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探花撩拨寡嫂日常》
1. 守灵
腊月十八,季府大喜。
天空渐暗,又是一场大雪将下。
一顶简素的喜轿停在季府门口,轿夫去敲门,隔了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老婆子,她们神情倨傲,盯着那又小又破的轿子,不约而同的嗤笑一声。
随行的喜娘弯下腰,掀开帘子对里面的新娘子说:“姑娘,咱们到了,下轿吧。”
老婆子走到轿边,不情愿的扶起新娘子,看到新娘那双暗黄骨瘦的手时,她们眼里是止不住的嫌弃。
要不是大公子身患重病,时日无多,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农家女给大公子冲喜。
两个老婆子对视一眼,各自从身上扯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从扶着新娘改成直接拉着她的衣袖。
她们走得极快,完全不顾身后盖着盖头的人,舒窈被她们一左一右拉着差点顺拐,跨过大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婆子故意使坏,舒窈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耳边传来一阵哄笑,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掀开盖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染了些冷意。
门口围着十几个丫鬟小厮,都在捂嘴偷笑,但是看到她掀开盖头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震惊,不得了了,新娘子居然自己掀盖头,这是不把他们大公子放在眼里啊。
两个老婆子看到如此不合礼数的行为,立刻叉腰对着她说教起来。
舒窈双手抱臂,微抬下巴,面上看不出半分农家女的自卑与怯懦,她直接开口打断婆子的斥责:“带路。”
两个婆子瞪她一眼,就在她们想着如何刁难她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脸惶恐,话都说不清楚:“陈婆子,杨婆子,快去后院,大……公子,大公子他……”
两个婆子皱着眉:“你慢点说,大公子怎么了?”
小厮喘着气,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公子他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往后院跑去,只留舒窈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抬头望着漫天的白雪,心里一阵唏嘘,从新妇变新寡,她只用了一天不到。
一日之间,府里的红绸变白绫,大宅院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死气。
舒窈被剥去了红嫁衣,换上了一身极其粗糙的粗布孝衣,宾客早已散去,她一个人守在灵堂里,面前是两口大红木棺材,一口是她相公的,另外一口是她公公的。
季老爷在听到自己儿子病逝的消息后,情急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跟着去了。
府里只剩下了年逾八十的老夫人和体弱多病的二公子。
此时深夜,屋外的寒风顺着缝隙不断吹进来,供桌上的那一对白烛明明灭灭,她盘坐在蒲团上,盯着那跳跃的烛火,陷入沉思。
她穿进了一本从未看过的甜宠文,是一个纯粹的路人甲,连个恶毒女配都没捞着。
系统让她和路人乙绑定在一起,同生同死,共结契约。
那个路人乙就是她的小叔子,季府的二公子,传言没到两章就领了饭盒,她扶额叹息,苟命不易呀,而且她还要在他身上攒信任值,一直攒到100%,她才能离开书中的世界。
一个两章都没活过的炮灰,能在他身上完成任务吗?她只觉得前路渺茫。
这时,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老夫人说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绝了她的吃食,桌上的贡品也被撤的一干二净,生怕她偷吃一样,不过幸好,前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藏起来了一个馒头。
她从衣袖中拿出已经风干发硬的馒头,掰开一半咀嚼起来,另外一半重新放进衣袖里。
发硬冰冷的馒头嚼在嘴里,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得和这个府里的二公子绑定在一起,她才不在这里受窝囊气。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是木门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推门一样,舒窈立刻警觉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灵堂很大,没有被蜡烛照亮的地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咽下馒头,终于有些怕了。
窗户上出现几抹黑影,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加快,灵堂这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干净,该不会是鬼影吧。
她闭上眼睛,呼吸也急促起来。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外的黑影已经不见了,她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想把大门拴紧,可刚走到门口,又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响动,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咳。
她心里一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慢慢打开门,小心的伸出脑袋张望,可是夜色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把门关上。
关门的时候衣袖里面的馒头很不巧的被甩了出去,舒窈一愣,沉默半晌,默默拿起供桌上那一对蜡烛出了门,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掠过烛心,蜡烛灭了。
没办法,她只能蹲下身子,手在地上摸索,地上都是积雪,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在台阶上,她摸到一个冷冷软软的东西,戳一戳,还有点硬,她一喜,刚准备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又仔细摸了摸。
不对……这是一只人手,她吓得连连后退。
借着白雪的照映,她看到前面有一团黑影慢慢站起来,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从身形上来看像是一个男人,她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跑,可路面打滑,一不小心直直往后倒去。
身后的人往旁边躲开,她狼狈的倒在雪堆上,呛了一鼻子的雪,久久站不起来。
不过因祸得福,她恰好摸到了那半个馒头,就在她还来不及欣喜的时候,旁边的人快速将那半个馒头捡了起来,抬脚就走。
舒窈急了,她上前抓住他的衣摆:“大哥,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舒窈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又冷了几分,她哆嗦的放开手。
黑暗中,他低咳两声,身子摇摇欲坠,一只手撑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微微喘息,舒窈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上前想趁机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却被他伸在地上的长腿给绊倒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他跌去,正坐他怀里。
两人身躯相贴,温度慢慢升高。
最要命的是,她的嘴唇匆匆从他唇边磨过,最后定格在他的耳垂上,呼吸交缠。
一秒、两秒……
舒窈脸颊燥红,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还不忘把他手里的馒头夺过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进灵堂里,顺带锁了门。
坐在蒲团上,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一次见面就摸陌生人的小手亲人家的小嘴,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登徒子一样。
外面风雪交加,少年撑着柱子费力的站起身,他用衣袖狠狠擦拭着嘴唇,直到出了血,他才作罢,狭长的眼底黑沉如潭,脸上锋利的轮廓蕴藏着无尽的寒意。
他拖着病体,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
第二日,季府灵堂里乌泱泱站了一群来吊唁的人。
外面残雪斑驳,融化的雪水在屋檐下结出一条条冰挂,晶莹剔透,本是寒风瑟瑟的天气,可屋里面的一群人却说的热火朝天。
“还冲什么喜,现在倒好,直接把人给冲没了。”一个身穿蓝色厚花袄子,外面罩着一件孝衫的妇人叉着腰,唾沫横飞,说完似觉口干,端起上好的碧螺春一饮而尽。
“唉,季家大公子真是福薄之人,刚娶进家的新妇也是个丧门星。”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忙附和了一句。
说到丧门星,灵堂里的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舒窈。
迎着无数道目光,她低头不语。
那个妇人斜着眼睛将舒窈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随后发出一声轻哼:“还没二两骨头的东西。”也就那张脸能看。
舒窈不屑与她争辩,她半闭着眼,昨夜没睡好,现在实在困的厉害。
妇人见她不理自己,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实话告诉你吧妹子,你也没有两日好活了。”
听到这话,舒窈困意散了大半。
妇人轻笑一声:“大公子因为你出了事,连累季老爷也走了,你说你的过错大不大?”
“也不跟你兜圈子,后天出殡的时候你要和大公子一起入葬,去地府好生伺候大公子吧。”
舒窈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她嫁进来之前季家大公子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好在她进门的时候咽了气,她还没说她倒霉呢,现下还要自己随他而去,看看,这像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舒窈扫视了前面一群人,只见他们面上都带着看好戏的嘲弄。
真正来季府吊唁的人又有多少呢?都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来搜刮油水的。
外面大雪深覆,舒窈身着最单薄的粗布麻衣,冷得瑟瑟发抖,她低头站在一边,众人只当她是吓坏了。
直到屋外传来拐杖驻地的声音,她才开始酝酿起情绪。
不过三五秒钟,眼里已经水雾一片,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一下子扑到红木棺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甘肠寸断。
“相公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舒窈神情哀伤,眼泪落在衣襟上,晕染出大片水渍,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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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吹,冷的直哆嗦。
她咬了咬牙,继续大哭。
系统有些尴尬,出声提醒:[主人,你哭错棺材了,你哭的是你公公的,你相公的是另一副。]
啊?
舒窈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的移到第二副棺材前,继续抹着眼泪,神情更加悲伤。
门外拐杖声越来越近,一位头发花白,带着宝石抹额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神气的走了进来,她环视四周,一双吊稍眼透着精光,面上并没有多少伤心之色,她淡漠的走到主位上坐下,神情傲然。
她旁边还有一位年纪稍大的老者,也是满头银丝,脸上沟壑纵横,他坐在了主位的下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威严。
他俩一出现,吊唁的人全部噤了声。
在众人安静之际,唯独舒窈抽噎出声。
老夫人眉头一皱,冷眼看她,大骂:“丧气的东西。”
舒窈也不生气,她抬头看向老夫人,昨日偷偷听到老夫人抱怨二公子是个累赘,这样看来老夫人似乎并不想照顾二公子。
如果她此时提出来主动照顾二公子,或许可以不用陪葬,而二公子刚好是要和她绑定的人。
一举两得。
“老夫人,相公和公公暴毙,我自然是伤心至极。”
老夫人蔑视着她:“你个丧门星,刚踏进府里我乖孙就咽了气,不到一天,我儿子也走了,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克星。”
舒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说出自己的目的:“可怜我那小叔子病弱无依,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说完眼泪如珍珠一样颗颗落下。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动容。
系统:[主人,你这演技可以呀。]
舒窈:[也不看看我老本行是干什么的。]
如果不是因为穿书,她现在估计已经站在最佳女主角的领奖台了。
可是老夫人不为所动,她已经计划好将老二的家产全部送给老大,到时候自己就去老大家安享晚年,至于那个常年多病的小孙子,她可不想管,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反观坐在下方的老者神情动容,他捻着花白的胡须对舒窈说道:“难为你有心了。”
舒窈吸着鼻子,微微点头。
老夫人看向刚刚说话的老者:“三叔公,这丫头晦气的很,我已经打算将她和大郎同时入葬,也算全了夫妻缘分。”
三叔公一惊,在季家还从来没有活人陪葬的道理,他忍不住反驳:“这不妥不妥。”
老夫人轻哼:“我们这一房的家事,还请三叔公不要插手。”
舒窈紧紧掐着掌心,适时出声:“小叔子体弱多病,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照顾的好,他可是老爷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听到她这么说,三叔公一拍案:“活人祭祀我不同意,有损祖德,刚好这丫头愿意照顾二郎,我看就让她留下来吧。”
老夫人也不甘示弱,吊稍眼眯起,透着凶狠:“这丫头必须陪葬。”
舒窈皱眉。
三叔公直接站起身,指着老夫人:“上个月清河村有一新妇陪葬,不料下葬后两个月村子里怪事频发,小孩隔三差五的生病,你说说,这是不是报复在了子孙后人身上。”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害怕,他们的子孙后人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于是纷纷劝阻起来。
老夫人脸色很难看。
三叔公继续说:“舒丫头也是可怜人,被舅舅舅妈卖了过来,我们就不要再继续磋磨人家了。”
底下有人开口:“三叔公说的是,老夫人,就让舒丫头留下吧,也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
三叔公见众人迎合他,底气也足了一些:“就这么决定了,舒丫头留下好好照顾二郎。”他是族里最老的长辈,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舒窈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对着三叔公磕了一个头:“多谢三叔公。”
老夫人气得脸上的皱肉乱抖,牙齿咯咯作响,她凶狠的看了一眼舒窈,一口气堵在心里,憋的难受。
毕竟三叔公是族里最有威望的人,她不想因为一个小丫头惹他不快,可是这口气她就是咽不下,她杵着拐杖使劲戳着地面,大声问:“二公子呢?自己父亲大哥逝世都不来吊唁,成何体统?”
府里下人回答:“二公子身子不适,最近两月一直卧病在床。”
老夫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岂有此理,你们几个抬也要把他抬过来。”
舒窈整理衣冠站起来,戏演完了,她悄悄退到了人群边上。
外面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飘雪,她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这二公子究竟是何模样?她忍不住朝门口张望。
2. 近妖
人群里发出几许嘈杂的声音。
还是原先那个妇人,她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睛睨着门口:“二公子这病都十几年了还不见好,当真是奇了怪了。”
旁边的人接话:“绣花婶子您没听说吗?早年有道士给二公子算过一卦,说他是不详之人呐。”随后,他压低声音,“谁跟二公子沾上谁倒霉。”
绣花婶子夸张的捂住嘴巴,“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这老爷和大公子不会就是他克死的吧,造孽哦,小时克死亲娘,长大克死亲爹和亲哥。”
她声音不小,足以让整个灵堂的人都能听得见。
舒窈忍不住捂起耳朵,面前妇人尖细的声音吵得她头疼,她看向坐在主位上气定神闲的老夫人,老夫人脸上并无半分不悦,好像别人编排的不是她亲孙子一样。
她再看向下坐的三叔公,三叔公也只是看了一眼嘴碎的绣花,并未阻止。
舒窈垂下眼眸,看来这二公子在大宅院里并不受宠,可能还人人远之厌之。
正想着,她不经意抬头一瞥,余光突然看到门框上扶着一只惨白的手,指尖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瘦削修长的手上指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舒窈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手,她不自觉的搓了搓手臂,低下头,青天白日的不会看到脏东西了吧。
“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声音被特意压了下去,可还是能听出声线里的清冷和沙哑。
舒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咳嗽声打断了屋里面的讨论,大家不约而同看过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屋里面的人都不自禁的搂了搂衣服,这风可真冷啊。
扶在门框上的那只手似乎稍微用了一下力,原本苍白的指尖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消散了,紧接着,一根红色发带被风吹起,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外面的苍茫大雪映衬着这根发带更加鲜红欲滴。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扶着门框慢慢走了进来,风停了,红色发带安安静静的垂在他胸前。
他低着头,左手扶在门上,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时不时咳嗽几声,虽然声音不大,但他的肩膀却隐隐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
少年只着一件春日里才穿的单衣,单衣似乎有些短,穿在他身上极不合身,寒风吹过,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如枯骨一样的身形。
他矗立在那里,仿佛是一座未被世人触及的冰山,浑身散发着深深的寒意。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灵堂里,脚步格外沉重,好像再走一步就要摔倒了一样。
见他过来,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往旁边散去,甚至有的人还用衣袖捂住鼻子,表情无比嫌弃。
只有舒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定定的望着他,表情逐渐凝重:[系统,这个人他好像病的不轻。]
系统:[不然怎么会短短两章就领了饭盒。]
舒窈大惊:[他是季家二公子?]
系统:[是的。]
少年路过舒窈身边时,突然身形一晃,脚步踉跄,舒窈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胳膊。
她抬起头,少年垂落的黑发盖住了脸颊,只露出一段高挺的鼻梁和削瘦锋利的下巴。
他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在距离棺材还有五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手里一空,舒窈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她刚刚是摸到一把骨头吗?这个二公子也太瘦了吧。
灵堂里面一时针落可闻,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这时,屋外的矮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只乌鸦,它扯着嗓子嘶哑的鸣叫,叫声凄凉诡异。
或许是乌鸦的叫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老夫人目光不善的看向刚刚进来的少年,张口便是责怪:“你这个不孝子,你父亲大哥刚刚过世,你倒好,日日躲在房里睡觉,成何体统?”说完她随手抓起旁边的香炉砸向少年,“还用红色发带扎发,真是个没有良心的杂种。”
少年不躲不闪,就这么站在那里,老夫人力气有限,香炉没有砸到少年,只是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就停了下来。
见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老夫人更怒了,好像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她伸出干扁的手指指着少年:“当年就不该让那个贱人生下你,果然是个讨债鬼,这个家迟早被你克死。”
舒窈看着老夫人那一张一合吐着恶毒话语的薄唇,她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这么咒骂自己的孙子。
系统都听不下去了:[主人,你怎么不帮他说两句话?]
舒窈:[嘘,你家主人刚刚死里逃生不用陪葬,我可不想在老夫人面前刷存在感。]
系统点点头,确实保命要紧。
少年站在旁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被骂的不是他。
等老夫人骂完了之后三叔公才开始劝她:“少说两句吧。”
老夫人“哼”出一声,对少年继续说:“今晚你和你嫂嫂一起守灵。”
说完好像不想跟他多待一刻似的,拄着拐杖匆匆走了,三叔公今日来灵堂就是来上柱香的,上完之后也就离开了。
剩下的人眼看老夫人和三叔公都走了,呆在这里也没个趣味,加上天色渐晚,他们只觉得晦气,便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只有绣花婶子慢悠悠的走到少年面前,面上竟然有着一丝讨好:“二公子,老爷肯定给你留下一些房产地契,你分一些给婶子,婶子保证给你打理的井井有条。”说话间,还兴奋的搓了搓手。
舒窈心里嗤笑,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沉默的少年慢慢抬头,目光上移,看着前面的绣花婶子,绣花婶子对上他的眼睛时,突然满脸恐惧,像是看到了鬼一样,哆哆嗦嗦的往外跑,边跑边骂:“真是长了一双死人眼,晦气。”
灵堂里面只剩下舒窈和少年两个人,梁上的白幡被风吹得不停翻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灰气息。
舒窈想了想还是走到他旁边:“你好,我是……你的嫂嫂。”
少年并没有理她,而是径直向旁边走去,手扶在柱子上,慢慢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偶尔伴随着几声咳嗽。
虽然他的无视让她有些恼火,但她还是慢慢走向他,蹲下身,与他平视。
少年终是看向她。
四目相对间,舒窈一愣,一时忘了反应。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她觉得用什么词都形容不出来。
耳垂红痣,容颜近妖!
突然,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对上的那一双眼睛狭长、黑暗、死气沉沉,没有半分温度,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舒窈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绣花婶子会说他长了一双“死人”眼。
他看着舒窈,目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舒窈心里有些害怕,她分不清到底是外面的冰雪冷还是他的眼睛更冷。
她忍住心中的惧意继续与他对视,还冲着他甜甜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毕竟这是她的绑定对象,她必须和他套近关系,况且还要在他身上集满信任值呢。
面前女孩笑魇如花,可他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眼神从她身上移开,看着外面的大雪,不动不语。
又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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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撑着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和系统抱怨:[这个绑定对象好像不太好接近。]
系统:[这就需要主人你多努力努力了。]
舒窈扶额:[说的轻松,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季时净。]
“季时净”,舒窈唇间喃喃溢出这三个字。
或许是听到了她在念他的名字,季时净长睫轻颤,可眼里依旧没有任何光波流动。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舒窈摇摇头站起来,真是个不好接近的家伙,她转身关上大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灵堂里面一时之间暗了下来,舒窈找到两根蜡烛点燃,今晚有人做伴,她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灵台上摆了两尊神佛,一尊神佛的影子落在季时净身上,周围都敞亮,唯他身上一片黑暗。
舒窈开始往盆子里烧纸钱,听系统给她讲述季家大宅院里面的陈年往事。
她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这季老爷是半路发家,靠着布匹生意在京城站稳脚跟,或许是真的有生意头脑,生意越做越大,在京城也成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众所周知,人一有钱,家里的亲戚就会变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走一遍,回去的时候每个人腰间都缠得鼓鼓的。
季氏一族靠着季老爷衣食无忧,以前一些吃不上饭的穷亲戚如今也都是绸缎覆身,现如今季老爷去世,留下一个身体羸弱的小儿子,这些所谓的亲戚估计都想在季家家产上分一杯羹。
明明灭灭的火苗跳跃在大红色的棺材上,舒窈拨弄着纸钱:[系统,你说季老爷会不会心疼季时净,毕竟季时净奶奶不疼,还要面对那么多尖酸刻薄的亲戚,想想也是挺无助的。]
哪知系统摇头:[主人,我跟你说一个八卦吧。]
舒窈眼睛一亮。
季老爷本和季夫人恩爱非常,府里更是一个小妾都没有,但随着季老爷深入商海,谈生意难免会去一些风月场所。
后来季老爷醉酒后和醉香坊的一个美貌歌姬有了孩子。
害怕非议,季老爷把那位歌姬接回了府里,但是季夫人不同意,为此大闹了好几天。
季老爷深觉辜负了夫人,对她比以往更甚。
自从那歌姬被接回季府就从来没有露过面,直到十个月之后,一天深夜,两个家丁鬼鬼祟祟的抱着一张破草席从季府后门走了出去。
据说有人看见被卷起来的破草席里面露出一只惨白的手,指尖的血滴了一路。
自从这天过后,那位歌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府里多了一位二公子。
舒窈心下有些毛骨悚然,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她叹了口气,这季老爷心真狠。
像是明白了什么,她问系统:[所以季时净是不是也不得季老爷喜欢。]
系统:[主人,其实他在这个大宅院里面过的连下人都不如。]本来它想说连条狗都不如。
她有些不可置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季时净,他依旧安安静静的靠在柱子上,只不过神佛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舒窈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对。
舒窈连忙丢下手里的纸钱,快速跑到季时净身边。
走近了才发现他闭着眼睛,整张脸苍白无比,就和这灵堂里面的纸人差不多。
一丝恐惧慢慢爬上舒窈的心口,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感受他的鼻息,可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看着面前苍白易碎的人,她低下头把耳朵靠近他的胸口,可是原本应该跳动的胸腔此时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死了?
3. 错吻
舒窈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她贴近一点继续听着。
外面的风声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舒窈终于听到了几声微弱的跳动。
他没有死,还好没有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犯了难,季时净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再不救治的话估计熬不过今晚,到时候他死了自己也活不了,毕竟他俩的生命是绑在一起的,同生同死。
想到这,舒窈一咬牙,把季时净放到自己的背上,灵堂里面太冷了,他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她背着季时净,就感觉背着一具骷髅一样,他身上的骨头硌得她生疼,刚起来的时候的时候差点跌倒,她稳住身形,背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
打开门,风雪扑面而来,望着漫天的飞雪,她迷茫了,季时净的屋子在哪里她并不知道。
[系统,现在我们应该往哪边走?]
系统:[主人,现在你在走剧情,我并不能插手。]
舒窈:……
好在现在夜幕刚刚落下,依旧能够看清楚脚下的路,她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丫鬟小厮,她把季时净往上提了提,走进了茫茫的大雪中。
舒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她穿着单薄,身上早已冷得发抖,嘴唇也慢慢的变成了青紫色,可她还是紧紧抓着季时净的手臂,脚步坚定的往前走。
终于,在不远处的回廊里看到了正在扫值的小厮,她连忙喊住他,想让他过来搭把手。
可没想到小厮擦了擦眼睛,看清楚是她后连忙丢下扫把跑了。
舒窈有些纳闷,可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吃力的把季时净背到回廊里,回廊里被扫的干干净净,她把他放在椅凳上,打算歇一会儿。
这时,她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从昨天到今天就只吃了一个馒头,她摸着自己扁下去的肚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她继续背起季时净,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时,被冷得一哆嗦,他的手好冷。
刚把他放到背上,回廊的尽头就出现了一簇光亮,紧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突然出现的光亮让舒窈有些不适,她眯了眯眼睛,前面的一群人越来越近,老夫人坐在一顶小轿上,四个轿夫抬着她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盏明亮的灯笼。
舒窈被他们挡住了去路,她心道不好,果然是冲她来的。
刚刚那个小厮应该是偷偷报信去了,所以老夫人才来的这么快。
老夫人穿着厚厚的袄子,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狐狸绒,轿子停下,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站起来,看着舒窈,没好气的问:“你不好好守灵到处乱跑什么?”
舒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圈微红,声音哽咽:“老夫人,刚刚二公子突然晕了过去,我怕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就想着先送二公子回去。”
老夫人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舒窈背上的季时净,小声嘟囔了一句。
尽管声音很小,但舒窈还是听到了。
刚刚老夫人说的是“好死不死的病秧子”。
舒窈抿了抿唇,心里很复杂,季时净,别人都想让你死,你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舒窈,把二郎留下来,你回去继续守灵。”老夫人用命令的口吻说。
可舒窈并没有放开季时净,她知道这个大宅子里面除了她就没有人会真心对待他,如果她现在弃他于不顾,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很难撑过今晚。
“老夫人,三叔公已经把二公子托付给我了,就请交给我照顾吧。”
想不到这个小妮子敢忤逆自己,老夫人眉毛倒竖:“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得了,还敢拿三叔公压我,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在季府到底是谁做主。”
舒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两个家丁拿着手臂粗的棍子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老夫人那双吊梢眼透着狠厉:“无逆长辈,实乃不孝,按理应家法处置。”
“老夫人,我并不是有意冲撞你,只是二公子的情况实在糟糕,恐怕已经不能再拖了。”舒窈尽量说的平和,但是她心里已经小火山爆发了,好恶毒的老太太,气死她了,关键是她还不能翻脸。
老夫人听闻此言,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我的孙子我自然会救。”
会救个屁,舒窈心里冷笑。
老夫人重新坐回到轿子上,半闭着眼睛一挥手,两个家丁拿着棍子直接走到了舒窈面前。
舒窈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棍子,棍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尖刺,打在身上那绝对得皮开肉绽。
她后退两步,脑子里努力想着对策,突然,她想起绣花婶子说的那些房契和地契,不管季时净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她先把这些东西搬出来再说。
她就不信老太太不觊觎这些。
“老夫人,把二公子给别人照顾我实在信不过呀,我怕二公子突然发生意外,那些房契地契就可惜了。”
她话一说完,老太太的脸色就变了,她急忙出声问道:“你说什么?二郎手里有地契和房契?”
不过她心里还是存有疑问,按照他儿子的性子是不会给那个病秧子这些东西的。
毕竟现在家里所有票契都在她手里,难不成还有遗漏的?
她这些钱可都是要给大儿子的,一个子儿都不能流出去,这个病秧子休想拿到一分钱。
看到老夫人的反应,舒窈心里稍微镇定了一些,她知道老夫人这是相信了:“对啊,今日绣花婶子还问二公子来着。”
老夫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主意。
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她说道:“你是个心细的,好好照顾二郎。”然后转头冲着旁边的一个小丫鬟说,“你将他们领去北院。”
舒窈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小丫鬟脚步匆忙地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舒窈背着季时净吃力的走在后面。
走的路越来越偏,道也越来越窄,甚至石板路两边还出现了枯萎的杂草,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一样。
可舒窈没心情留意四周,她现在就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季时净好好的活下去。
中途摔了好几跤,舒窈膝盖蹭破了皮,她疼得直皱眉,但她还是一咕噜爬起来,继续跟上前面那个小丫鬟的脚步。
寒风、大雪、她背上的人,她真的快要背不动了……
“季时净,你不能死。”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我。”
“挣了大钱要给我花。”
“要是认识了什么帅哥朋友也要介绍给我。”
“……”
越走越荒凉。
小丫鬟走到一扇破烂的门前站定,转过身假模假样的鞠了一躬:“这里是二公子的住处,从今往后,您和二公子就住这儿,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说完不再停留,抬脚就走。
舒窈拉住她:“等一下。”
小丫鬟连忙把自己的衣袖扯过来,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一时之间,舒窈也有些尴尬。
小丫鬟问:“舒姑娘,还有什么事吗?”理应称呼舒窈为大夫人,但老夫人吩咐只能叫她舒姑娘。
舒窈从衣袖里面悄悄拿出来一根成色一般的碧玉簪子,把它递给丫鬟:“麻烦你给我们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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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郎中,事成之后,还有答谢。”
这簪子还是成亲那天她头上戴的,她偷偷拔了下来藏在了衣袖里。
小丫鬟连忙把簪子抢了过来,小声说:“不瞒你说,老夫人不让二公子看郎中。”
“为什么!”
小丫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那里前不久刚抓了一副祛风寒的药,只是……。”
看她为难的样子,舒窈立刻明白过来:“这里还有一根簪子,只要你把药送过来。”
小丫鬟眉开眼笑:“我这就去拿。”说罢开开心心的走了。
舒窈看着面前这扇破烂的大门,木头做的大门摇摇欲坠,寒风一吹还咯吱作响,她轻轻一推,门儿就唱着古老的歌谣缓缓打开了。
舒窈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看,天色有点暗,她看不清楚里面的光景,但仍能感觉到这里非常破败。
院子不大,院子里面矗立着小小的三间屋子,舒窈推开第一扇门,浓重的灰尘气和潮气扑面而来,她果断关上,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于是她推开第二间屋子,但是第二间屋子的空间很小,看起来像是一间水房。
只剩下最里面的那间小屋了,舒窈毫不犹豫的背着季时净进了屋。
屋子里面没有其他味道,舒窈摸索着把他放到床上,然后又满屋子找蜡烛,终于在抽屉里摸到了一截只有拇指长短的蜡烛,桌上放着打火石,她打了好几下才把蜡烛给点燃。
虽然火光微弱,但好歹有了一丝明亮。
她护着蜡烛走到床边,把蜡烛放到离床边不远的矮柜子上。
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季时净,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融化开来,变成水珠从他眼角落下,就像是他流下来的眼泪。
舒窈真怕他没气了,于是赶紧给他盖上被子,只是床上的被子薄的可怜,根本取不了暖。
舒窈赶紧去柜子里面翻找,可是柜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套洗的发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柜子的最角落。
家徒四壁。
舒窈有些无奈,她回到床边,将季时净的手从被子里面抽出来,然后包在自己的掌心里面不断摩擦取热。
他的手太冷太硬了,摩擦起来有点费劲。
这个取暖的方法微乎其微,但是目前为止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舒窈一遍又一遍的哈着气,只想让季时净身上温暖一些。
矮柜上的蜡油一滴滴落下来,在底部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舒窈立刻起身去开门,门外的果然是来送药的小丫鬟,她偷偷摸摸的把药从怀里拿出来塞到舒窈手里:“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
舒窈点点头,从自己衣袖里面拿出另一根簪子递给小丫鬟。
小丫鬟欢欢喜喜的接过,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舒窈急忙叫住她:“这座小院有炭火吗?”
“没有。”
“那柴火呢?”舒窈继续追问。
小丫鬟指了指右边:“每个月柴工都会往北院送一小捆柴,应该堆在那个地方。”
似乎怕舒窈还有其他问题,说完这句话,她就急匆匆的跑了。
舒窈握着手里的药转身回屋。
屋里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尽了,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舒窈摸索着来到床边,继续把季时净的双手捧在手心,想着再给他取下暖。
只是她不知道,季时净在她出门拿药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舒窈。
可舒窈浑然不觉,捧着他的双手凑到自己唇边,准备再哈一口暖气时,她的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甲。
季时净一直寂静无澜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4. 偷听
触碰到她唇瓣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眉,觉得无比恶心。
这个人,好讨厌。
“嘶”。舒窈不禁吃痛出声,她惊诧,只见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禁锢着,关节处被捏的生疼,骨头仿佛要碎掉了一样。
“你,你醒了?”舒窈忍着痛,暗戳戳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可试了几次都没用,那双手反而捏得越来越紧。
“你先放手。”她深呼吸一口气,和他打商量。
可季时净却毫无动静。
手腕越来越痛,就在舒窈想再次开口的时候,束缚住自己的力量突然就消失了。
季时净的手垂落在被子上,或许是因为刚刚用力过度,他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舒窈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有些惊讶,这个人看起来瘦瘦弱弱恹恹的,想不到力气还挺大。
算了算了,不跟他一个病人计较。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可是等了很久,黑暗中依旧听不到他的回答。
舒窈捏了捏眉心:[系统,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系统:[人家只是话少。]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到刚刚小丫鬟拿来的那包药,那包药已经开始发潮,必须尽快熬着喝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说完抱起矮柜上的药就出了门。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季时净思绪渐渐回笼,他轻轻收紧掌心,手上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他长眉一皱,手上的温度真让他难受,他死死捻着身上盖的被子,一遍又一遍用被子搓着自己的手,试图灭掉手心那处灼热的温度。
另一边,舒窈找到丫鬟说的那个小柴堆,小柴堆旁边有一个简陋的灶台,舒窈在灶台上找到了一对打火石,她先把容易点着火的细枝掰断放进灶台里。
可是这捆柴堆在这里淋了一天的雪,想要点燃并不容易。
舒窈把柴解开,取出中间没有被大雪淋到的枝丫,干枯的树枝很快就被点燃了,有了火光的照明,这方小破院也亮堂了不少。
舒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落的灰尘,她四处走了走,认真观察起这座小院,季时净睡的房间在院子的最里面,他房间的隔壁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屋,小屋里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估计是洗澡用的。
虽然这个院子又破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可以做饭的灶台,有可以洗澡的水房,还有两间可以住人的房间,倒也不算太差。
舒窈又翻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可以熬药的罐子,索性直接把药倒在灶台的锅里,加入一瓢水用小火慢慢熬着。
火柴烧的噼里啪啦,可还是能听到舒窈肚子咕咕的叫声,她双手捂着肚子,在灶台边上找了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缸,舒窈打开盖子,眼睛突然亮了。
小缸子里面有小半缸米,但米的成色不是很好,不是被虫子咬过就是发黄发黑,但是眼下舒窈顾不了这么多,她用小破碗舀起一碗打算煮个粥喝。
再不吃点东西的话,她估计真得饿死在这里。
刚好这个灶台有两口锅,一口锅熬药,一口锅煮粥。
一切都弄妥当之后,舒窈脸上绽开一抹笑意,终于可以喝一碗热乎的东西了,她不断往两个炉灶里面加柴,忙的不亦乐乎。
很快,淡淡的药味混合着白米粥的香气从锅里飘了出来,舒窈使劲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她迫不及待的舀了一碗白粥,白粥呼呼的冒着热气,尽管很饿,但她还是把白粥放在一边打算晾凉了再喝。
舒窈看到药也熬的差不多了,便盛起一碗,药碗滚烫,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转过身,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白衣墨发,苍白如纸。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药碗差点没拿稳,大晚上的净吓唬人。
季时净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舒窈端着药走到他身边,他很高,她抬头看他:“进去吧,外面冷。”说完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她直接进了屋,因为外面的风吹的她好冷啊,还是屋里暖和些。
屋子里又重新点燃一根蜡烛,她把药放到床边,葱白的手指被烫的发红,她转身招呼季时净过来喝药。
季时净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舒窈被他盯的有些发毛,她承认他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他的眼神却让她心底发毛。
“二公子,趁热把药喝了吧。”
因为碗壁裂了一条缝,此时褐色的药汁正顺着那条缝不断的往外流,舒窈看着有些心疼,这一碗药可是她用两根簪子换的呢。
季时净看都没看那碗药,薄唇翕动,直接说:“不喝。”声音孤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咳嗽了两声。
舒窈有些生气,她把半死不活的他背回来,好心给他熬药,他竟然一点都不领情,气死她了。
可是尽管生气,舒窈还是好言好语的哄着:“二公子,今日你淋了雪,喝点去风寒的药吧。”
季时净眼神冰冷,语气更是没有任何温度:“拿开。”
舒窈这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她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我怕你染上风寒,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去换了这碗药,熬了一个小时,既然你不喝…不喝的话,那我喝。”
说罢一饮而尽。
这药太苦了,舒窈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样子有些滑稽。
季时净歪着头看她。
舒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出了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回过身:“我煮了白粥,你要喝吗?”
可是不等季时净回答,她就走开了,她知道他肯定不会喝:“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季时净刚张开的唇又默默合上了。
舒窈回到灶台边,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热脸贴冷屁股,她端起那碗冷的差不多的白粥咕咚下肚。
看着锅里还剩下的粥,她摸了摸还没有饱的肚子,咬咬牙,还是把最后一碗粥端到了季时净的房间。
季时净正端坐在床榻上,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窈把粥放在矮柜上,然后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床边:“二公子,三叔公让我照顾你,你也别让我为难,从现在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保重身体,好吗?”
季时净不作声。
舒窈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他,好像在说,如果他不把这碗粥喝完,她就不离开这里。
季时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伸出修长骨削的手端起那碗白粥,白粥的香味钻入他的口鼻,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好久好久了,久到他都记不清了。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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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被他小口小口的喝下,突出的喉结明显的滚动着。
舒窈挑了下眉,这才对嘛,她接过已经空了的碗,心里很是欣慰,笑着对他说:“这才是乖孩子。”
季时净愣住:……
舒窈脚步欢快的走了。
出来之后,她突然看着自己手里的这只碗陷入沉思,等等,她刚刚好像喝完粥之后直接用她喝过的碗盛了一碗给季时净。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没事没事,反正他不知道。
夜已深,寒风肆虐,大雪继续落下。
舒窈举着蜡烛推开第一间久无人居的屋子,房间里蜘蛛网密布,一张小床摆在窗户下面,床上落满了灰,舒窈捂住鼻子用扫帚拂去上面的尘埃。
灰尘漂浮在空中,舒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又在嘎吱作响的柜子里找出一张已经发霉的棉被,被子还被老鼠咬了好几个洞,靠近闻了闻,一股子生潮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舒窈皱了皱眉,先这样对付一晚吧,明天再想办法。
许是这两天太累了,舒窈睡在床上,眼皮沉重,不一会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万物寂静,只听得见寒风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水声。
“哗—”
舒窈猛然惊醒,她拽紧身上的被子,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她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一下子睡意全无。
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还在灵堂里,可是突然,灵堂里面的一副棺材竟然自己打开了,她忍不住往棺材里面看去,就看到了一张满是蛆虫的脸,吓得她一个激灵就醒了。
她睁着眼睛,脑袋放空。
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几缕水流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发现水流声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她坐起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水声愈发明显。
窗子一开,外面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她马上又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刚重新躺下,她想起来了,自己房间和季时净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水房,估计刚刚那声音就是从水房里面传来的,这么晚了难道季时净还在洗澡?
她又重新坐起来,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万一洗着洗着突然摔倒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这样想着她又将窗户打开了些,仔细听着水房里面的动静。
听别人洗澡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干,有些不自在。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小,水房里的水流声渐渐清晰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慢慢小了下去,紧接着是布料的摩擦声。
舒窈松了一口气,总算洗完,就在她刚打算关上窗户的时候,突然听到水房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不好!
舒窈麻溜的穿上鞋袜,披上外套就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拿上蜡烛。
急匆匆走到水房门口,她敲了敲门:“二公子,你在里面吗?要不要帮忙?”
“不要进来。”季时净声音略显急促,似乎很怕她进去。
她应了声,乖乖的在门口等着。
可是这左等右等手上的蜡烛都快烧完了季时净还没有出来,舒窈怕他出事,悄悄推开了水房的门。
水房不大,里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5. 穿衣
昏暗的水房里因为舒窈手里的那半根蜡烛变得明亮起来。
季时净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一层薄薄的纱衣松垮地罩在他身上,胸膛露出大片风光,看到舒窈进来后,他赶紧搂了搂身上的衣服,眉目低垂,撑着浴桶边缘试图站起来,可都徒劳无功。
再次摔在地上的时候,他侧脸看向门口的人,濡湿的头发贴在他半边脸上,水滴顺着发尖流进纱衣里,晕染出一大片水渍,衣服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舒窈进来后顺手把水房的门给关上了,刚刚她注意到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的时候季时净打了个哆嗦。
她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季时净面上闪过一抹不悦,他看了眼身后关上的门,再次搂紧了身上的衣服,多了几分警惕:“把眼睛闭上。”
舒窈“哦”了声,听话的用手捂住眼睛,中间开条小缝:“我怕你出事,所以就进来了。”
见季时净没有说话,她把手放下来,其实他衣服都是穿的差不多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看的。
舒窈把手里的蜡烛放到台面上,一步步走向他。
季时净长眉紧紧拧起,双手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再一次倒了下去。
舒窈这次没有犹豫,急忙跑到他身边,想把他扶起来,她垂落的发丝有意无意扫过季时净的脸颊,他觉得有点痒,艰难把头转向另一边。
舒窈的手刚碰到他时,他一怔,立马躲开了。
舒窈抓了个空,下一秒,她就强行扶起他:“别乱动。”这小孩真不乖。
季时净确实也没有乱动的力气,任由着她扶着自己起来,堪堪站稳之后,腰间本来就没有系紧的系带此时完全散开了。
舒窈匆匆一瞥,看到了一对出奇漂亮的锁骨,她眼里闪过惊艳,而后又立马把目光移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因为隔得近,舒窈的脸不小心蹭到了他胸前的理肌,肌肤相碰,她马上拉开距离,低咳两声,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相碰的细腻触感让季时净有些怔愣,他喉结滚动,眸子里结了一层霜,但胸口的位置却滚烫发热。
帮他穿戴整齐之后,舒窈扶他回了房间。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堪堪睡去。
天还没亮,一个小丫鬟就急匆匆的来敲北院的门:“舒姑娘,舒姑娘。”
舒窈打着哈欠开门,目光有些迷离,显然还没有睡醒:“怎么了?”
小丫鬟回答:“卯时已到,请舒姑娘前去吊唁。”
舒窈脑瓜子嗡嗡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半黑的天,问道:“是老夫人让你来叫我的?”
小丫鬟点点头。
舒窈心里了然:“好,我去收拾一下。”她留下一句话就进屋了。
小丫鬟在院门口左等右等,眼看着天空都翻起鱼肚白了舒窈还没有出来,她忍不住又喊了几声,可是空荡荡的院子里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直接抬脚走了进去,推开舒窈的房门,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结果却发现舒窈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丫鬟石化在原地,她竟然又睡着了。
公鸡开始打鸣,舒窈终于梳洗好准备出门,临走之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最里面的那扇屋门,昨夜季时净洗澡时受了风,不知道病情会不会加重。
……
舒窈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衣裳,一路走过来,手脚冰凉,身上冷的直打哆嗦。
来到灵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感情她是第一个来吊唁的,舒窈打了个哈欠,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小丫鬟跟她说:“老夫人说让你先上两柱香,再跪上两个时辰。”
“好。”舒窈嘴上答应,可等小丫鬟一走,她马上把门关起,然后点燃丧盆里面的纸钱开始取暖。
傻子才跪四个小时。
身体总算回了一点温度,她坐在蒲团上撑着脑袋,盘算着以后跟季时净怎样在府里过活,一个病秧子一个弱女子,天崩开局。
舒窈:[系统,万一要是季时净突然嘎了的话,那我是不是也会消失?]
系统:[是的。]
舒窈心里叫苦连连:[系统啊系统,你给我找一个身强体健的人绑定也好呀,偏偏找一个病美人。]
系统:[嘿嘿,主人,虽然季时净身体不好,但是他长得好看,主人每天面对这样一张脸心情也会变好,是不是?]
舒窈:[我谢谢你,对了,那如果信任值没有到100%呢?]
系统:[任务失败,主人你将永远留在书中的世界。]
舒窈:[啊?那现在信任值是多少?]
系统都不好意思说:[0%。]
舒窈抿了一下干燥的唇,心里忽然有些烦躁,想到自己昨天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一点都不感恩,好气啊。
真是个捂不暖的人。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大亮,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舒窈揉着坐麻的腿站起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一个身穿孝服的中年男人狠狠撞了一下,舒窈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中年男人一个箭步蹿了进来,抱着棺材就是一顿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叫一个伤心啊。
“二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大哥还想你陪我喝酒呢。”
“还有我的乖侄啊,年纪轻轻才刚娶媳妇,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人生不值啊。”
“……”
他哭嚎的声音很大,舒窈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默默离他远了些。
接着,门口一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是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把手放到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背上不断安抚:“你二弟走了,娘就只剩你一个儿子了。”
中年男子转过身泪眼婆娑的对老夫人说:“娘放心,以后我会代替二弟好好孝敬你。”
老妇人欣慰的点点头:“还是我大勇好,知道心疼娘。”
舒窈目光转向刚刚和老夫人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
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身边跟三个孩子,两女一男,他们看样子都十七八岁左右。
每个人披麻戴孝。
妇人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胭脂,却依旧掩盖不了她平平无奇的五官,她腕上带着两个成色上好的镯子,鞋头更是镶了几颗价格不菲的珍珠,此时她正努力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可眼底分明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在她旁边站着的两个十分年轻的女孩,一个容貌完全继承了她,此时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自己刚涂的指甲。
另一个女孩模样清秀许多,她眼睛红红的,还在不断的抽噎着。
在她们后面,跟着那个相貌猥琐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似乎才刚睡醒,不断的打着哈欠。
突然,他眼睛一瞥,注意到了舒窈,看到舒窈的样子后,他立马来了精神,拖着一条瘸腿一拐一拐的来到她面前,双眼放光。
舒窈看着眼前那张猥琐的面容,两颗黄豆大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哈喇子流了满地。
她心里直犯呕。
“哟嚯,这小娘子好看,比胥阳县的姑娘都好看,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露出一口黄牙,空气里都是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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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酸臭味。
舒窈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天宝,她是你嫂嫂。”老夫人隔在舒窈和季天宝中间,她可不想让舒窈身上的丧气传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
季天宝嘿嘿笑了两声:“原来是嫂嫂啊。”
舒窈没有搭理他。
老夫人向舒窈一一介绍她大儿子一家。
“这是你大伯。”老夫人跟她介绍一开始冲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
季大勇体型肥硕,满脸横肉,看起来脾气不太好,那一双吊稍眼和老夫人一模一样,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舒窈,没有过多表示。
紧接着,老夫人指着那位年长的妇人:“这是你大伯母。”
郭翠萍摸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看都没看舒窈一眼。
刚好舒窈也懒得应付这些人际关系。
郭翠萍左边的那个女孩叫季招,是季大勇夫妇的大女儿,她本来还在欣赏自己昨天刚涂的新指甲,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舒窈那张清丽的脸,她眼睛闪过一丝嫉妒,“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另一个女孩叫季来,是季大勇的二女儿,她冲着舒窈微微笑了笑:“嫂嫂好。”
舒窈礼貌的点点头,二人也算打过招呼了。
在熟悉人的过程中,舒窈一直感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一回头,就看到季天宝贼眉鼠眼的看着她,她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注意到季天宝的眼神后,郭翠萍上去就揪着自己儿子的耳朵,把他引到两口棺材前:“你还敢看那个小妖精,那小妖精把你二叔和大哥都克死了,你不怕她把你也克死?”
老夫人看到郭翠萍揪着自己乖孙的耳朵心疼不已,急忙上去扯开两个人,郭翠萍抱着手臂冷哼一声。
季天宝贼心不死,看着舒窈的眼神如一条毒蛇。
舒窈还给他一个白眼。
“娘,二小子呢?”季大勇随口问道,然后凑近老夫人,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伤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贪婪,“二弟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
老夫人刚想开口,但是注意到舒窈在旁边,话锋一转:“那小子身体也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说话间不断用眼神暗示季大勇。
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季大勇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狠辣。
舒窈无意抬头一看,刚好捕捉到了季大勇的眼神,她吓了一跳,她总觉得这大伯一家没有这么简单。
天色已然大亮,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祭拜的人,季大勇夫妇像模像样的哭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去了老夫人的院里吃午膳。
舒窈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北院。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厨房,里面的厨子正在忙碌,肉香味四溢,一盘红烧肉就这么水灵灵的从她面前端了过去。
舒窈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在门口张望,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舒窈才刚来两天,除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小厮,府里很多人都不认识她,那些厨子也只当她是个小丫鬟。
上菜人手不够,厨子刚把新鲜出锅的松鼠桂鱼放到托盘里让舒窈端到老夫人的屋里。
舒窈忙不迭的点头,趁那些厨子不注意又偷偷装了两碗米饭,然后端起松鼠桂鱼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路上,舒窈心情极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可是刚走到北院门口,却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污言秽语,她停下脚步,等听清楚里面的话时,握着托盘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拳头一紧,“砰”的一声踹开大门。
6. 护他
“果然是青|楼女子生的小杂种,瞧这一脸妖精样。”
“来,从哥哥这里钻过去,我就放了你。”季天宝张开胯,地上还有一滩不明的黄色液体,他嘲弄的看着季时净,笑得很坏。
季时净被两个小厮压跪在地上,他抬头定定的看着季天宝,眼瞳森寒,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季天宝看到他的眼神,心里不禁打了个颤,他蹲下去,用手拍了拍季时净苍白的脸:“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今日我来府里,下人都说你活不过这个冬天,可惜了二叔这么多的家产,到时可就要落到我头上了,你气不气?”季天宝笑得幸灾乐祸。
可无论季天宝怎么嘲笑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似任何话语都刺激不了他,也左右不了他的情绪,他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
季天宝他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很不得劲。
一直以来季时净都是他肆意欺辱的对象,因为在这偌大的宅院里面,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去维护这个病秧子。
十二年前的冬天,季大勇一家人来到季府过年,那年隆冬,寒风萧瑟,大雪一连下了数日。
季天宝听说二叔前几年又多了一个儿子,他十分好奇,后来,他在狗洞里面第一次见到了落魄脏污的季时净,五岁的季时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背对着他,好像在啃食什么。
在他旁边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恶犬,恶犬脖子上裂开一个大口子,正往外汩汩的冒着血。
他以为季时净是下人的孩子,便叫了一声,哪知那小孩转过头,入眼的却是一张极其可怖的面目,双眸猩红,唇边粘满了狗毛和暗红色的血迹。
季天宝当时就被吓得惨叫起来,回去之后就发起了烧,梦里都是那个满是鲜血但眼神却如恶鬼一样的小孩。
他把当天受惊的事情告诉了二叔,没有想到是,二叔听后竟然直接就提着棍子去了北院,他也匆匆跑过去。
只看见二叔手里的棍子一下又一下落在那个衣着破烂的小孩身上,他瘦小的身体无力的倒下,木棍打在身上发出骇人的响声,可他却硬是一声没吭。
季天宝在旁边恶劣的大喊:“打死他,二叔打死他。”谁让他吓自己。
季老爷闻言打的更狠,咬牙切齿:“你这个小兔崽子,谁让你吓唬天宝的。”
“还把看家护院的黑犬给咬死了,长能耐了啊。”
季老爷打累了后就把季时净吊在那棵老槐树下面,瘦瘦小小的身影就这么在树上挂了一天一夜,当时还下着大雪,他就在上面随着寒风飘来飘去。
大宅子里面有些心肠软的婆子同情这个五岁的孩子,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他,任由他被大雪吞噬。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老中医摸了一下他的脉,大惊,竟然还有气息。
可季老爷不让人给他治病,那年寒冬里落下的病疾让他的身体受了损,磕磕绊绊的长到十七岁,实属不易。
从恶犬嘴里夺食,从小生活在阴沟里,他季时净生来就是下贱的命,也是从这天起,季天宝明白了他在这个大宅院里面的地位,动不动就来欺负他。
现下,季天宝看着季时净越发俊美的面孔,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他们季家的人,倒随了他那个卑贱的歌姬娘亲。
“你知道二叔为什么不待见你吗?”季天宝拍了拍季时净的脸,一口黄牙凑近。
季时净微微皱起眉头。
看到他的反应,季天宝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接着说:“还不是因为你娘,你娘一个下等的歌姬何德何能能进到季府给二叔当小妾,还不是使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
“二叔中了你娘的诡计才有了你,你和你娘都是季府的耻辱。”
“我呸,活该你们不受人待见。”
“对了,”季天宝像是想起什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小倌楼,去里面玩乐的都是一些老公公,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可谓千奇百怪,你说,要是你这副身体去里面,能不能活过两天呢?”
“堂堂季府二公子沦为阉人取乐的玩物,传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呢,哈哈哈哈哈。”
押着季时净的两个小厮也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季时净抬头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狭长的眼睛泛起冷光,可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季天宝看不得他这一副淡然的样子,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痰,对那两个小厮说:“给我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就在这时。
“碰—”北院的门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木门嘎吱嘎吱摇摆不停。
“住手。”舒窈把手里的托盘一放,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上前。
院子里的几个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舒窈快速把押着季时净的那两个家丁推开,两个家丁大眼瞪小眼,随后看向季天宝,好像在等他的命令。
季天宝愣了一会儿,看到是舒窈后他反而贱兮兮的凑过来:“原来是舒姑娘呀。”
舒窈对季天宝的话充耳不闻,她拍掉季时净衣服上的污雪,又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泥污,语气关心:“没事吧。”
季时净看着她,轻轻抿了下干燥的唇。
季天宝见自己被忽视,声音大了起来:“舒姑娘,我跟你说,季时净他是不祥之人,谁和他在一起谁倒霉。”说着还想去拉她。
可是手刚碰到舒窈的衣袖,舒窈就一记眼刀递了过去:“表公子,请自重。”
季天宝搓了搓手,有些恼怒:“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给你几分好脸色就把自己当个人物。”
舒窈并不怕他,她上前一步,把季时净护在身后:“表公子,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在门外听到了,出言侮辱自己的弟弟,还有一点当兄长的风范吗?”
季天宝轻嗤一声:“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实话跟你说,今日我就算把他弄死,祖母也只会夸我做得好。”
舒窈平复了下呼吸继续说:“季府家大业大,如果二公子突然暴毙,你说官府会不会查?”顿了顿,她继续说,“只怕到时候老夫人都护不住你。”
今天她独自一人在灵堂的时候,系统已经跟她讲清楚了季府的社会关系,季府是扎根在皇城脚下的富贵人家,与当地官府关系匪浅,每年送往官府的银子更是数以万计,所以官老爷护得季府顺风顺水。
万一这时候季府倒下,财产落到了外戚手中,官老爷自然是不干的。
季天宝闻言,更加无所谓了,因为他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你天宝爷爷不是被吓大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死了,我就不信官老爷会亲自来查,你说的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舒窈有些无奈,真是个愚笨的人。
这时,季天宝注意到了门口摆着一盘松鼠桂鱼,他上去就是一脚,完整的一条鱼从空中跌落到地上碎成了几段,空气中还飘散着鱼的清香气。
舒窈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被踹翻,心里一阵可惜,好了,这下又没肉吃了。
她拿起角落里面的扫帚对着季天宝就是哐哐几下:“给我滚。”
季天宝挨了好几下,他抓住扫帚一拉,舒窈猝不及防被他拉到了怀里,他陶醉似的闻了闻她的发丝,一脸享受:“美人就是香。”
舒窈气极:“王八蛋你放开我。”
季天宝在她耳边发出淫|笑,低低说:“成亲当晚男人就死了,舒姑娘寂寞吗?嘿嘿,我来代替表哥满足舒姑娘可好?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说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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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她的挣扎就把人往屋里扛。
“你放我下来。”
“畜牲。”
舒窈拼尽全力挣扎,可她又累又饿,完全不是季天宝的对手。
季天宝给了那两个小厮一个眼神,小厮立马会意,过去左右架着季时净,防止他捣乱。
舒窈转头看了一眼屋外,只见季时净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她。
舒窈:……忘恩负义的家伙,都不来救救她。
大门敞开,屋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两个小厮猥琐的笑着,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两人。
季时净别开眼,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一丝不忍,心里密密麻麻不舒服起来。
真奇怪,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
康寿阁。
大理石做的长桌上摆了整整二十七道菜肴,银耳血燕、珍珠狮子头、水晶宫虾饺……每一道菜都出自毓膳楼的大厨之手。
也是今日季大勇一家来,老夫人才请了楼里的厨子,换作平时她才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毓膳楼大厨烧一道菜就要十两银子,她也是穷过来的人,平日里自然是不舍得的。
数完二十七道菜后,老夫人眉头一皱,她最喜欢吃的松鼠桂鱼怎么没有端上来?她牙口不好,平日也就只能吃吃鱼肉。
她让身边的丫鬟去厨房一趟,看看是不是把松鼠桂鱼落在厨房了。
季大勇坐在老夫人身边,他看到面前这么多吃食,不禁咽了咽口水。
虽然他在胥阳县也有大宅邸,但比起京城那差了何止一星半点。
本来他们季家世代务农,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村里,但好学上进的二弟突然在城里发了财,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还在京城买了府宅。
平日里也没少接济他们,他在胥阳县那一套宅邸就是二弟买的,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富贵闲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里,看着二弟生意越做越大,他实在眼红,但好在二弟突然去世,小侄子身体又不好,偌大的家业迟早会落到他手里。
一想到这个,季大勇痛快的喝了一杯酒,心情极好。
郭翠萍不知何时又换了一套大红大绿的衣裳,发髻上带了只黄金步摇,她好几次想动筷子,但老夫人还没动,她也不敢先吃。
季招忍不住抱怨:“怎么还不吃饭?我都饿死了。”
老夫人瞪她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难怪那么胖,跟头猪一样,天宝还没有回来,等天宝回来了我们一起吃。”
季招被这么一说,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生闷气,死老太自己像个枯树枝一样皱皱巴巴,竟然还说她像只猪,可恶。
只有季来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两下。
季大勇啃了一块猪蹄,吃的狼吞虎咽。
老夫人溺爱的看着他:“大勇,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一旁的季招看到自己爹爹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觉得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猪。
约莫又等了半刻钟,还是迟迟不见季天宝的身影,老夫人刚打算叫人去看一下,就只见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厮。
小厮面上还顶着两条抓痕,他神色焦急,话都说不清楚。
“老夫人,表公子他……他。”
老夫人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焦急询问:“好好说话,天宝怎么了?”
不光是老夫人担心,季大勇和郭翠萍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小厮似乎难以启齿:“他……他。”
老夫人拐杖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天宝现在在哪?”
“北院。”
“北院。”老夫人一惊,莫不是北院那个病秧子欺负天宝了?这还了得,真是反了天了,她立马带上数十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行人凶神恶煞的直奔北院。
7. 甜的
平日里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此时却健步如飞,把一众丫鬟婆子甩在后面,嘴里还一直不停念叨着:“我的乖孙千万不能有事。”
可就算她走的这么快,还是跟不上前面季大勇夫妇的脚步。
一行人还没走到北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是天宝的声音,老夫人一颗心紧紧提起,旁边的季大勇更是抄起一旁的家伙:“我看谁敢欺负我季大勇的儿子。”说罢直接跨进了院子。
郭翠萍紧随其后,脸上全是担心。
进到院子里,里面的景象顿时让他们怒火中烧。
只见季天宝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凌乱,脖子上脸上全是血迹斑斑的抓痕,此时他正捂着下|体不停哀叫。
“哎呦,痛死我了。”
等看清门口来人时,他又“哎呦”了两声,然后急忙告状,手指着舒窈,一脸的咬牙切齿:“爹,娘,那个小贱人害得我好惨。”
郭翠萍看到儿子的惨样一脸心痛,她跑到季天宝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我的儿呀。”说着便想解开他的裤腰带看一看,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千万不能断了香火啊。
季天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娘,你干嘛?”
郭翠萍见怪不怪:“我是你娘,让娘看看怎么了。”
他死死捂住。
季大勇更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舒窈面前,一副吃人的模样:“你这个小妮子对我们天宝做了什么。”说完还扬了扬手里的家伙,作势就要打下来。
舒窈发髻散乱,左脸有一道很深的巴掌印,胸前衣襟也微微敞开,她不急不忙的整理好,这才抬头看向他,不卑不亢:“大伯,你应该问你儿子对我做了什么。”
季大勇:“我儿子对你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哼。”她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只有去官府了。”
另一边,老夫人看到躺在地上的季天宝时,大叫一声,拐杖差点被她丢掉,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一把推开郭翠萍,郭翠萍来不及反应,被推得一个踉跄,有些埋怨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自己孙子这副惨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乖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季天宝哼哼唧唧:“祖母,舒窈那个死丫头踢我。”
老夫人一听这还得了,她怒气滔天的冲到舒窈跟前,抬起手,目露凶光:“你这个丧门星,竟然敢踢我们天宝,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如果我们天宝有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在老夫人巴掌落下来之前,舒窈就把她那枯绉如柴的手给紧紧握住了,她眼底也不禁闪过一抹愠怒。
“反了天了,看看呐,孙媳妇打老太婆了。”老夫人大声喊叫,一副泼辣样。
舒窈松开她,站在众人面前,指着季天宝,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今日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大公子吗?如果你们认为是我的错,那我就只有去禀报官府,希望能还我一个清白。”
“那也肯定是你勾引我儿子的。”郭翠萍冲着她吼道。
“对,就是你勾引我的。”有这么多人向着自己,季天宝也多了些底气。
舒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季时净,她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二公子可以作证。”
季时净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老夫人没当回事,病秧子的个性她最清楚,平日里闷的要死,更不会多管闲事,就算他看到了又怎么了?他肯定不会说的。
可是。
季时净指向季天宝:“他的错。”
季天宝双腿发抖的站起来,他想冲上去打季时净,可奈何根本走不了路,只能无能狂怒:“你胡说八道。”
季时净淡淡的勾了下嘴,极尽讽刺。
刚刚季天宝对舒窈的行为确实让他厌恶,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舒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她以为他又会沉默,想不到竟然开口为她说话了,这确实算得上进步。
可老夫人季大勇一家一点都不慌,他们有的是办法维护季天宝。
“娘,这得请家法了吧?”季大勇对老夫人说。
老夫人怨毒的眼神一闪而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季大勇使了个眼色,可季大勇压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一时摸不到头脑。
她叹了一口气,今日还不能让舒窈和季时净两人出事,但明天一过,他们就……
想到这,她得意一笑,脸颊两边的皱纹全部朝颧骨堆去,样子十分可怖,她看向舒窈:“舒丫头,今日你踢了天宝,我一定要好好罚你,就罚你今晚去祠堂跪着吧。”
季天宝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祖母,你什么意思?”怎么罚的这样轻。
老夫人回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季大勇和郭翠萍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老太太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这都明明可以请家法了,老娘为什么要饶过舒窈。
倚在门口的季招玩着自己胸前的头发,嗤笑一声:“祖母肯定是想到了更恶毒的的招数。”
季来面上隐隐闪过一抹担心。
舒窈看到老夫人这个态度,也愣在原地,这个恶毒老太婆怎么转性了,可越是这样就越让她害怕,总觉得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老夫人瞥着季时净:“二郎,今晚你和你嫂嫂一起去祠堂跪着。”
舒窈挡在他身前:“老夫人,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此时,季天宝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能不能先给我找个大夫?”他真的要被痛死了,舒窈那丫头下脚可真狠。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找郎中。
一阵吵乱声过后,大院总算恢复了安静,季天宝被人抬了出去,老夫人一行人也都跟了离开了。
只有季来还留在院子里,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季时净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二堂哥。”
季时净没有理她,而是转身回屋,从里面抱出来一堆单薄的棉絮被子,把它们扔到火炉里,季天宝碰过的东西他嫌脏。
舒窈一脸黑线,他什么意思?
哼,臭小子居然还有洁癖,只不过他现在把被子扔了他晚上盖什么?
季来走到舒窈身边:“嫂嫂,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天宝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
季天宝从小顽劣,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没少做,她深知自家哥哥的品性。
舒窈挑了下眉,幸好这一大家子还有一个明白人,她看向季来:“小堂妹,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季来偷偷的看了一眼季时净,脸颊抑制不住的红了起来,她双手搅着衣角:“我……我想和二堂哥说几句话。”
舒窈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了然一笑。
季时净长成那副帅绝人寰的样子,有迷妹也不稀奇。
把被子丢了之后,季时净将手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搓了一遍又一遍,舒窈忍不住走过去提醒:“大冬天不要洗冷水,容易感冒。”本来他身子就不好。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已经红肿一片,顺手拿过一张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起来,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季来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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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包裹塞到他怀里:“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
季时净看着怀里的那包东西,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刚准备拿去扔掉,就见东西被舒窈抢了过去。
她看出了季时净的心思,赶紧把那包糖紧紧护在怀里,转头对季来说:“谢谢啊。”
季来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临走的时候,她又看了季时净好几眼。
舒窈嚼着糖,看的津津有味,在古代,近亲结婚是家常便饭,堂姊妹之间相互婚配更是一种亲上加亲,所以季来喜欢季时净这事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身处这个时代。
她坐在椅子上,拿手帕擦拭了一下刚刚被季天宝碰过的地方,可她怎么擦都觉得擦不干净,于是直接烧了一锅水,打算洗个澡。
火柴燃起,舒窈蹲在灶门口取暖,她把季时净也拉了过来:“把你的手烤一烤,刚刚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得烤暖和一些。”
季时净不自在的伸出双手,明亮的火焰跳动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的五官更加挺拔,或许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侧过头,不期然撞入了一张含笑的眼睛里。
他呼吸一窒。
舒窈含笑看他:“二公子,有没有人说过,”她忽然凑近他耳边,“二公子容颜倾城。”
季时净忽然觉得耳朵脖子奇痒无比,他微微侧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止不住的低咳起来。
舒窈:“怎么又咳嗽了?”
季时净看她一眼,咳的更加厉害了。
舒窈连忙往灶里面多加了点柴:“二公子,你是不是还冷啊?我再把火烧旺一些。”
季时净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微不可查的收紧。
见他不咳了,舒窈从怀里拿出季来给的糖果,递给他一颗:“你尝尝,这糖挺好吃的。”
他没有去接。
舒窈瞧他这副执拗的样子,索性帮他把糖纸剥开塞到他嘴里。
季时净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被一片甜蜜所包围,他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细细品尝着舌尖的甜腻。
“二公子,不管生活有多苦,总会有甜的时候。”舒窈喃喃说,顺手又在另外一个锅子里煮起了白粥。
季时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舒窈想了想,又说:“以后叫你阿净好不好?”毕竟要攒信任值,总要拉近点关系,二公子二公子的叫太生疏了。
季时净回味着嘴里的清甜,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口:“随你。”
舒窈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阿净你真好。”
季时净:……“咳咳咳。”
眼看着洗澡水已经烧好,她把水舀到木桶里,然后提醒他:“粥熬好了你先吃。”说完就提着水想去水房,但是木桶里面的热水装的太多,她根本提不动。
看了眼灶台边那抹清瘦人影,她摇了摇头,本来想让他帮忙抬一下的,但他那副瘦不拉几的样子估计还没她力气大。
舒窈无奈,只能一点一点的推动木桶。
季时净移动的脚步默默收了回来,她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也提不动吗?
还真是……小看他。
舒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水提到了水房,她打算用这个木桶擦一下澡,因为浴桶是季时净的,她不会随便用别人的东西。
刚准备脱衣服,又像是想起什么,她来到门口,伸出脑袋对着季时净说:“我洗个澡,你不要过来。”
说完就把门关的死死的,但是她发现这个门并没有门栓,所以只能拿凳子抵住。
大概过了半柱香,水房里面传来舒窈的声音:“阿净,你……你能不能过来帮个小忙?”
8. 饮血
季时净眼神看向水房门口,把手里的糖纸丢进大火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埃缓步走过去。
修长分明的手指敲了敲门。
舒窈紧紧搂着衣服站在门边,听到声音后,她赶紧将挡在门口的东西移开,扬起一张笑脸:“阿净,拜托你一件事。”
季时净眼里闪过迷茫,似乎是在问什么事?
舒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把头发撩到前面:“阿净,你可以帮我把背后的绑带系一下吗?”
她是真不会系这个东西,刚刚洗澡的时候胡乱的解开,等到要系的时候,她发现这粗布麻衣后面的带子交错分布,她自己根本就理不清楚,硬是一个人摸索了好久,可还是系的乱七八糟。
无奈之下,只好请求他的帮助。
她等着季时净帮她,可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的动静,她忍不住回头,却不想看到季时净发红的耳垂,他本就生的苍白瘦净,一点颜色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明显。
见她看过来,季时净眼神看向别处。
舒窈若有所思,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
那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不过,她还是说:“我自己系吧。”说完把门一关。
门板差点砸上他的鼻子,他垂下眼睑,神色不明,继而转过身,一步步走远。
可脑海里那抹洁白的脖颈怎么都挥之不去,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上面,慢慢滑落,落入更神秘的领域,他窥探不到。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玲珑剔透,放在手里冰凉如雪,只可惜,那块白玉最后裂纹横生。
他从来都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差一点,这双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就差一点,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波澜,他脸颊更红,杀戮、毁灭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极端的快感。
屋里的舒窈还在胡思乱想。
季时净的反应不太对劲,刚刚转过去的时候她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杀意。
舒窈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有点反常。]
系统:[他脸红了。]
她有些着急:[不是这个,我怎么感觉他想……杀我。]
系统沉默。
舒窈有些无语,她的系统一点都不会提供情绪价值,都不安慰一下她,她伸手去系后面的绑带,由于不太方便,她又系错了好多次。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带着一点点兴奋:[主人主人,信任值上升了。]
舒窈一听就来了精神:[上升了多少?]
系统:[经检测,信任值为1%。]
终于有变化了,舒窈有点激动,一激动,后面的绑带全部都系错了。
她觉得有进度就好,至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虽然她不知道季时净对她的信任值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季天宝欺负他的时候她帮了他,亦或者是给他煎药熬粥的时候感动了他。
刚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院里多了两个彪形大汉,他们奉老夫人的命令,要带舒窈和季时净去跪祠堂。
舒窈刚刚还美丽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谷底,跪跪跪,一天到晚就知道让人跪,这两天她跪的都快有筋膜炎了。
她没理那两个大汉,而是径直走到灶台边,从锅里舀起一碗白粥慢吞吞的喝下,她问一旁的季时净:“你喝了吗?”
季时净点点头。
她放下碗,走到那两个大汉身边:“老夫人还怕我反抗不成?派了你们两个来请我。”
他们一个体格有她三个大,她要是反抗的话,不出两秒钟肯定会被撵成渣渣。
两个大汉同时开口:“请舒姑娘和二公子速速前去祠堂。”
……
寿康阁。
老夫人正惬意的躺在摇椅上,边上放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季大勇就坐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吃着上好的水晶葡萄。
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问:“娘,你明天有把握除掉他们吗?”
老夫人闻言慢慢睁开她那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大勇,明天送葬,你知道为什么要走杨庄那条道吗?”
季大勇摇摇头。
她接着说:“那条道上常有山匪出没,明天那个病秧子和扫把星要是死在山匪刀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季大勇恍然大悟,但是又担心起来:“那山匪的刀不长眼,我怕伤到我和天宝。”
老夫人安抚他:“我特意雇了一家镖局明天护送你和天宝,绝对不会有事。”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慌,毕竟刀剑不长眼:“娘,杨庄道上的那伙山匪是不是半燕山上的那伙。”
他在胥阳县的时候就听说过半燕山上的山匪,他们可是京城这一带最猖狂的法外狂徒,来往的车队不管是官家的还是皇家的,他们都丝毫不惧,杀人放火,样样在行,偏偏半燕山易守难攻,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娘,我和天宝明天可以不去送葬吗?”他有些怂。
哪知老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还想不想继承你二弟的财产了?要是你送葬都不去,你让族里面的族人怎么想?”
季大勇听到财产,也只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娘,你可一定要雇人保护好我和天宝。”
老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
季大勇又拿起一只鸭腿啃起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脸上的肥肉跟着颤了几颤:“娘,我听绣花说二弟给那个病秧子留下一些地契房契,我们可不能白白便宜他。”
说到这个,老夫人狠狠咬了咬牙:“瞎说,你二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那天晚上她听舒窈说病秧子手上有房契地契的时候她就派人去查了,结果老二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竟然敢骗她,那扫把星真是好样的。
只不过,明天他们就要下黄泉了,想到这个,老夫人慢慢咧开嘴角,褶子堆在一起,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
夜黑风高,季氏祠堂里面却灯火通明,排位前面足足点了一百根蜡烛,火光照得这里犹如白昼一样。
舒窈觉得这里比灵堂稍微暖和一些,而且房子厚实,窗户又不透风,这个时候把大门一关,里面还跟个小火炉似的呢。
她实在无聊得紧,就把这里的排位按顺序全部看了一遍,她才不会那么听话说跪就跪呢。
如果遇到生僻字,她就问旁边的季时净,后来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只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惊醒,此时祠堂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周围漆黑一片,她额上虚汗连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她忙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她。
季时净呢?他跑哪去了?
舒窈一颗心在胸腔里面上下跳动,整个人惴惴不安。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起身慢慢寻找。
“阿净,你在哪?”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摸索着走到祠堂深处,突然,她闻到里面传来一股可怕的血腥味,她皱起眉,脸上浮起担心,不会是季时净出事了吧?这么想着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血腥味越来越浓,借着窗外白雪映进来的白光,她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站在墙角,仰着头,昏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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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
他举着手,手里拿着一个看不清的东西,那东西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流进他的嘴里,他喉结滚动,格外享受。
舒窈屏住呼吸,大气的不敢喘,他竟然在……
正打算悄悄转身回去,哪知道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空木板,发出嘎吱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舒窈害怕的咽了口唾沫,心里想着完了。
她机械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张似人似鬼的脸。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嘴角的一缕鲜血正慢慢流下,落到了泛白的衣襟上,他一双眼睛漆黑如潭,正死死的盯着她。
两人只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能够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窈似乎真是被吓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
“你这个扫把星,这个时候还在睡,怎么不睡死你?”
舒窈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骂她,她揉着发痛的脑袋艰难地挣开眼,只见老夫人穿着一身貂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
她似乎还是有些懵,慢吞吞地站起来,用手捶了捶发痛的脑袋。
老夫人冷哼一声:“今日送葬,你待会抱着排位走在前面。”然后她又指向季时净,“你也是,抱着你爹的排位走在队伍最前面。”
思绪慢慢回笼,舒窈想起昨晚见到的场景,她猛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只见他依旧是那一副平淡冷漠的模样,和往日并无差别。她连忙看向他的衣襟,衣襟处干干净净,别说血渍了,连灰尘都没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确定的又看了看他,他并无半点不同,她疑惑,难道是昨天晚上看错了?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点怵,于是悄悄移动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季时净眼神微动。
此时灵堂里围满了前来悼念的人,大家穿着同样的丧服,头戴白布条,挤在季大老爷和大公子的棺材前,每个人都用衣袖抹着眼睛,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季大勇站在前面,满眼含泪,他先上了两柱香,然后转过身对着亲戚们说:“我二弟和侄儿走的突然,我也没想到家里会遭此变故,实在是心痛不已。”说着头垂下去,看起来伤心极了。
在场的人纷纷安慰起来。
季大勇见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开口:“今日感谢各位前来悼念,我替二弟和侄儿谢谢大家了,今日是黄道吉日,大家都来上柱香吧,上完香他们就该上路了。”
大家一哄而上。
有的人趁着在上香的间隙到季大勇身边混了个脸熟,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季府的家产迟早有一天会落在季大勇手里,所以他们必须得多巴结巴结他,第一步就是让季大勇记住他们。
舒窈和季时净换上了和大家统一的装束,一人抱着一个排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季大勇一家则是走在最后面,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并没有去送葬。
老夫人看着渐渐走远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季府送葬队伍庞大,一行人气势浩荡的从长安街穿过,锣鼓唢呐声从街头响到街尾,白色的纸钱更是洒了一路。
舒窈像个工具人一样走在前面,季时净在她的左边,她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晚上那件事,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咽下了想说的话,等找机会再问一下他吧。
天空黑云密布,丝丝缕缕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送葬队伍的路越走越偏,从大路直接走到了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这里荒无人烟,时不时飞出几只乌鸦乱叫,舒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在下一秒就应验了。
9. 歹人
荒郊野岭,遍地雪白,他们抬着的两口红木棺材格外显眼。
旁边杂草堆里时不时传出几道异响,舒窈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她警惕的盯着周围几人高的草堆,咽了咽口水,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引路人。
后面唢呐声震天,惊起一群乌鸦。
乌鸦盘旋在头顶,嘶哑诡异的叫声响个不停,她抬头看了看,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人群里也想起了抱怨声。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揉了揉酸痛的腰,颇有些怨言:“祖坟不是在横州方向吗?怎么往杨庄这条道上走?”
绣花婶子也累直喘气儿:“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走小路,也真是奇了怪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开口,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听说这一段路老是有山匪出没,今日我们都小心一些吧。”随后又说,“早知道今日走这段路我就不来送了。”
听他这么说,绣花婶子的心提到嗓子眼,她连忙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这才放下心来,比起钱她更惜命,万一真要遇上什么山匪,她这条命估计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们几人就在舒窈后面不远处,对话被她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听到这条路上有山匪出没的时候,她立马紧张起来,心里祈祷“一路平安。”
寒风吹过,雪越下越大,她感到一阵凉意,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耳边刮过一阵疾迅的风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只听见“嗖”的一声,紧接着一道惨叫声响起。
舒窈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右后方的那个中年男子眼睛里插着一支箭,他用手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色孝衣。
人群里顿时一阵慌乱,有人高喊“杀人了。”
舒窈一颗心扑通直跳,小脸煞白,她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下意识的伸手牵起季时净,刚想跑,就看到百来号山匪从草堆里面窜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斧子,一脸狞笑,好似从地府上来的修罗。
看到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笑得更欢了。
大家见有山匪,一个个直接屁滚尿流的跑了,棺材重重的砸在地上无人理会,送葬的亲戚更是吓破了胆,有些胆子小的人直接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嘴巴张的老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里顿时乱作一团。
山匪的斧头毫不犹豫的砍下,伴随着一片凄惨嚎叫,白雪上腥红点点。
舒窈腿脚发软,牵着季时净的手也微微发抖,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可她却出了一身的热汗,来不及思考,她紧紧抓着他转身就跑。
山匪的斧头不长眼,好几次差点劈到她身上,舒窈吓得不知所措,只一个劲的往前面跑。
突然,脸上被溅了一抹温润的液体,她惊呼一声,抹了把脸,一手的血,一个被砍掉的脑袋就这么滚到了她的脚边。
舒窈惊恐地看着,大口的呼吸起来。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可能还没出去就被斧头砍死了,正想着,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古树,一咬牙,直奔那棵古树。
一路上尸体横陈,舒窈一颗心跳的极快,直到躲到树后面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幸好这棵树够大,把她完全给遮住了。
舒窈抚了抚胸口,外面还是一阵手起刀落肉|体撕裂的声音,她想看一看季时净有没有事,可转过身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人呢?
吓得她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季时净呢?她明明是拉着他一起跑的。
突然,她一拍脑袋,明白了,刚刚场面过于混乱,她可能在惊慌失措中松开了他的手,想到这,她心里一阵后怕。
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紧张的探出小脑袋,不远处的景象依旧不忍直视,只见两口棺材旁边躺着无数具尸体,一些跑得慢的人还在被山匪屠杀,她目光穿梭在人群中急切的寻找。
终于,她看到了季时净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混乱的人群里,白衣染血,眼神无比空洞。
舒窈看着心里着急,他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站在那里就像个NPC一样。
正想着这怎么救他,就看见有山匪拿着一把沾了血的斧头直直的朝他面门劈去。
舒窈捂住嘴巴,眼神绝望,完犊子了。
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依旧站在那里,脚步未曾挪动半分。
舒窈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她目光紧紧盯着那把斧头。
眼看着那把斧头即将劈下,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乌鸦,那只乌鸦速度极快的朝着山匪的眼睛啄去,山匪丢下斧头,双手捂住眼睛满地打滚,嘴里不断嚷嚷着“我的眼睛”。
地下掉落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季时净不着痕迹的看了那只乌鸦一眼,周围浓重的血腥气让他心里不适,这些人身上的血散发着肮脏的味道,他不喜欢。
舒窈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回去,这乌鸦简直就是祥瑞。
她四处看了看,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又重新折了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季时净出事,毕竟如果他死了,她也活不了了。
季时净看到义无反顾向他奔来的人,他歪着头,有些疑惑,她躲在树后面明明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还是不顾生命危险出来救他,真傻。
舒窈娇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衣服上全是飞溅的血迹,她重新牵起他的手:“我不能丢下你。”
季时净凝视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掌心,忽然浮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想挣脱,可她却抓的更紧了,舒窈语气严肃:“你别乱动。”
她观察四周,突然发现后面的大伯一家安然无恙,他们身边围了一群黑衣大汉,大汉们手脚了得,山匪即使拿着斧头上去,也敌不过他们赤手空拳。
季大勇一家在他们的保护下安然隐退。
季来看到了季时净和舒窈,着急的朝他们喊:“嫂子,二堂哥,快到这边来。”
季大勇瞪了她一眼,马上跟他身边的黑衣大汉说:“赶紧走。”
黑衣大汉拿钱办事,不出片刻功夫季大勇一家就在他们的保护下不见了踪影。
舒窈算是明白了,这季大勇一家原来早就找好了退路,今日这场屠杀估计是个局,她和季时净活脱脱的就是献祭品。
大雪渐渐停了,雪上面全是未干的血迹,舒窈和季时净没有逃出去,他们和幸存下来的人一起蹲在棺材旁,耳边全是绝望恐惧的哭声。
山匪们围住他们,一个个咧开嘴大笑:“女的给兄弟们玩乐,男的放到山上去做苦力。”
一听这话,一群小丫鬟们顿时哭的更惨了。
舒窈趁机往脸上抹了好几把血水,只为让自己看起来脏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按耐不住了,一个瘦猴一样的山匪随便拖起一个离他最近的女人,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撕开了她身上的衣裳。
越来越多的山匪加入其中。
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淫|笑,回荡在这片林子里,经久不息。
剩下的人已经吓傻了。
舒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低下头不忍去看。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十几个山匪心满意足的提起裤子,嘴里说着荤话。
“这娘们老是老了一点,但一点都不比窑|子里那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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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
“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
舒窈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绣花婶子,她一愣,心里一阵悲凉,这群天杀的畜牲。
绣花婶子惨死在了雪地里,她浑身不着寸缕,身上满是咬痕抓痕,嘴角沁出了血,她双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极度愤恨和不甘心。
紧接着,那伙贼人找来东西直接开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子贪婪,他们觉得这大户人家的棺材里肯定有不少宝贝,这下又可以大发一笔了,每个人都搓了搓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木头碎裂,棺材盖终于被打开。
贼人们一股脑的往里面看去,片刻之后,有人骂了句脏话。
“这里面就一个死人,什么陪葬品都没有。”
“老子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上个月劫的那户县丞夫人的棺材里面就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这个居然什么都没有。”
“听说这还是京城季府的棺材,里面连个像样的财宝都没有,想不到大户人家居然这么抠搜。”
他们又打开另一口棺材,里面除了一具尸体,依旧空空如也。
众人只觉得晦气。
天空暗沉沉的,又有一场大雪即将落下,山匪们把剩下的人用黑布条蒙上眼睛,然后又将他们双手捆绑起来,带上他们踏着深雪回了半燕寨。
半燕寨在山顶上,爬了整整一下午才到山顶,舒窈又累又饿,好几次差点晕厥过去。
季时净一路上也是止不住的咳嗽,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半燕寨大门口摆了两座石狮子,模样凶神恶煞,放哨的人看到兄弟们回来了,高高兴兴的去禀报大当家。
进到寨子里,没有了寒风呼啸的声音,舒窈似乎还闻到了酒香味和烤肉味,她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这烤肉真香啊。
“大当家的,今日这趟去的不划算,那季府一点陪葬的首饰都没有。”一个小山匪毕恭毕敬的对着坐在上位的人说。
上位的人似乎是有些不悦。
小山匪连忙说道:“我们发现没有财物之后,就留了一些活口,女的就供兄弟们享乐,男的就去做苦力。”
坐在上位的人抬了抬手,底下的人立马会意,解开了蒙在舒窈他们眼睛上的布条。
屋子里很亮,舒窈稍微眯了一下眼睛才睁开,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道凌厉的视线,她马上低下头去。
但也就是刚刚那一眼,她就知道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绝对不好惹。
男人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从额角一直连到了下颚,十分狰狞恐怖,他体格硕大,兽皮穿在他身上,依旧能看到鼓起的肌肉。
大堂里面还有几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们正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寨子里面的几位当家。
上座的男人身边更是有两名女子伺候着,一女子坐在他身上,喂他吃着烤肉,另外一名女子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四处点火。
男人目光如箭,一一掠过底下的人,窑|子里的女人吃腻了,是时候该换换口味了。
他推开身上的两名女子,跨着大步走下来,身边的人都恭敬的弯着腰。
他挑起第一个小丫鬟的下巴,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更是直接跪了下去,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了句:“老六,这个归你。”声音沉闷如钟。
紧接着,看到第二个丫鬟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时,他有些嫌弃,直接说:“老三,这个给你。”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舒窈闭了闭眼睛,她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太过冒险,她有些犹豫。
男人终于走到她面前,粗鲁的抬起她的脸。
10. 地狱
舒窈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蜿蜒遍布,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
大当家粗眉一皱,面上一派嫌弃,缓缓吐出两个字:“真丑。”
舒窈:……
她赶紧拉住大当家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大当家,让我跟着你吧。”她深知如果要在这座虎穴里面活下来只有依靠最强大的人。
而大当家,就是这个人。
说完这句话后,她突然感觉背后涌起一股凉意,似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注视她,她抖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有回头。
季时净看着前面那道讨好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大当家的也是一愣,显然没预料到有如此胆大主动的女子,他目光略带探究地看着舒窈,突然大喝一声,声音之大,把旁边的一些小丫鬟都吓得瘫坐在地,可是舒窈依旧纹丝不动,还是眨的那双可怜的大眼睛望着他。
大当家疑惑道:“你不怕我?”
舒窈摇摇头,马上拍马屁:“大当家的英明神武,小女子怎么可能会怕你呢?”说这话的时候她情真意切,好似都是肺腑之言。
大当家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就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她心里一惊,心里风起云涌,可面上依旧谨小慎微,她回头看了季时净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她收回视线,像只鹌鹑一样窝在大当家怀里。
大当家走后,大堂里直接燥乱起来。
酒色深欲,一片荒靡之色,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当家把舒窈抱回自己屋子,直接把她丢到水缸里面。
动作十分粗鲁。
舒窈猝不及防的呛了几口水,忍不住咳嗽起来,在水里不停的扑腾着,模样狼狈。
大当家站在一边冷眼看她,丢下一句:“洗干净了。”然后从旁边的衣柜里随便拿出一套衣服丢到椅子上:“等会儿你就穿这个。”
这套衣服还是上一个女人留在这里的。
缸子里面的水冰冷彻骨,舒窈忍不住打起寒颤。
等大当家走后,她马上从水缸里面爬出来,双腿止不住的哆嗦,嘴唇冻的乌紫。
她双手抱臂,身上的冷水一滴一滴的流在地上,寒气还在不断的往外冒。
她实在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随即换上了那套干净的衣服,衣服布料虽然粗糙,但却比自己身上的这套好得多,她搂了搂衣领,目光向下移,定在自己的大腿内侧,若有所思。
随后拔下自己头上的桃木簪毫不犹豫的向大腿划去,霎时,一片血红,将白色的里裤瞬间染了个透。
她深呼吸几口气,脸色惨白,忍着剧痛移动步子,扶着门板慢慢走到前屋。
身上冰冷,大腿剧痛,可是都不及她此刻内心的恐惧。
大当家的正在吃酒,看到舒窈的时候先是一愣,她脸上的污秽已被全部净,露出了原本的芙蓉面庞,清新秀美,浅笑时的两个梨涡,更显娇俏。
此女长得十分合他的口味。
舒窈强撑着笑意,她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唇,平添了一丝病弱美。
大当家的放下酒杯,搓了搓手心,迫不及待朝舒窈走来,一把抱起她直接压到床上,立马上下其手,表情急不可耐。
舒窈一惊,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委婉开口:“大当家,今日不方便。”
大当家一愣,面上明显闪过不开心,声音也蕴含了几分怒火:“为何不方便?”
她咬着唇,模样有些羞涩:“我来葵水了。”
话一说完,房间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大当家一双虎目直勾勾的盯着她,突然伸手向她的下身摸去,动作异常粗鲁。
舒窈痛呼一声。
大当家将手拿出来的时候果然满手是血,他觉得晦气极了,一把就把舒窈从床上丢了下去,然后拿起床单擦拭起来。
舒窈被摔了个屁股蹲,她揉着后腰,心里把大当家骂了个千万遍,可面上依旧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女人的葵水在古代被视为不祥之物,男人更是不得染上半分,否则便会霉运缠身。
大当家脸色铁青,愤怒的看着他:“你耍我。”
舒窈连忙摇头:“我也想服侍大当家,哪知葵水突然来了,请大当家给我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再伺候你。”
她的心此刻也提了起来,生怕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
系统:[主人,为了活命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舒窈:[废话,生命诚可贵,其他靠边站。]
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留给自己逃出这里只有七天时间,在这七天里她一定要熟悉这里的地形。
大当家坐在床上,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把头抬起来。”
舒窈弱弱的抬头,角度恰当好,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系统:[不愧是天生的演员。]
大当家目光一动,有过那么多女人,现在这个确实是最好看的一个,不知这么好看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暂且不杀她,日后再说。
他玩味的摸着下巴,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矮塌:“你睡哪儿,七日之后再伺候老子。”
舒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赌对了,随即一溜烟的跑到矮塌上,生怕大当家反悔似的,赶紧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
看到她那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大当家觉得有些好笑。
欲|火难灭,他让人去把刚刚伺候他的那两个女人叫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的打量舒窈一眼,舒窈闭眼假寐,一颗心七上八下。
终于,那两个女人扭着细腰坐到大当家床上,大当家目光从舒窈身上收了回去。
舒窈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女人轻车熟路的去解大当家的衣裳,大当家把她们两个压在身下,山雨欲来。
屋里红烛已熄,可床上的动静还未停止。
女子的呻吟,男子的吼叫,一室旖旎,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平息下来。
舒窈就这么被迫听了半宿的活春宫,有时还能听到那两个女子毫不吝啬的夸大当家厉害,她捂住耳朵,强迫自己入睡,可每次要睡着的时候都能听到女人高亢的叫声,她紧紧闭着眼睛,希望他们快点结束。
……
另一边的柴房里。
被抓的几个家丁都聚在一起唉声叹气,被抓到这么个鬼地方,结局难逃一死。
为了缓解恐惧,几个人围在一起讲话。
只有季时净一个人靠着墙,望着窗外茫茫白雪,沉默不语。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家丁忍不住开口:“我真是倒了血霉了,今年才到季府做事,哪想遇到这样的事。”
他旁边的家丁也愤愤不平的说:“都怪那个舒窈,她一嫁进来大公子就撒手人寰了,老爷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你们说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看,她今天还迫不及待攀上那个什么大当家,这种女人啊就是水性杨花。”
他刚一说完,一个上了年纪的家丁出声提醒,眼睛瞄向季时净:“你少说两句,二公子还在这里呢。”
那个家丁不屑一顾,往地上淬了一口,二公子在他们眼中连下人都不如,有什么好忌惮的。
季时净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那捧白雪,目光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已深了,大家都在恐惧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舒窈是被一道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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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喊醒的,她揉了揉惺松的睡眼,由于昨天睡得很不好,她此时脑袋沉重,意识还没有完全聚拢。
那女人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碗粥:“这是大当家吩咐给你的。”
舒窈眼神渐渐明晰,她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就是昨天晚上伺候大当家的其中一个。
女子生得妩媚,身段更是勾人。
她笑着接下那碗粥,有些犹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东西。
看她犹豫不决,那女子笑了一声:“放心,这碗粥没毒。”说完自己拿勺子尝了一点。
舒窈这才放下心来,三两口就把粥喝完了。
她看向面前站着的女子,询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那女子顺便坐下来,揉着酸痛的腰肢:“我叫水仙,姑娘,你叫什么,你们为什么会被抓到山上来。”
舒窈觉得眼前的女子没有恶意,于是便说:“我叫舒窈,昨日本来是给公公和相公送葬,但是不幸遇到歹人,于是就被掳上了山。”
看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水仙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舒窈趁机问她:“姐姐,你们为什么会在山上?”
水仙挑了下眉:“我是京城醉香坊的,每个月,半燕山的这些山匪都会花重金让醉香坊的姑娘上山伺候,我和我的姐妹也是昨日才上山的。”
舒窈眼睛一亮:“那姐姐可记得上山的路。”
水仙马上警惕起来,提醒她:“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跑,不然被抓回来后果不堪设想。”说完就扭着细腰出去了。
舒窈心下一阵失落,有用的信息一个都没有套到。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可是刚走到门口,门外的两个小山匪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我们大当家的吩咐了,你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舒窈拧着眉,看着外面深厚的积雪,心里有些着急。
她只有七天的时间,要是这七天都被关在屋里的话,她还怎么熟悉地形?怎么计划逃跑?
她要想办法。
……
被关在柴房的几个家丁天不亮的时候就被赶去了后山。
半燕寨要在后山重新修一座寨子,这几个家丁被当做苦力,天不亮就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又冷又饿。
公鸡才打鸣,一个比较瘦弱的家丁在搬木材的途中晕了过去,山匪笑他没用,直接把昏迷的他丢到后山的深处喂狼。
大家看到如此情形,也不禁纷纷害怕起来,麻利的干好手中的活儿,生怕下一个被喂狼的是自己。
季时净混迹在人群中,瘦弱的肩上扛着一根沉重的木头,他脚步发颤,一旁的山匪看到后直接往他背后抽了一鞭子。
季时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背火辣辣的疼,他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太弱,压根起不来。
山匪手里的鞭子再次重重落下,他白净的脖颈处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可他依旧一声不吭。
“你这小子骨头挺硬。”山匪说完又是一鞭子落下。
大当家的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刚刚还一脸嚣张挥舞着鞭子的山匪立马点头哈腰,说了一声“大当家好。”
大当家的看都没看他,蹲下身注视季时净,当看清楚他的那张脸后,他顿时有了主意,老七的男宠前段时间病逝了,刚好就让眼前的这个少年去陪陪老七吧。
“七当家的卧病几天了?”他问旁边的小山匪。
小山匪毕恭毕敬的回答:“十日有余。”
大当家站起身点点头,指着季时净:“把他送去七当家那里。”
小山匪立马会意,在大当家的走后,他看着季时净“嘿嘿”一笑,表情焉坏:“你小子有福了,就冲你这张脸,我们七当家一定会好好疼你。”
季时净瞳孔一缩。
11. 恶宠
他被人架着来到半燕山七当家的屋子,他敛下眉,收起眼里的情绪。
一个山匪刚想伸手敲门,就见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拿着药的仆人匆匆走出来,碗里还剩小半碗黑乎乎的药渣。
仆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眼角红红的,眼里有泪光打转,看到来人时也只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跑远了,好像身后有什么豺狼猛兽一样。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但是一进七当家的房间,似乎除了药味还有一股其他难以言说的味道,季时净皱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旁边的两个山匪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把季时净押到房间,对床上躺着的人谄媚道:“七当家,这是给您新物色的可人儿。”
屋子里很黑,只能看到床上有一个人影在蠕动,听了山匪的话后,他慢慢坐起来:“嘿嘿,你们两个先出去。”声音气虚无力,又带着一点兴奋。
那两个山匪对视一眼,笑眯眯的退了出去,顺便把房门关得紧紧的,他们守在门口,确保七当家的安全。
季时净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七当家眯着眼睛看他,季时净身高体直,看起来清瘦颀长,很合他的胃口,刚好他前面那个男宠刚染病去世,寨子里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找不到谪仙般的人物,不过刚刚那个来送药的少年不错,长得白白净净,只可惜哭哭啼啼的,坏他兴致。
他掀开被子,拍了拍床榻,招呼季时净过去坐。
“小相公,你过来呀。”声音透着迫不及待。
季时净后退两步,好肮脏的床榻、好肮脏的人,他心里排斥极了。
七当家见他一直站在原地,心里也有了怒气:“你别给脸不要脸,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乖乖过来伺候老子。”说完抓起旁边放的茶杯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
季时净低头盯着自己身上晕染的茶渍,一时间身上如万蚁啃噬般难受,脏,实在是太脏了,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见他还不动,七当家披起一件衣服走下床,脚步虚浮。
季时净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七当家点燃手里的油灯,拿着油灯仔细端详起他来,等看清楚容貌时,他心里狠狠一颤,遂大喜,真是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妖颜的可人儿,比怜香楼那些头牌怜人都要漂亮不少。
他第一次遇上天仙般的人物,喜欢的紧,愈发满意起来。
他“嘿嘿”笑着,口水不知不觉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发出腥臭难闻的气息。
季时净闭了闭眼睛,鼻腔充斥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再睁开眼时,他眼神一凛,嘴角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七当家看到他笑起来,连忙把油灯放下,然后搓了搓手,张开双臂扑向季时净,心里早就按耐不住了。
门外的两个山匪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可是听了许久,屋子里面还是一片寂静。
其中一个山匪不禁奇怪:“七当家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个人不合七当家的胃口?”
另一个山匪也摸不着头脑,只能附和着回答:“可能是吧,但是我看今天的这个小公子长得挺好看的,比以往的那些都要好看……”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两个山匪的心提到嗓子眼,但是又不敢贸然推门破坏七当家的好事,于是开口问道:“七当家,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你们别进来,在外面好好守着。”声音微微喘息。
确实是七当家的声音,两个山匪相视一笑,不知道七当家这次又要折腾多久,上一个男宠还在的时候,七当家可是四天四夜都没有出过房间呢,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更久。
“这次的小公子看起来身子骨不太好,不知能撑几天。”
“这你我就别管了,如果死了再找下一个就好了。”
……
舒窈被关了一上午,心里有些着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看来还是要在大当家的身上想办法。
正想着,大当家踏着风雪进了门,身上落满了白,她非常有眼力见的过去帮他拍掉身上的雪花,同时还不忘说:“大当家辛苦了。”
大当家挑起她的下巴,呼出一口寒气:“你倒是个聪明的。”
舒窈微微垂下眼,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我该做的。”
大当家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这时,仆人端进来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放在旁边,从食盒里面拿出几样下酒菜摆在桌上,最后在滚烫的沸水里取出一壶温好的酒给大当家倒上。
舒窈看着桌上的菜,眼睛发光,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吃过热菜了,虽然桌上的菜看起来卖相并不好,但是她依旧馋的不行。
大当家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一杯热酒下肚后招呼她:“傻站着干嘛?来给我倒酒。”
她反应过来,连忙走过去帮他倒酒布菜,夹起一块牛肉的时候,她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这牛肉看起来真不错,虽然烧焦了。
她夹牛肉的时候特意让牛肉从自己鼻子底下划过,乘机多闻了几口肉的清香。
大当家看她盯着手里的那块肉,不禁问她:“听说你是季府刚过门的少夫人。”
大户人家的少妇,不至于看到一块牛肉眼睛发光吧。
舒窈把那片牛肉恋恋不舍的放到他碗里:“是啊,可是我刚进府我相公就病死了,老爷也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大当家挑了下眉,把碗里的那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这么说,你还没有和你那病鬼丈夫圆房?”
她心里一咯噔,自然是知道大当家的意思,想了想,她还是如实的点点头。
大当家又夹了一大块子牛肉:“真是可怜。”
舒窈看碗里面的牛肉已经被吃了一大半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对呀。”她真的好可怜,这么大一盘牛肉放在她面前,她竟然一块都吃不到。
大当家把空的酒杯递到她面前:“倒酒。”
她乖乖照做。
大当家酒足饭饱之后,舒窈看到碗里还剩了几片牛肉,小心翼翼的说:“大当家,那个,我还没有吃饭。”说话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几块肉。
大当家看了她一眼,指着桌子上的剩菜说:“你把这些吃完。”
桌子上的菜一片狼藉,舒窈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顾不得其他。
填饱肚子要紧,她拿起一双新筷子,夹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牛肉送入口中。
即使非常饥饿,可她依旧吃的慢条斯理。
大当家歪着脑袋看她,吐槽:“你吃饭好慢。”
“咳咳……”舒窈讨好的笑了两下,不禁加快了速度。
这么多天总算吃到了一餐热菜,她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
仆人进来把菜撤走。
大当家脱下外衣上床休息,不一会儿就鼾声震天。
舒窈躺在角落里的矮榻上,眼睛望着上方的横梁,陷入沉思,按照一般的小说情节,坏人睡着的时候,主角基本上会拿匕首对着坏人的脖子砍下去。
但在关键时刻坏人总会苏醒。
她看着的床上那道熟睡的身影,脑子里天人交战。
最后她摇了摇头,万一刺杀不成功,她不就完了吗。
而且,她也不敢杀人。
外面的大雪在下午时分停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被子的摩擦声,舒窈一个激灵,赶紧穿好鞋子恭恭敬敬的守在床边。
果然不出片刻,大当家悠悠转醒。
他看到床头站着的人时,下意识从枕头底下抽出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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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
舒窈猝不及防的向后一跌,砍刀正对她的脖子,还差一寸,便可割裂她的肌肤,她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刀,大口喘着粗气。
大当家见是她便收起刀。
舒窈确实被吓了一大跳,谁家好人枕头底下藏刀啊?同时她也感到无比庆幸,幸好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没干什么坏事。
大当家看她一眼:“服侍人就要有服侍人的样子。”
舒窈立刻明白过来,蹲下身替他穿鞋,她屏住呼吸,艰难的把鞋子套在大当家的脚上。
这鞋有点味啊。
她拿起外套,古代的外套衣饰繁琐,她摸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衣服给穿反了。
大当家一时之间有些无语,最后还是他自己动手把衣服穿好,舒窈有些讪讪的站在一边。
正当大当家的准备出去时,她连忙走上前,恳求道:“大当家的,你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不行。”
舒窈眼睛迅速泛红,眼泪要掉不掉,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就跟着你,保证不会乱跑。”
看到她这副样子,大当家一副草莽汉子怎么抵得住,他思考了一会儿:“行,你跟着我。”
舒窈立马眉开眼笑。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她亦步亦趋的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睛也不敢乱看,只偶尔朝着周围偷瞄几眼。
大当家径直来到后山,查看修筑进度,舒窈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当家,这是哪里呀?”
大当家用眼神警告她:“少看少问。”
她抿嘴点头。
后山荒凉,远比不上前山热闹,这里除了在修的寨子之外没有任何房屋。
她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那几个在搬木桩的人竟然是季府的家丁时,她一惊,随即想到那季时净应该也在里面,她目光穿梭在那一群人影当中,急切地寻找着。
可那群家丁进进出出都几个来回了,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人呢?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察觉到她穿梭的目光,大当家的握住她的手腕,用了蛮力:“你到底在看什么?”
舒窈“啊”了一声,看到不远处最高的那棵梧桐树上停着两只黑鸦,急中生智:“大当家,你看那几只乌鸦。”
大当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两只黑羽鸦,他问:“怎么了?”
舒窈活动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腕:“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乌鸦都不怕冷么?大冬天的还出来。”
大当家放开她。
她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揉着发痛的手腕,嘴里轻呼一声。
可是找不到季时净的身影她依旧着急。
这时,上午拿着皮鞭的那个山匪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大当家说:“大当家的,已经把那个小子给七当家送过去了。”
大当家“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舒窈心里咯噔一下,那小子不会就是季时净吧,把他送给七当家是什么意思?
等大当家去方便的间隙,她向那个山匪询问。
山匪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小子长得还算有点姿色,刚好我们七当家偏好男人,于是就给送过去了。”
舒窈整个人如遭雷击。
季时净竟然被迫去做男宠了。
回去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踩到大当家的脚后跟。
回到屋子之后,舒窈还没有开口说话,大当家高大的阴影就笼罩在她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舒……舒窈。”或许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她竟有些害怕起来。
大当家口吻不容拒绝:“过几天是个好日子,好好准备当压寨夫人吧。”
他今年三十有八,是时候该娶妻生子了,况且面前的女子长的不错,身世清白,他很中意。
舒窈这下是彻底懵了。
12. 二嫁
她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站在原地。
大当家一把抱住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大嘴张开直接就想啃上她的脖子。
一阵天旋地转,舒窈惊恐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人脸,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大当家的嘴在离她脖子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从窗户吹进来的寒风让舒窈一个激灵,她马上放下自己的手,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大当家。
大当家有些恼羞成怒,他重重的把她摔在床上,虎目圆瞪:“不识好歹的女人。”
要不是她还在来葵水,他现在一定办了她。
舒窈头磕在床头,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当家已经摔门离去了,门板被摔得啪啪作响。
大当家带着一身怒气来到前面大堂,此时天色已深,这里又成了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昨日被掳来的那些小丫鬟们认命的躺在地上,她们身上青紫交加,眼睛空洞无神,山匪在她们身上又掐又咬,时不时还用酒水泼在她们伤口上取乐。
大当家推门而入,随便抓起地上的一个小丫鬟丢到上座的巨木椅子上,随后欺身而上。
……
舒窈望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空,愁眉不展:[系统,你家主人要当压寨夫人了。]
系统:[我家主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逃出去的办法。]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今天就只跟着大当家在后山转了转,后山荒凉偏僻,林子深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她要逃跑也不可能往后山跑。
而且刚刚她又得罪了大当家,不知道后面几天她还能不能跟他一起出去。
最重要的是季时净还生死未卜。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个局到底该怎么破?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在房间门口停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开锁的声音。
舒窈后退两步,提心吊胆的望着门口,她害怕看到大当家的那张虎脸。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换上一副僵硬的笑脸,可攥紧的手心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门缓缓打开,水仙搂了搂身上的披风,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
看到来人,舒窈轻轻松了一口气。
水仙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赶紧把门关上,她抖了抖身上落的雪花,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个人。”抬头,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舒窈,微微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舒窈走到她面前:“水仙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大当家的要回来了?”
水仙摇摇头,径直往床边走去,弯下腰不停的在床上摸索,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今天晚上就要下山回去了。”她说,“昨天晚上簪子掉了,过来找一下,那簪子当出去有十多两呢。”
舒窈过来帮她一起找。
终于在床尾处发现了那根碧玉簪子,舒窈把它递给水仙:“水仙姐姐,是不是这个?”
水仙接过。
刚准备出门,她又转过身看着舒窈:“姑娘,你是自愿留在山上的吗?”
舒窈抿着唇,摇了摇头。
水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悄悄对舒窈说:“出了寨子往右走,那里有一条小路。”一说完,就赶紧关门离开了。
舒窈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担心起来,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个仅与她有两面之缘的人,不过转念一想,水仙和她无冤无仇,也不至于害她。
她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相信水仙。
这天过后,大当家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舒窈就这么被锁在屋子里面,一日三餐都由仆人送过来。
第七日的时候,舒窈还在梦中就被外面的锣鼓声给吵醒了,她敲了敲门,守在外面的小山匪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问她:“怎么了?”
舒窈透过这条小缝,看到外面一片喜气洋洋,屋檐上挂着大红灯笼,红绸翻飞,几个拿着锣鼓的山匪刚从门口走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大当家让她当压寨夫人的事。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问门口的山匪:“今日寨子里是要办什么喜事吗?”希望从他嘴里面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山匪笑了两下:“恭喜姑娘,今日过后您就是我们半燕山的压寨夫人了。”
舒窈闭了闭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大当家来真的啊,看来今日必须找机会逃出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不断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个老婆子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托盘的仆人。
老婆子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嘴下面一颗黑痣,身子矮而敦实,此时,她正笑盈盈的望着舒窈,嘴里不断说着恭喜的话。
“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我们大当家。”
“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争着给我们大当家当新娘子呢。”
她说着就上下打量起舒窈,还措不及防的伸手摸了一把舒窈的屁股,咧嘴一笑:“瘦而不柴,是个好生养的。”
然后再看了看她的脸,满意的点点头:“模样也生的标志。”
舒窈像个物件一样被她看来看去,她心里很不自在,面上也有些不开心。
见她耷拉着脸,老婆子又接着说教:“姑娘,你说嫁谁不是嫁?我们大当家可是真男儿郎,十八岁的时候就徒手建了这个寨子,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寨子也越来越好,你嫁进来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嘞。”
“姑娘,这可是泼天的福气啊。”
她在旁边说个不停,就像苍蝇在耳边飞,“嗡嗡嗡”的,舒窈实在忍不了了,开口怼道:“既然你们大当家如此受欢迎,那为什么三十八了还没有成亲。”
老婆子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伸手在舒窈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个小妮子,牙尖嘴利。”
舒窈吃痛,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老婆子就招呼后面的两个仆人来脱她的衣服。
“你们干嘛?”舒窈紧紧捂着自己,不断的往后退。
那两个仆人虎背熊腰,手上的力气出奇的大,三两下就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件里衣。
随后她们又将托盘里的红色嫁衣给舒窈穿上。
舒窈像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弄。
身上的嫁衣十分劣质,刚一上身,她就觉得脖子处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挠,刚一抬手,我发现衣袖处有一只硕大的蟑螂。
她“啊”了一声,然后狂甩袖子,企图将蟑螂甩出去。
那只黑色的蟑螂瞬间掉在地上,老婆子一脚踩上去,只听见一声嘎嘣脆,浓黄色的液体四处飞溅。
舒窈最怕的就是虫子,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老婆子不以为意,在门槛那里搓了搓自己的鞋底子,蟑螂尸体掉到了外面。
衣服穿好之后,舒窈又被那两个仆人按坐在椅子上,老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胭脂珠粉。
她坐到舒窈前面,打开脂粉盒,里面粉尘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老婆子直接把干枯的手伸到脂粉里面,抓了一把粉腻子糊在舒窈脸上,一双手胡乱在她面上擦拭。
舒窈屏着呼吸,闭着眼睛,可鼻腔里还是充斥着那股让人难受的脂粉气,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紧接着,老婆子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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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张大嘴巴,拿起一张红纸让她轻轻抿下去。
口红纸上面落了一层灰,她迟迟下不去嘴,老婆子只好重新拿出来一盒红色膏脂,用指甲抠出来一小块使劲的涂在舒窈嘴上。
最后再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折腾了一段时间,舒窈总算被“打扮”好了。
屋子里面没有镜子,舒窈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滑稽。
外面有人敲了三声钟,高声喊道:“时辰到。”
老婆子把喜帕盖在她头上,两个仆人搀扶她出了门。
……
“七当家,该喝药了。”
一个小山匪敲响七当家的门,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接过那碗药,不等山匪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门又“啪”的一声关上了。
小山匪摸了摸鼻子,七当家这几日也太奇怪了一些。
自从那个小公子来了之后,七当家已经七天没有露过面了,每次来送药都是那个小公子来拿。
他们担心七当家,几次想进去,但每次屋子里面都会传来七当家暴怒的声音,让他们滚出去。
众人久而久之也不再过问了,只按时把药送过来。
今日寨子有大喜事,这个小山匪的心思已经飘到前院了,这不刚送完药,他就抬脚准备离开。
这时候,路过的人见他还在这里,问道:“你怎么还不去沾沾喜气?”
小山匪回答:“这不是过来给七当家送药嘛。”
那人点点头:“今日大当家大喜,七当家还是不出来吗?”
小山匪挠了挠脑袋:“不知道。”随后,他问道,“今日的新娘子是上次掳上山的那个女人吗?”
“听说那女人本来是季府的少夫人,但是自己相公死的早,年纪轻轻就守寡,也就我们大当家好心,娶了一个守寡的女人。”
他们迫不及待的往前院去,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屋里常年不见光,昏暗一片,季时净手里还端着那碗药,屋外两人谈话他都一五一十的听到了,端着药的那只手微微发抖。
他慢慢移动脚步,朝床上的那团黑影走去。
床上的人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死死地盯着前方,原本有眼睛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两个红色的血骷髅,他嘴里嚷嚷着“别过来”,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角落里有两只乌鸦正在争夺那两只新鲜的眼珠子。
季时净端起药碗从他的头上淋下去,滚烫的中药流过空洞的眼睛,七当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可是屋外早就没有人驻守,他的叫声也只能回荡在空气里。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七当家声音嘶哑,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季时净放手,瓷碗哐当一声落在床上。
他用手帕擦了擦沾了药的指尖,从桌上拿起一把带血的小刀慢慢逼近七当家。
“你别过来。”
“啊—!”
两只羽毛沾血的乌鸦从窗户飞了出去。
……
前厅大堂。
大当家像模像样地穿了一身红衣,只是衣领歪歪扭扭,也没个正形。
他粗糙的大手拉着舒窈的手,嘴角擒着一抹笑,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缓缓走到中央。
舒窈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一颗心上下跳个不停,旁边的男人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老婆子不知何时也给自己涂上了口脂,她眼看着吉时已到,招呼大家安静:“各位请坐,我们新人要拜天地了。”
13. 大火
“一拜天地。”
老婆子扯着嗓子喊。
舒窈不想拜,动作僵硬又缓慢。
旁边的人还在不停催促:“这新娘子怎么这么磨叽,快拜呀。”
“哎呦,好像不情愿呢。”
周围全是看好戏的人。
大当家听见大家的议论,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名怒火,他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扯开她的红盖头,盖头落地。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红盖头落地可不是一个好征兆啊。
舒窈心里也是一惊,她失措的看着面色黑沉的大当家。
大当家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睛,步步紧逼:“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的压寨夫人?”
舒窈退无可退,后背抵到冷硬的柱子上,被捏着的手骨也咯吱作响,她摇头。
哪知大当家冷笑一声,拖着她一路走出了寨子,舒窈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路上踉踉跄跄。
众人不明所以,依旧坐在座位上嗑瓜子看戏,那几个季府的家丁早就倒戈归附了半燕寨,他们坐在最末桌,喝着下等的酒水,静静看着曾经府里的少夫人被拖走,无动于衷。
其中一个人仰头喝下一杯酒,嘴巴吧唧两声:“大公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夫人现在嫁给了山匪头子,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以前在季府,他们没少受到打压,季府虽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内里却抠搜的很,连下人紧巴巴的月钱都要拖扣,完全不拿他们这些下人当人看。
每年冬天冻死的丫鬟小厮更是数不胜数。
富丽堂皇的季府,里面却恐怖如斯。
幸好,他们现在投靠了半燕山寨,虽然这是个土匪窝,但总比季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好。
另一个人立马接话:“话说大公子和老爷的尸身不会还落在那片林子里吧?”
“谁知道呢。”
刚好这个时候上菜了,几个家丁大快朵颐的吃着桌上的猪头肉,咀嚼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舒窈被拖到外面,外面风雪交加,她跟不上大当家的脚步,一路上摔了好几跤,膝盖被尖锐的石头磕破了,风一吹,便是刺骨的疼。
大当家把她带到一座悬崖边,崖边上的寒风更甚,她被吹的瑟瑟发抖,不肯再往前走半步。
舒窈看到崖边的景象,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胆寒。
大当家指着前面躺着的几个人,凑近她耳边:“那些人你应该认识,去看看吧。”
她拼命摇头。
大当家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扯过她来到躺着的那几个人旁边。
舒窈只看了一眼,面色便一片惨白,差点跌坐在地,她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惊魂未定。
大当家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强迫她看着地上的那一具具尸体,犹如恶鬼一般在她耳边低声:“如果你敢反抗,下场就和她们一样。”
地上整整齐齐躺着的一排尸体,赫然是那天一起被掳上山的季府丫鬟们,她们衣衫凌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伤痕累累,大雪和寒风让她们的身体结了一层白白的冰霜,皮肤颜色更是青白相交,显然已经去世多时。
其中还有几个死不瞑目,眼睛大大的瞪着,似是极度怨恨。
舒窈不忍心再看,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大当家再次凶狠的说:“回去乖乖和我成亲。”
她闭上眼睛,点点头,眼角有一抹温润的液体划过。
大当家似乎是满意了,他当着舒窈的面直接把摆在悬崖上的那几具尸体踹了下去。
“崖高数千丈,人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如若侥幸不死,下面全是吃人的野兽,不出一晚,也会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他说。
回去的路上,舒窈低着头,一路上沉默不语。
大当家当她是被吓到了,于是便说:“只要你听话,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重新回到大堂,里面的山匪都在举杯对饮,大块吃肉,见到大当家重新回来了,他们都上前纷纷恭维起来。
那几个坐在门口的家丁,看到大当家的瞬间,他们一个个举着杯子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嘴里的马屁一个接一个。
舒窈前面没发现他们几个,这会儿她有点疑惑了,这几个家丁这是怎么了?
听着他们作小伏低的语气,她也了解了个大概,这几个人估计是已经归顺了半燕山寨。
又想到那几个无辜丫鬟的惨状,她心里一阵唏嘘。
大当家看舒窈有些心不在焉,直接把她丢到老婆子身边,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拜不拜天地都一样,反正她也逃不出这半燕山。
老婆子心领神会,重新把盖头给舒窈盖上,用喜酬牵着她往大当家的住处走。
系统看舒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主人,你没事吧?]
舒窈:[别担心,我只是在想办法怎么逃走。]
又回到那个地方,舒窈乖乖的坐到床上,老婆子站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嘴里说着吉祥的话,说完之后又往床上扔了一把红枣瓜子。
“祝你和我们大当家的早生贵子。”老婆子掩嘴一笑。
舒窈绞着衣袖默不作声。
老婆子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于是忍不住劝她几句:“女人嫁谁不是嫁,以后跟着我们大当家吃香喝辣,小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舒窈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老婆子在旁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嘴皮子都讲干了,她起身去外面吃酒,轻轻关上房门,并落了锁。
确定人走远了后,舒窈一把掀开盖头,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把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得见不远处的喧闹声,她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却发现门外面上了一把锁,她使劲摇了两下,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见着走大门不行,她来到窗户边用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发现窗口堆着一堆柴火,她没有想那么多,使劲将窗户往外推,卯足了力气,可是依旧纹丝不动。
舒窈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这窗户怎么跟铁做的一样,她有些泄气,要是出不去的话她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这可怎么办。
她在房子里面来回踱步,那看来只能实行B计划了,她将桌上的杯子打碎,藏了一块碎片在衣袖里以备不时之需。
……
大棠里面每个人都喝的面红耳赤,里面的这些山匪都是一些粗莽汉子,一喝酒,就荤话连篇。
大当家的喜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胡子上还挂着几粒小肉渣。
他环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七当家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喊过来一个小山匪:“七当家身子好些了吗?”
小山匪已经喝的晕头转向,他打着酒嗝,眼睛半闭着,说话含糊不清。
“七当家……嗝……他……嗝……嗝。”
大当家一脚把他踢开:“没用的东西。”想着明日去看一下老七。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玩起了赌骰子,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当家今日手气不错,赢了足足五十两,好几个小喽啰已经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天色渐黑,大当家把那五十两银子直接推到桌上,大手一挥:“今日老子高兴,这些钱就当赏你们了。”
底下的一群人直接抢疯了,有的人直接跳上了桌子,大当家哈哈大笑两声,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步履急切。
“哈哈哈哈。”
舒窈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紧紧拽着手帕,紧张的望向门口,门外有铁链扯动的声音,“啪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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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大当家那张虎脸出现在视线中。
她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别紧张。
大当家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扑向舒窈。
舒窈往旁边闪了一步,笑道:“大当家别急,新婚夜可是要喝交杯酒的,我们酒还没有喝呢。”
大当家一拍大脑门:“好好好,喝酒。”说着就叫外面的人去拿烧酒。
舒窈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肚子,咬着嘴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今日都没有吃东西,肚子有点饿。”
大当家又让人烧了一桌好菜来。
舒窈把两只酒杯倒满,他拿起酒杯的时候手竟然有些抖,平生喝过的酒无数,但交杯酒还是头一遭。
喜烛在呲呲的燃烧,他一口饮尽,舒窈借着袖子的遮挡,把酒全部倒在了衣袖上。
喝完酒之后,大当家催促她赶紧吃菜,吃完菜他要办正事了。
舒窈笑了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美人倒酒他自然不会推脱,于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红喜烛已经见了底,舒窈也越来越急,两瓶酒都下肚了,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醉意都没有呢。
或许是因为着急,她额头细汗涔涔。
大当家看她一眼,眼底欲|望渐重,他直接打横将她抱起,这次动作变得轻缓起来,没有像上次一样粗鲁的把她丢到床上。
舒窈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
他迫不及待的去解她的衣裳,外衣被舒窈系了一个死结,他解了许久,最后耐心耗尽,直接“划拉”一声,衣服在他手中成了破碎的布料。
舒窈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发抖,她看到自己藏在衣袖里的那块碎瓷片落在不远处,她摸到瓷片,闭着眼睛一划。
有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脸上,她紧张而又恐惧的睁开眼,只见大当家的手掌心被自己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不断的往外冒着。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只有那对燃烧的喜子还在不停晃动。
“贱人。”
大当家气极,扬起手掌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舒窈被直接扇下了床,脑子发懵。
大当家提起她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敢反抗我,你的下场会和那些女人们一样。”
舒窈此时也不装了,直接大笑起来。
大当家把她重重的丢在地上,气急败坏:“你在笑什么?”
舒窈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我在笑你。”
“贱人。”他又想上去教训她,可是刚走两步,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前面的人出现了重影,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可身子还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舒窈从地上爬起来,踹了他好几脚:“你个无恶不作的人渣。”
幸好水仙给了她一包安睡粉,她刚刚趁大当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倒在了酒里。
此地不宜久留,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可是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照亮了一方夜色。
这天晚上,大多数的人都喝的烂醉如泥,只有十几个山匪提着水在救火,舒窈躲在柱子后面观察情况,只听见那几个山匪说。
“七当家的屋子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别多说了,快点救火,七当家还在里面。”
“要不要去禀报大当家。”
“快去。”
完了。
舒窈双手合十,希望那大当家慢点醒,可是水仙告诉过她,那药只有半刻钟的效果,她必须尽快逃出去。
她看着那座着火的屋子,大火熊熊而起,不出片刻屋子就会被彻底烧成灰烬,她转身刚想离开,突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那日后山上山匪的话,季时净被送给了七当家。
她重新看向那处火光,那他岂不是现在也身处火海?
想到这,舒窈不敢耽搁,急忙朝着那座着火的房子而去。
14. 绝境
屋子被烧得横梁尽落,越来越大的火往旁边蔓延,舒窈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住烈烈火光,脚步不敢往前移动半分。
这么大的火势,要是里面有人估计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屋子前面的山匪们也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七当家着火的房子,一个个的也不敢进去救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默契的去井里打水救火了。
舒窈也不由得一阵担心:[系统,怎么办?这么大的火根本进不去啊。]
系统提醒她:[主人,你的生命值和季时净的绑定在一起,一死俱死,可现在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舒窈一拍脑袋,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说来季时净可能不在这屋子里,那他会去哪里?她躲在暗处,心下一合计,还是去找找他吧,她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山上。
她迈开脚步,在半燕寨小心翼翼的寻找起来,她不认得路,所以每走一步,都要记下路形。
走到吃酒的大堂,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喝醉的山匪,那几个季府的家丁也都抱着酒坛子宿醉在地上,嘴里还在嘟囔着季府的坏话。
舒窈谨慎的跨过这群人。
可突然。
她的脚踝被抓住了,舒窈定住,吓得一身冷汗,她慢慢回头向下看。
只见一个山匪闭着眼睛,胡言乱语的在说什么,另一只手也在空中挥舞,意识不清。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挣脱开他的束缚,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窈心里也越来越急,系统赶紧提醒她:[主人,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危险。]
舒窈自然明白,她耽误了这么久,大当家估计也快醒了,此地不宜久留,可季时净……或许人家已经跑出去了,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她凭着记忆里的路线原路返回,由于寨子失火,哨岗处的山匪也去救火了,这倒给了舒窈逃跑的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的朝寨门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一道愤怒的声音:“贱娘们,竟然敢跑,抓回来我弄死你。”是大当家的声音。
舒窈心里暗叫不好,她看了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于是一咬牙,跌跌撞撞的爬上哨岗,然后整个人蹲藏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出。
大当家的马蹄停在寨子口,他还带了四个山匪。
舒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大当家手上拿着一把反光的利斧,表情犹如地狱里的阎王,他握着斧柄的骨节咯咯作响,一双老虎一样的眼睛看向下山的两条路,似乎是在判断舒窈会走哪一条。
一个非常有眼力见的山匪凑上前:“大当家,那女人对半燕山不熟,但小的认为,她肯定不敢走大路。”
大当家活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筋骨,恶狠狠的看着另一条小路,二话不说一夹马腹,马儿长鸣一声,一伙人风风火火的下了小路。
听到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舒窈探出脑袋,目送着大当家一行人走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她才慌忙的跑下哨塔,往另一条大路上逃命。
天色黑暗,大路也凹凸不平,路上碎石奇多,加上大雪过膝,舒窈跑得急,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几跤,膝盖处磕出了血,隐隐作痛,她咬着牙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
不然被抓回去她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不是这本书里面的主角,必然不会有主角光环,所以她必须得靠自己逃出生天。
……
另一边。
大当家他们一路追出去十几里,可依旧不见舒窈的身影,况且这条小路没有什么可以隐身的地方,他立马意识到追错路了,赶紧调转缰绳往另一条大路上追去。
刚开始建议走小路的山匪,此时窝到队伍最后面,生怕大当家来找他麻烦。
凌乱的马蹄声撕破了黑夜的宁静,像是夺命的恶曲。
夜晚气温骤降,舒窈身上单薄的嫁衣根本不足以御寒,加上鞋子已经被雪水浸湿,脚没有了任何知觉,两条腿也止不住的打颤,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她真怕自己还没下山就冻死在这座大山里。
可她不敢停下,拖着伤腿在雪地里面艰难前行,她目视前方,所以没有注意到路面的情况,脚下一个不注意,被横在路上的一个“东西”给绊倒了。
舒窈“哎呀”一声,手也被地上的碎石划了一个口子,这下好了,不光脚受伤了手也挂彩了,她对着伤口呼了两口气,好在伤口不深,她撕下一截衣摆简单包扎了下。
然后气愤的踹了那个“东西”一脚。
可一脚下去她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脚下的东西软软的,不像是石头或者是树枝。
她试探性的用脚去碰了碰那个“东西”,还真是软乎乎的,又伸手摸了摸……怎么感觉是个人,她吓得连退好几步。
大晚上的,地上怎么躺了个人?活人还是死人?
她呼吸急促,站起身想也不想就打算离开,可还是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被大雪覆盖,看不出样貌。
如果人还活着,躺在这冰天雪地里一晚上不死也得残。
舒窈心里很是纠结,她现在自身难保,更别说去救人了,她也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想到这,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
十几步后,她还是停了下来,她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她真的做不到见死不救。
舒窈转身跑回去,她蹲在那人身边,伸手拨开他面上的寒雪,白雪的光照在他脸上,她指尖颤抖,定定的看着地上那人的样貌。
病态苍白的面颊,容貌胜过女子七分。
如此引人注目的长相不是季时净还能是谁。
他果然已经跑出来了。
舒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在寨子里的每一刻都想着要救他,可他却舍弃自己而逃,说真的,在这一刻,她竟感到了一点点心寒。
不过幸好季时净逃出来了,她的命也保住了,所以她该庆幸。
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系统有些担心的问:[主人?]
舒窈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没事。]
她探了探季时净的鼻息,气息非常微弱,还好没有死,她清理干净他身上的落雪,吃力的把他放到背上,一开始由于重心不稳,她跪倒在地。
舒窈深呼吸几口气,顶着腿上的剧痛站起来,她不信她今日会死在这里,一定会逃出去的,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孱弱的少女背着病弱的少年,脚步颤抖但步履坚定,在雪地里留下一路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窈已经精疲力尽,她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季时净在她背上慢慢往下滑,她抓着他的手臂,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不让他摔在地上。
寒风肃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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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着一阵马蹄声。
舒窈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这条路宽敞无比,没有任何能隐身的地方,旁边就是万丈悬崖,她闭了闭眼睛,不断的做着心理建设,祈求刚刚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一场幻觉。
可显然不是,耳边传来烈马的嘶吼,她的脚也越来越软,最后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季时净顺势滚到悬崖边。
舒窈不敢转身,怕看到那张比阎王还恐怖的脸,她爬到悬崖边,把季时净往里拉了拉。
后面的马蹄声已经停了下来,舒窈浑身发抖,恍惚间,一把斧头向她劈来,堪堪停在了她的脖颈间。
舒窈仰着头,目光却是看向横在脖子上的那把斧头,眼神里面全是惊恐,差一点点,她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她缓缓移动目光,看向坐在马上的那个人。
他果然还是追上来了。
大当家嘴角裂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斧头瞬间划开了舒窈的脖颈,细细的血珠滴滴冒了出来。
对于这点皮外伤,舒窈察觉不到疼,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里的恐惧。
大当家收回斧头,看着上面的艳红,冷冷一笑:“你不是挺能跑的吗?接着跑呀。”
她捂着脖子不吭声。
大当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她,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愤怒:“我倒是小瞧你了,竟然放火烧了我的半燕寨,老七还被你烧死在了房子里,我要用你的血给他陪葬。”
舒窈思绪渐渐清晰,她看向躺在地上的季时净,这把火会不会是他放的?片刻后,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大当家,语气不平:“你们半燕山的匪徒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残害无辜、坏事做尽,死有余辜。”
大当家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子此刻竟如此大胆的挑衅他,他实在忍无可忍,掏出马鞭狠狠的打在舒窈身上。
鞭子破风,力道之大。
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疼,她背后冷汗涔涔。
大当家目光又往旁边一瞥,似乎是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季时净,他又抽出一鞭,昏迷中的季时净活生生挨了一鞭子。
或许是太过于疼痛,他眉头微蹙。
舒窈上前护着他,对上大当家吃人的目光:“我跟你回寨子,你放过他。”
大当家目光在舒窈和季时净身上来回流转,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大笑两声,可是笑声里却透着彻骨的寒意:“贱妇,原来你早就和他苟合到一起了,好得很,好得很。”
舒窈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他,真是胡说八道。
大当家对后面的人吩咐:“把他们两个绑回去。”想了想,他又残忍的说,“用两匹烈马拖着。”
说完,两个山匪下马,他们手里拿着两捆粗绳,光光凶狠的朝舒窈和季时净走去。
大当家掉转马头,慢悠悠的往回走。
后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声音,但他认为他们掀不起什么水花,便也没放在心上。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山匪大叫:“不好了。”
大当家连忙转身,就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往崖下坠去。
舒窈紧紧的抱着季时净,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风声,下坠的失重感让她失去了意识。
大当家看向悬崖底下,恶狠狠的往下吐了一口唾沫。
“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15. 掐她
“哥哥,她怎么还不醒?都昏睡一天一夜了。”
耳边传来一道略显担忧的声音。
舒窈头疼欲裂,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难受,她费力的掀开眼皮,视线朦胧一片,只能看清楚床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身体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她口渴的厉害,喉咙像火烧一样,挣扎着睁开眼,周围的事物在她眼里慢慢清明起来,她小心的打量起四周。
屋子光线很暗,墙壁都是用黄土烧制而成,里面的家具只有摆在前面的一张桌子,和她现在躺的床。
舒窈轻轻吐出一口气,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黄土窑,意识渐渐回笼。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舒窈偏过脑袋去看,一个穿着粗麻棉衣的少女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正踩着黄土进来。
二人四目相对,少女大惊,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边跑还不忘边喊:“哥哥,人醒了。”
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位黝黑的青年和刚刚那个少女一起走了进来,青年先看了床上的舒窈一眼,转而从窑台上拿起一盏积满淤尘的油灯用打火石点燃。
灰扑扑的房子总算明亮了一些。
少女端着药站在床边,有些局促的开口:“你……你先把药喝了吧。”
舒窈“嗯”了声,想坐起来,但一动,身上的骨头就隐隐作痛,她忍着疼痛半靠在床榻上,接过少女手中那只残缺不堪的碗,碗里装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中药的苦涩味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
缓了这么久,舒窈也总算有了点力气。
自己从悬崖摔下来后估计是被面前的这两个人救了,幸好,没有再次落入贼人之手。
她看着眼前淳朴的两个人,轻声道了一声“谢”,随后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中药很苦,她抿着唇,破碗被她捧在掌心,微微愣神的功夫,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事,神色焦急的询问面前的女孩:“请问你们还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位青年抢先一步说:“姑娘放心,那位公子正在偏房,只不过现在还没有醒。”
舒窈捂着胸口,有些心悸,还好季时净没死。
青年又把油灯拨亮了一些,然后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舒窈:“姑娘,你和那位公子为何会摔在悬崖下?”话里有明显的探究。
舒窈叹了口气,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们姐弟上山途中,不幸遇到了歹人,挣扎之际被推了下来。”
说罢,她声音有些哽咽,是真的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被二位所救,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青年摆摆手:“姑娘客气了,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舒,公子呢?”
青年随即答道:“舒姑娘叫我乔六就行,”说完指着旁边的那个小姑娘,“这是我的妹妹阿柒。”
舒窈点点头:“有劳乔大哥和阿柒姑娘了。”
乔六摆摆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的说:“舒姑娘,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养伤,切不可走出院子让别人瞧见。”
然后他又对阿柒说:“阿柒,你在这陪这位姑娘吧,等一会开饭了我再叫你们。”
名叫阿柒的少女点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了舒窈和阿柒两个人。
舒窈问道:“阿柒姑娘,请问这里是哪里?”
阿柒听她声音干咳嘶哑,于是给她倒了一杯水,把水递给她后才说:“这里是山神村。”
她抿了一口水,火热的喉咙总算清凉了一些,于是又继续问:“那这里离京城远吗?”
阿柒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舒姐姐,我没有去过京城,不知道我们这里离京城远不远。”说完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
舒窈握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即笑了笑:“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
阿柒看了眼舒窈身上穿着的红色衣裳,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舒姐姐,你这件衣裳好像是嫁衣,原以为……”她立马止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一开始,她和哥哥是在山底的草垛上发现的二人,幸好山崖下面有这个草垛,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在看到舒窈身上穿着红嫁衣的时候,她和哥哥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对逃命鸳鸯。
哪晓得人家只是姐弟。
阿柒收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
舒窈有些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喜欢这件衣裳。
“如果阿柒姑娘喜欢,拿去就好。”说着便把身上的大红外衣给脱了下,只是上面沾染了一些血迹,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阿柒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但眼神却一直盯着那件嫁衣,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身上的这件灰布袄子已经穿了五个冬日了,上面的补丁数不胜数,她也想穿漂亮的新衣裳,可是……她低下头,神情落寞。
家里条件不好,都是靠哥哥上山打猎养家糊口,她应该懂事一些。
见她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摆,舒窈说:“阿柒姑娘,等明日我把这件衣裳洗干净了送给你,就当是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她当然知道这件衣服是不足以报答他们的恩情,她只是找个借口让阿柒收下这件衣服罢了,因为她看得出来阿柒很喜欢。
阿柒听后眼睛一亮,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外头响起一阵劈柴的声音,阿柒说:“舒姐姐,你再躺一会儿,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帮哥哥做饭。”
舒窈点头。
外面很快响起了燃火的声音,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床,由于膝盖处有伤,一不小心跪在地上,伤口上染了些许泥土,她疼的“嘶”了一声,轻轻拨开黄泥土,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院子里,青年正在杀鸡放血,阿柒不断的往灶里面塞刚刚劈好的木柴,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舒窈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很小的院子,院子都是用泥土砌成的,围墙不过半人高,中间的大门摇摇欲坠,此时正吹着风,左右两扇门不断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缓缓朝着灶台边走去,捡起地上的木柴扔到灶火里面。
阿柒一惊,连忙说道:“舒姐姐,哥哥说你摔到了骨头,不易多走动,快回屋里躺着吧。”
舒窈摇了摇头:“不碍事,对了,我担心我弟弟想去看看他。”
乔六闻声回头,指着另一座破小的屋子说:“舒公子就在那间屋子里。”
舒窈一愣,也没纠正青年,舒公子就舒公子吧,反正他们现在是姐弟。
乔六给阿柒使了个眼色,阿柒立马会意,小跑着把那盏油灯取过来递给舒窈:“舒姐姐拿着灯吧,房子里暗,莫要摔跤了。”
“谢谢。”
阿柒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又去帮着乔六做饭了。
舒窈搂了搂身上的衣服,提着油灯走进屋里,这屋里比她睡的那间还要简陋,只在最里面摆了一张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时,不禁感叹,这季时净真是命大,原本身体就虚弱,季府里面的人都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可是他在半燕寨走了一遭,又晕在雪地里数个时辰,还和自己一起摔下山崖,都这么折腾了,依旧还有一口气吊着。
怎么看怎么不像系统说的两章就下线的人,她不禁有些疑惑。
走到床边,把油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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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季时净面颊苍白,嘴唇更是惨白一片,此时他眉头紧紧皱起,嘴里似乎正在喃喃说些什么。
舒窈俯下身,想听清楚他的话。
油灯在旁边闪着微弱的光,季时净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之中,黑暗与光明交织,照得他的脸如山川沟壑般挺拔。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舒窈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脖颈处,他忽然睁开眼,一双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一双黑瞳冷的吓人。
舒窈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窒息感就向她袭来,挣扎间,她看向身下的人,瞳孔一缩,感觉此时的季时净不像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傀儡,他面上没有一丝情感,只是木讷的掐着她的脖子。
平时一个病怏怏的人,此时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
舒窈想发出声音,但说出的话却被掐灭在了喉咙里,只能伸出手不断的扒拉着他。
她的脸渐渐成了猪肝色,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就在她以为要折在季时净手里的时候,他突然就松了手。
舒窈跌坐在地上,手摸着脖子不断的咳嗽,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她眼里全是泪水,抬头,有些害怕的盯着季时净。
季时净坐了起来,沉默的看着舒窈,垂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攥成拳,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那双眼睛细看之下竟有了一丝丝波动。
舒窈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你早就冻死在半燕山上了。”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刚刚被他掐脖子的瞬间,她真的后悔了,后悔救了这只白眼狼。
季时净沉默。
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深呼吸几口气,转身出了门。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季时净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心绪复杂。
她刚出门,系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经检测,信任值为5%。]
舒窈脚步一顿。
……
灶台旁边有个小棚子,乔六把烧好的饭菜都搬到棚子里。
舒窈本来还气呼呼的,但是一看到桌子上香喷喷的美食,她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穿到书里的这几天,真的就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好的。
阿柒盛好饭摆在桌上,看着桌子上的那碗鸡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她哥上山打猎,但是打来的猎物都会卖出去,一年到头家里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
算起来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沾过荤腥了。
乔六敲了一下她的头,语气却是宠溺:“发什么呆呢?去搬几张椅子过来。”
阿柒回过神,连忙找椅子去了。
乔六又转身对舒窈说:“舒姑娘,家里只剩下这一只野鸡了,不要嫌弃。”
舒窈连忙摆手:“怎么会,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乔六一怔,招呼她坐下。
三个人围坐在小桌子旁,阿柒舀了一碗鸡汤咕噜噜喝起来,舒窈也小口的吃着菜。
乔六问:“刚刚舒姑娘进去的时候舒公子可醒了吗?”他想着,要是醒了刚好可以过来一起吃饭。
舒窈咽下嘴里的鸡肉:“他还没醒呢,没事,我们先吃。”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用管他,他命大的很,饿不死。”
撑着身子走到门边的季时净听到这话,扶在门框上的手悄然用力,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但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寒风里,他又默默走了回去。
一碗鸡汤下肚,舒窈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她想起乔六刚刚在屋子里面说的话,好奇的问:“刚刚乔大哥为何提醒我不能出院子?是有什么顾忌吗?”
听她这么问,乔六放下碗,面色沉重,连一旁的阿柒也哆嗦了两下,眼里的恐惧一闪而过。
良久,他才说:“其实……我们这个村子不太平。”
16. 入梦
舒窈放下筷子:“乔大哥,村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六拧着眉,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舒姑娘,等你们姐弟二人好些了就早点离开吧,其他的不要多问,不然可能会引祸上身。”
阿柒一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鸡汤,心不在焉。
见如此,舒窈便不再询问。
乔家兄妹吃完之后,把锅子里面温着的鸡肉端出来,又盛了一碗白米粥,抬脚走向季时净的屋子,舒窈喝下最后一口鸡汤忙接过:“乔大哥,你们去休息吧,我来。”
或许是夜已深了,寒风又裹挟着白雪簌簌而来,屋子里的油灯也断断续续,人影虚摇,十分模糊。
舒窈把盘子往床头一放:“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睁开眼,转头看向她,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面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修长苍白的手指刚要接触到碗沿时,又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眼里泛起一层水雾。
舒窈看他这样,不禁有些担心,低下头恰好与他对视,或许是因为刚刚咳过,他的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痕,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这抹红色突然变得明丽起来,加上两颊上的红晕,活脱脱一个惹人怜爱的病美人。
舒窈愣了两秒,才发现他此时的不对劲。
随即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猝不及防的被烫了一下,她连忙收回手,眼里全是担心。
“你这是发烧了,快躺下。”
季时净身体没有多少力气,只能任她摆动。
“我去给你找点药。”她说完就跑了出去。
直到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季时净抬手抚上额头,幽幽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额上似乎还有刚刚的冰凉之感,她的手,好凉。
舒窈出来时,看到阿柒正在水池边洗碗,她走过去帮她一起,然后问道:“阿柒姑娘,你们家可有治疗风寒的草药?”
阿柒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眼舒窈,把手贴在她的脸上,嘴里呢喃:“舒姐姐,你没发烧呀?”
舒窈苦笑一声:“是我小弟。”
“啊?”阿柒反应过来,“我们家也没有草药,我去李婶家找我哥哥,让他想想办法。”
“舒姐姐,你先别担心,我哥哥很厉害的,他一定有办法。”说完解下围裙,从灶台里面拿出一根火把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舒窈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乔家兄妹是真正的良善之人,等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她默默把碗池里面的碗洗干净放进橱柜里,刚做完这些事,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乔六和阿柒的身影,两人气喘吁吁,想必是一路跑回来的,乔六手里还拿着一把像草一样的东西,他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给舒窈看:“舒姑娘,这些是治疗风寒的草药,我们村子有人得了风寒都是用这个药治的。”
草药根部还带着泥土,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杂草,乔六怕舒窈怀疑,于是向她解释。
舒窈接过草药:“多谢乔大哥和阿柒姑娘。”说完将药洗干净后放到锅里用小火慢炖。
乔六把药送回来后又出去了,只有阿柒坐在舒窈身边,两人时不时往灶台里面添几根柴火。
从阿柒口中,舒窈知道了她从小便没了双亲,上头五个哥哥因为天灾人祸也相继离世了,只剩下她和乔六一直相伴至今。
舒窈温柔的摸了摸阿柒的头。
阿柒仰着小脸问她,语气里满是憧憬:“舒姐姐,京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听村里老一辈的人说京城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那里全是酒楼茶馆,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绫罗绸缎。
繁华京城,金迷富贵。
舒窈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也是住在乡下,只有成婚那一日才来到京城,而她自己也没好好看过京城的繁华。
所以面对阿柒的询问,她一时语塞,不过片刻功夫,她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京城玩好不好?”
“好。”阿柒笑容明媚,“舒姐姐,我们拉勾。”
舒窈笑了笑,将手伸出去。
小姑娘欢天喜地,就连火星子落到了衣裳上也没有发觉,等反应过来之后衣服已经被烧了一个洞,舒窈连忙帮她灭火。
阿柒有些尴尬:“舒姐姐,我就是太高兴了。”
煎药过程漫长,旁边的小姑娘直打盹,舒窈让她先去休息,阿柒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眼看药煎的差不多了,舒窈舀了一碗出来。
季时净此时已经烧得全身滚烫,他长眉紧蹙,嘴里喃喃自语,灼热的汗珠从额上一滴滴落下。
舒窈吓了一跳,叫了他两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赶紧把药给他喂下去,可是药不进喉,顺着嘴角又流了出来。
眼见这行不通,她一只手端起碗,另一只手捏着季时净的双颊,迫使他张嘴,然后把一碗药慢慢的灌了进去。
季时净喉结滚动,呛了几声出来,但好在总算喝进去了。
舒窈松了一口气,用衣袖帮他擦掉嘴角的药汁,然后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守着他。
依他现在这个情况,她不敢离开半步。
季时净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一张一合,舒窈凑近去听,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强打起精神,头靠着床沿,安静的陪着他。
子时已过,舒窈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非常昏暗,到处是弥漫的大雾,她一个人在雾里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不远处闪着一点亮光,她一喜,迈开步子朝着亮光跑去。
亮光越来越小,最后汇聚成了一点小小的火苗,周围的景象大变样,不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空灵世界,而是一间又破又小的屋子。
屋子里很暗,只有摆在桌上的蜡烛燃着微弱的火光。
舒窈打量起四周,屋子空空荡荡,到处破破烂烂,此时正值冬季,墙面四处漏风,屋檐上的瓦也少了几块,雪水趁机落在床榻的被褥里,被褥湿了大片。
她想开门出去,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面前这扇破烂的门依旧纹丝不动,就在她后退几步准备将门踹开的时候,门从外面缓缓打开了。
只见一位十分美艳的女人一手拿着木盆,一手扶着腰,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她孕肚高耸,隐隐有临盆之势。
女人生的很美,即使未施粉黛也美的不可放方物,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西域的黑宝石一样,最让舒窈震惊的是,女人的容貌竟然和季时净有八分相似,隐约间,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女人揉了揉腰,拿着木盆往床边走,径直从舒窈面前走过去。
她把木盆放到雪水落下来的地方,看着被水打湿的被褥,无奈的叹了口气。
然后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没有完成的针线活,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桌边坐下,就着那微弱的烛火,将手里未完成的绣品打开绣了起来。
舒窈也来到桌边,伸出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尝试着叫了两声,依旧石沉大海。
她明白了,女人根本就看不到她。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看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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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阴冷的环境,她咽了咽口水,尝试呼唤系统:[系统,我现在这是在哪?]
系统像是刚睡醒,声音倦倦的:[主人不要慌,你在季时净的梦里,你身处的这个场景正是十几年前的季府。]
舒窈明白了,看着面前的这个和季时净八分相似的女人,她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再次问道:[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系统没了声,舒窈摇了摇头,真是不靠谱。
她想去外面看一看,但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回来,她不信邪多试了几次,却一次比一次弹的狠,最后一次直接摔到了地上。
舒窈揉了揉屁股,老老实实的呆在女人旁边。
女人正在绣小荷包,篮子里已经绣了好几个,舒窈坐在旁边,看着小荷包上栩栩如生的花样,她拿起来一看,可刚拿起来,就看到女人一脸惊恐。
舒窈立马反应过来,女人看不见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荷包莫名其妙飘在空中,任谁看到都会害怕吧。
她连忙把荷包放回去。
女人也只是愣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绣了起来。
半夜时分,蜡烛已经燃尽,舒窈撑着桌子打盹,女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把绣好的荷包收起来后才上床休息。
第二日,房门被敲的震天响,舒窈伸了个懒腰,嘴里还打着哈欠。
女人急忙下床,从柜子里面拿出昨天绣的十个荷包。
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她们嫌弃的看了眼女人,一把抢过她篮子里的荷包,不满道:“才做十个?”
女人许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语气虚弱,但声音却是难得的好听:“最近几日身子不爽利,所以慢了一些。”
两个老婆子相互对视一眼,拿出五十文递给女人。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女人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袖,激动道:“一个荷包十文钱,还有五十文呢?”
老婆子扯回自己衣袖,语气甚是高傲:“你一个青|楼的下贱胚子,绣出来的东西别人都嫌恶心,给你点施舍就不错了。”
说完又往她脚边丢了两个馒头。
另外一个也帮忙附和:“要不是使用狐媚子手段勾引老爷,让老爷把你迎进府,我们大夫人也不至于病到现在还没好,真是个扫把星,我呸。”
看着两个婆子远去的身影,女人像是卸了力一样,靠着门板滑落在地,双手捂着脸小声的啜泣起来。
舒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安慰一下女人,但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好在女人并没有哭多久,下一刻她拿起掉在地上的馒头准备进屋,可刚站起来,就看到刚刚倒下去的地方涌出来大片血渍,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剧烈疼痛起来。
女人再次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护着肚子,嘴里不停的呼救。
舒窈急了,她蹲在女人身边,想扶起她,但一想到女人看不见自己,自己贸然行动可能还会吓到女人,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站起身,想去找人帮忙,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听着女人痛苦的声音,她急得原地打转。
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直接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来到不远处的树下扫雪,可他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舒窈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砸过去。
小石子刚好落在小厮的脚边,可小厮也只是一脚把石头踢开,然后低着头继续扫雪。
舒窈向他跑去,可是那股力量又把她带回了女人身边。
女人脸色越来越差。
舒窈看到被女人紧握在手里的铜板时,顿时有了主意。
17. 过往
她掰开女人的手心拿出那几枚铜钱,丢出两个在小厮脚边。
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厮以为是石块,刚准备伸脚踢掉,却忽然发现不对劲,他揉了揉眼睛,盯着那几个铜钱看了一会儿,然后大喜过望,连忙捡起来放入袖中,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就在他要继续扫雪的时候,看见前面不远处又有几个铜板掉在地上,他直接丢掉扫帚,喜滋滋的跑上前捡起,分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扫雪竟然能捡到钱,真是老天爷眷顾他。
他笑呵呵的收下,视线又往前看去,希望还能发现更多的铜板板。
一路过去,钱是没发现,倒是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女人,女人下身的白衣已经被血染透,鲜血顺着台阶流到下面的雪地里,染红了一片白雪,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厮脸色一白,随即被吓得大叫一声,继而屁滚尿流的爬起来跑了,边跑边喊:“柳姨娘出事了,柳姨娘出事了。”
声音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舒窈蹲在女人身边,看着女人憔悴的面容,希望那个小厮能找人来救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等啊等,已经到中午时分,还是没有等来帮忙的人。
女人已经被痛晕了过去,舒窈把她移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她脸色越来越白,唇也像被打了一层白霜,呼吸愈来愈弱。
舒窈心里焦急,不停的往门口张望,如果再不来人帮忙,女人真可能会死在屋子里。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门口终于响起了嘈杂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她踏进门槛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时,怜悯的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产具上前查看女人的情况。
舒窈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看样子这个人应该是接生婆,床上的女人有救了。
她走到门口,还看到外面廊檐下站了一排人,为首的是一个披着大氅的男人,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五官平平,但身姿硬朗,此时他皱着眉,一脸的不悦。
在他旁边,舒窈看到了老夫人,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手里拿着暖炉,吊稍眼微微眯起,似乎是有些不屑,她对旁边的男人说:“老二,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柳姨娘?”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老夫人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舒窈看的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屋里的女人在拼命生孩子,屋外的人却想要她的命。
她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老夫人,虽说是母子,但两人长得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倒是心肠却同样的狠辣,让人不寒而栗。
她走到女人的旁边,心情复杂。
产婆伸手在女人肚子上摸了几圈,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胎位不正,怕是要难产了。
女人这时候也悠悠转醒,她配合着产婆的动作。
产婆:“来,用力。”
“啊。”柳姨娘双手抓住枕头,呼吸急促。
为了防止她咬到舌头,产婆拿出一节木棍让她咬住。
香炉里的一支香已经燃尽,柳姨娘筋疲力尽的瘫在床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人也止不住的痉挛,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屋外的人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只听见老夫人的声音传来:“生个孩子磨磨唧唧的。”
听到这话,柳姨娘咬牙一使劲,嘴里的木棒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产婆激动的说:“头出来了,再用力。”
“啊。”
随着最后一声叫喊,柳姨娘彻底脱了力,浑身瘫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她表情空洞的盯着房梁,像是死了一样。
产婆手上抱着血淋淋的婴儿,面上焦急,孩子怎么不哭呢?然后伸手在孩子身上拍了几下,婴儿终于发出像小猫一样微弱的哭声。
她松了一口气,将孩子包好后抱了出去,对门外的男人和老夫人说:“恭喜老爷,恭喜老夫人,生的是位小公子。”
可是老夫人和男人脸上没有半分愉悦,反而满是嫌弃。
产婆感觉到不对劲,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男人匆匆瞥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孩,声音冰冷:“真是肮脏。”
老夫人也在一边冷嘲热讽:“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可不就是脏吗。”然后看着身边的男人,“老二,这里风大我先回去了,记得今晚的事情做干净一点,别给人留下话柄。”
男人微微颔首:“儿子明白。”
老夫人走后,男人目光冷冽地看了那个孩子一眼,转而拂袖离去。
产婆叹了一口气,怀里的娃娃命不太好哦。
女人因为生产之痛已经晕了过去,孩子就在她旁边放着。
舒窈逗着襁褓里的婴儿。
婴儿很乖,不哭不闹。
她碰了碰他软乎乎的脸蛋,他小小的手在空中乱抓,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指,舒窈一愣,叹了口气,刚出生就遭到了自己父亲和奶奶的嫌弃,不知道季时净前十七年在这个大宅院里面是怎么过来的。
深夜已到,屋子里突然闯出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他们拿出一张破草席,把还在昏迷的女人放到草席上裹起来,之后像做贼一样走了出去。
舒窈想上去阻止,但自己的身体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被那两个人抬走,她忽然想起中午男人抹脖子的动作,心里一阵害怕。
这女人怕是凶多吉少。
她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季时净,感叹他身世可怜。
桌上的蜡烛光亮越来越模糊,她意识一转,眼前突然换了副场景。
阳春三月,正是极好的天气,面前的小花园里有一个正在放风筝的小孩,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他转,生怕他摔了磕了碰了。
在不远处的凉亭里,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品着手里的茗茶,面容慈爱的看着那个放风筝的男孩。
男孩在草地上欢快地跑着,忽然手里的风筝线断了,风筝掉在了假山后面,一群小厮想去帮小公子把风筝捡回来,哪知他自己一个人先跑了过去,还不让其他人跟着。
他们也只能守在原地。
他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
可不到一会儿,他就哭着跑出来,说假山后面有个坏孩子。
眼看着小公子哭的伤心,小厮们跪了一地,凉亭里的那位妇人也匆匆上前,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慰:“誉儿怎么了?”
季誉指着假山后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那里有个坏孩子,他抢誉儿的风筝。”
妇人一听,也是来了火气,于是带着一群仆人气势汹汹的走到假山后面,等看清楚山后面的人时,妇人突然掩着帕子咳嗽几声,尖细的手指指着他:“不在你自己院子里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面前站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兮兮的,只有那一双眼睛深沉黑亮,他把风筝还给季誉。
可是季誉看到风筝上那两个黑手印时,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风筝脏了,我不要了。”
妇人连忙哄他,同时还不忘瞪一眼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或许是知道做错了事,低着头盯着从鞋里面露出来的脚趾,有些不知所措。
妇人声音怨恨:“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说罢抱着季誉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本还欢声笑语的花园此时格外安静,小男孩盯着手里的风筝发呆。
舒窈看着幼小版的季时净,想上去安慰两句,却发现徒劳无功,他根本看不见她,也感受不到她。
他拿着风筝走了,脚步沉重,背影孤寂。
他一开始没有名字,直到要上族谱,季老爷才勉为其难给他取了个名字,希望他能够洗清身上的罪孽与肮脏,于是便有了“时净”二字。
季时净回到自己住的小破屋,把手里的风筝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小小的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季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动用了家法,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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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弱小的身躯生生挨了五十鞭,最后血肉模糊,旁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老爷下手太狠。
所有人都以为小小的他会死在刺鞭之下时,季时净又顽强的挺了过来,只不过这次之后,他的身体差了很多。
后来在一年冬日里,他身上的病情再一次加重。
这一日,季时净饿得厉害,他朝着后面的狗洞走去,一只体格硕大的黑狗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盆里的剩饭剩菜。
他看到盆里的残食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冲过去,竟然一口就咬住了大黑狗的喉咙,大黑狗被激怒,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季时净狠狠咬下去。
季时净用手臂阻挡,手被大黑狗死死咬住,顿时鲜血直流,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依旧咬着大黑狗的喉咙,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大黑狗终于倒了下去,嘴里呜咽几声之后彻底没了气。
季时净满嘴是血的爬到狗盆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舒窈看着,有些不忍,于是问系统:[我怎么才能帮到他?]
系统说:[这已经是发生过了的事情,再怎么阻止都是徒劳。]
舒窈:[我想帮他。]即使在梦里也好。
系统也只是回了句:[因果扭转不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事在人为。]就在她准备走过去时,发现双脚被钉在原地,移动不了半分。
系统:[主人,你只是在季时净的梦里,在他以前的十几年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帮助过他。]
舒窈明白了,因为他不相信会有人来拯救他,所以他感受不到她,她也帮不了他。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熊孩子,看到季时净和狗争食的场面竟然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然后,季老爷就气势汹汹的带了一帮人过来,二话不说一脚重重的踹在季时净的心口上。
“你这个贱种,天宝因为你受了惊吓,我今日非要重重惩罚你,来人,将他绑起来吊到院中那棵大树上去。”
季时净捂着疼痛的心口,将狗盆里面的残食吃的一滴不剩。
今日终于吃饱饭了,真好啊。
后来啊,他被吊在槐树上,雪花落了一身,寒风吹的他的身体东倒西歪。
在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冻得像个冰块,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人依旧没死成。
这次之后,季时净染上了体寒之症,身子愈发孱弱。
或许是怕季时净再出来丢人现眼,当天晚上,季老爷就把他关在屋里,这一关,就是整整好几年。
这几年的时间,他从没踏出屋子一步,外面的阳光是什么味道?风是什么味道?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别人对他的辱骂和轻视。
一些下人看清楚了他在府里不受宠,于是在受到主人家刁难之后,都会把气撒在季时净身上。
最严重的一次,他被打到吐了血,躺在床上七天都没有下来。
房子幽闭昏暗,他的性格也逐渐孤僻。
这几年里,他自生自灭,渴了就喝屋子里漏下的雨水,饿了就吃被抓住的老鼠,偶尔还有下人们端过来的剩饭剩菜。
每次夜晚蜷缩在床上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锥心蚀骨的疼痛,忍不了的时候他就会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臂,转移疼痛,看着手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尖刀,他无数次想过匕首划过心脏是什么感觉。
他厌恶这个世间,可他还是想要努力的活下去,来这一遭,他偏要与不公的命运对抗。
画面一帧帧在舒窈眼前闪过,她摸了一下眼角,竟然发现自己流了泪。
他终于得了自由,外面太阳刺眼,他踏出屋子,忍不住抬手遮挡阳光,生长于暗处,他早已臣服黑暗,这身血肉连着筋骨,每一处脉络都见不得光。
他放下手,沉默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转头定定地看向旁边的舒窈,眼里一片死寂。
舒窈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心里一咯噔,他是看见自己了吗?
18. 祭神
季时净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不知从哪飞了过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他肩上。
舒窈收回刚迈出去的步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原来他不是在看她啊。
他轻轻抚摸着乌鸦的毛发,微微抬头,火热的阳光落在他如深潭的眸子里,他闭上眼,转身回了屋。
这明亮干净的世界并不适合他。
又过了几日,主母中毒身亡的消息传来,季时净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乌鸦安静的缩在他怀里,嘴角边淌着一抹鲜红的血迹。
良久,他才抬眼,起身打开窗,将乌鸦放出去,望着漫天的乌云,他勾唇一笑。
天,终于暗了。
舒窈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有一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时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歪着头,嘴角依旧残留着刚刚的笑意,诡异又扭曲。
他慢慢靠近她,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指尖流连。
舒窈被冷的一哆嗦,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可她却感觉如坠冰窟。
季时净揽过她的脖子,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舒窈很不舒服,这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苏苏痒痒,她难受极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听见他一声轻“呵”,语调极其清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忽然像走马观花一样在她面前闪过。
舒窈彻底昏了过去。
……
“舒姐姐。”
耳边是阿柒的声音。
舒窈猛然回神,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脖子还在,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问阿柒:“现在是什么时辰?”
阿柒笑了笑:“辰时。”
舒窈揉着脑袋,又想起了昨夜的那场梦,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那不是一场梦。
由于昨晚靠着床榻睡着了,她现在半边肩膀都是酸痛的,脖子好像也落枕了,她用手捶了捶。
阿柒看着床上的季时净问她:“舒姐姐,这个哥哥他没事吧?”
舒窈这时候才看过去,季时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比昨天稍微好了一些,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温度也降下来了:“没事。”
阿柒:“那就好”,然后拉着舒窈小跑出屋,语气兴奋,“舒姐姐,我哥哥昨日在山上打了一只雪兔呢。”
舒窈一出门就看见灶台上放着一只用竹子编的草篓,一只兔子畏缩在里面,不断舔舐着受伤的左腿。
阿柒打开笼子,兔子受到惊吓四处逃窜。
阿柒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转头看向舒窈:“舒姐姐,这只兔子好像怕我。”
舒窈:“它们本就在林子里面跑惯了,自然不喜欢被束缚,而且兔子胆小,你可以慢慢接近它。”顿了顿,她继续说,“兔子的左腿受伤了,我们先给它包扎一下吧。”
阿柒这才注意到兔子脚上的伤口,惊呼一声:“哥哥下手也太重了。”说罢回房间找纱布去了。
舒窈轻轻安抚着受伤的小兔子,兔子见来人没有恶意,渐渐放松下来,任由舒窈把它抱出去。
阿柒也小心翼翼的给它受伤的那只腿缠上纱布。
舒窈往四周望了望,不见乔六的身影,于是问道:“乔大哥呢?”
阿柒包扎的手颤了颤,声音有些闷闷的:“今日村里有事,刚刚一大早就去祠堂了。”
舒窈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院门外面喊:“乔家阿柒,族公找你有事儿,现在速速去祠堂一趟。”
阿柒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她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满脸恐惧:“好,我马上就去。”细听之下声音在微微发抖。
舒窈感觉不太对劲,她拉住阿柒的手:“出什么事了吗?”
阿柒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事没事。”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转身提醒舒窈:“舒姐姐,你和那个哥哥千万不要出门,更不要让村里人看见。”
门开了又合。
舒窈把兔子放进笼子里,一颗心七上八下,心慌的厉害,她望着大门的方向陷入沉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山神村祠堂。
今日雪倒是停了,但是寒风更甚。
祠堂大门紧闭,屋外的风顺着破旧的窗户灌了进去,一些站在窗户边的村民冷得直跺脚,双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哈气。
祠堂里面挤了一群人,但是却异常的安静,连琐碎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面对排位站着,脸上表情各异。
族公站在最前面,他发丝花白,晒得黝黑的脸庞上沟壑纵横,下巴上留着一缕灰白的胡须,向前微微翘起,他已年过九十,整个人异常佝偻。
他对着排位烧了三炷香,把香插上之后才转身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乔六身上。
此时,乔六已经被绑了起来,四五个大汉压着他,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在拼命挣扎,眼神向族公求饶。
族公捋着胡须,不轻不重的叹息一声,才开口缓缓说道:“乔家小子,这是祖宗的意愿,你万不可违背啊。”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连忙起声附和。
“是啊是啊,阿柒是祖宗选中的人,说明她是有福之人啊。”
“把阿柒献给山神,山神会保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乔家小子,你以后还可以说自己是山神的小舅子呢。”
“……”
话匣子一打开,底下众人就说个不停。
但还是有人看起来面露同情,他们低着头,没有过多言语。
乔六嘴里塞着布条,只能无助的嘶吼。
族公咳嗽两声,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他让壮汉把乔六口里的布条卸下来。
乔六立马看向族公,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族公,阿柒才十五……”
可是不等他说完,族公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开口打断:“乔六,这件事已成定局,两天后安排你妹妹出嫁吧。”
说完,他目光一闪,半威胁似的说:“你也不想让我们整个村子跟着你们兄妹俩遭殃吧。”
乔六神情绝望。
又有人说道,语气幸灾乐祸:“乔六,刚刚抽签抽到了你家阿妹,这就是命。”
他们山神村每年都会孝敬山神大人一个童女,以保佑他们村子来年风调雨顺。
他家的丫头今年也刚好十五,到了入选的年纪,抽签的时候他心里直打鼓,生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上,但是幸好,当着祖先的排位抽签抽中了乔家的小女儿。
他现在心里别提有多庆幸了。
往年被送上山的童女到现在都杳无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去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阿柒推门走了进来,大家伙自动让出一条道,有些人看好戏似的看着她,而有些人则目露怜悯。
阿柒一进来就看到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哥哥,她连忙跑到乔六身边,眼睛微红,双手摸索着粗绳,试着给他解绑。
几个大汉得到族公的指示后,便也松开了乔六。
乔六绳子被解开,他紧紧的抓着妹妹的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阿柒知道自己村子里面一直有献祭山神的习俗,眼下这个状况,她心里已经估摸了个七七八八了,她拍了拍哥哥的手,试图安慰他:“哥哥,放心。”
乔六看到自家妹妹这么懂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壮硕的男人眼角滚出一大滴泪,他再次看向族公:“族公,能不能我代小妹上山?”
族公睨着他:“山神要的是童女。”
乔六脸色灰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能保住妹妹?
这一刻,他甚至想连夜带妹妹逃出村子。
一直低着头的阿柒此时抬头,对上族公锐利的目光:“族公,我嫁,你们千万不要为难我哥哥。”
族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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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丫头懂事,你上来,给祖先们烧柱香。”
阿柒麻木的移动步子,乔六抓住她,摇了摇头。
她苦笑一声,拿起三柱香就想拜,这就是命,她能怎么办呢,她得认命,不然就会连累哥哥。
却不想乔六一把将香抢过,拉着阿柒就往门外走,他想好了,就算是豁出他自己这条命,也要让妹妹平平安安。
族公最先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的吩咐那几个壮汉:“快…快…快点抓住他们,真是反了天了。”
……
舒窈正在熬粥,想着乔家兄妹等会回来就可以吃上热乎的东西,她刚起身想去另一边拿柴火,就看到季时净披着外衣依靠门框而站,眼神落在她身上。
舒窈恍惚间又想起了梦里的场景,他指尖的冰凉她现在还记忆犹新,突然就感觉有蛇在自己脖子上攀爬一样子,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努力扯出一抹笑:“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季时净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他微微点头,抬脚向她走来,就在他越来越近的时候,舒窈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季时净驻在原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舒窈拿柴烧火,继续做着手边的事。
灶台里面的火越来越大,系统声音也随着噼里啪啦的烧柴声响了起来,声音有些激动:[主人,信任值又上升了。]
舒窈来了精神:[多少了?]
系统:[经系统检测,信任值为7%。]
舒窈点点头,心里暗暗高兴,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季时净,忽然觉得他看起来也挺可爱的嘛,完全没有了梦里的那股阴森气。
招呼他过来,两人一起坐在灶台边取火。
季时净有些不解,刚刚还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女人,此时竟然又换了副面孔。
果然,女人善变。
系统“啧啧”了两声:[主人,你这态度也转变的太快了。]
舒窈挑了下眉:[这不是信任值上升了嘛,心里高兴呢,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在半燕山救了他信任值才上升的呀?]
系统嗯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
舒窈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信任值上升了就行。
就在她高兴之际,不知哪里弹出来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她的腰上。
舒窈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季时净。
季时净有些懵。
“哈哈哈哈,让你尝尝我的飞弹。”
院墙上,一个调皮的男孩手里拿着弹弓,冲舒窈做鬼脸:“略略略。”
舒窈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哪里来的熊孩子,她作势拿起地上的火柴就要过去教训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熊孩子,哪知道熊孩子跳下墙头,一溜烟就跑远了,边跑还边喊:“我要去告诉族长,乔家藏了外人。”
舒窈看着男孩越跑越远的身影,想起阿柒的嘱咐,把刚踏出院门的半只脚收回来,然后把大门紧紧关起来。
而祠堂这边,乔六尽管满身是伤,还是把阿柒小心地护在怀里,他怒视族长:“想要阿柒出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族长目光狠了很,缓缓吐出几个冰冷的字:“那就如你所愿。”说着朝其中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个大汉立马心领神会,从桌底下抽出一把砍刀,众人看到砍刀脸色都变了。
阿柒吓坏了,连忙求饶,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族公爷爷,我嫁,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求你了。”
族公不为所动。
阿柒被其他人按住,那把砍刀明晃晃的落到乔六的头顶,乔六眼里没有害怕,只有对妹妹的不舍,他看着阿柒:“小妹,以后哥哥不能保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加衣,身子弱就要多吃饭。”
阿柒视线早已模糊,泪流满面,她摇头。
大汉举着砍刀刚准备落下的时候,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孩,正是刚刚趴墙头的熊孩子,他大叫着:“族公爷爷,我在乔六大哥家里发现了两个外人。”
19. 解密
小孩话刚说完就摔了一跤,直接给前面的族公磕了一个头,顿时头上就肿起一个包,疼得他哇哇哭。
众人听到小孩的话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脸色变了几变,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放到族公身上。
他们山神村是天神脚下的圣地,外人禁止踏入,因为他们觉得外来人会玷污他们的村子、亵渎他们的山神,说起来,村子已经有五十年没有来过外人了,所以这五十年大家过得顺顺利利。
他们觉得那是山神的庇护。
如今竟然有外人闯了进来,那还了得?想到这,大家都怨怼的看着乔家兄妹。
族公更是脸色发白,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拉起地上大哭的小孩,再次询问:“王家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孩子正鼻涕眼泪一起流,话也回答的不利索。
王家妇人连忙上前护住自家孩子。
族公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乔六:“你们真的在家里藏了外人?”
乔六和阿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紧张,知道此事瞒不下去了,乔六说:“族公,那两人是前几日我路过半燕山的时候在山底下所救,还请族公开恩,放过他们。”
族公冷笑一声,面上杀气突显,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乔六的房子。
只留下两个壮丁看着乔六和阿柒。
阿柒擦干眼泪,问道:“哥哥,舒姐姐他们会有事吗?”
乔六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门口,以族公的手段,舒姑娘他们两人怕是在劫难逃。
……
这边舒窈和季时净刚喝上热乎的粥,就见一群人闯了进来,他们不禁一愣。
乔家小院里来了这么一群乌泱泱的村民,狭小的院子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他们个个面露不善,为首的是带着一身怒气的族公,族公看到舒窈他们,随即皱起眉头,大喝一声:“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山神村。”
面对他的质问,舒窈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
季时净也把碗放下,将身上的衣服搂的更严实了一些。
族公让人搬来一把凳子,他坐下后仔细审视二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见二人不回答族公的话,同行的村民有一些怒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讨伐起来,刚刚那个告状的小孩此时窝在母亲怀里,又朝着舒窈做鬼脸,一副欠揍的模样。
从众人的言语中,舒窈也听出了个大概,她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移动两步挡在季时净身前。
季时净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眉心微微一动。
族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摸着胡须对舒窈二人说:“你们进了我们村,已经触犯了我们村的禁忌,来人,将他们两人绑起来关入祠堂。”
舒窈:“什么意思?乔家兄妹呢?”刚刚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乔大哥和阿柒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担心,害怕自己连累他们两个。
族公说:“他们二人带你们进村,已经违反了村子的规定,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
舒窈心里有些愧疚,果然是连累了他们,她试着谈条件:“我们现在立马出村,请你们放过乔家兄妹。”
族公听完后“哈哈”大笑了两声,他摇了摇头,嘴巴里面嘀咕了两句什么,但声音太小,没人能听得清。
他朝后招了招手,两个手拿粗绳的男人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把舒窈和季时净绑了起来,同时不忘在他们嘴上绑上布条。
寒风过后,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灶台上那两碗粥也早已经失了温度。
一只乌鸦落在灶台上,啄食着碗里的白粥。
舒窈和季时净被绑到祠堂,舒窈看到乔家兄妹的时候眼睛一亮,但嘴被绑住,她只能呜咽起来。
阿柒看到他们的时候站起身想上前,却被一旁的大汉给按了下去。
族公慢悠悠的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他们,淡淡留下一句:“两日后,乔家小妹嫁给山神,莫要误了吉时。”随后他话锋一转,“至于这两个外来人,男的就留在村里当劳力,女的一并穿上嫁衣送给山神。”
嫁给山神?什么玩意儿?
舒窈有些疑惑。
一行人走出祠堂并落上锁,舒窈四人被关在里面,每个人都被一根粗麻绳给绑了起来。
她看向乔六和阿柒,想要开口说话,阿柒看出了她的意图,绕到舒窈背后,用嘴帮她把布条解开。
舒窈迫不及待的问出心里的疑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是不是连累你们了?”言语中充满了自责。
阿柒摇摇头,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乔六把话接过来,他声音有些丧气:“此事说来话长,舒姑娘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这个村子不太平。”
舒窈点点头,她记得。
他叹了一口气,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舒窈越听越气,忍不住出声:“那也就是说,每年你们村都会献给山神一个童女?”
“而且被献出去的童女都会离奇失踪,最后连尸骨也寻不到?”
乔六点点头。
舒窈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她以前听说过在西北某些地方有献祭河神的说法,就是将穿上嫁衣的女孩推入河水之中,美其名曰做河神的新娘。
河神只有娶了新娘子,才会保佑一方风调雨顺。
可是后来事实证明,那条河里并没有河神,想要河神庇护自己,这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陋习害人颇深。
这里的山神估计也是在装神弄鬼,不知道是谁每年都会残害一个女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怪刚刚在村民堆里面,她根本看不到小姑娘的影子,全都是一些小男孩被大人牵着。
如此想来,这个村子的女孩估计快被献祭完了。
恐怖如斯。
阿柒扯了扯舒窈的衣袖,眼睛红红的:“舒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舒窈拍了拍她的手:“别怕,会有办法的。”
阿柒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
乔六心疼的安抚着自己的妹妹。
季时净靠在柱子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山神?可笑,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明,有的只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目光再次看向舒窈,这个女人真是可怜,一嫁当天丈夫暴毙,二嫁之夜大火突起,三嫁……呵。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约浮现一种期待,这个女人会不会四嫁呢?
注意到他的目光,舒窈转过头看他,看到他嘴里还绑着布条,于是用牙齿帮他解绑。
可是季时净太高了,她垫起脚在他身后费力的帮他解开,嘴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后脖颈,她也完全没有注意。
季时净却是瑟缩一下,喉结滚动,眼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她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帮他把布条扯了下来,随后她坐在地上开始思考怎么逃出去。
季时净也顺势坐下来,眼神盯着地面,没有再看旁边的人。
另一边阿柒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眼里是浓浓的恐惧。
舒窈心里还有一些疑问,她转头问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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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乔大哥,嫁给山神的女孩子最后会被送到哪里去?”
乔六:“这座祠堂后面有一座山,山腰处有一座洞穴,嫁给山神的女子都会被送入那洞穴深处。”
舒窈接着问:“乔大哥,你去过那座洞穴吗?”
乔六摇摇头:“那是禁地,外人不允许靠近,平时只有族公能进去。”
舒窈若有所思,最后问了一句:“乔大哥,阿柒,你们相信真的有山神吗?”
这个问题一出,乔六和阿柒都愣住了,真的有山神吗?这个问题他们从未想过。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族公就是刚刚的那个老头?”
阿柒:“族公今年已经九十九了,在我们村威望极高,他说有山神,那就一定有,我们村没有人敢忤逆他。”
舒窈皱着眉,觉得这个族公有问题,或许想要破解此局,只有从这个人身上入手。
想到这儿,她心里有了主意。
夜晚北风呼呼,舒窈和季时净靠在一根柱子上休息。
这天晚上,她睡得一点都不舒坦。
季时净则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有个小孩过来送饭。
乔六到来人,有些激动,忙招手:“小顺子,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小顺子和乔六关系不错,他把馒头端到他们面前,回答道:“乔哥,村里现在都在挂红喜绸,明日就要将阿柒姐姐嫁给山神了。”他说完看了阿柒一眼,有些不舍,毕竟也是一起陪他玩到大的姐姐。
舒窈趁机问道:“你们族公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顺子挠挠头:“好像去了山神洞。”
舒窈知道机会来了,她祈求道:“小兄弟,你能带我去山神洞吗?”
或许山神的秘密就在山神洞里。
小顺子连忙摆了摆手,他可不敢这么做。
舒窈继续争取:“你带我走到洞口就行。”说完,她又看向乔六,希望他帮自己说两句话。
乔六虽然不知道舒窈打的什么主意,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愿意相信她,他看向小顺子:“小顺子,你乔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今天就带这个姐姐去后山,把她带到洞口就行,好不好?”
小顺子抿着唇,小时候他差点被河水淹死,幸好被乔哥所救,他懂得知恩图报,于是点了点头。
舒窈赶紧道谢。
小顺子帮她解了绑,两人一起往后山走去,幸好现在天刚亮,路上没有什么人。
但两人还是走得极其小心。
词堂里,阿柒问乔六:“哥哥,舒姐姐为什么要去山神洞?”
乔六说:“你舒姐姐她有自己的考量。”
季时净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继续靠在柱子上休息。
小顺子带舒窈上了山,山上到处弥漫着浓烈的雾气,路也看不清楚,多亏了小顺子提醒,她才不至于踩空。
天色越来越亮,两人也终于走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处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洞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此时洞口的积雪处出现了一排脚印,像是有人刚走进去不久。
小顺子提醒她:“你可千万不要走进洞穴打扰山神。”
舒窈回过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啊小兄弟。”
小顺子干涩的笑了两声,随后脚底生风一溜烟的跑了。
舒窈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黑漆漆的洞口,她心里没由来的发怵,但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她必须弄清山神的秘密。
20. 窥探
“嘀嗒,嘀嗒—”
雪水化了后顺着岩壁落在地上,缝隙处传来微弱的水流声,整个洞穴阴冷又潮湿。
舒窈只觉得这里面寒气逼人,她咬咬牙,往山洞深处走去,越走越暗,洞口的光亮已经照不到这里了,她摸索着岩壁向前走,幸好这个洞穴只有一条路,要是还有分岔路的话她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岩壁上的水流到她的手上,手心顿时濡湿一片,她皱了皱眉,将手放到裙摆上擦了擦,她很讨厌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将手擦干之后,她又试探着往前走,偶尔有一两滴水珠落在她头上,她浑身一激灵,吓了一跳。
往里面走了很长一段路,舒窈停下来,思考着要不要继续走,深处的洞穴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她心里踌躇,可是一想到乔家兄妹,她打起精神,克服恐惧,继续摸黑前行。
又走了许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舒窈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屏住呼吸,更加小心翼翼的上前,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打草惊蛇。
靠近了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低低的说话声,面前的光也越来越亮,她靠在拐角处的岩壁上,慢慢把头探出去,等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她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面,赫然矗立着一间中式阁楼,阁楼刷着鲜艳的红漆,乍一看像是人血涂在房梁窗户上,颜色格外刺眼。
这座阁楼有两层,两层的屋檐上都挂着大红灯笼,灯笼里面却燃着白蜡烛,十分诡异。
舒窈没想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竟然还隐藏着如此玄机。
她目光看向二楼,二楼的窗户上倒映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双手合十,正在虔诚地祭拜。
舒窈缓缓移动步子,走到阁楼的大门前,才发现大门上还贴了两张门神。
她原本没有在意,可仔细看了看那两张门神,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画上的根本不像神,反而像是嗜血的恶鬼,它们张牙舞爪,手里拿着巨斧,张开口露出里面的森森獠牙,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好似正在追逐着前面的猎物。
舒窈被这两张画吓了一跳,她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小心地推开大门,开了一小条缝,她一喜,门居然没有锁。
她已经十分谨慎了,但门还是发出“嘎吱”一声。
舒窈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背后冷汗直冒,腿也僵在原地。
过了许久,屋里没有声响传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疑惑起来,这阁楼看起来挺新的,为何推门的时候会发出那么沉重的声音呢。
一般来说,新修的门并不会出现响声。
或许有可能山洞里的这间阁楼已经修了许久,只是外面的颜色是新涂的而已,这就说的通了,她就着刚刚推开的缝隙小心的张望了一下里面。
屋里晦暗不明,仅剩的光亮还是通过外面的灯笼照进来的。
里面的景象她看不大清,只能感觉这里非常空旷,除了地上乌泱泱的一推东西外,再无其他。
一楼没有人。
她用巧劲抵住门挤身而入,屋子里的味道非常闷,有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她捂住鼻子抬脚想上二楼一探究竟。
却不想刚走上楼梯就被一个东西给绊住,她准备绕过去,却不想又被另一个东西给拦住了,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东西越看越眼熟。
忽然。
她惊骇的捂住嘴巴,扶住扶手才没有摔下去。
地上的竟然是一推森森白骨,她放眼望去,只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旁边有一个木门,门口处还散落了零星几具。
她忍着恐惧走过去,就着那点微弱的光,她看清楚了,门里面堆满了白骨,落在外面的是因为里面堆不下了才散到外面。
舒窈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深呼吸几口气,闭了闭眼,然后继续抬起脚朝楼上走去。
她脚步非常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二楼的房门紧紧关着,只能听到有人在里面低声说话,舒窈蹲在窗户下,学着古人用手指将窗户纸捅了个洞,随后将眼睛慢慢凑近洞口。
房间里面果然出现了族公的身影,她定了定神,看来想的没错。
房里点了一排蜡烛,族公跪在一张蒲团上,他面前有一张供桌,桌上面只摆了两盘血淋淋的生肉,没有任何神像,也没有排位,只见他对着供桌拜了又拜,不知道究竟在拜谁。
族公开始说话了,舒窈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岩壁上的雪水落下,一滴滴回响在空旷的阁楼里,就像此时舒窈的心跳一样。
听到后面她脸色越来越白。
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
祠堂里。
阿柒不停的往门口张望,眼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舒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心里越来越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乔六心里也没有底,只祈祷舒姑娘平安。
只有季时净依旧半瞌着眼眸,浑身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右手无意识的敲击着膝盖。
直到窗外不知道从哪飞过来一只乌鸦,他这才睁开眼睛,嘴角弯了弯,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久,小顺子打开锁,舒窈从外面跑了进来,面上惊魂未定。
小顺子一直在山脚下等着她,这里的山路不好走,他怕舒窈迷路。
阿柒和乔六见舒窈平安归来,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舒窈坐到几人面前,表情严肃,最后将视线落在阿柒和乔六身上,抿了抿干涩的唇,说道:“你们村的那个山神洞里面果然有秘密。”
“怎么说?”乔六连忙追问,一脸焦急,他旁边的阿柒也眼巴巴的望向她。
舒窈缓了缓:“可能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有些让你们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季时净目光也朝这边看过来。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天地间一片苍白。
舒窈把在山神洞里面所看见的都告诉了乔家兄妹。
阿柒和乔六难以置信。
想不到他们供奉了这么久的山神居然是吃人的恶鬼。
乔六喃喃自语:“族公怎么会这样?”
阿柒倒是信了舒窈的话,她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舒窈让几人靠近一点,见季时净迟迟未动,她一把揽过他,几人靠在一起后,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乔六有些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办。”
阿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对乔六说:“族公不是一直说我们村子里面埋着宝藏吗?到时候哥哥你就跟族人说洞里面有宝藏,他们自然就会想去里面一看究竟。”
乔六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
舒窈又跟阿柒耳语了几句,阿柒点点头:“我记住了舒姐姐。”小丫头似乎没有昨日那么恐惧了。
舒窈又看了看祠堂里的排位,这里的祖先也想不到多年之后竟然养出了一个吃人的恶魔,她垂在衣袖下的手骤然攥紧,这几十年间,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命丧恶魔之口,她闭上眼,耳边又回响起了族公那些丧心病狂的话。
只等明日亲手揭开那人的真面目。
几个被关在祠堂里,都表现的格外乖巧,族公和村里的人也放下戒心。
终于到了第二日正午,舒窈和阿柒被带了出去,临走之时,舒窈给了乔六一个眼神,乔六坚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做到。
舒窈再看了看季时净,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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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和阿柒被两个大婶带到一间小房子里,房子里面挂着两件白色的长服,桌子上还摆了一些劣质的珠钗和胭脂。
大婶看着两个这么标致的人要被送上山,都不由得可惜起来,其中一个还叹了一口气。
舒窈和阿柒乖乖的任两人摆弄,大婶脱下她们二人的衣裳,将那两件白色衣裳给两人穿上,再给她们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涂上一层厚厚的胭脂后,最后在嘴唇中间点了两个红点。
舒窈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很是瘆人,真像是去陪葬的。
她有些感慨,自从穿到这本书里,她已经成了三次婚了,保不齐还有第四次,她有些无奈。
阿柒问正在给她涂口脂的婶子:“张婶,成亲不是应该穿红嫁衣吗?我们怎么穿白衣裳?”
张婶动作顿了顿,然后说道:“山神可不是凡人,听说神仙成婚都是穿白色的。”
阿柒“哦”了声。
张婶有些怜悯的说:“乔家丫头,你也是婶看着长大的,你这一去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婶还有点舍不得呢。”
阿柒:“张婶……”
屋外传来一声催促:“好了没有?吉时要到了。”
张婶和另一位婶子连忙把舒窈和阿柒搀扶出去。
屋外停着两顶小小的轿子。
舒窈和阿柒坐进去,轿夫们抬着轿子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一路颠簸,舒窈差点吐出来。
终于到了昨日的那个洞口,她们被人带进洞里之前,有人端来两杯酒让二人喝下。
舒窈对阿柒轻轻摇了摇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二人将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她们被赶进洞里,在她们进去之后,外面的人不知从哪找来几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洞门,把出口彻底封死了,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
阿柒紧紧抓着舒窈的手,阴冷的环境让她心里渗出丝丝缕缕的恐惧,她哆嗦开口:“舒姐姐,我怕。”
舒窈安慰她:“不怕,舒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二人没有往深处走,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果然,里面的那位等不及了,他拿着蜡烛缓缓走出来。
在看清楚他的脸时,阿柒惊呼出声,竟然真的是族公。
族公今日也穿了一身白衣裳,他一改往日的态度,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脸上的褶子像极了黄土地上的沟壑。
阿柒忍不住出声:“族公,你为什么会在里面?”
族公阴森一笑:“山神让我来接你们进去。”说罢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舒窈刚刚还在思考,对付面前这个老头,她和阿柒合起伙来应该不占下风,但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她要让村民们都知道这个老家伙的真面目。
于是她乖顺的朝着深处走去,阿柒紧紧的跟在她旁边。
想要撕开丑陋的真相,就必须以身试险。
族公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的阴笑几声,舒窈和阿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终于走到了阁楼前,阿柒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房子,但是门前的恶鬼图画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族公打开门让两人进去。
舒窈做好心理建设,抬脚走了进去。
族公看她那么顺从,心里又放松了几分。
呵呵,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等两人都进去后,他关上大门,门口那两张恶鬼图像尖嘴獠牙,大红灯笼的光亮映在他们脸上,显得格外吓人。
没过多久,二楼点燃了蜡烛,窗户上倒映出三个人影,其中一个黑影举起一把利刃猛的朝另一个影子扎去。
顿时,窗户纸上洒满了点点红痕。
21. 真相
嫁神仪式还没有结束,乔六和季时净依旧被绑在祠堂里。
乔六看着旁边这个俊美沉默的少年,几次想要张口说话,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总觉得对方不太愿意搭理自己。
而且这么久了还没听他讲过一句话,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想到这儿,乔六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季时净,目露探究。
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
祠堂的窗户被寒风吹开,季时净望着外面的天色,神色一凌,继而看向乔六,缓缓道:“时间到了。”
声音清冷暗哑。
乔六对上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睛,心里猛然一震,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随后忙站起身,因为手脚被缚,他只能一蹦一跳的来到窗户边,学着山林里的鸟兽长叫了两声。
村子里一片寂静,村民这时候都去了山脚下,希望沾一沾山神娶妻的福气,他们眼含希冀的望着半山腰的地方,祈祷神明福佑自己。
小顺子耳朵动了动,听到那两声熟悉的叫声后,他悄悄退出人群,一路跑到祠堂。
由于跑得急,鞋还跑掉一只。
打开祠堂大门,他跑到乔六身边:“乔大哥。”
乔六赶紧说:“小顺子,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他语气着急,小顺子一刻也不敢耽误,他麻利的帮乔六解开手上脚上的绳子,紧接着又去给季时净松绑。
得到自由之后,三人朝着后山而去。
季时净走在最后面,微微喘着气,眼看就要到山底下的时候,他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右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前面的乔六和小顺子听到动静看向身后,随即脸色大变。
季时净只朝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
一只从远处飞过来的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乌鸦扇动着翅膀又飞远了,朝着半山腰飞去。
季时净用衣角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站起身,脚步不稳的朝前走。
他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这几日的遭遇,导致寒气入体,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或许他真活不过这个冬日,想到这儿,他突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这个命,他不服。
乔六赶到山脚下的时候,让小顺子先混入人群里。
然后自己再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看到乔六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他不是被关在祠堂吗?怎么出来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老者走到他前面:“乔六,没有族公的允许你怎么敢擅自离开祠堂?真是目无尊长。”
乔六看着面前的人:“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一丝疑惑,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嚷嚷道:“乔六,今日是山神娶妻的好日子,你可不要破坏了山神的雅兴。”
“你妹被山神看上是你妹的福气,可不要损了你妹的福报。”
“这时候估计正在和山神……”小伙子说着说着,突然露出一抹神色不明的笑。
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乔六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再睁开眼时,他继续说:“老祖宗说我们山神村埋着几箱宝藏,大家可都知道在哪吗?”
众人一听到“宝藏”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还是为首的那个老者先出声:“乔家娃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六指着面前的神山:“宝藏就在你们后面的那座大山里。”
的话一出,大家纷纷望向面前的大山,一些人已经往山上走了几步。
老者低着头微微思考了一会,然后继续问道:“乔家娃子,你说的可当真?”
乔六为了可信度,还拍了拍胸脯。
众人一下就来了兴趣,也不再追究他逃出祠堂的过错,纷纷问道:“宝藏在哪个地方?”
乔六一字一句说到:“山神洞。”
可是这句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如果洞里面有宝藏,族公早告诉我们大家了。”毕竟那个山洞只有族公一个人能进去。
乔六不慌不忙继续说:“那可是几箱宝藏,你们怎么知道族公会不会据为己有?”
众人面色凝重,似乎都在思考。
看大家犹豫不决,乔六又添了一把火:“是真是假我们自己上山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今日山神娶妻,要是得罪了山神可是大罪过啊。”一些胆怯的人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去。
但更多的人都激动的望着乔六,想乔六带他们去挖宝藏,乔六自然也知道村民们的心思,于是说:“大家放心,宝藏就在洞口处,我们拿了宝藏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到山神。”
听他这么说,众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些。
山神村封闭贫瘠,有些家户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几箱宝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为了能过的更好,他们愿意冒险一次。
连最开始的老者也有所动容。
现下大家的态度已然明了,乔六率先上山,大家跟在他后面。
季时净扶着树干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高山,抿了抿被血染红的唇,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跟了上去。
好在这座山不高,没一会儿功夫大家都到了半山腰,在山神洞口,有两个村民守在那,看到大家浩浩荡荡的来这里时都吃了一惊。
等了解清楚缘由后,他们马上把堵在洞口的巨石给搬下来,黑暗的山洞再次明亮起来。
只是看着这个山洞,大家都不敢率先踏足,毕竟这里可是禁地。
乔六也有一瞬间的犹豫,面前的山神洞,是他从小就敬畏的地方。
一行人沉默的在山洞前踌躇了许久,到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先踏入洞里。
季时净目光冰冷注视着站在洞前的一群人,眼神暗了暗,随即拖着病体走了进去。
众人见一个陌生人进了山洞,才反应过来,他们村里的宝藏怎么能给外来人呢?于是一个个陆续进入洞里。
可是在洞门口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半点踪迹,乔六示意大家再往里面走走。
……
一到二楼,族公立马就露出凶残的面目,他把门紧紧锁住,然后拿出立在门边上的一把尖刀直直的朝二人的背后砍去。
舒窈看到地面上举起大刀的影子,顿感不妙,于是迅速反应过来把阿柒推开,但自己由于躲避不及时,被那把尖刀割破了手臂,喷洒出去的血落在窗户上,触目惊心。
阿柒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就只看见舒窈捂着那条血淋淋的手臂,她“啊”的一声叫出来,想爬起来去帮助舒窈,但这时候手脚却失了力,软绵绵的怎么都起不来。
阿柒已经急哭了。
舒窈忍着剧痛一步步后退,在她前面是拿着刀步步紧逼的恶魔,刀尖上的血一滴滴的流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退无可退,她背后就是那张供桌。
族公突然收住脚步,而后丢下手里的大刀,用手帕擦了擦身上沾染的血迹。
舒窈紧紧地抓住桌子的一角,身子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山神呢?”
族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仰着头大笑两声,眼里的眼泪都笑了出来,他指着自己:“我就是那个山神。”
地上的阿柒眸子里全是震惊。
舒窈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为何要假扮山神?”
族公好像料定她们跑不掉一样,于是搬过凳子慢悠悠的坐下,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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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品一口桌上的茶,咂巴了两下嘴才问了舒窈一个奇怪的问题:“小姑娘,你相信人可以长生吗?”
舒窈有些疑惑,并未回答。
他似乎不在意舒窈的答案,自顾自的又说:“老夫今年九十有九,可感觉比弱冠之时还要有力,你可知为何?”
舒窈看着面前那张枯老的脸,以及那双浑浊无比的眼睛,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污秽与罪孽,怕是这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舒窈顺着他的问题问:“为何?”
族公有些洋洋自得:“古书中有记载,食女子之心可以延年益寿。”
听完这话,她瞬间知道族公这么做的目的。
阿柒也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她再怎么愚钝也听明白了族公话里的意思。
那这么多年来都是族公在装神弄鬼,借着山神娶妻的名头祸害无辜的女孩,前面那些被嫁进山洞里的的女孩,恐怕都被族长挖了心。
想着想着,她突然流下泪来。
舒窈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为了一己之私骗了整个村子,祸害无数女子,你就不怕村民们知道吗?”
族公更加不屑了:“他们那群蠢货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这么多年了,山神已经在他们心里扎了根,他们相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舒窈心里非常复杂,要是村民们知道被他们所供奉的神居然是一只人面兽心的恶魔时,他们该有多失望。
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如大厦倾覆,窒息又绝望。
见舒窈没说话,族公接着说:“你看到楼梯口的那堆白骨了吗?那里整整有二十五具尸骨,也多亏了那二十五个女子的心我才能延年益寿。”
“畜牲。”舒窈听了后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族公浑然不在意,他指着阿柒和她,说道:“马上你们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具,我等会下手轻点,让你们在睡梦中死去,可好?哈哈哈哈。”
阿柒嘴唇颤抖,恨恨的盯着族公,她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恍惚间,记得以前她饿肚子的时候,族公给她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说:“丫头,快吃吧,别饿着肚子。”
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或许,那个时候族公就盯上了她,村子里的女孩越来越少,他要护着她平平安安长到十五岁,然后,亲手挖出她的心脏。
阿柒绝望的闭上眼睛。
舒窈异常冷静的问了句:“沾了这么多条人命,你可曾有过后悔的时候。”
族公顿住。
每每午夜梦回时,他总是能听见女子的啼哭,或许是那些女孩来向他索命了,可是他想活命啊,他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女孩,她们就不该出生在这里。
“她们能为我续命是我的福气。”他大吼出声,似乎是想掩盖心底的那一丝不安。
舒窈摇摇头,真是冥顽不灵。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族公看着还没有晕倒的舒窈和阿柒,心里突然慌了起来,门口的那两杯酒里面都放了安魂散,一柱香之内必定全身瘫软,可面前的二人却还是好好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想着,舒窈突然对他笑了一下:“族公,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村民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了。”
族公来不及细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门口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以及一群人愤怒的咒骂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里,不知道对话被门外的人听去了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族公看着舒窈,他双眼充血,面部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他重新拿起丢在地上的砍刀,快速的朝她砍去:“我杀了你。”
“砰——”
一声巨响过后,大门倒塌。
22. 除害
阁楼本就年久失修,加上还建在这么潮湿的洞穴里,大门根本没有什么抵御力,被众人合踹了几脚就轰然倒地。
“啪—”瞬间席卷起一阵冷风,屋里的蜡烛忽闪几下,差点熄灭。
只见门口站满了山神村的村民,他们个个义愤填膺,脸色难看,有的妇人甚至落下泪来,可怜她们的女儿竟然是被活活害死的,剖心而死啊。
在他们踹翻大门之前,族公的刀已经落到了舒窈的脖子上,可是这时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只乌鸦,生生啄掉了他一只眼睛。
族公吃痛,手里的刀滑落,他捂着眼睛惨叫连连,鲜血从指缝中溢出,蜿蜒在他如枯树一般的皮肤上。
舒窈惊魂未定,刚刚那把刀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她劫后余生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拉起地上的阿柒跑到村民那边,片刻不敢耽误,直到站在乔六身后,她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乔六紧张的看着阿柒,拉着她左看右看,语气关切:“没事吧。”
阿柒摇摇头,惊魂未定:“哥哥,我没事。”
乔六又看向舒窈,舒窈冲他摇摇头,表示没事。
乔六这才舒了一口气。
舒窈站在他身边,闭了闭眼,随后又将视线放到地上的老人身上,她倒要看看族公怎么给村民们交代。
刚刚她看到门外人影绰绰,所以她和族公刚刚的那番对话就是故意说给门外众人听的。
村民们寻到洞穴深处,怕打扰到山神,特意放轻了脚步,族公年老耳聋,自然不可能听见动静,而且他还是背对着门,就更不可能发现异常。
族公一只手捂着眼睛,慢悠悠的转身,一只尚且完好但却浑浊至极的眼球望向众人:“这里是山神禁地,你们岂能乱闯!”
村民现在可不吃他这一套,刚刚他们听得真真切切,村子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山神,都是眼前这个老人在装神弄鬼。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被耍的团团转,大伙儿就格外气愤,不知是谁拿起一个破罐子直接扔到族公身上。
族公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些村民。
一个抹着眼泪的妇人指着他,声音嘶哑:“你这个畜牲,还我女儿命来。”
此话一出,被献祭过女儿的妇人纷纷开口讨伐,恨不得扒他皮,抽他骨,喝他血。
可众人之中还是有一些人不愿意相信真相,比如之前的那位老者,他双手颤抖得厉害,可依旧毕恭毕敬的问族公:“族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山神村怎么可能没有山神呢?”
族公冷笑两声,目光在大家身上扫视一圈,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缓缓说道:“二十五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咳血数月,无药可医。”
“只记得那年冬天寒冷刺骨,我躺在屋里一夜未睡,我怕死,可我不想死啊。”
他低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不死,就必须有人替我去死。”说罢他再抬眼,放下那只捂着眼睛的手,被乌鸦啄掉的那里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看起来骇人恐怖。
一些胆小的人瞥过头去不敢看他。
族公继续说:“古籍中记载,女子之心可使人延年益寿。”
“所以你就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乔六忍不住问出口。
族公却不以为然:“女娃娃有什么用?不过她们能让我延年益寿,也算是功德一桩。”
乔六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族公吗?
众人脸色也十分难看。
族公看向刚刚出言的那个妇人:“你家大妞死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娘亲救我。”
说完他又看向另外一个妇人:“你家丫头生性刚烈,差点都让她跑出去了,后来啊我就砍掉她一条腿,这才把她重新拖回洞里。”
“……”
村民们越听越愤怒,尤其是刚刚知晓女儿如何被害的妇人们,她们肝肠寸断,有些甚至哭晕了过去。
“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
“小花是你看着长大的呀,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啊,我的孩子啊……。”
周围全是村民们嚎啕大哭的声音。
族公脸上一片冷漠,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女人的心脏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们看看我,当年的一个将死之人如今却活得比你们还精神,证明我的长生之法是对的。”
他说出来的话越来越疯狂:“我们把村子里的女人全部抓起来,再把她们的心脏剖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长生不老了。”他表情癫狂的看着在场的男人,似乎在寻求他们的肯定。
可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族公疯了。
舒窈适时出声:“吃人心脏本就残忍至极,和恶魔有什么区别?况且你用那么多年轻的生命换你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觉得公平吗?”
“吃人心脏能延年益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族公神情激动,叱声反驳:“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这时,一位和族公年纪差不多的年迈老人挤到前面:“族公,二十五年前你只不过是得了一场普通的风寒,为何会日日咳血?郎中说是你心里忧思过重。”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山神村的人本就长寿,除了一些冻死的饿死的,活到九十九的多有人在,我比您还大一岁呢。”
族公胸口剧烈起伏,他坚信自己活到现在是因为那二十五颗心脏。
他右手颤抖的指着前面的老人:“你胡说。”
老人摇了摇头,面上一片凄然。
族公目光再一次看向众人,突然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语气阴沉:“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不懂,我要的是长生,是长生啊。”
说完他转身扑向桌子上供奉的生肉,抓起来就往嘴里塞,面部被撑得鼓胀,眼眶欲裂,额上青筋暴起。
众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两大块血淋淋的生肉被他塞进肚子里,他再次转身,嘴角裂出一个诡异的笑,最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大家忙上前查看,族公笔直的躺在地上,仅有的一只眼睛睁的老大,嘴角全是生肉碎屑。
有人去摸他的鼻息,发现没气了。
大家都说他是被生肉撑死的。
一些怒极的村民还在他身上踹了几脚,如果他没有被撑死,他们也一定饶不了他。
季时净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长生”这两个字可真诱人,但对于他来说,他只想活在这个世上,能多一日便是一日。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外走。
舒窈站在人群外,这时候才想起季时净,她往周围望了一圈,问乔六:“乔大哥,我小弟呢?”
乔六摸了摸脑袋:“小公子刚刚和我们一起上来了。”说完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季时净的身影,这倒是奇了怪了。
舒窈起身去外面寻。
不知何时又刮起了寒风,一出洞口,寒风瑟瑟,她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裹紧身上的衣裳,往下山的那条路走去。
好在刚走不远,就发现了那抹熟悉的清瘦背影,长袖衣摆飘在风里,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一样。
她小跑几步追上他,歪着脑袋看他:“阿净,刚刚你和大伙儿们一起进了山神洞吗?”
“嗯。”他声音被吹散在风里,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
她又问:“屋里的景象没吓着你吧?”
季时净轻轻的看她一眼,闭嘴不答,隐忍的咳嗽了两声。
舒窈和他并肩而走:“这次也算帮这个村子除去了一件祸事,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孩要遭遇毒手呢。”
季时净微微皱眉,别人的生死与他们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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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越来越虚,无奈只能靠在一棵大树下暂时缓一会儿。
舒窈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他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舒窈盯着他的背影,颇为无奈,真是白长了张嘴,一问三不答,活脱脱一个小哑巴。
……
夜里,风雪更甚。
舒窈几人围在火炉旁取火,阿柒挽着她的手臂,不舍地说:“舒姐姐,你明日真要走了吗?”
舒窈点点头:“等下次有机会舒姐姐再带你到京城玩。”
她和季时净离家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现在季府是个什么光景,或许季府已经被季大勇一家给霸占了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季时净恐怕连个住处都没有了,更别说季家那么多的家业,都要落入旁人之手,可这些明明本来就应该是季时净的,她要去争一争,再不济分到一些良田铺子也好,只要有收入,她和他就能在京城立足。
她还想着等以后在京城站稳脚跟了再把乔家兄妹接过去。
火柴噼里啪啦作响,乔六也出声挽留:“舒姑娘再多住几日可好?”
因为舒窈这次帮他们村铲除了一个大祸害,大家也都不再介意舒窈和季时净住在村子里。
舒窈笑着说:“这次回京还有一些事,等过一段时间再来小住几日。”
阿柒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舒姐姐你可一定要回来哦。”
舒窈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点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起身从屋里拿出那套已经洗干净了的红色衣裳递给阿柒。
阿柒激动的接过:“谢谢舒姐姐。”随后把衣服放在身上比划,开心的手舞足蹈,她终于有新衣服穿了。
第二日,天刚放亮,一个老人牵着牛车敲响了乔家的大门,乔六听到动静后起身穿衣,给老人递上一碗热乎的茶水。
等天再亮一些的时候,舒窈和季时净已经收拾妥当,二人坐上老人的牛车,和阿柒乔六告别。
等牛车走远后,阿柒才小声的哭了出来,乔六安慰她:“小妹不要哭,舒姐姐还会再回来的。”
村道寂静,路上只有车轱辘的声音。
老人挥舞着牛鞭,转头和善的看着舒窈:“小姑娘,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我们才能看清楚那个畜牲的真面目。”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老人又看了一眼远边的天色,继续说:“姑娘,从我们村到京城估计要半日的路程,你们如果觉得困的话可以在牛车上稍作休息。
舒窈:“谢谢。”
老人摸着胡子爽朗的笑了两声。
舒窈看向对面的季时净,只见他盘腿而坐,正在闭目养神,刚好她也困了,于是便打起了盹。
寒风悄然停止。
季时净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对面人的睡颜。
牛车颠簸一路,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门口。
舒窈本想给老人一点报酬,无奈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她又摸了摸头发,头上也没有可以抵钱的发簪,简直穷的叮当响。
一时之间,她有些尴尬。
老人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于是说:“乔六已经给过路费了,姑娘不必费心。”
她微微惊讶。
老人继续说:“京城已到,我还要去别的村子收购粮食,先走一步。”
等老人走后,舒窈和季时净进了城。
刚走进城门,就看见百姓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她有些纳闷,城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问旁边刚刚走过来的那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娘:“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往那边跑?”
大娘道:“那边是刑场,前几日抓了一伙山匪,今日要在刑场砍头呢。”想了想,大娘神神秘秘的凑近她:“听说好像是半燕山的那群匪徒。”
23. 回府
大娘赶着去看热闹,便也不再多言,匆匆往刑场跑去。
舒窈微微张大嘴巴,有些震惊,半响没有回过神来,半燕山的山匪竟然被抓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眼看向季时净:“刚刚那位大娘说什么?”
季时净淡淡道:“贼人被抓了。”
舒窈长长吐出一口气,天道有公,这伙恶人终于被绳之以法了。
她要亲眼看着他们服刑,这样想着便抓起季时净的手就往刑场走,二人的身影渐渐没入人群之中。
季时净低头,视线凝聚在二人相缠的手上,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尽力忽略掉她手心传来的灼热温度,也忽略掉心中泛起的莫名情绪。
正是正午时分,刑场上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一些站在后面的努力伸长脖子往前面看,舒窈踮起脚尖,可还是看不到前面的情形。
她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右边的空地人比较少,于是拉着季时净往那边去,礼貌的挤过人群。
由于是冬天,大家都穿的比较厚实,所以挤起来有些困难,挤在路人中间,各种难闻的气味传来,舒窈屏住呼吸,一个劲的往前面走。
站到了最前面,她大口呼吸起来,放开季时净的手,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刑台,只见那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台面上只有昨晚落下的积雪,还有几个黑色脚印。
季时净的掌心又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他双手垂在身侧,闭着眼睛平复刚刚内心的情绪,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京城好久都没有过当众斩头的事了,看热闹的人有些兴奋,每个人都喋喋不休的讲着话,有些人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知道内情,惹得一众人非常崇拜地凑过去。
“大爷,你跟我们讲讲呗,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事儿?”
“听说半燕山的山匪猖狂得很,往年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怎么这次突然被抓住了?”
被众人围住的大爷清了清嗓子:“听说是和那季府有关。”
舒窈也正竖着耳朵在听呢,听到和季家有关的时候,她一怔,又凑过去了一点。
又听那大爷继续说:“听说前几天半燕山的那伙山匪突然闯到季府杀伤强掠,但是季府有官府的保护,没过两个时辰,这些山匪就全部被抓起来了。”
“山匪在山上是大王,在山下就如同小蝼蚁一样。”
后面那大爷还讲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心里思忖着,山匪们好端端的来季府干嘛,难道是因为她?
周围的讨论声依旧热闹,舒窈仰头看向季时净,问道:“阿净,你觉得他们来季府的目的是什么?”
季时净想到那夜的大火,以及那个全身起火依旧不断求他饶命的人,思及此,他思绪回笼,微挑了下眉,语气平淡:“或许是……报仇。”
舒窈喃喃:“报仇?”可还等不及她继续问,刑台上面传来了一阵铁链的摩挲声以及一对人马小跑的声音。
底下的看客更加兴奋了,纷纷拉长脖子卯足劲的朝上边看去。
舒窈却拉了拉季时净的衣袖,两人一起退到了最不显眼的地方,她怕等下出现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有人来劫法场,把这些山匪们都救走,刚好山匪头子又发现了自己……
她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面剔除,不会的,应该不会这么巧。
她躲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后面,伸出脑袋悄悄的看着台上的动静。
只见一群穿着囚服脚上捆着铁链的男人站在台上,为首的是半燕山的大当家,他头发凌乱,目光凶狠。
舒窈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再次见到他,她还是会害怕,要是这次再被他抓住,那自己估计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一会,只听到一声钟响,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大老爷坐到案台上,有一位老者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他也看了看正午的天色,然后点点头,抽出一张行斩令丢到地上,遂开口:“午时三刻已到,即刻行刑。”
一些害怕的小山匪连连求饶,大当家更是自嘲一笑:“今日落到尔等手上,我不服。”
要不是他意气用事下山找季家报仇,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旁边有两个拿着大斩刀的人过来把他的头按在砍台上,不过他身上多的是力气,竟然挣脱了那两个拿刀的彪形大汉,两个大汉被推的一个踉跄,手里的刀差点落在地上。
他重新站起来,目光落到前面的人群中:“季家新妇放火烧了我的寨子,无数兄弟惨死其中,难道这个仇我不应该报吗?”
舒窈:还我清白……火真不是她放的。
可是下面的众人根本不买他的账,有些人还拿出菜篮子里面的鸡蛋蔬菜砸向他:“我呸,你们这些山匪杀伤抢掠,作恶多端,别人火烧你们寨子那是为民除害,也算功德一桩。”
“就是就是,季家新妇好样的。”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扔鸡蛋的阵营中,不一会儿,大当家身上满是粘腻的鸡蛋清,他似乎气极了,鼻孔里面不断的冒出白气。
舒窈看向旁边的季时净,火不是她放的,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放的?
官老爷眼看时辰快过去了,于是急忙吩咐手下去制服大当家。
这次来了四五个大汉,他们合力一起把大当家按在砍台上面,大当家还想挣脱,可这次却却被死死的按住了,半边脸摩擦着砍台,血肉模糊,嘴里还在不断叫嚣。
刽子手举起手里的砍刀。
人群中有些大人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还有一些胆小的女子纷纷转过身去。
舒窈刚想拉季时净转身,哪知一抬眼,就和大当家的视线对上了,大当家发现她后情绪格外激动,几乎目眦欲裂,嘴里恨恨吐出:“贱人。”
舒窈被吓得不轻,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甚至都忘了闭眼。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只听见几阵风声划过,一颗颗头颅纷纷落地,一些人还来不及哀嚎就没了意识,现场血流成河。
一些看客看到这样的场面,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纷纷散去。
舒窈眸子里映着大当家的身影,以及落下来的那把砍刀,唯独不见现场的嫣红。
视线一片黑暗,耳边只听得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不要看,回去吧。”
她僵硬的转过身,季时净放下捂住她眼睛的手,看着她丢了魂的样子,几度想开口,但也只是舔了舔干燥的唇,没有说话。
舒窈冷汗涔涔,一股寒意袭上心头,隐隐约约间,她依旧觉得有股阴寒的视线注视着她,恐惧蔓延全身,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大当家的那张脸,她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刑场的人已经差不多全散了,舒窈闭了闭眼睛,努力驱散心底的恐惧。
“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无需害怕什么。”
是啊,她为什么要害怕呢?她看向季时净,微微一笑:“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你说过最多的话一句话。”
“我们回家吧。”
季时净跟在她后面,京城偌大,舒窈一路打听,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季府门口。
经过一下午,她心里的恐惧被冲淡了一些。
舒窈站在门前,不由得“啧啧”两声,季府真是气派,大门都是用上好的楠木做成,门上还镶嵌着成色尚好的红宝石,连门口扣环都是纯金的。
她有些咋舌,送葬的时候出门没有仔细看,这一看还真是不得了,果然季家不愧是京城财富排名第三的大户人家。
只不过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也不怕被人偷了去,但是想想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季府偷东西,毕竟季府有官府护着呢。
她扣响扣环,里面传来家丁的声音:“来了来了。”
舒窈后退两步,家丁打开门一看,随即睁大眼睛,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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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开口:“二……二公子,舒……舒姑娘。”
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舒窈不解的摸了摸鼻子,这是什么操作?
她又继续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理会,一直敲了许久,屋里面还是没一点动静。
她冷笑一声,随即明白过来。
恐怕府里的人并不想让她和季时净活着回来。
不过,她有办法,她对季时净说:“我俩去路中间站着。”
季时净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照做。
舒窈清了两下嗓子,“碰”的一声跪到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流水一样,她扯着声音,声音悲动:“老夫人,孙媳又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孙媳置之门外?”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指着舒窈窃窃私语。
季时净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歪着头,有些不解,她怎么眼泪说来就来。
舒窈又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她痛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捂着心口继续喊道:“老夫人,老爷和大公子才刚去世不久,你就把二公子和我给赶了出来,这是为何呀?”
“我们只是想要一口饭吃,老夫人你何必对我们赶尽杀绝。”
在舒窈一番言辞恳切的诉苦中,围观路人明白了二人的身份,可他们还是有些疑惑:“季老夫人不是说刚进门的新妇和季家二公子已经死于山匪之手了吗?怎么又好端端的出现了?”
听到人群中这些讨论,舒窈心下了然,原来是对外宣布她和季时净已死的消息,真是好算计,这样季府的家产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交给季大勇了,老夫人还真是偏心啊。
她哭得更大声了:“那日送葬遇到山匪埋伏,我和二公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到头来却被季府拒之门外,这是个什么道理?”
听她这么一说,许多人不禁为他们打抱不平,人都没死呢,就到处宣扬人家已经死了,这老夫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前几日季老爷的大哥来了季府,估计就是冲着季家的财产来的,这季二公子真可怜呐,好好的家业要拱手让人了。
旁人议论纷纷,舒窈哭的更加用力。
一直紧闭的府门终于缓缓打开,老夫人身上披着貂,拄着拐杖踏出门槛,依旧是那副倨傲的神情,她站在台阶之上:“我孙媳和孙子已经死在贼人的刀下,你们二人是谁?为何要冒充我的孙媳和孙子。”
舒窈抬起微红的眼睛,这老夫人心思果真转得够快,她是农家女,从没来过京城,而季时净也没有出过府,大家自然不认识他们二人。
她站起身,身子一晃:“老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莫不是要把家产交给大伯,所以不认我和二公子了。”
被戳中了心事,老夫人脸色瞬间铁青。
她继续说:“要是老夫人您不认我们?那我们就只有去官府了。”
老夫人大声呵斥:“你们两个胡说八道,来人,把他们两个绑起来,押到府里我慢慢处置。”
舒窈顿感不好,要是被绑进了季府,她和季时净恐怕会死的悄无声息。
就在她想办法的时候,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拉车的马儿是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马车以金丝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镂空的花草皆为金叶,马车四面都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层层帷幔下来,车里的光景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马车慢慢驶过长街,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声音。
人群中有人认得那辆马车,惊呼而出:“是长襄王府的沈小世子。”
马车所过之处,路人皆往后退。
舒窈也避让开来。
马车却突然停在季府门口,紧接着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今日这季府门前还真是热闹啊。”
24. 世子
老夫人没有听到人群中的那声“长襄王府的沈小世子。”她看到如此华丽的马车,心下不由得发怵,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舒窈转头看向就停在她旁边的马车,想到刚刚有人说这里面的是什么世子,她匆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以免再生事端。
马车的帷幔微微晃动,里面的人似乎是换了个动作,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前面垂挂的帷幔,这只手匀称修长,手指如葱郁般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赘肉,一看就知,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帷幔刚被掀起一个角,马车两旁的侍从立马领会了里面主人的意思,他们掀开重重叠叠的帷幔,小心的挂在两边的黄金挂钩上,马车里面的景象逐渐暴露,但无一人敢抬头观看,众人余光只能看到车里一抹紫色的衿贵衣角。
“今日季府在唱哪出戏?本世子也想听听。”马车里面的男人再次开口,声音戏谑。
老夫人一听见对方自称是世子,吓得腿脚一软,要不是旁边有丫鬟婆子扶着,她早就狼狈的摔到地上去了。
季府再怎么有钱也是商贾人家,跟王权贵胄肯定是比不了的,而且她也只是从乡里走出来的一个老太太,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哟。
不想今日竟然见到了世子,她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舒窈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刚好就对上了紫衣男人的目光,男人姿态衿贵优雅,一头乌发仅用一根黑玉簪松松垮垮的挽着,几缕黑发落在敞开的胸膛上,狭长的桃花眼里星光点点,此时正看向舒窈,薄唇微微带笑。
她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的移开目光,这世子……竟有几分勾栏院的作派。
舒窈耳根有些发烫,因为刚刚她看到了马车里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正攀附在世子身上,刚好在他喉结落下一吻,两人衣衫不整。
再看下去要长针眼了。
男人轻轻推开身上的女人,在她耳边温柔说:“先别闹。”
女人娇嗔着捶了他一下,搂好身上的衣服,乖乖的坐到另一边。
他手上把玩着一枚上好的紫檀玉佩,目光看向舒窈:“刚刚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你的哭声,可有何冤屈?不妨说与本世子听听。”
被直接点名,舒窈有些紧张,她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这位世子行个礼。
想了想,她学着以前拍古装电视剧那样给眼前的男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即男人笑出声来,话里揶揄:“你这个行礼还挺特别,本世子第一次见,起来吧。”
舒窈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这不是古代最普通的行礼方式吗,但是这本书里面的王朝是架空的,估计会有些出入吧。
她慢慢起身抬头,清咳一下给自己壮胆,这才看向男人,见男人那双桃花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有些慌张:“回世子殿下的话,小女是季府刚过门的孙媳妇。”话说到一半,她拉过一旁的季时净,“这是府里的二公子,不知是何缘由老夫人今日将我们二人拦在门外,我们身无分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要是真的把我们赶出家门,估计不出两日我和二公子就会冻死在这长安街上。”
“我们自认没做什么错事,不知为何老夫人这么狠心。”
舒窈语气染上真情实意的哀伤,她和季时净二人一穷二白,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实在不易。
男人依旧把玩着那块玉佩,挑了下眉:“你说的可是实情。”
舒窈郑重:“句句属实。”
听她这么说,老夫人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这世子大人的官肯定比衙门里面的老爷官大,她可不敢得罪这个大人物,但她又实在不想让那两个拖油瓶回家,要是他们回来,她大儿子怎么顺利继承季家产业。
不行不行,季府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勇和天宝的。
男人转头看向杵在大门口发抖的老夫人:“季老夫人,季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听闻季老爷和大公子前段时间刚离世,今日你就把新妇和季二公子拦在门外,这是何意?”
他日夜流连于烟花之地,坊间的传言多多少少听了个遍,这季府的事他也知晓一二。
听到世子问她话,老夫人满脸惊恐:“世子大人,我的孙媳和孙子前几日送葬的时候已经死于山匪刀下,这两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估计是觊觎我季家的家产,世子可不要被他们蒙蔽。”
舒窈心里冷笑,这老夫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没有急着自证,而是换了个话题:“大伯刚来的时候亲口跟我说过,说季府的家产以后都是他的,二公子一分钱都分不到,现如今看来,是想把我们赶出去,然后名正言顺的继承整个季府。”
顺利把话引到家产上面,相对于人是不是真的大家更关心钱的事,果然此话一出,底下又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议论。
老夫人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指着舒窈“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里的男人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舒窈牙尖嘴利的样子,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接着说:“听说季府一直得官府庇佑,那衙门的高大人必定认识二公子,要他来一认便知。”
舒窈听他这么说,看向季时净,悄悄问:“那个高大人见过你吗?”
季时净点头,以前季老爷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特意让他穿上华贵的衣服去见过那个高大人。
舒窈心里有了底。
老夫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心里打鼓,先把他们两个接回府,到时候直接处理了就行。
想到这儿,她赶忙上前,拉着舒窈和季时净上看下看,嘴里不可置信道:“刚刚我真是老眼昏花,想不到你们竟然平安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被那伙贼人给砍死了呢……”说着说着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进去吧。”拉着两人就要进府。
这时,紫衣男人再次开口:“他们二人平安回来,说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就算再愚笨,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要是舒窈和季时净莫名其妙死在了府里,那她肯定脱不了干系,甚至还会连累到大勇和天宝。
她憋着一肚子气,还是恭恭敬敬的对世子说:“世子说的是。”
男人笑了笑,便命人放下帷幔,马车又平稳的向前驶去,寒风吹动,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异香。
舒窈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问身边的人:“这世子叫什么名字?”
有人说:“那是长襄王府的世子沈镜桉。”
紧接着又有人补充了句:“他可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还把老王爷气病了好几回呢。”
“可不是嘛,我听说王爷娶的那位续弦好像有身孕了,长襄王世子的名号还不一定落在他身上。”
众人看马车走远了才敢小声讨论起来。
舒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里轻轻呢喃:“沈镜桉。”他为何要帮她?
马车里,女子躺在沈镜桉腿上,玩着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想着他刚刚的行为,她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世子,刚刚您为何要帮他们?”沈镜桉可不是一位会多管闲事的人。
沈镜桉摩挲着掌心的玉佩,桃花眼尾处渐渐泛红,思绪飘远,良久,他才说:“那位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这边老夫人也不装了,脸拉的老长,直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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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能让世子帮忙。”
舒窈笑了笑,很“客气”地怼回去:“估计世子也看不惯老夫人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老夫人气的两眼一翻,骂了一句,重重地拄着拐杖回了府。
舒窈耸了耸肩,这老夫人不知道将来还要怎样刁难他们,她得时刻注意。
和季时净顺利回到住处,北院还是一如既往的破旧,但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她也稍稍欣慰了些,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帮季时净挣属于他的那一份财产。
这么一折腾,天也晚了,舒窈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发起了愁,她明明记得这里还有小半缸米的。
听着水房里传来细微的水声,她冲着里面喊了声:“阿净,我出去一下等会就回。”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
水房里的水声停了。
舒窈刚打开门,就看到季来站在屋外,她从怀里拿出两个馒头,馒头里面还夹着鸡腿,她把吃食交给舒窈:“嫂嫂,我还以为你们……幸好回来了,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千万不要让我爹娘还有祖母知道我来过。”
刚刚吃饭的时候,祖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让下人给北院送饭。
她一想,那哪行,于是就悄悄藏了两个馒头和鸡腿带过来。
她话一说完,就探着脑袋往里面张望:“二堂哥呢?”
舒窈:“二公子在洗澡,进来坐坐吧。”
季来连忙摆摆手,要是知道她来北院,母亲又要拿藤条抽她了:“不了,我先回去了。”
手上馒头的热气暖呼呼的,舒窈心里也暖暖的。
……
这边季大勇和老夫人吵了起来。
季大勇争的耳红脖子粗:“娘,现在他们一回来,我还怎么继承二弟的家产?”
老夫人眼里泛着恶光:“他们二人真是命大,竟然没有死在那些山匪手上。”
郭翠萍坐在一边嗑瓜子:“谁说不是呢?那群山匪夜里闯进来的时候吓死我了,幸好当天官老爷在,不然我们早就死在他们刀下了,哪能还像现在这样说话。”
说到山匪,老夫人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
季大勇心思全在家产上面,他说:“娘,我们要不直接把他们两个人做了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行。”
季大勇急了:“为什么不行?”
老夫人想起今天世子说的话,对着季大勇摇了摇脑袋,随即安抚他:“放心,让他们两个再活一些时日,娘保证,老二的家产以后都是你和天宝的。”
季大勇心里还是有些生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郭翠萍掸了掸衣服上的瓜子碎屑,刚准备开口,就见季天宝搂着一个衣衫半退的女人醉醺醺的走了进来。
季天宝面色驼红,边打着酒嗝边说:“爹娘,祖母……嗝,这么晚了……嗝,你们怎么还没睡?”
看到儿子这副样子,郭翠萍气得上前揪起他耳朵:“来了京城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会了天天趴在女人堆里。”
老夫人一拐杖打到郭翠萍手上,板着脸:“我的孙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天宝现在有钱,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完又笑嘻嘻的看向季天宝,“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房休息吧。”
一旁的季大勇眼睛粘在季天宝旁边的女人身上,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郭翠萍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果然,老的小的一个德行。
季天宝搂着女人想回自己的住处,但是他今日喝了太多酒,竟迷迷糊糊地打起转来。
女人有些不耐烦,看着路边越来越高的杂草,忍不住抱怨起来:“真是这条路吗?”
季天宝掐了一把女人的腰,迷迷糊糊的推开了北院的门。
25. 红痕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清早,舒窈打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冷得哆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裳,有些无奈,又把衣服裹紧了些。
昨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怎样才能在这里挣到钱,如果再不搞点钱的话,她和季时净估计这个冬天都难以过去,结局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可是身处古代,到底该怎么挣钱呢,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到现在都没想到什么赚钱的门路。
走到井边,准备打桶水上来烧热洗漱,刚把桶放下去,就只听到“哐当”一声,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舒窈也没在意,继续把绳子往下放,放着放着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探出脑袋往下看。
井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放下去的木桶沉不进水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驮着它。
真是奇怪,她拉动绳子,木桶离开水面的一瞬间,她终于看清了水里的那个“东西”。
她瞳孔骤然紧缩,双膝不受控制的一弯,然后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张着,一股阴凉的惧意传遍四肢百骸。
坐在雪地上,她竟不觉得冷。
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再次小心的移到井口,强忍着心里的那股害怕往下看,下意识的抓紧手心,屏住呼吸,只用余光轻轻一瞥,等再一次看到那个“东西”时,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急忙去敲季时净的屋门。
不一会儿,季时净打开门,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就这么倚在门口,头发似乎来不及束起,垂直地散在肩头,挡住了一半神色,他垂下眸子看她。
舒窈看到他,心里总算安定了些,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不远处的那口井,话都说不利索:“阿净,井里面有……有……。”
“有什么?”他问,同时不急不忙的用手里的发带将头发束好。
他等着她回答。
舒窈不知怎么说,就拉起他走到井边,神色惊恐:“阿净,井里面有东西。”并示意他往下看。
季时净神色淡然,他俯身看去,只见井里面泡着一具浮肿的尸体,身子淹没在水下,只有一张脸浮了出来,依稀可见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脸部已经被水泡胀,五官挤在一起,面色黑青,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恐怖。
他敛眉,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沉静如潭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见他面色如常,似乎井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舒窈以为自己刚刚看花眼了,她再次朝井里面看去,井里还是有个人,她捂住眼睛,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怕?
季时净看向她,不过就是一具死尸,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舒窈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这口井远远的,她不安的站在一旁,明明昨日打水的时候还没有,怎么今日井里面就多了一具尸体?
她小心的问:“阿净,我们要不要通知老夫人他们?”
随后,她赶紧摇头否认自己的提议,万一老夫人他们倒打一耙,说井里的人是他们害死,那真是有冤都没处说。
“要不我们直接去官府吧。”她想了想,说。
季时净点头,得找人把井里的人捞出来。
可还不等他们去官府,老夫人就带着郭翠萍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今日下人来报说昨夜季天宝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到现在,依旧找不到他,下人着急忙慌的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一听自己的宝贝乖孙不见了,顿时就急得团团转,她连忙让人去找,可依旧没有半点踪迹。
就只剩下北院没找过了。
她想到当初舒窈和季天宝的过节,不禁一阵后怕,骂骂咧咧的带着郭翠萍直冲北院,生怕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出什么事。
一伙人闯进院子,舒窈来不及反应,郭翠萍二话不说就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呲牙咧嘴:“你个小贱蹄子,把我儿子藏哪了?”
舒窈头歪向一边,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只不过片刻,她就反应了过来,狠狠一巴掌还了回去,一巴掌不过瘾,又送了郭翠萍一巴掌,打得她的手微微发麻。
她可不是什么受气包,别人惹了她,她一定要双倍还回去。
郭翠萍有些不可置信,捂着发肿的半边脸,狠狠的盯着她:“你敢打我?我可是你的大伯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着又想上手来挠舒窈的脸。
舒窈反应快,及时抓住她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手:“你平白无故打我一巴掌,我送你两巴掌,这叫礼尚往来,大伯母,你说是不是。”
“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郭翠萍有点被她的气势震到了,但一想到自己是长辈,怎么能怕一个小丫头片子,随即她就扯着大嗓门:“肯定是你把我们天宝藏起来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舒窈觉得好笑:“你家耀祖失踪关我什么事?”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了,老夫人一杵拐杖,大声呵斥:“够了,都别吵了。”
郭翠萍不服气的退回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眯着眼睛,在舒窈和季时净身上巡视一圈,最后用她那发黄浑浊的眼球半斜着季时净:“天宝昨晚上可来过你们院子?”
季时净目光一直落在舒窈被打红的半张脸上,听到老夫人的话,他才慢慢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那口井。
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感不妙,吓得手里的拐杖差点掉在地上,她步履蹒跚地走到井边,往下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差点要了她的命。
“啊,我的天宝啊。”
嚎完这一声,只看见她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旁边的婆子赶紧扶住她。
郭翠萍看到老夫人这个反应,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她紧张的往井里看了一眼,突然,她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脸上全是恐惧。
老夫人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旁边的婆子正在手忙脚乱的帮她顺气。
郭翠萍脸色被吓得惨白,她一直摇头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井里面的人绝对不会是天宝。”
老夫人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她赶紧让人把井里的那具尸体捞出来。
两个壮丁在腰上捆好绳子后跳入冰凉的井水里捞人。
老夫人转头看向舒窈和季时净,目光无比怨毒:“要是我的天宝有什么事,你们两个都得给我陪葬。”
舒窈舔着干涩的唇,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她踮起脚尖,凑近季时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净,你发现没有,不管府里出什么坏事你祖母都认定是我们做的,我们太难了。”
莫名其妙成为替罪羊。
就气啊。
季时净瞧着她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脸颊,莫名有些想笑,只是瞥见她脸上被打的痕迹时,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井里面的两个家丁也终于把井中的尸体给捞了出来。
老夫人和郭翠萍立马凑过去。
舒窈有些害怕,她躲在季时净身后,扯着他的衣角微微掩盖视线,只见一具衣衫凌乱的女尸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僵硬,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老夫人和郭翠萍见不是季天宝,一下子就舒了一口气,又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老夫人灵机一动,转身对着舒窈和季时净,语气非常严肃:“我们季府怎么出了你们两个这样的恶人,竟敢干如此伤天害理的勾当,我要把你们交给官府,相信官老爷定会为民除害。”
“老夫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女子是我们害的?”舒窈不服,凭什么坏事都落到他们头上。
老夫人砸吧了两下嘴,不甚在意:“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做证,人就是你们杀的。”
下人们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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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点头。
舒窈气笑了,这大宅子里面住着一群比鬼还可怕的人。
老夫人洋洋得意,就在这时,一旁废弃的猪圈里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过去。
季天宝头脑发晕的从枯黄的稻草堆里起身,他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胸膛上还有自己流下的口水,他锤了锤沉痛的脑袋,表情非常迷茫。
老夫人眼睛最尖,她快步走到季天宝身边:“我的乖孙,你怎么在这里?”
季天宝有些懵:“祖母。”一开口,依旧酒气冲天。
郭翠萍也赶紧上前,拉着季天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季天宝脑子终于清楚了些,他看了眼周围,有些疑惑:“我怎么在这儿?”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有些记不清了。
“那个醉香坊的女人呢?”他问。
老夫人一愣,立马警觉起来:“什么女人?”
季天宝挠了挠头:“就是昨夜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女人,左脸上还长了一颗痣。”
他只记得完事后女人说有点渴,就自己去舀水喝了,他在睡过去的时候,看到水井旁边站着一抹瘦高的身影,其他的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老夫人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女尸,季天宝望过去,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之后吓得腿一软,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郭翠萍连忙去扶。
他抓着郭翠萍的手,十分害怕:“娘,她怎么死了?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说罢竟然尿了出来,“她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郭翠萍安抚他:“天宝不怕,没事的。”
老夫人面色不太好看,她问季天宝:“昨日这姑娘跟你回来的时候有谁看到了?”
季天宝缩在郭翠萍怀里:“好多人都看到了,全看到了。”
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她让郭翠萍先把季天宝带走,然后看着院子里面的下人,威胁道:“今日发生的事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要是有人乱说话,小心我拔了他的舌头。”
众人低头,不敢出声。
老夫人让两个家丁把地上的女人卷进一张破草席。
最后,她盯着舒窈和季时净,冷哼一声,这次又让他们两个躲过一劫,要不是有人看到那个女人是和天宝一起回来的,她大可以把锅扣在舒窈身上。
只是现在不行了,如果把舒窈交给官府,一定会牵扯出天宝。
现在只能花钱息事,赔一大笔钱给醉香坊,希望能将此事掩盖过去。
等人走了后,舒窈坐在小板凳上,她现在稍微放下心来,老夫人估计不敢把她和季时净告进官府,毕竟这事和季天宝脱不了干系。
她目光盯着那口井,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和季天宝是什么关系,但还是替她惋惜。
只是,那姑娘真的是失足掉下去的吗?
“阿净,这地方出了人命,你害怕吗?”北院变成了凶宅,她说到底还是有些发怵的。
季时净站在她身边,轻轻牵了牵嘴角,这地方出过的人命还少吗?只是他不打算告诉她,毕竟她胆子小。
“疼吗?”他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她脸上的红痕。
“啊?”舒窈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疼,用冰敷一下就好了。”
季时净没再说话。
昨夜,他刚准备熄烛休息,一个陌生女人竟然摸了进来,看到他的时候,她满脸羞红,夹着嗓子开口:“公子,我来讨口水喝。”
说话间她故意俯下身,露出胸前雪白一片,染着红色指甲的手在碰到他衣袖的时候。
他突然冲她一笑,笑容在烛火映照中蛊惑妖孽。
女人迷了神。
……
季时净目光重新落到那口井上,深邃的眼底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良久,他轻叹一声,转身回屋。
26. 温热
晚上,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穿梭在长廊里。
漆黑的夜里,只能听见偶尔划过的风声和几阵轻微的脚步声。
万物寂静,大宅院里面的人早已熟睡,舒窈带着季时净偷偷溜进离北院最近的小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吃。
她推开门,木门不可避免的发出一阵响声,她神经一绷,万分小心的将门再合上,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
老夫人不让人送吃食来北院,不就是想把她和季时净饿死吗?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把门关好后,看着食材丰富的厨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了一天的她早已经饥肠辘辘,瞧着地上放着的番薯,她甚至都能生吃下两个。
舒窈转头对季时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阿净,我来给你露一手。”
季时净表情淡淡。
舒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本来想煮点饭,但煮饭时间太长了,还是吃点速食吧,这样想着她拿了一袋面粉和一条肉,顺带还有几颗小青菜,然后看向季时净:“今天我们吃面条好不好?”
他点头,对于吃食,他从来没有太大的欲望。
舒窈笑了笑,准备起锅烧水,这天寒地冻的冷水洗菜多伤手呀,她得把水烧热了。
季时净坐在小板凳上,安静的帮她生火,火势起来了,一点点驱散了周围的寒冷。
“阿净,你以前在北院的时候会有人来给你送饭菜吗?”舒窈盖上锅盖,坐在他旁边,撑着脑袋看他。
季时净神色一暗,抿了抿干燥的唇:“偶尔。”只不过偶尔端来的也是馊饭馊菜。
前段时间府里办丧事,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实在饿的不行就想去灵堂看看有没有供品,哪知那天晚上遇到了舒窈,她……还亲了他。
想到这,他微微偏过头偷偷看她,火光跳跃在他脸上,激起一阵热浪。
她似乎没发现那天晚上的人是他。
水终于烧好了。
“阿净,帮我洗一下那几颗青菜吧。”舒窈站起身,把面粉倒在盆里顺便对季时净说道。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落着的木屑,把衣袖挽上去,修长的手指试了试水温,拿起一旁的青菜开始清洗起来,他洗的格外仔细,一片叶子都要洗上很多遍。
舒窈眼睛又望向那挂着的瘦肉:“阿净,还有那块猪肉也要洗干净。”
季时净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有条不紊的清洗起来。
而舒窈这边已经将面粉倒了出来,加入适量冷水,再打了两个鸡蛋,随后撸起袖子就开始和面。
她把这面想成老夫人,使劲搓搓搓揉揉揉,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心里舒畅多了。
揉了有半炷香的功夫,舒窈觉得有些汗热,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一旁的季时净已经把菜清洗完了,他抬头,就看见舒窈额头上的面粉屑,条状的碎屑挂在她的额头上,滑稽可笑。
他压下嘴角的弧度,只是说:“洗完了。”
“阿净真快。”舒窈冲他笑了笑,说完还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就像哄小孩一样。
她继续说:“那就麻烦阿净再把肉切一切。”
季时净只是淡淡的“嗯”了声,把肉放到砧板上,看到刀在灶台角落里,他走过去,微侧下头,撑着身子越过她去拿那把刀。
灶台旁边的空间本就不大,季时净贴着舒窈的后背,略一动作,就能听到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舒窈感觉到脖颈一片温热,她停下和面的动作,两具躯体相贴,她有些高温,尽量往灶台上靠。
季时净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洁白脖颈,感受她身体的温度,他呼吸渐重,低头,靠近她的耳垂,低声说话的气息让舒窈浑身战栗。
“嫂嫂,可否……让一下。”
话毕,他直起身子,生生压制心里那股疯狂的冲动,面上一片平静。
舒窈刚刚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事呢,吓死她了,她赶紧让开。
季时净把刀拿过来,离开灶台去一旁剁肉,看着皮肉分离的肉片,他一阵眩晕,一些往事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
舒窈把面擀成很薄的圆饼,然后再用刀切成一根一根的条状,谁让她不会拉面呢,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她切得很仔细,季时净这边都已经忙完了她还只切了一半,一顿操作下来,舒窈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面条全部切好。
她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水开,下肉片,下面条。
舒窈开始调调料,忙的不亦乐乎,她把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给季时净,眼含希冀:“快尝尝看。”
季时净端起碗,面香味扑鼻而来,迎着她的目光,他轻轻夹起一小筷子面条慢慢送入嘴里。
舒窈迫不及待的问:“好吃吗?”
季时净看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舒窈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那下次我再做给你吃。”说完端起另一碗开始吃起来。
季时净低头盯着碗里的面条,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流过,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好东西,端着碗沿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抬头看向她,目光复杂。
系统:[经检测,信任值为10%。]
舒窈“嘿嘿”一笑,更开心了,把碗里的肉全给了他。
后半夜,二人悄悄回了北院。
或许是因为院子里刚刚死过人,舒窈只觉得这里阴风阵阵,她躺在床上浑身不自在,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那张女人的脸以及她尖而长的红色指甲。
她索性用被子蒙住头,就这么挨到天亮。
第二日,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刚起来,就听见路过的下人说昨天夜里小厨房遭了贼,管家现在正在盘查。
一听到这个消息,舒窈瞬间清醒,吓得赶紧把院门关上。
他们昨天只吃了那么一点东西都被发现了,以后估计去不了小厨房了。
那吃食的问题怎么解决?想到这儿,她面上一片愁容,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盯着盯着她突然眼睛一亮,想到办法了,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总归要试一试。
舒窈来到后门,后门有两个守门的小厮,小厮见她过来,下意识拦住她,语气不善的问:“舒姑娘,你到这边来干什么?可有何事?”
舒窈清了清嗓子:“我要出去一趟。”
小厮依旧拦在门口:“老夫人说了,不让您和二公子出门,舒姑娘还是请回吧。”
舒窈心里叹气,她就知道出去没那么容易,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小厮,想了想,还是又默默的走了回去。
季时净见她一脸丧气的回来,放下手里已经被翻烂的书,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她要出去。
舒窈看向他,问道:“阿净,府里除了前门和后门,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出去吗?”
怕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补充道:“矮墙也可以,只要能翻的过去。”
季时净狐疑的望着她:“你为何要出去?”难道是想逃离这里?
舒窈踌躇了几下,说道:“出去透透气,这宅子里面太闷了。”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方法能不能赚到钱,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季时净表情沉默。
许久才开口:“你……。”喉结滚动两下,后面的话他到底是没有问出来。
舒窈:“嗯?”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知道有一处地方,你随我来。”
两人避着人群,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墙角,残破的墙面只留了一个小洞。
舒窈指着那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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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开口:“是从这里钻出去吗?”这个是狗洞吧,钻就钻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钻狗洞总比饿死强。
说着她弯下腰就准备过去。
季时净拦住她,他盯着面前那座一人高的墙:“这里可以翻过去。”
舒窈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矮墙,这里的墙确实比季府其他地方的要矮上许多,她一伸手就能碰到墙顶。
可下面没有垫脚石,她也爬不上去啊,对于她来说,这还是一座高墙,她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一些杂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季时净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走到拐角处,从那里拿出一个废弃的狗笼丢到她脚边。
舒窈踩着狗笼,稍微用了一下力就坐到了墙顶,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墙内的季时净:“谢谢了,等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她一个不稳直接掉了下去。
舒窈眼冒金星,她揉着屁股站起来,小声对着墙那边说:“阿净,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等了一会儿,墙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她以为他回去了,便也没有多想,直接转身朝大街上走去。
季府处在繁华的闹市里,十里长街,酒肆茶楼,好不热闹。
舒窈穿梭在大街上,满眼都是红墙绿瓦,以及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标识,还有偶尔驶过的气势恢宏的马车,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酒楼的说书声,夹杂着推杯换盏的谈笑声,不绝于耳。
川流不息的人群裹挟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入目所及,一番盛世气象。
前两次她都没有怎么看过京城的景象,这一次身处其中不禁发出连连感叹,古代的闹市又让她长见识了。
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她向迎面走过来的妇人询问:“请问,这附近有青……。”后面那个字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妇人看着面前衣着破烂的拦路人,眼里闪过一抹不快,听到她的话后,她有些嫌弃的后退两步,竟还有姑娘主动去找青楼,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问的是醉香坊吧?”
舒窈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这名字一听就对味了,应该是她要找的地方。
妇人打量她,面前这姑娘虽然穿的破烂,但好歹长得还有点姿色,如果去了醉香坊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我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要去那种地方?”
舒窈一听,就知道妇人误会了:“我不是……算了,请问醉香坊怎么走?”
妇人指着前面:“走到最前头,然后右拐就成。”
说完,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嘴里“啧啧”了两声。
舒窈硬着头皮道了声“谢”,抬起脚往刚刚妇人所指的地方跑去。
长街长,她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醉香坊。
瞧着醉香坊的布局,又让她惊艳了一把,只见它楼高三层,琉璃黛瓦,气派十足。
硕大的额扁上写着“醉香坊”三个大字,旁边的门联上还有两行镀金小字,连台阶都是上好的碎玉铺就,上面撒着飘香的花瓣,几个赤着脚的女人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露出自己好看的玉足,再往上看,是姣好的小腿……
姑娘们穿着轻薄的纱裙,画着勾人的浓妆,在冬日里翩翩起舞。
一些公子书生无不驻足停留。
这不,一位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直接上前揽住一个女人的腰肢,他眼神迷离,走路摇头晃脑,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像猪爪子一样肥硕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女人身上的肉,女人娇嗔着推了他一下,欲拒还迎。
男人搂着女人:“今日怎么跑出来了?是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女人娇羞的说:“王哥,昨日我有一个好姐妹收到一只上好的翡翠簪子,奴家也想要。”
男人搂着女人往里面走:“放心,明日我就给你拿来。”
舒窈收回目光,深吸几口气,踏上碎玉台阶。
27. 妆面
“站住。”一张香帕横在舒窈面前,紧接着是一道略含警告的声音。
舒窈抬头看了眼拦在面前的女人,女人面若桃花,只是眉毛化的粗又平,和她妖娆的妆面极其割裂,一张柔美的脸突然生出一股子凌力,看着实在有些违和。
见舒窈盯着自己的脸看,那女人下意识摸了摸脸,颇有些得意:“我这张脸上涂的可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看得明白吗你。”
舒窈蹙眉,淡淡说:“把眉毛再修一下会更好看。”
女人一愣,认真打量起舒窈,看她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于是便插腰回怼:“你一股子穷酸样,还敢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小丫头啊,你还真是不怕丢人。”
舒窈挺了挺脊背:“我可以帮你重新化个黛眉。”
女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用不屑的眼神看她,随即嗤笑一声:“就你?老娘没功夫陪你玩,让开。”想了想,她指着对面的高楼说道:“看到花月楼了吗,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说完还偷偷捂嘴笑起来。
舒窈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看去,只见不远处矗立着和醉香坊差不多高的三层小楼,几个涂脂抹粉穿着鲜艳的男人正挥着手帕,娇笑着对路过的贵妇人抛媚眼。
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妇人被两个小倌给扶了进去。
舒窈收回目光,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个架空朝代的民风也太开放了。
她继续踏上第二节台阶,那女人直接上手推了她一下,横眉竖眼指责道:“都跟你说了这不是你该进的地方,你怎么听不懂话?”
舒窈被推的差点摔在地上,她堪堪站稳脚步,就见门口的其他女人也都看了过来。
“我要见你们老板。”她大声说。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嘲笑:“哪里来的穷酸乡下人,我们老板岂是你能见的?快走快走,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舒窈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深吸一口气,就在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屋内款款走出来一道身影:“怎么这么闹腾?”
门口的女人们听到声音后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舒窈看着来人,眼里闪过一抹小小的惊艳。
遗世佳人,倾国倾城,说的就是这般吧。
来人生得雪肤丽貌,一袭浅紫色绫罗绸缎,裙面上绣着千金叶,头戴镶金珠海步摇,额前点缀着金花佃,臂挽披帛,身段风流。
她走到舒窈面前,神情有些惊讶,喃喃而出:“是你。”声音极小。
只不过片刻,她神色又恢复如常。
舒窈只看到她嘴唇微动,并没有听清她讲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女子微微一笑,容光潋滟:“听到你说要找我们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旁边的人附在女子耳边小声说:“千潇姐姐,这女人估计就是来找茬的,把她赶走便是,何须跟她说这般。”
沈千潇没有理会旁人的话,目光依旧落在舒窈身上。
舒窈被盯的有些紧张,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这有一门手艺,不知贵坊需不需要。”
沈千潇纤眉一挑,问道:“什么手艺,说来听听。”
舒窈伸出自己的右手:“我能化出全京城最好看的妆容。”她认真看着面前的女子,“姑娘,今日您这个妆面化的十分好看,但还缺了一样东西。”
此话一出,周围纷纷传来不屑的声音。
只有沈千潇来了兴致,她侧身让出一条道:“姑娘,请到里面细说。”
舒窈紧握成全的双手微微张开,松了一口气,她走在沈千潇身边,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
醉香坊一楼早已宾客满座,客人们坐在座位上喝着小酒,吃着瓜子,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表演的歌姬,一旁的酒池肉林之中,几道嬉戏的身影一晃而过。
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摆了一张说书台,一位年迈的老者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下面坐了十几位听故事的人,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被其他景象或声音影响。
舒窈不敢乱看,她收回目光,跟上沈千潇的脚步往三楼走。
经过二楼的时候,能听到从各个房间里传来的靡靡之声,她不由得羞红了脸,余光瞥见刚刚才进来的那个胖老爷,此时他正提起裤子走出房间,一脸餍足。
舒窈低头跟上前面的沈千潇,可身边猝不及防多了一道人影,紧接着就响起一道油腻的声音:“这小女子面生得很,是新来的吗?”
刚从房间里出来的男人挡在舒窈面前,伸出肥胖的手想去挑她的下巴。
舒窈反应过来后急忙往旁边退去,这个挺着大肚子脸色猥琐的男人,让她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男人没想到舒窈会躲,他脸色瞬间垮下来,狠狠往地上淬了一口吐沫:“来这地方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说着又想上手,沈千潇及时走过来,挡在舒窈身前,对面前的男人笑道:“王老爷,这个小女子不是醉香坊的人,如果王老爷还没尽兴的话,可移步去楼下,那里有几位从江南新来的歌姬正在弹唱〈洛川曲〉,王老爷可去听上一听。”
王老爷看见沈千潇的时候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但他也只是搓了搓手,似乎不敢得罪她:“既然千潇姑娘这么说了,那王某自然要去听一听。”
说完从旁边的楼梯走了,一步三回头。
沈千潇看着舒窈:“没吓到你吧?”
舒窈摇摇头:“多谢千潇姑娘。”
沈千潇笑了笑:“我姓沈,对了,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舒窈感觉回答:“舒窈。”
沈千潇点了点头,继续往三楼走,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了最里面的那扇门。
舒窈跟着她踏进房间,她以为会看到凌乱的床榻,却不想房间干净整洁,简单又不失华贵,香炉里面还燃着好闻的栀子香,她小心的坐在椅子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不应该那样去想千潇姑娘。
沈千潇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舒姑娘不必拘谨。”
舒窈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问:“千潇姑娘,你为何要帮我?”
沈千潇托着下巴,卖了个关子:“因为……秘密。”
舒窈:“啊?”
沈千潇起身把梳妆台上的妆奁盒拿了过来,轻轻放在她面前:“那就让我看看舒姑娘的手艺,可好?”
舒窈打开妆奁盒,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只见第一层放着各种首饰,黄金珠宝更是数不胜数,第二层是各种价值不菲的头面,最后一层则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瓶子罐子都通体雪白,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面还贴了各种标签,什么玉女粉、口脂粉……最旁边的角落放着几枚镶着宝石的石子黛。
这个小小的盒子让她大开眼界,就拿上面的化妆品来说,数量可不必现代专业化妆师的少。
不过幸好东西齐全,不影响她发挥。
舒窈深吸一口气:“千潇姑娘,待会儿化新妆的时候可能会把你脸上的妆容全部洗掉。”她问得小心翼翼,怕她会不同意。
哪知道沈千潇爽快的点头道:“好啊,我这个妆面都化一年了,早就想试试新的了,可奈何我化不出,今日就有劳舒姑娘了。”
舒窈拍了拍胸脯:“保证不让千潇姑娘失望。”
沈千潇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炉子里的香烟袅袅而上,舒窈认真又细致的给沈千潇上妆。
沈千潇闭着眼睛,只感觉一双软弱无骨的手在自己脸上游走,轻轻柔柔的,十分舒服。
半个时辰后,舒窈直起腰身把口脂放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腰,看着面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她悄悄在心里赞叹了一番,千潇姑娘生的本就极好看,她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今日的这套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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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新透亮,脂粉气息清淡,有点类似于现代的伪素颜妆,十分适合沈千潇。
浓颜系美人,清装足矣惊艳众人。
舒窈把铜镜递给她。
沈千潇慵懒的拿起镜子,本来她没抱什么期望,但看到镜子里面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时,她微微惊讶。
只见镜中人面色如玉,秀眸似水,整个人清丽脱俗,好似碧绿荷叶上的一滴露水,晶莹剔透。
舒窈看到她满意的表情,悄悄松了一口气,斟酌开口:“千潇姑娘,我可以见一见这里的老板吗?”
沈千潇舍不得放下镜子,又照了一会儿才说:“你想留在我们坊里帮姑娘们化妆?”
舒窈点头,她有些紧张,喝了一口茶才说:“每日能挣几个银子也是好的,可以解决温饱问题。”
沈千潇有些疑惑,那日在大街上,她坐在世子的轿子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不是季府的新妇吗?季家家大业大,怎么还会少她一口饭吃?
不过她还是没有问出心里的疑惑,只是点了点头:“你且在这里等着。”
她出去后舒窈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好在不一会儿沈千潇就带着一个贵妇人进来了。
妇人穿着贵丝织的大红衣衫,但是头上却只带了一根朴素至极的青玉发簪,整个人看起来宁静淡然,她问舒窈:“我刚刚听千潇说了你想在醉香坊谋一份差事?”
她语气温和,并没有想象中的疾言厉色,舒窈心安了一些,她回答道:“希望老板给我这个机会。”
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叫我梅娘就行,今日你帮千潇化的这个妆确实不错,我这还有几个姑娘,如果你帮她们化好看了,我就让你留下来。”
舒窈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谢谢梅娘,谢谢千潇姑娘。”
梅娘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七八个长相略微普通的女子,她们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清洗干净了,梅娘对舒窈说:“开始吧。”
姑娘们都带了自己的妆奁盒,舒窈从第一个开始化起。
梅娘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舒窈手有些酸痛,但还是不敢松懈下来,直到第三个化完的时候,梅娘开口说:“行了,今日就到这吧,你明日卯时就来给姑娘们化妆,价钱的话。”她想了想,“一人五十文怎么样?”
舒窈激动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劲的感谢。
梅娘从怀里掏出二百文递给她:“今日的工钱。”
舒窈接过,有些不太敢相信,她以为青楼老板爱财如命,哪知道面前的这个妇人竟如此心善,人心中的成见真的是一座大山,她一时之间有些为自己的固有思维愧疚。
沈千潇把舒窈送出去,一路上对她的手艺夸了又夸,舒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楼的人看到沈千潇的时候,目光都随她而来,觉得今日的她格外好看。
舒窈从醉香坊出来之后,去了一家大酒楼打包了几个菜,想了想,她又让小二加了一个鸡腿,季时净身体那么弱,必须给他好好补补。
一顿饭菜下来,就花了一百文。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旁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忍不住又买了两串。
手上提着美食,舒窈心里美滋滋的。
她来到那堵矮墙边,一时之间又犯了难,她是踩着狗笼子翻出来的,现在该怎么进去呢?
她目光又看到下方的那个狗洞,心里非常纠结。
最后,她一咬牙,慢慢的蹲下身。
不就是爬狗洞吗?她不说反正没人会知道。
地上的积雪融了一些,可是手掌撑在上面还是冰凉刺骨,舒窈加快速度,终于爬过了洞子,可就在准备站起身时,一片衣角闯入了她的视线。
舒窈立马警惕起来,小心脏砰砰直跳,她忙护好手里的食物,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这才慢慢抬起头。
28. 等候
她视线往上,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蓦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
季时净低头看她,两缕青丝顺着下颚垂下,冷风一吹,飘起来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下巴。
舒窈觉得有点痒,稍微往后退了一点,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不太好,比早上更加苍白了些,她瞬间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她关心急切的模样,他瞥过头轻咳一声,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天色将暗,苍穹漆黑一片,已是风雨要来的架势。
两人并肩而走,她又问道:“阿净,这个时辰你为何会在这里?”
季时净神色一变,没有回答。
舒窈认真的打量起他,瞧着他病态的面容,略带疑惑:“你不会从中午一直等到现在吧?”
他紧紧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许久,才“嗯”了声,不太自在的加快脚步,差点被路上的枯树枝绊倒。
舒窈有些震惊,从中午等到现在最少也要三个小时。
他就一直站在这儿吗,这里是风口,难怪他脸色看起来那么糟糕。
她一拍脑袋,连忙追上去,这人怎么傻乎乎的。
追上他后,她歪着脑袋,眼睛半眯,开玩笑的说:“你是不是怕我不回来了?”
哪知她刚说完这句话,季时净走的更快了。
舒窈急得在后面大喊:“等等我啊。”
“我今日在酒楼买了热乎的饭菜,还给你加了一只烧鸡腿。”
两道身影越走越远,白雪赫然而至。
回到北院后,舒窈生火热菜,季时净坐在灶台边往灶里添柴,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根火柴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灶火,火焰跳动在他如瓷一般的指尖上,白皙的指尖开始微微发红。
舒窈盖上锅盖,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她撑着下巴仰头看他:“阿净,你猜猜今日我赚了多少钱?”
季时净把手里的柴丢到灶火里,顺手搂了搂身上披着的衣服,摇了摇头。
舒窈颇有些自得,她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五百文。”她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剩下的铜板,“京城物价贵,在酒楼买的这些菜就花了一百文,还剩四百文。”
说着,她从旁边拿来一个已经洗干净了的小罐子,把手里的钱放进罐子里,她凭自己的本事挣钱,相信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阿净,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她抱着罐子,狡黠的看着他。
季时净挑眉,嘴角轻轻的弯了弯:“嗯。”
舒窈脑子里盘算着,如果一天最多挣八百文,罐子两个月就会被填满,不过还要除去开销的钱,这样想了想,她说:“我赌这罐子三个月会装满。”
季时净目光也盯着她手里的罐子,又看了看她胜券在握的样子,轻声说道:“一个月。”
舒窈嘴角抽了抽,还真是相信她的赚钱速度,不过这个赌约对于他来说本来就不公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也不清楚她一天的收入,她刚想说不赌了,就听见季时净开口了,嗓音清冷。
“愿赌服输,赌注是何?”
舒窈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没想好,于是随便说了一个:“输的人满足赢的人一个心愿,可好?”
他点头。
她冲着他笑了笑:“那可不能反悔哦。”说完小跑进屋子里,把罐子放到床底下。
夜幕降临,北风更甚。
舒窈和季时净在屋子里吃着热乎的饭菜,她把仅有的一只鸡腿夹给他:“阿净,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得多吃点。”
季时净看着碗里的鸡腿,舔了下唇,把碗放在桌上,站起身,轻轻丢下一句:“饱了。”
舒窈咽下嘴里的饭:“这就吃饱了?”她目光盯着他碗里的鸡腿,想着丢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吃了呢,于是又把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大快朵颐起来。
季时净拿上干净的衣服,进水房之前,瞥了一眼舒窈这边,看她吃的不亦乐乎,他眼眸一弯,薄唇轻轻勾起。
……
醉香坊。
夜里的温柔乡,最能让人醉生梦死。
歌姬们唱着贵人们喜欢听的《忘忧曲》,底下一片叫好,舞姬们则卖力的扭动腰肢,男人们把钞票丢到她们胸口,舞姬笑盈盈的把钱收好,而酒池肉林那边,无数对鸳鸯开始戏水,欢好的声音不断传来,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看去。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几个没有接到客人的女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一脸愁容。
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薄纱的女人看着不远处和宾客们调笑的姐妹,她黑着脸,话里满是不甘:“咱们坊里面那几个最不起眼的今日都接到了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可不是,今日她们几个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竟然漂亮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是谁给化的妆。”旁边一个蓝衣女说道。
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一个满身丰韵的女人,仔细看,正是今日中午在门口挡住舒窈的那个人。
她走过来抓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忍不住抱怨道:“老娘嗓子都喊冒烟了。”
蓝衣女凑过来,戏谑道:“月季姐姐,今日的这个李公子怎么样?”
月季翻了一个白眼,就那么眨眼之间的事儿,她衣服都不想脱。
蓝衣女瞬间就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月季准备上楼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几人,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们几个今日怎么坐在这里?”往常坐在这里的都是坊里那几个长得最普通的,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蓝衣女忍不住说:“今日那几个不知找谁化的妆,每个人都化的跟天仙似的,对了,月季姐姐,最近坊里是来新妆娘了吗?”
月季突然就想到了舒窈,她不确定的回答:“今日中午来了一个女子,不知是不是她。”
她中午看过沈千潇的妆面,确实惊艳。
“那她明日还来不来?”围坐在桌边的几个女人顿时有些激动,她们也想化一个美美的妆。
月季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说完扭着腰上楼了,还有客人在等着她呢。
桌边的几个女人听到月季的话,心里顿时燃起希望,明日一定要找那个妆娘给自己化妆。
天色越来越暗,坊里面越发热闹起来。
一位紫衣公子推门而入,雍贵的大氅上落了几片白雪,他脱下递给随行的小厮。
众人一见紫衣公子,都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长襄王小世子夜逛青楼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大家还会跟他恭恭敬敬的打声招呼,但这位似乎不喜欢被人这样恭维,久而久之,他们也就都识趣的闭了嘴。
沈镜桉长身玉立,姿态衿贵,精致的五官宛如一笔一画雕刻而成,纤长浓密的眼睫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一些女人看着沈镜桉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身边的男人,男人不爽的掐了一把女人的腰身,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又笑着奉上去酒。
围坐在圆桌旁的那个蓝衣女“啧啧”了两声:“沈小世子估计又是来找沈千潇的。”
绿衣女有些嫉妒,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泛白:“她沈千潇凭什么能让沈世子夜夜独宠,莫不是还真想着嫁进王府当主子。”
她们身份低贱,要是能进入皇权贵胄之家,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蓝衣女笑了笑,对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说:“你是新来的蔷薇吧,瞧见那个人了吗?那个紫衣公子可是长襄王府的世子爷,攀上他,那你后半生可就衣食无忧了。”
蔷薇衣着朴素,脸上是未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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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气,脸蛋更是素净,没有一丝脂粉气,她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沈镜桉,雪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君。
还没完全收回目光,就有人将自己推了出去。
她摔在通往二楼的梯子上,面前是刚准备抬脚往上走的沈镜桉。
沈镜桉收回脚,俯视地上的蔷薇,语气状似关切:“可有摔伤?”
蔷薇低着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沈镜桉眼风扫过坐在位子上的蓝衣女子,蓝衣女害怕的垂下头,她不过是想戏弄一下蔷薇,而且,她敢肯定沈镜桉不会为蔷薇出头。
果然,沈镜桉不再多言,抬起脚往三楼走去。
蔷薇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时,蓝衣女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还看呐,人家世子大人可是沈千潇的,你我就不要肖想了。”
蔷薇绞着手帕,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蓝衣女又和一旁的绿衣女聊起来:“世子对沈千潇还真是上心,昨日我听姐妹们说,世子又送给她一只紫檀流香手镯,听说花费了二百两银子。”
绿衣女有些愤愤:“这算什么,世子都给她赐了“沈”姓,保不齐她还真能飞黄腾达。”
蔷薇看着那抹紫色衣角消失在三楼拐角,她收回视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
沈千潇正在梳头,听见身后的门响时,她嘴角荡开一抹笑意,并未回头:“还以为今日世子不来了呢?”
沈镜桉走到她身后,把她的青丝绕在手间把玩,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美人在等,我又怎能失约。”
沈千潇转过身搂住他劲瘦的腰,语气娇嗔:“世子,我好想你。”
沈镜桉抬起她的下巴,等清楚她的妆容后,他微微一愣,然后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千潇今日格外美丽。”
她有些害羞:“世子可喜欢?”
“当然。”沈镜桉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里面是化不开的风情。
可沈千潇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她问道:“世子可是有心事?”
沈镜桉无奈一笑,顺势坐下:“还不就是那些事。”
沈千潇轻叹一声,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王爷又罚世子了?”
沈镜桉闭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却是答非所问:“还是这里好,美人在怀,可解千愁。”
他躺在沈千潇的腿上,满头乌发散下来,落在肩头,在淡紫色里衣的相衬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沈千潇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香炉里的香渐渐燃尽,沈镜桉缓缓睁开眼眸,他坐起身子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起身去了里屋。
沈千潇有些失落,她摸了摸床榻,那里还有他的温度。
……
由于夜里下了一夜的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有小半人高了,舒窈一觉起来,觉得天气凉了不少,她又在柜子里面找到一件稍微能穿的衣服套在身上。
然后一路哈着气搓着手走到矮墙边。
季时净一直陪在她旁边。
她翻坐在围墙上,扭头对他说:“你回去吧,今日外面下大雪冷的很,不要着凉了。”
季时净问道:“你……大概何时回?”
舒窈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但天黑之前应该能回来。”
季时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舒窈刚准备跳下去,就又听见他说:“今日回来不用爬洞子了。”
她也没有多想:“知道了。”
大清早长街上人还很少,只有一些卖早点的商贩在出摊,他们在大街上大声吆喝着。
舒窈步履轻快地往醉香坊走。
不知今日又可以赚多少钱,她隐约有些期待。
29. 缱绻
许是时辰太早了,醉香坊大门紧闭,舒窈敲了敲,里面的洒扫丫鬟打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姑娘们可都起来了?”舒窈问,见坊里静悄悄的,她估摸着她们是没起,那自己以后可以来晚一点。
小丫鬟在前面引路,顺口答道:“约莫中午时分,现在姑娘们都还在睡觉呢。”
舒窈跟着她来到后院,进了一间小厢房。
小丫鬟:“梅娘说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给姑娘们贴妆的地方。”
舒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这间房子布局十分简单,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她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圆桌上,桌上面的胭脂水粉琳琅满目,头面更是应有尽有,各种款式,让人眼花缭乱。
黎明初晓,天色渐渐大亮。
后院依旧安安静静,舒窈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的飘雪,眼皮越来越重,自从北院出过命案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现下正困得厉害。
可就在她要睡着之际,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慢慢来到桌边,坐在她对面,伸手敲了敲桌子:“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妆娘?”语气有些傲慢。
舒窈被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衣衫稍显凌乱的女人,女人披着头发,眼底下乌青严重,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你要化妆吗?”舒窈问道。
女人点点头:“帮我化的好看点。”昨日醉香坊的姑娘们都有客,就她连续三日都没有揽到客人,口袋里的银子都比其他姐妹少了一半,也是昨天听说坊里来了一位技艺超群的妆娘,所以她今日想来试试。
舒窈一听她是来照顾自己生意的,瞬间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她端详了一会儿女人的模样,在心里慢慢勾勒出最适合她的妆容,已然有了主意。
她先给女人擦干净脸,再涂了一层水露,然后开始上脂粉,这脂粉味道有些呛人,舒窈没忍住咳了几声,硬着头皮化下去。
女人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开始和舒窈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姑娘,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这里来挣钱?”一些清白人家的姑娘巴不得离她们醉香坊越远越好,主动跳进来的着实少见。
若她要是有别的谋生手段,也不想在这里看男人们的脸色。
舒窈细心地给她抹上胭脂:“为了有一口饭吃,况且凭着自己的手艺挣钱,我觉得不丢人。”
女人笑了笑,继续说:“姑娘要是找到了别的挣钱法子,就别来这种地方了。”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儿。
舒窈描眉的手一顿,心下涌出一股暖意,她点头。
女人又自顾自的说了很多话,忽然提到了前几日跟着季天宝回家的姑娘,女人话里满是惋惜:“好好的人,怎么去一趟季府就没了呢,唉。”
舒窈轻轻描摹她的眉尾,手却在微微颤抖,她声音干涩:“那,醉香坊没有去查那位姑娘的死因吗?”
女人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查的?这里的女人都是一些苦命人,每个人都签了终身奴契,根本就没有人会为我们讨公道。”她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自己胸前的头发,“不过我听说季府赔了一百两呢。”
舒窈深吸一口气:“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女人说:“那还能怎么办?季府家大业大,还有官府的保护,梅娘不会为了一个人去得罪官府。”
舒窈心中酸涩,但也只是叹了口气,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天色已然大亮,隔着厚重的围墙也能听到街上行人的谈笑声,舒窈放下石子黛,把旁边的铜镜拿给女人,女人拿过镜子一照,镜子里那张面孔妖娆妩媚,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喃喃自问:“这是我吗?”
这是她二十年来化过最漂亮的妆。
她把钱递给舒窈:“姑娘手艺真不错,明儿个我还来找你。”
舒窈收下铜板,笑了笑。
女人欢快地走了出去,背都挺直了几分。
厢房里慢慢围满了人,昨日坐在桌边闲聊的碎嘴子们纷纷抢坐在舒窈对面,到底还是蓝衣女子抢到了,绿衣女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退到一边。
蓝衣女将脸凑过去:“快帮我化吧,我不喜欢淡妆。”
舒窈仔细端详着她这张脸,发现她确实不适合淡妆,于是便开始着手化起来。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蓝衣女兴高采烈的出去赚钱去了。
她本就长的清丽,浓妆一化,立马妩媚多姿起来,众人看到她的变化,纷纷佩服起舒窈的手艺来。
接下来坐下的女人,正是昨日中午在门口拦住舒窈的人,女人不太自然的扶了扶发髻,不敢看她。
舒窈挑眉,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什么都没说,她化了昨日女人面上同样的妆容,只不过把粗眉变成了细眉。
纤纤细眉,远如山黛。
女人看了看自己的妆面,又看了看舒窈,还真是被她说中,自己果然适合细眉,她丢出几个铜板,整理了下衣摆,昂着头,高傲的走了。
客人络绎不绝,舒窈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
在化完最后一位客人的时候,先前化好妆的一位姑娘匆匆忙忙走进来,对刚起身的女子说:“那张夫人又来找水仙麻烦了,前厅都闹起来了,我们赶紧去看看。”
舒窈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水仙”二字时,她蓦然抬头,却只见二人远去的背影。
她立马跟上她们的脚步追出去。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见一阵摔打声传来。
舒窈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去,只见大厅中央有一珠光宝气的妇人叉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她脚边趴着一位珠钗尽掉、头发凌乱、衣裳褪却的女人,女人捂着肚子,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妇人又给了她一脚,语气不善:“勾引人的贱蹄子,今日老娘让你死在这都没人敢给你收尸。”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抬脚狠狠踩在女人的手指上,反复碾了碾。
“啊。”女子发出一声惨叫,抬起头求饶:“张夫人,求求你饶了我吧。”
舒窈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呼吸一滞。
还记得在半燕寨的时候,水仙曾帮过她,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水仙被欺负,心一横,刚想出去,但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旁的季天宝。
季天宝搂着一位女子,看好戏般看着这边。
舒窈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要是被季天宝看到她在这儿,他一定会去告诉老夫人,老夫人的目的就是让她和季时净饿死在这个冬天,定不会让她再出来挣钱,那她刚找的这份工作估计就黄了。
看着被欺负的水仙,舒窈心里着急,她想了想,目光看向三楼,心里有了主意。
她借着柱子的掩护,蹑手蹑脚的走了上去。
这边,妇人还在磋磨水仙,一众男人看得津津有味,只有坊里面的姑娘们个个面露怜悯,想上去阻止,但又碍于张夫人身份,踌躇不前。
张夫人让人把水仙架起,她拍了拍水仙的脸:“你不是会勾引男人吗,今儿个就让所有男人看看你狐媚的样子。”说罢就撕扯起她的衣衫来。
水仙大惊,哭着求饶。
这时,一个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匆匆忙忙的下来,他红着脸来到张夫人面前,制止她的动作:“夫人,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张夫人看到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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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着水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大喊着:“我当年真是瞎了眼,你个杀千刀的。”
周围的人群传来窃窃私语声。
“张大人真是窝囊。”
“可不是,张大人靠裙带关系拜官的,他可不得讨好自己夫人吗?”
“也是这两年张夫人娘家衰弱,张大人才敢来这烟花柳巷之地,放在以前他哪敢啊。”
“……”
张大人压着脾气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可周围嘲笑的话语不停地传入耳中,他越来越不耐烦,终于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他这一嗓子,把张夫人吼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她上手就想去挠他,不料张大人狠狠一推,她跌在地上,随即掩面哭泣起来。
张大人指着她:“上次你已经来闹过一次,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你如今再来闹,让我的脸往哪搁,你这个泼妇。”
说完转身去扶奄奄一息的水仙。
张夫人差点没气晕过去。
……
舒窈站在沈千潇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不一会儿,沈千潇打开门,她只穿了一件浅薄的月牙色衣衫,外面披着一件大氅,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她懒懒的倚在门边,笑着问舒窈:“舒姑娘可有何事?”
舒窈不敢耽误时间,忙说:“今日有人来找水仙姑娘的麻烦,千潇姑娘可否想想办法帮帮她。”
听她说完,沈千潇神情严肃起来:“没有人去叫梅娘吗?”
舒窈摇头。
沈千潇转身关上门,对舒窈说:“我现在就去找梅娘,你先回去吧。”
舒窈乖乖的下楼,重新躲到柱子后面。
一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夫人带来的壮丁正按着张大人,张夫人自己则对着水仙的脸左右开弓。
舒窈的心都揪了起来。
众人看的正欢时,一道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谁敢在我醉香坊闹事?”
梅娘缓缓走出来,旁边跟着沈千潇。
张夫人眯着眼睛看向来人:“你坊里的人不安生,我替你收拾收拾。”
梅娘不屑一笑:“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收拾。”
沈千潇上前扶起水仙,心疼的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张夫人直视梅娘:“你们这些个勾当,赚的都是些黑心钱。”
梅娘不急不缓:“那你去官府告我们呀。”
张夫人瞪她一眼,知道自己在梅娘这讨不到好,醉香坊背后的势力她也略听过一二,不敢在这里闹得太大,于是指着水仙说:“小贱蹄子,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说完让两个壮丁强行把张大人给带走了。
张大人大庭广众之下被老婆压了一头,心里憋屈的要死,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
梅娘笑了笑,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看笑话了,为了赔罪,今日酒水一律免半,祝各位爷吃好喝好。”
底下一片欢呼。
梅娘让两个小丫鬟把水仙扶了下去,自己则又去补觉了。
舒窈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后院等着下午化妆的姑娘。
她穿过回廊,路过一处葡萄架,忽然有个东西砸在头上,她摸了摸被砸的地方,以为是葡萄架下的干树枝,便也没有管它。
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舒窈疑惑的抬头看去。
沈镜桉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胸口处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理肌,锁骨上还有一个小巧的唇印,浑身散发着一股放浪形骸的风流。
他眼尾微微上扬,多情缱绻,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舒窈。
30. 吃醋(1)
舒窈看见是他,愣了一下,沈……沈镜桉,长襄王府的小世子。
直到一片雪花落到她眼睫上,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沈镜桉倚在窗沿上,似笑非笑:“小美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舒窈再次仰头看他,言简意赅:“赚钱。”说完似觉不妥,刚想好好细说一下,但廊连那边已经来了几个姑娘,让舒窈帮她们化妆。
她只好对着楼上的人说道:“沈世子,我现在有些事儿要忙,先失陪了。”
沈镜桉点头,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转身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浓茶,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出神。
连沈千潇进来都未曾发觉。
沈千潇看到他这样一副发呆的样子,有些诧异,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开口:“世子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不曾发觉。”
沈镜桉长眉一挑,嘴角挂起淡淡的笑,他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最近坊里可是来了什么新人?”
沈千潇有些疑惑,她摇头:“世子为何会这样问?”
沈镜桉仰头,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随便问问罢了。”
沈千潇看他,微微有些吃味:“世子可是看上什么姑娘了?不妨与我说一说,我也好全了世子的情份。”说完别过脸去,假装不理他。
沈镜桉不禁笑出声来,他搂过沈千潇的肩膀,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眼里眸光流转:“我爱美人,千潇在我这里当排第一。”说完他吻上她的眉眼、脸庞、脖颈……
沈千潇眼睛半阖,脸颊绯红,她双手揽住沈镜桉的脖子,嘴里喃喃:“世子……”
……
忙活了一天,舒窈早已累极,她打开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为了防止被季天宝认出,她问坊里面的姑娘借了一块面纱。
戴上面纱后才往前厅走,声色场所里她尽量避着人群。
不料走出大门,就又看到了那辆豪华的马车,她一顿,还是忍不住感叹起来,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靡,连拉马的缰绳都镶着宝石。
她刚想绕过去,哪知马车帘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掀了起来,入眼的依旧是那张风流不羁的脸:“小美人,我们真有缘。”桃花眼微弯,里面蓄了一池春水。
看着马车里的沈镜桉,舒窈笑了笑:“那日多谢世子的相救之恩。”
沈镜桉:“举手之劳罢了,小美人这是准备去哪?”
“回家。”
他笑意更浓:“正好顺路,不如我送美人回去如何?”
舒窈连忙摆手:“多谢世子好意,我走回去就好。”她可不敢坐这么昂贵的马车,万一坐脏了她可没钱赔。
沈镜桉嘴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美人不肯和我共坐一骑,必定是看不上我吧。”
舒窈只觉得锅从天上来,她立马解释:“世子华贵,我不敢打扰。”
沈镜桉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舒窈咬住唇,只能硬着头皮上车,马车太高,她爬不上去,但是她又不想踩伏在地上的仆人,只能双手撑着坐板不断尝试。
突然,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拉,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摔到了马车里面。
她有些惊慌失措,立马端正坐好。
沈镜桉吩咐了一声,马车缓缓驶动,他斜卧在一方矮塌上,目光盯着舒窈的脸,一时之间出了神。
她的面容似乎又与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了起来。
实在是太像了。
舒窈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两声:“多谢世子。”
沈镜桉摩挲着腰间的紫檀玉佩,淡淡一笑:“还不知美人叫什么名呢?“
舒窈:“世子叫我舒窈就好。”
沈镜桉忽而一笑:“叫你小窈儿可好?”
舒窈低着头,心里有些怪异,但也不敢拒绝:“世子喜欢便好。”身处古代,阶级分明,她只想好好的保住小命,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小窈儿。”他高兴的叫了一声。
舒窈:“嗯。”
她在等他下文,可迟迟不见他再开口说话,她抬头,两人鼻尖差点相碰,他不知何时坐了过来,裹挟着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
舒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别过脸。
沈镜桉坐直身子,看出了她的惧意:“小窈儿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舒窈有些尴尬。
沈镜桉笑了两声,不再逗她。
马车稳稳当当的前进,偶尔寒风吹起帘子,路人也只能看到车里面模糊的两道身影,只当沈镜桉又带着醉香坊的姑娘招摇过市。
马车驶在繁华的长街上,舒窈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看到卖烧鸭的小摊时,她才想起今日的晚饭还没有买,于是转过身对沈镜桉说:“世子,我还有点事,就在这里下车了。”
沈镜桉蹙眉:“何事?”
舒窈踌躇了一会:“我要去买些晚膳。”
“小窈儿坐着别动,让小厮去买。”说完不等舒窈拒绝,他对外面候着的小厮说,“去清蜀都打包一份吃食,要顶好的。”
舒窈更加不好意思了,只能一个劲的道谢。
沈镜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谁道谢愁眉苦脸的啊。”
舒窈反应过,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他眼里情绪翻涌。
马车驶到季府门口,舒窈掀开帘子,就看见季大勇和郭翠萍二人正往不远处走来,一群丫鬟婆子在他们背后拎着大包小包。
舒窈赶紧合上帘子,对沈镜桉说:“世子,可否送我去侧门那边。”
沈镜桉点头,吩咐车夫调转方向。
天色愈加渐晚,马车行驶在路上发出一阵吱呀声,舒窈抱着怀里的吃食小心的跳下马车。
沈镜桉冲她一笑:“小窈儿,再见。”想了想,他觉得不妥,又说了句,“应该是明日见。”
舒窈目送马车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她这才转身,哪知一回头,就看到季时净那双漆黑的眸子,她吓了一跳。
两人中间隔着一堵矮墙。
她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今日的晚膳,你先拿着。”
季时净没有动,表情有些冷。
舒窈一时摸不着头脑,今日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她收回手,准备从洞子爬进去。
“给我。”季时净看着她说,声音比这寒冬腊月的白雪还要冷。
舒窈笑嘻嘻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他皱眉,没有去接,她又往前递了递。
季时净闭了闭眼睛,才伸手接过,然后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舒窈从洞里钻过去,小跑几步追上他,望着他冷峻的侧脸,她试探性的问:“阿净,你今日怎么了?“她总觉得他不开心。
季时净没有理她,依旧快步朝前走,走急了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舒窈见他不理自己,便也不再问了,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来后,舒窈照例把菜拿出来热好,清蜀都餐盒精致,她微微一愣,刚刚用布包着,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一看,这些餐盒估计都要好几十文钱。
她把菜一一拿出来,足足有好几道硬菜,还有奉为名菜的八宝鸭,她咋舌。
季时净看到这些菜时也愣了一下,问道:“得花不少钱吧?”
舒窈把怀里的银子拿出来摊在手心,语气有些小得意:“我今日赚了六百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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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两银子”
季时净淡淡,没说话。
舒窈讪讪把钱收好,然后指着满桌的菜肴:“这一顿是别人请的。”刚刚给沈镜桉银子的时候他没要,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现在看来,她今日赚的这三两估计还不够这顿饭钱。
季时净目光盯着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到刚刚坐在马车里的贵气男人,他冷下眉目,起身回了屋子。
舒窈喊他,他也没答应。
她觉得他今日真是奇怪。
……
长襄王府。
沈镜桉一进府就看到了坐在主厅里的男人,他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从男人面前走过,披风划过,带着阵阵寒气。
男人似乎对他的忽视非常不满,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逆子。”
沈镜桉停下脚步,转过头:“晚上不休息在这大喊什么。”
长襄王气的吹胡子瞪眼,脸上的皱纹都在细细颤抖,他指着沈镜桉:“你这个不孝子。”
沈镜桉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哦?何出此言?”
或许是刚刚拍桌用力过猛,长襄王拇指上的扳指忽然碎裂开来,“哐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襄王踢开那碎裂的扳指,语气失望又愤怒:“你知道外界都在传什么吗?说我的儿子日夜流连烟花柳香,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为了这事,今日上朝我还被几位老臣参了一本,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长襄王气愤至极,说着说着扯着嗓子咳嗽起来,显然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镜桉耸了耸肩:“就为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屋休息了。”说完打着哈欠准备离开。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细看之下倒是有几分姿色,她挺着大肚子满眼疼惜的看着长襄王,温柔的帮他顺气:“王爷当心身子,莫要生气。”转而她无奈的看向沈镜桉:“世子,你别跟王爷怄气。”
沈镜桉看到她出现,原本散漫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长襄王:“明日你就和醉香坊的那位断干净了。”
沈镜桉摊了摊手:“我要是不呢?”
长襄王还来不及发作,他旁边的女人抢先一步开口:“世子,王爷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不识抬举。”
沈镜桉目光凌厉的直视她:“我识不识抬举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女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个劲的往长襄王怀里钻,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长襄王的手背上:“王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世子如此厌恶我。”
长襄王心疼的搂着她:“小心别动了胎气。”
再抬头时,看向沈镜桉的眼里含着滔天怒气:“逆子,她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和她说话。”
沈镜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发红,他指着梨花带雨的女人:“我母亲是靖安侯府嫡女,并不是你怀里的什么阿猫阿狗。”
想了想,他补充:“你说我丢人,那你娶个丫鬟当续弦就不丢人了?”
女人哭的更凶了,长襄王冲上前重重打了沈镜桉一巴掌,力道之大,他打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
沈镜桉的头歪向一边,口里血味蔓延,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长襄王,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王府。
背影没入大雪中,满身孤寂。
长襄王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右手,久久回不过神来。
长襄王府外的车夫看到沈镜桉出来时,并没有多惊讶,往日世子只要晚上出来都会去醉香坊,于是他照例问道:“世子可是要去醉香坊?”
沈镜桉望着茫茫无边的夜色,眼里忽然浮现出一抹迷茫,良久,他才说:“去季府。”
31. 夜访
季府这边,老夫人正和季大勇夫妇围坐在火炉旁取暖,她身上盖着狐狸皮做的暖被,整个人窝在里面,瘦瘦小小的一个,一双眼里精光闪过,似乎又在酝酿什么坏心思。
“这天气是愈发的冷了。”她说道。
季大勇一双粗糙的大手靠近火炉,不断的磨搓:“娘,这都好几天了,不知北院那两位怎么样了?”他语气莫名兴奋。
听到这话,老太太眉毛一皱,端坐起身子“嘶”了一声:“北院没什么动静传来,明日我派人去看看。”
按理来说他们没有吃的喝的,更没有取暖的工具,应该挨不过这几天才对,想到这儿,她释然一笑,拍了拍季大勇的手背:“我儿放心,若他们还活着,为娘必不会让他们好过。”
季大勇“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靠近老夫人,神神秘秘的说:“娘,这几日官老爷带我做生意,赚了一百两呢。”
老夫人一惊,她问道:“大勇,你在做什么生意?”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郭翠萍也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看向这边,她倒不知道自己的相公还做上生意了,地地道道的农民怎么可能会做生意嘛,她要好好听他讲讲,莫不要被人骗了。
季大勇拍了拍胸脯,满脸自得:“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别人都说我不如老二,那我今日就证明给他们看看,我季大勇也是一条汉子。”
老夫人皱眉,她深知自己儿子的能力,于是语重心长的跟季大勇说:“儿啊,你别去做什么生意,这座大宅子里面的钱财够我们吃几辈子了。”
此话一出,季大勇顿时不爽起来,他站起身踢了一脚凳子,咆哮道:“娘,你也觉得我不如老二是吗?”
见季大勇生气,老太太连忙说:“看你说的什么话,咱家有钱你想做生意就做。”反正老二留下来的钱财数不胜数,随便花也花不完,给大勇折腾一下也无妨。
郭翠萍小声的冷哼一声,又嗑起了瓜子。
老夫人追问季大勇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季大勇支支吾吾,拒不回答,老夫人便也随他去了,然后又看向郭翠萍问道:“天宝这几日在干嘛?”
郭翠萍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这几日都宿在醉香坊,连着好几日未归家。”
京城繁华,她这个儿子误入了这花花世界,怕是难以抽身啊。
季大勇无所谓道:“天宝还年轻,玩一玩也无妨,等日后还要娘为他物色一位官家女子。”说罢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说到底也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她哪里有什么人脉搭上官家小姐,但面对儿子的请求,她只能点头,到时候花点银子娶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就行。
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老夫人满含期待的望向季大勇:“大勇啊,下个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季大勇大口吃着桌上精致的糕点,他想也没想就道:“什么日子?”
老夫人有些失落,她叹了一口气:“下月十六是我七十大寿。”往年她的生日老二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还会给她大操大办,今年恰逢七十大寿,她定要办个隆重的生日宴。
季大勇一听,眼睛都亮了,那岂不是可以收很多份子钱,他凑到老夫人身边:“娘,到时候咱们大办一场,宴请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他们的贺礼也不会少,到时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确信,往年老二在的时候,倒是会来一些名门贵族,可现在老二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来。
说到生日宴,老夫人眼睛一眯,计上心头:“儿啊,我朝重孝,要是北院那两位没有给我这个老婆子准备生日贺礼,你说京城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如果这几日没把他们冻死饿死,那她就在生日宴会上把他们“名正言顺”地赶出去。
季大勇还是有些疑虑:“娘,万一他们准备了贺礼怎么办?”
老夫人冷笑一声,满脸恶毒,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季大勇嘴角越裂越开,忍不住称赞道:“娘,这个计谋妙呀。”
郭翠萍坐过去,想要听听一二,但季家母子防着她,见她凑过来,立刻闭了嘴。
夜越来越深,从老夫人的寿康阁出来后,季大勇匆匆赶往附近的柳巷,那里的姑娘柔情似水,比家里这个半老婆娘好得多。
郭翠萍望着季大勇的方向,气的直跺脚,果然,儿子老子根都是一样的,一到京城就不着家。
回去的路上,郭翠萍路过季招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的说话声,似乎有男人的声音,她心下疑惑,停下脚步,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听还好,一听她直接气血升高,不管不顾的推开女儿的房门,屋内的两人听到声音不禁吓了一跳,他们齐齐往门口看来。
看清来人,季招忙从男人的腿上下来,一脸的惊慌失措,而男人则迷茫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郭翠萍气势汹汹的上来甩给男人一巴掌,指着他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勾引我女儿。”她看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样子也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什么富人子弟,所以她才敢下那一巴掌。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有些懵,可面前的妇人衣着华丽,头戴珠翠,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他硬生生把咒骂的话咽了回去,巴巴的跑到季招身后躲着。
郭翠萍看到男人一副窝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季招小心翼翼的上去,扯了扯郭翠萍的袖子:“娘,今日这事千万不要告诉爹爹,不然他会打死我的。”说到后面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郭翠萍叹了一口气,她替女儿搂了搂衣衫:“多久了。”
季招:“半月了。”
郭翠萍干脆坐下来,审视着那个男人,男人长的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的,一副穷书生的打扮,她再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季招老老实实的回答:“半月前女儿上街被贼人偷了荷包,是永郎帮我追回来的。”
郭翠萍看着男人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他能从贼人手里拿回荷包,她心下存疑。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那个男人。
男人唯唯诺诺的走上前:“小生名叫葛永,见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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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家中是何情况?”
葛永眼睛一转:“请夫人放心,明年我定考中进士,到时一定风风光光的迎娶季小姐。”
郭翠萍把葛永脸上的那些算计全看在眼里,他避而不答,那就足以说明他家里有问题。
现在他们家已经不是宥县的小门小户了,她断不可能让女儿下嫁,于是对葛永说:“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招儿,不然我让你在这京城待不下去。”
葛永害怕的浑身一抖,再不敢抬头。
郭翠萍冷冷吐出:“滚。”
葛永屁都不敢放一个,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季招急了,准备去追她的情郎,却被郭翠萍一把拽了回来:“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季招梗着脖子反驳:“娘,你根本不懂永郎,他明年一定会高中,到时候我就是官家娘子。”
郭翠萍严厉呵斥:“就他那窝囊样,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出息?”
季招狠狠甩掉郭翠萍的手,大声啜泣起来:“娘,我喜欢永郎,你就让我嫁与他又何妨。”
郭翠萍无奈的摇摇头:“自今日开始,你不许和他再有往来,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宥县。”
说完也不顾季招的哭闹,直接在房门外落了锁。
……
北院。
季府侧门的矮墙边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跪在车前毕恭毕敬的说:“世子,已找到那位小姐的住处。”
沈镜桉勾唇一笑,一抹紫色的身影飞过矮墙,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舒窈再一次失眠了,闭上眼睛,脑子都是院子里的那口井以及那张惨白的人脸,她有些心烦意乱,裹紧薄薄的被子,翻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四周无限寂静,睡意恍恍惚惚,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她条件反射的坐起身,一瞬间睡意全无。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仔细回想刚刚声音的来源,现在是冬天,房子里根本不可能有老鼠。
那只有一个可能,她的屋子遭贼了。
想到这,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就这么静静的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她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大导致幻听了,便刚想躺下继续睡。
“啪——”
她猛然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一颗心紧紧揪起,这根本不是幻听,声音就是从她房间里发出来的。
她披上衣服摸索着下床准备去点蜡烛,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来到桌子边,伸手去拿桌上的蜡烛,可是却摸到了一个略有温度的东西,她吓得一激灵。
刚想转身就跑,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同时,一阵栀子花香袭来。
……
寿康阁里,老夫人辗转反侧。
今日刚和季大勇说了北院那两位的事,他们究竟有没有饿死冻死?她越想越睡不着,更想去一探究竟。
于是便迅速更衣,拿起暖炉,坐着软轿去了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