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球众面前大杀四方》 1、前世 帝都中心医院。 住院楼加护的vip病房里面,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正躺在病床上,即使是她苍白的脸色也无法掩饰她眸中灼灼的风华,她的手微微垂在身侧,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主治医师走了出去。 主治医师大概是和门外等待着的人交谈了一会,紧接着,她的几个“亲人”就走了进来。 几人见到病态难掩的少女,神色透出几分哀戚。 为首一人上前两步,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小芜……” 被唤作小芜的少女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她的眼里似乎有着星光闪烁。 “我知道的。” 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少女的眼睛很好看,她笑起来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弧度,都足以令人心生暖意。 闻言,几人心思各异,但却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笑容深处的一抹讽刺。 少女看着眼前这些所谓的“亲人”,他们的表情似乎很悲伤,但是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真是的,连最后一程都装不下去了是吗。 还真是,鲜明而可笑的喜悦呢。 她唇角弧度扩大了几分,眼底的光芒微微黯淡,有些艰难地说到,“叔叔,我死之后,苏家……就拜托你们了。” “嗯。”为首的男人似乎伤感地低下了头,仿佛不忍心见到此情此景。 苏芜唇边的笑意不变,看到其余几人因为她这话而控制不住露出的喜色,便当做没有看到一般。 在她温柔的笑容之下,几人想起她快要结束的生命,仅存的良知终于被唤醒了一分,那男人说道,“小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护好苏家的。” 小侄女,虽然你很厉害,但是还是太天真善良了呢,这样的你,早点离开比较好吧,也省的我还要再废力气对你下手。 男人敛下的眸里,一抹厉色闪过。 “嗯。”少女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可是我并不相信呢,怎么办。 苏家要是落到了你们这样的人手里,我可是一点都不相信你们能够守护好它呢。 所以…… 我死后,你们可要好好接受我给你们准备的大礼啊。 苏芜想起自己的安排,自己死之后,那个人就会得到消息了吧,到时候…… 总之,苏家的未来是绝对不能交付给这几人的。 她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逐渐地走到了尽头,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消失,眸中的光芒却愈发的耀眼。 虽然已经安排好一切了,虽然知道那个人肯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虽然…… 但还是有点遗憾啊。 就要死了吗。 还真的是…… 不甘呢。 她的眼里仍闪烁着最后一丝光亮,双手却无力地慢慢垂下。 别了,这世间。 门外,一人看着里面的几人因为苏芜的去世而“悲伤哭泣”,步履匆匆地离开,到了一处无人角落,他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苏大小姐已死。” …… 正在努力学习着企业管理知识的一个女生收到手机短信的提醒,拿出手机一看,脸色几经变换。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罢了,她去了也好。” 接下来的路,她会替那人走完的。 虽然她恨那几人,但是她也没有忘记是苏芜救了她。 既然是那人到死都想要守护的苏家,那她自然也会完成她的心愿。 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 苏家老宅,苏芜卧室。 一盆结了一个花苞但是长势普通的花在苏芜身死的那一刻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便会发现这株花竟然在无风的情况下,小幅度地颤动着。魔/蝎/小/说/m/o/x/i/e/x/s/.c/o/m 2、君明樱芜 东京,君明本家。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相貌俊朗的男人此时急切地穿过君明本家的花园,来到了主屋的门口。 从幕府时代一直流传至今的君明宅是古老的日式建筑,从庭院布局到房屋的搭筑,无一不彰显着厚重的文化底蕴。 男子刚一站到主屋门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通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 “有什么事,这么急躁?”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木制的拉门,神色焦急而担忧,对着门里正襟危坐的老人说道,“家主,大少爷和小少爷出事了!” 被他称作家主的老人看起来上了一定的年纪,满头的白发被服帖地梳至脑后,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刻痕,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清明,没有丝毫浑浊。 此时听到男子的话,老人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饱经沧桑而锐利依旧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男子。 “你说什么?” 他声音依旧沉着冷静,却带上了一分几不可查的颤抖。 “大少爷和小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现在两人都已经……”男子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老人的眼睛用力地闭上,他原本安静叠放的双手几乎是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虽然他面色依旧沉静,但是男子完全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说下去。”老人的声音镇定而克制,只有一直紧闭的双眼昭示着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悲痛。 男人不敢保留,连忙说道:“已经身亡了。” 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老人的身形似乎控制不住地怔愣了一下。 良久,他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 “找到尸体了吗?” “已经找到了。”男子回到。 “让决市和决井一起去把他们接回来,你把事情经过给我详细地说一遍。”老人紧攥着双手,如是说到。 男子连忙吩咐了下去,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 “决周和……决寒,都是被那阴鬼摆了一道?”老人的声音在小儿子的名字之前停顿了一下,但是却不明显。 “是,本来以为大少爷已经成功封印了那阴鬼,但是却没想被它逃了出去。那阴鬼冲破封印的时候还同时召唤了无数冤魂,将大少爷和小少爷给困住了,最后……” 闻言,老人沉默了良久。 男子看着家主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大夫人那里?” 老人只是思索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他声线冷静,“这件事情,先别告诉绫子。” 木制的拉门之外,一个身怀六甲的貌美妇人身形颤抖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放到门上的手用力地抓紧了几分,最终还是毅然地拉开了门。 “父亲,决周他,出事了是吗?”年轻的妇人脸上带着急切的担忧,全然忘记了平日所学的仪态。 男子和君明苍坚看到她的到来很是震惊,但是视线触及她额间豆大的汗珠,君明苍坚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他承受了丧子之痛,但是他也就罢了,绫子如今怀着身孕,如果让她知道决周出事了,出了意外,那他就真的没有办法去和决周交代了。 正在老人犹豫着下定了决心的时候,耳边突然就听到了一声急促的痛呼声。 “父亲,我好像……”感受到腹部的疼痛,绫子忍不住双手抚上了肚子,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呻.吟。 然后她的身形摇晃了两下,就忍不住向后倒去。 君明苍坚连忙用一个缚术及时拉住要倒下去的绫子,身形一闪就来到了绫子的身边,顺着她的姿势将她放在了地上,转头对着男子厉声说道,“快点吩咐下去,大夫人要生产了。” “是!” …… 忙碌的产房之外,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被接了出来,再加上里面不时传出的痛苦呼声,让得房间外等待着的人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二少爷和三少爷才刚刚出去,此刻君明本家唯一的大家长君明苍坚正神色严肃地等在产房之外,旁边的二儿媳君明希叶和三儿媳君明晴乃也陪着他一同等候。 绫子生产得急,根本来不及送医院,好在君明家的实力不差,即使只是临时布置出来的产房,该有的设施也一应俱全。 不知何时,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君明希叶和君明晴乃劝着公公和自己躲到屋檐下等待,但是君明苍坚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自己去就好。 君明家的下人及时将伞撑到了君明苍坚的头上,要为他遮住落下的雨,也被他阻止了。 雨中,他穿着深蓝色的和服,面色沉毅,任雨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打湿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地的寂静。 雨不知不觉就停了,远处的蓝天上,一道彩虹跃然出现在了云层之间。 如果这一幕不是众人亲眼所见,估计都不会相信这种只会在话本里出现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 君明苍坚抬起头,看着远处天际的彩虹,突然想到了什么,闭眼默念了一句什么,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了产房,仿佛透过了那一层屏障,他看到了里面新生的婴孩。 …… 君明绫子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提出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周围的下人看着大夫人这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任何话。 明明小小姐出来已经算得上快了,完全没有闹腾很久,可是谁能想到夫人会突然大出血呢,现在这样子…… 才匆匆裹上了一层襁褓的孩子就这么被抱到了她的面前,君明绫子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浑身失去了力气。可是她还是执着地伸出了手指,轻轻抚上了婴儿额间一个若隐若现的樱花印记。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脸红红的,眼睛也不会睁开,可是眼前的孩子虽然皮肤很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是早已睁开,直直地看着妇人。 君明绫子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想起了自己和决周曾经说过的话,如果这是个男孩,就要叫成莫,如果这是个女孩,就要叫岚芜…… 可是看着她额间的樱花花瓣,妇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想,改变主意了呢。 “樱芜,妈妈爱你。” 说完,年轻的妇人长久地合上了眼睛。 产房外的老人似有所觉一般,悲痛地闭上了眼。 …… 十四年后。 夜色漆黑如墨,皎洁的月光静默地流徜在一栋复式的古典庭院之中,映衬得庭院里朵朵娇艳的花朵愈发明媚。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往庭院的深处。 良久,他停在一处古朴而不失庄严的阁楼之前,伸出手敲击了三下门。 下一秒,门倏忽打开,里面的场景一下子就映入了男子的眼帘。 屋子似乎是很大,但是却不会给人直观的宽阔之感,因为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堆满书的书架。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这一间屋子,蓦地令人有踏入古老时空的错觉。 男子走了进去,却没有走得很深,他恭敬地对着书架的深处说了一声:“大小姐。” 话音刚落,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书架之后,就缓缓地走出了一个清隽的身影。 那女子有着一头如锦缎般丝滑的墨发,被一根冰蓝色的玉簪松松地绾在身后。精致完美到不似凡人的五官,白皙剔透的肌肤,一双如琉璃般清亮的紫眸格外得深邃幽远,额间一朵若隐若现的粉樱更是为她原本出尘的气质平添几分神秘。 她身披一袭逶迤淡雅的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看不清成色的乳白色玉佩,赤足站立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脊梁挺得笔直,手中还捧着一本书。 “苍井管家,有什么事吗?”女子声音清冷,淡淡的音调听不出喜怒。她指尖翻过一页书,眼皮微掀。 饶是男子已经无数次地见过了她,还是禁不住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但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低头恭敬道:“大小姐,明天就是家族半年一次的聚会,家主请您回主家一趟。” 闻言,女子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男子,说道,“我知道了。” 但是男子并没有很快退下,而是停留在了原地。 意识到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女子略微疑惑地看向了他:“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迟疑了一会,说道:“家主似乎和您有要事商量。” “这样……”女子的目光微微闪烁,纤细的指抚摸着书脊,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苍井管家,你先下去吧。” 管家点了点头,退出两步走出了阁楼。 他看着身后高大的阁楼,内心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来了这里,白天修炼,晚上还得学习阴阳术,还有教师专门跟进她与同龄人的学业差距,要求却更为严苛。 他暗暗攥紧了手,哪怕知道这是因为大小姐是下任继承人的缘故,还是会为她感到心疼。 与君明家其他虽然有修习阴阳术,但却能在学校里学习交友、享受着同龄人敬慕眼神的少爷、小姐比起来,大小姐简直估计老成到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良久,他的手又松开了。 是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身为一个管家,他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够帮大小姐管好这一处宅落,也就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书阁里,被男子称作大小姐的女子,淡淡地合上了书,上面“符咒灵阵”几个画着玄奥图文的字隐隐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樱芜将书放回原位,平静地看向了窗外。 远处天边的黑云聚拢作团,月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她那双琉璃般的紫眸里泛起了些微涟漪。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四年,虽然前几年的时候她没有什么记忆,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想起了许多前世的事情。 她是苏芜,帝都苏家长房嫡女,二十二岁时死于绝症。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父母就都已经亡故了。只能说,她与这个世界的父母似乎也没有多少缘分。 但是这个世界的爷爷对自己是很好的。 这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前一世的爷爷。 “家族聚会吗……”她微微敛下眼睫,眸中神色复杂,“说起来,又是半年了呢。” 半年没有回去过,不知道他们几个这次长高了没有。 还有…… 想起苍井管家刚刚说的爷爷找自己有要事相商,樱芜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神色严肃,嘴里默念了一句术语,片刻后,她清亮的眸子睁大了几分,乍泄出几分讶异的色彩。 “这个位置,竟然是在神奈川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 3、家族聚会 极具古朴气蕴的茶室里,袅袅青烟自案几上一壶滚烫茶盏中升起,随着少女将茶水缓缓注入茶杯的动作而愈发明显。 “又是半年没见了。”君明苍坚正襟危坐,看着孙女为自己沏好了茶,心里欣慰,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面容姣好的少女穿着一身休闲的装扮,额间一点粉樱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映衬着唇边那抹浅淡的笑容愈发真实了几分。 她动作缓而从容,行云流水之中不自觉倾泄出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爷爷,樱芜很想您。”她将茶沏好,坐回原位,唇角抿起一个弧度。 她知道爷爷定然也是高兴见到她的,只是老人家不好将自己的思念轻易宣之于口,那就让她来说吧。 “咳咳,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害臊。”君明苍坚咳嗽了两下,以掩饰自己唇边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 樱芜笑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话题:“爷爷尝尝我的手艺吧。” 闻言,君明苍坚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 “比起半年前又进步了。”他肯定道。 “这半年樱芜可没有敢落下学习啊。”她笑着回了一句。 又是寒暄了一会之后,君明苍坚正色道:“樱芜,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这次我找你,不只是家族聚会的事情。” “嗯。”樱芜的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神奈川那边,是出了一些事情吗?”她将自己昨晚推测出来的结果说了出来。 “最近那边突然多了很多鬼怪。”君明苍坚脸色有些严峻,他皱眉想了一下,说道,“按理说,不是百鬼夜行之日,人间虽然也会有鬼怪,但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多。” “这些鬼怪平日游荡在全国各地,突然这么集聚在神奈川那边,显得很不正常。” 听了君明苍坚的话,樱芜抬起了头,琉璃般清亮的紫眸中闪过一分明悟:“爷爷是希望我去那边看一下吗?” “嗯,和生家族的本家一直在神奈川,自从神奈川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就派人通知土御门家族和君明家了。”君明苍坚平静地说道。 土御门家族、君明家族以及和生家族,并称为日本阴阳术三大家族。 其中土御门家族源自安倍家族,祖上曾出过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后来在平安时代因故改名为土御门家。 君明家族与和生家族则是镰仓时代大量流入民间的阴阳师与其他宗教结合形成的其他流派,虽然经历了阴阳师逐渐没落的战国时代,但是在江户时代得到了重新崛起的契机。 而由平安时代同样赫赫有名的贺茂家改名的堪解由小路家却在江户时代被再度兴盛的土御门家族击败,最终土御门家族与后起之秀君明家族、和生家族并称为日本阴阳术三大家族。 樱芜点头表示明白,“那土御门家族那边怎么说?” “他们会派出小辈中最为优秀的土御门兼由去神奈川查看。”君明苍坚说道。 樱芜微微眯起了眼睛,土御门兼由,这个名字她也是听过的,土御门家族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子弟,很有希望成为下任家主继任人。 看来这次的事情,土御门家族同样很是重视。 “好,那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樱芜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应下了。 “这段你去神奈川,主要负责和和生家族、土御门家族的人一起探查鬼怪盛行的原因。我已经在神奈川为你安排好了住处,也已经给你办好了立海大附中的入学手续。” “和生家族的小辈大多就读于立海,这样安排也是为了方便联络。”似乎是看到樱芜略微讶异的目光,君明苍坚又补了一句。 说完,他却感觉到了几分愧疚。 自从樱芜出生起,他就发现了她绝佳的阴阳师天赋,这么多年来,为了能够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任人,他一直对她要求严苛。 君明家的小辈大多就读于冰帝学园,只有樱芜却从小都没有上过学校,只是靠家庭教师跟进她与同龄人的学习进度。 由不得樱芜诧异,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四年间,她还从来没有如同大部分人一样上学过。 若是她真的只是一个无知无觉的孩童,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难受,可是她不是。 因为有着前世二十二年的记忆,她的心理年龄本就与她的身体年龄不符,早就过了孩子内心敏感的那段时间。 更何况,前世就是大家族继任人的她深知自己的责任。 有多大的能力,就肩负多大的责任。 所以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爷爷,相反,还因为他的悉心培养和严苛要求而更加感激。 前世的爷爷也是那么相信她,才会在临终前将苏家交给了她,只是世事弄人,谁能料到她会突然患上绝症呢。 不然,她绝对不可能给那群人任何机会,也不至于要费心地为苏家重新寻找一个接班人了。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死前的安排,樱芜微微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锐色。 不过仅是瞬息的时间,她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好的。”樱芜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两人又聊了一会,君明苍坚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樱芜也一并起身,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君明苍坚的身后,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半年没有回来过了,可是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 穿过花园的时候,樱芜看着庭院里修剪齐整的花花草草,心里想着。 君明苍坚注意到了孙女的目光停留在两侧的花草上,心下好笑,却没有说什么。 毕竟樱芜从小到大也很少来主家,会对这些花草格外的关注也是正常的。 两人来到主屋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看到两人的到来,纷纷站了起来。 “父亲。”这是君明决市夫妇和君明决井夫妇。 “爷爷。”这是君明家的小辈。 “嗯。”君明苍坚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了主座上坐下。 随着他走进了屋子里,一众人这才看到了在他身后的樱芜。 樱芜的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眸中神色清亮,平静地和几位长辈问好:“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日安。” 闻言,几位长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君明决市笑着看向樱芜,说道:“又是半年未见,看来樱芜你又长高了一些。” 君明希叶点头,接上了丈夫的话,“樱芜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年不见自然是会高很多的。” 樱芜但笑不语。 与此同时,君明家的小辈也纷纷开口:“姐姐。” 樱芜看了几人一眼,发现果然都长高了许多。她脸上笑容不变,点头应下,然后径自坐到了君明苍坚的下座。 身为下任继任人,这个位置也是独属于她的。 她的对面坐着君明家的几位长辈,下面则坐着自己的堂弟堂妹。 所有人都入座了之后,管家就开始指挥着人上菜了。 这一顿饭与其说是家族聚会,倒不如说是一顿家宴。 只是因为近些年君明家中小辈一个个长大,君明家二代和三代逐渐搬出去住,于是才会有了这种半年一聚的宴会。 君明苍坚老了之后,虽然也喜欢孙辈和子女的陪伴,却觉得清净更好一些,于是约好只是半年一聚。 君明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饭桌之上没什么人开口说话。 但是吃过饭之后,一众人便渐渐聊开了。 君明决市没有多少修习阴阳术的天赋,于经商一道却颇为擅长,他们夫妇一向负责着君明家大部分产业的打理。 君明决井同样没有修习阴阳术的天赋,但是他却凭借着君明家的人脉,选择了从政。 要不是君明决市和君明决井都没有修习阴阳术的天赋,君明苍坚也不至于在长子死后越过二代,挑选了樱芜作为下任家主继任人。 这里面固然有君明决市和君明决井都没有修习阴阳术天赋的原因,但是另一个原因,也是樱芜一出生的时候就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甚至比之其优秀的父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明决市和君明决井对于这个成为家主继任人的侄女是没有什么嫉妒的。 一是他们本来就没有修习阴阳术的天赋。 当初有优秀的大哥接过君明家的阴阳术传承,让他们能够自由地选择从事的职业,本身就让他们感激。君明家是以阴阳术而发家的,所以家主继任人,也必须是精通阴阳术者,这点他们没有什么异议。 二也是这个侄女本身天赋非凡。 虽然她出生的时候他们不在场,但是时候听自己的夫人描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出生时雨停了不说,竟然还出现了彩虹,这种只能在话本传说里听见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现实里,谁敢相信? 可是后来侄女也用她的天赋和实力证明了,指不定还真的是奇人自有天象。 君明家的小辈则是聚在一起谈论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虽然樱芜只是负责当个听客,但这并不妨碍君明家一众对她迷之崇拜的小辈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 “姐,你最近的阴阳术修习得如何了?”说话的是君明成风,二叔的儿子,只比樱芜小了几个月。 “怎么,成风想和我切磋试试?”面对这些亲人,樱芜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不了不了,姐,我肯定打不过你呀。”君明成风连忙告饶。 君明岚雅见自己亲哥吃瘪,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得了吧哥,就你也敢和樱芜姐比。” “最近在学校学习得如何?”樱芜看向了君明成风,问道。 “马马虎虎。”君明成风咧嘴一笑,毫不意外换来了妹妹君明岚雅的白眼。 “还马马虎虎,是奇烂无比吧。”君明岚雅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亲哥的谎言。 君明成风:“……”是亲妹没错了。 “姐姐,之前我修习天火术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惑,待会可以请教一下你吗?”这是君明岚静,三叔的女儿,就读中等部三年级。 樱芜对于岚静这个堂妹还是观感很好的,成风和岚静同为三年级,两人的生日甚至都没有差几天,但是与成风的评价相比,岚静得到的评价就显得好太多了。 性格温和沉稳,成绩优秀,为人处世颇有一套,踏实肯努力,这样的性格让她被许多长辈喜欢,也被许多小辈尊重,听说在人才济济的冰帝也是校园女神级别的存在。 “没问题。”樱芜点头应下。 君明岚静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要说她很优秀她是敢肯定的,但是她很清楚,在君明家三代中,最有地位、最被敬重的一定是眼前的堂姐。 与小辈中女生以岚字开头不同,这位堂姐出生时就因为天生奇象和独特的天赋被定为了下任继承人,还因为额间的樱花印记被取名为樱芜,天资卓绝不说,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是极为包容,处事极为进退有度,令人不自觉就很有好感。 虽然他们每次都是半年才能见到一面,但是每次稍微被这个堂姐指点一下,她就感觉困住了自己很久的瓶颈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所以她每次都很期待这个机会。 眼见得姐姐成功地得到堂姐的允诺,君明成度也凑近了几分,开口道:“樱芜姐,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他还没有修习到天火术,最近正在学习土炼,可惜亲姐这方面也不是很懂,于是他也只能来求助万能的堂姐了。 “好。”樱芜再度点了点头。 对于他们想要好好学习的心愿,樱芜一向是不吝于满足他们的。 看着樱芜接连答应指导君明岚静和君明成度,君明岚若纠结了一会,还是勇敢地走上前两步。 她看着樱芜,神色真诚,口吻镇定地问道:“姐,能不能也请你指导一下我,我有一个地方困惑了很久。” 闻言,樱芜忽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堂妹,愣了一下。 就在君明岚若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以为会得到拒绝回复的时候,樱芜笑着点了一下头。 “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4、渊源 苏芜会愣了一下也是有理由的。 确切地说起来,虽然和她一样算得上是父母双亡,但是她和君明岚若的境遇,差得着实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渊源甚至得从上一辈就开始讲起。 君明苍坚一共有四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君明决周从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并且十分优秀,是君明苍坚心中最完美的继任人。 二儿子君明决市和三儿子君明决井虽然没有多少修习阴阳术的天赋,但是毕竟有了一个完美的继任人了,君明苍坚对此还是很能接受的,由着他们选择想要从事的职业。 而小儿子君明决寒却是君明苍坚心中的痛。 君明苍坚的夫人,也就是樱芜从未曾见过面的奶奶,就是在生君明决寒的时候难产而死的。也因着这件事情,君明苍坚对小儿子心有芥蒂,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难产而死的夫人,给他取名为决寒也有冷待之意。 哪怕君明决寒从小也展示出了优秀的天赋,比之君明决周不相上下,但是君明苍坚还是选择对这个小儿子视而不见。 然而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了。 身为大哥的君明决周虽然明白父亲君明苍坚不愿意看到弟弟决寒的原因,可他对这个小弟还是很好的,他始终认为,虽然母亲为了小弟而付出了生命,但是母亲的心中还是深爱着小弟的。 而君明决周也不愿意因为这个原因就冷待弟弟,于是总是默默地照顾着他。虽然彼时年纪尚小的君明决市和君明决井认为是君明决寒害死了他们母亲,不愿对他好,但是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真正爆发冲突的是一件事。 君明决寒爱上了一个大妖麻里衣,虽然那不是一个恶妖,但是人妖相恋本就不被允许,更何况还是发生在一个阴阳师家族里。 君明决寒以死相逼,最终以退出君明家为代价和麻里衣在一起,就这么过了一年。 君明决周不愿意看到有着阴阳师天赋的弟弟就这么和君明家离了心,也有心想要缓和父亲和弟弟的关系,于是和君明苍坚约定,如果他和弟弟能够联手制服阴鬼,那么君明苍坚就承认君明决寒和麻里衣的关系。 意外就是这么发生了,君明决周在君明决寒在对付阴鬼的时候出了意外,双双身亡。 樱芜的母亲在大受打击之下早产生下樱芜,而君明决寒的爱人麻里衣在八个月后生下了君明岚若。 麻里衣将一封信和君明岚若留在君明本家门口之后就独自前去寻找阴鬼,要为自己的丈夫报仇,自此一去无回。 君明苍坚最终承认了麻里衣和君明决寒的关系,也承认了君明岚若,将她记入了君明家族的族谱,但多年过去了,君明岚若在君明家的地位还是颇为尴尬。 君明苍坚对于小儿子本就情感复杂,更何况他一举失去了两个具有阴阳师天赋的儿子,对于小儿子和一个妖怪生下来的孩子,他虽然承认了她的身份,但是却依旧对她没有多少关切。 只能说,君明家其他小辈有的东西,她也会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至于君明决市和君明决井,当初本就因为母亲的死而对小弟心有怨怼,后来又因为小弟而失去了优秀的大哥,他们对于小弟说不怨是假的。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何况那也是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他们又能如何呢? 对于君明岚若,即使他们心中明白不应该迁怒一个无辜的小辈,可要是对她好,他们自己也迈不过心里的那个坎。 而小辈也在长辈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中,无形地孤立了君明岚若。 虽然他们也没有欺负她,也没有嘲讽她,但是在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却又无法改变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君明岚若排斥在了他们之外。 当有些东西是从上一辈就开始流传下来时,就算要改变,也不是他们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得了的。 然而樱芜就不同了,她是君明决周的孩子,又生来就具有卓绝的天赋,本就是被重点培养的下任继任人,在长辈口中备受推崇,在小辈心中也是最敬重的存在。 明明两人的父亲死于同一次事故,可是如今的不同境遇,也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樱芜心里是同情君明岚若的,她自己前世活了二十二年,早就过了需要父母的年纪,和这一世的父母也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对于他们的印象都是来自旁人的叙述,自然也没有多少感情。 可君明岚若和她不一样,同样是父母双亡,但是在对她没有多少温情的君明家里,没有父母的陪伴,君明岚若的日子和樱芜绝对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樱芜其实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这些事情。 毕竟她自己半年才会回一次本家,除此之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修炼和学习之上。只是每次回来,她会默默地让管家多照顾一下君明岚若,自己私底下也会给她送一些东西。 她能为君明岚若做得不多,但是还是希望能够让她多感受一点亲人之间的关怀。 从前的家族聚会,她们每次都会遇到,只是像今天这样,君明岚若主动来和她说有修习上的困惑,还是第一次。 所以在愣了一下之后,她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一举动不仅惊到了以为会得到拒绝回复的君明岚若,同样也将旁边的君明岚静和君明成风惊得不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眼之后,抿了抿唇,而后都默契地收回了视线。 他们其实从小都知道君明岚若在君明家的处境有些微妙,可是他们,无能为力。 也就是樱芜堂姐,才能够没有任何担忧和顾虑地这么做吧。 这边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冻结,然而在收到了樱芜的肯定回复之后,君明岚若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姐姐。” 樱芜笑着摇了摇头。 君明岚若本来很纠结樱芜会不会答应的。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不被待见的存在,她修习阴阳术的天赋其实一点都不比几位堂兄弟姐妹差,甚至还要超过他们。 但是她清楚,自己比不过樱芜堂姐,而且她在君明家地位尴尬,所以她学会了隐藏自己。 不显露出自己比其他几位堂兄弟姐妹优秀的天赋,安安心心地扮演着一个隐形人的角色。 然而每次家族聚会遇到樱芜堂姐后,她都会给自己送来一些东西,何况这些年,管家对她的照顾,她明白多多少少都有樱芜堂姐的授意。 正是因为如此,她今天才会鼓起勇气来询问她。在这个家里,她虽然能够翻阅典籍,但是遇到困惑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可以咨询的对象。 但是她知道,樱芜肯定能够解决她的困惑。 虽然早就在心里小小地期许着她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是在樱芜真的答应了的时候,君明岚若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惊喜。 坐在上座的君明苍坚偶然将视线投往这边,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然而他只是稍稍敛了敛眸,权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结束了这顿家宴和聊天之后,樱芜带着几个想要询问她一些修习事项的人来到了君明本家专门用于修炼的场地。 这些修炼的场地虽然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了,但是历来是君明家阴阳师修炼的地方,君明家修习阴阳术的人包括樱芜,都曾经在这里修炼过。 所以这里依旧保留了许多修炼的专用擂台和结界。 樱芜一一指点了几个堂弟堂妹之后,来到了君明岚若的身侧。 她注视着君明岚若的动作,问道:“最近在修炼什么?” 不近看还好,这一近看,樱芜就发现了这个堂妹身上的神奇之处。 她有着一头飘逸的紫色头发,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但是却遮不住她眸中熠熠的光彩,周身涌动着一层阴阳师能够感受到的气,虽然有所收敛,但樱芜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堂妹的实力远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 应该是继承了小叔同样优秀的阴阳师天赋吧。 樱芜在心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引雷术。”君明岚若抿了抿唇,面对这个堂姐,她下意识地没有隐瞒的想法。 樱芜的眸中闪过一分了然。 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挥手间就轻松布下一个结界,隔绝了周围几人的视线。 旁边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几个人因着樱芜这举动也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一看,就发现这个结界隔绝了他们的视线,心里不禁佩服,不愧是樱芜姐,这么轻松就能布置一个结界。 他们都如此惊讶,更不用说近距离观看的君明岚若了。 她看着樱芜只是轻轻地一拂手,一个具有隔绝作用的结界就形成了,心里暗暗对比了自己和这位堂姐的实力,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像这样一个结界,她布置起来起码还需要费上一番功夫,绝对没有樱芜那么轻松。 在阴阳师的世界,施展法术和布置结界就不是同一个概念,前者只是消耗灵力,后者却是消耗灵力和高超控制力的有机结合。 是以他们看到樱芜轻易就布下一个结界才会如此震惊。 对于他们的震惊,樱芜就当做没有看见,她对着岚若直截了当道:“这个隔绝视线的结界不会屏蔽你与天地灵气的沟通,你可以施展引雷术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身为不算常规的术法之一,引雷术的技术难度远远在天火术、水生诀、土炼这些五行术法的难度之上,在这个年纪能够修炼到这个地步,可见她这个堂妹真的很不简单。 而她布置这个结界一是有当防御结界的作用,免得伤害到其他人,二也是怕他们看到君明岚若的实力太过震惊。 她总感觉这个堂妹似乎不想暴露太多。樱芜心里思忖着。 君明岚若收起自己刚才的惊讶,同时对于樱芜布置这个隔绝结界的用意了解了几分,也正因此对樱芜更加感激。 她的确无意出风头,过去那么多年在君明家一直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是知道自己在君明家的地位的,即使暴露了实力又如何呢,他们难道就会因此对她高看几分吗? 毕竟她可是人妖相恋的产物。 她心里泛起对自己的几分微嘲,但是下一秒就被她收了起来。 君明岚若摆开架势,嘴里飞快地默念着引雷术的术语,她迅速地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胸前飞快地比划了几下,大喝了一声:“引!” 一道小型雷电瞬间就劈落在了结界之内,那雷电势极迅猛,只是可惜没有对结界造成什么伤害。 樱芜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岚若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确算是不错了。 只是可惜这个引雷术还没有掌握到真正的诀窍,不然的话,所引雷电的威力还能够更大。 她侧目看了一眼因为释放了一个耗灵力颇高的术法而显得有点气弱的君明岚若,走近了她。 “很不错,但是,威力还不够。”她嗓音清越,带着肯定的意味。 君明岚若不禁看向她。 只见樱芜伸出了手,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令人觉得很舒服的灵力从两人交叠的手上传入君明岚若的体内,让她觉得刚才的消耗仿佛一下子就被补足了,甚至体内还有暖洋洋的舒适感。 就在她愣神的期间,樱芜握起她的手,双指并拢,看到她还有些怔愣,便说道:“收心,感受着我灵力牵引的动作。”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君明岚若稍稍侧过头,就能够看到樱芜精致白皙的侧脸和一截雪白如玉的脖颈。 她的眼神中凝聚着全神倾付的专注,认真,而带着令人信服的魄力。 清泠却让人觉得耳尖发痒的声音近距离地响在耳侧,君明岚若几乎是瞬间就回神了,顺着樱芜的动作重新默念起了术语。 “再快一点。” “集中你的注意力,想着最后的引字,把全部的心神灌注其中。” “引!” “轰隆!” 一声惊雷落在了结界之内,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魔/蝎/小/说/m/o/x/i/e/x/s/.c/o/m 5、救人 直到那声巨大的轰响完全消失,君明岚若才有些怔愣地收回了手。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樱芜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及她刚才顺着樱芜的指示时灵力的运转方式,仿佛有什么念头,在一瞬间被她捉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捕捉刚才一闪而逝的感觉,眸中闪过几分明悟的神色。 这次回去之后,她应该过不久就能够学会这个术法了。 “谢谢你,樱芜姐。”她回过神,转身向着樱芜的方向,真诚地道了一声谢。 樱芜自从她成功释放出那一招引雷术之后就松开了手,退到了一侧,此刻听到君明岚若的感谢,她微微扬起唇角。 “不用谢哟,岚若。” 君明岚若听到她用略带几分柔和的嗓音如是说道。 “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话,也可以来问我。”樱芜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君明岚若的肩,“不过这段时间如果有问题的话,还是电话联系我比较容易一些。” 她在东京专门修炼的住所君明家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也没有人会去打扰她就是了。 “为什么?”君明岚若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樱芜微微眯了眯眼睛,却不愿透露更多:“呐,暂时是一个秘密哦。” 毕竟她要去神奈川了,最近这段时间,去她在东京的住所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不过神奈川的事情,在没有清楚原委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些的。 君明岚若知道她不愿多说,默契地又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 从君明本家出来之后,樱芜让司机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漫步在东京的街头。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已经半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樱芜微微抬眼,望着澄蓝如洗的晴朗天空,心里想着。 因为一直忙于修炼和学习的缘故,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年才出来这么一次。 也正是因为半年才出来一次,所以才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个人漫步在东京的街道上。 虽然阔别了许久的时光,但是东京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行人不绝。 刻意地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樱芜双手插在休闲服的兜里,和周围的行人一并等在一个红绿灯前,颇有些漫无目的地看着两侧的商店。 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正是无意义的事情,在一直都写满了有意义事情的生活中,才显得有那么一点突出嘛。 樱芜无所谓地想着,默默放空了大脑。 离开了君明本家,离开了一直修炼的宅落,哪怕是站在对于自己而言尚属于陌生的东京街道,似乎也感觉到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状态。 就当是去神奈川那边之前给自己放松一下吧。 收敛了周身气息的樱芜可以轻易地将自己隐入人群之中而不被人察觉,即使是站在她身边的行人,也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樱芜微微垂着眼睫,如同琉璃般透亮的紫眸中仿佛都透着几分轻松。 这种舒服的状态是她所享受着的,因为难得,所以可贵。 注意到身边的行人已经开始动了起来,樱芜稍稍抬起了头,也跟着人群往前走。 与此同时,停在红灯前的一辆宝蓝色轿车里,坐在后座的忍足侑士听到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顺手接通了电话。 “喂喂,迹部,虽然我知道周六的部活不可以翘,但是你一时半会地要我找慈郎,也得我找得到才行啊。”他深邃的蓝眸眨了两下,带着磁性的嗓音透出几分无奈。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些什么。 “什么,可我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今天早上电话就打不通了,打电话给慈郎的家里,也只是说他一大早就和立海的丸井走了而已。”忍足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把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的慈郎又骂了几遍。 …… “好,好,”忍足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灯,发现还有十秒就要转绿灯了,目光向司机示意了一下方向,嘴里一边敷衍地应着,“我知道了,找到慈郎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不满他的态度,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忍足的视线正巧从后视镜落到了车窗外斑马线上的行人中。 一双漂亮的紫色眸子巧合地在此时将目光投了过来。 两个漫不经心地一瞥,四目相对之间,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樱芜收回目光,再度迈出几步,就已经走到了马路的对面。 刚才还充满了闲适愉悦的眼里泛起点点波澜,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心里却在诧异,谁能想到偶然的一眼,正巧就看到了一个气运极佳之人呢。 得益于她的阴阳师天赋,她还是能够分辨一些气运极佳之人周身萦绕的气的。 随便逛逛都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缘分呐。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樱芜很快就将这么一个小插曲忘到了脑后。 而此刻坐在车里的忍足侑士心情却没有樱芜那么平静。 刚才的那个少女,如果不是两人的视线正好在那一刻在空中交汇,他只怕也会完完全全忽视她的存在。 但是那样的一双眼睛,只要见过一眼,应该就难以忘记吧。 澄澈如琉璃的瞳色,眉宇间有着一种悠然神秘的气质,仿佛山上千年不化的冰,映着初升的阳光般瑰丽,也仿佛是古潭中的清波,在春日的柳枝飘摇中,显出一份极致的宁静。 还有少女眉间若隐若现的一朵樱花,风掀起她如墨的长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身上仿佛洒了一层清冷的光,与世隔绝,那随意的一眼,就定格在了那个时刻。 这对于追求美的忍足侑士而言,无疑是一幅值得铭记在脑海深处的画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电话那头的人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询问他怎么了。 “没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分笑意,唇角微弯,镜片下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久久难以回神。 “就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生。” “啧,被你觉得有趣的女生……”电话那头的迹部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吐槽些什么,半晌后又放过了这个话题,说道,“尽快把慈郎给我带回来。” “嗨嗨!”忍足侑士唇角扬起,扯起一个笑容,心情很是不错。 …… 樱芜一路走过摆着无数花卉的花店、隐隐飘出拉面香味的日式拉面馆、陈列着各式商品的杂货店,神色恬淡而平静。 就这么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人迹稀疏一些的地方。 这块地方已经不是主干道了,几条阴幽的小巷即使在白天也照不进光芒,似乎是混混们最习惯聚集的地方。 她想着是不是差不多要回去了。 正在樱芜拿出了手机,打算叫司机来接自己的时候,拨打电话的葱白指尖忽然一顿。 “这个气息……”她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放松的脊背绷直到极点,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全然不复刚才的轻松愉悦。 迅速地收回手机,樱芜飞快朝其中一条小巷中跑去。 如果没有感应错的话,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樱芜跑了有一段时间,这条黑暗的小巷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始终跑不出去。 她只感受了一会,就看出了这是一个障眼法,当下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不再做无用功。 樱芜眸色一冷,双指并拢,在身前飞快地画出一个繁复的图案,嘴里低声默念着:“阵、启、兵、动,阴阳四字合!”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个金色的图案在她身前渐渐成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樱芜毫不迟疑地将图案打在四周的墙壁上,下一秒,她的身边的环境骤然变化。 小巷依旧是刚才的小巷,只是刚才是一个幻境,而现在,她还在最初的位置,不曾变过。 将简单的困阵破除了,樱芜大踏步走进巷子里,寻找着刚刚散发出气息的地方。 她步步生风,清隽的身影在不长的小巷里飞快穿梭,很快就看到了倒在巷子出口处的两个少年,步伐一滞,神色微微一变。 樱芜迅速来到两个昏迷的少年身边,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两人身上的问题。 “糟了!”她心里暗骂一声,动作却没有丝毫迟钝,将两个少年扶起来靠在了墙壁之上,单膝半蹲,伸出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两个少年的肩头。 一股灵力顺着自己的意识探入了两人的身体之内,樱芜的意识也随着这股灵力进入了两人的梦境之中。 触目所及是一片耀眼的白光,这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空间。 樱芜有些不适应地眨了两下眼睛,很快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她指尖微动,闭上眼睛,片刻后倏忽睁开眼睛,眸中透出几分锐色。她果断循着自己感受到的位置跑去。 过了没多久,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年。 樱芜眼睛一亮。 找到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6、梦魇 樱芜收敛了周身的气息,一步一步地走到红发少年的身边。 因为走近了,所以樱芜很自然地就看到了他正在干什么。 红发的少年面前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数不清的精致蛋糕。他正沉浸在飞快地吞食着蛋糕之中,不时招呼着旁边一个鹅黄色头发的少年一起吃。 少年有着隽逸俊朗的五官,一双紫色的瞳在看到心爱的蛋糕时发出了明亮的光彩。 “慈郎,这个蛋糕好好吃!” 身旁鹅黄色头发的少年同样吃得欢快,含糊不清地回着同伴的话。 他吃得过于专注,连樱芜的走近都毫无察觉。 樱芜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投在了他吃的一桌子蛋糕上面,神色复杂。 “文太,有人来了。”鹅黄色少年吃着吃着,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拉了拉身边同伴的袖子。 丸井文太抬起眼,就看到了樱芜。 少女有着令人一眼就忍不住惊叹的出众长相,然而还没有等他惊艳,樱芜就利落地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上一秒还睁大眼睛假装讶异的鹅黄色头发少年瞬间就变了神色,面孔中隐约看出几分狰狞,他怒喝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樱芜眨了眨眼,清冷渺远的眸中透出一分厉色,完全没有回应他的话,手指微曲,握紧的拳头一挥,飞快地打出一记天火术。 下一秒,鹅黄色少年的幻影就消失在了这片纯白色的空间。 樱芜身后的丸井文太甚至还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世界就突然黑暗了。 …… 同样的方法,樱芜的另外一半意识在另一个空间里遇到了在树林里快乐睡着觉的鹅黄色头发少年。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边没有红发的少年。 鹅黄色头发少年正靠着一棵参天古木睡得正香。 樱芜的脚步顿了顿,神色诡异。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做个梦一个吃蛋糕,一个在睡觉。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飞快地上前两步,正欲将少年叫醒,却见他身后的参天古木开始扭曲了起来,躯干处延伸出长而粗壮的触手将少年往后面拖。 樱芜看到这一幕并不觉得意外,刚才她的另一半意识做的事情会让这个东西察觉到威胁是肯定的。她嘴唇上下翕张了几下,低声默念了两句咒语,双手飞快地结印。 随着印记结成,樱芜的周身泛起一阵金色的光芒,她忽地抬眼看向了那树。 “古木”被樱芜周身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慑到,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它就是想收手也心有不甘,只想着绝对不能让到手的猎物飞了。 看到“古木”没有收手的打算,樱芜没再犹豫,手中的印记打出,“古木”伸出的触手被巨大的攻击猛地打到,瞬间就松开了禁锢着的芥川慈郎。 它的触手本来就是飞在半空的,如今突然松开,原本被它的触手绑着的芥川慈郎就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 樱芜神色微凝,足尖轻点,凌空跃起,右手虚虚把将要坠落的少年托住,放在了地上,然后左手手中动作不停地掐出一个指诀。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断,兑上缺[1],阴阳八卦之风雷!” 樱芜的话音刚落,一个简易的五行八卦图已经在她身前成型,她双手微拢,将印记再度打向“古木”的躯干! 经历了这样一番惊险的经历,芥川慈郎这才堪堪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结果还没等他看清现状,他眼前就被一阵耀眼的光芒笼罩。 …… 丸井文太和芥川慈郎两人从梦境中醒过来的时候,樱芜也正好睁开了眼睛。 看着还处于迷茫状态中的两人,她收回了手,站了起来。 没来得及向两人解释什么,樱芜目光扫向躲在一侧阴影中的那东西,眸中的凌厉之色没有减弱。 躲在角落阴暗处的那个东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逃开,但却在樱芜刻意释放出来的气势下压得动弹不得。 虽然已经将那个东西从两人的身体之内赶了出来,可是像这样的恶妖如果不收起来的话,影响可不好。 只是稍一思忖,樱芜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她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本魂铃,输入灵力催动,然后开始有节奏地摇了起来。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小巷里缓慢地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古朴悠远的意韵,仿佛从远处天际传来的大道清音,渺远空灵。 三铃三拍,共九声,是制服此类妖怪的要求。 察觉到那妖已经越来越弱,樱芜从身侧抽出一张束缚符,向着一个角落拍去。 片刻之后,樱芜看着已经被收入瓶中的妖怪,又贴上了一张封印符,这才转身看向了两个懵逼的少年。 丸井文太和芥川慈郎很懵逼,两人对视一眼,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在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然后又默契地看向了樱芜,期待她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少女此时正好转头看向了两人。 她的瞳是很好看的浅紫色,淡淡睨你一眼之时,像极了冰山之巅乍融的冰雪,又像极了春日碧池荡漾的清波,悄然于寂静中泛起涟漪。 更令人注目的是她额间那朵浅淡的粉樱,为她本就精致的面孔更添几分神秘和优雅。 丸井和芥川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樱芜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锁定在了红发的少年身上。 她神色十分平静,即使刚刚才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气息也没有丝毫的紊乱。 这种程度的灵力消耗,对她而言都不算负担。 “你,你到底是谁?”看到樱芜将略带着疑惑和思索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丸井文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樱芜却不答反问:“你是从神奈川过来的是吗?”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她的语气中却带着莫名的肯定意味。 “诶,你怎么知道?”丸井迟疑地看着樱芜。 “刚才那个妖怪是从神奈川过来的,”樱芜面色不变地解释了一句,目光深深地看了丸井文太一眼,“而你身上,妖怪的气息更浓,我想,他更大可能是跟着你过来的。” 但说到从神奈川过来,她又想起了早上爷爷和自己说的事情,忍不住微微蹙眉。 难道神奈川那边的妖怪已经多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竟然会千里迢迢地跟着一个人来到东京。 要知道,刚刚的“梦”可是一点不算弱小的妖怪了。 不过眼前这两人的气运都极佳,也不排除…… “你是说,刚刚那个,是妖怪?”这次丸井还没有回答,他旁边的芥川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知道几个阴阳师世家的存在,但是妖怪那种东西,离他们的日常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一些。 “嗯。”即使被打断了思绪,樱芜也没有丝毫恼怒,她点了点头,问道:“听过梦魇吗?” “是做噩梦的梦魇吗?”丸井问道。 樱芜摇了摇头,说道:“梦和魇其实是两种不同的妖怪,一种专门让人做美梦,一种专门让人做噩梦,你们刚才遇到的,就是梦。” “咦,梦?”芥川慈郎略微讶异地挑了挑眉,不过想到自己刚才在睡梦之中睡觉,他倒是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了。 “这两种妖怪都会在人的睡梦之中汲取人或满足或厌恶恐惧的情感,来强大己身,还有一点……” “梦和魇,都很喜欢吸食灵魂纯净之人的力量哦。”樱芜眼皮微掀,瞥了两人一眼,心里权衡着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可惜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两个御守之类的。 只是随便的出趟门,一般她也不会带御守就是了。 樱芜想了想,从身侧掏出两张符纸,递给了两人一人一张。 “这是什么?护身符吗?”芥川慈郎看着手中的符纸,不解地看向樱芜。 “啊,你就当护身符用好了。”樱芜淡淡地点了点头,随意地说着。 其实那是两张防御符。 以她的能力,出门压根没有必要带护身符,身上还会带着几张防御符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只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她,她没有危险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危险,带几个御守或者护身符,说不定也能保护到他人。 两人刚刚才见识了樱芜的能力,听她这么说,自然很是相信,但丸井文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两个防御符而已,她随时都可以重做。 具体说起来的话,护身符和防御符还是有点区别的。 护身符能够帮主人挡去一劫,但是防御符却是能够在抵挡伤害的同时,将信息反馈给制作符纸的她。 以这两个人这样的气运浓度,这样的符纸倒也合适。 樱芜摇了摇头,说道,“人命是比符纸这种死物更可贵的东西,你们可别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 她紫色的眸中,一闪而过晦涩难辨的思绪。 丸井文太和芥川慈郎看到她眼底的复杂之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缄默。 “梦和魇最喜欢吸食像你们这样的灵魂纯净之人的力量,”樱芜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两人的幻觉,“不仅如此,许多妖怪也很喜欢你们这样的人的力量。” 两人被樱芜平静口吻中透露出的可怕信息吓得瞬间将防御符藏在了身上。 见状,樱芜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看向丸井文太,说道:“对于你刚才的问题,我是一名阴阳师,至于名字……” 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淙淙流水般的清润。 “等下次有缘再见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樱芜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里。 一瞬间,小巷里的丸井和芥川觉得她离开的背影,十分的潇洒。 樱芜走出小巷,无奈地晃了一下手心的瓶子,神情若有所思。 只是出来散个步都能遇到从神奈川过来的妖怪,这个概率真的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像这样的灵魂纯净之人…… 可不多了啊。 樱芜想着刚才两人的梦境,眼底不禁染上几分笑意。魔/蝎/小/说/m/o/x/i/e/x/s/.c/o/m 7、野衾 君明家管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樱芜第一天才和君明苍坚谈定了去神奈川的事情,第二天就已经出现在了神奈川为她备好的住所里。 虽然只是临时的住所,具体会住多久连樱芜自身都不确定,但小小的单栋别墅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既精致又大方,布局陈设无一不合樱芜的心意。 “大小姐,这是立海的录取通知书和校服,”君明家在神奈川这边的管家恭敬地对樱芜说道,“已经同校方那边沟通好了,只要大小姐方便,这几天随时可以去报道。如果要提前参观的话,向校卫出示录取通知书并解释一下缘由即可。” 顺着他的视线,樱芜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制式校服和录取通知书。 她点点头,眸中神色温和:“嗯,我知道了。” “如果之后大小姐有任何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管家微微作揖,语气诚恳。 “好,那你先离开吧。”樱芜唇角噙着一个清浅的弧度,说道。 “是。” …… 对于神奈川这边管家办事的态度和效率,樱芜还是很肯定的。 据她刚才的了解,从这里步行到立海也不过是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她也早就吩咐了司机如果她没有通知就不用接她上下学,这样的路程刚刚好。 这辈子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独居生活,虽然也有管家,但是那是因为她在东京的居所很大,她又日常不理事,确实需要一个管家。 而这次来神奈川,她也不确定需要待多久,住的是独栋小别墅,既然能不需要用到管家,那也没有必要那么麻烦。 何况她自身也很适应这种个人独居的生活。 简单地看过整栋房子的结构,了解了一下客厅厨房起居室和寝室,樱芜将自己带来的少量行李整理好,又把一些从东京带来的书籍放到了书房的书架上。 这些书籍多是一些符咒或者阵法方面的书籍,有一些是她还没有开始看,接下来要开始学习的,另一些则是一些很重要,时常需要反复翻阅的阵法书。 这些事情都办好之后,樱芜看了一下关于立海大附中的介绍。 据她了解,立海是一所学风严谨但又开放的学校,历史悠久,在神奈川是有名的重点私立学校。 也难怪和生家族的年轻一代多会在此就读。 樱芜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半。 这个时间学校应该还在上课,如果去参观的话,像她这样一个没有穿校服的人,应该不会打扰到别人,也能很好地欣赏一下校园。 打定了主意,樱芜合上介绍的小册子,换了一下着装,就步行前往学校。 因为之前就有了解过路线,距离又不是很远,十五分钟之后,樱芜就出现在了立海的校门口。 出乎她意料的是,立海的校门很简朴,只是校门旁边的“立海大附属中学校”匾额透出历史积淀的厚重感,让人一眼就能够对这个学校的校风有一个大致的论断。 正是上学的时间,警卫室里的校卫时不时觑一眼监控,又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今日的报纸上。 樱芜走到警卫室的透明玻璃窗前,礼节性地敲击了一下窗前的檐台。 迎着校卫不解讶异的目光,樱芜拿出了录取通知书。 …… “原来小姑娘是提前来参观的啊。”校卫听樱芜说了理由,笑了笑。 樱芜唇角有礼的弧度不变,眸中神色清亮。 “就是这样,真是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校卫摆了摆手,随即将校门打开了。 这个时间点的校园里很空旷,学生们都在教学楼上课,偌大的校园里见不到几个人。 宽敞道路的两侧种着四季常青的冬青树,长势茂盛,午后的阳光透落照出的树影静谧地延伸向远处。 听着远处教学楼里传来的郎朗读书声,樱芜漫步在校园里,目光有些渺远,透出几分追忆的神色。 上一次这样站在校园里,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当樱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步伐微微一顿。 同时,她的心里有一分无奈。 傻子,都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现在在这里玩什么伤春悲秋呢。 按照校卫给的地图逛了大半个校园,对立海的格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樱芜想着要不要现在先去校长室报道,走一下流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又危险的感觉传来。 樱芜微微拧眉,身上气息倏然变化,她收起手中的地图,足尖轻点,飞快地掠向校园西侧的小树林里。 与此同时,坐在三年级教室的和生零介“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课本,直直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椅子与地面急速摩擦,发出了“嘎吱”的声响,将他的同桌吓了一跳。 也成功让半个班的人和讲台上的老师都看向了他。 和生零介显然很是焦急,他没有关注众人的视线,而是对着台上正讲到激情处的老师说道:“老师,我有急事,先离开一趟!” 讲台上的老师显然是知道和生零介的身份的,他讲话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点点头,“好。” 能让上课一向认真听讲的和生同学这样子,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他刚应了一声好,和生零介就以风一般地速度冲出了教室。 当他的身影冲过三年c组的时候,一个鸢紫色头发的少年若有所觉地看了窗外一眼,正好就瞥见了他。 眼见得人影在自己的面前迅速地消失,幸村精市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到了老师身上。 刚刚跑过去的,是和生同学吧。 他略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 校园西侧,小树林。 樱芜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长相既像鼯鼠又有些像飞貂的妖怪正在树林之间飘忽游移着。 定睛看了一眼妖怪的体型,樱芜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只初生没多久的妖怪。 只是这种妖怪居然都会出现在校园里…… 樱芜视线微凝,面色却沉静如水。 感受到人的气息之后,原本漫无目的在空中飘着的妖怪像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猛地一下扑了过来,想要扑到樱芜的脸上。 “呵!”看到它的动作,樱芜冷喝一声,双手结印,一道金光闪过,猝不及防间,就将朝她扑来的这个妖怪弹开了几米的距离。 那妖怪面如鼬,目如兔,左右有翅却无羽,手趾四根,脚趾五根,体长一尺子二三寸,尾以外毛色为栗色,样极诡异。[1] 一击不成,妖怪刚想再对樱芜展开攻势,却被樱芜利落地擒住。 樱芜以右手结印,神色凌厉,眉间溢出冷色,嘴里飞快地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封!” 随着一道金色的符文被她拍到了这个妖怪的身上,妖怪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弱了下去。 樱芜用缩小咒将这个妖怪变小之后丢进了一个瓶子里,随即便离开了树林。 野衾这种妖怪竟然都会出现在这里,看来和神奈川扯上关系,遇到妖怪的频率都变高了许多。 樱芜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昨天遇到“梦”,今天又遇到了野衾,虽然都没能够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那是对她,要是这些妖怪遇到普通人,后果几乎不堪设想。 怪不得和生家族会那么着急地和君明家和土御门家传达这个消息。 怪不得…… 可是怎么会呢,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樱芜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算神奈川最近出现妖怪的频率变高了,那也不至于她昨天遇到一个跟神奈川有关的人被妖怪尾随,今天就又遇到了另一个妖怪吧。 这么想着,樱芜的脚步又慢了几分。 能吸引妖怪的东西其实有很多。 但是如果要吸引她昨天见到的“梦”和今天遇到的野衾这类妖怪的,更多是食物。 “梦”的食物是人的灵魂力量,尤其是灵魂纯净之人的力量。 野衾的食物是人血,尤其是有气运之人的人血。 当然,如果是又有气运又灵魂纯净的人,对这两种妖怪而言,都是大补之物。 昨天遇到的那两个少年,樱芜似乎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好像有一个就是穿着立海的校服吧。 她之前了解立海信息的时候也见过立海的男生校服。 而且,那还是两个气运不错的人。 这么一对比,樱芜很快就发现了其中重合之处。 立海有极佳气运之人! 她步履顿住,脑海中得出了一个可能的推论。 是与不是,回去好好问问这个妖怪就知道了。 樱芜双目微微眯起,乜了一眼手中瓶子里虚弱躺着的野衾,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乍泄出一缕危险的气息。 她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 野衾是一种恶妖,会在使人窒息而死的同时吸取人的新鲜血液,按理说看到这样的妖怪,直接杀了最是了事。 但是她没有杀这个妖怪,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想要问出它突然出现在立海大校园的原因,另一个,也是这个妖怪显然才出现没有多久,它的身上并不像昨天见到的“梦”一样凝聚着怨气,说明还未曾害过人。 不管是不是恶妖,既然还未成功伤到人,身上未背因果,那她就不能直接杀了它,那样做也不符合她的道。 虽然这野衾是刚刚想要吸她的血但没有成功…… “呐,小妖怪,你可真是不幸运。”樱芜对着瓶子啧啧感慨了一句。 是嘛,妖生第一个要杀的对象就是一个比自己强大的阴阳师,想背个杀孽都难,能不倒霉吗? 瓶子里的野衾瑟瑟发抖。 但是刚才已经决定的事情,还是先去做了吧。 樱芜收起了瓶子,周身气息一敛,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姿态,往教学区的方向走去。 就在樱芜前一脚踏出小树林的时候,后一脚和生零介就已经赶到了刚才的战场。 和生零介快速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的情景,树干上有一些划痕,地面也仅有小范围的草地与周围不太一致,痕迹不甚明显,显示刚才的战况可能并不激烈。 但是也有可能,是实力上的绝对压制。 他皱起眉头,疑惑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有些突兀地响起。 “来晚一步了吗。” 和生零介单手掐着指诀,低声默念了几句术语,很快,一团水蓝色的光团就凝聚在了他的手心,照亮了他俊朗清逸的眉眼。 他单膝稍蹲,将右手反扣向地面,手中的光团甫一与地面接触,瞬间就融入了草地之间,消弭于无形。 半晌之后,和生零介又站了起来,对刚才的战况已经做出了判断。 “是野衾的气息不错……”他想着自己感受到的一切,一边做着判断,一边又开始怀疑自己得出的结论。 但是周围还有术法遗留的灵力波动,从这残余气息来看,想必是实力高强的阴阳师前辈。 但是会出现在立海校园里的,一般也不会是成名已久的阴阳师前辈才对。 那么,便是年轻阴阳师了。 可是立海的阴阳师基本只有他们和生家族的人才对。 然而这个灵力波动却与和生家族的阴阳师传承并不相同,那么会是谁呢? 思来想去,他的心里出现了两个可能的人选。 最近因为发现了神奈川一些意外情况之后,他们家族向土御门家和君明家都传达了信息,也已经得知了他们会派遣过来的人。 “土御门兼由,亦或者,君明樱芜?”他心里猜测着哪个是更可能的答案。 片刻之后,他又扬起了唇角,眸中的笑意染上一分兴奋。 能和同辈中强大阴阳师较量的战意在他眼底深处熊熊燃烧。 “不管是哪一个,看来都会是很有意思的对手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 8、式神 樱芜转过拐角,下课的铃声刚响起没有多久。 她远远看到从远处操场刚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们纷纷往教学楼那边走。 过了没有多久,一个带着帽子的男生从一间似乎是器材室一样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将器材室的门关好之后也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樱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小跑几步上前,出声唤道:“前面的同学,等一等。” 听到声音,前面的男生果然停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跑到近前的樱芜,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错愕与惊艳。 少女有着一头如锦缎般的墨发,清亮的紫眸直直看向你的时候,带着令人不由自主信任的魄力,她长得很好看,好看到真田弦一郎一瞬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这一幕。 像极了他曾经去大阪赏樱时偶然遇到的一只躺在树下睡觉的慵懒橘猫,在睁眼的那一瞬间,眸中的亮色和清明使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颤动。 真田弦一郎愣了一下。 “这位同学,很抱歉,可以问一下,校长办公室在哪里吗?”樱芜站稳之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问道。 她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男生,却惊讶地发现人家竟然也是一个气运强大的人。 至少可以印证一两分自己刚才的猜测了,她心想。 “行政楼四楼的楼梯左边第二间办公室就是。”仅仅是怔住了一秒,真田弦一郎的理智迅速回归,他压低了一下帽檐,沉声说道。 顺手还向樱芜指了一下行政楼的方向。 “谢谢你,同学。”樱芜道了谢,正欲离开,却被真田叫住。 “这位……同学,”真田看着她身上穿着休闲服,似乎在对她的称谓上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立海不许无关人员入校。” 樱芜稍稍睁大了眼睛,这不会是个风纪委员吧。 “同学,我是来立海办入学手续的。”她拿出了怀中的录取通知书。 清润如淙淙溪水的嗓音平静,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是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嗯,”真田有些尴尬地又压低了几分帽檐,“不要松懈。” “谢谢同学的提醒,明天我就会穿着校服过来的。”樱芜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接过了对方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虽然稍稍有些刻板,但是还是个好学生呢,又是身负气运之人。 当樱芜按照真田弦一郎的话找到校长办公室之后,心里默默地感谢了刚才的男生。 …… “吉田校长您好,我是君明樱芜。”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吉田校长热情地同樱芜握了一下手。 “君明小姐放心,该办的手续基本已经好了,明天你直接过来上课即可。”吉田勉松开手后,笑着说道。 听和生家族的人说神奈川出现了一些异常,所以特意去东京找了君明家和土御门家族的人过来,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这些阴阳师,他一向是很尊重的。 何况眼前这个君明小姐看起来也不像很难相处的样子,应该是个不错的阴阳师吧。 “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麻烦了。”樱芜浅笑着回道。 身为一个阴阳师,虽然她的专长不是观测人心,但是对人的善意与恶意还是能够基本分辨出来的。 面前这个吉田校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长辈。 走过了流程,认识了一下自己未来的班主任,樱芜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面。 …… 野衾迷迷糊糊地只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的样子,直到它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它才试探着眨了眨眼睛,这一睁开眼睛,它立刻就注意到了一道让它感受到十足压迫气势的视线。 法力高超的年轻阴阳师坐在单座沙发之上,单手撑着下颌,身后的墨发松松垮垮地垂落双肩,她微微敛眸注视着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便是这样略显恣肆的动作都被她做得十分自然,仿佛她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到野衾睁开了眼睛,她眼皮微掀,左手抬起,随意地弹出一个指诀,而后稍稍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道:“醒了?” 刚初生没多久又没有多少法力的妖怪多半都是不通人言的,偶有血脉天赋生来便与众不同的妖怪毕竟只是少数,而眼前这只野衾显然就是前者。 野衾只是感到它突然被一道柔和的灵力打中,但它不仅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甚至还感觉到了一分愉悦。 与此同时,它的脑中仿佛有什么滞涩的东西被一下子击碎了,那种由大脑传至四肢百骸的通透感让它忍不住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似乎是察觉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野衾颇感惊奇地飞起来转了几个圈圈,然后转过身重新看向了樱芜。 “多谢阴阳师大人。”它感激地对着樱芜伏了三下。 樱芜刚才的那道灵力不仅让它能够口吐人言,还让它初通了几分灵智。 初生的它只晓得遵循自己从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对食物的渴望,竟然还冒犯了眼前的阴阳师大人。 如果不是这位大人仁慈,它此时可能被打入禁妖塔了。 每一只妖怪的修行都是不容易的,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数千年才有可能让一只精怪修炼成为妖怪。 一般除了造下杀孽的恶妖会被阴阳师直接度化或者斩杀以外,其他犯了大错误的妖怪顶多就是被关进禁妖塔里惩罚。 人界有人界的法律,妖界自然也有妖界的法律。 一般来说,对于妖怪而言,就算是偶尔捉弄一下人类也不会被关进禁妖塔,只要没被阴阳师发现就好,毕竟在人界能够有能力把妖怪送去禁妖塔的也只有阴阳师了。 然而直接把阴阳师当成食物还反被捉了起来,这罪行绝对是够它被送去禁妖塔里关个几百年了。 樱芜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声音如山涧清泉般朗润清澈。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请问。”此时此刻对樱芜充满了感激之情的野衾对樱芜十分恭敬,一双如兔目的眼睛不仅没了初见樱芜时的凶狠,反而还多了几分迷之崇拜。 樱芜见了只觉得心下有几分好笑,面上却是正色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化为妖怪的?”精怪修行时自然也有意识,但是只有它们正式化为妖怪时才能称之为妖怪的初生。 “就在几天之前。”野衾回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立海?”顿了顿,考虑到野衾可能并不知道那里是学校,她换了一个说法,“就是你出现的那片树林。” 野衾思索了一会,这才说道:“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在初生几天之后似乎感觉到那个地方有很浓郁的、很好闻的食物的气息,但是当小的想靠近有食物的地方时,被一层屏障挡住了,于是小的就呆在了那个树林里。” 这是想要趁机吃一些漏网之鱼吗?樱芜秀眉微挑,不予置评。 但是野衾的回答已经给她提供了不少信息了。 野衾说的有很多食物的地方应该是学校的教学区,那里面有不少学生,应该也是有身负气运之人的。 至于挡住野衾的屏障,樱芜更倾向于是和生家族的人布置的。 一是和生家族本家就驻扎在神奈川,许多子弟也都在立海大就读,自家子弟的性命不能不重视;二也是教学的区域本就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有妖怪闯入的话,事情可不小。 弄清楚了这点,樱芜愈发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测,立海能够吸引这些妖怪的地方是身负气运之人没错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樱芜眯起双目,视线专注地汇聚在了野衾的身上,问道:“你是怎么做到之前都没有让我察觉到你的存在的?” 按照这只初生妖怪的实力,几乎只要她一踏进立海就能够发现它的存在,可是并不是这样,她是在逛了大半个校园之后才突然感知到它的气息的。 要么是有什么东西在之前屏蔽了她对这只妖怪的感知,要么就是这只妖怪本身能够屏蔽她的探查。 以这只妖怪的实力,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并不高,不然也不会之前都没有被她发现,却在某一时刻突然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小的不知道。”野衾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樱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罢了,反正这件事情暂时不急在这一时,等之后她去立海大的时候再找个时间去那小树林里瞧瞧也是一样的。 也怪之前她以为那只妖怪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没有细想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想想,那个小树林里应该还藏着什么秘密才对。 至于要紧的事情,自然是眼前这只“恶妖”野衾了。 野衾的食物是人血,本性凶残。 可是从眼前这只用迷之崇拜星星眼看着她的野衾身上,樱芜也就是在最初见到它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几分凶残。 现在通了灵智之后,凶残倒也看不出来了,但野衾本就是以吸食人血维生的,如果这样贸贸然放它出去,只怕之后再见到的时候就得送它一场度化了。 野衾这种妖怪数目极少,数十年也难能一见,既然在它还没有背上杀孽的时候相遇一场,与其放它出去祸害人类,倒不如把它留在身边。 食物的话,她的灵力可是比人血更适合成为野衾的食物。 虽然说这么做的话,惑那家伙可能会抱怨一下,但是顶多也就是抱怨一下了。 阴阳师最讨厌遇到生而为恶但又未曾犯下杀孽的妖怪了,杀也不是,送禁妖塔也不是,放了更不是,其实也挺难办的。 当然也有些阴阳师看到妖怪就直接动手斩杀了,甚至连那妖怪是否为恶妖、是否犯下杀孽也不管。 只是这种事情并不符合樱芜身为阴阳师坚守的道义。 “小妖怪,你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野衾肥硕的身子在空中飘移了两下,实诚地回答。 樱芜的眸子微微透出几分亮光,她温和问道:“愿意成为我的式神吗?” 虽然已经想清楚了,但是樱芜还是要“征求”一下野衾的意见。 当然如果它不同意的话,樱芜也不介意将它送去禁妖塔就是了。 “小的愿意,愿意!”野衾飞快地转了几个圈圈,又对着樱芜伏了好几下。 樱芜接受到预料之中的答复,唇角轻轻扬起,伸出手指轻轻抹过野衾的头,一道金光掠过,代表着式神契约已成。 一种无形的默契在樱芜和野衾的心中建立了起来,只需心念一动,樱芜就能感知到野衾的所思所想。 “既然已经成为我的式神了,你以后就叫絜吧。”樱芜对它说道。 絜通“洁”,只希望这只野衾在遇到她之后,不会再因为生而为恶妖而做恶事了。 “好的,大人。” “对了,还未告知你我的名字。”她看着乖巧的絜,眼角含笑。 年轻的阴阳师站了起来,脊背绷得笔直,她凝视着眼前的絜,周身隐隐散发出强者的气势,唇边的弧度映衬着她如琉璃般澄澈透亮的眸子,更显得她自信从容。 “吾名,君明樱芜。”魔/蝎/小/说/m/o/x/i/e/x/s/.c/o/m 9、女鬼 和风微拂,暖阳高照,季春的气息自然地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君明桑?” 前桌小泽凉子转过身来看着樱芜,唤了她两声。 “真是抱歉呢,走神了一会。”樱芜平静地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随手将上节课的笔记合上放好,唇边漾着一抹清浅的笑容。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淙淙泉水缓缓流过人心间,朗润清泠,却又不叫人觉得冷冽,只觉得几分温柔。 小泽凉子被这个声音略微惊艳了一下,定睛看着樱芜的脸庞,心里暗暗感慨。 能遇到皮肤这么白,声音这么好听又温柔的君明桑作同学,真的是太难得了诶! 只可惜了那副眼镜,她感觉君明同学的眼睛肯定也是很好看的。 从小泽凉子的怔愣中察觉出她内心想法的樱芜,状似随意地用托了一下镜框,镜片后的紫眸里,一抹光芒闪过。 她已经来到立海好几天了,不管是为了过一段普通的校园生活,还是为了不牵涉太多,她多多少少都做了一定的伪装。 “小泽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温柔地笑着,嗓音清润。 “哦哦,”小泽凉子一下子就回过了神,递过一张表拿给樱芜,“刚刚你不在,这是班长叫我拿给你的社团申请表,你填一下吧。” “虽然说已经是国中最后一年了,但是这个时候加个社团混个学分对于期末的总成绩还是很有好处的。”小泽凉子笑眯眯地说道。 樱芜伸手接过表,大致地瞥过一眼,说道:“谢谢小泽桑。” “没事没事。”小泽凉子挥了挥手,正巧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她也就转过了头。 许多还在班级外面的同学也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这时候,一个清隽如莲的身影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樱芜后桌隔了一条过道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樱芜不经意地侧身看他一眼,唇边的弧度没变,目光微微闪烁。 这也是一个气运极佳之人呢。 柳莲二,嘛。 似乎是察觉到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柳莲二抬头向樱芜看来。 樱芜正在心里想着自己在立海大已经遇到了几个这样的身负气运之人了,下一秒就发现柳莲二察觉了自己的视线,她也不心虚,坦然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感觉对方应该也是随意一瞥,柳莲二也收回了自己的疑惑,然而心里关于这个新同学的不解却没有变少几分。 他擅长收集资料,虽然并非每一个人的资料都要详细地收集,但眼前的君明同学…… 柳抿了抿唇,君明并非常见的姓氏,最有名的当属阴阳师家族君明家,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能收集到君明同学从前的资料。 如果将这二者关联起来,她会是那个家族出来的人吗? 他看了一眼樱芜,只看到她白皙的下颔和半边精致的侧颜,以及唇边不时泛起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是如果真的是君明家族的人,为何会突然来到神奈川呢? 柳莲二压了压手中刚拿起的笔,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放回了抽屉里面。 “铃~” 随着正式上课的铃声敲响,老师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三年f组的教室,柳莲二也将思绪收拢,全身心投入了听课的过程。 樱芜在发现柳莲二的视线之后,虽然没有多么在意,心下却略带玩味地想着,这位柳君的特长似乎是收集资料,很有意思的特长啊。 不过…… 目光扫过刚刚小泽凉子递给自己的社团申请表,指尖顿了顿。 参加社团这种事情,有多久没有做过了? 久到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她自动翻过前面的运动社团,在文艺社团的选择里选择了花草社,打了个勾之后就将表格放到了抽屉里面,打算等到下课的时候再将剩余的个人信息填完。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樱芜也将自己的心神重新投入到了听讲当中。 午休的时间,樱芜将填好的表格交给了班长,谢绝了小泽凉子一同吃午餐的邀请,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带着自己的便当走出了教室。 这个眼镜看似普通,但这上面的镜片可不是凡物。 一如既往地带着便当来到了小树林里面,樱芜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最后还是决定再来勘察一次。 这几天她早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但是每次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推测出错了。 只是这次,就在她走到了小树林深处的湖泊旁时,目光忽地一凝。 手腕微翻,两张符纸已经出现在了手上,她转向一处,语气微冷:“出来吧。” 没有声音,只有风。 树叶摇曳。 “这两天躲着我的,是你吧。”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我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明明不想被她发现,却偏偏还跟着她。 本来她还怀疑自己的猜测出错了,可就在刚刚走到湖泊,感受到那个气息的时候,她就清楚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随着樱芜的话音落下,一个鬼魂忽然从一颗树后面飘了出来。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人形鬼魂。 樱芜看到这个情况并不很意外,她刚刚感知到的确实是鬼的气息。 这个女生穿着立海的衣服,头发披散,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樱芜并没有嗜杀的习惯,看到眼前的鬼魂,她指尖微扣,将拿着两张符纸的手收回身侧,对着那鬼魂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鬼看起来不像是人为因素干扰的死亡,身上并没有怨气,怎么会滞留在这个地方? 女鬼似乎想说些什么,看到樱芜手中的符纸,身形摆了摆。 “阴阳师大人……”女鬼指了指湖泊,嗫嚅着说道,“大概一个月前,我来这里吃午饭,不小心掉了进去,醒来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樱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湖泊,水面宁静无波,只偶尔有些微的涟漪荡漾开来,让人难以想象它曾轻易地就将一个花季女孩的生命吞噬。 “我无法离开这个树林的范围,也没有办法让别人看到自己。”于是只能在这里飘荡,还害怕被阴阳师发现。 她听说阴阳师看到鬼就会直接斩杀,她怕阴阳师遇到她之后会杀了她。 樱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心下好笑,语气柔和了几分:“我不会杀你。” “咦?”闻言,女鬼抬头看了一眼樱芜,这下樱芜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女鬼的脸庞有些苍白,眼睛却很明亮。 半个小时之后,在樱芜大致地听女鬼讲完了来龙去脉之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问题应该在湖里面。 又过了十几分钟,樱芜成功地潜入水里,将藏在湖泊深处的缚灵珠带上了岸。 缚灵珠自带束缚灵魂、隐匿气息的功能,在水里孕育,千百年才出一颗。 难怪她会没有发现这颗珠子的痕迹,也难怪能屏蔽她的感知,又将眼前的女鬼困在了这个地方。 “我可以送你去轮回。”樱芜对着女鬼说道,她的身上没有什么怨气,这样的鬼魂直接送去轮回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女鬼田中里美看了樱芜一眼,虽然是进水里逛了一圈,但是这个阴阳师仅仅施展了一个法诀,身上便半点没有了水的痕迹,她的实力可见一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阴阳师大人,我不想去轮回。” “哦?”樱芜眉微挑,想听听她的理由。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田中里美捏了捏手指,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切原君,很喜欢很喜欢。” “但是他打网球的时候,状态并不好,从前我无能为力,现在我想要帮帮他。” 樱芜不置可否,问道:“你打算怎么帮他?” “我,我想您带我离开这里,几天后,他们有一场比赛,我想去看。”田中里美说道。 闻言,樱芜看了一眼手中的缚灵珠。 现在缚灵珠暂时地将田中里美的灵魂束缚在了它方圆十里的范围之内,当然只要她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将田中里美的束缚解开。 但如果解开的话,田中里美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去轮回,要么灰飞烟灭。 这颗缚灵珠确实是一件宝物。 想到两人的相遇,和这颗缚灵珠也逃不开干系,权当是全了一场因果,算是谢过她让自己发现了这颗缚灵珠。 思及此,樱芜点了点头,将缚灵珠收好,暂时地将田中里美置于缚灵珠的内部空间之中。 于是放学后,樱芜在去花草社报了个道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公寓。 当然,带着田中里美。 她将缚灵珠的作用和田中里美说了一下,算是解释了她不能够离开小树林的原因。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将缚灵珠放在这里,周围都有结界,一般人无法闯进来。” 虽然有缚灵珠可以遮掩气息,可如果没有将鬼魂收入其内部空间,离得近了,强大的阴阳师还是能够察觉出异样的。 田中里美乖巧地点头。 除了刚才她不愿意去轮回让樱芜发现这是一个执念很深的鬼以外,樱芜倒觉得这个田中里美性格还算不错。 “楼上有客房,虽然你现在应该不需要休息了,但如果你需要的话,请自便。”樱芜很淡定地接受了让一个鬼寄居在家中的事情。 再怎么说,也要照顾一下对方的行为习惯。 “如果你看到了一只长相奇怪的妖怪,不用惊讶,那是我的式神。”说着,樱芜唤了一下不知飘荡在何处的絜,没过多久,絜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大人,我回来啦!”絜十分高兴地吸着主人身上的气息,然后犹疑地看向了田中里美。 咦,这个女鬼怎么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田中里美似乎也认识絜,略微惊讶。 之前她在小树林里也有遇到过这只妖怪,但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能很大的原因是田中里美已经是鬼魂了,算不上絜的食物。 樱芜简单地将事情和絜说了一下,絜乖巧地表示一切全听樱芜的。 “虽然只是暂时住几天,但是你可以稍微把身上整理一下。”樱芜说着,找出了两套自己还没有穿过的衣服,烧给了田中里美。 田中里美身上的衣服很快就从校服变成了休闲服,樱芜又默念了几句咒语,就让她恢复了身前的模样。 刚刚还披头散发、神色苍白的女鬼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家碧玉的女生。魔/蝎/小/说/m/o/x/i/e/x/s/.c/o/m 10、交手 田中里美说的几天,实际上是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樱芜在班级里的时候,听前桌小泽凉子偶然提起,一年一度的网球全国大赛又要开始了。 小泽凉子在谈起网球部的战绩之时是一脸的自豪。 “君明桑你不知道,网球部可是蝉联了两年的全国大赛冠军呢,王者立海,今年一定也能够三连霸的!” 樱芜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右手把玩着一只笔,只是笑意盈盈地听她说着。 “说起来,柳君似乎是网球部的正选吧?”她状似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 来到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她也知道了立海的网球部在全国范围内都是赫赫有名的,自然也就知道了班上的柳君正是网球部的正选。 “是的哦!柳君的数据网球打得很棒呢!而且……”小泽凉子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突然又压低了语气,颇有些神秘地对樱芜说道,“而且柳君的后援团人数可一点都不少呢。” “后援团?”樱芜十分配合地微微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是支持柳君的人吗?” “广义上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后援团的成员可是很多都是女生呢。”小泽凉子撇了撇嘴,说道,“大部分时候她们都还是挺为柳君着想的,但是有时候耍的一些小手段确实让人觉得不耻。” 后援团的女生虽说是支持柳君,可大多也是冲着柳莲二的外貌去的,这点她门儿清着呢。 樱芜默不作声地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没再多说什么。 小泽凉子却是突然望向了与樱芜隔了一条过道的柳莲二,笑着说道:“柳君,过几天的预赛要加油哟!” 柳莲二正在整理着上节课未曾记完的笔记,听到这话抬了抬头,淡淡地点头:“多谢小泽桑。” “期待网球部今年能够再度蝉联冠军!”小泽凉子斗志昂扬地说道。 闻言,柳莲二再度抬起了头,这次他虽然没有笑起来,语气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喜悦,“那就承小泽桑吉言了。” 小泽凉子继续说道:“嘻嘻,过几天的地区预赛我一定会去给网球部加油的!” 网球部的每一个正选似乎都有一个后援团,但是严格说来,小泽凉子并非网球部任何一个正选的后援团,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立海的网球部,希望看到他们获胜。 这样的小泽桑,还挺可爱的。 樱芜只是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唇边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琉璃般的紫眸中浸润着温柔的光芒。 柳莲二不经意瞥见她的笑颜,微微愣了一下。 君明桑,很好看呢。 …… 从小泽凉子那里打听来了神奈川地区预赛的比赛场地,这天早上,樱芜早早地就带着田中里美去到了希川网球场。 她双手插在兜里,眼睫微垂,眸中神色不明,平静至极地看着场下的一场比赛在短短的七分钟之内便已经得到了结束。 “呐,田中桑。”因为只是普通的预赛,此刻并没有特别多的观众,所以上面观众席上的观众稀稀疏疏,就连后援团也都是跑到了前面的观众席去加油。 樱芜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跟在身边的田中里美说道:“似乎切原君今天都没有出现你说的状态呢。” 她唇角噙着一个轻松写意的弧度,金丝镀边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微微折射出光芒,耀眼得有些灼人。 这些日子天天都住在樱芜的家里,田中里美对樱芜也算是颇有些了解了,知道她这只是单纯的一句可惜而已。 实话说,樱芜确实对田中里美口中在打球时会双眼变红、皮肤变白的切原君有点好奇。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够让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那个样子呢? 打网球吗?她还挺想见识一下的。 可惜了,今天立海上午的对手只和他们比了三场就完败了,而且显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出现,每一场都是在十分钟之内结束的。 她倒是确实见证了立海网球部的强大之处。 “可能是因为对手不够强大,所以才没能刺激到切原君吧。”田中里美无奈地解释道。 樱芜轻轻地瞥了田中里美一眼,看着她身上的护罩又弱了一分,指尖轻弹,她身上的金光很快又增强了几分。 田中里美身为一个鬼魂,在阳光下暴晒无疑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所以樱芜得时常用灵力加强一下她身上的护罩。 “你说你又是何必。”她神色平宁,只是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叹息。 “我并不后悔,君明大人。”田中里面淡淡地笑了笑,“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切原君。”喜欢到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他就很满足了。 她是真心地希望切原君能够开开心心地打网球。 “就是麻烦君明大人陪我走这么一遭了。”而且君明大人还要时常给她渡灵力来加强她身上的护罩,也让她心有几分愧疚。 “无碍。”樱芜轻轻摇了摇头,她日日修炼,灵力充沛得很,并不在意这点消耗。 说完,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里。 今天上午的比赛已经看完,下午立海的对手和上午对手的实力差不多,想来她应该可以先离开了。 就是有点遗憾啊,可能得等到比较后面的比赛才能够看到切原君不正常打球的样子了。 她走出了比赛的场地,走到了一台饮料售卖机前面,将硬笔投了进去,取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个有些急促的男声:“你快躲开!” 樱芜下意识动了动耳朵,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她不禁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有着一头水蓝色的短发,眉眼清隽,五官俊朗,只是现在脸上写满了焦急。 他急急地让樱芜躲开,自己也飞快地往这边跑过来。 樱芜本来还不在意,可是下一秒看到他手中正在掐诀的动作,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就在他一道法诀打向田中里美的时候,樱芜低声默念了一句术语,手中弹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生生地将他的攻击湮灭在了半途中。 看到了两人的这一波攻势,田中里美吓得直接躲到了樱芜的身后。 “你是阴阳师?”男子显然被樱芜的这一手惊到了,脚下的步伐微顿,错愕地看向了她。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一下好友他们的比赛,却半路发现了这个在人间飘荡的鬼魂跟在一个人类的身边,匆忙地叫对方躲开,他正弹出一道指诀想要弹开那鬼魂,没曾想攻击竟然被那个女生给打掉了。 樱芜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拿着手中的矿泉水,站直了起来,目光深深地望向他,声音冷漠:“阴阳师守则第三百二十一条,对无怨气的鬼魂进行攻击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和生零介被她这一问话噎住了,但他很快就回道:“那可是一个鬼魂啊,鬼魂不去轮回而在人间飘荡,这可也是违反守则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已经极近,他伸出手,想要擒住她身后的田中里美。 “你怕是忘了我还在这儿。”樱芜冷哼一声,果断挡住他的动作,同时飞快地默念着咒语。 她眼底泛出寒意,短短的十几秒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个来回。 “鬼魂只是滞留阳间几天可不能够算违法,就这点,你可不能说服我。” “身为一个阴阳师,你竟然在身边带着一只鬼魂,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有别的企图!”和生零介被她刺急了,忍不住说道。 “哧,怀疑就怀疑,你想对她下手可是不争的事实!”樱芜讽笑了一下,手上又凌厉地打出一道术法。 “你以为你能够比我好到哪里去,私自豢养鬼魂是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吧。”和生零介回讽道。 “谁说我是私自豢养鬼魂了,没有证据的话,你就算告到长老会那里都不会有任何用!” …… 这附近安静得很,在两人打斗的十几秒内,也没有一个人出现,是以两人也不怕会有人发现。 突然,樱芜耳尖微动,手中的攻势缓了两分,她快速说道:“有人来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和生零介也察觉到有人来了,只是他攻击已经发出去了,现下要收回也来不及了。 而下一秒樱芜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腕,生生地受了那一道攻击。 他们阴阳师之间再怎么打都可以,但轻易不可以被普通人发现。 不然解释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你!”和生零介惊呼了一声,他万万没想到樱芜竟然会生生把那一道攻击接了下去。 虽然那道攻击她应该是能够挡下的,但直接承受的话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要知道就连他自己,直接扛上这道攻击的话,也要受不小的伤。 樱芜眉头蹙起,压下喉间一瞬间翻涌的气血,脸色有些发白。 和生零介自然也看到了她苍白的神色,心里想着要是来人只是陌生人,他们两个含糊一下,说她低血糖应该就能够糊弄过去。 樱芜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心里想着要是来人只是陌生人,她说她低血糖,让这人帮忙扶一下应该能够糊弄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声呼唤。 “零介!” “君明桑。” 一瞬间,两人背对着来人的脸上,表情逐渐僵硬。魔/蝎/小/说/m/o/x/i/e/x/s/.c/o/m 11、平静(修) 该死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和生零介低低抱怨一声。 该死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樱芜蹙了蹙眉。 “噗哩,你们,在干什么?” 仁王先是喊出了和生零介的名字,但是下一秒看到两人的姿势,俊眉微挑,疑惑地看向了和生零介,询问道。 无他,只因两人现在的动作真的是太容易令人误会了。 身形纤弱的少女紧紧地攥着俊秀少年的手腕,步履踉跄,神色惨白。 真的是想想都能够脑补出一场爱而不得的故事呢。 “君明桑,是怎么了吗?” 柳莲二远远看到樱芜的背影就已经认出了人,此刻发现她状态不太好,关心地问了一句。 他们刚刚结束比赛出来,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人。 君明桑? 君明樱芜? 和生零介心头一转,看向了面前的樱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前几天还期待遇到的对手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与此同时,樱芜也抬头飞快地乜了他一眼。 零介? 和生零介? 没想到原来这就是和生家这一辈的和生零介,樱芜微微拧了拧眉。 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 几乎只是转瞬间,樱芜就十分平静地松开了他的手腕,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身形似乎也因为失去倚仗而晃了晃。 她像是有些眩晕般,双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接着,她虚弱地冲关切望着她的柳莲二笑了笑,神情一派自然。 “是柳君啊。我有点低血糖,刚刚真是多谢了这位同学扶了一下呢。” 反光的镜片下,她眼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不是多谢吗,要不是这人,她也不会“低血糖”呢。 与此同时。 “这位同学有点低血糖,我只是扶了她一下。”和生零介看向仁王,一脸真诚地解释道。 虽然来人是熟人,早就编好的理由照样可以用上。 话刚说完,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目光再次在空中交汇,两道峥嵘的锐意一闪而逝。 如果不是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和生零介都要被她这一整套完美而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 笑着对彼此点点头,笑容中却都藏着一分冷意。 呵呵,她可真是“谢谢”他了。 呵呵,他可真是不需要她的“谢谢”呢。 两人的视线接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两人的关系真的就是随处遇到的一个好心的陌生人和一个低血糖差点晕过去的少女。 “真有意思,和生同学可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呢。”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开口道。 樱芜几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位存在感极强的少年。 他有着深蓝色微卷的发,褐色的瞳,含笑时眸中波光流转,当他凝视着一个人时,灵动的眸中仿若沉淀着脉脉的温柔与惆怅。 大概就是传说中,看万物皆是深情的眼眸。 只隐隐透出令人难以接近的疏离之感。 土黄色的校服外套披在他的肩上,随着他的走动在风中摆动,却始终不会掉下。 他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 樱芜想起了刚刚观看比赛时,这人一直坐在指导席上,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而且,又是一个极佳气运之人。 樱芜眼睑微敛,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 极佳气运之人一年都遇不到几个,但她最近遇到的频率有点过高了。 就在她正想着这事的时候,一股腥甜蓦地涌上喉间,她脸色白了白,面上笑容不变,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暗暗攥紧了几分。 真糟糕,体内的灵力开始紊乱了。 幸村也被刚才两人的动作给惊到了,但是让他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柳竟然认识那位同和生同学在一起的少女。 但彼时仁王和柳都已经喊出了声,他也就顺便旁观了这件事情。 此时此刻他也在端详着樱芜,忽略最开始因为对方容貌而产生的些微惊艳过后,他认真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少女脸上的笑容真诚不似作伪,除了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以外,神情自然而又坦荡。但似乎就是因为这样,他倒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出来。 是他想多了吗? 幸村精市唇角清浅的弧度淡了淡,眸中深色一闪而过。 “客气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和生零介大笑着摆了摆手,嘻嘻哈哈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没心没肺。 仁王睨了他一眼,玩味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还以为有零介的瓜可以吃呢。 就在这个时候,柳莲二似乎迟疑了一下,看着樱芜,开口道:“君明桑,你额头的……” 樱花印记。 他似乎从未见过君明桑的额间出现过这个印记。 樱芜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抚上了那个樱花印记,唇角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平日都是靠着灵力将这个印记掩盖住,现下她灵力紊乱,就是想用障眼术都无法维持下去了。 然而抚摸完印记之后,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带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嗓音依旧温柔:“这是我自己画着玩的,让大家见笑了。” 只是画出来的吗? 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樱花印记,柳莲二心里有几分犹疑,但是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 他点点头,真心地夸赞道:“很好看。” “谢谢柳君的夸奖。”她浅浅地笑了笑。 幸村有些惊讶于柳的回答,他偏头看了柳莲二一眼,眸中笑意不变,一抹深思之色一闪而过。 莲二这个夸奖,可真不像他平日对待其他女生的模样呢。 而且……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前方坦然笑着的少女。刚才他并没有错过她唇角一瞬间僵硬的笑容,所以更觉得有意思了呢。 就在樱芜笑着回应柳的时候,和生零介也看向了她眉间的樱花印记,他记得刚才他们俩打斗的时候,他并没发现她额间有这个印记。 耀眼的阳光折射得人有些眩晕,落在她的脸上显出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 他顿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听到的——关于眼前这位君明家下任继任人的一些消息,瞳孔倏忽缩紧。 不好! 再细看他便发现了,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虽然攥紧,却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修长的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只是她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力图用疼痛使自己保持镇定的状态。 看着这一幕,再将视线放到她脸上淡雅平和的笑容,这鲜明的对比,让和生零介一时之间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他自然听过这个君明家同辈中的佼佼者额间有一个樱花印记,刚才他没有发现,想必是她施加了一个障眼法。 可如果连最低级的障眼术都已经无法维持了的话,可想而知她现在的灵力已经紊乱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他接着说道:“我看这个同学神色还是有些不好,要不我送人家一程吧,起码找杯葡萄糖水也好,仁王,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再去找你们。” 樱芜偏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应该被察觉了吧,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樱芜勉强地扯起唇角:“抱歉,那就麻烦这位同学了。” 见两个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幸村三人也没有说什么,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让两人见过,便离开了。 柳莲二仍然有些担心,但却只是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然后也提步跟上了幸村和仁王。 和生同学作为一个阴阳师的人品他还是能够信任的,君明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是的,他们学校绝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和生零介是一个阴阳师,毕竟和生家族本就是神奈川的阴阳师大家。 如此想着,他也就放下了心。 这边樱芜和和生零介两人刚刚离开了几人的视线,走至一处昏暗的巷落。 樱芜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被和生零介搀扶着的手,一只手撑着旁边的墙壁,随意垂下的浓密墨发遮挡住了她大半的侧脸。 和生零介有些不满地嘟囔:“喂喂,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个拆……”法吧。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眼前的少女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鲜红的血液有些溅落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衣服也沾染了血迹,可他却丝毫顾不得衣服被弄脏,而是满脸错愕地看着樱芜:“你……” 伤的这么重,她刚才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樱芜脸上的平静早就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 那道攻击哪怕直接打在她身上都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但是因为直接被她导入了体内,相斥的灵力直接在身体里游走,使得她的灵力都紊乱了起来。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扶着墙壁大口地喘息,豆大的汗珠从她额间滑落,她却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刚刚拼命躲着和生零介的田中里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樱芜的身边,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面对和生零介的恐惧了,只是焦急地围着樱芜打转。 时不时还用谴责的视线看着和生零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明大人,你怎么样了……”她弱弱地开口,眼底尽是关切。 只见樱芜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和生零介。 她慢慢地扶着墙壁直起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表情沉毅冷峻,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走了。” 她唇边的血迹还未拭净,平静无澜的眸子深邃得一眼望不到底,沙哑的嗓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和强势。 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分,落不进日光的巷子里却光线模糊,使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即使隔着一副眼镜,和生零介也感觉到了镜片下,她的眸中定是一片冷色。 和刚才真的是判若两人。 和生零介退后两步,摇头失笑,他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起码他也能够帮她点忙,但是最终还是在她的目光中妥协了,继续往后倒退,转身离开。 眼见得和生零介离开了,樱芜这才艰难地从怀中扯出一块上好的乳白色玉佩,静静地握着它,嘱咐田中里美帮她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便开始调息打坐了起来。 而走开的和生零介在拐角处看到她拿出的那块玉佩,心下却是震撼非常。 “清心玉……竟然是清心玉,难怪她不需要我的帮助……”他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半晌又苦笑了一声。 不过这下,他倒是不必再担心她的伤势了。 至于两人引战最初的缘由田中里美,早就已经被他忘记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12、芨次 在和生零介离开之后,这边的樱芜其实已经靠着清心玉的力量恢复了些许。 虽然刚才伤势很严重的时候吐了一口血,但好歹是让她把紊乱的灵力也趁机清了出去,这样倒是让她的调息不那么艰难了。 樱芜感受着从手心处传来的一阵阵清凉触感,内心无言地叹了口气,意识依旧不疾不徐地引导着这股力量在她体内完成了一个周期的循环。 “呼。”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气色已经不复刚才苍白如纸的模样。 樱芜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拭去唇边遗留的鲜血,另一手先是将清心玉收入了怀中,然后向着身后随意地挥出一道清洁咒。 瞬间,身后染血的墙壁和地上的痕迹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田中里美完全顾不得再次被樱芜的能力震惊到的事情,而是担忧起了樱芜的伤势。 她刚刚可是看到了君明大人吐出那么大一口血,现在也不知道君明大人怎么样了。 樱芜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视线触及她焦急的双目,突兀地怔了怔。 半晌,她唇角微微向上,安慰道:“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少女脸上的笑容自然而又温暖,像是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唇角明明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她却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看着这样的樱芜,田中里美感觉自己的心忍不住狠狠地颤动了两下。 天啊!她要是男生,一定会爱上这样的君明大人! “走了。” 樱芜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田中里美还停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挪动过,回头对着她说道。 田中里美抬头望向已经走到小巷出口的樱芜,恰好看到阳光下,她半边白皙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唇边一抹清浅的弧度在阳光的折射下,愈显柔和。 “哦哦,好!”她听见自己匆忙地应着。 …… 凌晨一点半,夜深人静。 神奈川带着些微咸腥的海风肆意地吹拂着,穿梭在海边住宅区的小巷之中。 万家灯火已歇,无边如浓墨般的夜色之下,两道身影正急速地在一处又一处住宅的屋顶和天台上掠过。 其中一道身影穿着便于行动的运动服,三千墨发被夜风刮起,前行的步伐却并不曾停过,径自追逐着前面逃窜的妖怪。 似乎是追了许久,穿着运动服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双手结印,她唇边低声默念的咒语几乎要凌乱在风中,却渐渐使得手中的印记散发出灼人的光芒。 只见她将手中印记猛地一推,便径直打到了前面飞蹿的妖怪身上。 那妖怪身形瞬间僵住,停留在原地进退不得。 它感受着身后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几乎看不清面容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像要哭出来的表情。 “阴阳师大人,我,我投降!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还没等樱芜走近,妖怪立刻就求饶地哭喊道。 樱芜足尖轻跃,从一处屋檐落到了另一处屋檐上,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但她不做理会,一步步走向了在前面的妖怪。 她脸上的表情冷峻而严肃,并没有因为妖怪的求饶而动容,但是却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 察觉到身后声音的变化,面容不辨、四肢扭曲的妖怪心里笑开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年轻的阴阳师,道行真浅。 下一秒,待察觉到她已经站在它身后的时候,它想也不想地用仅存的力量冲破身上的禁制,反手向背后打出一记攻击。 意外地打了空。 甚至它发出的攻击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住了,连发出一点动静都来不及,就已经消弭在了空气之中。 “你是想攻击我吗?” 一道清泠的声音蓦地在它身前响起,错愕的妖怪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就看到了明明应该在它身后的年轻阴阳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它身前不远处。 她立于狭窄的屋脊之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睨着它。 即使是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妖怪仍然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双幽深的紫眸中,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妖怪,也不由得有些畏怯了,它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再次动弹不得了。 而这次,它已经没有力量了。 它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灰败了起来,只能颓然地看着少女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樱芜抬手就给这个妖怪的身上贴了两张禁锢咒,余光望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另一个身影,便再次将视线转回到眼前的妖怪身上。 “你在神奈川多久了?”她冷淡地问道,精致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妖怪想要不答,但是却根本没有勇气揣测自己违背她意愿的后果,只好恹恹地答道:“两个月。” 听到它的回答,樱芜微蹙了下眉,继续问道:“作为山鬼,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一下子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山鬼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明明它已经伪装得很像海鬼那家伙了,为什么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樱芜可不管它的疑惑,而是直直地盯着它的眼睛,等待着一个答案。 “我……我……我是感觉到神奈川……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召唤着我一样……”山鬼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所以我就过来这里了……” 樱芜的食指虚空半敲了两下,眸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她又开始问它下一个问题。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那道跟上来的白袍身影始终都静默地伫立着,不言不语。 直到樱芜终于问完了问题,抬头看向他,他这才故作无奈地扶了下额,问道:“大半晚上的,叫我来做什么?” 不知道这样是会打扰他的清梦的吗? “让你帮忙,把它送去禁妖塔。”樱芜声音依旧淡淡。 “它犯了什么罪?” “你竟然不杀我!”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樱芜仅仅给了山鬼一瞥,就对着白袍的身影说道:“盗窃物品,伤及孩童和妇人,但是没有犯下杀孽,罪不至死。” 虽然如果不是她发现得及时并且成功地将人救下,它可能已经犯下杀孽了。 “啊哈,”白袍男子乜了山鬼一眼,没好气道,“就为了这个,你就让我大半晚上地从东京跑来这里?” 山鬼听到白袍男子的话,下意识地就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男子穿着宽松的白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蓝色腰带,一头耀眼的银发在夜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尖而细长的耳朵微微竖起,俊美无俦到不似凡人的脸庞上,眉头紧锁,似乎正在为这件事情而感到不满。 欸,等等,这个……它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 山鬼开始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这边白袍男子话音甫落,突然抽了抽鼻子,立刻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略有些不正常的灵力波动,他皱起了眉头,直直看向了樱芜:“你受伤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樱芜点了点头,神色淡淡。 “这只山鬼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低低地嗤笑一声,继而又凝重道,“是谁伤的你?” “一个阴阳师,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樱芜解释了一句。 “知道有伤你还出来?”他声音中带上了两分不虞,却藏不住其中的担忧。 “这伤再养两天就能好了,我有分寸。”樱芜这么说着,又瞥了一眼身侧的山鬼,眼睑微垂,顿了一下才说道,“而且对付它,还是足够的。” 这意思是说即使是受伤的她来说,它也只是小菜一碟是吗? 山鬼感觉自己的妖格和尊严受到了这个年轻阴阳师的侮.辱! “哈,那倒也是。”白袍男子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山鬼:双重暴击! 一人一式神却并没有顾及它。 “最近神奈川这边不太平,我还在调查原因,应该有一段时间回不了东京了。”谈及此事,樱芜面色有些凝重。 “嗯,你自己多加小心。”他点了点头。 他也是知道一些樱芜过来神奈川的原因的。 想到她受伤了,他倒也就理解她为什么大半晚上地让他千里迢迢过来这里,帮她带个妖怪回禁妖塔了。 就是可惜了,他好好地睡到一半却被吵醒。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拎起那山鬼就要离开。 “等一下。”樱芜突然叫住了他。 “嗯?”他回头,好看的瞳里闪过一抹疑惑。 “今晚打扰了你的睡眠,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樱芜站在原地,缓缓地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神色无比真诚。 “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早就习惯了樱芜这样,丝毫都察觉不到半分真诚的白袍男子无情地吐槽道。 每次他一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就感觉要糟。 “呐,那就拜托你了,惑。”樱芜向后退了一步,即使被拆穿了,也还是笑着将剩下的话说完。 他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就纵身一跃,展现出自己的原形,叼住山鬼,往天空中飞去。 “啊啊啊!”就在此时,山鬼终于想起了他到底是谁,再次瞪大了眼睛,“你是芨次惑大人!” “嘶,闭嘴!”芨次惑不耐烦地吼道。 不知道他叼住它很难说话吗,一个恶妖还在那里瞎叫什么。 明亮的圆月下,一道巨大的身影一闪而过,身后的九尾轻轻摆动着。魔/蝎/小/说/m/o/x/i/e/x/s/.c/o/m 13、信念 这天,樱芜照例去花草社给自己养的一盆兰草浇了水之后,就离开了花草社。 对于国三学生而言,花草社的社团活动并不繁重,仅仅只需要养好一盆花草,在学期结束的时候展示一下,就可以拿到参加社团的学分了。 樱芜走出花草社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天与山的交接处晕染出一大片瑰丽的金色,分外耀眼。 她抬眼看去,就发现了站在树旁的一个人影。 和生零介双手抱胸,半倚在树旁,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之后,也看向了她,待看清是她之后,就站直了身子。 樱芜忽地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镜片下的眸微微眯了眯,乍泄出几分锐利,但她只是推了推眼镜,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迈开步子朝着他走去。 “聊一聊?”看到樱芜在自己身前站定,和生零介侧了侧头,扯出一个笑容,询问道。 “走吧。”樱芜面色平静地开口。 两人一路走到了小树林。 “久仰大名,君明桑。”和生零介首先开口,打破两人一路的沉默。 “久仰大名,和生君。”樱芜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说道。 “噗嗤,我就开门见山问了,”和生零介抱胸倚在一棵大树旁,水蓝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摇,几分风流恣意,“之前在这小树林,你是否抓了一只野衾?” 樱芜笑容不变,倒是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是。” 她本也没想过出现在立海的妖怪他会没有发现,虽然那天野衾的气息是突然出现的,但是他应该也察觉得到。 “果然是你啊,君明桑。”和生零介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是确定了什么大事一样。 亏他那天还想自己能够遇到一个强敌,结果遇是遇到了,却一遇就开打。 不过君明樱芜,也是个狠人啊。 和生零介不由得想起那天看到她的模样,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却还能不动声色地圆谎,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敬意。 “嗯?”樱芜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没有,就是之前猜测抓了野衾的人是土御门还是你而已。”和生零介解释了一句。 还没等樱芜回应,他又转移了话题:“说正事吧。” 闻言,樱芜肃了肃神色,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概两个多月前,神奈川的鬼怪开始逐渐多了起来,仅仅两个星期的时间,遍布全国各地的鬼怪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和生零介表情凝重了几分。 “这些妖怪里面有好有坏,好的暂且不论,坏的却是干了不少坏事,我们这些日子一直都忙着抓这些作恶的妖怪。” 他说着说着,又想到那些经常在夜间行动的恶妖,无奈地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眼。 “可有查到什么线索?”樱芜也皱了皱眉,问道。 “初步判断,神奈川可能有什么东西很吸引这些鬼怪,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和生零介扼要地概括了一下。 樱芜想了想,说道:“之前我还在东京的时候,遇到了一只跟着立海学生去到东京的‘梦’,后来第一天来到立海的时候,遇到野衾,前几天,我遇到一只山鬼。” 顿了顿,樱芜继续往下说:“除了第一只直接被我灭杀了之外,其他两只倒是给了我一点提示,你们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嗯。”和生零介点点头,“虽然我们解决了很多妖怪,但是神奈川的妖怪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增加,而且隐藏起来的妖怪也不少。” 实力弱小的妖怪自然容易解决,但是那些实力高强又有心隐藏的妖怪,他们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如果找不到根源的话,这些妖怪迟早会造成大麻烦。”樱芜蹙眉,又忆及那天山鬼说的话,补充道,“那天我从山鬼听到的时候,它说神奈川似乎有声音在召唤着它。” “从这个方面入手的话,不是大妖就是灵宝了。”樱芜抬头看向他,说道。 大妖怪对小妖怪是有着绝对的号召力的,这点不无可能,但是如果是大妖的话,那么实力在大部分恶妖之上,还拥有如此可怕号召力的妖怪,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如果是灵宝的话,能够吸引如此多妖怪前来,绝对不是凡物,要是有伴生的妖物,也是很大的麻烦。 和生零介眼睛亮了亮,肯定地说道:“这个的可能性很高,之后我们会着重注意这个方面。” 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走的话,指不定能省下不少功夫呢。 “对了,君明,你之前有碰到土御门吗?”半晌,和生零介忽地问道。 “没有。”樱芜摇了摇头。 “我之前倒是有和他交流过了,神奈川最近的鬼怪过多,他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他平静地说着,但樱芜却发现他在提及土御门兼由的时候,神色中透出几分复杂。 “没能让你们见个面有些可惜啊,不过他在高等部二年级,平时能碰到的概率真的挺低的,改天约个时间再见上一面吧。”和生零介笑了笑,说道。 “好。”樱芜应了一声。 又聊了几句,和生零介提到了几天前的事情:“对了,那个女鬼……” 终于来了。 樱芜心中似是叹息又似是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女鬼带在身边?”难得两人今天能够心平气和地在这里谈话,和生零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承人之诺罢了。”樱芜笑了笑,也半靠在一棵树上,抬头看向葱郁茂密的树顶,眸中透出几分深远。 她想起田中里美的请求,那个单纯的女生所求不多,也仅仅是为了护佑她恋慕的少年,甚至为此不惜牺牲自己…… 这样的感情,饶是她这样的人,也还是忍不住会有所触动。 和生零介看向她,她虽是靠在树上,却半分不显得随意,略显恣肆的姿态由她做来只觉得贵气从容。 她唇边的清浅弧度此刻在他看来竟有几分不真实一般。 “如果可以,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了。”她收回视线,透澈如琉璃般的紫眸直直地看着他,看似平静的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威慑。 “你这是在威胁我?”和生零介摇头失笑。 “你要当是我也不介意啊,”樱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又敛了敛眸,说道,“不过我更相信你不会管的。” “嗯哼,”他像是生气地哼哼了两声,又说道,“行,这事我不管。” 听到这话,樱芜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 走出小树林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樱芜回教室拿了些东西,恰好遇到今天做值日的同学临时有急事,拜托她帮忙扫一下地,下次再扫回来。 樱芜推了推眼镜,平静应下:“好。” “真的是,超级、超级感谢君明桑!”有急事要走的女生非常夸张地双手合十,冲樱芜感谢了一下就飞快地跑走了,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当樱芜做完了值日工作,正要关窗的时候,却看到下面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一起回去? 想必是社团活动结束了,队员一起走吧。 思忖间,樱芜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再望一眼的时候,她却发现走在最前头的人郝然就是她感慨过的幸村精市,旁边站着曾给她指路的好心同学,而队伍中有那天看到过的扎着银色辫子的男生以及柳君,以及那个曾被‘梦’缠上的红发男生。 然而最吸引樱芜的不是这个。 她的指轻轻搭上窗户,半抿着的唇昭示着她心中的震撼。 这一群人,居然每一个都是身负气运之人! “也难怪网球部的成绩那么好了……” 半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正欲松手离开时,忽地想起什么,看向网球部一行人和走在队伍末端的切原赤也,眸中闪过几分深邃。 她还想起来,和生零介和网球部的人关系似乎不错。 “果然,不让他知道田中的事情是个明智的决定。”她低声呢喃的话语几乎无法听清。 说完,她就沉默地关上了窗,转身离开。 当幸村精市似有所觉地转头看向窗户时,只看到了她半边白皙的侧脸和转身时空中飞扬的墨发。 刚刚的身影,好像有点眼熟啊。 幸村精市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了真田唤他的声音,“幸村,怎么了?” “没事,以为看到了认识的人。”他摇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少年还在说笑,尽管结束了一天的部活之后累得快要趴下,此刻也仍有精力互相调侃。 幸村精市转身看了他们一眼,笑咪咪地说道:“地区预赛结束后,都大赛就要开始了,但是大家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精力旺盛的样子,看来是训练的菜单还不能够充分地释放大家的潜力啊。你说呢,莲二?” 听到他的话,一群人僵硬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幸村精市的笑容只觉得像在看魔鬼。 而柳莲二则淡淡地翻开了笔记本,温润的声音响起:“我会酌情加量的。” “嗯。”幸村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众人,沉稳却坚定的声音响起,“立海三连霸,没有死角。” 一群人瞬间肃穆,“立海三连霸,没有死角!” 暮色西沉,太阳早已下山,仅余天边如血般妖艳的残云,映衬着少年们坚定的眉眼。 朴实,却坚毅。 樱芜恰好下了楼,在远远看到他们在喊出这句话时,脚步顿了顿。她定定地注视着他们头上的气运金光在那一瞬间汇聚成了耀眼的光团,眸中微光闪烁。 她觉得他们会赢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14、大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下的很大。 樱芜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望向外面,淅淅沥沥打在窗台上的雨点不歇,水流顺着倾斜的轨迹往下滑落,寒意似乎穿过玻璃渗透了进来。 “君明桑在想什么?”坐在她对面的小泽凉子抿了一小口咖啡,询问道。 “在想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樱芜回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起桌上还温热的咖啡,浅酌了一口。 前几天小泽凉子约她周日出来一起玩,她答应了,然后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这场骤雨,两人就近来了这家咖啡店避雨。 “唉,都怪我,出来玩之前都不好好查一下天气预报。”小泽凉子鼓起了两个腮帮子,似乎是在恼着她自己。 “这怎么能怪你呢,”樱芜浅浅一笑,“天公不作美,怨不得人。” 小泽凉子听到她的安慰,便朝她看去。 倚坐在窗边的少女笑容温婉,皮肤白皙,殷红的唇一张一翕,如锦缎般的墨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她手捧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氤氲的雾气似乎模糊了她的镜片,虽然镜框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她露出的姣好下颔却是动人。 甚至,她感觉少女那漂亮的紫色眸子仿佛透过了镜片,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动作,可是小泽凉子却是从她这动作中品到了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糟糕! 是心动啊! 小泽晕晕乎乎地想。 没看她眼角余光瞥到的隔壁桌的客人那视线都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了嘛。 小泽凉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又想起刚刚那个帅帅的服务生想要留对面少女手机号的举动,内心大为哀嚎。 美色当前,实在是好难把控住自己想要贴贴抱抱的爪子啊。 小泽凉子正想感慨,却见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一群穿着统一队服的少年步履略显匆忙地走了进来。 她们所坐的位置正在入门不远处的窗边,所以推开门很轻松就能够看见。 于是她唇边温暖的笑容,也就理所当然地映入了来人的视线当中。 一行人身上都带了些雨,显然是刚才躲雨时留下的痕迹。 走在最前面的幸村精市猝不及防看到她的模样,却是愣了一愣。 他还记得这个女生,是上次比赛时,莲二来看比赛的同学。 他视线中的少女笑得温柔恬淡,即使仅是一个侧脸,却也令人不由注目。 幸村倏忽怔了一下。 柳也被那个笑容微微晃了眼,正讶异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君明桑,又想到他们是来这里躲雨的,心下了然了几分。 真田弦一郎也看到了樱芜,他仅仅是觉得这个女生似乎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本尚算平静的咖啡店因为他们一群人的到来而一下子隐隐躁动了起来,来自各个角落的女生频频看向这群相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少年。 小泽凉子也因为听到了动静而抬头看向他们一群人,待看清他们的正脸之后,忍不住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都能遇到网球部的人,也太不容易了吧! 就在小泽凉子转头去看网球部正选的一瞬间,樱芜却忽地看向了窗外,眸中锐色一闪而过,秀眉微微蹙起。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小泽凉子正欲将这个震撼的消息分享给樱芜,乍一听到手机的铃声,就看到樱芜已经接通了来电,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飞速地应着什么。 而她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小泽凉子也忍不住因着她的表情而有些紧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这边樱芜电话打着打着,就按了一下暂停,她猛地站起来之后,对着小泽凉子说道:“抱歉,小泽桑,我有些急事,今天需要先离开。” 看到她这罕见的焦急的模样,小泽凉子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对她点头道:“那你就先走吧,君明桑。” 话音刚落,就看到她一边重新按了通话,一边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她走得急,只是在路过柳莲二的时候,才蓦地注意到他的存在,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就步履不停地走了出去。 少女擦肩而过之时,发间的馨香似乎还萦绕在他鼻尖。 柳莲二从未见过她这般焦急和凝重的样子。 印象里,她总是沉稳又淡然的,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但他总能感觉那温柔的笑容下似乎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而她刚才一边神色凝重地打着电话,一边冷淡地冲他点头,他却恍惚觉得,这清冷的模样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眸光微怔。 她是,他用数据难以看清的人。 丸井文太一直吹着的泡泡糖在樱芜走过的时候,就吹破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有点眼熟。 幸村精市察觉到了柳视线的方向,脚步微顿,但他只是说道:“走吧。” 一行人于是走向了角落的空旷位置。 小泽凉子在看到樱芜走之后才发现网球部一行人已经坐下了,内心暗暗可惜没能和君明桑分享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出来避个雨都能够遇到网球部那群正选,这个运气真的是不赖! 避个雨,诶等等,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小泽凉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她急忙冲向门口的方向,拉开门一看,不出意外地发现已经完全看不见熟悉的身影了,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君明桑可是没有带着雨伞就走了,会不会淋湿啊。 而这个时候咖啡店的服务生看到她的动作,也快步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却以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小姐,你们的账单还没有结算。” “啊,哦哦,我知道。”小泽凉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刚刚的举动有多么容易让人误会,茫然地点了点头,歉意地说道,“我是突然想起我朋友出去没有带伞,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服务生理解地笑了笑。 角落里,得益于经年累月的训练,拥有不错听力的几人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服务生有没有相信小泽凉子他们不知道,但是樱芜没有带伞出去这应该是一个事实。 柳莲二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半阖着的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幸村精市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默不作声地摩挲了一下刚刚拿到的温热的咖啡,看着窗外的雨,又看了一眼柳莲二,神色若有所思。 莲二,似乎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呢。 丸井文太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泡泡糖,他总觉得,刚刚的那个女生真的很眼熟。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呢? 这边樱芜刚出了咖啡厅的门口,挂断了来自和生零介的电话,就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她耐心极佳地将眼镜取下,折起收好,露出一张精致到不似凡人的面容,又拿着一根簪子迅速地将头发固定好,而后眸子微敛,低声默念起疾风诀。 “乾三连,坤六断,震养鱼,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断,兑上缺[1],阴阳八卦之,疾行如风!”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她浑身神色一变,肃然冲进了雨中,以极快的速度掠着水面行进。 她疾掠的同时也收敛了身上的气,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加上路上行人匆匆,愣是一下子没有人发现这个在雨中急速穿过的少女。 她忽地想起刚刚自己感觉到的气息以及和生零介的电话,镜片下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乍泄的厉色中透出几分危险。 ‘君明,神奈川东部那边好像有妖怪的气息,你去看一下,我这边被另一只妖怪缠住了,暂时走不开。’ ‘好,我这就去。’ …… 回忆结束之后,樱芜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正一动不动地跟着她,她侧眸瞥去,就看到一个正被母亲牵着的小孩子正眼睛发亮地看着她。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母亲护在伞下,跟着母亲的步伐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愣愣的似乎有些回不过神。 他用小小的手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樱芜却是突然将手指放到唇边,向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弯了弯眼,眸中透出隐隐的笑意和神秘之色。 小男孩的眼睛更亮了,默默收回了拽着母亲袖子的手,冲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副“我会保守秘密”的模样。 樱芜笑了笑,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小男孩只是眨了一下眼,就发现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姐姐已经不见了,不禁有些怅然,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到那个仙女姐姐都不用撑伞,雨水也没有淋到她的身上,真的觉得很神奇诶。 与他一同看到樱芜的芥川慈郎正毫无形象地扒在蛋糕店的玻璃窗前,在看到樱芜笑起来的一瞬间激动地仿佛要穿过这扇窗子冲出去。 “芥、川、慈、郎!本大爷不想你再翘部活第三遍!”他的身后,一个好听却压抑着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长得十分贵气的少年人,他紫灰色的头发透出几分张扬,发尾微微翘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好看的眉头紧皱,眼角一点泪痣为他的张扬平添几分恣肆。 要不是今天芥川慈郎这家伙又翘部活想来找他的好朋友丸井文太,而他又匆忙出来找他,两人怎么会因为避雨而被困在这一间小小的蛋糕店内。 而就在此时,周围有不少人都向他们这里投来关注的视线。 “迹部迹部!”芥川慈郎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怒火,十分兴奋地看向他,“我刚刚好像看到那天救了我和文太的那个阴阳师了!” 此时此刻,听到他的话,迹部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上次这家伙翘了部活的时候好像是遇到妖怪,被一个阴阳师给救了。 他迹部景吾的队员,被人救了,怎么着,也得知道救命恩人是谁吧。 迹部想定这一切,平静地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与贵气,仿佛刚才的怒气只是错觉:“该走了,慈郎。桦地已经来了。” “哦。”芥川慈郎略显失落,恹恹地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玻璃窗。 只是刚刚看到的人,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迹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透明的落地橱窗,眼底深邃之色一闪而过。 阴阳师的话,问一下君明岚静,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呢。 樱芜快速地赶到了气息传出的地方,不出多久就解决好了一个妖怪。 “雨鬼,嗯?”樱芜熟练地给这个实力不算弱小的妖怪上好束缚,看着眼前的妖怪,开始询问。 没过多久,和生零介也赶来了,他看着樱芜已经将雨鬼处理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却见樱芜一把将那妖怪丢给他,紧接着就神色一厉地看向一处角落。 默念口诀的低吟自她口中响起,不出多时,樱芜就召唤出了絜。 “主人~”絜很顺从地围着樱芜转了一圈,就看到樱芜正看着某个方向,口吻严肃地对它说道,“絜,那个方向。” 絜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兔子似的眼睛里凶色毕露,猛地冲向了那个角落。 几息之后,一个被咬的生疼的雨女嗷嗷叫着被揪了出来。 和生零介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没想到解决了这个雨鬼后,角落竟然还藏着一个雨女,更让他震惊的是,君明她居然将之前那只野衾收为了式神! 樱芜对上他正盯着野衾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说道:“不用看了,没有孽气。” 初生没多久,连恶事都没做,哪来孽气。 “还有,这个雨女你来审,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樱芜冷静地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又再度飞快地继续向远方疾掠,絜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喂,你还有什么事情啊!”和生忍不住提高声量,问道。 “那边还逃了一个,我去追。” 她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待和生再看去时,人都已经不见了。 “唉。” 和生零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捆好的雨鬼缩小收入瓶中,又开始审问起了雨女。 待询问结束,还得将他们送去禁妖塔。魔/蝎/小/说/m/o/x/i/e/x/s/.c/o/m 15、错愕 经过这几天的合作,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点樱芜的习惯和性格,平日在学校里看着温柔有礼,私下里却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想来,就连两个人第二次见面时她的笑脸相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她的一种“笑里藏刀”吧。 和生零介审问完了雨女,按照老规矩将她缩小后收进了瓶子里,拧眉思索了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与这样的她相处,他在学校看到在同学面前温柔笑着的她时差点都要控制不住精神分裂了,单纯就是因为反差太大了。 伪装也好,面具也好,这个清冷的她也算是一种真性情了吧。起码,是她真实的性格。 和生零介只能如是安慰自己到。 既然只是在立海呆一段时间而已,那么她会伪装一下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确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十四年来,君明家都一直把这个准继承人藏得那么深,她不仅没有出席过任何一场宴会,甚至不曾在除了君明家以外的人面前公然出现过。 要不是这一次的事情…… 和生零介平静地往瓶子上贴了一张封印符,周围的雨在触及他身上用灵气撑开的一层护罩之后都无声无息地滑落。半晌,他将瓶子收好,看着樱芜刚刚离去的方向,眸中神色幽深。 要不是这一次的事情,他还真的无缘得见这位神秘无比的君明家准继承人呢。 他就这么站在雨中思索了一会,平静地打开伞,收起身上的灵气护罩,仿若一个正常无比的普通人一样,急匆匆地走进漫天雨幕之中,直奔目的地而去。 目的地——禁妖塔。 …… “日安,小泽桑。”樱芜正坐在座位上耐心地整理笔记,看到小泽凉子心情颇好地在座位坐下,笑着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日安日安!君明君明,我和你说,地区预赛,立海赢了哟!”小泽凉子一脸兴奋地对樱芜说道。 被她的兴奋感染,樱芜配合着点了点头,笑道:“嗨嗨,其实我知道了哦。” 一直跟着他们比赛的进度在看比赛,能不知道才怪呢。 “君明是听到一路上大家的讨论了吗?”小泽问道。 “是啊,”樱芜隐去了自己一直有去看网球部比赛的事情,放下了手中的笔,故作叹息道,“一路走过来,大家都在讨论,想听不到也难啊。” “嘻嘻,这说明大家都很为这件事情高兴啊。”小泽凉子捂着嘴,笑得很是开心,“而且网球部一向都是立海的门面社团,网球部赢了也是立海的一大荣誉啊!” “嗨嗨。”樱芜无奈地看着面前说着说着就陷入‘这是网球部的荣誉也是立海的荣誉我为立海感到无比骄傲自豪与有荣焉’的状态之中的小泽凉子,笑容中带了点宠溺。 可真是很少见到这么单纯的姑娘啊。 不过说起来,就地区预赛的那些学校,确实没有一个是立海的对手的样子啊。 樱芜想着这件事情,也不知道田中里美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够有个着落,心里略有些担忧。 时间太久的话,也不知道田中里美的魂魄还能够存在多久,她的灵力也只能延缓她消散的速度,却不能阻止她的消散。 虽然心里担忧,但她只是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面上笑意不变。 第二节下课的时候,英语课代表上衫依叫住自己的前桌樱芜,说道:“君明桑可以帮我一起把这些练习册搬到办公室那里吗?” 上衫依看着自己面前高高的一摞练习册,显然很是苦恼的样子,可是她要好的几个朋友要么是去厕所了,要么就是恰好跑去问老师问题了,她也只能求助于她的前桌了。 樱芜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但是她随即就点了点头:“好啊。” 将英语练习册送到办公室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好不在。 于是上衫依从英语老师的办公桌上撕下一张便利贴,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根笔,唰唰唰就写下了好几个没有交作业的人的名字,动作熟练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好了,君明桑,我们走吧。”上衫依将已经写好的便利贴贴在最上面的一本练习册上,转过头对一旁等着的樱芜说道。 于是两人就这么走出了办公室。 “君明桑看起来没有因为我刚才的举动感到惊讶?”樱芜没有惊讶,上衫依反倒因为她没有惊讶而感到了诧异。 与此同时,另一个刚走出办公室的二年级女生听到“君明”这个姓氏,猛地顿住了脚步,惊异地看向樱芜她们的方向。 樱芜刚要回答,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就让她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回问道:“是老师让你这么做的吧?” “确实是,每次我来的时候,要是老师在的话,我就会直接把没交作业的名单报给她,要是不在……”上衫依耸了耸肩,“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咯。” “不过啊……”上衫依说到这里,拖长了尾音,颇感觉有些惊奇,“我的朋友上次陪我来交作业的时候,看到我这波操作,她可是惊得不得了呢,还是我给她解释了她才明白,君明桑你真的是个例外。” 上衫依由衷地感慨着。 樱芜只是淡笑不语,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刚才上衫依说到“君明”的时候,身后的视线似乎更加强烈了。 她平静地跟着上衫依走上楼梯,却在上楼梯的拐角处,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的主人,就看到一个粉色头发的二年级女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错愕震撼之色几乎毫无掩饰。 樱芜托了托眼镜的镜框,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是一个阴阳师。 比她能力低的阴阳师,哪怕在她面前用了收敛的术法,也因为此刻的震惊而无法分心维持身上的法术,被她一眼察觉。 仅仅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就无法维持身上的术法,这个阴阳师的灵力修炼还不到位啊。 不过,那个女生…… 樱芜刚刚几乎是直面那女生眼中的震惊神色,按理说,作为一个阴阳师,哪怕并非大家族出身,只是散修或者小家族的阴阳师,也不应该仅仅因为“君明”这个姓氏就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吧。 这个女生,有点异样啊。 樱芜将自己之前来立海之前看到的和生家所有在立海就读的人的照片逐步过了一遍,却发现这个女生并不是和生家的人。 不过因为第一次见到和生零介的时候没能及时认出的缘故,樱芜又把名单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了这个女生确实不是和生家的人。 不是和生家的人啊,那就更不可能认识她了。 思及此,樱芜镜片下那双琉璃紫的眸子不由得深邃了几分。 她微微一眨眼,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若无其事地跟着上衫依继续往上走。 而这边,自从听到“君明”这个姓氏之后就错愕得几乎无法思考的宫野希晴目不转睛地盯着樱芜她们远去的背影。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她才仿佛恢复了正常行动能力一般,脱力般地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低着的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感觉。 君明不是一个大姓,能在这个地方姓君明的能够有几个人,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就忍不住面色发白。 可明明,她都已经到神奈川了,按理说,那个人…… 等等,想到这里,粉发女生几乎失焦的瞳孔重新恢复了正常,又猛地缩紧,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个被叫做“君明桑”的女生有着一头墨黑色的头发! 想起这件事情,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墨黑色……还好,不是紫色,自然也就不会是那个人。 粉发女生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刚才停顿的时间很短,别人也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异样。 她只要一想到刚刚那个女生不是那个人,心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为自己刚刚仅仅因为一个“君明”的姓氏就如此失态而感到懊悔。 她就说,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就出现在神奈川呢。 也是她真的太多想了,不然也不至于刚刚连收敛灵力的术法都忘了维持。 不过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有阴阳师路过吧。 那个叫做“君明”的女生她刚才也看了,她的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不会是一个阴阳师。 和生家的人在立海里都不会遮掩身上的灵力,而同辈人中,如今有那个实力能够施展她都无法看破的屏蔽术,除了土御门兼由和那个人,也没有别人了。 实力比她低的她能够一眼看穿,实力和她差不多或者稍微高一些的譬如和生零介之类的,她也能够察觉到一些灵力波动,毕竟她的阴阳术在这方面是有优势的。 想完这一切,粉发女生又恢复了轻松的状态,转身走回自己的班级。 放学还有网球部的训练呢,转学过来这么久了,她都还没有机会去看看,要知道这可是她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愿望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16、青学 手冢国光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当他第一次因为噩梦半夜惊醒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当他连续三天因为噩梦半夜惊醒的时候,他以为这算是巧合或是自己太过焦虑。 可当他连续一个星期都因为噩梦从半夜惊醒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可能发生了某些不寻常的事情。 是夜。 又一次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猛地坐起,手冢国光一向冷峻沉着的脸庞已染上了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取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之后,眼前似乎突兀地出现了一些虚影,噩梦中的印象飞快地闪过,但是又很快地消失。 又是这样。 指尖揉着隐隐发疼的眉心,手冢国光抿紧了唇,过了许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这件事情告诉家人,可是又害怕他们会为自己而担心。 良久,他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走到了窗前。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棕黑色的丹凤眼中浸满了深邃而复杂的色彩。 半宿未眠。 …… 青学网球部的军师乾贞治最近敏锐地察觉到自家部长手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具体体现在他依靠目测的数据发现了手冢最近的体重有明显下降的趋势、手冢在部活的时候明显状态不佳、走神次数明显增加等等。 他觉得不仅是他,网球部的很多人,哪怕低年级的看不出手冢的异样,但他们这些三年级的人多多少少都发现了手冢最近出现的一些异常。 本着为了网球部考虑的想法,乾贞治找到了不二周助。 “不二,手冢最近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趁着休息的时候,乾贞治对着不二说道。 正用毛巾擦拭着汗水、笑眯眯听着他讲话的不二周助在听到这话之后猛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一向半闭着的眸微微睁开,冰蓝的瞳仅仅显露了一秒又迅速地闭上。 “啊,我知道。”他答,好听的磁性嗓音淡淡地响起,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不二半低着头,乾贞治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又继续往下说道:“可以的话,还是拜托你去问一下手冢吧,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都大赛可就麻烦了。” 话虽是说着为了都大赛,可是乾贞治那隐藏在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里却有着无法忽视的关切。 “好。”不二周助点头应下,唇角的笑意也因为担忧而淡了几分。 半晌,他抬头看向远处手冢站着的地方,几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手冢,还真是让人担心呢。” “嗯。”乾贞治只是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手冢。 “对了,”过了一会,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二突然转头,对乾说,“今天早上有一个女生……” …… 等到部活结束之后,太阳几近下山,露出山头的只余一截浅浅的轮廓,染红了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朵,如血妖艳。 手冢和不二背着网球包,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手冢,”已经走到了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的街段,不二就结束了之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奔主题地问道,“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闻言,手冢只是微微抿唇,却没有回应。 最近父母和祖父隐隐的担忧他不是没有发现,可他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现在不二来问这件事情,他也清楚这后面可能还有乾和大石他们的缘故。 仅仅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会,手冢便选择将自己的状况和盘托出。 他知道自己说与不说,现在的情况也无法改变,倒不如他将事情说明白,免得他们因为不清楚而更加担心他。 听完了手冢的话之后,不二终于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手冢状态异常的原因。 “手冢,”不二忽地停住了脚步,脸上已不再是笑意和煦的模样,反而神色严肃,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愠怒,“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手冢却丝毫不杵,平静道:“你们会担心。” 就算是心里很生气,听到这话之后,熟知手冢性格的不二还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瞬间觉得有些难受。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说出来也很难让人相信,与其说出来让他们担忧,倒还不如瞒着他们。 可是现在瞒不住了,为了避免他们进行更多无谓的担忧和猜测,干脆就坦诚地说出来。 还真是,令人想生气又不能生气的手冢啊。 不二周助心里的怒气诡异地消失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和乾的对话。 ‘今天早上有一个女生在看到我之后,跟我说我身边肯定有人最近不太正常,或许是受噩梦侵扰,或许是经常倒霉,还让我如果有问题就去找她。’ 按理说,哪怕不二周助的脾气很好,在遇到上前来搭讪或者以各种理由留下联系方式或者社交账号的女生时,他都会礼貌而直接地拒绝人家。 但是今天早上的那个女生,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过于认真,丝毫没有其他女生看着他时的炙热,也或许是因为他内心莫名的直觉作祟,他还是收下了那张她写了电话号码和名字的纸条。 ‘可是现在看来,那个女生说不定真的知道点什么。’ …… 结束了回忆,不二周助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 他看着上面写着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沉思了一会,对着正站在前面等着他的手冢说道:“手冢,或许,这个叫做君明岚若的女生能够明白你这段日子为什么会被噩梦缠上的原因。” 因着他的话,手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张纸条。 …… 隔天,君明岚若在放学之后和他们约好了一个时间见面。 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所以在场的只有君明岚若、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几个人。 几乎是一见面,君明岚若就明白了有异常情况的人就是手冢国光。 昨天她看到不二周助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他身上有一种似有似无的黑气,但是这种黑气的来源却并非是他。 自那时起,她就断定他的身边一定有某个人就是这些黑气真正缠附的对象。 但是由于那黑气很淡,她也无法判断这些黑气到底只是让人倒霉,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也因为无法判断那黑气的影响到底是大是小,所以她找上了不二周助并递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而现在,她甫一看到手冢国光,那双好看的眸中瞬间就被一种不可思议又复杂的情绪所充斥。 她可以一眼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气运极佳之人,头顶萦绕着一层明亮的金光,可是现在他却半身都被黑气缭绕。 旁人看不到,可是她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黑气试图逐步地侵蚀他头上的金光,二者之间正进行着艰难的拉锯战。 只是以他身上的金光在黑气的笼罩下偶尔才能爆发一次冲破黑气的封锁可以看出,再过一段时间,就算是他身上的金光应该也无法继续抵御黑气的侵蚀了。 想清了这一点,君明岚若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凝重。 “手冢学长,不二学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阴阳师,你们会找上我,肯定也对此有所预料,所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麻烦手冢学长把手伸出来一下。” 听完了这段极为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两人忍不住微微一愣。 不仅是因为君明岚若阴阳师的身份,也有她这直截了当的态度。 但是她的神色凝重,说明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于是手冢也没有迟疑地就把手伸了出去。 君明岚若顺着他伸出来的手捉住他的手臂,闭上眼睛,温和道:“手冢学长,放轻松。” 闻言,手冢深呼吸了几下,平稳了自己的气息。 君明岚若立刻就将自己的灵力沿着他的手臂开始探入试探,她有意识地想要寻找那黑气。 可是那黑气似乎是知道在手冢国光的身体之内,她会因为顾及他而不能直接下狠手,只是被她发现,却屡屡逃脱她的捕捉。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君明岚若就收回了手,面色有些发白。 在看到不二周助和手冢国光两人投来的疑惑与担忧的目光时,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未曾画符的符纸,咬破手指,用血飞快地在符纸上画好了符咒,同时在口中默念着咒语。 片刻后,她将符纸递给手冢国光,示意他放到身上。 手冢国光没有怀疑,将符咒放到了口袋之中。 刚刚放进去,他就感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些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谢谢君明桑。”他礼貌地出口道谢,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对方这张符咒是用血画出来的,又问道,“君明桑没事吧?” 不二周助也同样看着她。 “没事。”君明岚若摆了摆手,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她的声音却听不出丝毫虚弱之感,“灵力消耗过度而已,调息一会就好。” “不知道君明桑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手冢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不二周助面带忧虑地问道。 “这黑气比我想的那个还要可怕。”君明岚若神色沉重。 “它正在逐步吸收手冢学长的气运,再这样下去,手冢学长身上的气运被侵蚀完毕之后,不仅手冢学长会成为植物人,他周围与他接触过的亲朋好友都有可能成为它的下一个目标。” 听到这里,手冢和不二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二是纯粹地为手冢担忧,手冢则是怕这件事情会牵连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们。 没等他们震惊,君明岚若继续说道:“我无法直接制服这个妖怪,它盘踞在手冢学长体内,我要是动它,它反弹,就势必会伤害到手冢学长。” “我刚刚给的符咒只能压制住它一段时日,如果不能及时地把它从手冢学长体内拔除,危险还是存在。” “那君明桑有什么办法?”不二周助一向从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它从手冢君体内拔除,这件事情由我来做最多也只有五成把握。”君明岚若神色认真而凝肃,在看到两人的沉默之后,又继续道,“但是我知道一个人——” 两人看向她。 “这件事由她来做至少也有九成把握。” 不二的眼睛亮了亮,手冢也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希冀。 于是君明岚若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阵铃声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他们只听到君明岚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嗯?”清泠而悦耳的女声中带着些许疑惑。 “我在这里遇到了‘魇’。”魔/蝎/小/说/m/o/x/i/e/x/s/.c/o/m 17、抑制 樱芜接到君明岚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彼时她正在喝水,听到岚若想请她帮忙的话语,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却不料下一秒就听到了她说了遇到“魇”的事情。 樱芜微微蹙起眉头,将水杯放下,对着电话那头的岚若说道:“你把过程经过和我说一下。” 她还是相信岚若的实力的。 既然现在能够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到最棘手的时候。 闻言,君明岚若便详细地解释了一下经过,从她在青学发现的不二周助身上不正常的黑气,一直说到她发现了手冢国光身上的“魇”,并且简要地说明了一下她的应对措施。 樱芜平静地听着她的话,时不时地应上一两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旁侧的桌面,目露深思。 絜则百无聊赖地在主人的身边飞来飞去,似乎不太明白樱芜为什么一直都维持着这个姿势。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半响,终于听完岚若说完了事情经过的樱芜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水杯移到絜的身上,轻拍了两下示意它先去一边玩耍。 阴阳师的血本就有避邪驱煞的作用,而岚若又是用她的血绘制了镇煞符,虽说损耗的灵气多,但是这样的符咒对“魇”的抑制作用也更强。 消耗的灵气暂且不提,能够在这个年纪制作这个镇煞符,也从侧面印证了她这个堂妹的不简单。 起码,以岚静他们现在的水平,现在以及未来一段时间,还是无法制作镇煞符的。 “姐,这样的办法能够压制一时,却不能够根治,而且以我的水平,那镇煞符至多帮助手冢学长压制两个星期的时间,到时候……” 岚若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担忧。 “魇”是一种可怕的妖怪,与“梦”双生,擅长制造噩梦,更能够挖掘一个人内心深处所畏惧害怕、不愿面对的画面,使人为心魔所困,并被其无声无息地摄去身上的气运和灵魂。 镇煞符能够抑制“魇”的力量一时,但是等到它冲破镇煞符的束缚,可能就是再做镇煞符,那效果也得大打折扣了 闻言,樱芜伸手按了按眉角,看了一眼远处盘桓的田中里美,沉默了一会。 她知道岚若想要让她帮什么忙。 顿了顿,她说道:“我之前在惑那里留下了一部分‘梦’的能量,我让惑拿去给你,‘梦’的力量加上镇煞符,撑上一个月不成问题。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此间事了,我走一趟青学。” 对于“魇”的出现,她并不感到意外,梦魇双生,有“梦”出现,“魇”自然也会出现。 之前她将那“梦”度化之前就将它的力量抽取了一部分出来,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 梦魇双生亦双克,如果真有意外的情况,“梦”的力量就能够暂时地压制“魇”的力量。 她虽然相信岚若的实力,但是却知道对她而言,拔除“魇”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若是一不小心伤到岚若口中的手冢君,影响也很大。 所以她决定自己亲自走一遍。 只是…… 樱芜抬头看了眼田中里美,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田中里美的鬼魂最近有逐渐薄弱的趋势,虽然樱芜一直用灵力延缓这个速度,但是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消散。 樱芜最近不能经常带着她去到日光下,并且得用灵气时常维持着她的灵气护罩,更不用说带着她长时间外出了。 所以这一个月内,她必须处理完田中里美的事情。不然田中可能还等不到帮上她口中的切原君,就得灰飞烟灭了。 故而手冢君那边的事情,只能用“梦”的力量先拖延一段时间了。 君明岚若听了樱芜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应了声好。 虽然时间拖延可能不太好,但是为了手冢君的安全着想,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 只是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樱芜姐的手中居然还有着“梦”的力量? 挂断电话之后,君明岚若和手中与不二说了一下樱芜的打算,末了补道:“用这个方法,手冢君你一个月内不会有问题,都大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不二听说要拖上一个月那么久,心里有几分忧虑,但是却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毕竟,手冢的安全最重要。 手冢也没有什么意见,淡定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对他而言,有希望就足够了,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多拖上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这样看来,都大赛他也能够安心地参加了。 于是手冢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麻烦学妹了。” 君明岚若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开口道,“那麻烦二位再等等。” 等芨次大人把“梦”的力量带来再说。 樱芜刚挂断电话就给惑递了消息,解释了一下缘由之后,让他将她之前放在他那里的“梦”的力量给君明岚若送过去。 故而君明岚若他们只等了一会,就看到了一脸困倦还打着哈欠的芨次惑出现在了面前。 芨次惑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系一根蓝色腰带,耀眼的银发熠熠生辉,只是因为在白天,尖尖的耳朵被他收敛了些许。 得亏君明岚若他们约的地点偏僻少人,不然就他这副装扮和这长相也会惹来一片的关注。 芨次惑一见到君明岚若,淡淡地睨了眼旁边的不二和手冢,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符咒丢给君明岚若。 君明岚若一把接住符咒,还没等她感谢,就又听见芨次惑的话。 “‘梦’的力量封印在这里面,让这小子把符咒戴在身上就好。”芨次掀了掀眼皮,懒散地说道。 “劳烦芨次大人跑这一趟了。”君明岚若连忙道谢,顺便给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随即反应过来,也顾不得震惊,就向他道谢。 “不用,”芨次再度打了个呵欠,金色的瞳半眯起,声音无波无澜,“受那丫头之托而已。” 说完不待他们再说什么,就转过身,几个疾掠,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刚刚,那是……妖怪吗?”看着君明岚若已经将符咒递给了手冢,不二周助迟疑了一会,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君明岚若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芨次大人是我姐姐的式神。” 也是君明家族的守护式神。 “刚才那个芨次……大人,很厉害吗?”不二继续好奇地问着。 “十分厉害。”君明岚若笑了笑,竖了一个大拇指的动作。 那位的本体可是活了几百年的九尾妖狐,不厉害才怪呢。 芨次惑是君明家族世代的守护神,每隔个几代都会挑一个君明家的继承人成为他的一任契主,而樱芜,就恰好是他的这一任契主。 “那可真有点看不出来呢。”手冢已经暂时摆脱了危险,不二也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模样,感慨了一句。 不过这么厉害的芨次大人是君明桑姐姐的式神,想必君明桑的姐姐,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这样的话,手冢的事情又可以放心一些了。 手冢则是沉默地伫立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内心平静。 得知自己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事,他已经开始思考起了都大赛首战的出场安排。 隔天不二就将手冢的状况和乾、大石他们说了一下,好让他们不用继续担心手冢。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便又恢复了正常的训练状态,积极地为着都大赛而准备。 青学如此,立海自然也不例外。 樱芜眼见得最近柳君每天都是卡着早读的铃声响起才回到班里,又想起偶尔早来学校做值日的时候,路过网球部看到他们一群人已经在训练了,心里忍不住默默地感慨。 立海的网球部,可真的是够刻苦的,也难怪能够蝉联两届全国冠军了。 有天赋,有实力,有运气。 而且还肯努力。 这样的王者之师不胜,真的也说不过去。 樱芜的视线转向了窗外快要凋谢的樱花,眸中的神色明暗闪烁。 算起来,都大赛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所以,是能够成功地实现田中里美的心愿,还是让她带着遗憾消散,也就看都大赛了。 “君明桑,上堂课的数学笔记可以借我一下吗?我刚刚抄不及。”上衫依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站在樱芜的面前问道。 上数学课真的最可恨了,明明她只是一不小心丢了只笔,捡起来却仿佛错过了一个银河系,差点连老师写什么都看不懂了。 唉,都怪数学老师讲太快了。 听到上衫依的声音,樱芜回过头,思绪已经回笼。 她唇角轻轻扬起,伸手将桌上的数学笔记拿给她:“当然可以了。” “谢谢君明桑!超级nice的哟!” 得偿所愿,上衫依的眼睛一瞬间爆亮,接过樱芜的笔记就忙不迭地感谢,攥住樱芜的手用力地摇了两下。 前面的小泽凉子转过头来,嗔怪地看着上衫依说道:“上衫你这样会吓到君明桑的。” “哎哟小泽,没有关系嘛,反正我和君明桑是前后桌,迟早也会熟的。”一开始看着开朗活泼、一旦熟了就毫无形象的上衫依挥了挥手,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泽凉子无奈地看着她,又看向樱芜,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樱芜摇头失笑。魔/蝎/小/说/m/o/x/i/e/x/s/.c/o/m 18、争执 或许因为早已适应了立海的常胜,所以当这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樱芜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樱芜站在看台上,双臂靠在栏杆上,注视着场下切原赤也状况的变化。 黑色的发一寸寸变白,赤红的眼中是清晰的绿瞳,皮肤被彻底染红,无一处不透露着他不正常的身体状态。 这是她因为田中里美的原因看了立海这么多场比赛之后,第一次看到他变成这个模样。 如果说没看到之前是好奇,那么真的看到之后,她的心情却已经沉寂到有些可怕。 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是双打,对方有一定的实力。 樱芜看着丸井和桑原、柳生和仁王他们拆下了负重,最后却还是输了。 她审视的目光扫过看起来一脸颓丧的他们,微微眯了眯眼。 已经是单打三了。 如果这场失败,立海就会止步神奈川县大会。 这一场切原的对手实力不差,而且,格外擅长言语攻击。 以切原的性格,会被激怒不足为奇。 樱芜侧眸看了一眼场边坐着的幸村精市以及其他还没有上场的网球部正选,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很是平静,似乎对于会出现这一幕早有预料。 只一眼,樱芜就可以断定,他们,是故意的。 一只渴求胜利的队伍。 残酷,而又必要的进化法则。 樱芜从他们看似平静的眸中看到了不平静的野心,唇角轻轻扬起,镜片下,紫色的眸子神色闪烁,意味不明。 还真是敢赌啊,立海网球部。 她抓着扶栏的手倏忽收紧了几分,转过身,对着身旁的田中里美说道:“你决定好了吗?” 田中里美紧紧抿着唇,担忧地看着场下的切原,好半晌,才点点头,毅然道:“我决定好了。” 连他的队友都只是平淡地对待他这不正常的状态,却有一个女生害怕这样的他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望着她眼中坚定的神色,樱芜的心蓦地颤动了一下。 “你去吧,”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线冷静,听不出喜怒,“我会帮你的。” “很感谢你,君明大人。”田中里美向她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明媚如暖阳。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愿意成全我的心愿。”田中里美真诚地道谢。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就已经了解到君明大人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虽然很有天赋,却还是每天都会刻苦地练习。 虽然她的温柔大部分时候只是假象,是为了掩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但是她的内心,是很柔软的。 柔软到,会答应她这样不合规矩的请求。 对待自己真心看重的人,会付出很多的努力去守护。 田中里美还未想完,就被樱芜打断了。 “快去吧,再这样下去,他的状况就更不好了。”樱芜的声音十分冷淡,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情绪。 如果田中再在这里和她聊下去,她难以保证自己不会改变主意。 田中里美似有所觉,弯了弯眼,飞向了切原赤也所在的方向。 此时栏杆前斜刺里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而那手上正结着的印诀,樱芜再是熟悉不过。 几乎来不及思考,樱芜迅速地释放出灵力,将那人的动作打断。 “噌”的一声响起。 所幸两人站的看台离观众多的地方有些远,故而没人注意到这边场地的动静。 “君明樱芜!”和生零介冷不防被她打断了指诀,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中带着怒气,气恼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这些时日因为一同抓恶妖和鬼怪的缘故,关系已经熟稔了不少。 和生零介也知道她经常会带着那个女鬼来看网球部的比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来看的次数多了,而他又总是被好友仁王拉过来看比赛,遇到的次数自然直线上升。 平日里,两人也能够在场边就着他们的比赛进行讨论和交流。 他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对网球部的比赛感兴趣,却没曾想,她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我说过了,”樱芜转头看向他,镜片下的眸中,满是不容置喙的冷峻,“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不管?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有分寸!”和生零介怒道,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仍然打算继续施法。 “我这样的人?”樱芜猛地擒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呵,你和我很熟吗?” “你明明知道……”和生零介看着已经到了切原赤也身后的田中里美,想要结咒的动作却屡屡被樱芜打断,气得忍不住跳脚。 他频频看向那边。 却见田中里美已经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了躁怒的切原,露出一个柔软温暖的笑容,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了他握着球拍的手。 她跟随着他的动作,将对方打来的一个角度刁钻的球回击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田中里美的灵魂越来越黯淡,最终化为点点的金光,融入了切原身上。 从始至终,她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灵魂逐渐消散,缓缓地阖上了眼。 快要失去所有记忆的一刹那,田中里美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短暂一生的所有回忆。 …… 她是个很胆小的人,成绩一般,相貌普通,从小到大在大人的眼中都是存在感极低的孩子,甚至被同学欺负了也不敢和父母老师说。 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她又一次被几个同班的女生欺负的时候,迷路了的他误打误撞地去到了那里,并且大发脾气赶走了那几个女生。 虽然他只是为了问路,可是她始终记得那个看起来脾气很暴躁的少年在看到狼狈的她之后,磕磕绊绊的安慰。 ‘喂,我才不是为了帮你,你给我说一下,行政楼怎么走啊。’ ‘往、往前走遇到的第一栋建筑右拐,再走到第三栋楼就是。’ ‘哦,谢了。’ 往前走了一段,他又跑了回来,揉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满脸不爽地说道。 ‘还有啊,不是我说你,被人欺负怎么都不知道说的。’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么反抗,要么狠狠地打回去!让她们见识了你的脾气之后自然就不敢欺负你了。’ ‘虽然我不打女生,可是你可以去告老师。’ 那天他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就又匆匆忙忙地跑了。 或许他早已经忘记,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几句话给她带去了多么大的鼓励。 从那以后,她也学会了勇敢,也学会了向父母和老师说自己遇到的问题。 从那以后,她会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少年。 她喜欢他在球场上的意气风发,喜欢他的桀骜不驯,喜欢他内心的善意…… 她为他因为打不过前辈而懊恼不爽感到担忧,为他在球场上时不时的不正常化而感到焦虑,也为他赢得比赛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她一天天变得优秀,可她的眼中只有这个少年。 她不会忘记,是这个少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告诉她,要勇敢。 谢谢你啊,切原君。 只可惜曾经没能亲口告诉你。 切原君,切原君。 我喜欢你呀。 以后要过得好好的。 …… 随着田中里美化做的金光点点消散,切原似乎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但是他的状态却没有一点地变弱,攻势反而愈发凌厉了起来。 除了和生零介和樱芜,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旁旁观的幸村眼底划过一抹讶异,他和真田对视一眼,均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倒是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一些。 “现在你满意了!”和生零介甩开樱芜的手,狠狠地踢了一脚面前的栏杆,蓝色的眼睛中是藏不住的愠色。 “我满意!我有什么好满意的,你和网球部的人那么熟,你敢和我说你不清楚他们心里的打算吗?”樱芜从刚才开始就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她与田中里美的相遇,与缚灵珠脱不了干系,她得了缚灵珠,也要帮田中里美的愿望,这是有因需得还果。 哪怕樱芜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可是当田中里美的灵魂开始黯淡的时候,也意味着她无法再轮回转世了,如果不替她完成心愿,那她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了无痕迹地消失在人世间。 “你知道以立海网球部的实力,前两场根本不可能失败,可是他们败了,为什么?”樱芜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们想要让网球部的后辈切原赤也成长起来啊。” “可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切原赤也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和生零介被她的话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他们想过。”樱芜声音冰冷,眼神也冰冷,“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所以那个女生,想要守护所爱之人,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她从来都认可这是一支王者之师。 他们有天赋,刻苦,拼搏,有热血。 为了胜利,不计代价。 为了后辈能够成长,甘愿赌上立海网球部的荣誉。 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他们无疑是优秀的王者。 但从田中里美的角度而言,她只希望自己喜欢的少年不会因为这样的取胜方式而伤害到自己。 和生攥住旁边的栏杆,他面色白了一瞬,嘴唇翕张,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别过脸,不敢直视樱芜的眼睛。 要说他完全不清楚网球部他们的打算,那是不可能的。 可正因如此,面对樱芜的斥责,他才觉得无力。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无情地刺破那层看似合情合理的外壳,直击人的内心,将最鲜血淋漓的本质暴露出来。 是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除了不合规矩,或许能符合所有人的诉求。 “我帮田中实现她的愿望,网球部的人实现他们锤炼后辈的目的,”樱芜的声音低下去,眼睑微垂,带着几分嘲讽的薄凉,“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或许这个理由过于讽刺,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吧。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直直地掐进掌心,沁出几滴血珠。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樱芜才沙哑地开口:“对不起,刚刚我过激了。” 她按了按眉心,心上的怒气在顷刻间泄尽,只余几分疲惫。 “我不应该迁怒你,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魔/蝎/小/说/m/o/x/i/e/x/s/.c/o/m 19、幸福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就是知道,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他无法改变网球部队员想要让后辈成长的计划,无法改变田中里美的心愿,也无法改变樱芜的选择。 这一切,便是他知情,他也无法改变。 她心里是清楚的,想要实现田中里美的愿望,切原就必须出现田中口中所说的不正常状态,因为这个状态的切原最容易伤害到别人,同时,也最容易伤害到自己。 只是她未曾想到,这个实现的机会是立海网球部提供的。 哪怕目的不纯,哪怕他们的选择会使切原受到伤害,这是他们网球部自己的选择。 她刚刚也只是,拿着和生知道一事,道德绑架他罢了。 樱芜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觉得有几分干涩。 她有一种怒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至于气什么,或许是气网球部的人对他们部员的行为,或许是气田中里美的傻,但更气的,或许是她自己。 樱芜深吸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心,将几滴鲜血无声地拭去。 后悔吗? 她微微扬起头,目光无焦距地落在了远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哪怕再来一次,她依然会答应田中里美的请求。 何况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了。 “这一切与你无关,”樱芜转头看向和生零介,道,“你可以去长老会那里投诉,后果我会承担。” 她用手指压了压被风吹起的鬓角,眼底无波无澜,语气平静。 闻言,和生零介怔了怔。 他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俩提到过的长老会。 那个时候,他曾经坚定地想,她私自豢养鬼魂,他肯定是要告到长老会去的。 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不,”沉默了一会,他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告到长老会。” 有什么必要呢,那个女鬼身上没有丝毫怨气,而不愿意去轮回,也是她的选择。 君明不过是实现她的心愿。 网球部不过是提供了实现她心愿的契机,哪怕动机不纯。 而他,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也没能够改变吗? 说到底,是他们一起造成了现在的结局。 就算是告到长老会那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真不告?”她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十分意外,只是缓缓地问了一遍。 第二次回答,和生几乎没有思考就果断摇头,“不告。” 这次,她低低地笑起来,唇角扯起的弧度都比之前真诚了许多。 只是那笑声中似乎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次不告,下次可就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樱芜轻声开口,嗓音缓沉,更像是劝他去告一般。 “我可希望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和生零介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种事情要是再来个第二次,他就算是自我安慰也无法安慰成功了好吧? “不会有下次的。”她眼皮微掀,允诺般地说道。 明知是错仍执着,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 她倒是真的希望他去告的,毕竟她自己做的事情,她还担得起后果。 和生零介忽地抬起头看着她。 阳光照进她琉璃般的眸,映衬着她唇边一抹浅淡的弧度,如同照进一潭幽深的泉水,仅余下一片望不到底的薄凉,但凉意的深处,却是一抹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坚定。 一瞬间,和生零介觉得自己从未曾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人。 君明,也是个让人无法省心的家伙啊。 和生在心里低叹。 随着裁判的“立海大附中获胜”落下,状态很好的切原成功地赢下了单打三。 看着场内正和对手握手、骄傲恣肆不可一世的切原赤也,立海的队员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幸村对着旁边的真田笑着点了点头。 “给后辈的锻炼结束,接下来,该立海找回场子了。”幸村语气舒缓,唇边挂着浅淡的弧度,眸中的笑意却不见底,暗藏着几分锋锐的杀气。 闻言,站在后面的柳应了一声,已经在准备上场了。 刚开始输了的柳生和仁王、丸井和桑原也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而等到切原赤也回来的时候,他们又迅速地收敛好表情,不让他瞧出一点异样。 切原果然十分激动地冲到他们的身边和他们炫耀自己的战绩,而桑原他们也配合地适时做出沮丧和为他骄傲的表情。 和生零介站在樱芜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下面的一切。 如果不是刚才发生了那么一番略显沉重的对话,他想他现在已经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了。 “我觉得切原赤也那小子还挺幸运的。”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抵着自己的眉心,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下面他们的表演而控制不住笑出来。 “嗯。”樱芜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左手支着下颌,“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噗嗤!”这次和生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边笑一边挥着手解释道,“抱歉,我是真的忍不住。” 樱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放下了手,开口道:“我这话可没有贬低的意思在里面。” 和生:“……”可你明明就是在内涵切原! 看到和生一脸无语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樱芜微微摇了摇头。 她可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有那么多的人默默守护着自己,哪怕无知,也是幸福的。 切原身边有很多的人在守护着他。 喜欢着他的田中里美,看似毫不留情打击他但又关心他成长的‘三巨头’,以及不惜牺牲胜利也为了刺激他成长的队友…… 这些人,共同为切原的成长提供了养料。 哪怕为了他的成长,他们情愿豪赌,赌上荣誉,赌上切原的状况。 可是有时候,敢赌是因为有足够的信任,敢放手是因为足够的感情。 她默默注视着已经蓄势待发的柳莲二和对他充满信心、对切原充满耐心的网球部众人,半晌,终于缓缓扬起唇角。 “他们,是真正的王者之师。” 正要上场的柳莲二在拿好球拍后不经意地抬头,恰好看到阳光下,她精致白皙的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眸中温润的笑意,在折射的光线中愈发显得朦胧柔和。 他不由微微怔住,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两拍。 …… 距离那场比赛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都大赛的赛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为赛程的忙碌和紧凑,担心拔除“魇”会影响到手冢君的身体状态,樱芜最后还是决定等到都大赛结束之后再去找他。 这天放学的时候,樱芜正走在校园的路上。 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绿白相间衣服的俊秀男生,身后是几个和他穿着同样的服装的男生,一脸鼓励地看着站在樱芜面前的男生。 “上野,勇敢点,不要怂!”他们暗戳戳怂恿那男生。 而被他们称作“上野”的男生似乎也鼓起了勇气,一步一步地靠近樱芜。 那服装应该是足球队的队服。 樱芜在脑中一想,就寻找到了答案。 而看他们的样子…… 樱芜停住了脚步,眉心微锁。 “这位同学……”她先开了口。 听到她的话,上野抬起头看她,眼神微亮。 “君明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请问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上野大声地问完这一句,脸都已经红透了。 樱芜耐心地听完上野的表白,然后在人家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能答应。” 两世加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但是她拒绝这些表白的措施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直接拒绝。 不去揣测被拒绝了的男生内心的伤心与难过,樱芜直直地从他的身侧走过,没有投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那男生的好朋友面面相觑,但是也默默地走到一侧,给樱芜让了路。 突然,樱芜听到那男生在背后高声喊道:“君明桑,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樱芜脚步顿了顿。 虽然很想说一个“有”以一劳永逸,但是她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她沉默了几秒,吐出“没有”二字后就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走过拐角后,就突然看到了一个她一点都不陌生的身影就躲在拐角后面。 偷听被抓,切原赤也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厚着脸皮说道:“学姐,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讲话的。” 讲话这两个字,用得也是够微妙的。 “我本来就是想问问你,从这里去网球部,应该怎么走来着。”察觉到樱芜的表情似乎不甚愉悦,切原赤也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着田中里美和之前去看网球部比赛的缘故,樱芜对切原赤也并没有太多坏印象。 就连知道他把别人对她的表白全场听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感觉。 她给他指了指方向,说了一下大致的路线,就看到眼前的少年咻的一下蹿出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校道上狂奔。 只余下他的一句感谢自风中远远地传来。 “谢谢你,好心的学姐!” 他再不跑快点,待会迟到又被被副部长“铁拳伺候”了! 樱芜凝视着他在视野中飞快地消失,终是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田中,你喜欢的少年,过得很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观察 那天的事情,樱芜以为只是一个个例。 然而在第n次给切原赤也指了去网球部的道路之后,樱芜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疑惑和无奈,对着将要跑走的切原赤也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在这里迷路?” 闻言,切原赤也的动作一僵。 他摸了摸自己卷卷的一头乱发,略带几分窘迫地说,“学姐,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他不是总在这里迷路,而是总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迷路。 只要不是属于从大门口到教学楼直通的路,以及从教学楼到网球部直通的路,他走着走着,就总会迷路。 “不过我总是会问到学姐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啊。”切原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一般地叹道。 “嗯?”樱芜眯了眯眼,危险的气息不经意间溢出几分。 而切原赤也就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总是会问到学姐你,是因为学姐你总是在这里出现啊。” 然后他就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向樱芜,似乎有点纠结:“所以,学姐你为什么总在这里出现?” 樱芜:“……”这个关注的重点确实是有够清奇。 听了他的话,樱芜忍不住扶额,长长地叹息一声。 田中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样的小路痴(+迟钝的娃)啊。 内心无语地小小吐槽了一会,樱芜面上的笑容不变,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他们俩站着的位置前方十米处的地方,那里是几间简陋的木屋子。 但最前面的一间木屋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是已经褪色但还能够辨认出字迹的几个字:花草社。 没等切原反应过来,樱芜就对他说道:“那是我参加的社团。” 为了她的兰草,她每隔一两天就会来一趟花草社。 可能是因为报花草社的国一国二大部分还报了别的社团,这个时间点一般只有少数的国三会过来照看一下自己认养的花草。 切原赤也这才明悟似地点了点头:“原来学姐你报的社团是花草社啊。” “嗯。”樱芜平静地吐出一个单音。 “可是花草社这样的社团,社团活动会不会很枯燥啊?”切原赤也好奇地问她。 “还好。”樱芜简短地回答。 事实上,就是因为花草社的社团活动很少,她才会报它。 “说起来,学姐你还不知道我的社团呢!”提到社团,切原赤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骄傲和自豪,“我可是立海网球部的正选哦!” 看着他身后看不见的小尾巴几乎要翘上天,樱芜微微勾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愉悦。 “嗯,我知道,立海网球部很强大。”她压抑着笑意,又补充道,“我相信切原你肯定也很强大。”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立海王牌!”被人肯定的切原立刻挺胸抬头,自信满满。 “学姐,要不我带你去看我的比赛吧?”他看向樱芜,绿色的眸中带着询问的信号。 “你最近这几天,”樱芜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顿了顿后问道,“状态很好吧?” 她眸中的笑意依旧温润清浅,唇边的弧度真挚,仿佛这并不是一个试探,而是她对切原信心十足的体现。 切原赤也果然没有丝毫怀疑,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最近这些日子状态一直都很好!” 从前几天赢了单打三那场比赛之后,他这几天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开挂了一样让他开心。 连打游戏的状态都出奇的好! “好,那我去看你的比赛。”仿佛被切原的喜悦感染,樱芜笑着跟他一起往网球部的方向走去。 网球部,更衣室。 “话说,切原那小子自从上次那场比赛‘恶魔化’了一次以后,这些日子好像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状态了对不对?”丸井文太问着旁边的桑原。 桑原想了一想,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噗哩,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啊。”仁王雅治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眸中闪过好奇,“那小子这状态虽然不常见,可是最近一次都没有出现,就有点奇怪了。” “搭档你觉得呢?”觉得自己说完不够,仁王雅治戳了戳旁边的柳生比吕士,懒洋洋地问道。 柳生:“……” “这个问题,问柳比较好。”沉默了一会,柳生才将话题抛给了柳。 莫名被cue的柳莲二先是不慌不忙地换上了训练时穿的运动服,又从容地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一本笔记本,翻到了某一页后才开始说道:“切原‘恶魔化’的状态,自那天比赛过后,不曾再出现过一次。” “此外,据我观察,切原这几天的训练状态超乎寻常地好。” “他处于正常状态,但是他的速度、力量等方面均已发挥出了他平时‘恶魔化’时才会出现的状态,技术方面则保持了正常状态时的水平,没有退步。” “这段时间我们网球部的训练量集体翻到了县大会之前训练量的1.5倍,而我给切原翻到的是两倍,只是现在的切原,完成这些任务的时间与之前他完成一倍训练量的时间仅仅是多了半个小时而已。” 说完这一切,更衣室里响起几声惊叹的吸气声。 “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切原那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变得这么厉害了!”丸井文太口中的泡泡糖再度吹破了,但是他却顾不上这个。 仁王雅治轻笑一声,玩世不恭地把玩着自己银色的小辫子:“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说明我们对后辈的锻炼卓有成效啊。” 闻言,真田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如果是这样,柳,你可以再考虑给切原加上一定的训练量。” “最好是体力方面的。”幸村精市补上一句。 ‘恶魔化’状态的切原,速度和力量都会提高,但是体力和技术却会大大退步。这个状态的切原,其实更适合在比赛中出现。 只是现在值得庆幸的是,发挥了超常实力的切原,其技术水准并无退步,只是体力方面尚需加强。 “正有此意。”柳莲二合上笔记,清隽的嗓音淡淡道。 “今天真田你和赤也打一场吧。”幸村精市换好了衣服,带上了护额,安排道。 真田只愣了一瞬,就迅速点了点头:“好。” 论体力这一项,真田的体力在整个立海网球部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切原和他打比赛的话,可以很好地起到锻炼的效果。 正兴致勃勃地向樱芜介绍着自己光荣战绩的切原并不知道几个学长已经在更衣室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和樱芜一起到了网球部之后,切原和樱芜说了一声之后就匆匆地跑进了铁网之内。 虽然他今天没有迟到,但是他还是很害怕副部长的。 而且大家都已经来了,连衣服都换好了,他就更害怕了! 结果没想到今天的副部长在他鞠躬报道之后居然也没有黑脸,而是一脸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先去换衣服。” “诶?哦好!”切原赤也先是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回过神后立刻忙不迭地点头,转身欲跑。 然而下一秒,当他听到真田弦一郎的一句“今天你和我打比赛”时,他吓得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 而后他立刻就转身,一脸激动:“真的可以吗?” 打败立海三巨头,一直是他内心的梦想和为之奋斗的目标! 真田抬头看他一眼,黑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还不快去换衣服?” 切原瞬间打了个激灵,他发誓,他从那一句问话里面听出了杀意。 网球部几场对打开场的时候,樱芜站在铁网之外看着他们的比赛。 立海网球部的人气无疑是在所有运动社团中排第一的,这一点,单看围在铁网旁边观看比赛的女生就可见一斑了。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除了对小泽平日经常感慨的网球部的高人气有了一定的认知以外,樱芜心情倒是很平静。 她今天来这里,也只是想确认一下切原的状态自那天以后变成了什么样子而已。 田中里美用自己全部的灵魂力量去修复切原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使他不至于在过于激动的情况下出现那天她见到的状况。 樱芜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天切原的模样,眸中闪过深思。 虽然她并不是医生,可是单看切原的状态,她可以合理推知一下他长期出现这种状态的后遗症。 年纪轻轻高血压还不是大问题,随之而来的头痛、狂躁症等情况很有可能把他逼疯。 她记得切原这孩子似乎是以后打算打职网的吧,如果真的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他以后的职业生涯可能会过得很艰辛。 樱芜正在思索之间,就发现场上切原和他们副部长真田弦一郎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她立刻将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的比赛之中。 樱芜并不是专业打网球的,但她的观察力却堪称敏锐,看了那么多场立海的网球比赛下来,她对网球比赛的鉴赏力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何况她之前经常看切原的比赛,自然对切原的水准有了解。 只这么一会,她就发现切原的水平比之前的他拔高了不止一个度。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怀疑 无论是力量、爆发力还是速度,均超出了他之前的实力水平。 他每一次用力的挥拍,每一次使用的单脚小碎步,每一次速度极快的挪移…… 此时在场上飞快奔跑只为接住真田一颗球的切原在她的眼中,仿佛化做了一帧帧的慢动作,由着她详尽细致地揣摩。 只不过,技术水准倒是没有退步,还是正常状态的他。 不知不觉间,樱芜竟然在仅仅开场了不到十分钟的比赛时间之内,就分析出了切原赤也目前的实力水平,得出了和立海三巨头相差无几的结论。 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沉着镇定。 就是不知道体力这一项如何了。 但是看了刚开始还能够尽力回击真田每一个球的切原,在打了二十分钟之后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樱芜就知道自己果然不能够期待切原的各项指标都得到质的飞跃。 只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樱芜的眸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欣赏,打算看完这场比赛就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的目光生生地使她侧过头去寻找视线的主人。 虽然那视线不是朝着她的,而是朝着切原赤也的。 然后樱芜就看到了那天她和上衫依从教室办公室出来时,那个表现略显诡异的粉发女生。 她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切原在场上的表现,眼底依旧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错愕和震惊。 这个画面可真是熟悉。 樱芜眉头微拧,看着粉发女生的神色,内心的怀疑不减反增。 这个女生很奇怪。 从樱芜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对她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下,哪怕是切原发挥了平日达不到的水准,一般的围观观众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论是支持切原的还是支持网球部其他正选的后援团,看到切原实力提高会激动,会兴奋,会喜悦,但却不会是这样的震惊。 思及此,樱芜镜片下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一抹探究之色闪过。 而此时正被樱芜怀疑的粉发女生宫野希晴,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切原赤也的发挥。 她的十指紧紧地扣住铁网的缝隙,眼睛睁大如铜铃,她只恨不得能够再靠近一些,看得更清晰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小海带可以在这个时候达到这个水准? 她的内心正在失声地呐喊,怀疑和不解如同汹涌的潮水阵阵朝她涌来,险些让她站不稳脚步。 偌大的网球场上,切原和真田正在激烈地对击。 此刻的切原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但是他的整体情况尚可,要真正累到躺下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真田的风林火山很少在平日的对打训练中出现,但是今天为了尽可能地消耗切原的体力,他用了不少次。 在他的凌厉攻势下,切原疲于接球回击,但是却时不时能够暂时摆脱真田的辖制,发出一两个令人惊艳的好球。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和鼻尖不停地沁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他鬓角的碎发,但是他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球运行的轨道,然后猛地拍球,将球击回真田的半场。 不知何时,周围人捡球、对打、训练的动作都已经停了下来,围观着这场比赛。 “切原那小子,最近进步不小啊,居然能够在副部长手下撑这么久……”一个国二的部员暗暗呢喃。 而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周围其他人的认同。 “我记得上一次副部长打败切原好像只花了二十分钟而已,可这一次……” 可是这一次二十分钟过去了,两人的比分还是3:2,虽然切原已经稍显颓势,但是他上次可是打到全盘结束也才只从副部长手中拿下一局的,而那局还是他的发球局。 “噗哩,赤也这家伙果然进步很大。”仁王雅治站在自己搭档柳生的旁边,一错不错地盯着场上情况,眼睛中爆发出一阵亮光。 他的动态视力不错,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切原的速度比之前有了不小的提升。 柳生也观察着切原的发挥,默认了自己搭档的说法。 丸井文太口中的泡泡糖又一次吹破了,但这位立海的天才如今只是眯着眼睛注视着球移动的轨迹,以他的动态视力,想要及时地捕捉到副部长的球也是够呛,没想到切原那小子虽然回得勉强,但居然还是能够及时地将球击回。 然而动态视力不错和速度足够快的网球选手大部分都有体力短板的缺点,青学的菊丸英二如此,立海的丸井文太如此,而现在的切原,看起来也有这方面的趋势。 “不过他的力量比我强。”丸井文太无意说了一句,就继续专心地看着比赛。 旁边的柳莲二正抓住每一分一秒的时间记录着切原实力的变化,幸村则默默地看着场上两人的比赛,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灵动的瞳中似乎沉淀着深深的复杂,没人能够轻易从他那双褐色的眸中解读出他的思绪。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着场上两个人的激烈对击时,却有两个人是例外。 确切地说,是宫野希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切原赤也,而樱芜凝视着宫野希晴。 宫野希晴的心中已经全然被震惊填满。 她明明不过是几天没有来看网球部的比赛,为什么切原突然就进步了这么多? 她曾经也是那么热情地追着网球王子这部动漫,有一段看小说疯狂的时候甚至还查了许多王子相关的资料,可是她实在想不到,明明她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开始做什么,而那个人的影响暂时应该还没有延伸到这里,为什么切原还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现在的实力,似乎比“恶魔化”的他,还要更强。 可是他现在明明就是正常状态啊! “恶魔化”状态时候的切原,应该是双目充血,头发变白,皮肤被染红的…… 宫野希晴定睛看了好一会,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周围一群女生的反应比起来太过奇怪了,连忙松开了铁网,掩饰性地用手将两侧的碎发往旁掠去,只是脸上仍带着几分犹疑。 她记得,那个人应该是没有改变剧情走向的才对啊。 就在她终于劝解自己忽视这一点的时候,安慰自己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剧情因为一只小蝴蝶而发生了变化的时候,樱芜也偏过头,将视线重新放到了切原的身上。 真田和切原最终以6:3结束,真田获胜。 对于真田会获胜这一事,几乎没有人感觉到意外,但是对于切原飞快的进步,众人还是感到十分的诧异,纷纷凑上去关切地询问。 没有同旁边的众人一样因为切原的实力进步而呐喊欢呼,在切原的比赛结束之后,樱芜就忽略周围的喧嚣之声,退后两步,离开了人群。 一路上,她脸上恬淡平静的表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只是当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时,她才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嘟嘟嘟”地响了三声,就迅速地被接起。 “少主。”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男声。 “卫一,去查一个人。”樱芜握着手机,冷淡的嗓音中是命令的口吻。 “是。” “立海大附属国中部的一个国二女生,粉色头发,黑色瞳孔,职位应该为某班的英语课代表。另外,她是一个阴阳师。” 粉色头发和黑色瞳孔都可以通过观察发现,而英语课代表职位的确定则是因为她和上衫依那天去的办公室,里面的老师全都是英语老师。 “我要她的全部资料,重点是近几年,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变化。” 樱芜说完这些话,镜片下的紫眸中已经淬上了几分锐色。 “好的,少主。” 樱芜挂断了电话,眸中的深思之色却依然没有散去。 这是她第二次怀疑这个女生。 第一次是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姓氏时的异样让她感到怀疑,同为阴阳师的她完全没有必要仅仅因为一个“君明”的姓氏就那么震惊;第二次则是刚才,当别人都在因为切原赤也的进步而喜悦的时候,她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奇怪。 不是开心,不是激动,而是不可置信。 有什么好不可置信的呢? 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浅淡的弧度早已不再,眼底危色乍泄。 会对一件事情不可置信,除非一开始就笃定不可能会发生。 倘若没有樱芜帮田中里美实现了她帮助切原的愿望,现在的切原的确不可能会发生这个状况。 可是那个粉发女生又是如何知道不可能会发生的呢? 樱芜站直了起来,背倚着墙角,指尖轻抵眉心。 她睫毛微微翕动,低垂的眼睑下,一抹转瞬即逝的冷意与周围略有些炎热的气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怀疑两次,已经足够让她去查那个有异样的女生了,她可不会等到怀疑三次才来做这件事情。 鉴于她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遇到这种情况,由不得她不多谨慎几分。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窥伺 当天晚上,粉发女生,也就是宫野希晴,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资料已经摆在了樱芜的桌面上。 来汇报调查情况的卫二恭敬地对着樱芜说道:“少主,这是您吩咐的,宫野希晴的全部资料。” 樱芜坐在书桌前,伸手打开文件夹,一边抿着红茶,一边好整以暇地翻阅着宫野希晴的过往经历。 卫二则默默地守在一侧。 这份资料足足有十几页那么厚,上面详细地叙述了宫野希晴的全部经历。 宫野希晴,出生于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父母双方均是普通人,国小时就读于青春台第一小学,成绩在班中属于中等水平。 国小五年级时,父母因职业调动而迁至神奈川,而她则继续在东京读完了国小。 国中前的假期出门时意外出了一场小型车祸,在医院躺了三天之后,醒来后一开始忘记了家人,后来逐渐恢复了记忆。 因为害怕继续留在东京会因为记忆的缺失而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而提出转学到神奈川就读国中,后考入立海大附中。 这份资料还提及了一部分她的阴阳师履历,国中之前,她的人生经历都与阴阳师三个字没有丝毫关系,可是那场车祸后不久,她似乎就无师自通了阴阳师的术法传承,如今也算是有一定实力的阴阳师,偶尔会接一些小委托。 进入立海大附中之后,成绩优异,喜欢网球部,经常前往网球部观看训练和比赛。 樱芜的翻阅速度极快,一目十行地掠过去,不多时就看完了全部资料。 看完之后,她戏谑地挑了挑眉。 “少主,这个女生在国中之前从不曾接触过任何与阴阳师有关的内容,而却在进入国中之后逐步展现出阴阳师的实力,我们怀疑她在那场车祸后接受了某个阴阳师门派的传承。” 在樱芜看资料的时候,卫二全程保持沉默,而当注意时樱芜已经看完了资料,卫二也说出了他们调查的时候的怀疑。 樱芜睨她一眼,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却不见底:“自信一点,把‘怀疑’去掉。” 这就是肯定了。卫二应了声“是”,心里暗暗思忖。 如果不是少主今天突然要他们调查,他们也不会发现这样一个奇特的阴阳师。 但是这个女生的术法传承到底从何而来也是一个谜。 樱芜放下文件,双手交叠成塔状置于额前,闭上双眼开始思索。 看完资料之后,她心里有一个猜测。 她自己是从婴儿时期就来到这个世界的,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过往经历做不得假,她就是君明樱芜,君明樱芜也就是她。 可是这个“宫野希晴”,车祸前和车祸后的她几乎是判若两人。 而“宫野希晴”似乎也不懂得掩饰自己与原来的宫野希晴的不同,起码,若是她稍微懂得遮掩,也不至于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暴露出这么多与原主不同的地方。 记忆可以失去,但是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了爱好,改变了特长,只拿“失忆”当幌子,是显然不够分量的。 而且她对于网球部的过分关注也与原来的宫野希晴有很大的不同,从前的宫野希晴几乎没有运动细胞,对一切的体育项目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很是奇怪。 更令樱芜注意的还有一点,樱芜作为阴阳师,能够望到网球部正选头上的气运,同为阴阳师的“宫野希晴”自然也能,而她对网球部的高度关注,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她丝毫不怀疑,现在这个“宫野希晴”的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了。 樱芜忽而睁开了眼睛,眉心微微蹙起。 “少主,接下来还要继续关注这个女生吗?”卫二问道。 “跟本家说一下,调两个人,时刻关注着她,一旦有异样就向我汇报。”沉吟片刻,樱芜吩咐道。 这些资料得出的结论只能够解释“宫野希晴”身上的异样,但是却不能够解除樱芜心中的疑惑。 哪怕是穿越,可是“宫野希晴”听到“君明”时的反应,看到切原进步时的不可置信,这些都不是穿越二字就能够解释的。 “是。”卫二恭敬地应了一声,就离开了这里。 卫二走后,樱芜站了起来,起身的动作带动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吱嘎”的声响。 她走至窗前,静默地凝视着万家灯火,视线顺着远处延伸至无边无际的黑暗。 樱芜久久伫立着,白皙的肌肤在灯火下衬出了半边阴影,紫色的瞳清晰地倒映着墨色的天空,眉间一点樱花印记格外醒目。 她的眼底,光与暗不断地明灭交替。 “神奈川,有点意思啊。”半晌,她微微勾唇,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却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原本以为像她这样死后还能够来到另一方世界的事情是个例,但是宫野希晴的事情,让她猜测对方或许和她同样是穿越的人。 不过,以前她或许不懂,但是成为阴阳师之后她明白了许多事情。 一个世界的运转是有其运转的规律的,而世界的天道自会维护这个运转规律。 像她这样的外来者本就属于偷渡客,如果说只有她一个,可以说是意外,但是会出现两个,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樱芜伸出手指触碰透明的玻璃窗,轻轻地描摹着一道符咒,不一会,符咒上就出现了金色的光芒,她嘴里低吟: “吾已知玄律,欲度天意,汝急速去,急急如律令!” 金色的符咒忽然光芒大作,但是不过瞬息就黯淡下去,樱芜继续往里面输入灵力,符咒又亮了起来,但很快又再次黯淡。 樱芜继续注入灵力。 如是往复。 数息之后,樱芜的脸色一白,她连忙收手,却感觉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她紧紧抿唇,毫不犹豫地掏出清心玉,将气息探入玉佩之中,感受着清凉的灵气顺着手心传入自己的身体,并带动着体内的灵气运转起来。 片刻之后,她惨白的面色才恢复了几分。 樱芜并不在意刚才的受伤,窥伺天机,哪怕窥伺的只是最边缘的事情,也绝对会遭受反噬。 更何况,她刚刚想要揣度的…… 樱芜将清心玉收回袖中,手甫一搭上玻璃窗沿,她便忍不住攥紧,修长的骨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发白。 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眼底染上几分晦涩。 良久,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界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网球 网球。 这是樱芜遭到反噬前一秒唯一看到的词。 她刚刚想要窥探的事情,说多么深奥也没有,但是也算是触及了这个天道的意旨。 在看到这个词的瞬间,樱芜竟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但她既然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安然无恙,不管天道是否察觉,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 如果不是“宫野希晴”的事情,她并不会想到来探进这件事情。 但就算想要探究,她也不敢直接试探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出了问题,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世界的本核,那反噬绝不是她一个人、或者说任何一个阴阳师能够承担的。 因此,她选择了曲线救国。 樱芜刚才窥探的是这个世界的天意所向,某种程度上,这是这个世界天道允许窥探到的事情。 天意所向,是一段时间内这个世界运转最重视的事情,也暗示了气运之子会属于哪个领域。 这份天意在日常的生活中是有迹可循的,并且这个世界发生的许多事情,或多或少都与此有关,因而她这样做不算违禁,受到的反噬也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樱芜从窗前离开,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前。 她轻轻靠坐在柔软的座椅之上,阖眸深思。 天意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但是又会在平日的生活轨迹中体现出来。可是天意也不是恒定的,天意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并非永恒不变的。 比如一个修.真.世界,修仙的一大前提是世界内有足够的灵气,但若是灵气枯竭,这个世界就有可能逐渐演变为武侠世界,再后来,随着内力的消逝,也可能演变为科技的世界。 这样,其天意所向就经历了从修炼到武功再到科技的演变。 而且这个例子举的还是大方向的天意所向,如果是小方向的天意所向,那修炼的大方向甚至可以细分到以剑为尊、以道为宗、以术为师等等小方向。 像这类的小方向,其更迭时间更快。 这也是阴阳师一般闲的没事不会去窥探天意所向的原因。 而樱芜刚才窥探的天意所向,也是这个世界这段时期的一个小方向,所以她受到的反噬并不算很严重。 能使出窥伺天意符咒的人不多,一个阴阳师时代知道这个咒诀的人不超过十个。 因为这个咒诀只掌握在几大阴阳师世家之中,并且在一个大的阴阳师世家中,有资格习得这个咒诀的阴阳师要么是家主,要么就是准继承人。 说白了,就是会这个咒诀的人少。 这也是阴阳师界内部的共识,毕竟能够窥伺天机的咒诀轻易不能够动用,轻则伤己,重则伤人伤己,甚至可以对俗世造成巨大的破坏。 如果这个咒诀掌握在有心人的手里,会被如何使用简直难以想象。 曾经有一个阴阳师界的鬼才,他是某个大阴阳师世家收养的孩子,本该修习家族护卫术法的他因为天赋出众被破例授予了家族养子的身份,允许修习家族术法。 但是他最后通过偷师的方法习得了这个咒诀,因为深知窥伺天机会带来的反噬难以承受,他抓来了许多无辜的平民,并且利用特殊的阵法,以他们的鲜血和肉.躯代祭,承担反噬的后果。 而后他又利用窥伺天机所预知的未来为祸世间,他一路成名,脚下却踩着无尽平民的尸骨。 虽然那个败类最后被几大阴阳师家联手铲除,可是他给整个阴阳师界和俗界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那个收养他的阴阳师世家从此销声匿迹,他的所为也极大地损坏了阴阳师在民众心中的地位,甚至一举导致了战国时代阴阳师的没落。 自那以后,在江户时代崛起的几大阴阳世家便牢牢地将这咒诀锁在家族藏书阁的最深处,仅有家主和内定的准继承人可以修习。 而一般来说,会使用这个咒诀的人也少。 一是因为天意每隔一段时期就会改变,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甲子,但这样会因为时间变化而改变的天意,即使知晓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二则是如果有阴阳师学那个人去预知重要事情走向的话,势必要承担严重的反噬,并非所有人都会缺德到去用平民代祭来替自己承担反噬的后果。 要知道代祭阵法也有一定的代价,同样的反噬,作用到窥探的阴阳师身上效果如果是十,作用到代替的其他人的身上效果就是一百。 可见这代价之巨。 在樱芜这一代阴阳师之中,能够肯定修习了这个咒诀的也仅有樱芜一人,土御门兼由是尚未修习,而和生零介则是还未有资格修习。 樱芜平日里自然不会想到使用这个咒诀,可是刚刚她怀疑“宫野希晴”过度关注网球部的原因,再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所有气运之子,除了那个马路上偶遇的人她不清楚底细意外,几乎都与网球有关,她实在无法不多想。 从偶然救下的丸井君和他的朋友,到在立海发现网球部全队正选都是气运之子,再到岚若透露的青学网球部部长手冢君也是气运之子的事…… 这些人都有共同的关联,就是网球。 可是例证不足,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但按照她窥探出的结果,如果这个时期的天意所向是“网球”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这能够解释为何她目前所遇到的气运之子绝大部分都是网球选手的原因,只是她却有一些看不透“宫野希晴”的意图。 而且那是一个阴阳师,如果她真的有别的目的,那么她能够带来的影响绝对也比一个普通人要大得多。 罢了。 樱芜倏然睁开眼睛,再度翻开宫野希晴的资料,目光久久地凝在她的照片上。 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找准网球这个天意所向,她迟早也能够明白“宫野希晴”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宫野希晴”只是单纯地对网球感兴趣、亦或者单纯地对网球部的成员感兴趣…… 樱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那她倒是可以省些力气了。 不管那个人是否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只要她的行为没有触及樱芜的底线,樱芜都不打算管她的事情。 她并不清楚“宫野希晴”的术法传承从何而来,也无意深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机缘。 但若是…… 樱芜轻轻抚上“宫野希晴”的照片,琉璃般澄澈的眸子中倾泄出几分审视和锐利。 刹那间,冷色毕露。魔/蝎/小/说/m/o/x/i/e/x/s/.c/o/m 24、间谍 东京地区的都大赛到最后一场正好是在周三,而樱芜一周要上五天课,便同手冢君和岚若他们约好了周六拔除魇。 又因为她许久未曾回过东京的原因,她周五就来到了东京,打算晚上的时候去本家住一个晚上。 周五的立海大附中下午只上一节课,所以樱芜早早地坐了从神奈川到东京的公车,终点站正好是青春学园。 车外的景色飞快地驶过,她平静地推了推眼镜,想着既然终点站就在青学,如果可以的话就去看一下岚若。 就是不知道青学同不同意外校生进去。 樱芜心里想着事情,却不忘关注旁侧的风景。 这个时间神奈川那边的樱花已经快过花期了,但东京的樱花却是开得正盛。 种植在道路两旁的樱花树上,樱花正开得茂密,一阵风吹过,就有大片大片的樱花随着风飞舞起来,最后飘飘落地,织就一片粉白色的绚烂海洋。 今年的樱花,开得可真好。 樱芜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的樱花,眸中带着喜爱和愉悦,真诚地在心里赞赏道。 而此时正巧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因为等红绿灯的缘故停住了,开在这辆公交车旁的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同样在等着红灯过去,司机正在数着秒。 而后座等得百无聊赖的忍足侑士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了正欣赏着樱花的樱芜。 精致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殷红的朱唇,半边白皙的下颔以及曲线优美的脖颈,是个美人。 忍足侑士习惯性地点评着。 但是过了一会,他忽地眯起了狭长的眼,觉着眼前这人瞧起来似乎有几分熟悉。 可是还不等他想起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前方已经转成了绿灯,公交车的司机立刻就开车驶远了,徒留忍足侑士在那里思索。 樱芜还来不及欣赏多久,车就已经重新发动,飞快地驶过了樱花盛开的地区。 她想起自己刚刚感受到的一道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就又望到了熟悉的气运金光。 还是两道,两道都见过。 樱芜微微挑眉,很快就重新转回了头。 而这边的忍足侑士正在思考,就听到旁边的芥川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忍足到了没有。 忍足瞥他一眼,回了句还要十分钟,然后又说道,“刚才看到个女生,觉得很眼熟。” “女生?”芥川一边小声地嘟囔,一边抬头往前面看,恰好就看到了樱芜回头的一眼。 他一眼望过去只觉得那个女生似乎很熟悉,可是又感觉有些陌生。 芥川慈郎平日里倒不是会在意想不起来的事情的人,只是刚才那个女生他并不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好像和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号。 诶?他记忆里的人,谁呀? 芥川慈郎苦思冥想,想得瞌睡虫都跑了才猛地一拊掌:“我想起来了!” 他双眼爆亮,精神奕奕的模样与方才还在睡觉的他简直大相径庭,忍足侑士弯了弯唇,眼底划过一抹兴味:“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女生,很像之前救我的那个阴阳师小姐啊!”激动地说完这一句之后,芥川慈郎再度沮丧地低下头,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可是我觉得,我好像认错人了。” 忍足侑士倒是安慰他:“没事,认错人也不打紧,反正你也没有上去和人家打招呼。” “哦,也是。”芥川慈郎依旧沮丧。 “行了,别想这个了。”忍足看他这颓丧的模样,一下子也没去想自己刚才也在想那个女生到底在哪里见过了,对芥川说道,“我们还要赶着回去训练呢。” “别忘了,我们关东大赛第一场的对手是青学。”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锐利,他冷静道,“那可不是简单的对手。” “不简单?那应该会很有意思吧。”芥川慈郎已经重新打起了呵欠,只是因为想到和青学的对战很有可能遇到有趣的对手,才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应该是。”忍足侑士笑了一下,又道,“你要实在困了就再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好,那我睡了。” 忍足侑士本以为这样芥川就该消停了,没曾想他竟然继续嘀咕道:“侑士你可真好,不像迹部那家伙,成天就会使唤桦地来抓我……” 忍足哼笑一声:“这话你可别被迹部听见。” 结果他刚说完,转头就发现慈郎已经睡死了,不禁摇头失笑。 这边樱芜已经跟着公交车顺利地来到了终点站。 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去校园,到了终点站,全车上只剩下樱芜一个人。 她事先给岚若发过了自己要来的信息,岚若也已经回复了她,并让她到了之后先在校园里逛逛。 于是樱芜下了车,看着矗立在眼前的“青春学园中等部”的校牌,又扫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把守的校门,内心毫无负罪感地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青学应该是放学了。 她不时能够听到一些社团训练的动静,再结合路过教学楼时空荡无比的画面,再度肯定了这一点。 不知不觉间,樱芜就已经将半个校园都逛了个遍。 她之前和岚若提起的时候,岚若说她也参加了社团,等她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就带樱芜去网球部见一下手冢君。 但是现在,樱芜还没等岚若来带,就已经走到了青学的网球部。 还没等她感慨青学的网球部比起立海网球部要朴素许多,周围旁观训练的学生也不多,就感受到了一阵剑拔弩张的气息。 樱芜不由地肃了肃神色,就发现她熟悉无比的切原赤也正站在网球部的训练场内,手指着一个穿着蓝白色服装的男生,喊道:“你就是手冢吧。” 看到切原赤也,再看到网球部的标识,樱芜不由拧了拧眉。 切原他,怎么会出现在青学网球部? 铁网之外的樱芜还来不及担心切原身为立海正选出现在青学网球部会不会被殴,就听到他口中的“手冢”二字,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切原对面的手冢国光身上。 这一眼,瞬间就让她忘记了切原的行为,也让她蹙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手冢国光的身上虽然被黑气包裹了大半,但是他本身的气运金光并没有消逝,还在和黑气做着艰难的拉锯斗争。 但是在“梦”与镇煞符的双重作用下,不过还不到三周而已,这“魇”便已经能够重新抗衡这两股力量,可见这次的“魇”能力比之前的要强大许多。 就在樱芜思索的时候,切原已经和手冢犟起来了。 “真想跟你比试一下……” “不是网球队的人,请你出去。”手冢转身,冷淡道。 切原却不罢休:“打一局就好了嘛,行不行?” 手冢国光漠然无比。 要不是因为手冢君平静无比的表情,这个画面真的像是富家纨绔调戏良家妇女的现场。 樱芜无奈地以手扶额,刚想要出声阻止切原在青学网球部疯狂挑衅的作死行为,就看到网球部里的一个部员已经拿起了网球和球拍,对着切原喝道:“喂,你对我们的队长太没有礼貌了!” 樱芜看到他要挥拍的动作,瞳孔骤缩,暗道一声不好。 “等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踏出一步,全然不顾这里是青学的网球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出去……”那部员将球猛地一抛,球拍击出。 “笨蛋,荒井!” 却见切原翻手一拍,将来球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球拍网面上的分寸之地。 他来回颠着球,转头,对那被称为“荒井”的部员笑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插嘴?” 樱芜心微紧,就看到切原又重新转回去对手冢说道:“手冢,我会打败你的。” 手冢国光面沉如水。 “好吧,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啦。”切原挠了挠头,又说道,“诶!后边那个,把球还给你。” 于是还没等樱芜松一口气,切原就一个帅气地反面击球,一边背对着那男生将球击回,一边挂着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内心腹诽着“糟了”。 那球先是击中了桃城,桃城倒下的同时,球拍甩飞出去,恰好打中了正搬着一大筐网球的加藤胜郎。 加藤向前扑倒的时候,一大筐的网球全部洒落在地上,众部员纷纷滑倒在地。 一个部员手中的球拍恰巧甩了出去,打到了正喝着饮料的海堂薰…… “这下子,完蛋了……”切原赤也瞪大了眼,心虚地嘀咕道。 被饮料泼了满头的海堂薰沉下了脸:“谁弄的?” 他睁开眼睛,气愤道:“嗯?” “海堂……生气了……”一个部员退后两步。 “到底是谁!” …… 整个青学网球部陷入了混乱。 而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的十五秒之内。 “安静!全体跑操场三十圈!”手冢国光冷声喝道。 换来全场的哀嚎声。 见到这一幕,樱芜眉间青筋突突地跳,她不由按了按眉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网球部的铁网门前面。 而这边见势不对正想要溜号的切原赤也刚跑出网球部的铁网,就撞见前面有个女生堵着他。 他刚想说“你快让让”,让人麻溜地闪开,就诧异地发现这居然是立海的校服。 “你……”切原赤也焦急地抬头,就瞥见了一脸沉色的樱芜,脸上的表情眨眼间切换成了小心翼翼,“学姐,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想问切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樱芜眯起眼睛,一只手就抵住切原赤也想要逃跑的动作,秀眉微挑,“嗯?” “我……”切原想要偷偷溜走,却发现压根挣脱不开,只得小声逼.逼,“我是来这当间谍的。” 樱芜简直都给他气笑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直接给切原的头上敲了个爆栗:“就你这样的还当间谍,连间谍的基本素养都没有!” 她哼笑一声,平复了些许情绪,接着又缓声道: “想来当间谍你好歹换上青学的校服,手上拿支笔,兜里揣上本子,在网球部外面小心窥探吧。” “再不济你态度放低点,说你是外校来观摩学习的也成。” “哪家间谍当成你这个样子,大摇大摆走进去挑衅人家部长,还把人家的网球部弄得一团糟,你这不是来当间谍的,你这是来踢馆子的吧!”她冷笑了一声。 樱芜每说一句,切原赤也的头就埋低一分。 完了完了,这还是他那个看起来温柔疏离的君明学姐吗,这都快奚落成精了。 切原在内心暗暗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是因为大部分人都被手冢国光罚去跑圈了,所以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 铁网旁边的不二周助好整以暇地看着刚刚那个把网球部搅得天翻地覆的切原君现在被训得跟只鹌鹑一样,摸了摸下巴,笑着对旁边的乾贞治说道:“乾,你看那边,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乾贞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听到了樱芜的一番话,手中的笔都不由得顿了顿。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奇的训人角度。魔/蝎/小/说/m/o/x/i/e/x/s/.c/o/m 25-30 第25章 自信 倒v,看过的小可爱注意!…… 难道这种时候最应该关注的不是切原君给他们青学网球部带来的影响吗?怎么那个女生居然在那里说起了如何 当个合格的间谍? 不过讲真的, 还是有几分借鉴意义的,他下次去别的学校时可以试一试。 这边樱芜讲完了刚才的话,就又听到切原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学姐, 其实我是坐过站来到这里的……” “坐过站没有什么,但是这种来别的学校网球部挑衅的行为是不对的。”樱芜眯起了眼睛, 笑得比刚才更加和煦。 “嗯……” “而且你看那些青学网球部的部员,”樱芜手指着远处正在跑圈的无数网球部部员,对切原赤也说道, “你看你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嗯?” 她的尾音微挑, 清泠的嗓音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配上她那微扬的唇角,切原不知怎的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几分杀机。 “学姐……”他刚打算为自己求求情, 转瞬就看到樱芜蓦然凌厉的一个眼刀,求生欲爆棚的他秒怂道,“是我不对!” 樱芜不置可否,淡淡道:“去和人家部长道个歉,人家接受,这事就算翻篇了。” 切原苦兮兮地应了一声:“哦。” 看他这个模样, 樱芜揉了揉他的头发, 温柔道:“乖,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切原赤也。 他都这么大了怎么竟然还被学姐当成一个孩子啊啊啊啊啊! 樱芜感受到他的不爽,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宽慰,站起来的时候, 眸子中的神色深了几分。 按理说,樱芜也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性格,今天在青学网球部制造事故的但凡换一个人, 哪怕同是立海的,她也不会去搭理这件事情。 可是这个给人家青学网球部制造事故的人偏偏就是切原赤也。 偏偏就是那个田中里美用灵魂去守护的男孩,偏偏就是那个不正常化之后让人担心无比的男孩,偏偏就是那个看似桀骜不驯但是对她很是尊敬的切原赤也。 这样一个男孩,她是真心不希望他走上歧路,不希望他在给别人带去麻烦后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并选择逃避。 当手冢吩咐完大石盯着他们跑圈之后走出网球部,就看到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女生带着切原赤也站在网球部的门口。 “你们……”手冢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神中带着不解。 “手冢君,我为后辈在贵社的行为向您道一声歉。”樱芜说完,深深地弯腰,向他鞠了个躬,“给贵社带来的麻烦,实在很抱歉。” 她语气沉稳,歉意的眼神不似作伪,态度也很严肃,是真诚地为这件事情而感到抱歉。 手冢国光因为她这么郑重的一个道歉而愣了愣。 “切原。”道完歉之后,樱芜站了起来,轻飘飘睨了切原一眼。 被她看了一眼的切原心里本来还委屈着,但是看到学姐都因为自己的原因向手冢道歉了,愧疚感和酸涩顿时就漫上了他的心头。 是,他是做错了,可是怎么能让学姐替他认错呢! “对不起,手冢君!很抱歉给贵社带来的麻烦!”切原深深地鞠了个躬,大声地喊道。 远处的不二略显诧异地瞧着这一幕,很快又笑了起来:“还真是有趣,那个女生真的让切原同学道歉了呢。” 乾贞治也颇觉神奇,应了一声之后连忙翻出笔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想要记录一下这个不知名的女生,居然对立海的切原有这么大的影响。 而这边的手冢深深地看了切原赤也一眼,又望向他旁边的樱芜,平静道:“没有关系。” 他让网球部的部员跑圈,其实也有锻炼他们的想法。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下次,不要大意。” “多谢手冢君。”樱芜说完,就带着切原离开了。 樱芜带着切原走到青学的校门口,亲眼目送他上了回立海的班车。 在等车的时候,切原好奇地问她:“学姐你怎么会来青学这里?” 他自己是因为在车上睡着才会坐过站的,可学姐总不能和他一样是坐过站了吧。 “来看妹妹。”樱芜笑道。 当然,来看一下被黑气缠身的手冢君也是一个原因,但是想到切原刚刚在青学网球部对手冢的挑衅行为,就选择隐去了这一点。 切原看到樱芜微微扬了扬唇,眼底带着温暖的笑意,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是因为这个笑容愈发明媚了几分,显然心情很好。 看起来这个妹妹在学姐心中的分量很重啊。 于是切原注视樱芜,真心实意地夸道:“学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就当你这是夸我好看了。”樱芜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道。 “学姐一直都很好看!”切原真诚地吹起了樱芜的彩虹屁。 “呵呵,”樱芜唇角的弧度深了深,“夸我好看并不能让我忘记你这家伙刚刚闯下的祸哦。” 明明学姐和部长是两个人,可是这会学姐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让切原想起了自家笑起来很好看但实则一肚子坏水的部长。 “车来了,你上去吧。”就在这会,远方驶来了一趟班车,正好是驶往立海的。 “你们今天下午好像有练习赛吧,现在去或许还赶得及。”樱芜道。 “哦,我想起来了。”切原猛地一拍脑袋,想起了之前指导老师和自己说的练习赛,但他很快就又沮丧起来,“现在这会去也晚了,肯定会被副部长打的。” “错过这趟车,你被打的概率会更大。”樱芜偏过头,笑着乜了他一眼。 “啊啊啊,我知道了啦!”说完,切原匆匆忙忙跳上了车,向樱芜挥了挥手。 “学姐,今天很感谢你,很抱歉给你带来的麻烦!”车门即将关上,切原想起今天的一切,立刻冲着门外的樱芜大声地说道。 “小伙子,车要开了,快去找个座位坐好。”司机提醒了一句。 “哦,好。”切原抓了一下头发,就往车后面走去,同时不忘朝樱芜挥手告别。 樱芜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就转身再次走进了青学的校门。 转身的刹那,她的唇角勾了勾,眼底的笑意更加纯粹了几分。 虽然说给人收烂摊子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谁让那是切原赤也呢。 那个虽然爱闯祸,但是却懂得是非善恶、知错就改的切原赤也。 “姐!”这时候,已经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君明岚若也赶到了校门口,甫一见到樱芜,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冲樱芜跑去。 “岚若,不用跑这么急。”樱芜远远就看到了岚若出现在视野之中,并且一看到她就狂跑了起来,不由摇头失笑。 “姐,我带你去网球部见见手冢君。”二人寒暄了一会,君明岚若就要带着樱芜去网球部。 听到这话,樱芜顿住了脚步,表情微妙。 “怎么了,姐?”君明岚若看着樱芜,有些疑惑。 樱芜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平静道:“我刚才已经见过手冢君了,不过,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诶?”君明岚若不解地看着她。 “刚刚我进来过一次,去过网球部。”樱芜简要地一笔带过。 “哦……”君明岚若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继续带樱芜往网球部走去。 樱芜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自己刚刚是站在网球部外面纯粹地看比赛了,但是她也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说了。 到了网球部之后,君明岚若对着樱芜说道:“姐,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叫一下手冢君。” 樱芜点了点头,看着里面依旧活力十足在训练的一众网球部部员,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摩挲了一下手指。 就是不知道手冢君待会见到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出一会,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姐,这是手冢君,这是手冢君的好友不二君。”君明岚若依次为樱芜介绍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 “手冢君,不二君,这是我姐姐君明樱芜。”说完,她又为手冢和不二介绍樱芜。 手冢国光看着面前的樱芜,想到她十五分钟之前还因为立海的切原同学而道歉,现在却重新以阴阳师的身份站在自己的身前,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而不二周助想起刚才的一幕,唇边的笑容也僵了一秒。 哎呀,刚才还觉得很有趣的女生转头就变成了能够帮助手冢的厉害阴阳师,这该怎么办…… 只思考了不过一秒,不二周助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灿烂了几分:“君明小姐,幸会,我是不二周助。” 同样反应过来的手冢国光也说道:“幸会,在下手冢国光。” 樱芜一一握过他们的手,笑道:“很高兴认识二位,我是君明樱芜,叫我君明就好。” 看到不二周助头上的气运金光,樱芜立刻就明白这又是一个气运之子。 果然都跟网球有关啊。 “君明,手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不二十分上道,立刻就应了一声。 樱芜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一眼手冢国光,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手冢君的事情刻不容缓,如果可以,明天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处理了最好。” 手冢国光闻言,也顾不得刚才的事情了,转而凝肃道:“就拜托君明桑了。” 这时,樱芜倒是笑了笑,声音中带着莫名令人信服的力量:“手冢君也不必太过担忧,手冢君抵抗‘魇’的意志之坚强,是我生平之罕见,我相信这件事情一定可以顺利解决。” 哪怕这个‘魇’比之前的更强,她依然有信心可以将之拔除。 君明岚若看到笑容中带着自信的樱芜,眼睛都不由得亮了亮。 姐,真的好厉害! 第26章 因果 那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因果 “管家, 祖父在茶室吗?”因为早就同本家说过,所以当樱芜来到君明本家的时候,她直接问着本家的管家。 “在的, 老爷一直在等您。”管家低下头,恭敬道。 闻言, 樱芜微微颔首:“嗯,我这便去。” 说罢,她便朝那已经去过许多次的茶室径自走去。 穿过清致幽雅的庭院与漫长的木板回廊, 樱芜最终停在一间古朴的日式和室前。 “爷爷, 是我。”樱芜在门外道。 和室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嗯, 进来吧。” 樱芜拉开木门,走到君明苍坚的对面跪坐而下。 “爷爷,日安。” “嗯, 最近过得怎么样?”君明苍坚的声音平稳沉着,但可以听见其中的几分关心。 樱芜唇角轻扬,眼神清亮,缓缓道:“除了在神奈川那边多抓了些妖怪以外,一切安好。立海那边,同学们都很淳朴。” 君明苍坚点了点头, 眼里划过满意的神色。 樱芜对那边的生活适应, 他也能够放得下心。 “只是除了上次跟本家要了人去关注的一个阴阳师以外。”君明苍坚刚刚感慨完, 樱芜便再度开口。 “嗯?”君明苍坚挑了挑眉。 “那是个阴阳师,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樱芜回忆了一会,回过了神, 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让卫一他们调查过了,派人关注她只是习惯使然, 我有分寸。” “嗯,我相信你,有卫队在,我也很放心。” “这次去了神奈川那边一段时间,有什么样的发现吗?”普通的对话结束,君明苍坚并没有忘记最主要的话题。 他本身是长老会的长老之一,虽然不负责看守禁妖塔,但是禁妖塔最近关押的妖怪变多了他也是知道的,据和生那老家伙说,许多都是樱芜与和生家、土御门家那两个小子的功劳。 他们这几个老家伙有心让自家后辈通过这件事情来锻炼,所以都已经决定了,除了家族方面必要的支持以外,他们这几个老家伙都不会亲自下场。 如果事情最后很严重,那便另说。 “我这段时间在神奈川抓了一些妖怪,大部分非神奈川的妖怪在被审问时都说是神奈川有声音在召唤它们。” “再加上和生家族那边的信息,我们初步推测是神奈川那边有不同寻常的灵宝或者实力强大的恶妖存在,在召唤那些妖怪。”樱芜沉静地将自己同和生他们的推测一一道出。 “妖怪对灵宝的感知程度更敏感,而如果是实力高强的大妖怪,对这些妖怪有号召力也是可能的。” “你心中更倾向哪个答案?”听完了樱芜的分析,君明苍坚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清茶,而后放下茶杯,问道。 此时,樱芜倒是顿了顿,而后她缓缓笑了起来:“其实我更倾向后者。” 之前在一次捉妖任务中,她也见过了土御门兼由,那是她、和生、土御门三人第一次三人会面,他们三人也针对最近一段时间神奈川那边的事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樱芜的答案和和生以及土御门两人的观点不同,他们俩主张有灵宝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有实力一下子号召这么多妖怪前往神奈川的妖怪实在很少,放眼全日。本都难找的那种。 “虽然和生和土御门君都更认可前者,但是我个人认为,论起对灵宝灵气的感知程度,阴阳师其实并不比妖怪弱,如果真的有非凡的灵宝在神奈川的话,我们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的概率很低。”樱芜解释道。 “但是百鬼中,哪怕是排行前五的妖怪,估计都没有这么强大的召唤力。”君明苍坚敛眸,又默默地呷了一口茶,缓声道。 “我知道。”樱芜点了点头,脸上却也没有了笑意,“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她坚持认为有这样一个实力强盛的大妖怪存在,只是那东西也并不一定就在百鬼的排行之中。 只不过…… 樱芜抿唇,眸中神色晦朔难辨,拿着茶杯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这样的妖怪少见是真的,但是还真的有一个,哪怕他们都不轻易提起,她却也能从长辈们的神态中窥出几分端倪。 是那个禁忌的存在。 但如果真的是那个的话…… 樱芜缓慢地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睫微微垂下,投落一片浅淡阴影,叫人难以分辨其中的神色。 就在这时,听了樱芜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的君明苍坚忽地开口了,嗓音却像是掺了沙子般喑哑:“你先出去吧。” 她话中的潜台词,君明苍坚也听得出来。 只是因为听得出来,才更加沉默。 樱芜抬头直直地望向君明苍坚,这位两鬓斑白、面容肃穆的老人在她看来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分,他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佝偻了些,那双一向精神奕奕的眸子中裹挟了许多深邃复杂的情绪。 被这样的一幕刺痛,樱芜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她只是站直起身,端正地鞠了一躬,应了声是,便走出了和室。 她关上了门,转过身的时候,感觉外面的阳光似乎耀眼得有些过分。 让她有些被灼烧的痛感。 穿过回廊后,管家默默地等在那里。 “大小姐,岚静小姐来了,说有事情找您,您看?”管家见樱芜已经走来,适时地问道。 樱芜抬了抬眼,淡淡道:“让岚静先忙自己的事情,我去道场,一个小时后我去找她。” 听到这个回复,管家略有些讶异,但他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平静地点头:“我这便去和岚静小姐说。” 别过了管家,樱芜快步走向了道场。 君明家的道场有着君明家每一任家主都会亲手加固的超强结界,哪怕是再强大的招数,其灵力都无法轻易溢散出去,也就避免了道场内的训练误伤到道场外人的情况。 此刻道场空无一人,樱芜沉默地开始练习起了法术。 天火术、土炼、水生、金剑术、藤木诀…… 然后是惊雷术、五行八卦术…… 她神情专注,眸色冷淡,手上的术法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丝毫不考虑灵力的消耗。 各种各样的术法落在了道场之 内,道场外的人却没有分毫感觉。 四十分钟之后,樱芜终于耗尽了全身的灵力。 她近乎虚脱般地躺在地上,墨发散落,额间的樱花印记分外醒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力地用手捂住眼睛。 她相信自己的推断。 但如果是那个的话…… 那便是她的责任。 也是她的因果。 第27章 不同 这样的你,是和任何式神都不一样…… 二十分钟之后, 已经洗好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收拾好心情的樱芜便出现在了君明岚静的面前。 “岚静,有什么事情吗?”樱芜看着对面的君明岚静,温和一笑, 平静问道。 君明岚静看着许久未见的樱芜,展颜笑开:“姐, 好久不见。” 她倒也没有问樱芜刚才一个小时干什么去了,她相信樱芜姐一定有着她自己的成算。 “好久不见。”樱芜勾起唇角,在岚静对面坐下。 “姐最近过得怎样?”君明岚静给樱芜倒了一杯茶, 又为自己也沏了一杯, 坐下之后开口道, “我听祖父说你去了神奈川那边。” 虽然有些好奇堂姐去神奈川那边的原因,但想来或许也与祖父的交待有关,她也不好多问。 “过得还可以。”樱芜颔首, 露出一个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君明岚静抿了口茶,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这件事情我原本想要在电话里和姐你说的,但是恰好听父亲他们说你今天会回本家,我就干脆过来一趟了。” 闻言,樱芜尾音微挑:“嗯?” “姐,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冰帝的芥川慈郎君?”君明岚静斟酌了一下, 还是选择了直奔主题。 樱芜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确定无法将自己见过的人和这个名字挂上等号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印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君明岚静放下了茶杯, 眼神透出认真,“姐,前些日子, 冰帝的迹部景吾来向我打听一个女性阴阳师。” “迹部财阀的公子?”樱芜挑了挑眉。 “嗯。”君明岚静点了点头,又想起了那天迹部景吾来找她时,两人的对话。 …… ‘君明,本大爷想问你一件事情。’迹部有些焦躁,按理说,他想要调查的人,轻易是不会调查不出来的。 只除了,有比迹部家更强大的存在在隐藏着那个人。 不过说到阴阳师,还是直接来问同为阴阳师世家子孙的君明岚静,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毕竟日。本的几大阴阳师世家,如果有哪一个想要刻意隐瞒一个人的信息,以他能够动用的家族力量,也确实无法查到。 而君明岚静,身为大阴阳师世家君明家的后代,在君明家这一辈中也算是优秀的存在了。 ‘迹部君请说。’君明岚静虽然对他的来意有些不解,但还是请他说出问题。 ‘你认不认识一个阴阳师,年龄在十五岁左右,黑发紫眸,额间有一个樱花印记,实力高强。’ 君明岚静瞳孔微微一缩。 迹部景吾说的这个人她当然认识了,这么有辨识度的樱花印记,再加上实力高强,除了她那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堂姐还能有谁? ‘迹部君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么个人?’君明岚静不清楚迹部为什么突然打听起樱芜,但是害怕是因为有什么过节,所以不答反问,拐着弯地试探他的口风。 迹部眯起了眼睛,从她的神色上看来,应该是认识那个人的,只是不愿意说。 兴许是怀疑自己突然打听对方的原因? ‘啊恩,’迹部睁开了眼睛,深蓝色的眸中浸润着锐利的光芒,透出独属于他的张扬,‘她救了本大爷的队员,本大爷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君明岚静稍稍松了一口气,又从他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末了,她歉意地对迹部景吾说道:‘迹部君,我确实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在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之前,请恕我无法向你透露她的信息。’ 迹部景吾微微挑眉,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连她都需要征求意见的存在,救了慈郎那家伙的人,看来来头不小啊。 …… 君明岚静结束了回忆,对樱芜说道:“他说出了好几个特征,还有樱花印记的事情,这些都让我确定,迹部君口中救了芥川君的阴阳师就是你。” “我不知道姐你是何时救了芥川君的,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暴露你的信息,所以来这里向姐你征求意见。”君明岚静一脸诚恳。 听到这里,樱芜问道:“你是说,被我救了的芥川君当时和立海的丸井君在一起,并且,芥川君是冰帝网球部的正选队员?” 虽然不明白樱芜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君明岚静还是点了点头:“嗯。” 樱芜神色略有些微妙。 果然这个世界的天意所向真的是网球啊。 “我的身份,拜托你暂时不要告诉他们。”仅仅是思考了一秒,樱芜就做出了决定。 她现在在立海那边上学,做了一定的伪装,也不愿摆出君明家的家世去做什么,这些都是为了到时候事情结束后能够及时地抽离,将自己在神奈川那边的一切影响降到最低。 可是如果告诉了迹部君他们自己的身份,那么自己的计划指不定会受到一定的干扰。 至于当初告诉芥川君和丸井君的那句有缘再见时说她的名字,就等到哪一天他俩认出她来再说吧。 “好。”不管樱芜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君明岚静都会点头。 两人的聊天结束之后,樱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几乎就在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樱芜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出来吧,惑。”樱芜淡淡道。 话音刚落,芨次惑就倏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凑得极近,微微探身看向樱芜,一头亮银色的发散落在肩头、身后,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樱芜的身影。 而此刻那双好看的金色瞳中有着肉眼可察的……幽怨。 “惑。”樱芜止住他的动作,无奈地笑了下。 “哼!”芨次惑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站直身体,别过脸不去看樱芜。 “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知道?”芨次惑愤愤地说着,一把坐到了原本属于樱芜的椅子上,然后坦然地拿起桌子上摆着的葡萄吃了起来。 樱芜:如果你不是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这句话,或许还有点可信度。 见樱芜沉默,芨次惑觉得有些无趣,半晌后,他恹恹道:“你都有我这么强大的式神了,干吗还要收那只野衾?”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樱芜新收了一只野衾当式神,啊啊啊啊好气,那种不入流的恶妖怎么配和他这样高贵的九尾妖狐有同一个契主呢? 樱芜淡定地在他旁边坐下,简单地给他叙说了自己契约野衾的全过程,末了还补道: “毕竟是初生没多久的妖,连孽气都没有,放着不管可能酿成大祸,关去禁妖塔又罪不至此,不收它当式神,你说应该怎么办?” “说那么多,你还不是已经收了,解释有什么用。”芨次惑一针见血。 樱芜:“……” 而后,樱芜缓缓地扬起唇角,神色无比真诚:“所以你现在抱怨也没有什么用啊。” 芨次惑:血槽清空! “就你烂好心!”芨次惑最后还是不愿示弱,嘴硬地补了一句。 “惑。”听他这么说,樱芜正色地看向他。 芨次惑没好气地回道:“作甚?” 樱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写满了认真。 “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收野衾为式神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但是契约你为我的式神,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既是你对我的认可,也是我对你的信任。” “哪怕我有了别的式神,你始终是我的最佳搭档。” “这样的你, 是和任何式神都不一样的存在。” 芨次惑不由得怔住了。 第28章 入梦 只是因为恰好有那么一个能力,便…… 回过神来, 芨次惑轻轻地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 樱芜摇头失笑。 “惑,之前你去给手冢君他们符咒的时候,手冢君的状态如何?”哄完芨次惑之后, 樱芜没有忘记手冢国光的事情。 芨次这次倒是没有说别的,和她简要地叙说了一下手冢国光那个时候的状态。 因为在芨次去见他之前, 君明岚若已经先用镇煞符暂时地抑制了手冢体内“魇”的力量,所以芨次看到他的时候,手冢体内是他本身的气运占了上风。 “怎么?那小子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说完之后, 芨次挑了挑眉, 追问道。 樱芜的表情略有些凝重:“他体内的气运力量和‘魇’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平衡。” “哟, 那这‘魇’的力量还挺强的。”芨次惑笑了一下,又捻起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不过就算是这样, 对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以樱芜的实力,哪怕这个‘魇’已经将那手冢国光的气运吞噬了九成,只要还没有变成植物人,在她手中就还有希望。 哪怕真的成了植物人,让樱芜进入对方恐惧的梦境之中,也不是没有成功唤醒对方的可能。 好歹也是他芨次惑认可的契主, 这样的实力她还是有的。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樱芜摇了摇头, 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似有几分苦恼,“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 怕会生出什么变故。” 这是她的直觉,在听了芨次的话之后,突如其来的感觉。 阴阳师的第六感比常人还要强, 哪怕毫无理由,也不由得让她慎重了几分。 “咦?”芨次挑高了眉头,“能让你有这种感觉,你可小心一些。” “嗯。”樱芜郑重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 周六,青学校外,咖啡厅。 此时的咖啡厅里并没有多少客人,显得很是清净,店里老板换了舒缓安神的音乐,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香气与淡淡的花香。 樱芜细细地品着一杯卡布奇诺,面色宁静,对面坐着君明岚若。 “姐,手冢学长他们在周末也有网球部的部活训练,可能会晚一点出来。”君明岚若正在给樱芜解释他们约在晚上六点的原因。 “嗯,没有关系。”樱芜对此接受良好。 目前为止,她遇到的许多打网球的人对网球都极为热爱,训练辛苦也是常事,立海如此,青学今年听说也是打进了关东大赛的强队,会这样也不足为奇。 “姐,你去立海那边,为什么还要做伪装呢?”又聊了一会,君明岚若好奇地问着。 此时,樱芜轻轻呷了一口咖啡,咖啡的热气渐渐氤氲了她的镜片。 她取下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紫色眸子。 樱芜从怀中取出一条特殊材质的手帕,轻柔地擦拭着镜片,温和道:“我不会在神奈川那边久待,事情结束后,没多久就要离开。做一定的伪装是为了更好地适应校园的生活,也是为了到时候离开的时候能够少一些影响。” 君明岚若听了之后倒吸一口气:“所以姐你在神奈川那边只待一段时间,就又要回去闭关修炼?” 樱芜擦着镜片,笑睨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闻言,君明岚若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以为自己在君明家毫无存在感,自己努力修炼也不敢让君明家的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真实实力,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不容易了,可是她今天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痛苦。 她所谓当透明人不被关注的痛苦,更像是自欺欺人。 像樱芜姐这样,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一个人就待在单独的公寓,身边除了管家和佣人以外,没有别的亲人,每天的生活内容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几乎都没有与同龄人接触过,长到这么大,唯一一段上学的时光还注定如此短暂…… 这么一对比,只是因为不被重视的原因被安排去青学上学的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有自己的公寓,每个月都有定期的生活费,亲情上她还有关心她的堂姐,友情上她也有在青学交到的朋友,这样的她,跟看似光风霁月的樱芜姐比起来,真的不算辛苦。 哪怕是准继承人,樱芜姐要承担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 实力,手段,心智,无一可缺。 这些都是成为一个家主应该具备的一切。 而他们这一辈,像二伯和三伯他们的子女,因为有樱芜姐的存在,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家里为他们安排好的道路,修习一定的阴阳术,不坠君明家的名头,便足以在校园里享受着其他同学艳羡的目光,凭借优越的家世获得诸多好处。 不是因为生在君明家便如此,而是因为大部分的责任,都有另一个更努力的人去承担了。 君明岚若神色复杂地看着樱芜,不知怎的竟有些难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樱芜抬头看向她,唇角微扬:“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没有……”君明岚若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姐,你好辛苦。” 樱芜轻笑了一下,好听的嗓音几乎克制不住地溢出几分笑意。 她放下眼镜,微微俯身向前,认真地凝视着君明岚若的眼睛,说道:“岚若,我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过。” “有时候,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会相应地承担多大的责任。” “我只是恰好有那么一个能力,那便去做。” “就是这么简单。” 话音落下,她勾起唇角,眼底笑意真诚。 君明岚若感觉自己的心也深深地被触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她决定自己以后就是樱芜姐的忠实迷妹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已经走进了这家咖啡厅。 因为人少的原因,二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樱芜和君明岚若。 看到樱芜脸上那明媚如暖阳的笑容,二人都不由得晃了晃神。 说不清是惊艳居多还是怔愣居多,也或许是二者都有。 这边,樱芜已经察觉到二人进入了咖啡厅,淡定地拿起眼镜戴上,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了无懈可击的角度。 手冢和不二迈开步伐,朝二人走去。 “手冢学长,不二学长,我们就去我的住所那边吧。”想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完成全过程,君明岚若一下子就想到了她那栋小公寓。 “好。”樱芜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嗯。”手冢国光表示没有意见。 “那我们就出发吧。”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说道。 四人到了君明岚若的住所之后,君明岚若很快便按照樱芜的要求布置好了一个房间。 这原本是一间客房,但是此刻里面已经贴满了许许多多的符咒,以辅助樱芜拔除“魇”的过程。 樱芜让手冢国光躺到床上,然后让岚若在旁边看着。 “岚若,你留下来,仔细观察我的步骤。” “嗯。”君明岚若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旁等待的不二周助忽然开口问道:“君明桑,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还是有些担心手冢。 樱芜瞥他一眼,点点头,伸手指了一下隔着两米的椅子:“可以,你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吧,记得保持安静。” 不二立刻同意,顺从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樱芜让手冢国光闭上眼睛,然后伸出手,低声飞快吟道:“万念成空,不度如风;万念成空,不度如松;万念成空,不度如梦……”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1] 旁边的君明岚若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她知道樱芜这是在念净心神咒。 随着樱芜的声音落下,手冢国光逐渐陷入了沉睡,面容安详。 原本冷峻帅 气的少年因为睡眠而罕见地少了几分冷意,只是樱芜却无暇欣赏这份风采。 樱芜在他身上百会、中庭、关元、箕门与风市五处各贴了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眉眼专注,双指并拢,迅速地在这五张符纸上勾勒图画,本来空无一字的符纸因为她的动作,飞快地出现了一行行的金色符咒。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樱芜的指在这五处穴位迅速地点了一下,而后又用食指抵近手冢的眉心,用灵力试图将“魇”逼出来。 金色的光芒凝聚在她的指尖,一点黑气骤然出现在了手冢国光的眉心。 她将灵力倾注于指尖,神色肃穆。 两股力量正进行着艰难的拉锯战,就在那黑气要被吸取出来的时候,黑气猛然跳跃了一下,又咻的一下缩回了手冢的体内。 一次未果,樱芜催动灵力,继续尝试。 两次未果,樱芜催动灵力,继续尝试。 第三次失败之后,樱芜眉眼微垂,面色凝重了几分,她放弃了催动灵力,改为坐在床边,伸手握住手冢国光的手,闭上眼睛,顺着灵力的探入,进入手冢国光的梦境。 旁边的君明岚若看到樱芜的动作,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二周助从她的表情中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忍不住站了起来,用眼神询问着君明岚若。 君明岚若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自己再留在这个位置,暂时也没法学到什么,静静地退后两步,来到不二周助的身旁。 她用手指蘸了点水壶里的水,在桌子上写字,让不二周助明白樱芜现在在做什么。 好一番沟通过后,不二周助终于知道了樱芜正在做的事情。 樱芜因为催动灵力逼出“魇”无果,发觉“魇”对手冢国光的捆绑过深,选择进入手冢国光的梦境,亲自去找出对方。 这个方法很有风险,如果失败,樱芜很有可能会被困在手冢国光的梦境之中,无法出来,而手冢也会变成植物人。 而且因为“魇”的特殊性质,两人有可能会在梦境之中一遍遍经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不二周助看了君明岚若的水字之后,好看的眉微微拧起。 他抿了抿唇,眼里不复平日的笑意,盈满了隐忧。 君明岚若察觉到他的不安,又用水写道:樱芜姐的实力很强,她会这么做一定是相信自己能够办到,我们应该对她有信心。 不二看完这行字之后,抬头看着君明岚若,冰蓝色的眸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确定出什么,最后发现她的眼中是满满的信任。 是对她的姐姐,君明樱芜的信任。 不二周助心下稍安。 而这边的樱芜,倒是对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这会进入手冢国光的梦境,也是她在意外出现之后的选择。 唯一令她觉得棘手的是,“魇”和“梦”不一样,在“梦”织造的梦境之中,除了灵魂力量和气运之力会被无声无息地吞噬,被缠上的寄主一般不会觉得很痛苦。 然而在“魇”织造的梦境之中,寄主不仅一边被蚕食着力量,而且还会经历极度恐怖的梦境。 或许是被鬼怪追杀,或许是本人内心最害怕的事情,也或许是最不堪回忆的往事…… 如果寄主一个没承受住,在梦境之中惊惧而亡,那么现实中,身体也会直接死亡;哪怕寄主没有被吓死,但是在梦境之中不断产生恐惧的情绪,从而使“魇”能够吸取其力量,那么久而久之,宿主也会成为植物人。 樱芜闭合双目,面沉如水,唯有蹙起的眉头似乎昭示着她心情的凝重。 她不怕自己会遇到什么,她怕的是手冢国光会遇到什么。 第29章 过去 不过那家伙,实力可没这么弱…… 触目是一片漆黑。 樱芜眨了眨眼, 让眼睛尽快适应眼前的环境。她伸手捏了个指诀,手心便蓦地出现一簇火焰。 火光照亮了一部分的空间,也让樱芜看清了眼前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片纯黑的空间, 似乎看不到尽头一样,一眼望去漫无边际。 她仿佛踩在黑暗的虚空之中, 却又能够切实地感觉到自己脚踏“实”地。 樱芜原地踱了三步,又往后退了两步,她一手持着火焰, 另一手飞快地在空中画起了符咒, 与此同时, 她清泠沉稳的嗓音在这片空间内响起: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 晃朗太元。”[1]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1] “乾罗达那,动罡太玄,斩妖缚邪, 度人万千……”[1] 伴随着声声咒语, 樱芜手中的符咒也逐渐成型, 在空中形成一团抽象的金色文字,这些文字旋转扭曲,最终组合出一张玄奥晦涩的阵图。 樱芜单膝稍蹲, 将手中的阵图一下子印在地上,金色的阵图一与地面接触便消融与这片黑暗之中,就在金光要完全消逝的时候, 樱芜再度启唇: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1] 原本已经快要消散的金光突然光芒大作,一阵耀眼的白光顷刻便划破了整片空间! 黑暗的环境刚刚被一束光芒照亮,立时便有成群的乌鸦扑棱着双翅冲向了樱芜。 樱芜面色不变,一手一道法诀,很快就解决了这群乌鸦。 乌鸦过后,是秃鹫。 这群秃鹫比乌鸦更要难缠一些,犀利地直奔樱芜的血肉而去,樱芜一点不慌,冷静地放出天火术,将这群秃鹫焚烧殆尽。 当最后一只秃鹫凄厉地鸣叫着,带火的躯体即将掉落到地面之时,樱芜及时地打出一道灵力,将这只秃鹫连同那团火焰虚虚地托起,看着那只秃鹫被火焰焚尽,而火焰也已经消失,这才停止了释放灵力。 樱芜站直了身体,继续往前方走去,面上有些沉重。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乌鸦和秃鹫之前应该一直是手冢君梦中的内容。 被这么折磨着的人,精神很难得到休息,普通人的话,很容易会因此而变得神经脆弱。 要不是因为之前岚若的镇煞符加上“梦”的力量控制得及时,只怕手冢现在已经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而樱芜敢进入手冢国光梦境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手冢国光现在还没有到精神崩溃的边缘。 如果不是提早控制,使手冢国光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那么就凭着樱芜的灵魂强度远远强于削弱了之后的手冢的灵魂强度,她进入手冢国光的梦境,只怕还没有找到“魇”,手冢国光就已经承受不了了。 因为这是在手冢的精神世界之中,樱芜也不敢让火焰直接接触到那些似虚若实的地面,天火术的火焰灼伤力极强,若是伤到了手冢君的精神世界,只怕之后不好治疗。 樱芜一路往前走,迎面还遇到了狼、老虎、狮子等猛兽,都被她一一解决。 她这一路遇到了许多的凶险,但是其中都没有 “魇”。 樱芜知道它还躲在别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有出现而已。 走着走着,樱芜就来到了两扇门的面前。 她定睛凝视着这两扇门,不出意料的话,“魇”应该就在其中一扇门的后面。 而这两扇门,很有可能分别是她和手冢君的梦“魇”。 几乎没有思索,樱芜便推开了左侧的门。 不管先看到的是谁的梦“魇”,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反正迟早都得解决。 推开门后,映入眼 帘的是一幕幕的光影。 从她前世,一直到今生。 面前出现了无数张脸庞,都是她的亲人和朋友。 眼前的画面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快速地闪过,最终化为一段动态的画面,一个强大的妖怪狰狞地扑向樱芜的亲人们,而他们手中没有任何足以抵御的东西,眼看就要丧生在那妖怪的手下。 樱芜看清那妖怪的身形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从怀中抽出一把空白符纸,双手以迅疾到肉眼难及的速度随意地在符纸上挥洒着金色的字符,不过数息,几张“鬼画符”便成功出炉。 手腕微翻,将已经制作好的几张符咒收拢至手心,樱芜后退两步,而后便向着那妖怪的方向,猛地甩出几张符纸,直击妖怪而去。 那妖怪看着强大,但是在这几张符纸的作用之下,很快便惨叫一声,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樱芜也不再看那几个“亲人”,只一步便踏出了这片幻境。 一边往前走,她还不忘冷冷地来上一句:“真假,我的亲人哪有那么弱。” 她今世的家人多少都会阴阳术,哪怕没有武器,只要命还在、灵气还有,就可以施展法术,哪里会像刚刚她看到的画面中那般被动、任人宰割。 躲在暗处的“魇”:“……” 等走到幻境的最后,樱芜已经经历过了亲人、朋友、同学的轮番回忆。 但是每走过一处幻境,她便开始了面无表情的吐槽。 “惑哪会蠢到在背后给我来一刀。”压根杀不死她还可能被她反杀。 “上衫同学英语那么好,从来不会主动问别人英语问题。”她有英语问题一般直接就问老师的那种。 “小泽桑真诚地热爱立海网球部,哪里会单独成为其中一个的后援团。”更不用说为了喜爱的正选而去伤害别的女生,小泽可是最讨厌这种事情了。 “岚若可没笨拙到连张符纸都画不出来的地步。”她单单是用血画符就足以制出灵力丰沛的符箓了。 “岚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被人骗到的家伙。”更何况是被这么拙劣的骗术骗到。 …… 躲藏在暗处的“魇”早就已经被她的吐槽暴击到无语,心想还好自己的本体不在这边,不然现在早就被她揪出来了。 它设的那些幻境本就只是为了迷惑她罢了,可谁曾想这家伙破就破了,居然还一边破一边吐槽。 思及此,“魇”有些想打人的欲望,可是又害怕自己打不过她,反倒被她抓住。 这边,樱芜不知道这“魇”内心丰富无比的戏份,已经走到了这扇门的尽头。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帧略有些黯淡的黑白画面,画面中似乎萦绕着无尽的黑气,隐约可以听见无数的哀嚎声,直直地往人的耳朵里钻,躲也躲不开。 地上出现了一滩滩的血水,耳边传来杂乱的打斗声和吟念咒语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禁锢。 这场争斗到了最后,那团黑气蓦地发出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呼唤,刹那间,整个天地间便充盈着满满的怨气与无数冤魂凄厉的嘶喊。 樱芜的手隐隐攥紧了几分,面上却没有显出一丝波澜。 就在画面中的那团黑气将要逃离的时候,一双伤横累累的手忽地从地上抬起,将一簇金光打到了那黑气之上,这一击让那黑气顿了顿,身上的黑气也黯淡了些许,但它很快便又往远处逃去。 “大少爷!”有声音这么喊道。 手的主人似乎已经虚弱至极,施展完这一击之后,便无力地垂下了手。他似乎盯着那团远去的黑气看了很久,而后用微弱的声音道:“别去……追。” 他猛地咳出了一口血,又继续说。 “你们回去向……父亲,说明情况……” 周围似乎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他却不管,继续断断续续地补充着。 “让他莫要再……再怨决寒……是我马虎大意……过于松懈……”决寒,估计和他一样抢救不回来了吧,这种时候,他希望决寒和他夫人的身份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 “还有……不要把我的死讯……告……告诉绫子……”绫子要是知道了他的死讯,该多么伤心啊,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可不能叫她知道这件事情。 说完“绫子”二字后,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传来悲痛的哭嚎,不过片刻,便又有一个强忍沉恸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人留下,其他人跟我回去通知家主。” 画面到这里便完全消失了,只是在画面消失了之后,樱芜的面前突兀地多了一团黑气,正是刚才画面中遁去的那团。 樱芜微微敛了敛眸,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晦暗和厉色。 不过瞬息,她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甩出几张刻满金色铭文的符纸,与此同时,她的手从虚空中一抓,竟是从黑暗之中抽出了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在这个精神世界中,她抽出的这把剑纯粹是由她自身的灵气凝结而成的。 樱芜抓住剑柄,手上翻舞,几道锐利的剑光便直击那团黑气,剑光中饱含着满满的杀意。 而后她还嫌不够似的,用力一推剑身,将整把剑都送进那团黑气之中。 随着这双重夹击的落下,黑气骤然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便消弭于无形。 那把用灵力幻化出来的剑在一击击杀目标之后,回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樱芜面无表情地用指抹去剑身上不存在的黑气,眉宇间透出森然的冷意,眸子更是如同淬了冰一般,叫人望上一眼,便不由遍体生寒。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如同掺入了石子一般,让躲在暗处观看着的“魇”瞬间蜷缩成了一团。 虽然它的本意是激怒她没错,可是这个家伙此刻涌现出来的煞气让它感觉自己不但不能够吸收这股力量,可能还会被这个煞神弄死。 “魇”:瑟瑟发抖ing。 “像倒是挺像的。”樱芜清冷到近乎缥缈的声音在这片虚空中响起。 她抬了下眼皮,唇角抿了抿,眸中神色晦朔难辨。 “不过那家伙,实力可没这么弱。” 第30章 手冢 球拍是用来打球的,而非用来伤人…… 话音刚落, 樱芜一步踏出这片幻境,便回到了刚刚出现两扇门的地方,不过这次, 她的面前只剩下了一扇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思绪从刚才的幻境中抽出。 如果……没有错的话, 那一幕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是幻境毕竟是幻境,哪怕她在这里杀死了那东西,也改变不了什么。 樱芜抿唇, 眼底暗了暗。 平复了心情之后, 她伸手推开了这仅存的一扇门。 樱芜本已经做好了面临一场恶战的准备, 可是当一阵白光闪过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却让她有些错愕。 即将日出,太阳初升的光芒静谧地洒落在校园门口的石板路上, 为“青春学园中等部”的校牌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校园的门口还没有几个学生,偶尔有一两个,也是急匆匆地赶往社团的方向而非教学楼,可以想见是部活极为繁重的社团成员。 樱芜看着眼前这个昨天才见到过的校园,微微眯了下眼。 她想起了手冢的身份,青学网球部部长。 既然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 那么现在她看到的, 很有可能就是手冢曾经的经历。 梦“魇”? 她原以为可能是妖魔鬼怪, 但以手冢君的性格看来,无识亦无怖,未知和未识的事物不太可能引发他的恐惧, 真正能够成为他梦“魇”的,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可能性更大些。 思及此,樱芜不再迟疑, 迈步踏进了校园,直奔记忆中网球部的位置而去。 远远地就可以听到网球击打的声音和人们的交谈声,即便是大清早,这里依然有不少部员在训练着。 樱芜以极快的速度跑到网球部,沿途遇到的好几个青学学生都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这个没有穿着青学校服的女生为何 大清早要在校园里这么急速奔跑。 才刚到了网球部,樱芜就看到了让她极为惊异的一幕。 在网球场的一个角落,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进行。 樱芜一眼就看到了手冢国光,这会的他看起来比较小,像是刚读国一没多久的新生。 “手冢,你不要耍我!”一个高大男生用球拍指着手冢,气愤地喊着。 年轻的手冢被推倒在地上,面无表情。 围观群众或面带担忧或同样愤恨,有人试图阻止那高大男生,但是没有成功。 这个样子,看起来是要爆发冲突。 樱芜抿唇审视着这一幕,不确定是否应该进去阻拦。 她不确定成为手冢君梦“魇”的契机是什么,也不确定这会进去是否合适。 就在樱芜思考的时间里,那男生又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认为对付我们还不配动用你的左手!” 哪怕不清楚前因,樱芜也不得不承认,就这个所谓学长的样子看来,他比手冢君,可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倒是把我们青学给看扁了。” 手冢站直起身,平静地面对眼前学长的怒火。 高大男生见手冢似乎无动于衷,手握成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听到这里,樱芜面色微微一变。 这个男生,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此刻已经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樱芜也不再犹豫,提步冲向二人的位置。 “既然你不用左手的话……”高大男生用力握紧球拍,表情狰狞。 “抱歉,麻烦让一让!”樱芜一边拨开围观的群众一边急切地说着。 周围的人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引发了小小的喧闹。 “怎么会出现一个女生……”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啊。” “她要做什么?” 他们还来不及看清樱芜的正面,她就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穿过了围观的人群。 与此同时,高大男生将举高的球拍狠狠挥向手冢:“那我就把它给废了!” “住手!”人群中有学长高喊了一声。 手冢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的时间。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手冢国光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难道学长改变主意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面前站着一个女生,她墨发散逸,几缕发丝被风吹起,不经意拂过他脸颊,泛着细微的痒。 从手冢国光的角度看来,只能看到她坚决的背影,以及那只紧紧攥紧球拍的手。 周围是一片沉默,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个女生的突然出现。 就连那个要动手的男生也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樱芜,他使劲抽了一下被樱芜抓住的球拍,却没有抽动。 樱芜知道这是手冢国光曾经的经历,抬头冷冷地看着那高大的男生。 “喂,我说……”手冢国光听到那女生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虽然我不懂网球,但是我也知道,”樱芜澄澈的紫眸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男生,目光中森冷的寒意逼得那男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拔高了音调,“球拍是用来打球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真正热爱网球和青学网球部的人,只会欣喜于后辈的强大和网球部能够后继有人、再续荣光,”樱芜松手甩开了球拍,淡淡地睨了那男生一眼,拖长了尾音,“而像你这样……” “倚老卖老、以上欺下、不尊重网球和后辈的人,”樱芜朱唇翕张,眸光带着矜慢的讥嘲,“才是真正将青学看扁了吧。” 她紫色的眸子很好看,可是对上这样一双浸满了严霜的眼睛,却没人能想到去感慨这一点。 没有人去反驳她的话,而那男生也迟疑地看着她。 人群中,年轻的大石秀一郎看到手冢没有事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樱芜没再搭理周围的人,转过身,轻轻地拍了一下手冢的肩膀,使得怔愣中的手冢国光回过了神。 手冢国光乍一看到樱芜,委实感觉到了惊艳。 面前的少女约莫比他大上一些,一头及肩墨发,瞳是既好看的紫色,当她淡淡睨你一眼之时,像极了阳光下乍融的雪,又像极了春日里和风吹拂的柳枝。 于平澜尽处起涟漪。 是夺人心魄的瑰丽。 但让手冢怔愣的不仅于此。 他不解的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生为何要帮助自己。 似乎是看穿了手冢国光的疑惑,樱芜弯了弯唇,清冷的眸子因为这一笑融化了冰雪,带来了盎然的生机。 “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要因为别人的质疑而否定自己的努力,也不要因为可以克服的挫折而放弃。” “好好打网球,追逐自己的梦想吧。” 樱芜不知道该如何让眼前这个年轻的手冢国光坚持自己的梦想,不过她也是看了立海网球部那么多比赛的人了,多少知道一些这些喜欢网球的少年对网球的执着。 对网球这一梦想的信念,于他们而言,应该是共通的吧。 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眼底笑意真诚,樱芜在这个笑容中逐渐化做点点金光,随风消散。 手冢国光看着眼前的人,棕褐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坚定。 刹那间,眼中的一切迅速褪色。 关心自己的朋友、愤怒的学长、围观的人群,都如同电影倒带画面一样飞快消逝,手冢国光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抛置到一片黑暗的虚空,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在彻底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刚才那个女生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这片黑暗的空间中。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醒来 他的心,似乎跳快了两拍 从手冢国光的回忆出来之后, 樱芜又来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她回头便发现了手冢国光正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此刻的手冢国光已经是樱芜昨天见到他时的模样,只是陷入了昏睡状态。 樱芜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就在刚刚,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手冢国光的梦“魇”所在。 如果樱芜没有抓住那支球拍, 那么,手冢国光的左手手肘势必会承受那一击。 对于这个热爱网球的少年而言,或许左手受伤并非他的梦“魇”, 被不懂规矩的学长以这样的方式践踏网球的尊严, 本应该拿来打球的球拍却被用于伤人, 才是他真正厌恶至极也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吧。 思忖间,樱芜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以那个球拍上施加的力道, 他的手肘会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可按照岚若昨天介绍手冢时,提及“网球部部长”的身份,樱芜就知道他最终还是坚持了网球。 果然这些喜欢网球的少年,对于网球的坚定信念不是那么轻易撼动的。 就算不是她,也总会有别人, 或者是手冢君自己, 点醒他, 使他继续在网球这条道路上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这样的他,才会真正地配得上他气运之子的身份。 毕竟,网球是这个世界的天意所向。 樱芜抿了抿唇, 在手冢国光的周围布置了一个结界,以保证待会战斗时不会波及到他。 做完这一切,樱芜站直了身体, 从怀中掏出了本魂铃,输入灵力催动,然后开始有节奏地摇动了起来。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熟悉的三节三拍,九声,只是打击对象从“梦”变成了“魇”。 原本躲在暗处的“魇”因为樱芜这防不胜防的无差别音波攻击而变得愈发虚弱,不过它的道行显然要比“梦”更高深一些,当下见到自己躲不了,干脆直接现身。 而樱芜等的就是它现身的时刻。 眼见得这片空间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团黑气,樱芜不慌不忙地凝结起了 灵力。 “魇”出现之后,发觉樱芜的动作似乎是要放大招,立刻开始了幻化猛兽等物来打断樱芜灵力凝结的过程。 只是这些幻象却无法对樱芜造成太大的影响,樱芜一手继续抽动体内的灵力,一手却是熟练地结印,然后从容地将结好的符印打到这些幻象之上。 “魇”见这些幻象无法对樱芜造成影响,不由得有些害怕。 它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幻象,在别人的梦境令宿主产生恐惧害怕厌恶等恶劣情绪,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现下它的手段都无法使樱芜的情绪产生波动,它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因为施展了幻象又没有获得实力而愈发虚弱。 “啊!”“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猛地扑向樱芜。 就在这时,樱芜一直淡定地看着幻象的表情蓦地一冷,眸中的无波无澜瞬间变成深不见底的幽深寒潭。 她唇角微勾,扬起一个略带着冷意的弧度,然后将手中凝结了许久的灵力光团径自砸向“魇”。 “啊!”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樱芜的表情没有因为这声音而有任何的波动,只见她眸色冷凝,紧抿朱唇,不急不徐地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把全然由灵气凝结而成的剑,翻转方向,利落地挽出几朵剑花。 锋利的剑刃在黑暗的空间中折射出粼然的冷光,樱芜握紧了剑柄,直直地袭向那“魇”。 “魇”无力地做着最后的反抗,最终在樱芜的剑光之下消弭于无形。 随着“魇”化为一阵白光,樱芜视线一闪,睁开了眼睛。 她已经回到了房间里面,只是床上躺着的手冢国光却还没有醒来。 一旁等待的君明岚若和不二周助见樱芜睁开了眼睛,纷纷投来关切询问的目光,但樱芜无暇顾及。 只见她将灵力凝结于手上,抵近手冢的额间,不消片刻,一团黑气再次出现在手冢国光的眉心处,只是这次黑气在于樱芜的拉锯战中明显处于弱势。 樱芜神色沉着冷峻,却不忘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在空中画起了符咒,与此同时,她嘴里低声念着: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三界侍卫,五帝司迎……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1] 咒成,符现,樱芜将已经结成的符咒融进手冢国光的体内,在他身上金光大作的同时,赶着时机将“魇”完全地抽取了出来。 黑气甫一出现,便打算要逃窜,可是这个房间里四处都贴满了符咒,大大地限制了“魇”的行动力,在这种限制行动的buff作用下,樱芜将“魇”装进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小瓶子里面,并且贴上了一张封印符。 做完这些,樱芜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姐,你没事吧?”君明岚若看出来樱芜已经将“魇”成功地拔除出来了,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樱芜这看起来很是虚弱的状态。 樱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灵力有些消耗过度而已。 她刚才在手冢国光的梦境之中,用灵力凝结了两次剑。 纯粹用灵力凝结而成的灵剑固然好用,但是到底消耗灵力过多,每挥出一击,都是灵力。 她刚才也是为了速战速决,所以才会选择这一招。 此刻,不二周助也走了上来,不掩担忧地问道:“君明桑,请问手冢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看君明桑的样子,那个“魇”应该已经解决了,可是手冢到现在都还没有醒,他到底有些担心。 樱芜将小瓶子收了起来,声音平静:“手冢君没有什么大事情,待会应该就会醒来了。”最后要将“魇”抽取出来的时候,她也提前给手冢国光布好了金光神咒,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话音刚落,手冢国光就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才适应了眼前骤然的亮光。 很快,他就听到了不二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手冢,你醒了?” 手冢国光仅仅只是懵了一瞬间,就很好地将自己陷入沉睡之前的记忆与自己在梦境中的回忆无缝衔接了起来,霎时便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之前为了拔除“魇”,在君明桑的指示下陷入了沉睡状态,然后在梦中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过去。 而在他在梦境中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了君明桑的身影。 现在这样…… 手冢感受了一下身上比之前轻松许多的感觉。 想必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他微微偏头,就看到了旁边一脸关切的不二、顺着目光看向他的君明岚若以及默默坐着的樱芜。 手冢国光坐直了身子,他抿了抿唇,嗓音沙哑中透着磁性:“我没事了。” 闻言,不二周助又弯起了眼睛,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君明岚若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她看樱芜姐选择进入手冢君的梦境的时候有多么的担心,不过还好,姐最后还是成功了。 樱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抬头睨了手冢国光一眼,点了点头。 手冢一看到樱芜就想到自己刚刚在梦境之中的回忆。 他已经有些忘了前段时间他到底做了多少与那段回忆有关的梦了,但是从没有一次,会有人挡在自己的面前。 手冢国光很清楚,即使在梦境之中,樱芜帮他挡下了那一击,已经受过伤的手肘也不会因此而恢复成从未受伤的状态,但他还是很感激她。 他不会忘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说“要坚持追逐自己的梦想”时眼中信任的耀眼光芒。 那一瞬间,他觉得她似乎是明白的,明白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手受伤,而是他珍而重之的网球被学长以那样不尊重的方式对待。 球拍,是要用来打球的,不是用来伤人的,不是吗? 曾经的手冢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而今天,他得到了这个问题的肯定答案。 手冢国光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樱芜,薄唇翕张,真诚道:“君明桑,十分感谢!” 言语的感谢未免有些单薄,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想不出除了感谢以外的任何词汇。 或许任何的话语在此刻说出来都会显得苍白,但是他还是会诚挚地感谢她。 听到手冢的话,樱芜再度望向他。 她一头墨色的发散落肩后,眉心的樱花印记若隐若现,肤色如牛奶般白皙,唇色因为刚才灵力的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澄澈如同琉璃般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手冢。 那目光像是力竭后的空茫,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只有浅紫色的烟波在其间浮沉,缓慢地漾开圈圈涟漪。 手冢有片刻的失神,脑海中不经意间将眼前这个身影与刚才梦境中的人逐渐重合。 然后他便看到她微微张了张唇,说道:“没有关系。” 手冢倏忽怔住。 砰,砰,砰砰。 他的心,似乎跳快了两拍。 第32章 窘迫 真的没想到,柳君还有这样一面…… 处理完手冢国光的事情之后, 樱芜手头的忙事就暂时告了一段落。 君明岚若送樱芜回神奈川的时候,状似随意地问道:“姐,你觉得我也去做一些委托任务如何?” “不如何。”樱芜神色平静地扶了扶眼镜, 语气也淡淡。 闻言,君明岚若眼神黯淡了几分。 果然还是不被赞同吧, 哪怕是姐,也不会赞同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去赚钱吗? 然而还没等她垂下头,就看到眼前的樱芜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姐?”她疑惑出声。 樱芜忽而伸手揉了揉君明岚若的头。 柔顺的发偶有几根浮毛蓬松起来,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让她不禁弯了弯眼:“不如何的意思, 是让你想做就去做, 不用问我的意见。” “多出去历练也是一种好事。”她一本正经。 “姐你耍我!” 反应过来樱芜意思的君明岚若先是诧异睁大了眼,气鼓鼓地反抗 着樱芜的摸头杀,但很快心底又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喜悦。 这种能够被认可的感觉, 真的太好了! 而且还是被自己崇拜的樱芜堂姐认可! 身为君明家的人,大部分时候他们根本不需要出去接任务,委托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但是对于她而言却并不是这样的。 毕竟怎么说也是君明家的透明人。 君明岚若抿了下唇,嘴里似有苦涩蔓延开来。 所以她才会想要自己出去接一些委托任务,这样她就可以在实践中锻炼自己的能力了。 之前她有这个念头的时候, 没敢和任何人说, 就怕会被嘲笑。 就连那次自告奋勇地找上不二学长他们, 也是抱着想要提升自己的实战经验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姐是支持着她的,这就足够了。 看到面前紫发的少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眼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樱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因为动作的原因, 在君明岚若看不到的视角,樱芜微微扬起了唇,眼中笑意温润。 到底该不该和岚若说自己在走之前已经和爷爷提过让岚若去接家族接收到的委托任务呢…… 算了,还是不说了。 让岚若自己去发现这个惊喜吧。 …… 日子一天天过着,在迎来关东大赛之前,立海大附中已经开始了海原祭的筹备。 “海原祭上台表演的节目都是两个班一起筹备的,今年不知道我们会和哪个班一起合作呢?”小泽凉子双手撑在樱芜的桌子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开始想象。 立海海原祭在三个校区是分别举办的,在中等部这边,考虑到活动时间安排,不论哪个年级都是两个班一起合作准备节目。 樱芜耳侧听着小泽的话,手下记着上节课笔记的动作却是一点没有变慢,坐姿挺拔,态度端正。 “话说起来,按照网球部正选们的人气,不管在哪个班,应该都很有可能会被推选去参演节目哟~” 小泽凉子说着,语气也带上了些许期待:“去年A组和C组两个班合作的节目睡美人我真的是永生难忘啊……” 睡美人? 樱芜听到小泽的话,认真记着笔记的动作滞了一下,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不解。 睡美人是很经典的剧本,达到永生难忘的地步,是不是略微夸张了一点? 似乎是看到了樱芜眼中的疑惑,小泽眼底放光,四下观望了一番,发现没人关注着这边之后,凑近了樱芜一些,小声道:“君明你才来多久不知道,我和你说……” 小泽说着,悄悄地附到了樱芜的耳朵旁边。 樱芜配合地露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但见小泽在樱芜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樱芜的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去年的睡美人剧目上,睡美人是幸村君,王子是真田君……’ 只这一句,就已经足够杀伤力。 也难怪小泽刚刚说话的时候会是那个语气,樱芜对此表示了理解。 一想到幸村君迭丽出尘的相貌,再一想到真田君那严肃正直的模样,樱芜不知觉便弯了弯眸。 小泽凉子一坐回自己的座位便发现了樱芜脸上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对吧对吧,君明你也觉得很有意思吧。” 樱芜唇角噙着一个浅淡的弧度,正要应答,侧过身便发现了正往座位走去的柳莲二,笑意微微一僵。 但她旋即迎上了柳略带探询的目光,坦然一笑,朝他打了个招呼:“柳君,日安。”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对上她的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下脚步。 但他很快也点了点头,清隽的嗓音淡淡地响起:“日安,君明桑。” 说完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樱芜则是转过头,继续和小泽说着:“确实挺有趣的。” 小泽悄悄窥了柳莲二一眼,心里有点发虚,暗自佩服起樱芜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只得在心里腹诽: 也不知道柳君听到了多少。 樱芜以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记着笔记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假如网球部正选真的参演了表演节目,到时候还要同时忙着关东大赛,应该会压力很大吧。” 按照日程安排的话,立海的海原祭是在关东大赛的期间,时间上正好冲突了。 “这么说来,也是哦……”小泽叹息了一声,似乎很是遗憾,但是片刻后她再度打起了精神,“不过如果真的被选上了的话,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就听天由命吧!” 毕竟去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樱芜眼里染上几分无奈:“……”听天由命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啊小泽桑。 “今天下午班长就会去抽签了,真的好想快点知道我们今年会和哪个班级合作欸!” “明天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还有今年,我们班会出什么节目呢?” “小泽你可以先去问一下上谷桑哦,指不定人家已经有些想法了呢。”樱芜唇边勾起笑弧,声音和缓。 上谷若奈,班里的文娱委员。 “有道理,我这就去!” 看着瞬间激情饱满冲向了上谷桑的小泽,樱芜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小泽桑,真的太可爱了。 一旁的柳虽然正在整理着笔记,但是两人不大不小的讨论声却不时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当下竟有些凝噎。 随着两人话题愈发深入,柳莲二看似专注地整理着笔记,身体却开始逐渐僵硬了起来。 其实他,几乎算是听完了全程。 自然也包括了,两人之前提及的去年的A组和C组的合作节目睡美人…… 那应该算是真田和幸村两人的黑历史吧。 柳莲二不动声色地从抽屉中取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找到自己去年记录的内容,里面还夹着一张“睡美人”节目的舞台照。 看着照片上面扮相精致、穿着公主装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的幸村,以及黑沉着表情站在睡美人床边的真田,柳莲二忍不住勾了勾唇。 确实,挺有趣的。 樱芜不经意转过头,眼尖的她敏锐地看到了那张照片的全貌,虽然是倒着看的,但是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柳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头便看到了樱芜投来的目光。 仅仅愣了一秒,柳莲二就淡定地朝樱芜点了点头,状似从容地将笔记本合上,又迅速地将之放回了抽屉里,仿佛樱芜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他略显急促的动作彰显了他的窘迫。 樱芜嘴角的弧度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个度。 真的没想到,原来柳君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第33章 共性 你看,这二者之间的共性不是不少…… 面对樱芜的目光, 柳莲二十分自然地将笔记本放回了抽屉,而樱芜也在看到柳的动作后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身,继续做着笔记。 两人短暂的目光交流来得突兀, 结束得也很快。 只是当柳莲二的思绪重新回到那张照片上时,内心却不由得有些沉重。 最近幸村他, 好像有事情瞒着他们。 …… 第二天早上,早读课。 在带读英语的上衫依拿着英文课本走下讲台之后,班长走了上去。 “大家听一下, 昨 天抽签, 我们班海原祭表演节目的合作班级已经出来了。” 大家默默地听着, 等待着答案。 “是C组。”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班长宣布道。 话音刚落,班里便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声。 “太nice了, 居然是有幸村君的C组!” “不知道幸村君今年还会不会上台表演……” “天啊,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这是女生。 “C组啊,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顶多就是有幸村精市在吧。” “话虽这么说,今年我们和C组合作的话,会表演什么节目啊?” “还是看看班长和上谷桑怎么说吧……” 这是男生。 “另外,”顿了顿, 班长又补上一句, “因为二年级有七个班级, 抽签后没有配对成功的F组与我们三年级的C组、F组一起合作。” “二年级的F组?为什么不是和二年级的班级一起合作呢?”有人出声询问。 虽然说好像去年也是一个国一的班级和当时为国二的两个班级一起合作,但是没有合作到他们,他们也没有去问过这个问题。 “老师们说是为了加强上下级同学之间的情谊。”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漠然出声。 班级众人:“……” 谁要加强这种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啊。 “那我们的合作节目定了吗?”有人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班长继续道:“关于合作表演的节目,就由上谷桑来为大家介绍。” 说完, 班长就走下了讲台,取而代之的是上谷若奈。 上谷若奈手上拿着几张薄薄的纸,看着台下的同学,并没有怯场,她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昨天抽签结束之后,我已经和C组、二年F组的文娱委员讨论过了,我们初定的是编排一出舞台剧,类型是悬疑刑侦类。” “欸,悬疑刑侦?”上谷若奈刚说完一句话,台下就已经有同学惊到了。 “有点惊讶……” “是的,悬疑刑侦。”上古若奈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因为有三个班级的原因,人数充足,悬疑刑侦需要的众多配角我们有足够的同学可以参演,我们符合表演这个节目的条件。” “我们三人已经初步商定了主要的角色和大致的情节内容,只是细节尚需完善。” 众人:一晚上初稿就出来了,你们这个效率还挺高的哈。 但是有心人却知道,这个剧本上谷若奈已经筹备了好几天了,和她合作的另外两个文娱委员估计是被她说服了,最终决定选用她编的剧本。 毕竟去年上谷桑也是凭借着自己编写的剧本和说服了合作班级的文娱委员,才获得年级最佳编剧的。 “我手中的就是初稿,待会我会从第一组第一排的同学开始传阅,最后一位同学传完后请将稿件拿到我这里。” 说完,上谷若奈就将手中的几张A4纸拿给了第一组第一排的同学。 “鉴于这次的主要人物有六个,三男三女,我们三人讨论过后,决定每班分配一男一女两个主要角色。” “我们班的两个主要角色分别是什户修二和千河霓,我已经用红笔在初稿剧本上圈画出来了,大家可以重点关注这两个人的剧情,加深印象和理解。” 即使是六个主要角色,在上古若奈的心中,也是有着偏好的,其中她最喜欢的角色有三个,而她凭借着编剧的身份,已经尽力将两个角色都揽到自己的班级了。 就是可惜了,如果没有和二年级的F组一起合作的话,她可以三个都…… 不,如果做得太明显的话,那C组的本田桑肯定会发现的,本田桑不是一个简单的女生,对剧本的鉴赏能力也不差。 算了,或许这样已经是很好的了。 上谷若奈内心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看完剧本之后,如果对内容、情节有完善或者改错想法的同学可以来找我,今天之内请把剧本初稿传完,明天我们进行这两个角色的扮演者推举。” “至于其他角色,则在两个主要角色人物定下之后,由其他同学抽签决定。” “此外,因为本人担任编剧兼剧本排练导演,故不会参与任何角色的扮演。” 上谷若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剧本人物决定的事项,条理清晰,理由充分,令人不自觉信服。 安排完后,伴随着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上谷若奈走下了讲台。距离上一节课还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大部分按捺不住好奇的同学已经心急地跑到了第一排的同学那里一起浏览着剧本,越看越忍不住啧啧称奇。 论编剧本,还是上谷桑厉害。 到了上午的课结束之后,班里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人都看过剧本了。 小泽凉子早就已经通过前面的同学看完了剧本,现在的她正迫不及待地和樱芜讲解着剧本。 经过小泽一番声情并茂的演绎,樱芜也大致地了解了剧情内容。 这出节目讲的是一对情侣和社团里的学长学姐出去旅行,但是途中情侣中的男友死亡,鉴定结果排除自然死亡,暂定为他杀。 初出社会的女警跟随上司办案,在一堆扑朔迷离的误导线索下,上司认为三位学长学姐均有一定的嫌疑,但是女警最后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出了真正的凶手是情侣中的女友。 其中的六个主要角色就是上司、女警、女友,以及两位学长和一位学姐。 主要角色就是戏份最多的角色,但是其中最考验演技也最出彩的三个角色无疑是三个最初的嫌疑人——两位学长和一位学姐。 这三个嫌疑人之所以会被怀疑就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并且每个人都不愿意透露过多的东西,与前期没有暴露出杀人动机的女友比起来,很令人怀疑。 其中什户修二和千河霓便分别是其中的一个学长和学姐。 C组分配到的角色是女警和另外一个学长,二年F组分配到的是女友和上司。 樱芜听小泽说完剧本,点头笑道:“上谷桑这个剧本编的很好。” 标准三选一,此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凶手,很符合名侦探柯南的套路。 等到正式演出的时候,估计还能让同学们花费一番心思推测凶手。 小泽凉子疯狂地点头,片刻后又神秘兮兮地凑近樱芜,低语道: “君明,我和你说哦,听说C组的人打算让幸村君来扮演学长高木直江,我觉得我们班柳君成为什户修二的可能性很高哦。” “嗯,为什么?” 小泽认识的朋友不少,会从C组的朋友那里打听到幸村君可能扮演高木直江不足为奇,但是这和柳君可能扮演什户修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闻言,小泽凉子坐回了座位,冲着樱芜后座的上杉依勾了勾手指:“来,上衫,你给君明解释一下。” 上杉依突然被cue,无奈地瞥了小泽凉子一眼,但还是放下手中的课本,走上前来,说道:“君明,你应该知道柳君和幸村君都是网球部的正选吧。” 樱芜轻轻颔首。 “那你觉得柳君相貌如何?”上杉依压低了声音,问道。 樱芜微微愣了一下,还是客观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哟?”小泽戏谑地挑了挑眉,语气调侃,“没想到君明你对柳君的评价这么高啊,虽然柳君确实挺优秀的就是了。” 即使有着小泽这一打岔,上杉依旧从容地往下说:“你看啊,柳君和幸村君同为网球部的正选,又都长得这么帅,被推选为主要角色的扮演者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而且柳君那么沉稳的气质,去扮演嫌疑很大但是又难以被定罪的嫌疑人之一,不是很合适吗?” 闻言,樱芜弯了弯唇,眼底沁出几分笑意:“那倒也是。” 柳君的优秀和在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哦。”上杉笑得见牙不见眼,睨了一眼小泽,示意她来继续解释。 镜片下,樱芜好看眸中闪过一抹兴味,她顺着两人的话茬问了句:“是什么?” 小泽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柳君的名字中不是有一个‘二’吗,什户修二的名字中也有一个‘二’哦……” “你看,这二者之间的共性不是不少吗?” 樱芜唇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不是, 你们这么随意的吗? 隔着狭窄过道,柳莲二记着笔记的动作也顿住了。 第34章 默契 他一定会打听出来原因的 樱芜发现上杉和小泽真的是两个很神奇的人, 每次都能够找到各种各样奇特的笑点。 她不禁摇头失笑。 不远处,柳莲二指间动作停住,笔尖在米黄色纸张上拖曳出一道浅淡痕迹, 逐渐消失于无。 他喉结微动,低不可闻地溢出一声笑, 很快却又恢复了常色。 就算被推选为什户修二是他有心理准备的,但小泽和上杉两人提出的原因还是让他颇觉好笑。 只是…… 他忆及方才樱芜提到的对他的评价,目光在那行字迹上久久凝滞, 眸色不由深了深。 ‘端方君子, 温润如玉’吗? 这般高的评价么。 不知想到什么, 柳一时有些失神。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夸奖,但这种欣喜却与被其他人夸奖时截然不同。 喜悦混杂着浅淡的憧憬。 也或许,还有其他的情绪。 即使是最精密的数据也无法在此刻将心情的构成要素剖析分明。 果然还是—— 略微有些, 在意。 他抿了抿唇,倏然阖眸,垂落的眼睫掩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耳尖却悄然蔓延出点红。 这边,没有发现柳莲二异样的三人还在继续话题。 小泽托腮问道:“君明,上杉,你们觉得谁最可能成为千河霓呀?” 千河霓和什户修二在某种程度上都有共通处, 同为嫌疑人的两人十分优秀, 在其他人看来, 就是那种即使犯罪了,也绝对是高智商犯罪很难被人抓住的那种。 但是就这是这样两个人和另外一个人——高木直江,每个人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每个人都知道一点内情,也同受害者有过节,令人看起来觉得很有嫌疑。 这其中虽然有他们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原因, 但也少不了三个人本身混淆视听的一些干扰。 而千河霓这个角色本身比另外两个学长的角色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可以说,她是知道学妹就是凶手的,甚至就是她刻意地引诱了学妹的犯罪。 而她制造的不在场证明也恰好地保持在一个使自己能够被怀疑上、但又无法对她定罪的程度。 就算最后凶手被捉捕归案,女警怀疑千河霓的用心,却也无法对她做什么。 这样一个复杂的角色,上谷桑选择让他们F组的人来表演,虽然是一种信任,但这个人选也是真的不好选。 “我没有什么想法。”上杉摇了摇头。 樱芜不予评价,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下午的一节课是体育,恰好C组也一起上体育课,于是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没有多久,上谷若奈就兴致勃勃地跑去找C组的文娱委员一起讨论了。 立海大附中的学生在国三的时候都需要选修一门球类运动,樱芜她国三选修的体育项目是排球,这会正在排球场上和小泽一起训练。 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学艺要精但也要适当的涉猎广泛。 有着上辈子的基础在,樱芜各类球类其实多多少少都会一些,但是排球她确实未曾接触很深,所以才会选了排球。 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想要尝试一些以前没怎么尝试过的事情。 自抛自垫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恰巧这时小泽让樱芜帮忙捡一下往她那边飞过去的球,樱芜就放下了手中的球,将滚落到她旁边一米处的排球捡了起来。 樱芜正要把小泽的排球丢回去,就在这时,她耳尖微微动了动。 空气中传来隐晦的破风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急速冲她飞来。 小泽凉子视线越过她的肩头,一瞬间瞳孔骤缩,不由脱口而出道:“小心!” 排球场的隔壁就是篮球场,樱芜所处的位置是背对着篮球场的,再结合一下听到的破风而来的声响,樱芜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避得太明显了不太好。 刹那间,樱芜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装作因为小泽突然的一声“小心”而不解地转过头,刚好不着痕迹地使那颗球掠着她的鬓角擦了过去。 “砰”的一声惊响! 球落地后又弹起,弹起又落下,数次之后终于彻底停止了动静。 樱芜像是才发现了这颗差点打到她的篮球,险些惊叹出声。 见她安然无恙,远处打篮球的男生们心间悬着的巨石陡然落下。 不远处的小泽凉子也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那个打出这颗球的男生跑到了篮球场的边沿,稍稍提高了音调,对着樱芜道:“君明桑,可不可以帮忙把球丢过来!” 樱芜没有立刻回他。 她一手拿着小泽的排球,另一手则抄起了地上的篮球,上前两步,手腕微翻,便使力将手中篮球朝篮球场那边的方向抛去。 黄黑相间的篮球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半圆的括弧,最后稳稳地落到了那个男生的手中。 球场那边是C组和F组的男生在打比赛,因为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事故,所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再一看到樱芜这利落的抛球,这精准度,有人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直夸帅气。 那个男生稳稳地将球接在手中之后,冲樱芜挥了挥手,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谢了,君明桑!” 樱芜不在意地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并没有关系。 她转过头,便欲往小泽那边走去,墨色的发早就被一条发带高高地束起,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划出优美的曲线,再衬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气质。 恰似人间惊鸿客,灼灼其华,一眼经年。 轻柔的风迎面吹来。 短暂定格的画卷里,她是最瑰丽的色彩。 一群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都怔了怔。 “喂。” 忽然,一个C组男生拍了下拿到球的男生的肩膀,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问道:“那女生是你们F组的吧?” “是啊,怎么了?”那男生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们班千河霓的角色由谁来演定了吗?” 男生显然更懵逼了,丝毫想不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的关联,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还没有。”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们的文娱委员让我们明天推选出角色的扮演者。” 闻言,那个问话的男生神情严肃而认真,兴许还藏着隐晦的期待,道: “你不觉得你们班的这个君明桑,就很合适千河霓的角色吗?” 千河霓,除了高智商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 长得很漂亮。 男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良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F组的男生也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纷纷对视一眼,眼里已经有了答案。 …… 体育课上的事情,对于樱芜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往心上去。 所以当隔天,上谷若奈在统计全班的推举结果的时候,她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与她有什么关联。 直到—— “什户修二的扮演者,柳君。” 班里几乎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千河霓的扮演者,君明桑。” 上谷若奈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只有弯着的唇角稍稍暴露了她的心情。 天知道她有多么克制才能不让自己露出笑意被人发现。 其实她设计剧本的时候,内心本就属意君明桑饰演千河霓这个角色,如今得偿所愿,她心里更是欢喜了。 君明桑自从这个学期来到他们的班级,就一直是一个让她有些难以看透的人。 说她不好相处吧,几乎每个 和她相处的人都忍不住夸她。 说她好相处吧,班上其实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她的知交友人,几乎跟每个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也就是对待小泽桑和上杉桑的时候会特别一些。 温柔之下藏着疏离,不动声色拒人千里。 这是她对君明桑的评价,再加上,君明桑的成绩向来不错,而她从柳君那里也问不到关于君明桑的任何消息,这些无疑都加深了她觉得君明桑很神秘的认知。 当然,颜值也是一个重要的点。 总之,君明桑从性格到来历,从智商到颜值,都完美地契合千河霓这个角色。 与其说是樱芜适合千河霓这个角色,不如说,千河霓这个角色身上本就有着樱芜的影子。 与上谷若奈的欣喜不同,班上大部分人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保持了沉默。 诡异的沉默。 男生们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花板,仿佛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 女生们对于这个结果倒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她们之中也有不少人选了樱芜,但是看到班上男生这奇怪的表现,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至于当事人樱芜,在听到话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从书本中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了上谷若奈手中的投票箱。 她视线又在班里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众人的反应之后,心里悄然浮现一丝疑惑。 想不明白,她不与自己为难,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君明君明,没想到居然是你欸!”小泽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快地转过了头。 樱芜抬眼看向小泽,无奈地扯了扯唇:“我也没有想到。” 小泽兴奋道:“但我知道原因!” “嗯?” “当然是因为——“小泽故意拖长了尾音。 樱芜微微挑眉。 小泽毫无心理负担地吐露出真相:“君明你长得好看啊!” 占据半个班人数的男生保持了沉默,继续望着天花板。 占据另外半个班人数的女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台上的上谷若奈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樱芜以指抵住眉心,低低叹息了一声。 她明明已经伪装了很多了。 柳莲二也保持了沉默,但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早读前要踏进班级前被拦住的事情。 一个他尚算熟悉的男生站在他面前,低声问他:‘柳君,你觉得君明桑怎么样?’ 柳莲二不解其意:‘君明桑很优秀。’ 那男生见他没有答到点子上,干脆直接问道:‘你觉得君明桑好看吗?’ ‘嗯。’柳困惑地睨了这男生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君明桑来演千河霓如何?’ 柳结合自己的数据分析了一下,最终得出了樱芜与这个角色很是契合的结论:‘君明桑很合适。’ 于是那男生乜了柳莲二一眼,意味深长道:‘是F组的男生,就记得投君明桑一票。’ …… 结束了回忆,柳莲二看着就坐在自己左前排正无奈扶额的樱芜,不禁陷入了思索。 君明桑这个样子,丝毫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所以早上那番说法,又是因为什么? 他一定会打听出来原因的。 柳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第35章 相逢 她在害怕,害怕什么呢 选角的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 因为筹备时间还绰绰有余的原因,上谷若奈和其他两个班的文娱委员的精力暂时放在了完善剧本上面,排演的事情还要再往后面推。 这段时间, 樱芜除了按部就班地完成学校的课业,就是偶尔出去整顿一些小妖怪, 日子尚算平静。 只是这样的平静下是否暗流涌动,就未可知了。 樱芜审问了好几次妖怪,但是问出来的结果都与之前的答复大同小异, 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也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 只怕是那东西已经暂时地蛰伏了起来, 便是再出来, 也绝对不会寻着最近这段时间,起码也会等到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召唤出更多的妖怪才会出现。 与和生、土御门他们交谈过后, 樱芜半倚在楼梯口旁边的墙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神色略有忧愁。 如果她的猜测无误的话,都等了那么多年,那东西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么点时间。 只不过她担忧的是自己在明敌在暗,到时候会有一些麻烦。 不过,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招拆招就是了。 就在此时, 樱芜收到了君明岚若的电话。 岚若说关东大赛快开始了,问樱芜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 电话那头,她热情地劝说。 “姐, 这周末就是青学和冰帝的比赛了,你要过来看看吗?” “青学和,冰帝?”樱芜微微挑眉。 她之前去青学的时候, 也见识过了手冢君和不二君的气运浓度,而之前通过岚静,她也知道了之前自己救过的芥川慈郎是冰帝的人,那么那天樱芜在去青学时,路上见到的另外一个气运之子多半也是冰帝的。 在她看来,虽然不知名蓝发君和芥川慈郎两人的气运略弱一些,但是手冢君和不二君均是青学网球部中流砥柱般的人物,气运更强一些也不是说不过去。 何况冰帝的网球部部长可是迹部财阀的公子迹部景吾,气运自然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哪怕知道这个世界如今的天意所向是网球,但是也不可能所有打网球的人都算是气运之子,起码,像冰帝网球部和青学网球部拥有那样气运的网球选手绝对不会是大部分。 而如今这两个强校这么快就对上,她怎么能够不惊奇。 君明岚若似乎是听出了樱芜语气中的微妙,叹了一声:“这两个学校都是网球强校,冰帝是去年关东大会的亚军,青学也是去年的前四强,如今两个学校却在关东大赛第一局就遇上,确实挺巧合的。” 樱芜轻笑,点头“嗯”了一声。 抽签这种事情确实有几分运气在里面,但是当运气撞上天意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樱芜握着手机的手没有变化,眸光却是愈发的深邃。 有的只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罢了。 “所以姐你这周末要来看吗?周六,在绿之森网球公园举办。”听到对面的樱芜一声笑,君明岚若一时也摸不清樱芜是否要来,干脆直接问了。 樱芜思索了一下。 最近不算很忙,而且立海的比赛她也看了不少,不如就去看看别的学校的比赛。 于是她轻声应下:“好,我这周六会去的。” “对了姐,听说手冢君这周六也会有比赛。”君明岚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手冢君啊……”樱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并不是医生,但是上次她的灵力都已经进入手冢国光的体内游走了一圈了,他身上有什么问题樱芜自然也是清楚的。 说来还是与樱芜之前在手冢国光体内和“魇”争斗的事情有关。 樱芜看得出来手冢的手肘有旧伤,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应该不能承担太多的负荷。 如果是普通的对手也便罢了,但是遇上强敌冰帝,能够与手冢对上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人物…… 情况可能会有些棘手。 不过这与她也并没有太大的干系,如果不是岚若的话,她也不会认识手冢君,虽然说除恶匡正、斩邪驱魔是他们阴阳师的责任,但是其余的,那可不归他们管。 毕竟是手冢君自己的身体,想来他心中应是有一杆秤的。 想到这里,樱芜心下稍定,又和岚若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将手中的手机放到了口袋,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站直了身体,就要往楼下走去。 这个时间段已经很 晚了,除非部活很重或者是做值日的人,否则很少会在学校留到这个点。 转过拐角的时候,樱芜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宫野希晴看到樱芜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面色微微一变。 这个拐角的空间不大,两个人通过刚刚好。 樱芜抬眼看向宫野希晴,澄澈的紫眸中无波无澜,但又似一汪幽深寒潭,叫人望上一眼便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压迫感。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饶是宫野希晴想要强装镇定,也免不了受到影响。 那眼神极为透彻,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不被眼前的人洞悉一般。 本来就有秘密的宫野希晴心神颤动,只觉得血液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逃离这里。 但她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对着樱芜开口道:“学姐好。” 樱芜眼尾微弯,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温和道:“嗯,你好。” 那双原本无波无澜的眸子一瞬间盈满了柔和的波光,眉梢浸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冷淡全是宫野希晴的错觉。 但是宫野希晴半点不觉得刚才的事情是自己的错觉,她只是更加认为眼前这个“君明学姐”是个可怕的人物。 普通人,能够在这么短短一瞬间,如此自如地切换两种情绪吗? 更何况她还姓君明,极有可能与那个人认识,也极有可能是一个阴阳师…… 但如果这个女生是阴阳师的话,除非实力远在她之上,否则,她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思及此,宫野希晴抿紧了唇角,佯装淡定地点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擦肩而过。 樱芜面不改色地走远,而宫野希晴却是在樱芜走出一段之后,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樱芜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她有些怀疑,可是她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 而且依照她的记忆,眼前这个女生不可能是那个人的亲戚。 那个人分明没有一个亲戚是在立海就读的。 宫野希晴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明明她都已经跑到神奈川了,为什么还是会受到那个人的影响呢。 片刻后,她收敛了情绪,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还要去教室拿些东西。 以樱芜的敏感度,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己身后那道几乎毫不掩饰的目光,心底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同样是偷渡客的宫野希晴,养气的功夫显然还没到家。 她刚刚不过就是略微地释放了自己的气,宫野希晴就已经开始动摇了,何况还在自己走后一直凝视着她。 真的不怕被她发现吗? 就算她不是阴阳师,这样的举动也过于暴露。 她现在还不清楚宫野希晴的意图,但就这短短的三次相遇,两次宫野希晴正面遇到她的时候,面色的异样,都由不得她不多疑。 宫野希晴在害怕,可是她害怕什么呢…… 樱芜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深究的打算,或许对方穿越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可如果宫野希晴害怕的原因与“君明”这个姓氏有关,亦或者是因为要做什么而心虚…… 樱芜迈步走下阶梯的最后一级。 她不经意地用手指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睫微垂间,眸色有一瞬的冷,抬脚便往前面走去。 没有分毫迟疑。 第36章 交谈 关注的不是网球,而是打网球的人…… 周六的时候, 樱芜搭了早班的车,从神奈川直达东京。 到达绿之森网球公园的时候是九点。 公园里栽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投落大片的阴影, 即使是在初夏的日子,略有些高的温度, 行走其间也觉得有几分凉爽。 路上行人如织,但许多都是背着网球包的年轻人,时不时能够看到一两队穿着校队服装的学校代表队员走过。 穿过成群的树木林, 樱芜就看到了远处出现的几个网球场。 “姐, 这里!”远处的君明岚若向樱芜挥着手。 樱芜加快脚步, 走到君明岚若的身边。 “怎么来的这么快?”樱芜偏头看君明岚若,笑问道。 她记得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来着。 “姐,你还说我。”君明岚若嗔了樱芜一眼, “明明你也是这么早就来了。” 明明自己也是这么早来,就净会关注着别人早来。 而且上次,明明就是樱芜跟祖父打好了招呼,让她去接家族的委托任务,走的时候也不和她说,搞得她很是惊喜了一阵子。 不过,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内心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一些小感动的。 就算承认, 也不能够在姐的面前暴露出来! 闻言, 樱芜无奈一笑:“我搭了早班车,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时间,我有什么办法。” “而且下一趟班车可是还要等半个小时才可以搭上, 就知道你肯定会早到,搭这一趟车不就是怕你等太久,你倒好, 还怪起我了。” 闻言,君明岚若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震惊,一时失语。 樱芜一见她这模样便觉得有几分好笑,当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正式比赛是不是十点半开始,要不咱们先去观众席那里等着?” “姐,不急。据说观众席在开场前十五分钟才会开放,我们可以先在外面看一下参赛的选手。” 樱芜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今天青学和冰帝的比赛是在H场进行,但是他们在进场之前都得先去入场处登记,我们去那里等着就可以了。”君明岚若一边说,一边带着樱芜往一个方向走去。 路过一处饮料机的时候,君明岚若询问樱芜要不要买饮料。 樱芜走上前去,摇摇头,说道:“我不用了,你买就好。” 看比赛而已,也不怎么消耗体力,喝不喝水都无所谓。 就在君明岚若买好了一瓶矿泉水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蓝白队服的正太少年。 正太少年目不斜视地与两人插肩而过,然后往饮料机里投了几个硬币,片刻后取出一瓶葡萄味的ponta。 樱芜注意到他的身上穿着和之前见到的手冢君、不二君一样的服装。 然而真正引起樱芜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身上的气运金光。 这个浓度,也就略低于手冢君一些,比不二君还要浓郁。 樱芜收回了视线,继续和君明岚若并肩行走。 “姐,刚刚那个是青学网球队的越前龙马,超级厉害!才一年级就当上了校队!”君明岚若看着还站在饮料机前面的越前龙马,凑经了樱芜,小声地介绍了一下。 “一年级?”樱芜微微挑眉。 一年级就有这个气运浓度了,难怪能够成为青学的正选。 “是哦,越前龙马虽然是一年级的,但是他的实力可不输一些三年级的人物,而且他在比赛中,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化险为夷……”樱芜的眸中闪过了几分兴味。 有点意思。 “就是他总是能够在逆境之中突破自我,然后成功地打败对手。”君明岚若笑着补上一句。 樱芜回头看了一眼越前龙马,目光盯着对方身上的气运金光,神色深深。 正拉开了易拉罐封口的越前龙马似有所觉,抬头往樱芜的方向看来。 撞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气质温和无害、长相精致的少女,那人见他望去,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向他微微颔首。 越前龙马眉头挑起,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冲对方点了点头。 点头过后,他继续拉开封口,樱芜则是转头继续走。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可以看到有些学校的校队正在陆陆续续地登记入场。 很多学校的校服樱芜都不认识,于是君明岚若干脆在一旁给樱芜补充介绍。 “那一队是群马县的大口南国中。” “那一队是神奈川的相原第一。” “那一队也是神奈川的,城成湘南,他们的对手是埼玉县的绿山国中。” 看着君明岚若对这些学校如数家珍的样子,樱芜笑道:“我觉得以你这个架势,去别的学校当情报搜集员都可以了。” 君明岚若被樱芜这么一调侃,不由得有些 无奈:“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的主业明明还是修习阴阳术来着好不好。 樱芜轻笑出声,说道:“我看你好像对网球很感兴趣的样子。” 君明岚若正在关注着这一支登记入场的队伍,一时间没有注意樱芜的话,等听到之后,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这阵诡异的沉默没有被樱芜忽略,她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君明岚若的回复。 “姐,其实我一开始对网球也只是一般兴趣,”君明岚若眼睫微垂,遮掩了眸中的情绪,声音更是无波无澜,叫人难以辨出喜怒,“比起这个——” 她忽地抬眸,看向远处正好入场的一支队伍,眸色凝着了几分:“我更关注的是打网球的人。” 君明岚若将头转向樱芜,在樱芜的视线中,郑重道:“我发现,这些打网球的人,大部分都身负气运,实力越强的人,气运越强。” 樱芜眉梢挑起,目光深了深。 “我也比较过其他运动领域的杰出人才,尤其是国中生,但是在全国大赛中,类似的排位,不管是篮球、排球、足球,还是羽毛球、乒乓球、游泳,那些选手的气运金光都很弱,即使有稍微浓郁一些的,在国内几乎都已经是顶尖水平了。”君明岚若缓慢地说着。 樱芜垂在身侧的手不动神色地掐了个指诀,然后轻轻弹出。 这个法诀能够让别人看到她们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内容。 君明岚若自然注意到了樱芜的动作,顿了顿,继续道:“可是那些在其他运动拥有杰出表现,在国内也属于顶尖人才的选手,其气运浓度却还比不上关东大赛入围学校中的正选。” 身负气运之人,本身就是极为优秀的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属于杰出的存在,但是其他运动项目的优秀人才寥寥,网球这一运动的杰出人才却是层出不穷。 不说冰帝、立海这些网球名校,便是以前默默无名的不动峰、城成湘南,他们的正选气运浓度很多都比得上其他运动项目的国内顶尖人才。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网球这一运动。 由不得君明岚若不多思。 樱芜眸光微微闪烁。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格外地关注网球这一运动。” 君明岚若笑了一下,眼神却有些复杂。 当然,关注网球之后她发现这的确是一项很有意思的运动,只是先前的发现,总让她觉得像是一种暗示。 樱芜一瞬间失语,但看向君明岚若的目光中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欣赏。 该说是她太小看眼前这个堂妹了吗? 哪怕实力还不显山不漏水,但是拥有这份眼力,这份观察力,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一名极优秀的阴阳师。 毕竟阴阳师者,窥见阴阳,寻见天意所向,除恶匡正,本就是能做之事,应尽之责。 三者均是能做之事,但只有最后一个是应尽之责。 这并非说前二者并不重要,恰恰相反,前二者是第三项能够合理做到的一个重要条件。 窥见阴阳,方有除恶的本事。 知晓天意所向,方有匡正的正之标准。 天意所向可以在日常的生活轨迹中窥见一二,是一个世界的天道允许被人所发现的,但是要发现,也需要耐心细致的观察,这一点,岚若做得就很好。 樱芜眼里溢出笑意,她拍了拍岚若的肩膀,说道:“岚若,你做得很好。” 说完,她眸中划过一抹微光:“既然现在对网球感兴趣了,那就多看看网球的比赛吧。” 碍于窥伺天意的限制,她并不能告诉岚若自己窥探出来的结果,但是岚若凭借自己的能力发现了这些,已经十分地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网球是天意所向,如果打网球的选手是身负气运的气运之子,那么暗中想要作乱的东西多半也会盯着这些打网球的气运之子。 匡正除恶,知晓天意所向的确是重要的指向标。 被崇拜的姐姐夸奖,君明岚若霎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刚刚的复杂模样一下子远去,仿佛只是樱芜的错觉。 樱芜:“……” 两人这番谈话暂且告一段落,远处几人的声音却随风传入了樱芜和君明岚若的耳中。 “都这么晚了,大石怎么还没有来。” “他会不会是迷路了。” “应该不会吧,会场是和去年同一个地方。” “我想他可能在帮忙快生孩子的孕妇吧。”越前龙马喝着葡萄味的ponta,漫不经心地说道。 “拜托龙马,这可是你上次用的借口欸……”菊丸英二狠揉了一下越前龙马的帽子,语气颇为无奈。 …… 听了一段时间,樱芜和君明岚若互视一眼。 “青学校队里的大石君,好像还没来?”樱芜疑惑出声。 君明岚若蹙了蹙眉,担忧之色浮上眉梢,“不是说十点前不登记的队员就会失去参赛资格吗?青学的队员还没来齐的话……” 不会不能参赛吧。 第37章 比赛 别人分析比赛看的是实力…… 相比君明岚若的担忧, 樱芜就显得淡定许多了。 只是微微怔了片刻,她便勾起唇角,安慰道:“岚若, 青学不会不能参赛的。” 君明岚若顺着樱芜的视线望向了青学的方向。 半晌后,她不解地看向樱芜, 眼底透着疑惑的信号。 “还看不明白?”樱芜笑意吟吟地反问她。 君明岚若脸红了一瞬,但是她很快就点了点头,求知若渴的眼神无比坦荡。 樱芜也不慌, 不紧不慢地并拢食中两指, 将一股纯粹的灵力凝结其上, 在君明岚若的眼前一抹。 岚若的功夫还没有很高深,并不能时时刻刻地看着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金光,只能指定对象再施以灵力, 进行查看。 若要一下子查看群体的气运金光浓度,在没有几个气运之子的情况下,消耗不大,也是可行,但是这里这么多气运之子,消耗的灵力可是不少。 所以樱芜才会用灵力让岚若可以一下子看个清楚。 君明岚若只觉得樱芜用手指在自己的眼前一抹, 不由得眨了眨眼, 再睁开的时候, 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看这个世界的视角都清晰了许多。 “只有三分钟,捉紧点时间啊。”樱芜含着笑意的声音落在了君明岚若的耳畔。 君明岚若这下子就是再傻也明白樱芜是什么意思了, 她连忙转头,再次看向青学的方向。 周围不时有别的学校的网球队走过,他们的正选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浅薄的气运金光, 偶尔也有一两支的气运金光更加浓厚一些。 但是却没有一支能够比得过青学众人头上的气运金光。 这是君明岚若第一次直观地面对青学网球队站在一起时的气运浓度。 她以前只看过单独一两个人的气运,她清楚青学众人的网球实力不弱,也都算得上是气运之子。 只是她不曾想到,当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头顶的气运金光竟然还会自发相融,凝聚出一朵金色的气运云。 这,这,这…… 君明岚若不禁哑然失声。 她怎么不知道这两年一直都只止步于关东大赛的校队居然拥有这样的气运! 要是以前也是这样,别说关东大赛了,就是全国大赛也不是不能进去啊。 这个情景,不仅君明岚若愣住了,就连樱芜也是微微凝神。 这样子的气运云,除了青学,她只在立海的网球队身上见过。 而立海过往两年蝉联全国冠军的光荣战绩,至今都还是立海人的骄傲。 思及此,樱芜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了些许。 她拍了拍君明岚若 的肩膀,道:“现在可以放心了?” “嗯!”君明岚若先是呆滞了一秒,而后疯狂点头。 放心,简直不能更加放心了好吗! 樱芜再度看向青学的方向。 视线在触及越前龙马的时候稍顿。 她眯起了眼睛,浅紫色的眸中乍泄出一抹审视的微光。 因为岚若的原因,她多少也对青学过往的战绩有一定的了解,按照这个气运浓度,他们前两年止步于关东大赛的成绩几乎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但是,或许改变的原因不在于青学众人,而在于那个少年。 樱芜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还未有选手的网球场内,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唇角微抿。 虽然青学网球队头上的气运云不如立海的浓郁,但是能够有气运云存在的队伍,其实力也让人不敢小觑。 更何况,气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会变化的。 今年的全国冠军花落谁家,或许不好说了。 经过一番波折,青学的队伍最后还是赶在十点前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登记任务。 只是直到最后大石也没有回归青学的队伍,而是改由桃城武代替他的位置。 在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钟,观众先行入场。 樱芜和君明岚若在观众席上挑了两个不错的位置坐下,重点是,离两个学校的啦啦队都有一定的距离。 君明岚若倒是想去前面一点的位置,但是樱芜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姐姐的耳朵不是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被啦啦队那震耳欲聋的喊声侵扰。 青学倒还好,整个啦啦队也不过十数个人,声音还不算大。 但是冰帝…… 光听对方在开赛之前便已经欲要突破苍穹的喊声,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啦啦队到底有多么强劲了。 听到樱芜的话,君明岚若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内心暗戳戳地遗憾着。 其实她一开始真的关注的是打网球的人,后来关注的是网球这项运动,但是现在…… 她的目光落在场边的几位青学正选身上,视线在触及一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有些飘忽,恰巧就在这时,那人似有所觉一般,抬头向她看来。 眉眼弯弯,嘴角弯弯,皮肤白皙,周身气质温和,翩翩公子,温润如斯。 那人触及她的目光,似乎有些意料之外,错愕了一瞬。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向她和旁边的樱芜颔首示意。 君明岚若也没有想到自己偷看会被正主发现,当下有些紧张,但是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也向对方点了下头,坦荡得不得了。 如果不是她放在两侧的双手微微颤抖,樱芜也发现不了她的异样。 心下惊叹一下,原来小堂妹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但樱芜只是不动声色地将眼神落到场上,佯装自己没有看到君明岚若的动作。 场上的四位双打选手已经就位了。 菊丸英二&桃城武VS忍足侑士&向日岳人。 比赛开始没有多久,青学的菊丸英二凭借着特技击球有条不紊地回击着对方的球。 但是很快,冰帝的向日岳人就靠着一个超高难度的月面翻身加以反击。 这颗球被菊丸打了回去,却在下一个轮回的时候被忍足侑士用一个高吊球,打了桃城一个补位无防。 冰帝率先夺得分数。 别的不说,当樱芜看到跳上空中,倒立后还顺便翻了个身,才将球打回的向日岳人,唇边的弧度都僵住了。 尤其当听到前面冰帝啦啦队声嘶力竭的“冰帝加油”的时候,这个僵硬更加明显。 等等,虽然她对网球涉猎不深…… 前世学习网球这项运动的时候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但是这个世界打网球的方式是不是有些“与众不同”? 为什么一个回击球居然还要玩出这么多的花样,这样的击球方式,难道体力不会消耗得很快吗? 她本以为自己见惯了立海的网球风格,对这个世界网球技术的高深玄幻而有了基本认知,却没想到还能出现更加令她震撼的事情。 她以为网球选手们打球时的惊人特效已经足够令她震惊,但是这些夸张的动作显然令她更加震惊。 哪怕是立海擅长以技巧取胜的丸井文太,也很少会有这么夸张的动作,当然,那个“走钢丝”算是一个。 只是今天这个“月面翻身”再度令她长了见识。 樱芜内心暗自腹诽,脸上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冰帝赢下了第一局。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撇开那些令她眼花缭乱的特技效果不谈,冰帝这方已经拿出了一定的实力,可是青学那边,菊丸英二的状态看起来却有些不太正常。 听说他原本的搭档是大石秀一郎,两人是国内中学有名的黄金搭档,在比赛当日临时换了搭档,可能心态上一时难以调整吧。 与他合作的桃城武很显然没有或者很少有打双打的经验,与菊丸的配合称不上默契,这也导致了两人第一局的失利。 不过…… 樱芜单手撑着下颔,镜片下的眼睛中波光闪烁。 就冲着菊丸英二和桃城武的眼神,她觉得这两人还有机会。 再不济,她也要相信一下这两人头上比对方浓郁的气运金光不是。 第38章 任性 她看的是气运加实力 在那之后, 菊丸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 在青学连输了四局之后,冰帝的人开始欢呼,青学的正选则是一脸凝重。 网球比赛, 率先打赢六局并且局数拉开对面两局以上便可以赢,亦或者是抢七中率先夺得七分。 樱芜眸光微微闪烁。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青学这边应该是要反击了。 因为,菊丸英二和桃城武在进行了一番相互勉励之后,两人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樱芜内心低叹一声, 这样能够逆风翻盘、在绝境中更加能够激发斗志, 自我成长的人, 真不愧是能被气运金光眷顾的人。 果不其然,从第五局开始,菊丸和桃城就一直连赢到了比赛结束。 第二场是乾贞治&海堂熏VS凤长太郎&冥户亮。 冰帝前期占了一定的优势, 后期却被青学直追而上,经历一番鏖战,最后还是冰帝险胜。 比数六比三。 “姐,我能够问你一个问题吗?”看完第二场比赛之后,君明岚若忽然偏过头看向樱芜。 樱芜好整以暇地托腮,唇边笑意清浅:“你说吧。” “难道一场比赛的胜负就是由两方的气运浓度决定的吗?毕竟气运强的一方, 实力往往也很强。” 而且她看过那么多场网球比赛, 撇开没有气运的人, 有气运的人,一般谁的气运浓度更高,往往赢的就会是那一方。 刚刚的第二场比赛, 凤长太郎和冥户亮两人的气运就比青学的乾贞治和海堂薰要强。 而第一局的桃城和菊丸之所以能够翻盘,很大概率也是因为他们的气运本身就比对方强。 因为这个原因,君明岚若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怀疑。 难道气运就能决定一切吗? 听了君明岚若的话, 樱芜微怔,随即无奈地笑开。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君明好奇宝宝乖巧岚若:“请姐姐不吝赐教。” 樱芜笑眯眯地揉了揉君明岚若的头发:“这么严肃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不过你的逻辑有一点错误。并非运气决定实力,而是实力决定运气。顺应天命走下去的人,越强大,便越被天意所眷顾。” “青学的菊丸君他们之所以能够逆风翻盘,不是因为气运金光比对方强,而是因为他发挥出了原本没有发挥出来的实力,仅此而已。” “一场比赛的胜负始终是由双方的实力,双打的话要加上配合的默契,来决定的,偶尔会掺杂一点点的运气。气运金光嘛,不过是综合折射一下两方的实力及潜力,与其说是气运决定了一场比赛的胜负,不如说是实力决定了一场比赛的胜负。” “打个比方吧。” 樱芜勾起唇角,笑得无邪。 “某人辛辛苦苦努力了十几年考上了东大,然而有人告诉他,他能够考上是因为他是天命之子,你 觉得他怎么想?当然是先打这个人一顿啊,毕竟他十几年的努力可不是天命能够解释的。” “是天道会眷顾有实力的人,而非气运能使人成才。” 君明岚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难道气运金光低的,或者说是实力弱于对方的,就没有机会赢吗” 樱芜轻笑着摇头:“不是的,选手的风格还讲究相克这种事情,就算是实力弱的选手,如果专克对方的技术的话,也不是不能赢的。” 话罢,樱芜看着场下的河村隆和桦地崇弘,声音微顿,复又说道:“而且,撇开实力的因素以外,总还有一些别的方法可以巧胜也说不定呢。” 君明岚若表示一脸懵逼。 于是樱芜示意她关注下面的比赛。 “看气运,你觉得谁的实力更强?” 君明岚若闭了一下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 数息之后,她说道:“桦地君。” 樱芜笑得意味深长:“但是这场比赛赢得可不一定会是桦地君呢。” 君明岚若瞬间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的场地。 就见河村隆在与队友聊了一会之后,猛地用单手扛起了青学的旗帜,瞬间引起一片惊叹。 过了一会,冰帝的桦地崇弘也在迹部景吾的明示下,单手拎起了芥川慈郎,而后从高处丢下扑腾哀嚎的芥川。 君明岚若看到之后,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两伙人,这么热血上头的嘛。 但是单看河村和桦地两个人的体型,怎么说,都还是感觉桦地略胜一筹。 没过多久,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之后,河村隆先是利用双手波动球抢先赢得了一局。 而后桦地崇弘凭借着模仿河村隆的波动球赢下了一局。 即使绝招屡次被模仿,河村隆却固执地继续使用波动球。 最后,桦地因为复制河村的技能而一直使用波动球的缘故导致手无法再次挥动,选择弃权。 河村也因为过度使用手部,最终无法继续进行比赛。 鉴于双方都无法继续比赛,单打三结果作废。 君明岚若震惊地看着这个结果。 樱芜却是平静地说:“你看,‘复制’这个技能本身是一个很厉害的技能,它确实是桦地君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也因为这个技能,在河村君选择硬拼的时候,桦地君也不断地跟着使用河村君使出的波动球。” “虽然两人打出波动球的力道可能不同,但是两人使用波动球时对手部的伤害基本是同等的,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河村君手受伤的同时,桦地君的手也受伤了。”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法,虽然痛苦,但这不也挽救了败局吗?”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评价着。 君明岚若深感震撼。 虽然樱芜姐说的她都能够理解,但是这样获胜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君明岚若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一眼青学的方向,此刻,不二周助接过河村手中的球拍,正准备走向战场。 樱芜托着下颚,心下却是对河村隆的好感又拔高了几分。 这样赌上自己的未来也想要让队伍获胜的人啊,虽然说任性了一些,但是,确实值得钦佩。 第39章 在即 她无法看透这场比赛的结局…… 第四场是青学的不二周助对上冰帝的芥川慈郎。 比赛开始之前, 青学的龙崎教练要带队员河村隆和冰帝的桦地一起去检查,要让一个人出来当场外指导。 越前龙马抢先坐到了场外指导的座位上。 桃城和菊丸想要拉着越前离开,不二却温和笑道:“越前当场外指导的话, 我不介意喔。” 于是越前龙马成功获得了近距离观察不二比赛的机会。 一上场,不二就凭借着加上旋转的切发球出其不意地拿下了发球局。 就在芥川慈郎一脸兴致勃勃地想要再继续接不二的球时, 裁判提示换场,可是芥川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裁判忍不住提醒了第二次之后,芥川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表示“太丢脸了”。 不二和芥川平静地换了场。 双方各赢一局后, 不二抢先在芥川的发球局得分。 两人再次换场, 换场之时,不二感受耳鬓边擦过的淡淡微风,笑着对越前说, 要让他见见他三大回球的最后一招——白鲸。 换场之后,不二借着风势打出白鲸,成功地拿到了三十分。 樱芜漠然看着场下不二打出白鲸后数秒,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虽然知道个中一二原理,还是忍不住以手扶额, 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 远处青学的乾贞治在对这个现象进行解释, 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樱芜的耳朵之中。 “大概是, 因为反拍的强力切球而向上飘起的球,如同高吊球般上升后再垂直落下,产生了急速下旋的球, 会不可思议地在碰触地面的那一瞬间飞回到自己的场地。”[1] “不二他恰好巧妙地利用了这阵逆风。” 听着这个解释,樱芜深感无奈。 这个世界的网球真的太难以用常理来揣度了。 明明都打到对面球场的球,居然还能够再飞回到击球者本人的手中, 而这一切的倚仗居然是风? 风它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吗? 樱芜暗自吐槽了一小会,侧头看去,就见原本镇定自若的堂妹此刻眼中冒出了星星眼。 虽然双手还安放在膝盖上,但是板直却又微向前倾的身躯、脸上与有荣焉的表情,无一不是在昭示着她内心的想法。 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樱芜听着远处场地上不二的话。 “趁着风还没有停,”不二勾起唇角,冰蓝色的眼睛微睁,倾泻出峥嵘的锐意,说着绝对称得上欠扁的话,“要不要,再赏你一球呢?” 但见君明岚若原本就已经很激动的表情愈发明显,嘴里甚至控制不住低喊了一句:“不二君好帅!” 樱芜悄悄别开了眼,忍俊不禁。 后续的剧情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尽管芥川慈郎很用力地想要拯救,却还是无法改变败北的结局。 最终比数,6:1。 选手握手的时候,芥川慈郎满脸兴奋地说:“可恶,我好不甘心哦!” 然后就拉着不二絮絮叨叨地聊起了网球。 众人:…… 这个模样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刚刚败得那么惨的人。 就在第四场结束,第五场还未开始的准备时间,坐在观众台上的樱芜看着突然出现在对面的宫野希晴,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坦诚地说,宫野希晴的伪装绝对称得上成功,但是对于已经对宫野希晴的气息有了一定熟悉度的樱芜而言,对方的出现完全瞒不过她。 不仅如此,场边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穿着六角国中、山吹国中以及立海大附中网球队服的选手。 穿着立海队服的三个人,樱芜也并不陌生。 真田弦一郎、柳莲二还有切原赤也。 樱芜眉心突突一跳。 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些人,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 樱芜看着已经准备上场的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目光开始变得幽远了起来。 片刻后,樱芜收回了视线,眸中却染上了几分思索之色。 两人头上的气运金光浓厚强度相差无几,但是更重要的却是—— 她无法看透这场比赛的结局。 樱芜以指轻触眉梢,掩住眸中潋滟的波光。 这场比赛,有点意思。 而坐在对面观众席场地的宫野希晴此刻正带着鸭舌帽,脸上化了浓厚的妆容,保准就是认识的 人也无法识破她的伪装。 宫野希晴来到这里也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她知道那个人今天一定会来看比赛,她有点害怕遇到那个人,但是她是不会放弃这个著名的双部长之战的。 没看到这么多人都来观看这场比赛了吗? 这就是许斐刚的造势…… 为这场有名的比赛造势。 这么想着,宫野希晴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疯狂。 啊,这群网球场上意气风发的王子,每一个都是这么的独一无二。 老天爷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必定是为了让她改变原有的故事,让她成为女主角的! 樱芜不经意抬眼,就看到切原赤也正向她看来,她唇边弧度不变,眸中却染上温润笑意,向着切原的方向挥了挥手。 切原也冲着樱芜远远地挥手,脸上挂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一旁的柳莲二和真田循着切原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笑容温和的樱芜,樱芜也向他们微微颔首,打过招呼。 柳莲二向着樱芜点了点头。 真田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他以为对方只是对着柳莲二和切原打招呼,顺带兼顾到他,但礼仪还是让他向对方颔首示意。 收回视线,樱芜的眼底带上几分意味深长。 这场比赛不简单。 从来的这些人就可以看出这场比赛的不平凡了。 这边的切原看到周围两人均回应了樱芜,不由得纳罕道:“学长,你们认识君明学姐吗?” “同班同学。” “不认识。” 柳莲二和真田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切原:有时候真是看不懂学长们每天都在搞什么,对视一眼难道还有什么默契在里面吗?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真田说道:“比赛开始了。” 裁判的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凝结在了站在场地上的那两人身上。 第40章 天命 既是顺应天命,也是它的宿命…… 第一局是迹部景吾的发球局。 仅仅是第一球两人就陷入了胶着, 但是过了几个来回,球落在了手冢的半场之内。 听着迹部景吾说着“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之下吧”,樱芜眉毛微挑, 手指轻轻抚了抚眼角,掩下自己眼中的异色。 迹部财阀家的继承人, 这么嚣张的啊。 半晌,她看着场下的比赛,微微阖眸。 不过迹部景吾也确实有嚣张的本钱就是了。 场地上, 迹部景吾食中两指分别放在鼻梁两端, 漂亮的深蓝色眼睛中, 一抹亮光划过。 忽然,他口中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尾音挑起, 带着几分邪肆的莫测:“你的左手受伤了吧,手冢?” 樱芜猛地向前倾了倾身子,眼神中带着几分凝重。 连这个都看出来了啊。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呢,迹部景吾。 不过这样的比赛才有意思嘛。 樱芜重新往后靠坐回去,整个人洋溢着淡然自若的气息。 手冢君的手肘其实已经痊愈了,只不过是有复发的风险而已。 但如果真的没有复发的风险的话, 剧情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假如她是写剧本的人, 安排手冢君这样一个人物, 拥有着那样的过往,就一定不会只让他经受一次坎坷。 樱芜单手托腮,眸子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未经雕琢的璞玉, 只有经过层层的去瑕,才会绽放最耀眼的光华。 未经磨砺的宝剑,只有经过重重的锻造, 才会拥有最锋利的剑刃。 她心下无言地叹息。 从之前“魇”的事情就让她对手冢君的意志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又对他过往的一段经历有了认识之后,樱芜对手冢的评价早就从初见时的一个气运之子替换成了更深入的见解。 不同的气运之子也会有不同的道路,而像手冢君这样的气运之子,合该是历经磨难而不衰、身披荣耀而愈励的坚忍不拔之辈啊。 思忖间,场上的手冢国光已经利用手冢区成功赢下一球,就在樱芜正欲将目光投至比赛场上的时候,一股淡到几乎感觉不出来的气息被她接收到。 樱芜眸光微凝,周身无害的气息却是没有变化分毫。 她侧过头,对着君明岚若轻声道:“岚若,我去趟洗手间。” 沉迷于比赛无法自拔的君明岚若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应了声“嗯”。 樱芜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往场地外走去。 她步伐从容,不紧不慢的姿态和唇边浅淡的弧度实在无法让人对她提起什么警惕的心理,真真是像极了一个中途因故离开的看客。 即将走入树林之前,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走进了树林。 远处的柳莲二偶然地抬头,就看到熟悉的背影正从球场外走进树林,那人从光明处缓慢地走进阴影之中。 明明好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没来由得给他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错觉吗? 柳莲二摇了摇头,压下内心莫名涌起的情绪,敛了神色,继续看着场下的比赛。 这边的樱芜一走进阴影之中,身上温和无害的气息瞬间转变,她掠了下耳鬓的碎发,眸中神色闪烁,步履依旧坦然,整个人却如同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 因为不远处的场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这会树林里几乎没有人,偶尔有,也是急匆匆地往H场走去。 在周围都很安静的环境下,也没有人发现樱芜正一步步走进一个甚少有人涉足的角落。当她一步踏进某个界域的时候,身上有一圈圈淡淡的金色涟漪逸散开来。 独立的,结界。 樱芜的手上不动神色地掐着指诀,唇角却是挂着一个清浅的弧度,眼中的笑意并未见底。 结界之中依然有很多的树木,但却有一棵能够让人一眼就关注到的大树。 大树异常高大,树身周边净是盘旋的虬藤,粗壮的树干昭示着大树的年龄并不浅。 此刻那棵大树似乎也感觉到了樱芜踏入了它的领域,周围散发出点点的灵气。 樱芜在距离大树约莫十米处站定,将右手放上左肩,深深地向着大树的方向鞠了一躬,如墨般的发丝微微垂落,遮挡住她的神色,语气虔诚,听不出分毫异样:“木魅前辈。” 木魅,有灵魂居住的树,外表与普通的大树相差无几,可在不同的树林之中来去自如,营造独立结界。 如果不是这棵木魅无意间溢泄出了几分气息,樱芜也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只是看对方这棵树的大小,想来起码得是千年级别的木魅了。 在这样年龄的木魅面前,饶是樱芜也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地行礼。 樱芜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在不清楚来意的情况下,她还需要试探试探。 而这边听到樱芜声音的木魅,一双蔓布着树藤的眼睛从树干中央慢慢地睁开,缓慢地转向了樱芜。 那双眼睛虽然上了年纪,浑浊之中却还是隐约透出几分清明之色,木魅似乎是停顿了一会,才拖长了声音道:“君明家的小辈啊。” 语气似有追忆之色。 樱芜从这语气听出对方并没有恶意,但心里的警惕却并没有一下子就放下去,她只是站直了身体,道:“是的,前辈。” “你是芨次这一代的契主吧。”木魅说着询问的话,用着肯定的语气。 它从这个丫头的身上感受到了芨次的气息,想来应该就是君明家这一代的准继承人了,也难怪能够发现它的存在。 “是的。”樱芜点头,听木魅这话,它似乎与芨次认识? “冒昧问一句,敢问前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见对方不再出声,樱芜眉头微锁,温声询问道。 木魅本不想回答,但想到樱芜是芨次这一代的契主,倒也多了几分耐心,平静地开口:“老了,顺应天命,也是为汲取些许气运维生罢了。” 它们作为精怪一类的存在,能够成精本就是天地造化,生存得愈久,就愈明白顺应天命的重要性。 像气运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当然也是顺应天命而生的。 樱芜懂了几分木魅的 意思,与木魅口中的气运最有关的莫过于现在正在进行的那场比赛,但是她还欲深究,追问道:“不知道前辈的意思是?” “那两人的比赛乃是注定的,我来这里观赛,也能够有所收获。”默默地守护既定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这样不仅是顺应天命,也是它的宿命。 延寿续命之举。 活到它这个年纪的精怪,受了上天的福祉和庇佑,自然也有应尽的责任。 说到这个份上,樱芜也完全明白了木魅的意思,终于理解了对方的立场是友非敌,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问道:“前辈可知道最近神奈川那边的异常?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要不是木魅早已活了许久,怕也是要被樱芜这个跳转话题以及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气个半死。 上一句还问它知不知道神奈川那边的异常,下一句就问它可不可以透露,这是笃定了它一定知道其中内情了? 但是木魅却也只是顿了一下,审视的目光落在樱芜身上,良久,才意味深长道:“君明家的小辈,此事与你有一定的因果。” 闻言,樱芜眉心蹙起,却见一阵风已经轻轻地扬了起来,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了刚才自己进入结界的入口处。 再往里望去,樱芜已经无法再次走进结界了。 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梳理着刚才木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便要往树林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君明桑。”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荣光 即使赌上未来,也要去搏一个现在…… 樱芜下意识地往声源处望去, 就看到了柳莲二。 “君明桑,”柳莲二看着远处眉心紧拧的樱芜,迟疑了一下, 还是问道,“君明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他偶然路过,也不会想到君明桑会在这里出现。 刚才柳莲二看着樱芜离开之后,虽然依旧看着比赛, 但是内心淡淡的心悸感却让他下意识地寻了个借口出来, 顺着她刚才消失的地方找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只是当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这里,并且还恰好遇到了樱芜。 “柳君?”樱芜刚见到柳莲二, 表情还是刚才的思索之色,面色却是缓和了几分,快步几步走了上来,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能在这里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刚才都迷路了。” 表情坦荡自然, 神色镇定自若, 语气完美无瑕。 从神情的转换到理由的合理度, 没有一丝足以挑剔的地方。 可是…… 就是这样的完美,才让柳莲二觉得有些不对劲。 君明桑,不像是一个会迷路的人。 柳欲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察觉到樱芜在隐瞒着什么事情,而这事情显然是对方并不想让他知道的。 对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没理由也没有立场过问。 想到这里, 柳莲二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失落感,但是他很快就忽视了这点异样,配合道:“这样啊,君明桑是要回H场吗?” 樱芜点点头,眼神微微闪烁,温和笑道:“如果柳君能带我走出去就最好了。” “没事,我也是顺路。”柳莲二清润隽永的嗓音淡淡地响起。 “柳君,这场立海又赢了吧。”樱芜说着询问的话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如果没有比完,也不会跑来观察有可能的对手了 “啊,是的。”柳莲二眼角眉梢染上几分愉悦,面上却依旧是镇定的模样,“立海三连霸不会有死角。” 樱芜直接笑起来,眸中浸润着盈盈暖意:“柳君和柳君的队友们,训练都很刻苦,付出会有回报的。” 虽然她知道今年的青学有可能会和立海争夺冠军的宝座,但是还没有确定的事情,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她同样相信,岁月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这次的话语也很真诚,可是柳莲二莫名地感觉到,樱芜这次说出这句话是认真的。 “那就,”柳莲二勾了勾唇角,“谢谢君明桑吉言了。” 樱芜眉梢微扬,饶有兴致地和柳莲二继续聊着,很快就跳过了刚才的话题,两人又谈了一会,很快就走回了比赛中的H场。 在进观众席前分开,樱芜回到了君明岚若的身旁。 “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君明岚若看到樱芜终于回来了,不解地问了一句。 “遇到个同学,聊了会天。”樱芜不在意地笑笑,将这件事揭过篇。 笑话,迷路这种借口也就只能骗一下不清楚她身份的人,要是她和岚若说她迷路了,分分钟要被岚若怀疑。 君明岚若果然没再多问,继续看着场下的比赛。 樱芜和柳莲二是在进入观众席之前就分开了的,所以专心关注比赛的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面对他的归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 而此刻场下的比赛,也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手冢打出了一个高吊球,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迹部会借此打出杀球迈向破灭的圆舞曲时,他只是普通地回击了手冢的球。 相比起其他人的松了一口气,不二反而睁开了眼睛,有些严肃地说道:“不妙。” 当然不妙,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迹部景吾就是在打拖延赛。 打持久战,就会对手冢君的手臂产生很大的负担。 “可恶,真是卑鄙!”坐在樱芜旁边的君明岚若小小地捏起了拳头,脸上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居然这么下流地故意拖延时间,伤害手冢部长的肩膀。 樱芜轻飘飘睨了君明岚若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竞技体育是有输赢的,作为队长的两人都背负了求胜的责任。 迹部君有心拖延,但也要手冢君愿意接招才行。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不过…… 樱芜眸光凝了凝,将视线倾注在手冢国光的身上。 手冢君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就让迹部如愿呢。 这场比赛的掌控权到底在谁的手中,还未可知。 紧接着,手冢国光就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了他打持久战的决心。 迹部心里盘算落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渐渐地蔓延开来。 他想要逼手冢打持久战和手冢主动想要打持久战完全是两码事。 比赛进行至今,已经超过了一个半小时。 手冢依然有序地发球,即使在盘末,控球能力依旧不差。 迹部分毫没有示弱,只是击出的球还是在手冢区的作用下,不断落到手冢身旁。 疼痛袭来的瞬间,手冢国光手中的球拍无力地落下。 …… 下一秒,青学的人毫不犹豫向场中跑去。 “都回去,比赛还没有结束。”手冢拿起球拍,重新站了起来。 看着手冢又要向场中走去,冰帝部员的脸色有些难看。 “迹部学长他……”凤喃喃出声。 冥户亮补充道:“那个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突然,大石拦在了手冢的前面。 “大石。”手冢面容平静。 “手冢……”大石欲言又止。 风吹起手冢的衣角。 他凤眸里满是不容置喙的锐利:“大石,我们要进军全国。” 大石看着他,手指不由紧握成拳。 刹那间,沸腾的热血自心头迸射,在血管间涌动着,只顷刻便蔓延了浑身,连带着神经都开始微微颤栗。 进军全国—— 从国一时许下的承诺。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黄昏。 观赛时只能平静地接受结果,但内心燃起的不甘如同燎原烈火,把他们的心 烧成荒芜而滚烫的焰。 看着失败的学长们,忍不住失礼地想,如果上场的是他们就好了。 哪怕不是他,不是不二,也不是英二和阿隆……只要手冢能上场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心中弥漫的愁郁苦闷亟待一个宣泄口。 不论是空头的支票,还是虚幻的期许…… 只要能让他感觉,自己是能够改变什么的,就好了。 路边驶过的洒水车扬起虹,映着昏黄的暮色愈发瑰丽,水雾在瞬息织出颤动的棱镜,折射出少年人意气而坦荡的赤忱。 面容尚稚嫩的两人迎着夏风作出约定。 他知道,手冢不是轻易许诺的人。 从那一刻起,手冢与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即使赌上未来,也要去搏一个—— 现在。 不是过去,不是未来。 是此时此刻。 大石紧握的拳头松开,忽而开口道:“你去吧。” 他侧身一退,为手冢让开了路。 迹部抿了抿唇,神色不虞,重新准备比赛。 比赛很快就打到了抢七决胜局。 就连一直冷静观赛的樱芜,此刻也变得严肃无比,为这场空前精彩的比赛而凝聚心神。 观众席一片死寂。 发球声。 击球声。 所有人的视线中只剩下那两个人的身影在不断闪动。 风声。 球落声。 裁判哨声响起。 手冢国光倏忽仰起头,疲惫地阖眸。 日光很盛,乃至于有些灼眼。 额间汗珠滚落,划过他的下颔,坠落在地。 他近乎呢喃般地叹息了一声。 场边响起沸腾般的欢呼声。 樱芜眸中翻涌着复杂而幽微的情绪。 手冢君,虽败犹荣。 有着这样的决心和魄力,青学网球部,一定能够继续走下去的。 这场比赛的荣光,属于比赛的两个人。 第42章 意图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了,对方要做什…… 由于前五场比赛两败两胜一场无效, 作为候补的越前龙马和日吉若上场进行对决。 比赛开始前半场,日吉若占优势。 日吉若赢得一球,嘴里吐出一句“以下犯上”。 樱芜看着场上的越前龙马。 桀骜不驯的眼神, 坚定不移的目光,浓郁冲天的气运。 这个少年绝对不会在这里败北。 “以下犯上, ”樱芜轻笑了一声,“不知觉就将自己摆在了下者的地位,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要吃亏的呀。” 果不其然, 后半场的日吉若一直被越前压着打。 樱芜看着场上明显打得很high的越前龙马, 惬意地往后一靠,目光平静地看着比赛,眸中无波无澜。 这场比赛, 在她的眼里,已经结束了。 她不禁开始思考起了别的事情。 刚才趁着比赛的途中出去找木魅的功夫,她也从没有恶意的木魅前辈那里得到了不少信息。 对方提到了两点她觉得很有意义。 一,木魅会出现在这附近是顺应天命的行为。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段时间的天意所向的确是网球。 故而这样一场精彩至极到简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比赛,才会有木魅这样实力高深的妖怪在一旁守护着其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 二,在她谈及神奈川近来的事情时, 木魅说到这件事情与她有一定的因果。 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一定的因果, 既可以是这件事情的前因与她有一定关联, 也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后果(即解决)与她有一定的关联。 如果是后者也就罢了,如果是前者…… 樱芜指尖轻轻抵至下颌,澄澈如琉璃般的紫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那么不管这件事情的后果原本与她有没有关联, 她都会亲自了结这份因果。 想定这些,樱芜的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到了远处的宫野希晴身上。 樱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宫野希晴,她有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所以沉浸于比赛的宫野希晴也没有发现樱芜的注视。 宫野希晴现在的表情很亢奋。 她的脸上写着很多的情绪,震撼,复杂,畏惧,激动,不甘…… 若不是因为她的座位不算靠前,众人现在的目光也都一心在比赛上面,任谁看了她这个模样都无法诚心地说上一句自己觉得没有问题。 樱芜的眼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她一直劝自己不管宫野希晴,可每当宫野希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会去关注对方。 这到底是为什么? 樱芜觉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宫野希晴是个极为矛盾的人。 她明明就对某些事情的出现有所预料,可是在这些事情出现的时候却显得震撼而又激动。 她明明就很渴望得到什么并且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却不时会流露出恐惧。 她明明就是一个阴阳师,却在听到君明这个姓氏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异样。 …… 如此种种,她就像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平日里或许隐藏的很好,可当猎物在猎人的面前不小心暴露了一个伤口,它在猎人的眼中就会变得满是破绽。 樱芜凝眸思索。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大概是,觉得对方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但是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的直觉吧。 就在想着这些事情的空当,比赛正式落下了帷幕。 越前龙马以六比二的比分正式赢下了这场比赛。 六场比赛,青学三胜两败一场无效,获得胜利。 樱芜重新看向越前龙马的时候,发现对方头上的气运金光似乎更胜了几分。 错觉吗? 不是错觉。 咦,那这倒是她第一次见到气运通过一场比赛就增长的气运之子。 再想起自己之前对越前的判断,樱芜微微眯了眯眼,眸色深了几分。 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孩子,不会是天道的宠儿吧。 思忖间,樱芜移开视线,站了起来,对旁边的君明岚若说道:“岚若,走吧。” “哦,哦好。”君明岚若愣了一下,显然是还在震惊当中,但很快就应了一声好。 回去的路上,君明岚若止不住地感慨:“姐,青学真的赢了去年关东大赛的亚军冰帝欸!” “虽然对我们学校的网球部很有信心,但青学真的赢了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 “你说青学能够这么一直赢下去吗?” …… 君明岚若说得很多,但却并不希求得到樱芜的回应,更多时候都是她说十句樱芜答上一两句的样子。 樱芜对陷入了痴迷状态的岚若表示很是招架不住,面上笑而不语,心里却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她周围的人,好像很多都是网球迷? 食指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忽然,一股灼热在她的指尖蔓延开来。 樱芜顿住了脚步。 君明岚若不解地回头看她:“姐,怎么了吗?” “岚若,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情没办,你先回去吧。”樱芜站在原地,缓缓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君明岚若点了点头,内心有些许猜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樱芜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急速赶去。 刚才她的指尖发烫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是她刻下烙印的防御符向她发出的信息。 樱芜神色凝重,很快就顺着牵引来到了树林的一角。 看着靠坐在一棵树上睡得无知无觉的芥川慈郎,饶是樱芜也不得不夸他一句心大。 都输了比赛居然还能够在这里坦然地睡觉,可真是一点都不慌啊。 就连不知觉被人下了符咒都没有发现。 好在樱芜之前留给他的防御符并不是没有作用的,将对方向他下的符咒效果抵消之后,防御符就自动化为了灰烬。 樱芜远远地站在一棵树的后面,周身的气息尽皆收敛,有意地在身上施加了隔绝窥探的法术。 除非有比她技术高深的阴阳师出现,不然很难有人能够发现她的存在。 她静静地倚在树边,面色沉着如水。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下了那个符咒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宫野希晴从远处的树林一步步走来,最终停在了芥川的面前。 她伸出手去推了推睡觉着的芥川慈郎。 樱芜轻叹一声,心中的猜测成了真。 果然是她。 芥川慈郎被推了两下,原本还以为自己又被桦地找到了,可是鼻尖嗅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陌生女 生站在自己面前。 陌生的女生向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询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走出这里吗?我迷路了。” 闻言,芥川抓了抓蜷曲的发,眼神尤带着几分懵。 虽然有些诧异,但他还是老实回道:“我也不知道。” 他自己都还在等着桦地来找他…… 宫野希晴发现芥川的反应似乎与她期待中的相差甚远,心下有些惊慌。 刚刚她向落单的芥川次郎下咒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人发现了,她废了老大的劲才甩开了他们,赶着来到芥川的面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为他人做嫁衣。 结果现在芥川慈郎这样是怎么回事?她的咒都下到哪里去了? 在一阵鸡同鸭讲结束之后,宫野希晴被一问三不知的芥川慈郎打败,选择离开。 她花费很大功夫才能制作出一个桃花咒,短时间内她不能再制作第二个了,现在还不走,如果被刚才追自己的人发现,她就得不偿失了。 芥川慈郎在对方走了之后,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里一探,却捻出了一小撮灰烬。 他的眼神瞬间就复杂了起来。 阴阳师小姐送他的防御符化作灰烬了。 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边的樱芜一直看着芥川被找过来的桦地崇弘带走之后,才走出了树林。 甫一离开了树林,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姐,刚才您让我们关注的宫野希晴对一个叫做芥川慈郎的男生使用了桃花咒,我们没能阻止。”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歉意,为自己没能阻止对方的举动感到懊悔:“要将对方告到长老会那边吗?” 樱芜眼神微闪,说道:“不用了,她没有成功。” 下桃花咒却没有成功,告到长老会最后多半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如果因为这个行为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就不好了。 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应是,也没有问为什么宫野希晴没有成功。 “盯紧她的行动,小心一点,别被对方察觉。” 这次暗卫的行动多半也被宫野希晴发现了,短时间内她不太可能再做第二次同样的事情。 还得再待下次时机。 “是!” 挂断了电话,樱芜将手机收回,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与桃花这个名字相关的符咒有两个。 桃花符,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令佩戴符咒者走桃花运。 而桃花咒,被下咒者,会情难自禁地喜欢上自己被施咒后遇到的第一个异性。 樱芜藏在镜片后的紫眸中划过一道暗光,无声透出几分冷厉。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宫野希晴要做什么了。 第43章 剧情 心中一直坚定的信念动摇了几分…… 关东大赛的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 在迎来第二场比赛之前,立海人更加重视的是立海的海原祭。 也就是快要开始排练的时候,樱芜才知道二年F组负责扮演舞台剧中女友角色的人是宫野希晴。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还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神色,没让一旁给她介绍着演出人员的上谷若奈看出异样。 两天前她就已经看过上谷若奈给她的剧本终稿, 对剧情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C组饰演高木直江的是幸村精市同学,饰演女警的是铃木浅同学。”上谷若奈一边说,一边将樱芜引进了排练用的教室。 这间专门用于各项用途的教室比普通的教室大上一些, 落地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杉木, 隐约可以透过树叶看到远处快要落下西山的残阳。 教室内有个简易的舞台, 中央有几张桌椅,角落处还放着一些演出用的道具,只是摆放得比较随意。 “最近租用教室排练舞台剧的班级不少, 我也是排了好几天才轮到教室的使用权。”上谷若奈有些无奈地摊了下手,又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冷静说道,“时间有限,我们要合理充分地利用一切的时间,排练一定要做到效率!” 本周五就是立海的海原祭了, 时间上很是紧迫。 樱芜温和点头, 表示理解。 进去里面的时候, 樱芜发现柳莲二和幸村精市都在里面。 其实二年F组饰演上司的男同学和C组的铃木同学也在,可是进来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先看到那两个发光体一般的人物。 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如柳莲二,洗净铅华气质从容如幸村, 无一不是丢进人群也注定不会泯然众人的存在。 这两个人在樱芜看来的确也是发光体,樱芜默默地收敛了灵力,故意不去看两人头上的气运金光, 看多了眼睛疼。 “还差F组的宫野同学没来,我们再等一等吧。”上谷若奈走上前去和另外两位文娱委员说了一会,走到众人中间说道。 众人没有什么意见。 樱芜也没有看法,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还顺便和柳莲二打了一个招呼。 “日安,柳君。”樱芜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向着柳莲二微微颔首。 “日安,君明桑。”柳莲二清隽温和的嗓音响起,他也向着樱芜点了点头。 “许久未见了,君明桑。”见到樱芜和柳对话,一旁原本只是坐着和柳莲二聊天的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加入了聊天。 “久违了,幸村君。”樱芜淡笑点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幸村精市的笑容,总觉得莫名地和青学的不二君有些相似。 樱芜平静推了推眼镜,心下莫名地想。 柳莲二保持着沉默。 很是巧合的事情是,他们坐在这里的三个人,正好是舞台剧中的嫌疑三人组。 不一会,宫野希晴推开了排练教室的门,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幸村精市和柳莲二,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下,就又瞥到了坐在旁边的樱芜,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怎么会是这个女生。 宫野希晴心底暗骂一声,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流年不利。 给芥川慈郎下桃花咒莫名奇妙失败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不知道身份的人盯上了,搞得她也没空探查失败原因。 知道柳莲二和幸村精市都会参演这部舞台剧之后好不容易争取来一个主要角色,结果又遇到了这个姓君明的女生…… 明明她印象中,这个时间段,不会有君明家的人在神奈川就读啊,这个女生真的是那个君明家的人吗? 短短的几秒之间,宫野希晴面色就变了又变,但是她很快就收敛好了情绪,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樱芜一直没有抬头看她。 上谷若奈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彼此,宫野希晴也因此得知了樱芜的全名。 君明,樱芜。 宫野希晴和樱芜握手的时候面上带着浅笑,笑意却带着几分勉强。 君明家这一辈的女生不都是岚字辈的吗,这个樱字开头的…… 等等! 她不会是那个……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宫野希晴猛地抬头看向樱芜,她眸中一瞬间震惊而又错愕的神色并没有被樱芜错过。 宫野希晴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声说了一句:“学姐好。” 樱芜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下一秒,眉眼舒展,神色平静地和对方握手:“幸会。” 一触即分。 樱芜和宫野希晴握完手之后就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她对于宫野希晴时不时的异样眼神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不过刚才宫野希晴的那个眼神依然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就像是,自己的存在是个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实。 她到底知道什么? 樱芜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却在幸村精市投来视线的时候露出淡淡的 笑容。 “幸村君。”她的转变很是自然。 幸村精市唇边的弧度似乎带上了几分玩味,仿佛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君明桑是莲二的朋友吧,那不如叫我幸村好了。” 他笑起来无疑是很好看的。 褐色的眼眸中波光流转,沉淀的深深温柔下含着一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叫人看了便觉得心情明朗。 樱芜却没有因为幸村的笑容就对他卸下戒心,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幸村多半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突然和她搭话的。 “幸村君说笑了,我们还没有很熟。”樱芜嘴角微微弯着,眼底的笑意却并不见底。 温和而又从容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柳莲二有些诧异地睨了一眼幸村精市,不知觉地拧了拧眉。 “幸村。”你和君明桑很熟吗? “呵呵,莲二,不用担心。”幸村意味深长地乜了一眼柳莲二,复又笑道,“是我唐突了,君明桑。” 他只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从第一次遇到去看比赛的君明桑,再到后来偶然在咖啡店见到她,再到今天,少有的三次相遇却让幸村精市对樱芜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君明桑呐,她的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还有莲二…… 幸村的指尖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眸中透出若有所思的色彩,但他并没有想多,就被上谷若奈的声音打断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就说了。我只借到了这个教室两天下午的使用权,我们初定的安排是今天进行几个主演的排练,明天进行全场的排练,时间有限,大家都已经基本了解过剧情了,那我们就赶紧来排练吧,先从第一幕开始。” 上谷若奈叫了宫野希晴和樱芜的名字,第一幕是两个人之间的剧情。 讲的是关系很要好的社团学姐邀请学妹一起去参加社团组织的远游活动。 樱芜没有多做思考就站了起来,向着舞台走去,与此同时,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发楞的宫野希晴也有些踌躇地站了起来。 她半垂着头,带着几分阴郁的气息。 樱芜出声道:“宫野桑?” 宫野希晴这才仿佛被惊醒一般,连忙回过神,看向樱芜,开始按照剧本念台词。 虽然她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但是时不时失神、游离在舞台之外的行为,还是让台下的上谷若奈和其他两位文娱委员蹙起了眉头。 一幕戏结束之后,宫野希晴下台,下一幕戏是樱芜和柳、幸村他们的剧情,这一幕讲的是三人针对这次社团远游的一些安排进行讨论。 宫野希晴不是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走神而引发的几位文娱委员的不满,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功夫去关注这个。 她一直都以为,来到这个世界是上天给她的机遇,在意外身故之后得到的一个重新活过来的机会,而且这个世界还是她最喜欢的动漫网球王子的世界。 在她脑子里莫名多了学习阴阳术的方法之后,她更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本与网球王子有关的小说。 她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这个国度有三个有名的阴阳世家,在和她的记忆重合之后,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就是天选之人。 在她看来,既然上天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且让她得到阴阳术,甚至让她和那个人的修习速度不相上下,就是为了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女主。 原剧情里,那个人不就是靠着阴阳术一次次地打败妖怪,拯救这个世界的网球王子们,并且最终打败了大反派,才让王子们对她情根深种,达成np结局的吗。 既然现在换成了她,她觉得自己肯定也能够做到。 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才会离开东京,来到这个时间段并没有那个人出现的神奈川,就是为了提前攻略神奈川这边的王子,可惜进展一直很缓慢。 那个叫做君明樱芜的女生,一直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宫野希晴抬头看着台上樱芜的背影,眸中神色晦暗难辨。 她记得君明家这一辈的女生都是岚字开头的,可是她也记得,书里在写到那个人的背景介绍时,出现过这样一句话。 君明家大小姐,君明家已逝的准继承人君明决市与其妻君明绫子之女,君明岚芜…… 生而夭折。 宫野希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樱芜,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心中一直坚定的信念动摇了几分。 会是她吗? 第44章 发现 幸会,在下君明樱芜 心神仅仅是动摇了一下, 宫野希晴很快就逼着自己回过神来。 虽然她从君明樱芜的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是她却并没有从君明樱芜的身上感受到阴阳师的灵力波动。 如果君明樱芜不是阴阳师,就算君明樱芜和她一样是穿越的也没用。 这个世界的女主还是她! 宫野希晴的神色中染上几分癫狂, 但是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挂上了和善的表情, 歉意地朝着几位文娱委员笑了笑,找她们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走神了,待会保证会正常发挥的。 看宫野希晴的态度还不错, 包括上谷在内的三位文娱委员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接下来的排演过程很顺利, 每个人都智商在线之后, 完成排练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几位主演的排演结束之后,隔天群体的排演也没有出现什么大差错,很快就来到了周五的海原祭。 立海大附中作为神奈川名校, 与其他地区的名校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关系,海原祭这样重大的庆祝节日,学生会自然没有忘记给几个友校发放请帖。 而网球部更是单独以立海门面社团的身份给几个网球名校的网球部发了邀请函。 立海的同学每人拥有两张门票,可以请外校的朋友进来立海参观。 除了周五这天是对外开放的,周六白天都是学校内部各个社团举办的摊位和活动,只对本校教职工和同学开放, 周六的晚上则是学校的舞会, 抽签决定舞会的搭档。 周五这天的活动也不少, 上午有以个人名义或者班级名义申请的摊位活动,下午则是学校的海原祭演出,即使是外校的同学也可以凭票观看。 樱芜所在的三年F组并没有以班级名义申请摊位, 倒是小泽凉子和上杉依,两人以个人名义,申请了一个贩卖爆米花的摊位。 因为小泽凉子爆棚的抽签运气, 成功得到了一个设在礼堂不远处的摊位。 而下午开始的海原祭演出活动,就在礼堂举行。 小泽凉子还笑吟吟地和樱芜说:“君明,你要是有朋友来参观立海的话,就带着人家一起来关顾我们的爆米花摊位吧,包打折!” 樱芜掩唇失笑。 樱芜自然是邀请了人的,她邀请的人是君明岚若。 至于岚静他们,则是凭借冰帝学生会干部的身份拿到了官方邀请函。 因为上午没有什么事情的原因,樱芜在校门口等到岚若之后,就打算带她去立海逛一逛。 两人在上午九点的时候成功在立海大附中的校门口会合。 这个时间点相对来说不早不晚,也有许多立海的学生在校门口接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加长林肯车停在立海大附中的门口,更巧合的是,立海的网球部一行人也正好走出了校门口。 不,这就不是个巧合。 从加长林肯车上下来的一行人显然就是前些日子和青学打比赛的冰帝网球部成员,一看就是立海网球部邀请的人。 两方人员碰面,甫一下车,迹部景吾就毫不掩饰地释放出了他睥睨天下的气势,轻抚着眼角泪痣,在空中打出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响指,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浸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之下吧!” 周围的女生显然陷入了狂热的状态。 樱芜微微蹙眉,直觉这个地方不能久待。 君明岚若感慨道:“真是嚣张得可以哇。” 打比赛的时候就算了,没想到 迹部家的公子平日里也挺张扬的。 樱芜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这里最好不要久待了,岚若,我们走吧。” 她总有一种直觉,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离这群光环耀眼的气运之子远一些比较好。 不然待会可能很难离开。 君明岚若点了点头,正想和樱芜一起走,却发现这会校门口的人又多了。 只见幸村精市面对迹部的“华丽”行为,勾起唇角,笑得无害温和:“迹部君和冰帝网球部的同学既然来了立海,自然要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周围的空气蓦然一滞。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幸村精市这一笑之下改变了。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周围女生的尖叫对象换了个人。 两方人马隐隐有了对峙之势。 樱芜看到围在校门口的人更加多了,面上神色不变,拉着君明岚若就往人最少的角落走。 “抱歉,让一让,谢谢。” “同学,麻烦让让,谢谢。” “麻烦让一让,谢谢。” 樱芜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温和的浅笑,看不出半分不耐的神色,如果不是她逐渐加快的脚步,君明岚若真的无法从她堂姐那张恬静的面容下瞧出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急切。 君明岚若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察觉了樱芜的意图之后,立刻也加快了脚步,配合着樱芜的动作,快速地往人群外面走。 就在这个时候,四天宝寺的人员也出现了。 樱芜脸上平静的面具险些崩了,因为校门口的人更加多了。 好不容易终于要挤出人群了,冰帝的芥川慈郎不经意地四处观望着的时候,蓦地瞥见了樱芜的背影,他的眼睛一瞬间爆亮。 这个背影! 这个背影!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认错了,这个人绝对就是之前救过自己的阴阳师小姐! 如果是从前,芥川慈郎可能还要迟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跟上去找人家,但是自从上次他发现樱芜给他的防御符化成了灰烬之后,就一直想要找对方问原因了。 防御符化成灰烬了,那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但是哪怕他心情很焦急,也知道在这个迹部和立海部长PK的关键时候,直接说出这件事情可能会被k,所以只是悄咪咪地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以想要找块地方舒服睡觉的理由让忍足侑士帮自己打个掩护,偷偷地溜出了人群。 不怪他不想管自己的好伙伴丸井文太,而是这种情况下直接向立海网球部他们说要带丸井走,他觉得自己就走不了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一个人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在樱芜成功带着岚若离开人群之后,几个学校网球部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就已经感觉不到多少了。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重新挂上和善的笑容,带着岚若往校园里走去。 樱芜带着岚若在校园里走了不久,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面上的笑容一僵,脚下脚步没有加快或者慢下分毫,只是带着岚若往人较少的僻静处走去。 “同学,等等!” 终于到了一处相对来说很少人的角落,樱芜停下了脚步,君明岚若也看向樱芜。 从刚才樱芜带她走的方向,君明岚若就窥探出些许端倪了,这会她会停下,也只是为了配合堂姐罢了。 而芥川慈郎则是趁着樱芜停下的功夫,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跑到了樱芜的面前。 看着樱芜一头如锦缎般的墨发,熟悉的精致外貌,从镜片下隐约可以窥出几分颜色的浅紫色眸子,除了少了额间的那朵樱花和架上了眼镜以外,几乎就和芥川慈郎印象中的阴阳师小姐完美重合了。 如果还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是敛了一身疏离清冷的气质,显得温和纯良很多,再加上这些伪装,生人很难一下子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阴阳师小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芥川慈郎很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眼前这人除了少许的不同和气质以外,与她本身的模样并无太大的差别。 他本身的直觉很是可怕,在错过了樱芜两次之后,这次的判断更是精准了许多。 这次终于成功地拦截到了阴阳师小姐,芥川慈郎本就俊朗的脸庞上更是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眸中尽是亮晶晶的光芒。 在他喊出樱芜阴阳师的身份之后,樱芜还没有什么表示,君明岚若就诧异地看了芥川一眼,复又看向樱芜,眼中带着些许询问之意。 这个人居然知道堂姐是阴阳师? 见自己的身份被道出,樱芜这下倒是没有躲避的想法了。 毕竟只是一个人,又不是一群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之前她就答应过对方,再见面的时候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再者,这人前些日子才中了宫野希晴的桃花咒,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可能他也难以心安。 短短的几秒之内,这些想法就已经全部在樱芜的脑子里面过了一圈,此刻,她给了岚若一个眼神,然后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芥川慈郎,面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接收到樱芜的信号之后,君明岚若自觉地走远了些,她感觉堂姐应该有些话想要和对方说。 芥川慈郎看到樱芜此刻的表情,余光瞥到君明岚若默默走远的背影,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却见下一秒,樱芜往后退了两步,她脊背绷得笔直,浑身温和无害的气质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隐隐散发出的强者气势,唇边渐渐扬起的弧度映衬着她额间忽然浮现的樱花印记,更凸显出她的从容自信。 她略一鞠躬,清泠的声线中带着几许亲近的善意。 “幸会,在下君明樱芜。” 第45章 御守 芥川的感激 芥川慈郎愣住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种人, 能够让人看着就觉得她很强大,不自觉地信任她。 此刻的樱芜,就给了芥川慈郎这种感觉。 “哈, 哈,你好, ”芥川慈郎有些仓促地向樱芜鞠了一个躬,表情却很是认真,“我是芥川慈郎。” 毕竟是冰帝就读的, 哪怕家境不算是顶尖, 也绝对是听过三大阴阳师世家的人。 姓君明, 又会阴阳术,看起来还是很厉害的那种,除了是从君明家出来的, 芥川慈郎想不到别的理由。 樱芜莞尔一笑,化解了这严肃的气氛。 她唇边笑意清浅,却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芥川君,再次见面,久违了。”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是想起上次遇到对方时的情景, 樱芜觉得还是没必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阴阳师小姐, 你真的不知道, 我可想你了!”芥川慈郎一听完樱芜的话,立刻就激动地跳了起来。 樱芜:“……”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的目的,真的会很容易误会的吧。 她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咦, 那……之前阴阳师小姐你送我的防御符化成灰烬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芥川慈郎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求知欲。 樱芜点了点头,道:“知道, 有人对你下了符咒,不过现在已经被防御符抵挡了,对你没有性命之危。” “符咒,什么符咒?”芥川慈郎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樱芜伸手掐了个指诀丢出去,让旁人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虽然这地方偏僻,但是接下来两人谈的事情毕竟是涉及灵异频道的,若是被旁人听去也是个麻烦。 “桃花咒。”樱芜仅仅思忖了两秒,便选择据实以告。 芥川慈郎秀气的眉皱了皱,他有些不解地问道,“阴阳师小姐,这是什么符咒?” “桃花咒的作用,是让被下咒者……”樱芜看了一眼芥川慈郎,才又 说道,“喜欢上自己被施咒后遇到的第一个异性。” 芥川慈郎确实是有一些单纯,也确实喜欢睡觉,有些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 一听樱芜这话,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那天睡醒后遇到的那个女生。 “是那个女生!” 芥川慈郎猛地一拍脑袋,喊出了声。 樱芜知他想起来了,但也没急着说什么,等芥川冷静下来了,她才继续道:“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其实樱芜对于宫野希晴这么做的理由不是没有猜测,但是每一个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 一是宫野希晴本人喜欢芥川慈郎,但是从调查到的资料看来,不管是从前的宫野希晴还是如今的宫野希晴,都可以称得上和芥川慈郎没有交集,自然不存在没来由的喜欢。 二是宫野希晴想要下手的不单是一个芥川慈郎,而是气运之子的身份,获得气运之子的喜欢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优势就是能够共享气运。 只是说起气运之子,芥川慈郎虽然不是樱芜见到的气运之子中最弱的存在,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很强,怎么会单单挑上芥川呢? 这次宫野希晴施咒的气运之子是芥川慈郎,所以凑巧被樱芜之前给芥川的防御符抵挡了,那如果是别的气运之子呢? 如果真的让她成功了……那后果不可想象。 樱芜眸色深了几分。 芥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 “她是冰帝的学生吗?”想了想,芥川又补了一句,如果那个女生是冰帝的话,也有可能是那个女生单方面认识他,而他不认识对方。 樱芜摇头:“不是。”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看不透宫野希晴的意图了。 难道她真的只是挑着落单的气运之子试手? 只是以桃花咒得来的好感,来得轻易,却也有被反噬的可能,如果被施咒者只是个普通人,这点反噬对于能够下咒的阴阳师而言不算什么,但如果是气运之子,所要承担的反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她也是真的胆大啊。 樱芜眸中划过一抹微光。 “阴阳师小姐,那个女生她,还会继续动手吗?”芥川慈郎说的有些迟疑。 虽然他确实不认识那个女生,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要是对方成功了的后果,他就觉得很是骇怕。 “短时间之内不可能了。”说这话的时候,樱芜很是肯定。 一方面制作桃花咒需要耗费不小的精力,宫野希晴很难在短时间内再做出第二枚,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现在被樱芜派去的人盯紧了,如果真的有第二次,也不可能会让她成功。 樱芜从袖中掏出一个御守和一枚防御符,递给芥川慈郎:“相逢既是有缘,这个御守和防御符你便戴在身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会提醒你的。” 防御符的作用不必再加赘述,但是这枚御守却被樱芜施加了特殊的法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发烫提醒主人,而不会直接消失。 芥川慈郎连忙接过,诚挚地感谢:“谢谢你,阴阳师小姐!” 要是上次遇到那个女生的时候他没有阴阳师小姐送的防御符,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可自拔地喜欢上那个女生了。 “没有关系,”樱芜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芥川君。” “怎么需要用‘拜托’呢,阴阳师小姐你尽管说!”芥川慈郎笑得十分灿烂,就差拍着胸脯给樱芜下保证了。 “我的身份,还希望芥川君帮忙保密。”樱芜一脸严肃地说道。 芥川见樱芜这么肃穆,瞬间也慎重了几分,连忙保证:“我不会往外说的。” “至于那个女生……”樱芜顿了数息,温和的眸子蓦然绽出锐色,“假以时日,我必定给芥川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方确实是对芥川下了桃花咒没错,但是却没有成功,这样算来的话,并不算酿成大错,就算真的告到长老会面前,也不能给对方太大的惩戒,反而还会让她知道是谁在监督她。 况且,樱芜也想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获得气运之子的喜欢那么简单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明明经常去看立海的比赛,最后却挑了冰帝的芥川慈郎施咒? 樱芜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而在获得真正的答案之前,她也不能对宫野希晴做什么。 说来好笑,这种感觉颇像是觉得一个人肯定会犯罪,可偏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犯罪,打算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犯罪,也因此,除了防着,在对方真正出手之前,樱芜并不能实质性地伤害到她。 也因此,樱芜感觉自己对芥川慈郎是有愧疚的,哪怕知道宫野希晴确实对芥川慈郎下手了,可出于种种原因,她却不能让宫野希晴受到应有的惩罚。 樱芜并不觉得自己的这句保证有什么不对的,可是看在芥川慈郎的眼里,却是哪哪都不对。 阴阳师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吗?就算那个女生真的对自己下手顶多算自己倒霉,可是为什么眼前的阴阳师小姐要信誓旦旦地给自己保证呢? 芥川慈郎一脸懵,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樱芜是个好人。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遇到像阴阳师小姐这么善良又清纯不做作的阴阳师了! “阴阳师小姐……其实你不用保证也没有什么的……”虽然说他的确很看重自己的小命,可是对方也一副把此事看得很慎重的样子,还是让他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樱芜摇头笑了下,不置与否。 “对了,阴阳师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芥川慈郎有些气弱地开口。 樱芜:“请说。” “能不能拜托你多给我几个御守?”似乎是怕樱芜拒绝,芥川又匆忙补道,“不多,七个就好了。我想要给我的队友们。” “这个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身上暂时没有带那么多个御守。”樱芜想了想,叫了远处的君明岚若一声。 “姐,怎么了?”君明岚若很快就赶了过来,看了一眼芥川慈郎,又看向樱芜。 “岚若,你身上有多的御守吗?”樱芜询问道。 “有两个,还有两个还没施过法诀。”君明岚若径自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御守,问樱芜够不够用。 樱芜接过君明岚若手中的两个御守,又开口道:“给我一个还没施法的御守吧。” 她手里还有四个,这样御守就够了。 君明岚若毫不迟疑地拿出一个还没有施法的御守,樱芜接过后,伸出食中二指在御守上轻轻抚过,一道灵力随着法诀打进了御守之内,只见那御守上微微泛起一层金光,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这便算是施法结束了。 芥川慈郎看着还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君明岚若看着樱芜这简洁到极致的施法手段,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姐,你真的这个!”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敬佩地看着樱芜。 要知道她自己弄这个起码也得鼓捣上个三四分钟,可是感觉樱芜姐连十秒都不需要就完成了。 这个速度简直可怕! “改天我教你怎么提高速度。”樱芜轻笑一声,将手中施好法的御守连同其他六个一并递给芥川慈郎。 芥川感激地接过,没过一会他就兴奋地跑回去找他的队友了。 君明岚若则很期待改天樱芜教她如何用更简洁的手法给御守刻符,继续跟着樱芜在立海校园里逛着。 第46章 期待 你还人家钱了吗 芥川慈郎回到了自家大部队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被一群人注视了。 “刚刚去上了个厕所。”芥川笑着打了个哈哈,很快就把这事圆了过去。 倒是迹部不动声色地睨了芥川慈郎,面上没什么表情, 继续和其他几个部长沟通。 忍足侑士是知道芥川慈郎的借口的,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芥川慈郎, 却见芥川神秘兮兮地冲他笑了一笑。 忍足无语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扭过头不去看这个家伙。 慈郎这小子怎么回事,出去就出去了, 回来笑成这个傻样, 不会是去会女朋友了吧。 却见芥川慈郎压根没理会忍足的异样, 凑上前去说:“侑士,我刚刚碰到阴阳 师小姐了。” “什么?”忍足侑士有些诧异地看向芥川,一双惑人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似乎很是惊讶。 “我向人家讨了几个御守,我和你说哦,阴阳师小姐超级厉害的,她制作的符咒很好用,她制作的御守肯定也很好,我可都是为了你们, 才从人家那里讨来这些御守的……” 芥川絮絮叨叨地和忍足侑士科普自己的伟光正和善良, 忍足却没有管这个, 冷漠地打断了芥川:“你还人家钱了吗?” 那个阴阳师既然那么强大,人家制作出来的御守,价格能便宜? 芥川这家伙, 八成是从人家那里白嫖了御守过来。 闻言,芥川慈郎原本志得意满的表情霎时一僵,完了, 这件事情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阴阳师小姐那么厉害,她制作出来的御守能够差到哪里去,肯定也便宜不了啊。 可是他半毛钱都没有给人家欸! 忍足一看芥川慈郎这表情就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冷笑一声:“白拿不给钱,你做得还挺熟练。” 上次被人家救了一命,没有报答救命之恩就算了,这次还白嫖人家的御守…… 他简直都不想承认这家伙是他的队友。 嘲讽过后,忍足还是对芥川说道:“这件事情,我待会和迹部说一声。” 不知道迹部有没有办法找到对方的身份,这份恩情,怎么着也得先还了。 阴阳师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一想到这件事情,忍足又控制不住狠狠剜了芥川慈郎一眼。 听了忍足的话,芥川一下子从石化状态中复苏过来,有些紧张地说道:“可是阴阳师小姐并不被想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忍足沉思了一会,才点头开头:“我会和迹部商量一下的。” …… 这边冰帝两人的对话樱芜自是不知道的,她此刻正带着岚若在校园里逛着,给人家一一介绍校园里的地点。 逛校园的同时,两人也会在小摊子上买些东西。 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泽和上杉的摊子旁边。 “君明!这里!” 隔着老远,樱芜就看到了小泽冲她拼命地挥手,她笑了下,便带着岚若往那边走去。 “君明,这是你朋友吗?”小泽好奇地问道。 “我妹妹。”樱芜笑起来,眼里像是坠入了细碎的星光,耀眼得惊人。 君明岚若也笑出声,本就精致的面容更是因为这一笑明媚了许多:“我姐姐。” 姐妹俩站在一起,同样不俗的容颜,同样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暖花开,照耀每一个看到的人。 远处有人不经意看到这一幕,久久地怔住。 “柳,怎么了?”仁王看着停在原地的柳莲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上次被和生“帮助”了的女生,不禁眯了眯眼。 他记得,柳好像和这个女生是同班同学。 不过别说,真的挺好看的。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人自然不止柳和仁王。 幸村勾起唇角,笑容略深了几分。 是君明桑啊。 冰帝队伍里面的芥川慈郎看到樱芜,眼睛都亮了起来,可到底顾忌着樱芜之前跟他说的话,连忙别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忍足侑士狐疑地瞥了一眼芥川慈郎,这小子又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不二周助发现了远处的两人,顿时笑弯了眉眼,对着旁边的手冢说道:“手冢,那是君明桑呢。” 只是说的是哪个君明桑,谁知道呢。 手冢下意识地顺着不二的目光看去,在触及那人的笑颜时,蓦地一愣。 而这边。 “我信了,说你们不是姐妹我都不信!”下一秒小泽回过神来,就捂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说着,“老夫的少女心你们可赔?” 上杉依毫不客气地戳破她:“就你这家伙也有少女心,老夫心还差不多。” “怎么了,像我这么青春无敌的美少女,怎么就不能有少女心了!”小泽凉子气得直哼哼。 上杉依白她一眼:“呵呵。” 高度概括,极尽轻蔑与嘲讽之情。 君明岚若看着这两只活宝现场吵架的模样,有些犹疑地看向樱芜,用口型小心翼翼地比着“现在应该怎么办”。 樱芜无声地笑了笑,好看的眸中藏着几分促狭,趁着两人没注意过来,拉着岚若快步地离开了这里。 等小泽凉子和上杉依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早就已经在她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也成功地在几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网球队来到这边之前脱离了战场。 “姐,我们就这么走了好吗?”君明岚若有点不放心还在吵架的两人。 “放心,小泽和上杉她们有分寸的。”只要待会有客人过去,两人肯定瞬间恢复。樱芜笑得温和。 听樱芜这么一说,岚若顿时就放下了心,一边逛一边说道:“姐,下午是不是有你的表演啊?” “是的。”樱芜点头。 “那我一定要去看。” 樱芜似乎想起了什么,琉璃般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但她很快就弯起唇角,应了声好。 宫野希晴,虽然是个麻烦,但是提防着的话,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的海原祭演出即将开始。 樱芜是三年F组的人,他们三年级的班级,排到的表演顺序都很靠后,但是因为他们还和一个二年级的班级合作的缘故,他们的表演就在二年级的表演之后。 还算靠后的表演,樱芜他们也不急着去后台准备,先是在台下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别的班级的表演。 二年级班级的表演过了大概一半的时候,上谷若奈就来喊樱芜去后台准备了。 樱芜和君明岚若说了一声,就去了后台。 等樱芜到后台的时候,主演的人员已经来了大半。 许多还没有上场表演节目的表演者争分夺秒地用着空的更衣室换着衣服,下场了的演员则是一脸放松地去换上常服。 因为樱芜他们表演的节目的特殊性,除了几位主演有特定的服装,其他的群众演员都可以只着常服,所以不至于很忙乱。 快要上场的时候,几个主演都在后台等待。 樱芜第一幕戏的服装是校服,为了省经费,几个人的校服都是用的立海校服,所以除了警署的上司和女警,其他几人前几幕戏都不用换服装。 上谷若奈和其他两位文娱委员在这个时候忙着安排道具的时候也不忘抽出一点时间来给几人做一下表演前的动员。 “大家可以的!”上谷若奈挥舞着小拳头,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那张略显婴儿肥的脸,颇有几分呆萌。 “嗯。”樱芜压抑着几乎溢出喉口的笑意,点点头。 柳莲二手上还捧着台词本,他微微颔首:“我们会加油的。” 幸村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其他几人都直接笑出了声音。 宫野希晴本想趁着排演和一起表演的机会和幸村、柳莲二拉近关系,可是这些日子,每次她想要找他们搭话,他们不是在和君明樱芜聊天,就是推说自己要背台词,今天来后台的时间又太短,她压根都找不出机会和他们单独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憋屈了。 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除了按部就班地把节目表演完,下次再寻找机会和王子们接近,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君明樱芜那个女生有可能是原剧情里早夭的君明岚芜,她就觉得有些发怵。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报幕:“接下来有请二年级F组、三年级C组和F组为我们带来《嫌疑》。” 台下的人听到三年F组,有人开 始低声讨论了起来。 “三年F组,是不是上谷桑所在的班级?” “就是去年拿了海原祭表演活动拿了最佳编剧的那个上谷若奈。” “是哦,应该就是她。” “那接下来这场舞台剧,我觉得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她去年编的那出《繁星》挺好看的。” “可是今天这出叫做《嫌疑》欸,会不会是什么刑侦类型的?” “不管了,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 这样的讨论发生在不止一个角落。 受立海网球部之邀坐在台下观看的几个网球部,听到这些讨论也忍不住来了些兴趣。 “我记得,幸村君和柳君今天也有上台表演吧。”不二周助笑得见牙不见眼,询问着旁边的乾贞治。 “是的,而且——”乾贞治淡定地扶了一下眼镜,眼里飞快地闪过一道精光,“幸村君是立海大附中三年C组的,柳君是三年F组的。” “唔,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呢。”不二又笑了起来,还饶有兴致地cue了一下闲坐在旁边的迹部景吾,“小景,你说是不是?” 第47章 嫌疑 戏剧中不会平白出现任何一个角色…… “不二周助, 不要叫本大爷那么不华丽的称呼!”迹部景吾额间青筋隐隐跳了跳。 “哎呀,小景生气了,真是不好意思呢。”不二依旧笑得灿烂, 语气却没有分毫歉意,“不过我想小景应该也很期待幸村君他们的表演吧。” 迹部景吾这次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方的称呼, 手指轻点泪痣,微微勾起唇角:“啊嗯,勉强一看吧。” 周围的人听着默默汗颜。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 幕布缓缓拉开。 第一幕讲述的是学姐邀请学妹去参加社团旅游的事情, 说是其他人都有假期打工或着修学旅行的计划, 学姐询问学妹要不要陪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参加远游,学妹听后很开心,还询问了可否带男朋友一起去。 舞台上, 樱芜扮演的千河霓推了推眼镜,浅浅地笑了一下,姿态自然而又从容:“当然可以。” 语气中却莫名透出几分微妙的意味。 台下人看着她这个笑容,大多数人都没感觉出什么,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了异样。 第二幕是三个学长学姐在商量着去旅游的一些细节。 讨论结束之后,台下只剩下一束光, 打在场上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的那三个人之上。 由幸村扮演的高木直江作为社长, 笑得温文尔雅: “那就这么安排吧。” 两人都没有作声。 沉默了一会, 由柳饰演的什户修二才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樱芜:“佐佐木的男朋友也会来吧?” “嗯。”樱芜倚在椅背上,左手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冷淡地点了点头,眸色略暗,让人难以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幸村勾起嘴角,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多些好,会比较热闹。” “我已经开始期待起这场旅行了呢。” 樱芜精致的面容仿佛淬了霜,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打出冰冷的神色,她唇角轻扬,眼底笑意却望不到底。 柳莲二只是沉默地看着两人,良久,才缓缓道:“松江……” 他垂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甚至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还能够看到发白的指节。 片刻后,柳猛地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中一瞬间倾泻出极致阴郁的情绪。 那是,刻骨的恨意。 松江就是佐佐木的男友。 这点在第一幕中有提到过。 台下的人瞬间就感觉到异样感从何而来了。 看这三人这个样子,真的是哪哪都感觉不对劲啊。 “我说,好像有点可怕。” “这三个人是不是都认识那个小学妹的男友啊?” “有那个感觉了……要不猜一猜最后这三个人谁会动手?” “我压柳君饰演的什户修二,他看起来就很像是和松江有大仇的样子。” “可是幸村君的笑容……”也很危险的样子好伐。 “君明同学的表情好冷……都不像是平日里的她了,感觉上谷同学导演得好好啊。” …… 坐在几个网球部之中、顺便充当一下立海招待之一的柳生比吕士眼睛都亮了起来。 无他,这本就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剧目。 作为一个将福尔摩斯探案集看完了一遍又一遍的侦探小说爱好者,他对于这种解密类的剧情有着天然的好感。 人们原本还有些看戏的心思,也因为这两幕中透露出的信息而严肃了许多。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切原赤也突然纳闷地嘟囔了一句:“原来部长柳学长他们和学姐很熟吗?” 都能够拍同一部剧目的交情了,应该是很熟的吧。 不二周助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带上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迹部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扶手,眸子中神色晦暗闪烁。 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有人提到君明樱芜这个名字。 那个女生,多半和君明家有关系。 指不定和救了慈郎的阴阳师就是同一个也说不定。 只是,君明家这一辈女生的首字不都是岚吗? 随着第三幕戏开始,迹部压下那点疑惑的小心思,继续看起了场上的演出。 第三幕戏写的是几人在旅游的途中,女友意外看到了男友的手机,发现男友同时跟多个女生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和他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吵架后,男生离开了房间,而充当知心大姐姐身份的千河霓则进去安慰女友佐佐木。 台下人听着台上的对话,总觉得正常无比。 樱芜的劝慰就像是许多人都会做的基本模板。 让女友回忆一下她和男友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摆出了一副“劝和不劝离”的架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是想到上一幕樱芜他们三个人的神态,台下人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记得你们俩不是还曾经在国小毕业的时候去冲绳那边旅游吗?还有松江也不止一次和你一起出去玩,在游乐设施出现事故的时候还把你护在了身后……” “有这么多的美好回忆,哪怕最后走不到一起,好聚好散也好。” 当千河霓和佐佐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千河霓笑得温和:“你能够想开就好了,实在不行分手也行,何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的青春呢。” 面对温柔学姐的劝慰,女友佐佐木笑得天真而又自然:“知道了,学姐,我有分寸的。” 只是身为扮演者的宫野希晴在樱芜离开舞台之后,转头看向了刚才松江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燃起了汹涌的怒火和恨意,以及—— 不顾一切的疯狂。 台下的观众将千河霓刚才那一番台词反反复复翻来翻去,愣是没找出任何不对味的地方,感觉都是惊奇,所以之前樱芜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触动佐佐木情绪转变的开关? 下一幕,男友死亡,警察出场。 警署上司带着初出社会的女警一起办案,在经过排查之后,发现在男友死亡之前与其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的女友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而三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学长学姐就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嫌疑人。 随着案件的进行,上司逐渐将嫌疑人锁定在这三个人身上,并且挖掘出了一定的行为动机,也就是—— 充当社团社长兼任学生会主席的高木直江曾被面上恭维心下却不屑的学弟松江举报过,举报的事情是公私不分,针对下属; 在校园里素有温柔女神之称的千河霓有一段时间被恶意跟踪过,跟踪她的人就是松江; 被誉为钢琴王子的什户修二在一次比赛中因为松江用家里的人脉关系贿赂了负责推荐的老师,使得原本落在他头上十拿九稳的名额到了松江的头上,而那次比赛的奖金对于家中父母重伤住院的什户修二而言十分重要。 剧情进展到了这个时候,台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了,纷纷都在猜这三个嫌疑人谁最像是凶手。 “我觉得高木直江最像了,他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怎么会容许自己在任上的时候被举报?” “我倒觉得什户修二最有可能才是,苦练钢琴那么多年,一朝家里因为父母突然出事而几乎倾家荡产,他本来可以通过比赛的奖金来拯救这个家庭,可是这个机会却被夺走了,很恨松江也是可能的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盲 压千河霓,总感觉在这种时候,谁的理由介绍最短最不可能,谁就是最可能的凶手。” “哇哈,你这个理由真是够强大的。 不知情的台下人议论纷纷,倒是一开始在第三幕时流露出恨意的佐佐木却被大家忽视了。 观众一致认为,她就是一个混淆选项,为了引出之前和之后的剧情,许多人都觉得,既然她一开始最像是会杀人的凶手,那她多半就不是凶手。 知道全部剧情并且一开始就被勒令绝对不许向任何别班同学透露的三个班众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不过即使知道内情,也不妨碍他们觉得这场表演很精彩,起码几个主演各个演技炸裂,要不是他们知道剧情,指不定也得跟其他人一样陷入盲猜之中。 上谷若奈的身影就在幕布后不远处,她满意地看着台下人的议论,笑容渐渐变大。 今年的最佳编剧,她要了。 网球部那边显然也不是很平静。 好几个平日里就静不下心来的人已经热烈地讨论开来了,纷纷猜测着最有可能的凶手。 丸井文太和芥川慈郎叽里咕噜了一番之后,默默地戳了一下平日里就喜欢看侦探剧的柳生比吕士,问道:“柳生,你觉得谁最像是凶手?” 柳生沉默了一下,抬眼看着台下刚刚落下的幕布,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的内心涌起对编出这么一出舞台剧的上谷若奈的钦佩。 去年对方就得过最佳编剧,但是因为去年她编排的是一出校园文艺剧的原因,并没有太多的悬念,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如今看来,这位估计也是个狼人。 半晌,柳生才缓缓开口,“我总觉得,那三个嫌疑人摆在明面上的杀人动机还有更加值得深入推敲的可能,而且——” 戏剧不会平白出现一个对剧情而言无助益的角色,虽然别人认为佐佐木只是一个被三个嫌疑人用来将松江带进旅游团的引子,但是他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千河霓开导佐佐木的那一番话一定有问题,只是他暂时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但饶是如此,柳生还是平静地说出了他未尽的话语。 “我始终觉得凶手是女友佐佐木的可能性很大。” 是真正动手的凶手。 第48章 霓虹 你未看过的霓虹,我替你去看 听了柳生的话, 几个网球部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希望他说出这么推测的理由。 但是柳生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继续解释。 如果提早把所有的推测都告诉大家的话, 这出舞台剧就会少了很多意思。 想必对于有心夺得最佳编剧的上谷桑来说,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 况且—— 柳生默不作声地扶了扶眼镜, 镜片底下的眸子飞快地掠过一抹光芒。 在海原祭表演活动的舞台上,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具有挑战性的剧目了。 他沉浸,并享受这种陷入其中推理解密的快乐。 台上的剧情继续进行着。 女警凭直觉认为上司的断定或许有一定的问题, 于是继续进行深入的了解。 她选择查验佐佐木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是真的。 在探查的过程中, 她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千河霓有个弟弟。 “千河小姐,这是你的弟弟吗?”女警在千河霓打开钱包的时候看到了她放在夹层中的一张照片。 “是,这是我弟弟, 他叫做虹。”千河霓看着照片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帅气男生,眸光中尽是温柔。 就连女警都不禁被她的眼神所打动。 霓,和虹,霓虹吗?很美好的名字呢。 “他现在上国中了吗?”女警看着照片上的男生,问了一句。 虽然千河霓他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但是照片上的男生看起来还很年轻。 千河霓的眼神却一下子黯淡下去, 她低声道:“他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女警小声惊呼了一下, 然后歉意道:“不好意思, 我没有想到。” “没关系,”千河霓摇了摇头,把照片又细致地放了回去, “他是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去世的。” 女警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自觉失言,很快就告辞离开, 离开之后却拜托了警局的同事查一查千河霓的弟弟是怎么去世的。 女警揉了揉额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她总感觉有些奇怪。 因此才会近乎多此一举般地拜托警局的同事查这样一件与案件无关的事情。 没过多久,她就得到了结论,千河霓的弟弟是在游乐场的时候因为游乐设施出了问题而去世的。 并且是因为他,设施才会出问题的。 女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听到警局同事补了一句:“对了,千河霓小姐是随母姓,她弟弟叫做浅水虹。” 台上的女警还没有什么反应,台下人却多少琢磨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了。 “等等我记得,刚刚千河霓她劝解佐佐木的时候,好像有提到过游乐园出了设备出了问题的时候,松江把佐佐木护在了身后……” 接下来女警又在例行询问什户修二的时候,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 “什户同学,请问一下,您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重伤住院的呢?” 什户修二声音微沉:“车祸。” “在何地发生的车祸呢?” “这个问题似乎与案件无关。”什户修二眯了眯眼睛,颀长的身姿,脊梁板直端正。 “请您配合一下。” 顿了一秒,什户修二薄唇翕张了几下:“冲绳。” 台下人又是一脸深思。 “所以千河霓之前那一番劝,果然有问题啊……” 网球部这边,一大群人用热烈的眼神望着柳生,生生把柳生看得汗颜。 “柳生,你真的好厉害啊!” 看到这里,众人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千河之前的话绝对有问题了。 这么一看,佐佐木果然很有嫌疑。 接连两个涉事地点都与佐佐木和松江共同的‘美好’回忆有关,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都不信。 柳生淡定地推了下眼镜:“客气客气。” 解题不算什么,能够设出这样题目的上谷桑才值得钦佩。 接下来到了高木直江。 “据我所知,高木同学在小时候便失去了父母,之后便一直寄养在父母的好友家中,是不是?” “是。”高木直江承认得很快。 “对于您的养父母竹内夫妇他们的女儿——竹内雅子,两年前因为插足别人的感情被广而告之最后选择自杀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 高木直江一向好看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锐利:“这与案件无关。” “请您配合一下。” 沉默了一会,高木直江才冷哼了一声,昳丽的面容上冷色毕露:“雅子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女警收录完三人的新一轮口供,下去整理信息。 三人则重新聚在了一起,这一次,什户修二笃定道:“这个女警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毕竟是警察,要查很多事情还是很方便的。”高木直江说道。 千河霓倚在柱子上,冷色调的灯光打下,殷红的唇映衬着她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说不出的出尘。 她微阖着眼,唇角微勾,扯起一个冰凉的弧度:“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那些动机都是他们自己查到的,就算那个女警要往下挖下去也无所谓,毕竟——” 一双凉薄淡漠的紫色眸子蓦地睁了开来,她吐字清晰,声音中却夹杂着几缕嘲讽。 “没有做的事情,就算有再多的嫌疑动机、再多的犯案条件,没做就是没做。” 其他两个人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中有苦郁,还有畅快。 台下。 “等等,这话的意思是……” “我的妈,不会凶手真的是佐佐木吧。” “她不是有着最完美的不 在场证明吗?” “不在场证明这种东西不是可以伪造的吗?如果这三个人真的知道什么,知道她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不是可以戳穿她吗?” “那他们干嘛不一早就说清楚,这样提早洗清自己的嫌疑不好吗?” “我觉得以这三个人的行事风格看来,就不能用常理来揣度他们的思维方式。” “说起来,君明桑真的演的好好啊,刚刚她饰演千河霓,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主要是,君明桑还挺好看的。” “喂喂,我们不是在讨论剧情的吗?歪楼了歪楼了。” …… 不管台下人怎么讨论,台上的表演依然在进行。 下一幕,女警她成功地查到了佐佐木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并且找到了她杀了松江的凶器和证据,将要随同上司将她带回警署。 在佐佐木杀了松江的证据被女警呈现出来之后,她就说了自己为什么要杀松江的理由。 原因是,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最终他却想要不要她了。 勉强算得上是情杀。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女警也发现了,虽然最终动手杀人的是佐佐木,可是那三个人,每一个都和松江有着深仇大恨。 女警不由得怀疑三人组织这个旅游活动的目的。 可是怀疑只是怀疑,在没有任何证据,或者说即使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绝对是对的,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并不能借助法律来制裁这三个人。 临要走的时候,她始终狐疑地看着三人,眸中明晃晃地就是看“未来罪犯”的眼神,不时还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畏惧。 这样暗中布置,并且布下了局想要借刀杀人的三个人,明显就比那把杀人的刀要可怕太多了好吧。 不说女警,就是台下的观众,此刻看着三个人的眼神也带着骇怕。 天啊撸,虽然知道这是幸村君他们几个人演的,但是这三个人好可怕,这样的人格会不会是反社会人格啊。 这边看着女警看过来的视线,三人坦然地回望,其中由樱芜扮演的千河霓还走上前去,温和开口:“警官,能否让我与学妹最后说一些话?” 法外容情,这样的合理请求,警官并不会拒绝,于是在上司的示意下,女警将宫野希晴扮演的佐佐木和樱芜扮演的千河霓留在了一个房间里。 舞台上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的对话声通过耳麦清晰地传达到场下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学妹——”樱芜拉长了尾音,口吻似有惋惜,“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学姐真的很失望。” 宫野希晴只是一脸颓丧地坐在地上,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樱芜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冷冷道:“原本以为你的不在场证明不会这么快被戳穿的,没想到却没能够多撑几天。” 宫野希晴按照剧本中的内容,错愕地瞪大了双眸。 “怎么样?在以为自己能够逃脱审判的时候,重新掉回深渊的感觉,怎么样?”樱芜弯起了唇,带着满满的恶意。 别说宫野希晴了,台下所有人都被樱芜这一波爆发给震惊了,她却自顾自地往下说。 “游乐设施是松江为了恶作剧而破坏的,却在真的出了事故的时候,将起因扣到只是一个普通游客、并且还因此受了重伤而无法反驳的——我弟弟身上。” “如果不是虹,在身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时候还执着地拉着我的手,说‘事情不是他干的’,我怎么会去查这件事情?怎么会知道松江那个家伙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都做了什么?” “所谓的恶意跟踪是真的,那是因为他怀疑我与虹有关系,想要杀人灭口啊……”樱芜唇边的笑意玩味且恶劣,让人看了只觉得心中发毛。 起码直面着她的宫野希晴现在已经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背后已经开始被冷汗浸湿。 “什户的父母是车祸受的重伤,很巧,就是在你们去旅游的冲绳,在你们肇事逃逸之后还让松江的司机出来说那天是他开的车,并且将事故的责任方推到了受伤的什户夫妇身上,使得他们得不到一分赔偿……” “肯定连你们也没有想到,什户夫妇都已经被你们害得重伤,连唯一生的机会还被松江给夺走了吧。” 台下人听得冷汗涔涔。 “竹内雅子,因为松江那个脚踏无数条船的渣男而怀了孕,却因为被你发现,造谣并将她的事情暗中宣扬得全校皆知,最后逼得人家跳楼自杀。” 樱芜低沉地笑了一下:“巧不巧,她可是高木一直暗恋的青梅呢。” “所以,针对下属是真的,但从来,针对的也只是那个祸害了竹内雅子的松江一人而已。” 至此,所有的谜题已经揭晓完毕。 原来佐佐木说的她和松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而是一起犯了罪却能够逃之夭夭的经历。 樱芜却凑近了宫野希晴几分,道:“理由是现成的,不在场证明也是我们帮着遮掩的,可是最终动手的人,还是你呀。” 如果不愿动手,就算是刀都递到手上,也是不会动手的。 可一个犯罪数次却都逃脱法网的人,真的会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吗? 这委实是个悖论。 樱芜又往前了些,就附在宫野希晴的耳畔。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宫野希晴看清楚她镜片下的紫眸中藏着的寒意,也足够宫野希晴看清她轻轻眨了一下的眼睫下转瞬而逝的杀机。 这寒意和杀机不是千河霓对佐佐木的,而是君明樱芜对宫野希晴的。 “杀人要偿命,犯了罪要处刑,你说是也不是?”樱芜微微偏头,唇角轻扬,定定地看着她,而宫野希晴则看到她借着角度的遮掩,用手掩住了两人的耳麦,低声吐出几个字,“宫野桑。” 镜片下,她的眼里似有笑意。 宫野希晴却如坠寒窖,浑身像是被一阵冰冷的气息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更令她绝望的是,此刻她的脑海里连分毫反抗的意图都无法升起,大脑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好可怕。 佐佐木被带走了之后,舞台上只剩下三个人。 “真好,雅子在天堂看到这一幕,会很欣慰的吧。”半晌,幸村精市扯起嘴角,眼中盈满了笑意。 “松江和佐佐木……终于都可以结束了。”柳莲二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向清朗的嗓音掺着几分喑哑。 樱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取出虹的照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一束灯光打下,她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眸中似有星光熠熠。 “虹,你未看过的霓虹—— 以后便由我替你去看吧。” 第49章 警告 警告看来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樱芜的台词说完之后, 幕布也缓缓地落下,宣告着这一出舞台剧的结束。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场上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经久不绝。 这场舞台剧,从剧情内容到演员演技, 从人物性格到深刻的立意,没有一点不引人深思。 那三个学长学姐他们有问题吗? 很显然是有的。 他们知道这次旅行会发生什么,甚至就是他们精心设计了这次旅行。 他们故意让佐佐木发现松江脚踏多条船 的证据, 故意在佐佐木心情不好的时候让千河霓去“劝解”进而激化矛盾, 故意帮佐佐木遮掩不在场证明, 只为了让她在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刑罚的时候重新掉入深渊…… 他们身上的问题无处不在。 看似哪里都没有问题,偏偏是哪里都有问题。 他们身上全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全都有杀人的动机和嫌疑, 偏偏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去杀了松江,而是巧妙地利用矛盾,让松江和佐佐木这对罪恶滔天的情侣自相残杀。 他们无疑是高智商的犯罪人才,他们太懂得人心,也太懂得利用佐佐木这把“刀”,如果放任这样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存在, 谁都不能放心。 但是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没有理由的吗?不, 是有的。 因为弟弟死得冤枉, 所以千河霓苦心孤诣地调查弟弟真正的死因和游乐设施出问题的真相; 因为父母被害身亡,所以什户修二费尽心机地找到真正的肇事者,却因为松江家大势大而最终选择隐忍, 伺机报仇; 因为暗恋的青梅被造谣逼死,所以高木直江利用自己学生会会长的权力公报私仇,针对松江, 最后与千河和什户两人一起谋划复仇的事情。 这三个人加入了同一个社团,在社团招新的时候,花费大量的精力招揽佐佐木入社,千河霓更是与佐佐木建立了“良好”的学姐学妹关系,再顺理成章地提出邀请对方参加社团旅行的活动。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他们早就给佐佐木和松江设好的圈套。 让对方一步步地落入深渊,简直如同水到渠成一般顺畅。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三个人,无疑是可怕的。 可是他们会这么做的理由也是很清楚的,既然松江和佐佐木两人利用权势让他们无处伸冤,那他们就让两人自相残杀。 而三人也并非完全丧失了理智,三人的确是为了报仇没有错,但是三人却是用让人捉不到把柄的方式利用法律,为自己报仇。 最后女警明明有所察觉,可是却也无法对三人做什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三人没有一个人真正地下手。 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巧妙地引导。 从这点上看,三人的动机也是那么的清晰。 而三个人最后各自说的话,其实也暗示了他们三人不会走上真正的犯罪之路。 高木直江说,竹内雅子在天堂会觉得欣慰,昭示着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竹内雅子报仇; 什户修二说,一起都结束了,说明他不会让这件事情再继续延续下去,一切到此为止; 千河霓说,浅水虹未看过的霓虹她替他看,证明了她不会让自己再行走于黑暗之中。 这样一出舞台剧,从剧情到立意,都发人深省。 轰鸣的掌声响了许久都未曾停歇,这时候,幕布缓缓拉开,参与演出的人员齐齐地站在舞台中央,向观众致礼。 舞台下的众人拍掌声更大了。 就连网球部这边,刚才听了柳生一小番解释的网球部员们在谜题全部揭开之后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之前柳生说他觉得动手的会是佐佐木呢,就之前三个人密谋什么都要在一起的情况,估计如果其中真的有一个人动手了,另外两个人也不可能会置身事外吧。 这么看来,与其一个人动手其他两个人帮着遮掩,还不如三个人都不动手只是诱导别人去动手。 这个主意多妙啊! 欸,等等,他们怎么会突然开始想着怎么犯罪更巧妙了?这不对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妨碍他们对这出剧的高评价。 “演得真好!”丸井文太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噗哩,真有意思,很少能看到柳会笑得这么危险的样子啊。”仁王雅治把玩着一小撮银发,饶有兴致地说道。 真不愧是部长和军师啊。 “部长也是本色出演了。”切原赤也不知怎么的就呢喃了一句,表情犹带着几分懵懂。 因为部长平日那么笑的次数好像很多啊。 可是…… 为什么他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下一秒,仁王雅治就神色古怪地乜了他一眼,难得大发慈悲提醒了他一句:“你好好想想部长每次那么笑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经仁王这么一提醒,切原赤也一拍脑袋,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他想起来了,上次部长这么笑的时候,真田副部长就和他对打了; 上上次部长这么笑的时候,柳学长就给他提高了训练量; 上上上次…… 难怪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了,原来部长真的是本色出演啊,但是,好像感觉更奇怪了? 难不成部长也是本色出演反社会人格的高智商犯罪人才? 切原赤也猛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边不二周助在鼓完掌之后,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真是一出有意思的舞台剧呢。 真不愧是幸村君和柳君一起同台演出的剧目,何况就连君明桑,也给了人不少意料之外的惊喜呢,真有趣。 觉得有趣之余,他不经意地往下方看去,就看到了坐在前面观众席的一脸兴奋激动正疯狂鼓掌的君明岚若,唇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深了几分。 很快,他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一旁的迹部景吾:“小景,这真是一出有趣的舞台剧,你说是不是?” “不二周助,都说了不要再叫本大爷那么不华丽的名字!”迹部景吾又一次青筋凸起。 周围的人默默地为两人捏了一把汗,擦,又来。 但是迹部景吾仅仅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了,反而是轻轻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唇角扬起一个张扬而嚣张的弧度:“不过你没说错,这出舞台剧,确实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微微上挑的尾音昭示着本人的性格,而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这声音,只是为他话里的内容感到震惊。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的迹部吗?他们可很少听到他这么真诚地夸一出校园舞台剧。 似乎是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迹部不满地睨了众人一眼,轻哼一声:“优秀的作品值得一切夸赞。”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无数道隐晦的视线瞬间就消失了,倒是忍足侑士说了一句:“那个演千河霓的女生演得很好。” 那个凌厉又冷淡的眼神与温和无害的笑容无缝地衔接,让人好奇这个千河霓的角色本身到底有多少层面具,不过一想到是为了弟弟报仇雪恨,似乎也就令人释然了。 无疑,那个女生把千河霓这个角色演活了。 在别人面前一向都是温柔女神的千河霓,私底下居然是个冷漠无情谋划杀人事件的高智商犯罪人才,但是她会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替弟弟报仇,并且替弟弟看未看过的霓虹。 多么丰富而又生动的人物内心啊!都在那个女生的演绎下变得鲜活了起来。 就是那个叫君明樱芜的女生,为什么总给他一种看起来很眼熟的感觉。 忍足侑士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结果,思绪就被旁边的芥川慈郎打断了。 “对对,那个女生真的很厉害!”芥川慈郎一脸认同地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芒一直在闪烁。 虽然他不能说出阴阳师小姐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夸她呀! 阴阳师小姐真的好厉害,不仅阴阳术很厉害,连演个舞台剧都这么出彩。 忍足侑士反应过来之后就觉得自己额头抽疼,今天慈郎这家伙怎么了,总让他感觉哪里怪怪的。 手冢国光的目光微微闪烁。 眼神从樱芜出场就一直盯着舞台,直到整出戏落下了帷幕才离开了舞台。 虽然他平日里不怎么看侦探推理小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出剧很精彩。 尤其是君明桑的表演,更是让他感觉千河霓这个角色都活了过来。 君明桑果然是个优秀的人。 下了舞台的樱芜并不知道远处观众席上众人的讨论,但是却能从那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感受到这场演出的成功。 上谷若奈冲上来和他们这几个主演一一击手,眼睛里全是亮光,击掌后,她面向全部演出成员,真诚地说道:“你们真的是太棒了!” 太好了,听听这掌声,听听这讨论声,她仿佛能够看到今年的最佳编剧奖在向她招手。 几人都是笑笑不说话,后面的群演同学也开口了:“那都是上谷桑你的剧本编得好! ” “哪里哪里,要是没有大家的配合,也不会有这么一场成功的演出。”上谷若奈笑眯眯地回道,表情丝毫不见自得。 虽然她的确对这话很受用,但还是很需要保持谦虚的优良作风。 毕竟还是同学们的配合才能让她的剧本演绎得这么成功。 在这样一阵商业互吹的浪潮中,樱芜笑了笑,就避过众人到后台把衣服换了回来。 出来的时候,她正巧看到了宫野希晴,眸子微微眯起。 宫野希晴显然也看到了她,当下面色便是一白。 她不知道君明樱芜在舞台上为什么要说那么一番话,并且还在最后的时候遮掉了麦单独叫了她的名字。 那种感觉,便像是在警告。 可是警告什么,她难道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只要一想到有那种可能性,宫野希晴就觉得心底发凉。 宫野希晴匆匆地向樱芜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后台。 倒是樱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梢微挑。 呀,看来警告还是有一点作用的呢。 看来还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和平了太久了,连手段都温和了这么多。 搁在以前,自己估计已经直接动手了吧。 不过虽然手段温和了一些,真的一点都不动手的话,可实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 感慨过后,樱芜敛了敛眸,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脸上重新挂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便迈步往外面走去。 她和岚若约好了结束演出之后就继续回去看表演,该去赴约了。 第50章 交流 多谢夸奖,你也不遑多让 海原祭的全部演出都结束了之后, 进行了最佳编剧的评选,上谷若奈果然中选。 上谷若奈走上领奖台,从教导主任的手中接过了奖杯, 笑得灿烂而谦虚:“很感谢大家的捧场,也很感谢配合演出的诸位同学, 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成功。” “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拥有这座奖杯!” 舞台上最亮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 手捧着奖杯的上谷若奈面向舞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站起来的时候, 她高高举起了奖杯,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笑容诚挚而璀璨。 “谢谢你们!” 所有人都不禁为她鼓掌。 上谷若奈是当之无愧的最佳编剧, 她读了国中三年,也就当了三年的最佳编剧,每一年,她都能够为人带来令人惊喜的舞台剧。 这个奖项,实至名归。 活动正式落幕散场。 走出校园,樱芜亲自送岚若上了回东京的车。 “姐, 谢谢你,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君明岚若临要上车之前, 还在和樱芜絮絮叨叨。 樱芜但笑不语。 “还有哦姐,你演的千河霓好棒!”君明岚若眼睛都是亮的,“要不是你之前睁眼那一幕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真的几乎觉得姐你就是本色出演了。” 温和的表情,优秀的成绩,出众的外表, 这一切与她优秀又实力高超的堂姐都是多么的契合;就连为了血亲报仇而隐忍、精心筹谋的模样,也都是那么的帅气…… 这个角色,简直就像是为了樱芜姐而精心设计的一样! 这边君明岚若还沉浸在舞台上樱芜精彩的演出之中,然而听到她的话,樱芜唇边的笑容似乎都僵了一分。 “呐,岚若……”樱芜朱唇轻启,眼里飞快地划过一抹光芒。 其实你可以自信一点,把那个前提去掉。 君明岚若听到樱芜的声音,连忙从自己的回忆中抽出精神,看向了樱芜。 “姐,怎么了吗?” 立海校园外的柏油道路,两侧的绿化带里除了青草,也栽种着许多的常青树,一阵风吹过,从风中裹挟来几片不经意脱离的叶子,正好飘到樱芜的身上。 樱芜伸手抓住其中一片将要掉在她袖角边的叶子,看着手心里摊开的绿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一下,“也没什么。” 她唇边重新扬起一个笑容,伸手指着从远处驶来的车子,拍了拍君明岚若的肩膀,“班车来了哟。”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岚若他们知道比较好。 君明岚若顺着樱芜的视线望去,车子从远处的地平线逐渐靠近,橙黄的大巴外壳,车前的挂牌,赫然就是搭往东京的k11路。 她不疑有他,朝着樱芜挥了挥手,便去等着车子了。 送完岚若之后,樱芜又往校外走,打算回自己的住所。 没料却在半途遇上了和生零介。 “急着回家?”和生瞥见她的方向,跟了上来,问了一句。 樱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 明知故问做什么。 “哈,哈~”和生零介讪讪笑了两声,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模样,回归了正题,问道,“今天你和那个扮演佐佐木的宫野桑之间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对一个普通人用‘势’?” 或许宫野希晴身处其中察觉不了,但是他今天在台下却感受的清清楚楚,樱芜在最后和宫野对话的时候,用了属于她的阴阳师的“势”。 虽然那“势”连君明真正实力的一半或许都还没有,但是却也给宫野希晴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令她在那一瞬间完全动弹不得。 按理说,这种以势压人的行为发生在一个阴阳师对普通人身上,是违反阴阳师守则的,可是凭借他对君明人品的信任,他还是觉得她不像是没有原因就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总不能说是为了舞台效果吧?那未免有点太搞笑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看到樱芜要回家的时候特地追了上来,想要问个清楚。 “你觉得她是个普通人?”樱芜挑高眉毛,随即又理解似地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她的屏蔽术学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实力和她相当的阴阳师除非是专攻这方面的,不然多半也看不出她的伪装。 “屏蔽术?”这边樱芜说完了话,还没有开始解释,和生零介就已经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也是一个阴阳师?” “嗯。”樱芜平静地点头。 “欸……”听了樱芜的话,和生零介皱了皱眉,嘟囔道,“不会啊,长老会那边的阴阳师名单我熟,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 几大阴阳师世家,再加上散人阴阳师,哪怕是如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君明樱芜的阴阳师,他都能大抵记得个名字,可怎么想,他都记不起自己听过一个叫“宫野希晴”的阴阳师。 樱芜笑得意味深长:“可能人家还没有去登记呢。” 和生零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就算是散人阴阳师也得登记姓名,难道是她不懂这方面的行规?不行,我回去就去长老会那边一趟,多记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么说着,却说着说着就忽然想起樱芜从刚才就一直没有出声,不由向她看去,想要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就见她笑的一脸惬意,表情轻松至极,甚至她还饶有兴致地摇了摇头:“和生,你还真是勤劳啊。” 人家正主都没忙着去登记,他自个却在这里想着替人家去记个名字。 和生零介直觉这个笑容里有深意,脑子里隐隐闪过一缕思绪,他眯起了眼睛,出声道:“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要对她用‘势’?” 哪怕是散人阴阳师,君明也没有针对对方的必要,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还不知道她之前做了什么吧?”樱芜说完,眼里划过一抹锐色,道:“我之前发现,她对冰帝的芥川慈郎下了桃花咒。” “桃花咒?”和生零介惊呼出声,“她疯了!” 对一个普通人用这样的咒,不说对普通人的影响有多大,这可是能把她送去长老会的罪名了 。 “没成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樱芜淡淡睨他一眼,像是在说他养气功夫还不到家,“要是她成功了,都不用你说,我早就把她送去长老会了。” “她的桃花咒被我之前送给芥川君的防御符挡住了,所以没有成功。”樱芜解释了一句。 也幸好是之前她赠送了芥川慈郎的防御符挡住了她的桃花咒,不然哪怕这个罪名的确能够将她送去长老会,对芥川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 要知道桃花咒种成功之后,强行去除的话,对被施咒者的伤害可不小。 想到可能会有的后果,樱芜眸色深了深。 “没成功——”和生零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可就算是施咒未遂,上报长老会的话,应该也能加强对她的监管吧。” 有了这么一件事,宫野希晴的阴阳师生涯也会留下一个污点,而这个记录也会让长老会加强对她的监督。 “监管?”樱芜眯了下眼睛,口吻带着几分轻描淡写,“我早就已经派人看着她了,只不过——” “只不过?” “我不想打草惊蛇。”樱芜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带上了几分渺远,然后又说道,“我感觉她还会办下更多的事情,提前打草惊蛇的话,只会让她更加小心谨慎。” 何况樱芜之前派去的人那次想要阻止宫野希晴施咒的行动多半已经让她发现了,这只会让她提高警惕。 如果再来一个长老会,她想必只会更加小心翼翼,那就更难抓到对方的把柄了。 “可是就算这样……”有这种事情,最好也还是支会长老会一声吧。 和生零介未尽的话语被樱芜的声音打断了。 “这是来自一个阴阳师的直觉。”樱芜伸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格外深沉,眸中带着凝重之色,这副模样也成功地让和生零介吞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 虽然樱芜觉得宫野希晴成不了太大的气候,可从她盯着气运之子的行为看来,樱芜实在无法对她放下戒心。 正是因为猜测了对方的来历,对于这个可能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和自己身份应该相同的偷渡客,樱芜才更加不敢赌对方知道多少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她只是这个世界如同其他阴阳师一样的一个普通阴阳师,犯了条例按规矩处理也便罢了,没有什么,但偏偏她不是,所以在她没有绝对能令她被判处严重刑罚的罪之前,樱芜都只会盯着她。 樱芜想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以及,她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而且—— 不管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这辈子的记忆,樱芜自认都是没有缺漏的。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些什么。 或许这一点,她能够从宫野希晴那里找到答案也说不定。 “至于告诉长老会什么的……” 樱芜从思绪中抽离,对着和生零介笑了起来,笑容格外的真诚,要是芨次惑看到她这个笑容,就会知道她绝对又要干坏事了。 “就拜托和生你过去支会一声了。”她唇角微勾,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我说——”和生气恼得额间青筋一根根跳起,咬牙切齿道,“你不会就是懒得干吧?” “当然不是了。”樱芜一本正经地否认,“我是为了让你多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呵呵。”和生讥笑了一声,真的是信了她的邪。 “对了,明天晚上的舞会你会参加吧?” “应该会,怎么了?”这话题跳转得有点快,让樱芜不禁疑惑地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忽然有点好奇,想知道你这家伙抽签出来的男伴会是谁。” 一想到学校那些人都被这个家伙的表象给骗了,就如同今天剧里的千河霓一样,他就觉得牙酸。 “你还真是无聊呐,连这种问题都问。” “喂喂,所以我们的关系已经熟到了这种你可以随意吐槽我的地步了吗?” “你自己问出口的,怪谁?” “看不出来你这么毒舌啊,君明。” “多谢夸奖,你也不遑多让。”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佳人 月色,夜色,暗影摇曳 海原祭演出的隔日就是周六, 这天晚上有立海的校园舞会。 在立海校园的田径场里,四周挂着不少的彩色气球和小电灯,都是学生会的同学赶了一个下午的工布置出来的, 生生打造出了舞会会场的气氛。 夜色笼罩下,整个田径场灯光霓虹, 光影昏暗迷离。 立海大附中的学生不少,但是田径场足够大,即使是同时容纳这么多的学生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就是平日用来跑步锻炼上体育课的田径场被临时改装成舞会现场, 有那么一点点的…… 怪异。 樱芜看着面前拉着自己欲往场中走去的小泽凉子, 哭笑不得。 “小泽, 你这是做什么?” “去前面抽签啊!”小泽理直气壮地说道,回头看了一眼樱芜,目露惊艳的同时, 又暗自摇了摇头。 君明这么漂亮一个大美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要是她开窍的话,估计早就收男生的情书收到手软的了。 “不用特意过去的,”樱芜好笑地握上她的手,却是停在原地没有动了, “待会肯定会有学生会的同学过来的。” 而且是抱着签筒过来的。 谁让立海的男生足足比女生多了好几百, 所以学生会的同学们绝对不会让女生没签抽的, 顶多是男生会抽到空签。 “哎哟,君明你这就不懂了,去到前面哪怕是不为抽签, 也要去看网球部那些正选们到底抽到了什么签呀,这样就能比没有看到签的人早做准备……”小泽认真地劝说着樱芜。 “做什么准备?”樱芜唇边噙着淡笑,却是没让小泽拉动她。 她知道小泽很喜欢网球部, 但是她不想去凑热闹。 她习惯了暗处。 成绩不上不下,容貌不上不下,性格不上不下。 这样的人放在立海能够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昨天的舞台剧给她拉了许多的关注,现在她也是立海的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小泽咧起嘴角,笑容十分灿烂,“当然是早做换签的准备啊。在前面就能看到正选们的签,到后面就能利用不知道的时间差,去找别的女生换签,如果正巧就是我拿到了其中之一……” 似乎是想到了那美好的一幕,小泽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里也透出促狭的笑意。 “就怎样?”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当然是高价卖给别的女生啊!”小泽坦然地说道。 樱芜僵硬着扶了扶眼镜:“……” 狠人。 原来你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小泽。 “和那群王子们一样的存在跳舞固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他们是距离我太远的存在,一时的幸福并不能长久,反而还可能因此使我被后援会的女生们盯上……”小泽语气低落了几分,却是面色平静地向樱芜解释着,眸中不时划过一抹深色。 闻言,樱芜微微眯起了眼睛。 小泽,意外地看得很透彻呢。 然而下一秒,小泽的话就让她又一次想要收回自己的话。 “与其为了短暂的幸福而付出长久的痛苦作为代价,倒不如把签高价倒卖了,我愿意和我的小金库长长久久永远恩爱!”小泽兴奋地握起拳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大大的笑容就挂在她的脸上。 如果樱芜没有看错的话,她确定那一瞬间,她在小泽的眼里看到了一排排金光灿灿的 $$$划过。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樱芜失笑不语。 半晌,她才开口道:“ 小泽,那你就去前面看签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此话一出,小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君明,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 “会很可惜的!” “不去。” “就去嘛。” “不去。” …… 如是一番交谈过后,小泽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樱芜,然后犹犹豫豫地说道:“那好吧,我去找上杉陪我一起。” 转头就毫不犹豫扑进了前面的人群之中,拼命地往前挤着。 樱芜:“……” 今天在小泽身上栽的次数也真是不少。 她轻轻笑了一声,还是走到了外围的位置。 趁着抽签的热潮都在前面,樱芜耐心地在场内走了走,寻了处僻静的位置,坐在了原本用来围观校际长跑比赛的观众席上面。 她坐的位置并不高,再往下两排就是平地了。 樱芜坐直了身体,然后望向远处。 那里一片灯光闪耀。 她浅紫色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那片斑斓的色彩,深处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沉郁。 过没多久,一个身着绅士西装的俊逸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正是和生零介。 “我说君明你可真是悠闲。”和生零介看她这个模样,不知为什么觉得牙齿有点痒。 实话实说,是他看到她那个表情就觉得不爽。 年纪轻轻的干嘛像是活了七老八十一样的装深沉呢。 穿着那么漂亮的礼服就坐在了观众席上,这么多年的礼仪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也不怕把衣服弄脏…… 余光瞥到是和生,樱芜收回了目光,扯起唇角:“你还关心起我悠闲不悠闲了?” “没,就看你不爽,”和生没好气地开口,话倒是很实诚,“你怎么没去抽签?” 樱芜没有理会他有些挑衅的口吻,就像是看着闹事的小孩子一样,摇头笑了笑:“没有,你这是抽好签了?” “抽了。”和生零介漠然出声,表情淡淡的。 樱芜却从这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气恼。 她挑了挑眉,问道:“女伴是谁知道了吗?” “我妹妹。”和生神情愈发郁郁。 樱芜蹙眉思考了一下:“奈里子桑?” “我记得你们关系应该不错。”樱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解为什么他会在女伴是自己妹妹的时候面色这么古怪。 就算是和妹妹跳舞,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和生零介叹息了一声,“你不懂,我妹妹她……” 突然,和生止住了话茬,视线落在了远处走来的一个人身上。 柳莲二正缓步往这边走来,似乎只是无意的举动,却是在看到了樱芜的时候方向就定好了。 “看来有人想要找你?”和生零介乜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签也还没有抽,男伴是谁也不确定,居然就有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和生。”樱芜脸色微沉,眉心蹙起,眸中乍泄出危险的色彩。 似乎在因为他开这样的玩笑而觉得很是过分。 和生零介看到樱芜这个表情,瞬间就怂了,连忙收敛了神色,讪讪笑了一下:“开玩笑的啦,你别当真。不过既然有人找你,我就先走了。” 话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生怕迟上一秒就被樱芜用眼神凌迟了,连自己原本没有说完的话都给忘了。 等到走出许久,才想起自己原本想向樱芜说的事情还没有说出口。 再想到待会还要和已经冷战有一段时间的妹妹一起跳舞,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更加郁闷了。 奈里子,哎。 和生再度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往着前面走去,想去寻找妹妹的身影。 这边樱芜在和生零介走了之后,就看到了径自向自己走来的柳莲二。 “柳君?”樱芜有些疑惑地看向柳莲二,似乎诧异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柳莲二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惊讶,淡定自若地向她颔首,清越的嗓音响起:“这处僻静些。” 两人经过这些日子合作舞台剧的功夫也熟悉了许多,彼此间也有了一定的默契。 他这么一说,樱芜就知道原因了,不禁打量了他一眼。 今天的柳莲二格外的帅气,一身服帖的棕褐色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愈发衬得他身姿颀长,温润如玉。 却因为要挤出包围圈而乱了些头发,看着是有些狼狈。 见到他这个模样,樱芜忍不住抿唇笑起,微微俯身向前,笑意都真诚了许多。 “柳君抽好签了?” 在樱芜看着柳的时候,柳莲二同样在看着樱芜,眼底不经意划过惊艳之色。 她今天很漂亮。 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裸肩长裙,肩头处落落大方地嵌着朵玫瑰,垂下几串珍珠织就的流苏,耳边的紫钻随着她的笑微微闪了一下,折射出暗夜的光芒。 腰间系着一枚略显不合时宜的乳白色羊脂玉,却仿佛与身上的景致都浑然自洽地融为一体。 这处灯光昏暗,她的肌肤却极白。 鸦青色的墨发自在地散落肩后,一缕墨发俏皮地垂在她另外半边白皙的肩膀上,分外鲜明。 此刻她微微俯身,一截藕白纤长的手腕撑在颊边,含笑看着他,澄澈如琉璃的紫眸中似有清泉流淌过,晃动着细碎的流光。 白,黑,紫。 他站在下处往上望着她,两人不过一米的距离,她的身后是无尽的夜色。 有月光倾泻,却只落在她唇边清浅的笑弧上。 月色入她怀,她自夜色来。 暗影摇曳。 佳人绝色。 柳莲二在原地怔了足有一秒。 他缓缓扬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了开来,眼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心脏,跳得快了些。 他唇边也噙着笑意,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苦涩,一抹怅然悄无声息地从心间涌起。 “抽了,空签。” 第52章 抽签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 那会抽到空签的时候他心下还有些庆幸, 觉得自己能够不用跳这场舞也好,好避过和从不认识的女生跳完一整曲的尴尬。 当然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被去年的一个女生吓到了。 那个女生是通过换签的方式成为他的女伴的,跳舞的时候那个女生拐弯抹角地打听许多他的信息, 让他略微不喜。 一曲结束,他便礼貌地向对方致了礼, 转身离开。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女生凭借着这一舞自认为是他的女朋友,对许多他后援会的人都颐指气使,最后却被他后援会的人联手逼得退学。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 他也不愿和别的女生跳舞了, 哪怕是海原祭的校园舞会也一样。 这样对谁都好。 今年抽出来空签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还觉得这样很好,仿佛听不到周围女生的叹息声。 看了一眼周围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的抽出了号码签的同伴们,心下怀揣着自己“逃离一劫”的想法, 便转身往外围走了出来。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好在还是让他走到了这边没什么人的角落。 刚过来就看到了君明桑和和生君两人在聊天,虽然他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熟识的,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不可否认,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他就 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了。 君明桑漂亮吗? 无疑是漂亮的。 君明桑优秀吗? 无疑是优秀的。 这样优秀的人, 让他都有些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关注起了君明桑的。 一开始是怎么都无法查出对方的来历时对她开始有了好奇, 后来又意外发现了她永远都写满了标准答案的稿纸和永远都只在中等水平的成绩, 对她更加的惊讶。 再然后在比赛的场地总是会看到她,发现她总是会认真地看着比赛。 再后来在躲雨的咖啡店遇到她,发现她温和下的另一面。 再之后的一次次…… 教室, 赛场,舞台剧。 他们有太多的巧遇,她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意她的, 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或许从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会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从前未曾察觉。 然而这些从前未曾发现的点点心动,在她含笑望来的那一瞬间,串连成了胸腔中那鼓噪颤动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她的身后是如墨的夜色。 他的身后是灯火摇曳的喧嚣。 一明一暗。 像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脏,从喧嚣人间陷入如墨夜色,甘之如饴。 此刻的他已经忘记了最初抽到空签时的庆幸,心里蓦地被怅然和落寞包围。 不知道她今夜的男伴会是谁。 柳莲二微垂眼睑,遮住眸中疯涌的情愫,恰好错过了樱芜望来的眼神。 “空签?”樱芜挑了挑眉,随即又笑开,“会轻松一些吧。” “啊,确实。”柳莲二再度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迈步跨上台阶,轻松地坐在樱芜的下一排座位上。 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此刻的他绝不会轻易泄露出来。 君明桑不是一个好打动的女生,他得慢慢来。 “对比起其他抽到号码签的同伴,我确实会轻松很多。”柳淡淡道,眼里似有笑意闪过。 “呐,真好呢。” 樱芜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 没等柳莲二疑惑,她就又指了指远处响起来的广播,笑得无奈:“看,好不容易找到块安静的地方,现在又得不远万里地奔赴过去抽签了呢。” 广播里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还没有抽签的同学去前面找学生会的同学抽签。 或许是因为个别人拒不配合,让学生会的同学找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 “看来是我藏得太好了。”樱芜莞尔一笑,站了起来,迈步往台阶下一步步走下去。 她起身的动作依旧优雅,浅紫色的裙子在空中微微打了个旋,随着她的走动不时打着摆,细细看去却发现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望去都寻不到褶皱。 樱芜走到台阶下站定,微笑着向柳莲二告别后,就转身往前面走去。 柳莲二久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失神片刻。 那人从夜色步步向着灯火通明处走去,却没有丝毫违和。 身姿颀长,仪态大方,通身萦绕着不言自喻的贵气。 君明桑,看起来绝对出身不简单呢。 那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柳垂下眼,眸色微暗。 下一秒他再度抬头,眼里却已经满是坚定,唇角无言地勾起。 不管怎么样,都是第一次动心的暗恋,如果不试上一试,怎么就知道没有可能呢。 樱芜向前走了许久,这会距离舞会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而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搭档。 一部分还没有找到自己舞伴的人站在会场的中央,方便和人对签号。 会场的中央稍外一些的位置,抱着男生签筒的学生会同学早早地完成了任务,已经开心地去寻找自己的舞伴了。 倒是抱着女生签筒的同学一脸欲哭无泪地看着手中的签筒,心想怎么还有好几个人没有来抽。 那到时候不会有抽到号码签的男同学找不到自己的舞伴吧。 到时候要是来找他算账可就麻烦了…… 学生会同学:哭。 樱芜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个抱着大大个的签筒的同学,他周围没有什么人,一个人抱着足有他三分之一个人高的纸箱子,遇到一个落单的女生就上去问人家抽签了没。 见状,樱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朝着人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掉了东西,跑去找了。” 那同学连忙摇头说没关系,并且很显然就是认识她的样子。 “君明同学,你快点抽签吧。”那男生眼里划过亮色,诚恳道,“你要是不抽签的话,今晚的舞会上会有无数的男同胞捶胸顿足地叹息的。” 自从君明同学昨天在表演的时候展示出了高超的演技之后,校园里想要追求君明同学的人数直线上升。 且不说别的,就冲这颜值,这性格,就是多少男生心中妥妥的女神啊! 樱芜:“……” 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认知。 就在樱芜伸出手想要去抽签的时候,找了大半个场子的小泽也终于敏锐地看到了签筒前正准备抽签的樱芜。 “君明,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音过于激动,让樱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呀。”小泽冲上来就看到樱芜正要抽签,不禁有些疑惑。 君明她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抽签呢? “找东西。”樱芜熟练地说着这个自己都快信了的借口。 小泽不疑有他,就催促地说道:“那君明你快点抽签吧,我和你好好说说我刚才打听到的网球部正选们的抽签情况。” 樱芜抬头瞥小泽一眼,神色略微妙。 所以小泽,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咱们面前这位男同学的表情。 简直都快哭了好伐。 就连樱芜看着都有些不忍。 她垂下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淡定地伸出了手。 学生会男同学:为什么每来一个女生,都那么地关注网球部他们的抽签情况。 难得来了一个没有关注这个问题的君明桑,结果君明桑的朋友…… 就,绝望。 樱芜已经将手伸进了签筒,而小泽也开始说了起来。 这半天的功夫,她不仅打听到了网球部众多正选他们的签号,甚至连他们的舞伴都弄清楚了。 该说不愧是你嘛,小泽。 “柳君和胡狼君抽到了空签,仁王君的舞伴是一年级的浅川学妹,柳生君的搭档是咱们班的文娱委员上谷桑,切原学弟的舞伴是学生会会长高野桑……” 樱芜从箱子中取出了一张签纸,缓缓展开。 “真田君的舞伴是他堂妹真田佳,丸井君的搭档是柳生君的妹妹柳生惠,幸村君的签号是564,但是女生这个签号好像还没……”小泽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樱芜此刻正展开了签纸,看着上面的数字,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小泽,你刚才说幸村君的签号是,564吗?” 她转身看向小泽,灯光微晃了下,小泽眯了下眼,再睁开时就看见,樱芜手中展开的签纸上,赫然是数字564。 小泽:赤,赤鸡。 这么刺激的嘛! 旁边抱着签筒的男同学也僵硬了。 此刻他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女生A:幸村君是564,我相信我一点可以的! 抽签后—— 男同学:很抱歉呢,这位同学。 女生B:幸村君我来了,564是吧,谁还不行呢! 抽签后—— 男同学:很遗憾,你不行。 女生C:幸村君幸村君,我特意在今天前去寺庙祈求了我的桃花,卦象上显示我心仪之人今天一定和我同签。 抽签后—— 男同学:好可惜呢,看来这位同学是去了一间假寺庙。 樱芜:抱歉来迟了。 男同学:太好了终于来了一个不求着564的了! 抽签后—— 男同学:好呀原来这就是真正的564。 咦,等等难道这就 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吗? 就在这时,余光瞥到抱着签筒的男同学呆滞表情的小泽凉子一下子回过神,猛地抓起樱芜的手,定定地看着樱芜,眼神爆亮: “走,君明,我们现在就去高价卖签,肯定有人收的!” 第53章 一舞 奢靡而疯狂,又清醒而理智 旁边的男同学愣住了。 不小心路过的路人同学愣住了。 此刻涌现在他们内心的想法是: 擦, 这位同学这么勇,当着正主的面这么说真的不会死吗? 樱芜没有看小泽拉着自己的手,她微微抬眼, 安静望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小泽身后两米处的男人,对上了对方深邃的眸。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俊美非常, 殷红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轻易不会与人置气。 可那褐色的瞳中—— 分明而清晰地涌动着汹涌危险的浪潮。 樱芜垂眸,视线落在小泽凉子的身上, 内心无言地叹息。 “如果刚刚我没有听错的话——”幸村精市的声音蓦地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吓了小泽凉子一大跳。 她僵硬着身子回头, 就看到那个被尊称为神之子的男人,向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笑容中,莫名带着冷意。 小泽凉子:完球了。 投机倒把居然被正主发现了! 然后她飞快地转回头, 给樱芜投去求救的SOS信号。 救命啊君明桑,吾命休矣! 庆幸的是,她的求救信号没有丝毫阻碍地被樱芜接收到了。 下一秒小泽就看到樱芜平静地收回手,顺势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站直身体,笑容温婉。 “幸村君听到什么了?” 幸村精市喉间溢出笑意, 眼里兴味一闪而过。 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听到这位同学打算把君明桑手中的, 唔, 属于我舞伴的签高价卖给别人?” 他笑眯眯地开口道:“我还挺好奇的,这样一只签能够卖到怎样的高价呢?” 废话肯定是全场最高价啊!难道容貌值爆表、拥有跨越性别之美的幸村君你对自己的魅力一点了解都没有嘛! 小泽无声地在心中呐喊,但是听着自己身后的声音, 她还是默默地挪了个位置,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樱芜的旁边,免得成为幸村目光直射的靶子。 别问, 问就是怂的。 樱芜唇角轻扬,面上没有因为这话而有丝毫动容:“虽然觉得幸村君肯定是听错了,但是如果是幸村君的话,肯定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能够和幸村当舞伴的机会,肯定也是很值钱的。 幸村精市听出了对方未说出来的潜台词,一错不错地直视着樱芜,她落落大方地回望。 他嘴角的笑容带上了玩味。 君明桑,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舞会开始前的提示钟声蓦地响了起来。 共计十二下。 声声沉闷的钟声里,幸村精市向着樱芜一步步走近。 他唇边噙着浅淡的弧度,眼中笑意真诚。 她眼底藏着疏离的薄凉,嘴角笑容淡雅。 美人绝色。 佳人绝色。 小泽&吃瓜群众:哇噢,天作之合! 最终,穿着白色西服的绅士在紫裙佳人的面前停下,钟声停歇,舞曲声悄然响起。 幸村精市将左手置于身后,右手放在前胸,压住西装外套,微微欠身,再从容地伸出右手,细节处一丝不苟,笑容温和而坦然。 “请问君明小姐,可以请您一起跳支舞吗?” 樱芜含笑望着他,如同琉璃般的紫眸中流转着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倾泻出几分矜慢与清泠。 身侧已经响起悠长舒缓的乐曲声,一对对舞伴携手步入舞池。 无数七彩的气球高高地飞起,作为装饰的彩灯一盏盏亮起,将整个会场照亮了大半。 腾空而起的烟花升至深沉的夜空,化作点点流火坠落,给四周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薄纱。 她的背后摇曳着灯火,灼热而瑰丽的色彩中,她眼底的神色在光亮中明明灭灭。 如同最冷的冰坠入最烈的酒,冰寒在滚烫中明灭,清泠在灯火霓虹中消融,连带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都在这灯光中晕染得柔和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幸村精市觉得她的笑似乎隔着烟火,透出几分莫名飘渺的、遥远的,距离感。 “当然可以,”她用左手提起裙子,稍稍欠身后站直了身体,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缓缓地、缓缓地弯起了眉眼,眸中神色闪烁,“我的荣幸,幸村君。” 幸村回她一笑。 两人默契地牵手成功,一前一后共同步入舞池。 围观的小泽和男同学:“……” 刚刚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他们一个没注意就错过了一场流星雨吗? 不过回过神来的小泽瞬间就恢复了元气,想到樱芜的举动拯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顿时膜拜地看着樱芜的背影。 君明桑,从此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好朋友了呜呜呜! 会场中,一对对伴侣翩翩起舞。 幸村精市熟练地迈着舞步,紧紧地跟着樱芜的节奏。 伸手,揽腰,旋转。 穿着白色西装的绅士握着紫裙淑女的手,两人的脚步在舞池中交错,视线在共舞中不时相撞,裙裾随着轻快的舞动荡漾开一圈圈的弧度。 他的动作合宜,脸上的笑容温润得体,每一个甩手都带着轻松写意。 她的节奏自然,唇边的笑弧无懈可击,每一个跳跃都带着自如洒脱。 踩着节拍精准跃动的每一步、令人目眩神迷的旋转、每一次甩开与回旋…… 互不相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不带半分旖旎与暧昧,清冷与趣味的极致碰撞,明明舞步依旧是华尔兹,双目之间的争锋却丝毫不亚于探戈。 优雅的华尔兹曲节奏是这般的舒缓,以致于两人有足够漫长的时光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惬意地交谈。 “君明桑的舞跳得真好!”幸村精市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笑容诚挚。 “多谢夸奖!”樱芜轻启朱唇,顺着他的动作往外旋转,再度转回的时候,一字一顿缓慢道,“幸村君的舞技也不差。” 她肩膀上的玫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耳边的紫钻在灯火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的光,映衬着她唇边那抹浅淡的弧度—— 分外的耀眼。 幸村精市不禁微笑,指尖微转,已是带着樱芜又旋转了一圈,眼里的兴味渐浓,“君明桑真是一个有趣的女生。” “当得幸村君的这句评价,委实是我的荣幸。”她像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呵呵,君明桑谦虚了。” 饶是这样快速又密集的高速旋转和转移,依然没令对方的眼神有丝毫的动摇,这不是君明桑的实力,还能是什么? 她隔着镜片的眸不经意与他视线遇上,金丝镀边的镜框在迷离灯火中依旧不减锐利的冷色,正如那双眼睛的主人,在这般合该旖旎而又昏醉的气氛中,依旧不减清醒。 幸村精市久久地凝视着那双眼睛,脚下步履未停,那双仿佛沉淀着无尽温柔与惆怅的褐眸却一点点跃上了笑意。 难怪莲二会那么失常呢,毕竟—— 像君明桑这样的女生,的确分外引人注目。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舞池中轻飘飘地扫过一眼,再度落回樱芜身上的时候,在漫不经心的同时也带上了几分思索之色。 较真说起来,他与君明桑的交情确实不算多深。 因为莲二的原因对君明桑更多了几分关注,在舞台剧的时候和对方合作而多了解了对方一些,刚才却听到君明桑的朋友想要说服君明桑将签卖出去…… 坦然说,自从抽到数字号签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半避不开跳这一曲的命运。 后来发现似乎没有人抽到这只签,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可如果一定要有舞伴的话,比起一个会特意高价买签只为了和他一舞的不知名女生,难道好歹还有点认识 的君明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幸村一边回忆着,手上牵着樱芜再度旋转了一圈。 而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君明桑就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 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呢,或许是她和和生君过于完美的说辞,过于完美的笑容,过于完美的语气,太多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理由堆砌在一起,就显得失真了。 当然,这可以称为是他的直觉,但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二个引起他关注的就是莲二对君明桑的态度。 夸赞的,隐隐又带着欣赏的口吻,出现在莲二对一个女生的身上,着实罕见。 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他对这个初识的女生更添了兴趣。 樱芜含笑对上他的打量,不闪不躲,不卑不亢。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给小泽解围才会心甘情愿地踏入这个陷阱,但是棋逢对手的舒畅却难得激起了她许久不曾复苏的争强好胜之心。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前世成为掌权人之后,她也太久没有遇到这种人了。 那种萦绕在温和表面下的清冷潜藏着不把世俗置于眼中的矜慢,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除了责任以外都写着疯狂。 如她一般,却不一样。 幸村君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许多事情。 但是他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幸村精市淡笑着移动舞步,樱芜浅笑着配合他。 迷离游弋的灯火在场上一圈圈地逡巡,舒缓却也不失轻快的乐声悠扬,一对壁人跳至了舞池的中央。 灯光蓦地打在两人的身上,在他们周身笼出一圈白色的圆弧,引得半场瞩目。 绅士的一伸手一扶肩,从容大方;淑女的下弯腰轻抬腿,自然坦荡。 两人相貌不俗,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意,一次次默契的旋转与你进我退的试探交锋间,似乎都在诱着周围的人坠入这轻柔克制而又尽情恣肆的节奏之中。 压抑,而又放纵。 周围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人虽然动作没有停下,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央的那两人。 那两人的舞步无不表明他们在跳着如同童话般浪漫的华尔兹,可他们之间几乎难以被察觉的眼神交锋,丝毫不亚于热恋中的伦巴、情人之间极致缠绵的探戈,却出离的没有丝毫旖旎。 一个抬步一个回眸,像是一场战斗与博弈。 一次抬手一次跳跃,如同力与美激烈的碰撞。 灯火摇曳,两人旁若无人地踩着细碎的灯光跃动。 这是奢靡又疯狂的视觉盛宴。 惑人,撩人。 亦是清醒而理智的冰凉烈酒。 冷醉,迷人。 第54章 预测 苦尽甘来,却失所望 一舞毕, 幸村精市左手举高,引着樱芜向左旋转了一圈,以示感谢。 然后他带着樱芜脱离了舞池, 回到了原来的地点,默契地避过一众打算前来邀舞的男生。 “君明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幸村精市微笑着向樱芜示意。 闻言, 樱芜微微摇头,她垂眸低笑了一声:“幸村君实在自谦。” 她一向知道立海的这位神之子不简单,可是他身上隐隐传达给她的感觉, 出乎意料地令她觉得—— 被看穿了一些东西。 这种直觉来得猝不及防。 该说不愧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气运最强的人吗? 果然不愧天道宠儿的名称啊。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敏锐呢。 樱芜的眸子轻忽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又从自己的手上移起, 落在了他头顶的气运金光上,眼睫微垂,神色中带着讶异中带着几分莫测。 但即使是这样的幸村君, 也有注定的劫难。 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下一秒,幸村精市依稀觉得自己只是恍了恍神,视线却已坠入了一片漆黑。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而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樱芜飞快地接住倒下来的幸村精市,在他身上迅速地点了几个穴位, 指尖涌动的灵力封住了他身上疯狂流逝的生机。 然后她就转头, 将目光落在了刚刚赶到的柳莲二身上, 眼神已经没了刚才的莫测与洞悉,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静,神色都变得镇定自若。 “柳君, 过来搭把手。”樱芜快速地说道,“幸村君可能需要紧急送医。” 说是紧急送医还是客气了,要不是樱芜在和幸村跳完了一整曲隐约感觉他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对, 再借用气运金光加以察看,也不能知道他原来已经病得这么严重。 她并未学医,但是在灵气的渗透作用下,一个人大致的身体状况她还是能够判断的,而幸村精市的状况,很不妙。 病到这种程度,幸村精市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只怕是他之前就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病情。 樱芜的视线落在幸村精市的身上,带上了几分探究的深意。 柳莲二刚才站在场外,已经围观了樱芜和幸村之间的舞,内心涌起淡淡失落的同时却并不打算上去再次邀请樱芜。 毋庸置疑,两人都跳得很好,也很出彩。 正是因为两人的舞蹈已经吸引了半场人的注意,他才不会上前去邀请君明桑。 如果说和幸村跳舞是因为抽签的原因,那么他主动去邀请君明桑,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便会给君明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并非他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想法,而是实证如此。 虽然他确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可是引来过多的关注,想必不是平素就很低调的君明桑想要看到的。 综上所述,他如果去邀请君明桑,被拒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五;如果君明桑答应了,会给君明桑带来一定麻烦的概率为百分之五十;他能成功解决麻烦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五。 但是让君明桑受到过多关注概率为,百分之百。 但是柳莲二还是走向了这边,他还有些事情要找幸村说。 他想要问幸村最近是不是在刻意地瞒着他们什么事情。 却没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上一秒还在和君明桑谈笑风生的幸村下一秒就直直地倒下,幸好君明桑反应及时,卸着力接住了幸村,这才避免了幸村直接倒地的命运。 然后他就看到君明桑极为冷静地看着他,让他过去帮忙。 这点不用樱芜说,柳莲二自然也有此意。 柳莲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迅速地从樱芜的手中接过幸村,然后对她颔首示意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简要地和真田说明这里的情况。 然后又给柳生也打了一个电话,叫他照看一下会场这边的情况。 “麻烦了,君明桑。”柳莲二打完电话,已经顾不得刚才原本想的事情,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赶快将幸村送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怎么样了。 等真田来了之后,他们就一起送幸村去医院。 所幸这片没什么人,而且第二支舞曲已经响了起来,更加没人关注这个角落。 一向清越隽雅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焦急,失却了平日的从容,更透出了他对幸村精市这个朋友的重视。 樱芜毫不迟疑地摇头,说道:“没什么,幸村君的检测结果出来了,烦请和我说一声。” “幸村君这个状态,实在让人担心。”樱芜声音淡淡,眼神却凝重。 身为立海一员的她也知道对于网球部而言,幸村精市这个部长的存在对于整个网球部而言有多么的重要,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 或许这也是,他隐瞒自己病情的原因。 樱芜注视着幸村精市,紫眸逐渐变得幽深,到底还是借着将他放到地上的时机,再次往他体内打入了一道灵力。 这道灵力,不能对他的病情有多大的帮助,但多少,能护着他,不让病情恶化得太快。 她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不一 会儿,真田就赶了过来,他向樱芜点了点头,便匆匆和柳一人扶着幸村半边往着外面走去。 樱芜盯着几人的背影走远,蹙着眉头,借着角度的遮掩掐了一诀。 片刻后,她默不作声地掐灭指尖跃动的灵焰,眸中神色在阴影中明灭不定。 苦尽甘来,却失所望。 到底,这个劫,幸村君还能渡得过去。 樱芜抿紧唇角,墨发垂下,遮住了她半边的容色,让人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她用手机给小泽发了一条短信之后便迈步离开了会场,走回住所。 走出了校园之后,田径场那边的喧嚣就此远去,樱芜独自漫步在笼罩于夜色之下的道路上,心情却颇不宁静。 白日里绿意盎然的高大树木在暗色的渲染下莫名勾勒出凄冷的气氛,街道寂寥无声。 耳侧刮过微热的风,渐渐氤氲成雾气般迷离的光彩。 乐曲声,舞蹈,都离她很远很远。 远到如同隔了一整个世界。 樱芜的眼微微阖上了,她周身的气息似乎从未变过,安静恬然。 她置于身侧的指尖似乎随着风声微微动着,细细地勾勒着风的曲线,动作古朴中带着莫名的韵味。 画面静谧而美好。 可不多时,她蓦然睁开眼睛,看似放松的脊背绷直到极点,气质一瞬间就凌厉了起来。 她眸色微冷,唇边却缓缓扯开冰凉的弧度。 夜色幽幽,衬得那笑弧愈发带上了寒意。 “找到了呢。”她轻启殷唇,声音清冷至极。 与此同时,她猛地抬手,将手中已经成型的闪着金光的阵图抛去了某个角落。 亮色涌起。 半晌后。 樱芜拎着哭嚎不止的结界妖,眉眼微垂,透出几分厌倦的冷淡。 “哭够了吗?”她漠然问道,声音不带温度,神色难辨喜怒。 “没——”结界妖刚想摇头,一对上这位阴阳师的视线,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将未尽的话语自动替换成了,“嗝,哭、哭够了。”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樱芜按照惯例问着问题。 饶是她现在的心情称不上多么美妙,应该尽到的责任她也从不会缺席。 “因为,因为在这里……”结界妖小心翼翼地窥伺着樱芜的眼色,最终还是低声道,“因为我感觉到在这里可以吸取到气运之子的气运。” 闻言,樱芜眯起眼睛看它,眼底乍泄出危险的气息。 这样一个小妖知道气运之子也便罢了,它为什么知道在这里能够吸取气运之子的气运? 而且关键的是—— “你没有吸取成功。”樱芜斩钉截铁地说道。 樱芜知道这只小妖最想要吸收的气运来自谁,无非是气运浓烈又恰好时不来运不转的幸村精市。 他陷入了昏迷状态的时候,气运金光对他的护持状态会降低,何况他现在的病情严重,正是运气低迷的时候。 此刻不吸,还有什么更好的时机? 可如果这个结界妖真的成功得到了幸村精市身上的气运的话,估计早就跑路了,也不会还留在这里恰好被她抓到。 毕竟这样的小妖,一点点的气运也足够它花许久的时间去消化了。 而没能吸到的原因…… 其实也不难猜到。 “对,因为我要吸取气运的时候,被他身上的一股灵力弹开了。”结界妖一边说,一边悄咪咪地抬眼看樱芜。 之前路过的其实有三个气运之子,只是除了其中那个本来气运最强的家伙,其他两个都是清醒状态,它压根不敢靠近他们。 但是就在它试着想要吸取中间那个少年的气运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上有一股灵力护着他。 不仅护着他,甚至还驱逐着它。 它刚刚已经从灵力的波动中看出来了,刚刚那个气运之子身上弹开他的那股灵力和眼前这个年轻阴阳师的灵力明显就系出同源。 它本来是盘算着既然没能吸取到气运之子的气运,那也要多困住几个人类来给自己补补,没曾想那几个家伙走了之后,它等了大半天就直接等来这么一位煞神。 早知道就不应该贪心地留下! 好气啊啊啊,结界妖的内心简直要被这几个字刷屏了。 樱芜睨它一眼,眉心微蹙,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打出的一道灵力还充当了护卫的作用,要不是她刚才一时兴起,只怕现在的幸村精市病情要加重不说,估计这只为祸的结界妖也已经逃之夭夭了。 再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她恰好成了继幸村君他们之后第一个出校园的,只怕现在就有别的普通人要落在这只结界妖的手中了。 联想起这种种,樱芜淡淡乜了小妖一眼,又紧接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然后是封禁、装瓶。 动作熟稔无比。 第55章 真容 格林-巴利综合征 将结界妖收起来了之后, 樱芜眼前的空间就扭曲了一下。 等到这个被单独隔离开的结界世界消失之后,出现在樱芜面前就是一个与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的大道。 高大的树木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道路的两侧,偶有阵阵微热的风吹来, 耳畔依稀可以听到校园里喧嚣热闹的烟火声,隔街行人的交谈声。 目光所及的夜间大道着实幽暗, 在冗长蝉鸣的衬托下,却也少了几分凄冷,多了些夏夜的静谧。 再怎么样, 都比刚才那个独立的空间结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真实地, 存在着。 樱芜将装着结界妖的瓶子收入了怀中, 打算之后联系卫一他们将它送去禁妖塔,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 回到住所的时候,樱芜随手拍了拍亲昵靠上来的絜, 就发现自己收到了君明岚若的一条短信。 【姐,听说手冢君要去德国治病了。】 樱芜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顾不得换下身上的裙子,坐在沙发椅上就回问了一句。 【去治手臂?】 絜见樱芜似乎有事情,就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 樱芜此刻没有太过关注四处乱飘的絜,而岚若那边也很快就给了回复。 【是的。】 看到这条消息, 樱芜拿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无力地松下, 手机就因为这个动作掉到了椅子上。 她秀眉拧了下, 双手叠成塔状搭在眉心,眼睫垂下,神情微郁。 莫名的, 有些烦躁。 有些事情的发展—— 絜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不佳,又飞快地飘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樱芜的身边四处打转, 时不时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似乎想要引起樱芜的注意。 哪怕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到自己的式神这么大的动作,樱芜也不由得抬眼看向了飞在自己身边的絜。 “主人,不要不开心呀~”絜扭着身体,小爪子虚空扑腾了两下,翅膀努力地扇动着,一双兔眼冒着小星星一错不错地看着樱芜。 这么肥硕的身躯,这么艰难地想要安慰她。 樱芜微微怔了一下。 还真是,意外的可爱。 樱芜有些愁郁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连表情都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她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泠中带着一分喑哑。 她伸出一根食指触碰了一下絜的额头,点点金黄色的灵力顺着她的手指溢出,又流入了絜的体内。 絜猛地收到了这么一道灵力,感觉浑身都像是被一股暖流淌过一般,舒畅得让它忍不住呻。吟。 爪子自在地扑哧扑哧扇着,一张如同鼬鼠的脸庞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嗷呜~好舒服…… 主人最最最好了…… 樱芜从与絜共享的意识中感受到这两句话,忍不住唇角微扬,刚才沉闷的心情都散了些许。 揉了揉还在陶醉状态中的絜,让它自己去玩耍,樱芜这才重新拿起手机,敲下一行字。 【嗯,知道了。】 岚若没有再说什么,樱芜也就将手机一丢,去房间里换 了衣服,取下耳钻,摘下眼镜,洗了个澡又洗好了头,才回到了客厅。 才回到客厅,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手机似乎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未接短信。 樱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手机上瞄了一眼未接来电是谁的。 柳莲二。 柳君? 应该是说幸村君的病情一事吧。 樱芜微微挑眉,擦发的动作顿了顿,拿起手机刚准备给柳莲二拨回去,就听到了门铃“叮咚叮咚”的响声。 有访客? 擦发的动作停住了,樱芜随意地瞥了一眼门口的监控,想知道是谁来找自己。 按理说能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也没有几个人。 等看到门口的人是柳莲二之后,樱芜略微诧异地掀了掀眼皮,有些意料之外。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在神奈川这边的住所是有登记在立海的学生记录当中的,她也就不惊讶了。 正巧她本来也是要给柳莲二打电话的,这会见面说清楚也好。 樱芜放下手机和毛巾,将絜收进式神空间,又迅速地用梳子梳了梳还是湿漉漉状态的头发,显得看起来不会很失礼之后,便很快走去给柳莲二开了门。 柳莲二从在医院知道了幸村的诊断结果之后心情就很严重,队友和幸村的家人都来了之后,显然都不是很能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他之前也对幸村隐瞒他们的事情有一些猜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幸村居然会把自己的病拖了这么久,并且还试图一直瞒着他们。 而他的病,现在也已经很严重了。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不时有医护人员和病人或焦急或缓慢地走过,福尔马林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坐在医院病房外的长椅上,柳莲二一向淡雅如莲的脸庞上罕见地出现了几分忧虑,眉头锁紧,手中拿着的笔记本翻开又合上,笔却迟迟没有动过。 病房里有躺在病床上的幸村,有幸村的亲人,还有他们的队友。 病房外,最早送幸村过来的柳和真田弦一郎沉默地并排坐着。 事情到了这样一个地步,确实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和努力地让它变好以外,他们或许也不能再做什么。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真田沉声道:“即使没有幸村,我们也要继续带领网球部往下走。” 语气坚定,掷地有声,带着令人信服的沉稳。 “嗯。”柳莲二颔首,表情淡淡,却是同意的姿态。 幸村确实是他们网球部信仰一般的存在,一个强大的领袖永远是所有追随者的主心骨,幸村便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如果没有了幸村他们就什么都不是,这不仅是对他们立海网球部的侮辱,也是幸村不希望看到的画面。 “对了,之前……”真田弦一郎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怎么形容,好一会才说道,“之前发现幸村发病的君明桑,还是和人家说一声比较好。” 毕竟也是幸村和柳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幸村病情发作的发现者,不通知对方一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柳莲二经真田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樱芜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干脆地应了一声“好”,便走到了外面去打电话。 可是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柳莲二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依然没有人回复。 他皱着眉头回到了原地,和真田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真田点头表示了解。 柳莲二便想着等待会回去的时候顺路去君明桑的住所看一眼,他之前也看过她登记在学生档案里的住所,从这里过去其实很方便。 然后,便有了柳莲二现在等在这里的一幕。 实际上他原本也只是想看一眼樱芜有没有回到住所,发现了这栋公寓的灯是亮着的之后,就知道多半人是在家的,便按响了门铃。 “叮咚……” “叮咚……” 在等待的过程中,柳莲二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半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分钟左右,柳莲二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呼吸却是蓦地一窒。 她似乎是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休闲的居家服,除了沐浴液的香味外还有淡淡的幽香,是一种清冽的、有点冷的香味。 墨发上还沾着水汽,像是洗完后还没来得及吹干,只是急匆匆地梳在了身后,随意地散至腰际,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之色。 白皙的肤色上有着几分被水汽晕出的绯色,殷红的薄唇半抿着,透出几分肃色。 平日从未见她摘下的眼镜这会像是忘了戴,所以当她直直地看向柳莲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怔在了原地。 他目之所及,便是明亮、又冷清的一双眸。 没有眼线,没有假睫毛,瞳色是稍有些浅的紫色,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琉璃般澄澈的色彩,眼里仿佛盛着一汪清泉。 撇去了平日温柔的表象,这双眸子看起来冷清到近乎冷淡。 却也出离的好看。 这更像是她真实的一面。 不知怎的,柳莲二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可是心跳,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来。 下一秒,樱芜的声音就打断了柳莲二的思绪。 “柳君?”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动作让她眼里的清冷色彩减少了些,更多了几分呆萌。 柳莲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嗓音却依旧温润从容:“抱歉了,君明桑,因为之前想和你说一下幸村的状况,但是一直没有联系上你,这才照着你之前留在学生档案上的地址找了过来。” 闻言,樱芜习惯性地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戴,但是她只是顿了半秒,就顺着自己原先的动作自然地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侧开半边身子,点头道:“没关系的,柳君进来说吧。” 她才想起自己忘了戴眼镜,难怪柳君刚才似乎迟疑了好一会。 柳莲二也很淡定地说道:“那就麻烦君明桑了。” 樱芜摇了摇头,让他进来之后便在玄关取出一双拖鞋让他可以换上。 有些大码的蓝色拖鞋干干净净、崭新如初,一看就从来没有被人穿过。 柳莲二眸色深了些,平静地换上之后便跟着樱芜往里面走,还开口问了一句:“君明桑是一个人住吗?” 樱芜略带讶异地睨他一眼,挑了挑眉,镇定地答道:“是的。” 柳莲二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她带他到客厅坐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眼镜戴了上去,又开口问道:“柳君想喝些什么?” 柳莲二在她戴眼镜的时候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个房子的格局,看起来就很舒坦自然的风格,简约大方的陈设,给人干净又清新的感觉。 只是偌大的房子只有一个人住,也少了些人气。柳莲二默默想着。 樱芜戴好眼镜之后,眸中的冷色似乎淡了些,多了几分平日熟悉的温柔意味。 “白开水就好,谢谢。”柳莲二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说道。 樱芜点点头,便从桌上的架子取出个玻璃杯,为他倒了杯白开水。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剩下的就是进入正题了。 “柳君,请问幸村君怎么样了?” 柳莲二微有些沉默,但还是吐出了几个字眼:“格林-巴利综合征。” 第56章 意外 意料之中、仿若尘埃落定一般的结…… 樱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这个病啊。 神经疾病, 首发症状为肌无力,对疼痛的敏感度降低,治疗不及时的情况下可能会累及生命或者神经受损。 而且这个病很容易让一个运动员从此再也无法上赛场。 对于对胜负的执着胜过一切的立海网球部而言, 这无异于一个噩耗。 对于把网球看得那么重要、将立海三连霸视为自己责任的幸村君而言,这更可能是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 她抿紧了唇, 秀眉微拧,似在思索,不知觉透出几分肃色。 “冒昧地问一句, 柳君可 否将幸村君的病房号告知我, 我希望能够找个机会去探望一下幸村君。“想了一会, 樱芜最终询问道。 “当然可以。”柳莲二没有迟疑地点头,用樱芜递过来的纸笔写下一行字。 樱芜收回纸笔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柳莲二,注意到他的神色很是凝重。 杯子里的水尚未动过, 少年的眼半阖,琥珀色的瞳微泄出几分忧虑的色彩,手下意识地捉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半晌没有动静。 她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了停,眸子微微眯起。 “柳君?”樱芜将纸笔收了起来,开口唤了他一声, “是在担忧幸村君的事情吗?” 暖黄色的灯光下, 她精致的脸庞似乎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神色却不甚分明。 柳莲二这会也回过了神,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略带歉意地说道, “刚刚在想幸村和网球部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是一定要让幸村去安心治病的,可是网球部之后的安排, 饶是真田已经和他一起下定了决心,真要贯彻起来,结果尚未可知。 但是他知道,立海三连霸,不容死角。 哪怕没有了幸村,他们立海网球部,也依然会走下去,一直等到幸村回归的那天。 柳莲二放在膝上的手默默地握紧了些,眼神里燃起了几分战意。 见到他这样,樱芜蓦地一怔。 反应过来原因后,她眉眼微动,心中似乎触了一下。 因为她知道,来自柳君的这份情绪属于少年人、属于友人。 热烈的独属于少年人不顾一切要取得胜利的渴望、对友人的诚挚的担忧、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与即使未知也要用力去拼搏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少年人的青春底色。 年少,轻狂。 这似乎从来都是少年人的特权。 为了朋友两肋插腰的义气和意气,也独属于少年人。 哪怕是平日里温润淡雅的柳君,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是她—— 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樱芜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微垂眼睫,下一秒却重新换上了平静的表情,快得柳莲二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柳君喜欢诗吗?”樱芜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闻言,柳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尚可。” 他喜欢文学,也时常会阅读一些诗歌类的作品。 樱芜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唇边的笑意都显得真实了许多:“狄更斯说过,‘只要灵魂的火焰在亲睦的中蜡烛上燃着,友谊的翅膀就不会脱落一要羽毛。’” “那么这样的一双翅膀,势必也能支撑着立海网球部的展翅翱翔,直到幸村君归来的。”樱芜直视着柳的眼睛,目光诚挚。 说来这联动委实有些牵强,但是友谊确实有所向披靡的力量,这点哪怕她自己未曾经历过,却也知晓得清楚明白。 在她看来,立海网球部的正选们虽然对胜负欲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但友谊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希望这样的坚定能够支撑着他们一直走下去。 “呐,虽然不能完全套用,但是有像柳君这样的朋友一直关心着,幸村君也一定能够苦尽甘来的。”樱芜轻轻点了点眉尾,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逐渐低下去的声音中似乎藏着几分未尽之意。 柳莲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声音的变化,抬眼向她看去,却发现她的表情很是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唇边漾开一抹笑容,缓慢道:“那便谢谢君明桑了。” 声音清越隽雅,带着温润之意。 君明桑—— 真是连安慰人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呢。 樱芜送他到门口的时候,顺手递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刚才她说的那句话。 柳莲二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君明桑,这是?” “希望柳君莫要过于担忧了。”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中的光芒闪烁,声音清泠中带着温度。 “怀揣着对朋友的赤忱,纵使前路再难,也能踏破荆棘万丈。” “与君,共勉。” 万籁俱寂。 远处万家灯火,独这个僻静的处所门口亮着暖黄色的昏暗灯光。 灯光落入她紫色的眸中,像是坠入了星辰大海,熠熠生辉。 良久。 柳莲二接过了纸条,微热的温度从纸上传达到指尖,心仿佛随着这股气息的涌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抬了抬手腕,垂眸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迹,指腹无意识地在纸条背面摩挲了一下。 米黄色的纸条,黑色的签字笔触。 笔锋犀利而又内敛,龙飞凤舞的遒劲中自有一派风流,力透纸背。 人常说,见字如见人。 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柳莲二忽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微长的刘海有几缕掠过眉眼,鼻梁侧面带着些许灯光投落的阴影,抓着纸条的手指干净而骨节分明,琥珀色的眼睛完全睁了开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淡雅纯净的气质。 他唇边噙着清浅的笑,似乎带着些深沉的意味,细看却只觉得赏心悦目的温良。 “虽然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但还是很感谢君明桑。”他嗓音依旧清润,却不掩其中的几分笑意。 樱芜眸子微微眯起,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不用谢。” 柳莲二甫一离开樱芜的视线,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色。 可能越接触,便越会对君明桑心动。 这是无言的事实。 哪怕她的身上仍然潜藏着许多自己未知的秘密,可是她总是会在别人难以想到的地方去释放自己的善意。 他拿出纸条,翻到了背面,在那一行被正面的英文字母刻出的印痕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微微凸出的触感上,还另外镌刻着一行几乎淡到看不见的浅金纹路。 抚摸着的时候,仿佛心神都得到了宁静。 巧合的是,这行纹路他见过。 那是和生君送仁王的生日礼。 名字是—— 清心符。 他的眸久久地凝视着这行纹路,嘴角不知何时又扬起一抹笑弧。 君明桑,果然是阴阳师呢。 意料之中、仿若尘埃落定一般的结论。 柳莲二将纸条细心地夹进笔记本里,又放入怀中,然后往家走去,内心无言地喟叹了一声。 每了解她多一点,就好像,也靠近了她多一点。 柳莲二离开之后,樱芜回到客厅。 她没有急着将絜从式神空间里面放出来,而是拿起了毛巾继续擦拭着头发。 白皙修长的指在墨发间穿梭,与此同时,她也在想着刚才柳走前的表情,视线落在在桌子上那一排玻璃杯上,眼神幽深了几分。 真难得,有一天做好事还会暴露身份。 她拧了下眉,唇角半抿,似乎很是苦恼。 不过真要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无意暴露,毕竟估计之前柳君就早有猜测,刚才的事情或许也只是给了他一个下结论的机会罢了。 以柳君收集资料的水平,在发现从她身上查不到太多细节资料的时候多半就会开始生疑。 她曾经和和生那家伙走在一起,乍一看两人当时的借口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在有了怀疑之后将两个人的姓氏放在一起,很难不想到什么。 她去到立海的时候的确是做了一定的伪装,但其实也算不得多上心的伪装,连名字都没有变过,一旦有一点可以窥伺的觑口,其实很容易就能够联想到她的出处。 但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柳莲二会知道清心符的画法,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从什么别的途径得知了那是某种符咒的模样。 不过说到做好事—— 事情还得回到刚才樱芜从柳莲二手中接过写有幸村病房号的纸条的时候。 在她看向柳莲二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了柳莲二身上的气息很不稳定。 不安中带着忐忑,对朋友的担忧,对网球部未来的莫测。 交织在一起,就构成了他心神不宁的缘由。 樱芜原本想着人家迟早能够自己恢复,也没打算干涉什么,可是等看到柳莲二眼里燃起的战意和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之时,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说不清那一刹那触动她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感受过罢了。 说 那一句话,是为了之后顺理成章地送出刻有清心咒的纸条做铺垫,借着去拿东西的理由,将纸条写好,并在背面刻好符咒,就成功地将这张简易符箓制作完毕。 以柳君的人品,一定不会将他人的好意弃如敝履,所以她笃定只要柳君收了那张纸条,她的目的也就能够达到了。 清心符,说来其实也就是能够辅助他心平气和,免得被不安的情绪困扰罢了,制作这样一张符耗费的灵力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的确是个意外。 樱芜的目光久久地汇聚在一个虚无的点,镜片下的眼睛深不见底。 立海网球部的正选队员,除了切原那家伙,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呢。 第57章 探病 她只做自己觉得有意义且有必要的…… 不过比起这个, 她更关心的还是别的东西。 樱芜擦好了头发,重新拿起了手机,又翻看起了之前岚若给自己发的消息。 视线在手冢去德国治伤这条消息上久久停留。 半晌, 樱芜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把玩着自己半干未干的发,金丝镀边眼镜的镜片下,眸中闪烁着深色。 幸村君的病, 手冢君的手臂。 还有上一次手冢君和迹部景吾打比赛的时候, 木魅前辈说过的话。 立海网球部的气运金光、青学网球部的气运, 以及那个青学的一年级正选越前龙马。 她又想到了自己窥伺到的天命所向。 樱芜轻轻阖上了双眼,如同洪流一样斑驳繁复的信息化作了一道道金光在她的脑海中一一划过,她整个人都进入了极致冷静的境界, 漠然地站在信息的洪流中央,飞快地筛选着有用的信息。 命中注定、网球、气运。 樱芜倏忽睁开了眼镜,眸中乍泄出一分凌厉。 下一秒,她轻轻眨了眨眼。 像是只过了瞬息,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 樱芜从桌子上的架子里取出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一杯水, 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了杯子, 一口一口地啜饮起来。 她左手端着杯子, 墨色的发有几缕散落到手背上,右手在沙发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这是她在思考的状态。 她本来以为自己进入这个世界是个意外。 可是她又遇到了宫野希晴, 宫野希晴的某些行为都证明了其目的不纯,而这也证明她的存在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意外那么简单。 她和宫野希晴进来的时间点不同,两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也不同, 但是她们都会阴阳术。 巧的是,宫野希晴对“君明”这个姓氏很敏感。 可是她很肯定,宫野希晴此前绝对不认识她。 假设她和宫野希晴之间必然有联系,宫野希晴对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姓君明的人有一定的敏感性。 樱芜眯起了眼睛,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如果宫野希晴一开始害怕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有阴阳术的君明家族的人呢? 答案—— 她敲击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似乎很明显了。 再联想到网球、命中注定、天命所向。 不难想象到那些与网球有关的气运之子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包括生病、受伤、比赛中的输赢,都自有一定的轨迹在里面。 宫野希晴已经用她上次的行为证明她的目的与窃取部分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有关,很显然,这会对这个世界本身的轨迹运转有影响。 可大可小。 那么她呢? 她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樱芜坐直了起来,将杯子放到了桌上,眼神幽深了几分。 维护吗,还是漠视? 她还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半边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中模糊了些许,墨发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看起来不甚分明。 第二天是周日,樱芜按着柳莲二给的地址和病房号找到了幸村的病房。 她昨晚还听柳君说过,等幸村君再过几天病情稍微稳定些的时候就会转到东京的医院了。 既然第二天是周末,反正没有事情,那她不如早点去探望幸村君。 樱芜从花店出来,捧着一束康乃馨就去了神奈川综合医院。 没过多久,樱芜成功来到住院部,并且找到了幸村精市所在的病房。 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立海网球部的人大部分都在训练,并且幸村的病发突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的原因,此刻守在病房里的只有幸村的母亲。 “抱歉,打扰了。”病房的门是打开的,但是幸村母亲背对着她,幸村精市还在休息,所以樱芜礼节性地敲了三下门,引起幸村母亲的注意。 听到声音,幸村母亲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樱芜。 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来看望自家儿子的人之后,她立刻扯起一抹笑容,“小姑娘是来看望精市的同学吗?快进来吧。” 樱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幸村母亲的状态。 年到中年的妇人面容和蔼可亲,一头紫发梳理得柔顺服帖,笑容得体,眼神中却带着因为熬夜而多出来的红血丝。 疲惫至极,却还是强撑着精神。 樱芜很快就得出了上述结论,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忧色:“是的,听说幸村君病了,前来探望。” 幸村母亲没有怀疑,立刻就让樱芜进来坐下。 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她就发现樱芜就是那天发现幸村精市发病的人,对她更为信任,又寒暄一会,便走到了外面,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樱芜平静地将自己带来的康乃馨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不意外地发现上面还有很多别的花,估计都是别的来探病的人带来的。 她本来想坐一会就走的,可是再坐下的时候便发现不知何时,幸村精市已经醒了过来,正目中无神地看着窗外。 听到她的动静,他转过了头,缓慢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得体,矜持。 “让君明桑见笑了。” 笑容没有温度,眼底深处含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樱芜摇了摇头:“没有见笑不见笑,幸村君当好好养病才是。” 说完,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幸村一眼,补了一句:“病人切忌多思。” 这一下,幸村精市倒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本来他是该很难过的,可是看君明桑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些想笑。 他只好转过了一个话题,看着放在柜子上的康乃馨,问道:“这是君明桑带来的花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的心里基本已经有答案了。 这些花大部分都是早上来看他的部员们送的,他们多知道他喜欢矢车菊,所以柜子上摆了不少紫色的矢车菊。 这个时候,便显得放在其中的那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格外的醒目。 樱芜的视线顺着幸村精市的话落到了满柜子的花上,点了点头,“是的。” “看来幸村君很喜欢矢车菊?”她盯着那一束束紫色的矢车菊,明白了这是因为什么。 看病要么就挑得体合宜的花,要么就带病人喜欢的花,她是不知道幸村君喜欢什么花的,于是才带了不失礼的黄色康乃馨,祝福他能够早日康复。 而那清一色的矢 车菊显然也并不在常见的探病花之列,那就只能说明幸村君喜欢矢车菊了。 幸村精市这会已经靠着自己坐了起来,他看着那些紫色的矢车菊,眼底溢出几分温柔之色。 “是的,我确实很喜欢矢车菊。”更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他的队友们送的,代表着他们对他的关心。 樱芜从善如流道:“那我下次一定记得幸村君的喜好。” 笑容温婉,挑不出丝毫错处。 幸村精市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不用了,虽然我很喜欢矢车菊,但是清一色的紫看来总归是有些单调的。” 说完了这一句,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窗外,似乎有些空洞。 为了顺应病人的心意,樱芜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好。 她又认真地看着幸村精市的侧脸,精神不知觉有些恍惚。 这个昨天晚上还在和她谈笑风生的男生,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便已经坐在了这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的背影看来带着几分寂寥。 樱芜眸子微眯,只一瞬间,便又睁开了。 她似乎只是个看客。 也只能是个看客。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涉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 樱芜其实很少会有需要给人探病的时候,两世加起来的探病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面对幸村的沉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对方。 便顺着他的视线一并看向了窗外。 从三楼的位置看下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巨大的花园和几个在玩耍的小孩子。 医院的沉闷气息和弥漫着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无法影响纯真童稚的孩子们的快乐,他们自在地玩着家家酒的游戏,脸上的笑容灿烂。 “君明桑会羡慕孩子们吗?” 半晌,幸村精市忽然开口问道。 樱芜这会倒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她尾音挑了一下:“幸村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好奇有之,疑惑有之。 但坦荡地说,这个问题确实,毫无意义。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君明桑对于这一个问题的看法。”幸村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笑容和煦。 既然病人都这么说了,樱芜也不想打击病人的心情,便站了起来,径自走到了窗边,看着下面孩童们的游戏。 良久,她转过头,迎上幸村的视线,淡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羡慕。” 幸村精市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能问一下理由吗?” 樱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反问了一句,“有什么好羡慕的呢,羡慕孩子们的无忧无虑,还是羡慕他们的天真无邪、如同白纸般的纯粹?” 幸村精市被问得一愣,很快便又笑道:“如果都有呢?” “羡慕孩子们的无忧无虑便罢了,”樱芜轻轻点了点眉尾,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从这颗大脑能够思考开始,我便习惯了思考的滋味。思考多了的人,总是不会多快乐的。” “但即使不会多快乐,我也不愿意停止思考。”她神情认真,语气郑重。 “可君明桑刚才才说过切忌多思?”幸村眼里似有笑意。 樱芜唇角微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幸村君,我可是加了前提的。”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又不是她。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小会,又道,“那第二个呢?” “天真无邪和如同白纸般的纯粹……”樱芜再度看向了窗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深色,“这个问题倒是应该问一下幸村君了。” “哦?” 樱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了起来,又走到了窗前,看着下面的孩子们,声音清冷中带着审视。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希望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任由别人涂抹,还是希望自己完全由自己掌控?” 孩子固然快乐,可是那种快乐,从她能够思考开始就已经被自己拒绝了。 如同一张白纸固然纯粹,可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由别人来替自己添上色彩。 她只做自己觉得有意义且有必要的事情。 她转过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幸村精市的视线:“幸村君以为呢?” 幸村精市望着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她问这个问题的含义。 她就站在逆光处,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像是打了模糊的暖光效果,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猜测,她的表情应该是冷峻中透着几分严肃的。 幸村精市蓦地笑了出来,朱唇轻启,淡定地吐出几个字眼。 “当然是后者。” 在可以的情况下,他习惯了把人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毕竟他是幸村精市。 第58章 巧遇 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 幸村精市习惯了把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像孩童那样的纯粹童真与他而言,完全没有必要。 其实对于自己的病情,他早就已经有一定的认知了。 从几个星期前, 逐渐察觉到自己的手臂失力、挥拍却感觉不到实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病了。 他查过了很多资料, 这才知道自己可能患上了什么病。 故意隐瞒,确实是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网球部。 关东大赛之后还有全国大赛,他想要亲眼看着立海网球部获得三连霸。 抱着侥幸的想法, 他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最后一年了, 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 他情愿赌上自己的未来。 但或许是因为早就对自己的病情有了认知,真正发作并且被发现的时候,虽然心里依旧很难受, 可却也接受得自然。 心里到底有那么一点意难平,可是迎来了病情通知书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大石终于放下了的平静。 只是有些担忧,网球部的重担全部都落在了真田和柳他们的身上,会不会太难为他们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和自己保证,一定会将关东大赛的冠军奖杯亲手递给他, 他心中的担忧似乎也淡去了。 有这样一群值得信任的队友, 他有什么可以放不下呢。 “不过, 君明桑怎么这会不顾及一下病人的感受了?”幸村精市笑意吟吟地问道。 樱芜:“……” 她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打算理会这家伙。 能够和和生零介那家伙吐槽的东西可不能轻易和幸村君说,毕竟—— 他可是个病人, 呢。 樱芜听见自己内心无语的声音,面上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这不是幸村君自己问的吗?我这也是在照顾幸村君的感受呢。” 有问必答还不够照顾病人的感受吗? 听了这回答, 幸村精市笑而不语,两人就这么揭过了这个话题。 临到要走的时候,樱芜取出了一个御守,交给了幸村精市。 “君明桑,这是?”幸村疑惑地看她,褐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仿佛沉淀着无尽的温柔。 其实樱芜今天会来探望幸村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送出这个御守,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她想到,这会生病后陷入状态低谷的幸村精市可能对某些小妖而言是大补之物,随时有可能受到来自妖物的伤害。 为了防止他的气运失窃,樱芜才特地做了这个保平安能力十分强大的御守。 这个御守她特意用灵阵加持过,几乎是用做防御符的手法在做这个御守,但是效果比防御符还要强上不少。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做成防御符?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普通人在自己的身上带一个御守又不会引人生疑,但要是在自己的身上佩戴一个一看就是符咒类的东西,多多少少还是会收到诧异的目光的。 樱芜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这是送给幸村君的,祝福幸村君早日安康的御守。”樱芜睁着眼睛说瞎话,神情严肃无比,看起来真诚的不得了。 幸村精市哑然失笑,但是看着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心里也感念对方一片好意,接过了樱芜递过来的御守。 “君明桑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笑得温润,有些孱弱的苍白面容在这个笑容之下仿佛都在发光,仿若翩翩浊世佳公子。 面对幸村精市的美颜暴击,她只是镇定自若地摇头,“不用客气,还希望幸村君早日康复。” “我也这么希望。”幸村精市垂了垂眼睫,不经意间投落出一片脆弱的阴影,声音渐渐地低了。 樱芜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幸村下的预测,紫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光,转瞬即逝。 “幸村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那便,借君明 桑吉言了。“幸村扯起一抹笑容,刚才眸中的失落已经看不出分毫。 出了医院,樱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神奈川于她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地界。 如果是往常的这个时间点,她要么是在学校上课,要么是在修炼阴阳术,总不会是在外面逛着。 望着面前略显熙攘的街道,樱芜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里并不是东京,那个她好歹也待了十四年的城市。 樱芜正犹豫着自己要不直接回去,就听到了前面两个人讨论着去看海的事情。 神奈川最出名的是海。 有人曾说过,来到神奈川不看看海,便算是可惜。 既然如此,樱芜眸色微动,步伐一转,便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搭上车,去距离最近的海域。 一下了车,樱芜就感觉到了何为神奈川的海。 微咸的海风带着点点涩意和水汽,却又有种清新的澄澈感。 一眼望去是茫无边际的蔚蓝深海,海与天的界限不甚分明,便显得海愈发辽阔。 朵朵汹涌的浪花裹挟着扇贝拍在了沙滩之上,打湿了最前面的沙子,白色的泡沫逐渐在沙面上逸散开去。 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肺部仿佛都在呼吸着清新干净的气息,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许是因为这片海域比较偏僻,游人不多,偌大的沙滩上只有几个人正手拉手站在沙滩上迎接着汹涌的浪涛,远处的高地上还有一个人架着画板在写生。 樱芜忽地就来了兴趣,她站到了海滩上的观景台上,扶着栏杆尽情地眺望远方。 视野像是都变得宽阔了起来,远处连绵的浪花一阵接着一阵袭来,蓝与白的交界处,蔓延开的是难以分辨的海平线。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身心仿佛都得到了净化。 她没有扎起的墨发随着风在身后飞舞,白皙的侧脸依稀可以看出高挺的鼻梁与优美的下晗,透出轻松惬意的气息。 樱芜还沉浸在这难得放松的时光,正想着要不要下去海滩玩一玩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君明桑?”声音沉稳而清冽,却带着两分疑惑,似乎不确定她的身份。 刚才有人过来樱芜是知道的,她还以为只是其他的游客,可是这会听到了声音,她便知道来人是认识她的。 樱芜转过了头,有些讶异地看着来人,不出一秒又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居然是土御门君。” “是。”土御门兼由留着标准的板寸头,深邃的轮廓和刀削般凌厉锋锐的五官,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中自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初看便给人严肃正直的印象。 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运动服,白蓝相间的运动服看起来有休闲的意味,穿在他的身上依旧展露出一种沉稳的气质。 樱芜一直觉得土御门君给她的感觉有点类似于真田君,但某种程度上说,土御门君却也与真田君有着很多不同的地方。 “刚刚还以为是我认错了,走近来看才发现果然是君明桑。”土御门的声音清冽镇定,即使是在说着这种应该能够活跃氛围的话也透着肃穆。 “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土御门君。”樱芜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眼里颇有几分意外,“土御门君也是来看海的吗?” 土御门应该和她一样对神奈川这边的环境不是很熟悉才对,没想到她只是出来看个海都能够遇到对方。 说到这里,本来还很平静的土御门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却有踌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他又抬起了头,一脸坚毅地看着樱芜,“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君明桑能够帮个忙。” 樱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这会她倒是真的疑惑了。 “什么忙?”她问道。 闻言,土御门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红晕,并不真切。 他迟疑地望向樱芜,问道,“能不能请君明桑帮我挑些女生会喜欢的饰品?” 如果樱芜刚才的惊讶还只是在心里,那这会她的惊讶已经是直接写在脸上了。 女生喜欢的饰品,如果会想到让她来挑,估计那个女生应该和她的年纪差不多。 那么,土御门君他谈恋爱了? 如果说和生零介谈恋爱了她都信,可是土御门君…… 以樱芜对这位土御门家族这一代最优秀的存在的浅薄认识,对方对于修炼的沉迷并不比她少多少,对方能够成为土御门家族这个阴阳师大家族的下一届领军人,绝对是靠着实打实的努力的。 平日里虽然因为土御门君在高等部,两人甚少交集,但樱芜也知道这位除了出来陪他们抓妖以外,基本都是在认真修炼,竟然能够腾出时间来谈恋爱? 樱芜的惊讶可想而知。 思绪繁多复杂,但也仅仅只是在樱芜的脑海中飞快地滚过了一遍便消失不见。 她面上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略带好奇地问道:“土御门君是要送女朋友吗?” 恰到好处的问询,不会让人感到失礼的语气。 听到樱芜的问话,土御门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又觉得似乎不太对,有些脸红地纠正道:“不是,是要送给未婚妻的。” 第59章 惯例 这是独属于阴阳师的浪漫 如果说樱芜一开始只是略有诧异, 那这会她已经震惊到唇边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已经连男女朋友的环节都跳过了,直接到了未婚夫妻的地步了?这么快? “土御门君都有未婚妻了?”樱芜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一边向他走去,一边问了一句。 “是的, ”土御门不好意思地颔首,但还是沉稳出声道,“两家长辈谈得差不多了。” 两家长辈不仅已经征得了两人的同意, 而且也已经将应有的流程走好了大半, 虽然订婚仪式会等到奈里子桑十六岁的时候才举办, 但是再过不久,两人的关系便会被公布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樱芜起初还没转过弯, 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样啊,对方是我认识的人吗?”樱芜上前几步,跟着土御门往前面不远处的一条街走过去。 一说到这个,土御门兼由点了点头,说道,“和生君的妹妹, 奈里子桑。” 樱芜这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 虽然她和那位奈里子桑只接触过一次, 但是也能看出人家是一位优秀的大家闺秀,温婉和善,端庄大方, 会同意这样的家族联姻很正常。 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又问了一句,“那土御门君给对方挑礼物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片海域这么偏僻, 附近应该没有太多的饰品店才对吧。 说到这里,土御门又一次低下了头,表情羞郝,“抱歉,因为之前听说过和生桑她喜欢来这片看海,且偶尔会在前面的淘玩街买些东西,我便来这边了。” 可能是因为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原因,土御门兼由顿了顿才继续说话。 “但是,我之前与和生桑接触不多,也不知道和生桑她喜欢什么,所以斗胆请求君明桑帮这个忙,真是麻烦了!” 土御门说这 话的时候一脸认真,表情也很郑重。 他不清楚年轻的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饰品,也很害怕自己挑出来的饰品最后会不合和生桑的心意。 樱芜摇了摇头,镜片下,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似有笑意,“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小事而已,倒是土御门君是真的有心了。” 连未婚妻都没有见过几面还特意去打听人家喜欢去哪里,买礼物还特意去那里买,这份心意在这样的世家联姻中都是少有的。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买礼物的钱估计是…… 土御门兼由原本还能淡定地往前走,听到樱芜这话又忍不住微微脸红了起来,但他还是镇定地辩解了一句。 “用自己的委托费给未婚妻买生日贺礼,是惯例。” 这是几大阴阳师世家之间流传的不成文的惯例,未婚夫会用自己完成委托任务的委托费给未婚妻挑选生日贺礼,并用阴阳术刻下烙印,留存住自己的守护和祝福。 听到这话,樱芜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 惯例倒是惯例,可倒也不算是明文规定。 这些年大阴阳师世家暂且不论,许多小阴阳师世家之间的联姻也不少,可是现在还会认真贯彻这条惯例的阴阳师已经不多了。 老一辈阴阳师大多磨砺得多,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能通过委托攒下一笔足够的费用,即使是给未婚妻拍下最珍贵的珠宝也不带心疼的。 可是这几年的年轻阴阳师颇有断代的倾向,年轻一辈中优秀足以当领军人的或许还有,但是大部分的小辈已经不怎么出去接委托了。 还能想起为未婚妻挑礼物的都已经不多了,更别提像土御门兼由这样用自己挣来的委托费买礼物,还能考虑到这么多层面的了。 真要说起来,樱芜这些年也做过一些长老会派发的委托,攒下了不少委托费,可她却觉得自己的钱不会有什么用武之地。 自然也不可能像土御门这样考虑得这么细致了。 “说是惯例,可是这年头还能记得这惯例的可不多了。”樱芜淡笑着调侃了一句,原本清泠的嗓音都因为笑意而柔和了许多。 土御门咳了一声,别着头继续往前走,没敢接樱芜的话茬。 两人说着,就已经来到了土御门兼由口中的淘玩街了。 离开还有些冷清无人的海边不久,就走到了这条人气不差的街道,两侧依次排开一家家挂着招牌的店面,有的直接写着“古玩”“珍宝”,有的则诗意一些,写着“静心斋”“品宝轩”。 在没有店面的空地,也摆着不少的摊子,不时有摊主吆喝着吸引顾客前来,街道上行人如织,大多都会停驻在这些小摊子前面挑挑选选。 摊位上摆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字、画、花瓶,许多你想不到的,这里都能找到。 比起僻静的海域那边,这里简直就是烟火气十足,喧嚣中带着古朴又安宁的气息。 樱芜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神奈川的认识实在是太少了,难怪之前她还在思考没什么游人的海域为何还会有公交站点,原来更多的人是来了这条淘玩街。 土御门兼由引着樱芜来到了一家叫做“奇珍阁”的饰品店前面,说刻意也不算,因为整条淘玩街上一共也就这么一家专门的饰品店。 一进店门,樱芜就感觉到了一种磅礴的大气感。 两侧的格局大却不失精致,红褐色的实木地板在地上细密排开,两侧只摆放着两个刻塑精美的雕柜,依次往外延伸的柜隔板上用玻璃盒子盛着一件件造型各异的饰品。 各有各的特色。 而正对面也是一个柜台,柜台后有一个同样摆满了精品的多宝架,旁边则开了一道帘门,通往后面的小间。 原本柜台前一个人都没有,直到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才有一个老者挑开帘门缓慢地走了出来。 老者一身气质周正坦荡,满头的银发梳得齐齐整整,苍老的眸中不时有精光闪烁。 他走出来之后,微微掀眼睨了两人一下,便从容地坐到了柜台前,摊开一本旧书,闲适地翻阅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徐徐道:“二位请便,待会挑好了,来这结账便是。” 樱芜和土御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店主,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应了一声好,便在两处的橱柜挑选了起来。 这家店里的饰品其实都很有意思。 大部分并非耀眼夺目的金饰,而是雕刻精美的银饰、玉饰,少部分还有贝壳饰品,有的质朴雅致,有的却是熠熠生辉。 土御门一时间有些挑花了眼,感觉这些每一个都很精美,却也因此让他感觉无从下手。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去看樱芜选出了什么饰品。 刚才的一段时光,樱芜已经挑好了三件感觉不错的饰品,这会看到土御门过来了,她分别单指在三个玻璃盒子上点了点,给他指出自己觉得合适的饰品。 虽然土御门君让她帮忙挑选,但是饰品毕竟是土御门要送给未婚妻的,她只负责提供一定的参考意见,最终拍板还是由当事人来做最好。 土御门乍一眼望过去,觉得这三件似乎都很好看,他摸了摸鼻子,一时有些挑不出来,看向了樱芜。 樱芜接受到他的目光,内心无奈地笑了一下。 土御门君还真是没有修习过首饰鉴赏这门课啊。 于是樱芜指着第一个盒子里的镯子,开始解说道,“这个绕丝银镯,先是用繁复的银丝一圈圈缠绕在底座银丝上,然后用层层叠叠的空档嵌入小而精致的梅花瓣,达成微型镶嵌的效果,精美的同时是较为内敛的银饰,很适合送给女生随身佩戴。” 她手指着的银镯子乍一看上去只有点点玫红色的花瓣与银色交错,但是细看下去却会发现上面的银丝一根缠着一根,雅致而低奢。 前面的介绍土御门都听得一知半解,但是最后一句“很适合送给女生随身佩戴”听得他眼睛一亮。 樱芜讲解得用心,连原本在柜台前翻阅着书籍的老者都抬头瞥了她一眼。 她仿若未觉,继续指着第二个盒子里的玉饰耳环说道,“这对耳环用上好的碧玉打造出萱草的模样,下面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玉石,小巧精致,萱草有忘忧和美满的寄语,寓意很不错。” 土御门听得很认真,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最后这只簪子用了金银错的工艺,银簪上镶嵌着金丝,簪顶的部分是如意纹,如意如意,象征美好幸福和吉祥如意,亦有顺遂心意的说法,寓意也是上佳。” 金银错工艺本身很有难度,这也是全店樱芜找到的唯一一支使用了金银错技艺的簪子。 而且—— 樱芜微微垂了垂眼,就是不知道土御门君有没有听出她的内涵了。 如意是有顺遂心意的说法,也有赠者很看重被赠者的暗语。 在樱芜说出金银错的时候,连老者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眸中带了几分审视。 土御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那支簪子。 这只簪子第一眼看去通体莹白,簪身的部分嵌入了金丝,瞬间被点缀得大气华贵了起来,奢华的同时却也低调内敛。 想到樱芜刚才提起这三件饰品时的口吻,土御门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于是他沉稳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好了,我决定三件都买下来。” 樱芜:“……” 老者:“……” 第60章 胜负 可以执着,但是不能偏执 …… 土御门此话一出, 别说老者了,就连樱芜唇边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樱芜和老者的神色变化,土御门有些急促地解释了一句, “我想用簪子当和生桑的生日贺礼。” “其他两件,”他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耳根微红,“可以先留着。” 听君明桑的意思,如意还有顺遂心意的说法, 这样的礼物送给未婚妻, 会显得郑重些。 但是其他的两件可以收起来, 以后再送也不迟。 樱芜意味深长地看了土御门兼由一眼,笑道,“土御门君决定就好。” 这就是钱够多的好处了吧。 在土御门拿着三个盒子去柜台结账的时候, 老者先是瞥了土御门一眼,然后目光简单地掠过三件饰品,淡定地吐出一个天价数字。 土御门面色不变,很快就支付了价钱。 待两人将 要走出店铺的时候,樱芜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身望了一眼。 只看到老者拉开门帘, 欲往后面走去的动作。 樱芜推了推眼镜, 才重新往前走。 她总感觉, 那个老者,刚才好像看了他们一眼。 错觉吗? 不像呐。 旁边的土御门兼由疑惑地看了一眼樱芜,她报以一笑, 却没说什么。 待两人走远,刚才明明想要进入后台的老者却还站在门帘前,盯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目光格外深邃。 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似是叹息,又似是欣慰。 “阴阳师——” “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 樱芜和土御门买完饰品之后,土御门为了感谢樱芜的帮助,请她在附近的面铺吃了午餐。 两人分开之后,樱芜就沿着原路返回。 依旧是在海边的站台搭上公交车,樱芜熟练地投了币,便往后排的座位走去,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切原?”樱芜在切原赤也身侧的座位坐下,看着这个在公交车上睡得一塌糊涂的人,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的切原赤也瞬间惊醒,一下子坐直之后,墨绿色的眼睛中除了困倦之外还带着几分激动。 “到站了吗!” 他睁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叫醒自己的似乎不是司机师傅,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人。 就在他想要问旁边的人没有到站干嘛要叫自己的时候,就看到了平静看着他的樱芜。 “切原学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你上午应该有早训,学校附近的站点也没有这辆公车的停靠点,所以你是怎么会搭到这趟车的?” 樱芜伸手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托着腮,好奇地注视着切原。 关键的是,这是回程车,就算说切原想去医院看幸村君坐过站了都不应该是这趟车吧。 听到樱芜的话,切原尴尬地挠了挠一头卷曲的发,打哈哈道:“哈,学姐好啊。” 樱芜不为所动,只微微点了点头。 切原在这极有压迫力的视线下终于扛不住地招了实情。 “其实就是因为训练太累了,在搭去看部长的公交车的时候不小心坐到了终点站,只能换乘这趟公交回去医院了……” 他别扭地低着头,往日的桀骜不驯全然失却了踪影。 听了他的话,樱芜神情略有些微妙。 她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切原是这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 在校园的时候总是走错路到花草社,上次坐过站到青学,这次更是想去医院又一次坐过了站。 就他这迷路的本事,小时候没有被拐走也是个奇迹啊。 樱芜内心感慨,最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朱唇微启,道,“那你怎么又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切原的错觉,他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就在切原抬头的瞬间,他一眼瞄到了最前面开车的公交司机,指着前面,忙不迭解释,“我这次有叫司机师傅到站的时候叫我的!”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引得周围的几排观众齐齐回过头来看着这边,在一众凝视之中,切原讪讪地放下了手。 几排乘客又转回了头。 闻言,樱芜又睨了他一眼,紫眸中微光流转,却难辨神色,她蓦地开口,“你们的训练是不是很累?” “是啊,”切原不假思索地接过了话,声音却有些低落,“部长突然生病了,整个网球部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前辈们加重了训练量,训练完比之前累好多。” “不过!”切原赤也攥着拳头,信心满满道,“在部长回来之前,我们一定会守住立海网球部的荣誉的!” 樱芜看着信誓旦旦的切原,好半晌,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侧脸白皙,唇畔溢开一抹真诚的笑容,金丝镀边的镜框依旧不掩眸中盈满的清浅温润的笑意。 美得有些耀眼。 后排坐着的一个小伙子看到这个笑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起来。 突然好想去搭讪。 “学姐,你你你,”切原看到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笑什么笑啦,有那么好笑吗!” 立海的荣誉不就是要他们来守护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樱芜按捺住自己的笑,一本正经道,“只是很难得,切原居然也能够说出这样高深的话语。” 像这种把集体荣誉都扛在自己肩头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切原,可不会轻易地把集体荣誉放在个人的荣誉面前。 毕竟是那个总嚷嚷着要成为立海最强王牌的切原赤也。 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后,也成长了呢。 樱芜心底蓦地涌起一分怅然。 如果人总是要在这样的事情中才能获得成长,虽然说是必然,可却也多了几分悲肃的感觉。 她的眼神不由得深了深,清隽的嗓音带着些哑,“呐,切原呀……” “嗯?” “守住一整个网球部的荣誉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一个国二的家伙应该考虑的。”她用力揉了揉切原的一头乱发,笑道,“这样你置真田君和柳君他们于何地啊。” 而且这样的责任对你而言也过于沉重了。 比赛的人总是想要赢的,可常胜队伍背负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什么嘛学姐,明明就是强词夺理,”切原无奈地看着樱芜在自己头上蹂。躏的手,“不要看不起我啊,虽然前辈他们都很厉害,但我可是立海王牌!” “嗨嗨!”樱芜依旧笑得温和,手下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虽然应该是内定的下任部长,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想接过前辈中手中的担子吧。 她的眸子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向了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色,琉璃般澄澈的瞳孔中,倒映出几分莫测的色彩。 切原小心翼翼地窥伺着樱芜的表情,一时没顾得上反驳她敷衍的应答,半晌才不解道,“说起来,学姐你为什么听到部长生病了也不惊讶,难道学姐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对啊。”樱芜从窗外收回视线,唇边重新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弧度,“毕竟我早上已经去见过幸村君了呢。” “什么,学姐你竟然都去看过部长了!”切原赤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樱芜摇了摇头,失笑道,“对的。” 在医院附近站点下了车,樱芜和切原走往不同的方向。 临别的时候,樱芜还对切原说了一句话。 “切原,胜负可以执着,但是不能偏执。” 切原似懂非懂地离开,樱芜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了医院的位置,这才放心地转头走回住所。 和切原背过身的瞬间,她微微抿紧唇,眸色多了几分莫辨的晦涩。 可以执着,但是不能偏执。 可以有胜负欲,可是不要把胜负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会累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巧遇 你们就不能再早出现一分钟吗…… 那天见过切原之后, 樱芜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成长的代价,有时候过于沉重。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切原如同当初那个莽撞却也自信的少年一样神采飞扬, 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就逼着自己去承担。 关东大赛的第二场,青学对战城成湘南, 樱芜抽空去看了一下这场比赛,顺便还在最后的时候,看着越前龙马, 小小地掐了个诀。 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飞快地捻动, 樱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场上正和敌人对打的越前, 嘴里低声默念着咒诀。 她指尖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一簇灵焰噌地从她手心升 起, 微微炙热的感觉灼烧着她的肌肤,樱芜垂眸,咽下喉间涌起的腥甜,手心慢慢收拢。 隔绝了空气和灵气供养之后,灵焰在樱芜的手中最后升腾了一下,便归于静谧。 绝处逢生, 前路未卜。 即使动用秘诀, 也无法探知他的未来。这样的人, 无疑也是同幸村君一样的天选之子。 樱芜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神色却带着莫测。 被安排好的未来,却无法得知。 那她的宿命又是什么? 樱芜不清楚。 手指动了动, 樱芜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比赛的场地。 这场比赛的结果不难猜测,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了。 樱芜走到场外的时候, 正好遇到了冰帝的芥川慈郎。 她疑惑地看着正躺在长椅上睡觉的芥川,讶异地挑高了眉。 明明上次都吃过一次教训了,这人怎么还能够随便就睡着的? 恰巧这时芥川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瞬间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挠了下头,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之后便开始四处环视,企图找到那个让自己觉得熟悉的人。 明明也不是桦地来逮自己,怎么就会觉得这么熟悉呢?而且还觉得很亲切。 结果他一转过头,就看到了面色无奈的樱芜。 “君明小姐!”芥川慈郎见到樱芜显然很是惊喜,但他没有忘记不能暴露她身份的事情,也就没有叫她阴阳师小姐。 听到这声音,樱芜揉了揉眉心,“芥川君是训练太辛苦,所以才会如此疲惫吗?” 虽然是这么问,可是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在芥川和丸井一起遇到“梦”的时候,丸井在吃蛋糕,而芥川在睡觉,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是训练辛不辛苦的问题,而是芥川慈郎这个人本身就有随时随地睡着的本事。 “啊哈,”芥川听樱芜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睡得有些卷曲的发,“不是,是我比较喜欢睡觉的原因啦。” 虽然最近的训练量着实加大了许多,但是以前训练量没有加大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喜欢睡觉的。 这点也不能怨网球部的训练。 “不过,虽然我这次也是在睡觉,但是我的队友就在附近哟……”所以他才敢在这种情况下睡过去啊。 说来也有些尴尬,他本来是在等着忍足的,但是等着等着,他就克制不住困意,在这个晴朗的天气下,吹着柔和的清风,躺在木制的长椅上,睡了过去。 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的,一旦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靠近了自己,他立刻就会清醒过来。 这不,一闻到阴阳师小姐的气息,他就醒了过来。 听了芥川慈郎的解释,樱芜以手撑着眉心,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芥川慈郎。 她现在也有点开始好奇,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这么轻易就睡着呢? 就在樱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远处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声。 “就知道你果然在这里……咦,你今天居然没有在睡觉?” 忍足侑士远远看到芥川慈郎是坐着而非躺着的时候,还讶异地扶了扶镜框,以此掩饰自己的惊讶,但声音中的诧异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等等,这是……” 等到走得近了的时候,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樱芜,疑惑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 目光落到樱芜身上的时候,他除了想起樱芜就是前些日子在舞台剧上扮演千河霓的那个女生以外,还觉得她似乎有几分熟悉。 “这位小姐是君明桑吗?”他记得当初报幕念主演的时候似乎提到过君明樱芜这个名字。 虽然他不清楚这位君明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像是在和慈郎交谈的模样,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起对方。 等等—— 君明,芥川的态度……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抹光,思绪在一瞬间被捋清,忍足侑士镜片下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君明是那个家族的姓,而芥川之所以能够和阴阳师有交集也只有那一次经历,况且…… 芥川那天在舞台剧演出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激动的样子,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能够得到解释了。 君明桑就是救了慈郎的阴阳师! 这个认知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下一秒,口吻都变了几分。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阴阳师小姐?”他似乎是调侃,语气却带着确定。 此话一出,不仅是芥川,就连樱芜都看向了他。 樱芜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的时候,瞬间就想起了对方也曾经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估计对方没有想起自己和他见过。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知道她的身份,这点倒不是很难猜测。 从芥川慈郎对待她的态度再加上她的姓氏稍加联想,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 “侑士,你怎么……”芥川慈郎神色僵硬,他明明就没有说啊。 忍足侑士似笑非笑地睨了芥川一眼,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奈。 慈郎这个家伙,怎么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不通关节。 但是下一秒,他就没有空关注芥川了,因为他听到了樱芜的回话。 “不用了,叫我君明就好。”樱芜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边笑意清浅。 阴阳师小姐这个称呼也不是谁都合适叫的。 起码由面前的忍足君叫出来的时候,就让她觉得有几分诡异。 “好的,君明桑。”忍足侑士从善如流。 “说起来,上次君明桑救了慈郎,以及御守一事,还没有谢过君明桑。”忍足侑士神色郑重了些,深蓝色的眼睛中满是认真,也少了平日的轻佻。 芥川也很少见过这样严肃的忍足,还有些错愕。 但落在樱芜的眼中,却并没有显得很出奇,她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尽应尽之责,做能做之事,职责所在,当不得这般感谢。” 听到这句话,就连忍足也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樱芜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君明桑当真高义。” “忍足君莫要折煞我了。”她微微笑着,眼神却写着对他行为的不赞同,气势也不经意间溢泄出几分。 两人是同辈,并且她救的人也不是他,完全没必要行此大礼。 于是忍足飞快地起了身,心下大为震惊。 这位君明桑,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至于早就见识过樱芜真容的芥川,却是对樱芜的话有了一定的接受,他早就知道,阴阳师小姐可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阴阳师! 樱芜不紧不慢地和忍足侑士又打了一会交道,几分钟后,在察觉到远处的气息之时,眼睑微敛,心下便想着告辞了。 她不动声色地暗处比划了一下指尖,下一秒,一个电话铃声便准时地响了起来。 在铃声中,樱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色微变,对着二人说道:“抱歉,我还有急事,便先离开了。” 语气仓促,面带焦急,似乎有很要紧的事情。 铃声一直响着,樱芜说完这一句,又看到两人均点了头,便快步走远了这里,一边走,一边接通了电话,时不时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快速说着什么。 直到樱芜彻底走出了两人的视线,忍足侑士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想要拖住对方,等到迹部来的想法就这么泡汤了,不由有些懊悔。 然后他就听到了远处一群人的交谈声。 不论是声音,还是脚步声,都是他熟悉的。 他僵硬地回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队友们正朝着这里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迹部还向他递来一个眼神。 迹部景吾轻抚着眼角下的泪痣,脚下的步伐不停,声音带着几分 矜慢与张扬。 “忍足,让你接个慈郎去了这么久,都干什么了,嗯?” 他身后,几个队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慈郎不会是又睡觉了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呃……今天慈郎竟然没有在睡觉?” “早知道该让桦地来,速度肯定更快一些。” 忍足:“……”你们就不能再早出现一分钟吗? 第62章 不巧 介意带我一个吗 这边的樱芜走出了两人的视线之后, 脸上的焦急之色便迅速褪去,她淡淡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便这样吧。” 然后就掐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收回去,伸出修长的指节推了推眼镜, 眸中划过一抹微光,唇角无声勾起, 映衬着那张昳丽姣好的容颜,竟显得格外邪肆。 想要拖住她,还差一点火候呢。 实在是将意图暴露得有些明显了啊, 忍足君。 樱芜垂了垂眸, 似乎低低喟叹了一声, 但很快又重新扬起了和煦的微笑,往外走去。 她暂时还没有想让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毕竟神奈川那边的事情到现在也很难有个结局, 所以, 在那之前,能拖久一点就拖久一点吧。 樱芜敛了神色,抬步离开了公园。 搭公交车回到神奈川的时候,她下车就看到了一整条繁华的街道。 热闹喧嚣,带着人间烟火气。 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她漫步在行人道上, 走上了天桥。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 她的眼里被下面的景致吸引住了, 一时没有继续往前走。 自然也就没有关注到一个向她跑来的人。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攥着一支棉花糖, 一边和身后的母亲笑闹一边往前跑。 她跑着的同时还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妈妈,你快来追我呀!” “你这孩子,别跑这么快!小心摔倒!” 孩子的母亲在她后面急切地喊着。 结果没有看清前路的小女孩下一秒就踢到了一颗石子, 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淡去,身子就下意识地前扑。 她的前面是天桥的下半段,如果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女孩的笑声已经戛然而止,身后母亲的表情已经从无奈转变成了惊恐。 周围的行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画面,原本还有些交谈声的空气蓦地一寂。 结果,众人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双略显瘦弱的手臂拦住了女孩的动作,稳稳地将之托在了自己的怀中。 众人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原本还站在桥边看着风景的女生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接住了将要向前扑去的小女孩,让她不至于摔倒。 女生的侧颜很好看,一头墨色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皎白的肌肤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淡淡的金色,下颌优美,殷红的唇翕张了两下,像是说了一句“小心”。 凝滞了的空气瞬间恢复了流动。 行人又开始了交谈,只是不时望向那个女生和小女孩,俨然还对刚刚的一幕惊心不已。 小女孩的母亲见状,原本高悬的心在一刹那间落回了平地,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赶忙跑了几步上来,先是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没有大碍,紧接着便向樱芜鞠了一个躬。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她一脸后怕,眼神中却带着对樱芜满满的感激。 樱芜:“……”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向她鞠躬呢? 她摇了摇头,将尚处于迷茫状态的小女孩扶正,在她小小的肩膀上拍了拍,顺便为她捋了一下翘起来的呆毛,温声对那母亲道:“没有关系,今天哪怕是换一个人在这里,相信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举动的。” 牵起女孩的手,樱芜半蹲了下去,眉眼弯弯,细心地嘱托着:“下次不要在过天桥的时候跑了好不好?” 隔着金色的镜框,她镜片下那双如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了小女孩的眼睛。 溢泄出温柔的光芒。 小女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才愣愣地应了声好。 之后女孩的母亲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路下了天桥,小女孩一路上都很安静,连手中的棉花糖无声无息地融化了都没有发现。 直到小女孩的母亲提醒,小女孩才看向了手上已经融化了的棉花糖,仰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着母亲道:“妈妈,刚刚那个姐姐好好看。” “而且——”小女孩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好温柔啊。” 小女孩的母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尤其是她头上的那一撮呆毛:“那小雅更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哟,不能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心呀。” 直到现在她还有些害怕,刚刚如果不是有那个女生,那小雅就真的危险了。 “嗯嗯!”小女孩用力地点头,脸上扬起一个明媚阳光的笑容。 她肯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的。 这边的樱芜看着母女俩离开之后就重新站直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刚才那对母女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紫眸一点点幽深了几分。 刚刚趁着拍女孩肩膀的机会,她为女孩驱逐了体内的一丝黑气,还渡入了一缕属于自己的灵力。 那是属于司兀的黑气。 会让被接触者倒霉,常遇血光之灾,轻则受伤,重则亡故。 既然女孩身上有司兀的黑气,那说明对方就在这附近。 所以她刚刚还趁机从女孩的身上带下了一根头发。 借着这根头发,她可以定位女孩身上黑气的来源。 樱芜手里攥着一根极细的发,正打算寻一处少人的地方去开始追踪,抬步的同时,就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物。 不长的天桥,石板铺就的阶梯。 她在桥的这头,他在桥的那头。 中间隔着不远的距离,行人来来往往。 她眸中闪过一抹错愕,下一刻,唇边却漾开一抹笑弧,坦荡而从容。 “好巧,柳君。” 手中捧着笔记本的少年清隽颀长的身影静默地伫立在那里,半眯着的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女生。 听了樱芜的话,柳莲二手中的笔似乎抬高了些。 他镇定地合上了笔记本,明明是如平日一样平静的神色,他眼中却仿佛有清浅的笑意晃动。 “不巧,君明桑,我都看见了。” 看到了她揽住小女孩的全过程,也看到了她借着手中动作而从女孩身上取下来的头发。 樱芜讶异地抬眸,不多时又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正当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看见柳莲二向前走了几步,极为自然地说道:“虽然还不知道君明桑打算做什么,但是——” 少年说这话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慎重,微风吹过,拂起他深棕色的发,他琥珀色的瞳完全睁了开来,显得格外诚挚。 他看着樱芜,半抿着的唇带着认真:“介意带我一个吗?” 第63章 可能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可…… 话虽然是这么问出了口, 可是问出去之后,柳莲二就基本不抱着樱芜会答应的想法,甚至他的心里已经隐隐地涌现出了后悔的情绪。 本来是因为早早打完了比赛, 回到家之后想要去散步而走了出来,结果却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自从上次得知了樱芜的身份之后, 柳莲二便意识到,他和君明桑,可能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过去, 她的身份, 她的职业, 全无自己的半点痕迹,而自己对她,也全不了解。 除了知道她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阴阳师, 知道她在学校的中等成绩只是她有意的伪装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而现在两人的世界有了交汇点,他迈出那一步,也只是因为,他试图加入她的世界, 试图, 多了解她一些。 他会撞见那一幕是十足的意外, 而君明桑突然知道自己看到了之后,心情会产生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七,其中产生大幅度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十, 产生小幅 度波动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七,剩下百分之十三为不产生丝毫情绪。 在心情产生小幅度波动及不产生丝毫情绪的情况下,君明桑会突然同意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零。 在心情产生大幅度波动的情况下, 君明桑会同意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二十。 综上,君明桑不会带上自己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八。 但是,从君明桑眼中的凝着可以推测,她将要去面对的敌人或许不会很简单。 以君明桑谨慎和不会希望干涉到无辜人的性格,这个概率会升为百分之九十九。 还是有些,莽撞了啊。 饶是内心已经产生了懊悔的情绪,少年清隽颀长的身影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从樱芜的角度看去,他孑然一身站在石阶之上,微凉的风吹拂到肌肤上,他只是沉默地伫立着,琥珀色的瞳孔里,除了清明以外,还带着几不可察的懊恼。 镜片下,樱芜的目光越过两人之间不长的距离,看进他的眼,澄澈的紫眸微微闪烁,似乎透过他平静的神情,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蓦地,她攥紧了手中的一缕发丝,轻笑出声。 “好啊。” 猝不及防间,她清越的声音落进了风声里,仿佛跟旁边行人们喧嚣的交谈声混杂在了一起,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含义,却清晰地被他听到。 那一瞬间,柳莲二一直握着的笔有片刻的颤抖。 他怔在了原地,眼里划过一抹错愕。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在数学中,只要不到百分之百的概率,都算是可能。】 【只有百分百的概率,才能称为必然。】 所以现在,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吗? 樱芜看着柳莲二的表情,开口道:“还不走吗,柳君?” 她的脚步已经越过了他,看他似乎是迟疑的模样,提醒地问了一句。 “嗯。”柳莲二将笔记本和笔收好,连忙跟上了樱芜的脚步。 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他就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哪怕只是能够距离她更近一点,也好。 樱芜看着柳莲二默不作声跟上的步伐,面上的表情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自若。 不过只是在捉拿妖怪的途中多照顾一个人而已,她还能够办得到。 但是她突然想带上柳莲二的原因却不仅于此。 樱芜回头看了柳莲二一眼,心下无声地喟叹。 柳君,数据,也是会骗人的呢。 而且,就算走进了你不曾认识的领域,你就真的能够感觉到满足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得柳君自己来回答。 樱芜和柳莲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 左手攥着那缕发丝,右手则开始掐起了诀,樱芜一边掐诀,一边低声默念着咒语。 “乾三连,坤六断,震养鱼,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巽下断,兑上缺,阴阳八卦之寻踪!”[1]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个简易的五行八卦图在她的身前成型。 阵图中央黯淡,外围却隐隐散发着金光,照亮阵图上古朴而玄奥的纹路。 樱芜将左手的头发放进了阵图的中央,右手渐渐收拢,同时不断地往里催入灵力。 头发在阵图中央逐渐开始燃烧了起来,五行八卦图也因为她的动作而缩小了不少,但是阵图周身的金光却越来越亮。 最后在头发彻底燃烧殆尽,樱芜念出一个“寻”的时候,五行八卦图骤然爆发出亮光,从阵图中央往外延伸出一条金色的细线,一直蜿蜒到视觉的尽头。 柳莲二从刚才看到她在掐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疯狂地储存起了相关数据。 他本来还不清楚樱芜想要做什么,但很快,他就从樱芜的举动中明白了她的意图。 樱芜右手攥着那根细线,左手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防御符丢给了柳莲二:“柳君,拿着这个,跟我走。” 她语气急促,面色焦灼,柳莲二自然没敢耽误,接过她给的防御符之后就飞快地放进了怀中。 然后跟着她一路往着金色细线指引的方向寻去。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绕过了几处居民楼,两人最终停留在了一栋废弃的建筑物旁边。 楼高三层,上面还有未曾完成的框架,斜斜立着几根钢筋,红砖的漆在岁月的洗礼下几乎已经褪尽,只留下灰白红相间的斑驳色彩。 尘土飞扬,到处是倒伏的木屑,最外面的门框上还落下了一层又一层蜘蛛网。 这处在一个公园的旁边,从前是一个施工工程,后来因为意外死了几个人,就成了一栋烂尾楼。 如果是小女孩不小心跑到这里来玩,倒也说得过去。 在楼外,樱芜还感受不到司兀的气息,可当樱芜顺着细线走进去之后,她就蹙起了眉头。 血气,有些凝重。 看来这个司兀存在了有些时日了,只是一直未曾被人发觉。 隐匿的手段确实很高超。 樱芜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双指合拢,在其间注入道灵力之后,飞快地在柳莲二的眼前一抹。 突然,柳莲二眼前的画面就从有些老旧的废弃楼变成了充斥着黑气、时不时会飘过一缕暗红色的建筑。 他心下惊讶,眸中闪过凝重之色,神色却依旧平静。 不管如何,他既然都已经选择了跟着君明桑一起过来,那就不能给她增添麻烦。 第64章 司兀 君明桑,真的很厉害 年代久远的水泥阶梯上面留着坑坑洼洼的痕迹, 钢筋斜斜地歪倒在地上,随着他们的走动,不时有厚重的灰尘扬起。 樱芜的脚步很沉稳, 早在踏进这栋建筑的同时,她就知道司兀肯定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哒哒。” 两人踏上了二楼的地面, 一上去,就有一道黑雾直冲两人的面门而来。 那黑雾似乎也知道谁更好对付一些,在快到两人前面的同时, 生生拐了个方向, 转向了柳莲二那边。 见状, 樱芜冷哼一声,眉宇间溢出几分厉色,左手一挥, 一道已经准备好的灵气直直地袭向黑雾。 金色的光快速地撞上黑色的雾气,黑雾在消融的瞬间化作了丝丝黑红交缠的线,又再度逸散消逝。 而樱芜却没有理会这些渐渐消失的线,足尖轻跃,直直地掠向了黑雾出来的方向。 就在她过去的刹那间,一个结界便在她过去的范围内生成了。 “待在原地不要动。” 过去前的最后时刻, 她冷静的声音落进了柳莲二的耳朵内。 结界能够让她和司兀的战斗圈定在特定范围内, 不会波及到无辜的柳, 也不会让外界感受到这边的灵力波动。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柳莲二听清楚了话的内容,很快便顿住了脚步, 停在原地。 樱芜和柳莲二交待好了之后,很快便在结界之内,揪出了司兀的存在。 司兀的长相和魇有些相似, 却也有不同的地方。 浑身浓黑,像是液体一样的流动身躯隐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头上一对尖长的触角,不辨五官的脸上只有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周身的根根黑色触手中不时浮现红色的血丝。 樱芜看到它身上红色的血丝,眼神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这只司兀,能够沾染这般浓郁的血丝,估计已经害了不少人了。 司兀不会出声说话,却会下意识地利用方法来为自己吸收血气,也能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樱芜一击击出,司兀感受到了极致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一个躲闪,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那一击。 金光落到地上,直接将生硬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坑,司兀的一只黑色触手来不及转移,边缘触及到了那道光,转瞬间便化为了一阵蒸腾的黑气,消弭在了空中。 司兀还来不及痛惜自己的一根触手,就又迎来了樱芜的攻击。 道道金光直冲而来,它躲闪都来不及,只能被逼无奈地一直转换着地点,却始终冲不出结界的范围。 樱芜连续几击袭中 它之后,眸光微凝,左手两指在右手手臂上飞快抹下,神情冷肃,嘴里低声默念了一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击!” 一道比方才金光更加耀眼的白光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向着司兀的方向击去,原本已经显露出颓势的司兀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浑身黑雾疯狂涌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猛地向着结界外冲去,几乎无视了它与柳莲二之间十几米的空旷距离,直指他所在的方向。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个人类比眼前这个阴阳师弱上许多,如果能够捉到他,很有可能能让这个阴阳师投鼠忌器! 在它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将结界冲出了一个豁口袭向柳莲二的同时,樱芜的攻击也及时地赶到了! 柳莲二一直旁观着樱芜和司兀的战斗,因为樱芜设立的不是隔绝结界,所以他也就看到了两人的战斗过程。 毫不掩饰地说,这几乎就是樱芜一个人的战场,而司兀只是被迫地被打与狼狈地逃窜。 所以看了一会之后,柳莲二也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渐渐变得平静,他甚至拿出了笔记,疯狂地记录着关于樱芜的新信息。 【阴阳术水平极高,暂时无法观测全部水平……】 而当司兀突然冲破结界,向柳莲二袭去的时候,他手中还握着笔奋笔疾书。 巨大的黑色躯体飞快地穿过了中间的空旷地带,越过十几米的距离向自己扑来,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间,柳莲二不由得瞳孔微缩。 脚步已经被怪物的攻击锁定,完全地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心脏像是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却又在想到怀中的防御符之后有片刻的安定。 那张符箓应该可以抵挡住眼前这只怪物的部分攻击。 他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握着笔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柳莲二克制地用力压住笔,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泄,并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着接下来的一切,却等了两秒,都未曾等来预想中的疼痛感。 柳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只黑色的怪物在白光的攻击之下,面容扭曲,身形震颤地化为了一阵黑色的浓雾。 而樱芜就站在怪物的身后,在它化为雾气的那瞬间将雾气收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里。 柳莲二久久难以回神。 怪物扭曲的面容和巨大黑白眼球的冲击似乎还侵占着他的脑海,让他平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和冷静短暂地失去,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他睁开的瞳孔渐渐开始失去焦距,连手中握着的笔松开了几分都不曾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樱芜将所有的黑雾都吸纳入了小瓶子里面,熟练地上好封印,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柳莲二的异样。 她疑惑地蹙了一下眉,朱唇翕张了两下,“柳君?” 清越的、干净的嗓音,却带着温和安抚的意味。 柳莲二在这声音之下回过了神,原本有些失却焦距的眼仿佛重新聚焦了回来,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墨色的发自然地散落身后,金框的镀边眼镜下,一双透彻如琉璃一般的眸静默地凝视着他,像是有些不解,目光却带着暖意。 真诚的,又带着耀眼的光芒。 砰砰砰。 是心跳的声音。 他复又压紧了笔,指节微动。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弧度上扬,露出了一个笑,真心实意道。 “君明桑,真的很厉害。” 这句夸赞,君明桑当之无愧。 第65章 手术 请假条已替换 老旧的、破败的废弃楼房里面, 到处是倒塌的钢筋和积年的粉尘,现场还残余着刚才大战留下的许多焦黑的痕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清隽朗润的少年似是回过了神来,微微笑开, 真诚地夸赞。 樱芜的小瓶子还停留在手中,听到这声夸奖之后,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瓶身晃动中, 有黑雾依稀在其间飘移。 是她, 想多了吗…… 樱芜抿了抿唇,掩下内心的一分猜测,娴熟地将瓶子收回袖中, 摇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职罢了。” 柳莲二不动声色地敛眸,阖着的双眼中划过一抹亮色。 刚刚是被察觉了呐。 不过,本职吗? 也就只有少数如同君明桑这样技能高超、高风亮节的阴阳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想起他对许多阴阳师世家里面人物的了解,柳莲二心下清明, 面上只是摇头笑了笑, 不再过多解释。 怀中的防御符似乎隐隐发烫, 却不是因为要发挥作用,而是有滚烫的炽热的情感愈从胸腔喷涌而出。 鼓噪如雷,让他想忽视都显得艰难。 柳莲二夹好笔, 收好笔记本,平静地垂下眼,将胸腔的悸动抑制下去。 和柳莲二分别之后, 樱芜将司兀交给了卫一他们,还给和生零介也打了一个电话。 按照司兀的实力看来,它近段时间应该是伤害了不少人才能拥有这个实力的,却一直都没有被和生家发现,想必对于和生家而言,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和生零介接到樱芜电话的时候,原本还在苦恼和生家暗卫传来的消息,听到樱芜的话之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君明你可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和生零介眉宇间的愁色瞬间去了大半,他甚至还叹着气说道。 “那司兀可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之前神奈川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就走了血光之灾,但是理由却又很正常,我们也一直没有发现,要不是最近我们从几个受伤的人身上感觉到它的气息,察觉到不对,也发现不了是司兀在作怪。” “对了,君明,你是怎么发现它的踪迹的啊?” 说了很久,和生终于想起来问樱芜这件事情了。 樱芜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遇到小女孩,然后顺着痕迹找去了司兀那里的事情。 和生听得很是认真,内心对樱芜实力的认知又拔高了一截。 末了,在问完了樱芜和司兀对抗的详细经过之后,他又问了一句题外话,“你应该也去看过幸村君了吧?” “嗯。”樱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应了一声。 “最近网球部那群人有点疯狂呐。”和生零介半真半假地感慨,毕竟身为仁王的好朋友,他对好友这段时间的状态和会这样的原因心知肚明。 “自从幸村君生病住院之后,他们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上头,天天简直都像不会累的一样。” 和生零介长长地喟叹一声,隐约带着几分对好友的担忧。 樱芜接了一杯水,倚着书架,墨黑色的发自然地散落身后,紫色的眸中波澜不惊,她平静地翻着一本咒语书,仿佛并未因为和生的这一句感慨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半晌,她阖上了书,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电话那头的和生零介只听到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是樱芜带着几分难辨的声色。 “毕竟幸村君是网球部的精神支柱,他们这样,其实很正常。” “放心吧,这一关,他们过得去的。” 樱芜将水杯放回了桌子上,微微弯了弯唇角。 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 她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可她知道,这一关,幸村君过得去。 只是对于一个可能知道的人而言,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何在,或许,也是极为痛苦的事了。 电话那头的和生零介听到了樱芜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提醒了一句,“君明,你是极看重规矩的,有些事情,也应有分寸。” 预测他人的未来,虽然不算是违反阴阳师条例,某种程度上甚至算得上一个阴阳师能力的体现,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反噬己身。 伤害极重。 “我知道的。”樱芜应下一声,指尖摩梭过书脊,她眼皮慵淡地掀起,幽紫色的瞳孔透出虚无的渺远,神色带着莫测。 反噬,只要还在自己承受得住的范围之内,就不算什么大事。 她做之前,自然也想好了结果。 挂断了电话,樱芜面对着满书架的书籍,无声地将手中的咒语书放入其中,最终选择了去后院练习阴阳术。 絜看着樱芜在后院练习阴阳术,就默默地漂浮在一旁守着。 主人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训练完了之后,樱芜收拢了灵力,一道咒诀将场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后院的花开得很好,似是受到了樱芜灵力的影响,微微地颤动着。地上斑驳的痕迹一瞬间被抹去得干干净净,唯有掉落在土里的几片花瓣还能看出几分零落。 樱芜静静站在宽敞后院的中间,训练所用的休闲服衣角处有几分凌乱,额间沁出些微的汗珠,但她眉宇间郁色却是淡了许多,清亮的眸中多了几分坚毅。 不管前路如何,走便是了。 既然她出现在这里,生长在这里,那便是连老天都是承认的。 命运何如,未可知。 但便算前路未卜,她也不会放弃希望。 努力拼搏,以希见到前路。 “铃铃铃~” 冗长的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及时地收好了课尾,宣布下课。 同学们站起来道谢告别之后,老师就收拾完了教案,走出了教室。 班级里瞬间倒下一大片。 “好困好困~”小泽凉子一把趴在了桌子上,摆摆手示意自己困到了极致,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刚想提醒小泽交作业的樱芜见状,摇头笑了一下,收回了手,熟练地从小泽凉子的抽屉里面拿出了英语作业,和自己的作业一起交给了后面的上杉依。 上衫依接过樱芜递来的作业往自己面前一摞,看着熟睡过去的小泽,也笑了起来,“小泽这家伙又睡过去了,不过也挺正常,周一第1节 课就上川木老师的课,估计也没几个能醒着的。” 川木老师主讲思想政治,习惯照着书念,顺便给同学们唠一些大道理,平常他的课就很容易睡倒一大片了,更何况是刚度过一个周末回来的星期一。 思忖着,上杉依摇了摇头,又无奈道,“这家伙肯定周末又熬夜打游戏了。” 樱芜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闻言转过头提醒上杉道,“别提小泽了,收完作业你就快去交吧,不然待会来不及回来上课了。” 嗓音清越,却带着温柔。 英语老师34节 有课,要趁着第二节课的时间批改完作业好上课评讲,所以赶得有点急。 听了樱芜的话,上杉“哎哟“一声,连忙抱起手中的练习本往教室外走了出去。 樱芜则继续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眼角余光瞥见柳莲二突然匆忙地往教室外面赶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叮咚“的一声响,她的手机也收到了和生零介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幸村君的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下周六,据闻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樱芜取出手机,看到消息的那一瞬,眸光微微凝着了几分。 却像是有些错愕。 关东大赛的下一场——决赛,是青学对立海。 恰好是在下周六。 第66章 迹部 他家,竟然有这么多的妖怪…… 等到关东大赛决赛这一天, 樱芜并没有去看比赛,也没有去医院。 盖因她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委托,指名希望她完成。 站在辉煌富丽的别墅外, 樱芜望着雕着金色花纹的大门,神情淡然, 指尖默不作声地搭在腰间的清心玉上,蓦地想起了来这里之前,祖父同她的对话。 ‘去吧, 迹部家这个委托, 只有你适合去做。’ ‘以岚静和……岚若她们的水准, 还稍微差了点。’ ‘好。’ …… 迹部宅坐落在豪华的别墅群,周围有相当一块大的空旷区域,蓝白色的西式建筑画风格外大气奢华, 视线穿过雕刻精致的栏杆,可以隐约瞧见大片盛开得娇艳的玫瑰。 前来接待的管家已经走到了樱芜的面前,略略颔首,向前伸手,语气恭敬:“君明大人,请这边走。”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排排列整齐的女仆, 齐齐向她半弯下腰。 樱芜收回目光, 点了点头, 跟着管家一起走进了迹部宅。 路过玫瑰花圃的时候,樱芜的脚步顿了顿,攥着清心玉的手指倏忽松开, 眼皮微掀,直直看向某一处。 澄澈如同琉璃般的紫眸里清清泠泠,专心地凝视着那处的玫瑰花, 眼底迅疾地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正当她要移开目光的时候,管家看她在玫瑰田停下,也跟着停下,解释道:“这些玫瑰都是少爷小时候就种下的……” 就在管家说话的时候,樱芜的眼神却忽地从花圃中转移到了二楼的窗台。 窗户拉着帘子,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管家话音落尽的片刻,樱芜已经敛了眼睫,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挺好的。” 不管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毕竟—— 樱芜垂眸,唇角勾了勾,复又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跟着管家走过一楼漫长的回廊,一直走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管家停下了脚步,对樱芜说道:“君明大人,少爷就在里面。” 闻言,樱芜点了下头,走进了这间书房。 一进门,她就看到原本正在谈论的三个人都默契地止了声。 樱芜看向房间里的三人,却发现其中有两个都是熟人。 她唇边的笑意自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这位应该就是迹部财阀的公子了。 迹部,景吾吗? 一抹深思之色在她眼中划过,却转瞬即逝。 迹部景吾从樱芜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消了声,犀利的眸落在她的身上,心下慎重了几分。 君明樱芜,果然久闻不如见面呢。 她的长相无疑是极出众的,但是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不会第一眼将视线放在她的相貌上。 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性的人。 迹部景吾的指尖无声息地抚上眼角的泪痣,心中下了判断。 而另外的两人,芥川慈郎一脸激动地看向了樱芜,挥手就要和她打招呼,却被一旁的忍足侑士无情地拍下。 打破短暂寂静的最后还是沙发椅上迹部景吾的一声低声哼笑。 “啊嗯,久仰了,君明桑。” 拥有着紫灰色头发的少年发尾微翘,鼻梁高挺,眼角下一颗泪痣恣肆中带着妖冶。他从容地放下交叠的双腿,站了起来,唇边的笑意坦荡中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书房的背景简洁却又有主人凌厉而优雅的风格体现,窗台上穿过斑驳折射的日光可以看到外面玫瑰花圃中的景色。 樱芜的视线落在迹部景吾的身上,但是余光却透过窗台看向了远处。 说话间,迹部已经走到了樱芜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樱芜平静地交握住迹部伸出来的手,笑意自然,“幸会了,迹部君。” 两双手交叠的瞬间,樱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一触即分。 迹部并没有错过樱芜片刻的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芥川慈郎的声音打断了。 “阴阳师小姐!”芥川慈郎激动地和樱芜招了招手。 他旁边,忍足侑士无奈地瞥了芥川慈郎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君明桑。” 樱芜应了一声,看向芥川慈郎的时候,眼底的笑意也多了一分真诚。 打过招呼,一行四人坐在了椅子上。 迹部景吾审视的目光仅仅在樱芜身上扫了一眼便自若地收回,而樱芜却不甚在意,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 “君明桑很喜欢那扇窗户?”迹部景吾像是不懂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嗯,风景很好看。”樱芜扶了扶镜框,玻璃镜片后面,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迹部刹那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下一秒她就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迹部君手臂上的伤口,几天了?”樱芜也不墨迹,直切主题。 忍足和芥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做声。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上的水杯放回茶几桌上。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将左手衬衫上的袖口解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劲廋有力的手腕,唇边轻松的笑容细看竟有几分凝重。 原本隐藏在白衬衫下的情况也展现在几人的面前。 白色的纱布自肘部起缠绕住大半手臂,随着迹部解开的动作,大片蜿蜒开来的黑色纹路暴露在几人的眼中。 黑色的纹路交错纵横地密布在一块区域,勾勒出玄奥晦涩的图样,隐隐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配上主人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瞬间仿若修罗。 几人看向那纹路的瞬间,眸中都有片刻的失神。 “凝!“樱芜喝了一声,声线微冷。 她面色沉着了几分,指尖逼出一道灵力,覆盖在黑色的纹路之上。 几人这才觉得头脑清明了几分。 忍足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一抹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 “迹部君,这个图案出现几天了?”樱芜再度重复了一遍。 “半个月。”迹部放下袖子,用完好无事的右手轻点了一下眼角下的泪痣,“原本只是一个小伤口,但是伤好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起因是他半个月前在练球的时候被反弹的球击中,伤口不大,没两天就好了。但是伤口好了之后,却出现了这东西,而且每天都还会扩大一部分。 迹部景吾拧了拧眉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逆每。“樱芜薄唇微张,单手捻着腰侧的羊白脂玉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略深了几分。 “天逆每是?”一旁坐着的忍足侑士问道。 迹部景吾和芥川慈郎同时坐直了身体。 “《画图百鬼夜行》有云,‘天逆每,也叫天邪鬼,通过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增加力量,会附在人的身上,不能容忍别人所说的话逆反它。’” 樱芜解释了一句,但是眼神却带着些复杂。 “不过……”她清越的声音微顿,三人观她的表情,忍不住提起了心。 “不过附在迹部君身上的可能不止天逆每。” “什么?”忍足侑士蹙起眉。 “迹部身上居然不止一个鬼?”芥川慈郎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迹部:“……” 樱芜:“……” 忍足:“……” 樱芜看了芥川慈郎一眼,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而后不紧不慢地道:“准确地说,是妖邪,不是鬼。” 芥川悻悻然地挠了挠头,卷曲的黄发上弹出一缕翘起的呆毛。 “那迹部身上的其他妖邪是什么啊?” 闻言,樱芜却是摇了摇头,“这个还不好断定。” “天逆每靠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增加力量,一般情况下,不出七天就足以侵占一个人身上全部的皮肤,但是迹部君身上的纹路却过了半个月只蔓延了手肘部分,可见是有别的东西。” “当然,想必这些日子以来迹部君应该一直会做噩梦吧?”樱芜淡定地问道。 迹部景吾面色微僵地点了点头。 “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半个月,迹部君也是很厉害的人了。”樱芜不无真心地夸赞了一句,表情却依旧有些沉重。 非意志坚定之辈,也无法做到这样的地步。 迹部景吾眉梢挑起,泪痣随着他上扬的眼尾动了动,平添恣肆。 “啊嗯,所以,本大爷身上的妖邪要如何除去?” “拓除需要先清楚要拓除的妖邪是什么,才好对症下药。”樱芜白皙的侧脸勾勒出分明的线条,她眉梢掠起,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想要弄清楚迹部景吾身上的妖邪是什么,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试探,另一个…… “不过,芥川君有一点说法倒是有点相近。”樱芜笑起来,“迹部君家的妖邪是不少的。” 几人不解地看着樱芜。 却见她从袖中掏出两张黄色的符纸,随手在上面画了几道纹路,金光在符纸上一掠而过,下一秒,樱芜便直直地将符纸打向书房中的一侧墙壁和挂在书桌后的一副字画。 片刻后,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看着站在樱芜面前瑟瑟发抖的涂佛和白津目,默契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看向了迹部景吾,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和微妙。 迹部:“……” 他家,竟然有这么多的妖怪? 第67章 灵物 比如,因果关联,亦或者是情感。…… 原本只有四个人的书房在一阵白烟飘散过后, 突兀地多出了两个形状诡异的妖怪。 几人在樱芜开口说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真切地看到这两只妖怪的出现, 还是被吓了一跳。 芥川偷偷地觑了一眼迹部景吾,又瞄了一眼两只妖怪, 原本已经停住的脚步又多挪了几步,试图借机把自己藏到忍足的后面。 看到芥川慈郎因为这个动作险些撞到椅子,忍足侑士原本因为妖怪出现而感到惊吓的心情瞬间就淡了几分, 面上露出好笑之色。 迹部景吾睨了芥川一眼, 眼尾上扬:“啊嗯, 真是不华丽。” 末了,他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右手无意识地落到左手臂上, 看向了站在樱芜面前的那两只妖怪,目光不自觉深了几分。 涂佛不算很好看,全身漆黑,龇牙歪嘴,模样称不上正气,只是依稀看得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手上还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背后贴着几张字迹难辨的黄色符纸。 白津目全身上下仿佛连成了一体, 手脚的部位如同液体流动般交替着黑色和白色的物质,背后是长到垂地的银发,面部只有一只眼睛, 眼白全是如血般的红色,瞳孔是极小的针状般的一点墨黑色。 虽然两个妖怪的面部表情都很匮乏,但是围观的三人却不知怎地就从它们颤抖的身躯中看出了几分恐惧和敬畏。 樱芜示意三人不必在意, 挥手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转头看向了面前的涂佛和白津目。 两只妖怪奇特的外形并没有让她沉着冷肃的神色有多少改变,她抬了下眼,熟练问道:“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月。”两只妖怪战战兢兢地低了头。 “原因?” “因为……因为……这里有灵物的存在。”两只妖怪远远地往迹部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说。 似乎是见樱芜蹙了蹙眉,两只妖怪连忙又补道:“但是我们没有动过那个灵物!” “……发现那个灵物已经孕育出灵后,我们知道没法动了,也想离开这里……我们只是现在走不了了……”说到后面,两个妖怪的表情甚至多了几分委屈。 樱芜:“……” 她是知道那个灵物的存在的,这也是她进入迹部宅不久时会停下的原因,只是她此刻倒是有些好奇,这两只妖怪为何会走不了。 “你们被束缚了?”虽然是问句,但樱芜的语气却笃定。 “嗯……”涂佛和白津目对视一眼,声音越发微弱,“是那个新生的灵困住了我们。” 如果早知道这里的灵物已经孕育出了自己的灵,它们肯定会犹豫;如果知道这个新生的灵会有这样的实力,它们肯定死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现在走都走不了了。 两只妖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阴阳师大人,我们两个到现在,也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但是就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了,您看……” 樱芜乜了两只妖怪一眼,尤其是涂佛。涂佛生前是修士,即使成为妖怪后性格大变,也保留有一丝底线,至于白津目,虽然模样凶恶,但却不是恶妖,顶多算喜欢吓人。 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了两下,樱芜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面上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的答案没有欺瞒的话,我便帮你们离开。” “阴阳师大人请问!”白津目血红色的眼珠在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声音难掩激动。 天杀的谁知道它一个嚣张的流浪妖,平生仅仅是喜欢吓人了一点,小错不断大错没有,只不过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来这里寻求突破的契机,结果发现不行后却连走都走不了…… 这甚至还让它因为共同的惨遇而和涂佛这个生前是道士的家伙混在了一起,放在以前它遇到涂佛,肯定要被抓去修理一顿的。 它冤啊,它比窦娥还要冤啊…… 它也不是故意要和自己的敌人混成朋友的,但是这不也是情境所逼嘛。 “来这里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应该清楚迹部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吧?”樱芜没有关注白津目丰富的心理活动,看了一眼迹部的方向,对着两只妖怪问。 闻言,涂佛没有丝毫犹豫,就一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所以,这个人类的身上,除了天逆每,还有蜃楼妖,二者应该是相互对抗的存在。此外,那个新生的灵似乎也在守护这个人类。” 解释完了之后,涂佛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似乎?”樱芜挑眉,眼中划过一抹微光,转瞬即逝。 蜃楼妖,会通过制造虚无的幻象令附身者产生错觉,逐渐迷失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最终遗忘真实的世界。 天逆每和蜃楼妖吸取力量的方式都相近,这二者凑在一起,确实是会相互抵抗。 仅仅除去其中一个的话,另外一个很快就会蔓延开来;而一次性除去两个,虽然略显麻烦了一点,但是如果有那个灵的帮助的话…… 樱芜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又开始思考关于那个新生灵的问题。 这下白津目接过了话茬:“因为我们也不确定这个新生的灵是不是已经有了成熟的意识。但是从现在它对我们以及默默用力量帮助那个人类的行为看来,它就是在保护着那个人类。” 樱芜点头表示了解,下一秒,她抬了抬手,两张黄色的符纸从她袖中射出,带起猎猎的破风声。 她飞快地在符纸上面刻下两道相同的符箓,然后猛地掷向涂佛和白津目。 别说涂佛和白津目了,就连围观许久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的三人见状都是一惊,差点以为樱芜要杀妖灭口了。 下一秒却见樱芜并拢食中两指,嘴里低声念着玄奥的咒语,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渗出,很快便分为两道,直直地印向两只妖怪的眉心位置。 “混沌分阴阳,万物终有道,除障摒瑕,解束休缚,破!” 清泠的话语掷地有声,两只妖怪只觉得一阵轻飘飘的风吹过,再睁开眼睛,已经出现在了迹部宅之外。 涂佛和白津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迹部家的大门,虽然知道没有阴阳师大人的灵力影响,普通人是看不到它们的,但两妖还是跳到了迹部家守在门口的仆人面前高声喊着:“我!们!出!来!啦!” 为了炫耀,两妖甚至又蹦又跳地在大门外面转着圈圈,直到樱芜走到窗边看了两妖一眼,两妖这才逃也似地跑离了迹部宅的范围。 解决了涂佛和白津目的问题后,樱芜拉开书房窗户上的帘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玫瑰田的方向。 新生的灵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在无形之中守护着迹部君…… 除了天赋以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比如,因果关联,亦或者是情感。 樱芜离开窗户后,简单地和迹部景吾说明了一下他身上的情况。 “我现在可以拓除迹部君身上的天逆每,但是蜃楼妖,或许需要另外一个存在的帮助。”樱芜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而且这个存在和迹部君有些关联。” “是什么?”迹部景吾不解地拧眉。 芥川慈郎和忍足侑士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樱芜。 樱芜没有看他们,而是指着窗外的玫瑰花圃,眉眼溢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薄唇翕张,如山泉淙淙的清泠嗓音带着点低哑,令人耳朵微微发痒。 “玫瑰灵。” 第68章 玫瑰 他眼里依稀坠入一片玫瑰色 不待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有什么反应, 迹部景吾面色忽地一变,他走上前两步,问道:“那片玫瑰田怎么了?” 声音依旧是低沉磁性的喑哑, 像缓沉的大提琴一样平宁,然而微微蹙起的眉尖却昭示着他心情的不平静。 樱芜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个样子的迹部一眼, 意外地发现他的眸中还带着隐约的担忧。 倒是少见。 心下转过一圈,但是樱芜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她收回手指, 摇了摇头, “没什么, 只是那片玫瑰田已经孕育出了灵。” “灵,是什么?”芥川慈郎疑惑问道。 “本质来说,是一种区别于妖魔鬼怪的非人类存在。”樱芜摩梭着腰间的清心玉, 玩味地开口解释。 另外三人却听得有些迷糊。 “确切地说,就是天生地长的灵物有了固定的形态之后就会渐渐地孕育出灵,而灵在经过成长之后,就会拥有自己的意识。”樱芜思忖着,给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解释。 听完后,迹部景吾快步走到了窗前, 双手平撑在窗台上, 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远处的玫瑰花田, 一时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那个灵……是有自我意识的吗?”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蹦出来的,格外沉重, 似乎隐隐约约又带着几分期盼。 樱芜以指抵着眼角,微不可察地摇头:“这还不太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灵物肯定是在来了迹部家之后才孕育出玫瑰灵的。” 换而言之, 就算它真的有意识,在没来迹部家之前肯定也是没有的。 初生的天地灵物灵气微弱,除非离得很近,或者有特殊的感应关系,否则不易被其他存在察觉,只有快要化成灵的时候才会因为灵气的充盈而招致其他觊觎的妖邪。 那个玫瑰灵想必也是如此。 只是—— 樱芜若有所思的视线在迹部身上轻轻扫过。 迹部很快就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掩饰似地轻轻咳了一声,抑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轻轻抵着下颌,问道:“那,本大爷的事情和那灵有什么关系?” “有的呢。”樱芜轻笑一声,声音如同碎玉滚珠,清泠悦耳。 她眉眼溢泄出显而易见的愉悦,“如果有它的帮助,那么迹部君身上的两个妖怪就能够一口气一并除去了。” 这样还能少些麻烦。 “这样对它会有什么损伤吗?”迹部下意识地问出声。 “不会的。”樱芜乜了眼四周的布置,解释了一句。 她状似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转身站正,对着迹部景吾说,“迹部君,事不宜迟,麻烦准备一些朱砂和黄纸,此外,还要……” 闻言,迹部景吾无声地松了口气,很快就吩咐管家准备齐了樱芜要的东西。 樱芜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玫瑰灵有没有衍生出自己的意识,如果没有的话,她不介意直接用它来帮助迹部君,毕竟玫瑰灵是在迹部家才衍生出来的,于它而言,这也算是偿还一段因果。 但如果有的话,就需要咨询一下那个玫瑰灵的意愿了。 管家指挥着佣人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便带着人又退出了房间。 红木的茶几桌上摆放了数十张黄色符纸、朱砂,除此之外还有几块晶莹剔透、水头和坑种都上佳的玉石。 这些玉石每一块放到外面都可以被炒出高价,但是对于家大业大的迹部家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 掀了掀眼皮,樱芜澄净的紫眸中蓦地划过一抹亮金色的微光。此刻原本平静的书房在樱芜的目光前像是从另一个平面剖析开来,纤毫毕露。 片刻后,在房间里又走过一圈的樱芜回到了桌子前,凝思了半晌。 而后,她从桌上捻起几块玉石,然后分别走到书房的书柜前、书桌后、墙角处、沙发椅下等几个位置,各自放下一块玉石。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又回到桌子前,端正跪坐在不高的茶几桌案前,左手压着右手的袖角,右手持毛笔,屏息凝神,微微阖上了 双目,等到再度睁开之时,如琉璃般的紫眸中有流动闪烁的光芒若隐若现。 她抿着唇,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打出半片阴影,优美的下颌线无端透出几分冷肃。蓦地,樱芜挥毫沾墨,笔尖在盛放朱砂的盘中一蘸,便开始在黄色的符纸上飞快落笔。 她的动作找不到丝毫规律,仿佛只是小孩子潦草的涂鸦画,每一道符文都不相同,但是那细密玄奥的形状却隐隐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力量,时不时在其间游走的金光也叫人不敢小觑其威力。 围观的三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瞧着樱芜的动作,不敢言语。 仅仅是三分钟功夫,樱芜就已经画好了全部符纸。 她将毛笔轻轻搁置在盘子上,复又站了起来,只是这次,她脸色煞白了几分。 围观三人这才从刚才观察她绘符的动作中清醒过来,芥川慈郎连忙关切道:“阴阳师小姐你没事吧?” 刚刚他看阴阳师小姐画符咒,感觉全部心神都要陷进去了。现在画完符咒,阴阳师小姐的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是消耗很大。 一手扶住红木茶几桌,另一手按着叠在一起的一摞符纸,樱芜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不过是一口气抽空了一半的灵力罢了,调息一会便可以恢复。 “麻烦忍足君和芥川君离开一会,接下来,拔除天逆每和蜃楼妖的时候,如果你们在场,有一定可能成为它们的下一任寄主。” 如果是像手冢君之前身上的“魇”,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她可以控制住局面,但是两个的话,她不能保证没有疏漏。 那就得保证他们其他人的安全。 黑发雪肤的少女因为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清冷气息,声音清泠如春日寒泉,话语中的坚定却不容置喙。 忍足侑士和芥川慈郎一听樱芜这么说,很快点点头,走出了房间,还顺便带上了门。 关门之前,芥川慈郎还从门后面探出头来看了迹部一眼。 “迹部一定会好起来的!” 迹部右手扶着左手臂上的黑色伤口,指尖抵着眼角泪痣,失笑出声。 他的部员还真是…… “走了,慈郎!”忍足侑士额间青筋突突地跳,拽走了还在挣扎的慈郎。 在这里的话,会干扰到君明桑的安排的。 厚木的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房门关上,握着清心玉调节了好一会的樱芜抬眸,“迹部君,接下来我就会召唤花圃中的玫瑰灵了。” “好。”迹部垂下眼睑,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哑,却难掩其中的激动与一分期待。 随着他一声落下,樱芜手捻着一叠符纸,指尖轻弹,一摞符纸瞬间分成数个方向,飞快地射向之前她放置玉石的几个地方。 刹那间,书房里金光大作,一个古老玄奥的阵图若隐若现,金色的纹路与晦涩的文字交错浮现,在阵间上下游动。 四面八方的风从几块玉石处向着中心的迹部和樱芜刮去,房间里的东西被吹得左摇右晃,书柜上的书籍和墙壁上的挂画几乎要掉下地面,却因为樱芜早早布下的禁制而停留在原位。 顶着呼啸的风,樱芜一步一步地从房间中心的位置走向窗边。 她每往窗边走一步,风力便愈发强盛,而阵法中的符文也游动得更加快速。 樱芜脚下步履不停,三千墨丝被刮动得在空中飞舞,唇间翕合吐出的只言片语几乎要凌乱在风中。 她终于行至窗台,风声猎猎,吹动她的衣角,倒映她眉眼一片清冷无尘。 “咒定诛邪,相与召灵,玉辟幻佞,相为无相——” 她手搭到了窗户之上,声音犹带着温凉。 倏忽,她推开了窗户,在风刮到极致之时,齿缝间溢出最后一字。 “唤!” 窗户打开的一瞬间,迹部景吾便落进一阵虚无的白光。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眼里依稀坠入了一片靡丽奢艳的玫瑰色。 璀璨,瑰丽。 真是—— 华丽至极。 与此同时,远处的玫瑰花圃间,突兀地跃起一道玫红色的身影,直直地朝着书房处飞来。 玫红色的身影闪进窗户的那一瞬间,便看见了迹部景吾落入了白光之中。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便跟着踏入了白光之中。 樱芜眉间微动,心下讶异划过。 这会迹部景吾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她本来是打算如果这玫瑰灵有灵的话,询问对方是否有帮助迹部君的意愿的,没成想这玫瑰灵与迹部之间的羁绊倒是比她所想的还要深。 她无声敛眸,挥手合上了窗户,向白光处踏出两步,身形也消失在白光之中。 第69章 羁绊 火红的玫瑰轻轻摇曳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眼皮乏涩至极, 浓烈的困意席卷着他的神经,但他隐约自己似乎不应该睡着。 不能睡着—— 不能睡—— 不能—— 他还有事情要做…… 银月高悬,静谧的夜中倾斜一地流水的月色。 郊区废弃仓库的后面, 躲在荆棘丛里的男孩仓皇地睁开了眼睛,不自觉地掐紧了手心。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半分没有卸下心神,稚嫩的脸庞上爬着几条狼狈的灰痕和血迹。 “这小子怎么不见了!” “没了他还怎么向迹部家要钱。” …… “少废话, 那小子估计是爬窗逃的, 分头追, 他绝对还跑不远。”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其他人的话语,其他几人却没有丝毫异议,应了一声便纷纷往外跑。 身后仓库传出“咚咚咚”的匆匆脚步声, 依稀在耳侧响起,迹部景吾的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都凝滞了几秒。 直到几人的脚步声离开了,他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忽然,他身体倏忽僵在原地。 难以言喻的恐惧。 胸口像是被巨锤击打一样窒闷到快要爆炸开的压抑难受,浑身如坠寒窑, 手臂肌肤蓦地泛起疙瘩。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下意识地抬眼, 透过荆棘的缝隙看向了外面。 澄亮的黑色皮鞋泛着冷厉的光, 一截黑色的西装裤脚遮住了他往上继续窥探的目光。 迹部景吾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紧握在胸前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刹那间被丢入海里,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徒然无益地汲取着空气,他牢牢地蜷缩着身体,四肢百胲传来难以忽略的颤栗感。 他能够听到外面那人手中盘弄着枪。支的声响, 以及沉寂背景里,格外清晰的一声冷笑。 呼吸已经停滞,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他已经生不出勇气再往上看那人的模样,但是他大概可以想象,自己被抓住之后的结局。 指甲狠狠地掐进指心,他全然不觉疼痛,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眸子愣愣地看着旁侧荆棘藤曼上结着的花苞,视线已经开始失焦。 下一秒,他将会被男人拎出来。 或许是拿到钱后撕票—— 或许是直接…… 他狠狠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男人皮鞋的嗒嗒声落在地上分外明显, 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敲击在他心上,刺激着他已经十分敏感的神经,身心徘徊在奔溃的边缘。 脚步声停止了。 迹部景吾心脏一窒。 突然,男人似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手中把玩枪。支的动作顿了一下,对着耳麦那头的人开口:“你说迹部家的人找来了?” 声调低缓冷漠。 两秒后。 男人冷淡敛眸,“知道了。” 他收了枪,深深地看了一眼荆棘丛,往外面走去。 迹部景吾心脏纠起又落下,看着男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可没等他爬出去,就又瞥见男人步履飞快地走了回来,重新站定在荆棘丛前面。 “差点就被骗过去了。”男人嗤笑一声,“迹部家的人来了又怎样,只要有你在——” 他们又能如何? 迹部景吾被男人的去而复返惊得失了神,只能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男人的手向着自己所在的这片荆棘丛探来。 片刻后,遍寻无果的男人蹙起眉头。 “难道真让他逃出去了?” 他眼神闪过狠厉,匆匆跑了出去。 迹部景吾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刚才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再三确定了男人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回来之后,这才阖上了眼。 失去意识之前,他眼角瞥见那荆棘上的花苞轻轻摇动着,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 “少爷?少爷?” 迹部景吾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管家指挥着一个保镖背到了身上。 他睁开了眼睛,却惊悸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看到管家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现在已经安全了,老太爷还在家中等您回去呢……” “父亲,和母亲呢?”迹部景吾的衣服已经被荆棘丛刮出了好几条痕,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微弱的声音里潜藏着几分期待。 “……老爷和夫人目前还在纽约。”对上他的眼神,就连管家都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真相。 “这样啊……”男孩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地黯淡了下去,管家看着小小的迹部景吾,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内心无声地叹息。 迹部怔怔地伏在保镖的背上,目光无意识地触及到荆棘丛中的玫瑰花苞。 约莫只是半晌,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管家,我想要那个。”他忽然抬起手指,直直指向那簇荆棘丛。 “我想要带回去种。”他又重复了一遍。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管家便看到了那个玫瑰花苞。 管家心里面疑心着这地界怎么会有玫瑰花,但一想到少爷的情况,涌到喉口的疑惑也咽了下去,只笑吟吟地应了一句好。 背景陡然一转。 樱芜眼前的画面寸寸碎裂开来,她只是稍一思索,便淡定地踏入了下一道白光当中。 这些都是迹部君已经成形的记忆,是她无法参与、也只能旁观的过去。 熟悉的迹部宅,花圃里已经开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打眼看去全是娇艳夺目的红。 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迹部景吾站在小径上往里面望去,目光柔和。 这倒是认识的迹部君了。 樱芜以指轻轻抵着下颌,眸中划过深思之色。 就是还得再等等。 突然,玫瑰花圃当中突然出现了金色的光芒。 一朵玫瑰花苞缓缓地伸展开了花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小女孩的虚影出现在了玫瑰花的上方。 小女孩长相极佳,眉眼精致得让人都忍不住心底柔软几分。她身上一袭玫红色的裙子,初时试探性地伸出四肢,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又过了一会,她翕动了两下蝶翼般的眼睫,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剔透得如同红玛瑙纯粹的瞳仁一眼就看向了迹部景吾的方向,显出惊喜雀跃的愉悦来。 迹部景吾蓦地笑起来。 下一秒,小女孩倏忽站了起来,遥遥望着樱芜的方向,漂亮瞳仁钟的色彩逐渐从欣喜转变成了担忧和复杂。 迹部也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到了樱芜,似乎有些诧异樱芜也跟了进来。 突然,就在迹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女孩对着樱芜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猛地跑了起来,直直扑向了迹部的方向。 就是这个时候! 樱芜已经接受到了这个玫瑰灵的信号,她抿起唇角,没有片刻耽搁,右手倏忽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微泛冷光的灵剑,足尖轻跃,三两下便到了迹部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樱芜刚刚掠向迹部身后的时候,小女孩玫红色的虚影已经抱住了他,刹那间,两道身影迅速钻出了迹部的身体! 一道人身兽首、鼻高耳长牙长,样貌丑陋,另一道倒是虚雾缭绕、隐约可窥见一张平凡的人脸模样。 樱芜眉宇冷峻,左手丢出一把符咒,右手飞快提剑挽了两个剑花,两道凌厉的剑光携着风势,将猎猎飞舞于空中的符咒一并朝着想要逃窜的天逆每和蜃楼妖递了去! 原本作势要逃的两个妖怪被剑光和符咒的威力所伤,不由发出了尖锐低促的嚎叫,速度都缓了下来。 然而樱芜却并没有停下,她凌空跃起,手腕一翻,握着剑柄的手将剑猛地推出,裹挟着惊人气势的剑先是狠狠地刺入了天逆每的身躯,打了个回转后又袭向了蜃楼妖,在完成了对穿之后又回到了樱芜的手上。 伴随着两道凄厉至极的嘶吼响起,两个妖怪渐渐消弭于无形。 樱芜收回剑,正要上前去察看迹部的情况,便看到小女孩在迹部看不到的方向,朝着她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灿烂至极的笑容。 她微微一愣。 有风吹过。 花圃中—— 火红的玫瑰轻轻摇曳。 第70章 邀请 一如既往地,不需要他 在满目皆是火红玫瑰的背景里, 樱芜看见小女孩用口型向她说了“谢谢”。 而后,所见画面寸寸碎裂,樱芜和迹部都重新回到了迹部景吾的书房中。 迹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问樱芜,“那个玫瑰……不,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樱芜被他急切的声音唤回了有些涣散的思绪。 她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乏力的感觉稍稍褪去,才摇了摇头, “她没事。” “那个玫瑰灵已经有意识了, 你刚刚见到的小女孩便是她。” “那她刚刚……”小女孩虚弱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像没事的样子……迹部犹豫地接着问道, 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樱芜抬眼看他,思及玫瑰灵为迹部做的事情,清泠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暖意。 “原本让她帮助拓除是没有危险的, 但是玫瑰灵……”她迟疑地顿了下,唇边的称谓便换了一个,“但是小女孩为了你身上原本留下来的伤害早点好,为你施加了她的祝福,所以现在力竭需要修养。” 听到这里,迹部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旋即, 他又忍不住问道:“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做你之前一直做的事情就行。”樱芜这会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看着大名鼎鼎的迹部财阀家的公子这副模样, 眼尾溢出几分笑意,“日常浇水施肥即可。” 迹部从樱芜的态度中莫名感觉到了她的调侃,尴尬地咳了一两声, 才道:“让君明桑见笑了。” “迹部君也是关心则乱。”樱芜顺着他的想法,轻飘飘地带过此事。 倒是这么一打岔,迹部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坦荡地在樱芜对面坐下,郑重道:“君明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迹部君请说。”樱芜挑了挑眉。 “之后冰帝将和其他学校一起,为青少年选拔赛而举办合宿,我想请君明桑以及和生家的零介君一同前去。” 迹部眸中幽深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身为迹部家的少主,他多多少少也能了解到一点内部消息。 最近神奈川一带颇不太平,虽然总体来说并没有出现大事,但是从长老会透出的消息和这次的事情看来,虽然东京目前无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樱芜听了迹部的话,抬了抬眼,琉璃般清透的眸中透出几分惊讶,旋即又戏谑笑道:“请我与和生君两人的价格可不低。” 对于阴阳师而言,长老会身为一个政。府 承认的专门机构,每个季度会给登记在册的阴阳师按照贡献和实力发放一定的奖金,此外还会有基础的保底金额,让阴阳师的日常生活得到保障。 在其位当谋其政,食其禄需尽其功。对于阴阳师而言,拿了这么一份钱,那么就需要在有需要的时候为民除害。镇压邪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必要的。 此外,面对一般人家的委托,长老会也会定期发布任务,分派给登记的低等级阴阳师去完成,以让他们增长经验、获取小额报酬以及贡献值。 但是对于难度比较大、要求比较高的委托,或者是像迹部这样的大户,需要有较高实力阴阳师出马或者是专门上门求请的任务,则算是“私活”,报酬较高,除贡献值照算以外,长老会并不会在其中充当中介作用。 就像这次迹部请樱芜来,以及打算请樱芜与和生二人一起前往合宿,起着名为陪同实为保护的作用,都属于“私活”的范畴。 而请二者的价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 “嗯哼,这点君明桑尽管放心。”迹部哼笑一声,低哑如大提琴醇厚的嗓音响起,“金钱有价,安全无价。” 闻言,樱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泽影响了的原因,此时她看着迹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的肥羊……啊不,大户……果然不会缺钱。 “既然迹部君都这么说了,”樱芜站了起来,唇边漾开一个笑,向迹部伸出了手,“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迹部回握住樱芜的手。 …… “叮铃铃~” 冗长的下课铃声响起,解救了一批深陷于水深火热当中的同学。 “啊我活了……”任课老师刚刚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樱芜就看见前面的小泽一下子就颓废地趴了下去,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樱芜正好记录完了笔记和今日的作业,抬头一看,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君明,你是不是在笑我!”对这笑声格外反应激烈的小泽猛地转过了头,狐疑地看着樱芜,表情微妙又审慎。 那个笑声,方位正后,声音是熟悉的清泠温雅,听一下就能让人觉得耳朵都酥了,她绝对绝对不可能认错! “呀嘞……”樱芜放下了手中的笔,扬起唇角,笑容狡黠又灵动,“好可惜,居然被小泽发现了。” 小泽:“……”嘴上说着好可惜,可是你的语气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哼哼,老实把笔记交出来,不然……”小泽冷笑威胁,乍一看像极了电视剧中大反派的模样。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她可千万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薅君明笔记的机会。 “不然怎么样?”樱芜单手支着白皙的下颌,好整以暇地笑问了一句。 “不然,不然……”听樱芜这么说,本来没有想好回答的小泽一下子就急了。 “咳咳,好了好了,拿去吧。”樱芜见小泽这模样,没打算再逗她,当下便从桌上拿起整理好的笔记,递了过去。 小泽瞬间就忘记了刚刚的一切,笑容十分讨好,“嘿嘿,还是君明好!” 樱芜飞快地转动着手中的笔,葱白的手指间飞舞着笔的残影,她看了一眼已经转过去的小泽,心中几分好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樱芜确实在这段时间的校园生活之中得到了放松。 虽然已经多年不曾感受过这样正常上学的日子,但是青春的气息总是带着莫名的感染力。 尤其是同学们都很友好,除了偶尔需要去处理一些非正常现象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不足。 然而樱芜的这个认知也仅仅维持到了这天的下午放学时。 从花草社出来不久,被堵在偏僻拐角处的樱芜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女生,陷入了沉思。 两世加起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被人主动上门找麻烦? 这边樱芜是沉默了,但是对面的女生看到樱芜这个样子,从鼻孔中哼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勾搭幸村君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要不是因为和你跳舞,幸村君怎么可能发病?如果不是幸村君不在,关东大赛决赛我们立海怎么会输?”一个女生眼神凶狠地看着樱芜,恨不得用视线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樱芜:“……”假如说上一个女生的思维她还勉强能够理解,但是这位的想法属于是纯纯甩锅吧? 思考了半晌的樱芜慢慢地抬起头,精致的脸庞上神色淡淡,朱唇翕张,“那你们想要怎样?” …… 五分钟后,樱芜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原地一群懵逼的女生。 “等等,她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对啊,明明我刚刚也看到她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啊?” “这人怎么这么邪乎……” …… 因着规矩,樱芜不能也无意用阴阳术伤害普通人,于是她只是用了一点小技巧,便从这里脱身离开。 不过是一群国中女生罢了,不管是闹大,还是以君明家的权势压人,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迹部君和她约好的青少年选拔赛合宿,在那之前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虽然可以处理,但多多少少也是个麻烦。 而今天这么做,起码这段时间里,她们是不会再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樱芜从书包中抽出伞,撑开。 透明色的伞隔绝了雨水,却没有隔绝雨水落下的模样。 她脚步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雨中,每一步都在水中泛开圈圈涟漪。 远处因为听说她被幸村的后援会堵住而急匆匆赶来的柳莲二,在看到她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终于松了口气。 柳莲二跑得太急,以至于一向身体素质极佳的他此刻扶着墙喘着气,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跨越了大半个校园,才从网球社去到花草社。 在看到那群女生却没有发现她的时候,他又开始跑出来寻找她的身影。 直到此时此刻—— 蓦然松懈的神经让他终于回过神反思自己的行为。 生平第一次这么不顾理智,不顾数据……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 果然,君明桑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呐。 一如既往地,不需要他。 不过,她没有事,便是最好的事了。 这边的樱芜已经走出了校门,手中握着伞柄,心中想着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 岚若说青学的正选去了德国看望手冢君,切原说幸村君术后复健得不错,看来都是不错的消息,但是她并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参加这次青少年选拔赛。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眼皮微掀,樱芜深邃的紫眸中倒映着天空沉沉的暮色,薄唇抿紧。 内心总有些不详的预感。魔/蝎/小/说/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合宿 祝大家新年快乐 盛夏的蝉鸣冗长聒噪得令人烦心, 正过了下午太阳最炙热的时光,远处的网球场已经开始传来有节奏的击球声,志愿者们忙于搬水和准备晚餐, 裹挟着夹带暑意的空气,喧嚣而生动。 而就在距离球场不到五十米的树荫底下却全然是一幅与世隔绝的静谧模样。 感受着树林里徐徐吹来的微风, 和生零介悠闲地曲着一只腿斜斜倚在大树的枝干上,嘴里叼着一张黄色符纸,抬头看着上方的绿叶, 深邃的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没有动静。 半晌, 他忽地将符纸抽出,低头看着坐在草地上靠着树木翻阅着书本的樱芜,目光炯炯:“君明……” 闻言, 樱芜面不改色地翻了下一页:“默符不练了?” 她所说的默符是一种特殊的符咒,这种符咒的效用就是让人缄默无法开口说话,但与其他符咒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在于这种符咒的制作方式不是单纯的写咒文,而是制作 者写下特殊的符文之后,制作者持着符纸, 保持沉默, 直到出声为止, 就算符咒成。 沉默的时间越长,则符咒的效用时间也越长。 这种持符纸的方式可以是手持,但是有的阴阳师也会选择叼着符纸保持安静状态。 这种符咒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不算多, 又因为制作方式特殊,一般少有阴阳师会特意去制。 但是和生零介方才就是在练默符。 “没事,一个小时的默符已经够用了。”和生零介摆了摆手, 将已经成咒的符纸收进袖中,复又转头看向樱芜,俊逸的脸庞带着几分郁郁的怅然。 “君明,你说大家族联姻的子女会幸福吗?” “不一定。”樱芜眼皮都没抬,玫瑰金色的镜框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你说,假如是你被选去联姻的话,你会怎么想?”和生零介没有放弃。 樱芜抬起了头,漆黑如墨的发丝松松绾在身后,她眉梢一挑,了然道:“你在担心奈里子桑?” 她始终还记得上次遇见土御门兼由时他的话。 如果不是和生零介确实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怕是会被她这跳跃飞快的思路带跑。 “啊嘞,被君明发现了。”和生零介有些挫败地低头,无意识地磨了磨手指,“你先说说假如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想吧。” 闻言,樱芜蓦然阖上书,将手搭在膝盖上,向后完全倚靠在树上,微敛的眼睫遮去她眸中涟漪波光:“首先,这个假设不会成立。” 君明家的继承人,不可能接受任何联姻。 但是没等和生零介接着问下去,她接着平静道:“但在假设的基础上,我会接受联姻。” “为什么?”和生零介失声问道。 樱芜沉默了片刻。 “因为义务吧,”她语气轻忽,眉宇间带着浅淡的孤孑,看向远处的眼渺远而不落焦距,“毕竟享受了身在大家族的一应待遇,也得付出相应的义务才能与之匹配。” 纵使不是联姻,身在大家族,也总是要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的。不过于她而言,前世与今世,所做的都是一样的罢了。 和生零介一瞬间怔住忘了言语。 然而只是刹那,樱芜回神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孤寂与落寞顷刻如镜片破碎般褪散,重新回到他熟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但是——”他晃神间,下意识地抿着唇,“就算是义务……” 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因为家族利益而度过余生,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樱芜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反问道:“我想知道奈里子桑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是接受,还是反对呢?” 风吹过她剔透澄澈的瞳孔,夹杂在风中传来的话语轻缓而冷静,让和生零介郁结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他苦笑一声:“奈里子要是反对就好了。” 偏偏是非常镇定地接受,倒显得他的反对都是那么的苍白。 可是他一想到从小到大都活在家人宠爱中的妹妹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就觉得难以接受。 他甚至情愿接受联姻的人是他而不是奈里子。 “看来奈里子桑看起来比你还看得开。” 樱芜错开和生零介的眼,垂眸道:“每个家族中的成员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义务,奈里子桑不过是选择从容面对自己要承担的义务罢了。” 虽然这话不免残酷,可是,这本就是他们的宿命。 “就算这么说,可是还是会不甘的吧。”想到奈里子一本正经地劝自己,和生就觉着自己连舌尖都弥漫着苦涩,为什么要让奈里子去承受这些呢。 樱芜笑出声。 和生零介错愕地看向她,有些不理解她为何突然笑起来。 “和生,虽然这么说未免武断,但是联姻起码保障了双方除了爱情以外的所有物质条件都相互匹配。” “与其去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与可能一穷二白的真爱在现实苦难中厮守,还是相敬如宾的门当户对更符合奈里子桑的择偶标准吧。” “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奈里子桑的想法。” 何况,土御门兼由也未必不是一个良配。 “你觉得土御门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樱芜问了一句,脑海里已经开始回想起土御门上次和她的交谈。 不得不说,土御门兼由特意遵守阴阳师家族惯例的行为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次和生零介没有回答,他想到自己平时接触到的土御门,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可是那家伙属实优秀得有些过头。 良久,他笑了一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如清风拨开积聚的乌云,刹那间消散于无:“是我魔怔了。” 如果要找门当户对的对象的话,哪还能找到比土御门更合适的人选呢?而爱情与面包的抉择,他从不会疑惑自己的妹妹会选择哪一个。 “和生前辈,君明前辈!”远处的水野胜雄看见两人,眼睛一亮,冲着他们跑了过来,递过来两瓶水,“前辈们要喝水吗?” 樱芜谢过对方,拿过了水,往上将其中一瓶水抛给和生,矿泉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准确无误地被和生伸手接住。 水野胜雄看着这一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前辈们好厉害!” 和生零介噗嗤笑出了声:“谢了,水野。” “不客气,应该的。”水野胜雄回过神来,憨笑着挠了挠头,又跑了回去,继续给其他人发水。 “这被请来当门神的日子,过得属实是有些逍遥了。”烦心事放下之后,和生真心实意地感慨起这合宿的生活。 他们美曰其名是被请来保护大家的,但是实际上除了一开始布置了几个防御的阵法以外,他们清闲得很。 樱芜又翻过一页,微微勾唇,没有回话。 日暮西山。 切原终于做完一天的训练任务,进入更衣室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他一进入就看见了柳莲二,他正和青学的乾贞治坐在休息的椅子上讨论着什么,于是切原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走向了自己的衣柜,正巧听到了菊丸英二在询问冰帝的凤长太郎关于球场外面陌生人的事情。 虽然菊丸和凤长太郎并不是很熟,但是自来熟的性格使他十分娴熟地凑到凤的身边问了一句,“凤君,你认识那两个在球场外面的人吗?”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菊丸英二,凤长太郎诧异地连喝水的动作都顿住了。 一下子和不怎么认识的前辈近距离接触让凤瞬间有些腼腆地挠了下头,然后才说道:“我也不太认识,但好像是我们部长请来保护我们的?” “纳尼?是保镖吗!”菊丸瞪大了眼,又期待地问道,“真的是保镖吗?不愧是迹部啊。” “应该不是……”保镖。凤长太郎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切原赤也哈哈大笑。 “迹部家的保镖怎么可能出现得这么明显,迹部的保镖肯定是那种平时藏得很好,只要他一个响指就会突然出现的那种。” “你说得很有道理欸!”菊丸英二赞许,“听着就是迹部的风格。” 凤长太郎:“……”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 不过没过一会,菊丸英二自己就又想起来了,看向了凤长太郎,“所以如果那两人如果不是保镖的话,是什么人呢?” 余光瞥见凤有些懵的神色,大石秀一郎出来解围,“英二,我觉得凤君应该也不是很清楚,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 菊丸悻悻又带着几分遗憾地叹气:“好。”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两人我又觉得有点眼熟。”切原赤也倒是顺着菊丸的话头想了下去,“怎么感觉那个女生有点像君明学姐呢?” 君明? 电光火石之间,正在和乾贞治交谈的柳莲二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悄悄地竖起了耳朵,这个变化除了他身边的乾,其余几人都没有发现。 乾贞治本来在和发小聊着一些情报信息,冷不丁发现柳的神色似乎有所变化,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下去。 正巧这个时候,送完水的志愿者水野胜雄推门进来,就被菊丸看到了,他兴奋地揽住水野胜雄问道,“水野,你刚刚去送水的那两个人是谁呀?” “是和生前辈与君明前辈。”猛然被问,水野胜雄愣了一下,很快就回复了。 “君明学姐?”切原先惊后喜。 柳莲二的眼睛亮了亮。 第72章 八卦 切原一想到聊学长学姐的八卦…… “前辈认识君明前辈吗?”水野胜雄好奇问了一句。 “认识认识, ”一提到樱芜,切原就很激动,“君明学姐人很好的!我之前去青学——”甚至还是学姐帮忙收拾的烂摊子。 话说到青学, 他下意识地刹住了声,偷偷窥了一眼柳莲二的脸色。 柳学长是不是不知道他之前坐过站去青学挑衅的事情啊, 但是他旁边那个家伙好像就是青学的,如果柳学长知道了,他会不会被真田副部长铁拳制裁啊? 涉及到自己的小命安全, 在短短一瞬间, 切原赤也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却发现柳莲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话语,而是抱着笔记本,像是在思考什么。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对各种信息很敏感的柳学长会突然出现类似于“走神”的状态, 但这不妨碍切原赤也趁柳莲二没发现,果断地转移话题。 “君明学姐人很好的,我迷路的时候她给我指过好几次路,而且君明学姐在立海人气很高,经常有男生找她表白哈哈……”切原赤也找补地说道,“不过和生前辈在立海也很有名啦。” 适才一直半阖着眸的柳莲二在听到“有男生找君明告白”这句话后, 眼里瞬间恢复了色彩, 注视着切原赤也的目光也重新带上了微妙的审视。 切原同君明桑的关系甚至好到了这种地步吗? 众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旁观了好一会的乾贞治,方框眼镜下闪过一丝幽光,两只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他刚刚可是发现了, 在提到那个“君明前辈”的时候,柳异样的表现,本来只是有点怀疑, 但结合切原君说话后柳的反应,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教授这是有情况啊? 看来能收集到不错的数据了。 乾贞治推一推眼镜,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 “欸,那两个人切原都认识吗?”即使经过一天的训练,菊丸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精力,一听到可能有八卦,立刻又亮了眼睛。 “都是立海的前辈吗?”凤长太郎迟疑了一下,却没思索出结果。 那部长为什么会找立海的学生来保护他们呢? “和生前辈我不是很熟啦,”切原摆了摆手,“仁王前辈同和生前辈关系比较好。” “不过两个人……”不知道是哪一句触碰到切原的开关,一想到这两天他也远远看到那两个人走得很近,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两人走在一起—— 切原猛地一拍手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切原看到数脸疑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和生前辈会不会是在同君明学姐谈恋爱啊……”他抓了抓卷曲的头发,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一想到自己背后偷偷讲学长学姐的八卦,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菊丸:“纳尼?” 大石:“谈,谈恋爱?” 凤:“啊?” 水野胜雄:“!” 乾贞治:好数据! 闻言,柳莲二手中的笔失控地在本子上拖拽出一条黑色的不规则曲线。 “据我所知,君明同学与和生同学应该不是情侣关系。” 清越的声音沉稳自持,细听甚至能辨出一分冷意。 像凛冽的霜雪。 众人下意识地朝出声的柳莲二看去,就看到他眼睫微垂,平静地翻开本子,报出一串数据后得出结论: “……两人因为公事而相识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八。” “情侣关系的概率……”柳顿了顿,神色自若,“百分之零点零一。” 零点零一。 乾贞治的眼镜稍稍滑落,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柳莲二。 他面不改色接受乾的打量。 真是相当镇定呐,教授。 乾一边心里腹诽,一边唰唰唰地在本子上记录下情报。 “哇~这么精确!”菊丸英二惊叹,“和乾一样神奇的数据分析呢。” 切原赤也却不疑有他,撇开其他的不谈,他可是相当信任身为三巨头之一的柳学长的数据的,一听到君明前辈与和生前辈谈恋爱的概率那么低,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想太多。 凤长太郎想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两人为什么会一直在一起呢?” 关于这个问题,柳莲二只要一联想到两人身份的共性就知道大概的原因。 只是,明明和生的阴阳师身份是立海不少学生都知道的事情,也就是切原这个脑子里只有网球的,才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的苗头。 但他并没有揭露君明桑身份的打算。 须臾之间,柳已经作出决定,合上了笔记本。 “公事概率,百分之百。” 他笃定的模样一点不似作伪,无形中加深了说服力。 见众人囫囵掠过了这个话题,柳淡淡地乜了切原一眼,这一眼让切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上次加训前…… 柳前辈好像也是这个表情。 切原赤也内心流下了面条泪。 完了完了,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 次日,樱芜正与和生聊到一个术法怎么施展更为合适,冷不丁就听到龙崎教练因为疲劳过度而倒下的消息。 消息的来源是志愿者堀尾。 “……总之,听医生说,龙崎教练最近需要休息,榊教练和华村教练现在还在苦恼接替龙崎教练任务的人选呢。” 送水的时候,堀尾顺口一提的话让樱芜诧异地挑了挑眉。 青学的,龙崎教练? 上次见到她好像感觉还很精神,没想到这么突然,确实有点意外。 不过说到接替的人选,樱芜莫名就想到了上次去青学的时候,看到正在监督网球部训练的手冢和平日里监督立海网球部训练的幸村。 身为部长,这两人平日里都承担了相当一部分教练的职责。 但明明都是网球部的部长,感觉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倒都是一样的命运多舛。 樱芜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和生零介窥见她神色,待堀尾走远后问她缘由。 “我想到了两个人——”樱芜罕见地迟疑了一会,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有些惋惜,“幸村君和青学的手冢君,明明都是很厉害的网球选手,但一个生病一个受伤,连这次的选拔赛都不能参加,很遗憾。” 她陷入了回忆。 上次关东大赛决赛的那一天正好是幸村君手术的时间,她去迹部家完成委托,事后她也去探望过幸村,只是恰好赶上网球部众人被幸村赶出病房,这才知道立海夺得了亚军。 亚军啊。 她是知道他们对于胜利的执着的,这个结果,身为立海的一员,只是提起都觉得沉重,何况是每天为之付出努力的他们。 只隔着一堵墙,病房外一排少年沉默着伫立,病房内的少年连失声的呐喊都夹杂着无言的痛苦。 任何安慰的话语都会显得苍白。 于是她沉默地放下看病的鲜花,给这群少年留出空间。 回忆的画面笼罩着淡淡的阴霾,再联想到自己曾在手冢梦中见到过的情境,樱芜觉得气运之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如果被命运眷顾的代价这么沉重…… 不过哪怕再来一次,想必他们也还是会再踏上同样的道路吧。 毕竟,梦想听起 来,就是个让人觉得有希望的词汇。 “是啊,挺可惜……”和生零介虽然不认识手冢,但也曾听仁王提起过,再想到幸村,他不由喟叹一句,“打网球也是个高危行业啊。” 樱芜:“?” 或许是樱芜的疑惑过于明显,和生零介又和她顺便聊了聊之前看过的网球比赛的受伤情况。 “因为热爱,才会坚持,因此而受伤,也是因为热爱,即使受伤却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坚持,也因此会更持续地受伤。” “或许这也是追逐梦想所要付出的代价吧。”和生躺在树干上,透过树叶斑驳的间隙望出去,阳光落在远处的网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正肆意地挥洒汗水。 他眯起眼,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哲理名言:“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啊。” 樱芜摇头失笑。 此时,无论是樱芜还是和生零介都没想到,才提没多久的手冢国光会以这样的方式同他们见面。 第73章 回归 幽寂的夜色中,光暗斑驳分割…… 对于这个情况, 手冢国光也没有想到。 三人正对着面面相觑。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因为龙崎教练积劳成疾倒下,便向华村教练和榊教练推荐了手冢作为接替的人选,于是手冢国光从德国飞回日本。 但就在他去了医院看望过龙崎教练赶往合宿地点时, 正好吸引了两只小妖怪的注意,一路尾随。 两只小妖怪既忌惮他身上的气运金光, 但又眼馋他身上的气运力量,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时机下手,就一路跟到了合宿的山头。 远远发现前方布置着数个防御阵, 两个小妖怪就打着商量, 趁着这里没什么人, 短暂地附在手冢国光的身上,蒙蔽防御阵法,一起混进去, 再找机会。 就在两只妖怪飞身撞上手冢、企图附身那一瞬间,手冢国光恰好踏进防御阵的范围,而他身上曾经由樱芜留下的防御符骤然闪烁,将两只妖怪弹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是,防御阵感应到的是被附身那一瞬间的手冢国光,顿时金光大闪, 将一人两妖一并禁锢了起来。 手冢国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妖怪灵异事件, 但在发现自己怎么都走不出这个圆圈范围的时候, 还是有些困惑。 他的手伸进口袋,却只摸到防御符发烫后自动销毁的灰烬,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刚刚他只感觉有那么一刹那, 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靠近自己,却没想到现在这个防御符已经化为了灰烬。 他还记得君明桑当时留下这个防御符的时候说过的话。 那么现在—— 是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他? 与他走不出这个范围,有关系吗? 手冢视线在防御阵的范围内逡巡一圈, 冷峻肃穆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分迟疑,他推了下眼镜,抿唇沉默。 话分两头。 就在樱芜感到指尖灼热的那一瞬间,和生零介也恰好察觉到自己布置的防御阵被触动了。 “防御阵!” “山脚有情况——” 两人迅速地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向合宿入口处疾掠。 樱芜一边赶路一边思考。 她曾经留下的防御符,据她所知大部分持有者不是在合宿,就是在医院的幸村和远在德国的手冢,怎么会出现在山脚? 待樱芜与和生零介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阵法里面身姿挺拔的颀长身影。 以及,两只在防御阵内有限范围里离手冢远出圆直径距离的妖怪。 樱芜:…… 和生:…… 也就是手冢因为看不见才不知道,但是两只小妖怪显然被他身上刚才将它们弹出来的那股力量吓到了,团在一起瑟瑟发抖,也不敢再靠近他半分。 倒显得不清楚它们存在的手冢国光比它们镇定多了。 “手冢君?” 樱芜看到阵法里脱离不得的手冢国光,诧异出声。 “你认识?”和生眉梢一挑,望向樱芜。 樱芜颔首。 手冢国光正巧听到了声音,也回望了过来,在发现樱芜的时候,棕褐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流光。 显然,对于在这里遇到,他也很意外。 “君明桑。”手冢看到久未见面的樱芜,只是愣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淡定地同对方打招呼。 “手冢君日安,”樱芜出声回应,瞥了一眼那两个因为他们到来而目露震惊的妖怪,略显为难地拧眉,但很快她便认真道,“劳手冢君稍等。” 话落,她侧眸看向和生,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刹,达成共识。 和生零介轻轻点头,转过头的瞬间,两人同时行动。 和生右手一挥,直接解除了防御阵,同时给手冢加上一道灵力护体。 樱芜则眼疾手快地甩出两张符咒,正好落在两只妖怪身上,而后从袖中取出两个瓶子,果断地将两只小妖收了起来,施加封印。 这一套连贯的动作只发生在片刻之间,快到手冢国光甚至来不及反应。 完成之后,两人相视一笑,方才尚有些凝肃的氛围顿时消散于无形。 手冢国光看到两人的互动,眸色微动,但很快归于平静。 樱芜便上前一步将方才自己推测的原因同手冢解释了一下。 防御阵本不防人,但因为手冢是在踏进防御阵的时候被附身的,便也一并被防御阵锁定了。 而那两个小妖,多半是因为防御符的力量才不敢再次对手冢发动进攻。 “原来如此。”手冢点点头,目光稍稍移向站在樱芜旁边的和生零介。 樱芜遂为两人介绍。 “这位是手冢国光,青学网球部部长。” “这位是和生零介,同我一样是阴阳师。” “幸会,手冢君。”和生零介露出友善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幸会,和生君。”手冢伸出右手,同和生对握。 回去的路上,樱芜询问起手冢回来的原因。 “手冢君是来参加青少年选拔赛的吗?” “算是,但是是以临时教练的身份——”手冢扶了下眼镜,磁性的嗓音低沉,“接替龙崎教练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 樱芜了悟地点头,又同对方聊了几句,便在球场外同手冢分开了。 手冢国光还需要去同龙崎组的队员认识一下。 一分开,和生便纳罕地说道:“真是没想到……”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在聊着的人,这才过了多久,就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认识了。 樱芜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巧合。 她以指抵额,按了下眉头,浅紫色的眸氤氲着笑意。 但既然事情发生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傍晚的时候,堀尾来邀请两人一起参加手冢的欢迎会,两人便答应了。 手冢也通过一下午的时间同龙崎组的成员进行了“友好的交流”,实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的他击败了所有挑战者,成功为自己的教练身份正名。 晚上的欢迎会办得很热闹。 原本空旷的大厅被志愿者们布置出了一个小型舞台,上面挂着横幅,舞台周围则扎着五彩缤纷的花灯和彩带,效果拉满。 樱芜来到的时候,就看到华村教练和榊教练正在介绍着手冢,而随着众人落座,欢迎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啊嗯?”迹部扔开自己的外套,打了个响指,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张扬弧度。 “手冢,久等了,沉醉在我美妙的歌声中吧!” 樱芜与和生此时正坐在台下,看着迹部这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没想到他们的雇主在生活里这么有个性。 随着迹部话音落下,他头顶的白炽灯打下一束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更映衬得他紫灰色的短发熠熠生辉。 在伴奏声中,迹部启唇: “在耀眼阳光的午后,打开窗户,看着阴凉的小路。” “在阴影处闭上眼睛,想象着未来舞台的影像。”切原唇边噙着笑意,毫无难度地跟上去。 带着帽子 的真田神情依然沉稳:“想象着,新的一页,描绘出纯白的校园。” …… 合唱结束后,下面响起阵阵掌声,而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之中…… 乾用一条白布变出了一大杯可怕的特制蔬菜汁,看得众人急急地往后倒退了三步。 当轮到大石表演的时候,大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最后也只是穿着浴袍,做了几个鬼脸逗笑了大家。 不二则寻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利用物理知识,极快地将一张餐桌布在放着鲜花、盘子和饮料的情况下抽了出来。 众人齐齐鼓掌。 …… 一场欢迎会在喧嚣热烈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夏日燥热的晚风习习吹拂,高大的林木在道路两旁灯光的映射下拉长了影子。 从大厅走出的少年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并行,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樱芜同和生零介分开,在林间小路散步了一会,便打算回去。 却在出树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迹部君?” 风似乎停了。 幽寂夜色下,迹部景吾正从树林外走过,身上笼罩了一层浅淡的月光,俊美无俦的面庞棱角分明,光与暗斑驳分割,在他身上明灭闪烁。 听到樱芜的声音,他眼皮掀起,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色彩。 半响,他抬头看她,像是忽然起意,连带着语气都不复平日恣肆。 “君明,帮本大爷一个忙如何?” 第74章 笨蛋 月色落在她的身上 迹部的状态, 有点奇怪。 樱芜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她走上前了两步。 “迹部君请说。” …… 人真是很矛盾的存在。 樱芜坐在球场旁边教练椅的时候,内心有些感慨。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在舞台上唱歌欢迎手冢国光的人, 现在却已经积极为打败手冢而研究新的绝招。 舞台上张扬自信的他与现在审慎凝肃的模样总感觉判若两人。 不过—— 或许也说不上矛盾,毕竟他们这群打网球的人, 应该也习惯了为自己设立一个目标去努力。 樱芜推了推眼镜,镜片下浅紫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微光。 她只是没有想到,迹部会让她一个局外人帮忙。 正往球场中走去的迹部景吾似乎是看穿了樱芜的想法, 停下了脚步, 回身看她。 “君明, 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很不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前我和手冢比赛的时候……”迹部景吾话音短暂地停顿,深蓝色的眸中带着笃定, “你是在场的,对吧?” 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吧? 樱芜心中暗哂,面上却是不显,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有幸旁观过,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 “那我找对人了。”迹部景吾哼笑一声, 继续往场中走去。 直到看到迹部的发球, 樱芜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黄色的小球在迹部手中和地面之间来回弹跳。 片刻后, 他右手用力握紧球拍,拍面与背部的竖直方向呈现三十度的锐角,左手抛出网球, 纵身一跃,右手向侧前方四十五度挥出。 “砰!” 黄色的网球砸在对面的场地,发出一声惊响, 而后迅速平贴地面,向后滚动。 威力相当惊人的发球,而且无解。 在网球规则中,发球后在球第一次落地之后才可以回击,而如果球第一次落地之后不弹起,即使回击也会被判失分。 在理想状态下,这样的发球不可能被回击。 但…… 樱芜的目光在迹部和打至对面球场的网球间游弋,眼底神色不甚分明,只是紧抿的唇角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平静。 第二球。 第三球。 第四球。 …… 黄色小球在落地后弹起的幅度越来越大,也更容易被回击。 与之相对应的,是迹部额间不断渗出的汗珠与愈发明显的喘。息。 在发球时追求特定的角度,用强有力的手腕力量使抛起的网球自上而下切削击出,以赋予球高速旋转的特性,使其在落地后不弹起而向前滑行,对手腕力量具有极高的要求。 每一次发球的过程中都会累积对手腕的负担,最终造成发球的不稳定性以及,对手腕的伤害。 眼见迹部已经打算发下一个球,樱芜忍不住蹭地站了起来。 “够了迹部!”她声音冷冽,如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染上愠色,“你不要手了吗?” 夜间的球场无比空旷。 只有球场两旁的探照灯在有限的区域内照明,樱芜的声音在场中清晰无比,依稀伴着风声的回响。 迹部松开手,手中的球落下,直至触碰地面又弹起,终于被他攥在手中。 他倏忽抬眼,看向樱芜的方向。 樱芜回望着他。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直到现在手都还没有恢复,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走上你认定的对手的老路吗? 樱芜的怒气来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细想却并非完全没有缘由。 从手冢国光到幸村精市,一个又一个热爱网球的人倒在了伤病之上,而明明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迹部,却还是走上了和手冢相似的道路。 有那么一瞬间,樱芜只觉得悲凉。 即使说着热爱可抵岁月漫长,但是一时的胜负换未来长久的遗憾,难道就值得吗。 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是因为想要打败手冢,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 落在樱芜清冷的眸中,映得她眉宇间的肃色分外鲜明。 她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的眼,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击心防。 你的内心,有答案吗? 迹部对上她薄凉的眸,看清了她眼神中无声的质问。 就像是滚烫焦躁到迫切通过什么来宣泄情绪的内心刹那间浇上了一盆冰水,张狂的野兽被理智扯回笼中,被迫用清醒的意志去审视自己所有的诉求…… 包括那些曾令自己欣跃的、曾令自己挣扎的—— 不甘。 良久,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擦过下颌,“啪嗒”坠入地面。 迹部景吾,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突发奇想地邀请偶遇的君明,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陷入回忆。 ‘用那种方法获胜,算是胜之不武吧。’ ‘岂止是胜之不武,简直就是卑鄙好吧。’ ‘要不是手冢国光受了伤,他怎么可能赢……’ ‘啧,就算是这样,冰帝不也没赢吗,还放大话说什么胜者是冰帝,真是大言不惭。’ ‘号称是冰帝网球部的接班人,还不是被一个国一的小子打败了。’ ‘哈哈,冰帝真是没人了……’ …… 穿着冰帝网球部队服的一群少年沉默地走过,耳侧的闲言碎语依稀飘进耳中。 脾气比较急躁的向日岳人已经攥紧拳头,忍不住想要找人理论,冥户和日吉的面色沉着如水,就连老好人的凤长太郎都咬着牙齿不说话。 异常让人窒息的氛围。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迹部景吾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信息影响,神色如常,只是停下脚步,冷淡道:“不华丽之人的话,没有听的必要。” “下次赢的,会是冰帝。” “走了。” 结束了那次比赛的冰帝网球部正选,在训练上都比之前更加拼命。 所有人都像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在下次比赛雪耻。 即使说着‘不华丽之人的话没有听的必要’,但是失败的耻辱就如同钉子一般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中。 不能忘,也不想忘。 至于他——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国中一年级就成为冰帝的网球部部长,他是冰帝的帝王,信奉强者为尊,自然也肩负着带领冰帝走向 更高一级的使命。 胜与败,手段只是过程,结果才是目的。 作为竞技体育运动,追求胜利并不可耻。 不计代价与手段获得的胜利,结果比过程重要。 但—— 撇开身为冰帝网球部长的责任,他也想同康复后的手冢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 没有外在的干扰,没有裹挟了责任和期待后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否出于本心的手段…… 只有网球,只有他想要赢过手冢的渴望。 那是属于他迹部景吾自己的,私心。 为此,他努力训练新的发球,就是为了同手冢一较高下,而这次手冢的归来,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要赢。 磊落坦荡、耀眼地—— 获胜。 而在那之前,他会击败其他对手。 迹部从回忆中脱身,将手中的球抛起,球拍挥出,一个普通的发球落在对面的球场。 “砰。” 黄色的网球落在地面后弹起,滚动了一小段路程,最终停下。 见到这一幕,樱芜从方才一直锁紧的眉缓缓地舒展了开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坐在了教练椅上。 片刻后,迹部景吾走了过来,樱芜顺手将毛巾递给他。 汗水打湿了他的眼睫,但深蓝色的眸中却透出明亮的色彩。 毛巾笼罩整个脸部,连带着喑哑的声音都有些发闷,细听似乎有几分咬牙切齿。 “本大爷不会走上手冢的老路。” 他才不会像手冢一样为了责任让自己受那样的伤。 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樱芜轻笑一声,眼底乍泄出粲然的光芒。 其实只要节奏控制得当,这一招完全可以作为有力的武器,但前提是,不能让手段,反而伤了自己。 得不偿失。 看来迹部,已经找到他的答案了。 “你想好那招叫什么名字了吗?”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膝,没有看他,像是随心一问。 迹部擦干汗水,在椅子上坐下,却不答反问:“你喜欢瓦格纳吗?” 理查德瓦格纳,浪漫主义时期德国著名的作曲家与指挥家。 樱芜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中带着赞赏:“我欣赏他的才华。” “唐怀瑟发球。” 她目光移向迹部。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一招,叫唐怀瑟发球。” 闻言,樱芜不语,抬眼望向天空。 偌大的天幕之上,聚拢的深晦乌云慢慢地飘散,在短暂地遮蔽了月亮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拨云见月。 就像瓦格纳笔下的唐怀瑟,那个内心彷徨忧郁却最终从迷梦中清醒,明晰了自己所求,以牺牲而得到灵魂解救的贵族青年。 就像那个悄无声息将自己的际遇与思绪融入这部歌剧的,想要朝着目标前进,同时不希望迷失自我的少年。 以为是偶然,却原来是必然。 “迹部——”樱芜唤了一声。 “嗯哼?”他望向她。 月色落在她的身上。 樱芜敛眸,扯了扯唇角,如往昔清越干净的嗓音,似是无奈,又像是失笑。 “笨蛋。” 第75章 御守 昏黄的路灯将视线模糊 夏日燥热的风阵阵吹拂, 将那似低语似呢喃的两字送入迹部的耳中。 他没来由地噎住。 抓着毛巾的手松了松,运动过后有些乏力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大脑因为疲惫后的空茫而暂时地停止了对外界信息的加载, 或许还有对听到这两个字的不可置信…… 也就暂时遗忘了对那句“笨蛋”的回应。 “喂,”不出意外, 是他喑哑声音中掩抑不住的气恼,“那是什么不华丽的称谓啊。” 樱芜转头,猝然对上他的视线。 迹部倏忽怔了一下。 透过镜片的折射, 他望见她清澈坦荡的眸中浸润了今晚沉静的月光, 温和平宁。 如静谧的溪流潺潺流淌, 倒映着天空的深邃。 像彼特拉克笔下优雅的十四行诗。 迹部心上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甚至让他忘记了方才想要反驳的话语。 她唇角微微向上,心情很好地提议:“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想。” “也许你可以当作, 我在说其他人。” “因为你们对于网球的情感,在我眼里,是很相似的。” 都是一样的,为了热爱的网球而拼搏,即使有过迷茫,最终也会因为热爱而重新找回自我。 真是, 让人难以想象又有点笨蛋的执著。 迹部沉默半晌, 复又抬眼, 不偏不倚地撞入她的目光。 他眼神锐利,像要洞察人心,却只迎见她坦然中带着欣赏的眸。 良久, 他勾唇,是熟悉的张扬的笑。 “啊嗯,本大爷华丽的美学怎会同别人一样?” 樱芜一手撑住下颌, 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是默认了‘华丽的笨蛋’这种称呼是吗?” “喂!君明!” —————— 走在回去的路上,樱芜罕有地为自己这么对待雇主感到一丝愧疚,随即便抛诸脑后。 毕竟她也是为迹部走出状态出了一份力的。 大不了,到时候少收一点点吧。 樱芜这么想着,唇角轻轻扬起。 又想起小泽了啊。 转弯的时候,她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顿了顿脚步,就看到手冢国光拿着资料从拐角走出。 他身后是刚刚关闭了最后一盏灯的教练楼。 看到樱芜,手冢眉梢微动,露出几分白日不会轻易显露的诧异。 他目光稍移,在瞧见手表上刻针指向十一的时候,默了默。 对于国中生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很晚。 樱芜却先他一步发出疑惑:“这么晚了,手冢还没休息吗?” 许是方才叫迹部习惯了,也许是宁静的夜晚里四下无人,而下意识地放松了心神,樱芜并未意识到她忘记了加上敬语。 手冢却意识到了。 他略微收缩了力道,指腹抵上文件夹坚硬而冰凉的质感,清峻面容上是熟悉的沉稳神情,几乎下意识地答道: “嗯,需要整理一下队员们的资料。” 樱芜没发现他一瞬间的心不在焉,只是有些诧异。 刚刚回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上手教练事务了吗? 虽然符合手冢给她留下的印象,但还是会为这份严谨细致而感到钦佩。 见樱芜陷入思索,手冢抬了抬手腕,再度确认了一眼时间,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只是出声道:“君明,我送你回去吧。” 这次樱芜意识到了。 她转念又想起是自己先忘记了加敬语的,以两人目前尚算熟稔的关系,直呼姓氏而已,似乎也并无不可。 于是她从容地接下对方的好意,颔首:“谢谢手冢。” 棕黑色的瞳孔中划过笑意,转瞬即逝。 而低头翻找着东西的樱芜并没有发现。 “提前回来对伤势的恢复会有影响吗?”樱芜之前听说手冢大概是要全国大赛才会回来的。 “主治医师说,不进行大幅度的运动没有关系,”手冢伸手拨开挡在樱芜面前的树枝,茶褐色的短发在树林的阴翳下呈现近乎棕褐的深色,“到全国大赛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所以今天下午那一番同组员的“友好交流”完全算不上大幅度运动是吗?樱芜失笑。 但她还是为手冢伤势能够恢复感到高兴。 曾入梦魇中见证过他受伤的缘由,她深知有些伤不仅落在身上,也落在心上,但坚毅如手冢,既然从心上的梦魇走了出来,若是被身上的伤困住,反倒令人扼腕。 她于是弯了弯唇:“那可是好事,你的部员们都很期待你的回归。” “嗯,”手冢心中涌出暖意,“他们很努力,即使没有我在的日子,也并未松懈。” “是啊。”樱芜温声应下,但立场尴尬的她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 手冢也默契地没有多说,转而说道:“今 天下午的事情,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没有正式同你道谢过。” 他声线清冷,却沉稳得令人安心。 樱芜偏头便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明明隔着镜片,但他的眼神认真得清澈,道谢的话语听起来都像是在许诺般虔诚。 她不由怔住,随即摇头,笑了一下:“没关系。” “而且这一次,主要是因为迹部邀请我同和生来参加合宿,如果你想感谢的话,可以感谢迹部。” 她可不好抢雇主的功劳。 “应该的,”手冢点头,“但也很感谢你与和生君出手相助。” “不客气。”这次她没有辞绝,只是轻轻摆手,“职责所在,即使没有迹部的邀请,路见不平也是要出手帮忙的。” 寥落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中,深紫的天空俯身笼罩地面。万籁俱寂中,她的声音轻忽而清晰,眸中却带着明亮璀璨的光彩。 比月光之皎皎。 逐渐与他记忆中那个说着“没关系”的身影重合。 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手冢敛下眼睑,轻声“嗯”了一声,不经意别开了眼。 这是第二次。 或许在她眼里是随手可为的小事。 于他不是。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樱芜取出方才找到的东西,递给了手冢。 手冢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物什。 樱芜自上次去幸村那里探病后就汲取了经验,有些防御符也做成了御守,这样携带起来更不容易引人耳目。 她摊开手心,白菊花模样的御守,中间穿着一条小小的绳结,周身有着浅金色的纹路,只是看着,仿佛心神都宁静了几分。 “有点类似于防御符的御守,”樱芜知道她送过他的防御符在下午的时候用掉了,解释道,“同乾君问了手冢你喜欢的花,绘制了一个,这样带起来更方便。” “就当是,迟来的回归礼物了。”她轻笑一声,声音如淙淙流水般清润。 却让人耳朵有点发痒。 手冢不自觉呼吸微滞,好一会儿,他听到自己说道:“谢谢。” 从她手中取走御守的时候,指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令人颤栗的酥痒,短暂地麻痹了他的神经中枢。 兴许也麻痹了他的心脏,他莫名地想。 掩下纷杂的思绪,手冢神色平静地同她道别,直到目送樱芜进入灯光范围后,才转身离开。 晚间的风逐渐由燥热转凉,细细簌簌的落叶被卷着从树间扫落。 沉寂的夜色之中,手冢忽而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攥住了御守,眼前依稀浮现她绘制时认真的眉眼。 同乾询问了,他喜欢的花吗……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炙热到近乎滚烫的温度从手心蔓延到胸腔,连夜间的寒意也被迫退却。 没有办法忽视。 他目光久久停驻在手心的御守上。 昏黄的路灯将视线模糊。 伴随他的世界无声地沦陷。 第76章 餐厅 心底的警报蓦然拉响 次日中午。 辛苦训练了大半天的少年们一到吃饭的时间点就格外积极, 不少大胃王已经开始了狼吞虎咽。 餐厅人很多,但和生同樱芜走进去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快吃完了。 用餐形式自助, 她刚找了个位置坐下,正想拿碗碟去取些食物的时候, 就看到切原赤也兴冲冲朝她走来。 “学姐!果然是你!”切原顺手将盘子放下,双眼发亮。 “之前就感觉很像,直到昨天在欢迎会上看到才敢确认, 没想到学姐你真的来了哇!” 樱芜看到切原激动的模样, 眉梢微挑, 笑了下:“是我,很意外吗?” 掉马这种事情,从接受邀请来合宿开始, 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过能够逗一下切原,似乎也蛮有意思。 “啊……”切原赤也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又猛摇头,“是很意外啦,但是话又说回来……” “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呀?”他挠了挠头,眼里明晃晃的是纯粹的疑惑。 樱芜正欲解释, 就看到切原赤也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和生零介, 神色变幻莫测:“莫非……” 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赤也!”柳莲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切原的身后,出声阻止了切原尚未出口的话语。 切原差点被柳吓了一跳。 “前辈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啊……”切原赤也拍了拍心脏,却是松了口气, 一时也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柳莲二却没直接回他,而是朝樱芜与和生微微颔首。 “柳君,日安。”樱芜笑了笑, 看清了柳眼底的无奈之色。 和生零介饶有兴趣地抬眼,同柳莲二打过招呼,又重新望向切原:“学弟刚刚是想说什么?” 切原被和生这么一说,倒是把话题想起来了,但他窥了眼旁边的柳,不由又联想到上次在更衣室的教训,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 “根据数据推测,切原同学刚才想询问君明同学与和生同学关系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四……” 乾贞治悄然出现在切原的旁边,一边打开小本子念着数据,一边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 切原赤也感觉自己要被这些神出鬼没的前辈们吓死了。 但是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几乎脱口而出地反驳:“我没有这么想!” “上次柳前辈都说过两位前辈是情侣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一了!我怎么可能再问这个问题……” 切原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后悔了,尤其是当他不经意瞥见和生零介与樱芜的震惊神情之时。 气氛有刹那间的凝滞。 如果用天气预报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晴转多云的程度。 樱芜:! 和生:! 一时不知道该震惊曾经被怀疑过是情侣关系,还是该震惊百分之零点零一这个可怕的数据。 柳莲二默默阖眼:…… 果然不能对你抱有什么期待啊,赤也。 邻桌的不二周助笑眯眯地竖起了耳朵:好像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要是告诉手冢,他会不会感兴趣呢。 乾贞治却阴恻恻地勾了勾唇角:“我还没说完,切原想询问君明同学是不是阴阳师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四十六。” 他觑见柳莲二的表情,笑容不断加深。 果然收集到有意思的数据了。 教授,你道行还是太浅了。 不正常断句要人命啊! 切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乾前辈的第二个推测确实是他想问的内容。 他又不是笨蛋。 和生前辈是立海有名的阴阳师,上次柳前辈说过两人是因为公事而出现在这里之后,他就有些猜测了,只是没有来得及问而已。 不过尽管再想知道答案,柳前辈的表情还是让他感觉,自己再留在这里,怕是命不久矣。 切原赤也内心郁闷至极。 但求生欲爆棚的他还是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试图逃离战场。 直到被另外一个身影堵住了退路。 在邻桌瞧见乾和立海的柳待在一起,又看这边人似乎不少,菊丸英二直觉有热闹,就兴奋地凑了过来。 “咦,切原你要去哪里?” 他一把揽住切原赤也,脸上露出热情的灿烂笑容。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这一瞬间,切原赤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全场最为受伤的人。 眼见切原已经凝固成了一座雕像,和生零介噗嗤一笑:“君明,我们居然被怀疑是情侣哇!” “想多了,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樱芜眸中沁出笑意,补刀。 “虽然很好奇柳同学是怎么得出这个数据的,但出乎意料的准确喔。”和生零介面露惊叹地夸奖了一番。 樱芜则看向切原,唇边噙着清浅的弧度,声音平和地解释: “我确实是阴阳师,这次会同和生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迹部的邀请。” 话音落下,柳莲二微微睁开了眼,瞳 孔倒映出她的身影。 概率,百分之零。 他在心里补充。 乾贞治唰唰在笔记本上记录最新数据。 这么坦荡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友情,看来教授的前途还是有望的。 “啊嗯?”莫名被cue的金主迹部听到自己的名字,隔着两桌的距离遥遥地望过来。 他手指抚上眼尾泪痣,国王般锐利的眼神落在一桌人上:“真是相当不华丽的猜测啊。” 不二周助不紧不慢地将手中寿司蘸满了芥末,眉眼弯弯。 “所以小景一直在关注这个话题是吗?” 像被提醒了般,柳莲二倏忽又抬起了眼。 有微光自他眸中一闪而逝。 迹部的位置离这里的距离并不近,那他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个话题呢。 乾贞治镜片后的眼睛闪过幽幽的光芒,他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不二,好样的。 不明情况的菊丸被大石捂着嘴往回带了带。 越前龙马玩味地笑了下。他手插在口袋里,顺着不二的话对迹部挑衅道:“猴子山大王,还差得远呢。” …… 迹部额间青筋跳了跳,便要开口反驳。 不知不觉间,随着这处的人数不断增加,餐厅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过来了。 樱芜有心结束眼前这场无意间引起的纷乱,正欲说话,余光却发现角落里的几个人困倦地打了个呵欠,便趴在了桌子上。 会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吃饱饭后睡过去吗? 她只迟疑了一瞬,下一秒,心底的警报蓦然拉响。 不对劲!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现,在短时间内侵占了全部心神。 她瞳孔剧烈收缩,迅速同和生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 “是食物!” 樱芜猛地站了起来,过于急切的动作带动椅子同地面摩擦,发出“吱嘎”的声响。 午后炽热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明亮非常。 窗外树影憧憧,蝉鸣声声。 但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樱芜只觉得温度骤冷。 在她视线所及处,越来越多人昏睡过去。 她思绪有片刻的模糊,抬手正要结印,却被折射的光线晃了一下,眼前忽而失焦。 脑子如同断片一样失去意识。 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她在心里毫无风度地骂了一句。 哪个该死的魂淡,连空气都要下药! 第77章 绑架 紧闭多时的大门被忽地推开 西斜的日光穿过斑驳的树影, 空气中细小的浮尘翻涌滚动,却在结界外被悄然阻隔。 只有日光落入。 温度却被隔绝。 周围细微的声响在脑海中像被拉长又压缩,耳侧如蜂鸣振翅般嗡嗡作响, 连带得思维都变得迟钝。 似乎能听见隐约的、微弱的呼吸。 樱芜醒来之时,眼前是昏暗的场景。 眼皮乏涩, 浓烈的倦怠席卷神经。 身体原本充沛的灵力像被隐形的锁链束缚,有绵软的无力感蔓延了四肢,轻飘飘得使不上力。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 随着焦距的调整, 混沌的画面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 身上的触感也变得更为真实。 水泥地面粗糙冰凉的颗粒感摩擦着手背, 身体略弯曲地半倚在墙上,双腿蜷缩,像是被随意堆放的货品一般丢弃在角落。 不知名的人士对其在空气中下的药极为自信, 只用普通的绳索将她的手脚严严实实捆缚,姿势却让人难受。 她微微偏头,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和生零介。 目光再过去一些,约莫几米的距离外,这次参加集训的网球少年一个不落地被绳索绑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 她眼神凝住了一瞬。 朦胧之中, 好像有什么思绪在顷刻间闪过, 但尚未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无法捕捉。 她蹙起眉, 却不与自己为难,勉力支起身子,极目观察周围的情况。 除了刚刚看到的被绑的人以外, 有不少器材设备和集装箱被凌乱地堆到了另一侧的空间,像是特意清了场。 密闭的环境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除了紧紧关死的大门和高处一扇被阖上的窗户依稀从缝隙中穿入的风,空气几乎无法流通。 尘封的腐朽味道无声地弥漫, 一层细密的灰尘落在地面,倘若呼吸过于用力,兴许还会被呛到。 应该是合宿区的储藏室。樱芜在心里下了论断。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伴随而来的是原本绵长而渺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 “呼——呼——” “咳,咳!” 和生零介猛地惊起,又被吸入的粉尘呛到,剧烈地咳嗽出声,上呼吸道受到的刺激让大脑短暂地进入紧急状态,却意外地让他加速了清醒的过程。 他视野中出现不远处同样被绑着的一群网球少年,呼吸蓦地一窒。 没待他震惊,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和生……”见他咳嗽声止,已经半恢复了思绪的樱芜唤他。 午间至今滴水未沾的嗓子有些沙哑,连带着那声呼唤都带着不真实的轻忽感。 但在寂静的空间里,这声音又分外清晰。 和生零介顺着出声处望向她。 她看起来很冷静。 初见时因为灵力紊乱而出现的樱花印记再次出现在她的额间,神情略显凝肃。 金属镜框下,白皙侧脸和姣好的下颌线莫名透出几分冰冷的凌厉感,一双清冷无澜的眸中带着平静,只如同一汪幽深的寒潭,在水平面下沉淀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但看着,却让人心生几分安定之感。 和生零介理智回拢了几分,从喉咙间发出沉闷的气声,目露询问:“嗯?” 樱芜却没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学着他的模样,闷闷地咳嗽了几声,让嗓子稍微恢复了空腔,这才艰涩出声:“断灵散,和……迷药。” 话音落下,和生零介下意识地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眉头不禁皱起。 当时他和君明意识到食物中有问题,正要结印施展防御结界,却被空气中的药物放倒了。 断灵散,顾名思义就是阻断灵力的流通,让阴阳师在一段时间内同体内的灵力处于隔断状态,而且还会在中药后,让阴阳师陷入短暂的昏睡之中。 这药对普通人没有任何作用,却专门针对阴阳师。 虽然从吸入到彻底发挥作用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但这药无色无味,不易被感知。 传闻中药方的最后一味药引是任意香,除非制作者特意携带的对应解引,没有人能够在被下药的时候就察觉到。 那人应该是提前就在餐厅下了药,至于他们为何会从中午昏迷到日色西斜,应该是后来给他们补注射了迷药。 为什么这么确定下手的是人,是因为他们在山脚设置的防御阵防妖不防人,如果有妖怪踏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但—— 和生零介盯着手臂上的针孔,锁眉不语。 平日他和君明都会守在合宿区入口,就连睡觉离开都会留个定时的灵力标记,如果有陌生人进入的话,他们多少也会有点印象,但是莫名其妙多了人却完全没有半点记忆…… 不对! 有一个时间—— 樱芜见他震惊的目光看来,微微颔首:“当时的两个妖怪会跟着手冢,应该不是巧合。” 对方应该是算准了他们察觉到山脚有妖怪的时候,会在第一时间离开,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离开。 算到了她与和生会因为担心迟去使被附身的人发生意外,所以不会留下来放标记;也算到了他们自信有防御阵的存在不会让其他妖怪踏入;还料到了她收到防御符的反馈不会放任不管…… 趁着他们两个从合宿区入口离开去山脚,从后山绕路到入口进入,抹去来时的痕迹,再施加隐蔽气息的术法,除非靠得很近,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真是,相当缜密的计算啊。 樱芜唇角抿了抿,眸中闪过一抹晦涩之色。 “……真是人生滑铁卢啊。”和生零介沉默半晌,苦笑一声。 虽然心里说着好算计,但是这也确实是他们大意轻敌所致,现下要紧的,是要弄清楚背后之人的目的,以及破局之法。 但,断灵散的药效预计还有一天一夜。 这药本就少有阴阳师掌握,那人居然有这种本事,将他们一群人从阴阳师到普通人都一网打尽,想必所图不小。 尽管长时间没有动静会让外界乃至他们的家人察觉到异常 ,但在那之前,想必幕后之人已经足够达成目的。 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中掠过,但最终归于虚无。 无力破解也就意味着无力改变现状—— 真是,束手待毙。 和生零介绝望地在心底叹息。 连身体上的虚弱无力与胃部的饥饿都被他暂时地忘却,最终惨然一笑。 这次真是栽大了。 高处的窗台落不进多少日光,昏暗的场景让思绪随之沉入低谷。 樱芜将视线移向那群还没苏醒的少年,平日里生机盎然的模样与眼前的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隔了几米的距离甚至让他们的呼吸声都显得微弱。 她指节寸寸缩紧,心头久违地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内心在一瞬间翻涌起混合愧疚与酸涩的情绪,如同惊涛巨浪冲击着心防,她倏然阖上眼,竟有些痛恨此刻的自己。 倘若她行事能够再周全些,亦或者她能够再早点察觉到巧合下的阴谋……或许就…… 可如今,为她的大意付出代价的,却是那群心有信仰、不断前行的少年。 她虽然不清楚设局之人的目的,但守护本就是她此次参与合宿的职责,归根到底,是她的失算才会造成现下的局面。 强咽下涌上心头的歉疚,再睁开眼时,樱芜眸中已经褪去迷茫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清然的坚定。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他们出事! …… 迷药的药效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了一点,身体虽还是无力,但背后之人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让她不得不选择尽早铤而走险。 樱芜用牙齿咬紧口腔一侧的肉,迟钝的痛感使她保持了清醒的状态。 “……帮我。”她抬眼望向和生,唇瓣上下翕张,气息间飘散着淡淡的铁锈味。 和生零介愣了一瞬,眼底刹那间涌现狂喜,点了点头,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樱芜慢慢、慢慢地将膝盖往脸部方向蜷起,颈椎试探性地朝下弯曲了几次。 当膝盖已经顶至极点,她缓了缓气息,随即深吸口气—— 头朝下,使出全力将鼻梁狠狠撞向膝盖。 鼻翼上的眼镜被这力道往前带了带,耳上的镜托有所松动。 樱芜闭眼又睁开,维持着颈椎承担巨大负荷的难受姿势一点点将膝盖前移,将眼镜褪下的同时缓了动作,重新放平双膝。 做完这个动作,她有些力竭地喘了口气,而后,她看了眼正放在小腿上的眼镜,递给和生一个眼神。 和生零介意会,往前挪了挪。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臀部,剌剌地发疼,他却顾不上这个,双脚配合发力,一步一步挪到了她小腿侧,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张开。 她咬了咬牙,侧着膝盖将眼镜翻入和生手心。 和生零介再度沿着来时的路挪回,直到背后抵上坚硬的墙面,这才松了心神。 他倚着墙壁,吐出口浊气,缓了一会儿,这才放下眼镜,手掌在地上使力推了推,把眼镜朝樱芜的方向带去。 重复了好几次,直到镜片冰凉的触感抵上她的指尖,樱芜终于攥住眼镜。 她舒展了眉眼,仅有的力气消耗后,身体的虚弱使意志不断在昏沉与清醒中来回辗转。但很快,唇齿间再度弥漫的铁锈味让她保持了理智。 樱芜复又看向和生零介,眼神沉寂而平淡,尽处却一眼望不到底。 她无声地咽了一口血液,嗓音沙哑而缓慢道:“是融晶。等迷药……药效过去。” 和生零介点头表示明白,眸中亦重新恢复了光彩。 融晶划开阴阳师的皮肤、接触到其血液之时,可以解除药物对灵力的隔绝,虽然对断灵散的恢复也有时间要求,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比没有办法好多了。 眼镜上的镜框是特定的材质,平日里能够掩藏融晶的本质,这估计也是幕后之人绑他们时没有收起眼镜的原因。 但此时,也成为两个力竭之人直接解除药效的阻隔。 樱芜握紧了手中的眼镜。 耳侧的嗡鸣声轻微而绵长,眩晕感即将袭来,她重新闭上眼,将后背靠上墙面,默默积蓄着力量。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或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半小时。 高处稀疏的日光只是向西移了移方向,却仍未暗淡。 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声响愈来愈明显。 樱芜同和生零介睁开了眼。 逐渐有人醒来,注意到眼前的情况后惊异非常。 还没等意识混沌的众人完全清醒过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吱嘎”一声—— 紧闭多时的大门被忽地推开。 第78章 献祭 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骤然的明亮让久处昏暗场景的众人有些不适应, 双目被光线晃了晃,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踏入了储藏室,樱芜半眯着眼看去, 就发现了从门口走进的一男一女。 他们背朝着光,脸部轮廓不甚清晰, 清瘦的身影从光芒中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电影中的特写镜头。 只是当樱芜注意到女生的粉色头发时,瞳孔微微收缩。 是她啊。 片刻的惊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樱芜在内心轻叹一口气。 她想要防着她作恶, 没曾想…… 不过, 或许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樱芜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被捆缚的众人, 那个男性她不清楚,但以她对宫野希晴的了解来看,她想要的不会是他们的生命, 而应该是好感。 但—— 人的想法本就时移事易,宫野希晴既然敢以绑架者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获得好感这种目的想必也要打上巨大的问号了。 樱芜警惕的心重新提起,面上却只是毫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待到走至夕光落入的尽头,一男一女的真容也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醒来后发现了自身境况、但意识尚处于昏沉状态的柳莲二在注意到宫野希晴后,诧异地睁大了眼, 神情有刹那的愕然。 那不是, 宫野学妹吗? 她为何要绑架他们? 切原赤也对宫野希晴显然也有印象。 他曾经在网球部球场外看到过这个女生, 同时也看过她与幸村部长、柳前辈和君明学姐他们合作过的舞台剧,在他印象中,她应该是他们网球部的后援会成员才对…… 但是, 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生第一次遭遇类似于绑架这样的事情,绑架者甚至是自己的同级同学, 这巨大的冲击,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切原赤也讷然地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哑得厉害,最终只从喉咙口发出“嗬嗬~”的气音。 没待其他认识宫野希晴的人出声,便见两人中的男子如鹰隼般的目光在场中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樱芜同和生身上。 年轻男子看起来年龄同土御门兼由相仿,相貌清俊,如果忽略他阴冷神情的话。 “呵……哈哈……”年轻男子神情由阴冷转向犀利,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看着樱芜,抬高手臂拍了拍手,嘲讽道:“君明家族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 樱芜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清泠的目光浸润着一汪寒泉,似乎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和生零介在旁边暗暗咬了下后槽牙,虽然吐槽来得不合时宜,但对方眼里只看得见君明还是让他有些郁卒。 他就这么不被放在眼里的吗? 顺着年轻男子的声音,一群网球少年也将目光投向了和生零介与樱芜所在的角落。 两人的模样看起来同他们并无区别,只是樱芜额间平白出现的樱花印记还是让柳莲二不由得慌了心神。 电光火石间,一些记忆飞快地闪过。 这个印记,他见过。 那一次他们打完比赛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樱芜同和生零介待在一块,神色苍白,身体虚弱,当时他们用的理由 是她低血糖…… 虽然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彼时他尚不了解她的身份,也并不觉得低血糖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可如果结合阴阳师的身份,再想到她作为君明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这个借口实在是错漏百出。 倘若她当时状态不佳的原因并非低血糖,而能够达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寥寥,再联想到就在不久前他们昏迷前她额间还没有出现这个印记…… 从结果类推的话,那君明桑现在的状态想必同样不容乐观! 柳莲二被自己的推测吓到,心陡然沉了下去。 迹部景吾凤眸微眯。 醒来的时候,他就大致知道了自己的境况。 很不好,但他还是很快提醒自己镇定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绑架,但是同这么多人一起被绑架的经历却是第一次,就是不知道对方目的为何。 他顺着年轻男子的视线望向樱芜,在注意到她冷静的神情之时,心下忽然一定。 她看起来,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 反倒是手冢…… 迹部瞥了一眼旁边尚处于昏迷状态的手冢,微微皱眉,心下担忧,面色也带出几分。 手冢那会不在餐厅,应该是歹徒特地去寻了之后加了药量。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一次性劫持他们这么多人,歹徒到底想要什么? 从经验来看,歹徒敢于直接暴露真容,被绑的人多半难以善终,可是他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难道真想全部灭口吗? 何况这次合宿是官方组织的,真出了问题的话肯定要加重追罚,歹徒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迹部景吾抿唇不语,目光紧紧地盯着年轻男子和宫野希晴。 “怎么不说话?”年轻男子笑了下,神情诡异地显出些柔和,“断灵散的滋味好受吗?” “我都没有试过呢,还好有你们。” 他笑得很开心,声音也放轻了,然而落在旁人眼中却只觉得癫狂。 “疯子!”和生零介低低骂了一声,心里一想到被这样一个家伙放倒了,一时既憋屈又气愤。 “哦对,还有你……”年轻男子听到了和生零介的话,脸上略显病态的笑意凝结了一瞬,眼神愈发阴沉,“连继承人都还算不上,你们和生家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话音落下,和生零介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勉强地用力气直起了身子,双目圆睁,喉间溢出怒到极致的低吼:“你这个混蛋!” “哈哈,”年轻男子被他的模样取悦到,竟畅意地狞笑了起来,“你这副跳梁小丑的模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脸上的神情快意而疯狂,落在一众人的眼里,只觉得汗毛直立,心有戚戚。 这样一个疯子,绑架他们的目的不会是为了寻开心吧? “你们家族难道就很厉害吗?” 空荡的储藏室内,除了年轻男子猖狂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另外一个清冷的声音。 “那当然!我们……”他像是被踩到痛处,下意识地激动反驳,却蓦地顿住了话语。 他猛地扭头转向樱芜,脸色冷了下来,眼底凶光毕露,沉声道:“你诈我!” 年轻男子怒极之至,毫不收敛地放出了自身独属于阴阳师的“气”,直直向樱芜袭去。 空气中浮现出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冷意,众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粘稠而又可怖的恶意缠绕,脊背生寒。 一时之间,众人惊骇之余,又不禁看向被杀意锁定的中心——樱芜,既揪心又担忧。 虽然不少人都在餐厅听她承认了自己的阴阳师身份,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敌强我弱,那个断灵散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专门克制阴阳师的…… 这种情况还敢和对方呛声,她现在得多危险! 众人不由为樱芜捏了一把冷汗。 出乎意料的是,樱芜却不闪不避地迎上年轻男子的目光。 “是又如何?”她哼笑一声,唇角勾起的浅淡弧度轻蔑而讽刺,只激得年轻男子怒意更甚。 但没等他开口,便见她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审视他的目光不含温度,带着讥嘲的嗓音,一字一句,矜慢而冷漠:“你们家族,难道这么见不得人吗?” 众人:!!! 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好想说—— 好胆! 与众人或惊奇或钦佩的表情比起来,年轻男子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眼中的杀意浓郁得如同凝成了实质,却又像是强行克制着一般,显得神情扭曲而狰狞。 半晌,他挥了挥衣袖,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激我吗?” 众人的心中刚刚提起来,便又听他说道: “不过说也无妨,我的家族岂是你们这些出身卑贱之辈可比的,让你们在忘记之前知道,也叫你们见识我们家族的能耐。” 他声线已经恢复了平静,细听甚至还有几分骄傲自豪。 有人暗中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这还不是受到刺激了吗? 樱芜却没有注意这个,在听到他话语中的某个关键词时,微微眯起了眼睛,脑海中有什么念头转瞬即逝。 但没等她细想下去,年轻男子已经换上了自得的笑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勘解由小路弥。” 他话音刚落,樱芜就错愕地睁大了眼,唇瓣微微颤抖起来,先前的理智与冷静转而被惊骇所替代。 天意,网球。 绑架,打网球的气运之子。 嘲讽她同和生的家族。 ‘在忘记之前’…… 勘解由小路…… 刹那间,脑海中的念头溃散崩解,先前觉得古怪的细节顷刻串连成线,指向一个可怕的答案—— “你疯了吗?” 她猝然直起身子,死死地盯着他。 胸腔的怒火几欲冲破胸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森寒,明明是被绑的弱势地位,但她近乎强势地质问道: “献祭他们的气运,你不怕反噬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 从来没人见过她这个样子。 同在学校的温和可亲与真实的清冷疏离都不同,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是前所未有的失态,但—— 更令人震惊的,却是她话语中的含义。 在旁侧的和生零介径直愣住。 他想起自己曾经同君明的对话,那时候,他怀疑过君明是否窥伺了天意,但他相信君明有分寸,也就没有多想。 因为同仁王交好,和生零介也看过了不少次网球比赛,对于打网球的人多有气运之子早有自己的猜测,结合樱芜刚刚的话,又联想到对方的姓氏,也便不难推测对方的目的了…… 不论是想要复兴家族还是复仇,都需要增强实力,可勘解由小路家早在历史的长河中衰落,就算曾经蛰伏积蓄实力,一时又怎么能比得上其他阴阳师世家延续至今的底蕴? 最快增强实力的方法都写在阴阳师的禁忌守则中,而献祭气运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几个禁忌之一。 只是这个方法第一个前提 就是需要习得窥伺天意的术法,但现如今,除了几大阴阳师世家的继承人和家主,其他人基本没有机会习得这个咒诀,也就少有人想到还会再有人借此生乱…… 可偏偏他们勘解由小路家,曾经最擅占卜。 “勘解由小路,弥……”和生零介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握了握拳,却又脱力地松开。 倘若这次绑架事件只是针对他与君明也便罢了,但是,献祭气运之子的气运,可是会影响一方世界的运转的! 虽然某种趋势只是世界一段时间的天意所向,但是献祭气运,干扰天道运行,会带来因果的紊乱和无法预料的后果…… 除此之外—— 和生零介的视线移向或不解或震惊的众人,眸中渐渐染上晦涩,细看还能辨出哀恸之色。 心里涌起痛惜和不甘杂陈的复杂情绪。 他们,会失去本该属于他们的辉煌啊。 是真正的,夺取未来。 “勘解由小路家,由平安时代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家族贺茂家改名而来,在江户时代煊赫一时,后被土御门家族击败,自此衰落……” 柳莲二微微阖着眼,声线淡然地念出曾经记录的资料,饶是心中同样被樱芜所说的话惊起汹涌波涛,面上仍是从容平静。 只是说着说着,他也停住了话语,心上苦涩一笑。 献祭,气运吗? 果然不是所有的阴阳师,都如她那般高风亮节啊。 他神色怔松,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棕瞳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心脏在某一瞬冰封又冰释,像盛夏落入汽水中的冰块,在气泡中消融崩解,逐渐在炙热的温度中化为虚无。 没救了。 柳莲二近乎呢喃般地叹息一声。 但没关系。 如果今天便是他的末日—— 没救了,也很好。 “其所源继的贺茂家,尤擅占卜之术。”在柳莲二失神之际,他旁边的乾贞治补充了一句,神色却不辨喜怒。 不二周助难得地蹙了蹙眉,想到那句“忘记”,不知怎地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笑容鲜活的身影。 越前龙马不忿地咬了下牙:“切,卑鄙。” 桃城武和海堂熏顺着越前的话狂点头,向来不对付的两人难得地统一了战线。 “超级超级超级无耻!”菊丸英二生气地涨红了脸,他看着身侧的大石,一想到两人之后有可能因此不能打网球了,气愤之余,又不禁难过起来,“大石……” 大石秀一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沮丧地垂下眼睑:“英二……” 切原赤也被向来敬重的学姐话语惊到,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真田弦一郎。 巨大的信息量冲刷着他的脑海,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睁着大大的眼睛,艰涩地问了一句:“副部长,我们会死吗?” 真田弦一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却还是安慰他:“……应该不会。” 千石清纯从意识混沌状态中清醒,就听到这么刺激的对话,他张了张唇:“真是,相当不lucky……” 手冢国光自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周围环境似乎很嘈杂。 从细碎的只言片语中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答案,有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怒意地对峙,耳侧的嗡鸣声和后脑的钝痛感时刻提醒着他被敲了闷棍的事实。 手冢眉心隐隐发疼,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恢复几分意识,便将目光投向众人视线的焦点,神情却蓦然凝滞。 怎么会…… 迹部景吾暗自攥紧了拳头。 君明同那勘解由小路的对话虽然语焉不详,但很多信息还是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 比如,他们身负看不清说不明的气运;再比如,君明和勘解由小路都知道这事,但两人一为守护,一为献祭。 他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气运,但是献祭这个字眼,光是听着都觉得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主人公便是他。 望着樱芜怒极的面容,迹部景吾内心既酸涩,又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真是,糟糕透顶。 “资料还是很齐全的嘛……”勘解由小路弥神情得意,似是赞赏地看了一眼柳莲二和乾贞治的方向,又倏忽将目光投向樱芜。 “你说得很对。”他忽然笑起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讥诮,“不过,谁说这气运是要献祭给我了?” “够了……”沉默许久的宫野希晴突然出声阻止了他,她也不怎么往网球少年那边看,只是冷漠地睨了勘解由小路弥一眼。 “快点办事,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第79章 反转 不好意思,现在轮到我的回合…… “宫野!”勘解由小路弥提高了音量, 鹰隼般的眸森寒地盯着自己的同伴,“像你这样无根无底的散修,怎么会懂得家族的荣誉感?” 即使被同伴奚落, 宫野希晴依然神情平静,只是声音冷了下去:“我只知道, 像你这样说下去,等他们的人找来了,我们都别想做成事。” “已经过去了一天, 我放在那里迷惑他们的替身偶可撑不了几个小时了。” “到时候, 你就抱着你那可笑的家族荣誉感一起去死吧。” 有人呢喃出声:“……这是看到反派内讧现场了吗……” 宫野冷漠的声音掷地有声, 句句直戳肺腑。 勘解由小路弥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两人于是催动灵力,一起激活了早已布下的阵法。 玄色的法阵在储藏室中央逐渐亮起光芒, 阵法上悬空浮动着深黑色的符号,随着灵力的输入,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法阵光芒渐甚,涌现出的玄奥咒文隐约散发着危险而不详的气息,看得一众网球少年心不断下沉。 今日莫不是要凉了。 等到阵法将成之时,勘解由小路弥和宫野希晴各自拿出了灵玉为自己补充灵力。 感受着身上缓慢的灵力回复速度, 勘解由小路心情阴沉。 虽然从君明樱芜身上收来的清心玉是上好的补灵法器, 可这法器认主, 除非她死去或者解除绑定,不然这清心玉都不可能为他人所用。 偏偏为了计划成功实施,他们还不能杀了君明樱芜与和生零介。 这次活动是官方组织的, 他和宫野就是利用这次活动才能将这么多人一网打尽,但如果出了人命引来追查,到时候他们做的事情兴许就会暴露出来。 如果被警方联合长老会那群老不死的深挖, 他们家族想要重新起势就难了。 故而献祭完成后,宫野会把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都进行修改。 勘解由小路弥眼底阴鸷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这样也好,等到事成之后,他一定会击败这两人,也让这两个只能跟在土御门后面捡便宜的家族认清他们的地位,重新回到泥土之中。 再然后…… 他勾了勾嘴角,脑海中想象的未来画面过于美好,足够覆盖过去忍辱负重时所有的不堪与痛苦。 只要成功,重现家族荣光,不过指日可待。 灵力恢复得差不多后,勘解由小路弥同宫野希晴最后一次为阵法注入灵力。 随着黑色的符文骤然发出巨大的光亮,整个法阵瞬间成型,所有的光芒收敛,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古朴深奥的阵法,细细端详却让人觉得目眩神晕。 勘解由小路弥走到一众网球少年面前,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向和生与樱芜的方向,唇角勾起神经质的笑容:“你们就好好看着他们的气运献祭吧!也好叫你们知道,卑贱家族之人,连想要保护别人都做不到。” 旁边的宫野希晴乜他一眼,见他都到了这会还在放狠话,神情不虞,唇角向下撇了撇,但想到阵法已成,还是没说什么。 和生暗暗咬牙,樱芜却锁眉凝眸,似乎在沉思什么。 勘解由小路弥见只有和生零介受到了冲击,冷嗤一声,但也不再耽搁,转头重新挑选起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我看看……”他嗓音浑浊,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 被他扫视到的人,或低头不语,或失魂落魄,亦有人怒目而视。 直到勘解由小路弥的视线对上手冢国光。 对方冷淡平静的眼神仿佛面对不是气运的坟场,而是一次普通的网球训练。 他冷哼了一声,假清高。 但很快,他就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迹部景吾,突然笑了出来。 迹部抿唇不语,眼神却不卑不亢,深蓝色的眸一向是洞察人心的锐利,此刻却极大地激发了勘解由小路弥心中的恶意。 “我很喜欢你的眼神……”勘解由小路弥俯身望他,凑近的脸庞带着笑容,眼里却是明晃晃的讥讽,“高傲的财团继 承人,气运加身,球场商场两不落,想必平生也是相当得意吧……” 果然相比起旁边那个少年,还是这个的身份地位更加符合呢。 他生来就背负着沉重,凭什么他们却可以享受无数的荣誉与艳羡目光! 勘解由小路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恶劣至极地笑了下。 “那就你了……”他刻意拖长了尾音,似从容却又似癫狂。 “大少爷的傲骨啊,最适合掰折了、揉碎了,献祭给无上的荣光啊。” 身体被骤然提起,脖颈被衣领勒得难受,加上迷药的眩晕药效尚未完全褪去,迹部景吾只觉得此刻耳侧的声音显得有些聒噪。 失神之际,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 害怕吗?或许有一点。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害怕,反而回忆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过往的十几年人生里,他是家族的骄傲、冰帝的帝王,他自诩自己是人生的强者。 被人把自己过往的所有成就都归功于所谓的气运让他不爽,他觉得就算有气运,也是凭借他的实力获得的。 但他不否认,如果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献祭”,他会很愤怒。 只是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连那点愤怒都显得无足轻重。 迹部财团家大业大,同阴阳师那边的长老会也多有合作,他自然是听说过断灵散的,无色无味,却专门克制阴阳师,抑制其灵力。 手冢今天上午也因为昨天的事情特意感谢过他,他不难推知勘解由小路弥与那粉发女生潜入的时间,再加上趁大多数人都在餐厅的时机,下断灵散与迷药放倒他们…… 一环扣一环,相当缜密的设计。 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这个局该如何破。 倘若他站在君明或者和生的角度上,他或许也不能做得更好。 所以他不怨和生与君明失手,怪只怪,他亦未曾想到,会有人专门冲着他们而来,也没有提前同官方沟通,加派驻防人手。 但谁能想到呢? 君明会那么愤怒,不就是没有料到会有阴阳师真会在这个时代,干出如此道德沦丧的事情吗? 迹部景吾倏然笑了下。 栽在这里就栽在这里吧。 反正听他们的意思,也不想取人性命,兴许失去了气运、遗忘了这段记忆之后的自己会不如从前…… 但那又如何,他迹部景吾就算有气运,也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过迈步从头越。 就算再来一次,他也是最华丽的帝王。 迹部景吾的笑容显然引起了勘解由小路弥的不满,他正欲说话,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阴鬼吧?” 他忽地回身,瞳孔颤动,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你怎么会……”知道。 宫野希晴也皱眉看向了樱芜。 迹部微微眯起了眼。 啊嗯? 面对众人的目光,樱芜神色平静地望去,失却眼镜遮蔽的眸无比清晰地映入众人眼中。 琉璃般剔透纯粹的浅紫色瞳孔凛冽如霜雪,额间淡粉色的樱花印记更为她本就精致的面容平添优雅与神秘的气质。 她眉眼落入夕光的颜色,耀眼明澈。 是夺人心魄的瑰丽。 众人愣了一下,心间微动。 她却没有解释。 只见她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弯起一个弧度,细看竟有几分薄凉。 “我只是觉得好笑。” “连身为阴阳师的道德底线都能抛弃、同阴鬼做交易的你,居然还能够坚持着‘所谓’的家族荣誉感。” “尽管想要坦荡地击败我们的家族,复兴勘解由小路家……”她唇畔笑弧扩大,话语却让他笑不出来。 “但从你使出这种天道不容的下作手段之时,你们所谓的荣光早就坠入泥潭,脏得连垃圾站都不愿回收了吧。” 忍足侑士镜片下的眼睛闪过微光。 啧,好毒舌。 但是—— 骂得好! 围观众人都为这番话心头颤动,更何况是被骂的主人公。 宫野希晴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发现勘解由小路弥的表情之后,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想要出声让他别受影响,不曾想他竟然已经扔下迹部景吾,大踏步向她走去。 “你懂什么!”他怒极反笑,手指紧握成拳,眸中酝酿着风暴,“就凭你……” 樱芜的笑容却蓦地一收,眼神也冷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给和生零介递去个眼神。 就是现在! 樱芜猝然将藏于身后的眼镜用力往墙面撞去。 那力道应是很大,众人听见咔擦的一声响。 镜框被砸得碎裂,透明的晶片从其间脱落,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便要落地,却被她手腕翻转接住,指尖攥紧晶片,径自往左手手背划下! 一道浅而狭长的伤口出现,融晶在割开肌肤、接触到血液的瞬间便融入了她血管之中,一阵极其清凉的感觉在体内弥漫开来,原本被隔绝的灵力争先恐后地跃出无形的锁链,试图恢复主人的实力。 樱芜指尖动了动,灵力外放,顷刻间便挣开手脚上的绳索,再将剩余的一片晶片掷出,在和生零介右臂上落下道浅淡的划痕。 那划痕虽浅,却依稀能够窥见血液涌出,晶片迅速融入其中。 而这一切动作只在短短的数息之间。 “不好!”宫野希晴心下惊骇,冲着勘解由小路弥大喊,“是融晶!” 她欲要阻止,但她同樱芜离得远,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到。 已经走到半路的勘解由小路弥在听到宫野希晴的话后,脸上的怒容凝固,在意识反应过来之时第一时间便想回去抓住人质,让对方投鼠忌器。 但来不及了! 感受到身上已经被不属于他的“势”锁定,他被迫取出武器应战,避免受袭。 樱芜自掷出晶片后便跃身而起,悄然释放出她的“势”,直向勘解由小路弥袭去。 紧接着,她自虚空之中抽出一把剑来。 那剑锋芒内敛,剑身刻有古朴的纹路,如秋水平寂,似大道至简,只剑刃陵劲淬砺,不时有寒光闪过。 人群中的真田弦一郎一眼便认出这是把好剑! 樱芜横起手中的剑,摆出架势。 剑刃的寒芒落入她的眸中,折射出一片深邃而清凌的波光。 她无声地握紧剑柄,脊背绷直,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场中霎时寂静,众人怔神地看着骤变的形势,心情如坐过山车般大落大起。 只见她看向勘解由小路弥,眼睫翕动,缓缓地弯起唇角。 眼底却望不见笑意。 “不好意思——” “现在轮到我的回合。” 第80章 战斗 你们家族,也就这样了 闻言, 已经抽出了双刀的勘解由小路弥脸色霎时沉下去。 “狂妄!”他怒喝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樱芜却没直接回他,而是看了和生一眼, 示意宫野希晴交由他对付。 紧接着,她提剑朝空中挥去, 剑气带动空间波动,数米外,迹部手冢等人面前瞬间出现了一道狭长剑弧。 连地面都被破开, 却半分没有波及到众人。 这初露一角的精确控制力令人震惊! 做完此事, 她剑指勘解由小路, 抬眼,声音清寂:“你既自诩名流,我们便用阴阳师的方式决一胜负, 莫伤旁人。” “若是无那堂堂正正对决的胆量,我便当你的话全是痴人呓语。” 剑尖寒芒锐利,直指他人,明明是极为失礼的行为,由她做来却只觉得贵气凌然,带着一派坦荡风度。 “别听她的!”宫野希晴花容失色。 融晶发挥作用也需要时间, 不趁此时她连五成实力都没有的时候拿住人质、压制对方, 还搞什么决斗, 待比斗中她拖延时间、实力全部恢复后,他们的计划也离失败不远了。 “君明!”和生零介也急喊出声。 若是全盛时期的她,他自然不会担心, 但此时她实力连五成都未恢复,这不是要送死吗? 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先设出防御结界,待实力恢复后再一举击败对方啊。 出乎意料的是, 对峙中心的两人压根不为所动。 “我应战。”勘解由小路弥目露杀意。 “我不会输。”樱芜清泠的眸中尽是笃定。 倔牛。 和生零介无声叹息。 两个疯子。 宫野希晴内心冷笑。 虽然在勘解由小路应战的情况下,她没兴趣违背规则,越过那条线拿人质威胁对方,免得到时候勘解由小路也反水,但她可不会放过这个趁机拿下和生零介的机会。 她自虚空抽出一把形状华美的伞,迅速起身,袭向和生零介。 和生零介也顾不得感慨,立时取出铁骨描金扇,迎上对方。 事到如今,也只能辛苦他耐心同对方纠缠了。 命苦。 和生零介内心暗自神伤,面上却神情凝肃,挥扇间,强劲攻击瞬间成型。 这边,樱芜与勘解由小路弥反而收回武器,相互行过一礼。 对视之间,峥嵘战意毕露。 莫非这就是阴阳师的坚守吗? 都已经针锋相对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能从容不迫地同对方行礼。 这边众人暗暗思忖,场中的两人却已经动了起来。 空中划过两道耀眼的光芒,勘解由小路挥动双刀,纵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樱芜砍去。 樱芜侧身避过,同时挥出一道剑光,化解了这攻势。 下一秒,她手腕翻动,飞速于空中雕出数朵剑花,而后剑势一推,狠狠地将刃风打向他。 勘解由小路生生受了这一击,手臂挂彩,但他却趁着樱芜施招之时,左右各劈一刀,同时转向樱芜,猛然往前突刺,于空中连续斩击,快速而绚丽的剪挽花裹挟杀意扑向樱芜! 樱芜略略避过一部分,于漫天凌厉攻势中,手心朝上,横平长剑,用力一扫,攻击对方下盘,趁勘解由小路避过之际,顺势撩剑,自下而上攻其腹部。 勘解由小路连忙横刀格挡,提气往后一跃。 但樱芜却不放过他,直身提剑,疾掠而去,剑尖刺向他身上各处。 勘解由小路又提刀挡下,铿铿锵锵的刀剑交锋声不绝于耳。 …… 阴阳师打架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场众人觉得看到这种场景应该属于有生之年系列。 与和生零介那边有意拖延的温吞打法不同,在短短数十来个回合的交手中,两人身上已多出了不少伤口。 斑驳血迹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艳红花朵无声盛放,而交手二人却似毫无所觉,攻势一个比一个狠厉。 人群中,望着两人缠斗的身影,有人提心吊胆,担忧结果,亦有人暗自恼怒自己的无力。 两人速度愈来愈快,快到众人只能勉强捕捉他们交手的残影。 樱芜方斜剑拦截下勘解由小路的一击,便见他退后数步,身体掠至大门时又忽止住,身体前倾,一边不断劈出平击蓄力,一边高速移动。 惊鸿步迅疾而华丽,须臾间便出现在她眼前,利落砍出连续的斩击。 急速的斩击带来的凌厉刀风瞬间笼罩了樱芜。 她不闪不避,以剑身为轴,剑尖飞速环击,在勘解由小路攻势完全成型前缠住对方的刀,而后使力一绞,将双刀压近,再狠一挑! “哐当”两声,双刀已经被掀飞在地。 勘解由小路心下凉了几分,连忙指尖掐诀,身体下弯,避开樱芜一击,与此同时,他急急抓住自己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刀。 但没待他抄起另外一把,冰凉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颈间。 “你输了。” 这声音冷淡,落在勘解由小路耳边犹如对他宣判了死刑。 他双目猩红,满心不甘,但握着刀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他无力再战的事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身姿颀长,脊背挺直如修竹,剑尖抵着对方颈项,剑身淅淅沥沥淌着血,有勘解由小路的,也有她的。 手下败将的怒火烧不灼她的平静。 她唇畔溢出鲜血,映衬得白皙脸庞上的冰冷神情愈发肃杀,连额间栩栩如生的樱花印记都显得凄绝更甚。 本该是狼狈模样,但于她却似乎没有“狼狈”这种说法。 夕光落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一切背景骤然失色。 “凭什么!明明连五成实力都没有恢复的你……”勘解由小路被她再次挑飞手中刀刃,满腔郁愤,声嘶力竭地怒吼。 融晶完全发挥作用需要不少时间,她刚刚不断运用灵力,恢复速度应该极为缓慢,加上两人战斗结束得快,她怎么这么快便有这样的实力! 除非…… 想到她原本可能远在自己之上的实力,勘解由小路弥默默咽了一口喉间涌上的腥甜,眼神暗淡下去。 “所以,”她勾唇,下颌微抬,目光冷然,却显得矜慢,“你连这样的我都打不过……” “你们家族,也就这样了。” 切原赤也被这一幕惊到,怔怔张口:“这不就是将对方的话,原句奉还了嘛。” “好帅!”他冒出星星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君明学姐这么厉害! 菊丸英二瞪大了眼:“好厉害……” 众人大受震撼,或如切原菊丸一般钦佩非常,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关切。 君明桑实力都没有恢复几成,便是打败了那个勘解由小路弥,想必伤势也是不轻。 手冢国光皱眉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目露担忧。 君明她……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她也不至于如此。 柳莲二攥紧了手,眼底落入她不断涌现血液的伤口,只觉得刺目。 那般骄傲的她,该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如果不是…… 迹部景吾深深凝视着她。 深蓝色的眸中泛起圈圈涟漪,心中思绪如同调色盘染满了纷繁的色彩。 良久,他呢喃一声,似是叹息。 “笨蛋……”魔/蝎/小/说/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柳の新春番外 这四时之景甚美 新年的第一天, 樱芜在房间门口收到了一封信。 她疑惑地挑眉,在拿起信件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空间波动。 “来自其他时空吗?”樱芜望着信神情诧异。 虽然自那次之后, 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出现在此方世界不是纯粹的巧合,但收到来自平行时空的信件, 还是觉得神奇。 进了房间,她将信件展开。 —————— 樱(sakura): 展信如晤。 今日是同你一起度过的第十五个元旦。 见谅,忽而忘记这是一封来自未来的信, 此时的你也尚未同我确认关系。 说来羞惭。 这是第一次同你写信, 尽管是一封无法收到回复的信件。 虽然有些莫名, 但是一想到是给从前的你写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总忍不住想起当时的我的心情。 彼世的你是何等模样, 我亦不甚清楚,但想来应是意气风发、清正凛然的。 不过这也不适合提,便想同你说说,这一年的故事。 睦月,是犹带寒意的时节,新岁伊始。 晨起, 与你同往神社参拜, 签大吉, 相视而笑;午后倏然下起细雨,日光熹微,空气湿润, 你撑伞,于神社外挂一叶签;忽而雨歇,云上现出霞彩, 既奇且喜。 将离之际,瞧了那签,原是祈福平安,竟也不觉意外。 是你。 如月,残雪渐溶,尚觉得冷。 晦日前后,风疾,细雪纷飞,天幕暗沉。一夜过去,树梢檐台之上的雪,簌簌落下,积了薄薄一层。雪融时分,需得添衣。 待凉彻的雪水悄然蜿蜒,淌出潺潺溪流,你唤了信介,于庭中习心境。取了干净的雪水,檐下烹茶,有雾气氤氲。见院内,笑音若泉,倏忽莞尔。 是你。 花见月,草木弥生,日渐繁茂。 桃 花绽,浅粉色。宿于寺中,黎明时踏青,樱花已开得盛了,粉白的从树间冒出,可爱得紧;柳芽初放,枝则轻,和风摇曳,你道有趣,抚甚喜,却不舍攀折。 夕暮,拂风蕴着雨气,轻而柔缓,正适合小憩后漫步。松软的泥土,空气中浮动着春息,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只觉欢悦。 是你。 清和月,江水暖,万物苏醒。 自河边望去,菖蒲和菰草短短地从水面下探出,杂相交错,只水下郁郁绰绰,依稀可见长长的影,信介扔了石子,噗通声响,碧波漾开层层涟漪,久久不止。 月末时,橘树枝叶舒展,色青碧,于庭外兀自开得盛,取叶制茶,与你共品,微涩,而后甘。蝉鸣自远处传来,是夏初。 是你。 皋月,多雨水,晴日少。 水汽弥漫的时节,衣物总带着湿意。夜间淅淅沥沥的雨声,总惹人恼,你绘了一符,好梦至天明。起时雨已歇了,忽闻杜鹃啼鸣,那声极嘹亮,溢着自然的韵味,直让人心旷神怡。 只闻其声,却寻不见,依稀觉着,应是如歌中所言那般,宿在水晶花中了。见你遥指一处,笑而不语,便涉阶而下,果然。回望去,心情甚佳。 是你。 水无月,梅雨歇,愈发干爽。 渐入盛夏,酷热得紧。白日里骄阳高悬,暑意正盛,原不敢让信介往院中去,你却道无妨,施了诀,霎时清凉不已,且任他自在玩去了。 待傍晚时分,同往寺院。小沙弥言,寺中莲花开得正好,却是不假。一眼望去,满池青碧叶,黄蕊白瓣的莲,只在边缘沁出粉色,模样喜人,见之舒颜。 是你。 文披月,天气灼热,夜则晴朗。 白日借着残暑,摊书晾晒,书页微微泛黄。月中,收到友人赠礼,是自酿的桃花酒,晚间皓月当空,于院中同你小酌,滋味甚美。次日,便厚颜同友人又讨了些。 …… …… 秋日里,天气晴好,月见浓染,是雁来时。登高望远,于峰峦之上,听群山回唱,心境旷然。枫叶染红了山林,信介在山间跑得欢,总踩得那枯枝嘎吱作响,竟半分不觉得累。秋分后,夜渐长,细雨绵绵。 …… 冬季,从初霜到露隐叶,愈发冷了。尚暖的日暮时分,风吹檐下铃,音色极清,别有一番趣味。梅初月,数日时间,便积了厚厚一层雪,打眼望去,尽是白皑皑的世界,夜间月甚清寒。你取了初放的梅、枝头的雪,同信介一道酿了酒,埋在院中老树下。 …… —————— 信纸到此处沾了些微梅香,樱芜指尖蘸了蘸,像是那梅酒的清香,笑了下。 但泛黄信纸上空了几行,只偶有浅淡墨痕,依稀可窥见下笔之人的踌躇。 —————— 原是觉得不应这般,即使是其他时空的你,也毕竟不是此世的你,怕知晓了未来,反误了未来,你却道无碍。 我知这应是你们之间的默契,遂不再多想。 这是一封写给她的信,是一封写给未来的你的信。 只对你多有叨扰,实是抱歉。 本不欲久谈,但忆及过往,下笔便似有万语千言,怕写不尽,也来不及。 不过也好,来日方长。 这四时之景甚美—— 幸得与你同观。 且祝你,新岁安康,常乐常欢愉。 柳莲二 20xx年1月1日 第82章 道心 那她,算什么? “你懂什么!”勘解由小路怒红了眼, 胸腔都在震动,“曾经那土御门的祖先安倍晴明都是我们先祖的徒弟!” “而你们这种江户时代才起家的末流家族,居然也配称日本阴阳师三大家族!” 在平安时代, 勘解由小路家的前身——贺茂家族曾盛极一时。 土御门家族的先祖安倍晴明是贺茂忠行的徒弟,其子亦跟随贺茂忠行之子贺茂保宪学习阴阳术, 贺茂家族可谓声名赫赫。 而和生家族与君明家族都是镰仓时代同其他宗教结合形成的流派,在战国时代随着阴阳师逐渐没落而衰败,在江户时代却崛起, 填补了勘解由小路家族空缺出来的位置。 相比较于源远流长、先祖大有来头的勘解由小路家, 确实算得上根如草芥。 勘解由小路弥声音愤懑, 状似癫狂,眼底尽是阴鸷。 家族自没落之后,多年来一直隐于暗中, 传承也罢,积累也罢,在外行走都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就是为了有一天重新崛起,可如今…… 他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本来扭曲的面容也带上了痛色。 就算再来一次, 他亦不后悔自己接受了君明樱芜的邀战, 他只恨, 自己实力不济,连她都打不过! 樱芜提剑用剑风点了他身上几处穴位,眼皮微微掀了掀:“啧。” “废话真多。” “宫野说得不错, 反派死于话多。” “你,生动的例子。” 她每句都很短,像是冷淡模样, 只有唇边不断溢出的血证明她确实受伤颇重。 一旁的和生零介见樱芜已经获胜,心下大喜,险些被宫野希晴借机伤到。 宫野希晴见勘解由小路败了,心里暗骂一声废物,立时飞速转动手中的伞,伞骨化刃直向和生零介刺去! 与此同时,她默默催动灵力,激活替身偶,使其潜入地下,等待时机出来。 这次没等和生零介提起十二分精神重新迎敌,便见樱芜利落地提了剑,向宫野希晴攻去。 片刻后,宫野希晴已颓然跪倒在地,樱芜则从地下挑起一个粉发黑眸的偶人。 偶人约莫巴掌大小,周身似乎隐隐萦绕着一圈黑气。 那偶人同宫野希晴模样相似,几乎是按照她的相貌等比例缩放制造的。 应是宫野希晴欲等待时机成熟让偶人代替她,自己则隐匿脱逃所用。 和生零介失声道:“替身偶!” “你居然用这种邪术!”他视线移向宫野希晴,惊骇非常,“你怎么下得去手!” 不怪和生零介这般震惊,替身偶之所以被称为邪术,是因为它需要活人的血肉炼制,不仅需要制偶师自身的血肉,也需要制偶师至亲之人的血肉。 至亲之人,不外乎配偶,父母,子女。 而以她目前的年龄,只可能是父母。 他之前同君明聊过宫野希晴的基本情况,知道她是散修出身,父母都是普通人。 制偶所取血肉,对于阴阳师而言恢复起来倒是不难,但是对普通人而言,无异于元气大伤。 何况听她之前说的话,这种替身偶她似乎还制作了一个。 连亲身父母都能下这种狠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呵,那又如何。”宫野希晴冷笑一声,“又不是我真正的父母,我心疼什么。” 和生零介惊异:“你说什么!” 制偶条件苛刻,除了配偶可以通过特殊的羁绊制作偶人,连养父母的血肉都无法满足条件,她怎么可能…… 和生零介还在猜测是不是她亲身父母暗中虐待小时候的她,使得她有了心里阴影。 宫野希晴却紧紧抿唇,俨然不欲多说。 樱芜眉心拧起。 但她也不执着于那个已经猜测到的答案。 “他是为了家族,可是你——” 樱芜往前走了一步,尚淌着血的剑尖指向宫野希晴的额心,又一点点移向她的喉咙,呈咄咄逼人之势。 她偏了偏头,眸中闪过凛冽的寒芒,却像是不解。 “你的目的,是什么?” 樱芜剑尖抵近了几分,只是控着尺寸,始终没有划伤宫野希晴。 曾经的宫野希晴,虽然也干过给芥川慈郎下桃花咒的事情,但总的来说,行事还不算越界,目的也很明确,可是如今—— 献祭曾经想要获得好感者的气运,甚至还不是献祭给自己,她图什么? 喉咙抵着剑,浑身被冰冷气息锁定,往前一步是自尽,抬眼则撞入她不带温度的眸…… 宫野希晴一瞬间回想起了当时两人在舞台上的对话。 ‘杀人要偿命,犯了罪要处刑,你说是也不是?’ ‘宫野桑。’ 不美好的回忆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后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而被淡忘,但只要需要一点类似的刺激,就会重新找回。 宫野希晴从回忆中挣脱,同第一次面对这种压迫感时的不知所措相比,此时的宫野希晴也成长了许多。 她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垂下了眼睑,哼笑一声,倒显出讥讽。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算手下败将又如何,谁规定失败了就得满足胜者一切无聊的好奇心。 何况做都做了,目的有什么重要的。 “你莫不是以为,你下桃花咒不成功,是因为他们气运加身?”樱芜蹙眉。 知道宫野希晴的目的对她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因为她想知道宫野到底是纯粹被诱惑了还是自己选择这条路。 顺着从前有过的线索往前推,她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人群中的忍足侑士倏忽睁大了眼,迹部景吾皱了下眉。 桃花咒,那不是慈郎说的…… “难道不是吗?”宫野希晴冷笑一声,但须臾反应过来不对,又猛然抬头看她,眼底带着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下过桃花咒?” 樱芜:“……”竟然猜对了。 她收回剑,明明还是浑身浴血的模样,但表情竟平白透出一分无语凝噎。 和生零介从她神色解读出了这一信息,无情地对宫野希晴进行补刀:“你的桃花咒根本不是因为他们气运加身而失败,是因为君明之前给过芥川同学防御符。” “什么!”宫野希晴原本无波无澜的表情骤变,心中掀起惊涛巨浪,“怎么可能?”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他们身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所以下咒才会失败,在勘解由小路找上门的时候,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她的确精通让人失忆的术法,甚至还能修改别人的记忆。 失忆术法倒还好说,但修改记忆的术法在阴阳师界也是邪术,她只对自己这个世界的父母使用过一次,也不知道勘解由小路到底为何会知道。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脑海中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份阴阳师传承,她知道这份传承本该是这个世界的原女主获得的,不知为何竟成了她的,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成为了女主。 相比较于原女主用这份传承除恶扬善,她行事更为随心。 但既然她成了女主,那原女主该有的,她要有,原女主没能得到的,她也要! 前世本就过得不如意,在偶然看到那本以阴阳师为主角的同人小说之时,她便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可当自己进入到了这个世界,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原文中的路人甲身份配不上自己获得的传承。 她本来担心天道会以其他方式为原女主补上机缘,可当她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此时本该声名鹊起的原女主现如今只是青学的一个普通学生,同其他王子也没有多少往来,她便不由得浮动起了其他心思。 即使后来在出演舞台剧的时候受到了警告,但勘解由小路提出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让得她也忍不住动心起念。 他提供快速提升实力的法器,她则加快接受传承的速度。 倘若他们失却了气运,那也只是普通人的他们,岂不是…… 至于和阴鬼做交易,那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一个最后会被消灭掉的反派,光是来自天道的反噬都够它喝一壶了。 “你把他们当什么了?” 宫野希晴的思绪被一句问话打断,她循声望去,不由愣了一下。 樱芜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淡,指尖摩挲着剑柄,血液淌过隐约窥见青筋的修长手指,一路蜿蜒,直至没入剑身。 明明唇角扬着清浅的弧度,像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但眸中却如冰原燃起簇簇火花,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割裂感。 割裂而矛盾的,压迫性。 没待宫野希晴回答,她已经继续说道:“集邮的邮票吗?” “还是你证明自身存在感的工具人?” “就算你是海王脚踏多条船也罢,那也算光明磊落。” 她唇畔笑弧扩大,眼神却淬着冰:“连献祭气运后就可以施咒让他们爱上你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你还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的?” “牺牲他们的未来,只为满足你自己可笑的私欲——” “宫野希晴,原来你爱的不是他们发光的模样,而只是一具空有皮囊的躯壳啊。” 她声音不紧不慢,表情亦含笑晏然,细听甚至还能辨出讽刺,却让人莫名觉得,她很愤怒。 是与同勘解由小路弥对峙时,截然不同的一种怒火。 在场众人不由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样子的君明,似乎比之前骂勘解由小路要献祭他们时,还要可怕。 但想到她生气的原因,他们又不由觉得—— 这才是阴阳师啊。 世人所钦佩的阴阳师,不正是这般正义凌然的存在吗? 不仅是因为强大才受人景仰,而是因为—— 拥有毁灭的实力,却选择守护。 旁人心中正百感交集,而被樱芜冰冷目光注视着的宫野希晴却只觉得心头血气快速上涌。 “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人了!你才是卑劣得让人恶心!”她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众人一大跳。 “你以为你就高贵到哪里去吗?”她激动起来,险些连身上捆缚的绳子都不顾,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如果不是你这个本就该死掉的人,你的妹妹会从这个世界的女主变成路人甲吗?” “如果不是你抢了她的一切,这强大的实力,也不该属于你吧!” 宫野希晴嗓音沙哑,本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她不好过,干脆把樱芜也拖下水。 说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樱芜失神的面容,得意笑了一下,声音却阴冷: “我说得对吗,本该生而夭折的—— 君、明、岚、芜。” 宫野希晴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包括樱芜。 霎那间,脑子里曾经不经意捕捉过的细节串联了起来。 堂妹远超同龄人的实力。 宫野希晴对君明这个姓氏最初的震惊。 她自己侥幸地重活一世,与宫野希晴莫名出现在此世,还获得了阴阳师传承…… 如果这一切,用话本小说来解释,一下子就能茅塞顿开。 那她—— 算什么? 依稀有呼啸的风穿过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微微泛着凉意。 风声与众人关切的呼喊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隔绝在另一方世界。 恰是盛夏时分,但她的心无声无息浸入寒泉,刺骨生寒。 先前受过的伤与心境动荡下加剧的灵力紊乱让情况恶化。 樱芜喉间蓦然涌上一口腥甜。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靠着剑的支撑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视线失却焦距的那一瞬间,她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挥手消灭了那个替身偶。 “和生……就拜托你了。” 她听到自己轻声说道,握剑的手忽而松了开来。 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也因此,她没有看到众人目眦欲裂的模样,亦没有听到他们一声声的呼喊。 第83章 医院 尽力了,所以,不再为难自己…… “君明!” “君明桑!” “学姐!” “前辈!” 不同人的呼喊几乎同时响起, 神情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担忧。 已经冷静了下来的勘解由小路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他还以为她只是受雇于迹部,倒是没想到她同他们一伙人关系这么好。 不过,或许本来没这么好, 但救命之恩都有了,关系能不好吗? 勘解由小路自嘲一笑, 闭眼不再多想,静静等待自己的结局。 宫野希晴看到自己的替身偶被毁,眼神森冷, 又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不甘。 凭什么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而自己即使重活一世, 还是过得这般不如意! 宫野希晴死死地掐住掌心,疼痛使她重新恢复了理智。 不过成王败寇,好歹能够在被惩罚前拉她下水, 也不算亏。 思及此,宫野希晴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快意。 “君明!”看到樱芜倒下,和生零介也失声呼喊。 本想立刻去外界求救,但他想到樱芜最后的嘱托,突然就停住了动作。 和生零介目光移向那边奋力想要挣脱绳子的少年人, 轻轻叹息一声:“对不住了, 诸位。” 阴阳师界偶有些不能为外界所知的事情, 便会使用失忆的术法让普通人忘记。他现在的灵力恢复得有限,也只能紧着那最重要的一段记忆清除掉。 说着,他抬手, 水蓝色的光团在他手中逐渐凝聚成型,落入地面的那一瞬间,众人的记忆有刹那空茫。 手冢一晃眼, 脑海中的画面便从宫野希晴暴起想要谩骂樱芜,转入了樱芜消灭替身偶后倒下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以为是迷药药效尚且发挥着作用,正想要换个姿势,上前查看樱芜的情况,下一秒,就看到和生零介挥了挥手,捆缚着他们的绳索便轻而易举地断裂开来。 失去了禁锢的众人只是愣了瞬息,立刻便奔向了樱芜。 见众人的担忧不似作伪,和生零介放心地后退一步,转身去翻找勘解由小路和宫野希晴身上从他们那里搜刮的东西。 果不其然,找到了樱芜的清心玉和他的灵玉。 同外界恢复联系的第一时间,迹部立刻就让直升飞机送樱芜前往最近的医院。 迹部正要踏入直升飞机,便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呼唤。 “迹部君。” “迹部。” 他转头看去,在看到柳莲二和手冢的时候,诧异地挑眉。 “请务必让我同往。”柳莲二神色肃穆。 他没有说理由,只是平静而诚恳地提出请求。 “君明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请让我同往。”手冢声音沉着,认真道。 在直升飞机到来之前,他们已经找到了昏迷在其他地方的志愿者们,还找到了醒过来的华村教练和榊教练,同两位教练沟通过发生的事情后,这边有他们主持大局,他也可以放心离开。 迹部景吾抬眼观察着两人的神情,眸色略深。 他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对樱芜的担忧到底压过了一切,他干脆也不多作拉扯,扭头就上了飞机:“走吧。” —————— 樱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在梦中变换了很多种身份,过了很多次不同的人生。 不断地扮演着旁人的身份,不断地圆满旁人的遗憾。 她付出了情感,但最终只能不断地淡忘。 直到梦境的尽头,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很轻,很轻。 她很用力地想去听清。 “这一次……” “做你自己吧。” 她倏忽睁开了眼。 病房明亮的白炽灯光落入眸中,她略显不适地眨了下眼睛。 还没等她梳理完思绪,便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姐!你醒了!”君明岚若第一时间注意到樱芜的动静,顿时激动起来。 看到她亮晶晶的眸,樱芜有片刻的失神。 “姐?你要喝点水吗?” 见樱芜不回话,君明岚若以为她是刚醒过来还没有恢复,便利落地倒了杯水,又把樱芜扶了起来,送上水杯。 “我没事。”樱芜抿了口水,嗓音却还是有些哑。 “还说没事!”君明岚若生气起来,她神色严肃道,“受那么重的伤,命都要没了半条还没事,那什么才算有事!” 该说是樱芜姐太能撑了吗?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倒下前,所有人都觉得她还好好的。 听和生前辈说,樱芜姐是在中了断灵散后,实力还没有恢复完全的时候去对线勘界由小路的,而且打败一个还不够,她还去对付第二个! 光听他描述,她都能想象当时场面的危急了。 所有人都被绑架,断灵散与迷药齐上,但凡樱芜姐不是早有先手,这一次真的要出大事故了。 那蛰伏了多年的勘解由小路家突然同阴鬼做交易,策划了这样一场气运献祭,倘若他们真的成功,好不容易安稳的世道,又要不太平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樱芜姐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原因! 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是看着诊断结果都让人觉得骇然,但是…… 越想君明岚若越生气,她可是足足昏迷了三天啊。 叔叔婶婶和堂兄弟姐妹们都来过了,连祖父都特意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但是她居然还能淡定地说“我没事”! 生气! 樱芜摸了摸岚若的发,倏然弯了弯唇:“真的没事,半个月就能好了。” 她笑起来无疑是很好看的。 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三千墨发柔顺地散落身后,有些宽松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出几分瘦弱,神色却温柔。 浅紫色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凝望着她,就如同她是稀世珍宝一般珍视而深情的眼神…… 被这种眼神注视着,什么狠话都放不出来了。 犯规。 太犯规了。 君明岚若被美色迷了眼,险些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但她突然意识到,这不过是樱芜糊弄她的小招数! “姐!” 君明岚若正欲同她再辩驳,却被敲门声打断。 “抱歉,请问可以进来吗?” 门口传来礼貌的问询,两人循声看去,便见到柳莲二正站在病房外,紧跟着的是迹部和手冢。 樱芜眸中划过一抹错愕。 她惊讶的不是他们这会不去训练出现在这里,而是自己方才似乎没有意识到有其他脚步。 是,一开始就在病房外了吗? 樱芜心中思忖,神色却很快恢复如常,只轻声道:“柳君,手冢,迹部,请进吧。” 柳莲二敏锐地注意到她对另外两人称呼的不同,眸光闪了闪。 “叨扰了。” 君明岚若似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三人。 他们刚刚一直在外面,之前不出声,偏偏这会出声,莫不是意识到她要批评姐才…… 这—— 想到这里,君明岚若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樱芜。 姐,三朵桃花! 高大,帅气,风华正茂,校园偶像级别美貌…… 不愧是你! 但樱芜恰好看向了进门的三人,也就没注意到君明岚若神色的变化。 君明岚若看着一脸平静的樱芜,丝毫察觉不出异样。 莫非,压根就是三人单相思? 这边三人刚和君明岚若颔首示意了一下,迹部就率先开口了。 “君明,你感觉如何?” “一切皆好。”她浅浅笑了笑,但很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她重新望向迹部,面有愧色:“很抱歉,迹部,辜负你的信任了。” “这次的委托费我会全额退回,若有其他赔偿,我也会一并支付。” 尚带着哑的嗓音不如往昔清越,只是话语中的真诚清晰无比。 没有其他的修饰,也没有为自己多说一句。 明明已经努力为这次合宿发生的意外进行了补救,明明是整个合宿受伤最重的人,事后却还是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坦荡得,让人不忍。 迎着她纯粹而坚定的视线,在场四人皆愣住,在 此刻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复杂酸涩的情绪。 真是,君明樱芜啊。 没待其他人出声,迹部景吾已经回过神来,他额间青筋隐隐跳动,没好气道:“君明,你之前还好意思说我,你是笨蛋吗!” “这次是突发的意外,没法提前做应对是正常的。” “而且正是因为有你,我们才没有人受伤。” 和生零介不算。 “本大爷这笔委托费,一点都没有白付。”说到最后,他声音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试图扭转她那想要扛起一切的错误想法。 身为迹部熟人的手冢国光深知迹部行事自有风格,平日里也不怎么会同旁人解释很多原因。 但这次,他理解迹部的想法。 没人舍得苛责她。 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如果真的还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官方组织的疏漏,她却把太多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肩头。 “君明。”就在樱芜还因为迹部那几句话而愣神的时候,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素来清冷无澜的眸中似有波光漾开圈圈涟漪。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苛责自己。” 君明岚若:手冢学长你好像最没有理由说这话吧。 看到同为对手的两人说出了相似的话语,樱芜有刹那的失神。 她又想起了那一场比赛。 比赛结束之时,手冢仰头望向蔚蓝天际,近乎呢喃般的那一声叹息…… 是类似的,感觉吗? 尽责了,所以,不再为难自己吗? 虽然暂且做不到,但被这么安慰,心里依然会感到喜悦。 如同泉水涌流,是沁人心脾的清凉。 樱芜眸色微动,下意识地攥了攥指,复抬眼时,眸中已恢复了一片清然:“我明白了。” “谢谢你们。” 她唇边是清浅的弧度,失却了眼镜遮挡的眸子不如平日总让人觉得神色莫辨,只有澄澈而温暖的笑意。 倘若在学校有伪装的成分,那么此刻的你,是否也稍微对我们卸下了防备呢?君明桑。 柳莲二望着她的面容,在心中无声地询问着。 这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话,但他却悄然弯了下唇。 送走所有人后,樱芜一个人坐在窗前,晒着阳光。 只剩自己时,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思绪又纷纷扰扰地袭上来。 即便知道和生零介应该已经使用了失忆术,但记忆失去,却不代表宫野希晴说的话就不存在了。 倘若这些真实存在,她的妹妹岚若,原本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实力应该比现在强上许多。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以上一辈之前的关系,即便岚若的天赋依然,也不足以支持她获得家族里的全力资源支持。 纵使再万一的情况,岚若获得了家中的全力支持,但,还是不足够。 虽说来显得自傲,但她的天赋,确实在此世少有。 樱芜推演了无数次,依然算不分明。 如果不足够的话,少的那一部分…… 樱芜正欲继续思索下去,视线低下去的瞬间,却撞入一双熟悉的褐瞳中。 坐在楼下花坛边,被几个孩子围着讲故事的幸村精市正望向她,缓缓绽放出一个比天空还晴朗的笑容。 “君明桑,好巧。” 第84章 自我(修)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真的会有人天生就适合笑吗? 樱芜从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当这个问题具体到某个人身上,似乎就有了答案。 殷红的唇,尽管是运动少年也依然白皙的皮肤, 浅绿色的发带将他秀发捋起,迎着光朝她看来的时候, 连身后姹紫嫣红的花朵也沦为陪衬。 他唇角微微向上,眼里仿若落入了熠熠的日光。 生动而鲜活。 像极了夏日盛开的鸢尾花。 风把窗帘吹动,连带着孩童手中拿着的风车呼呼作响。 她思绪有片刻被打断,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他的笑容更具有冲击性还是这幕画面过于和谐美好。 良久, 她唇边才缓缓漾开笑意:“幸村君, 好久不见。” 幸村精市同她打过招呼后,又和围着他的小朋友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花坛。 不一会, 樱芜听到病房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半点都不意外。 “幸村君,请进吧。” “来得匆忙,也没准备探病礼物,于是就带了千纸鹤,祝早日康复。”幸村将手折的千纸鹤在柜台上放下, 压低的嗓音显出几分温柔。 她目光落在那两串用线连起的千纸鹤上, 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幸村君,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我能现在挂起来吗?”她礼貌询问。 “请便。”幸村微微挑眉,虽有些惊讶,但送的礼物被人喜欢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自无不可。 于是樱芜取了千纸鹤,挂到窗檐下。 她退了一步观察后,满意道:“正觉得窗帘色彩单调, 幸村君的礼物挂上会显得心情好些。” “你能喜欢便好。”他眼里染上笑意,不一会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状若无意地问道,“君明方才是在想事情吗?” 这几天时间里,幸村早听柳说过在合宿期间发生的事,关于她住院的原因也很了解,只是之前几次过来探望,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刚才在下面花坛不经意抬眼时,就看到她正在阖眼假寐。 她似乎是在想事情,睁眼的时候眸中都带着空蒙。 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日光极为明媚。 落在她身上时,却显出些许不真实的虚幻感。 有那么一刹,幸村觉得她在想着很危险的事情。 只是没等他捕捉到那份感觉,便看到她视线却移向了他的方向。 心底滋生出隐秘的欣喜,意识快到连他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已经露出了笑容。 待反应过来时,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或许是担忧作祟? 毕竟那会的她看起来实在让人不放心。 倘若不是她此时状态尚佳,他甚至担心她是否因为合宿时发生的事情产生了阴影。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医院重逢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幸村心中暗忖,神色却仍是和煦模样。 “是的。”出乎他意料,樱芜承认得很快。 她颔首平静道:“虽然说事情结束了,但还是需要思考后续的解决措施,而且有些地方也没有想明白。” 闻言,幸村喉咙却溢出笑意,樱芜正挑眉,便听他不紧不慢道: “君明,病人切忌多思啊。” ‘……幸村君当好好养病才是,病人切忌多思。’ 樱芜:…… 被回旋镖扎中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她于是无奈地扯了扯唇,道:“幸村君记性真好。” “但是确实不可避免会想的吧,以君明的性格来说,”幸村手握成拳,抵在下颌掩饰了唇角扬起的弧度,“毕竟是说出‘即使不会多快乐,也不愿意停止思考’的人啊。” “见笑了,现在的我与幸村君也是同在医院为病患了。”樱芜伸手拨了拨檐台垂下的千纸鹤,侧颜恬淡而平和,声音是若有似无的轻忽,“但幸村君没说错,确实无法停止啊……” 就像是,陷入什么思绪一般。 熟悉的感觉。 稍显不妙啊。 说不出心底浮现的那一丝不安感来自于何处,幸村不愿放任她陷进这种状态,遂开口: “君明不妨同我分享一下?兴许多一个想法,会有不一样的见解也说不定。” 樱芜从窗台移开了视线,转而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像是没带什么情绪,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有浅紫色的烟波,在沉寂中浮浮沉沉地漾开涟漪,蕴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她不带遮蔽的目光,幸村呼吸微滞。 她的眼睛,很好看。 他下意识地松了松指,脑海中莫名想着。 “好。”似是过 了几个呼吸,他听到她点头应下,心弦蓦地一松。 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窗外的光影轻盈跃动,日色透过树梢洒落室内,带来温暖不燥的热度,烫金尘埃漂浮着落在她发梢,唇边勾着的弧度似无奈又似释然。 像在时空中特意框出了一个角落,一切都真实而静谧。 如果此刻手中有画笔,幸村精市很想把这一幕定格下来。 “幸村君,如果你在玩一个游戏,游戏里有两个NPC的数据紊乱致使主角的实力削弱,其中一个获得了同主角相似的地位,另外一个则意外拥有了强大的实力,那你觉得,游戏会因为失衡而崩溃吗?” 她似是在走神,话语也略显混乱,但幸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时间的先后顺序。 此外,还有一点。 真的是因为NPC的强大才导致了主角的削弱吗? 若是,顺序反过来呢? “虽然不怎么玩游戏,但从君明举的这个例子来说,我有点不解,游戏真的会失衡吗?” 幸村指尖抵着眉尾,褐色的眸浮现疑惑情绪。 “假设地位是同实力挂钩的,那么获得强大实力的NPC既然没有成为主角,反而是另外一位拥有了同主角相似的地位,是否意味着其也拥有了同主角相似的实力呢?” 樱芜轻轻颔首。 “那在我看来,”幸村眨了下眼,意味深长道,“倒像是游戏即将失衡时,自救般的主角更替喔。” 实力同地位挂钩,而地位,又往往与责任相联系。 或许正是害怕主角削弱导致游戏失衡、进而崩溃,才要让另外一个角色发挥出主角的作用啊。 而第一个没有成功,才有了第二个的出现。 主角,更替? 某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霎那间,迸溅的火星垂直坠入海平面,却猛然掀起惊涛骇浪,思维在顷刻便破除了沉重的壁障,精准地抵达了此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终点。 拼图缺失的一角被他含笑递来,整个线索骤然明朗。 那个不足够的部分是那份本该由岚若获得却意外出现在宫野身上的传承。 如果传承意外换人之后,天道也试图更换主角呢? 因为尝试而无法维持正常运转的天道,自救般的主角更替…… 她本为异世亡魂,出现在这里…… 却原来—— 是棋子吗? 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一般窒闷到压抑,她猝然阖眼,心尖剧烈颤动起来,唇瓣翕动间,是无声的挣扎。 连梦中那个说着“做自己”的声音,竟然也是骗人的吗? 在揭示那个可能的一瞬,意识在无数个空间中不断穿梭,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存在感,想要证明着自己并非虚无,却最终在光暗分割的十字岔路口,迷失了方向。 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么样的? 她内心的两个声音来回对话。 “君明?”幸村见她失神,忍不住出声唤她,却听到她沙哑而干涩的嗓音问了他一句。 “你觉得,在主角更替中,棋子的意志,重要吗?” “我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幸村愣了下,却还是认真回答,“倘若在不知情时成为主角,那比外力给予更为重要的,是意志的选择。” 就如同无数有天赋的网球选手,最终站在顶点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天赋。 日复一日的坚持,与不管一切都要站在顶峰的信念,这些都是除了与生俱来的东西以外,实现成就的必然要素。 “是主角,选择自己成为了主角。”说出这句话时,幸村不由微微怔住。 他说出,这样的话吗? 很意外,但细细想来又像是真实的心声。 内心,两个声音的争论停止了。 尘埃落定般的释怀。 她指尖收紧了些,却忽而笑出声:“幸村,那你好像错了。” 在幸村投来问询目光时,樱芜轻轻摇头。 “自救的方式不是主角更替,而是可能性的给予。” 在出现意外、面临崩溃时,天道进行的自我修正—— 不是强硬地把每个人摆在一个位置上,而是把无数的可能性置于其中,放任命运的轨道流向其期待的终点。 失败,便推盘重来。 直至最终的成功。 无数个时空,无数次演绎,每一个不同的可能性做出的不同选择,最终演化出一个,命定的结局。 残酷,而又必然。 她想起了曾经同岚若说过的话。 实力决定气运。 顺应天命走下去的人,越强大,越被命运所眷顾。 明明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却险些魔怔了。 言不必尽,已知其意。 幸村重新勾起唇角:“君明是对的,但是,在无数个可能性中,我们总会选择成为人生的主角。” 她站在窗台旁,凝视着他的眸。 褐色的瞳孔中沉淀着脉脉的温柔,深处却是清晰可见的坚定。 是很相似的人啊。 樱芜被这目光染上希冀,一时失笑。 思维在湍急河流里沉沦、辗转,最终于激荡中寻得锚标。 受天道摆布的棋子也好,自由意志的选择也罢,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堆砌成如今的自我,决定了她绝不会放任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受伤。 那些自己曾经不在意的,早已通过有形的、无形的羁绊将她连接。 再早一些,再晚一些,可能就是不一样的答案。 但恰好是这个时机。 恰好是她想要的这个答案。 如果世界是一场盛大的游戏,如果这场游戏注定要有一个主角打通最后的结局…… 过往的一切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无法视之为游戏;那些出现的人事物弥足珍贵,使得她无法割舍。 所以,她会竭尽全力,直到兑现无数个可能性中,不被破坏的希望。 光暗切割分界的十字路口,她朝前迈出了一步。 像被吸引般,樱芜顺着光流动的方向望向幸村,倏忽弯了眉眼,轻声而坦然道: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仅作我。 她清晰且分明地听见自己心底回响。 沐浴在温暖日光中,那笑容过于纯粹,竟显得璀璨而耀眼。 仿佛间,幸村觉得窥见了她真实的模样。 是自我。 窗帘轻轻飘起来,掠过檐台,拂过她墨色的发丝。 树叶摇曳着在墙面晕开光影,郁郁苍苍的碧色昭示着夏日的盎然生机,是很晴朗的天气。 她身后,五颜六色的千纸鹤被风吹起来。 连带着他的心也晃动了下。 第85章 幸村 相遇从来不是辜负 …… “少主, 勘解由小路家的据点已经找到,长老会那边已经派人将剩余人员抓回。” “勘解由小路弥与宫野希晴两人,同警方交涉后, 暂时移交长老会看管并问询,之后会在对其使用封印术后, 交由警方依法处置。” 封印术需要实力远高于被封印者的阴阳师施展,是封印阴阳师能力的术法。 樱芜轻轻颔首,示意卫二继续。 “合宿人员除您与和生少爷被下断灵散外, 其余人员均是被下迷药, 已经由官方出面解释安抚, 活动日程照常进行。” “和生少爷受了轻伤,现已完全痊愈。” “不日青少年选拔赛将展开,按家主与和生家的意思, 后续委托由和生少爷与家族的佑队负责,您尚需静心养伤。” 听到这里,樱芜忍不住抬眼,欲言又止。 卫二早得了嘱咐,似也料到她想说什么,恭敬道:“家主说, 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希望您在医院静心养伤, 早日恢复实力。” 樱芜不说话了。 卫二窥了她神色,复继续道:“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几天,请您 谨遵医嘱, 也不要试图去比赛现场观赛。” 樱芜无奈捂眼:“……知道了。” 一次折戟,名誉受损啊。 “若无其他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 樱芜颔首。 …… 在医院静养的日子有些无聊。 虽然家人和被救的网球少年们都来看过她, 但毕竟各自还有学业和迫在眉睫的比赛,所以樱芜一个人闲极无事时,便会在医院四处走走。 医院的走廊时而熙攘时而冷清,空气中常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樱芜照着位置漫步到复健室,却在复健室外发现了一个未曾见过的人。 那人在室外驻足,目光一直看着室内的人。 但这间复健室是幸村的,如果不是熟人的话…… 她有些疑惑,仔细打量了那人的眉眼。 他一头酒红色的半长发,侧脸俊朗,手似乎是受了伤,缠着绷带,琥珀色的瞳孔长久地凝视着里头的人,完全没发现她的到来。 好一会儿,他拿出一瓶饮料,在门口放下,便要离开。 抬步欲走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樱芜,有些惊讶对方为何看着他,但还是笑着朝她点点头。 樱芜温和回应了一个笑容。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心想,这下破案了。 樱芜慢慢走到复健室外,抬眼望了一眼屋内墙上的钟。 还有几分钟。 那人真的是算着时间来的啊。 幸村的手术效果意外的不错,在高强度的复健下,基本的行走和日常生活已不成问题,但他想要赶上参加全国大赛,特意要求医生为他加强了相关训练。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幸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但他却还挣扎着试图继续尝试,显出一股拼命的狠劲。 樱芜眸色深了深,抿唇不语。 随着时间移向五点,她看到幸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方才出声打断:“幸村,过犹不及。” 幸村听到樱芜的声音时,有片刻怔神,他望了钟一眼,停了动作。 但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扶着复健设备,一步步挪动到靠近她的位置,这才看向她。 豆大的汗珠擦着下颌坠入地面,四肢传来过度运动后的乏力酸痛感,但他撑着不愿倒下,只是露出个疲惫的笑容,嗓音喑哑而柔和。 “你来了啊。” 昨天得知了他复健时间表的君明同他说过要来看望他,他知道她在医院觉得无聊,倒也没有阻止。 虽然有点不想被看到这幅狼狈模样,但私心里也想多见到她。 而且…… 窥见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幸村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了些。 樱芜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看到他终于停下动作,从地上拿起还沁着水珠的冰凉饮料,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等幸村回过神,她笑了下:“你的小天使,我看到了。” 幸村讶异地挑眉。 事情还得回到昨天。 立海网球部的正选来看幸村,恰好樱芜也在幸村病房。 幸村偶然提到了这段时间复健时,每次训练完都会在病房外发现一瓶冰凉的运动饮料。 网球部的众人都说不是自己放的,因此幸村笑着下了论断。 ‘看来是会送运动饮料的小天使呐。’ …… 幸村同樱芜回到病房,换了身衣服,这才听她描述起了那“小天使”的模样。 听她说完外貌描述后,幸村一时有些怔住,似乎有些意外是这个人。 樱芜疑惑看他:“怎么了吗?” “不,没事,”幸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呢。” “没想到居然会是毛利前辈。” “嗯?是关系一般吗?” 瞥到樱芜表情,幸村扑哧笑出声:“倒也不算。” “只是毛利前辈还在部里的时候,时常会逃训,所以很诧异。” 居然也是会做出做好事不留名行为的前辈。 樱芜恍然:“原来是柳君提过的那位啊。” 听幸村这么一解释,她就明白了。 之前偶然听柳君提到过这位毛利前辈,比他们大一级,但是当初还在中等部的时候经常翘掉训练,部里的其他人颇有微词。 樱芜比较清楚柳的性格,能让他说出“让人颇有微词”这种话,估计这个话还得再往严重了想。 好不容易破案,幸村神情愈发和煦:“改天可以同他们说一下,挽救一下前辈在大家眼里的印象。” 樱芜失笑,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是他们部里的事情,他做决定即可。 幸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听莲二说君明是阴阳师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樱芜视线凝了凝,呼吸微顿。 但掉马甲的时候就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她自然也不介意再同对方提起。 “其实一开始确实没想着会久待。”樱芜说着,下意识地想要扶眼镜,才想起来镜框连同镜片已经完全地毁在了不久前的事件里,无奈扯了扯唇。 “本来不想同大家多接触,这样离去之时也不过是恢复原样。” “但事情的发展就如同意外毁掉的眼镜一般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再想要抽身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轻易。” 即将西斜的日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室内,幸村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她诉说。 他目光平和,只是在发现她微蹙起眉时方才出声:“可是你的到来,也改变了很多事情。” 闻言,樱芜视线缓慢移向他,便见他弯了弯唇:“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羁绊吧。” “救了文太和冰帝的芥川君也是,帮助了迹部和手冢也是,还有合宿时救下大家……”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这些莲二告诉他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原来她不知不觉间为众人做了这么多。 “你怎么……”樱芜正想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般清楚,但一想到柳君,蓦然顿悟。 幸村眼里盈着笑意:“所以,君明不必觉得烦恼,你的出现,让人很开心呢。” 他没有去追问那天两人的对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她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 是这样吗。 樱芜眼睫颤动,像是迟疑了瞬息,复坚定道:“不,不仅仅是这样。” “难以抽身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可能还会有变故,而是大家的存在,也给了我很多力量。” “球场上发光的你们,为同样的目标而努力的你们,班里友善的同学……” 她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画面,眸中神色愈发柔和。 “每一次的相遇,都不会是辜负。” 所以才会像他所说的那般。 主角,选择自己成为了主角。 一开始以为不在意,可她终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得知勘解由小路与宫野目的时异常的愤怒,与猜测到天道意图后认命般的抉择,无疑揭示了内心深处的期许。 她舍不得这一切。 也不舍得这一切被破坏。 “君明,你变了呢。”幸村望着她的面容,褐色的瞳中浮现暖色,唇角向上扬了扬,“不过,是很好的变化。” 哪怕一开始只是感到好奇,但是,随着了解的愈深,早已不仅仅是好奇。 “幸村,你也是。”樱芜喉间溢出笑声,“别以为自己就好到哪里去啊。”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他。 校园里,萦绕在温和外表下的疏离清冷;社团中,笑眯眯地说出让切原胆战心惊的话。 虽然一开始说着不想如孩童般纯粹,但最后却也完全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认为网球就是自己,所以拼了命也想要再度站上球场。 这样的幸村,也经历了很多的变化。 苦难不值得赞颂,但从苦难中崛起的灵魂,永远值得讴歌。 日色西沉,夕光落在她身上,笑容同那日说出“宁作我”般纯粹而坦然,却带着莫名的轻快。 他也不自觉染上笑意。 “君明——” 思忖间,他忽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有些纤细的手腕散发着温热的暖意,白皙的肌肤细腻 柔软,是完全不同于他的感觉。 樱芜不解地抬眼,便见他柔声道: “相遇从来不是辜负,倘若真有离开那一天,也请不要吝于同我们道别,好吗?” 如果一定要有分别的一天—— 至少,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果可以……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她一时有些晃神,也就忽略了他掌心薄茧落在腕上的温度。 容色昳丽不似凡人的少年神情认真,褐色的眸定定地凝视着她,耳畔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像是请求,又像是蛊惑。 她唇瓣微微翕动,似想说些什么。 良久,却只化作一个轻忽的气声。 “……好。” 第86章 暗恋 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咳嗽、…… 出院后到全国大赛还有些时间, 考虑到在学校那边请假的时间太长影响不太好,樱芜便回学校销了假,继续上课。 就算是大战来临之前, 也没必要把自己绷得太紧,这点还是她从手冢身上学到的经验。 日美青少年选拔赛的比赛她在医院通过赛事直播看完了, 虽然对于迹部和真田君的组合颇感诧异,但是大部分比赛的结果还是没有超过她的预料。 而且兴许是已经出过一次事了,官方也很重视地加强了守卫, 比赛过程中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对于切原受伤一事, 她有些担忧。 “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小泽凉子长呼了一口气,趴在了课桌上。 川木老师的课一如既往的催眠,没有在课上睡过去已经是她精神亢奋且尊师重道的奇迹了。 眯着眼打了一会盹, 小泽重新恢复了精力,兴致冲冲地扭头看向后桌的方向。 君明有段时间没有回来啦,好想念她! 结果一回头,她就看到樱芜正在转着笔,一手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的树木和天空,目光渺远,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中性笔在她指尖灵活地飞舞, 快到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小泽佩服她这一心二用的能力,一边想事情,一边还能把笔转得这么好看。 简直超酷的耍帅绝技啊! 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让樱芜也教教自己如何把笔转得这么好看, 小泽趴在了樱芜课桌上,伸出手指戳了戳樱芜的手。 “嗯?”樱芜转回了头,面上露出点疑惑, “怎么了小泽?” 小泽凉子见她反应这么平静,抬头睨她一眼,不由咬了咬腮帮子,气鼓鼓道:“君明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想你啦。” “扑哧!”樱芜还没动作,但樱芜后面的上杉依已经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听到上杉的笑声,小泽猛然直起身子,隔着座位拍了一下上杉的桌子,咬牙切齿道:“上杉你不许笑!我对君明的思念天地可鉴!” 上杉依这下笑得更大声了,她甚至忍不住捂着肚子克制自己的笑意。 樱芜这下彻底回神了,她望了一眼上杉依,不由轻咳了声:“上杉……” 好歹收敛一下。 瞥见樱芜神色的上杉,终于稍稍收敛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笑出声。 “不行了君明,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只要一想到这家伙,一边生气一边说想你……哦这还不是最好笑的……” “这家伙昨天听说你要回来,亢奋到睡不着,结果今天上午睡过头,进校的时候还被风纪委员真田君训了哈哈哈哈哈……” 樱芜微微睁大了眼,浅紫色的瞳孔划过诧异。 原来小泽的想念如此不掺假的吗? 不过被真田君训斥的话…… “上!杉!依!” 见上杉在君明面前揭发自己的糗事,小泽目露凶气,彻底暴起,她拿起书冲上去就要与上杉决斗,于是樱芜顾不得感慨,果断挡在中间拉架。 好一番拉扯,两人终于停止了无意义的决斗行为。 小泽趴在樱芜桌子上,一脸郁闷:“本来被真田君训就够不爽的了,上杉这家伙……” 她磨了磨牙,恶狠狠道:“欠揍!” 樱芜却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泽的头发因为刚才的斗争翘起了一缕呆毛,看上去颇有点搞笑,她给揉了揉,才道:“谢谢小泽这么挂念我。” 小泽听到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掀了掀眼皮,最终在樱芜平和的眼神中败退,嘟囔道:“君明你这次怎么离开了这么久啊?” “去当志愿者了。”樱芜笑了下。 请这么长的假,她自然也找好了理由。 虽然后期也是请了一段时间的病假,但这个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欸?为什么?”这一次发出疑惑的却是上杉依。 樱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地勾起唇角:“学分不够啊。” “噢……”小泽和上杉齐齐发出原来如此的感慨。 君明是转学过来的,学分本来就比别人少,虽然参加社团加了学分,可还是不够,难怪需要去额外参加能加学分的志愿活动。 两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小泽凉子又问道:“话说回来,君明你是不是换眼镜了呀?” 她用疑惑的眼神瞅了樱芜的眼镜几眼,总感觉镜片好像不太一样了。 这下樱芜倒是干脆地承认了,眼底晃动着清浅的笑意:“是的,之前那个眼镜意外碎掉了,于是换了个新的。” 融晶不好寻,寻到之后特意打磨更是需要花费精力,故而这次的镜片只是略有遮挡效果的普通镜片罢了。 而她觉得同勘解由小路他们合作的阴鬼谋划失败后,这会估计正忙着积攒实力,暂时也空不出手再找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 “感觉这个新镜片看起来似乎比从前那个清晰很多喔。”上杉依思索道。 樱芜失笑:“可能是因为材质不一样吧。” 把两人忽悠过去,樱芜寻了正记着笔记的柳,问道:“柳君,切原如何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莲二抬起头。 眸中映入她的身影,他下意识弯起唇角:“赤也无碍,劳君明桑为他费心。” 闻言,樱芜唇畔便溢出笑:“有柳君这话我就放心多了,之前切原说他没事,我还怕他不肯说实话。” 切原那家伙在Line上对她说没事,但是没有亲自见过,总让人不太放心,但柳君都说没问题,估计是真的影响不大。 不然以切原也算立海网球部重点培养对象的身份来看,柳也不可能这么淡定。 “赤也的伤势尚可,再过几日就能完全恢复。”柳莲二笑意染上了真切。 切原的伤势没有大碍,幸村也出院了,这次全国大赛,他们很有信心。 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是幸村的术后恢复效果虽好,可是这么快就上场,不知道是否有些勉强。 柳莲二压下心里的担忧,继续同樱芜聊起切原的问题。 待上课铃快响时,两人已经聊到了全国大赛。 “全国大赛的时候,君明桑要来吗?” “嗯,会的。”樱芜点头,同柳对视的一眼带着他熟悉的冷静理智,但很快他便见她笑起来,“所以全国大赛也要加油啊。” 这下柳有片刻的怔愣。 他还以为她只是因为上次的合宿事件,不放心背后的存在会否继续破坏才…… 上次的事情虽然他们的对话语焉不详,但从君明桑同那勘解由小路的交流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比如,他们身上有气运。 再比如,有一个叫做阴鬼的存在似乎很想夺走他们身上的气运。 以及—— 柳压了压唇角,半阖的眼睁开了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樱芜的表情,内心暗叹。 以及,君明桑似乎对那阴鬼,很是憎恶。 但这对于阴阳师也很正常,只是他总觉得不仅如此。 至于为他们加油,顺带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四十七,真心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三。 比二分之一高的概率,已经相当喜人。 于是他抬眼望进她的眸,唇角微微向上,似允诺般应下:“会的。” 世上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咳嗽、贫穷,与爱。 就在两人聊天之时,上杉依正抽出下节课的书本,不经意间瞥见柳看樱芜的目光,心下微动,很快又化为震颤。 等等,柳君不会喜欢君明桑吧! 但是以他们俩这正儿八经的模样,真的有那方面的可能吗? 上杉依双眸微眯,余光瞟着樱芜毫无察觉的模样,再看柳莲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单纯。 但她转念一想,以柳君这样的态度,离告白估计还遥遥无期,那她也不用担心柳君的后援团有可能 找君明的麻烦了。 思及此,她在心里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一想到端庄君子的柳君也有苦苦暗恋的一天,就觉得很好玩。 第87章 对峙 雨水仍不止息地落下 全国大赛的前几场, 都是在普通的球场进行的,樱芜同土御门他们碰面之后,便分别在几个方位布置了阵法。 虽然他们一致认为, 阴鬼想要搞事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早出手, 但还是需要时刻提防。 樱芜借着空隙去看了立海的比赛,正好就看到他们成功地击败了六里丘,进入了八强。 果然并没有什么悬念。 樱芜笑了下, 转身离开了球场。 几天的赛程进行的很快, 八强赛青学对战冰帝的时候, 樱芜恰好赶上了手冢对战桦地的比赛。 面对不管击出什么样的招数,都能够模仿并以同样的招数回敬的对手,手冢国光显得很冷静。 哪怕比分看起来暂时落后, 他脸上依然无波无澜。 樱芜遇到了同样观赛的岚若。 “姐,你怎么来了!”君明岚若看到樱芜,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想到了樱芜最近在准备的事,目光了然,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中途离开的话, 没关系吗?” 自从上次樱芜住院之后, 她已经知道了樱芜去神奈川的原因,但倘若说到那个存在,她也与对方有着莫大的因果。 所以最近岚静堂姐与成风堂哥他们进行准备的时候, 她也顾不得藏拙,尽己所能地提供帮助。 她不会忘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去的。 所以—— 那是她,必须铲除的存在。 君明岚若眸中划过坚定之色。 “无碍, ”樱芜摇头笑了下,“路过就顺道来看看。” 能做的准备他们都已经做了,三个家族的护卫队隐在暗处戒备,几大家族的掌门人齐聚长老会维持局面,他们几个继承人预备役则在这边跟进比赛进程。 既然已经明晰了这群打网球的少年身上的气运是阴鬼想要的东西,扰乱这一方世界的正常运转是它短期的目标,那么它最快会选择的下手时机,无疑就是全国大赛。 但如果只盯着这边也不足够,阴鬼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其自身,还在于其出世时,号召的万千妖鬼,所以亦需长老们坐镇统筹调度。 聊过针对会场的布置,两人的交谈内容不由又回到了场中的比赛。 眼看着桦地不断吸收手冢包括手冢区、百炼自得的绝招等技巧,比分逐渐焦灼,君明岚若表情愈发凝重。 “手冢部长……”君明岚若不由抓紧了场边的铁网,心里很不希望青学就此折戟。 樱芜宽解般地拍了拍岚若的肩膀,在她投来问询目光时,轻声道:“会赢的。” 虽然没有主语,但是君明岚若还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岚若带伞了吗?”樱芜没有急着解答岚若的疑惑,反而问起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带了的。”岚若点头。 “撑上吧。” 晴朗的天空慢悠悠地飘过几朵云,灼热的风轻轻吹着,君明岚若抬头看了一眼天,有些不解,还是很快从包里取出伞,给樱芜撑上。 虽然觉得樱芜堂姐看起来不像是怕被晒到的样子,但是既然姐这么说了,果断照做! 今天也是姐的小迷妹。君明岚若心中暗喜。 就在君明岚若思忖之际,樱芜手指却按着她撑伞的手,将伞骨压了压,伞遮着的方向顿时又向君明岚若倾斜了几分。 “姐?”她望向樱芜。 此时场中的比分已经来到了4-5,桦地自从吸收了手冢绝招后,比分一路紧追,场边的青学成员都不由有些担心。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冰帝众人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情。 樱芜听到了岚若的声音,却看向了手冢的方向。 身着蓝白色运动服的少年神情冷峻,手握球拍利落地将对面来球回击。 她眼睑微微垂下,眸光在场中凝着了一会。 日光被云层遮蔽,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而风的温度亦有了细微的变化。 樱芜忽而弯了弯唇:“岚若,要下雨了。” 所以这场比赛的结局,也已经很分明了。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瞬,淅淅沥沥的雨忽然落下,很快又逐渐变大。 突如其来的雨显然让众人很意外,场中有人手忙脚乱地打起伞,也有人连伞都顾不得撑,只是担忧地关注着场中的比赛。 雨珠打在伞面上,再顺着伞骨一路蜿蜒,坠入地面。 渐渐加大的雨势让周围都化作了一片雾气朦胧的场景,可视度急速下降。 场中的手冢并没有顾及大石等人的阻止,仍然坚持挥拍,落点始终保持着极高的精准度。 而随着下雨这一意外情况的出现,桦地的模仿出现了纰漏,接连不断地打出了失误球。 比赛局势愈发明朗。 “虽然模仿是很厉害的技巧,但真正能够完美施展自己绝招的,除了宿敌便是本尊。” “而在不管什么样的条件下都会进行训练磨练出来的经验差和肌肉记忆,自然不会被短时间内习得的模仿所超越。” 清越的嗓音响起,同场中青学正选解释的声音遥相呼应。 岚若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向了樱芜。 漫天的雨幕被伞隔绝在外,金属镜框自带的疏离感与周边陡降的温度衬得她侧颜清冷了几分,只是隔着很近的距离,依稀可以窥见她眸中晃动着浅淡的笑意。 由于提前撑伞的缘故,在一片被淋成落汤鸡的人群中,两人的清爽便显得分外突出。 好酷啊! 君明岚若眼里冒出连她都没察觉到的小星星,手中不由地将伞攥紧了几分。 她手背上尚搭着樱芜的手,于是樱芜也顺着她的动作将目光移向她。 “岚若?” 淙淙如泉的声音比周遭的雨声更为清晰,君明岚若倏忽觉得耳尖有些痒。 她正欲出声表达下自己崇拜激动的心情,耳侧又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穿着统一队服的少年们步履匆匆,到了这里却都停下了脚步。 不知是因为场中的比赛,还是因为场外的两人。 “君明?”温和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姓氏,樱芜偏过头,便见到立海一群人正停在面前。 幸村精市远远就看到了樱芜。 在众多因为没有带伞而淋得狼狈的人群中,两人的身影简直格外显目。 她似乎正和旁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唇畔噙着浅淡的弧度,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这一幕熟悉到幸村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他出声唤了对方,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的视线朝他望来。 “幸村?”樱芜转头便看到为首的幸村精市含笑看着她。 身后的一群穿着土黄色队服的少年默契地停着,虽然被雨淋湿了衣发,但他们似乎全不在意,周遭隐隐透出强大的气势。 于是她唇畔的笑弧扩大了些:“还未来得及向各位道喜,恭喜进入四强。” 虽然出现在青学对战冰帝的赛场,但其实她是先看过立海那边进入了四强才过来的。 “谢谢君明。”幸村轻笑着颔首,深蓝色的发丝淌着雨珠,肩膀的外套往下滴着水。 明明换做旁人该是狼狈的样子,但他却依然显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上次的事情,还未谢过君明桑。”真田弦一郎压着切原赤也一起同樱芜鞠了躬。 上次众人去看樱芜的时候,他和赤也正被教练找 去说选拔赛的事情,便没有赶上,这次正巧遇到了,他自然不会忘记道谢。 挺拔高大的真田弦一郎和略显瘦弱的切原赤也一齐鞠躬的画面过于震撼,樱芜挑了挑眉,随即摆手道:“真田君太客气了。” 真田直起身子,压了压帽檐,严肃道:“救命之恩难以回报,以后君明桑若有需要之处,请尽管开口。” 樱芜:“……真田君倒也不必如此。” “请不要推辞!” “请学姐不要推辞!”切原赤也同样认真道。 “……好的。”她可疑地停顿了两秒,从善如流应下。 在旁边见证了三人这番极限拉扯的岚若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柳莲二见状,出声问道:“君明桑,这位是?” “君明岚若,我的妹妹。”樱芜朝柳的方向看去,温和笑了下。 君明岚若也顺势同众人介绍了自己。 由于下着雨的缘故,柳莲二不打算取出笔记本,但他已经在心中默默更新了关于君明桑家人的数据。 寒暄结束,樱芜看到他们全然不在意淋雨的样子,微微蹙眉。 明天还有比赛,就算他们身体好,也不能这么造作。 正想要劝他们尽早寻个地方避雨,身后却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啊嗯?君明你怎么在这里?”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君明,君明学妹。”冷静自持的声音淡定地同两人打着招呼。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身着灰蓝色队服的冰帝正选和蓝白色队服的青学正选已经从场中迎面走来。 他们似乎也感觉不到下雨一般,任由水汽浸湿了衣裳,却都在目光触及立海一行人时,神情锐利起来。 君明岚若窥了一眼旁边的樱芜,又看着眼前这幕画面,内心只觉得惊叹。 原本以为是三朵桃花,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 君明岚若不由放轻了呼吸。 樱芜执伞的手转了下方向,目光迎上迹部和手冢的视线。 “迹部,手冢。”她轻轻颔首。 冰帝同青学的比赛因为下雨而延迟了剩余的赛程,但几方却似乎想要在赛场之外较量出个高下一般,气氛不知觉间便带上了争锋相对的意味。 雨水仍不止息地落下。 三队不同队服的网球少年风采各异,不约而同地停滞在原地,气势节节攀升,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像巧合,又像无声的对峙。 而处于风暴中心撑着伞的樱芜,神情却一片平静。 君明岚若觉得这画面属实过于刺激了些。 第88章 交锋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真是有趣呢。” 打破寂静氛围的是不二的一声轻笑。 君明岚若探头看去, 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手冢同桦地同学的比赛,很精彩。”幸村精市双手环胸,一副好整以暇模样。 柳莲二阖眸, 清隽嗓音淡然:“各位的实力都有了很明显的进步,恭喜。” 岚若:……来得那么晚的你们真的看了比赛吗? 虽然心里腹诽, 但她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谢谢。”先后被两人cue到的主角手冢国光点了点头,激烈交战后,手臂隐约传来的痛感麻痹了他的神经, 但没有侵蚀他眸中的锐色, “期待决赛相见。” “啊嗯?”迹部景吾不满地睨了一眼手冢的方向, “要不是这场雨救了你们一命,你们早就淘汰了吧?” 紫灰色的发梢与眼尾的泪痣相得益彰,无端透出几分张扬, 雨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坠落,于恣肆中显出几分妖冶。 不二以指抵住下颚,笑弯了眼:“需要我提醒一下小景吗?目前的比分是青学两胜一败喔。” 与其说是这场雨延长了青学的赛程,倒不如说正好相反,他们的赢面还更大些。 “哼,”迹部低低哼笑一声, 磁性嗓音若咏叹调般华丽, “获胜的只会是冰帝。” “倒是君明——”迹部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语脱离最初的主题, 视线落在樱芜身上,微微挑眉,“你是来给冰帝加油的?” 他知道她最近与和生他们在提防着阴鬼下手, 但百忙之中特意抽空来看比赛这种事情,确实不可避免会让人产生联想。 “猴子山大王……”越前推了下帽檐,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光芒, 上扬的尾音带着戏谑,“君明前辈的妹妹是青学的,她肯定是来给我们加油的啊。” 还好两个君明前辈他都认识。 “这可不好说。”忍足侑士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种问题的答案难道不应该问问君明桑吗?” 从方才三方相遇时便被周围气氛惊醒的芥川听到忍足的话,此时也眼巴巴地望向了樱芜的方向。 阴阳师小姐肯定是来给他们加油的对吧? “恕我直言——” 柳莲二凛冽若霜雪的嗓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冷,众人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话语集中到了他身上。 “君明桑是先看过立海的比赛才过来这边的,对青学和冰帝两边都不加油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他忽而敛下眼睫,很好地遮蔽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微光。 “噗哩~”仁王雅治戳了下银色的辫子,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军师的言下之意,收收你们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柳生比吕士不动声色地捅了他手肘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些。 “鉴于君明学妹是青学一员,且直至刚才一直在场外观战,君明桑在为立海加油后再为青学加油的概率,需要更正为百分之八十。” 乾贞治手指抵上方框眼镜,声线平淡得仿佛在质疑柳莲二数据准确性的人不是他。 岚若:乾学长,这种事情真的有这么细致计算概率的必要吗? 樱芜掀了掀眼皮,便瞥见幸村正朝她望来。 只见他微微一笑,若春风般和煦而温柔,只是褐眸中流转着细碎的波光:“所以君明,是来给谁加油的呢?” 他这话意味不明,像是很随意的询问,却让众人视线蓦地一凝。 柳莲二下意识看向幸村,眼中闪过一抹不赞同。 这样对君明桑而言,过于危险了。 岚若心中险险悬起巨石,不由暗暗瞪了幸村一眼。 这不是把姐架在火上烤吗? 你这家伙看着不显山不漏水,一出手就是狼灭啊。 众人的目光顺着幸村的视线逐渐集中在樱芜身上。 只见她微微抬高手腕,雨伞随之向上,清绝无双的面容便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我也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樱芜懒怠地抬眼,金属镜框折射出冷淡色调,慢条斯理的声音似奇异而优雅的腔调,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仍然清晰得引人注意。 “诸位这么关心我为哪方加油,怎么不关心下自己的身体健康?” 绵延不断的雨帘被伞面隔绝在外,只是落在地面偶尔溅起的水珠沾上她的衣角,将衣服的颜色浸深些许。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只是神色却带着冷。 “从方才我便很想说了,”她音调微微提高,眉宇不期然染上浅淡的愠色,“淋雨是什么很快乐的事情吗?” “是一点都不害怕感冒吗?” 她目光自众人身上掠过,明明含着笑意,却不由让人心间一紧,只听她继续道: “还是忘记了明天还有比赛?” “都是打进全国大赛的人了,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真是让人——” 她扯了扯唇,眼底溢出一分遗憾:“失望呐。” 大雨让原本燥热的温度下降到有些寒凉的体感,但她的话听来却更让人觉得冷。 不管是熟悉她还是不熟悉她的人,都很轻易地能察觉到她的怒意。 但正因为那怒意背后的关切是真实的,反倒更叫人手足无措。 “诸位——” 众人怔神之际,她复又提起音调,声若玉盘滚珠,带着微妙的抑扬韵律,于雨水中 泛起涟漪。 “好自为之。” 樱芜敛下眼睫,抬步往前又停下。 “走了,岚若。” “好!”君明岚若心底大石终于落下,她应得干脆,甚至顺势接过了樱芜手中的伞,笑道:“姐,我给你撑伞吧。” “嗯。”樱芜唇畔笑容真诚许多,没有推拒。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余下众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忍足侑士镜片下的眼睛飞快地闪过微光。 君明桑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啊。 但…… 他余光瞥见场中几人微变的神色,嘴角勾了勾。 有意思。 芥川慈郎颓丧地耷拉下眼。 没想到被阴阳师小姐数落了,伤心。 丸井文太口中的泡泡糖吹破了,但他却全然不在意。 虽然上次合宿后就从切原那里知道了君明桑的身份,也知道了她就是救了自己和芥川的人,但再遇到还是很想说一句—— 阴阳师小姐,挺有个性欸。 他微微眯眼,从口袋中再掏出一块泡泡糖嚼了起来。 幸村望着她的背影,以手掩唇,无声地笑了下。 真是,情绪完全被牵着走了啊。 但半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柳莲二眸中倏忽闪过一抹笑意,攥着网球包背带的手指松了几分。 君明桑,真的变了很多。 不过,是好的变化。 雨势逐渐加大,冰凉的触感坠落在肌肤上,逐渐麻痹人对温度的正常感知。 乌晦云层中,闪电的亮光猝不及防划破天际,耳侧由远及近地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手冢抬眼看了天色,出声道:“各位,先行告辞。” 潮湿的水汽浸透了他茶色的发,只是镜片下锐利的眸坚定依旧。 君明特意提醒,他们确实没必要在此耽搁。 客套的话可以等赛后再说,但若是因为感冒影响了之后的比赛,得不偿失。 “哼,”迹部指尖抵上泪痣,喉结微动,溢出一声不屑的笑,“就让你们苟活到明天。” 虽然有点遗憾君明不是来为他们加油的,但这种事情来日方长,还是眼下的胜利更为重要。 “走了。”他平淡对着身后的队员道。 “诸位,告辞。”幸村嘴角噙着疏离的笑,同众人挥了挥手,便提步示意队员跟上。 迈步,不同的队服憧憧。 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没有被寒雨浇熄战意。 三队错身而过。 一场短暂的交锋悄然消弭于无形。 雨水顺着沟渠的方向蜿蜒,却随着雨势加大逐渐在地面蓄积起几厘米的水线。 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气息。 唯有一阵阵的脚步将水珠溅起,泛开圈圈波纹。 第89章 立场 喔,还差得远呢 次日冰帝对战青学的比赛, 在冰帝双打折戟之后,便是迹部和越前的单打一对决。 两人在阵前你来我往地放狠话,最后不知为何竟约定了输者剃头。 因着都是越战越强的对手, 两人一路打到抢七,从太阳高悬打到日暮西山, 终于是迹部体力先行告罄。 在裁判宣布了比赛结果后,越前利落翻过球场中间的网,拿着剃发刀朝迹部走去。 但有人拦住了他的动作。 只见泷荻之介挡在了失去意识的迹部面前, 让越前剃掉自己的头发。 越前龙马无所谓地噢了一声, 抬起手中的剃发刀。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迹部一把夺过越前手中伸向泷的剃发刀,冷笑一声: “难道你以为剃掉头发,就能影响本大爷的美貌吗?” 紧接着, 他便三两下将自己剃成了寸头。 场外众人被这画面震撼到说不出话。 岚若怔怔地拉着樱芜的衣角,长叹一声感慨道:“迹部前辈太拼了。” 半决赛是青学对战四天宝寺,立海对战名古屋星德。 比赛结束之后,大赛因为决赛会场的缘故而延期三天,樱芜便借着这个时机将自己的法器剑炼化成为本命法器。 这样只要她的神魂还在,便能够召唤这把剑。 这几天各处都很平静。 常年驻守神奈川的和生家族数月以来高频率抓到各种犯事的妖怪, 但这几日次数却急剧下降。 一切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决赛的会场是在ARINA之森公园举行, 中央球场是一个可控制穹顶闭合的巨大场地, 四周的观众席可以容纳上万观众,比半决赛的普通球场等级高了不止一点。 樱芜巡场完的时候遇到和生,便顺便停下来同他聊了几句。 远处, 瞧见两人身影的堀尾聪史瞬间眼睛亮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 在他说明来意后,和生零介连眼睛都瞪大了。 “哈?失忆?”和生诧异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是说你们青学那个越前小弟弟失忆了?” “是的,”水野胜雄在旁边补充了信息,“迹部前辈他们把龙马从轻井泽接回来的时候龙马已经失忆了,据说是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水里,醒来就不记得了……” 加藤胜朗同样表情颓丧:“桃城学长已经找了不少龙马曾经的对手过去陪龙马训练,帮助他恢复记忆了,但是到现在还是不见效。” “因为乾前辈说找到二位前辈的话可能会有方法,所以我们就冒昧打扰了!”三人一齐向樱芜与和生鞠了个躬。 和生零介嘴角微微抽搐:“就算如此,恢复记忆你找我们干什么,就算是阴阳师……” 也不是全能的好伐?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三人目露祈求地朝他看来:“所以前辈有办法吗?” 和生零介:“……有。” 有那么一瞬,和生悟到了一句人生哲理—— 打脸就像暴风雨,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旁边围观了始末的樱芜蓦然笑出了声。 “喂,君明!”听到笑声,和生零介不满地炸毛,偏头瞪了樱芜一眼。 “不好意思,只是突然想到很好笑的事情。”她摆了摆手,语气很真诚,但压都压不下的唇角完全出卖了她的心情。 没待和生零介反驳,就见堀尾双手合十问道:“那能拜托前辈和我们过去一趟吗?” 听到这话,和生却犹豫了起来,神色也带出来几分。 虽然他确实有办法,但是他负责巡场布置的部分还没有巡完,如果这会离开…… 樱芜见他为难,也不好意思再笑,主动出声道:“我过去一趟吧,你再巡一巡。” 她今天来得比和生早,自己负责的部分已经巡完了,此时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也无碍。 “那就拜托你了,君明。”和生零介声音也肃穆了几分。 如果阴鬼要在全国大赛下手的原因是为了破坏世界的正常运转,那他们很有必要维持比赛的顺利进行。 而帮助越前恢复记忆这种事情虽然听来离谱,但如果越前无法正常参赛,反倒影响更大。 “好。”樱芜应了一声,便转头对三人说道,“几位学弟,请带路吧。” 三人本来看到和生零介迟疑,还以为没希望了,谁曾想峰回路转,君明前辈却答应了! 不管如何,只要有前辈愿意帮忙就是好事! 于是他们疯狂点头,堀尾更是立刻走到前面:“君明前辈这边这边……” 意识到三人有些绷紧,樱芜轻笑一声:“不用紧张。” 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堀尾打着哈哈道:“因为乾前辈说阴阳师有能够让人失忆的术法,应该也有很大的概率能够恢复记忆,所以才会想着来找二位前辈……” “这么看来,乾君基于数据的推测还是挺精准的。”樱芜推了推眼镜,唇角弯了弯。 绕过树木掩映的林荫小道,眼前出现一片供选手赛前热身和训练的网球场。 许是更多的观众已经集中到了中心球场观赛的原因,此时的训练场显得有些空荡。 只有其中一个球场聚集了不少人,击球声与人声喧嚣不歇。 “就在前面了,前辈。”水野胜雄看到前面的景象,神色担忧。 樱芜颔首,抬脚向前,走到球场外面。 球场中或坐或倚着数个熟悉的身影,除了越前以外,还有冰帝的日吉若、比嘉国中的田仁志慧、圣鲁道夫的不二裕太等人。 注意到其中一个身影的时候,樱芜目光停顿了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睫轻轻翕动,垂落一片浅淡阴影。 遮掩了眸中转瞬而逝的 复杂神色。 场中,迹部景吾高高跃起,朝着对面的越前打出一记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越前眼神尤带着几分懵懂,但脚步却已经下意识移到球的落点,挥动球拍,将球击回。 黄色小球砰然砸落在迹部的半场。 弹起,得分。 即使失忆了,看起来发挥得也还不赖嘛。 迹部勾唇笑了一下,收回球拍,走出了球场范围。 见迹部从场中出来,真田拉开网球包的拉链,取出球拍便要上场。 却有一个身影悄然站在了他身前,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真田弦一郎打眼看去,视线在触及来人时,素来沉稳的声线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诧异。 “君明桑?” 只见樱芜望进他的视线,目光一如在那场雨中的寂静无澜,深处却细微地泛起了涟漪。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请停步,真田君。” 真田愣住,握着球拍的手有片刻怔忪,数息后,他才问道:“……为何?” 尽管关东大赛输给了越前那小子,但他希望在全国的舞台上,堂堂正正地站在顶峰将对方击败,这样才是王者立海大附中的作风。 但为何君明桑…… “……” 樱芜不清楚他站在这里的原因,但这不妨碍她在有解决方法的基础上,劝阻他的行为。 “我有义务这么做,但你不是。” 抑扬的语调带着坚定的意味。 她伸手压下他的球拍,直直凝视着他的瞳孔,目光平寂而坦然。 声音很轻,在燥热的风中却带着清晰的真实感。 “丸井君与胡狼君还在迎战青学网球部的对手。” “真田君,在这场比赛中——”她顿了一秒,似是斟酌着用词。 “你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作为普通同学的她可以出现在这里,作为阴阳师的她需要出现在这里。 但真田的立场,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樱芜浅紫色的眸中一片清然,话语里的深意却让真田忍不住停下脚步。 “只是帮越前恢复记忆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她没有犹豫地转身,朝着越前走去,清越嗓音挟着暑热的夏风传来,让人分外清醒。 “回去吧,真田君。” “不要让你的队友们等久了。” 风吹动她的衣角,被发带束起的墨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背影透着一往无前的洒脱坦荡。 真田不知被哪一句触动,在原地停留许久,才掩饰般地压了压帽檐,干涩道:“……我明白了。” 他重新将球拍收起,背起网球包朝中心球场走去。 坐在场边长椅上的迹部瞧着这一幕,眉梢挑起,深蓝色的眸中翻涌着微妙而复杂的思绪。 良久,他看着她停留在越前身前的背影,轻轻哼笑一声。 不愧是你啊,君明。 樱芜来到越前面前。 往日桀骜的少年此时眼神清澈得如同幼稚园的孩童,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球拍,等待下一个对手将球打来。 看到她停在自己前面的时候,越前还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 “姐姐,你也要和我打网球吗?” 虽然已经从堀尾他们那里听说失忆的越前连性格都变了不少,但真正见到还是忍不住吃惊。 原来失忆的越前这么可爱的嘛…… “越前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她抬手抚上越前的帽子,稍稍往下压了压,唇角微微向上。 果然,还得是这个状态的越前才最好欺负啊。 “他们说我是打网球的。”越前被她的动作带得往下低了低头,但他很快就又夺回对自己帽子的支配权,重新抬头。 琥珀色的猫眼对上她的视线,落进含笑的浅紫色烟波里,却浑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他没有瞧出结果,也没有多想,便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黄色的小球。 带着薄茧的指尖握住网球那一刻,仿佛训练了成千上百次般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地将球抛起。 越前为这熟悉到近乎本能的动作失神了片刻。 迎着灼热的日光,他怔怔抬头,瞳孔清晰地倒映着小球升高又落下的轨迹。 就像电影的慢动作特写般,小球一帧帧地在空气中坠下。 微热的风一如往昔。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用往昔这个词汇……] 碧蓝如洗的天空像在脑海里重复出现了无数次的画面。 如同喝水、呼吸般自然而然的感觉…… 越前忽然有种想要挥拍的冲动。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一跃而起,挥动了手中的球拍。 球拍击中网球时,手掌和腕间传来的力道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就像是血液叫嚣着,骨骼战栗着—— 身体的各处感官都在向他无声地传递一个事实。 [喔,还差得远呢。] 球砸在对面半场,越前双脚落回原地,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沸腾的燥意。 滚烫,炙热。 混杂着紧张与激动。 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脑子里也只剩下那颗黄色小球的残影。 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 日光下,他忽而咧开一个比骄阳还灿烂的笑,毫不犹豫道: “我好像,也有点喜欢这个网球。” 第90章 起风 似湖面平静折射出一角冰棱的寒芒…… 真田回到场中的时候, 立海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赛场上的电子显示屏沉默地放映着双方比分,球场上的劣势使观众席的喧嚣声无法感染到这里的几人。 真田刚刚将网球包放下,就听到了军师的询问。 “怎么回来这么快?”柳莲二手上还拿着笔记本, 清隽的嗓音淡淡。 旁边的仁王敏锐地察觉到军师似乎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半眯起了眼。 但他知道为什么, 只是还没有从刚刚输了比赛的郁闷中回过神,懒得给副部长解围。 切,他也不爽。 柳生比吕士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但他没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看着真田, 显然也在等待他的回复。 而底下坐在教练椅上的幸村虽然没有转过头,却也分心关注起了他们的对话。 切原赤也难得不畏惧真田副部长的铁拳,抓了下头发, 大胆地问了一句:“莫非青学那小子已经恢复记忆了?” 霎时,数道目光齐齐转移到切原赤也身上。 切原被这几道视线看得心底发毛,不禁摸了摸胸口,虚张声势道:“我就是问问嘛。” 仁王顿时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直到被柳生拽了拽才收敛了一些。 迎着队友们带着探究的复杂目光,饶是向来镇定如真田也不由略微赧然。 他沉默一会, 却也没有回避:“遇到君明桑, 她说我不适合出现在那里。” “至于青学那小子, 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恢复记忆。” 几人愣住。 但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就见真田抬起头, 严肃的面容微动,正色而认真道:“抱歉。” 柳生比吕士鼻梁上的镜框微微滑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了扶, 免得暴露他震惊的眼神。 仁王雅治张了张嘴,狐疑的目光在真田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似是想找出他是伪装的破绽,却没瞧出来。 他没听错吧? 这是真田能说出来的话? 以他多年的诈欺经验来看,这人也不像是冒牌的 啊? 柳莲二半阖的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光。 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情却缓和了不少。 君明桑,吗? 原来如此。 难怪真田会回来。 从方才真田离开与丸井他们比赛陷入焦灼后就愈发沉重的心情,因为一句道歉而轻快了不少。 其实他们要的很简单—— 隔着喧嚣人声,柳的目光越过幸村,落到了场上仍在拼命奔跑的丸井和桑原身上,释然之余,心中巨石缓缓落了地。 只不过是信任。 切原赤也的反应最大,他诧异地先是看向仁王,又转向真田,讷讷道:“也不是仁王前辈假扮的啊……” 莫非他听错了? 他这么年纪轻轻就空耳了? 没等他从乱成毛线团的感觉里捋出思路,就迎来了仁王的一个暴栗敲头。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仁王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没好气地揪着切原的耳朵,倒也没说他刚刚也怀疑过真田被人顶替的可能性。 “痛痛痛……”切原小声嘟囔,“仁王前辈你松手……” “就!不!” 众人的反应虽然有些出乎真田的意料之外,但他此刻却暂时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切原和仁王的打闹。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君明桑话语的内涵,终于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 他不适合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立场。 内心瞬间的冲动与关东大赛的败绩让他难以释怀,坚信着幸村一定可以击败那个小子,也暗含着想要让那个菜鸟见证一下立海水平的复杂心绪…… 现在想来,却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去帮助那小子,兴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但不管如何,在两胜一败的比分下,简直就像是不相信丸井胡狼他们一样。 而且—— 倘若他的绝招想要击败幸村,也该由他自己去打出那一招。 真田垂眼,深色眸光落在幸村背影之上,忽而坚定起来。 幸村,我已经明白了。 台下听完了全程的幸村若有所觉一般,环臂搭在外套上的指节动了动。 他轻轻勾唇,深情桃花眼中一时泛起潋滟的波光。 弦一郎啊。 这短暂的交谈只在几人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很快,他们都回过了神,重新关注起了场上的比赛。 此时丸井文太与胡狼桑原正被进入了同步共鸣状态的菊丸和大石一路反击,体力劣势的丸井更是汗如雨下,在场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汗水浸湿了眼睫,丸井文太疲惫地眨了下眼皮,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再睁眼时,只捕捉到黄色小球越过球网的残影轨迹,下意识地追过去,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在烈日炎炎下一路打到盘末,本以为可以迎来比赛的终结,没曾想对方竟然早就不知不觉进入了同步共鸣状态。 这么看来,倒像是对面为了给他们那个失忆学弟争取时间故意进行的拖延战。 切,完完全全被耍了一道。 力竭地追击但又失一球,丸井不甘地握紧了球拍。 小腿肌肉传来剧烈运动后撕裂般的酸胀感,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愈发沉重,让他险些站不稳,只得靠扶着膝盖回复一点体力。 如果此时泡泡糖还嚼着,估计泡泡也得破了。 只是,比对面的反杀更让人难过的是,对面给自己的学弟拖延时间无可厚非,倒是真田,为什么也要去帮那个叫越前的家伙…… 真是,关东大赛输了还不够,明明部长还在看着,上赶着给对方帮什么忙啊! 回去就算会被胡狼拦,他也要冲上去揍一顿真田弦一郎! 丸井文太恶狠狠地想着,忍不住将怒气倾注到球拍上,奋力地回击回去。 球几经来回还是落在他们的半场,他没追上,好在桑原反应及时,又打了回去…… 艰辛、漫长的拉扯。 球来来回回。 体力急速下降。 换场的时候,终于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观众席上那抹身材高大的土黄色身影,视线不由怔住。 如果不是他看错了的话,那个正站在柳旁边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之前去帮助那个越前的真田副部长。 他目光不禁往青学那边掠去。 意外地没有看到那个拽拽的小子。 观众席上,之前那些去帮那个小子恢复记忆的人也都没有回来。 意识到什么,他眼里迸出亮光,蓦地扯了下唇。 一块石子猝然落入快化成死水的深潭。 就像是炙热的盛夏突然一口气喝下咕噜噜冒着气泡的柠檬汽水,再来上一个超豪华的双球抹茶冰淇凌,整个人瞬间就舒坦了! 什么嘛。 算你还有点良心。 本天才勉强原谅你了。 丸井忽然拽了拽桑原,在搭档不解的眼神中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观众席上的方向。 桑原打眼看去,就发现柳和真田齐齐向他们望来。 他一怔,领悟到搭档的意思,也笑了下。 真田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道:“不要松懈。” 柳在旁边补了句:“不用有压力。” “嗯。”桑原应下。 “知道啦~”重新恢复精力的丸井摆摆手,留给几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率先走到了对面球场。 一球,一局,一盘。 裁判的哨声响起。 丸井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 同样力竭的桑原来到他身边扶起他,两人上去同菊丸与大石握手。 下场后,接过柳递来的毛巾,丸井用毛巾将自己脸部完全罩起来。 良久,他伸出手,搭上了桑原的手臂,隔着毛巾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搭档……” “上了高中,我们也继续打双打吧。” 桑原正接过柳生买来的运动饮料,握在手中,只是冰凉的感觉便让他的精力回拢不少,听到丸井的话,他点头:“当然。” “下一次,我们也要同步共鸣!” 丸井忿忿的声音隐约透着不爽,桑原无奈地笑了笑,却也干脆应下:“好。” 场上裁判已经开始提醒下一场的选手进场,但青学的越前龙马还没到,他便又提醒了一遍。 幸村精市坐在长椅上岿然不动。 第三次提醒。 这一次,远山金太郎忽然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走到了幸村面前:“立海的老大,你要不要和我打一球?” 场边的裁判立刻提醒远山离开。 幸村精市从方才一直阖着的眸终于睁开。 他略带审视的褐瞳平静地在远山身上巡过,让小金不由期待了起来。 良久,他轻轻颔首,站了起来,肩上披着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打着摆。 “如果你执意的话……” 他话音未落,余光却注意到场边慢慢走来的身影,忽而弯了弯唇。 声音也带上了笑意。 “看来,可以不用再拿一次球拍了。” 小金看到越前的身影,也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雀跃的喜色:“超前!” 走出几步的幸村听到这个称呼,轻声一笑:“很有趣的称呼呢。” 场外,樱芜目送着越前进入球场,停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望着场馆上方升腾而起的纠缠的气运金光,澄澈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涌动起幽微的光芒。 “不去看看吗?”和生零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了。”她摇头。 “为什么?” 一个是学校里因为海原祭产生交集而隐约传出来的绯闻对象,一个是刚刚帮过忙的他校学弟,莫非是觉得哪个赢了都觉得不好受? 但就站在学校立场而言的话,也应该给幸村加油吧。 和生零介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想着。 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樱芜转过身看他,目光平淡如水:“和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任务?” 不知怎的,和生零介愣是从那眼神里瞧出一分无语的意味。 但被这么一提醒,他也想起了他们的任务,只是…… 这 都最后一场了,就算进去里面,理论上也没有关系的吧。 毕竟阴鬼下手的目标,大概率不就是里面的人吗? 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樱芜哼笑一声,率先向外走去,清泠的声音穿着风送进他的耳朵:“防微杜渐总比力挽狂澜来得好些。” 对待那般角色,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樱芜抿着唇,神色严肃,只是鸦羽似的眼睫垂下时细微的颤动,稍稍暴露了一点其他的想法。 或许也有一丝,不愿面对吧。 她压下心中莫名涌现的念头,再抬眼时,却已经恢复了一片磊落坦荡。 声音清凌如往昔。 “他们会打一场尽兴的比赛的,不论有没有我们加油都一样。”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兴许是她这个人从前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上过学,没有什么学校荣誉感…… 不管旁人给这场比赛加诸了多少意义,她只是觉得,比起那些背负着必须要胜的沉重压力而言,对于这两个人自身—— 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不断进步的通往未来的一场比赛罢了。 “但我们在场外,能够让他们安心地打完这场比赛。” 和生听到她的声音这么说着。 不知何时,芨次惑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他依旧是那副懒怠的模样,困倦得像是三天三夜没睡一样,不时打一个哈欠,只是因为正事才强打起几分精神。 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只在腰间系了根蓝色腰带,一头耀眼银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颇引人注目。 樱芜平时很少劳动他,但这次事情的性质,即使是惑,也被她请了来。 和生零介从芨次惑这与众不同的长相中推测出了些什么,他快步上前两步,询问樱芜的口吻中带着惊疑与恭敬:“这是芨次前辈吗?” 那份恭敬自然不是对樱芜的,但他们的认识,合该有个中间人。 樱芜对他点了下头,便又对芨次惑道:“惑,这是和生零介,和生家这一辈最出色之人。” 许是樱芜的介绍让芨次略略提起了精神,他那双明显非人类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一抹兴味,目光在和生零介身上转了一圈后,方道: “你就是和生家的小子啊。” 轻飘飘的,似乎不带什么情绪。 但和生零介却立刻就恭敬道:“是的前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您果然风姿非凡!”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大妖怪也一样。 芨次惑哼声笑了下,眼里倒是带上了点欣赏,只是仍然道:“好听话谁不会说,实力好才最重要。” “前辈说的是。” …… 听到那边的对话内容,樱芜脚下不禁加快了脚步,感觉再待下去她都快要不认识和生了。 还是尽早远离,免得日后和生想起来觉得尴尬。 但走着走着,樱芜忽而停下了脚步。 空间在刹那间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点异样却没有被她放过。 樱芜倏然阖眼,整个人的气质便由平和内敛变得凌厉,不经意呈现出警惕戒备的姿态,再睁眼时,眸中若冰山积雪料峭般,簌簌然落下寒意。 她却还有闲心从袖中取出簪子将墨发束起,只眉宇间悄然溢出危色。 身后不远处,一人一妖很快也察觉到了她神态变化的缘由,面色微变,气息陡而转肃。 似湖面平静折射出一角冰棱的寒芒,又隐约透出湖面下将欲崩裂的冰山。 昭示着危险而不详的到来。 灼热的高温不知不觉已被隔绝在外,冗长聒噪的蝉鸣声和鼎沸喧嚣的人声逐渐远去,整个世界像陷入异空间般听不见其他声响。 沉寂的氛围中,只听她轻声道: “起风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90-93 第91章 现世 这一次,他也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 伴随着樱芜这声落下, 两人一妖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樱芜自虚空中抽出太素剑,和生零介取扇,芨次惑则以爪化剑, 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出。 明明还是熟悉的场地,但是无形之中已经与几十米外的中央球场隔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障壁, 只能看见,却无法触及。 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几十只形状各异的妖鬼,周身散发着阴森黑气, 一发现目标, 便径自朝他们涌来。 樱芜心下稍沉, 面上却无波无澜,只是提剑朝着一处扫去,不过数十息时间, 便将一处清理干净。 两人一妖重新聚齐,由芨次弹指击出一记术法,便破了这处结界。 浅淡金光击碎了结界屏障,但随着结界破碎,出现在眼前的却仍是数十只妖怪与一层结界壁障。 樱芜:…… 和生:…… 芨次惑:…… 还整这套娃上了?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会笑一下,和生零介感觉自己此时就是这种状态。 只见他笑了之后, 又很快咬牙切齿道:“……有病。” 但他也没有因此多做耽搁, 眼尖看到樱芜和芨次惑已经再次袭上, 便立刻挥扇释放出攻击。 得益于他们提前好几天设下并且在今天特意加固的防御设置,阴鬼应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快突破,才会设下这种连环迷招来困住他们。 数十米的距离看似短暂, 但就如同异空间一般,两方分别布下了天罗地网阻挡彼此,却互不干涉。 于他们而言, 能在大战前削弱阴鬼的手下自是要紧,而于阴鬼而言,抢先突破他们的禁制更为重要。 能将战场放在外面是好事,但倘若对方先行,主动权便不由人了。 现下要比的,就是速度。 只是数息间,樱芜心下已经想定这一切,当下动作也不再迟疑。 她一手挽出剑花,剑身尚折射着寒芒,几道凌厉剑光已瞬间成型。 由怨气化身的妖鬼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天地间。 和生零介余光瞥见樱芜攻势,脑海中胜负欲陡升,铁骨描金扇在手中快速盘转数圈,水蓝色的波纹阵阵溢出,气流涌动间,若海浪翻涌,似有潮鸣声起。 白色的浪潮顷刻便将妖鬼湮灭。 这次换樱芜挥剑击碎结界屏障。 两人一妖不断重复着攻击、破除障壁的过程。 如此往复几十次之后,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难以察觉了起来。 又一次击杀妖鬼之后,芨次惑没有急着破除结界束缚,而是眯起眼睛,缓缓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清除这些杂碎很有必要,但这么一茬一茬地来也很烦人。 听到芨次的话,和生零介与樱芜将目光投向他,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在两人的注视下,芨次惑忽而正色了几分,嘴里开始低声吟唱起神秘的咒语。 随着他吟唱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他脚下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若隐若现地浮动着金色的符文。 阵法将成之时,他停止了吟唱,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樱芜与和生了悟,顺势上前,双指并拢,将灵力汇聚于一处,注入阵法之中。 随着金色与水蓝色灵力的注入,法阵彻底形成,骤然间金光大作,以阵法为中心不断向外溢出一阵阵的灵力波动。 似有悠远而朴素的大道之音在天地间荡然回响,细微波纹震荡间,一层层结界屏障便如破碎的镜片般散落满地,又消弥于无。 只是原本被隔绝在不同空间的成千上万妖鬼顿时汇聚一 处,遮天蔽日的怨念让这片空间笼罩着森然阴寒的气息。 鬼怪如蚁潮密密麻麻涌来。 倘若此时有旁人自上往下望去,瞬间便会被这画面惊得头皮发麻。 立于法阵中央,因为施展了大阵而略显疲惫的芨次惑看着这画面,却勾起嘴角,金瞳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兴味:“害怕吗?” 和生眉宇染上浓烈的战意,朗笑道:“来得正好!” 樱芜则轻笑一声,长剑挥动间,剑刃闪着熠熠的光辉,似察觉到主人的心思般,发出“嗡嗡”的微鸣。 下一秒,两人默契地朝着不同方向袭出,所过之处,尽是阵阵消散的黑气。 天地间瞬间又陷入一片厮杀之中。 哀嚎声响彻寰宇。 隐约伴随着无数冤魂凄厉的嘶喊。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两人一妖终于从妖山鬼海中杀出一片清寂。 和生零介丝毫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但很快又叹息一声,认命般地重新盘坐起来,手握灵玉恢复灵力。 握剑的手因为数不清次数的挥动而微微发麻,樱芜果断握上清心玉,抓紧一切时间恢复。 芨次惑“呸”地吐出一口黑血,径自盘坐,也开始调息恢复起来。 待精力回复得差不多,樱芜双手掐诀,口中低声吟念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金光乍现,顷刻便击碎了最后一层结界壁垒。 两人一妖方踏出一步,便感觉到空间波动同方才不一样了。 温度依然是熟悉的炙热,树林间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与场馆里喧嚣的人声,无不昭示着他们已经离开了被封闭的异空间。 迎面遇到了土御门兼由。 他看起来也经历了一场鏖战,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疲倦中带着些狼狈,遇到他们的时候却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 “就知道是你们!”土御门拊掌笑了下,“方才多谢了。” 刚才在结界中,他本来正同大批妖鬼缠斗,忽然察觉到空间异动,一时也没有多想。 但在击败了那批妖鬼之后,本该继续迎来的小妖却不见踪迹,便知道应是他们吸引了不少火力。 只是仍有零散的妖鬼像被什么指引一般不停朝他袭来,这才一直纠缠到了现在。 他很快想到应该是樱芜他们那边也解决完了才能够脱身。 两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又同他沟通起目前的情况。 但现实也容不得他们寒暄多久,不久,几人便听到场馆里传来几乎要掀翻天际的欢呼声。 和生零介望着场馆内升腾而起的一柱气运金光,眼睑垂下间,透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深色:“比赛结束了。” 阴鬼下手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但…… “嗯。”土御门兼由点点头,明白他话中深意,神色霎时沉重不少。 但受到刺激的阴鬼兴许会愈发无所顾忌。 樱芜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只是沉默伫立着,凝眸远眺。 当最后一缕残阳掠过睫羽时,她浅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轮廓线处,某种粘稠的黑色正蚕食着霞光。 剑鞘与掌心相撞发出轻响,她冷肃的神情比出鞘三寸的剑锋更锐利。 “来了。” 声音很轻,几乎要揉碎在风里。 没有主语,但他们都清楚对象是谁。 两人一妖顿时警惕起来。 樱芜顺势挥出灵力,激活了原本布置在场馆外的各处结界点。 虽然这么做之后收场有点麻烦,但…… 她眼睫轻轻扫下,投落浅淡晦涩的影,下一秒,握剑的手翻转一圈,几道剑光袭出,已经毫不犹豫地唤醒了整个结界。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樱芜激活结界的瞬间,铺天盖地的阴森鬼气已经遮蔽了整片天空,只消再快一步,便能完全将场馆笼罩。 ARINA之森公园外,几个家族的护卫队看到中央球场上方升腾起的黑气,立刻催动灵力,唤醒原本布置在公园外的大型阵法。 这个阵法本为在阴鬼出现后捆缚所用,但由于他们不希望这场战争波及到外界,还需要额外设置一个异空间结界,让此方世界在一定时间内隔绝起来。 所幸长老会早与官方进行了沟通,一旦有变,由官方及时将后续参观人流引导离开。 结界笼罩的范围过大,需要大量人手持续不断地输入灵力维持稳定。 而当护卫队在结界成型之后,正欲进入其中帮忙之时,却发现结界的异空间已经再次发生变化。 “不好!结界的空间坐标点变了,现在我们无法进入其中!” 土御门家的护卫队队长在接触了结界诡异的波纹之后,心下大惊,猛然回头朝着三家驻守在此的管事者说道。 管事者闻言,立刻上前查看,随着时间推移,他神色愈发沉重,半晌才道: “那阴鬼从鬼界召唤的怨鬼过多,将空间进行了过度扭曲,现在贸然进入,只怕会迷失在错误的时空中,无法脱离……” 管事者越说,表情越凝肃,眉头拧得像能滴出水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设置这种结界,但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这种情况,就算当年擒住阴鬼那次也是。 没曾想十几年过去了,阴鬼如今能召唤的妖鬼数量竟然已经恐怖到能够扭曲空间…… “那少主他们……” “先向长老们说明情况,寻求支援!”管事者当机立断道。 此时,长老会不断接到不同地方传来的妖怪信息,一个个阴阳师被派出,连各大阴阳师家族正在放假的小辈都被紧急传召前往各地处理突发情况。 收到来自ARINA之森公园的求援信息时,长老会的通讯人员不敢耽搁,立刻将情况上报长老。 此刻长老会的大多数阴阳师都已被派出,但几大长老仍驻守在此,在听到消息之后,坐在席上最前头的三位长老立刻变了神色。 其他长老倒是理解他们的心情。 两个是已经定下的下任继承人,还有一个是族中最优秀的小辈,本来有三家的护卫队接应,应该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突发情况横生变故,这种事情放到谁家都会紧张。 更何况里面还有众多普通人和此方世界一段时间内的气运之子牵涉其中,以阴阳师守则而言,除非死亡,不然不可能放任妖鬼伤人,若真到那一步…… “异空间坐标点遗失?”下面有一个长老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黑川,你有什么方法吗?”和生家主很快向他看去。 说话的黑川长老平日里负责掌管藏书阁,知识渊博,知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和生家族隐含期待的目光中,黑川长老又思考了一会,这才缓慢道:“异空间结界因为意外而扭曲空间导致坐标点变化,这种事情以前确实没有出现过……” 君明苍坚原本沉着冷静的面容再度变化,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微不可察的颤声:“……没有办法了?” 黑川理解他的心情,君明苍坚的两个儿子都折戟在阴鬼手中,倘若连下任继承人都折进去,那君明家估计也要逐渐走向衰落了。 在苦思冥想之下,他终于想起来一个古书里的记录:“我之前翻阅古籍的时候倒是看过个相似的例子。” 众人暗含殷切的目光投向黑川。 “曾经有个大妖出世的时候,凭借过重的杀气扭曲了一方空间,将数万生灵与其一并困于其中,本是其为屠杀吸收生灵血肉而设,但因那时正有一个强大阴阳师将其斩杀,异空间便自然地崩解了。” 虽然斩杀那只大妖付出的代价是那个阴阳师的性命,那个本该青史留名的阴阳师也因此而英年早逝…… 但现下还是不要说出来徒令他们担忧了。黑川默默想。 只是其他长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进行了联想。 倘若他们听过这个阴阳师的事迹,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阴阳师没有多少事迹才会籍籍无名。 而没有多少事迹的原因……众人不必往下想都能猜到几分,遂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也就是说,只能从内部突破吗?”君明苍坚的声音镇定而克制,只有细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黑川沉吟片刻,方道:“我见过一个方法,也可以试试。从外部施展索引咒,不断试探空间坐标,但这个方法时间不太能确定……” 运气好的话不用几个小时,运气不好说不准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 众人心情沉下几分。 索引咒他们都知道,原是为了搜索人或物品所用,用来搜索空间坐标,不确定性太大。 但将人命关天的事情完全系于运气简直就同儿戏没多大区别。 但黑川也没让他们失望,继续道:“在外部施展索引咒的时候加上捕灵咒,这样只要单独的异空间里能够爆发出较大的灵力波动,就有极大概率加快获取空间坐标的速度。” 这个方法倒是靠谱些! 有长老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那几个小辈在 里面同阴鬼爆发正面冲突,就很难不产生大的灵力波动,这样成功的概率就高多了。 但这也要那几个小辈能够支撑到他们重新获取空间坐标才行……长老思忖着,眉头又不禁蹙起。 一直在上头未曾出声过的土御门家主此时蓦然睁开了眼,沉声道:“就按黑川你说的办,由你过去支援,一旦找到空间坐标,立刻率领三家的护卫队进入。” “至于其他人……”土御门家主想到方才不断传来的妖怪出现的方位,点了几个人名,道,“你们立即带队赶往这几个地方镇守……” 短短一分钟内,他已经安排好了余下几人的去处,长老们也纷纷站起来:“领命。” 等到大部分长老都离开后,席间只剩下三人。 土御门家主将手搭在桌案上,久久不语。 和生家主无奈道:“没想到最后只剩我们几个家伙。” “……等吧。”君明苍坚阖上眼,嗓音有些喑哑。 他知道,他该对那孩子多几分信心的。 只是—— 这一次,他也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室内昏黄的灯光落在君明苍坚身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静默垂眸,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背影却透着无声的寂寥。 第92章 惊变 本章作话必看!!! ARINA之森公园, 中央球场。 当樱芜唤醒结界的那一刻,正在场中的岚若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倏然抬头看去, 面色骤变。 只见到打开的穹顶之上,原本晴朗的天色顷刻被晦暗的黑气笼罩, 伴随着无数哀怨痴缠至极的哭喊声。 空中似出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抵挡了黑气中无形隐藏的杀机。 但源源不断的阴森鬼气还是通过空气悄然渗入。 此时场中已经进行到各队接受完主办方表彰、将要离场的环节。 然而普通人难以抵挡浓郁鬼气的侵袭,许多人尚未明白天色为何忽然暗下, 便已昏迷了过去。 片刻后, 只剩一群打网球的人和岚若面面相觑。 岚若看着清醒的一群气运之子, 神情略有诧异。 原来气运金光还能抵挡鬼气嘛。 场中,不同的队伍原本正准备有序离场,但突然阴沉下来的天色和周围纷纷倒下的人让他们心中寒意陡升。 不!或许不只是感觉。 有人发觉周围气温明显变低了。 本来是灼热的天气, 即使是将近黄昏也不应该气温骤降到让人觉得凉的程度。 但空气中似混杂了某种粘稠而危险的气息,寒意悄然从脚后跟蔓延至脊椎,再至天灵,直让人心头不由打起颤。 而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仍保持着清醒的一群网球少年也发现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站着的似乎都是熟人? “啊嘞,白石, 大家这是怎么啦?”小金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饶是向来乐观开朗的他也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白石藏之介在小金眼中再成熟, 毕竟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国三生,触碰到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显然也犯了难。 但他俊朗面容上仅出现一丝迟疑,下一秒便不动声色观察起其他人的神情, 试图窥出几分端倪。 “我怎么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越前龙马压了压帽檐,眼里晃过一抹疑惑。 “这不是你的错觉。”乾贞治补充道,即使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此刻乾贞治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远胜从前。 场中因为参与过合宿,而对阴阳师的世界略有一点了解的人还能勉强镇定下来,但对于完全没参与过也没了解过相关事情的网球少年而言,还是不禁有些慌。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为什么其他人都昏迷了,他们却没有昏迷? 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寂。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其中唯一非熟人的存在。 与岚若算有几分交情的不二周助率先上前:“君明学妹,请问你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二语气温和,只是神情却笼上了淡淡的忧色。 迹部景吾倒是知道一点最近长老会那边在准备的事情,但还是有不少疑点,闻言也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岚若。 幸村精市温和淡然的眼神产生了细微变化。 众人的视线逐渐聚焦到岚若身上。 岚若心上一跳,幸好她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坦荡道:“其实你们本来也该昏迷的。” 之前布置这个场馆的结界时她也在场,知道这个大型结界只能隔绝攻击,却因为要保持空气的流通而无法隔绝鬼气渗入。 普通人的身体无法阻挡鬼气,会因此而陷入昏迷。 但他们也有后手,只要及时解决阴鬼,再对普通人施加净化咒和失忆咒,便可以确保众人的安全。 虽然这么做显得有点以众人为饵,但不管是为了顺应这个世界的运转也好,还是为了保证阴鬼被抓住,只要不出意外,这怎么看都是最稳妥的计策。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 但现在最大的意外估计就是眼前的这群气运之子了。 岚若心里苦笑一声,书里也没说气运之子们还能不受鬼气侵袭啊。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看的书还不够多。 事已至此,她只能一边心里宽慰自己,一边继续镇定道: “阴鬼来袭,挟带的鬼气过盛,常人基本难以抵挡,但你们身上的气运,帮你们抵挡了鬼气的侵袭,所以你们现在仍然处于清醒状态。” 短短的一段话,信息含量过大,以至于众人有些震惊。 阴鬼,气运。 参加过合宿的人对于这两个字眼并不陌生,很快便简单和周围人说了自己之前的经历,加上岚若不时的补充,众人也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料到阴鬼会来?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有人失声问出。 似是被这信息冲击到,他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疼得发紧,不经意便带上了质问的口吻。 旁人理解他的失态,但话已经说出口,即使是他们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更何况,这个问题也是他们在知道真相后,想要知道的。 “如果我们提前说了,影响了你们的比赛怎么办?”迎着众人的视线,岚若却仿佛早料到有人会这么问一般,神情冷静道,“我们是不能干预你们的比赛的。” 这话说出来,便带上了几分无情的意味。 “与其说我们是以众人为饵,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本就会发生的事情,我们只是尽力阻止事情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 阴鬼的出现既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场比赛他们也不可以进行干预,那尽力在各方寻求平衡点便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我们确实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但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兼顾各方。” 天道运转的秩序,民众的安全,阴鬼出世带来的其他隐患的预防…… 这确实是他们身为阴阳师的责任,但他们毕竟不是神,不可能毫无任何纰漏地拯救所有人。 岚若垂下眼,不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还不如他们一开始就昏迷过去。 有些 真相,不知道远比知道来得好。 众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那人终于讷讷不言,说不出声。 就在众人失神间,便听到天际传来一声巨响。 “砰!”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到场馆上方原本拦着黑气的透明天幕似乎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凹陷了一角,不断有面容丑陋各异的妖怪击向那处,想要乘虚而入。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秒,便有一道清亮剑光划破黑雾追袭而至,将那些试图突入的妖鬼斩杀。 当原本盘踞于一角的妖怪被斩杀后,那处空缺迅速被迎面赶来的少女占住了位置。 因为没有妖怪继续攻击,结界凹痕处上,周围金色的光芒顺着无形的纹路蔓延闪烁,很快便使凹陷处恢复了原样。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便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那人有着极为出尘的容颜,三千墨丝被冰蓝色玉簪绾起,额间浅粉色的樱花印记随着灵力的使用而若隐若现,眸光流转间,似天山之巅的簇雪在日光下融化般静谧无声。 她持剑立于穹顶之上,神情冷凝,脊梁挺直若修竹,腰间系着的乳白色玉佩随风转着摆儿。 只随手一挥手中剑刃便让身侧黑雾清空大半,连妖鬼都为之退避。 十足神秘而昳丽的气质。 待众人再细望去,便发现容色姣好的少女正俯首看来,朝着几位熟人略颔首过,便将视线移向岚若。 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光在落到岚若身上时忽而暖了几分,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 她唇瓣微微翕张,从口型看去像是在说: “岚若,就拜托你了。” 岚若读懂了她的口吻,虽然心下有些疑惑,但在这个节骨眼也不敢让她分神担忧,连忙用力地点头。 注意到岚若的反应,她倏忽笑了下,簌簌然如积雪消融,带着安抚意味,却也不再犹豫,手腕翻转间,便挟着剑光再度踏入了那片无尽的黑夜之中。 看不清的黑雾中,偶有划破幽暗的亮光骤闪。 伴随着妖鬼凄厉的哀嚎声不断回响。 众人尽皆怔然。 第93章 协力 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待透明天幕之上完全被黑色雾气笼罩之后, 场馆内只剩下一片沉默。 幸村精市从方才便隐隐有的猜测这下落了实,温和面容便不禁显出些担忧。 方才听君明学妹说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的,她能够知道的那么详尽, 想必是参与其中才能熟稔,而君明作为一个厉害的阴阳师,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正在外面同君明学妹口中所说的阴鬼与那万千妖鬼搏斗之人,便是她。 不, 也或许—— 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不敢想那个答案罢了。 幸村垂下鸦羽般的睫, 遮住眼底泛起的一丝苦涩。 柳莲二在她方才望来的时候,便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在她再度踏进那片似夜般浓稠的幽暗雾气后,他用力地阖上眼, 握着笔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白,连向来形影不离的笔记本都险些拿不稳。 他知道的。 从君明学妹说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为何这次与上次那般相似。 每次都如这般,他只能目送着她身涉险境,自己却无力改变, 他明明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这种无力感却如渊沉瀚海, 几乎要将他溺毙其中。 柳将笔记本放入口袋里,抿着唇角,久久不语。 切原看到柳这样, 本来因为困惑,想找他询问更多的心思悄然歇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这样看着柳前辈, 便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悲伤。 明明柳前辈的表情很平静,但切原看着,却觉得他像要哭出来一样。 好奇怪…… 切原摸上自己的一头卷毛,不解之余拽了拽仁王的袖子,在仁王投来“你小子最好有正事”的杀人目光中,小声问道:“仁王前辈,为什么柳前辈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他虽然有一点担忧,但君明学姐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先难过起来了,倒显得很不信任学姐一样。 仁王雅治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的好友和生零介,方才他隐隐约约听到黑雾里传来的熟悉声音,正有点忧愁和生也在里头,听到切原这话,便看向了柳莲二的方向。 察觉到他身上浓郁到几乎要化成实质的悲伤后,仁王默默收回视线,眯着眼对切原打量了一番,才道: “啧……你小子,别问了,这不是你该懂的。” 这小子还年轻着呢。 切原不满自己被仁王小瞧了,正欲辩驳一二,便迎面看到了真田副部长投过来的死亡视线,直接噤了声。 算了,仁王前辈也不靠谱,他还是自己想吧。 切原赤也咬着腮帮子,瞳孔里却晃过一抹担忧。 手冢国光目光沉沉地望着上方昏暗的天幕,眉峰拧起。 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连带着呼吸都带了几分滞涩。 这不对劲。 他对自己说着,抬手握住球拍,试图用平日里经常做的动作,缓解下绷紧的神经,却颓然地发现只是徒劳。 心脏像是被什么拽着一般不断下沉,他张了张唇,却只觉得喉咙发紧,难以言语。 棕褐色的眸在虚空中找到一个焦点,神思便开始发散。 其实是,很担心的。 同那次一般熟悉的画面,同样的无能为力。 刚刚获胜的喜悦此刻已经找不到半点踪迹了,内心被满满的不安感填满。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她肯定能够化险为夷,就如那次那般。 可是,完全控制不住。 情绪这种东西,发作起来的时候就很难保持理智。 哪怕意志清醒地告诫自己不能沉沦,但心还是随着暗沉的天色无尽地下沉,像要滑入深渊。 手冢微微阖眸,掩住眼底闪过的晦涩。 迹部向来不是个会苛待自己的人。 早在从君明岚若那里知道他们暂时出不去之后,他就已经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反正现下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先好好坐着,等个结果。 看到君明出现之后,他的神情虽有变化,但却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相信君明他们之前既然做了那么多准备,自然不可能是无用功,而君明岚若她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是意思他是听懂了的。 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法。 换而言之,这个方法有办法让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那自然也包括君明。 但心里莫名升起的燥郁感还是让迹部面色沉了几分,他深蓝色的瞳划过幽色,转瞬便消弭于无。 这份强行维持的平静仅仅维持到岚若再次开口之前。 就在众人或沉思、或担忧之际,岚若却忽然坐了下来,以手支着下颌开始了思考。 她觉得不对劲。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也有段时间了,但是为什么隐约只能看到堂姐和和生、土御门几人的身影,却不见三大家族的护卫队呢。 明明按照安排来说,他们应该在外面设好阵法和异空间结界之后,就进来的呀…… 等等!异空间! 电光火石之间,岚若脑海中捕捉到某个信息,忽而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 莫非是由于异空间的原因,横生变故,所以导致护卫队的人无法进来吧。 空间之事本就玄奥。 她之前也阅书不少,虽然没听说过设立异空间结界会无法进来的事情,但毕竟是单独开辟了一个另外的空间,发生变故的概率哪怕再低,也是有可能的。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岚若咬牙,抬眼望着穹顶之上无际的黑雾,只觉得心中忿忿。 凭什么那阴鬼竟这般好运,之前能逃脱,而这次,也能让他们设好的埋伏近乎废去一半。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等外界长老们想法子重新进入结界,而在那之前…… 岚若怔怔地看着黑屋中偶尔闪过的亮光,眼底慢慢染上郁色。 只希望姐与几位前辈他们能够撑得久一些。 小金看着场中莫名沉寂的氛围,心下惴惴。 于是他找上了那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姐姐,问道:“漂亮姐姐,那我们这样待在这里看着,大概要待多久呀?” “小金!” 白石也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小金就偷溜了,他看出了岚若现在心情不佳,立刻上前两步揽回小金,一边制止小金的反抗,一边朝她歉意道:“不好意思,小金他脾气比较急一点……” 被一把捞住的小金此刻正在白石的臂弯拼命 挣扎,但在发现眼前这只手有些坚硬的时候,他偷偷睁开了眼。 这一看不得了,他立刻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说怎么这手这么古怪,原来竟然是白石缠了绷带才封印住的毒手! 小金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刚才的问题了,只是目露震颤,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白石看小金停止了反抗,心里知道原因,面上却只是按住了他,向着岚若道了声歉。 岚若虽心情不虞,但也不至于因此迁怒旁人,看到小金喊她漂亮姐姐甚至还有点想笑。 看到小金先是在白石怀中拼命挣扎,而后又震惊不敢动弹的时候,这种冲动更是达到了巅峰。 本来沉重的心情因为小金的打岔缓和了不少,岚若心里想,该对他们多些信心的。 毕竟,那可是芨次前辈和姐姐啊。 他们君明家的骄傲。 于是岚若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沉吟片刻,还是对小金认真道:“本来应该大概半小时就行,现在的话,我也不能确定……” “欸?”小金已经被白石松开了束缚,闻言挠挠头,疑惑问道,“漂亮姐姐,为啥本来和现在还有区别呀?” 白石听到岚若的回答,面上也是一愣。 沉寂之中的动静本来就引人注意。 经过小金方才一番,岚若一开口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岚若思忖好一会,这才继续开口:“原本的布置,这会驻守的护卫队该进来了,而阴鬼也早应被绳之以法,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想必外面可能出了什么变故。” 她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他们,虽然说了似乎也只是徒增烦恼,但是与其放任众人无谓的猜测,还不如坦诚一点说明情况。 毕竟就算真要一起葬身在这里,死前知道真相也算死个明白了。 听到岚若的话,本来还有些担忧的人现在更是完全藏不住表情。 那岂不是说,外面只有他们几人孤身应对本来该有更多人一起对付的妖鬼? 迹部景吾淡然神情不复,猝然直起身子,皱眉问道:“依你之见,只有他们几个的话,胜算几分?” 岚若也不清楚阴鬼目前真正的实力,但按照目前它召唤的妖鬼数量来看,比起十几年前肯定只强不弱。 于是她也不敢托大,指尖掐诀,逼出一道浅淡金光直射穹顶之上的黑气而去,片刻后,她感受着灵力探查到的情况,方道:“……约莫五成。” 众人又是沉默。 这个概率,不确定性太大了。 幸村精市作为一个经历过低成功率手术但成功的人,并不愿意只是坐以待毙。 哪怕知道阴阳师有阴阳师的责任,他们也不想只是被保护,也想要做点什么。 尽人事听天意的前提,也是要做尽自己能做的。 心中下定了决心,幸村盈满潋滟波光的眸中现出坚定之色,开口却依然若清风朗月般温和:“君明学妹,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岚若忽然想到个主意,她猛一拊掌,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想到了!”她声音染上激动,连带着旁人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几分,下意识期待地看着她。 只见岚若目光在众人携带的网球拍上逡巡一圈,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确实有个忙,需要大家帮一下。” 场馆外,樱芜几人正同仿佛暗夜中永无止境一般涌现的各种妖鬼进行纠缠。 虽然在阴鬼出现之前,单独击杀这些妖鬼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只要阴鬼不灭,这些源源不断产生的妖鬼就会一直阻碍他们的行动。 而等到阴鬼出现之后…… 芨次惑看着远处结界边缘逸散出的能量波动,神色沉下几分。 方才他们猜到比赛结束后阴鬼会更加无所顾忌没有错,但阴鬼确实暂时无法挣脱他们之前设下的结界,便召唤出了更多的妖鬼想要对气运之子与普通人下手,以此挟制他们。 这些妖鬼虽被他们设在场馆外的结界拦住,没能立刻得逞,但只要阴鬼真正出来,大战不可避免,它们的存在便会成为不小的麻烦。 蝼蚁虽小,但蚁多亦能咬死象,何况是携带怨力的万千妖鬼。 若是他们同阴鬼交战无暇他顾之时,这些妖鬼冲着普通人下手,也很难分心应对。 樱芜剑刃方清出一片空寂,余光瞥见芨次惑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她心神微动,想到自己事前在须弥空间存放的诸多符箓与黄色符纸,本只是以防万一,也为了较快制服小妖所用,但忆起方才在场馆中见到的众人,唇畔不禁绽出个笑容。 眸光流转间,已是有了主意。 樱芜正欲开口同芨次说下自己打算,耳侧却忽然捕捉到一阵“咻”的破空声响。 侧眸探看去,一颗黄色的网球正以极快的速度冲来,不偏不倚地击在一只丑陋的小妖上。 球上包着的符咒在触碰到小妖的瞬间迸发出金光,那小妖乍然发出声短促的尖叫,下一秒却已被灼烧得灰飞烟灭。 见状,樱芜下意识回头看去,便发现在场馆的出口处,幸村正借着她方才清除一方妖鬼时短暂的亮光,将贴着符咒的网球用手中球拍用力击出。 那处仍是防御结界笼罩的范围,但由内而外击出的攻击却不会被阻拦。 注意到她的视线,幸村精市也朝她看来。 昳丽雅致至极的少年神情肃穆而认真,褐眸穿过几十米距离无声凝望着她。 那眼里落入她的身影,忽而泛起细微的笑意,如熠熠繁星般耀眼夺目。 她仔细辨认了他唇瓣翕动的口型,应是说: 交给我们。 樱芜怔愣一瞬,视线便又落到自他身后不断走出的几人带着网球拍的少年。 他们看到她,忍不住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而后也果断抬起球拍,打出几个带着符咒的球。 这一切动作仅在短短的数息之间。 樱芜心中涌出暖意。 想必其他几个出口处,亦是如此。 “原来,想到一块去了。”她轻轻敛眸,喉间溢出声笑,复抬眼时,清冷无澜的眸中已浮现清晰的锐色。 樱芜不再迟疑,当即足尖跃起,踏步至穹顶之上,目光精准地找寻到岚若的身影,一手挥剑逼退追上来的怨鬼,一手取出须弥空间中已绘制好的诸多符箓与空白符纸,用灵力裹着送入结界之中,直至落在正在绘符的岚若面前。 这结界本就由她激活,她的灵力进入其中自然不会受到阻碍。 本在绘符的岚若看到送到面前的几乎堆积如小山般的符咒,即使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诧异地瞪大了眼。 岚若望向樱芜,便见她洒脱笑了下,挥挥手,毫无负担地将这处交由她施为,又转身去迎战即将出现的阴鬼了。 只留下惊讶至极的岚若和仍留在场内帮忙将符咒贴上网球的几人,看着面前小山丘似的黄色符箓,陷入呆滞状态。 寂静之中,岚若尚未完全回神,但还是用力地咽了咽几乎涌上喉口的惊咦。 姐,我知道你说过你留了一手,带了不少符咒。 我也确实有想让幸村前辈他们提醒你这件事的想法…… 但—— 你这个不少,未免有点太过于谦虚了吧。 岚若扶额,扯了扯唇角,表情像是无奈,但心下仍是松快了几分。 不管如何,有不少已经绘制好的符咒总是好事,就算用不上也好过没得用。 而且,即使堂姐之前教过她如何提升符咒绘制速度的方法,但短时间内绘制大量符咒,灵力恢复也需要时间。 有众多绘成的符咒却很好地避免了这一担忧。 想定这一切,岚若镇定了些,一边果断吩咐几人加快速度贴符,一边抽出其中的空白符纸,灵力催动便继续绘制的动作。 场中很快又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樱芜回到场外,土御门正巧瞧见她的动作,手中刀刃正劈开几只小妖,还不忘夸赞道:“幸亏你早有准备。” “未雨绸缪 罢了。“樱芜摇头笑了下,谢过他的夸奖,又肃起神色。 她双指并拢,在身前飞快画出个繁复的图案,嘴里低声默念着:“阵、启、兵、动,阴阳四字合!” 随着她话音落下,金色图案陡然形成,她毫不犹豫地将之打入地面,方才笼罩整个天际的黑雾瞬间淡了几分,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中鬼怪活动的方向。 原本只能依靠偶尔的亮光捕捉妖鬼活动轨迹的网球少年瞬间喜上眉梢。 少了黑雾的遮挡,平日里本就进行过击球精准度训练的人击打起目标更是如鱼得水。 一颗颗黄色小球自各处袭向原本专心围着几人的妖鬼,凌厉短促的哀鸣在黑雾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妖鬼身形逐渐消散。 他们不断地重复抬臂击球动作,眼神坚毅而纯粹,目标无比坚定。 随着他们清怪速度的加快,三人一妖的压力明显大大减少。 见着这一幕,芨次惑有些倦怠的眼皮掀了掀,透出点微妙的意味。 “哟,不愧是你啊。” 嘴上这么说,他神情却是缓和了几分。 樱芜知道他别扭性格,笑而不语,只是继续加快速度斩杀小妖。 她步步生风,清隽身影在浅淡黑雾中飞快穿梭,每过一处,凌然剑光寒芒闪过,便有无数妖鬼化尘雾烟消云散。 就在场中妖鬼近乎被清空之时,远处结界溢出的能量波动也愈发明显。 天际线处,原本的金光逐渐被粘稠的暗色蚕食,结界似再也撑不住般寸寸碎裂,自其间猝然跃出一团极晦暗的黑色。 浑身浓黑,辨认不出具体的身体形状扭曲而诡异,雾气流转间,隐约可以瞧见一只比黑雾更纯黑的瞳仁。 带着粘腻的,晦涩的,窥视感。 散发着邪恶而不详的气息。 让看到这团黑雾的人只觉得心神都不禁动摇起来,时间一久只觉得灵魂都像要被吸入其中。 不可直视。 这是几个心神动摇之人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的念头。 随着黑雾的出现,整片天空骤然又暗沉下来,不时传出阵阵呜咽哀鸣。 飒飒风响。 似有凄厉而哀绝的嘶喊声从晦暗云层溢泄,响彻天地,令人毛骨悚然。 黑气只上下跃动一息,便有妖风迅疾而猛烈,裹挟着无匹的气势直冲众人而来。 三人一妖强行稳住身形,脸色凝重起来。 明明隔着防御结界,出口处的几人却感觉这风也像是要吹到自己身上一般。 “不要看它眼睛!” 和生零介退至场馆出口处,对看到这一幕的网球少年沉声提醒。 几人点头应下,暂时停止了击球的动作。 方才还密密麻麻的鬼怪此刻已经清空不少。 这么强劲的风力,打出去的球也很难精准地击中目标,倒不如省下球,还能待会继续。 那黑气见风没能吹翻他们,也没有意外,只是发出“桀桀”声响,极迅速地掠过数十米距离,直冲一处而去。 动作太快了! 樱芜感觉身侧掠过阵风,其间携着的浓稠恶意与怨念让她下意识阖眸避过。 再抬眼时,那黑气已经越至穹顶之上。 她微微蹙眉,握着剑柄的指节无意识攥紧。 太素剑似察觉到主人的心情般,“嗡嗡”颤鸣几声,像在回应她的情感。 她垂下睫羽,握剑的指腹犹带着几分温柔,却倏忽冷笑一声,自眼底深处燃起浓郁的战意。 墨发被风吹动擦过脸颊,黑雾阴影让她侧颜如同切割出光暗两面般矛盾,优美的下颌线无端透出肃色。 蓦然,她提步跃起,下一秒便踏至穹顶一角。 另外三角也被两人一妖占据。 害怕众人被外面的风劲波及到,岚若已经让他们回到了场馆内部。 此时,看到上方忽然出现的黑气,再窥到三人一妖脸上神情,他们便知道应是到了最难的环节。 天际盘桓许久的哀鸣嘶喊似有一瞬的沉寂。 苍穹之上,墨色云层翻涌。 那团黑气扭曲蠕动着,似在天际舒展身躯。 三人一妖同时抬首,瞳孔中倒映出相同的阴翳—— 这一刻,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风,停了。 唯有衣袂翻飞的声响,在死寂中分外清晰。 樱芜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冷冽弧线,剑锋折射出暗沉天光。 和生零介“唰”地展开折扇,符咒流转。 土御门兼由握紧的刀刃泛起幽蓝光芒,灵力涌动。 芨次惑利爪间泛起金属般的寒芒,妖气四溢。 中心的阴鬼缓缓游移,漆黑如深渊的瞳仁突然锁定目标。 刹那间,有如实质般的粘稠恶意从那只眼中喷薄而出,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直刺骨髓。 空气凝固了。 这一瞬,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下一秒—— 杀机迸现!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94章 亦往【正文完】 第94章 亦往 【正文完】 无人看清她是何时动作的。 早在被那只深黑瞳仁锁定之前, 樱芜便已经屏息凝神,神情肃穆。 在察觉到那只瞳仁注视之时,她也只是轻轻敛下睫羽, 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峥嵘锐意。 一息,两息, 三息。 待到回神之际,已见她提剑杀出的身影在天空留下清浅的痕迹。 只有凌厉剑光照亮她侧颜冷凝神色,连带着暗沉天幕都被劈开一片清明。 剑光裹挟着杀意, 顷刻间便要落到阴鬼身上。 阴鬼灵活侧身避过, 黑气翻涌间就要躲过这道攻击, 然而樱芜的下一击却已追袭而至,剑势如虹,正好落在它躲避的方向。 “哧——” 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 阴鬼生生吃了这一剑,周身浓郁黑气有片刻的黯淡。 但很快,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黑气重新凝聚,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小心!” 和生零介高声提醒,手中扇面翻飞, 潮鸣声响, 数道水蓝色光芒激射而出, 在空中结成法阵,试图封锁阴鬼的行动空间。 土御门兼由抓住机会,身形如电, 刀光化作一道蓝色闪电直劈阴鬼头顶。 “引雷诀!”他低喝一声,刀锋上雷光闪烁。 阴鬼却诡异地“桀桀”笑起,黑气骤然膨胀, 竟将雷光尽数吞噬。 土御门兼由瞳孔骤缩,急忙后撤,但还是被一道黑气擦过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和生零介皱起眉,只能使用灵力或妖力攻击吗? “呵!”芨次惑见状,原本倦怠的眉眼尽显厉色,利爪暴涨,便化作一道残影扑向阴鬼,爪风凌厉,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阴鬼被逼得连连后退,黑气四散。 樱芜配合芨次的攻势,足尖轻点,长剑舞出道道虹光,将阴鬼的退路尽数封死。 剑光与爪影交织,形成密不透风的攻势网。 然而阴鬼岂会轻易就范。 它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黑气暴涨,将两人的攻势尽数弹开。 芨次惑被震得倒飞出去,樱芜则以剑撑地,勉强稳住身形。 见状,和生零介顾不得再想,立刻迎上前,扇面在手中迅速翻动,于空中划出道道符咒。 随着咒语吟诵,一个巨大的法阵在空中成型,试图阻止阴鬼对樱芜和芨次的攻击。 土御门兼由忍住伤势,再次提刀上前。 “我来!” 他怒喝一声,刀光如瀑,将阴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樱芜无暇顾及两人与阴鬼的缠斗,左手食中两指 并拢,果断在空中绘制起来金色阵图。 她每一划都极快,快到众人难以看清,只觉得那飞速划过的痕迹犹如笔走龙蛇,气势非凡。 细细端详去,其间玄奥的形状竟隐隐带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力量。 芨次惑眼角余光瞥见樱芜的动作,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金色瞳孔中忽而闪过抹深色,下一秒便毫不迟疑地再次扑向阴鬼,利爪挥舞,带起道道罡风。 土御门兼由挥动手中刀刃,光影细密如织,将阴鬼困在原地。 和生零介铁骨描金扇几乎被他盘转出黑金色的花来,水蓝色的波纹阵阵溢出,气流接连不断地涌向阴鬼,限制其行动。 阴鬼终于不复方才阴森镇定,开始疯狂挣扎。 它蓦然发出一声尖锐鸣叫,黑气尽数倾涌而出,刹那间,整个天地间都充盈着冤魂的凄厉哀鸣。 场馆内的众人耳膜震颤,险些被这凄绝声响摄了心魄。 岚若立刻画了静心咒,让他们清醒过来。 这一系列战斗仅仅发生在不到十分钟内。 众人怔然看着上方,两人一妖正与阴鬼不断缠斗。 金光、蓝光与紫光交织,形成绚丽的光柱,死死锁定着阴鬼。 阴鬼的黑气则不时从其间迸出,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彻底逃离。 而安于一隅的樱芜却未分出半点心神给那处风暴中心,右手收剑于身后,左手只专心致志地绘制着阵图。 在极致的混乱中,极致的冷静便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清冷无澜的眸中却透着理智而幽深的光芒,颀长身姿立于穹顶之上,只看着,便让人平生安定之感。 场馆中众人瞧着她神情,觉得应该是优势在我。 然而深陷风暴之中的和生零介此时可不这么觉得。 感受着黑气攻势愈甚,他额头不断渗出豆大汗珠,持扇的手微微颤抖,险些握不稳,水蓝色光芒亦开始变得暗淡。 旁边的土御门兼由与芨次惑也没好到哪里去。 又是强压下阴鬼试图突围而出的一次攻势,芨次惑咽下涌上喉口的腥甜,土御门兼由则被逼退数步,神情凝重。 就在他们等待着阴鬼的下次突击之时,樱芜的方向骤然金光大作。 阵图已成! 众人循着光芒方向望去。 便见她如琉璃般澄澈的眸仿佛落了积年冰雪,眉宇间溢出森然冷意,叫人只望上一眼,便不由遍体生寒。 她倏忽抬手,左手指尖却在剑刃平面上极缓、极缓地抹过。 凌劲淬砺的刃上忽而泛起金色光芒。 下一秒,她手腕翻转,一道璀璨剑光蓦然划破长空,直奔阴鬼而去。 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黑气被剑光撕裂,露出其中漆黑瞳仁。 随着剑光落下,樱芜已经掠至它身前。 土御门、和生与芨次及时避过,任她施展最后一击。 阴鬼等的便是这一刻! 只见它深黑色的瞳不闪不避地对上樱芜,像要映照出她心中最为恐惧之物。 却只是徒劳。 眼见剑光将携杀机而至,它眼里闪过不甘与怨憎,身形却突然开始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这些都是它曾经吞噬过的妖怪,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所有残存的怨念尽数反扑,加速了阴鬼的消亡。 忽而闪过一个片影。 那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妖,却让樱芜原本的攻势停住瞬息。 阴鬼没有放过樱芜刹那的失神。 它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它的机会,立刻抢回对身体的控制权,毫不犹豫地将身体固定在这个形状。 场馆之中,岚若见到那个自己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身影,近乎失声喃喃道:“母亲!” 樱芜顿住那一瞬,阴鬼已经寻住机会夺步而出,浑身黑雾疯狂涌动,一下子便窜出十几米距离。 “那是假的!”芨次惑提醒一句,立时便要追上阴鬼。 比他话音落下更早的,是樱芜的动作。 剑刃上原本凌厉的光泽因为停歇一瞬而有所黯淡,威力骤减,但樱芜很快便反应过来,左手两指在心脏上方连点数下,猝然喷出一口鲜红血液,落在那剑刃之上。 血液接触到剑刃的一瞬间,太素剑本来暗淡下去的刃面重新亮起,金光与血红交织,织就绮丽而妖艳的景象。 唇畔血液尚未拭去,暗沉天幕之下,她墨发被风吹起,眼底杀意迸现,配上她精致不似凡人的容颜,刹那间仿若从地狱间走来的修罗。 透着强大而危险的气息。 众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她眼皮掀起,一步踏出,便已出现在数十米之外,指节微动,将手中剑刃带过长空。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没有夸张的画面,没有绚丽的色彩。 只有一道似秋水平寂的清凌剑光刺破天际。 拨云见日。 “此剑,归心。” 樱芜声音清越,似低语,又似呢喃。 眼神却极为冷淡。 穹顶之上,她没有回头。 在她身后,阴鬼终于维持不住幻像,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黑气开始消散。 这场景过于惊人,一时竟没有人顾得上出声。 还是土御门率先反应过来,果断上前,取出一古朴玉瓶,将阴鬼的本体收拢起来,设下禁制。 此方世界之外。 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神色煞白的黑川长老额间沁出薄汗,他正欲收手休息片刻,却忽然发现在捕灵咒范围之内乍现一道刺目亮光。 他被这亮光逼得眼睛微眯,连连后退几步。 “长老!”有护卫队的人迅速扶住他。 “无碍。”他摆摆手,眼神仍留有几分惊疑,却下意识道,“坐标点找到了,你们立刻进入……” 待到护卫队首领带人进去异空间之后,停在原地打坐调息的黑川长老内心仍在泛嘀咕。 那三个老家伙的后辈这么厉害,也太让人嫉妒了吧。 场馆之中。 漫天的阴森黑气随着阴鬼被收入瓶中而渐渐消散,几只残存的小妖根本不足为惧,很快就被几个手里还攥着球的少年解决干净。 樱芜施展出那一击后便失了大半气力。 但她还是纵身跃入场馆之中。 只是在将要落地之前,用手中长剑支撑地面,稳住身形。 落下后,周围迅速被关心的少年人围满。 “君明,你还好吗?”幸村精市眸中尽显关切。 “君明桑……”柳莲二紧抿着唇,褐瞳里担忧之色快要满溢而出。 “君明!”迹部和手冢脱口而出后,因为这异口同声而下意识对视一眼,很快又默契地重新看向樱芜。 “学姐!” “姐你还好吗?”这是拨开旁人抢占到最前方位的岚若。 “君明前辈……” 耳畔关切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让樱芜有片刻的失神。 迎面赶来的和生、土御门与芨次惑仍停留在外围。 樱芜的目光却精准地穿过人群,落在土御门兼由手中的玉瓶之上。 眼神凝着一瞬,似是思索着什么。 在众人关怀视线中,她睫羽缓缓翕动,直了直身子,以指拂去唇边残留的血迹。 抬眸时,盈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却比任何时候都真诚。 “诸位,介意帮个忙吗?” 她唇畔犹带着浅淡血痕,额间浅粉色的樱花印记映着天光瑰丽,撑着剑望来的目光,疲惫中不掩清风朗月般的温柔,叫人看了只觉心情都不由晴朗起来。 明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却见她笑意纯粹,仿若毫无阴霾一般,众人霎时哑然失语。 但…… 有人敛下眼睑,遮去眸中万千复杂思绪。 来自她的请求—— 完全,无法拒绝。 迹部最先反应过来,磁性低沉的嗓音如咏叹调般华丽:“啊嗯?你尽管说。”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不用同我们客气。”手冢推了下眼镜,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严谨。 “君明不妨说来听听。”幸村见她似无大碍,眉眼弯了弯。 “啊……”尚在状态之外的白石见几个部长应得这么爽快,缠着绷带的手抚上后脑勺,俊朗面容上也绽出抹不好意思的笑,“君明同学你尽管说。” 众人纷纷应声。 “也不是很大的事……”她迟疑一瞬,思考了下措辞,“就是稍微需要各位的气运之力一用。” 人群尚未反应过来,外围的和生零介已经诧异地瞪大了眼。 等等,君明她莫非想要…… “请便。”柳莲二朗润如玉石的嗓音响起,神情亦无比淡然。 完全不在意这语焉不详的使用气运会否带来什么意外后果,他相信君明不会 害他们。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樱芜的解释。 “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只是需要纯粹的气运之力帮助炼化这东西。” 挥出那一剑的时候,她便知道,只要这东西存在着,就仍有可能死灰复燃。 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不给未来留下隐患。 听到柳莲二的声音,她略有些惊讶地望去,却见他神情一如往常般淡然,只是朝她微微颔首。 她于是轻笑着点头回应。 经历了这么一遭,樱芜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十分值得信赖的人,自是无有不应。 暮色四合时分,苍穹忽然泛起鎏金波纹。 气运金光自八方汇聚,恍若星河倒卷。 罡风骤起。 “就是现在!”土御门兼由低喝一声,将玉瓶抛掷其中。 和生零介手中折扇应声展开,粲然的蓝色光芒似在玉瓶周身落了道束缚。 樱芜则低声吟念着晦奥的咒语,修长手指翻飞结印的速度快得几近生出残影。 玉瓶坠入云层的瞬间,天地为之一静。 金色云海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光丝缠绕着青玉瓶身,将其托至云眼中心。 瓶内黑气发出尖锐嘶鸣,却在触及金光的刹那,化作缕缕烟雾散去。 芨次惑懒洋洋倚坐在阶梯之上,静静看着他们动作,还不忘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直到最后一缕晦暗黑气彻底消弭于无,他才勾了勾唇。 余光却瞥见远处有熟悉的大批身影赶来,芨次惑顿时没好气地磨了磨牙。 “啧,现在才来……再晚一点黄花菜都凉了吧。” 樱芜却恍若未闻。 她仰首望着云层渐散的天空,任由残余金辉洒落眉睫。 重新落入掌中的玉瓶已褪去阴寒。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时,某种重量忽而从她肩头滑落。 像深冬枝头最后一片积雪,捱过漫长的沉寂,无声融化在和煦的春风里。 远处,护卫队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她回身望去,少年人赤忱的目光间尽是坦荡意气。 身前是责任。 身后是羁绊。 但这一次…… 她忽而舒展眉梢,眼里映入天空的倒影。 那里雾气已然消散,露出辽阔而深邃的穹宇。 这一次—— 纵风雨摧折,亦往矣。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