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娇软哄睡妻》
1. 等待乔姑娘哄睡中1
太和三十八年春,天干物燥,江南雨迟不降。
檀香楼依旧热闹,客人们寻了竹板椅坐下,烫了清茶,饶有兴味地听着曲儿。
雅间门口,桑娘小声嘱咐着乔菀:“今日赫将军心情不佳,来我们这听琴,是给我们檀香楼面子,若你能讨赫将军欢喜,檀香楼必不会亏待你。”
乔菀敛眉,抱着琴微微颔首。
桑娘走后,乔菀盯着雅间虚掩的门,有些踌躇。
传闻赫将军性子孤僻,不喜近人。尤其因功高震主被圣上疑心后,更是愈发孤僻凶狠。
要与这男人单独相处,乔菀到底是有些畏惧的。
再把将要弹的曲子在心中过了一遍,乔菀抬手叩响了门。
“进来。”男人声音透着令人意外的年轻和干净。
男人剑眉星目,双目深邃,透着锐利和英气。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抿。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常年征战的色泽,一身浩然之气。
“将军久等。”乔菀福了福身。
“无妨。”
他根本不信琴能治疗忧郁症,若不是友人极力推荐,他不会来。
乔菀抱了杉木古琴,乖顺地端坐在圆椅上,三千青丝仅用一只白玉簪子轻轻挽起。
人倒是出落得极柔美,颇有江南女子的娇婉,赫连时挑眉,只可惜他从不吃美人计这一套。
“奴家今日要弹的是《破阵子》。”
话罢,乔菀素手覆上琴弦,轻拢慢捻。
然琴声未曾如赫连时所想那般慷慨激昂,反倒是有了“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的低沉意味。
《破阵子》赫连时是听过的,绝非如此音调。
片刻之后,曲子渐起磅礴,颇有万壑松涛之势。这样的大气比赫连时从前听过的更甚,更摄人心魂。
曲子停罢,赫连时不禁开口:“姑娘所弹,似与寻常不同。”
乔菀嘴角微微勾起:“将军所言不错,这曲子奴家刻意改了些地方。”
赫连时生了兴趣,目光与乔菀交汇:“恳请姑娘赐教。”
早春的风徐徐入屋,檐下风铃轻轻被拨弄,摇曳出银铃脆响。
乔菀会心一笑:“常言道,人有一时的得意,便有一刻的失意。《破阵子》高昂的前奏被奴家改成了低靡之音,是失意亦是隐忍。而后曲音激昂,弹的是东山再起的意气风发。”
乔菀一番话勾起赫连时的思绪,想到近些年功高震主,帝王起疑,眸子便不自主暗下去:“姑娘所言极是,只可惜,若是世上人人都可以东山再起,哪来那么多失意之人。”
“天妒竹常青青,于冬日降浩雪迫其俯首称臣,然来年开春,待雪消融,蛰伏了一个冬季的竹依旧能傲然挺立,风姿比从前更甚。
而将军,便如这竹般铮铮风骨。”
说罢,乔菀微微侧头,将鬓边一缕垂下的青丝轻轻别在耳后。
乔菀不知道,一句“将军,便如这竹般铮铮风骨”,便将那缕青丝也别在了赫连时的心上,在赫连时沉寂已久的心湖搅起圈圈涟漪。
重新看向乔菀,赫连时眼中带了几分欣赏。
伯牙子期之灵犀,也莫过于如此。
二人各自沉浸,却不知仅仅是一门之隔,外边熙攘成一团。
不知是谁纵的火,一时间檀香楼火光冲天,桑娘往身上泼了冷水,冲进窜动火苗的库房,把她的宝贝银票抱出来。其他人见状纷纷舀水来灭火。
火势一层层蔓延上去,求救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消息最后才惊动在十楼的赫连时和乔菀二人。
“快走!”赫连时扯下袖口,用茶水润湿捂了口鼻。
二人想开门,却发现门被外头堵死了。
“别费力了,这是人刻意堵上的,推不开的。”冷冷看了一眼门,赫连时后退两步,浓烟顺着门缝滚进来。
乔菀不语,暗自回忆起她来时,这门口还是空荡的。
赫连时眸子沉下来,用剑将外袍割成条状,乔菀忙用了茶水帮忙润湿布条,把门缝堵上。
“乔姑娘平日里可有得罪什么人?”赫连时询问。
“未曾。奴家素日里一向本分。”
赫连时心知是有人想要害自己,却连累乔菀成了陪葬品。至于而那人是谁,他心中已有猜测。
门已经热的发烫,滚滚黑烟顺着门缝钻进来。
“咳咳咳。”两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
“嘎吱嘎吱”,干燥的木楼被火烧的开裂,檀香楼也摇摇欲坠,用不了多久檀香楼就要被烧成灰烬。
赫连时快步走到窗边,往楼下望去只看到漫天的火海。
他和乔菀在最高楼,而檀香楼一共五层。
眼下唯一的活路便是跳窗。
会武功的赫连时跳下去也难保不受伤。
对不会武功的乔菀来说,更是死路一条。
乔菀无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除非赫连时大发善心,带她一起走。
可这样,赫连时行动不便,死的概率可大多了。
“你敢不敢跳。”赫连时问乔菀。
乔菀往自己身上捆了布带,用力打了个死结,眼里透着坚定:“敢。”
眼前的女子身量娇小,一缕墨发垂在肩头,眼里挂着晶莹,紧紧咬着唇,赫连时心微动,眼前的女子明明生了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却果敢的很。
得到回复,赫连时头也不回跳出了窗,系着赫连时的布带逐渐绷直。
赫连时丢下她,这在乔菀意料之中。
她已经决定好了,她自己跳,搏一个运气好,活着。
站在窗边,乔菀心里有些发怵。
对比窜天的火舌,她显得渺小又孤独。
或许她当时应该开口求一求赫连时带她走。
紧紧拽着系好的布条,乔菀卯足了决心,准备跳下。
“哗——”
一股凉意直直从乔菀头上窜到脚底。
她被一桶水淋成了落汤鸡。
乔菀一抬头,便看见从天而降的赫连时。心里的酸楚和委屈瞬间如开了闸一般涌出,眼前的男子不像传闻那般无情。
赫连时用剑卡在木制外墙,一手捏着剑柄把自己吊在高空中,一手丢了没水的桶。
木桶瞬间被火海淹没。
赫连时发丝滴着水。
他庆幸隔壁间就是水房。
“手给我。”
“差一点。”乔菀带了哭腔。
“别哭,本将军自不是那等只顾自己生死的人。”男人声音沉稳,成了乔菀在这绝望的火海中唯一的依靠。
剑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赫连时第一次发现曾经上阵杀敌的右手力量那么渺小。
木地板断开,裂缝蔓延到乔菀脚下。
“咔嚓——”
乔菀脚底一空。
耳边传来剑与木制墙面的剧烈摩|擦声。
乔菀掉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赫连时用浸满水的外袍紧紧裹着怀中的女子。
一手握着剑柄,企图用剑和木头的阻力降低下落的速度。
快速下落的剑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划出星光来,几乎要崩裂。
乔菀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怀中,被濡湿的外袍笼罩的黑暗之中,赫连时为他圈出了最安全的地带。
然而外袍之外是烈火地狱。
火烤得赫连时眼睛生疼,眼角被敌军划伤留下的疤痕,也隐隐作痛起来。
他闭上眼,低下头埋入湿润的外袍,牙紧紧咬着润湿的布,试图挤出几滴水润一润干涸的喉。
恰逢乔菀抬了头,猝然和低头的赫连时隔着一层布料唇齿相接。
赫连时渴极,带了满满的侵略性,禁锢住腰的手也不禁加重了力道。
未曾经人事的乔菀腰身酥麻,耳边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良久腰间的手松了些许力道,赫连时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快到了,别怕,本将军会带你活着出去。”
“好。”乔菀呼吸有些乱,不过还好,赫连时应该不知道她为何而乱。
“铿!”剑断裂成两半,赫连时手被弹开的刀片划出血痕。
“抱紧我。”乔菀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最后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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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急速下落。
乔菀耳边只有猎猎风声,还有赫连时每一下充满生命力的心跳。
落地没有乔菀预想中的疼。
赫连时给她做了肉垫子。
“快跑,楼要塌了。”赫连时艰难起身,拉着乔菀往外跑。
“轰隆——”
檀香楼彻底坍塌,化为灰烬。
“将军小心!”
一根烧的发红的木头掉下来,直直向二人拉着的手砸去。
一股大力将乔菀甩了出去。
待乔菀再回头,身后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废墟。
隔着重重烈火,劫后余生的赫连时体力不支蹲在地上。
她应该没事了吧,赫连时心想。
远处,对面茶楼上站着一身披铠甲的男子——当今圣上最为重用的将军,魏晗。
魏晗嘴角讥讽地勾起,唇边一颗黑痣随之上扬:“英雄救美真是精彩呢。只可惜,赫连时,我要让你知道你拼死救出来的女人最后还是被我玩弄于鼓掌,而你——”
话未说完,横栏上的木雕花转瞬间被魏晗手心捻为粉末。
他魏晗永远都要压赫连时一头。
乔菀狼狈地向桑娘跑去,却对上桑娘一双复杂的眼。
桑娘对她拼命摇头,嘴里喊着快走。
乔菀不明所以,只得转身跑。
“站住!快捉住那个女人!”
身后官兵穷追不舍,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乔菀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乔菀只见为首的官兵冷冰冰地开口:“天子脚下,檀香楼竟敢私藏奸细,促使奸细放火,罪不容恕,然圣上宽厚不杀,檀香楼上下女眷充为军妓,其余男子流放塞北。”
“军妓——”乔菀不敢置信,攥足了力气,扯住官兵的衣角:“我们不可能私藏奸细!再者既然是奸细纵火,那就惩戒奸细,为何牵连我们檀香楼?”
官兵冷笑,蹲下揪着乔菀发丝,轻飘飘道:“奸细抓不到,自然要抓人先受罪咯。不然我们这些人拿什么复命?”
说罢,官兵起身,拿了镣铐紧紧拷在乔菀手上:“走!”
“你们简直无理取闹!”乔菀咬牙道。
“乔姑娘脾气倒是倔的很。”魏晗慢条斯理走来,众人都知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纷纷让路开了一条道来。
“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到军营里给本将军,弹一弹琴?”魏晗挑起乔菀下巴。
一阵恶心浮上心头,乔菀别过头去不看他。
“你可知,你差点被大火烧死,是赫将军连累你的。”
魏晗是男人,却生了一张偏艳丽的脸,轻声说话时没有将军的英勇,反倒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气。
乔菀怒目圆睁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你们草芥檀香楼上下三十条人命也是不对的。”
魏晗轻声笑起来,刮了刮乔菀的鼻子:“谁让,赫连时来你们这里听琴呢?”
话落下,魏晗换了一副面孔安抚周围的百姓:“各位,本将军会处理好檀香楼大火案,请大家放心本将军的实力。”
乔菀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为军妓。
过去做琴妓虽然地位卑微,却也卖艺不卖身,尚可有一分尊严。
而如今……
围观的百姓对着一行被扣押的女子指指点点,神情语气尽是鄙夷——
“你瞧,啧啧啧,真是下作。”
“官府抓得好,私藏倭寇就应该被抓起来。”
“你瞧那不是自诩清高,卖艺不卖身的乔姑娘嘛,哎哟哟。”
“没想到心底这么黑。”
……
墙倒众人推,萝卜青菜此刻成了最侮辱人的武器。
乔菀紧咬着唇,她是不愿受军营那些人侮辱的。
一旁的桑娘感受到了乔菀的恨意,咬牙低声道:“姑娘,我是瞧见赫将军救你出来的,若是在军营里有机会见到他,我们一定有生机的。”
乔菀心微动,赫连时胸膛的温度似乎还在。
可她一介小民,大火里让他舍身相救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偏偏,他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2. 等待乔姑娘哄睡中2
是夜,江南久不至的春雨终于淅淅沥沥落下。
小巷里,雨水顺着黛瓦,凝成一串晶莹流下,檐下新生了细小的青苔,紧紧攀附在白墙上,顽强地扎根生长。
一着了朱紫色衣的宫人脚步匆匆,最后在将军府门前停下,被人请了进去。
书房内,烛光跳动,看向来人,赫连时眼神晦暗不明。
“将军,檀香楼大火,您却出现在那里,圣上急召您入宫。”
赫连时左手紧紧攥着手中的书信:“安公公,可否迟一些再去?”
安公公面露难色,堪堪跪了下来:“将军您可别为难小人,圣上发了雷霆,非立马见到您不可,否则便要拿了小人的项上人头。”
赫连时沉默不语,手心的纸被捏出了汗。
魏晗书信上写着:“赫将军,您一定是知道这场火冲着您去的吧,拖累檀香楼的滋味可好?今夜一过,若在军营不见你的身影,檀香楼上下性命全无。至于那位被你辛苦救下的乔姑娘,我会饶她一命,今夜就让她做了军妓。”
此时已为亥时。
魏晗算准了圣上要赫连时入宫,他赶不及到军营,要他两难。
“安公公,本将军即刻随你入宫。”赫连时披上大氅,面色沉的可怕。
平日里不长的路,此刻极为难熬。
不知为何,大火时乔菀那双浸润水莹的眼睛一直在赫连时脑海里乱窜。
他问她敢不敢跳时,她明明害怕地发|抖了,却还是倔强地说敢。
“驾!”勒紧马绳,赫连时疾驰而去,只盼着皇宫的红墙尽早出现在眼前。
夜色鸦黑,京中军营灯火通明。
火光跳跃,笼罩在被抓来的众女子脸上,活像鬼魅。
魏晗翘了二郎腿高坐在兽皮铺着的椅子上。
“我的探子说,赫连时不管你们死活,去宫中了呢。果真无情冷漠。不过说不准,赫连时在皇宫也活不成了。”
魏晗轻笑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一众女子纷纷哭泣起来。
只有乔菀没有哭。
“呵,看起来最弱柳扶风的乔姑娘,居然没有掉眼泪呢,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魏晗饶有兴味地揣摩着乔菀的表情。
乔菀经历了一场大火,明白赫将军绝不是那种冷漠无情之人。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反而是眼前的魏晗,真真是罪大恶极,是非不分,还想挑拨离间。
魏晗笑的更甚:“乔姑娘莫不是觉得,被赫将军救了一命,便乌鸦飞上枝头,想着赫连时会再来救你吧?”
魏晗牙痒痒,他恨不得看到赫连时发现自己拖累无辜性命,自责万分的神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露水渐渐深重起来,很快到了第二日凌晨。
“来人,咱先拿乔姑娘开开荤!”
酒杯被摔在地上,一众官兵押了乔菀。
“出去!”
乔菀被丢到营帐外空旷的地上。四周围了举着火把的官兵,挤的水泄不通。
乔菀算得上京中数一数二,才貌俱佳的女子,先前若不是桑娘在檀香楼护着她做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妓,恐早已污了身子。
底层的绝色女子,自是不少人暗自肖想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官兵们都高兴的很了。
逼良为娼,是这些人无聊的练兵生活的乐趣。
乔菀视线落到魏晗佩剑上,如若迫不得已,她会以死明志。
“嗖——”
一把羽箭从天而降,落在魏晗的脚边。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高大男人从夜色中疾驰而来,夹带着一股血腥味儿。
是赫将军!
乔菀蓄了一晚上的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赫连时见到被弄得狼狈的乔菀,心中怒意烧的更甚。
魏晗捏紧了拳头,他嫉妒透了赫连时用兵的才能,同样恨这男人策马的飒爽英姿。
赫连时几乎处处要压他一头,哪怕他现在代替赫连时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将军。
魏晗的兵后退,上百的士兵对面是孤身来的赫连时。
赫连时身后只有一匹黑色的踢云乌骓马。
“魏晗,别以为我不知道檀香楼的火怎么来的。有什么冲我来,没必要牵连无辜。”赫连时压着怒气。
“那你也没有证据,赫连时。”魏晗笑的放肆,“想要我放了他们很简单,你和我在这里比一场,你赢了,人你带走,输了,你得听我的。”
“好。”
赫连时松了松筋骨,背后却疼的紧。
皇帝多疑又残暴,逼赫连时受了负荆请罪之刑,荆条上泡满了盐水,由太监用力摁着刺入后背。
出宫时,来不及处理伤口,他便赶了过来。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赫连时是最不愿牵连无辜百姓之人。
右手握了剑,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开裂。
火光跳跃间,乔菀似乎看见赫连时眼中划过一丝忍痛。
“乔姑娘,你做裁判,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谁更厉害。”魏晗道。
魏晗自知用剑敌不过赫连时,遂取了滚满刺的长鞭。
“魏将军,你这是胜之不武。”乔菀开口。
未等魏晗开口,赫连时淡淡开口:“无妨。”
说话间,魏晗挥起长鞭,狠狠朝赫连时背后打去。
“赫将军小心!”乔菀撕声。
赫连时挥动长剑划过夜空,带起地上的尘土,纷纷扬扬间,尘土抖落,亮出剑光里的明星来。长鞭和剑交缠在一起,磨出巨大声响。
赫连时和魏晗打斗,乔菀却不忍再看下去。
透过火光,她分明瞧见赫连时背后渗出的血液,还有他被血染透纱布的手。
魏晗太没有人性。
天子近旁,魏晗正得宠,无人敢为赫连时说话。
赫连时只能默默反抗。
若不是魏晗为戏弄赫连时,策划这场闹剧,今日她不会差点葬身火海,更不会跪在这里,而檀香楼也不会毁于一旦。
乔菀恨透了魏晗。她打心底里心疼赫连时。
赫连时用了巧劲,他在拖延时间。
趁着士兵们注意力都在这里,他派了人去营帐里救剩下的人。
至于乔菀,需要他亲自救了。
二人打的刀光剑影,魏晗逐渐落于下风,脾气上来,狠狠一甩鞭子,冲乔菀过去。
魏晗的鞭子以一鞭夺人性命而出名。
破空的声音划过乔菀耳边。
她来不及躲了。
一双大掌锢住乔菀的腰,把她凌空抱起。
“啪!”鞭子直直落在了赫连时身上。
赫连时发出一声闷哼,还是强撑着身子把乔菀抱起来。
乔菀抬眸,直直闯入赫连时隐忍的眼底。
在场的没人想到赫连时会用身体替乔菀挡住这一鞭子,赫连时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身体已经本能冲过去护着乔菀。
“驾!”
数秒钟之内,赫连时翻身上马,把乔菀护在前面,策马远去。
魏晗也没想到这一瞬间,气急败坏道:“给我追!”
郊外,黑夜如幕布垂下,压得逃走的二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呼吸声渐渐弱下去,赫连时体力不支靠在乔菀瘦弱的肩上。
“将军!赫将军!”想到赫连时身上的伤,乔菀有些慌乱,勒住缰绳,和赫连时滚落在地上。
“将军,您醒醒。”
乔菀爬过去,左右摇了赫连时,可他却没有反应。
一股寒意从乔菀脊背爬上。
她伸手试了试赫连时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扑到手上,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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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活着。只是赫连时身体热的可怕。
早春的夜晚还是凉的,露水刺得人很不舒服。
乔菀哈出热气,搓热手,扯下外裳的衣摆,替赫连时粗略地包扎。
血水黏着赫连时的衣服,拨开里衣,赫连时宽厚的背上尽是新旧交错的疤痕。
乔菀心颤了一下。
把赫连时靠在自己肩头,乔菀用布条简单把他伤口处理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乔菀终于把赫连时扶到马上。
此时乔菀几近虚脱。
不好!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心知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乔菀忙策马。
所幸这马通人性,乔菀虽然骑马技术不算太好,却也足以和追兵甩开距离。
南越国京城近来士兵部署分两派,一派辖区较大的是由魏晗管,还有一部分是赫连时的。
只要骑马赶到赫连时所管的地方,魏晗就没法继续插手。
天色漆黑,乔菀对这一片并不熟悉,误走了小路,小路靠山,顺着悬崖蔓延上去。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不过幸好早已甩开追来的官兵。
乔菀把赫连时放在草地上躺好,借了赫连时身上的火折子,透过火光,乔菀原本细嫩的手心全是鲜红的血痕。
赫连时身体依旧烫得很。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牵扯着她和赫连时,一次又一次患难与共。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乔菀折了大片的叶子轻轻把赫连时掩藏住。
山路崎岖,她捡了一根木棍做拐杖,去四周寻找草药。
山野远处偶有传来豺狼的嚎叫,草丛里的荆棘刺疼脚踝。
“嘶。”天色太暗,火折子照不清路,乔菀又被绊了一跤。一整日未进食的乔菀,手抖得厉害,虚脱的频频冒冷汗。
不行,她不能这么放弃了。赫连时受了重伤也要来救她,她不能放弃他。
更何况,曾经她也是赫连时一次次上战场奋战庇护的百姓。
于公于私,她都要找到草药。
天色微亮时,清晨的露水落在赫连时的眼睫毛上。
小火堆上的火苗还在跳动,背后的疼痛也好了些许。
赫连时醒过来,看见累的靠在树干边睡着的乔菀。
她此刻狼狈地很,一晚寻草药,不知被带刺的植物扎了多少回。
原本弹琴的素手,布满了血珠子。
是他连累了她,赫连时心想。
乔菀身边的草药映入赫连时眼帘,原来竟是她为自己上了药。
唯一的大氅还盖在自己身上。
异样的情绪涌上赫连时心头。
拿了大氅,赫连时轻轻盖在乔菀身上。
动静惊醒了乔菀,乔菀还以为官兵追来了,吓得睁开了眼睛。
“将军。”乔菀声音有些虚弱。
“嗯。”赫连时一如既往回应的冷漠。
二人陷入片刻的宁静,四周只有鸟叫。
“你在这暂且先等着。”又是冷冰冰的命令。
“好。”
赫连时起身向密林里走去。
片刻后,赫连时装了一兜的用水洗净的野果子。
“给。”
乔菀盯着眼前赫连时挑出的最大的野果子,肚子不争气又叫了起来。
“谢将军。”
赫连时发现,低着头的乔菀不太敢盯着自己。
“你竟然认得这么多疗伤的草药?”赫连时开口。
“奴家本是琴妓,平日里银钱不多,有时生病了舍不得看郎中,便去山上挖些草药来。”
说罢,乔菀眼中尽是悲伤。
檀香楼被烧,她已是无家可归,也无傍身的财产。
赫连时也想到了这层,乔菀因他受累,他该对这女子负责的。
赫连时想到了起火前乔菀弹的琴。
3. 等待乔姑娘哄睡中3
他属实亏欠乔菀甚多。粗粝的掌心摩挲着,他思付着该如何补偿她。
拖了关系将她送到朋友那里去做个下人?
不行,她如此性格会受欺负的。
赫连时心里莫名对乔菀升起一股保护欲。
放在从前,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烦躁,丢给下人去做。
但现在他心中似乎被什么抓住了。
那便将她放在身边,自己护她一个倒是不成问题。
她擅琴,那便——
“姑娘,本将军府中正好缺了一琴师,乔姑娘若不嫌弃,可来我府上。银钱按照檀香楼三倍给你。”
赫连时没有说要给谁做琴师,他总觉得乔菀有些怕他。若是说是给他做琴师,怕是眼前的女子要吓得哭出来。
“琴师?”乔菀开口。
“嗯,将军府的人确实应该多才多艺才是。”
说胡话说的赫连时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什么多才多艺,他随手扯得由头罢了。
乔菀以为是府上养的女眷要学。
不过听闻达官显贵生活最是奢靡,特别喜欢类似扬州瘦马的女子——
多才多艺又要履行做妾的义务……
赫连时怕不是把她当作随便的人了?
“将军,奴家当真只要做个琴师?而不是……”乔菀羞于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不然呢?”赫连时挑眉,眉头微微皱起,又道:“本将军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也不是见个女子便要做什么。”
赫连时又变了冰块脸:“不该想的,乔姑娘便少想。”
“是,奴家谢将军大恩。”
恢复了些许体力的乔菀,起身向赫连时行了礼。
如此对于乔菀来说,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军府的琴师到底比外面的琴妓要体面安全,更何况每月银钱也是涨了的。
只是,檀香楼其他人的面孔又浮现在脑海里,不知他们怎样了。
许是感应到乔菀心中所想,赫连时又道:“檀香楼其余人都已被我下属解救,自会安排好他们去处。”
“谢将军保我檀香楼一干人等。”乔菀再次行礼。
赫连时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这场灾祸原是他和魏晗之间的明争暗斗所牵连的,如今乔菀却在道谢。
心中的愧意不禁又添了几分。
还有那个魏晗,他迟早收拾了。
天色大亮,二人恢复好体力。
山林寂静的很,偶有几声鸟鸣。二人却陷入诡异的尴尬。
只有一匹马。
之前事发紧急,二人依偎的紧共乘了一匹马。
可如今——
说实话他们两倒也不算很熟悉吧,便要如此亲昵么?乔菀第一次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这么久,更何况这男子还是传闻中冷酷无情的赫连时,这下极不自在起来。
虽然赫连时救过她两次,可乔菀心底里还是畏惧这样的男子。
他冷漠,善战,能忍刀光剑影伤痕累累,是个糙汉子。
乔菀还是更愿意同温柔体贴一点的,书生气一些的男子相处。
二人都有伤,不宜久走,只好互相沉默的同坐了一匹马。
背着日光,乔菀整个人被笼罩在赫连时的阴影里。
两人挨得极近。
赫连时的胡渣蹭到了乔菀柔软的发丝,下巴有些痒。
片刻,乔菀惊觉二人赶往的方向不是将军府。
“将军!这是要去哪?”乔菀语气带了急促。
赫连时觉得乔菀问的实在天真,忍不住轻笑起来,很想逗逗她。
马跑的极快,赫连时戏谑的声音从头上飘来:“我与你这样衣衫不整,你再和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将军府,是想被世人诟病吗?乔姑娘。”
“本将军先带你去军营,梳洗好后找一身男装给你,如此再和我回将军府。”赫连时抿唇。
乔菀被赫连时调侃的脸热,却也不得不承认,赫连时思虑周到。
临近军营时,赫连时低头瞧了一眼乔菀狼狈模样,一手撩起大氅,盖在了乔菀头上。
他一个大男人糙一点,凌乱点没事,但是女儿家最在乎形象和清誉。
兜头的黑暗落下,独属于赫连时身上的味道萦绕在乔菀鼻息间。
那是一种茶的清香,干净凛冽,像极了赫连时。
乔菀的思绪飘到大火那天,奇怪在赫连时身边总有一股安全感。
是不会被抛弃的安定。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觉得在这样的男子身边有安定感。
一定是错觉,她明明第一次见他时怕得要命。
马渐渐放下速度,隔着大氅,乔菀听见一群男儿向赫连时行礼。
“参见赫将军!”诸位将士中气十足,整齐划一的声音,足见赫连时平日里管教之严厉。
“替我请了军医来。”赫连时边吩咐了军师,边把乔菀打横抱下马,大氅依旧遮着乔菀。
赫连时营帐。
赫连时遣散了要来看望伤势的人,独留下乔菀和军医。
军医白子期是赫连时的挚友。
白子期一进营帐,见到被赫连时大氅裹着的乔菀,仿佛看见了什么天大的新鲜事。
赫连时一向不近女色,如今竟然带了女子,还把贴身大氅给她披着,啧啧啧,真是开春了,冰山也融化了啊。
但是面上碍于赫连时的淫威,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子期,你先给乔姑娘看看伤势,注意分寸。我在帐外等着。”
呦呦呦,先给乔姑娘看伤势。
作为全军营第一个吃到瓜的人,白子期恨不得搬了板凳过去,再拿了一叠瓜子,和这乔姑娘唠一唠她和赫连时的感情史。
只可惜在白子期问出一系列问题后,被乔菀的回答泼了一盆凉水。
乔菀红着脸一直解释二人并无什么特殊关系。
她只是琴师。
“琴师?”白子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姑娘可不就是檀香楼的琴妓嘛,还是他推荐赫连时去听琴散心的。看来二人有点看头。
白子期决定做个助攻,为这二人之后的感情添柴加火。再寡下去,赫连时就完蛋了。
为乔菀查看了外伤,白子期突然叹了一口气,演了起来:“哎。”
果然引起了乔菀的注意:“白公子何故叹气?”
“哎,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将军倔强的很,又能忍的很,昨夜从皇宫出来,带了一身伤来不及上药就去魏晗军营里搭救你们,我刚刚本来要先为他上药,结果他叫我先帮乔姑娘你。
乔姑娘,前几日我和赫将军闹了些别扭,我和他独处一室就难受,待会给他上药这个事,乔姑娘要不你帮帮我,毕竟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白子期一招道德绑架,一招谎称闹别扭,不信骗不了乔菀去给赫连时上药。
果然,乔菀思索了片刻应道:“好。”
乔菀心中终是有愧的,莫说上药,若是起早贪黑为赫连时煎药也是可以的。毕竟赫连时也许诺了那么好的条件,允她平安的做个琴师。
白子期眼睛弯起来,心想这姑娘真上道。
然后,接下来在白子期一顿操作后——
赫连时沐浴完,光着膀子在营帐里闭目养神,等着白子期给他上药。
乔菀拿了药,掀开营帐的刹那,心知自己被白子期坑了!
赫连时裸着上身坐在里面!
这么大剌剌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被白子期推了进去。
“将军睡着呢,怕啥,他不知道是你。就当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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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二人不知,这动静早就被赫连时听得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睛又不是聋了。
算了,不拆穿了,否则乔菀又要更怕他了。
不知情的乔菀放轻了脚步,慢慢把药抹在赫连时身上。
乔菀生性温柔,动作也柔和的很,这手法倒是比白子期那不知轻重的好太多了,赫连时感慨。
刚刚沐浴换了衣裳的乔菀,身上透着一股女儿家的香气。
或许是过于放松,赫连时忘了自己还要装睡,习惯地伸出手要拿一旁的兵书。
等赫连时反应过来,手一顿。
呵呵,怎么有一种露陷的偷感。
“将军。”乔菀快一步拿了兵书递给赫连时。
“嗯,好。”赫连时冷漠接过,却瞥见乔菀手上的伤痕。
那是在山上为了给他找草药留下的。
白子期这个人,竟然叫了受伤的人来上药。
“嘶。”赫连时假装被疼到。
“将军对不起。”乔菀暗道不好。
赫连时冷下脸,一把擒住乔菀手腕,厉声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去一旁歇着,碍事。”
乔菀一头雾水,寻思自己没那么用力吧,却还是听话地去了赫连时为她安排的隔壁营帐。
片刻后。
白子期一脸黑线从赫连时营帐里出来,手里多了些极为名贵的瓶瓶罐罐。
“乔姑娘,这是去疤的良药,这是愈合伤口的药水,这是止疼的药丸,这是盖住药味的香粉……”说罢,白子期又补上一句,“这都是赫将军送来的。”
乔菀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突然明白赫连时怎么赶她走了。
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抹好药后,乔菀去找赫连时道谢。
撩开赫连时营帐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
琴身通体散发着光泽,上面的雕花精致繁复,栩栩如生。乔菀从未见过质量如此上乘的琴。
古琴对乔菀来说,不仅仅用来傍身的物品,更是精神寄托之处。
眼前的琴太漂亮,对她来说有些神圣了。
“乔姑娘可喜欢?”赫连时进来,手上抱了一叠书。
这些书是赫连时去军中搜罗来的,将士们闲置的有关琴的书。
“自是喜欢。”乔菀注意力已被古琴夺了去。
站在乔菀身后的赫连时嘴角微微勾起,他料想到她一定喜欢。
“那就好,从今以后这把琴便赠于你。”赫连时开口。
“奴家可以——”赫连时敢送,乔菀却不敢要。
“自然可以,本将军府上的琴师,自是配得上最好的琴,这把琴名为号钟。”
“号钟——”乔菀明白这是四大名琴之首,着实贵重和难寻,没想到赫连时有。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许久没有人弹,若是乔姑娘可以重振此琴琴音,便是给本将军最好的回报。”
听闻赫连时父母早逝……想必他一定极怀念。
乔菀心中泛起波澜。
一叠琴书被放在乔菀面前。
“军中有些事情,我们过两日再启程回府,这两日你便暂且拿这些打发时间。”
“奴家明白。”面对如此厚重的琴,乔菀对眼前的男子再没有那么深的惧意。
赫连时却想要逗逗她,声音严厉起来:“你若是学不好,教的乱七八糟,本将军随时拿你是问。”
没有赫连时料想的无措,乔菀眸子清亮起来,眼中是对自己的自信:“请将军放心,奴家自会学好,不负将军希望。”
这样的乔菀和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自信又坚定。
赫连时觉得这样的反差甚是独特。
“好,本将军静候佳音。”
4. 等待乔姑娘哄睡中4
翌日,晨光大好,东方掀起鱼肚白,霞光洒下,帐篷角落悄然滑下第一滴晨露。
赫连时起得早,总是习惯地踏入主帐研究兵法,撩开营帐帘子的那一刻,赫连时瞳孔一紧——
乔菀背对着他,美人香肩,随着乔菀穿衣的动作,在鸦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赫连时蓦然想起昨晚给乔菀腾帐篷睡觉的事,脚步一顿。
那些发丝好像在他心头挠痒痒,若是今早有别的男人误入了,她的清白岂不毁了?
赫连时敛眉,无声把帐子合的紧了些。
这时乔菀回头,见四下无人,只道是春风掠过。
赫连时让白子期送来的药抹在手上,过了一夜,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药是上品,乔菀手上的伤结了痂,已经不疼了。
案上静静放置着赫连时送她的琴,琴上青色的轸穗自然垂下,手指拂过,流苏淌过手心,乔菀眼眸微动。
她想起多年前恩人教她弹过的曲子,当年这曲子名动京城,风靡一时。
她轻轻捻动弦,一曲《长相思》便缓缓弹出。
乔菀总觉得这把琴,和这曲子极为相配。
边关塞北,深重苦寒,曲子寄了将军对家乡和妻儿的思念,号钟琴声朗朗,旖旎相思中又藏了男儿的豪迈悲壮。
帐外,赫连时离去的脚步一顿。
她竟会这首曲子,这曲子音律和曾经那人一模一样。
莫非当年之人是她?
当年娘是京城出了名的琴女,一曲《长相思》不知勾了多少男子的魂。
赫连时自幼起,便听着世间对爹娘的爱情赞颂之词,一代将军和一代名琴女,跨越阶级,多勾人心魄的爱情。
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爹娘私下不和,争吵不绝于耳。
爹是一代护国将军,卫国,不得不战。
娘却是江南温婉女子,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小家。
娘怨爹爹总是在战场不归,每每爹回家,娘总是要掀起一场争吵。
一代佳偶变怨偶。
娘怨恨,终日守着琴馆懒得归家。
爹征战,常年不回。
年幼的他只能抱着箫,一个人在夜晚哄着自己入睡。
直到有一日,将军府里来了个瘦弱的小姑娘,衣服素净的很,却扛得动一把沉重的琴,每夜会在他入睡前,在屋外为他抚琴。
他不曾和她说过话,他只知道她最喜欢弹《长相思》,真好,爹娘没争吵之前,娘也最喜欢弹这曲子。
从此孤独的他也有了人陪。
他永远记得这首曲子,她力气不大,所以弹起来总有些凄婉的味道。
只是后来爹战死,娘殉夫,琴馆也关了,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后来在边关,长夜漫漫,玉门潇潇,他一次次失了眠,脾气也渐渐孤僻起来。
睡不着时,陪他的只有一卷卷兵书。试了无数种法子,却都不如那个女子的琴让他安心。
直到她又出现。
早风轻轻撩动赫连时发丝,他席地而坐,箫声渐起,合上乔菀的琴音。
帐内,乔菀惊叹于这箫声的清幽,更赞叹这人将曲子融合的极好。
倒是位知音。
只是不知是哪位公子的箫声,与她如此默契。
军营里也有箫声如此高超之人,所吹带着隐隐霸气,正好弥补了她在弹琴时过于婉约的不足,若是可以结交一二也是极好的。
曲毕,乔菀掀开营帐,外头却空无一人。
她低头,地上只有一抔黄土凌乱盖住脚印的痕迹。
她有些失望,看来那个人是不愿意见她。只是期盼下次弹琴时还能与这箫声合奏。
乔菀欣喜转而失望的面容,被躲在暗处的赫连时尽收眼底。
这首曲子算是赫连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还不愿在他人面前流露这么多感情,更何况,因琴生情的戏码,没必要再次上演。
想起爹和娘吵完架,酒气醺醺在他耳边说的话——“儿啊,家国难两顾,要爱便爱个女将军,别再步爹后尘,回不了家,伤了你娘的心。”
能默默合奏,对他来说便足够了。
这样看来,本来计划好的让乔菀教他弹琴之事可以改改。
军中事务繁忙,两日过的极快。
这两日,二人隔着一层营帐,合奏了数次。只是没有一次,乔菀见过那人的面目。
临走时,乔菀怅然所失,望着营帐前那块被碎土盖住脚印的地方。
“乔姑娘?是有何事还不肯启程?”乔菀眼中的惘然在赫连时眼中一览无余。
她是在等那箫声男子出现么?
“奴家无事。”乔菀敛眉,咬了下唇,手抱着琴愈发用了力。
她在撒谎,分明是想见那吹箫之人。
路上踌躇许久,乔菀还是忍不住问赫连时:“将军,这两日可曾见到与奴家一同合奏吹箫之人?”
马车摇摇晃晃,赫连时在袖下的手不禁捏紧了些,面上却风轻云淡:“不曾见过,我也只是听过那箫声。”
“哦。奴家谢过将军。”乔菀侧头靠在怀里的琴上,唇抿的紧,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
“那位公子的箫声让你如此思念?”良久,赫连时试探道。
“将军您有所不知,高水流水,知音难寻。”乔菀语气渐渐低沉下来。
“嗯,的确是本将军不知了。”赫连时抿着唇浅笑,笑得意味深长。
乔菀自是不知赫连时在笑什么,只是暗自思付,这将军毕竟还是个粗人,哪懂得这些呢。
片刻后,赫连时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乔姑娘,有缘之人自会再次相见,不必如此失神。”
乔菀却暗下了决心,若是在将军府琴师做得好,便向赫连时讨个恩典,求他寻一寻这军营中能吹箫之人。
这次有急事随赫连时回来的,还有白子期,他识趣坐在了马车外头,听到赫连时言语,忍不住鄙夷。
什么有缘人自会再次相见,那箫分明是赫连时吹的,还不肯承认。
马车驶入京城内,今日正是赶集的好日子,街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玩闹嬉戏,好不热闹。
那日被魏晗扣押走,受百姓冷眼冷语还历历在目,乔菀把怀中的琴抱得更紧了些。
只盼着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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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车,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临近将军府时,乔菀拿了帏帽,遮住脸。她不自在,觉得那些人定要说她闲话,嚼舌根,骂她是靠手段攀上的将军府。
她低着头,心中惆怅更甚。
赫连时却在距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叫人停了马车。
“将军,你这是——”
只见赫连时拿了些碎银,招呼了几个路边的孩童。
不一会,鞭炮锣鼓声在远处响起,吸引了过路的人们,一时间将军府前的路竟被清了出来。
待到乔菀进了将军府,众人才反应过来被小孩子的恶作剧戏弄了。
“谢将军。”将军府内,乔菀盈盈一拜,瘦弱的身子在琴身的对比下,如细柳般婀娜。
“不必,待会嬷嬷会带你去厢房,什么时候安顿好,到书房同本王说一声。”赫连时目光在乔菀单薄发旧的衣裳上顿了顿,“本将军会让嬷嬷先把这个月的月钱给你。”
“这,奴家并未开始教授……”乔菀有些无措。
“将军府的月钱,今后都月初发放。”
白子期随在一旁偷笑,真是鲜少见大将军如此细致周到对一个人。
半晌后,乔菀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这些银子莫说是在檀香楼的几倍,怕是她在檀香楼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
赫连时当真是阔气。
不过这也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将军府家大业大,她初来时衣裳不及一个丫鬟贵重,着实有点丢份儿了。
她心里对赫连时装满了感激。
午时三刻,嬷嬷带她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被打扫的干净利落,屋外种着几棵开的争艳的桃树,瓣瓣粉花随风落下,轻轻搁置在泥土上,檐下燕子做了窝,叽叽喳喳个不停。
生机一派,乔菀感到生命里有一股不一样的东西在渗透进来。
屋内案上放了一小叠琴书,还有笔墨纸砚。那是赫连时送她的。
嬷嬷临走前告诉她,东厢房离赫连时房最近,顺着小路走走就到了。
夜晚来临,将军府安静的很。
一切安顿好后,想到赫连时说的话,她敲响了他的书房。
“进来。”
乔菀推开门,只见赫连时一人。
赫连时不似寻常着的黑色绣蟒衣袍,今夜穿了身绿竹素色衣裳,乌发披在脑后,倒是没了白日里的那份凌厉,多了些……嗯,在乔菀眼里多了些莫名的人夫感。
她在想什么,她分明是有正事才来。
“将军,奴家的学生在哪?”
月色洒进屋里,打在乔菀如雪的肤上,婉若凝脂。乔菀今夜穿了新买的衣裳,粉色桃糯的样式,显得娇俏。
“没有学生。”赫连时放下手中的兵书,望着乔菀的眼里透着喜色,今夜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乔菀只道是赫连时再和她开玩笑话:“将军说笑了。”
赫连时起身,合上兵书,腰间一块青玉朱雀纹玉佩随着步子晃动:“随我来。”
乔菀只当赫连时带她去见学生,却不想,随着赫连时走到了他的房门口。
“将军,这是作何?”
5. 乔姑娘哄睡第一夜
“进来。”屋内蜡烛被赫连时点起,被风吹得晃动,乔菀心里也慌得紧。
看来白日里那袋子的银钱不是白拿的,晚上居然要她做了暖床婢子么?她是决计不肯的。
努力腾出手在袖间摸索,那沉甸甸的银子还在,若是赫连时要与她行周公之事,她就把这些银两全砸他脸上。
屋内陈设简单,乔菀找了个离赫连时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赫连时只有说话时带了些人气,不说话时,面容俊美,却垮得很,冷冰冰的,她不敢多看一眼。
“吱呀——”房门被赫连时合上。
“将军,您是要作何?”乔菀红着眼睛,袖中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敢惹了这看起来冷面冷心的将军,人命对他而言,不过如草芥。
赫连时回头,见乔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被她眼尾的粉红惊了一惊。
她为何红了眼?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习惯了不解释,她怕是要误会了什么。
“作为将军府上琴师,以后你的事情便是……”赫连时顿了一下,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好笑,“你在那里弹琴,哄——”
赫连时喉咙咽了咽,正了神色继续道:“哄本将军睡觉。待本将军睡着,你便可以走了。”
乔菀本来眼中有泪花,此刻泪花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谁知道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赫连时,居然睡不着,要人弹琴哄?
和小孩儿似的。
许是赫连时自己也觉得荒谬,乔菀听见他又道:“可涨银两,乔姑娘开价。”
她忍俊不禁,眼前的将军此刻倒是有了些可爱的人气。
“无妨。”乔菀福了福身,把琴放下。
赫连时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得唐突便好:“嗯,好。此外,本将军会给你封口费,不许在外人面前提起此事,否则唯你是问。”
后半句话赫连时带了威胁的意味,乔菀却不那么害怕了。
她当真是……无奈。
“那将军想听什么曲子?”乔菀问道。
“《长相思》。”赫连时没有丝毫犹豫,他清楚记得那时听这曲子最安心。
“是。”
隔着一道透光的屏风,赫连时高大伟岸的身影若隐若现,宽肩窄腰,在烛光下有些勾人。
乔菀抚着琴,未经人事,第一次见这场景,脸猝然一红。
这样的独处一室,未免太过新鲜了些,也有些难堪。
没事,总要习惯的,再者,将军府给的甚多,她无法拒绝。
赫连时盖了薄被,一阵安心,时隔多年,再次能有这琴音相伴入眠,他很珍惜。
亥时,夜深露重,乔菀揉了揉发麻的手指,她弹了这么久,将军该睡着了吧?
不过也真是奇怪,他也喜欢《长相思》这曲子。
几年前,她曾受恩人命,也日日在一间诺大的宅子内,给一个不能看脸的人弹琴。
姐姐抛下自己后,是那位恩人收留了自己,给小小的自己一个在京城的容身之处,平日她便在那恩人的琴馆里打杂,赚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偶尔恩人兴致来了,会容许她同权贵们一起学琴。
恩人不喜欢回家,但是每日接近亥时便会让下人们蒙了她的眼,带她进一个宅子里,让她弹上一个时辰的《长相思》。
恩人不允许她见屋里的人,说是怕她生出别的想法。
她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只记得那宅子冷清得很,每每自己一个人弹琴,背后总是发凉,所幸后来也慢慢克服了。
再后来——恩人去世,琴馆没了,她只能到檀香楼做个卑微的琴妓。
想起当年随自己一同进京的姐姐乔荷,乔菀心里一阵疼。
那夜,二人留宿街头,被巡夜的官兵发现,乔荷拿走了所有盘缠先逃了,还把尚且年幼的乔菀留在了原地。
不知如今,姐姐如何了。
那么多的盘缠,定够她学有所成了。
乔菀不怪姐姐,大难临头,要她掩护姐姐先逃,凭着这份血亲关系,她甘愿的,她也不愿意做姐姐的拖油瓶。
只是,每每想起被抛弃的那一刻,心中总有隐痛。
一连几日,赫连时都睡得极好,多年难眠之痛终于得到了缓解。
那可是请了许多御医也不见得治好的病。
每每求医,御医只是拱拱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将军这病,是心疾。由幼时积压的情绪所导致,也有如今被帝王猜忌的失意的原因。”
不过如今总算找到了一昧解药。
不过,赫连时回忆起初见乔菀的情形,檀香楼的琴妓,看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能活着为他弹琴,实属不易。
夜夜弹琴,也属实为难了她。
“来人,开将军府库房,送一对东海明珠耳坠给乔姑娘。”
那对耳坠他记不起因何赏赐,只记得是去年皇后生辰宴给的,应该是上乘的好东西,赏给姑娘最合适不过。
东厢房内,乔菀盯着送来的赏赐,再次感叹赫连时的阔气。
硕大的珍珠在日光下泛着光泽,耀白的珠面带着低调的奢华。
丫鬟玉竹捂了嘴偷笑:“乔姑娘,快戴上。”
乔菀不明所以,但瞧着珠子明媚可人,还是忍不住戴进耳洞,照了照镜子。
将军府的镜子是西洋镜,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她生的美,一双美目婉转清丽,柳眉弯弯,藏了江南女子的雅气,鼻精致小巧,唇不施粉黛,也赛成熟的樱桃那般艳丽,
肤色白皙,若凝脂,恰好配了那耀白色的东海明珠耳坠子。
玉竹看呆了,一双圆眼滴溜溜打量着乔菀,越看越美,将军府竟然金屋藏娇了这样的绝色女子。
“乔姑娘好美。”玉竹忍不住赞叹。
“就数你嘴甜。”昨日相处下来,乔菀和圆脸小丫鬟玉竹关系熟络起来。
“这个给你。”乔菀打开一个木匣子,里边摆了些昨日她上街置办的行头,拿出一个缀着圆樱桃的的簪子递给玉竹。
“这个和你一样可爱。”乔菀轻轻为玉竹戴上。
不知是不是曾经被亲姐背叛的原因,乔菀如今格外珍惜姐妹情。
玉竹嘴角噙着笑,笑得甜蜜,心里盘算着,赫将军身边从未有过女子,若是乔姑娘可以走进他的心,当了将军夫人,哦,莫说将军夫人,就算是个妾室,自己跟着乔姑娘,岂不是丫鬟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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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姑娘待她这么好,那她便狠狠撮合一下乔姑娘上位。
巧了不是,赫将军最喜欢在午后到后院走走。
“乔姑娘,后院的海棠花可美了,我们一道去看看!”
玉竹年岁小,生了一张软萌可爱的圆脸,撒起娇来脸嘟嘟囔囔的,乔菀一见,不好意思拒绝,便被她拉去了后院。
“玉竹,你为何看起来如此兴奋呢?”
一路上玉竹眉眼弯弯,笑得乔菀心里有些发毛。
“花好看!”玉竹撇眼看见赫将军出来的身影,忙变了神色,“乔姑娘,我肚子有些疼,先去个茅房,你先随意走走,等我回来呗。”
乔菀不疑有它,颔了颔首,便独自一人走进花丛中。
早春时节,将军府中的海棠花已开的耀眼,粉色花瓣娇嫩欲滴,吞吐着春日的芳菲。
心念一动,乔菀想起民间的传闻,海棠树下,祈愿可成真。
拾了三瓣花瓣,乔菀闭上眼,将花瓣合在手心,嘴里微念:“信女乔菀,惟愿一生常喜乐,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赫连时恰好走到她身后,只见她双手合十,腰间丝带随风飘动,虔诚在树下如神女。
那样的许愿,她也相信,赫连时嘴角勾起,他只信成事在人。
若是许愿有用,他何必用心打仗,上阵前拜一拜武曲星不就可以了?赫连时挑眉,不过,这么简单的愿望他帮乔菀实现就是了。
他将军府世代功勋,更何况他一身军功,要保一个女子绰绰有余。
她为他抚琴,他便许她一生平安顺遂。
脚下微动,踩到了一根树枝,“咔嚓——”
乔菀一惊,猛然回头,乌发轻轻撩动到身后,耳边的东海明珠耳坠在日光下晃了晃,衬得她更明艳动人。
赫连时微愣,直直撞入她错愕的眼中。
这珠子和她,实为般配。
“将……将军。”乔菀回过神,忙福了福身。
“嗯。”赫连时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微微颔首。
乔菀咬了下唇,心想赫连时来了多久,希望刚刚许愿的犯傻模样不要被发现。
玉竹去哪了,真是的,眼下二人相对,有些无措。
躲在一旁八卦的玉竹,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脑袋。
“你?!”和一同来偷看的白子期对视上,二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忙捂住了嘴巴。
乔菀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尖尖,心里想着该说什么。
自己靠着赫连时拿银子,那是不是要……谄媚一些?
装一装混口饭吃。
“将军可要听琴午休?”
赫连时等着她对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一上来便要哄他睡觉,倒真是……
“本将军没有午休的习惯。”
过去夜里难以入眠,为了积攒一日的困意,赫连时是决计不敢午休的,于是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猝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乔姑娘,可有开琴馆的打算?”
赫连时盘算着,乔菀算是对自己有恩,既然刚刚心中许下了要让她此后平安顺遂的承诺,那便安排个长久之计给她。
娘的琴馆荒废已久,她来继承最是不错。
6. 乔姑娘收到琴馆啦!
春风吹过,海棠树簌簌响,片片粉色花瓣落下,滑落在乔菀肩头。
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开琴馆,在京城,琴馆是达官贵人才开得起的东西。
那一年,她和姐姐乔荷初到京城,就是因为穷和地位卑贱,被琴馆拒了个遍。
那些琴馆,从来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如今赫连时问她有没有开琴馆的打算,她属实觉得不现实,她何德何能让将军送了琴馆?
“将军,奴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没有银钱和地契,什么也……”
话未说完,赫连时开口:“本将军给你提供一切所需,琴馆再次开起来,也算是圆了家母生前的愿望。”
“可奴家没有任何经验,身份也是不合时宜。”乔菀有些打了退堂鼓。
“无妨,琴艺好便可,我会派人协助你管理琴馆,至于身份,本将军府上的琴师,这身份便不容他人低看。”
赫连时语气渐渐冷回下来,压着乔菀接受。
“将军何故对奴家这么好?”乔菀嗫嚅开口。
“本将军送你琴馆,于你有大恩,你才能安心给本将军弹琴。”赫连时也不瞒着心中的打算,他给她琴师身份,送她琴馆,总得换些什么。
他可不想再过回从前那种彻夜难眠的日子。
“如此,奴家谢过将军。”乔菀心里泛起涟漪,如此有来有回,倒也好,不算欠了他太多。
往后,若是把琴馆经营的好,其中能赚取的银两,她不敢想。
前路光明,乔菀心里一暖。
赫连时效率很高,仲春,琴馆建好,被挂上了牌匾。
是日清晨,乔菀便被比她还兴奋的玉竹喊了起床。
“乔姑娘,快起床梳妆,今日可是你的第二大人生大事了!”玉竹替她拧了湿毛巾,手忙脚乱地给乔菀挑着今日的行头。
乔菀忍俊不禁,昨夜她也是睡得不安稳,激动地像在做梦。
“那你说,人生第一大事是什么?”乔菀侧头,微微俏皮,她这几日被玉竹这个小太阳带的愈发灵动起来。
“自然是——婚姻大事!”玉竹拿了新衣裳在乔菀面前比对,嘴里喃喃,“这个颜色不好看,换一个。”
乔菀笑得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案上叠好的衣物:“那个嫩黄色的吧。”
玉竹拿出嫩黄色的衣裙,眼前一亮,摸着上面的质感,更是被这料子的质量所震撼:“乔姑娘,这做工,也太好了吧?!”
乔菀眼里笑盈盈,嘴角微微上扬,想起昨日,这是赫连时让人送来的。
据说是苏州极好的浮光锦所做,一衣难求。
赫连时说她琴弹得好,给她的赏赐。果然金主开心了,她也活的肆意。
这段时日,她的小金库渐渐鼓了起来,将军府的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镜中的自己气色也好了许多。
玉竹贼兮兮靠近乔菀:“乔姑娘,昨夜我看你从将军房里出来,怎么那么晚?”
乔菀耳根微红:“你如何得知?”
玉竹咯咯笑起来:“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呢。”
乔菀不语,分明二人都很正经,每次弹完琴手都酸疼的不行,她可兢兢业业了,但是她总不能告诉旁人,将军需要用琴哄睡。
赫连时要面子,她总不能把金主的面子扯下来。
“诶,乔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玉竹替乔菀扎着发,问道。
“什么样的男子?”乔菀敛眉,心中思付一番,居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和她有所亲近的男子,便是赫连时。可他位高权重,哪里是她能肖想的。
“嗯,应该是进退有礼,温文尔雅,能与我曲意相通,爱我之人。”乔菀道。
话语间,那个吹箫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曲意相通,非他莫属了,他应该是温文尔雅,进退有礼之人。
玉竹见乔菀眼神漂浮,心下有了猜疑:“乔姑娘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乔菀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她也搞不清。
对一个未见过面的男子有好感,传出去岂不是荒谬?
“戴上这个!”好在玉竹没有过分再盘问下去,反而是拿出了那对东海明珠耳坠子,喜滋滋给乔菀戴上。
二人吵吵闹闹,终于是化好了妆容。
此时东方刚刚掀起鱼肚白,朝霞万丈,屋外的海棠花垂下夜晚积蓄的最后一滴露珠。
眉若远黛,眼如秋波,鼻如小山,唇若樱桃,肤若凝脂。
要给外人看见,真真是要说将军府金屋藏娇了。
临行前,乔菀想起她最大的金主——赫连时。
后院里,赫连时刚刚结束了练剑,正摘了虎皮护腕,大马金刀坐在一旁歇息。
汗珠顺着他俊逸的面容滑下,游走过他鼓起的喉结。
修长的手搭在岔开的腿上,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黑色绣蟒外裳垂落,周身萦绕着一股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赫将军!”独属于乔菀的温婉声音传来,赫连时抬头,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星辰。
她今日的装扮甚是动人,说是京城第一美也不过分。
“何事?”压下眼底惊艳,赫连时开口。
乔菀奇怪,分明赫连时才是坐着的那个人,自己却明显感受到他周身的压迫感。
“今日琴馆开张,将军去么?”
这是他帮她开的琴馆,该邀请他一道去,好不失了礼数,日后赫连时也能对自己更好些,涨涨月银。
“不去了。”赫连时淡淡回答。
他想着,这是她的琴馆,他去了岂不是抢了她的风头?
“嗯,好。”赫连时冷的乔菀识趣闭上了嘴,找了由头先走了。
望着渐远的那道娇小背影,他擦了擦额间未干的汗,心想她是不是很失望。
拒绝她,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来人,备马,过会本将军要去琴馆一趟。”
“咚!”男人敲响了铜鼓,喜气洋洋,“来,让我们请琴馆馆主,乔菀姑娘,为我们牌匾揭幕!”
乔菀站立在琴馆正中间,眼里有自豪,有骄傲。
不枉她夜夜顶着困意为赫连时抚琴,看得出来赫连时砸足了钱,这座琴馆修的极为好看。
跟对金主便是事业成功的第一步。
指尖一扯,红布滑落,“瑶琴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出现。
乔菀认得出,这是赫连时的字迹,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心里泛起波澜,一圈圈荡开。
周围围了乌泱泱的百姓,这里面有认识乔菀的,也有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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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
许是有了底气,眼下乔菀不惧怕这些人曾经的冷言冷语了。
赫连时早早放了风声,这琴馆,是将军府所建,乔菀,如今便是将军府的琴师。
护国将军都为她建琴馆,何人敢再言语她半分?
哪怕她今日被传出是踩着男人的肩膀才得的事业,但是这又如何,琴馆她定是要好好经营起来的。
哪怕是赫连时的帮助,也是她日日弹琴换来的。
想着,她腰板直了直,眉宇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不想一男子拎着酒,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摇摇晃晃挤到了人群前面,顶着一臭嘴:“你一个娇弱姑娘家,谈何经营,不若跟了小爷,小爷替你做这辛苦经营的活?”
这些人腰间有太子府的玉佩,仗着太子在背后,格外盛气凌人。
乔菀被吓得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捏着裙摆,不敢还口。
开业第一天便被人砸场子,自己不是不害怕。
更何况来人还是太子府的人。
京城中的人都知,太子一|党尤其看不起地位卑贱之人。
那砸场子的男子咄咄逼人:“你,我没记错的话,在檀香楼我们可是见过的,一个小琴妓,也想学达官贵族开琴馆,问过我们同意了吗?”
他带来的其他人大笑起来,乔菀站在原地咬了唇,慢慢地退后。
对方人多势众,她不敢反抗。
那人又道:“卑贱之人,赫将军怎么可能会为你开一个琴馆?怕是你这小妮子自己虚张声势,传赫将军给你开的吧?”
其余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是呀,一个罪人,上次我还看见魏将军把她抓走了呢!”
“堂堂赫将军怎么可能为她……”
“怕是她自己要毁了赫将军的名声,刻意让人误会是赫将军给她建的琴馆。”
大家都料定了位高权重的赫将军不可能和她扯上半分关系。
乔菀想起早上和赫连时说的话,若是他一道来,或许场景不会这么糟糕。
鼻尖有些酸涩。
远处,赫连时策马而来,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身红,喜气洋洋,坐于高头大马上,长发束起,俊逸非常。
“谁说她一个娇弱姑娘家?”赫连时厉声道。
那挑事男子抬头,只见一高大威猛将军骑马给自己踹了一脚。
赫连时甩袍,利落下马,挡在乔菀面前,一双眼藏了怒意,看着倒地的男子,眸子暗沉的可怕。
没人能扛住铁血将军赫连时怒意的眼神。
战场上狠戾,扫一眼便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气概不是假的。
其余人皆是一惊,这乔姑娘真攀上了赫将军。
乔菀躲在他身后,瞧着他宽大的后背,一颗心才安下来。
眼里憋了许久的泪水没忍住,花了今日精心化好的眼妆。
他不是说不来了,怎么这会又变了卦?不过还好,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要被吓破了胆。
他一身红色,是为了给她庆贺么?
这是乔菀头一次见到赫连时着这么鲜艳的颜色,带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少了些许沉重。
“无事了,是我考虑不周。”赫连时转身,声音缓和下来,眼里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7. 乔姑娘哄睡第二夜
是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满青石地板。
今夜乔菀还没来,赫连时强迫自己想着她的琴声睡着。
乌发披散在一旁,天不遂人愿,乔菀不在,他注定难眠。
他做了一个许久没出现的梦。
梦里他才五岁而已,却被逼着穿上铠甲站在院中,维持着蹲马的姿势。
铠甲沉得很,尤其挂了冰霜后,恨不得把他压垮。
没人逼他起来,是他自己偷偷找了最小件的甲衣,瞒着爹娘起来练武。
昨日娘的琴馆开张,宫中身份显赫之人都来相庆,娘笑了一日,可他知道,娘是假笑。
娘的笑在皮不在心,因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他的爹还在边关,守着漫天黄土。
爹答应过他们,会回来陪娘把琴馆开张,可是爹又食言了。
爹的信中只有潦草几字——“边关未定,早以家为何谓哉?”
好一个“早以家为何谓哉”,让娘日日夜夜想透了一颗心。
娘说他像爹爹,她一见他,便心疼难忍。
他只想快快长大,替爹爹上阵杀敌,好让爹娘团圆,这样娘开心了,是不是就会多陪陪自己。
他日日盼着,竟然把自己盼得渐渐难以入眠,太医见他,都只说心事太重。
娘给他找了一个小琴师,给他弹琴,也好,便这么熬过了无数个日夜。
那日战事传来捷报,大将军归,娘抹了眼泪,拉起他就往京城门口跑。
他从不知道娘可以跑的那么快,娘嘴里喃喃:“这一次和你爹团聚,娘再也不和你爹爹吵架了,再也不了。”
抬头一看,却只见万军踏马而来,唯不见那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为首的副将怀里抱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木盒子上刻了三个字:“赫将军。”
“夫人!将军他,他战死了!”万军悲鸣,铜钟响彻京城。
赫连时不知道自己日日夜夜究竟盼来了什么,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那日如行尸走肉,良久,一滴血泪滴在地上,他才惊觉,他没了爹。
打过上百场胜仗的爹爹就这样走了。
“赫将军府,公子赫连时,世袭护国将军之位,替父从征!”一道圣旨轻飘飘落下。
“不!你们不可以也带走我的儿子!”娘发了疯,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近乎偏执地哄着他“乖,我们不要那个圣旨。”
他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挣脱开娘,拿起圣旨,端端正正跪下:“臣接旨!”
他要替爹报仇,亲手了解了匈奴。
再转头,只看见娘一双美目里没了光。
“儿啊,娘接受不了,对不起。”
他来不及阻拦,娘便拔出短刀自刎而死。
那把短刀是爹爹送她防身用的,如今却亲手了解她的性命。
披麻戴孝,从此以后陪着赫连时的只有两个骨灰盒子,还有一张染了娘的血的圣旨。
十二岁,他初次上阵,只露出头盔下一双锋利的眼,便使匈奴首领身子一颤。
十三岁,他身高八尺,力气非同寻常,谋略更是无人可比,做了最年少的将军。
十五岁,以少胜多,踏平匈奴。
十六岁,封冠军侯。
二十岁,被帝王猜忌,再难上战场。呵。
手指有钻心的疼把他惊醒,赫连时惊起,身后衣服被汗濡湿。“哐——”他用力把手砸在床板上,试图把痉挛的手掰正。“咔嚓!”骨头正位,他用力把扭曲的右手中指摁回去。
“嘶。”十指连心,不知是心先疼还是身体先疼。
红了眼,他身体有一股无名的冲动。
“将军。奴家来迟了。”
听着屋内的动静,乔菀心里有些紧张,将军是怎么了?
今日琴馆开张,事务琐碎繁忙,故而耽误了一个时辰,待她匆匆赶来,门却被赫连时关上了。
屋内没了动静,她正要走,门却被猛然打开,对上赫连时一双发了红的眼。
眼中的杀意逼得她后退了几步。
来不及开口再问,乔菀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点蜡烛,只有月光柔柔和和地洒进来,照在乔菀一张慌乱的脸上,耳边的东海明珠耳坠晃得赫连时眼睛疼。
“嘶,将军,疼。”耳边的坠子被赫连时强行扯下,磨得乔菀一缩,眼里带了泪水。
“真好哭。”赫连时用手指狠狠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厚厚的茧子蹭的乔菀脸生疼,泛起一道红痕。
他靠着她极近,乔菀惊觉这不雅的姿势,想要挣脱开,却被赫连时一只手掰回来,脸直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里藏了太多乔菀看不明白的情绪。
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许跑。在这给我弹琴。”赫连时语气突然软下来,带了些许委屈“不是叫你在这给我弹琴么,怎么丢下本将军一个人了。”
些许的哭腔让乔菀无措,原来他是恼自己没有按时来。
巨大的迷蒙笼罩住了赫连时的头脑,他也不知怎么了,乔菀不来弹琴,他便觉得自己被丢下了,就像当年娘离他而去一样,自己又要孤身一人熬过漫漫长夜。
如今,他在痛苦难捱长夜里,只剩下乔菀的琴声了。
赫连时的头无助的垂下,乔菀身上的香气让他恢复些许的理智,他松开了她。
“吓到你了。今后不要再食言了,如你所见,本将军有顽疾,听不见琴声容易发疯。”赫连时背对乔菀,独自一人走回了床。
背影在乔菀看来有些落寞,她于心不忍。
“将军,今后奴家不会丢下你的,夜夜会来的。”乔菀语气带了哄小孩的意味,在夜色中格外蛊惑。
“嗯。”赫连时压下心中涟漪,身体疲乏,软软地躺在床上。
其实从前他也能压得住午夜梦回的痛苦,自从见了乔菀,身体愈发懒怠起来,没有她在,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罢了,明日再给些赏赐,哄她在将军府长久留下来。
深夜寒,落花陷进微微湿润的泥土里。东厢房内,灯火明亮。
乔菀睡不着,一闭眼都是赫连时那双发红又无助的眼,还有落寞极的背影。
借着烛光,一页页翻着琴书,她依稀记得,书上记载过琴能治疗失眠忧郁症,若能帮一帮赫连时,她愿意的。
“东瀛人有疾,日夜难寐,双眼红,手指痉挛,心事重,唯用琴养之,日挑拨琴弦,遂好。”
乔菀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这句话,明日她要看看赫连时手指是否有痉挛后的青紫,若有,应当叫赫连时与她一道弹一弹琴。
翌日,赫连时回忆起昨夜之事,亲自拿了赏赐来找乔菀。
敲门,没人开。
再敲门,无人应答。
玉竹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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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出脑袋,被他逮了个正着:“玉竹,乔姑娘去琴馆了?”
玉竹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未曾,应该是昨夜睡得太晚了,昨夜奴婢起夜,见姑娘房间还亮着灯。”
她那么迟睡做什么,想起乔菀先前总是胆小的哭红了眼,赫连时担心自己昨晚吓坏了她,稍作犹豫,便破开了门。
朝阳刚刚升起,懒懒照在乔菀熟睡的脸上,脸边的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一本琴书被打开在了某一页,乔菀用手压着。
一句话被她用朱砂笔圈了出来,格外醒目。
“东瀛人有疾,日夜难寐,双眼红,手指痉挛,心事重,唯用琴养之,日挑拨琴弦,遂好。”映入赫连时眼帘。
他抬手看了眼青紫的手指,大力揉了揉,才缓解隔夜的痛感。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没睡。心中有些感动,手不禁把她鬓边的发轻轻别在耳后。
她也不知道冷,赫连时拿了一边的小被子轻轻盖在乔菀身上。
临走时,赫连时叫住玉竹:“玉竹,去给乔姑娘炖点姜汤送来。”
不出几日,赫大将军为美娇娘一掷千金办下琴馆的消息如疾风般传遍了京城。
天琴阁内,一浓妆艳抹女子自顾自往手上涂了蔻丹,冷冷开口道:“那女子真是乔菀?她命真大。”
女子冷笑,回忆起几年前她丢下乔菀独自逃跑的那一日,怨恨真是造化弄人。
当年,她本以为拿着两人份的盘缠,可以够她在京城立足,却不曾想被老鸨骗去,也在青楼差点失了身。
如今她牢牢攀着魏晗这棵大树,她想要往上爬。
她也想办一个琴馆,乔菀本就不及她,当年一起弹琴,乔菀的琴艺便逊她一筹,如今乔菀有的,她为何不能有?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魏晗来了。
乔荷忙绽开一个美艳的笑容,迎了上去。
“魏大将军,你怎么才来,奴家想你好久了。”
魏晗的铠甲冰的很,乔菀不喜欢那种硬邦邦的质感,也厌恶魏晗那张偏女子的脸,她恶心,却依旧还要努力讨好他,嘴里说着谄媚的话,使出浑身解数讨他开心。
不等她再多说话,魏晗冷了脸,抽出鞭子,大力把她丢到床上。
瞧见那鞭子,乔荷身子不禁一抖。
“将军……奴家怕疼。”
魏晗不理会她。
“趴着。”
……(禁止偷窥哈)
魏晗的癖好令她恶心。
做那种事情时,总是不肯脱铠甲,硌得她生疼,撞出一道道红痕。
最倒胃口的便是,魏晗总把女人求饶当做赫连时认输。
“赫连时,我终于还是要压你一头!”
鞭子狠狠地抽下,在乔荷背上留下一道道鲜艳的血迹。
“啊!”
……
良久,魏晗尽兴,丢了一袋碎银过去:“还想要什么?”
忍着背上的疼,乔荷爬了过去,脸颊轻轻靠在魏晗脚边:“奴家也想办一个琴馆。”
“哦?”魏晗来了兴趣,“你也想?”
魏晗狭长的眼睛眯起,考量地打探着乔荷:“你们倒是有几分相似,你是乔菀的姐姐?”
乔荷屈服的低头,微微颔首。
“呵,那可精彩了。”魏晗把鞭子揉成一团,勾起乔荷的下巴,“好,回头给你安排。”
8. 乔姑娘还没哄睡他
昨夜乔菀趴在案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在弹琴,弹得还是那首《长相思》,清幽的箫声依稀在耳旁。
里面一个弹琴的她停下了手,蹑手蹑脚走到窗外。
箫声不停,声音也和原来一样大声,看来那男子还没走远。
她扒拉开窗子,露出一个小缝隙,只见外头细雨蒙蒙,桃花树下,瓣瓣桃花被雨打落在泥土里,耷拉着残缺的身躯。
树下有两双鞋,一双鸾凤绣鞋,一双高筒厚底皂靴,有些眼熟。
那鞋子分明是自己的和……
那双男子的鞋好眼熟,可是乔菀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了。
她逼自己抬头看着那个人的脸,却被他的脸惊了一惊。
赫将军?!
自己怎么会和赫将军站在一起,那吹箫的男子去哪了?
为什么会有三个自己呢。
乔菀想的脑子疼,眸子微动,右手被枕了一夜,有些发麻,身上不知是谁来盖了小被子。
原来昨夜只是一场梦。
案上一只金厢倒垂莲簪吸引了她的目光,在日光下,整只簪子闪烁着微光,上面的莲花肆意绽放,栩栩如生。
玉竹端了姜汤进来:“乔姑娘,赫将军刚刚来看过你了,还嘱咐我给你熬了姜汤呢。”
姜汤?看来身上的小被子是赫连时为她盖上的,还有这个簪子,约莫也是他放下的。
玉竹笑得八卦,心里想着将军夫人乔姑娘是没跑了:“将军还说,让你原谅他昨夜的唐突呢。”
乔菀心下了然,想来是赫连时给她赔罪来了,不过无妨,她本就不是那么计较之人。
这簪子她喜欢,在将军府这段日子,她的匣子里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赏赐,拉开木抽屉,瞧着满目的珠翠,她嘴角不禁弯起。
喝着姜汤,想起赫连时,乔菀想起琴馆的事情。
她不想简简单单办一个琴馆,遇见赫连时,让她发现古琴或许可以医治疾病,尤其是心病这一类不易被药物治疗的顽疾。
那便先拿将军试一试,若是她自创出一套疗法,可以治好赫连时失眠梦魇的顽疾,那么也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她的琴馆,就不只是古琴,还有医术加持,定能有极强的竞争力,在京城中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如此看来,她还不想这么快便完全接手琴馆,眼下要紧的事,是潜心研究出一套古琴疗法。
她想起了赫连时军营里的军医——白子期。
“玉竹,备马!”
看着乔菀戴上帷帽,意气风发骑上马的样子,玉竹不敢相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乔菀时认识的她,这段日子以来,乔姑娘变了好多。
虽然有时也是柔柔弱弱,眼尾总是轻易地便红了,但是身上透出来的生命力却一日比一日旺盛。
尤其是在接手了琴馆之后,她好像找到了生活的支点,找到了为之奋斗的事业。
马上,乔菀勒紧缰绳,手心因为激动隐隐出汗,她要去军营,找赫连时和白子期,告诉他们她的打算。
“乔姑娘,你一个人吗,玉竹不会骑马,没法陪你。”
“无事,我自己也可以。”
去赫连时军营的路不远也不近,乔菀一个人策马,踏起尘埃,那一刻她想,她甚是喜欢这种投身于自己事业的感觉。
一路拿了将军府的令牌,乔菀径直来到了主帐。
此时正是正午,大部分将士都在休息。
“替我报备将军。”
不消片刻,赫连时走了出来,一身战袍上沾了些尘土。
乔菀的脸因为策马红得很,一双眸子亮亮的看向他。
是有什么好事么?赫连时心想。
“将军,奴家想要见一见白军医,事关琴馆的一些发展,奴家想和他谈一谈。”
赫连时挑眉,她居然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将军有空的话,也一道来听听奴家对于琴馆的想法。”乔菀用凉的手心冰了冰发烫的脸颊,对赫连时绽开一个娇憨的笑容。
“可以。”赫连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不仅是听她的琴心情愉悦放松,就连看她都会感到心里欢愉。
“将军,奴家想用古琴亲自为你创造一套治疗失眠的法子,若是成效好,便可以把这个当做我们瑶琴馆的招牌。”等待白子期来的席间,乔菀先对赫连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双眸子亮盈盈的,好似天上明星都钻了进去,照进了赫连时眼底万年不动的深渊。
他内心好似被什么搅动起来,她用古琴为他治病,他是看好的,毕竟这么多年,除了她的琴,便没有第二个更好的治疗方法了。
“之后还请将军配合奴家。”乔菀咬了唇,充满希冀地盯着赫连时,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对赫连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相处起来也自然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她如此热心地要为自己医治,他自是舍不得推脱。
“好,一切听姑娘安排。”赫连时抿了抿茶水,颔首道。
不同于初见自己的害怕和拘谨,乔菀如今自信了很多,赫连时心想,把琴馆交给她经营自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将军,奴家能不能过段时日再完全接手琴馆,奴家分身乏术。”乔菀眉间透着忧愁,一双美目当真是娇弱欲滴。
赫连时最害怕她这双眼睛,噙满了泪水,如春日梨花纷落似的娇人,每一次他瞧见,都要比平时心软几分。
他最吃乔菀这一套。
“好,依你。”喉咙微动,他余光撇到她头上的金厢倒垂莲簪,耳边还有他上次赏赐的东海明珠耳坠,悄悄掩藏了眼底的惊艳。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夜她给自己弹完琴送她什么了。
他突然有点希望白子期别来了,他有些碍事。
思绪漂浮间,白子期提了小药箱,笑嘻嘻地闯了进来。
“原来是乔姑娘,有何贵干?”
乔菀仔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子期,并且希望白子期可以为她提供一些关于心疾,以及失眠的书籍。
白子期瞟了一眼赫连时,那男人眼底有不明的情绪。
看不出是醋意还是喜意。
罢了,少和他的乔姑娘说话便是,白子期急忙拿了几本书,丢给乔菀,便借口有士兵受伤飞快提溜着药箱跑了。
乔菀抱了几本厚厚的医书,手往下坠了坠,明显有些吃力,眼巴巴看着赫连时。
“回得去么?”赫连时扫了一眼她的书,叹了口气。
乔菀不语,只是睁着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瞧着赫连时,微微摇了摇头。
她发现了,只要她这样,赫连时语气就会缓和下来。
一次还好,次次如此,赫连时心里轻笑,她倒是懂得如何哐人,每每用这双眼睛哄着自己为她做事。
她是真的不怕自己了。
“你留下,今夜同本将军一起回去。”
“谢将军!”乔菀眉眼弯起来,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唇边的梨涡格外可爱动人。
算起来,这是乔菀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灿烂,她有些反常。
“将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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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可以在军营里弹琴么?”乔菀心里想着那位吹箫男子,打定主意今日要用琴声把他引出来。
“嗯。”赫连时猜得到她的意图,淡淡笑了笑。
营帐外,赫连时把玩着手中的箫,心里想着要不要让她知道是自己。
乔菀分明是很期盼那箫声。
若是让她知道吹箫的人是自己,她会很失望吧。毕竟一开始她就畏惧自己,再者二人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爹娘给他留下太深的阴影了。
生死两茫茫的离别,常年难以相见的怨恨,他不能眼睁睁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指腹摩挲着箫身,赫连时眸子沉下去,收起了箫。
时间会让乔菀忘记一切的。
乔菀弹了半日,那箫声都没有出现。
揉了揉酸疼的指腹,她趴在桌上,想着那个人的箫声,也许他今日是在操练,没法来吧。
风卷起尘沙,撩起营帐的帘子,乔菀怅然所失的模样映入赫连时的眼帘。
他觉得自己有些狠心,可他没办法。
乔菀只是钦慕箫声而已,还无别的想法,这时候止住她的念想是最好的。
入夜,赫连时被一道急召催入了宫中。
景晨帝高坐上龙椅上,神色悠然,转着手中的碧玉扳指。
“赫连时,朕听闻你府上最近新来了一位貌美的琴师?你倒是有雅兴,最近不练武了?”景晨帝年纪大了,一双有些泛白的眼珠子咕噜噜地打转,试探着他这位战无不胜的护国将军。
赫连时心知被试探:“回禀陛下,微臣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喜欢些貌美的女子,自是人之常情。”
“哦?朕记得,你以前可是不近女子,不喜美酒。”景晨帝抿了一口烈酒,吐出一口酒气,抱了身旁的侍女,手不安分的上下揉搓着。
赫连时按下心头的恶心,心知今夜一场君臣试探:“陛下说笑了,那是从前,如今得陛下恩泽,守在京城之中,倒也有了几分不一样的心境。”
景晨帝哈哈大笑起来,一双污浊的眼里藏了满意,不枉他将赫连时调回京城,繁华美女子,果真会消磨人的野心的。
赫连时不是正在被他一点点消磨了么?
“来,你来,坐朕身边,朕告诉你个好消息。”景晨帝一面拉了赫连时的手,一面给太监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魏晗带了一蒙面女子进来。
“赫将军,请看。”魏晗揭下了那女子的面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退下了。
乔荷抬眸,演足了乔菀的模样,一双碧波里含了无数的春水。
赫连时和她隔得远,若不是视力极佳,他几乎要认成乔菀。
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连时,你瞧这女子和你府上那一位比起来如何?是不是更要娇媚?”景晨帝直勾勾盯着赫连时的反应。
赫连时冷峻的眼尾上挑,露出几分玩世不恭,朝乔荷勾了勾手:“过来,喂本将军喝酒。”
景晨帝笑起来,很满意赫连时如今沉迷酒色的样子,这样才好,不会威胁到他的江山。
酒过三巡,景晨帝醉倒在侍女怀中,嘴里不断嘟囔着:“赫连时,再和我来一杯!”
“好!”赫连时举杯,压下眼底冷色,逢场作戏。
丑时末,赫连时才支起身子被乔荷搀着回了将军府。
许久没有喝酒,此时一身酒气,扰的他烦闷。
面前的女子身上味道重的很,胭脂水粉呛得他更加心烦。
乔荷一双手若有若无摸着他身上敏感部位。
9. 乔姑娘哄睡第三夜
赫连时酒喝得多,但是脑子清醒得很,感受到身后分明悄悄跟了景晨帝派来的眼线。
忍了一路乔荷的骚扰,一进将军府,他装急不可耐关了将军府大门。
“滚。”一进府,赫连时再也不装下去,便把乔荷甩开,扶了墙走回自己的屋内。
一股疼痛从手上传来,乔荷跌坐在地上,手被擦破了皮,她眼神淬了毒,盯着赫连时远去的方向。
堂堂赫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定力高于常人,不过她有的是手段把他拉下神坛。
想起魏晗交待她的任务,她眸子暗了暗。
赫连时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内,手指尖的痛感再次传来,是痉挛的预兆。
他不能喝酒,酒气入体,只会加重他的忧郁症和失眠症,而景晨帝的酒,怕是多下了什么药,他感觉自己不是简单的醉酒,想起魏晗,还有刚刚那个上下其手的女子,他心里怒意更甚。
怎么那么多人都要害他,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红了眼,加上一身酒气熏熏,府上下人哪里见过他这样,吓得退避三尺,没有人敢上前扶他。
他要见乔菀,要乔菀弹琴给他听,他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在房门口,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逼自己停下了开门的手。
屋内烛光亮着,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坐在琴边,乔菀在等他。
回忆起上一次发病,乔菀那双装满琉璃的眼,自己这般,又要吓着她了,他暗嘲。
今夜的酒格外烈,他脑中一阵一阵的,有什么要炸开来。
手疼的要命,“哐当——”,他没忍住,疼的重重把手敲在屋外的柱子上。
“将军!”
赫连时回头,对上乔菀那双关切的眼,脑中好似有什么爆炸了。体力不支,整个人倒在乔菀肩头,眼里全是无助和悲戚,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为何本将军会这样,乔姑娘,救我。”
男人巨大的压力朝着乔菀压下来,一下没站稳,玉珏佩环撞击的的声音碎了一地,她抱着赫连时跌坐在屋内冰凉的地上。
心知赫连时最是好面子,乔菀艰难伸出脚,踢了一脚敞开的门,把它关上。
“乔姑娘。”赫连时的喉咙被酒烧的疼,疼的发哑,右手也受伤,皮肤上鼓起一块青紫。
二人靠在一起,乔菀喘着气,事发突然,二人就这么栽倒了。
赫连时已经不能言语,只是无力地靠在乔菀身上,跪在她身旁,头懒懒地抵在她瘦削的肩头,呼吸蹭着乔菀雪白的脖颈。
一股酒气笼罩着乔菀,这几日她翻阅了医书,心下明白,赫连时这是酒气入体了,刺激了忧郁症。
她答应过赫连时,会让他好起来的。
乔菀两手轻轻拍着他后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气,温声软语:“将军别怕,我在呢,放松,将军。”
她的声音就像清泉流动,浇灭他所有的烦躁。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裹住了赫连时肿起来的手:“疼吗?”
“嗯。”屋内乔菀早早熏好了安宁香,赫连时缓了一些下来,但还是觉得身上难受的紧,反倒是受伤的手被乔菀揉着,舒服得很。
他莫名想再靠近她一点,可他知道不能。
“奴家今日和白军医学了些针灸,配上古琴有安神之效,将军要不要试试?”屋内蜡油燃尽,唯有月光洒进来,乔菀轻轻哄着他。
“好。”赫连时哑声道。
她庆幸今夜多等了会赫连时,否则他回来一个人要多无助,想起先前迟到的事情,她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
弹琴哄好赫连时已是将天明,乔菀揉了揉发麻的手指,替他针灸。
白子期说过,针灸完要观察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病人没被疼醒才算成功。
她便守在赫连时床边静静等着。
待赫连时醒来时,余光最先看见乔菀头上戴的那支金厢倒垂莲簪。
她居然守了自己一夜。
乔菀睡得香,感受到赫连时起床的动静,脸往他床褥子上蹭了蹭,盘在地上的腿轻轻挪了挪,没有醒来的意思。
赫连时心中复杂,过去他从未在一个女子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眼下却都暴露在乔菀面前了。
低头看着被乔菀裹住的手,他有点舍不得挪开。
姑娘家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带了点热乎,覆在手上,痉挛的疼也好了许多。
景晨帝刚刚试探完他,这几日他便不去军营了,余下的事情他暗中安排。只是府中事务多,他不想离开也得离开。
犹豫了一会,赫连时把乔菀打横抱起,送回了东厢房。昨夜累了一宿,乔菀睡得沉,赫连时也走的稳,她愣是没醒。
府中的丫鬟瞧见这一幕,羞得背过身去,不敢多瞧一眼。
待乔菀悠悠醒来,已是下午。
心里想着赫连时的病,她不敢懈怠,忙穿了外裳匆匆去了赫连时的书房。
昨夜他受了伤,今日大概不会去军营,按照他的习惯,此刻定在书房读兵书。
书房内,赫连时正仔细地为自己右手换药,左手有些不熟稔。
“将军,奴家来吧。”
檐下新燕叽叽喳喳,探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滴溜溜瞧着屋内二人。
“将军昨夜睡得还可好?”替赫连时缠上纱布,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乔菀开口问道。
“姑娘的针灸不错,本将军睡得甚好。”赫连时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为他上药的乔菀,带了些难言的温柔。
乔菀嘴角弯起,按照她的想法,再过半年,赫将军的病就能好起来,在此期间,效果若明显,或许都不需要半年。
这样,她的琴馆最大的特色——古琴针灸疗愈法,便可以推广使用。
二人说话间,乔荷端了燕窝汤进来,一瞬不瞬地瞧着乔菀。
日光照进书房,本是温馨的一个午后,此刻显得安静的可怕。
乔菀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和自己有八分像的一张脸,眸子里却带了些许风尘气,这张脸和她太像了,像到她想起一个人。
赫连时看出乔菀的异样,按下心头疑虑。
“哐当!”燕窝汤被打翻在地,在地上晕开圈圈水渍。
乔荷顾不上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跌坐在地上,手深深碾进地上的碎瓷片,眼中泪水波澜,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菀:“是……菀菀吗?”
话语间,她不经意撩开了耳后的头发,一块心形胎记赫然出现在乔菀眼中。
是她!她的姐姐!乔菀眼眸中有微光流动,嘴里微微呢喃着:“姐姐——”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乔菀想过去把姐姐搀扶起来,却被赫连时紧紧拉住袖口。
赫连时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乔荷:“既然你们是姐妹,你昨夜为何会跟着魏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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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荷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声泪俱下:“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奴家……”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出自己抛下妹妹的事实,只是眼泪汪汪地看向乔菀。
她这个好妹妹,最是心软了,定然舍不得她被赫连时如此盘问。
果然,乔菀红了眼,咬了下唇,挣开赫连时,忙把乔荷搀扶了起来,回头对赫连时说道:“将军,能否让我们二人叙旧。”
乔菀感觉到赫连时不喜欢乔荷,第一次跪了下来求他。
赫连时喉咙酸涩,他看得出来乔荷不是良善之辈,眼下却无法和乔菀解释,良久才应了一句:“好。”
东厢房内,茶香氤氲,案上一枝桃花开的格外美,斜斜插在青色瓷瓶里,有一番别样的婀娜。
“妹妹,当年是姐姐的不是,可那时若我们二人都被抓了,谁来救我们?我本想先躲一阵子,便把你救出来,结果没想到却被魏将军府上的人带了回去,从此……”
说到此处,乔荷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一道道鲜红的伤痕布满了原本雪白的后背。
“姐姐,乔菀不怪你,只是心疼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乔菀急忙把乔荷衣服拉上,紧紧抱着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濡湿乔荷的肩头。
交颈相拥,乔荷眼中划过一丝悲戚。她没想过乔菀这样傻,还认她做姐姐,那时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丢下乔菀的,谁知道那么倒霉,被魏晗……
想起魏晗对她的威胁,她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恨意,松开乔菀,乔荷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傻妹妹,别哭了,姐姐如今不是好好的。”
“姐。”乔菀嗫嚅,泪水又要夺眶而出,整个头埋在了乔荷的怀里。
乔荷抱着乔菀,心里想着,她怎么还是这么好哭,一如小时候不变。
“姐姐,你是如何来到将军府的?”乔菀擦了擦眼泪。
乔荷眼眸暗下来:“昨夜,圣上把我赐给了赫将军,我将他送回来的,可惜赫将军不待见我。”
“他……他昨夜与你……”乔菀愣在原地,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轻轻崩了。
乔荷微微点头,脸上浮起一块红色:“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乔菀忙正了神色,让自己不去细想这事:“姐姐,今后我们可以相依为命。”
却被乔荷一把握住手腕,她眼神恳切:“妹妹,你如今是不是夜夜给将军弹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缓和一下和将军的关系……”
原来她竟然是为了这个,乔菀心想,看来昨夜他们怕是发生了什么,否则赫将军怎么会那么晚才回来。
心里有奇怪的情绪作祟,但是她搞不明白,还是应下了乔荷:“好,今夜你去吧。”
是夜,乔菀独自坐在自己的房中,盯着那面号钟,出了神。这是她来赫将军府后,第一次没有给赫连时弹琴。
他只是要听琴,是谁去都一样吧。乔荷的古琴自小便弹得比她好,或许对赫连时的治疗更有效。
梳洗一番,她上了床,盖了褥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洒进屋内,往日里柔和的光泽此刻也刺眼了起来,她想起和赫连时相处的种种,心里有点闷。
也是有些好笑,她能弹琴哄赫连时睡着,却不能让自己睡着,或许这便是医者不能自医吧。
“哐——”乔菀出神之际,屋内门突然被破开,一男子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可怕。
10. 乔姑娘哄睡第四夜
夜凉如水,窗外只有簌簌风声,摇的池子里的荷叶弯了又弯腰,泛起湖面一片涟漪。
赫连时阴着脸,声音带了浓浓的怒意:“乔菀,出来。”
乔菀躲在神丝绣被里,把绣被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眼,她只穿了一件小衣,如何出去?
“吱呀——”门又被关上,隔着门,赫连时刻意压下怒气,声音有些沉闷:“乔姑娘,换好衣服出来,本将军有事问你。”
乔菀抿着唇,磨磨蹭蹭起床换了衣服,走到门口,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他是不喜欢姐姐。
踌躇良久,门终于被推开,背着月光,赫连时身体的阴影笼罩下来,恰好笼住了她。
“将,将军,有何事?”乔菀福了福身子,手心有些汗,赫连时鲜少这样冷眼瞧着她,此刻心里有些发毛。
“你叫乔荷来的?”男人的声音从头上飘来,带了质问的口气。
“嗯。”乔菀低下头。
“为何。”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赫连时语气又缓下来。
乔菀盯着自己的绣鞋尖尖,想起昨夜她等了他半夜,为他针灸,为他治病,结果他居然是去寻花问柳了,还对自己的姐姐做了那些事情,心里便有些无名的气。
许久,乔菀抬头:“将军,你昨夜既然已经对姐姐做了那事,便不能再疏远姐姐呀,姐姐已经很可怜了。”
月色下,她眼里带了泪,镶嵌着琉璃一般,想起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赫连时心不禁软了软。
他沉下脸,鼻尖靠的她更近了些:“我对乔荷做了何事?”
“将军自己知道。”乔菀别过头。
想来乔荷又对乔菀说了什么,赫连时轻笑,眼底带了不屑:“我若是这样的人,你还能好端端只在将军府做个琴师?”
他其实有无数机会,可以直接要了乔菀,但是他没做。他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美色当前,芙蓉帐暖,他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心思?
“可是……昨夜分明你都醉了。”乔菀半信半疑。
“昨夜共处一室的是我们二人,比乔荷更危险的难道不是你吗?”
深夜,四周都安静的很,白日里叽叽喳喳的燕子沉沉睡下,连微风也偃旗鼓息。赫连时弯腰,靠的乔菀极近,呼吸一下一下扰动着乔菀额前的发丝。
他话语中带了浓浓的蛊惑气息,寸寸侵略着她的心房。
“好吧。可姐姐的琴不行么,她琴艺一向比奴家好的。”乔菀还是不明白为何赫连时气成这副模样。
赫连时该如何对她说?告诉她,她姐姐是魏晗刻意派来的?告诉她,乔荷是圣上派来试探他的棋子?乔荷的背景早就被他调查了个干净,她不是良善之辈。
乔菀会如何想,她那么在意她的姐姐。他也是自小失去亲人的人,他懂乔菀对亲情的渴望。
罢了。
“不行。你去给本将军弹,我病情时好时坏,还是得你来看着比较靠谱。”赫连时语气沾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想起赫连时发病时那可怜样子,乔菀心还是软了下来,她答应过他,每夜都会陪他的,是自己先食言了。
“好。但是奴家的姐姐呢?”乔菀拽着赫连时宽大的衣袖,拉住了要回房的的他。
“你晚上食言,得罪本将军了,还想谈条件?”赫连时顿了顿,对上乔菀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看你今夜表现,弹得好明日你们就能相见。”
“谢将军!”乔菀匆忙道谢,便回屋抱了号钟,迈了小碎步紧紧随着赫连时。
不同于往日一贯整洁,今夜赫连时屋内有些凌乱,床褥子上有明显的褶皱痕迹,圆椅也被踢到一边去,见此情景,乔菀心里不禁提了起来。
不知道姐姐和赫将军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还盼着姐姐没事便好。
分神之间,她的琴第一次乱了阵脚。
“乔姑娘今夜有心事。”赫连时悠悠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将军恕罪。”借着烛光,被踢翻的圆椅格外扎眼,乔菀没法不去想她姐姐的事情。
赫连时不语。
翌日,乔荷抬头便看见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的赫连时:“不要再想着打本将军的主意,你好好陪着你妹妹,便放你出去。”
听见这话的乔荷心里暗笑,如何能不打他的主意?回忆起昨夜她想近赫连时的身,却被他一把扼住喉咙的场面,脖子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好贞烈的男人。
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眼眸垂下:“将军英姿,奴家钦慕非常,昨夜唐突,往后奴家不会了。”
临出门时,赫连时冷冷的声音从乔荷身后传来:“既然来了赫将军府,便不要再想着旧主。”
乔荷脚步一顿,想起依旧依赖自己的妹妹,又想起魏晗的话,眼里淌过一丝凄怆,转而代之决绝和凌厉。
在东厢房等候了许久的乔菀终于看见屋外那抹紫色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姐姐,你没事吧!”乔菀仔细查看着乔荷的脸上,又把乔荷的手抬起来,手心手背都瞧了瞧,过会又绕到她背后,查看完乔荷确实没有任何刑罚拷打过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无事。”瞧着乔菀这副担心的模样,乔荷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妹妹真傻啊,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姐姐,往后我去给赫将军弹琴便好了,魏晗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你被送到赫将军府,就忘记之前的痛苦,好好陪着我,好么?”乔菀想起乔荷骗她与赫连时的事情,眼底飞快划过无奈。
或许姐姐是身不由己吧。
“我会替你去求一求赫将军,留你下来和我作伴。”乔菀用手包住了乔荷的手,恳切道。
“好。”乔荷湿了眼眶,看着有些模糊的乔菀,心里不禁问自己,这眼泪到底有几分真心,她搞不懂。
远处,赫连时看着相拥的二人,眸子淬了冷:“白夜,替本将军密切盯着乔荷。”
“是。”
午后,乔菀端了汤药去赫连时书房。
书房外,湖色在日头下泛起莹莹波光,透过小窗,倒映在书房里。赫连时抿了一口茶,看见屋外站着的那一道瘦弱身影。
她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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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少来书房主动找自己。
“何事?进来吧。”
“将军,这是奴家新熬出来的汤药,有解闷通心之效,服用下去,入夜即可见到效果。”乔菀扫了一眼赫连时面前的兵书,把盛了汤药的瓷碗轻轻摆在赫连时面前。
望着黑乎乎的汤,赫连时有点下不去口:“这……黑的,苦么?”
乔菀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当真备了糖……只是没想到堂堂赫大将军居然怕苦。
一颗方形冰糖被递到赫连时面前,他一面端起药,拧了眉头喝下,一面来不及放下碗便要吃乔菀递过来的冰糖。
等他吃完糖,才发现有些不妥。
乔菀没想过赫连时直接咬了过来,手也来不及收走,便沾了赫连时的唇,柔软的触感如一股水流爬过她全身,将她定在原地。
“吃一颗糖而已,何必如此慌张。”轻轻瞥了一眼乔菀发红的耳根,赫连时心情有些好。
“没。”乔菀收了空碗,想起来的目的,扬起一个笑容:“将军,前两日是姐姐不懂事,惹恼了将军,奴家今日替她赔罪,能否日后让姐姐在将军府留下,陪奴家做个伴。”
赫连时放下手中的兵书,薄唇微抿,凝视着眼前故作讨好的姑娘,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不会这样讨好地对人笑,第一次见自己还在屋外踌躇了半天。
他耳力向来好,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门口站了多久?
如今倒这样懂得用笑让人答应她的要求了。自己真是给了她天大的胆子。
“好。”赫连时顿了顿,“本将军收留你们二人,你如何报答?”
乔菀抬眸,疑惑地看向赫连时,先前不是说好了么,自己给他弹琴换取他的恩泽。
“你觉得,是本将军给你的多,还是你给我的多?”他给了她那么多东西,还留了乔荷这么大一个祸患,若不向她要点东西,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一句话把乔菀问的愣在了原地,自己现在有的家当,几乎都是赫连时赏赐的,她已没有什么可以给赫连时的了。
要说有的……除了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呢?
见着乔菀脸色又青变白再变红,赫连时瞧了瞧桌面:“想什么呢?你给本将军一个承诺便好。”
乔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了口气:“将军请讲。”
“今后,在本将军病未好之前,你不许成亲。”他看着乔菀,眼里似乎有深深的池渊要将她卷进去,“本将军也不会成亲。”
眼下他根本离不了她,若是她成亲,再和自己共处一室便麻烦得很。
如此简单?乔菀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还不回答本将军,莫不是你已经有定亲之人?”赫连时挑眉。
“不是,奴家愿意的。”乔菀福了福身,忙回答道。
赫连时又在想,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直接娶了她,万一自己的病没法好呢?
“这段时日,如若你觉得,夜夜与本将军共处一室已经坏了你的名声,本将军可以娶你。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本将军都会安排好,必不会亏待了你。”
11. 乔姑娘哄睡第五夜
一阵春风吹过,窗外桃花被打的垂下了头,收敛了盛放的花瓣。
嫁给将军?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自小的经历让她对王公贵族是有畏惧的,她打算好,尽快治好赫将军,赚足了银钱,便会从将军府离开。
二人身份有云泥之别,她怎敢肖想那么多。
“将军说笑了,眼下奴家便很知足,至于旁人的眼光,奴家不在乎,只要银钱赚够,姐姐能陪在身边,就已经是难得的奢望了。”乔菀拘了一礼。
“如此甚好。”见她知足,赫连时也不再多问,不麻烦的女人,他日后愿意多给些月银和赏赐。
“将军,奴家还有一事相求。”乔菀眼底藏了光。
赫连时抿抿唇:“但说无妨。”
“待到将军的病治好,能否替奴家寻一个人?”屋外新燕喳喳地响,记忆里那男子的箫声恍若还在她耳畔。
手中的兵书似乎有千斤重,沉的赫连时看不下去:“是谁?”
“先前在军营里和奴家和琴吹箫的男子。”乔菀看向赫连时,那双眼里好似盛满了漫天星辰。
兵书上的字要被赫连时盯出一个窟窿,按照原来的打算,他并不想答应她。
“将军是不愿答应奴家么?”见赫连时犹豫,乔菀以为是自己要求太多了,惹恼了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便算了吧。”
“嗯。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赫连时冷冷开口,扫了一眼兵书,慢条斯理翻了下一页。
“好,奴家知道了。”果然除了夜里要她弹琴时,他会哄着她,对她温声软语,白日里又是那个冷面将军。
望着屋外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赫连时久久难收回视线。
日光西斜,窗外的桃树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空气开始沾上了夜的凉。
赫连时合上兵书,活动了右手筋骨,发觉这次好的速度比从前要快了许多。想起乔菀下午给他喝的药,还有她如葱根的指尖喂来的糖,药似乎没有那么苦,糖也格外甜。
经过后厨,他叫住膳夫:“这次的冰糖不错,以后可以多买些。”
膳夫愣在原地,他记得这冰糖还是从前的呀:“将军,府内提供的冰糖并没有换店家。”
“就,中午乔姑娘拿的那种?”赫连时微愣。
“对,乔姑娘就是在这拿的,而且我看中午乔姑娘在这里熬了许久的药,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我看她边熬汤,边被烟呛的咳嗽,手都被烫红了。”
“熬了多久?”赫连时眸子落在角落的药渣上,黑乎乎的一团,扰得他心烦。
“两个时辰吧,乔姑娘真是有耐心,要是我,腿都蹲麻了。”膳夫说道。
赫连时朝着那团黑色的药渣走去,轻轻捻了一点闻了闻,就是他中午喝的药,药渣从底部到最上面的尖尖,越来越细腻,不知她滤了多少遍渣子才把药端给他喝。。
她如此用心,他却不能满足她见一见那吹箫男子的愿望,原是他的错。
入夜,赫连时从抽屉里拿出那支箫,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慢慢想着,自己对乔菀已经超过了对一般人的感情。
白日里那句可以娶她,或许真的掺和了些许真心,不完全是利益的交换。可他真的是爱她么,还是仅仅就是依赖她给的温暖和琴声?
没有人教会他什么是男女间正常的感情,连互为相爱的父母都尚且互相红了眼,更何况他这朦胧的感情。
“啪!”抽屉被狠狠推回进去,连带着那日日拿出来擦拭的发亮的箫也被推进去了。
夜深,赫连时屋内。
乔菀腹中一阵巨疼,冷汗津津,烛光扰动下,眼前的琴弦越发模糊起来。
她月事向来不准,这一次居然提前了好些日子,她来不及做准备,只觉得一股热流淌出。快到结束的时辰了,她想再撑一撑。
“铮!”琴弦被重重挑起又放下,腹中一阵剧烈的抽搐传来,痉挛的她直不起腰,泪珠一滴滴落在琴上,晕开一小片湿润。
这一次,格外的疼和难受。
扶着墙,手发颤着剪断了蜡烛芯子,铺天盖地的黑蒙头坠下来,是夜太黑还是昏厥,乔菀分不清,只觉得身体一空。
“哐当——”
黑暗中,赫连时猛然惊起,沉着一张脸,把乔菀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床上。手上沾了黏黏的血渍,他眸色一沉,怀里的女子身体凉的要命。
白子期提了药箱,小心翼翼地为乔菀把脉。
“她如何了?”赫连时皱着眉头问道。
“将军,乔姑娘这是操劳过度,加上天生体质虚寒,故而导致的月事不调,腹部痉挛而晕倒。”白子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给她开几副药补一补,这几日千万别再让她操心劳累了。”
白子期若有所指地看向赫连时,又道:“夜凉,姑娘穿的单薄,每夜回去吹了风,也是会寒气入体的。长此以往,恐怕会导致不孕之症。”
赫连时沉吟,不孕对女子的影响极大,加之乔菀在他怀里实在凉,他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快开药,本将军去煎药。”
小厨房内,赫连时蹲在砂锅旁,小心扇着火,眸子直直盯着角落里的药渣。白日里她给自己煎药,带了糖,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怕苦,所以也担心自己苦,才带了糖?
下人们被他晾在一边,动都不敢动。将军直言道必须亲自煎药,大伙哪里敢忤逆。
不知过了多久,药味儿终于从砂锅里散发出来,冒出阵阵热气,扑在赫连时脸上。他赶快转身,翻箱倒柜找冰糖,良久终于在角落里发现那一小罐塞得满满的冰糖。
冰糖摆在一边,他想象着乔菀滤药渣的模样,一遍遍专心的把粗糙的药渣过滤掉。举得手臂有些酸,才总算滤的干净。
端了药,他怀里还抱着一罐满满的冰糖去找乔菀。
“还没醒来?”赫连时目光落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乔菀身上,玉竹摇了摇头。
赫连时抿抿唇,走过去摸了摸乔菀额头,凉得很,转头对玉竹说道:“库房里有新进的红绣蚕丝被,你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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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玉竹走后,屋内就剩下他和乔菀二人,他坐在床榻旁,把碗放在一边,轻轻把乔菀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
药有些烫,赫连时端起来吹了吹,喂了一勺给乔菀。
第一口,喂不进去。
第二口,还是喂不进去。
第三口,流到一边去,赫连时忙拿了帕子擦。
再流一边去,药都浪费了。
“乔姑娘?”赫连时轻轻喊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紧紧关上的门,库房有点远,玉竹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这寒气入体,他有大半的罪责,若是没好,他又要夜夜睡不着了。端起药先给自己喝了一口,口中苦味弥散开来,强忍了苦,一点点给她喂进去。
柔软覆上来,赫连时第一次碰女儿家的唇,有股异样的感觉爬上来。
第一口算是成功喂进去了,碗里还有半碗汤药,罢了,慢慢来,幸好冰糖拿了一整罐。
迷迷瞪瞪间,乔菀感觉有个人在抱着自己,怀里暖得很,不禁往他怀里靠了靠,蹭一蹭那种暖意。
她冷?赫连时心想,一面把衣襟解开,一面把乔菀往怀里带了带,再喂了一口汤药进去。
乔菀觉得唇中发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弄得她难受,狠狠咬了正在喂药的赫连时一口。
“嘶。”赫连时闷哼,嘴角渗出血来,眼眸深深看着她,思付着等她好了,得让她多弹些琴还回来。
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赫连时给乔菀塞了一小颗冰糖吃,结果又被吐出来。
冰糖也不要?赫连时挑眉,叹了口气,端起空碗,把冰糖用勺子碾碎了,变成细细密密的粉末,兑了点水,自己抿了一口,又喂给乔菀。
这次的似乎格外甜,乔菀很喜欢,还想再喝一点,手指用了力,攀着赫连时的袖子,迎了上去。
没想到乔菀会主动靠上来,赫连时愣了愣,赶忙将口中剩余的糖水给她喂进去。唇中温暖,男人的鼻息洒在她脸上,乔菀感觉热乎乎的,嘴中用了力道,擒住他的唇。
赫连时想松开,却被乔菀紧紧禁锢住。
这……
他越想逃开,乔菀的唇越穷追不舍,他只能换了办法,轻轻引导着,哄着她放松警惕,松开自己。
他没和女子靠的如此近过,一时间,心跳如雷,一下下撞击自己的胸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喂药还是和她调情。
乔菀靠的他紧,怀里软香,他也不舍得松了手。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不动了歪心思?
一次次隐忍克制,压的他也难受的紧。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坏人,可也不是永远克己复礼的君子,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耳根子烫得很,他也没想到自己喂药喂出了别的心思。
压着疼松开她,自己的手臂也有些酸疼。
瞧着床上美人睡颜,他按下心头悸动,轻轻叹了口气,替她盖上被子,想着待会给自己放点冷水沐浴。
今夜的欲,有些压不住了。
12. 乔姑娘哄睡第六夜
待到玉竹回来,只见乔姑娘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床边还放了一个空碗和一罐糖。
她小心地摸了摸乔菀的额头还有脸,比先前热乎了许多,玉竹一颗心放下来,轻轻把门关上。
先前屋内有赫将军还有白军医,她不敢帮乔姑娘换了衣裳,眼下四下无人,她得赶紧帮乔姑娘新换一件,再把月事带给她垫上。
玉竹对赫将军的屋内不太熟悉,也不敢抬头到处看,自然也没察觉到,隔着几道屏风后面,赫连时正在木桶里泡了冷水,逼自己冷静下来。
等赫连时穿好衣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身体,却在出来的那一刻又躁动起来。
玉竹正好在替乔姑娘换衣服,隔着最后一道屏风,乔菀雪色肌肤若隐若现,黑发懒懒的垂下来,苍白无力中带着一丝妩媚。
赫连时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狠狠戏谑了自己一番,转身又泡回那冰冷的木桶里。
真是该死。赫连时沉沉叹了一口气,想着什么时候赶紧把乔菀送回东厢房才好,她若一直躺在那里,自己便真要完蛋了。
不知又泡了多久,玉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终于走了,赫连时才从木桶里出来,结果门又被打开。
拜托,赫连时头一次如此无语,他堂堂赫将军的屋子,今天谁都能进了吗?
一道紫色身影进来,乔荷虚掩了门,见来人是乔荷,赫连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躲在暗处,心想正好看一看这个魏晗设计派来的女人,对自己亲妹妹如何。
乔荷站定在床边,很久没有动作,内心闪过许多往事,一时间有些哽咽。和妹妹失散的这么多年,她后悔过,抛弃了自己的妹妹,也自嘲过都把别人抛下了,妹妹肯定会对自己心怀芥蒂。
可她没有想到乔菀会为了她向赫连时求情,还一脸憧憬的和她畅想未来,她随口编的丢下乔菀的幌子,便轻而易举的让乔菀相信了。
她手里握着魏晗给她的药,小瓷瓶被她的掌心热的滚烫。
魏晗告诉她,趁乔菀月事不调,拿点活血化瘀的红花给她用下,三日之内让她血崩而死。
是个人都看得出赫连时对乔菀的不一般了。
乔菀一死,赫连时需要找到替代品,需要有人为他抚琴,那和乔菀有八分相像的乔荷便是首选,到时候……
乔荷眼中闪过不忍,手心出了汗,若是乔菀对她有敌意,那她也能像第一次丢下乔菀那般决绝,偏偏乔菀满足了她依恋亲人的幻想。
在魏将军府这些年,乔荷孤苦无依,还要在魏晗的淫威下强行卖笑讨好,她也曾想过如果当年她和乔菀没有执意要学琴,而是拿了那些盘缠好好在京城之中找个地方,做个普通人家,每日也会有欢声笑语。
可是……魏晗给她下了蛊毒……如果三日之内乔菀不死,她没法替代乔菀做赫连时的枕边人,那被折磨的就是她。
“菀菀,或许我们命中,就是没有姐妹缘分罢了。”乔荷内心喃喃道。只要她连着两日给乔菀服下这特制的红花散粉,她便能取代乔菀了。
“妹妹,最后帮姐姐这一次吧。”乔荷擦了擦眼角的泪,拔开瓷瓶的塞子,正要给她服下,却听到了乔菀的喃喃自语。
“姐姐。”乔菀没醒,却抓着被褥抓的紧,好像有什么要逃走了似的。
“姐姐,别丢下我!”一滴泪从乔菀眼角滑下,乔荷呆愣在原地。
是啊,她是她的姐姐,怎么可以害她,明明她都要反过来保护自己了,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这么狠心。
“哐当——”瓷瓶丢在地上,红花粉散落一地,乔荷趴在乔菀枕边,眼泪掉的泛滥。她早就后悔当年利欲熏心,胆小怕事丢下乔菀了,怎么会忍心再次伤害自己的妹妹?
可是……可是……她伤心欲绝,想到体内无法遏制的蛊毒,她便恨,恨每月都要腆了笑脸,低三下四求着魏晗给她缓解的解药。
魏晗抽她鞭子留下的伤痕,是乔菀每天给她拿了药擦好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划过隐痛,罢了,今日作罢,大不了再承受魏晗一鞭子,她下不去手。
屏风后,赫连时悄悄停下了要动手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地上滚落的瓷瓶,听着乔荷抽泣的哭声。
待到乔荷哭完,收拾完地上的残局走后,赫连时才出来坐在乔菀床榻边。
床榻微微陷下去,赫连时替乔菀把了把脉博,他与白子期学过一些,倒是能懂些。
脉象比先前平稳的多,看来药没有白熬,也没有白枉费他那么辛苦的喂药。
思绪间,唇边被乔菀咬破的伤口隐隐疼起来,他竟然不知,乔菀也有这样凶的一面,把他咬破了唇。想着想着,拇指轻轻抚上眼前女子的唇,粗糙的朝着她唇边蹭了一下。
她咬自己的地方,就是这个位置,赫连时垂下眸子,眼睛里似乎有一团旋涡。
乔菀梦中只觉得自己被扯来扯去,一会靠着一会躺着,一会有个男人的气息,一会有个女人的气息,还有人在旁边哭哭啼啼,唇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着疼,一下一下的,她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对上赫连时凝视的双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慌乱的脸。
“将军,怎么在这?”乔菀一时半会愣住了神,忽然间断片的记忆涌来,昨夜自己腹痛难忍,便坠入了一片黑暗,醒来便躺在赫连时床上了。
对了,自己来了月事,得垫一垫月事带。
乔菀强撑着要下床,猛地撞上赫连时的头,他一阵吃痛:“乔姑娘刚刚醒来便急着要去哪里?”
一动作,乔菀觉得自己裤子里好像已经垫了月事带……低头一看,果然衣服都被换了新的,便松了一口气,转念又对上赫连时的眼,等等,莫非是将军给她换的?
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况且赫连时靠他那么近,她不禁裹住了被子,往后退了退。
赫连时哭笑不得,又想起自己泡的两趟冷水,可不能被冤枉了,俊逸的眉目带了点温柔的情义:“本将军可没做什么,是玉竹替你换的。”
乔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奴家在这,属实麻烦了将军。”
“无妨,赶紧好起来,才能继续为本将军治病。”赫连时找了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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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知女子来月事能不能喝茶水,那个方面忌口似乎挺多。
“是。”乔菀抬头,瞥见赫连时嘴边泛红的伤痕,有些困惑,再低头,床边还摆着一个空药碗,想来应该是玉竹喂她喝的。
和赫连时在一个空间里,她有些尴尬,这么赖在人家床上也不好,便慢慢下了床,对着赫连时拘了一礼:“将军,奴家感觉好了很多,先回自己房了。”
“嗯,好。”赫连时抿抿唇,余光不经意撇到乔菀正在穿鞋的脚,白玉无双,像羽毛一样挠在他心里。
回了东厢房,乔菀迎面撞上玉竹,玉竹见她醒了,一脸喜色:“乔姑娘,你终于醒来啦。”
乔菀拉住玉竹的手,笑着回应道:“是呀,多亏你替我换了衣裳还喂我喝药。”
“喝药?”玉竹瞪大了眼睛,“玉竹可没有,是赫将军端了药给你,我听说赫将军熬药熬了一夜呢。”
想起赫连时嘴边的咬痕,乔菀突然想到了什么,话本子里最多那样的桥段,她提了衣裙,碎步进了房中,对着铜镜仔细照起来,猛然发现唇边和赫连时受伤同样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自己的指甲哪有那么大,想起梦中的粗糙感,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赫连时摁的!
一个更炸裂的想法在脑子里炸开,赫将军给她喂的药?!自己还咬了他咬一口?
耳根子发热得紧,腹中又有些疼,口干舌燥的,她忙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茶还未进口,唇边就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像极了……赫连时平日里最爱的喝的西湖龙井,唇齿留香,这……看来是赫连时嘴对嘴喂药无疑了。
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回忆起刚刚赫连时好像不把这些当回事,乔菀只能拼命安慰着自己。
她今夜不想给赫连时弹琴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扫视一周,却不见乔荷的身影,乔菀忙问道:“对了,姐姐去哪了?”
玉竹摇了摇头:“她说有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乔菀心一紧,想起身出去找姐姐,腹中又一阵痛,疼的她坐了下来,眼下只能等着姐姐回来了。
入夜,赫连时派人送了红色镶花厚斗篷来,还送了个暖手袋。
暖手袋上绣满了时下最新鲜的花样,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雪白兔子,乔菀轻轻碰了碰,很是喜欢,手放在上面,一股暖流流到心间。
玉竹替她披上斗篷,开口道:“乔姑娘,白军医昨夜来了,说你是入夜时被寒气入了体,故而今夜赫将军给你送了这些保暖之物来。”
玉竹顿了顿,趴在乔菀肩头:“乔姑娘,为什么将军每天夜里都要听你的琴呀,你们只弹琴吗?”
挡下玉竹八卦的眼睛,乔菀正色道:“听琴是雅兴,你可别想歪了。”
“好好好。”玉竹嘟着嘴巴,识趣的不问了。
待到乔菀穿戴整齐,去找赫连时,他早已躺下。
“今夜不必弹多久,一小会便好,你早点回去休息。”赫连时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是,奴家多谢将军怜爱。”
13. 乔姑娘哄睡第七夜
微弱的烛光下,赫连时不自觉舔了舔白日里被乔菀咬破的嘴唇,莫名笑起来,这一夜乔菀一首曲子没弹完,他便睡着了。
回房时,借着月光,乔菀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想起白日里和赫连时对上的眉眼,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在搅动。
这将军她着实有些看不透。
远处,乔荷抱了暖炉子站在门口等着她,见是姐姐,乔菀忙迈了碎步过去,她一天没看到她了,担心的紧。
“慢些,怎么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炸呼呼的,来了月事还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待会肚子又疼了怎么办。”乔菀扑进姐姐的怀里,笑得俏皮,受用地听着姐姐的说教。
她近日来心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她孤苦无依,只是在檀香楼做个琴妓,每日要看客人的眼色,命如草芥,随便一个达官贵族便可以把她碾倒,她只能收起曾经的孩子心性,越来越沉默寡言,人们只说她是温婉恭顺,安静可人,却没人想过,从前没和姐姐分离之前,她也是活泼的性子。
她如今在将军府,虽然赫将军秉性有时很奇怪,但是比起其他高高在上的权贵,对她也算好了,自己还和失散多年的姐姐相遇,有钱,将来还会有瑶琴馆。
她从不求天降良缘高攀什么贵人家的公子,妾室她不会做,勾心斗角她不想参与,往后等治好赫将军的病,她便和姐姐过回小时候快乐的生活。
她想了很多,瑶琴馆日后也可以纳一些和她一样的底层女子,大家一起相依为命,也算互为安慰。
思绪间,她不禁红了眼,对上乔荷那双温柔的眸子,真好,姐姐这几日温柔的越来越像从前的那个姐姐了。
“姐姐,我们进屋说话,我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得了好些赏赐,有一只紫色的簪子,特别配你的紫色罗兰裙子~”乔菀拉着乔荷的袖口,如同小时候一般,叽叽喳喳和她分享自己的心事。
乔荷笑了笑,背后被魏晗抽的伤痕隐隐作疼,嘴上还是维持着正常的情绪道:“好呀,你替我戴上。”
乔菀轻轻拢了拢乔荷鬓边的发丝,仔细找了地方,把紫色镶花簪子给她戴上,又好好端详欣赏了一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姐姐,这个簪子好配你。”
她把乔荷推到西洋镜面前,脑袋轻轻放在姐姐的肩膀上,笑得娇憨。
二人的笑声,吸引了屋外的玉竹,玉竹也进来,瞧着乔荷的簪子称赞起来:“哇塞,真的好美,就像那紫罗兰仙子下凡!”
“就你嘴贫呀!”乔荷轻轻拍了下玉竹,三人笑作一团。
玉竹却学那唱戏的,比了兰花指,眉目含了情,三步两步抑扬顿挫:“只道是,我们是三仙女下凡!”
“哈哈哈哈……”三人不禁都大笑起来,玉竹被自己逗得笑得坐在了地上,扯过乔菀,挤眉弄眼道:“你还有什么好东西,也要分我一个,别亲姐来了,就忘了我呀。”
乔荷忍俊不禁,忘了身上的疼,笑着看着打趣的二人,心想着,真好,妹妹如今也有好姐妹陪着了。
乔菀又拿出一个盒子,拿出一对粉色琉璃耳坠递给玉竹,眉目弯弯:“给你的!本想等你生辰再送给你,你今日想要,权当做给你的惊喜了。”
“哇!”玉竹瞪大眼睛接过,眼里闪闪的,很是喜欢,忙把原来的耳坠子换下,戴了新的上去,烛光下,耀眼的很。
“美吗?我美吗?”玉竹提着裙摆,原地转了几圈,耳坠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更添了一丝明媚和灵动。
恍惚间,乔菀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没有很多的银钱,但是她和姐姐爱美,便在树下,捡一些树枝,用小刀慢慢刻出自己喜欢的样式,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一坐就是一下午。
“姐姐,我们带玉竹去玩小时候的游戏吧!”乔菀拉了乔荷和玉竹,便往后院走去。
“嘘!”乔菀瞧了一眼赫连时的房间,轻声道:“可别把赫将军吵醒了!”
“哈哈哈哈哈……好。”三人相视一眼,又低低地笑起来。
乔菀折了地上掉落的桃树枝,递了一枝还带着桃花的给乔荷,又把另外一枝给玉竹,自己拿了一根空荡荡的。
“乔姑娘,你对自己好刻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玉竹善意地取笑着乔菀,手上把乔菀给她的那了小花的树枝抓得紧。
“再吵,你的那枝,就还给我。”乔菀作势要去抢,带了些许娇嗔的意味。
玉竹机灵,躲得快,乔菀追不到,只好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得意道:“我姐姐会给我做!姐姐会给我做超级好看的!”
玉竹这下不躲了,和乔菀挤在乔荷身边,看着乔荷摆弄着手中的小刀片,一点点刻着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缩在桃树下,身上落满了桃花瓣,也淋了些晨露。
乔菀揉揉蹲麻的腿,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乔荷手里逐渐成型的木簪子,不禁惊呼起来:“姐姐!以后我们赚够了钱,我们可以开一个簪子店,我和玉竹给你打下手!”
乔荷嘴角笑得灿烂,眼底掩饰下一抹悲伤,轻轻揉了揉乔菀的头:“好,都听妹妹的。”
玉竹也蹭过来:“我也要做乔荷姐姐的妹妹,让姐姐给我做簪子。”
乔菀和乔荷见玉竹一副不要脸的傲娇模样,嘴角弯了弯,不约而同道:“就你嘴贫!”
三人闹作一团,乔荷手中的簪子也刻的差不多了,拍了拍快睡着的乔菀肩头:“来,姐姐给你戴上!”
乔菀整个人笼罩在乔荷的馨香里,软软地笑了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又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这是姐姐这么多年,再一次给我做的,第一把桃花簪,我要把它好好收起来!”
“好!”乔荷摸摸乔菀鼻子,又看了一眼早就靠在树边睡着的玉竹,不禁掩了唇。
“姐姐。”乔菀抬头看着乔荷,言辞恳切,“从今往后,忘记在魏府的一切吧,我们重新生活。”
乔荷身后的伤痕疼痛感袭来,一遍遍提醒着她,她永远都不可能单纯的活着了,乔菀眸子炽热,却让她违心的答应了下来:“好,姐姐答应你。”
“好!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乔菀抱着乔荷又蹭了蹭,尽显女儿家的娇憨。
东方掀起鱼肚白,二人又聊了好些体己话,玉竹身上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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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披风,倒也睡得极香。
赫连时悄悄走到窗边,瞧着树下三个一黄一紫一青的身影,嘴角微勾,将军府也是温馨起来了,他第一次觉得,将军府里似乎有了家的感觉。
昨夜他早就醒了,无聊时便看着树下嬉戏的三个身影,目光紧紧跟着那一抹明黄,他从不知,一向温柔恭顺的乔菀还有这样灵动的一面。
起夜后他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很安心,因为耳边都是三个姐妹的声音,尤其是乔菀的,似乎他只要知道乔菀在身边,自己便安心得很。
倒真是奇了怪了。看来今后得对这三人好些,留了乔菀,自己才能睡得好。
至于她们三人昨夜祈祷的未来,他一一给了便是,堂堂护国大将军,银两和铺子多的数不清。
只是乔荷,这个人终究在他心里打了大大的疑虑。
“白夜,汇报一下昨日乔荷去哪了。”赫连时眸子陡然冷下来。
“将军,昨日乔荷去了魏晗名下的一处庄子,半夜才回府,依属下所见,她背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暗处里,白夜悄然出现,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赫连时身旁。
“他们二人之前是什么关系?”
白夜顿了顿,找了些措辞才开口道:“乔荷似乎是魏晗的姘头?或者说是养的一个女子罢了,乔荷很小的时候便被魏府收留了,留在魏晗身边很久了。”
赫连时手指摩挲着,良久他眼底带了些笑意:“本将军知道了,退下吧。”
若是乔荷能为他所用,那魏晗的手段,他便一一可得知。
要想疏通乔荷这层关系,还得从乔菀入手,不过,乔荷又是为了什么才对魏晗如此忠心?赫连时心中疑虑甚多。
三姐妹玩得开心,第二日居然睡到了日落,腹中有些疼的乔菀先醒了过来,揉了揉肚子,想去泡些糖水喝。
刚刚走到赫连时书房门口,便被男人叫住。
“将军何事?”乔菀不解。
“来,你的药。”赫连时指了指桌上不知被热了多少遍的汤药。
乔菀愣住,突然有些懵。
赫连时见她没反应,笑道:“怎么,自己喝不了么,还是要?”后半句他没说出口,给了乔菀幻想的余地。
乔菀猝然想到那日唇上的指痕,耳根子飞快地红起来,带着脸也浮起一块可疑的红晕。
她忙端了药要喝,却看见赫连时的手递过来一块被敲成小块的冰糖:“给,药苦,配点糖。”
汤药入口,混着冰糖的甜味儿,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日梦中又甜又苦的味道,赫连时不仅嘴对嘴给她喂了药,还给她吃了糖。
她眸子不自觉看向赫连时的唇,那里已经结了一小块的疤痕,不知怎滴,在赫连时脸上有点好笑。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么好笑?乔姑娘莫非还想再咬本将军一次?”赫连时放下兵书,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乔菀。
一番话调戏的乔菀脸热,忙摇了摇头:“奴家才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便好。”赫连时目光又挪回兵书上,悠悠地看起来。
14. 乔姑娘哄睡第八夜
春结尾时,白日渐渐长起来,乔菀用过晚饭,天空还亮着,这几日姐姐早出晚归的,眼下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赫连时盯着院内发呆的乔菀,眼里泛过凉意,白夜已经查出乔荷不仅仅是魏晗的女人那么简单,乔荷是魏府以杀手为目标培养的。
魏晗派这么一个女人来,其间心思昭然若揭。
天琴阁内,张灯结彩,都在欢庆阁楼建立已有十年的喜事,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厢房,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乔荷趴在地上,一双眼里没有任何光彩,死鱼般瞧着高坐在软榻上的魏晗。
“我们魏府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才把你练成第一女杀手,你如今就要这样放弃之前的努力了?”魏晗挑眉,手中的鞭子还勾着皮肉碎屑,血色殷红。
乔荷眼皮微微动了动,背上火辣辣的疼,噬心蛊啃食着五脏六腑的疼几乎要她直不起身子,屈着膝盖步步挪到魏晗脚边,眼里带了满满的祈求:“将军,奴家……错了,只是太久没见过妹妹,一下子软了心肠,下次再也不会了。”
魏晗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就要把她下巴震碎,语气带了威胁:“今后还敢不听本将军行事吗?”
“奴家不敢了。”乔菀颤巍着身体回答道。
“知道就好。”一股大力的疼劈头盖脸传来,魏晗拍落了她头上带着的乔菀送的紫色簪子,心里划过一丝痛楚。
乔荷眼中突然又有了神,盯着那掉落的簪子,眼底闪过阴狠,又被魏晗一把带进怀里:“怎么,近日里都开始带这种首饰了,俗物,下回本将军给你带一个更好看的。”
“是。”乔荷顺从地靠在魏晗身边,任由魏晗扯落她的衣裳。
她闭了眼,身体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迎来疾风骤雨,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魏晗又在玩什么新鲜把戏?
睁开眼,却看见魏晗拿了药替她上药,乔荷第一反应便是,他又要给她下毒。
“别动。”魏晗的语气难得软下来,一点点给她把药涂上。
这样的魏晗让乔菀害怕,他向来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此刻乔荷也不知等着他的是什么疾风骤雨。
“杀了乔菀,再去勾引赫连时,然后继续按我们原定计划行事。”魏晗沉着脸开口道,手上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的背后。
乔荷捏紧了手心:“好。”
“噬心蛊的药拿去。”墨绿色的瓷瓶被丢到乔荷面前,滚落到地上,发出脆响。
乔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什么上瘾的好东西,不顾形象地爬过去,倒出里面的药,全部往嘴里塞。
半晌后,身体恢复轻松感,片刻的致命疼痛后,得到的缓解让乔荷几乎要落下泪水,强忍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又爬回魏晗身边:“奴家谢将军。”
魏晗冷哼,低下头勾了勾乔荷的鼻梁:“说爱本将军。”
乔荷一愣,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她怎么可能爱这个男人?不过如今要让她说,也是可以的:“奴家爱将军。”
却不曾想魏晗又生了气,一把推开她:“你骗本将军,待到你什么真心说出口,就给你真正的噬心蛊解药。”
望着魏晗离去的背影,乔荷冷笑,她就是死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从前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
回将军府后,乔荷迎面撞上黑着脸的赫连时,男人带着几分威胁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莫要辜负你妹妹对你的一番情意。”
乔荷心口疼了疼,冷静下来:“奴家和妹妹情比金坚,奴家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但愿吧。”赫连时眸子淬了冷。
入夜,赫连时在房中等着乔菀,瞥到琴旁边放着一本书,好奇心作祟拿起来看了两眼。
烛光下,乔菀清秀的字迹整齐地在纸上排开——
第一夜:将军症状,看起来正常,只是寻常失眠,四首曲子后,呼吸均匀,入睡。
第二夜:将军症状,初露端倪,失眠并且恐惧一个人睡,怀疑是有心病,夜里对他人极为依赖,一个人在夜里病变得严重,十首曲子后,呼吸均匀,入睡。
……
第…夜:将军症状,似乎有所好转,症状轻了好多,很奇怪,再观察几天。
第…夜:将军症状又恶化了,自己没来,刺激到他了,还是不太行。
第…夜:今日给将军点了熏香,将军情绪比前段时间安稳,两首曲子后,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第…夜:今夜给将军施针,将军出了汗,排毒祛湿,将军睡觉有眉头紧皱的习惯,不过今夜施针很有效果,半首曲子就睡着了。
第…夜:将军的症状好不稳定,或许是同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有关,若是平日里多舒缓心情,定能很快好起来。
……
最新的一夜:明日可以试试和将军聊聊天,梳理开他的心事,或许效果会更好。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赫连时和做小偷似的把笔记放回琴上,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原来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乔菀用了这么多心思。
心里有个地方在慢慢变得柔软。
按照笔记上的记录,今夜乔菀要和她聊天,有些意思。等乔菀的过程突然变得期待起来,或者说,本来就很期待,这个时候便更盼着她赶快来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赫连时听得出,那是独属于乔菀的,嘴角不禁勾了勾。
“将军,奴家来了。”乔菀对着赫连时拘了一礼,见他今夜还未宽衣,便松了一口气。今夜她想和他说说话,若是他宽衣躺床上,再说话便有些不合适了。
“嗯。”赫连时微微颔首。
乔菀走到古琴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把记录的本子落在这里了,不知赫连时看见没,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调整好心情,乔菀手抚上琴,想起医书上写的,对病人要温柔循循善诱,语气刻意更柔和了些:“将军,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乔菀的声音本就有江南温婉女子的韵味,此刻又有意柔和了下来,月色透过窗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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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照在她侧脸上,赫连时瞧着有些愣住,心里不禁想,若是她能唱歌哄睡他就更好了。
转念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自己什么时候心思变得这样多了。
“暂且没有。”赫连时想起乔荷,飞快地隐去了眼里的凌厉,转而温柔地答道。
乔菀又想起书上所写的,儿童经历之事,也会对一个人的后来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这一块太过隐蔽,踌躇了一番,斟酌了用词,乔菀又开口道:“将军,奴家自幼也有一段时间总是难以入眠。”
赫连时来了兴趣:“为何?”
“原是奴家自小随着姐姐来京城,原想学琴谋生,却因为意外和姐姐分离,一个人在京城中孤苦无依,是好心人收留,才能苟活,那段时日,奴家夜夜都难眠,如将军一般。”
赫连时顿了顿,他竟然未曾细想过她的过去,如此,她与自己还有些相像。
许是夜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乔菀的话令人信服,亦是他自己孤独久了,一向不会过多言语过去的他,第一次产生了产开心扉的冲动。
回忆起这些夜夜相伴,有时不经意的触碰,他已经悄然对乔菀卸下心防。
“过去,爹娘时常不在,本将军也是一个人。”赫连时道。
乔菀想起赫连时的父母似乎走的很早,他没有其余兄弟姐妹,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而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如此一想,她不禁心软了软,也有些后悔唐突。
赫连时的面色少有的落寞,在夜色中,伴着自己的琴声,少了杀戮的味道,染上了一丝可怜。
“将军,若将军不嫌弃奴家是个琴师,可以把奴家当个朋友,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奴家讲讲,对将军的病情也有好处。”乔菀试着开口道。
她从前最是讨厌捧高踩低的权贵,可现在,她觉得赫连时不一样,和别的权贵们都不一样。
赫连时挑眉,打趣道:“难不成姑娘之前都把赫某人当做陌路人?”
一番话问的乔菀一愣,那倒没有,她只是微微表露一下诚恳的心意。
赫连时又笑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西湖龙井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夹着悠扬的古琴声,一室氤氲,别有一番情味。
他又开口道:“我早已将乔姑娘视为知己。”
心口似乎被什么击中,乔菀抬头,一双眸子润了情:“那将军有什么事,不必要自己一个人扛,可以和奴家说说。”
“好。”不同于往日的温情涌上赫连时的心间。
“将军,似乎很喜欢喝西湖龙井?”乔菀又道。
“是,本将军不喝酒,最喜欢这一口。”赫连时抿了抿唇。
“将军,深夜喝茶,容易难眠,将军可有喜欢的别的口味,奴家可以为将军调制些好喝的汤或者粥来,代替茶水。”
“哦?乔姑娘可以说说你的想法。”赫连时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乔菀一双眉眼弯起来,想起从前她和姐姐总是跑到山上,摘了野果子,打成汁水的趣事。
15. 乔姑娘哄睡第九夜
今夜晴得很,数以万计的明星悬在空中,簇拥着一轮圆溜溜的明月。
“将军,眼下就要入夏了,夜晚可以和一些清凉的东西解暑,寒瓜就特别好,明日奴家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寒瓜,弄了寒瓜汁给将军尝尝。”乔菀停了琴,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香囊。
白子期前几日书信给她,只在屋内焚香可不够,这药香若是能时时刻刻伴着赫将军是最好不过了,于是本着治好将军奔向幸福生活,她非常自觉地赶了一个香囊出来。
赶制的时候还被玉竹那个丫头嘲笑:“哟,乔姑娘情窦初开了呀,这要给谁?”
她还记得自己一本正经解释时,玉竹那个暧昧透了的表情,她无法和玉竹说将军有疾的事情,可将军总是能理解的吧?
指尖摸着上面的绣线,金丝银丝还有黑色的线交织在一起,一只巨蟒在烛光下栩栩如生,囊身还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甜味儿。
赫连时怕苦又要吃冰糖,那肯定要准备甜的,她特意放了好些沉香,盖住了别的药的清苦,他应该会喜欢。
“怎么不弹了呢?”赫连时瞧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勾起。
“将军,奴家给您做了一个香囊,您看看喜不喜欢。”乔菀起身,腰间的禁步随着步子轻轻地压住裙摆。
赫连时接过这香囊,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莫非乔菀对他动了心,否则如何送出香囊这种物件?在南越国,香囊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物件,收了就代表男子接受女子的情意。
自己收么?其实娶了她也是极好的,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可是战场刀光剑影,稍有差池,自己便难回,他不愿看见如自己娘一般的女子受苦,也不想让世上有第二个童年孤独的自己。
乔菀大着胆子盯着赫连时的脸,见他眉头舒展开又拧起来,眸子亮起来又暗下去,是自己的香囊不好看么,还是味道不好闻,或者是药拿错了,里面放的不是安神的药?
“将军,可是不喜欢?”乔菀一双眸子紧紧跟着赫连时神情的变化,有些紧张,咬住了唇。
“你,你为何送本将军香囊?”赫连时踯躅着开口,决定先听一听她怎么说。
“白军医和奴家说,熏香只放在屋内见效不够,要有随身佩戴香囊才好,这样将军好的更快,于是奴家便连日做了一个。”烛光下,香囊被赫连时紧紧握在手中,他的手很大,香囊在他手里显得小小一个,乔菀心想,他是不是不喜欢挂香囊?
似乎很少见将军带着香囊。
赫连时暗自恼了,原来又是白子期在这里瞎指点,害得他差点闹了乌龙,还好他多问一嘴,不过,听到乔菀只是为了给他治病,他心中莫名有失望和沉闷。
他心里有那么一刻,居然是希望乔菀怀了那样的心思?
被自己莫名的心思惊了一惊,香囊已经被他捏在手中:“本将军会收下戴着,辛苦乔姑娘了。”
一句“辛苦乔姑娘了”,感动得乔菀眼泪差点留下来,她讪讪松了一口气,想起屋内角落里,还有六个绣坏的香囊,每一个都各有特点,有的蛇像毛毛虫,有的绣过了变成龙了……
为了赫将军的病,她可是使出浑身解数,不仅弹琴哄他,煎药哄他,针灸哄他,香薰哄他,还绣香囊给他佩戴。
在此之前,可从未给男人绣过香囊,这算是头一回。
比起乔菀,赫连时更好笑一些,他没收到过女儿家的香囊,确切地说,要送给他香囊的女人很多,都被他让人挡了,拿着香囊,他有些不会佩戴。
“乔姑娘,替本将军戴上。”夜色昏暗中,赫连时站起来,强装淡定的声音藏了些不易觉察的慌乱。
“好。”乔菀接过被赫连时捂热的香囊,眉心跳动,借着烛光找着赫连时衣服间的腰带。
赫连时今日外面穿了一件墨色暗玉纹狐皮大氅,烛光不甚明亮,里边的衣服又是暗色,乔菀低着头摸了好一会才摸到紧紧勒住他的腰带。
乔菀的手指软嫩,摸得赫连时腰间发痒,她靠的他极近,头上的金厢倒垂莲簪轻轻抵在他因健壮而微微鼓起的胸口,挠得他心口痒痒。
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有些想抚一抚她如瀑的乌发,手抬起又放下,终究是忍住了。
乔菀伸出手勾了勾腰带,赫连时不自然地收腹,她摸到他硬邦邦的腰部,如同触碰到滚烫的热铁一般,又缩了回来。
男人的腰部都是这般硬的吗?
耳根微红,脸上又有那热的不行的感觉,她忙给赫连时腰间挂上香囊,戴好后退后了一步。
赫连时目光一步不离的跟着乔菀发红的耳廓,轻轻笑了起来。
“将军可还满意?”乔菀问道。
“嗯,本将军很喜欢这个香囊。”赫连时嘴角噙着笑,眸子一瞬不瞬地瞧着乔菀那略带羞涩的脸。
“奴家先去弹琴了,夜已深,将军快些睡吧。”炽热的目光压着乔菀不敢抬头,忙拘了一礼,回了自己的古琴旁。
弹琴的地方和赫连时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风,乔菀也顾不上屏风能不能挡住她的失态了,忙用了冰凉的手冰着发烫的脸颊,一双圆眼在烛光下扑闪扑闪的。
殊不知,这层屏风是极薄的布料制成,乔菀那里的烛光将她的身影透过屏风,一览无余。
赫连时笑起来,算起来这些日子,他笑得次数愈发多了,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待到赫连时睡着,乔菀回东厢房,又拿了本本,毛笔沾了沾墨汁写道:“赫将军今夜心情不错,半首曲子未完便睡着了,而且今日笑得次数极多,甚好。”
结尾处,乔菀心情很好的,又给批注了一句:“明日继续努力,将军的病有望好的更快些!”
正欲吹灭蜡烛安寝时,传来了敲门声。
“菀菀,姐姐有话和你说。”隔着门,乔荷的声音有些闷。
从魏晗那里回来,乔荷想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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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她不愿伤害妹妹的,那如果可以不杀了妹妹,便勾引到赫连时,也好。她今夜前来,便是试一试妹妹对赫连时的心意。
乔菀迎了姐姐进来,见姐姐穿着单薄,便转身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姐姐,这么晚了何事?”
“菀菀,姐姐近来看你和赫将军走的近,你夜夜在那里弹琴,可有发生什么?”乔荷眸子里露出担心。
“没什么吧。”乔菀正想说自己只是弹弹琴,又突然想起今夜的触碰,脸悄然红了起来,“没有的,我只是弹琴。”
“真的只是弹琴而已么?没有肌肤之亲?”乔荷步步逼近,看着她发红的脸,带了些许考究的意味。
“是呀。”乔菀才不可能随便给男人占了便宜。
“那,赫将军为何每日只要你去弹琴,还都是睡前?”乔荷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奇怪,若是赫连时想听琴,谁去不都一样,怎么只要了乔菀,而自己却被赶了出来?
莫不是她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或许这是连魏晗都不知道的秘密,也许是赫连时的致命弱点。
乔菀想起赫连时情绪不稳定时的模样,还有饮酒后手疼的抽搐的样子,心里不忍,她虽然爱自己的姐姐,可她也对赫连时一诺千金,说了不会告诉旁人他的秘密,便不会。
“许是将军不喜欢生人亲近。”乔菀找了个理由应付乔荷。
她不禁思索,乔荷今夜来问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知道乔荷是从魏晗府上来的,也明白魏晗和赫连时一直不对付,她虽然向将军求了让乔荷留在府中,可她总放心不下乔荷,生怕她和魏晗沾上关系。
若是让魏晗知道赫连时手会痉挛的事情,那他一代名将的名声,恐怕要生生折辱在魏晗手里。
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看向乔荷:“姐姐,何故突然问这些事情呀。”
“姐姐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儿家,成天出入一个男子的屋内,孤男寡女,多不合适,再者,姐姐也不知道赫将军安了什么心,他毕竟是个男子。”乔荷说这话,有真正的担忧,也有欲盖弥彰的含义。
“姐姐,赫将军不是那种人,我与他相处这么久,他都不曾有逾矩。”乔菀忙为赫连时解释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姐姐也便放下心了。只是,你从未有过嫁给赫将军的心思么?”乔荷又问。
乔菀捂了嘴:“姐姐,你说笑了,我们住在将军府,已是承了恩泽,不能再肖想那么多,待到赫将军病好,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乔荷见乔菀没有别的心思,又开口道:“若是,姐姐想呢?”
乔菀后退一步,不曾想过乔荷居然怀了这样的心思。
乔荷又道:“姐姐若成为将军夫人,你可是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乔菀盯着乔荷有些偏执的眼:“姐姐,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没必要攀附这些……”
话未说完就被乔荷打断:“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16. 乔姑娘哄睡第十夜
乔荷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乔菀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菀菀,你不懂我。”乔荷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见乔菀油盐不进,一阵心累,摸了摸头上乔菀送的紫色簪子,叹了口气,“那妹妹早些睡吧。”
后院,乔荷盯着屋外的一池凉水,眸子发冷。
乔菀想追出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停下了脚步,姐姐想要荣华富贵,可她不想那样,只想能平安顺遂的度过下半生。
想起前阵子,赫连时和她说可以娶了她的话,她便觉得荒唐,赫将军府世代功勋,赫将军位高权重,高门水深,她是绝对不会高攀的。
更何况赫连时是个将军,战场刀光无影,乔菀可不愿意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想起姐姐刚刚的想法,乔菀敛眉,心中又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手里的帕子被揉成一团。
她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究竟是在担心姐姐,还是在担心赫连时。
“吱呀——”门又被推开,乔荷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乔菀见得心疼,心中虽然复杂,却还是拿起帕子轻轻为她擦拭。
“妹妹,刚刚是姐姐太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姐姐我也有许多苦衷。”乔荷边哭着,边褪下衣裳,身后一道道血色痕迹如同无数根芒刺一样扎在乔菀心口。
“姐姐,前些日子这不是都好了吗?”乔菀先前日日为乔荷擦拭药膏,好不容易才把姐姐身后的疤痕消去了,不曾想今日一见又是血淋淋的模样。
“是魏晗,他给我下了噬心蛊,我无法不听他的,不听的代价除了不给噬心蛊的解药,还会用鞭子……”乔荷说到一半,哽咽的不成声。
乔菀想起先前在军营,差点被魏晗鞭子抽到的场景,心里不禁一寒。
“妹妹,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的话,听姐姐的,帮一帮姐姐,我们二人只要有一人嫁了赫将军,再骗他……”
“骗他什么?”乔菀一双美目暗淡下去,等着乔荷接下来要说的话。
“妹妹,这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姐姐,我不会答应的,我们可以去求一求赫将军,问他有没有噬心蛊的解药,不用一直和魏晗纠缠的。”乔菀知道魏晗和赫连时不对付,魏晗一定没安好心。
纵然如今魏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可经过檀香楼大火一事,赫连时和魏晗谁才是真正爱民的将军,她是明白的。她无法因为一己私欲,便把赫连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南越国需要真正为国为民的将军,她若是帮魏晗了,便是对不起曾经赫连时征战替万民守下来的和平。
乔荷冷笑,凤目透了不屑:“不曾想我的妹妹心中这么大义,不肯与我做这苟且之事,宁愿把亲姐姐的性命置于他人之外,妹妹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的事情东窗事发,身为我妹妹的你,也会被赫将军怀疑?”
乔荷靠的乔菀更近,眼里藏了杀意,强大的压迫感让乔菀感到陌生。
她又道:“妹妹,你把赫将军想的太好了,你没想过他也是权贵吗?这些人为了保全自己,铲除威胁时有心多狠辣,你还想象不到吗?”
乔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如刺一般穿透乔菀的耳朵,她开口反驳:“姐姐,不是所有的人都那样坏的。当年若不是一位官家女子收留我,恐怕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乔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而人也不会一直幸运下去。”乔荷嘴角勾起一抹寒意,眼里如万年冰窟,“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便别插手姐姐之后做的事情了。”
不等乔菀回话,乔荷冷着一张脸,关上门走了。望着那抹远去的紫色,乔菀心乱如麻,为何会变成这样?
第二日,晨光大好,赫连时揉了揉右手,这段时日在乔菀精心料理下,痉挛许久没有复发了,拿起剑也比往日轻盈,连带他看着屋檐下的新燕,都感觉燕子更可爱了。
见着提了药箱的白子期走来,赫连时微愣,想起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找白子期瞧病了,若是从前,隔三差五都要白子期把脉的。
白子期也是一阵子没见赫连时,今日过来看看情况,看着赫连时比从前清爽了不少,眼里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他嘴角扬起笑意,看来乔姑娘做的不错。
她把赫将军哄得很好嘛。
二人寒暄间,白子期目光落到赫连时腰间的香囊上,眼睛弯起:“鲜少见赫将军你会戴这个玩意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个姑娘送的被你接受了?”
说起这个,赫连时便要找他算账,茶杯被他放回到桌上:“你说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让乔菀给我送香囊,你又不是不懂的,南越国女子送给男子香囊代表什么意思。”
白子期笑的放肆:“那乔姑娘给你送了,你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赫连时淡淡道。
“切,嘴角都扬起来了,还说没什么。”白子期戏谑,手从赫连时手腕上拿开,“脉象不错啊,今后就靠乔姑娘照顾你了。”
“别胡说。”赫连时舔了舔嘴唇,轻咬了舌尖,抵住笑意,他也不知自己想笑什么。
二人打趣间,将军府来了不速之客,一着了朱紫色宫服的人进了将军府。
“赫将军,白军医。”安公公拘了一礼,“赫将军,圣上听闻您府上养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琴妓,正巧今夜有宫宴,想让您带入宫中,一睹风采。”
赫连时挑眉:“先前本将军倒是很少去这种宫宴,如今在京城待久了,能去宫宴作乐一番也不错。”
“只是,”赫连时顿了顿,周身的压迫感袭来,语气沉下去,“为何要非带了乔姑娘?”
安公公露出一丝不自然,他总不能说圣上为了试探将军故意让他去宫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上次表现那般,无心权势,只留恋于安逸酒色繁华之中。
至于这位乔姑娘,魏将军时常在圣上面前提起,圣上起了兴趣要见一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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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绝色也是情理之中。
“将军,您若是能把这乔姑娘献给圣上,可以拉拢君心啊。”安公公附在赫将军耳边开口道。
赫连时微沉,眼里闪过不悦:“谢公公好意提醒。”
安公公退了一步,开口道:“将军带上乔姑娘务必赴宴,圣上说今晚必须见到您。”
赫连时心下了然,送走安公公后脸黑了下来,白子期叹了一口气:“你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演,演一个贪恋酒色的废人。”赫连时没了喝茶的兴趣,细细思索起今夜该如何面对,想起乔菀,恐怕今夜要委屈了她。
东厢房内,乔菀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今夜要随赫连时入宫,她心中忐忑,听闻圣上指名道姓要见她,其中是何心思,她怎么能不懂。
乔荷在她身边,细细为她梳着乌发:“妹妹,如今就是攀圣上的大好机会,若你打扮的获得圣上欢心,姐姐也不用这么苦苦蛰伏在魏晗身边了。”
乔菀少有的冷了脸,别开乔荷的梳发的手:“姐姐,我有自己的选择。”
乔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手悬在空中,又把梳子放在一旁,语气淡淡:“这是你荣华富贵的好机会,不抓住这样好的机遇,姐姐也没法子。”
待乔荷出门,乔菀拿了清水一点点把乔荷为她化的浓妆卸了,只点了一丝红唇,看起来颇为素雅。宫中美人甚多,她不便太张扬,而且她也不想爬上龙床,若是能寡淡的让圣上厌恶,是最好不过的。
傍晚,天微微明,乔菀和赫连时坐上了驶往宫中的马车。
临近宫中时,见着一片片起伏的红色宫墙,乔菀咬唇,有些紧张:“将军,奴家会不会太素雅了些,丢了将军府的面。”
赫连时岔开腿坐着,腰间朱红白玉腰带紧紧束缚着腰身,墨色炫纹衣袍衬出他呈倒三角的上半身,浑身散发着男子不凡的气度。反观乔菀自己,只着了一件赫连时送过的嫩黄色衣裙,素雅的有些丢份了。
“将军府的门面,自有本将军撑着,你只管做你自己便是。”赫连时看了一眼乔菀,又开口:“不过今夜恐怕还得请乔姑娘陪本将军演戏。”
“演戏?”乔菀不明白。
“圣上忌惮本将军已久,最近频繁召本将军进宫,一是为试探,二是为让本将军继续沉迷于寻欢作乐中,这一次还多了个原因,见你。”
乔菀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奴家不愿意在宫中。”
赫连时轻笑起来,扫了一眼略有紧张的乔菀:“不愿意便好,本将军有本事把你继续留在将军府,只是委屈你今夜演一演本将军身边无名无分的宠妾了。”
“奴家但听将军的,只求能继续留在将军府做琴师。”乔菀垂眸,让她去攀附别的显贵,乃至圣上,她都万分不愿意,她只想快快把赫将军的病治好,过自己顺遂的小生活。
“到了,你挽着本将军的手。”下了马车,赫连时对乔菀道。
17. 乔姑娘哄睡第十七夜
乔菀站在赫连时身旁,盯着赫连时的手臂踯躅了一番。
“怎么,不敢?”赫连时低头,瞧着身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乔姑娘,轻声开口。
“将军,我……奴家……”乔菀脑子一片白,只剩下鼻息间萦绕的赫连时身上的沉香味儿。
“你现在是本将军的宠妾,该主动一些。”赫连时抿抿唇,一把将乔菀带入怀中,小姑娘生的娇小,在他身边更显得弱柳扶风了些。
不远处皇后从筠和贵妃杨淑华正徐步往这里走来,身后跟了一丛的宫人,赫连时瞥见,懒懒散散地靠在乔菀身上,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意。
“别慌,陪我演给皇后和贵妃看。”赫连时的呼吸洒下来,挠得乔菀脖颈痒痒,好似狗尾巴草拂在心尖上。
她的头被赫连时掰正,朝着他怀里按下去,听着他玩世不恭地笑道:“二位娘娘恕罪,臣失礼了,她又和臣闹别了些别扭,实在让人见笑。”
“她?”从筠细细打量着被赫连时按在怀中的女子,连个正面都不敢露出来,只是瞧着这身段倒是可以看出是个一等一的妙人儿。难怪这从不近女色的赫将军也折腰,竟然还把自己先前赐予的金厢倒垂莲簪给了她。
那可是稀世难有的好簪子。
赫连时眼尾荡漾着桃花般的笑意:“她是臣府上的琴师,臣见她可人,便要了。”
一句“要了”,他说的轻佻,却带着入夜的蛊惑,乔菀耳边靠着他的胸腔,心中莫名震颤,耳根也不经意红了红。
从筠心细,一眼就看见乔菀红透的耳廓,再听着赫连时这话,心下了然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听闻这赫将军夜夜要这乔姑娘弹琴,孤男寡女,若不烧出点什么苗头来,才是不正常。
她本来还担心皇帝要见这女子,后宫又要多一个竞争对手,却没想早已许了将军,虽有些不入流,倒也为她安了心,好歹皇帝的主意要落空了,省的又来什么人争宠。
这边皇后窃喜,一边的杨淑华贵妃可被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她戚戚然看着赫连时怀里的女子,嘴唇发白,良久才堪堪抬眼看向赫连时的眸子:“将军身边,如今也有人陪了。”
“嗯。”赫连时没有多看一眼杨淑华,轻轻应了一个字算完事。
“杨贵妃今日是怎么了,脸色突然白成这样,早些时候还好好的呢。”从筠先发现了杨淑华的不对劲,抬手搀了搀站不稳的杨淑华,提醒道,“今夜可是重要的宫宴,贵妃你可别辜负你这化了一下午的妆容,打起精神来。”
“是,臣妾谨遵皇后教诲。”杨贵妃别开眼,不再去看刺眼的一幕。
入宴时,乔菀已经适应多这个身份了,跟在赫连时身旁也多了几分从容。
宫宴上,达官显贵觥筹交错,翠玉碰响,赫连时斜倚在乔菀肩头,手懒懒搭在她腰间,一副世家纨绔的模样。
景晨帝饶有兴味地望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连时,你身边那位便是乔姑娘吧,朕久仰她琴艺已久,让她给朕弹一曲。”
大殿上,从筠冷冷扫过面前的杯盏,什么久仰琴艺已久,分明是见色起意,想起先前日子新选的秀女作妖,她一面连夜处理后宫之事,一面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还要舔着个笑脸讨好皇帝,心中便犯恶心。
堂堂皇后,整日为了解决宫中琐事,头发都不知落了多少根。
乔菀欲起身,却突然感觉腰间一沉,重心不稳跌坐在赫连时怀里,鬓边发丝被赫连时挑起卷成圈,头顶上传来他带了醉意的嗓音:“陛下,乔姑娘昨夜为臣伤了手,弹不了琴了。”
景晨帝目光被乔菀吸引走,心想着这女子不施粉黛,也这么美,比宫中的莺莺燕燕好了不知多少倍,今日就算听不到琴声,也得把她要过来。
“哦?伤了手,那朕赐一些上好的治疗伤口的药给她。”景晨帝做足了姿态,想要俘获美人的心,暗示着赫连时快把这女子献给他。
赫连时低头喝了一口乔菀递过来的酒,领口微微敞开,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陛下,这伤了的手不是皮外伤,劳损过度而已,歇几日便好了。”
一番话说的旁人不禁面红耳赤,只有些不经人事的丫头不明白赫将军在说什么,乔菀抬头,望向赫连时的眼里透着不解。
“乖,别害羞。”赫连时粗糙的指尖抚着她的脸,又柔又糙的。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宫宴,丝竹声太吵太乱,心也跟着打起鼓来。
景晨帝看着有些荒诞的二人,眉心拧了拧,他有洁癖,不碰旁人碰过的女子,再美也不行。这事赫连时也知道,所以故意说了荒唐话忽悠他。
本以为躲过了景晨帝的觊觎,魏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赫将军好雅兴,今夜陪着本将军多喝几杯,留宿在宫中如何?恰好乔姑娘也在,到时候也有人照顾你。若是将军要拒绝,我可要怀疑你和乔姑娘是假的了。”
景晨帝眼神考究地凝视着赫连时和乔菀。
赫连时蹭了蹭怀中乔菀的发丝,压下眼中的凉意,懒洋洋道:“好,本将军愿意奉陪。”
推杯换盏中,赫连时佯装醉倒在乔菀肩头,用了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别怕,本将军自会把你好好的带回将军府。”
他声音清明,带了许诺的意味,不似先前的随意和挑弄,乔菀心定了定,小声回道:“奴家相信将军。”
入夜,夜微微凉,宫宴的喧嚣趋于安静。
“将军,您走的慢点。”乔菀搀了醉醺醺的赫连时去安排好的屋里,演的吃力,毕竟赫连时其实清明得很,压根不舍得把浑身重力都压在她身上,乔菀只得拧着眉头,假装搀着跌撞的男人。
进了屋,把门关紧了,乔菀才得以松一口气,耳边的喧嚣终于安静了,就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还是乱的不行。
不管了,再熬一个晚上,便可以回去了。
赫连时瘫倒在床上,忍着因为饮酒带来的不适,手指又有痉挛的预兆,距离上一次发作,已经好久了。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袭来,他想挣扎,也有点无力。
他的耳力极好,听得出隔墙有耳,怕是为了试探刚刚的荒淫是真的还是假的吧。
到底要他怎么做,帝王才不可能怀疑他呢。
“过来,替本将军宽衣。”赫连时强撑着身子起来,拉过乔菀轻声耳语,“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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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菀飞快明白过来,捻了几分矫揉造作大声道:“将军,讨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赫连时一惊,乔菀也愣在原地,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演得好,敞开了演。”赫连时笑起来轻声道,眼里带了几分宠溺和纵然,“你平日里不是时常看些话本子,就按照上面的演。”
乔菀脸颊绯红,自己偷懒时看的话本子居然被他发现了,想起里面的一些莫名的情节,她便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紧张和羞耻。
“将军何时发现的。”乔菀低头,声音被压得极低。
“先前送你回屋,无意看见的。”赫连时低声道,看着面前为自己宽衣的女子头越来越低,心中想笑,手指的疼痛也好了很多。
“将军,能否告诉奴家你在宫宴上说奴家手受伤了,是什么意思,为何大家都在笑?”解开最后一颗扣子,乔菀忽然开口道。
赫连时喉结上下滚动,良久哑声道:“没什么。”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荒谬的问题,拉过乔菀:“本将军负责制造晃动的声响,你喊。”
“喊?”喊什么,喊那些羞耻的话语么?乔菀只感觉这一天过得太过漫长和匪夷所思,眼下还要学……了……去叫唤那些……
“将军……奴家不会……有没有女子会不叫的……不叫是不是也正常……”乔菀眼里染了水意。
此话把赫连时问的又一愣,又觉得她天真可爱,忍不住抬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
“嘶,将军,疼!”来得太突然,乔菀吃痛,惊呼出来。
“对,就是这样。”赫连时忍俊不禁,又伸出手摸了摸她脸上的印子,有些心虚道,“还疼吗?”
乔菀瞪圆了眼睛:“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您要不要试试?”
赫连时盯着她脸上红红的印子,心想姑娘家的脸怎的如此软嫩,心有愧疚,盘算着明日出宫给她从库房里取一点药膏来。
“将军手疼不?”乔菀目光落到赫连时又发紫的手上。
“嗯,不胜酒力,难受,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赫连时老实回答。
一会后,赫连时用力摇着床,乔菀红着脸找准时机叫唤,还要给他施针,二人画面诡异的不行。
“噗嗤。”一次叫水后,乔菀破了功,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今夜很危险。”赫连时开口。
“奴家知道。”但是乔菀在赫连时身边,总是不害怕的。
“过一会,咱也该结束了,到时候稍微休憩一下,辛苦乔姑娘今夜陪本将军演戏了。”赫连时睫毛垂下,语气中带了些许疲惫。
“好。”乔菀望着他,心想传闻中的冷漠大将军,也不是那么可怕。
屋外,魏晗听了一夜暧昧,嘴角嘲讽道:“看来这赫连时,在美色面前也不过如此。”
他原想把乔荷送入宫中讨好皇帝,没想到景晨帝不喜欢不洁的女子,他便想把她送到赫连时府上做个眼线,也没想过这也行不通。
眼下,只能等赫连时和乔菀日久生情,再杀了乔菀,让和乔菀有八分相似的乔荷替代她。
18. 乔姑娘哄睡第十八夜
后半夜,二人停了动静,乔菀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赫连时靠在床榻上,听着漏壶的水声,目光落在桌上睡倒的女子身上。
他动了动不痉挛的手,想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脆弱的样子,那夜她怕他疼,伸出手替他揉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萌生出一种再让她牵一牵手的想法,许是身体也想找个理由让她牵一牵,手居然又有点疼了。
这次算有正当理由了,赫连时立马起身,轻轻坐在乔菀身边的椅子上,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悄然放在她放松警惕的手心里。
姑娘弹琴的手软嫩,如水做的一样,指尖有些茧子,赫连时不禁伸出手指捏了捏她指尖的茧。
感受自己的手心痒痒的,乔菀困得不行,迷糊间以为是哪来的蚊虫,用了抓了抓,又嫌弃地丢开。
赫连时的手背被她挠了一下,又嫌弃地撇开,她力气不大,倒像是帮他挠痒痒,他嘴角轻笑,暗笑自己幼稚,却又觉得很放松。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带了几分霸道的劲,把她小手扣在自己的大掌里,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睡着,心想着,和她一起被留在宫中也挺好的。
第二日清晨,乔菀悠悠转醒,感觉到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擒住,一看竟然是被赫连时抓的紧。
她急着松开,却被那头牢牢束缚住。
“疼。”赫连时早就想好第二日醒来被她发现该用如何说辞,此时他飞快地反应过来,拧了眉头,往日里冷漠清隽的脸上流露了几分可怜。
“是昨夜施针效果不佳么?”乔菀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不再纠结自己手被抓住的事情。
“嗯,不太好,可能是没有熏香的缘故。”赫连时一本正经道,实际上他腰间挂的熏香被他揣怀里揣的紧呢,即使入宫不戴,那也要放胸口安神。
乔菀扫了一眼他的腰间,确实没有香囊。
“哪里疼?”她翻开赫连时的手心,细细观察着。
“骨头吧里面,本将军也说不上来。”赫连时故作苦恼,实际上乔菀的手软软嫩嫩,摸的他享受得很。
乔菀睁大眼睛,本着要治好他的想法,替他仔细揉了揉手心,轻声道:“这样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赫连时被她揉的骨头都有些酥软。
乔菀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将军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起来。
天琴阁内,也有一男子在默默叹气。
乔荷盯着魏晗手里的蛊罐,有些期待又蠢蠢欲动,若是能拿到噬心蛊的解药,她便不要再为魏晗卖命,以她的能力,甚至能和魏晗抖一抖,打个平手。
可魏晗怎么会轻易把解药给她呢?
他垫了垫手中的蛊罐,眸子从窗外移进屋,对着乔荷道:“你既然下不了手杀了乔菀,也不能讨得赫连时喜欢,那便先给她和赫连时下点情蛊。”
“情蛊?”乔荷不解。
“这蛊,能把二人紧紧拴在一起,让赫连时更快地爱上乔菀,当然乔姑娘也会动心。时机成熟之后,再催动蛊术,控制赫连时成为我的傀儡,去开传说中的奇兵阵。”魏晗轻轻掀开蛊罐,慢吞吞说道。
“情蛊不是要相爱之人的其中一方才可以下?”
“哈哈,你真是见识太少,这蛊术可和那种不一样,它得三人成蛊,由第三人控制。”魏晗伸出手摸了摸乔荷的发丝,扯下其中一段碾碎,看着乔荷的眼中有威胁,“你来下这个蛊,你来控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为何不直接下其他蛊控制赫连时?”乔荷轻巧地躲过魏晗的手,把脸别到一边。
“奇兵阵,乃是赫将军府真正的传家之宝,只有赫家血脉才能开,传闻得到这个阵法,就能百战百胜,而赫家血脉蕴含的感情越深,血液中的力量便会越强,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赫连时爱上乔菀后,再去开奇兵阵。”魏晗眼里透着熊熊燃烧的野心。
“可,赫将军身为赫家后代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吧,他早开了吧?”乔荷依旧不理解。
“呵,赫老将军走的早,来不及培养赫连时便走了,连带赫连时的娘也一起离开了人世,没有人告诉他。”魏晗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天不负他,他有幸知道了奇兵阵。
所谓奇兵阵,赫家血脉一开,天下定。
而他魏晗,要把这样好的东西,抢过来给魏家,兴魏家门楣,让他们魏家人不再是从前任人喊打的阴湿老鼠。
不过,魏晗轻笑起来,现在魏家就已经风光无限了。
“可情蛊相连相爱之人,那不是害了我的妹妹?!”乔荷转过身去,不想接过这蛊罐。
“自古以来,心肠太软的人,总是做不成大事的,乔荷,你现在狠不下心,来日等赫连时发现你对他的威胁,你觉得你还会有命吗,或者说,你的好妹妹会帮你吗?
想一想吧,你妹妹看见你身上的伤痕都能无动于衷继续站在赫连时那一边,不肯和你上了这贼船,你还心软什么?矫情。”
魏晗的一番话犹如海底惊雷,将乔荷心中最后一根定海神针炸的粉碎,卷起滔天骇浪。
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奴家愿意誓死跟随将军。”乔荷敛眉,眸子里闪过杀意和恨意。
“想明白便好,你便是本将军最重用的女人。”魏晗勾起乔荷的下巴,掌心磨了磨她的耳廓,“到时候,待本将军称王,你的好日子便来了。”
一句话如天边惊雷,乔荷没想到魏晗的目的居然是称霸天下。
“你很震惊,是在质疑本将军的能力吗?”对上乔荷震惊的瞳孔,魏晗有些不满。
“不是,奴家只是欣慰将军终于能意识到自己是做王的人了。”乔荷圆过去刚刚的失态。
一番话哄得魏晗再次露出笑颜:“到时候,本将军封你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谢皇上恩典。”乔荷挑了好话哄着他。
“把蛊罐拿去,记得不要心软。”魏晗轻轻耳语,话语中仿佛带了刺。
“是。”乔荷接过蛊罐,恭顺地拘了一礼。
魏晗望着她远处的背影,眼神讥讽,没有身份和地位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她做皇后?纵然他对她有几分情意又如何?
乔荷转过身,一双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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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凝了寒霜,魏晗如此无耻,谁稀罕他的皇后之位,待身上蛊毒解开,她便改名换姓远走高飞。
午后,赫将军府。
乔菀在小厨房把先前给赫连时熬的草药一点点摆开,实在不明白分明施针后他没有痛感了,半夜怎会复发?
她想起来了白军医说过,赫将军爱吃甜,有时甜的吃多了,也会影响一部分药性。
看来是先前对他太好了,草药里甜的山楂放多了,这次给他拿掉一些,喝药后的冰糖也免了,毕竟良药苦口。
又熬了一下午的汤药,渐近夏至,日头越来越毒,乔菀出了不少汗,背上汗津津的,不过总算熬好可以给赫连时端过去了。
书房内,赫连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毕竟早上骗了乔菀,说自己还疼,他好不容易才喝惯了先前有些泛苦的药,万一乔菀见他一直不好,换了新药……
手中的兵书越发的看不下去,他只得蘸了墨汁,慢慢抄写起来。
“将军,您的药来了。”乔菀努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试图不让赫连时发现端倪,好安心把药喝下去。
不过也是好笑,他一个英勇无畏的将军,战场的苦吃得了,这药的苦倒是一点都进不了嘴。
赫连时搅动着汤匙,汤匙和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外的知了发出阵阵蝉鸣,乐此不疲地叫嚣着。
“今日的冰糖呢?”环视了一周,赫连时没看见糖罐。
乔菀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咬了咬唇,开始撒谎:“今日的药可甜,所以不需要冰糖。”
赫连时放心地笑了,他知道乔姑娘一向不会骗他,虽然这闻起来是有点苦涩,但是喝起来一定如乔姑娘所说,是甜的。
第一口,赫连时被苦的差点吐回出来。
自己味觉出问题了?
乔姑娘拿错药了?
他不信邪,再喝第二口,苦。
乔姑娘不可能骗他,再喝第三口,苦的发涩。
他抬眸,一双眼复杂地看着乔菀:“快,给本将军拿冰糖来。”
“将军,甜的可能不利于您吸收别的药物,要不然您昨夜和今早怎么又疼了起来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将军您就听劝吧。”乔菀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赫连时。
赫连时心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如今药变苦了,连冰糖也没了。
他不是很想喝了……
他想着怎么逃过今日的药,不经意瞥到乔菀被汗濡湿的衣裳。
日头越来越毒了,她在火边熬了一下午的药,若自己不喝,岂不辜负她一番美意?
“将军,奴家不是有意骗您,只是……”乔菀话未说完。
“无妨,本将军喝了就是。”赫连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心想下次一定不能再找这种理由牵她的手了。
真是色迷心窍。
乔菀一脸欣慰,盘算着这几日将军已经适应苦味了,明日把药里剩下的一点甜山楂也拿掉,这样效果更好。
一向冷静的大将军赫连时,此时背后又有不好的预感,凉凉的。
奇怪,明明今日挺炎热的,怎么自己这么冷呢?一定是错觉。
19. 乔姑娘哄睡第十九夜
红楼别夜,明月暗暗,雨打芭蕉。
一只乌鸦穿过芭蕉叶丛,小心翼翼地探出圆溜溜的脑袋,乌色翅膀轻轻抖落雨水,眼神好似在窥探着什么。
今夜将军府宁静的只剩下雨声簌簌,檐下雨珠凝成一截一截的珠帘玉幕,虚掩着长廊下的紫衣女子。
夏至日,天阴雨泣,落花碾为尘泥,是下蛊的最好时机。
乔荷小心翼翼揭开陶罐上的泥瓦盖子,里面的蛊虫扭着身子躁动起来。
“嘶。”尖刀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乔荷惨白的脸,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流下,“滴答——”落在蛊罐里。
蛊虫疯狂地吞着,身子猝然断裂成小小的两只,如同蚂蚁一般。
“轰隆!”一声惊天巨雷砸下。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情蛊开。
“将军,妹妹。”乔荷的声音隐在疾风骤雨里,格外不真实。
“何事?”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沉了声音道。
“夏至之日,我特意给妹妹熬了甜汤,也顺便给将军带来一份。”乔荷道。
“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乔荷端着两碗甜汤进来,笑得真诚。
上次二人争执后,乔菀和乔荷便很少说话了,如今乔荷主动来破冰,乔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烛光下,乔荷额头上冒着滴滴汗珠,想来这甜汤也是熬了许久的,她的衣裳上还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乔菀心软了,想起姐姐身上的鞭伤,心口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又疼又无力喊出口。
她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姐姐的。
“谢姐姐。”乔菀一边道谢,一边瞧着乔荷端了甜汤过来,一碗放自己面前,还有一碗放在赫连时那儿。
乔荷眼里盛满了温柔和对妹妹的爱意,仿佛先前的恨与不甘都散去了。
“将军,奴家先回房了。”放下汤药后,乔荷微微行了一礼,对着乔菀眨了眨眼,这眼神和很多年前一样明快,艳丽,乔菀也回了一个眨眼的微笑。
二人的狡黠被赫连时尽收眼底。
待乔荷走去后,乔菀搅动着手中的汤匙,舀起一小勺,轻轻抿了一口:“将军,快尝尝,我姐姐的手艺最是好了。”
乔菀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藏了满天的星星,赫连时深深地看着,嘴角不禁弯了弯:“汤有些烫,本将军等一会喝。”
“将军怕烫?”乔菀仔细回忆着先前赫连时喝药的情景,好像没见过他怕烫。
“嗯,之前嘴角的疤还有点疼。”赫连时盯着乔菀的唇,轻轻开口道。
之前嘴角的疤?一下子勾起那次自己来葵水的回忆,赫连时亲自给她喂药,那日唇边的柔软还……
她脸唰的一下通红。
“怎么,乔姑娘知道本将军的嘴角的疤痕哪里来的?”赫连时轻轻搅动着甜汤,瞥见里面蚂蚁大小的蛊虫,压了下眼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调侃乔菀。
“奴家,奴家可不知道。”乔菀一紧张,剩下的甜汤全部被她一口喝下了肚中。
隔着一道秀丽江山图屏风,乔菀手指抚上琴弦:“将军,奴家为您弹琴。”
“好。”男人嗓音含了磁,面色严峻下来。
手中蚂蚁大小的蛊虫轻轻扭动着身体,试图在他长着粗茧的手上咬开一个口子,赫连时当然不会给这虫子机会。
白夜前几日探查得知,魏晗府上有暗中养蛊的苗疆人,恐怕这虫子便是他们养出来的邪物。
把蛊虫放进干净的瓷瓶里,他眼里闪过冷意,那是他在战场上杀敌才会有的果决和狠厉。
剩下的甜汤被他倒进窗边的花盆里,绿菊瞬间整朵掉落下来。
看了一眼正在弹琴的乔菀,想到她喝光的甜汤,他的眼里染了柔:“乔姑娘,明日随本将军去一趟军营找白军医,此事只能你我知道。”
不对,赫连时总觉得这蛊虫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这么简单,虽然先前乔荷收了要害乔菀的心思,却难保现在不会害她。
正要解腰带的手顿住,又马上反应过来披了大氅,穿过披风,乔菀被赫连时一把拉起,他眼里带了着急:“随本将军去军营,现在马上!”
乔菀有些不明所以,只听见赫连时又道:“白子期给本将军配了药,本将军忘记拿了,不吃会受不了。”
此话一出,乔菀忙赶上他的速度,却发现赫连时没有往马棚走,而是往书房走。
“将……”她正要开口,便被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嘴,整个脑袋被他带到怀里,撞到他精壮的胸口,耳边男人悄悄说:“别出声,别的地方本将军有马。”
他不会按照平日里的路线走,毕竟府中有乔荷在。
赫连时都来不及顾及马只有一匹,拦腰把乔菀带上了马,握着缰绳的手隐隐出汗。
乔菀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又只能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如鼓。
赫连时不知道自己莫名在担心什么,明明她没有说自己不舒服,明明那也只是一只未知名的蚂蚁大小的蛊虫。
心里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叫嚣着要他担心她,可从前他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莫名的紧张让他不禁靠的怀中的人儿紧了紧,乔菀只觉得身后滚烫,男人的气息将她笼在这漫漫无边的黑夜里。
赫连时为何如此着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赫连时的声音裹挟着猎猎风声。
“嗯,没有。”乔菀轻轻摇头。
赫连时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只能希望乔荷对乔菀是有姐妹情的,不会下毒手。
“将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奴家总觉得不是药的原因,对吗?”乔菀的声音探出来,顺着风飘到赫连时耳朵里。
“别多想。”夜里风大,赫连时又纵马疾驰,风吹得二人身上都有了冷意。
“冷吗?”
“嗯。”
“那便靠本将军近些。”男人把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夹在黑夜里又藏了丝蛊惑的味道。
乔菀乖乖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心中紧张,她是贪恋他怀里的温暖的,先前檀香楼失火是这样,来葵水晕倒是这样,今夜也不例外。
晚间下了雨,虽然此刻停了,但路上泥泞,抬头一看天,也没有一缕光。不知又策马了多久,远处终于有火把的亮光。
军营内,乔菀被赫连时安排在主帐里休息,他自己一人带着装了蛊虫的小瓷瓶去找白子期。
“这,这你从何得来?”借着烛光,白子期把蛊虫翻了又翻,面色难看。
“晚间乔荷端了两碗甜汤给我和乔姑娘,汤我没喝,挑出了这只虫子。”赫连时眸子暗的很,“不知道乔姑娘那碗里面有没有,本将军和她开了玩笑,她一害臊,便整碗喝下去了。”
这也是他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原因之一。
他不该胡说话的。
良久白子期叹了口气:“早年我在苗疆历练,见过这种蛊虫,它是苗疆最出名的蛊,合情蛊。与寻常情蛊不同,合情蛊是由第三者给指定的二人下蛊,下蛊之后第三者可利用二人的感情,达成某些事情。
这蛊,最是毒。”白子期顿了顿,又道:“只要有其中一方吃下,另一方若是不吃,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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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方一日之内会死。所以这种合情蛊,说白了不是为了拴住心上人的,而是第三者为了让相爱的两人共生死,强行下的。”
“那下蛊的条件呢?”赫连时不忍细想。
“第三者把血滴入合情蛊,再把一对合情蛊拆开分别放进同一种汤剂里浸泡。当相爱的两个人吃下,蛊便下成了。”
“若是不相爱呢?”赫连时喉结滚动,手中的白瓷瓶似乎有千斤重。
“不相爱,吃下去会很痛苦,痛苦到二人相爱。”白子期道。
“没有破解之法了么?”
“没有,眼下唯一幸运的就是将军及时发现,将军若不吃,蛊虫便永远无法伤害到您。”白子期想起乔菀,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没法。
“那乔姑娘岂不是要出事?”
“对,但您是将军,只能以小换大,您的生命比她的,更珍贵。”白子期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把桌上的蛊虫处理掉,却被赫连时一把夺过。
“她的生命,同本将军的,一样珍贵。”赫连时冷冷抛下这句话,抓起那蛊虫,没有犹豫地配了水一口吞下。
“将军!”白子期惊呼起来,没有料到赫连时这般果决和冲动,“您疯了。”
“若是没有她日日陪伴,本将军早疯了。”烛光一截截被烧下去,赫连时坐了半宿,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子期,你看,本将军吃了身体不痛苦。”
白子期摇了摇头,踌躇许久,终于说出话来:“将军,若是相爱之人中了合情蛊,是没有痛感的。”
因为他们心甘情愿生死相许。
后半句话是苗寨的书上写的,字字泣血。白子期还记得当年看的时候,还嘲讽过谁会心甘情愿丧命,没想到眼前就坐了一个傻子。
“乔姑娘没有自保能力,她一出事,你就得完蛋。”白子期手里调了催吐的药,试图劝说赫连时后悔,好试着把蛊虫吐出来。
“与其说是她拖累本将军,不如说本将军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才是真真要连累了她。”赫连时推开催吐的药,眼里含了柔,“不许告诉她这件事,本将军会好好活下去。”
白子期想起一年前,赫连时病最严重的时候,十几日无法安眠,夜夜梦魇,只得一副一副药的吃,有一日赫连时喝了特别多的酒,靠在他身旁,语气凄凄:“子期,我不想活了。”
后来不知赫连时怎么调理的,硬是生生扛了下去。
再后来遇见乔姑娘,白子期便能常常在赫连时脸上看见笑意。
罢了,祝他们相爱好了,白子期肩膀垮下去,他只能好好精进医术,以防二位有谁出了意外要医治。
营帐外脚步匆匆,赫连时掀开主账的帘子,看见乔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想着合情蛊,原来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上她了,为了她,这毒蛊,他心甘情愿饮下。
情蛊不一定是为了逼对方爱自己才种下,还可以是因为爱而甘之如饴。
她睡得这样香,吃了合情蛊一定也不痛苦吧,那她是不是也爱着自己?
每次她弹琴走之前,又会不会在他床边驻足,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又或者是——
吻一吻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忍俊不禁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
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想起要和她命运与共,他心中没有服下毒蛊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欢快。
出了营帐,他唤了白夜:“替我去查一下,乔荷给本将军下蛊究竟是为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20. 乔姑娘哄睡第二十夜
夜色沉沉陷入墨中,被一滴滴晕染开。今夜赫连时睡不着,腰间的香囊被他解下来,放在手心细细揉捏着。
一切有些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
从发现蛊,再到为了她甘愿把蛊吃下去,时间不长,却刚刚好够他确定自己的心意。
其实他早就把这情意揣在怀中了不是么?只是因为想起父母的经历,他不愿连累她,也不想自己去上阵打战,留她一个人做个孤家寡人。
之前他也难以确定她的情意,但是她中了蛊没有异样感觉,应该是爱自己的。
而且她那么关心自己的病。
如果说先前他隐忍克制,那现在他不会再这样。不过一切不用那么着急,他想亲口听她说她爱自己。
既然两个人已经生死相依,那他会好好保护她,也会保全自己。
赫连时想起魏晗,想起当朝昏君,他也该反击了,不能任由自己做待宰的羔羊。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他要先满足乔姑娘的众多小心愿,比如先把她的琴馆支棱起来。
之前乔菀弹琴哄他睡觉,都是她看着他睡颜,这两日也是轮到他看她睡颜了。
乔菀乌发披在身后,流下一席黑瀑,眼睫毛翘起,为她安静的睡颜增了几分俏皮。
他忍不住伸出手勾了勾她的睫毛,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眼睫毛痒痒的,挠得乔菀醒过来,睁眼蓦然对上赫连时的眼。
他的眼里好像有磁石一样,吸着她无法别开,她有些紧张,又被一股力量牵扯着不挪开视线。
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赫连时没有别开眼,定定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映。
烛光晃动,二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万重叠影,迷迷蒙蒙的,乔菀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先前在马背上依偎在赫连时怀中的依恋感又爬上心头,她……依恋他?
她和他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纸的距离,他的呼吸几乎可闻。
“将军。”乔菀头微微后仰了一些,呢喃道。
“怎么了。”她是不是还在做梦,将军的话带了难隐的温柔和水色,扰得她心里又润又发甜。
“您的药……”乔菀话未说完,赫连时轻笑了一下。
“我找到药了。”赫连时垂眸看着乔菀,她不就是他的药么?
“那就好,将军您今夜可还觉得身体有不适?若有的话,我们回府,奴家给您弹琴,针灸。”乔菀话里带了急,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冷静,声线藏了控制不住的颤音。
他每次一靠近她,她心中便有说不尽的悸动。
“本将军若是手疼,你怎么办。”赫连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奴家替您看看是不是又伤着哪里了?”对上赫连时充满侵略的一双眼,她招架不住别开了眼。
“只是看看?”赫连时声音低沉,一只手把她别开的头又掰正回来,好直视他的眼。
今日他为了她不惜吃下合情蛊,他得让她还点什么回来。
今夜的赫将军格外难缠,乔菀似乎理解了他什么意思,低头向着他的手抚了过去。
“这里疼吗,奴家给你揉揉就是了。”她知道赫连时想干嘛。
姑娘家柔嫩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粗糙的指缝,如春水萦绕掌心般,赫连时不想让这片刻的绕指柔逃走,用了力道回扣回去,五指如牢笼将乔菀的手禁锢住。
“将军!”第一次和男人这样牵手,乔菀呼吸大乱,手想要逃窜,却被拧的更紧,一张脸染了桃花红。
赫连时嘴角勾起笑意,他只是牵个手而已,就把她臊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乔菀猜不懂他的心思,只觉得被轻薄了,可心底里又受用的很。
下一秒,赫连时整个身子朝着乔菀倒去,他稍稍控制了力道,不伤着乔菀。
“怎么了将军?”乔菀忽然慌了神,自己怎么会觉得被轻薄了,明明将军是病的疼的受不了,是她错怪他了。
背上被乔菀另一只手扶着,赫连时掩去了眼底的笑意,装模作样道:“疼的紧,看来还要麻烦乔姑娘多多医治了。”
“好,将军要听琴,回去奴家就给将军弹,然后再配合着针灸和汤药。”乔菀想起先前赫连时痛苦的模样,一颗心塌了塌。
她像哄小孩儿一样,手替赫连时顺着气。
“乔姑娘,若是本将军的病一直未好怎么办?”赫连时哑了嗓子,语气里含了几分试探。
“那奴家之前和将军的承诺便算数,不治好将军不再嫁人。”说这话时,乔菀脸又热了热,感觉自己在发什么山盟海誓。
“你不怕本将军娶了妻子,被本将军的夫人排斥吗?”赫连时起了身,目光灼灼看着她。
有的时候,他还挺希望乔菀大胆些,泼辣些,对他哭诉与他夜夜共处一室,被辱了清白,求他娶她。
可她没有。
乔菀敛眉,目光飘向地面,听到这话时,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消沉下去。
堂堂护国将军,总会有娶妻的一日,那她也得走了,只是她担心他的病。
赫连时问这话是想暗示她,他将要娶妻了么?
“将军,您是要娶妻了么,若是奴家妨碍到了,不日便会离开。”乔菀声音一寸寸低下去,在赫连时听来,竟然带了些委屈的味道。
自己又让她误会了。
“不是。”赫连时急急答道,想找了措辞解释,又没有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笨拙。
“那将军问这话做什么。”乔菀终于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语气染了嗔怪。
赫连时觉得这语气里还有几分喜色。
“没什么,看看你在不在乎本将军的病罢了。”赫连时眼睛微微眯起,全然没有刚刚的痛苦的模样。
“将军戏耍奴家?”看他这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乔菀全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刻意试探自己会不会在乎他!
当然在乎,转眼乔菀又泄气下来,她在乎的很,不仅在乎还贪恋他怀中的温暖。
“怎么,被我戳中心事了?”赫连时又靠过来,半开玩笑道。
“没有。”乔菀眼中染了水意,藏了我见犹怜的春意。
“你在乎本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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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我自不会亏待你。”赫连时说着,自己耳根也跟着红起来。
不会亏待她,这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乔菀总觉得今夜赫连时的话特别暧昧,暧昧的要吃人。
他的话逼得她一颗心退无可退,奇怪得很。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赫连时想再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吃了蛊虫不痛苦。
“奴家没有。”乔菀摇了摇头。
赫连时又笑起来,柔和的烛光下眼里染了几分得意和温柔。
此时天已经微明,东方掀起鱼肚白,霞光懒懒地洒在军营里。
“上来!”赫连时率先骑上马,伸出手要拉乔菀。
“将军……”乔菀盯着赫连时掌心的茧子,迟迟不敢把手放上去。
太暧昧了。
“怎么,本将军带自己府上的琴师回家,也很不堪吗?”赫连时生怕她拒绝自己,喉结紧张地滚动。
“那倒没有。”乔菀盯着赫连时,他的身影在马背上显得更加高大。
“不喜欢和本将军靠在一起?”赫连时挑了挑眉,手依旧悬在半空中。
乔菀愣在原地,她是喜欢的,怎么能说不喜欢呢。
昨夜事出紧急,两人一匹马,可眼下不急呢,姑娘家总要矜持些。
再说,她和他什么关系。
不由得她继续沉思,赫连时直接弯腰,一手臂把她带到了马背上:“想什么呢,再想来不及熬今早要喝的药了。”
乔菀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沉吟了一会便心安理得了。
是啊,熬药这么着急的事情,哪里来得及再去找一匹马呢?
赫连时靠着怀里的一团软,嘴角荡漾开笑意:“本将军这回手是真的有些疼了,缰绳抓不住,乔姑娘帮帮我。”
乔菀只以为他又耍自己,直了直身子不理他。
“嘶。”赫连时发出一声闷哼,乔菀心中败下阵来,抓住缰绳的一端。
“不是这样抓的。”赫连时笑起来,身子斜靠在她背上,抓起她的手放在正确的地方。
她的手生的好看,露出来的一截白腕明晃晃的,赫连时大掌覆在她手背上,和她一起牵着缰绳。
她呼吸有点乱,整个人被一股西湖龙井味儿包围住,脑子白的说不出话。
赫连时未曾情窦初开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太懂的怎么把握度,他用着拙劣的办法求她,靠近她,吸引她。
乔菀被带着靠在他怀里,躲不掉,也没法躲,她甚至要承认自己对他有怜爱的,虽然也有对上位者的恐惧。
他是护国大将军。
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努力把自己对他的喜欢转成尊敬,让自己羞怯的爱看起来冠冕堂皇,只有在为他弹琴时才能流露出关心 。
对赫连时的靠近,她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希望她在意他,惊的是,她该用什么配上他?
又或者说,因为地位的高低差异,赫连时把她当了玩物?
否则这几日行为举止怎么这么轻佻?
21. 乔姑娘哄睡第二十一夜
待到二人策马至京中,天光大明,经过瑶琴馆时,赫连时突然勒住了马。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顿,乔菀一时没坐稳要跌落到马背下去。
“这么不小心,下次本将军教你骑马。”赫连时一只手稳稳捞住了乔菀,她的腰肢细,他放轻了力道,怕捏碎了她。
这男人今日真是怪异,一会问在不在乎他,一会要教她骑马。
赫连时的体温烫得很,乔菀只觉得腰间一热,脸也顺带着炽热起来。
赫连时就喜欢看她脸红。
“看看琴馆。”赫连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掩去了对她的别的心思。
“好。”乔菀堪堪别过头,不敢对上他那双要把她吸进去的眼眸。
太奇怪了,这男人今日说话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眼神和往日一比,少了些难以言说的克制?乔菀努力不让自己呼吸乱想,肯定是今日和赫连时肢体接触太多了,接下去少接触就好了。
进了琴馆,乔菀找了个看账本的由头从赫连时身边溜走了。
前阵子乔菀又忙于给赫连时缓和心疾,只顾着看医书和研究琴艺了,琴馆这边是疏忽了不少。
不过赫连时派来坐镇琴馆的魏老先生是把好手,她翻看着近日瑶琴馆的安排和入账记录,极为满意。
目前瑶琴馆主要以卖琴为主,若要发展弹琴学琴这些,还得等乔菀来定夺。
她敛眉,边思付着接下来该如何做,边拿了笔在纸上写,再抬头时便对上了赫连时饶有兴味的眼。
他的眼神能吃人。
不像那种在战场上要拿下城池的征服,而是一种要把她圈进他领域的侵略。
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遮掩。
乔菀飞快别开了眼,把写好的纸张拿到魏老先生面前:“魏先生,奴家接下来的想法是,将琴馆和医术结合,用古琴特有的慰藉和草药安神的特点,治好人们的失眠症。”
魏老先生是京城闻名的老琴师,德高望重,普通人想听一听他的琴都得耗上千金,此次他肯出面帮着坐镇琴馆,是出于他和赫府的两代人交情。
据说这瑶琴馆是赫连时送给眼前这女子的。
这事倒是稀奇,原来魏老先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一向清冷自持的赫连时如此大费周折。
眼下他知道了。
乔菀对瑶琴馆的筹划很独特,将琴和草药结合,这不似寻常人的巧思令人耳目一新。
至少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一家琴馆是这样做的,大家无非是卖卖琴,举办些吟诗作画的风雅之事,大大小小的琴会,毫无新意。
“乔姑娘,请您细说一下,好让我多了解些。”魏老先生来了兴趣。
“奴家以为,古琴有陶冶情操的作用,若在弹奏古琴时,点上草药制成的熏香,再请医者来针灸,对身体康健之人,我们推出一套养生的法子,对有心病之人,我们推出一套缓解心疾的法子。”乔菀眼里含了光,思维泉涌。
“如此,我们既可以卖琴,又可以卖些自制熏香,还可以做些香囊,又能吸引百姓来缓和心情,倒是不错的挣钱路子,只是,”魏老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乔姑娘打算如何定价?”
乔菀明媚的笑起来:“价格按照档次划分,最低的寻常人也能负担起最好,最高的档次若能做到为权贵们服务更好,这样我们的客人才能络绎不绝。”
魏老爽朗地笑起来:“你这姑娘家,看着柔柔弱弱,赚起钱来可是一点不手软,进了你这琴馆,无论是谁的钱袋子都要脱一层皮。”
乔菀摇了摇头:“若是寻常人家,银两收三顿饭钱就好了,不必多,雅俗共赏最好。奴家不做那黑心商人。”
赫连时在一旁不语,仔细听着乔菀一番话,惊讶于她这样一面。
明明看起来娇弱的让人怜惜,认真做事起来却含了几分果断睿智的冷静。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其他一面。
比如,她面对心上人又该是何种模样,写情诗是何种模样,说喜欢又是何种模样,嫁人又是何种模样,尤其是,洞房花烛夜是何种模样?
她中了合情蛊,却无痛苦的模样,想来是喜欢自己。
那为什么她总是不主动,赫连时脸色突然沉下去。
赫连时对旁人是界限分明的君子,可对心上人就不是了。
他只给乔菀一阵子时间慢慢来,若是她一直退缩,他难免会控制不住霸王硬上弓。
魏老一边和乔菀缕着思路,一边偷偷瞥向赫连时。
只一秒,他就断定这小子看这女子的眼神不清白。
魏老是看着赫连时长大的,知道他这么多年孤独,如今有了心上人,魏老很是为赫连时高兴,他应该撮合一下这二人,否则对不起他和赫老将军的交情啊。
“连时,你来。”魏老冲赫连时招招手。
“这琴馆得以建成,你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先前你受伤了还要来操心琴馆修建的事情,眼下伤都好了吧?”魏老特意咬重了伤的事情。
“将军,您为何受伤?”果然,乔菀一听见赫连时受伤眼里就疼的不行。
“没什么。”赫连时轻描淡写道。
魏老一脸黑,他这是在给契机让乔姑娘愧疚,好更疼这小子一点,这小子还不快说自己为了琴馆做了啥,真是孺子不可教,还得老姜出马。
魏老轻轻叹了口气:“乔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天琴馆上面的横梁大家怎么也安不稳,是赫将军亲自扛了上去,重木还没安好,便被一个没力气的下人松了手,直接砸在将军身上,将军一声不吭愣是安好了才下来。”
“当时砸出好大一个淤青呢。”魏老伸出手比划,圈了一个大圈。
乔菀手中写好的宣纸被揉的皱了又皱,她竟然不知赫连时为了这琴馆,还生生被砸了一下。
见乔菀一副无措的样子,魏老知道这把火拱的差不多了,忙找了借口开溜,留二人在原地。
夏风带着几分燥热吹进来,挠得乔菀一颗心不是滋味。
“将军受伤怎么不和奴家说?”乔菀自知愧疚,先开了口。
“不疼的。”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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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时眼里含笑,战场上那么多伤痕他都扛下来了,何惧这点伤痕?
“怎么会不疼,将军莫要逞强,这事是为了奴家,奴家有责任的。”赫连时高大的身姿压得她话也急促了起来。
“既然知道本将军是为了你,你要怎么对我负责?”赫连时低头,话语中带了几分低吟。
“将军,尽管开口便是,总不能让将军白白受了这一下。”说这话时,乔菀脸又掀起一块绯红。
“好,那本将军问你,方才进琴馆,你为何急急寻了理由走开,和本将军站在一起你不舒服么?”赫连时收了笑意,语气里明显有责怪。
还有一丝,被丢下的落寞。
“奴家,奴家只是想看账本。”乔菀努了努嘴,撒谎道。
“真的?”赫连时盯着她,又咬唇了,定是撒谎的紧张。
“真的。”乔菀抬起头,朝着赫连时挤出一个信誓旦旦的笑。
又是这样的笑。
“上次你哄骗本将军喝下那泛苦的药也是这样笑。”赫连时冷冷拆穿。
他早就把她的小模样摸得透透的。
要是别人骗他,都要被收拾的,可乔菀骗他,他没想好怎么收拾她。
“将军恕罪。”
“就这一句话?”赫连时靠近她一寸。
“将军,您先告诉奴家,您的伤好了没有。”男人的气息扰得她方寸大乱,心中却还惦记着他的伤。
“你猜,疼死了怪你。”赫连时存心要报复她,看她内疚看她着急。
他转身就走。
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乔菀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口:“将军莫要生气了,奴家帮您看看伤,给您上药。”
赫连时不回头。
乔菀继续拽着他袖子。
一会,又一会。
赫连时回头了,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好,有劳乔姑娘了。”
里屋,乔菀轻轻把赫连时外裳脱下,乔菀解了多久腰带,赫连时就盯着她看了多久。
衣襟滑下,露出男人蜜色精壮的上身。
他的腰细,肩膀又宽的很,人鱼线分明,腰腹处的八块腹肌排列的整整齐齐。
看的乔菀一时忘记收回了视线。
“看够了没?”赫连时嘴角浮起得逞的笑。
乔菀脸烧的滚烫,几乎要昏厥过去,一颗心马上要蹦出来一般。她仔细看着他上身每一寸,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重木压的伤痕。
“将军,奴家找不到您的伤。”乔菀别过头,努力让自己不看他,晃动的步摇却如细柳撩动着赫连时的心,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早好了。”赫连时目光追着她,眼里露出一抹狡黠。
“那将军为何不告诉奴家,还故意赌气要走!”乔菀娇嗔,一张白皙的脸看起来更可爱灵动了几分。
赫连时双手撑在乔菀身后的桌上,将她笼罩在自己视线里,眼里含了道不明的情,喉结微动。
“乔姑娘有没有听过孙子兵法里有一计,叫做欲擒故纵。”
22. 乔姑娘哄睡第二十二夜
隔间外喧嚣不绝于耳,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相对的呼吸声。
盯着面前女子姣好的容颜,赫连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淡粉柔软的唇。
粗糙的摩挲感传来,乔菀嘴上好像被辣椒烫着了。
被戏耍的滋味浮上乔菀心头,男人的靠近如火,让她又恼又羞。
这男人居然利用她的同情心骗她关心,一次也罢了,三番五次还不够,想来就是要戏弄自己。
许是气不过,她忍了羞愤,猛地抬头看向赫连时:“将军请自重!”
乔菀眼里如同含了带着露水的梨花般,染上几分倔强和清冷,赫连时玩笑的脸白了一瞬。
“这几日琴馆事务繁忙,奴家便住在琴馆了。”乔菀推开赫连时的胸膛,赌气走开。
赫连时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嗫嚅:“那本将军怎么办?”
乔菀脚步一顿,咬牙不说话。
赫连时上前一步,拉住她明黄色的袖子,一口气吊在胸膛间不敢沉下去。
他微微拽了拽袖子,乔菀不回头。
她在等他道歉。
“乔姑娘,是我冒犯了。”赫连时轻轻开口,手还拽着她袖子不放,唯恐她又突然跑了。
他奇怪得很,以前都是别的女子争相靠上来要他恩宠,如今他主动对一个女子,却惹恼了她。
乔菀不喜欢他靠近么?那为什么中了合情蛊不痛苦呢。
似乎是笃定了这个想法,赫连时只觉得乔菀是故作扭捏,语气沉了下来:“乔姑娘,我都道歉了,便原谅我吧。”
乔菀还是不理他,被扯着的袖子拉出一道道紧绷的褶皱。
赫连时失了耐心,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生生转了过来,蓦然对上一双含了泪的眼。
乔菀唇被咬的发白,愣是没发出一点的声音。
“将军,您高高在上,想要侍妾是您的事情,但是别随意轻贱了奴家。”乔菀声音带了颤音,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敲在赫连时的心上。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他没想把她当侍妾,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他已经为她吃下合情蛊了,这表明心意的事情就不能她来提么。
他想亲口听她说喜欢。
“我没想把你当侍妾。”赫连时解释,手还是不肯松开乔菀。
他都这般主动了,乔菀怎么还没看出来自己的心意呢?
乔菀只觉得这人和别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不同了,一副浪荡模样。
她对赫连时心底是有感情,可奈何二人之间隔着重重阶级,她不会想着高攀金枝落下个无名无分的未来。
她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那便最好,奴家人微,不敢妄自和将军有什么逾矩,还望将军理解。”乔菀语气里藏着淡淡的疏离。
“本将军送你琴馆了。”赫连时黑了脸。
“奴家为将军弹琴了。”乔菀抬头对上他如墨的眼,一字字反驳道。
赫连时自知理亏,以后是万万不敢再这么唐突了,追心上人还得慢慢来。
“好吧。”赫连时一口气沉下去,松开搭在乔菀肩头的手,先她一步出了门。
乔菀在原地神情复杂,想起姐姐曾经劝过她:“既然赫将军提过可以娶你,那便抓住机会呀,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一跃枝头的契机。”
她做不到。
南越国阶级分的严明,赫连时不可能为了她给她正妻之位,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世道不允许。
她不想飞蛾扑火,也不愿为爱冲昏头脑。
正欲抹一抹面上的泪,一块被润湿的帕子便递了过来。
乔菀低着头,认出是赫连时的鞋子,他又回来了。
“擦一擦,方才的事是我不对。”方才出去那会,赫连时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人清醒了几分。
南越国婚姻最看重身份门第,非达官贵族的女子再往上高攀也只能落个卑微妾室的下场,难怪乔菀反应那样大。
是自己考虑不周,太心急了。
他怎么能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先告明心意呢。
这种事情应该男人来做。
不过眼下时机不对,得先把她哄好了。
“乔姑娘,本将军下次不会这么……”
“将军莫要多说,奴家心里明白,该做的分内之事奴家会做,除此之外的事还请将军别做。”乔菀擦去眼泪,又冷冷丢下一句话。
一方带了咸咸眼泪的帕子被塞回他手心里。
帕子被他揉在手心里,软软的,润润的。
赫连时最后一个人策马回了将军府。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事务,他盯着桌上发呆。
往日这个时候,乔菀便熬好了汤药给他送过来,心情好还会给他吃冰糖。
今天什么都没有,本该放着碗的地方空空荡荡的。
干什么都烦。
以至于白子期进来他都没发觉。
“呦,赫将军我看你今日面泛桃花啊!”白子期往嘴里丢着炒豆子,拉开一把木凳子就坐下。
“胡说。”赫连时正了正色,拿起桌上的兵书又看起来。
“别看了!我都悄悄观察你好久了,怎么,失眠还没好,相思病又犯了?”白子期盯着赫连时一页未动的兵书调侃道。
“很明显吗?”赫连时咬牙。
“不明显吗?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没这一副又荡漾又犯愁的的表情啊。”白子期嘴角微微勾起,戏谑道。
“中了合情蛊的感觉如何?”白子期拍拍他的肩。
赫连时悠悠抬头:“你是不是记错合情蛊了,是不爱才不会痛苦吧,相爱才会痛苦。”
“你可别一副怨妇的表情看着我。”白子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提起椅子后退了几步,“别质疑我,虽然打战我不如你,这医术和蛊我可是深有心得,绝不会记错。”
“那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乔姑娘对我——稍微主动一些。”赫连时叹了口气。
“你个糙汉子,别用力过猛把人家惹恼了,让我为你献上一计!”白子期狡黠一笑凑了过去。
夜幕降临,乔菀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今日她在琴馆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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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日,疲得很。
此时正是用晚饭的时间,但她没有食欲,得以有点清闲,她想上街走走。
琴馆需要琴弹得好,又愿意钻研医术的人,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魏老替她问了自己的徒弟,大家无外乎道:“自己是来弹琴的,附庸风雅之事,怎么变成为人行医治病了?”
“哎。”
望着天边残阳拖出的一道长霞,乔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放开我!你们这些人!”远处一女子的呼喊声打破了街边的宁静。
乔菀摸了摸腰间的将军府令牌,忙走上去。
“发生了何事?”见那地上趴着的女子,鬓发凌乱,乔菀不禁开口问道。
青|楼老鸨瞧了眼她腰间别着的将军府令牌,心知是惹不起之人,恭恭敬敬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女子想学琴,可来这勾栏瓦舍之地,哪有不卖身的道理?”
“姑娘快走吧,这女子恐污了您眼。”老鸨用力扯着那女子。
“等等。”乔菀眸子冷下来,带着赫连时行事的影子,拿出一袋银子给老鸨,“这女子,我赎了。”
老鸨接过银子,嘴角咧开了花:“姑娘是个大方的贵女,这女子你要便要了吧,外乡人,也不值得姑娘多同情。”
老鸨转身过去,没看见乔菀眼一寸寸冷下去。
那年冬日,她和她的姐姐便是被这样的人一点点磋磨光心志的。
外乡人又如何?
乔菀平日里看起来是娇滴滴了些,但是经过这段时日和赫连时的相处,又在琴馆慢慢支棱起自信,周身气度都变了许多。
她朝那女子伸出手。
“姑娘,为何救我?”眼前的女子只有十四岁的年纪,面上还泛着稚嫩和畏缩。
乔菀不想解释太多,过去的事情,再提起就很伤感了。
“姑娘,奴家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还请姑娘说代价!”女子跪下朝她磕了个头,明显是先前被坑怕了。
乔菀心软了软,牵过她的手。
女子指尖长了细细密密练琴的茧子,看来是下过苦功夫的。
“你若如此不安,那便来我琴馆做个琴娘。”乔菀声音柔了柔。
“什么?”眼前的女子不敢置信地抬了头,琴馆,是她这样的底层女子不敢踏足的地方。
“我琴馆缺个又会弹琴又能钻研医术的,你若不怕苦不怕累,便可以来。”乔菀拿出帕子擦去这女子脸上的污渍,开口道。
“奴家愿意!”这女子喜极而泣,连连磕头。
“别这样,今后我若能看到你的努力,我们就是琴馆的姐妹了。”乔菀拉起她,替她慢慢整了整凌乱的鬓发。
“好!奴家名唤昼雪,请问恩人尊称!”
“叫我乔菀便好。”
残阳将二人的身影牵引的细长,乔菀搀着受伤的昼雪,眼神掺了冷和莫名的力量,仿佛穿过眼前这片薄薄的空气,便能透过过去,搀着落单的自己,也搀着未被魏府收留的姐姐。
她在救昼雪,也在救曾经的自己和姐姐。
而将来她还要救千千万万个昼雪。
23. 乔姑娘哄睡第二十三夜
乔菀将昼雪带回瑶琴馆时,天已经阴沉沉地塌下来了。
她把今夜自己的晚饭给了昼雪吃。
“不用紧张,我会给你准备两身衣裳,吃完以后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就好。”乔菀见昼雪有些局促,低声安慰道。
“好!”昼雪扒着碗里的米饭,配着酸涩的泪水,狼吞虎咽起来。
这是她这些日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乔菀盯着她心里划过一丝心疼,从前的她也是这般。
“吃慢点,别噎着。”乔菀给她端了一碗清凉的寒瓜汁。
半碗粉红的寒瓜汁因为放在桌上轻轻晃起来,里面的果肉也飘荡着。
乔菀盯着那碗寒瓜汁,心里五味杂陈。
春夏交替之时,她曾答应赫连时,要为他做寒瓜汁代替茶水,以缓解失眠症。
今日他太唐突,送了这寒瓜汁显得自己赶着上了。
乔菀又想了一会,这得送,赫连时的病好的越快,她就能早日带着赚够的银两离开赫将军府。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又去瑶琴馆的小厨房里弄了些寒瓜汁在竹筒里,回将军府一趟给赫连时送去。
今夜哄好他就回琴馆。
刚刚走出琴馆,天公不作美,“轰隆”一声落了雨。
乔菀忙回屋内找油纸伞。
夜幕雨帘下,一男子一手撑了把青色油纸伞,一手拿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子。
赫连时面上冷的可怕,掩盖在夜色里。
他拧巴。
手中的木盒子被捏着紧了又紧,乔菀会喜欢么?
白子期说过女儿家最喜欢这些精致名贵的东西,他便马不停蹄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买了。
他是个糙人,不懂得女儿家如何欣赏这些玩意,只知道贵的一定极好。
他包了质量价格最上乘的几件首饰。
赫连时付账时,老板娘一脸嫌弃地调侃他:“公子您这是要买给心上人的吧,怎么脸冷成这样,对女孩子要温柔地多笑笑。”
出铺子时,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温柔深情的笑。
嘴角僵硬得很。
算了,这种事情。
踏着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穿过交错的街,两盏喜庆的灯笼在夜色中晃动。
快到瑶琴馆了。
乔菀终于在隔间找到了一把油纸伞,擦了擦上面堆着的灰尘,正欲出门,迎面撞上踏着夜色而来的赫连时。
“将军。”乔菀恭恭敬敬拘了一礼。
“我来看看琴馆。”赫连时敛去了眼中的情意。
不能太急,会吓到她的。
“你要去哪?”赫连时盯着乔菀手上的竹筒。
“奴家没去哪。”乔菀被赫连时盯着不自在起来,把装着西瓜汁的竹筒往身后藏了藏。
“嗯。”赫连时又恢复初遇时的模样,冷的多蹦一个字都难。
赫连时怀里揣了书,找了间隔间坐下。
精美的木盒子放在桌上,周身的镶嵌的琉璃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怎么给她?
用什么身份给?
说是赏赐么?太高高在上了。
另一边乔菀微微叹气,沉吟良久,抱着竹筒敲开了隔间的门。
“将军。”
赫连时抬头,见着了明黄衣裳的女子抱着竹筒站在门口,她耳边的珠子轻轻晃着,晃到了他心上。
不等乔菀继续开口,赫连时起身,拿了首饰盒递到乔菀面前。
“白日里是本将军的不对,特此向乔姑娘赔罪。”
盒子被双手碰到乔菀面前,她咽了咽唾沫,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赫将军会向她一个小女子道歉。
还准备了赔罪礼。
乔菀低着头,赫连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
他头一次当面送女子礼物,也是第一次为女子花心思。
怕乔菀不明白,他轻轻打开了盒子。
“将军,太贵重了,奴家不能收。”乔菀忙扣上盒子,努力克制住自己看见这些东西时心中的悸动。
她也是个寻常女子,喜欢金银首饰,喜欢被人在乎。
她怕步步沦陷。
“好。”赫连时口中干涩,心知要尊重乔菀,“那你想要什么别的么?”
“不用,将军的心意奴家收到了。”乔菀抬眼看着赫连时诚恳道。
赫连时最喜欢看她那一双眼睛,明澈又好看。
“那你能原谅我了吗?”赫连时不喜欢隔夜仇,这半天的冷已经让他百爪挠心。
“奴家从未怪罪过将军。”乔菀怎么敢让他求原谅,谁知是不是故意下套。
“那便好。”赫连时松了口气,盯着乔菀手里的竹筒又问,“这是给我的?”
“是,奴家先前答应过将军,给将军弄寒瓜汁代替茶叶。”说着,乔菀掀开了竹盖子,为赫连时倒了一碗寒瓜汁。
“将军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之后入夜渴了就喝这个,别喝茶了,茶对睡眠不好。”乔菀一双嫩如葱根的手按着瓷碗身,递了过去。
她竟还记得和自己说过的话。
“好。”赫连时接过来。
二人指尖不经意触碰。
乔菀不自然咬了下唇。
赫连时眸子微滞,她似乎对和自己接触这件事,很敏感?
“味道甚好,今后劳烦乔姑娘了,月银我会加倍给。”赫连时抿抿唇,清甜的味道在口中绽开。
“是,奴家遵命。”乔菀收了竹筒走了。
室内又只有赫连时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斜倚在矮榻上。
夜渐渐深下去,赫连时拿了油纸伞打算回将军府。
屋外大雨滂沱,水可以漫过鞋子。
“将军,今夜在琴馆留宿吧。”乔菀温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雨这么大也只能这样了。”压住眼底的欣喜,他假装勉强地转过身。
琴馆的能睡得房间不多,一共就两间,可眼下琴馆里有三个人。
昼雪,乔菀,还有赫连时。
乔菀带着赫连时上了二楼,推开屋子:“将军,您今夜就在这里暂住。”
“那你呢?”赫连时开口问,
“我和昼雪姑娘一屋。”
“昼雪?”这是赫连时从未听到过的名字。
“她是奴家今日在街上收留的,奴家见她可怜得很,又会些琴艺,便打算让她在琴馆搭个手。”乔菀老实回答道。
“你调查过她的背景了吗?若是她今夜对你不轨呢?”赫连时眼里带了审视的意味,颇有不近人情的意思。
“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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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菀一时语塞。
“明日我会让人去查清楚,若是身份背景没有问题你再用。”
“谢将军。”乔菀拘了一礼。
“作为回报,今夜给本将军弹琴。”赫连时又冷冷地施加命令。
对这女人太软,她要想多了跑,那就冷一些。
见赫连时又恢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乔菀答应下。
二人合上门,赫连时点了蜡烛。
屋子陈设一切从简,没有屏风,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空气。
赫连时也不拘礼,直接解了腰带脱了外裳。
烛光下,男人身姿挺拔,黑发倾泻在身后,露出壮实的肌肉。
从前隔着道屏风,乔菀不知赫连时睡觉时不穿亵衣,此时直接入眼,不禁红了脸。
赫连时敏锐捕捉到她的羞涩,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得逞。
他慢悠悠把衣服披在凳子上,才上了床榻。
乔菀手指捻着琴弦,一颗心乱的不行。
饶是她再自持,也是喜欢赫连时这副身材。
“今夜的音色有些不稳。”赫连时拉了床榻上一层薄纱,声音带了哑意。
“是奴家没弹好。”乔菀恭敬道歉。
“无妨,今夜换了个地方睡,本将军心中实在不适,今夜要劳烦乔姑娘多弹一会了。”赫连时毫无困意,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乌黑透亮。
他有私心,她得多陪自己一会。
“轰隆——”天边又劈下一道惊雷,白光闪烁屋内。
“铮!”乔菀被吓得一惊,手挑空一根琴弦。
“砰砰砰。”窗被疾风吹开,瞬间吹灭了烛光。
屋内陷入一阵黑暗。
乔菀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怕雷雨天,也怕一阵漆黑。
眼里晕了水花,哽咽让她在黑夜里哑了声音。
“乔姑娘?”赫连时边喊着她名字,边起身抓着鞋。
火折子亮起来,赫连时顺着光摸过去,一摸就摸到了乔菀冰凉湿润的脸。
“别怕。”赫连时慌了神。
火折子的光微弱,正好映出二人的脸。
乔菀一双润了梨花的眼搅的赫连时心里软了又软。
良久,乔菀冰冷的手碰到赫连时灼热的体温,才缓过来一些:“将军,奴家怕。”
女子可怜兮兮的声音如同一剂毒药,加重了赫连时的情。
“别怕,我抱你回你屋子。”
“不要,好黑。”乔菀失了神,贪恋着他怀里的暖,手扒拉着他的胸口。
她真的怕极了这样的雷雨天。
“好,那便在我身边。”赫连时温柔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替她裹紧了被褥。
“啪!”窗被赫连时用力关紧,他用火折子再次点了蜡烛。
这次榻上女子的娇弱一览无遗。
被褥裹在她身上,也显得她分外娇小。
“别怕了。”赫连时跪在床边,轻声安慰着她。
赫连时没想过乔菀这样害怕打雷。
“嗯。”乔菀嗫嚅出声。
“我在这呢。”赫连时轻声哄道,拿了帕子轻轻帮她把泪擦干。
很奇怪,他第一次这样伺候人。
有点上瘾。
他转身又去倒了杯水,吹了吹才递给她。
24. 乔姑娘哄睡第二十四夜
烛光下,赫连时凑近乔菀,阴影笼罩住她。
乔菀缩了缩脑袋,把脖子埋到被子里,脑袋抵着被褥瞧着眼前的男人。
她目光有些呆滞。
赫连时都没来得及穿上衣,大喇喇裸在她面前。
“看够了么?”赫连时磁性嗓音挠得乔菀耳朵发痒。
眼睛眨了眨,晃过神来,乔菀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盯着赫连时胸口发愣。
“你拿了我的被子,我盖什么?”赫连时冷脸继续问。
鬼使神差般,乔菀没有立即弹开,反而是木讷地分出半截被子。
被子带了姑娘家身上的香甜味,赫连时一手轻轻抓着被子一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与本将军同床共枕?”他一番话臊的乔菀脸立刻爬上红晕。
屋内红烛燃的热烈,床幔被赫连时扯落下来,他没犹豫就爬上了床。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管呢。
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盯着乔菀,她背后有些发毛,撩开床幔就要走。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来,乔菀又缩回床上了,连带着一双粉白好看的脚也如兔子一样藏在身下。
“那我走,这间屋子给你。”赫连时也不吓唬她了,拉开床幔要走。
“等等。”乔菀紧紧捏着赫连时的手,语气带了丝紧张。
“别走。奴家害怕。”
温言软语化的赫连时心一动,床再次陷落了下去。
“乔姑娘,你可知南越国男女共处一室一夜,男子要对女子负责?”赫连时警告道。
“知道。”乔菀可怜兮兮看着他,“那将军走吧。”
几个字压了点委屈的哭腔。
赫连时无可奈何,披了衣服靠在床边:“你睡吧,我守着你。”
乔菀看着他,又往床里边缩了缩,提好被子乖乖躺下。
“别吹灭蜡烛。”
“好。”
赫连时今晚是睡不着了,靠在床边不知想什么。
乔菀不愿再多说话,因为二人氛围太奇怪了,可她又舍不得赫连时走。
只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二人都睡不着。
好似这个晚上要干点什么才对。
“睡不着?”赫连时道。
“嗯。”乔菀轻轻点了点头,白皙的脸颊蹭在玉枕上,挠得赫连时心痒。
赫连时脑海中想出一件事情来。
“那今夜本将军哄你睡。”赫连时轻轻笑起来,在一旁外裳里摸索着,拿了一根琴箫出来。
乔菀支起身子坐起来,这支箫,原来先前和她共吹箫的人是他。
错愕之中,她没注意到滑落的衣领下,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
赫连时盯得喉头一紧,飞快别过眼。
兵法有三十六计,追妻也有。
指尖捻着箫,赫连时吹了一曲《长相思》。
苍劲有力又悠长绵绵。
那是乔菀苦苦等了许久的箫声,还有面前的男子。
她从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将军,竟然是您。”巨大的错愕让乔菀忘了今夜的惊吓,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很意外吗?”赫连时唇还碰着箫,眼里却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好像那唇,碰的不是箫。
“嗯。”乔菀禁受不住他眼里的侵略,别开了眼。
“先前,你可是对这吹箫男子动了心?”赫连时把箫放在手心里上下摩挲,眼里看乔菀看的深情。
“奴家……”乔菀身体想后挪,却又撞上生硬的木头。
“嘶。”乔菀撞得生疼。
赫连时一步跨了过来,大掌轻轻抚在她脑后,呼吸扑在耳廓,酥酥麻麻的,乔菀腿有些软。
“将军。”乔菀眸子里透了无措。
“疼吗?”赫连时揽过她裸着的肩,温热的触感和肌肤交融,乔菀有些愣神。
她喜欢他,不排斥和他这样的接触。
从前也喜欢,只是赫连时身份高重,她不敢动心。
她又爱了一个吹箫男子,那个吹箫男子也是他。
从头到尾,她爱的都是赫连时。
如今心思被挑明,还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她的情和意逃无可逃。
“疼。”乔菀低头,耳廓飞红。
“将军,我……”乔菀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
“我都知道。”赫连时一张脸依旧冷,只是嘴里的话柔了柔。
过去这么多年,赫连时是乔菀唯一动心的男人,此刻二人距离无间,她羞愤无地自容。
他喜欢自己吗?
为何又冷又柔的,忽冷忽热。
思绪凌乱间,赫连时低低开口:“那乔姑娘眼下还对这男子动心吗?”
大手轻轻抚上乔菀脸颊,茧子勾起一缕头发,被赫连时慢慢别到她脑后。
“嗯。”声音被乔菀压得极低,她捂着脸埋入了被子里。
赫连时嘴角勾起笑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样直接坦然。
“我也是。”赫连时拨开她挡住耳朵的头发,轻轻说道。
他也是?他也是动心?
乔菀呼吸乱了起来,一时间失了分寸,没了往日的清冷,只剩下一份彻底暴露在赫连时面前的娇憨。
“这样羞人。”赫连时靠了过去,一只臂膀将她头捞了出来,替她捋了捋乱掉的发丝,看着她的脸。
红烛帐暖,美人在怀,怎么能不动情。
“今夜就算我们没什么,本将军也要给你个交代。”
“将军,奴家不用。”乔菀低头,脑海里胡思乱想成一片。
“娶你,不好么?本将军愿意。”赫连时垂头看着乔菀的眼睛,目光灼灼。
“将军,奴家身份卑微,配不上您。”乔菀要挣脱开他手,又被狠狠带了回去。
“那本将军便用一身军功抬了你做将军夫人。”赫连时这话说的干脆,乔菀眼里一明,有惊喜还有忐忑。
权贵家哪有这么容易高攀。
“世间那么多世家小姐,将军何故看上奴家。”乔菀别扭,又偏头过去。
“我从不觉得你比她们差,你在本将军心里独一无二。”
“将军怪会甜言蜜语。”
一番嗔怪闹得赫连时手上的劲紧了紧:“乔姑娘不喜欢甜言蜜语,那本将军不说便是。”
说罢,赫连时当真闭了嘴,撩开落在乔菀唇边的发丝吻了下去。
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瞬间倾覆下来,乔菀瞬间失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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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
赫连时没有经验,吻的生涩,见乔菀呆呆愣愣,手勾了勾她下巴:“乔姑娘舍得让心上人一个人孤独地亲吗?”
说的什么胡话!乔菀猛地咬了唇,眼里愈发要哭出来,又带了倔强的气恼。
她朝赫连时那张薄唇咬了过去。
赫连时眉心一跳,笑得欢:“没想到乔姑娘还有这一面。”
说罢,赫连时反咬回去,带了深深的侵略和扫荡。
“唔。”
乔菀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想推开赫连时,乱推间不经意扯开了赫连时的衣裳。
“乔姑娘,倒是不如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清冷贵重。”赫连时松开她,低头瞧了眼敞开的衣领,拉过乔菀的手摸上来,“摸这里。”
“不要!”乔菀被男人体温烫的惊呼一声,趁他不注意,忙盖了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赫连时手一空,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像蝉蛹一样的女子,眼里宠溺又无可奈何。
他又冲动了,可这回,乔姑娘没有那么抗拒。
见好就收,他也不折腾她,披了衣服便撩开床幔走出去。
“将军要去哪?”乔菀探出一个脑袋。
“你要帮我?”赫连时问的没头没脑,乔菀撩开床幔看出去。
男人也没想到刚刚还藏的紧的姑娘就这么冒出来,想要解裤带的手一松,差点滑了下来。
“拉上帘子,不该看的别看。”赫连时只恨这里没有屏风。
影响他解决了。
“将军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和奴家说的。”乔菀担心他的身子,忍不住又道。
“你说的。”赫连时转过身,身子又钻了进来。
“你会吗?”赫连时问。
“会什么?”乔菀瞪了双眼,有些懵。
“用手帮我。”赫连时言语淬了蛊。
“什么?”乔菀没明白。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赫连时突然又笑起来,眼里荡漾出一片爱意和深意。
“早些睡吧。”赫连时伸手摸了摸乔菀的头,替她合上床幔,自己躲一边憋着了。
他不敢想,要是没娶到她,自己长夜漫漫该如何度过。
过去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动了情,这是头一遭,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头。
乔菀在床上一夜未眠。
她睡不着,偷听了男人的动作一夜,最后捂在被子里臊红了脸。
他原是要做这件事。
自己如何能帮,真是羞死人。
直到天光微明时,才听见赫连时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句:“姑娘得罪。”然后便觉得身边床陷下去一块,赫连时乏得很,瞬间睡着了,
乔菀慢慢靠过去,分了他一半被子,蹭了蹭他的手臂,一阵安心涌上心头。
待赫连时醒来,手便摸到一块柔软。
这是什么?
赫连时轻轻捏了捏,缓缓睁开眼,对上乔菀睡颜,才发觉自己手碰的是什么。
她没醒,甚至舒服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逼得自己松了手。
不能做这趁人之危事情,否则她醒来发现又要不理自己。
等以后成亲了,他有的是机会碰她,眼下便先放过她。
25. 互明心意第二十五话
乔菀醒来时已是正午。
身侧的被子凉了几许,枕边摆着一个竹篮子,几朵粉色海棠探出头,乔菀微微勾唇,伸出手碰了碰花瓣。
花瓣在乔菀手中抖落下一滴露水,冰冰凉凉的。
是谁给她的花,赫将军?
梳洗过后,乔菀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看的海棠花戴在发间。
“乔姑娘。”房门被敲响,拉开门,昼雪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该吃午饭了。”
“好。”昼雪脸上还带着稚气,圆圆的眼里满是崇拜,乔菀扶了扶昼雪挽上来的手,轻轻笑起来。
到了用饭的地方,昼雪突然憨笑起来推了乔菀一把。
“吱呀。”门被昼雪从外面关上。
乔菀急着要追出去,被身后男人的轻笑止住了步子。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赫连时穿着做饭时才围的襜衣,端了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在桌上,抬头对着乔菀笑了笑。
“为你熬鱼汤呀。”
男人声音沉稳里带着丝丝温柔,乔菀愣在原地,觉得有些梦幻。
尤其当她想起昨晚糊里糊涂的种种事情,便更不敢面对赫连时。
赫连时目光落在她头上别着的海棠花,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看来今早为她折的海棠,她很是喜欢。
乔菀愣神间,赫连时已经解下襜衣朝她走了过来。
“别动。”
男人身上的饭菜香飘进乔菀鼻息间,他身上多了烟火气。
“还喜欢什么花,以后我给你寻来。”赫连时伸手替乔菀把海棠花戴正,摸了摸她的发丝。
乔菀退了一步,怔怔地抬头对上赫连时的眼。
今日他的眼格外温柔。
可她不太信这样高高在上的将军会为她动心。
“你在怀疑我的真心?”
赫连时那双眸子总是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疑虑摆到面上。
她在他面前避无可避。
“奴家不及将军家世门第……总觉得很不真实。”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无关身份,无关门第。”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二人的手心扣在一起。
赫连时的体温烫在乔菀手心,有些辣手。
心跳如雷。
“相信我,菀菀。”
“不要质疑我的真心,如果我有地方做的不好,你要提,我不愿和你有误会。”
乔菀步子每后退一步,赫连时步子便追上来。
步步验证他的心意。
二人对峙良久,乔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赫连时顺势跪倒在她脚旁,从一个镀金锦盒里拿了枚玉镯子出来。
这枚玉镯子是世间难有的好水色,翡翠绿浸润在镯子的每一寸,在日光下泛着纯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赫家的传家宝,今日乔姑娘收了,便是答应做我唯一的妻。”
他桀骜,年少成名被封为护国将军,除了圣上,谁也不跪。
如今他甘愿跪倒在乔菀的裙下,求她做他的妻。
求娶求娶,总要有求的诚意。
乔菀忙起身想要拉起赫连时,却被赫连时大力摁着坐回下去。
坐下时赫连时眼底的落寞和紧张直直撞入乔菀眼底。
过去赫连时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和慌乱。
这些紧张和落寞统统都是因她而起。
乔菀是爱他的。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愿意迈出这一步,哪怕过去她再恨权贵。
赫连时从来不是捧高踩低的人。
“好,奴家答应将军。”
想要回应的时候,赫连时才惊觉自己紧张到几乎失声。
“好。”
他依旧跪着,牵着乔菀的手,小心翼翼为她戴上镯子。
“别紧张。”瞧着赫连时通红的耳朵,乔菀不禁出口安慰道。
赫连时低头,带了腼腆的笑意,翠色的镯子衬着乔菀白皙的皮肤格外透亮。
他轻轻靠在乔菀腿边,俯身吻了一口她的手。
莫名的情愫酥酥痒痒地爬上乔菀的心。
“将军,您是不是第一次。”
“是,什么都是第一次,除了第一次亲吻,给你喂药被夺了去。”想起那日被乔菀咬出的伤痕,还有昨夜她咬她,赫连时不禁又笑起来。
“乔姑娘似乎很喜欢咬人。”赫连时抬头,眸子里似乎有一团火。
这团火几乎要把乔菀烧透了。
脸飞快地红了烫了。
红的让赫连时想到碾碎的桃花。
“将军又嘴贫。”乔菀别过头去。
“那你打我出气。”赫连时拉起乔菀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将军!”乔菀哭笑不得,拿眼前的男人毫无办法。
“我就知道夫人舍不得打我。”赫连时把脸靠在乔菀手上,带了些许得意地看着乔菀。
“将军,什么时候喜欢奴家的。”
“第一次见面。那你呢?”赫连时反问。
“奴家……嗯,奴家不知道。”
“如若我不是那吹箫男子呢?”赫连时突然黑了脸,带了委屈,“我日日在你身边,你不喜欢,反而惦记上一个未见面的吹箫之人。”
“没有。”乔菀说不过他,这男人,怎么自己的醋也吃。
“那将军的箫也不一定只吹过给奴家听,说不定还有……”乔菀恼了,嘀咕道。
“这箫我只与你一个女子吹过,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确实吹过给战友听。”
“边关,”想起塞苦寒,乔菀心中一紧,“那将军是不是过的很苦。”
“守住黎民百姓的安宁不苦。”赫连时跪着靠在乔菀腿边道。
“今后,若要再上战场,奴家陪你。”
乔菀捧起赫连时的脸,认真许诺道。
“不要,本将军舍不得你去吃苦。”赫连时包住乔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说边关不苦。”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赫连时起身,把乔菀打横抱起。
“将军,您又要做什么!”
乔菀抓着赫连时肩膀,往他怀里缩了缩。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赫连时低头蹭了蹭怀中人儿的脸。
“来,本将军喂你喝鱼汤。”
走到桌旁,赫连时还是不肯放下乔菀,顺势让她坐自己腿上。
“将军怎么把奴家当个孩子。”
乔菀要下去却被赫连时一把锢住腰,狠狠拉回了他怀里。
“不许跑。”
男人的头靠在乔菀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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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时多了些依赖和撒娇。
“好吧。”
“这么不情愿。”
“奴家也是第一次和男人靠这么近,不习惯。”说着,乔菀头低的愈发下去,最后捂住了脸。
“那便慢慢习惯。”赫连时轻轻吻开她挡住脸的手,低语道。
“菀菀,我也想要你对我主动些,否则我会没有安全感。”
“可大家都说女子太过主动是轻浮之举。”
“菀菀只对夫君一人主动就不是轻浮了。”
“好。”
乔菀侧身攀上赫连时肩膀,勾住他脖颈,把他拉下来,瞬间二人的距离只隔着鼻尖。
“像我那样,主动点。”赫连时低低引导道。
乔菀只觉得一颗心要飞出九霄云外,男人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羽毛扰动着她的心。
“乖,亲我。”
见赫连时闭眼,乔菀凑上去,呼吸和他的交替。
二人所碰之处,不过彼此。
仿佛周遭一切都停了,唯有空山静谷,花香氤氲,带着桃花瓣的甜,缀着碾碎的粉,染了夏日的热烈,淬了夏雨,潮湿又泛着黏腻的香甜。
赫连时怕她喘不过气来,想松一松,却被拽的更紧。
不知多久,日光从桌子的左边挪到右边,汤散了热气,赫连时终于撒了手。
怀里的女子羞得更厉害,反复和刚刚主动索取的人不是一个。
“渴不渴?”赫连时倒一杯茶水,递到乔菀嘴边。
“嗯。”乔菀渴极,扶着赫连时的手,便把茶水喝下去。
“将军腿麻不麻。”
“不会。”赫连时看了眼怀中软玉,微微挪了下麻的疼的腿。
“咕~”乔菀肚子突然叫唤起来。
“饿了?”赫连时忍不住笑起来,“我给你热一热。”
“好。”
待到二人吃完饭推开门出去,已是午后。
南越国大部分百姓都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正是一天当中琴馆最忙碌的时候。
达官贵人,平头小民络绎不绝。
昼雪和魏老先生还有一干人忙的脚不沾地。
乔菀下意识想要撒开赫连时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怎么,本将军拿不出手?”
“没有。”乔菀勾起笑,乖乖由着赫连时牵着。
走到外面,魏老先生推了推算盘,眯着眼睛盯着牵手的二人,眼里又有喜色,又有忧色。
喜的是,这小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忧愁的是,害怕这二人步了赫连时父母的后尘。
那个时候,赫老将军也是爱上了一位琴女,为她开设琴馆,替她挡住世俗的流言蜚语,最后……
当年……魏老先生闭了闭眼,捏紧拳头,轻轻叹一口气。
赫老将军根本不是战死。
若是赫连时之后一直上不了战场,与这姑娘老老实实在京中过点小日子,或许不会有生命之虞。
这么一想,圣上对他的猜忌和打压,也许是一件好事。
天琴阁内。
乔荷身着一身紫衣,对着魏晗行了礼:“魏将军,他们二人已互明心意。”
“好,接下来按计划行事。”魏晗站在窗外,瞧着街上牵手的二人,眼里有嘲讽,更有得意。
26. 互明心意第二十六话
正值端午前后,长街上热闹极了。
赫连时带了乔菀走到京城最大的首饰坊里:“看看喜欢什么,都挑来,本将军买给你。”
“那这可是将军说的。”乔菀捏了捏赫连时手心,轻笑一声。
从前乔菀囊中羞涩,不敢踏足这里,如今有赫连时撑腰,她也有了底气。
赫连时走到一边,和一位身形不俗的公子低声攀谈起来。
“白夜,本将军派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白夜附在赫连时耳边低声几句,赫连时眉头猝然皱紧。
“奇兵阵?我倒是不曾听过。”
白夜叹了口气:“魏晗认为是某种阴兵,不过属下觉得荒谬,其余容属下再去探查一番。”
“好。”
白夜眼神示意赫连时身后。
乔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将军,奴家挑好了。”
“好,我陪你去付账。”赫连时松开眉间的惆怅,拉住她的手。
“将军是不是有事瞒着奴家。”出了首饰坊,乔菀突然开口。
“没有,那些都是军中的事情。”赫连时侧过身,替他身旁的姑娘整理鬓边的发,“别担心我。”
“真的?”
“嗯,真的。”
“将军,奴家想学骑马和射箭。”乔菀挽着赫连时手,边走边蹭他手臂。
赫连时心一软,脸上笑得欢:“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奴家只是想寻个由头让将军多陪陪奴家。”乔菀别过头,只露出一只红透的耳廓朝着赫连时。
别眼过去,乔菀眼里没有羞恼,只有一片莫名的凄凄。
赫连时对她没防备,刚刚他和白夜的对话恰好让她听了一半。
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再者,往后她是将军夫人,若不会些功夫,如何站在赫连时身边,如何陪他去战场。
她笃定了心意,要时时刻刻伴在他身侧,不会让他一个人忍受边关苦霜。
“将军难道不想多陪陪奴家吗?”见赫连时不答应,乔菀又假装娇嗔。
赫连时不会不吃她这一套。
“好,都依你。”赫连时把她脸转过来,狠狠捏了一下她脸蛋,带了蹂躏的味道。
“将军怪不会怜香惜玉。”
“哪有。”
路过琴馆时,乔菀勾了勾赫连时手指,赫连时反手把她抓的更紧。
“菀菀,我会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赫连时爱的人。”赫连时把她拽到怀里,低低开口道。
“奴家知道了。”乔菀羞恼,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
瑶琴馆来往的客人不禁侧目瞧着登对的二人。
一连几日,赫连时都陪着乔菀在琴馆忙活。
全京城无人不知,战功一身的赫将军爱上了瑶琴馆的娇美琴娘。
这些话很快都传到了宫里。
“什么?!”荣华宫内,贵妃杨淑华掩面哭泣,胭脂水粉被撒了一地。
“出去,都出去,别再来打扰本宫。”
杨淑华捏紧手中又被退回来的书信,眼泪一滴滴砸在桌上。
未进宫时,她便钦慕于赫连时,奈何多次主动,都被赫连时拒了个干净。
她不喜欢景晨帝,更厌恶这宫中的日子,如若可以,她甘愿上阵打战,做一个疾风策马的女将军。
自幼习武又如何,有鸿鹄之志又如何,景晨帝看上了她容貌,便要她进宫。
圣命难违。
“圣上驾到!”门外传来安公公的声音。
杨淑华忙整理了面容接驾。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爱妃气成这样?”面对满屋狼藉,景晨帝面露不悦。
“圣上!臣妾苦苦学了一支舞想献给您,谁知这舞衣竟然小了!”杨淑华一只手轻轻勾着景晨帝腰带,簌簌眼泪掉下来。
“为何小了?”
“还不是您太勇猛,臣妾身材又丰腴了几分。”
一番话勾的景晨帝神魂颠倒,忙遣散了宫人。
……
景晨帝老了,睡得极快,杨淑华嫌弃地挪开他搭在自己胸脯上的手。
唯有这样谄媚讨好,她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稳固杨家在前朝的力量。
她恨透了这样的生活。
想起赫连时,她心中一阵疼痛。
少女的爱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赫连时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接纳,所有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要再做一件事。
见一见他爱的女子。
不日后,京城天字一号茶楼。
隔着重重屏帘,一衣着不俗女子慢慢抿了口茶。
“拜见……”乔菀欲行礼便被杨淑华止住了话头。
“不必行礼,乔姑娘如何舒心便如何来。”杨淑华亲手替乔菀倒了一杯茶。
“娘娘今日见奴家有何事?”
“没什么,就想见一见你,本宫听闻你的琴声悦耳,能否弹一曲给本宫听?”杨淑华笑笑,抬手让下人抬了一张古琴上来。
“能为贵妃娘娘弹琴,是奴家的荣幸。”
乔菀指尖翻飞,袅袅琴音杨淑华一点没听进去,只是盯着乔菀手腕上的玉镯子晃了许久的神。
晃到眼睛发酸。
赫连时竟然把赫家传家宝送了乔菀,想来是真的喜欢她。
原来爱而不得的感觉是眼睛发酸。
“够了!停下!”杨淑华狠狠打断乔菀。
乔菀不知哪里惹怒了她,连忙跪在地上。
“你这琴声不好听!扰了本宫的耳朵。”
“那奴家再弹一曲,还请娘娘息怒。”乔菀伏到地上,不敢抬头。
贵妃随时可以拿了她的命。
“这曲子不好听!”
“换一曲!”
……
乔菀手指发酸,不敢反驳一句话。
今日贵妃心情不好,铁了心要刁难她。
不知换了多少曲子,许是杨淑华也累了:“这曲子不错,接着弹吧。”
杨淑华斜倚在梨花椅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乔菀,这女人伺候人确实有本事,颇有耐心。
也不知她在赫连时面前弹琴又是哪副模样。
“抬起脸来。”
乔菀抬起脸,一张生的清丽别致的脸生生刺痛了杨淑华的心。
确实美。
还日日伴着赫连时。
她不允许,她嫉妒,她要在他们婚期之前,坏了这桩姻缘。
“再弹一曲,弹得好,今后夜里入宫为本宫弹琴。”
“奴家不便入宫。”乔菀心里想着赫连时,忙跪下拒绝。
“怎么,你要违抗本宫的意思吗?”杨淑华就是不愿让乔菀有夜里陪着赫连时的机会。
“没有,只是情况特殊,恕奴家不能入宫,还请贵妃娘娘另请高明。”
杨淑华冷笑:“你不答应,本宫有的是权力处置你。”
“谁敢!”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赫连时撩开珠帘闯了进来。
杨淑华眼眶发红,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看见多年爱而不得的人也会心痛。
“赫将军见本宫不行礼?”杨淑华冷着脸,盛装打扮却暴露了一切小心思。
她今日可不止想见乔菀,还有赫连时。
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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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时没跪,只是拘了一礼,便急忙把乔菀搀起来。
“贵妃娘娘,太上皇曾对赫家有恩典,赫家人可不行跪拜之礼,同样本将军的妻子也可以不用行礼,还请贵妃娘娘莫折煞了臣的妻。”
“你们成亲了吗,便说她是你的妻子?”杨淑华眸子淬了浓浓的冷意。
“快了。”赫连时心疼地查看乔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赫将军,你先留下,本宫有事问你。”
“好,容娘娘等臣片刻。”赫连时牵着乔菀走到门外。
“别怕。”随着一声安慰,乔菀被揽入赫连时怀中。
“下次你再见任何人,除了圣上,都不用跪下,也不用受这委屈,知道吗?”乔菀手指被男人紧紧拉着揉搓,酸疼也好了许多。
“好。将军快进去吧,免得贵妃怪罪了。”乔菀靠在赫连时怀里,嗫嚅出声。
“你不生气也不误会?”赫连时放心不下。
“不会。”乔菀摇摇头。
“好,我回去和你说清楚一切事情。”
“嗯,奴家等将军。”
乔菀蹲在门外,嘴上说着没事,可见到赫连时进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不安。
杨贵妃似乎……
希望不是如她所想。
过了许久。
“砰!”杯盏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下一瞬,赫连时推开门,牵起乔菀便走。
乔菀纳闷地回头,只看见杨淑华一双愤恨的眼。
一路无言,乔菀只觉得赫连时牵着自己的手心一直冒汗。
直到回了将军府,赫连时带着乔菀直奔书房。
“将军!您为何如此着急?”
到了书房,赫连时才停下脚步,转身捧住乔菀的脸:“我怕你误会我,现在我和你解释。”
他手心都在微微发抖。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娘就是误会了爹,整个家才越发争吵不断,最后娘赌气不回将军府。
等到娘不肯赌气了,只迎来爹的一盒骨灰。
他最是不喜欢误会,最是恐惧误会。
厚厚的一叠书信被赫连时翻出来,放在桌上。
“菀菀,我和你解释,我和杨贵妃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我们过去来往的书信,她对本将军确实有……”
解释到一半,乔菀瞥了那些书信一眼。
书信都是姑娘家的情思和爱慕之意,可她不介意,因为赫连时回的礼貌而冷淡。
她相信赫连时。
从她答应赫连时的那一刻,她便会一直相信他,她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将军莫要慌张。”乔菀拉紧赫连时袖子,踮起脚轻轻吻了一口他,“奴家相信将军。”
“这些都是别的姑娘的心意,收起来好了,奴家不看,往后只看将军对奴家的心意。”
“你不和我发脾气?”赫连时搂着乔菀的腰道。
“不呀。”乔菀轻笑起来。
他这样害怕自己误会,害怕自己赌气逃走,她怎么可能舍得对他生气。
就是笨拙地可爱。
午后的日光斜斜洒进来,照在眼前的姑娘身上,温暖又明媚,赫连时心一动,抱着乔菀的手更紧。
那一年,爹告诉他,爱妻子便不能辜负她,不能让她误会自己,男人要清白。
他记了很久很久。
所以这么多年,在没有遇上心上人之前,他洁身自好,所有女子的好意都被他礼貌拒之门外,他要把所有爱意都给心爱的人。
“将军。”怀中的女子抬头。
“嗯?”
“奴家有话对你说。”
27. 互明心意第二十七话
“奴家既然答应了将军,便会信任将军,爱将军,也请将军不要慌张。”乔菀抬头,伸手捏了捏赫连时的脸,眸中漾开一汪春水。
“好。”赫连时脸埋入她的发丝间亲吻,低语道“菀菀,你是我最所能依靠之人。”
“那将军也要教奴家骑马,射箭,谋略还有兵法,这样奴家就可以成为将军的依靠。”乔菀转过身,赫连时垂头,二人鼻尖相靠。
“战场上的事情,刀剑无影,我不舍得你碰。”赫连时揉了揉乔菀的发,女儿家的发香氤氲开来。
“可是……”
“可是什么?”
“奴家想和将军多说说话,将军若是教奴家一些,奴家就和将军有话聊了。”乔菀急急道,“再者,奴家想多了解夫君的生活一点。”
一句夫君叫的赫连时酥了一身傲骨。
这话让他忍不住听话,若是乔菀要他立马上天摘了月亮,他也义不容辞地要搭了天梯去拿。
“好,都依夫人的。”赫连时垂眸,一双眼里全写满了依恋。
乔菀勾唇,拽了拽他衣带子:“将军教奴家,奴家便亲将军一口。”
赫连时笑得胸膛微微起伏:“那本将军便日日教你,好叫你来不及还本将军亲吻。”
“那看将军的本事了。”
“现在就去,本将军最近得空,教你耍花枪。”
“好!”
“不过,你得先替本将军把甲衣穿了。”赫连时坏笑起来。
“将军莫不是没有手?”
“那也不如乔姑娘的软。”赫连时一把抓过乔菀的手,粗糙的茧子刮得她手心发痒。
赫连时身材高大,肩膀更是比寻常人要宽,乔菀抱着他的甲衣,活像偷了大人的衣服。
乔菀把甲衣摊开,高高举起来。
赫连时看不见她的脸了,提了提甲衣,又抖了抖,甲衣后面探出一个乔姑娘的脑袋来。
可爱到他想蹂躏。
他敲了敲她脑袋,手一松,甲衣兜头罩着乔菀。
“将军作何?!”乔菀挣扎着从甲衣领口露出脑袋,发丝有些凌乱。
丝丝乱在赫连时心眼上。
“给你量一量,之后给你量身定做一件甲衣。”
赫连时用手箍住乔菀腰身,大大的甲衣剩出一大截来。
“菀菀这么娇小,看来甲衣得裁的小一些。”
指尖大力摩挲着乔菀腰身,她羞得不行,又怕被拖到地上的甲衣绊倒,不敢轻易跑了。
“脸红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见乔菀脸上飞起红晕,赫连时伸手刮了刮她脸颊,仿佛要刮去这片红晕,结果太用力,把她脸压得更红了。
“将军不老实!”乔菀提起甲衣,轻轻踢了赫连时一脚。
“踢用力点。”赫连时腆着一张脸,笑得一脸享受。
“混蛋!”
“那你喜欢混蛋。”赫连时笑得更厉害。
“哼。”
赫连时见好就收,不惹恼她,提了提松垮的甲衣,把她放了出来。
“替我扣扣子,绑腰带。”
“将军怎么尽想些暧昧勾当!”乔菀一手慌乱地摸扣子,一手想把赫连时推开。
“不对你想还要对谁?”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乔菀无处反驳,只得撑着一张熟透的脸,慢慢为他穿甲衣。
正值夏日,屋子外蝉鸣伴着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水色荡漾着日光明晃晃照进来,波澜之处挑起一方流光色,随着乔菀的裙摆微微颤动。
赫连时希望一辈子都能停在这一刻。
乔菀也希望。
扣子扣上,二人相对,乔菀一把抱住赫连时的腰:“将军以后不许丢下奴家一个人,出征打战也不许。”
“好。”赫连时哑了声,说下对她的第一句谎言。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受罪?
二人耳鬓厮磨间,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安公公站在屋外,捏了嗓音:“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杨贵妃杨淑华爱琴,爱屋及乌,故京中瑶琴馆事务大小,杨贵妃有话语之权。”
二人皆是一愣。
“安公公,此话何意?”
“贵妃娘娘看上乔姑娘的瑶琴馆了,特意寻了圣上要这道圣旨,今后她会常来光顾琴馆。”
乔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将军入宫,替你驳回……”
“不,将军,如今您也得圣上猜忌,这样抗旨,不好。”乔菀摇摇头,眼里露出惆怅。
赫连时担心杨淑华又像上回一样刁难乔菀,一连几日都陪着她在琴馆。
明里暗里,杨淑华都对乔菀带了敌意。
琴馆要新进一批古琴,赫连时正和乔菀商量着,杨淑华突然插了一嘴:“本宫有银钱和渠道,可以送来一堆好琴。”
说这话时,她眼里没有乔菀,只是一直瞧着赫连时,期盼引起他的注意。
赫连时拧了拧眉头:“娘娘的好意赫某心领了,不过不劳烦娘娘劳神伤财,这些赫某和乔姑娘自会处理好。”
杨淑华不语,翻了个白眼走了。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蓄意利用别的男人时都能风情万种,妩媚生姿,唯独面对赫连时笨拙的不行。
她那些宫中常用的阴暗手段,她一点都不想用。
她怕那些东西玷污了他。
有的时候,瞧见二人琴瑟和鸣,她心中居然有一丝怪异的畅快,仿佛赫连时过得好,她便知足,哪怕在他身边的姑娘不是她。
杨家家训,看上的便要夺过来。
可对赫连时,她不愿强扭这瓜。
可她又喜欢这男人喜欢的紧,就算他不理她。
内心煎熬之际,杨淑华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对赫连时的心意来。
这一日,乔菀照旧要给店里打烊,却意外发现地上丢了个帕子。
捡起帕子一看,上面绣了个“杨”字,仔细检查里面的药粉,居然是麝香!
乔菀忙收起来,藏在袖中。
第二日便看见杨贵妃匆匆忙忙在琴馆里找着。
乔菀走过去,便被杨淑华瞪了一眼:“你瞎看什么?”
乔菀轻轻叹气,把她拉到无人处,将帕子伸出来递给她转身便走了。
宫中嫔妃用这麝香,若是被她人发现,杨淑华必死无疑。
说来也是奇怪,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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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后杨淑华仿佛变了个人,再没有此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认真地和乔菀经营琴馆。
“乔姑娘,这把琴可以卖到宫中,收买贵人。”
“乔姑娘,这些是我搜罗来的权贵喜好,你照着这些去做,把琴卖给他们,能大赚一笔。”
……
这样的杨淑华让乔菀摸不着头脑。
一日,乔菀又收留了一位可怜女子,杨淑华也忙着上来搀扶。
“娘……”乔菀不想暴露杨淑华是贵妃身份,生生止住了嘴。
这一日赫连时有事去了军营,乔菀做足了被刁难的打算。
不曾想午饭时,杨淑华突然自嘲一笑:“乔姑娘,之前原是本宫低看你。”
乔菀嘴里嚼着米饭,有些莫名。
“本宫这几日来琴馆,就是想看看赫将军爱上了什么样的女子,本宫对你,太好奇。”
乔菀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句话。
想来杨贵妃当真钦慕赫连时。
可她是贵妃,这事情传出去是杀头之罪。
“直到本宫看见你在琴馆救没落女子,不趋炎附势,行得端坐得正,善良又热心,本宫好似都明白了。
本宫不瞒你,做这贵妃,要在后宫生存,要用千千万万种腌臜手段,本宫倒是没看上去的那么干净和清白。如此和乔姑娘一比,真真是相距甚远。”
杨淑华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般,这话说的她喘息,说的她累。
“娘娘,您不必如此想的,娘娘能不嫌弃这些……”乔菀一时语塞,没想过原来趾高气扬的杨贵妃会说出这话。
“你听本宫说完,本宫近日来想了很久,本宫是喜欢赫将军没错,可本宫也有自己的气节,不会去硬拆散了你们,若是我那么做了,赫将军会厌恶本宫,他也会不开心。”
这话像是憋了很久,又像是一时间的下定决心。
“今后本宫不会刁难你了。至于麝香的事情,你要替本宫保密。”
“奴家明白,不会做这背后小人的事情。”
乔菀看向杨淑华,却发现她一双眼望的悠远,有一瞬间的伤心。
“本宫……不喜欢圣上。”
“娘娘!”
“别激动,圣上年老色衰,宫中嫔妃几个爱?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谁愿意摸那陈皮烂肉?”杨淑华面露无奈,好似又要翻白眼过去,嘲弄着一切。
“本宫今后便在这瑶琴馆常待,与乔姑娘做些善事。”
“娘娘心地,其实纯良。”乔菀放下碗筷,认真道。
“你居然能说这话,要是在宫中,我与别的女子抢夺皇上,她们定要折腾本宫。”
乔菀大方笑起来:“娘娘,这里是民间,不是宫中,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说起民间,杨淑华眯上眼睛,她好不容易出宫了,应该多看看外面的自由才对,这才是她向往的。
平民百姓的生活,单纯而有烟火气。
这一刻她愣了,她忽然有了比赫连时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乔姑娘一番话倒是点醒本宫。”杨淑华笑笑,眼里对乔菀突然没了敌意。
也许,自由才是她更向往的呢?
28. 互明心意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杨淑华放下碗筷,卯足了决心一般。
她要长住宫外。
至于那个泛着龙涎香的后宫,她是半步都不想再踏进去。
她要想个法子让那老皇帝宠幸别的女子去,自己就负责在宫外逍遥自在。
“乔姑娘,今日本宫同你说这些事,你不会泄露出去吧?”
杨淑华紧紧抓着乔菀的手,乔菀被她长甲刺得生疼,意识到她的激动:“不会的,奴家不喜欢做背后落井下石之人。”
“你不把本宫视作威胁?”
乔菀轻轻摇了摇头。
她相信赫连时。
再说,如果赫连时那么容易移情别恋,不爱了也好。
“乔姑娘你的确性子极好。”
杨淑华仰头叹了一口气,想起宫中那些难于相与的女人,好久没看见像乔菀这般恬淡雅致的女子了。
若是日后能与她做个好友也是极好。
杨淑华起身,临走之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乔菀:“乔姑娘,本宫不想与你争抢赫将军了,本宫有更想追寻的东西。”
好似空中有一团蒲公英被悄无声息地吹开了。
带着遗憾和释怀。
暗自喜欢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处瞧着赫连时,可赫连时从未看过她一眼。
她是杨家将唯一的后代,身为权贵女子,她被送入宫中为妃。
可身为她自己,身为有血性的杨家人,她应当为自己活着。
舞刀弄枪,挑动火树银花,做一个肆意洒脱的女将军。
乔菀追出去,裙间禁步晃动,玉佩和珠链碰撞出杂乱声响。
“娘娘,您要去哪?”
“回宫中处理一些事情。”
瑶琴馆外马车的车轱辘碾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杨淑华回宫了。
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临近晚饭时,赫连时风风火火下马,大步进了瑶琴馆。
掀开重重帘幕,最里面的雅间传来乔菀的声音。
“轻拢,慢捻,然后像这样,抹复挑。”
“铮!”
琴弦被挑起又落下,划出一道娓娓动听的残音。
乔菀敛眉,一侧肩头的发丝垂下,轻轻撩动着琴弦。
美人如水,烟波袅袅,发乱琴弦无声胜有声。
只相看一眼,赫连时便以为是洛神下凡。
而洛神竟然答应要做他的妻。
何处呦呦鹿鸣,原是他心如鹿撞。
赫连时把雅间规划的别致,宽敞古朴,这几日乔菀接连收留了数十位女子来这里学琴。
这些女子年纪都在十三四岁左右,正是学琴的最好时候。
隔着最后一道烟色帘子,乔菀着了紫色衣裳在众女子身边走动,细心检查着大家的指法。
赫连时不忍打搅,只是痴痴望着。
瑶琴馆里的小厮见了也不喊他去吃晚饭。
毕竟琴馆人尽皆知,赫将军是琴馆里的一块望妻石。
最后一曲教毕,众女子纷纷离开。
众女子出来时又看见赫连时,赫连时忙伸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大家都心照不宣,赫将军又偷摸欣赏自己夫人呢。
乔菀觉得今日的琴弹得还可以更好一些,打算留下来再弹一曲。
指尖捻动间,七根弦,弦弦寄相思。
她最喜欢弹《长相思》。
因为——
乔菀假装不经意抬眸,余光瞧见帘子外站着的男人。
嘴角微微上扬。
此处应只有两情相悦之人。
一琴声婉婉动听,似流水缠绵顽石,一箫声铮铮风骨,似竹管悠悠照流水。
弦渐急,箫追随不止。
弦渐缓,箫沉稳托举。
乔菀指尖放柔,弦松,箫如棉丝声声裹。
长相思,声声思眼前人,难相思,所爱在身侧。
曲毕,赫连时撩开帘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今日想本将军没?”
乔菀不回答他,一双笑眼盈盈瞧着赫连时手中的箫。
“将军今日吹箫不跑了?”
想起先前自己吹了箫就跑的事情,赫连时不好意思笑笑:“还怪我?”
“怎么,将军没有错吗?还不让人怪罪了。”乔菀挑眉。
她拿过赫连时手中的箫,抵住赫连时靠过来的胸膛。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只横着的,细长的箫。
“想用本将军的东西拦着本将军?”赫连时俯身,唇靠的乔菀的更近。
二人呼吸相互可闻。
热气扰得乔菀眼睫上下翻动。
她用箫身抵住了赫连时要凑上来的薄唇。
腰肢因为要避开他的侵略弯了又弯。
“呵。”赫连时轻笑,一手托着乔菀,一手撑着乔菀身后的桌。
“本将军今日很想你。”
说罢,赫连时张嘴,薄唇轻轻掠过乔菀握着箫的手。
似乎有火星子丢到乔菀手上,燃的她脸通红。
赫连时把挡住唇的箫咬住,干脆丢到一边。
“还想怎么躲?”大手摩挲着乔菀软下去的腰身,一句句话如同漫天烟火在乔菀脑海中炸开。
一片天明,亮的她脑海里泛白。
只剩下男人身上的味道,胸膛里的暖意,还有——
唇角的湿润。
唇齿间的咬痕。
深深埋入发丝的手。
刻入骨髓的怜爱。
让乔菀几乎浑身战栗,所有城池防线统统崩塌。
“将军。”
“叫什么?”腰间力道大了几分。
“夫君。”
“嗯,夫人。”
赫连时餍足,心满意足松开乔菀,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发丝。
她唇上被他咬出一道印子。
赫连时低头轻笑,好似在欣赏着引以为豪的战绩。
“疼么?”赫连时用手轻轻摸着这道印子。
羞恼铺天盖地的兜头罩来,乔菀打开赫连时的手。
“看来是很疼。”赫连时被打也不恼,半蹲在乔菀面前,笑得宠溺。
“给你赔罪,替你揉揉。”
“这还差不多。”乔菀嗔赫连时一眼。
下一瞬,吻又盖过来。
只是这一次没了先前的凶狠。
轻轻吮吸着,抚平这道印子。
呼吸错乱交缠,可分明只是亲吻而已,乔菀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抓出来验证了一遍真心。
汹涌如六月烈阳,游走在身体每一寸。
好似,她的,就统统都是他的了。
可他的呢?
怎么就自己被欺负的喘不过气来,赫连时也合该被她欺负欺负。
乔菀不甘下风,一手抓了他袖口,捏起一道道褶皱。
赫连时一顿,顺势坐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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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上。
下一场吻,便让他夫人主导。
他会托着她。
……
夏风穿过帘幕闯进来,遇见二人也要打转转从窗口溜出去。
燕雀捂了眼。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衣裳齐整的一场博弈,只关乎唇角的吻痕。
手上的青筋起了又起,心中的念头压了又压,赫连时的手捏紧又张开。
从裙摆的禁步,绕到腰间玉带,最后落在乔菀的青丝上,才敢落手,带了三分不甘的劲。
他舍不得。
乔菀心中是明白的,可她心里犯了倔,偏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故意的?”赫连时突然松开乔菀,抓住她乱动的手。
“奴家没有。”乔菀佯装无辜道。
“今夜的火,日后你得慢慢还回来,知道吗?”
“那便日后再说。”
见赫连时似乎动了真格,乔菀忙要下来,却被男人抓的更紧。
“先答应我日后还给我。”
乔菀挣脱不开,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只得妥协:“好吧。”
赫连时这才松开她。
要去用饭时,乔菀却不肯往前走一步。
赫连时上前,瞧见她紧紧抿着唇,好像偷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原来是害羞了。
唇边的印子肯定没消,说不定还多了一道。
“躲本将军身后。”
乔菀低了头,亦步亦趋跟着赫连时。
到了用饭的地方,乔菀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
“没吃饱?”赫连时替她盛饭。
“难道将军不饿?”乔菀接过饭,夹了菜忙吃起来。
“刚刚吃饱了。”赫连时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乔菀。
他意有所指。
“混蛋!”
“你不是喜欢的紧?”
乔菀饭堵在口中,想说又说不出口,只得用勺子盛了一口饭给赫连时喂去。
吃吧,还堵不上你的嘴。
赫连时笑着张嘴,眼里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他真真是爱极了她每一个模样。
嘴里都是白饭也嚼的津津有味。
乔姑娘喂给他的,就是甜的。
“琴馆还需要什么,尽管和本将军开口。”赫连时什么都想给她,“这是赫家库房钥匙,你拿去,想要什么自己拿。”
“库房?里边有什么?”乔菀好奇。
“金银首饰,各种名贵赏赐,还有将军府所有的钱财。”赫连时无所谓道。
“这……”乔菀觉得手中的钥匙有些烫手。
“将军府夫人管钱。”赫连时夹了一筷子乔菀最喜欢的菜,说道。
“那……将军这么相信奴家?”
“怎么,乔姑娘想卷钱跑了?”赫连时挑眉。
乔菀不语,笑得狡黠,忙把钥匙捏在手心里。
“把你抓回来就好了。”赫连时吹了吹热汤,升腾起一片热气。
“奴家才不是卷了钱就跑的人呢。”
“本将军当然知道,钥匙给你,你日后要做什么都能方便些。”透过饭菜的氤氲热气,赫连时一双眼看乔菀看的柔。
“那,奴家也想为将军做点什么。”乔菀笑起来。
“说说?”赫连时放下了碗筷,支着脑袋认真看着乔菀。
乔菀凑过去,附在他耳后。
29. 互明心意
乔菀没说话,咬了一口赫连时的耳朵。
姑娘家的牙尖擦过他耳朵,赫连时反而不疼,觉得心痒痒。
“今夜,”赫连时反手抓住乔菀的手,“怎么哄本将军睡觉?”
乔菀脸淬了红色,手被赫连时握得更紧。
烛光微漾,重叠着月色华光,洒下二人彼此依靠的虚影。
遇见彼此,是二人最大的幸事。
“菀菀,其实我们很多年前便见过。”
饭后二人走至后院,望着院中簌簌繁花,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将军何出此言?”
赫连时指着庭院处的一块废弃的石板凳,上前走去。
石板凳上面积存的落叶被赫连时轻轻扫去,露出它原来的面目。
“眼熟吗?”赫连时拉过乔菀。
乔菀伸出手摸了摸泛着凉意的石板凳,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和姐姐分开,被好心的妇人收留。
妇人日日将她蒙了眼,送到这里来弹琴。
她长大了,石板凳变小了,连石板凳旁的矮树也长成参天大树。
“原来将军便是当年的……”乔菀蓦然回头,身旁的男人和多年前门后那个孩子的身影重叠起来。
原来那么早以前,他就听过她的琴声。
“是。”赫连时揽过她,继续说道,“那时爹娘感情出了问题,娘日日在琴馆不肯归家。”
“所以她找了奴家弹琴陪你。”见赫连时眼里的落寞,乔菀心疼地捏捏他手心。
“对。”赫连时自诩一笑,坐在石板凳上。
“曾经,娘抚琴,爹吹箫伴奏,本是一对佳偶。”赫连时止住话头。
仿佛一切都停在一家三口和睦的时候。
赫连时摸了摸身旁的枇杷树,指尖微颤:“这棵树,是娘亲生前所植。”
“娘说,等爹爹回来,他们便和好,然后我们坐在枇杷树下打枇杷吃,可惜……可惜……”
可惜爹战死了,娘殉夫了,家没了。
泪水濡湿乔菀的手心。
这是赫连时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以后我们会有个家的。”乔菀笨拙地抱住赫连时,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乔菀都会陪着赫连时。
夜风微凉,皓月当空,院中一池清潭上漂浮着几片花瓣。
她会是他的爱人,家人。
“所以我们今后不要有误会好不好。”赫连时几乎是求着乔菀。
“好。无论什么时候奴家都是您的后盾。”
赫连时把怀中的人儿拥的更紧,他要护着她一辈子,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胸口的一封密信压得他心口疼。
如同万根尖刺。
边关告急,就算眼下景晨帝压着他不让他出征,可总归有一日,他也是要报效国家的。
自古以来,家国两难全。
若是将来有这一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做到的。
因为乔姑娘在家里等他。
“将军,往后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真的?”
“真的,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指交缠在一起,有些幼稚,却又藏满了真心。
入夜,乔菀弹完曲子,赫连时已经沉沉睡去。
她把赫连时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起来时,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信纸掉了出来。
犹豫一瞬,乔菀捡起来打开。
信上字迹寥寥草草,仓促又刺眼——
“边关大乱,魏晗不敌。不日,恐圣上邀将军出征。
此一战诡谲,有诈。”
乔菀盯得入神,蜡烛“哔啵”一声,蜡油滴到手背。
“嘶。”乔菀才晃过神来。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赫连时,这男人果真有事情瞒着她。
他定是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去战场。
信上所言触目惊心,哪怕她再相信赫连时百战百胜的能力,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因为他是她今后的夫。
乔菀面色沉下来,把信纸放回赫连时衣裳。
一夜未眠,窗外海棠花被风压得低了又低,几欲垂落到地上。
团扇上的鸳鸯戏水图被乔菀抚了又抚。
她该如何帮赫连时?
她能做些什么?
蜡油燃烬,天光微明,她没有丝毫头绪。
她想去找姐姐,却想起来姐姐前几日说想去四方游云散心,已经走了。
乔菀拉开房门,策马去了琴馆。
琴馆若是能做大,收来的钱财便可以为边关战士送去饱暖。
赫连时便少一分痛苦。
皇宫内。
杨淑华着了身翠碧色华服,早起化了一个憔悴的妆容。
今日是她的生辰,景晨帝必然会来看她。
是她找由头逃走宫中的最佳时机。
“圣上!”景晨帝前脚刚刚踏进宫门,便被杨淑华一声哀嚎惊了一惊。
“爱妃这是怎么了?”
“昨夜昨夜,臣妾——”杨淑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死死拽着景晨帝衣角,恍若很害怕失去他似的。
景晨帝最是受不了杨淑华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忙哄道:“爱妃快与朕说说。”
身侧的宫人被景晨帝遣散,宫内只剩下景晨帝和杨淑华二人。
杨淑华才堪堪抬眸,抽抽搭搭道:“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神仙说,您是玉帝降世——”
景晨帝一听这话,这不可好,吉兆!
“只是,只是,”杨淑华哭得更凄厉起来。
“只是什么,爱妃快说。”景晨帝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神仙说,臣妾是使者,来渡玉帝的,可臣妾却还在宫中享乐,那神仙把臣妾骂的狗血淋头,说臣妾再不渡您,您就回不到天上了。”
杨淑华捂着脸蹲在地上,好似自责透了一般。
“圣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要出宫渡您。”
“神仙可有说如何渡朕?”上了年纪的景晨帝愈发好蒙骗起来,杨淑华捂在手下的脸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说了,他说古琴是通天之物,臣妾这就出宫,寻了琴馆练琴,哪怕把手练得血肉横流,也要渡了圣上。”
一番话说的景晨帝心生怜惜,他也舍不得这娇滴滴的贵妃出了宫去。
“别出宫,你留在宫中,琴师朕给你请。”
“不!”杨淑华抱住景晨帝圆润的腰身,“圣上!神仙岂是那么容易欺瞒的,臣妾愿意为了圣上受苦,哪怕不能时时刻刻伴随着圣上!”
这话说得大义,景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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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叹了口气:“爱妃呀,若是这只是个噩梦呢?”
话音刚落,安公公焦急地声音传来:“圣上,钦天监求见!”
勤政殿内,景晨帝听着钦天监分析,眉头紧紧拧起来。
“如你所说,朕果真是玉帝降世,而贵妃是这使者?”
“回禀圣上,此乃臣夜观天象所得,没有错。”钦天监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好,好,好,那便送贵妃出宫吧!”景晨帝眼底闪过不忍,但转而想到后宫还有三千佳丽,便也舍得了。
更何况,他成为玉帝更重要呢。
钦天监走出勤政殿,和候在外头的杨淑华交换了个眼神。
景晨帝老了,忘了钦天监姓杨。
而杨淑华接下来的的目的地,直奔京城瑶琴馆。
临走前,景晨帝不忘拉住她:“贵妃,你这次去琴馆,顺便替朕探查一番赫将军的心,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功高震主。”
“是,臣妾定当在所不辞。”
杨淑华转过身,收起谄媚的神情,眼底蓄满了冷意。
这狗皇帝,不仅要试探赫将军的忠心,还打算暗地里派他去边关送死。
若不是杨淑华的母族强大,她也无法知道这么多。
没人会对一个昏君忠心,除非奸臣。
瑶琴馆内。
赫连时揽住乔菀的腰身,低低道:“菀菀,本将军今日教你些身法好不好。”
他想教她些自保方法,自己不在时,她也能防备一二。
乔菀转过身,踮脚亲了一口赫连时。
这吻来得突然,赫连时眸子微动。
“那便辛苦将军了。”
乔菀嘴角弯起,如同天上月牙儿一样明媚。
她恰好想学,正好日后可以陪他上战场。
她要随着他,踏遍他经过的每一寸黄沙泥土。
二人各怀心思,所做之事又遂了对方的意思。
“将军,奴家想学剑。”
日光倾泻下来,洒在乔菀睫毛上,折射出簌簌阴影。
赫连时抽出寒霜剑,剑身干净凌厉,映出他和乔菀的脸。
他扣住乔菀的手:“剑有点重,本将军托着你的手教你。”
“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便这样挡着。”
男人的气息透过发丝环绕着乔菀脖颈,乔菀微微后退,往他怀里靠了靠。
“将军,奴家不要学自保之术,奴家要学进攻。”
“进攻危险。”
“不,奴家要像将军一样英勇。”乔菀回头,和赫连时对视上,一双倔强的眼里洒满了光辉。
“好。”赫连时笑起来,他都依她。
“剑这样挑起来!”男人握着她的手,带起地上的泥沙,尘土在空中凝成旋涡。
“借着风,迷对方眼睛,然后击杀他,知道了吗?”
乔菀反扣住赫连时手,用了力往前刺去。
破空声划过周遭。
她自幼学琴,指法力道都极漂亮。
这一剑,柔中带刚,出其不意。
“漂亮!”赫连时嘴角勾起,为他夫人有这样厉害的悟性自豪。
“接下来,乘胜追击,不要怕。”
“好。”乔菀挑起剑,在赫连时带动下,舞的极为流畅。
背后薄汗涔涔,赫连时靠的怀中的人儿更近了些。
30. 互明心意
“将军,今后每日奴家都要学。”擦了擦额角的汗,乔菀把手中的剑又拧紧了几分。
“这么想学?”赫连时怕她细嫩的手腕承接不住剑身的重量,托了托她的手。
“那要先打好基础,从基本功练起。”赫连时抿抿唇。
练剑不是件易事,赫连时指尖蹭着手心的茧子,不太舍得乔菀这么辛苦。
“奴家一定要练!”乔菀斩钉截铁道。
乔菀这样执着,让赫连时将乔菀练剑的用意猜了个大概。
他突然懊悔起今日要教她学剑的决定起来。
她想陪他上战场。
他不许。
“乖,今日练得很多了,可以歇息了。”赫连时揽住乔菀半哄着,把乔菀握住剑的手指一根根掰出来。
“将军,不是您先说要教奴家的吗?”乔菀把剑拿了回来。
“我们先学自保能力,不要学这种凶险的招数。”赫连时一把抓住剑,不给她。
男人的话听着温柔,可却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冷意。
许是觉得自己过于严肃,赫连时又软了语气哄道:“你若是喜欢,本将军可以教你玩一玩,但是不要太较真。”
“唰!”寒霜剑利落入鞘。
地上的尘土飞起又急速落下,洒了几颗砂砾在乔菀的绣鞋上。
乔菀抬眸,眼底的失望直直落入赫连时眼中。
她的眸子生的如琥珀般漂亮,失望时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扰得人心生惋惜。
赫连时不忍,拉过她的手。
“若是这么喜欢,本将军送你一把新剑。”
“还有上次将军说要给奴家做的甲衣。”
“好,甲衣要再过阵子,没有那么快。”赫连时轻轻摸了摸乔菀的头。
他让最得力的匠人在甲衣内层编织厚厚的丝绸金甲,自是没有那么快。
这层丝绸金甲,能挡利剑之攻。
世上恐怕只此一件,毕竟这一套甲衣是他日夜研究,才钻研出来的一套真正的,安全的甲衣。
春蚕到死丝方尽,千锤百炼金甲衣。
“好,那奴家等着将军送。”
***
午饭后,琴馆内一阵墨香。
宣纸被乔菀铺在桌面上,沾了沾墨汁,她细细撰写起来。
身旁以昼雪为首的众女子围上来。
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赫连时派人调查过背景,确认对乔菀没有危害才让她收留进琴馆。
“这段时日下来,我对大家的琴艺也有所了解,你们的琴艺都很精湛,甚至不输一些名琴师。”说这话时,乔菀欣慰地看了一眼昼雪。
昼雪年纪最小,却最有灵气,也最勤勉。
短短时日,琴艺便突飞猛进。
她给后来的女子们开了一个很好的模范。
乔菀拿起写好的纸,上面字迹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我们瑶琴馆若是像传统的琴馆一样,只卖琴,举办诗会,是无法在众多老琴馆中脱颖而出的。”乔菀顿了顿,“我这几日派人走访了京中三十八家琴馆,均是统一的经营方式,若是我们可以不一样,便比别人多了几分盈利。”
说罢,她把写好的纸递给各位女子传看。
大家都细细看起来,小声讨论。
“用医术和古琴相结合?”昼雪眸子一亮。
“不错。”乔菀微微一笑,“古琴音色沉稳,古籍记载其音乐能有平抚人内心之功效,这件事情我也尝试过,确有奇效。”
她抬头对着站在门外偷听的赫连时盈盈一笑。
赫连时被逮了个正着也不躲,大大方方欣赏自己的心上人。
他喜欢她被亲吻时的娇羞模样,亦喜欢她这副自信游刃有余的模样。
乔菀继续说道:“接下来要辛苦各位女子了,既要精进琴艺,又要学习些医术,把古琴和焚香,汤药相结合,疗愈病患的睡眠困难症,慰藉人们的心灵。”
“当然,”乔菀提高了嗓音,“若是可以写出一个战歌的谱子送给边关战士,鼓舞士气,也是极好的。”
这话她是说给赫连时听的,她要为他抚战歌。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嗓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看见一身着束腰猎服的女子大步走来,正红色发带将乌发高高束起,随着她快步走动,发丝飞扬起来。
眉眼间英姿飒爽,不似从前那个养在深宫中娇娇弱弱的杨贵妃。
杨淑华嘴角微勾,这才是她,武将家出身的女子。
“乔姑娘有谋略,我有人脉和手段,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开口!”杨淑华豪气撩开衣摆坐下。
乔菀眼里满是欣赏和惊疑:“娘娘您——”
“从今往后,叫我杨淑华便可,别再喊我娘娘。”杨淑华目光灼灼,里面闪烁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光芒。
“好。”乔菀抿唇一笑。
“你的法子很不错,但是要想盈利,还得赚一波达官贵人的钱财才行。”杨淑华轻轻扣了扣桌面,“宫中的渠道,我替你打通。”
“多谢娘娘!”乔菀心中一动,忙跪谢。
宫中的渠道,是她最棘手和头疼的,如今有了杨淑华的助力,定是不一样。
“别忙着谢我。”杨淑华把乔菀扶起来,对乔菀使了个眼色。
乔菀忙意会,对身旁众女子道:“焚香以及草药熬制的种类,方法我都写在书上了,各位拿去传看学习一番,过几日我会来查看各位女子的学习情况。”
乔菀拿出一本书递给昼雪,由昼雪带着其余女子学习。
这里的大多数女子未曾读过书,昼雪学过一些,由她带领最是合适不过。
待众女子出去后,乔菀对着门外的赫连时眨眨眼。
赫连时心领神会,她们二人有要事相谈。
见着近些日子杨淑华对乔菀敌意消失,赫连时也放心二人相处,识趣的走开了。
把门合上,屋内只剩下乔菀和杨淑华二人。
“娘娘这次出宫,和往日大有不同了。”乔菀为杨淑华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在一室晕染开来。
杨淑华释然笑笑,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由得感慨:“宫外的清茶喝起来也是自由清冽的。”
“我设计让那老皇帝放我出宫了。”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那娘娘可有打算好今后?”
“你若是不嫌弃,还得你收留我在瑶琴馆一阵子,不过我是武将家出身,不甚懂琴,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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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就在琴馆后院练武。”
“那自是极好。”乔菀一双眸子亮起来,她正愁没处拜师。
赫连时又不肯教她多的,总是担心她受伤。
“娘娘英姿飒爽,可否教奴家一二?”乔菀诚恳道。
杨淑华听见这话,嗤笑起来:“你要学武?我倒是怕赫将军要恨死我,把他的娇娇娘子搞成糙汉子。”
一句话打趣的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止住了笑意,乔菀正了神色:“奴家,想以防万一,将来能随将军上战场。”
“赫连时不会同意的。”杨淑华飞快打断。
这些日子,赫连时对乔菀的维护和爱意,杨淑华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让乔菀陪着他上阵冒险。
室内一片沉默。
良久,乔菀开口:“那娘娘偷偷教奴家,奴家不能总是躲在赫将军身后。”
杨淑华手中的茶盏悬在空中,久久未入口。
她爱赫连时,是因为赫连时是她想活成的模样,骑马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封狼居胥。
可乔菀爱赫连时,却是掏心掏肺要为了对方着想。
杨淑华突然觉得过去自己的爱意非常幼稚,她愿意成全乔菀和赫连时。
“好。”茶入口,润了润干涩的喉,杨淑华才答应下,“那我便教你,赫将军最喜欢的剑术。”
暗自敬仰赫连时多年,她对赫连时的剑术了如指掌,虽不能破他的剑法,却也能舞一舞。
“好,那奴家谢过娘娘!”
杨淑华笑起来:“宫里的贵妃娘娘已经死了,之后我们以姐妹相称便好,不必如此拘礼。”
乔菀闻言,报之以微笑。
这笑意里有敬佩,更有对另一位女子的欣赏。
***
傍晚,琴馆雅间。
“赫将军,边关告急一事你可知?”
“啪!”杨淑华把一沓密信丢在桌上,面色冷漠狠厉。
“我早已知晓。”
“狗皇帝要拿你献祭,你怎么如此冷静。”
“我亦知晓。”赫连时沉下眸子,眼里浮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逃吧,这些日子等钱赚够了,我掩护你和乔姑娘逃。”
“我不是一个人,本将军身后还有军营的一干士兵,若是我贪生怕死一走了之,那些誓死跟随我的将士该如何?”
赫连时拿了揩布轻轻擦拭剑身,面色冷峻。
“你真是疯了,哪有人放着活路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杨淑华恨铁不成钢,巴不得把这些事情统统告诉了乔菀,让乔菀带赫连时走。
赫连时一双眸子清亮,抬头对着杨淑华笑了笑:“若是换做娘娘做女将军,娘娘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杨淑华一顿,若是她是将军,她也不会抛下将领,不会抛下黎民百姓的安危。
她会像赫连时一样甘愿入局。
在死局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来。
“可乔姑娘呢?这些事情我都不敢和她说。”
“她的后路本将军自会替她铺好。若是真要入局,便是爬,本将军也要爬回来见她。”
男人背过身去,眺望远方。
杨淑华盯着他宽大的后背,见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31. 互明心意(今天牙疼,明天双更)……
五月初五,华灯初上,瑶琴馆正式推出古琴疗愈。
“新鲜,太新鲜了!”茶馆酒肆间,大家都对这瑶琴馆啧啧称奇。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我去听了一曲,还真不错,当天夜里睡得挺香,瑶琴馆还卖了我一个香囊!”
一身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妇人拿着一个精致的香囊展示在众人面前,香囊周身绣着兰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儿。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大娘。”一裹着褐色头巾的妇人吐了瓜子壳,指了指那香囊道。
“那可不,隔壁屠户最近总是半夜起来磨刀,吵得呦,自从去听了听曲子,用了些香囊和药,这夜里啊,睡得可沉了。”
“那这价格?”
“嘿!可便宜了,一顿饭的事,这家琴馆可真良心!”
两位妇人聊得兴起,邻座两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嘴角勾了勾。
乔菀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清明茶的馨香在口中弥散开来。
“看来在民间的效果和反响不错。”杨淑华举起茶盏,轻轻碰了一下乔菀的。
“只是宫中权贵的钱,有些难挣。”杨淑华摇了摇头,轻叹道。
“不一定。”乔菀嘴角弯起。
她心中已有一计。
杨淑华说这景晨帝最是信奉鬼神之说,若是造出几把天价古琴,再假说是通天之物,由圣上带头买琴,不信底下的达官贵人不追捧。
而这天意,她已有安排。
宫内,赫连时和乔菀抱了一把精心打造的古琴等候在勤政殿外。
杨淑华身着一身素衣,亭亭玉立,素手芊芊抚弄着一把雪白羽扇。
看起来颇有仙人之姿。
“娘娘,接下来看您的了。”
乔菀把古琴递给杨淑华,郑重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淑华会意,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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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吱呀。”勤政殿大门被拉开。
景晨帝和一干臣子都愣在了原地。
美,实在太美了,素白衣裳把杨淑华本就高挑的身姿衬得更为昳丽,腰间素带迎风扬起,颇有圣人的姿态。
不曾想过,这杨贵妃竟然真是天降使者。
众人纷纷看呆了眼,景晨帝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蹒跚着走出来,小心翼翼试探道:“爱妃?”
“莫要再叫妾身爱妃,今后妾身有法号,名怀空。”杨淑华虔诚地低头。
“玉帝哥哥!”杨淑华突然捏起嗓音,一声哥哥叫的诸位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景晨帝多日不见杨淑华,本以为后宫三千佳丽可以让自己忘记她,结果今日一见她如此绰约风姿,心又忍不住动了动。
一颗耄耋之年的心竟然有些悸动。
杨淑华堪堪跪下,抱着琴不语。
赫连时敛了敛眉,企图不让自己笑出来。
32. 互明心意
回到将军府,已是晚饭过后。
余霞在天边散开成一道道彩锦,萤石般坠入后院中,映出湖面道道涟漪。
“拆开看看。”
秋千旁,赫连时一身月白色直襟长袍,腰封紧紧贴在劲瘦的腰间,合着线条硬朗的面容,俊逸异常。
他双手递了个鎏金长木盒过去,眼里泛着柔光。
云丝绣鞋轻蹭地面,乔菀停下秋千,捋了捋侧边被风吹乱的发,接过木盒。
“咔嚓。”木盒子被打开。
剑身流畅均匀,泛着冷冽的寒光,剑柄和剑身衔接处被匠人刻意镶嵌了一颗圆润的明珠。
乔菀手指覆在明珠上面轻轻摩挲,手心传来阵阵暖意。
这样的暖意中和了剑本身的寒气。
她挪不开眼。
“喜欢吗?”赫连时屈膝蹲下,目光与乔菀相接。
“奴家自是喜欢的。”乔菀把剑抱在怀中,嘴角漾开丝丝笑意。
唇边的梨涡显得格外甜。
赫连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压出一个更大的坑来。
“将军莫要玩闹。”
乔菀努了努唇角,赫连时指尖不离开,反而慢慢蹭到她唇边。
“今日的唇脂格外好看。”赫连时手指染上一抹粉红。
“那将军可喜欢?”
“特别喜欢。”赫连时对上她水色的眼,唇畔含笑。
“那将军想不想尝尝味道?”乔菀也不知怎的,这句话就说出口了,脸上蹿起红霞。
赫连时手指挪到她下巴,将她整张脸勾到了面前。
他半蹲着,呼吸乱了,有些喘。
他想着从哪里开始亲。
乔菀腾出手紧紧握着秋千的绳子,看着赫连时的眉眼。
他的眼里都是她。
有点紧张,唇边发干,她忍不住舔了舔唇。
下一瞬便被男人拥上来死死交缠着,无处可逃。
剑盒被赫连时伸手放到地上,压倒丛边一片野花。
秋千要荡起来,乔菀一面忙着应付赫连时的索吻,一面又死死稳固着要晃动的秋千。
招架不住的。
乔菀松了手,任由男人把她揉进怀里,彻骨缠绵。
“嗯~”乔菀要把手伸出去攀住男人后背,却被抓了回来。
“摸这里。”手被带到赫连时胸口,碰到鼓鼓的肌肉。
“将军。”嘴角零碎地蹦出一句话。
“别说话,让我亲会,刚刚马车上没亲够。”
闻言,乔菀便觉身体一空,整个被赫连时带到地面上。
夜燕忙用翅膀捂了眼。
唇脂被男人吃了个干净。
乔菀不理他,任由男人扯了袖子也不回头。
唇边泛疼,他还这样理直气壮。
“帮你揉揉。”男人的气息又蹭上来。
乔菀抱了剑躲开,理了理被撩开的领子。
裙摆都沾上泥印子了。
“裙摆脏了,奴家要去沐浴了。”乔菀退了又退。
“好。”赫连时也不急,笑着望着她逃跑的影子。
真是容易害羞。
唇角的香气扑进鼻尖,是乔菀唇脂的清甜味儿。
下得次再给她多买些,要不然不够自己尝,赫连时心想。
待到沐浴后,夜幕沉沉落下来。
乔菀对着镜子,拢了拢发丝,目光落到妆奁上的唇脂盒子。
抹一点吧。
桃花味的悠悠香气弥散开来,一点嫣红。
许久没有为赫连时弹琴了,乔菀心中平添了几分忐忑。
如今倒不是怕他,而是心中有些羞涩。
手腕处还有被男人握红的印记,对比着水色极好的碧玉镯子,看起来有几分妖冶。
脚下步子轻快,他们二人的房离的近,几步便到了。
门被打开,屋内蜡烛比平日夜里多了几支。
赫连时发丝散在脑后,散散地套了件衣裳,领口没有扣紧,露出一片大好景色。
乔菀用琴挡了挡眼。
赫连时轻轻摇头,她总是那么容易就羞了。
“今夜莫要离本将军那么远。”赫连时停下手中毛笔,淡淡开口。
乔菀步子一顿,干脆坐他身旁。
“先前你不是说要给本将军抚战歌,今夜本将军就想听。”
乔菀眸子落到他写的纸上。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乔菀微微笑起来,“将军又在想打战的事情了。”
“嗯。”赫连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愁绪。
他和乔菀中了合情蛊,他必须活着才能保她性命。
所以这些日子,他早起练武,夜读兵书,勤奋不已。
“铮!”弦弦扰动,大势起。
乔菀收敛神色,脑海里浮现出千军万马。
马蹄刀剑交错,激起漫天黄沙,铠甲森森裹了月色,闪烁出锋利的微芒。
战鼓如雷,声声撞在胸膛。
指尖翻飞跳跃,烛光下硬生生闯出一场胜战来。
梁上尘灰都要震颤几分。
赫连时没想到乔菀竟然能把这古琴弹得声势浩大,颇有势如破竹之将风。
他思绪缥缈,飞到几年未见的塞外。
大漠育孤烟,血月燃烽火。
他初露锋芒,便对上匈奴首领。
铠甲下一双眼让匈奴首领眯起了眼。
这样凶狠的狼崽子像一位威风凛凛的故人,赫老将军。
不等他多做反应,赫连时已经手起刀落,划开他的战甲。
首领从未见过这般疾厉的剑法,刀刀夺人性命。
探子说南越国出了个少年军事天才,约莫不过十五,可这少年的眼里尽是风霜。
少年老成,一出手便踏平了匈奴。
赫连时视线从遥远无际的原野收回来,落在乔菀纤细的手指上。
“将军为何如此兵法?”合着琴音,乔菀开口道。
“因为打战赢了,震慑四方,他国不敢来侵犯,我南越国百姓便能安康。”
赫连时眼里突然有些酸涩。
“当年若是没有战争,爹就不会战死。”
一室沉默。
良久,他又开口道:“娘也不会殉夫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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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菀起身,将赫连时抱进怀里。
烛光晃眼睛,乔菀低眸看着沉默的男人。
赫连时靠在她怀里,无言。
“奴家会一直陪着将军。”
一句话似世间最好的话语,撩拨着赫连时的内心。
他的乔姑娘,真真是世上最善良最心软的女子。
也是他此后唯一的依靠了。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乔菀指着这几个字,再次念了出来,“将军很喜欢这句话。”
“嗯。”赫连时抱着乔菀的手紧了紧。
“奴家也很喜欢。”
“为何?”
赫连时顺手把乔菀带入怀中,换了个姿势搂着她。
“奴家对将军也是如此呢。”
“诱之,乱而取之?”
“或许是吧。”
“那本将军甘愿卸甲,任你驱使。你尽管想些法子来引诱我。”
室内燃着熏香,萦绕在二人鼻息间,恍若掺和了些口口药。
二人呼吸渐乱。
赫连时目光落在乔菀新擦的唇脂上,心里泛起窃喜。
她是特意为他而点唇。
那他岂能辜负?
“哗啦。”兵书散落在地上,乔菀被他揽到桌上。
“将军你。”乔菀无措地抱住男人的头。
赫连时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抱着她,轻轻咬着她耳朵。
“我不做什么,莫慌。”
这话十分没有可信度。
美色当前,赫连时难不成能做那柳下惠么?
“我们定个婚期吧。”赫连时突然开口。
“可奴家没有丰厚的嫁妆,恐丢了将军的面。”
赫将军是出了名的权贵,若妻子没有体面的嫁妆,总是不好的。
“无妨,十里红妆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赫连时低头轻蹭乔菀的肩头。
“将军如此厚待,奴家无以为报。”衣角被捏出皱痕。
“来日本将军自会向你讨要。”
赫连时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有威胁的意味。
乔菀自是明白什么意思。
她也喜欢,怎么想都倒是赫连时吃了亏。
不过无妨,反正夫妻本是一体。
“今夜别回去了,陪我。”赫连时靠在乔菀垂下的手上,带了些孩子撒娇的语气。
“将军怎么和孩子似的。”
“那本将军今夜不做孩子,做男人可好?”赫连时低低笑起来,带了几分玩味。
做男人那还不容易。
不过这话是逗乔菀的罢了。
许多事情,留在新婚之夜才有意思。
他愿意慢慢等。
“将军又说胡话。”乔菀巴不得堵上他的嘴。
“今夜将军果真不敢一人睡?”乔菀认真问道。
“嗯,许久没见你了,离不开你。”
“这不见着嘛?”面对男人的撒泼耍赖,乔菀哭笑不得。
真是的。
那她便留下。
不等她回答,赫连时已经把她扛起来丢到床上了。
“将军!”
33. 互明心意
被子被翻过去,落在乔菀身上。
赫连时站在床边,借着月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反应。
“将军又要欺负奴家。”乔菀扯开被子就要下床。
绣鞋被赫连时踢到一旁,乔菀弯腰伸手去捞,却被赫连时环住腰身带回到床上。
“地上凉,外面也凉。”
“那将军的床倒是暖和了?”乔菀挑眉。
“乔姑娘觉得呢?”
“将军,已经入夏了,不冷了。”
“只是初夏。”赫连时嘴硬。
乔菀气笑,也不再与他争辩,揣了被子坐在榻上。
二人也都不算太单纯,总归明白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帐暖生香,美人在怀,男人血气方刚。
“将军,真的很想要么?”乔菀深吸一口气,指尖松了松裹住的被子。
“当然想,不想不是男人。”赫连时笑意渐深,思绪不太老实,手却老实的很,没有乱动。
因为他知道,稍微动一下,今夜他就不用睡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乔菀戳了戳赫连时手心的茧子,指尖软软的,蹭的赫连时心神荡漾。
“什么开始?”姑娘家发丝散发着一股香甜,赫连时挑起一束来,轻轻帮她别在耳后。
“就是……”乔菀急了,拍他。
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儿家来说。
赫连时明知故问,笑得得意。
他暗自思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初见,还是相知,抑或是二人琴瑟和鸣,又许是她温柔似水,一遍遍弹琴哄着他,惯着他。
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可偏偏一颗心就被她倔强又美丽的眼抓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抱住她,喃喃道。
“那将军今夜还想要么?”
“不会轻易动你,我舍不得。若是我想要,你早不能好好坐在这。”
赫连时低笑,把她放平,两手撑在她身体两边。
他离怀里的娇软就只有几寸而已,她没有躲,他有可乘之机。
月色洒在乔菀的耳廓,东海明珠坠子照出一片华光。
嘴角还有残存的唇脂,他方才没吃干净。
透过月色,乔菀窥见他眼底的欲色。
她闭了眼,任君采撷。
男人没有想象中的动作,只是身侧床榻陷了陷,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她脑后,乔菀随即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独属于赫连时的,也独属于她的。
被子往上提了些,乔菀觉得有些闷,把手伸出来放在被子上面。
月光下一双玉臂白如雪,上面一点砂红的可人。
赫连时垂眼,用手覆在上面。
今夜出奇的好眠。
翌日第一缕晨光洒进来时,赫连时便醒了。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此时他该起身习武,可怀中蹭着个娇软的人儿,叫他怎么也不忍心撒了手。
难怪史书上总要写从此君王不早朝。
乔菀虽然睡得乖,但一夜过去,衣裳难免乱了几分。
赫连时垂眸盯着,她胸口处还有上次在马车上吻出的红痕。
还未消去。
赫连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替她提了提领子,轻轻挡住。
他一向讨厌别人近身,所以一直没有近身伺候的奴婢,清晨倒也清静的自在,无人打扰他看这未过门的妻子。
乔菀睫毛轻颤,在赫连时怀中醒来。
赫连时嘴角泛起笑容,悄悄闭了眼假寐。
乔菀醒来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夜,和赫连时睡到一个枕头上了,床剩了大半边。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她忍不住往赫连时怀里又缩了缩。
他的体温很高,靠在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乔菀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忍不住想入非非。
琴馆女子多,总是私底下聊一些不可明说的事情。
比如,据说男人鼻子越挺拔,那方面越好。
想到这,她脸上不禁一红,幸好赫连时还没醒,要不然自己的小心思估计又要被一眼看透。
美色当前,不亲一口显得赫连时没有魅力。
乔菀小心翼翼攀了他的肩膀,吻了吻他的唇。
正想再抿一口,便被一双大手摁住后背,她整个人跌在赫连时身上。
下巴被男人勾起,深吻掠夺她唇中每一寸。
乔菀睁开眼和男人对视,这人眼中哪有半分困意!
原是装的,就等着她凑上来呢!
恼了她,她还被索取的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时才松开她。
帷幔垂在床边,围着方寸间的旖旎交缠。
“奴家该去琴馆了。”乔菀急急道。
“好,本将军也要去一趟军营,今夜在府中等你。”赫连时半倚在榻上,看着她撩开帷幔。
“奴家的鞋呢?”乔菀瞪大了眼睛。
赫连时起身,替她把鞋拿过来,半跪在床边,开口道:“脚伸过来。”
乔菀一对足探了出来,其中一只被男人的手紧紧握着。
乔菀坐的高一些,赫连时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线条,被她尽收眼底。
赫连时替她穿了第一只鞋,到第二只时,乔菀的脚尖勾了勾,撇开他衣领蹭到他怀里。
姑娘家的脚冰冰凉凉的,却平白无故要烧起一团火来。
赫连时咽下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慢慢把她脚拿出来,再不动声色帮她把鞋穿上。
乔菀目光灼灼,眸子落到赫连时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很有趣。
原来这样的大将军,也为她乱了心。
今日琴馆繁忙,挤满了往来的客人,尤其是等着给圣上购置古琴弹奏的达官显贵。
来之前,赫连时递给了她一份有关朝廷命官的俸禄信息,还有他这些年查到的,搜刮民脂民膏,赚了不少黑心钱的大官。
总之奉行一个准则,贪污多的那便卖他贵琴,贪污少的,价格稍微降低一些。
这些大臣做梦都没想到,前脚自己刚刚捞了不少油水,后脚又要心甘情愿花出去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丞相盘了对核桃,着官服款款走了进来。
乔菀一见这腰圆膀粗,面露福相,宛如弥勒佛一般笑着的男人,便知他就是那日率先拍圣上马屁的王丞相。
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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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乔菀跟着赫连时见识了不少世面,此刻扫一眼王丞相,便已将他身上所带算了个清清楚楚。
他手上一对血色核桃盘的成型了,据说是传了几代的宝物,而腰间玉带更是京城上品,是由一寸上千金流光锦织就而成。
该宰!
乔菀有个旁的商人没有的特点,她长得温婉,一派娇弱贤良的模样,容易让人放松了警惕。
可实则她倔强又精明。
如今又跟了赫连时,举手投足间也有了赫连时那般从容劲。
“王丞相安。”乔菀拘了一礼,甚是谦卑恭顺。
一句安,让王丞相不经意放下了戒备之心,怀里的票子变得轻盈起来。
“知道王丞相会来,奴家前些日子特意为您留了上好的琴,那段时日户部大人来,奴家都不肯给呢。”乔菀抱了一把琴出来,琴身赫然刻着“玉仙”二字。
“稍等稍等,待我夫人来一起选购。”王丞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琴的光泽,确实做工华丽,尤其上面的题字“玉仙”,有几分风仙道的味道。
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徐徐而至。
一位贵妇人挑起金丝绣成的帘子,伸出手指,外边的小厮忙迎了上去。
珠鸣佩环,形貌昳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乔菀忙上前行礼,搀了这有些发福的妇人。
这便是王丞相的妻子,刘玉。
刘玉嗓门大,出手比王丞相还要阔气几分,见这瑶琴馆礼数周到,竟然随意便赏了几块沉甸甸的银子。
小厮们将银子捧在手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要咧到耳后。
乔菀心里有了盘算,以朝廷的俸禄,丞相就算是再富的流油,也不可能富成这样。
“你便是乔姑娘?”刘玉走了过来,指了指乔菀。
“正是奴家。”
刘玉上下打量着乔菀,见她虽然长的貌美,但妆容淡雅衣着素净,没有夺了她的风采,倒也还看的顺眼。
而且,她看起来极为谦卑。
“那你陪我看看琴吧。”刘玉出身名门,王丞相便是她家一手栽培起来,王丞相听她的话,此刻乖乖跟在二人身后做了伏低。
“这琴,你打算卖多少?”
“夫人一看便是阔气之人,奴家未曾见过多的钱,不敢估量。”
“你这嘴倒是甜,只是这琴……”
乔菀见她犹豫,忙开口继续道:“有的时候,人决定了物品的价值,今日夫人看中这琴,便是这琴的福气,是夫人眼里的东西,自然如夫人般贵重。”
刘玉忙笑起来,一双眼弯了又弯,她喜欢这样的夸赞。
“夫君,买了!出两万两。”刘玉顿了顿,又看了眼乔菀,“你说你没见过大价钱,那今日便让你开开眼,夫君,上黄金!”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整整两万两黄金!
乔菀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老实:“承蒙夫人厚爱,今日您让琴馆蓬荜生辉,是奴家的荣幸!”
刘玉笑得更欢,步摇也跟着晃动起来,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你琴馆还有些什么好玩的,都拿出来。”
其实刘玉是为了失眠症而来,她自从怀孕后,便总是夜不能寐,她想来琴馆一试。
34. 互明心意
走到雅间,刘玉遣退了其余人,单独面对乔菀。
“乔姑娘,你摸摸我的脉。”刘玉伸出手搭在案上,眼里难掩疲惫。
这时乔菀才看清刘玉厚重的白粉下,未被遮盖住的青紫。
脉是喜脉,乔菀收回手,心下了然。
“夫人已有两月身孕。”乔菀收了帕子,替刘玉倒了杯热茶。
刘玉微微颔首,目光落到一旁被翻的侧边泛黄的书页上,看来这女子过真和传闻一般,又能弹琴,又懂医术。
“自从我怀孕后,便常常失眠。”刘玉说着轻笑了一笑,“大家都说孕中女子最是嗜睡,怎么到了我这儿,总是睡不着呢。”
“许是太过焦虑了。”边说着,乔菀边焚香。
不出多时,室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儿。
“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刘玉笑道。
“方才您来时,我见您腰间配着茉莉花绣的香囊,便觉得您定是喜欢这花。”乔菀会心一笑,手指抚在琴上,缓缓弹动。
“夫人可以靠在软榻上眯一会,我待会为您施针,试试效果。”
刘玉第一次见这么新鲜的法子,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不过比起吃药伤着腹中孩子,这些外力反而更令她安心。
不出一炷香时间,刘玉居然沉沉睡过去了。
待到刘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许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让她感到特别的久违。
“乔姑娘,你可愿与我去丞相府享福?”茶香氤氲间,刘玉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乔菀一愣,眸子里有些不解:“不知夫人适合意思?”
"你整日在琴馆忙前忙后,不累么?倒不如,你去丞相府给丞相做个妾,也好为我弹琴焚香,我自是不会亏待你。"
一句话说的轻巧,高高在上,丝毫不给乔菀留情面。
“夫人太抬举奴家了,奴家万万不敢高攀。”
刘玉没想到乔菀会拒绝,毕竟京中多的是女子要爬上王丞相的床,丞相府位高权重,肯让乔菀做妾便是抬举她,没想到她居然敢拒绝。
况且,这女子谦卑,不像是能争宠的人,放在丞相府中也不会成为隐患。
可乔菀似乎瞧不上进丞相府,犹豫都没犹豫便推辞!
“难道乔姑娘还在做这赫将军会娶你的春秋大梦吗?”刘玉抬起手,仔细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睨了乔菀一眼。
乔菀微愣,不知刘玉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刘玉继续慢吞吞道:“京城中的公子最是看中家世门第,而乔姑娘你,除了这赫将军赏赐给你的琴馆,你还有什么?最好最好的结果,便是给赫连时做妾了。”
“还请夫人勿要再言说!”乔菀跪下,恭敬把手贴在额头,行了个礼。
“不让我说?我为何不能说,我比你年长些,又自幼生长在京城,高门贵族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刘玉挑眉,面露不屑。
“这是奴家和将军之间的事情,还请夫人勿要再提。”
“乔姑娘,你日后会明白的。若是这赫将军肯八抬大轿娶你做正妻,那我敬他是个汉子,届时我会亲手给你们送上黄金万两作为贺礼,若是没有,乔姑娘不妨考虑来丞相府与我作伴。”
刘玉起身,拍了拍袖口,仿佛嫌弃上这琴馆的摆设一般。
她笃定这京城之中,不会有这样的情谊。
她也是故意挑拨乔菀和赫连时的感情,为的就是让她能入府伺候自己。
毕竟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跑来听琴,可太遭罪了,她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受得起折腾?
屋外,王丞相候在一旁,一双眼偷偷打量着里屋。
刚刚二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从前刘玉管得严,他府上都没有一个妾室,连个近身伺候的奴婢都没有,如今若是能让乔菀入府,倒也是件好事。
不知为何,王丞相想着,背后突然一阵发凉,转身一看便对上赫连时远远望过来的眼神。
冷漠,清隽,警告里带着敌意。
一种只有上过战场的男人才会有的,杀伐果决的狠意。
王丞相立马别开了眼睛,搀着刘玉走了。
赫连时料想到些不好的事情,忙走了过来。
进屋便看见乔菀坐在榻上发愣,暖光从明瓦里透出来,包裹着乔菀披在脑后的发丝,她眉眼间散着淡淡的愁绪,垂眸思考着什么,以至于都不知道赫连时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与赫连时的身份,是她心中最大的鸿沟。
明明每一次她都逼自己忘记这道鸿沟了,努力去让自己变好,经营琴馆,却还是有人要在她耳边,一遍遍告诉她,明里暗里地讽刺她——
你的身份地位配不上赫连时!
在所爱之人面前,人总是容易自卑的。
“发生什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菀抬头,先是看见赫连时挂在腰间的香囊,再对上赫连时那双关切的眼。
眼里突然有些酸涩。
南越国重门第,可她偏偏没有。
“将军。”
乔菀本来没有泪意,可不知为何在见到赫连时的这一刻,泪水便从五脏六腑里统统涌了上来。
像摔倒逞强的孩子被爹娘抱起来。
少女的眼红胜过一切话语,赫连时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被什么死死堵住了一般。
“谁欺负你了?”赫连时护住她,轻轻拍打着她后背,像哄小孩般轻柔。
“没有。”乔菀摇摇头,可眼里写满了无数委屈。
“你在骗我。”
“将军当真不嫌弃奴家的出身么?”乔菀这话问的赫连时一愣。
“怎么会,我从来都没把出身当做娶妻的标准。”赫连时揉揉她哭红的眼,有些心疼。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乔菀再次摇头。
有赫连时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她靠在赫连时怀里,鼻涕眼泪蓦然蹭了他一身。
“可将军究竟喜欢奴家什么?”良久,乔菀抱着赫连时手臂,嗫嚅道。
“喜欢你善良,聪明,倔强,你的每一面,本将军都喜欢。”
赫连时不擅长说些情话,只能老老实实把心中所想都告诉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乔菀终于收拾好面部表情,只是脸实在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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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赫连时边笑着,边为她弄了湿帕子清洗。
“下回不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人了,叫上本将军就好了。”
“不要,奴家总要面对的,堂堂赫将军的夫人,怎么可以弱成这样,连一个人面对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赫连时轻轻笑起来,只得答应她。
安抚好乔菀后,赫连时出门脸霎时黑了下来。
“白夜,白日里我命你候在这里,可有听见些什么?”
白夜附在赫连时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听见刘玉竟然想让乔菀进丞相府做妾,还妄图挑拨离间二人的感情时,赫连时冷了脸。
谁说他不会娶乔菀为正妻。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赫连时,一辈子只会有乔菀一个妻。
自那日后,赫连时对乔菀越发宠爱的明目张胆,替她走动关系,替她撑腰。
琴馆也越办越好起来。
半月后,乔菀摇着蒲扇,忙活的额间泌出丝丝汗珠。
“将军,奴家想开一家分馆,这些日子琴馆已经有八十余名女子了,以昼雪为首的第一批姑娘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想把她们分出去。”
赫连时停笔,瞧着那热的直冒汗的姑娘,嘴角微勾:“好,尽管开。”
他的乔姑娘,真真有本事。
这边瑶琴馆开的如火如荼,天琴馆琴师却坐不住了。
“这几日乔菀的琴馆可谓是干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实在是抢了咱们的生意!”
一紫衣姑娘带了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就玩点阴的。”
说话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乔荷,乔荷捻了朵玫瑰,手指一拨弄,一朵花瓣便掉落下来,坠入酒里荡漾出一圈涟漪。
魏晗前几日飞鸽传信给她,让她再给情蛊烧一把烈火。
而这把火,要烧的更烈些。
“把这个粉末再磨得细一些,尽量入水即化,不要留有颗粒。”乔荷冷冷对身边的小厮道。
“是。”
乔荷站在窗边,眸子里映出乔菀和赫连时在街上携手的身影,缓缓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掩盖住唇边狡黠的笑容。
“好妹妹,只能牺牲你为我的前途铺路了。”
刘玉的肚子渐渐显怀,身体不便四处走动,又糟心的睡不着,一连几日派人来请乔菀。
乔菀不为所动,她压根不敢踏进丞相府。
她身侧的男人也不允许。
每次一看到丞相府的人来,赫连时的脸色就差的不行,恨不得一眼剜了丞相府派来的人。
只是这日丞相府的人来,有了不一样的说辞。
“乔姑娘,请您快去吧!夫人实在是睡不着,这几日隐隐都有流产的迹象了,喊她吃药也不吃,说是怕伤着孩子。”
丞相府的丫鬟小厮们急的团团转,乔菀心到底也软,想着女子怀胎不易,这刘玉也是个可怜之人,便跟着去了。
待到赫连时忙完事情赶来,便只听见乔菀去了丞相府的消息。
不知为何,赫连时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这一次有诈。
“来人,备马!随我去拜访丞相府!”
35. [锁] [此章节已锁]
丞相府内,乔荷盯着刘玉微微隆起的肚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刘玉面露难色:“乔姑娘,这事真的可行吗?”
乔荷放下茶杯,望着园子里日光照进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光景,嘴角微勾“当然可行,夫人不是要乔菀来府上常伴你吗,此次下药让丞相做了她,一个女儿家,不信她不从。”
见刘玉还有些踌躇,乔荷又道:“不狠心怎么能达到利益,这道理夫人比奴家懂呢。”
刘玉用手抚摸着肚子:“我只是怕造孽太重,不能给腹中孩子积德。”
“这造孽也是造在奴家身上,夫人不必担心。”乔荷眼尾淌过一丝不屑。
刘玉暗暗震惊,乔荷是她背调过的人,和乔菀是姐妹,不曾想背地里会这样心狠手辣。
“夫人与奴家各取所需,夫人需要乔菀,而奴家是天琴馆的人,不希望瑶琴馆有乔菀坐镇抢了生意,此举若能成功,我们二人真该碰一杯酒呢。”
乔荷盈盈笑着,眼里尽是深不可测的黑谷。
二人杯盏相碰,以茶代酒,远远凝视着那间本该是刘玉在的屋子。
屋内,乔菀放下古琴,仔细打量着四周。
“乔姑娘,夫人待会就来,您先喝杯茶吧。”一个梳着两支辫子,着蓝衣襦裙的丫鬟道。
这丫鬟约莫十五岁,笑起来眼里真诚的紧,乔菀渐渐卸下防备之心,端起茶来饮了下去。
茶水温度刚刚好,屋内不知焚了什么香,熏得乔菀身上有些热。
丫鬟有眼色的给她递了把团扇:“乔姑娘,奴婢再去叫叫夫人吧,您且在这里坐下。”
“好。”
丫鬟走后,室内寂静,周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午后暖阳洒进来,四下安静的诡异。
意识到身体不对劲,乔菀忙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喘息。
胸口依然闷得紧。
饶是她精通些药理,也难分辨那香炉里究竟燃着什么。
丫鬟已经走了好一会了,还没有回来。
身上却越来越燥热,意识也逐渐混沌下去。
她得赶紧走,这儿不太对劲,尤其一想到之前刘玉说过纳妾的事情,乔菀心中便惴惴不安。
远处一个男人快步走来。
意识渐渐模糊,乔菀想着,这人若是赫连时便好了。
红色的官服离她越来越近,这是……
王丞相!
心中警铃大作,她努力挪动着脚下步子要逃,可是一个被下了药的女子怎么跑得过色欲熏心的男人?
王丞相不紧不慢,似乎料定了乔菀走不动路。
“我的乖乖美人儿,你不喜欢丞相府吗?不比你那个将军府要好?”
乔菀用尽力气踹了他一脚。
然而这一脚如同砸在棉花上。
“自己迎上来,乔姑娘,本官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王丞相嗤笑。
乔菀跌倒在地上,衣襟被汗打湿,这炎热的夏日,她平白无故感到了一股冷。
绝望无助的寒意。
尚存的理智告诉她,在丞相府,她几乎没有得救的机会了。
王丞相按着最后一丝耐心打量着乔菀。
“跟了我,你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更何况我能给你妾室之位,给你身份,而那赫将军应该是看不上你的,你别被他甜言蜜语骗了。”
乔菀捂住耳朵不去听这话。
又是这样的话,她厌恶透了。
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被这男人碰到几分,可身上的药却愈演愈烈了起来。
身体的反应告诉她这是暖情药。
可她不能找了眼前的猥琐男人当做解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王丞相渐渐失去了耐心,一双胖手蹭上了乔菀衣角。
“唰!”一把剑划破空中,狠狠刺入王丞相腿边的木板上。
迷迷糊糊间,乔菀看见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和赫连时相互重叠。
她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赫连时身上的沉香味闯入鼻息间。
赫连时和王丞相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声。
天地间一片白茫,丞相府的日光太刺眼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赫连时的手微微颤抖着,拿了块帕子轻轻盖在她眼上,生怕自己晚来一步怀中的人儿就要被亵渎。
“王丞相,本将军听说这里有刺客便寻来了,刚刚一时情急,没伤着您吧?”分明是问候的内容,王丞相却生生听出了一股怒意。
赫连时的剑还泛着森森寒光。
“乔姑娘被刺客重伤,本将军便先带她走了,不劳烦您费心。”赫连时咬着牙崩出最后几个字,眼里有杀意。
王丞相慌忙赔笑,连连后退:“将军请便,将军请便。”
南越国,护国将军身份地位高于丞相。王丞相此刻怂了,不敢再惹。
出了丞相府,赫连时走的极快,抱着乔菀上了马车。
“回将军府!”
赫连时身上还穿着甲衣,乔菀靠在他怀中被硌得慌。
“将军,硬。”中了暖情药的乔菀,此刻声音柔的像春水。
“硬?”
赫连时望着怀中面色泛红的人儿,腹部一紧。
确实硬了。
乔菀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身上烧的狠了,想找味解药。
“在马车上,忍一忍。”赫连时抓住乔菀要解开自己甲衣的手,眸子沉了沉。
“忍不了,刚刚在丞相府已经忍了很久了。”乔菀带着哭腔,手攀着赫连时的肩膀,委屈的整张脸愈发可怜。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叫男人如何能不心软。
“将军,奴家求一味解药。奴家难受。”乔菀的娇软侬语淬了毒,带了丝丝求情。
赫连时哑声,一手拉着乔菀,步步引导:“那本将军做你的解药可好?”
乔菀不语,只是捧着赫连时的脸迎了上去。
唇齿相依,衣袂交缠重叠,赫连时把乔菀往上托了托。
“亲的不够狠。”赫连时轻笑,随即俯身扫荡,禁锢住乔菀的腰身。
甲衣太硬,蹭的乔菀腿疼,她手往下想撩开,却碰到了更炙热的东西。
“嗯?”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哑声。
乔菀脸红的更厉害,男人却无耻地擒住她的手拉过去。
隔着衣服,便能知晓的灼热。
马车突然急刹停下。
乔菀重心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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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时托着她的手一松,她便整个人坐了下去。
完完全全落在了男人怀里。
而身下……
不知为何这暖情药烧的愈发厉害,叫她忍不住想迎上去。
赫连时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拿过披风裹住她,飞快把她抱下了马车。
“砰!”房门被踹开又重重合上。
赫连时忍了忍,压下眼中情愫:“本将军替你去找解药。”
“不要!”乔菀抱住他腰身,“将军分明答应过奴家要做解药的,可不能食了言。”
“你确定么?”赫连时勾起她下巴,眼里的欲色卷土重来,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乔菀。
“奴家不后悔。”
一句话如同钥匙般解开了赫连时掩藏已久的枷锁。
一旦解开这道枷锁,赫连时不会放过她的,她求饶也没用。
重重床幔落下,乔菀被深深推入绵软的被褥之中。
小衣的带子被男人的手牵着,轻轻一扯就落到了一旁。
姑娘家软嫩的手攀上男人腰身,替他解了扣子,松了腰间玉佩,只剩下一片精壮的古铜色皮肤。
皮肤上新旧伤纠缠,刻下乔菀月牙般的指甲印子。
“将军,会不会疼。”乔菀紧张又期待。
“那我们把前戏做好,便不疼了,乖。”赫连时重重吻下,这力道不似平常温柔,带了深深的狠厉和索取。
乔菀有些怕了,尤其畏惧他那里。
然而手刚刚探出床幔,便被男人粗暴地抓了回来。
“乖,别怕。”男人哄着,吮吸着她的耳廓。
暗流涌动,她被圈在赫连时的方寸之间。
呼吸可闻,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是谁中了这暖情药。
赫连时眼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是先前压抑的,不敢轻易袒露出来怕吓着她的。
男人眼底透着爱意,更夹杂着饶有兴味的探索,愈发轻柔,挑起她的敏感。
乔菀闭了眼,不敢直视男人眼中的炽热。
身下的人儿如玉,他忍着没有急着进去,用手缓缓安抚着她,他舍不得第一次就这么粗暴地对心上人。
一汪春水,濡湿他指尖。
屋外海棠花被风压过,碾过浑身,战栗地落下丝丝露珠。
花欲静而风不止。
“我伺候的夫人可还满意?”
“嗯~”
“夫人舒服了,该换我了。”男人醉了声音,俯身烫起一片灼热。
发丝衔了香汗,滴滴落到被拧起一道道皱褶的褥子上。
手指嵌入男人的发丝。
被褥丢到一边,混了沉香,竟然生出几分酒醉的情意。
“夫人可还受得了?”赫连时咬了咬乔菀的唇,留下一道印子。
“嗯~”声音滑出来,平添了几分妩媚。
赫连时擒住她的唇,更深地吻了下去。
乔菀吃痛,想让他轻些,却撞上他眼底的千层浪。
将她倾覆,令她沉沦。
浮起又重重落下。
他的力道太大,扯出道道嫣红。
“本将军这味解药,乔姑娘可还满意?”
“不满意。”乔菀有意激他,对上他幽深的眼。
36. 互明心意
赫连时嗤笑一声,眼尾带了猩红,手指狠狠抹去乔菀眼角的泪珠。男人失控还尚存一丝理智,控制着力道,怕弄疼了怀中的女子。
“现在舒服些了吗?”赫连时喘着气,因着女子的嘤咛而更加卖力。
“好一些了。”乔菀不敢睁眼,她觉得此刻格外荒淫,但她又享受的很。
赫连时温柔的不像话,带着她慢慢探索,第一次好似也没有话本子上讲的那般疼。
男人的唇贴着她耳朵,戏谑道:“怎么不睁眼?”
“妆定是花了,发丝也乱的很。”乔菀用手抵着赫连时靠下来的胸膛,嗔道。
“不花,很美。”
赫连时哄着她,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突然起了玩心。
他想起来,书册子上有一页画了女子对着镜子:“菀菀,你进我书房的时候,可曾看过一本红色的册子?”
想到这个册子,乔菀就面红,看之前哪料到这册子里画的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忙撒谎道:“没有。”
“嘴硬,你耳朵都红了,定是看过。”赫连时瞧着她发红的耳尖,凑得更近了。
“将军问这个干什么!”此时乔菀体内的药已经解了大半了,羞意更甚,一只手伸出去要拿小衣挡着面前。
下一瞬,赫连时竟然直接含住了她的小衣。
“混蛋!”
“还有更混蛋的。”赫连时见她眼里已然恢复清明,想要的就更多了。
毕竟刚刚他可是给她做了解药,总得讨些报酬回来。做都做了,总得要的更多些。
乔菀身子一空,被男人打横抱起,身上只盖了件薄薄的小衣,她又惊又恼:“将军要做什么!”
赫连时盯着那面巨大的西洋镜,挑眉:“我给菀菀做了解药,菀菀要给我报酬才是。”
胭脂水粉被男人撇开,当啷掉了一地。怕她着凉,小衣被赫连时垫在她下边。
乔菀见着镜中自己不着寸缕,唯有散落的青丝蔽体,忍不住蜷成一团。
“乖,菀菀一向很美,此刻更美。”赫连时连哄带亲把她发丝撩开,热气呼在她耳后。
乔菀望着晃动的西洋镜,泪水淌过脸颊,任由男人摆弄自己。她用他解了药,这是她欠他的。
只是她从未想过赫连时冷静自持的外表下,能疯成这般。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碰过她唇,放轻了力道。
“你个疯狗。”乔菀咬了他一口,露出一道牙印。
只可惜这牙印对常年习武的赫连时来说,就像挠痒痒。男人唇吻的越发不对劲:“菀菀,我吻你另外一个唇好不好。”
赫连时把她翻过来,她力气小,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胡来。
手指掐着他发丝,捶着他肩头,声音破碎:“不要这样,将军,脏。”
“不脏。”赫连时吻的深,搅的她越发嘤咛。
垫着的小衣几乎湿透。
良久,乔菀懒懒趴在赫连时肩头,委屈地想揍他,抬手又绵软地滑了下去。
赫连时小口小口喂着她喝水,时不时捏捏她粉色的脸。
“将军不渴么?”
“刚刚喝饱了。”赫连时低笑,意有所指。
乔菀真恨自己长了嘴问他,一双眼瞪得大,赫连时笑得更欢。
“带你去沐浴。”赫连时抱起她。
“奴家自己可以。”乔菀作势推开他,腿刚刚碰到地上就软了下去。
“都说了我来。”赫连时把她捞起来,揉了揉她。
水温温的,冒着热气,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乔菀浸润其中,顿觉身心放松,靠在赫连时怀里舒服地睡着了。
乔菀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梦里赫连时不依不饶,沐浴还要,而且愈发凶狠。
刚刚太累,眼皮子太沉,她睁不开眼,只得当做一场梦。
这场沐浴,赫连时叫人换了三次热水,他发现沐浴做着更舒服。
常年习武,他体力惊人,之前怕伤了乔菀,自是不够餍足,趁着乔菀睡着,他难忍又来了几次。
待到乔菀悠悠转醒,已经是深夜。
屋内灯火明亮,赫连时衣冠齐整,低头为她敷药。
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衣。
乔菀脸突然一阵红。
“别乱动。”赫连时把她手拿开,小心翼翼为她那处抹药。
冰凉的药混着男人灼热的体温,她当真又有了反应。赫连时轻笑,拿过帕子替她擦去。
“不能再来了,怕你受伤。”赫连时笑她。
“奴家哪有这个意思。”乔菀缩了缩,语气又急又娇,眼角带了泪珠,赫连时看的心中一软。
“饿了吧,正好面还是热的,本将军喂你吃。”赫连时端过一旁的面,仔细夹了一筷子,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男人笑得温柔,靠的她很近,心跳如雷。
夏日有些热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吃的乔菀出汗,赫连时又拿了新帕子替她拭汗。
乔菀想接过碗,自己吃,却被赫连时拦下:“碗壁烫,再说你今日太过辛苦。”
赫连时特意加重“辛苦”二字,惹得乔菀头低了又低。
“莫要羞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赫连时喂完她最后一口,拿了本册子过来,“深夜了适合看点深夜看的书。”
册子正好翻开对着镜子的那一页,简直不堪入目,乔菀别过身子去,又被男人捞过来。
男人手捻着书页,往后翻了一页:“下月我们成婚,新婚之夜我们用这个姿势,这个也不错,这个也行……”
“诶,夫人怎么脸红了?”
乔菀深吸一口气,趁他不注意溜进了被窝里。
赫连时盯着床上包成蚕蛹的人儿,笑意深深。
烛光吹灭,月光如水,一夜好眠。
这个夜晚,魏将军府却不太安宁。
“魏将军,赫将军白日已把乔菀从丞相府救了出来,合情蛊也生出红色血脉,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乔荷微微一笑,眼里尽是得逞。
“干得不错。”光影摇曳中,魏晗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得更加诡异,一张信纸在他手中被烛火焚为灰烬。
“奇兵阵在东南山丘位置,记住利用乔菀把赫连时引过去,等开了奇兵阵,我们便杀了赫连时。”魏晗勾唇,夫妻自相残杀才有意思。
乔荷敛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是,将军。”
乔荷要走,突然被魏晗叫住:“你和乔菀二姐妹,你可比乔菀好太多,事成之后,本将军会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断不可心软容乔菀坏了我们的事情。”
乔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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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紧捏,是呀,她本就比乔菀好,幼时弹琴便比她高一筹,容貌也比她美三分,如今自己更是武艺高强,可凭什么乔菀那么好命,有如此机缘,如今还叫赫连时明目张胆地宠爱她一人。
又有人爱她,又有自己的琴馆,这样的乔菀不禁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心生不甘。
乔荷自己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眼前这个男人,可她没有反驳的能力,更没有违抗的机会。
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夜同行。
丞相府内。
王丞相摔了杯子,第一次对刘玉发了难,碍着她肚子大了又不好发作,气的来回踱步。
“你你你!”指了半天,王丞相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玉皱着脸,面色发愁:“人家也不知道这事能被赫将军知道啊!”
“还说!”王丞相甩袖,心里暗道自己怎么娶了个祖宗,“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此计一定能成,结果呢,赫连时骑着马轰了我们丞相府,如今京城都在传我们欺负赫将军夫人,门府脸面都丢光了。”
“那还不是你太色急,若不是你看上了乔姑娘哪还有这事情!”刘玉拍桌,怒从心来。
“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我的祖宗。”王丞相叹气。
“这主意是……”刘玉顿了顿,眉目一凛,“这计划是乔荷出的!我定要找她算账!”
“乔荷不是将军府的人吗?恐怕这事情是乔家两姑娘算计我们呢!”王丞相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不,这乔荷看起来恨透了乔菀,我不会看错人。”
王丞相不愿再争辩下去:“罢了罢了,所幸今日没真碰了那乔姑娘,这乔姑娘真厉害,看着没什么背景,居然能让这赫将军如此在乎,真是稀奇。”
“你不也挺在乎?”刘玉拔高了音量。
“哐哐哐!”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争辩。
一黑衣女子走进来,缓缓摘下帷帽,露出姣好的面庞。
“乔荷,你还有脸来找我?”刘玉摸了摸肚子,斜睨乔荷一眼。
“夫人,今夜奴家上门,是特意向您赔罪的,再者,奴家还有一计,还望您配合。”
翌日清晨,赫连时早早去了书房。
赫连时接过白夜递过来的信纸,眸子沉了下去:“这魏府,当真是阴险。”
“此事要不要告诉夫人?”白夜小心道。
“不必,告诉她反而惹她忧愁,再者也是容易暴露,毕竟乔荷是她姐姐,她又是心软的女子。”赫连时想起昨日温存,叹了口气,“传本将军命令,一切将计就计,另外多派些暗卫护着夫人。”
“对了,”赫连时脸上突然浮起笑意,“本将军下月成婚。”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赫连时好似说给自己听,又好似说给白夜听。
白夜摇摇头,对赫将军偶尔的莫名其妙习以为常,这将军每每提到夫人,嘴角便总是挂了一副笑意,还逼着大家都得尊称这未过门的乔姑娘为夫人。
不喊扣月银。
喊了赏银子。
另一边乔菀醒来,玉竹替她更衣,也句句不离“夫人”二字,一路找到书房,更是被路上经过的丫鬟们喊红了脸。
赫连时笑眼盈盈看着她:“本将军府里的人,嘴够甜吧,夫人。”
37. 互明心意
乔菀恼他一眼,眼里蕴了怒意,可唇边却不自主笑了出来。
“将军最近睡得好,可是不需要再用药了呢。”与先前不同,这一回乔菀端上来的是清凉的寒瓜汁,不是黑糊糊的草药汁。
赫连时接过,嘴角微微勾起,自从遇见乔姑娘,心病好了大半许,尤其是温存后,不用听琴声,不用喝药,只要乔菀在身边,这病莫名就好了。
“你就是本将军的药,离了你什么都不行。”一番话说的乔菀耳边痒痒,红晕又要窜到脸颊。
赫连时轻轻抿了一口,寒瓜汁有些凉。
乔菀也为自己弄了一碗,正要入口却被赫连时拦住。
男人的唇柔软,带了些冷冽的味道,温热的寒瓜汁被吻进乔菀口中。
再抬眼,便对上赫连时那双得逞的眼眸:“直接喝凉,这样温些。”
温热的寒瓜汁下肚,乔菀瞥他一眼,移过他面前的寒瓜汁。
“怎么,又羞了?”
对上男人灼热的眼神,乔菀干脆坐他腿上,俯身冲他唇咬下去。
赫连时配合地靠在椅背上,手摸摸她发间的簪子,任由她长长的睫毛扫在自己脸颊。
“嘶。”乔菀咬了他一口,便笑着躲开。
“回来。”赫连时一把扯住她袖子,将她拽回腿上。
她眼睛生的漂亮,此刻带了些想要逃跑的狡黠,眼眸亮的像只明媚的狐狸。
蝉鸣阵阵,豢养在院中的黑色天鹅浮水应和着,搅起一圈涟漪。
乔菀伸手堵住了赫连时要凑上来的唇,身子微微后仰:“将军,奴家不想要亲亲。”
“那你想要什么?”赫连时吻过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教奴家练武嘛。”
“不要。”
“那奴家亲你一口,你教不教。”乔菀蹭了蹭他。
“亲一次教一个动作。”
“那不是没完没了。”乔菀要躲开,被男人压的更紧。
“那先欠着,晚上还给我。”男人胸膛压下来,心脏处有力地贴着她手心,乔菀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她只得先连连答应作罢,否则待会这男人的手就不在腰上了,要换了地方。
昨日她已然见识过他的疯狂,心知这男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若是允许他,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要被这男人要了。
“昨日那样,腿不疼吗,确定站得住?”
“站得住,将军的药甚是好用。”这话乔菀说的不假,将军府的伤药自是极好的,再说了——
赫连时替她擦了一晚上,如何也缓解多了。
后院内。
“手抬起来,放平。”赫连时垫了垫乔菀落下去的手,“这个动作保持一刻钟。”
夏风穿过丛叶,撩动乔菀云雁细锦衣的裙边,赫连时拿了帕子细细为她揩去额间的汗珠。
“能坚持下去吗?”
“能。”乔菀闭眼,一滴汗珠顺着睫毛落到眼尾,又被男人擦去。
其实腿早有些发麻了,只是想起先前偷看见的密信,心里便疼的紧,她一定要练,能练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这样陪赫连时上战场才不能成了累赘。
自古以来的将军夫人,哪有羸弱的。
尤其是在经历过丞相府一事后,乔菀更觉要会写一招两式,出了事情也能防身,这不仅仅为赫连时,也为她自己。
耳边传来衣袖舞动的声音,阵阵有力,猎猎作响。
赫连时竟然也扎了马步陪她:“受不了了要和我说。”
“受得了。”乔菀眼里透着倔强,咬了下唇,手崩的更紧。
赫连时看在眼里,心里淌过暖流,他知晓乔菀这般用意,杨淑华也告诉过他,乔菀要陪他上战场的心思。
他知道,他也可以教她习武,可唯独让她上战场冒险这件事情,不可以。
一刻钟后,乔菀松了松发麻的手臂,被赫连时揽在怀里。
“这样很累吧。”赫连时轻笑,边替她揉着手臂缓解酸意。
“嗯。”乔菀低头,眼里是万千复杂。
“小时候,我便常常趁父母不在,偷拿了剑躲在院子里习武,为的是有一天能替父从征,好让父亲回来和母亲团圆。”
“将军娘亲不曾和父亲上过战场?”
“嗯,我赫将军府的规矩,女子不需要陪着夫君上战场。”说这话时,赫连时把乔菀转过来,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乔菀,“所以,以后你也不用陪我冒险。”
“那将军要和奴家离开吗?”乔菀一双润水的眸子看着他,手中的剑握得紧,不肯松手,像是要证明什么。
“只是暂时。”
“好。”乔菀不与他吵,知道这男人心机深沉,自己说了半天反而让他要想办法打发自己,倒不如假装同意。
“那将军接着教奴家。”
“你不生气?”赫连时追问。
“将军为了奴家的安危,奴家怎么好意思生气。”乔菀拽拽他宽大的袖子,手心挠着他的,眼里掺了丝丝的情意。
赫连时过去的事情,乔菀早早向白子期打听的一干二净,她自是明白他的顾忌和阴影。
可这又如何,她偏偏会想尽办法陪在这男人身边。
赫连时握住她的手,带着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柔中带刚,干脆利落。
乔菀定了定心神,即刻学会了这招式。
“这把剑比将军的轻。”
“嗯,怕你拿的手疼,特意用了极薄极好的刀刃。”赫连时抱着她,眯着眼睛吻在她脖颈处。
半日后,乔菀揉着酸疼的手,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惹得赫连时心软了又软。
“今日练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明日继续。”
“好。”
待乔菀沐浴后,发现赫连时笑脸盈盈地在外头等着她:“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一对通体生翠的指环被赫连时放在手心,周身缀着些琉璃,在日光下闪烁。乔菀拿了一个小的指环,扣在中指,刚刚好。
“还有一个是本将军的。”赫连时拿了大的,套在自己手上。
“将军什么时候量了奴家的手指尺寸?”乔菀用自己的指环碰了碰赫连时的,两只指环碰撞发出脆响。
赫连时笑起来:“第一次见你弹琴时,便觉得你手巧好看。”
“油嘴滑舌。”
“好了,其实是先前困在宫中那一夜,本将军牵了牵你的手,那时候量出来的。”姑娘家沐浴后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他伸手拿过葛布替她轻轻擦着。
日光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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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映在地面上,拉出二人长长的身影,赫连时望着那长长的影子,拿着葛布的手有些无力。
乔菀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寸寸深沉:“将军,我们的婚期,下月初八,奴家还未赶制嫁衣呢。”
下月初八,赫连时手一顿,景晨帝密信要他出征的日子,也是下月初八。
此番发兵,为的是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故此没有声张。
“那便慢慢来,不着急,实在不行,本将军晚上回来陪你绣。”赫连时笑起来,掩盖住声音的沉闷。
乔菀突然回头,窥见他眼底来不及藏起来的情绪。
“将军,奴家好期待那一日。”
“我也是。”赫连时低头,啄了啄她唇角,转而吻的更深。
这吻来的缠绵,缱绻,乔菀甚至生生尝出了怜惜和不舍。
良久,赫连时松开乔菀,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本将军要去军中,晚上再回来陪你。”
他要去军营中操练士兵,研究新的兵法,旧的兵法已经过时了,要想取胜,必须出其不意。只有打赢这场战,他才能平安回来见乔姑娘。
乔菀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口他唇边:“好。”
瑶琴馆内,杨淑华抱着手臂,眉宇间透着锋芒:“乔姑娘,下月初八成婚?”
“嗯,到时杨姐姐你可也要来。”说到这个,乔菀面上浮起红晕,藏着丝丝甜意。
“好。”杨淑华嗫嚅,要到嘴边的话还是生生止住。
难怪赫连时不愿意告诉她出征日期,乔菀眼里这样的期许,任谁来了都舍不得打破和伤害。
罢了。
“先前你不是说要习武,等琴馆的事情忙活完了,我教你。”
“杨将军威武。”乔菀唇边勾起一笑,她知道,杨淑华最是受用杨将军这个称呼。
“你嘴倒是甜。”杨淑华教乔菀,一是把她当做姐妹,二是自己也有私心。
二人话头间,乔荷进来寻了乔菀。
乔菀见着那抹多日未见的身影,高兴地走了上去:“多日不见姐姐了!”
乔荷拉过乔菀的手,作出一派亲和,悄悄附在她耳边:“妹妹,姐姐有急事和你说,关于赫将军的。”
乔菀见姐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不安:“姐姐快说。”
二人进了雅间,合上门,乔荷才缓缓开口:“妹妹,姐姐瞒了你,先前姐姐和你说是去云游四方,其实是被魏晗控制了。”
听见姐姐又和魏晗扯上关系,乔菀心头一紧,手中的帕子被捏出一道道皱褶。
“魏晗想要和赫将军争夺奇兵阵,我一听急的不行,便来告诉你了。”说罢,乔荷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道道伤痕,“为了这次出来,我挨了不少罚,他们才愿意相信我,让我有走动的机会。”
“可奇兵阵是什么?”
“传闻赫家先祖,用这个阵法可以百战百胜。这本是赫家的东西,我听魏晗的意思,他怕是要夺了这个,”乔荷顿了顿,对上乔菀焦急的眼神,“恐怕要对赫将军不利,他两本就不对付。”
乔菀蓦然后退一步,望着乔荷那双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眼,思索着她这话的可信度。
她不蠢,先前魏晗的手段和乔荷此刻的急切,都让她不得不多提防。
38. 缠绵悱恻
乔菀眼里的提防让乔荷心中生出了刺。
“姐姐,妹妹先带你去给身上的伤擦药。”乔菀叹了口气,将乔荷的袖子拉下来,盖住一片红痕。
见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乔荷心中的刺软了几分。
“妹妹,你当真得为赫将军着想,此事事关重大,姐姐这里有偷偷临摹来的奇兵阵所在方位图,你记得提前带赫将军去。”乔荷泪眼婆娑,眼里透露出关切。
待药上好,乔荷借口回去:“妹妹,姐姐出来的太久,恐怕要被魏晗怀疑,便先走了。”
门外,乔菀袖下紧捏着方位图,羊皮纸被揉出皱痕,她望着乔荷远去的背影,心中凄凄。
姐姐,既然你说这东西本是赫家的,又怎么知道赫将军不知道呢?
再者,乔荷对她说这这些话时,眼中的虚假,一如多年前乔荷抛下她之前的眼神。
她不计较,不代表没忘记。
姐姐,原来我们注定要成为敌对面了吗?
天空闷雷滚动,猝不及防落了瓢泼大雨,声声砸在躲闪不急的行人身上。乔菀闭了闭眼,心中泛起凉意。
杨淑华收了花枪,望着门口久久站定的乔菀,不禁摇了摇头。
今日要教她习武的事情,又要作罢了。
今日雨下的湍急,琴馆早早闭了门,乔菀望着打烊的灯笼,思索着如何回去。
雨水及膝,这路没法走了。
正当她转身,身后传来了马蹄踏水的声音,溅起的雨水洒上她的裙摆。
赫连时一身湿漉漉的,蓑衣上流淌着雨水,落到乌雅马的鬃毛上,他背后是浓郁的雨夜,而男人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如同黑夜中的明月,一瞬不瞬地照着她。
“将军怎么冒着雨便来了。”乔菀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不顾雨水淌过脚,走了出去为他遮挡。
“想你,便来了。”
闷雷滚动,雨势又大了,水幕落在伞上,为二人拉起一道珠帘。
赫连时想抬手摸摸乔菀的脸颊,手被雨水打的冰凉,他笑了下,没舍得冰着他的乔姑娘,转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外面凉,进去吧。”赫连时接过乔菀的油纸伞,伞向乔菀那一侧微微倾斜。
“哗啦。”斜倚的伞向一边流下一大瀑水来。
瑶琴馆不如将军府,下人们不够多,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赫连时扯了扯身上黏腻的蓑衣,抖落了一地的雨水,将它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乔菀的鞋袜湿了个透,闷在脚底也不好受,但见赫连时一身水汽,顾不上换鞋,忙慌替他端了碗姜汤。
“夫人鞋袜也湿了。”赫连时趁乔菀坐下,直直走了过来,握住她脚腕,作势要替她脱了泡湿的绣鞋。
乔菀的脚往后缩了缩,被赫连时一把抓回去:“泡久了,寒了身子就不好了。”
男人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去了湿掉的衣裳,又带了些男人的热气。
这热气从乔菀脚心穿过,一直渗到心里,明明男人没有挠她痒痒,却好似一片羽毛蹭在脚心。
“喝完了。”姜汤被赫连时几口喝下,顺势抱起乔菀,“走,我们去沐浴。”
“你我二人?”乔菀来不及避开便被腾空抱起,只得牢牢攀着他宽大的肩。
“不然呢?”赫连时嘴角噙着笑意,一手牢牢抱着她,一手替她提了双干爽的鞋子,带她上楼。
琴馆二楼不仅有乔菀的房间,隔壁还有一众琴馆的女子居住着。
偶尔有女子正好开了门撞见他们,都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偷笑。
这一笑,乔菀脸彻底红了,她们定是想歪了,可自己又没法辩解,只得闭着眼睛往赫连时怀里钻。
乔菀被赫连时放在椅子上,烛光燃起,照着赫连时宽大的后背。
他不避讳她,当着她面便解了最后一件衣裳要沐浴。古铜色的皮肤交错着疤痕,露出男人好看的腰身。
“将军先洗,奴家稍后再洗。”
“不行,我们一起。”赫连时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嘴角弯起。
乔菀突然发现,赫连时笑得甜的时候,嘴角竟然有两个可爱的酒窝,这一看出了神,被赫连时打横抱起来丢到了浴桶里。
衣裳直接湿了,紧紧贴着雪肤。
“湿了便脱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乔菀头上响起。
“那将军转过去。”
“又不是没见过。”赫连时拿了梳子替她梳开脑后的发丝,细细哄道,“再不洗水就凉了。”
簪子被男人挨个摘下,放到一旁,和他的佩剑在一起。
乔菀低头看着濡湿的衣裳,只得乖乖解了扣子,然而衣服落到一半,她意识到男人还在为她梳发。
“要本将军帮你吗?”赫连时贴着她耳朵,带了丝丝笑意。
“这倒是不用。”乔菀想着反正他也不是没看过,便松开了扯着衣服的手。
下一瞬,衣服被男人大力丢了出去,露出大好春光。
男人把她发丝顺好,半蹲在浴桶旁,里衣半开着:“你都把本将军看光了,总不能让本将军一个人吃亏。”
水面因为男人进来又涨高一寸,漫到乔菀锁骨处。
水微微晃动,乔菀的锁骨也若隐若现,如同一叶扁舟,在海面出现又被海浪掩盖。
赫连时的眸子不曾从她脖子处挪开,粘了胶似的。
“将军,快洗吧。”乔菀被盯着发热,脚缩了起来,尽量不靠近赫连时灼热的体温。
就当她缩成一团时,赫连时突然勾唇,危险地笑了笑。
缩成一团,正合他意。
“哗啦。”他手探了过去,直接把蜷成球的女子抱了过来。
不费吹灰之力,好似乔菀就是等着要被他抱走一样。
“躲什么躲,白日里都说了晚上要还回来。”赫连时轻轻蹭着她脸颊,乔菀心虚地笑了笑。
她分明感受到这男人要忍不住了。
“你来还是我来?”赫连时双手撑在浴桶边,懒懒靠着,瞧着坐在腿上的人儿。
乔菀睫毛扇动,还带着水雾,一张巴掌大的脸显得格外可怜,唇边是晚上新擦的胭脂,还没洗净。
“夫人用什么颜色的胭脂都好看。”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的指尖已经摸上她的唇,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珠。
水下是三种水混在一起,水上赫连时唇边也染了粉色的胭脂,带着淡淡的花香。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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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将军教你许多招数,一个吻不够。”赫连时松开她,又忍不住低头咬住她唇,重重吻上。
乔菀支撑不住他的身子,指甲在浴桶出抠出一道划痕。
手被赫连时抓住,摁到他身上:“抓这里,木桶太硬,会伤到你指甲。”
“怎么办,夫人,一个唇不够还白日的恩情。”赫连时意有所指,惹得乔菀退了退,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可以,将军白日里只说亲,没说还要这样。”乔菀按住他乱动的手。
“都湿了还不要?”赫连时捻了捻。
“那分明是浴桶里的水。”
“狡辩,这不一样。”赫连时缠住她,不肯松开。
“疼。”乔菀抓住他后背,有些受不了。
“那我轻些。”
水面晃动,漂浮的玫瑰也散到一边。
“今夜夫人怎么不叫了?”
乔菀捶他,羞愤欲死:“隔壁有人,她们会听见的。”
赫连时大笑起来,嘴角又露出两个酒窝,乔菀见着可爱的不行,可谁曾想他水下如此不安分。
他用了力气,她咬了唇死死忍着不喊出声来。
呼吸交错,浴桶边洒了一圈水渍,水位渐渐低下去,再不能完全挡住乔菀。
胸口处被赫连时吻开一朵粉色的花。
“水凉了,冷。”乔菀嘤咛。
赫连时身子一顿,忙停了动作,把她抱起来。
他收的很快,但是沉着一张脸,慢慢为她擦干身子。
“将军怎么生气了?”乔菀不怕事大,伸手戳了戳他脸颊,摁出两个窝。
“气这里不是将军府,没人给我们换热水继续。”
“将军喜欢在水里?”
“床上也可以。”赫连时锢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力,乔菀一缩,早知不问了。
连着两日,乔菀确实疼了。
赫连时低头看去,的确红肿了。
“是我不好。”赫连时头抵在乔菀脖颈,向她道歉。
乔菀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失落,想着安慰他:“没事,其实奴家也……”
“也什么?”
“也喜欢。”
赫连时摸着她红的滴血的耳朵,哭笑不得,见她这样娇憨,白日里在军营的疲惫霎时被一扫而空。
他揽住她,替她披上薄纱:“菀菀,你便是治疗我最好的药。”
乔菀手搭在他覆在腰间的手,声音温婉:“将军也给了奴家很多呢。”
“若不是遇见将军,奴家恐怕要做一辈子琴妓,又或者比琴妓更下作。”乔菀声音低下去。
这话让赫连时心疼的不行:“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在本将军眼里,便是天上的月亮,如何下作?今后不许用这样难听的词汇说自己。”
“奴家特别感激将军能送琴馆,奴家也救了很多同曾经的自己一样落魄的人,奴家很开心。”乔菀别过头,面上泛起一抹羞涩,踮脚捧着赫连时的脸亲了一口。
“以后你还会开很多琴馆,救很多女子,而且这也不全是本将军的功劳,一切都是你经营的好。”
赫连时顿了顿,又道:“夫人有才德,又生的貌美,得了夫人,是赫某一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