色。
谷野伸之介看穿这一点后,便开始无所顾忌起来,但遗憾的是,没过多久,孤江藏夏就因病休学了——不过,幸运女神总是格外地眷顾他,兜兜转转,他们又分到了同一个班。
可是,孤江藏夏现在怎么敢反抗他了?
谷野伸之介沉下了脸,语带嘲讽地说:“不好意思啊,孤江,你的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家的蚊子叫得恐怕都比你大声。”
孤江藏夏气得喉头一哽:“你!”
谷野伸之介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感觉一道劲风“嗖!”地从额前掠过——是一支中性墨水圆珠笔,然后那支中性笔直直地插进了黑板。
留在教室午休的同学见状,顿时噤若寒蝉。
谷野伸之介瞳孔剧烈震颤,要是那支中性笔再偏一点,恐怕就要从他的太阳穴洞穿而过了。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耳朵聋了吗?他说他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吃他的便当,还要你向他的爸爸道歉。”
谷野伸之介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他神色惊恐地看向刺猬头少年,匆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赶紧缩着脖子逃离了教室。
“……”孤江藏夏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身后的不良战神,“谢、谢谢你,伏黑同学。”
“不用跟我道谢,我只是觉得他太吵了。”伏黑惠语气依旧淡漠,那双沉静的碧绿眼眸定定看了黑发少年几秒,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然后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了句,“啊,好像兔子。”
——很可怜的样子。
——明明应该同情,但不知为何,除了这份怜惜之外,还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里翻涌。
孤江藏夏愣了一下,“什么?”
“……”伏黑惠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快吃饭吧。便当要凉了。”
孤江藏夏连忙应了一声“是”,然后转头开始吃午餐。
——他可不想因为吵到伏黑哥,就被中性笔捅个对穿!明天中午一定不能留在教室吃午餐了!
7.Chapter 7
“哗啦啦——”
冰凉的水流从黑发少年的指缝间流淌而过,冲刷着便当盒的内壁,带走了残留的油污。
孤江藏夏站在洗手池旁,一边清洗便当盒,一边走神思考该给伏黑惠送点什么东西作为谢礼。
虽然伏黑惠说过不用跟他道谢,但孤江藏夏仔细一想,惊觉对方竟然已经帮过自己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在开学日当天,他被迫跟谷野伸之介交流,从谷野伸之介后面路过的伏黑惠让谷野伸之介不要挡在面前碍事,虽然伏黑惠未必是主观上想要帮他解围,但他确实因此受益。
第二次是在上周五的体育课上,伏黑惠提醒他刚跑完步不能立刻停下休息,不然会死翘翘,虽然这句话听起来疑似是在恐吓他,但总归也是为他着想;
第三次同样是在那节体育课上,伏黑惠挡下了砸向他的足球,让他避免了毁容流鼻血的悲惨结局。
第四次则是在今天的午休时间,伏黑惠又一次帮他制裁了谷野伸之介,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之恩。
除此之外,还有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碎小忙,比如说帮他捡掉落的橡皮擦之类的。
综上所述,伏黑哥真的是个非常完美的邻座,唯一的缺憾就是偏偏要关注他这个透明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世界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吗?
孤江藏夏在心里发出一声哀鸣,虽然很想远离伏黑惠,尽量减少与对方的接触,但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在经过了一番纠结之后,他还是决定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努力让做了好人好事的伏黑惠得到藏夏の恩返——这样一来,伏黑哥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帮助其他像自己一样需要救援的人。
总而言之,不能让任何一份善意遭到冷遇。
——不过,赠送的这份谢礼必须得拿捏好分寸,既不能过于昂贵,也不能显得廉价,还得要显示出这只是表达感谢的礼物,并不是想交朋友的意思……话说真的有这种礼物吗?而且,如果伏黑惠真的想要跟他交朋友,他拒绝得了吗?亦或者说,他想要拒绝吗?
虽然孤江藏夏一直都对交朋友这件事情不抱什么期待,也很擅长排解内心的寂寞,享受独自一人的宁静时光,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初中生——再过将近两个月才满十四岁的少年人,想交几个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跟他人深入交往成为朋友的契机,但都被孤江藏夏下意识地回避掉了。
就算是想要跟孤江藏夏成为朋友的人,在察觉到他回避的态度之后,这份心思很快也会淡去。
毕竟,日本这个国家的主流思想就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是个注重私人空间和距离感、甚至有些人情冷漠的社会。
因此,迄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个人打破了孤江藏夏构建的层层壁垒,成为了他唯一的朋友,含金量可想而知!
那么,伏黑惠会是他的第二个朋友吗?
——……等等!暂时还是不要考虑这种根本都还没影的事情!
——自知之明,人贵有自知之明啊!你怎么能笃定伏黑哥屡次帮忙是因为他想和你交朋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善!
孤江藏夏将清洗干净的便当盒放到洗手台上,然后抬起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被水流浸得冰凉的手让脸上的热度迅速降温,他呼出一口气,低声警告自己:“不要自恋、不要自恋……”
*****
片刻之后,孤江藏夏拿着便当盒回到了教室。在走进教室大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伏黑惠。
刺猬头少年此刻正闭着双眸趴在课桌上小憩,两条手臂交叠着垫在脸颊下面,手指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
孤江藏夏自己就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也很爱惜自己的手,因此他对于拥有一双干净又好看的手的人总会更多几分好感。
害怕伏黑惠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伏黑惠萌生好感。
忽然,那对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
孤江藏夏连忙收回了视线,落座之后,他将便当盒擦干塞进抽屉,然后取出一个午睡枕放在课桌上面,接着便戴上遮光眼罩,启动睡眠模式。
倦意涌了上来,脑海里面却仍然思绪万千。
到底要送什么?首先排除吃喝,毕竟他对伏黑惠不算了解,根本不知道对方忌口什么、喜好什么。
——话说回来,伏黑哥的发型在班里真是独树一帜,每天到底要抹多少发胶,才能保持这个发型?还有伏黑哥的那个睡姿,手臂被压迫久了真的不会发麻吗?
——不然就送发胶、遮光眼罩或者午睡枕当做谢礼,实用价值拉满,护手霜也可以考虑一下。
孤江藏夏在心里拟定好了几个合适的礼物选项之后,终于能够安心入眠。
下午15:25,放学铃声准时响起,因为今天没有值日,也不需要参加部活,孤江藏夏早早就离开了学校,前往自己常去的一家药妆店购买礼物——日本的药妆店除了药品、美妆品之外,还会售卖文具、零食、杂货和日用品。
途中,孤江藏夏打开手机,在家里的群聊发了条消息:我要去松本清买东西,有需要我帮忙带的吗?
很快,群里就跳出了回复。
[美嘉]:小熊摇头.GIF
[千里]:小熊摇头.GIF
[冬华]:防晒霜快用完了,拜托藏夏大人帮我带一瓶!
[春斗]:买点零食回来吧,家里的零食快吃完了。
孤江藏夏发了个小猫比OK手势的表情包,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一会儿,药妆店就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和哥哥姐姐想买的东西很快就都挑选好了,但他准备送给伏黑惠的礼物,却实在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样。
最终,孤江藏夏决定发胶、护手霜、午睡枕和遮光眼罩各买一样——发胶还特意挑选了店员倾情推荐的防脱护发美发的款式,可谓是贴心到了极点。
至于护手霜、午睡枕和遮光眼罩,因为他自己就有丰富的购买经验,所以就参考自己购买了同款护手霜以及同款但不同色的午睡枕和遮光眼罩。
没办法。
他已经无法第二次鼓起勇气找店员询问应该购买什么款式的护手霜、午睡枕和遮光眼罩了,热情的E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
礼物买好了,怎么送出去又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首先排除当着班里其他同学的面送礼这个选项,毕竟孤江藏夏一点都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
孤江藏夏决定明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趁着班里的同学还没抵达教室,偷偷将谢礼附上感谢信塞进伏黑惠的抽屉。
当天晚上,在结束了例行的直播练琴之后,黑发少年端坐在书桌前面,开始认真地写感谢信,期间因为手抖更换了好几张信纸。
终于,这最后一封完美的感谢信要写完了。
孤江藏夏屏住呼吸,落笔更加慎重,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咚咚”敲响了,门外传来了孤江春斗的声音,“方便进来吗?藏夏。”
黑发少年吓了一跳,写字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所幸并没有在信纸上面留下痕迹。他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门口,说道:“请进。”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孤江春斗拿着一个装满樱桃的玻璃小碗走了进来,“吃樱桃吗?”
“谢谢哥哥。”孤江藏夏从他手中接过玻璃小碗,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不客气,你在干什么?”孤江春斗随意地瞥了一眼弟弟书桌上的信纸,饶有兴味地问道:“写情书吗?”
刚吃了一颗樱桃的孤江藏夏顿时被狠狠呛到了,“咳咳咳咳咳……”
孤江春斗连忙给他拍了拍背,神情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居然被我说中了吗?”
孤江藏夏用力摇头,缓过气来道:“才不是!”
孤江春斗顶着弟弟谴责的目光,伸手揉乱了他柔顺的黑发,“既然不是,那你在心虚什么?”
“……”孤江藏夏幽幽道:“我要告诉姐姐,你上周偷偷把别人送给她的情书都扔掉了。”
孤江春斗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别别别!我不逗你了!好了,你继续写你的情书吧,我先走了!哈哈哈哈哈!”
孤江藏夏瞪着哥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房门关上后,才转头看向书桌上的信纸。
他重新提笔,一边继续往后写感谢信,一边小声嘟囔道:“什么情书……我才不会给伏黑惠写情书呢。”
*****
次日清早。
孤江千里看着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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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藏夏,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挂在墙壁上面的时钟,“今天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这么早就要去学校?”
他记得他家的幼子可不是需要晨练的体育社团成员,完全不需要那么早就去学校。
孤江藏夏匆忙地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午餐便当盒,“我先走了,早餐来不及在家里吃了!”
孤江千里火速将作为早餐的三明治和热牛奶打包起来,眼疾手快地塞到了黑发少年的手中,“那就带去学校吃吧!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早餐!”
“谢谢爸爸!”孤江藏夏拎着大包小包拔脚冲出家门,孤江千里只来得及说一句“注意安全”,大门便关上了。
抵达教室的时候,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孤江藏夏松了口气,将精心包装的谢礼和感谢信一并塞进了伏黑惠的抽屉,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摘下黑色的口罩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班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来了。
孤江藏夏原本放松的心情逐渐紧绷起来,等到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走进教室之时,黑发少年立刻慌乱地垂眸去看课桌上面摊开的英语课本,并开始机械性地背单词。
但根本背不进去,整个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办?送护手霜会不会显得太亲密了啊?午睡枕和遮光眼罩买的是跟他同款不同色的,就连发型都是个性刺猬头的伏黑哥会不会不喜欢跟别人撞款式?发胶他也只是根据店员的推荐买的,根本没有亲身使用过,万一踩雷了怎么办?写感谢信这个行为是不是也有一点过火了?
黑发少年纤细的手指焦虑地捏紧了衣摆,他低垂着脑袋,嘴唇紧抿,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伏黑惠脚步微微一顿,视线从他瓷白的脸上轻飘飘掠过,然后从他身旁若无其事地走过。
他注意到自己坐下的时候,前排的孤江藏夏身躯微微一震。
像只差点弹射而起的猫咪。
伏黑惠:“……”
——嘁,有必要这么害怕吗?昨天不是才刚帮过这家伙吗?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害怕他?
听到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冷嗤,孤江藏夏浑身如同被电流窜过,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伏黑哥的心情超不愉快啊!难道是他送的礼物踩到了雷区?
伏黑惠定定地看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过了几秒才有些气馁地收回了视线。
他刚准备将便当盒塞进自己的抽屉,就感觉便当盒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嗯?”
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封信笺……该不会又是挑战书吧?真是群无聊的家伙,又欠揍了是吧?
伏黑惠兴致缺缺地拆开信封,从中取出了折叠的信纸,展开随意扫了一眼,然后神情一愣。
不是来自不良的挑战书,而是来自孤江藏夏的感谢信。
伏黑惠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将信纸重新折叠,塞回信封里面,然后放进自己的书包。
紧接着,他取出了放在抽屉里面的礼盒,怀着莫名的期待拆掉礼盒精致的包装打开一看——
是发胶、护手霜、午睡枕和遮光眼罩。
伏黑惠感动之余又有点无语,“……”
——到底为什么会有发胶啊?难道在孤江藏夏眼里,他的发型就是用发胶弄出来的吗?
虽然很想直接询问孤江藏夏为什么会送自己发胶,但伏黑惠知道对方之所以偷偷将谢礼塞进他的抽屉而不是当面交给他,就是为了避免引人瞩目。
他想了想,从笔记本上撕掉一页纸,写下一句话,然后把纸揉成团,精准地扔到了孤江藏夏的课桌上面。
孤江藏夏看着掉落在自己面前的纸团,眼神有点疑惑,忍不住腹诽到底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乱扔垃圾。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忽然被轻轻戳了一下,一道刻意压低的冷淡声音随后响起,“打开看看。”
孤江藏夏:“……”
——原来是伏黑哥传给他的啊,那没事了……不对,有很大的问题啊!伏黑哥为什么要给他传纸条?难道是死亡通知书?
黑发少年神情凝重地打开了纸团,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放学留下来,有事要问你。
——喜报,原来不是死亡通知书;悲报,是死缓通知书!不良口中的“放学等着”,基本上没什么好事吧?他是不是该提前写好遗书?
8.Chapter 8
最后当然是没有写遗书。
毕竟孤江藏夏心里也很清楚,伏黑惠说有事情想要问他,应该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他的人身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可这并不代表孤江藏夏不会紧张。
他心存忐忑地度过了上午的四节课,在任课老师宣布下课之后,便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伏黑哥放学以后准备找他说什么,但午休时间来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一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找新的午休圣地!
伏黑惠正准备打开从桌洞里面取出的便当盒,就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黑发少年忽然站起身来,拎着一个被绿白相间的风吕敷包裹起来的便当盒,混迹在蜂拥而出的人潮里面离开了教室。
他望着那道背影,微眯起翡翠般的绿色眼眸,直至黑发少年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若无其事地低头开始吃午餐。
明明饭菜还是像往常一样美味,但他总觉得,胃口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就好像是……缺少了某种重要的调味料。
伏黑惠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用筷子戳着便当盒里的米饭。
——谷野伸之介那个欺软怕硬的怂货现在为了避免被他找茬,都不敢待在教室里面午休了,一下课就和他的小团伙组队去了食堂,所以孤江藏夏此举肯定不是为了躲避谷野伸之介。
那他想要躲避的那个对象,毫无疑问只会是坐在他后面的自己。
不然以他害怕麻烦的性格,才不会轻易挪窝。
虽然每次看到孤江藏夏害怕的表情,伏黑惠都会察觉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情在蠢蠢欲动。
但他可是一次都没有伤害过那家伙,甚至还帮对方解围过几次……结果还是遭到了对方无声的排斥。
“嘁……”
“没良心。”
刺猬头少年撇了下嘴角,夹起一颗鱼丸送进嘴里狠狠咀嚼。
无所谓,反正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今天放学以后,孤江藏夏就算再怎么想躲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面对他——思及此,郁闷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甚至还有了一丝期待。
*****
大概是因为天照大神庇佑,孤江藏夏非常顺利地找到了新的午休圣地——位于体育馆后面的一栋废弃教学楼的天台,因为那里距离教学区有一定距离,所以鲜少有人会来此午休。
唯一的遗憾就是再过一段时间,这栋废弃教学楼就要被拆除了。
孤江藏夏只能在心里祈祷,等到那个时候,伏黑惠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对他投以视线了。
不过,像他这么无趣的人,就算不用祈祷,这件事情很快也会实现了吧?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像谷野伸之介那个渣滓一样喜欢欺压弱小、想要占尽便宜,伏黑惠就更不可能是这种人了。
明明对伏黑惠也称不上有多熟悉,可他竟能如此笃信对方的人品,看来他对伏黑惠的好感度是真的非常高了。
所以……如果伏黑惠真的只是想和他交朋友,他又该如何应对呢?要像以前一样继续逃避吗?
就在这时,孤江藏夏的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了一段回忆——
那是在去年的深秋时节,他和同样穿着病号服的蓝紫发少年并肩坐在医院的天台上。
“藏夏,一味地逃避,说不定就会错失重要的机会和珍贵的人。”
“有些机会和有些人,一旦错过,或许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你也不希望余生都在遗憾中度过吧?”
“所以,下一次弦一郎来了,就别躲在床底了……说真的,一眼就能看到,之所以没有把你硬拖出来,也是因为他现在和你不熟。”
孤江藏夏:“……”
——还好他和真田弦一郎不熟,甚至现在也算不上熟悉。
孤江藏夏默默地打开便当盒,一边咀嚼食物一边神游天外。
——这话虽然带有一点私心,但确实也不无道理……所以,假如伏黑惠真的亲口说出了想要和他交朋友,那就不要再逃避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孤江藏夏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吃完丰盛的午餐,他将校服外套脱下铺在水泥地面上,躺下小憩了片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踩着点回到了教室。
刚在位置落座,孤江藏夏就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极地寒气。
他缩了缩肩膀,心里默默地想,伏黑哥的心情好像很差的样子,难道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怒他了吗?整天生气对身体可不好啊,伏黑哥是不是该吃点降火气的东西?
——希望等到放学的时候,伏黑哥已经消气了。
——毕竟他躲又没办法躲,万一撞到了枪口上,就算想逃也跑不过伏黑哥,恐怕只能被捶成小饼干了吧?
*****
放学铃声响起,班里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或是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前往课外补习私塾,当然也不乏归家党。
孤江藏夏拎着琴盒,欲言又止地看着刺猬头少年,心里却在欢呼雀跃。
——太好了,今天有社团活动!
——伏黑哥,要不长话短说吧?我还要去参加部活呢!
伏黑惠这才猛然想起,孤江藏夏每周二和周四都会去参加器乐社弦乐部的社团活动。
他愣了一下,平静道:“你先去参加社团活动吧,正好我值日结束也要去篮球部参加部活,结束以后我会去找你的。”
孤江藏夏心里发出了尖锐爆鸣,但那张被黑色口罩挡住的脸却根本看不到表情变化,“噢,好的……我的社团活动地点在——”
伏黑惠语气平淡,“我知道,综合楼五楼的弦乐部C组教室。”
孤江藏夏:“……”
——不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啊?而且刚才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今天有社团活动,但是伏黑哥直接说出来了……仔细一想个中缘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孤江藏夏神情恍惚地拎着琴盒走出了教室。
伏黑惠目送着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转头看向不知为何呆呆站在一旁的值日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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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皱起了眉,“别傻愣着了,开始吧。”
值日搭档:“噢噢……”
他拿着扫把扫了两下地,忍不住又抬头看向刺猬头少年,“伏黑,你刚才好像笑了?我们俩初一的时候同班一年,我都没见过你笑诶!”
伏黑惠微微一怔,随后若无其事道:“我们初一的时候,同班吗?”
值日搭档:“喂!”
*****
一个半小时的部活时间匆匆而逝,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里面已然洒满了霞光。
伏黑惠背着书包站在教室的门口,伸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一眼就捕捉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黑发少年。
他微阖着眼眸,怀里抱着一把精致的五弦琵琶,纤长的十指轻轻搭在弦上,似乎仍然沉浸在刚停歇不久的琵琶曲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大概是因为出了些汗,刘海黏在额头上不舒服,他抬手捋了一下额发,那张漂亮的脸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刘海和黑色口罩的遮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伏黑惠面前——眉形相对一般男生来说显得纤细了些,鼻子秀挺,浅粉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左边的唇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伏黑惠忍不住盯着那颗小痣看了几秒。
忽然,像是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窥伺,孤江藏夏睁开了双眸,那双琥珀色猫瞳在夕阳下晶莹剔透,宛如漾着鎏金波光的湖面。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伏黑惠看到孤江藏夏瞳孔骤缩,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炸毛的猫了。
“伏、伏黑同学,你来了……”
“嗯,我来了。”
孤江藏夏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来,虽然很想直奔主题,但还是唯唯诺诺地问道:“要坐吗?”
伏黑惠摇头拒绝,“还是不了。”
他抬脚走向孤江藏夏,“时间不早了,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该回家了。”
孤江藏夏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脚后跟瞬间磕到了琴凳的凳腿,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选择的是角落的座位,根本避无可避。
所幸,伏黑惠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刺猬头少年说道:“你送的谢礼非常实用,不过,为什么要送我发胶?”
惴惴不安了一整天的孤江藏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无语。
——就这?这种问题值得特意把他留下来询问吗?直接在纸条上面问一下不就好了?
当然,他是不敢对着伏黑惠直抒胸臆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你不是每天都在用吗?”
伏黑惠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语淡淡道:“我的发型是天生的。”
孤江藏夏眼神震惊而茫然地看着伏黑惠的刺猬头,“……!!!”
伏黑惠见他这个表情,不禁也跟着沉默了——他在这家伙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孤江藏夏回过神来,立刻弯腰道歉,“对不起!”
与此同时,伏黑惠犹豫着开口说道:“不信的话……要摸一摸吗?”
9.Chapter 9
——摸一摸?
——摸什么?
“……”孤江藏夏迟疑着抬眸看向伏黑惠,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了,“伏黑同学,你——”
但刺猬头少年却在此时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将他们之间近两米的社交距离缩短为不足半米的亲密距离,彻底侵入了黑发少年的心理安全区域。
孤江藏夏瞬间卡壳,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微微睁大的琥珀色眼眸里倒映出了刺猬头少年清秀帅气的脸。
难以抑制的恐慌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下意识地直起了微微弯折的腰部,整个后背几乎要贴到墙壁上,却还是无处可逃。于是,他只能抱紧怀里的五弦琵琶,将其挡在自己身前汲取微薄的安全感。
心跳好像要停止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孤江藏夏嘴唇翕动,他想要乞求伏黑惠不要再靠近了,但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搭在琵琶弦上的右手忽然被轻轻握住了。
麻木的肢体末端传来了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人融化,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些耳鸣晕眩的症状竟然奇迹般地消退了,眼前逐渐虚化的世界又变得真实起来。
伏黑惠虚握着他的右手,似乎有些难为情地撇过脸去,“……有没有抹发胶的手感差别应该挺明显的,所以,要摸摸看吗?”
孤江藏夏看着刺猬头少年被晚霞映得微微泛红的面容,不知怎么,竟然觉得自己的耳根也在隐隐发烫,“啊?!好……那、那就摸摸看吧。”
他像是触电一样别开视线,仓皇地垂下目光,却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手指痉挛般微微抽动一下,但很快便僵住了。此时此刻,那片相触的皮肤敏感度达到峰值,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掌纹与指腹的茧痕是如此地清晰可辨,仿佛要深深刻进他的脑海。
孤江藏夏强行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任由伏黑惠握着他的手,放到了那颗神似海胆的脑袋上——出乎意料的是,触感并没有想象中的扎手,柔韧的发丝间隐约残留着湿润的水汽。
他忍不住偷偷抬眸瞥了一眼伏黑惠,近在咫尺的刺猬头少年在结束篮球部的社团活动之后,应该是洗了个澡,甚至还把头发吹到了半干状态,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香气就是最好的证据。
忽然,撇过脸去的刺猬头少年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怎么样?这下可以相信我没有抹发胶了吧?”
孤江藏夏冷不防对上那双翡翠般的绿眸,脑子一热就脱口道:“那你以后一定不会英年早脱!”
伏黑惠:“???”
孤江藏夏回过神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救命啊!他在已读乱回些什么东西?这下子完蛋了!
伏黑惠微眯起绿眸,敏锐地问道:“所以,你之前还觉得我会英年早脱?”
孤江藏夏战战兢兢,“因、因为经常使用发胶确实可能会有这种风险……但你放心,我买的发胶是防脱护发美发的款式!”
伏黑惠语气平静地说:“……虽然我用不上,但还是感谢你的体贴。”
孤江藏夏:“对不起!”
伏黑惠看着再次低头变身鸵鸟的黑发少年,“你今天已经跟我道歉好几次了……怎么,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孤江藏夏盯着五弦琵琶上精致繁复的花纹,小声地说道:“那倒不是。”
伏黑惠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黑发少年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总之,现在你该知道我没有抹发胶的习惯了吧。”
来自外人的压迫感悄然散去,孤江藏夏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嗯……既然伏黑同学用不到,那我给你换一个谢礼吧?”
“不用了,你想感谢的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也不是为了收到你的谢礼才去做那些事情。”伏黑惠语气淡淡道:“护手霜、午睡枕和遮光眼罩就足够了,我会好好使用的。”
——虽然能够以此为由让孤江藏夏无法再继续躲着自己,但他不想逼得太紧,还是循序渐进为上。
孤江藏夏心里涌起小小的雀跃,“噢,好吧。”
伏黑惠问道:“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练琴吗?”
孤江藏夏摇了摇头,“不了。”
伏黑惠状似随意道:“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孤江藏夏:“……”
——救命!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伏黑惠见他没有回答,淡淡问道:“不行吗?”
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住了这片小小的天地。
孤江藏夏忍不住一抖,他哪敢拒绝伏黑哥啊?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可、可以!”
伏黑惠:“……”
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自己要是再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孤江藏夏说不定会当场哭出声来……糟糕,竟然有点想试试。
*****
孤江藏夏背着书包,拎着琴盒脚步僵硬地走出了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
伏黑惠跟在他身后,反手就把教室的门关上了。
两人并肩朝着楼梯口走去,节奏一致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上。
隐隐约约的琵琶乐曲传来,伏黑惠瞥了一眼身旁的黑发少年,问道:“居然还有人没走?”
孤江藏夏说道:“是弦乐部A组的星野同学,他也总是练琴到很晚才会离开学校。”
伏黑惠翡翠般的绿眸轻轻一眨,略带好奇道:“你和他很熟吗?”
孤江藏夏摇摇头,“我不认识星野同学,但我可以听得出他的琴声。”
伏黑惠有些诧异,“看来你的耳朵非常敏锐。”
孤江藏夏“嗯”了一声,静静等着伏黑惠的下一句话。
但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刺猬头少年都没有出声跟他搭话,唯有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以及脚步声昭示着对方还没有远离。
他忍不住偷偷斜睨了一眼伏黑惠,那张侧脸线条冷峻利落,但浓密纤长的睫毛又柔化了这份凌厉。
——伏黑哥应该还有一个绰号吧?比如“睫毛精”什么的。
伏黑惠忽然转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为什么看我?”
“……”孤江藏夏装作刚才在发呆的样子,神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
伏黑惠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但还是放过了他,“没什么。”
孤江藏夏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还好被他蒙混过关了。随后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看了。
两人走到距离浦见东中学不远的一个路口,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
伏黑惠看着跟他道别之后,头也不回就走,脚步还明显轻快了几分的黑发少年,忍不住暗暗磨了磨牙——这家伙还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
虽然送过谢礼、握过了手、还摸过头发,但孤江藏夏仍然觉得,他和伏黑惠只是关系生疏的同班同学。
于是次日清晨,抵达班级之后,他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伏黑惠,又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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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周遭的同学,便重新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唇。
——还是别打招呼了,要是和伏黑哥打了招呼,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万一问他为什么只和伏黑哥打招呼,不和他们打招呼,那他就完蛋了。
午休时间。
孤江藏夏拎着便当盒离开教室,前往自己昨日觅得的午休圣地。
午休结束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刺猬头少年戴着他选定的遮光眼罩、枕在他购买的午睡枕上休息,孤江藏夏心里不由闪过了一丝满足感——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学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低气压。
孤江藏夏忍不住瞥了一眼刺猬头少年冷冰冰的脸,那副模样,活像是别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债。
——唉,气大伤身啊,伏黑哥。早知如此,就应该把送给伏黑哥的发胶换成清热败火的凉茶。
忽然,刺猬头少年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孤江藏夏下意识地避开了与他的视线接触,开始将座椅一个个翻倒过来放在课桌上——他是今天负责当番活动的值日生之一,按照惯例,扫地之前得把座椅都收起来,这样比较方便。
伏黑惠看着他那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无语凝噎的同时,还有几分想笑。
——还以为今天至少能听到他主动搭话,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这家伙,有必要这么避他如蛇蝎猛兽吗?
负责当番活动的另一名值日生见伏黑惠迟迟没有离开教室,不由问道:“伏黑,你今天不去篮球部吗?难道是终于被我感化,决定答应我加入班里的足球队了吗?”
孤江藏夏的值日搭档,正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佐藤隆也——作为浦见东中学校足球部的守门员,他很清楚伏黑惠要是愿意成为前锋,那么,六月运动会上的班级足球联赛,他们班必定能够夺得冠军。
为此,佐藤隆也可谓是一天三顿地骚扰伏黑惠,就是想要磨到他受不住答应下来。
伏黑惠单肩背着书包站起身来,神情冷淡地说:“你想多了,佐藤。”
“都说了叫我‘隆也’就好了,班里可是有三个佐藤啊!”体育委员不满地嚷嚷,佐藤作为日本第一大姓氏,人口数量不少,光是看他们班里的分布情况就知道了。
“……我走了。”伏黑惠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在和孤江藏夏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淡淡道:“下周见,藏夏。”
孤江藏夏震惊地瞪大了琥珀色眼眸,望向刺猬头少年潇洒离开的背影。
——伏伏伏、伏黑哥刚才叫他什么?难道是他幻听了吗?
与此同时,佐藤隆也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犀利地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黑发少年,“孤江,你和伏黑很熟吗?我和他初一同班,他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诶!既然你们俩是熟人,那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伏黑?”
孤江藏夏:“……”
——救命!要被社交恐怖分子缠上了啊啊啊!伏黑哥绝对是故意的吧?报复他今天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吗?
而另一边——
走出教室的伏黑惠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就算不用回头去看,他也可以想象得出孤江藏夏此刻崩溃的表情。
虽然叫孤江藏夏名字的初衷是为了恶作剧,但不知为何,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伏黑惠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下这两个音节。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却发自内心地认为“藏夏”这个名字很好听、很可爱。
10.Chapter 10
结束了作为值日生的当番活动之后,孤江藏夏终于得以摆脱令他难以招架的佐藤隆也,火速离开学校回到了家里。
他有气无力地推开了家门,脚步沉重缓慢地迈进玄关,“我回来了……”
孤江冬华恰好端着一盘刚刚清洗干净的草莓离开厨房走向客厅,听到门口传来的虚弱嗓音,她顿住脚步,转头望向正在玄关处弯腰换鞋的黑发少年,语气调侃道:“欢迎回家!不过,你怎么一副像是刚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孤江藏夏将换下来的鞋子摆放整齐后,叹了口气说道:“被社交恐怖分子缠上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真可怜啊。”孤江冬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然后伸手从果盘里面拿出一颗草莓,递到了黑发少年唇边,“给,吃颗草莓回点血吧。”
“……这是草莓,又不是红药。”话虽如此,孤江藏夏还是吃了,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漫开,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乖乖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快回房间把东西放一下吧。晚饭马上就好了。”孤江冬华说着又往弟弟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好的。”孤江藏夏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我先上楼了。”
*****
回到卧室放下琴盒书包,又洗了把脸,刚才还破破烂烂、身心俱疲的孤江藏夏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外挨了一天毒打之后回到了复活点的NPC,濒临告罄的血条正在一点点地往上涨。
他擦干净脸走出盥洗室,瘫坐在椅子上面放空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打开了line。
与幸村精市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前天。
当时幸村精市在YouTube看到了Kozou的粉丝制作的直播切片,得知孤江藏夏在直播途中被姐姐突然袭击一事,特意调侃了他一番。
孤江藏夏无视了上面那些令人羞耻的对话内容,发送了一条消息给幸村精市——
[藏夏]:精市前辈,我明天刚好要去医院复查。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见一面。
[藏夏]:只是顺便。
自从三月末出院之后,孤江藏夏每个周六都会去医院探望幸村精市。
但幸村精市大概是怕麻烦到他,上个周六去的时候,便很直白地对他说休息日应该以他自己的事情为重,不需要频繁前去医院探望——
“等我康复出院之后,非常欢迎藏夏来看我的网球比赛。”
“毕竟我也很爱面子,不想总是被你看到虚弱无力的一面。”
孤江藏夏至今仍然记得,蓝紫发少年说出这段话时故作轻松的笑容,但心思敏感如他又怎会察觉不到对方隐藏在笑容之下的苦涩?
于是,他当时鼓足勇气,说道:“我没有勉强自己,休息日想找朋友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只有精市前辈一个朋友,如果连你也不需要我的话,那我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宅在家里了……未免太过寂寞。”
孤江藏夏并不觉得幸村精市会相信自己拙劣的借口,毕竟厌恶社交和人群的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是自在多过寂寞。
但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让幸村精市安心的理由。
很快,发过去的那条消息就变成了已读的状态。
一眨眼的功夫,对方的回复也紧跟着传了过来。
[精市前辈]:好啊,那我们就顺便见一面吧\(^o^)/
[精市前辈]: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精市前辈]:我要准备吃晚饭了哦。
[精市前辈]:晚餐.JPG
孤江藏夏点开那张图片看了一眼,灵巧的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藏夏]:我也准备下楼去吃晚饭了,等下拍照给你看。
[精市前辈]:那倒不必了,我担心看完你拍的照片就吃不下病号餐了(*^_^*)
孤江藏夏:“……”
——这个表情看着怪渗人的,已经幻视精市前辈背后黑百合盛开的模样了。
*****
下楼和家人一起吃过晚饭之后,龙凤胎兄姐便和父母一起聚在客厅观看起了近期热播的一部漫改剧。
孤江藏夏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等到消食完毕就回卧室洗澡,然后雷打不动地开始直播练琴。
翌日。
清晨八点,一辆雷克萨斯和一辆奔驰先后驶出了孤江宅邸的停车库。
孤江美嘉准备载着龙凤胎姐弟去她经营的游戏公司办公楼,孤江冬华以成本价租借了公司的录音棚,这个周六就要开始《足球部更衣室的桃色秘密》广播剧的第一期录制。
孤江冬华和孤江春斗可以蹭妈妈的车,其他参与人员则需要从各自的家里出发前往游戏公司。
孤江美嘉倒车的时候,龙凤胎降下车窗,对着坐在另一辆车副驾驶座上的弟弟开始了新一轮双簧表演。
孤江春斗说:“藏夏,现在改变主意答应姐姐还来得及哦。”
孤江冬华道:“姐姐愿意为你推迟第一期的录制。”
“……”孤江藏夏嫌弃的表情被脸上的黑色口罩遮挡住了,他翻了个白眼,冷酷无情地再次拒绝了哥哥和姐姐,“不要做这种放人鸽子的事情。祝你们今天录制顺利,再见。”
语毕,他便低头看向自己抱在怀里的雏菊盆栽,这是他准备送给幸村精市的小礼物,后座上还有他的琴盒以及准备带给幸村精市的水果点心。
驾驶座上的孤江千里轻笑一声,今天是由他负责陪着幼子一起去东京金井综合病院进行复查,夫妻二人可谓是分工明确。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驶出了街区,在岔路口分开。
*****
抵达东京金井综合病院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车子刚一停下,陷入浅眠的黑发少年就惊醒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脸上仍然残留着睡意,“……到了吗?”
孤江千里“嗯”了一声,说道:“下车吧,注意安全。”
孤江藏夏抱着雏菊盆栽下了车,“其实我一个人过来就可以,搭乘新干线只需要一个小时。”
孤江千里:“平时你来探望幸村君当然可以自己搭乘新干线,但这次毕竟是来复查的,爸爸肯定要陪着你。”
孤江藏夏:“好吧。我打算先去精市前辈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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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东西放一下。”
孤江千里点了点头,“那我去复诊挂号机那边帮你挂号。”
孤江藏夏眼眸微弯,“那就拜托爸爸了。”
黑发少年一只手拎着琴盒、一只手抱着雏菊盆栽,臂弯里面还挂着一篮子水果点心,就这么大包小包地来到了熟悉的住院区。
登记台的护士小姐看到他的时候,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孤江君又来探望幸村君了啊,最近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孤江藏夏:“嗯,已经好多了。”
做完登记,护士小姐笑吟吟道:“应该不需要我带路了吧?”
孤江藏夏摇了摇头,“不麻烦您了。”
——他在去年的九月下旬入院开始治疗,幸村精市则是从十二月初开始住院,两人足足当了四个月的邻居,自然非常清楚对方的病房在哪一层哪一间。
*****
“咚咚咚——”
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坐在病床上看书的幸村精市抬眸望向门口,笑吟吟道:“门没有锁,请进。”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黑发少年推门而入,看到他怀里抱着盆栽、手里拎着琴盒、臂弯还挂着果篮,幸村精市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蓝紫发少年立刻下床走了过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盆栽和果篮,“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太破费了。”
孤江藏夏答道:“下周的休息日不能过来看你了,所以给你带了这盆雏菊。”
——当然也是因为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色彩单调,太过死气沉沉了,正好幸村精市喜欢园艺,就投其所好了。
幸村精市略带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下周的休息日不能过来看我?”
孤江藏夏解释道:“黄金周石山寺要举办石山祭,我得回去参加。”
幸村精市笑道:“所以就让我看着这盆雏菊睹物思人吗?”
“……”孤江藏夏摘下了脸上的口罩,轻轻呼出一口气,“只是觉得精市前辈会喜欢这盆花,还请不要过分解读。果篮里的水果都是爷爷承包的果园寄过来的,托运了一大车,妈妈公司里的职员们人人有份,点心是爸爸做的,所以也没有破费,精市前辈用不着有心理负担。”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你的心意。”幸村精市看向黑发少年放在桌上的琴盒,“怎么还顺便带了琵琶过来?是猜到我很想念你在我身边弹奏琵琶的日子了吗?”
“那倒不是。”孤江藏夏摇摇头,神情认真地说道:“我最近领悟了一首新曲子,想要亲自弹奏给你听。”
幸村精市斟酌着他的用词,“……领悟?”
孤江藏夏还没有开口回答,口袋里便忽然传来了消息提示音。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爸爸发来的消息,告诉他已经挂号完毕,可以去采血室了。
黑发少年回复了一个小猫比OK手势的表情包,然后抬眸看向幸村精市。
那双掩映在刘海之下的琥珀色眼眸正微微发亮,“嗯,等我复查结束,就来为你弹奏吧。”
那是他在经历了病痛的折磨之后,于生死徘徊之际领悟的新招式。
——其名为『角·岁春』。
11.Chapter 11
孤江藏夏复查完毕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复查报告得等下午三点才能取到。因此,他们还得在东京再待至少四个小时。
孤江千里对此早有预料,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幼子,语气温和道:“那我们就先回家吧,中午想吃什么?外食或者在家里吃都行。”
孤江家在东京购置了好几套房产。
起初是为了便于孤江美嘉来东京出差,却没想到后来还给孤江千里提供了方便,让他在东京得以有个稳定的居所,能够安心陪护生病住院的幼子。
孤江藏夏思索了下,说道:“回家吧,爸爸你先去买菜,我去邀请精市前辈一起回家吃午饭。”
孤江千里猜到他是担心自己也跟着去的话,会让幸村精市迫于长辈的压力失去拒绝的权利,不得不答应下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去买菜,你们想吃什么等下发个菜单给我。”
反正公寓距离东京金井综合病院并不算远,步行过去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黑发少年乖乖应了下来,随后转身走向住院区。
抵达幸村精市的病房后,他习惯性地屈指敲了下房门,礼貌地说了句“精市前辈,我回来了”,直到门内传来幸村精市的允准,才轻轻推门而入。
病房并不算大,右侧靠墙摆放着一张单人病床,床尾是一张书桌,床头则是一个木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但孤江藏夏知道,这个狭小的房间是多么空旷、多么寂寞,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只能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感受着时间如流沙一点一滴逝去却无力追回的痛苦。
迟迟没有听到逼近的脚步声,正坐在病床上眺望窗外的蓝紫发少年不禁转过头去,冲着站在门口的孤江藏夏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怎么还不进来?藏夏。”
虽然脸色苍白,但那张昳丽的面容上露出的笑容简直比木柜上的那盆雏菊更明媚,眉目之间似有春光流转。
“噢。”孤江藏夏回过神来,走进房间的同时反手阖上了门,他注意到了放在桌面上的一摞笔记本,以及一个装着纸杯蛋糕的盒子,“刚才有人来过吗?”
“观察力很敏锐嘛。”幸村精市笑吟吟地说:“是哦,刚才立海大网球部的大家过来看我了。可惜你来得有点晚,刚好和他们错开了。”
“……”孤江藏夏干笑,“啊哈哈哈,那还真是可惜。”
黑发少年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结束复查过来的时候,没有刚好撞上那帮人,不然就完蛋了。
幸村精市看着他的表情,慢悠悠道:“弦一郎一看到琴盒就猜到是你来了,还问了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锻炼身体,可不要把我教你的网球技巧都忘光了。”
孤江藏夏想起真田弦一郎严肃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摇头道:“没忘没忘!我这个学期体育课要学的体育项目就是网球,每周上课时间都会练习!”
幸村精市笑眯眯道:“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课外时间也能认真练习就更好了。”
他抬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个纸盒子,“文太带了他做的小蛋糕,要尝尝看吗?味道还不错。我请他们吃了你带的点心和水果,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介意,给你带的东西,本就应该由你处置。”孤江藏夏明智地忽略了幸村精市的前半句话,伸手从纸盒子里取出了一个纸杯蛋糕,“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样?好吃吗?”幸村精市含笑望着正在吃蛋糕的黑发少年,取出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大麦茶递给他,“喝点茶吧,别噎着了。”
茶水的味道中和了口腔里面泛开的奶油香甜。
孤江藏夏点点头,对着幸村精市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非常美味!”
幸村精市略带得意地笑道:“毕竟是我的部员嘛,就算是做蛋糕也很厉害。”
孤江藏夏忍俊不禁,“精市前辈真的很喜欢他们。”
幸村精市“嗯”了一声,明明嘴角还微微扬着,可这淡淡的笑容却染上了几分忧郁。
孤江藏夏一眼就看穿了,那份隐藏在笑容之下的落寞——他在思念着那些曾与立海大网球部的众人一起训练、打比赛的日子,无比渴望着再一次回到网球场上。
这份感情,他感同身受。
在去年入院之后的每个日夜,他都同样地煎熬。
孤江藏夏吃完了一个纸杯蛋糕,又将大麦茶喝完,才问道:“精市前辈中午要去我家吃饭吗?吃完可以在家里小睡一会儿,下午三点我和爸爸过来拿复查报告,正好可以送你回来。”
幸村精市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孤江家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医院的食堂他也是真的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得到预料之中的肯定答复之后,孤江藏夏一边掏出手机给爸爸发消息,一边询问道:“想吃什么?爸爸让我把菜单发给他。”
幸村精市:“像以前一样就好,有一段时间没吃到千里叔叔做的饭菜了,真是让人怀念。”
“那今天中午请多吃一点。”孤江藏夏发完消息,拎起放在桌上的琴盒,“好了,接下来,我们去天台吧?”
“嗯。”幸村精市含笑跟在黑发少年身后走出病房,“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医院的天台听过你弹琴了……藏夏走后,稍稍感觉有些寂寞了啊。”
孤江藏夏回眸瞥了他一眼,“那精市前辈就快点好起来吧。早点出院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幸村精市叹息道:“如果真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
医院的病房隔音效果一般,所以住院期间,每当想要练琴的时候,孤江藏夏就会带着自己的琵琶来到天台。
再次来到这里,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幸村精市如同从前一样,坐在了VIP观众席上,笑吟吟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孤江藏夏将琴盒放在熟悉的位置,然后从中取出五弦琵琶,找了个位置坐下,“精市前辈,请闭上眼睛……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一直被人盯着,我还是会觉得很有压力。”
幸村精市忍俊不禁,“你愿意直白地跟我说心里话,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孤江藏夏:“多谢夸奖。”
幸村精市没有为难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孤江藏夏深吸了口气,将琵琶竖抱在怀中,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咒力凝结在了琵琶上面,揉按琴弦的瞬间,磅礴的咒力便随着音波扩散开来。
孤江藏夏的术式名为『七善律』,总共有七个招式。而『角·岁春』,便是其中一个招式,也是他从三岁觉醒术式以来领悟的第三首曲子。
对于生物来说,听完了这支曲子,身体和心灵都会得到治疗抚慰,仿佛春回大地、万物苏生。
但对咒灵而言,这便是一支致命的曲子——因为咒灵本身是在人类的负面情绪中滋生而出的怪物,这种可以为人带来正向情绪的曲子无异于是在解构它们存在于此世的根基,让它们的身体只能在乐曲中逐渐溃散。
随着乐曲的演奏进入高潮阶段,孤江藏夏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蜂拥而来的咒灵。
琵琶的声音原本就穿透力极强,在加持了咒力之后,扩散的范围和速度就更广了,低等级的咒灵思考能力低下,根本无法抵御『角·岁春』的吸引力,于是只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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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扑火般消散于乐曲声中。
这一幕本该不被任何人注意,就算是现役咒术师站在这里,也不会有多在意,毕竟医院原本就是大量咒灵聚集的地方。
但快要走到医院门口的那群少年之中,却有一个人忽然停下脚步、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咒灵涌去的方向——天台的铁丝网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那头微卷的蓝紫发随风飞舞。毫无疑问,那是幸村精市。
见他停了下来,其余六个身穿相同制服的少年不约而同地驻足在了原地。
扎着一根小辫子的白发少年好奇地看向神情肃然的柳莲二,“柳,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睁开了眼睛?”
柳莲二嗓音紧绷,“你们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跟幸村说。”
语毕,他便背着网球包急匆匆朝着住院区跑去,但他的同伴们却没有乖乖离开,而是立刻就跟了上来。
仁王雅治敛去脸上的笑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杰克桑原:“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丸井文太:“你的表情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别想敷衍我们!”
切原赤也大声附和,“就是就是!柳前辈别想自己一个人逞英雄!”
真田弦一郎敏锐地问道:“是幸村吗?”
柳生比吕士:“显而易见。”
柳莲二在心里暗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
演奏结束,孤江藏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开口询问幸村精市有什么感觉,就听到天台大门“砰!”地一声被人重重撞开了,随后是一声焦急的呐喊,“幸村——”
孤江藏夏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七道人高马大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乌泱泱一片如黑云压城。
其中一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神情冷肃,帽檐下的双眼看过来时,压迫感重如千钧,令人难以呼吸。
孤江藏夏咽了一下口水,心里发出了尖锐爆鸣。
——居然是真田弦一郎,那剩下六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应该也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被喊了名字的蓝紫发少年也从琵琶乐曲的余韵中惊回了神,他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柳?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柳莲二见幸村精市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看到戴上黑色口罩拎着琴盒从他身边飞掠而过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蛇皮走位绕过了堵在天台门口的七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只留下一道声音在楼梯间回荡,“精市前辈,你知道我家在哪里,等下自己过来吧!”
一脸懵逼的切原赤也问出了柳莲二心里的疑惑,“那家伙是谁啊?怎么见了我们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真田弦一郎抬手压了下帽檐,沉声道:“太松懈了!”
幸村精市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略带抱怨地看向真田弦一郎,“你刚才怎么不帮忙拦一下?我还想把网球部的大家介绍给藏夏呢。”
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觉得自己简直有冤无处诉,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跟他说,要对藏夏温柔一点,不要吓着他了。
丸井文太闻言目光顿时一亮,“诶?他就是部长在住院期间认识的那位朋友啊?好可惜啊,刚才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
幸村精市笑眯眯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站起身来走向天台门口,然后在柳莲二身旁顿住脚步,“所以,你们这么急匆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柳莲二:“……”
果然不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啊。
12.Chapter 12
“……”柳莲二沉默了几秒,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幸村精市闻言也不由地正色,然后就听他语气沉重地说:“赤也的这次月考,全科不及格。如果期中考试、期末开始还没有什么起色,恐怕就不能参加关东大赛了。”
幸村精市:“……”
——他看起来难道很好骗吗?
海藻头少年大惊失色,“柳前辈!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情暂时先瞒着部长吗?”
柳莲二默默移开目光,“……啊,但我实在良心难安,所以还是决定告诉幸村。”
——对不起了,赤也。
幸村精市微眯起鸢紫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柳莲二,“原来如此。”
柳莲二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嗯。”
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吕士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一脸冷静淡漠的柳莲二。
——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一时之间,天台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就算是天生钝感力拉满的切原赤也,心里也不由地涌起了危机感。
丸井文太目光一闪,屈指敲了下海藻头少年的脑袋,“这样可不行啊,赤也。”
真田弦一郎皱眉道:“太松懈了!”
切原赤也小声嘟囔,“我也不想这样嘛,都怪老师出的题目太难了!”
丸井文太双手枕在脑后,忍不住感叹道:“真好啊……笨蛋的世界除了学习成绩,好像就没什么事情可烦恼了。”
切原赤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文太前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丸井文太面露惊讶道:“哇,那你好聪明!”
切原赤也得意地翘起尾巴,“那是当然!”
胡狼桑原忍俊不禁,“噗!”
天台上的其余几人见状也露出了笑容,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胡狼桑原趁机打圆场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回去了。部长,你不是还要去朋友家里吃饭吗?”
幸村精市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走吧。从医院到路口那里正好顺路,还能再聊一会儿。”
话到此处,他轻飘飘地朝着柳莲二瞥去一眼——明明是含着笑意的目光,却硬生生让人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柳莲二:“……”
——不愧是幸村,果然很难应付啊。
*****
站在医院门口等候的孤江藏夏,远远就看见立海大网球部七人众簇拥着一道修长身影,缓步朝着门口走来。
虽然蓝紫发少年并未穿着制服,但见到此情此景,孤江藏夏已经能够想象得出他身披同样的制服外套、率领同伴意气风发地走向赛场的模样。
当然,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孤江藏夏转身就朝着路口飞奔而去,他躲藏在拐角处,看到蓝紫发少年和同伴们挥手作别,然后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幸村精市转过拐角,看到乖乖等候在那里的黑发少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调侃道:“藏夏,以你这个逃跑速度,去参加短跑比赛一定能夺得冠军。”
“……抱歉。”孤江藏夏低垂着眼眸,睫毛轻颤,“精市前辈,我并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
“我知道的。”幸村精市抬手轻轻一揉他的黑发,“你是我的朋友,但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和他们成为朋友。而且,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孤江藏夏紧绷的肩背这才放松下来,“嗯。”
幸村精市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回你家吧。”
两人漫步走向公寓。
孤江藏夏转头瞥了一眼蓝紫发少年,“精市前辈,你觉得我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怎么样?”
幸村精市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非常好听,具体形容的话……”
他回味着整个人沉浸在琵琶乐曲中的时候,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自由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露,听完之后,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孤江藏夏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应该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只能确定『角·岁春』对于外伤的治疗颇有奇效,但对于病情,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毕竟,在他领悟这支曲子的时候,他已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长达二十个小时的手术也已经顺利结束很多天了。
幸村精市忽然道:“说起来,刚才柳闯进天台、喊我名字的时候,像是担心我遇到了危险。”
孤江藏夏回想了下那一声堪称撕心裂肺的“幸村——”,点点头,“嗯,他那时候很着急。”
他对声音十分敏感,因此也能清晰地分辨出声音之中暗藏的情绪。
幸村精市对于这点也很清楚,在得到了他的肯定之后,便微笑道:“但那时候我和你在一起,能遇到什么危险?”
孤江藏夏瞳孔骤然一缩,“……”
——如果柳莲二是能看到咒灵的人,当然会以为幸村精市遇到了危险!
幸村精市转头看向黑发少年,对方戴着黑色的口罩,刘海挡住了眼睛,看不清隐藏在下面的细微神情变化。
——真是狡猾,把自己的情绪都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名字里面有一个“藏”字,所以就那么喜欢躲藏吗?
孤江藏夏察觉到了蓝紫发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开口道:“这一点得问那位柳前辈吧。”
幸村精市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办法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了,“倒也是呢。”
*****
吃过午饭,在孤江家的房间里面小睡了片刻之后,时间就来到了下午三点。
孤江千里开着载着孤江藏夏和幸村精市前往医院,先将幸村精市送回了住院区,才转头去取复查报告。
他紧蹙着眉头认真地看完报告,神情才放松下来,“身体的各项数值都在向好发展,太好了。”
随后,对着幼子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这就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美嘉和冬华、春斗。”
汽车载着父子二人,驶向了归家的道路。
孤江藏夏因为晕车,没过一会儿就靠在椅背上睡过去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孤江千里穿上围裙赶去厨房做饭,孤江藏夏则是神情恹恹地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回复幸村精市先前发来的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刚刚到家,复查报告的结果很好。
歇了一会儿,因为晕车而精神状态不佳的黑发少年才算是活了过来。
他回到房间,将琴盒打开,轻轻抚摸着放置在其中的五弦琵琶,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了心疼。
——普通的器物,在经年累月的咒力灌注之下,将会蜕变成为咒具,甚至刻上属于使用者的术式。
——但这些年来,他练习术式报废的琵琶少说也有二十把了……仿佛是在告诉他,这些琵琶都和他的术式并不匹配。
虽说可以让爸爸帮忙修复受损的琵琶,但总是麻烦对方,孤江藏夏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孤江千里除了家庭主夫这一职业,同样也经营着一个业内声名斐然的手造琵琶制作工坊。如果频繁拜托对方来帮忙修复他的琵琶,那就会耽误爸爸的工作。
所以,孤江藏夏学会了自己修复琵琶。可能是遗传的天赋使然,他学得又快又好,现在已经能够独立修复受损的琵琶了。
手中的这把五弦琵琶已经被他用来练习了将近一个月的『角·岁春』,估计再用个两三次,就要修补了。
*****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孤江藏夏复查报告结果非常理想,孤江千里特意做了大餐。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饭,聚集在客厅看电视。
播放广告的间隙,孤江冬华转头对着孤江藏夏低声说:“你今天没来录音棚真是太可惜了。春斗配得特别好,完全听不出来是第一次下海!”
一旁的孤江春斗:“姐姐!”
孤江藏夏瞥了一眼俊脸涨得通红的哥哥,忍不住被勾起了好奇心,“真的吗?”
孤江冬华笑嘻嘻道:“当然是真的,姐姐怎么可能会骗你?之后等剪辑好了,我单独发你。”
孤江藏夏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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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江春斗神情羞恼,“喂!”
孤江冬华立刻转头去安抚炸毛的龙凤胎弟弟了,“反正等到第一期播出,不止是藏夏,学校里面的大家也都会听到你的声音,别那么害羞嘛。”
“……”孤江春斗捂住了脸,发出绝望的声音,“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孤江藏夏见状,不由地暗自庆幸。
——还好之前坚定地拒绝了姐姐,不然现在想吃后悔药的人肯定会多一个自己。
*****
两天的休息时间过得飞快,新的一周再次来临。
孤江藏夏踏进班级大门之时,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刺猬头少年那张冷冰冰的脸,看起来活像是别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债——幸好欠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毕竟他这两天都没有遇到伏黑惠。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周一。
——任谁面对每周的第一个工作日,心情恐怕都不会好。
孤江藏夏走向自己的座位,忍不住又想起了上个周五发生的事情。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点,跟伏黑惠打个招呼,就看到刺猬头少年抬眸朝着自己望了过来,那双碧绿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他,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伏黑惠淡淡道:“早。”
孤江藏夏顿时一个激灵,“早、早上好,伏黑同学。”
伏黑惠淡淡地“嗯”了一声。
孤江藏夏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刚想抬手摘下脸上的黑色口罩,就察觉到了斜刺里投来的炽热目光。
他偷偷地转动视线瞟去一眼,然后就和体育委员佐藤隆也对上了目光。
孤江藏夏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背后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救命!不要再缠着他了!他真的和伏黑哥不熟,也没有能力劝说对方加入班级足球队!
所幸,接下来的一天,一切还是一如既往。
佐藤隆也没有如想象中一样来找他的麻烦,伏黑惠除了早上主动打了一声招呼之外,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孤江藏夏感觉自己甚至都已经有点习惯背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了,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之前那个论断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伏黑惠其实并没有在暗中观察他,只是凑巧也对落在身上的视线很敏感,所以他们才会频繁对视;而伏黑惠的目光之所以会落在他的背上,也只是因为他刚好坐在伏黑惠的前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为什么,忽然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午休时间,孤江藏夏拎着便当盒去了废弃教学楼的天台。
吃完饭后,他一边晒着温暖的太阳、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想得脑子都快冒烟了,还是没有答案。
于是,他果断地放弃了思考,决定给自己另外找点事情。
孤江藏夏俯瞰着整个校园,开学将近一个月了,学校里面的咒灵也多起来了。
——该找个时间祓除它们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
铃声一响,任课老师宣布下课之后,孤江藏夏就拎着便当盒跟随人流再一次消失在了教室的门口。
虽然其他人猜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但伏黑惠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上周五的午休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去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黑咖啡,正好看到孤江藏夏从体育馆的方向过来。
所以,那家伙大概是跑到废弃教学楼去了吧?
为了躲开他,还真是不辞辛劳啊。
刺猬头少年如此想着,在清洗完了便当盒准备回教室的时候,不由地在走廊驻足,转头瞥了一眼废弃教学楼所在的方向。
下一秒,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眸,虽然普通人看不见,但咒术师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成群的咒灵如同潮水涌向那栋废弃教学楼,密密麻麻几乎遮天蔽日,看得人头皮发麻。
伏黑惠立刻抬脚踩上了窗台,然后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紧接着脚步不停地朝着废弃教学楼飞奔而去。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13.Chapter 13
吃完午餐,孤江藏夏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了便当盒,然后打开琴盒取出放置在其中的五弦琵琶。
虽然这把琵琶再弹奏个两三次『角·岁春』就需要修补了,但从外表上看,它依旧完美如初。前两天刚保养过的木制琴身光泽柔润,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孤江藏夏将琵琶竖抱在怀里,与平时练琴之时,横抱着琵琶一只手持琴按弦、另一只手拿着拨子扫弦的姿态不同,在使用生得术式的时候,他通常都是以指弹的方式演奏乐曲——毕竟,在遇到咒灵之时,可没有闲功夫拿拨子,光是抱着琵琶就已经够费劲了。
咒力迅速凝结在五弦琵琶上,暂时将普通的乐器变成了对咒灵来说足以致命的咒具,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弦,一支令人心旌摇荡的琵琶乐曲立刻便在这个寂静的天台之上响起。
孤江藏夏微阖眼眸,全身心地沉浸在了乐曲声中。
因此并未注意到有一道身影如黑色闪电逼近废弃教学楼,而他身后虚掩着的那道天台大门后,楼梯间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
明明只有六层楼梯,但此时此刻,伏黑惠却觉得这段路实在太过漫长。
他迈开腿一步便跨过好几个台阶,目标明确地朝着琵琶曲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速度快得几乎能够留下残影。
近了、更近了。
虚掩着的天台大门就在眼前,黑黢黢的楼梯间漏进一线天光,仿佛只要推开这一扇门,所有噩梦般的场景就会消失。
刺猬头少年抬手推开天台大门,脸上焦急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惊愕。
——那些蜂拥而至的漫天咒灵,竟然在超然万物的慈悲琴声中化为漫天光点,就此消失殆尽,这真是他所见过最为温柔的祓除方式。
但是眼下的场景,与他想象之中的孤江藏夏被诸多咒灵围攻的景象完全不同!
伏黑惠庆幸之余,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了更多的疑惑——孤江藏夏,竟然是咒术师?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都没发现这件事情?
刺猬头少年微眯起绿眸,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背对自己的纤细身影,准备等对方发觉自己的存在。
而随着琵琶乐曲声渐弱,弹奏完了一支曲子的黑发少年终于回过神来,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灼热视线。
孤江藏夏虽然对视线非常敏感,还有所谓的“五秒定律”,但每当他沉浸于弹奏琵琶的时候,一切外物的干扰都会被他无视。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发现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人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恐怖片里面被鬼怪盯上的倒霉蛋主角,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咽了下口水,僵硬地转过头去,颈部关节卡顿严重,像是生了锈一样——随后,一张清秀帅气的酷哥脸映入眼帘。
那张脸上神情冰冷,眉间紧蹙着,嘴角微微下撇,翡翠般的碧绿眼眸正幽幽泛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
孤江藏夏顿时心头一凛,呜哇,这个凶神恶煞的表情……伏黑哥看起来心情超级不爽的样子!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伏黑哥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在这里午休吗?可是刚刚根本就没看到他啊!我是不是吵到他睡午觉了?他是不是要揍我了?呜呜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挨揍啊!
“孤江藏夏,你……”刺猬头少年忽然开口,冷淡的嗓音听不出来喜怒。
“怎、怎么了?”孤江藏夏结结巴巴地应声,在这一瞬间,他那因为过热而短路的脑海之中甚至已经闪过了走马灯。
——刚刚出生一年多,就倒霉地确诊了脊髓神经母细胞瘤,好在通过手术切除病灶,总算是成功地活了下来。
——年满两岁的时候,得到了爸爸赠予的第一把琵琶,开始学习弹奏琵琶,并且沉迷于此,一发不可收拾。但好在因为琵琶的陪伴,就算没有其他同龄的朋友也不觉得寂寞,待在家里正好也能躲开满街游荡的咒灵。
——三岁生日的那天,觉醒了传说中的生得术式『七善律』。在那之后,为了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被父母送去了身为石山寺座主的爷爷身边,小小年纪就尝到了与家人分离的痛楚。
——终于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从石山寺所在的滋贺县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埼玉县。但好景不长,初一的第二个学期就在学校门口发病晕倒,然后就是长达半年的住院时光。
这样的一生,未免太过短暂,也太过单调。
他都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将『七善律』的残缺乐谱完善,也没谈过一次恋爱,就连朋友也仅有一人,就这么被伏黑哥干掉的话,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孤江藏夏当机立断,将怀中的五弦琵琶放到一旁,然后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双手捧着一杯鲜榨橙汁棒读道:“对不起,伏黑哥!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这里午休!请原谅我吧!这是我的一点补偿,您请用!就算要揍也请不要打脸,容易被我妈妈发现!”
——嗯,一般来说走完这个流程就能逃过一劫了。以伏黑哥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再继续跟他计较。
伏黑惠:“……???”
——不,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咒术师而已,你的脑补没必要这么丰富。
刺猬头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心里一慌脑子就会短路,然后就会被害妄想症发作一样,以为他会对他痛下杀手。
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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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他对他来说,有多么与众不同吗?
孤江藏夏听到这一声叹息,身体忍不住又是一抖。
紧接着,他便看到伏黑惠走到自己面前半蹲下来,然后扣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坐直,“有没有受伤?”
虽然刺猬头少年的嗓音听起来依旧冷淡,但奇妙的是,孤江藏夏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忽然安定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跟那双绿眸对视一瞬,然后又别开了视线,“没有。”
伏黑惠松了口气,随后紧盯着他,神情严肃地问道:“孤江,你是咒术师吗?”
孤江藏夏闻言立刻下意识地否认,“当然不是!”
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露馅了,不该做出这种回答,简直是不打自招,暴露了他知道“咒术师”这一存在的事实。
果不其然,下一秒,刺猬头少年便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是,那你就会问‘咒术师’是什么。”
孤江藏夏只能使出毕生演技,一双琥珀色眼眸迷茫地看着他,怯生生地问道:“‘咒术师’是什么?”
伏黑惠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你就用这种拙劣的演技来应付我吗?这像话吗?
但看着黑发少年双手紧张地握着那杯鲜榨橙汁,几乎要把玻璃杯捏碎,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私心作祟之下,他若无其事地淡淡道:“没什么。另外,我不喜欢喝橙汁,这杯鲜榨橙汁你自己喝吧。”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喝鲜榨橙汁?
——没品的家伙!
“……”孤江藏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嘴上却很是乖巧地问道:“那伏黑同学喜欢喝什么?我请你喝。”
伏黑惠并不打算拒绝黑发少年难得的主动,于是从善如流地说:“黑咖啡就好。”
孤江藏夏:“好的。”
——原来是涮锅水爱好者。
伏黑惠嘴角微微翘起,“那我们现在就回教室吧,正好路过自动售货机。”
“……”孤江藏夏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下,“哦,那就回教室吧。”
跟随在刺猬头少年身后走下楼梯的时候,孤江藏夏的目光不由地凝聚在了对方身上。
——既然伏黑惠刚才问出了那样的问题,那就代表……伏黑惠也是咒术师吧?没想到在这个咒术师稀少得堪比保护动物的世界,他居然能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里遇到一位咒术师,而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咒术师。
他们是同类。
这样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孤江藏夏的脑海中,让他不由地心跳怦然。
14.Chapter 14
一楼的自动售货机旁边——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孤江藏夏弯腰推开挡板,从取物口拿出了一罐黑咖啡。
他将琴盒和便当盒挂在臂弯,双手捧着那罐黑咖啡,毕恭毕敬地将其递到了刺猬头少年面前,“伏黑同学,请用。”
伏黑惠从他手中拿过黑咖啡,略带几分调侃地问道:“这次不叫我‘伏黑哥’了吗?”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不良少年给他起的这个绰号,但一想到刚才孤江藏夏强装冷静却又难掩恐惧的颤抖腔调,就莫名觉得……这个绰号好像也还不赖。
而且,孤江藏夏那家伙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喊他了吧?肯定偷偷在心里这么喊过他。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好像是猛灌了一口冰镇汽水。
细小的气泡在舌尖炸裂,刺激着口腔黏膜上的三叉神经细胞,带来兴奋与痛感。
“……”孤江藏夏从刺猬头少年冷淡的嗓音中听出了几分愉悦,忍不住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道:“伏黑哥,请用。”
“嗯。”伏黑惠淡淡应了一声,单手食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环,轻轻松松就将拉环扯了下来,然后微仰起头喝了一口黑咖啡。
孤江藏夏看着这一幕,微微瞪圆了琥珀色的猫瞳,“!”
——伏黑哥居然可以只用单根手指就扯开易拉罐的拉环,虽然有耍酷的嫌疑,但是好厉害!手指力量超强啊!他就完全做不到这一点!可恶,怎么会有人长得很酷,还这么会耍酷啊?
伏黑惠注意到了孤江藏夏的目光,不由有些疑惑地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然后又望向黑发少年,“怎么了?”
“……没什么。”孤江藏夏垂眸,立刻掏出放在便当盒里面的玻璃杯拧开杯盖,开始吨吨吨喝起了鲜榨橙汁。
伏黑惠:“……”
——为了逃避跟他的交流,所以战术喝橙汁吗?真是天真,如果他主动搭话,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不也还是得陪聊?
“经常看到你喝鲜榨橙汁,你很喜欢这个吗?”伏黑惠怀着恶作剧的心态,故意没话找话地向孤江藏夏发起了聊天邀请。
——他当然知道孤江藏夏很喜欢喝鲜榨橙汁,开学将近一个月了,孤江藏夏带来学校的各种鲜榨果蔬汁里面,鲜榨橙汁的出场频率是最高的。
“……啊?是、是的。”黑发少年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瞥了伏黑惠一眼才继续道:“因为橙汁里面富含维生素C,可以生津止渴、润喉去燥,还有丰富的有机酸,能够促进消化液的分泌,有利于健脾开胃、消食下气。”
——什么叫经常看到?伏黑哥果然就是在暗中观察他吧?所以那根本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自作多情!毕竟,谁闲得没事会关注前桌今天又喝了什么东西?
伏黑惠见黑发少年紧张得变成无情棒读的科普机器,不由地笑出了声,“噗。”
孤江藏夏:“……”
——有什么好笑的?真讨厌!
笑完之后,伏黑惠说道:“你懂的可真多。”
“诶?”孤江藏夏闻言心虚地垂下了视线,耳根处也微微泛起热意,“过、过奖了……只是常识性的知识罢了,算不了什么。”
——对不起,伏黑哥。
——不该偷偷在心里说你讨厌……但你不喜欢喝鲜榨橙汁,这一点真的很没品味!
伏黑惠摇了摇头道:“不,真的很厉害。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试试鲜榨橙汁。”
“……”孤江藏夏瞳孔微微一颤,“呃,好、好的。”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怎么感觉伏黑哥像是有读心术一样?
——……有点可怕。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落座之后,背对着伏黑惠的孤江藏夏悄然松了口气。
在经历了天台惊魂之后,他的恐惧阈值似乎大大提升了。
总觉得现在只要不和伏黑哥对上视线,那他心里的压力,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但一想到伏黑惠那么一副轻飘飘放过自己的姿态,孤江藏夏又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他并不觉得自己拙劣的谎言可以骗过伏黑哥,毕竟,伏黑哥一看就知道观察力非常敏锐、脑袋也很聪明。
所以,对方究竟是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他,还是憋了什么大招在等着自己?
这一点无从得知,而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
孤江藏夏低头将脑袋抵在冰凉的桌面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算了,多想无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道斜刺里投来的炽热目光。
孤江藏夏不由地眼皮一跳,抬眸轻轻一瞥就看到了满脸写着幽怨的佐藤隆也——对方一定是看到他和伏黑惠一起返回教室,就进一步加深了误解,以为他们两人关系真的非常要好。
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他和伏黑惠只是普通的前后桌同学而已,还不算是朋友。
孤江藏夏转头看向玻璃窗外,避开了佐藤隆也视线的同时,偷偷看了一眼刺猬头少年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如果……如果真的能和伏黑惠成为朋友,那他就拥有了第一个同为咒术师的朋友,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但他刚刚才在对方面前否认了咒术师的身份,试图以拙劣的谎言欺骗对方。
所以,怎么能奢求和对方成为朋友?更何况,要是承认了咒术师这一身份,那他的人生或许就要偏离既定的轨道,被迫踏入另一个世界。
孤江藏夏静静地梳理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重新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将内心的动摇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还是继续躲着伏黑哥吧。
*****
放学铃声响起。
孤江藏夏背着书包、拎上琴盒,火速离开了教室,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他。
伏黑惠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却没有了之前的郁闷,反倒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在知道孤江藏夏也是咒术师的时候,这几日来因为对方的躲避而萌生出来的糟糕情绪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伏黑惠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微妙的喜悦。
那是知道了孤江藏夏隐瞒的秘密,而他们两人竟然拥有同一个秘密、同一个身份的隐秘喜悦。
按理来说,他应该尽快将这件事情告诉五条悟,毕竟五条悟一直致力于培养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想到孤江藏夏极力在他面前隐瞒咒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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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身份,妄图以蹩脚的谎言蒙蔽自己的模样,伏黑惠便鬼使神差般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五条悟了。
既然孤江藏夏想要隐瞒这一层身份,那他就帮他一起隐瞒下来。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
而另一边——
孤江藏夏刚一推开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大门,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西装、体型匀称、相貌斯文的中年男人。
他神情微微一怔,主动打了声招呼,“太田老师。”
此人正是器乐社弦乐部的指导老师,太田秀治郎。
太田秀治郎看到孤江藏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孤江同学,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吧?”
孤江藏夏躲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盯着脚上的鞋带,“……大概能猜到吧。”
从黑色口罩后面传出的声音有点闷,却流露出了声音的主人并不情愿的态度。
太田秀治郎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跟你绕弯了,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加入A组,代表浦见东中学参加筑前琵琶宗家杯的事情。A组的三个琵琶演奏者,无论是在技巧方面、还是情感表达方面都远不如你。”
孤江藏夏垂着视线,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太田老师过誉了,我并没有那么好。”
虽说他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但只要一想到答应下来的话,就要站在舞台上面对数百上千人审视的目光,他就又有了拒绝的勇气。
太田秀治郎见这一招不行,就只能再换一招,“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最好的。而且你恐怕还不知道,星野同学上个周六出了车祸,还伤到了手,这会儿正在医院养伤,但是初赛马上就要来临,现在急需有人顶上他的位置。”
孤江藏夏惊愕地瞪大眼睛,抬眸焦急地看向他,“星野同学的伤势怎么样?”
“嗯?”太田秀治郎一愣,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右手骨折而已,还有一点脑震荡。唉,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伤了手,看来他是注定和这场比赛无缘了。”
“……”孤江藏夏想到对方风雨无阻的辛勤练习,心里微微刺痛,“太田老师还请回去吧,我对参加比赛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
太田秀治郎悻悻地离开了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
孤江藏夏摘下口罩,将个人物品放进储物柜之后,便在自己惯常待着的位置落座,然后打开琴盒取出了五弦琵琶,静下心来开始练琴。
一旦进入状态,时间就过得飞快。
等到暮色降临,孤江藏夏才停止了演奏,从乐曲声中回过神来。
他正准备将怀中的五弦琵琶放回琴盒,就听到“咔哒”一声,部活教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孤江藏夏顿时被吓了一跳,抬眸一看,一个梳着整齐的中分发型、相貌很有几分古典雅致的少年出现在了门口。
少年的一只手握着门把,半个身体隐没在阴影之中,整个人显得很沉闷。
而他的右手正打着石膏,以白色绷带吊在脖子上。
孤江藏夏认得他,这个突然闯进部活教室的少年正是与他同为二年级生的星野光次。
但让他惊讶的是,星野光次的肩膀上赫然盘踞着一只咒灵。
15.Chapter 15
孤江藏夏及时地收回了目光,没有让那只宛如藤蔓一样紧紧攀缘在星野光次身上的咒灵察觉自己可以看得到它。
但他的耳朵受到的折磨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因为那只咒灵正尖啸着“我不要当万年老二”,歇斯底里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浓烈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孤江藏夏不由地在心里暗叹一声,星野光次作为弦乐部A组的三名琵琶演奏者中综合实力最强的人,其实获得过不少荣誉奖项。
但基本上都是各大青少年赛事的亚军,因此,他也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绰号——“亚军光次”,就算是孤江藏夏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角落练琴忙的班级边缘人物,也在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里面听到过同一组的部员们对星野光次的讨论,态度轻佻戏谑,令人心理极度不适。
虽然学校里的同学应该不会愚蠢到当面这么喊星野光次,但毫无疑问,星野光次肯定也知道这个绰号的存在,并为此深陷痛苦。
——盘踞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咒灵,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
现在可不是考虑该怎么解开星野光次心结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祓除缠在星野光次身上的那只咒灵,并且还不能让星野光次发现此事。
孤江藏夏抱紧了怀里的五弦琵琶,暗自庆幸刚才没来得及将琵琶收进琴盒,不然让一个手无寸铁的战五渣对付咒灵,那未免也太为难他了。
他以眼角余光留意着站在教室门口一言不发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星野同学……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
星野光次还是第一次听到孤江藏夏说话。
他的嗓音很清澈,有一种安静缥缈之感,非常符合他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孤僻气质。
大概玩音乐的人都有点声控,这一瞬间,星野光次心里的不悦便消减了许多。
他终于不再保持沉默,语气认真地问道:“孤江同学,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的琵琶明明弹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加入A组呢?”
孤江藏夏虽然没有抬头看他,却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因、因为……不想。”
“……”星野光次沉默几秒,问道:“就这样吗?只是这样而已?”
孤江藏夏轻轻点了点头,“呃……嗯。”
教室里面又安静了片刻,黑发少年的视线稍稍偏移,迅速地瞥了一眼星野光次,又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边。
——这地砖可真地砖啊……亮得都能照出人影了。
——看来负责清扫部活教室的那位同学非常认真,值得表扬。
“……不想?”星野光次忽然往前踏出了几步,朝着黑发少年逼近过来,部活教室的大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合拢,“想必你也从太田老师那里听说了我出车祸的事情了吧?”
“嗯。”孤江藏夏按捺住了内心陡然加剧的恐惧,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后退逃跑,“祝、祝你早日康复。”
“那为什么不答应?这是多好的机会。”星野光次在距离他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加入A组参加更多比赛,不仅有助于升学,也能让你走到大师面前,成为他们的亲传弟子。以你的天赋,今后继承一个流派也不是问题。”
“呃……”孤江藏夏略带迟疑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也很感谢你的建议,但我只是喜欢弹奏琵琶而已。”
所以,对于参加比赛或者继承某一个流派,他都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今后的职业道路——承袭石山寺的座主之位,并继续在YouTube上当一个从不露脸、从不说话的琵琶演奏者。
但这句话好像打击到了星野光次,那双深棕色的眼眸紧盯着黑发少年,眼白处隐隐泛着猩红。
他低声喃喃,“……天才真好啊,可以如此任性地挥霍自己的天赋,想得到第一对你来说,一定易如反掌吧?”
自从四月初开学以来,星野光次就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自己的指导老师太田秀治郎遗憾地表示,孤江藏夏不愿意加入弦乐部A组是浦见东中学的损失。
他原本对此不以为然,直到半个月前,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来到了C组所在的部活教室,站在门外亲耳听到了黑发少年弹奏的琵琶乐曲,才终于明白太田秀治郎为什么会这么说——原来,他将近十年的努力在犹如天堑的天赋差距面前,不过是一粒尘埃。
“我明明已经学了琵琶将近十年……”
“可为什么在你面前,我的琴技还是拙劣得像个初学者?”
暴涨的负面情绪化作咒力,涌入贪婪的咒灵体内。
星野光次注视着孤江藏夏,语气幽幽地说:“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跟我活在同一个世界?孤江同学,可以请你去死吗?”
下一秒,那只可怖的咒灵便朝着黑发少年猛扑过去。
早已做好准备的孤江藏夏闪身躲过袭向自己的咒灵,信手拨弦的同时,在心里默念——『宫·优游』!
虽然不需要默念也可以,但在使用自己的对敌招式时大声喊出招式的名字,总觉得很有气势。
孤江藏夏不敢喊出声来,一则是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二则是觉得这么做实在是太中二了,于是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喊——反正只要没人听到,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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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丢脸!
铮铮乐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那只咒灵如同喝醉了酒一样,“砰!”地一下撞在了玻璃窗上,脆弱的玻璃顿时“哗啦啦”碎裂一地。
而在撞碎玻璃之后,咒灵也没有继续对孤江藏夏发起进攻,反倒像是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晕乎乎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正在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星野光次也忽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少年瘦削的身体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眼看着星野光次马上就要后脑勺着地,孤江藏夏立刻箭步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支撑着他脱力的身体缓缓平躺下来。
做完这一切,黑发少年这才稍感放松,幸好『宫·优游』的眩晕效果在他中断弹奏之后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否则他才不会管星野光次会不会因为后脑勺着地变成白痴——谁让这家伙刚才居然还敢要他去死,他可是才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啊!
安顿好了星野光次之后,孤江藏夏立刻又将手指放在了琴弦上,熟练地弹奏起了『角·岁春』。
虽说趁着咒灵眩晕的时候,直接凝聚咒力随意扫弦便能轻松地以音波攻击解决对方,但看到星野光次打着石膏的那只右手,他又改变了主意——姑且就当做是练习术式吧。
*****
黑发少年微阖眼眸,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琵琶乐曲中,因此也没有察觉到部活教室的大门忽然被一个气喘吁吁的刺猬头少年推开了。
咒灵的身体在超然万物的慈悲琴声之中逐渐消散,窗外那棵已经凋零大半的早樱枝头又绽放出了新的花苞。
等到琴声停歇之时,那颗樱花树已是亭亭如盖、落英缤纷。
晚风拂过树梢。
粉白的花瓣被裹挟着飘进了玻璃碎裂的窗户,其中的几片恰巧落在了正弹奏琵琶的黑发少年身上。
孤江藏夏呼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静静站在教室门口的刺猬头少年。
暮色笼罩着整个教室,黑色的影子在伏黑惠的脚下向前延伸,仿佛要将神情错愕的黑发少年彻底吞噬。
孤江藏夏的嗓音微微颤抖,“伏、伏黑同学……”
——伏黑哥到底站在那里多久了?该不会全看到了吧?这种事情不要啊!
伏黑惠神情淡漠地“嗯”了一声,丝毫看不出来他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复。
也根本看不出来在走出篮球馆时,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综合楼五楼某间部活教室的玻璃窗户,却发现那扇玻璃窗户突然碎裂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情究竟有多么慌乱不安。
16.Chapter 16
正是逢魔时刻,整个部活教室光线昏暗,刺猬头少年的面容也完全隐没在了阴影之中,让人根本无从分辨他此刻的表情。
气氛一时凝滞,本就心虚的孤江藏夏愈发地惴惴不安。
他看了看碎裂一地的玻璃,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星野光次,总觉得这像是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而犯罪嫌疑人,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
孤江藏夏:“……”
——我杀星野同学,真的假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但要怎么跟伏黑惠解释这件事情?
窗户的玻璃为什么会突然碎裂?星野同学又为什么会在这间教室里面离奇晕倒?
不想坦白自己的咒术师身份,那就只能想方设法糊弄过去。为了圆谎,不得不再继续撒谎。
这种事情孤江藏夏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死了,只想逃回家里不管不顾地用被子把脑袋蒙住装鸵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然,干脆就用『宫·优游』把伏黑哥也弄晕吧?然后趁机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再拜托妈妈帮他办理转学手续,直接出国留学算了哈哈哈哈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DIO大人诚不欺我!
脑海中闪过这个邪恶念头的同时,黑发少年的指腹已经蠢蠢欲动地触碰到了微微发烫的琴弦。
但就在下一秒钟,琴弦骤然崩断,狠狠抽到了他的手指上。
“嗷!”孤江藏夏被抽得痛呼出声,一下子就从美梦之中惊回了神,他看着自己流出了鲜红血液的手指,欲哭无泪地想,模仿漫画里面的知名反派果然没有前途!报应,这绝对是报应!
但这份报应好像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站在部活教室门口的刺猬头少年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箭步上前来到他的面前,“怎么了?”
伏黑惠半蹲下来,然后不容拒绝地拉过了孤江藏夏受伤的手仔细查看。
他微微皱起眉头,原本冷淡的神情瞬间紧绷起来,“怎么流血了?”
炽热的温度从相触的皮肤传来,本就慌乱的心顿时跳得更加剧烈了。
孤江藏夏耳根一下子烧得通红,他瞥了一眼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刺猬头少年,仰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根本不敢和伏黑惠对视,“……没、没事,就是被崩断的琴弦抽了一下。”
他尝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失败了。
——伏黑哥握得好紧,有这个必要吗?明明看起来是个冷淡的酷哥,但却这么没有距离感,上一次也是这样突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还让他摸了头发。
所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握手了。
糟糕,心跳好像变得更快了……他该不会因为被人握了一下手就猝死吧?那未免也太丢脸了。
“稍等。”伏黑惠松开了孤江藏夏的手,然后从挂在肩上的书包里面取出了用于外伤消毒的碘伏、棉签和创可贴,随即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黑发少年手上的伤口,“忍一忍。”
“嘶——”孤江藏夏感受到手指上传来的辛辣痛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然后垂眸看了一眼刺猬头少年,紧接着就被对方随身携带的齐全装备震撼到了,“……”
——到底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啊?
——难道伏黑哥每天都在校外打天下吗?不对,以伏黑哥战神一般的身手,对付那些战五渣的不良少年,根本没必要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孤江藏夏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既然伏黑哥也是咒术师的话,那他随身携带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为了处理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受的外伤——话又说回来了,伏黑哥的生得术式是什么?
难以抑制的探究欲在心里萌芽,让他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刺猬头少年那张清秀帅气的脸上。
伏黑惠贴好了创可贴之后,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微仰起头看向孤江藏夏,却见黑发少年触电一样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仰头紧盯着天花板,像是要把那里盯出一朵花来。
晚霞映照着他的面容,在他白皙的脸上肆意涂抹橙红的颜料,令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害羞。
伏黑惠心情忽然很好,他微微翘了一下嘴角,说道:“好了,伤口不深,应该过个两三天就能愈合了。”
孤江藏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道:“谢、谢谢伏黑同学。”
伏黑惠语气淡漠,“不客气,但你道谢的时候,不该看着我的眼睛吗?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吧?”
孤江藏夏眼睫轻轻一颤,不敢吱声,“……”
伏黑惠见状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孤江,我突然发现,你还是第一个敢用鼻孔看我的人,真的很有勇气。”
孤江藏夏:“!!!”
——冤枉啊!他哪敢用鼻孔看着伏黑哥?
黑发少年立刻低下了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脖子,“对、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
下一秒,他便感觉脑袋好像被人轻轻揉了一下,随后,那道冷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嗯,原谅你了。”
“……”孤江藏夏诧异地抬眸,看向将双手插回兜里、一脸若无其事的刺猬头少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了错觉,不然怎么会觉得伏黑哥刚才摸了他的脑袋,“谢、谢谢。”
但他很快就没功夫纠结这件事了,因为伏黑惠忽然看向躺平在地上、陷入昏迷的星野光次,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孤江藏夏立刻撇清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躺在这里,反正不是我干的!”
伏黑惠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间教室里面总共就两个人,不是你干的,难道还能是我干的吗?
“……”孤江藏夏被那双翡翠般的绿眸静静地看着,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他稍稍偏移了视线,却又不敢像之前一样盯着天花板,于是就将目光落在了伏黑惠身后的那堵墙上,“星野同学可能只是困了,所以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就睡着了。”
——这墙可真白啊……咦?伏黑哥落在墙上的影子,脑袋那里好像一个海胆哈哈哈哈哈!
伏黑惠:“……”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而且这家伙,绝对是走神了吧?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教室门口,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孤江藏夏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来人竟然是教导主任志村仁彦。
但现在就算想逃也来不及了,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部活教室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教导主任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也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低沉的声音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怒意,“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回家?”
孤江藏夏声音细若蚊吟,“志、志村老师……”
离他最近的伏黑惠从中听出了颤抖的波浪音,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孤江藏夏眼神惊恐地看向刺猬头少年,又迅速地偷瞥一眼志村仁彦。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的脸瞬间更黑了,他怒瞪着伏黑惠,沉声斥道:“笑笑笑,笑什么笑?一天到晚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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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
孤江藏夏:“……”
——糟糕,想到“嬉皮笑脸”这个词被用来形容伏黑哥,他也忍不住想笑了。
但好在孤江藏夏忍功一流,还是忍住了没笑出声。
否则本就红温的教导主任,怒火恐怕会燃烧得更加旺盛。
志村仁彦骂了几句之后,躺在地上的星野光次像是被吵到了,皱起眉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神情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几秒种后,猛然回过神坐起身来,“孤江!”
孤江藏夏顿时被吓了一跳,像是课堂上突然被老师点名一样,下意识地举起了一只手,“在!”
伏黑惠努力憋笑,“……”
察觉到了伏黑惠、星野光次和教导主任齐刷刷投来的目光,孤江藏夏白皙的脸蛋瞬间红成了番茄。
他尴尬地放下了手,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怎、怎么了?星、星野同学突然叫我,是、是有什么事吗?”
伏黑惠注视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心里默默地想,小结巴。
——但好像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孤江藏夏会更放松一点。虽然还是会紧张不安,但那是一种外人在场之时不一样的感觉。
具体有什么区别,他也想不出来。
总之就是不一样。
星野光次还没来得及开口,志村仁彦便打断道:“既然星野同学已经醒了,那你们三个人,能不能解释一下窗户上的玻璃为什么会碎?星野同学刚才又为什么会倒在地上?”
还不等他们三人作出回答,教导主任便眼神犀利地看向前科累累的伏黑惠,语气里满是怀疑,“伏黑,是你把人揍晕了吗?”
孤江藏夏微微张开嘴巴正要解释,就看到半蹲在面前的刺猬头少年忽然站起身来背对着自己,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对方自然而然地将一只手伸到背后,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力道不大,只要稍稍向后倾斜身体,就能轻而易举地躲开。
但孤江藏夏却像是中了石化咒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坐在原地,只有一双微微瞪圆的眼睛显露出了他有多么震惊。他紧紧闭上嘴巴,生怕舌头会伸出去不慎舔到伏黑惠的掌心。
“……”伏黑惠收敛心神,看着志村仁彦淡淡道:“抱歉,是我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用篮球砸破了这间教室的窗户,还顺便把刚好来找孤江的星野同学砸晕了。”
“是这样吗?”志村仁彦看向星野光次,“如果不是意外,你就大胆地告诉老师,老师绝对不会放过霸凌你的同学。”
星野光次愣了一下,满脸迷茫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呃……其实我没觉得脑袋疼,也没有被篮球砸晕过去的记忆。但既然伏黑同学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这样吧?”
——毕竟,伏黑惠也没必要主动往自己身上扣个黑锅,他图什么?
志村仁彦再三确认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刺猬头少年,“伏黑,既然窗户的玻璃是你砸烂的,那就由你负责赔偿,这一点没问题吧?”
伏黑惠淡淡“嗯”了一声,教导主任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笑了,立刻又追加了一项惩罚,“还有,明天上午,我要见到你写的一千字检讨书。”
伏黑惠:“……啧。”
志村仁彦额角青筋暴起,冷冷一笑,“我想了想,一千字还是太少了,写完也长不了记性,所以还是三千字吧。”
伏黑惠:“……”
——呵,某人上扬的嘴角已经被他察觉到了,忍笑忍得很辛苦吧?没良心,也不想想他这是在代谁受过?
17.Chapter 17
教导主任给伏黑惠留下了三千字的检讨书KPI,又勒令三个学生赶紧各回各家,便施施然地离开了这间部活教室。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伏黑惠才收回了捂着孤江藏夏嘴巴的那只手。
一直在努力屏住呼吸的孤江藏夏狠狠松了口气,“……”
——得救了!伏黑哥再不松开的话,他恐怕就要因为缺氧晕过去了!
而另一边,伏黑惠忍不住将手紧攥成拳,却还是感觉掌心隐隐发痒,似乎仍残留着孤江藏夏呼出的湿润气息与唇瓣的柔软触感。
难以辨明的异样情绪在他心里悄然涌动,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跟别人有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自从和孤江藏夏分到了同一个班,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与对方的肢体接触。
伏黑惠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鹌鹑一样抱着琵琶缩在那里的黑发少年,心里默默地想,大概是因为孤江藏夏很爱干净吧?
无论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他们同校不同班的小学时期以及现在,孤江藏夏总是干净得像一捧清澈的泉水——所以,他会成为唯一的例外,也不足为怪。
孤江藏夏:“……”
——伏黑哥为什么突然看过来了?
*****
就在这时,静静站在一旁的星野光次忽然朝着孤江藏夏深深鞠了一躬,“孤江同学,我刚才对你……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实在是罪该万死!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狡辩,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竟然会说出那种话……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道歉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
“……”孤江藏夏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走了,他微微瞪圆眼睛看向星野光次,连忙摆手道:“没、没关系,星野同学不用在意。”
——被咒灵缠身的人会陷入负面情绪的漩涡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而且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在乎星野光次对他是什么看法。
伏黑惠冷淡地瞥了一眼星野光次,“……”
——这家伙居然还没有走?不过,他到底对孤江藏夏说了什么?
孤江藏夏想起星野光次那段充满绝望的话,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开口道:“星野同学,你说你已经学了琵琶将近十年。”
“诶?”星野光次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黑发少年,“是的。”
孤江藏夏对上他的目光,视线下意识地稍稍偏移,结果又看到了正双手抱臂、斜倚在墙上的刺猬头少年。
他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道:“呃……那我恰好比你多学两年,经验值稍微比你高一点也很正常。所以,还请不要妄自菲薄。更何况,琴声是否悦耳动听,只有听众才有资格评判,不是吗?每次结束部活经过A组的教室,我都会听到你弹奏的乐曲,我并不觉得你的演奏水平逊色于我。”
黑发少年的嗓音很轻柔,像云像雾,又像是润泽大地的春雨。
星野光次神情怔怔地看着视线低垂、似乎有些紧张的黑发少年,只觉得干涸的心终于得到了浇灌。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肯定过他了……
——或许,只有像这样心如明镜般澄澈的人,才能弹奏出超然万物的琴声。
“……”孤江藏夏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尴尬地抬眸瞥了一眼星野光次,然后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对方变成荷包蛋的泪眼,顿时心里一惊,“星、星野同学,你你你、你别哭啊!”
他立刻将怀里的五弦琵琶放到了一旁,然后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递给星野光次,“擦、擦一下吧?”
星野光次伸手接过那张纸擦去了眼角的泪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谢谢你,孤江同学。”
“不客气。”孤江藏夏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你好好养伤……”
“嗯!”星野光次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羞赧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忽然感觉右手已经不疼了,明明之前还很痛呢。”
“那太好了。”孤江藏夏闻言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因为这份喜悦而变得光彩夺目,仿佛流淌的蜂蜜,“看来你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不会耽误你参加比赛。”
星野光次:“多亏了孤江同学,你大概就是我的幸运星吧?”
孤江藏夏:“……不、不敢当,星野同学过誉了。”
伏黑惠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感觉牙都要酸掉了。
——还幸运星……这家伙恶不恶心啊?没看到孤江藏夏脚趾都要抠出一座城堡了吗?
“……至于参加比赛,”星野光次面露苦笑,“说实在话,我很怕再得一个亚军。”
“或许是选曲的问题?”孤江藏夏认真思索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星野同学何不演奏可以抒发自己内心深处最浓烈感情的曲目?虽说这是个讨巧的办法,但以星野同学的实力,夺冠只差一点点运气而已。当然,我也只是建议,是否采纳由星野同学自己决定。”
星野光次像是忽然受到了启发,立刻目光一亮。
他急匆匆地向孤江藏夏道了谢,又说了声再见,然后便转身冲出了部活教室,只留下一句,“孤江同学,今后可能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
孤江藏夏:“……”
——这种事情不要啊!
伏黑惠看着黑发少年,冷不丁开口道:“你们两个聊得还挺投缘。”
“啊?还、还好……”孤江藏夏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伏黑惠,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刺猬头少年的脸色,询问道:“对不起,刚才冷落你了吗?”
先前光顾着给星野光次做话疗,没有搭理伏黑哥,好像确实有点没礼貌。
伏黑哥心里觉得不爽也很正常。
“……”伏黑惠移开视线,“没有,反正你们聊天的时候,我也在忙别的事情。”
孤江藏夏被那双幽深的绿眸注视着,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什么事情?”
伏黑惠语气淡淡道:“在网上查询该怎么写检讨书。”
孤江藏夏闻言一愣,“……”
伏黑惠:“这还是我第一次被罚写检讨书,经验不足,需要一点参考。”
——其实根本不是第一次,但反正孤江藏夏又不知道,不骗他骗谁呢?
“……”孤江藏夏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论是玻璃碎裂还是星野光次晕倒一事,其实都和伏黑惠无关,他不应该替他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对不起!无论是窗户玻璃的赔偿还是三千字的检讨书,都请交给我吧!”
他一紧张就容易大脑短路,所以一时间,竟然没能想起这件事情,真是罪该万死!既然已经决定要继续躲着伏黑哥,那就更不应该欠下对方的人情!
伏黑惠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不是说那些事情与你无关吗?那为什么还要主动接受惩罚?”
“……”孤江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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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尽脑汁地寻找借口,“这、这是我对伏黑同学帮我处理伤口的报答!”
伏黑惠看着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是决定放他一条生路,“好吧,那么窗户玻璃的赔偿就由你来负责了。至于检讨,我自己写就行了,免得志村老师查看我的作业之后,发现字迹不一样。”
孤江藏夏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我来写,明天早上带过来给你抄,可以吗?”
那双蜂蜜似的琥珀色眼眸里面倒映出了刺猬头少年的面容。
“……”伏黑惠低头,动作利落地将碘伏棉签收进了书包,“随你便。好了,你去拿扫把,我们把地面的玻璃碎片清理一下。”
“……噢,好!”孤江藏夏回过神来,立刻跑去专门放置清扫工具的角落。
他只拿了一把,但刚转过身就听伏黑惠无奈地叹了口气,“给我也拿一把。”
孤江藏夏:“诶?”
伏黑惠语气平淡,“不是说了‘我们’吗?我们一起清扫,这样快一点。我想早点回家。”
“好、好的!”
孤江藏夏顿时不敢再废话浪费时间,转身又拿起一根扫把。
窗户上的玻璃碎得非常彻底,掉落在窗台和窗框里面的碎片都被悉数扫进了簸箕里面,两人齐心协力果然很快就完成了清扫工作。
孤江藏夏将扫把和簸箕放回原来的位置,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刺猬头少年,说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伏黑同学。”
“之前是道歉,现在又是道谢。”伏黑惠眉梢微微一挑,“‘对不起’和‘谢谢’,是你的口头禅吗?”
“呃……”孤江藏夏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或许是吧。”
伏黑惠:“挺好的,那很有礼貌了。”
孤江藏夏:“……谢、谢谢?”
伏黑惠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走吧,该回家了。”
孤江藏夏忙不迭点头,“嗯。”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部活教室,沿着楼梯并肩往下走的时候,孤江藏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伏黑同学,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用篮球砸碎了玻璃,还把星野同学砸晕了?”
伏黑惠说道:“教室里面总共就只有两个人,既然不是你,那就只能是我了。”
孤江藏夏:“……星野同学,姑且也算是人吧?”
伏黑惠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那双翡翠般的绿眸朝着黑发少年瞥去一眼,“但他还在昏迷,当然没法背锅,也不会替某人背锅。”
孤江藏夏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啊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坏。不过,没想到志村老师居然会相信你说的话,再怎么样篮球砸到五楼还是有点离谱了。”
伏黑惠平静道:“我既然说得出口,那就能做得到。”
孤江藏夏:“……”
——那可是五楼啊喂!这种超远距离投篮,对于臂力、腕力和腰腹力量的要求很高吧?恐怕只有各个方面都首屈一指的顶尖职业篮球选手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伏黑惠歪了歪头道:“不信的话,可以证明给你看。”
孤江藏夏连忙摇头,生怕他当场给自己表演一个超远距离投篮砸碎五楼玻璃窗,“不用了,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
——想想也是……伏黑哥毕竟是咒术师,力气大一点也很正常。
——但同为咒术师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菜?可恶,他才没有羡慕!
18.Chapter 18
伏黑惠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于孤江藏夏是否相信他并不放在心上,刚才说的那句证明给他看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付诸行动。
孤江藏夏隐藏在黑色口罩后面的脸上露出了稍稍放松的表情,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却在这一瞬间回想起了之前被伏黑惠用手捂住嘴巴,嘴唇与对方的掌心紧紧相贴的感觉。
温暖炽热的掌心,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只能通过狭小的指缝汲取外界的空气,一呼一吸间都是伏黑惠手上淡淡的香气,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指腹的薄茧摩擦着他细嫩的脸颊皮肤,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会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红色指痕——还好现在被口罩挡住了,等回到家,那些印记基本上就彻底消失了。
半天没有听到身旁的人吭声,伏黑惠便转头看了黑发少年一眼,不出意料地发现了对方正在走神。
他冷不丁问道:“在想什么?”
“你手上有香气。”孤江藏夏下意识地乖乖回答了,随后猛然回神,瞪大了那双琥珀色猫瞳,眼神惊恐地看向刺猬头少年,“……对对对、对不起!”
——伏黑哥该不会误以为他是变态吧?他真的不是!这样搞突然袭击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了!
“……没关系。”伏黑惠冷静地答道:“我习惯在结束部活之后洗个澡再离开篮球馆,所以,你闻到的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刺猬头少年停顿一秒,语气有些微妙,“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那个沐浴露的牌子和款式都告诉你。”
孤江藏夏像是一台卡机的电脑,“谢谢谢、谢谢!”
伏黑惠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即神情淡漠地说出了沐浴露的牌子和款式,然后便继续保持沉默,贴心地给黑发少年留出了降温重启的时间。
*****
直至走到浦见东中学的校门口,孤江藏夏因为过热而宕机的大脑才重启完毕。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伏黑惠,刺猬头少年却像是卡准了这个时间点,也忽然朝他看了过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没能来得及撤回的目光,“还有什么问题吗?”
“……”孤江藏夏咽了下口水,见他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便试探性地问道:“伏黑同学为什么会来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
“这很难猜到吗?”伏黑惠说:“走出篮球馆的时候,刚好看到那扇窗户的玻璃碎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就决定过去看看而已。”
孤江藏夏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窗户玻璃碎了?”
“……”伏黑惠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立体思维能力比较好。”
孤江藏夏想起伏黑惠先前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他参加社团活动的地点,对此将信将疑,“……”
——既然伏黑哥知道他是器乐社弦乐部C组的成员,那肯定已经暗中观察他很久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伏黑哥之前就发现他是咒术师,所以才会对他产生兴趣?话说回来,放学回家的这段路,以前有这么漫长吗?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即将分道扬镳的路口之时,备受煎熬的孤江藏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那双琥珀色眼眸难掩雀跃地看向刺猬头少年,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伏黑同学,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伏黑惠“嗯”了一声,忽然说道:“你的琵琶弹得很好听。”
“……”孤江藏夏一时之间难以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谢、谢谢夸奖?”
伏黑惠有些无奈,“你今天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我们好歹也是前后桌,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吧?”
孤江藏夏立刻道:“对不起!”
伏黑惠:“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如果每说一句“对不起”和“谢谢”就能涨经验值的话,孤江藏夏说不定会是等级最高的那个人。
思及此,刺猬头少年嘴角不由地轻轻扬起。
他朝孤江藏夏微微一抬下巴,“我先走了,明天见。”
随后他便单肩背着书包走向岔路口的左边,头也不回的姿态十分潇洒,尽显酷哥风范。
孤江藏夏顿时如蒙大赦,小声地说了一句“明天见”,就毫不犹豫地迈步奔向岔路口的右边,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伏黑惠不经意回眸一瞥,已经连某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沉默几秒,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简直比他家楼下的流浪猫还难以亲近。
流浪猫在吃完他投喂的猫粮猫条之后,好歹还知道蹭一蹭他的掌心,更别说一些热情好客的小猫咪,甚至能直接在他面前摊成一张猫饼,任由他抚摸毛茸茸的身体——但孤江藏夏显然不是这种没有警惕心的猫。
伏黑惠忽然摇晃了一下脑袋,把脑海里面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孤江藏夏当然不会是猫,也不该把他和流浪猫放在一起作比较……不过,到底要怎样,那家伙才会改变现在这副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
*****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之后,又看了会儿书,伏黑惠便准时地在临近八点的时候打开了YouTube,点进Kozou的频道,结果却看到了页面上的请假留言——主播今晚需要处理文书工作,所以请假一天。
名字落款那里还有一个哭泣的表情符号,看起来十分可爱。
伏黑惠不禁陷入沉默,“……”
——文书工作?是指那三千字的检讨书吗?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坐在一旁拿着手机浏览社交媒体的伏黑津美纪忽然抬眸看向刺猬头少年,表情疑惑地问道:“Kozou今天迟到了吗?”
“不,他请假了。”伏黑惠嘴角微微一翘,“因为偷偷做了坏事,所以被抓去写检讨书了。”
伏黑津美纪忍俊不禁,“噗!什么鬼啊?你又不认识Kozou,怎么知道人家是去写检讨书了?不要总是以己度人。”
“……”伏黑惠无视最后那句扎心的话,语气平淡道:“他不光要写检讨书,还要把检讨书上交给我。”
伏黑津美纪无语,“越说越离谱了,而且检讨书又不是情书,惠你干嘛那么一副得意洋洋的语气?”
“……”伏黑惠:“我可没有得意,就算那是情书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又不需要别人给我写情书,光是拒绝都麻烦死了。”
——而且,孤江藏夏才不会给他写情书,那家伙顶多就会写一封感谢信。道歉信也有可能,毕竟“对不起”也是他的口头禅之一。
——总之不会是情书……很难想象某人在未来的某天会给别人写告白信,感觉他只会跟怀里的五弦琵琶共度余生。
*****
翌日清晨。
孤江藏夏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来到餐厅,他是第一次写检讨书,昨晚绞尽脑汁写到了十二点才终于憋出了三千字,睡眠时长遭到了严重挤压。
孤江冬华和孤江春斗已经快吃完早饭了,两人瞥了一眼满脸困倦的弟弟,不约而同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藏夏。”
“嗯……”孤江藏夏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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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开始机械性地进食,大概是因为补充了能量,他的精神逐渐好了一些,然后就开始思索起了要怎么还伏黑惠的人情。
虽然窗户玻璃的赔款和三千字的检讨书,他都一力承担了,但再怎么说,伏黑惠也是替他在教导主任面前背了锅。
——这份人情当然是要还的,还完之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远离伏黑哥,重新与对方变成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但孤江藏夏对于人际交往实在是很苦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求助自己的龙凤胎兄姐,他们两人的性格更像妈妈,是完全不掺水分的社交恐怖分子。
黑发少年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孤江冬华和孤江春斗,“姐姐、哥哥,如果有个人帮了你们,要怎么报答对方?”
孤江春斗:“可以投其所好,送点礼物,或者请人家吃一顿饭,这样就自然而然处成朋友了。”
孤江藏夏:“礼物已经送过一次了……想不出来还能送什么。请客吃饭就算了,我只想两清。”
孤江春斗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因为你总是逃避,才没有朋友!”
孤江藏夏竖起了一根手指,“有一个!”
孤江春斗露出了死鱼眼,“就一个而已。”
孤江藏夏振振有词地说:“朋友不在数量,而在质量!”
孤江冬华摩挲着下巴说道:“不然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孤江藏夏:“别开玩笑了……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们。”
孤江春斗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那你就自己想吧!”
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吃完早餐的孤江冬华,“我们走吧,姐姐。”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孤江藏夏顶着一头被哥哥姐姐揉成了鸟窝的乱发,很快也吃完了早餐。
随后回到房间将自己重新打理整齐,才背着书包拎上便当盒离开了家。
*****
孤江藏夏今天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在踏进班级大门之前,他鬼鬼祟祟地探头进去瞄了一眼——很好,伏黑哥果然不在!等下偷偷把装着赔偿金的信封和三千字的检讨书塞进他的抽屉,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他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也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站在门口干嘛?”
孤江藏夏僵硬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刺猬头少年那张清秀帅气的脸。
伏黑惠眉梢一挑,淡淡道:“不进去吗?”
事实上,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孤江藏夏。
然后在对方猛然回头的那一刹,他躲到了一棵樱花树后面,发现孤江藏夏时不时就回头张望,他立刻确信对方是在寻找他的踪迹,于是就更不想被对方发现了——这感觉像是在玩躲猫猫游戏。
孤江藏夏的警惕性确实很强,反侦察能力也不赖。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伏黑惠。
两个人就这么像是打游击战一样,一前一后抵达了浦见东中学。
在孤江藏夏探头偷瞄教室的时候,伏黑惠便慢悠悠地走到了对方身后,坏心眼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伏黑惠见孤江藏夏一脸的惊慌失措,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语气笃定道:“哦,原来是在确认我在不在教室。”
孤江藏夏:“……当然没有这回事。早上好,伏黑同学。”
伏黑惠道:“既然不是,那我们就进去吧。”
孤江藏夏:“好、好的。”
——救命!伏黑哥怎么像是恐怖片里面的突脸男鬼一样啊?简直太不讲武德了!
19.Chapter 19
落座之后,孤江藏夏目光警惕地逡巡了教室一圈,确认此刻教室里面的同学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或是吃早餐、或是背单词、或是补作业、或是与朋友闲聊,总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所在的这个位置。
他立刻趁此机会转过身去,迅速地将装着赔偿金的信封和三千字的检讨书放到了身后的那张课桌上。
伏黑惠愣了一下,再抬眸望去,便看到前排的黑发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正身体,打开英语课本开始背单词了。
刺猬头少年不禁有些无语凝噎,这副架势搞得跟卧底接头似的,至于吗?跟他关系好就这么见不得人?他作为朋友而言,也没有那么拿不出手吧?
他知道孤江藏夏其实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就算是这样害怕站在聚光灯下的孤江藏夏,也会愿意接纳一个各种方面都十分耀眼的朋友,只是那个朋友不是他而已。
伏黑惠默默地将装着赔偿金的信封随意地塞进了桌洞,然后打开折叠起来的三千字检讨书。
在阅读的过程中,郁闷的心情稍有好转——嗯……看得出来孤江藏夏应该是第一次写检讨书,反思的态度非常认真诚恳,但这种行文风格跟自己实在是相去甚远,要是被教导主任看了,肯定会误以为他是中了邪才会变得这么乖巧。
看完了检讨书,伏黑惠将其重新折叠起来、收进书包,然后从书包里面拿出了自己昨晚写的检讨书以及第一节课的课本。
翻开课本之前,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孤江藏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今天某人会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
午休时间。
伏黑惠吃完午餐,清洗干净便当盒后返回教室。在戴上遮光眼罩之前,他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前排空着的那个座位上。
不出意料,某人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跟他搭话。
想到这里,伏黑惠不禁觉得牙根有点痒痒,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主动出击的话,孤江藏夏就会再一次缩回乌龟壳里面,装作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那些超出普通同学界限的互动。
——所以……
——要想个办法,逼迫那家伙主动过来找他。
伏黑惠思索几秒,从书包里面翻出一个创可贴,放到了前排的课桌上。
然后取出午睡枕、戴上遮光眼罩,趴在午睡枕上面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临近午休结束,孤江藏夏离开废弃教学楼,前往自己的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在途经一楼的自动售货机时,他停下脚步,投币买了一罐黑咖啡——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想喝涮锅水了,而是他准备要给伏黑哥上贡了。
既然想不出来要怎么报答伏黑惠帮他背锅的恩情,那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投其所好吧。
每天上供一罐黑咖啡而已,就算坚持一整个学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等到初三开学重新分班,应该就不需要再继续上贡了。
假如初三还能再分到同一个班……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孽缘会这么深,但如果当真如此,那就只能继续给伏黑哥上贡了,哈哈。
回到教室,在即将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之时,孤江藏夏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创可贴。
他愣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是谁放在那里的,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刚才买了一罐黑咖啡,不然肯定得主动跟伏黑惠搭话了——但现在只需要直接把黑咖啡往对方桌上一放,想必聪明的伏黑哥就能领会他心里的谢意。
孤江藏夏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那罐黑咖啡放在了伏黑惠的课桌一角,然后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与此同时,坐在他身后的刺猬头少年抬手勾下了遮光眼罩,一双绿眸幽幽地看着那罐黑咖啡,随后带着几分无语瞥了一眼前排正襟危坐的某人。
显而易见……
他的计划失败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那罐黑咖啡,轻松地以单根食指扯下拉环,仰头吨吨吨灌了几口,然后目光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罐身。
——奇怪……这是特浓口味的黑咖啡吗?怎么感觉格外地苦?
*****
直到放学,孤江藏夏都没有跟伏黑惠说过一句话。
这让暗自期待了一整天的伏黑惠有一种不出意料、但又十分失落的感觉,这家伙果然又缩回他的乌龟壳里面去了。
第二天中午,午休结束取下遮光眼罩的时候,伏黑惠再次看到了放在课桌一角的一罐黑咖啡。
刺猬头少年不禁陷入了沉默,很想伸手戳一下孤江藏夏的背部,告诉对方自己倒也没有那么喜欢喝黑咖啡。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罐黑咖啡,动作利落地扯掉了拉环。
苦涩的液体灌入口腔,流经食道进入胃部,让他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伏黑惠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黑发少年,发现对方正歪头看着窗外那棵已经凋零了大半的樱花树。
他不由地想起了前天傍晚逢魔时刻,闯进弦乐部C组部活教室的那一瞬间,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沐浴在晚霞之中的黑发少年,全身心地沉醉于演奏琵琶曲,而他身后则是碎裂的玻璃窗户、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残阳以及呈现盛放之姿的早樱。
整个画面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不然,他的心跳那时候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剧烈?
当然,也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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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因为跑得太快,激烈运动导致的心跳过速。
伏黑惠想到前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不免又思索了下孤江藏夏的生得术式。
其实这很好猜,将两次见到孤江藏夏使用术式祓除咒灵的场景结合起来,就能判断出来对方应该是通过使用琵琶输出音波来祓除咒灵,而他的术式效果恐怕还包括了“吸引咒灵”以及“再生”——蜂拥而去的咒灵、窗外那棵明明已经凋零却突然重新绽放的早樱以及星野光次所说的那句“右手已经不疼了,明明之前还很痛”就是最好的证据。
能够“再生”的生得术式十分罕见,如果被咒术界高层的那群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孤江藏夏。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就只能像东京咒术高专的那位家入硝子小姐一样,被困囿于所谓安全的方寸之地,成为咒术界高层的医疗包。
伏黑惠在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过是否要提醒孤江藏夏,以后不要再随意使用生得术式了,尤其不要在他人面前做出这种事情——但有时候使不使用术式,并非自身意愿可以决定,万一碰到了不得不迎战咒灵的时刻,就算会暴露也得要迎难而上。
而且,就算是在平时,也得经常练习生得术式,否则等遇到了实力强大的咒灵,又如何能有逃脱的机会?
所以,孤江藏夏不仅要加强关于生得术式的练习,还得要把体能锻炼和体术学习加入日程,虽说他的生得术式一看就是站桩输出的类型,近战实力就算弱一点也不会影响他祓除咒灵,但过于明显的短板有时候可是致命的。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事情还有点太早了。
至少得等他和孤江藏夏成为亲密的朋友,他才有资格干涉对方的生活,建议对方跟自己一起练习生得术式、增强体能以及进行体术训练。
但以孤江藏夏这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这一天恐怕还要等很久才会到来。
伏黑惠思及此,不由地微皱起眉头,眼神怨念地盯着黑发少年的背影看了几秒。
——话又说回来了,孤江藏夏这两天是不是看窗外那棵凋零大半的樱花树看得有点频繁了?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这天傍晚,作为当番值日生之一的伏黑惠在打扫完教室、又将翻倒放在桌面上的椅子一个个放下之后,坐在了属于孤江藏夏的座位上。
他转头看向窗外,入目所见便是那棵已经凋零了大半的樱花树,以及倒映在窗户玻璃上的、属于自己那张课桌的影子。
伏黑惠神情一怔,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孤江藏夏这几天确实是在暗中观察他,他对他产生了好奇心。
刺猬头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地乘胜追击了!
20.Chapter 20
周五清晨。
一到学校,孤江藏夏就觉得伏黑惠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还是一日既往沉默冷酷地坐在座位上,看过来的眼神也很平静淡漠,但总觉得他好像在偷偷憋什么坏水。
孤江藏夏心里惴惴不安,“……”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他这几天好像也没有招惹过伏黑哥……所以,一定是他的危机感应雷达临时出了点问题,不要慌不要慌,自乱阵脚可不是什么好事!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黑发少年强作淡定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然后摘下黑色口罩,掏出了第一节国语课的课本。
——周五的早上,除了第一节国语课之外,第二节的数学课以及第三、第四节连上的体育课都是他既不喜欢、也不擅长的课程。
幸好这天是周五。
只要努力捱过去,就能迎接美好的休息日,这个星期更是衔接着长达九天的黄金周假期。
国语课结束之后,孤江藏夏掏出数学课本,摊开放在课桌上。
然后他趴在桌上,习惯性地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刺猬头少年线条冷峻的侧颜。
斑驳的光影落在对方身上,如同一层散发着朦胧微光的薄纱,让这幅静谧的画面看起来像是校园爱情电视剧里面的经典片段。
这一瞬间,孤江藏夏心里情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个念头,伏黑惠似乎真的很适合成为青春回忆里面被人暗恋的白月光——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头脑也很聪明,气质冷酷而又神秘,还有“超能力者”这一层身份,可谓是时髦值拉满。
孤江藏夏忽然有些后悔了,当初在废弃教学楼的天台上,不该一时嘴快就否认了自己咒术师的身份。
如果以后不想成为咒术师,那就拜托伏黑惠帮忙隐瞒好了。以伏黑惠沉默寡言的性格,肯定不会像个喇叭精一样将他的秘密传得满天飞,关键时刻说不定还会替他找补一二。
——要是可以和伏黑哥成为朋友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有了第一个同为咒术师的朋友。
就在这时,双臂环胸、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刺猬头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地看向那扇玻璃窗。
孤江藏夏猝不及防地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中与他对视了一眼,神情不由一怔,随后掩耳盗铃般迅速地撇过头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他的心里已经发出了宛如水壶烧开的尖叫。
——救命啊!这场景简直是昨、日、重、现!他怎么又被伏黑哥抓包了?
所幸,上课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拯救了尴尬得快要窒息的孤江藏夏。
孤江藏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热爱数学,他不由地松了口气,连忙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听数学老师讲课——然后就因为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过于积极认真,被满怀欣慰的数学老师点名上去做题了。
孤江藏夏:“……”
——人生总是这样一坎过后又是一道坎吗?这合理吗?
他欲哭无泪地站起身来,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噗嗤”一声轻笑。
毫无疑问,那个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的家伙肯定是某个不良战神。
孤江藏夏心里顿时雷霆小怒,“……”
——可恶!他会这样到底是谁害的啊?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嘲笑他!他……他忍!
*****
大脑备受折磨的数学课结束了。
但即将迎来的是身体饱经捶打、会让肉质变得更加Q弹劲道的体育课。
孤江藏夏换好运动鞋后,跟随着人流来到了操场。
体育课开始之后,照旧是先跑三圈进行热身运动。
孤江藏夏仍然跑得有些吃力,但比起刚开学的时候,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
——起码这次跑完三圈之后,他还有余力再步履平稳地往前走个百八十米,也不会再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热身之后的休息时间结束,体育老师对着重新集合起来的学生们宣布了一件事,“下个月的二十号,将会进行体能测试和身体检查,大家要做好准备哦。”
学生们纷纷应声,“遵命!”
孤江藏夏小脸煞白,“……”
——最害怕的项目还是来了!呜呜呜呜呜他不想参加体能测试啊!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道坎坷?
但就算心里再怎么抗拒,孤江藏夏也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事已至此,只能在体能测试到来之前进行一番突击训练,努力在体能测试中达到合格的标准。毕竟,万一体能测试不合格,以后放学就得去操场进行训练,直到通过补考为止,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绝对不要啊!
孤江藏夏忍不住瞥了一眼队伍之中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卓绝群伦的刺猬头少年,目光中难掩羡慕。
——伏黑哥这种运动健将,肯定没有这样的烦恼,他跑完三圈呼吸根本没有一丝紊乱!
就在这时,伏黑惠像是察觉到了孤江藏夏的视线,忽然转头瞥来一眼,敏锐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没来得及撤回的目光。
孤江藏夏急匆匆地低下头去,装作没有跟他对视,却还是能感觉到伏黑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幸好体育老师这时候又让学生们抽签分组进行网球比赛,那道宛如千钧压在他身上的视线,这才缓缓移开。
孤江藏夏暗自松了口气,在所有学生都打过一轮比赛之后,体育老师便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佐藤隆也立刻召集了班级足球队的成员,准备去和同样在上体育课、并且刚刚结束网球比赛的一班学生一决高下。
孤江藏夏目光扫过班级足球队的那群人,心里忍不住想,真有活力,不像他现在完全就是个活人半死的状态。
他慢吞吞地走到操场边缘的台阶坐下,然后从兜里取出白色的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面,正在音乐播放器里面挑选想听的歌曲之时,一条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是姐姐发来的消息。
孤江藏夏点进了line,迎面而来的就是姐姐的消息轰炸。
[冬华]:《足球部更衣室的桃色秘密》广播剧第一期.FLAC
[冬华]:音频剪好了!
[冬华]:快来听快来听快来听!
[冬华]:春斗他真的……专业级别的![大拇指.JPG]
[冬华]: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种免费还高质量的下海声优!
[冬华]:注意不要在公共场合播放哦,否则很容易社死哈哈哈!
[冬华]:旖旎勾魂的琵琶曲配上色气十足的喘息,听得我脸都红了嘿嘿嘿~[害羞小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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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江藏夏:“……”
——好吵啊,姐姐,简直就像是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
[藏夏]: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冬华]:对啊,正好是电脑课,就顺便登录软件把音频剪辑了一下。
[冬华]:有空记得要听一下哦!我可是拼尽全力才突破了春斗的百般阻挠,把这个音频发给了你!
[藏夏]:知道啦,我会认真听的。
孤江藏夏死鱼眼地点击了下载音频文件,心里默默地想,要是哥哥真的想要阻止姐姐的话,那姐姐怎么可能发得过来?
虽说是龙凤胎,但两人现在的身高差距、力量差距早就不是童年时期的相差无几,姐姐能够始终保持着血脉压制无非就是因为哥哥爱她爱得要死——嘁,他早就看透了,哥哥每次这样都只是在装模作样地撒娇,姐控晚期患者没救了。
音频下载完毕。
孤江藏夏点开听了几秒钟,默默地按了暂停键,“……”
——此等伤风败俗的东西,还是等放学回家以后再听吧。
黑发少年警惕地抬眸扫视四周一圈,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他的目光不由地望向足球场,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伏黑惠此时正站在足球场的其中一个球门旁边和担当门将的佐藤隆也说话。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从佐藤隆也夸张兴奋的肢体动作来看,他似乎很高兴。
孤江藏夏心里不禁生出好奇,他们俩这是在聊什么?
——伏黑哥最近这段时间不是对体育委员绕道走吗?今天怎么还主动凑过去跟人家说话?
就在这时,刺猬头少年忽然抬眸朝着操场边缘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孤江藏夏明知道他应该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脸,却还是觉得心里突地一跳,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之时,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丝滑地转过去背对着足球场,左脚放在了下面的那一级台阶边缘,右腿则屈膝盘起放在身前——是一个还挺考验身体柔韧性的姿势。
他苦中作乐地想到,每次大脑宕机之后都会这样……全自动模式就是好,连姿势都摆好了,哈哈。
*****
足球场的球门旁边——
伏黑惠突然“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佐藤隆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刺猬头少年,“怎么了?伏黑。”
他转头看了一眼伏黑惠刚才注视的那个方向,顿时更加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没什么。”伏黑惠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就按照我们刚才约定的,你和我交换值日的时间,作为回报,我会加入班级足球队直到联赛结束。”
佐藤隆也笑容爽朗地应了下来,“没问题!其实就算伏黑你不加入班级足球队,我也可以和你交换值日的时间。”
他挠了挠头,神情疑惑地问道:“不过,你为什么想和我交换?周五不做值日,早点回家不好吗?”
伏黑惠语气冷酷,“与你无关。”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交换,当然是因为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佐藤隆也:“……”
——算了,惹不起。
——反正这件事情真要论起来,他不仅没有吃亏还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