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从离婚开始》
3. 第3章 真离婚
在八十年代,离婚是大事儿。
跟后世想离婚两口子去民政局填表,等一个月冷静期不一样,八十年代要离婚了,特别是桑瑜和王自力这种工人,厂子里面的工会、后勤是一定要出面调解的。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个人隐私的说法,就算是调解离婚,这屋子里屋子外面也呼啦啦的坐着都是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着,目标就一个,宁拆七座庙,不拆一桩婚。
赵凤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偷偷的和王自力交换了一下只有他们母子心知肚明的眼色。
分明都有高兴在的,昨天桑瑜不愿意离婚,今天她自己把这个事情捅出来,那么离婚这个事情就要做实了。
于是赵凤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这样的儿媳妇落在你们家里们,你们能过下去吗?”
她指着王自力那早就已经不流血的鼻子嚎哭着:“看看,只要一不如她的意,她就摔板凳砸桌子!看看把我家自力打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媳妇落在你们家里面了,你们活得下去了吗?”
桑瑜只是哭着弱弱的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妈,你说这个话丧良心啊,我那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可是他呢,他也不能就这么朝死里打我啊!”
现在是夏天,大家穿得少,桑瑜又白,这袖子一撸上去,露出来的皮肤简直触目惊心,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紫一块,青一块,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被刮破了,露出了已经微微结痂的血口子。
这胳膊上和脸上尚且如此,都不用猜,桑瑜的身上的伤只会更可怕。
两相一对比下来,果然还是桑瑜的伤更有说服力,赵凤兰嚣张的脸上也浮出了几分讪讪。
有几个想要和稀泥的说:“虽然说老爷们打一下媳妇儿也算是常见,可是王自力,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赵凤兰一听有人和稀泥,也就来劲了,跟着气焰又起来了:“可不是!我们那个时代,哪有老爷们不打媳妇的……”
杨大姐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革命先锋,坚信妇女能顶半边天,最听不来这样的话,她立刻把眼睛一鼓对着这几个和稀泥的人狠狠地瞪了过去,更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赵凤兰的话:“你们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党、是国家、是无数先烈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带来的新中国,新社会,要是还跟你们那个裹小脚的时候一样,我们中国人这么多年不白努力了吗?!”
赵凤兰撇了撇嘴,嘟囔着:“杨科长你也别跟我扣大帽子,我可没说白努力,我就是说,这大男人打自己媳妇儿不就是天经地义吗?”
杨大姐的嗓门提得更高了:“天经地义!哪门子的天经地义?男人凭什么打女人?”
“又不是打别的女人,就是捅咕了两下自己的媳妇,算个啥啊?”赵凤兰在杨大姐的义正词严之下,立刻就怂了下来,不过还是嘴硬。
杨大姐冷笑:“自己媳妇就可以打?怎么了?桑瑜和王自力结婚了,就卖给你家了吗?你这是什么思想?真当自己是地主老财,还打算像是旧社会那样包办婚姻端着婆婆款作威作福呢?”
赵凤兰被杨大姐怼得不敢说话了,只能鹌鹑一样的闭上了嘴,擦了一把鼻涕往地上一抹,爬了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自家理亏,说不过杨大姐,于是眼珠子一转立刻又说:“可是她不会生孩子!我们老王家可就自力一根独苗,她一个不会下蛋的鸡,这不是要让我们老王家绝后吗?”
这一点确实是一下子打在了劝架的人心上了,这不会生孩子确实是个大事儿,屋子里劝说的少了,反而都在窃窃私语的嘀咕着。
杨大姐听不来,本来手里面端着搪瓷茶缸,立刻“砰”的一下子放在了写字台上。
“不会生孩子怎么了?不会生孩子耽误小桑进步了吗?人家在车间,年年都拿先进!轮得上你们娘俩看不上?”
“再说了,周总理还没孩子呢!他咋不和邓大姐离婚呢!怎么?你家王自力比周总理还了不得?非要生个儿子才叫活了一回是吧!”
这话赵凤兰可不敢接了,屋子里也没人敢接,杨大姐直接把炮火对准了从头到尾就缩在后面不吭气的王自力身上。
“王自力!你是个什么意思?离婚不离婚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现在你把你|妈顶上来算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打媳妇儿的时候是男人,现在变孙子了!”
杨大姐是北方人,说话的时候一串一串又快又俏皮,虽然是在骂人,但是让听着的人都忍俊不禁。
王自力更是被怼得一张俊秀的脸涨得通红发紫,愣是不敢反驳杨大姐一个字,在那里吭哧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那我也不能没孩子吧?是要向老一辈的无产革命阶级学习,可是,这和我想生个孩子没冲突吧……”
杨大姐想说点什么,可是舔了舔嘴唇,又觉得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做基层工作的,不就是要保证邻里和谐,家庭美满吗?
老百姓穿衣吃饭生孩子的确实是实打实的基本需求,杨大姐说不出一个错字来。
可是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只能狠狠地瞪了王自力一眼,又扭头拉着桑瑜的手,轻声细语的问:“小桑啊,你啥想法啊?你别怕,单位现在特别重视妇女权益,你有啥委屈只管和大姐说,大姐指定能给你一个找个好的解决办法。”
桑瑜刚刚才看见杨大姐的时候,那种多年的委屈和不甘涌上来,让她真情实意的哭了一场,不过,哭过了之后,她只觉得心里面那块大石头就放下了。
她是重生回来的,一切都是新的,绝对不会走老路的。
杨大姐虽然反对男人打媳妇儿,也看不上王自力这种人,可是,她做妇女工作的,总觉得劝和不劝离,所以,看在王自力是第一次打媳妇儿而闹到工会的份上,杨大姐是想劝和的。
上一世也是王自力打了桑瑜太多次了,杨大姐才开始劝桑瑜离婚的。
不过这一次,桑瑜是要让杨大姐失望了。
她抬起了头看着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杨大姐,桑瑜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低声说:“大姐,我不会生孩子,这没法解决的。”
杨大姐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三分:“谁说就一定是你啊!”
屋子里屋子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后来哗啦一下子笑出了声音,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杨大姐,你这做妇女工作的,也不能啥事儿都站在女同志的一边吧!”
“可不是!这自古生孩子都是女人的事儿,生不出孩子那怎么就不是女人的问题了?”
“哈哈,就是这个道理,总不能母鸡不下蛋,是公鸡打鸣的错吧!”
……
刚刚被怼得怂怂的赵凤兰和王自力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像这些个话坏得名声不是他们家媳妇儿的,恨不得这些屎盆子就在桑瑜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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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得死死的才好。
杨大姐被气得要命,她紧紧的攥着桑瑜的手,声音硬是又提高了八度:“谁跟你们说!我这一次去市里面开卫生会议,里面的医学专家专门讲了,这生不出孩子可不光光是女人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我前几天会议传达都传达给狗了吗?”
很显然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说,无论是王自力母子还是其他看热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些尴尬。
不过还是有特别好事儿的,直接问一同来看热闹的厂区医生:“刘大夫,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
刘大夫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人,带着一副黑边眼镜,他用手推了一下眼镜,还没有张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希望能从刘大夫的嘴里说出个一二三来。
毕竟在这些方面,刘大夫显然比杨大姐更有权威。
刘大夫说:“杨大姐说得没错,这个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可不光光是女人的问题,也有男人的问题。”
这个答案可像是在屋里屋外丢下了一个炸弹,大家“轰”的一声议论着,嘀咕着,甚至看王自力的眼神都变了。
仿佛就已经看定了,王自力才是那个不会下蛋的鸡。
王自力最是要面子的一个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目光审判,原本已经平复的脸色又一次涨的通红,他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于是,就使劲的给桑瑜递眼色,想让她抗下这一波的“关注”。
桑瑜根本就无视王自力,不过她也不想跟所有看热闹的人在这里扯是公鸡还是母鸡下蛋的问题,她现在就一个目的,那就是离婚。
于是,在话题还没有扯远的时候,她就已经拉着杨大姐的手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自力给桑瑜使眼色,桑瑜没有搭理他,这让他更加生气了,不过他心里有底气,不能生的肯定是桑瑜,所以,他也抢着开了口。
两个人异口同声:“杨大姐。”
杨大姐从众人的议论中回头先是厌恶的瞪了王自力一眼,又才温和的对桑瑜开口:“小桑啊,你咋想的,你跟大姐说,大姐听着呢。”
而被杨大姐无视的王自力此时也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桑瑜,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威胁,无声的警告着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否则有她好看的。
只是桑瑜根本就不在乎王自力的威胁,她只是拉着杨大姐的手,无比清晰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杨大姐,我要和王自力离婚。”
“哇!”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人再一次发出了震惊声音,一个个把耳朵竖的更高了,生怕错过了什么要紧的八卦。
这个年头离婚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儿,对男人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可不得了。
要知道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女明星就因为离婚,申请了电影协会都不让进,更不要说像是桑瑜这样的普通女人了。
杨大姐是深切的担心桑瑜以后的生活。
但是,无论是桑瑜还是王自力都跟吃了秤砣一样,咬死了要离婚,最后杨大姐也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行吧,你们要真想好了,下午就来厂办开证明吧。”
这话才落,只看见王自力母子两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杨大姐看得实在不痛快,就想起身离开。
却不想,听到了身边桑瑜不高不低的冒出了一句话:“既然都同意离婚了,那么我们就再来谈谈这个婚怎么离吧。”
4.第4章 裴铮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钟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是赵凤兰,她扭转两条稀疏的眉毛问:“离婚就是离婚,什么离婚要怎么离?你在扯什么?”
“你不会觉得我和王自力离婚了,我是打个空手就出门吧。”桑瑜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肿,不过却毫不退缩的看着赵凤兰,不紧不慢的开口。
赵凤兰这才明白桑瑜说得是什么“谈谈怎么离婚”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要分财产。
这怎么能行!
赵凤兰几乎立刻就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指着桑瑜就破口大骂:“你这烂了良心的小贱人,你居然还想分家里的东西!你在这个家里有什么?你要离婚就快点给我滚……”
“赵凤兰!说话干净一点!”杨大姐一屁|股又坐了下来,直接把她的污言秽语全部给打断了:“确实,你们要离婚,你们家的东西要怎么分?”
说着杨大姐又直接点了王自力的名字:“王自力,你自己说,是你离婚,不是你|妈离婚!”
“我……”王自力皱着眉,使劲给桑瑜使眼色,想让她自觉一点,不要乱说话。
不过就算他的眼睛都使眼色使得抽筋了,桑瑜都没有看他一眼。
如果说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桑瑜的脑袋里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办,那么现在一边听这群人废话,她就已经无比清晰的整理出了自己的思路了。
“我要家里的家具和自行车还有被褥。”桑瑜直接开口。
“啥!你怎么不去上天呢?你要家具要自行车,要被褥!你怎么不说,直接让我们母子两个打个空手出门呢?”
“难道不应该吗?”桑瑜冷笑一声。
“应该什么?我们老王家的家产轮得到你来分吗?”赵凤兰一刻也不能平静,她像是一只蚂蚱一样在原地跳过来跳过去,如果不是有人拦着她,只怕她已经跳到了桑瑜的面前了。
“哈!你们老王家,你们老王家有什么东西?”桑瑜狠狠地瞪了赵凤兰一眼,直接转头看向了王自力。
王自力还在因为刚刚桑瑜不搭理自己的眼神而生气,现在更因为桑瑜这满口胡言乱语更是愤怒,他一直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的盯着桑瑜。
而在桑瑜回过头来直直和他对上的时候,王自力却被桑瑜眼中那理直气壮的怒火给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桑瑜喜欢自己,王自力很是得意这件事儿,再加上他这几年还是很拿捏住了桑瑜,所以,他从结婚之后,就没有见过桑瑜生气的样子。
或者应该说,在王自力看起来,桑瑜就是一个没有脾气的面人儿,只有自己收拾她的份,什么时候轮得到桑瑜说话。
陡然之间对上桑瑜那肃然又烧着火的目光,王自力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可是桑瑜根本就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直接点名:“王自力,你自己说说看,这三年来,我的工资是不是全部拿来家里面开销了!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工资,一开支,你|妈就去把我的工资给领了!你们母子两个的吃的穿的,还有家具,就连那一辆自行车是不是都是我的工资买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儿子又不是不挣工资!而且你一个女人拿钱干什么!你是我们老王家的儿媳妇,你的工资就是我们王家的钱!你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凭啥拿钱,就该给我用,就该给我儿子用……”
赵凤兰领桑瑜工资的事情在木材厂可不是什么秘密,平时大家私底下说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太不合适了,不过赵凤兰可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不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现在说起这个事儿,更是跳得八丈高,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多能耐,能拿捏儿媳妇的工资,听得所有看热闹的人无一例外的撇嘴。
桑瑜皱着眉想要打断赵凤兰的话,可是,赵凤兰这个人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一开口就“哒哒哒”,除非她自己停下,否则根本插不上嘴。
桑瑜还在想这一次可不能让这么骂下去,可是,还没有等到她找到机会,就看到跟翘脚茶壶一样的赵凤兰忽然就猛地朝着前方扑了下去。
她的嘴里更是发出了“啊啊啊啊”的慌乱叫声,双手更是想要胡乱的抓维持平衡,可是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就看见赵凤兰像是个□□一样直接在桑瑜的面前摔了个狗啃屎,看起来就跟是给桑瑜磕了个五体投地的响头一样。
屋子里屋子外看热闹的人“哗”一下子轰然大笑起来。
赵凤兰的脸顿时跟猪肝一样,特别是她发现自己就趴在桑瑜的面前,那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她跟个陀螺一样,一下子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对着她身后的人双手叉腰站着,干净利落的不像是一个六十来岁的人。
“那个不要脸的踹我!说!哪个不要脸的踹我!”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赵凤兰刚刚摔个大马趴是被人给踹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在猜是谁干了么一件大好事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怎么?你儿子吃软饭还挺自豪是吧……”
随着那声音,在他两边的人自动自觉的让出了一条缝,把这个人给露了出来。
他就对站着门口,正对着桑瑜和杨大姐的方向,两个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也就二十二、三岁的年纪。
不过他的个子可真是太高了,虽然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可是,依旧比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高出一截来,一头短发支楞巴翘的竖着,一看就是没有仔细打理,好在洗的挺干净。皮肤微微的带着小麦色,面容是极为出色的俊秀,眉毛浓密,眼皮略薄,低着头看人的时候,显得十分不好惹。
此时此刻,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洗的发白的衬衣挽在手肘上,靠在门口的阴影里,更显得猿背蜂腰,两条腿比王自力的命都长。
他脸上带着清晰的不屑,勾着唇角,毫不掩饰的嘲讽几乎把“不好惹”三个大字刻在了那张漂亮的脸上。
屋子里面的人一看见他,连讨论的声音都低了不少,特别是赵凤兰一对上这个男人,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磕磕巴巴的申辩着:“谁说我家儿子吃软饭,我儿子自己也拿工资……”
桑瑜看着众人和赵凤兰对于这个年轻男人忌惮的态度不由得奇怪起来,这个人是谁啊?
按道理样貌这么出众的一个人,桑瑜不应该没有记忆的,可是,她愣是搜遍了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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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角落,还是想不起这么一个人物来。
反而是身边杨大姐的声音沉了沉:“裴铮,人家谈离婚的事儿呢,别跟着闹。”
裴铮?
桑瑜更迷茫了,她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可是又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有印象才对。
裴铮轻嗤了一声,倒是因为没有再反驳杨大姐。
桑瑜明显的感觉到,在裴铮没有开腔之后,杨大姐呼出了一口气,就连刚刚绷紧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了下来,不由得越发奇怪起来。
脸杨大姐似乎都对这个裴铮那么忌惮,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她怎么连一丁点的记忆都没有了?
赵凤兰见裴铮被杨大姐给弹压了,她也壮了胆,连忙说:“我儿子是大集体的调度员,每个月四十一块的工资,这大家谁不知道!我们家用得着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养……”
说起这个,桑瑜就想起了一件事,不过那个事情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要不是赵凤兰提起王自力这四十二块的工资,她说不定就忘记了,不过,现在嘛……
有把柄不用,她那是二百五。
桑瑜冷笑着看着王自力说:“王自力你那四十一块工资还在自己身上嘛?难道不是一开支就被……”
王自力一听到桑瑜这个话满眼不敢相信的瞪向她,似乎不相信桑瑜会真的把那件事说出来,可是,眼看着桑瑜真的是要把那件事儿给抖出来了,他慌忙大喝一声打断了赵凤兰的话。
“够了!妈!你不要说了!”
然后王自力又恶狠狠的瞪着桑瑜,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警告:“桑瑜,夫妻一场,你想掏空所有东西吗?你没良心。”
良心?在王自力和赵凤兰的身上就不配有这玩意儿。
不过,从一开始桑瑜就没想要什么家具,她还真看不上现在老式衣柜和桌椅,难看。
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提了那么多,其实也是太了解这母子两个的性格,给他们留着讨价还价的余地。
于是她说:“行,我退一步,我要自行车和我自己衣服和被褥。家具我不要了。”
“不行!你只能带着你的衣服和被褥走!”王自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桑瑜。
桑瑜和王自力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实在是太了解这个人的性格和想法了,虽然他们说好了假离婚,就是为了单位的房子。
可是王自力不见得就是真的想要假离婚,最大的可能是他和自己离婚了,等到单位份了房子,就过来又哄着自己把自己的那套房子给他,最后把自己一脚踢出门,榨干自己最后一滴的剩余价值。
这样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算是假离婚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带走家里一件东西的,更不要说是自行车了。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的自行车那可是了不得的家当。
不过桑瑜也不怕王自力不给。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王自力不同意给自己自行车,那么她就假意不离婚了。
为了房子,为了摆脱自己,王自力不可能不答应的。
不过没有等到桑瑜把自己的底牌拿出来,就听到裴铮又幽幽的开了口:“用了人家三年的工资,现在还想占着人家自行车,这软饭吃得可真硬啊……”
5.第5章 离了
裴铮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而且那长长的叹息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顿时让屋子里外的人大笑起来。
王自力的脸一下子就红温了。
就连一向最拿得稳的杨大姐也被裴铮这个阴阳怪气给弄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不过又发现不太合适,强行忍了下来,不过桑瑜还是注意到了,杨大姐的嘴角压得很抽搐。
王自力这个人最是爱面子了,被说用了桑瑜三年的工资他就已经很不自在了,现在还被裴铮说成是吃软饭,甚至还有软饭硬吃这么难听的词,他真是一刻都忍不住了。
王自力一张脸涨的发紫,他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似乎想要对裴铮发脾气。
可是,在对上裴铮那漫不经心中透露出来冷厉的目光时,他又怂了,立刻转头面向桑瑜,两只胳膊耷拉在身体的两侧,却已经握紧了拳头,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人太多,只怕现在这个拳头就已经落在了桑瑜身上了。
王自力涨的通红发紫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狰狞的表情,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我会吃软饭?我王自力顶天立地一个男子汉会吃你一个女人的软饭?我吐口唾沫落地都是钉,你要自行车给你就是,现在就骑着自行车给老子滚!”
王自力能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给自己自行车,甚至不用桑瑜把底牌拿出来就同意了,这实在是让桑瑜出乎意料,想来都是因为裴铮的关系。
桑瑜微微的转动目光,朝着裴铮的方向看过去,并不用特意的寻找,裴铮的身高让他在一屋子的人中实在是有点鹤立鸡群的瞩目,不过,他还是站在最后面。
低矮逼仄的筒子楼里充满了陈旧的光线,他的面容被隐没在那午后昏暗的气息里,只能恍惚猜到他的注意力大概是放在屋子里面因为分走了自行车而在撒泼打滚的赵凤兰身上。
正如屋子里面的每个人一样,看着这一场闹剧。
不过这场闹剧很快就在杨大姐的怒喝中落下了帷幕,一看这午休的时间过了,大家都赶着去上班。
桑瑜可是太了解王自力了,刚刚在众人面前被落了这么大的面子,还被生生的抢了自行车,他的心里可是窝着一团火呢,不再趁着人多的时候再激他一下,把离婚的事儿落到实处,那么这团火迟早是还要变成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的。
尽管现在的桑瑜可不会在乖乖的等着他打自己了,但是,重点是,他要是拖着不离婚桑瑜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趁着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大家都要去上班的时候,桑瑜对着王自力喊了一嗓子:“王自力,我在厂办等你,你要说不来开证明,你就不是男人。”
说完,她麻溜的下楼去推自行车,蹬着就上厂办了。
不得不说,桑瑜果然是了解王自力,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到了,黑沉着一张脸,拿着证明两个人就去了婚姻登记处,下午没过完,桑瑜就拿到了那张她证明她已经摆脱王自力的条子。
这个时候离婚证跟四十年后的红皮本子可不一样,现在的离婚证长得像是一张收据,随意得跟假的一样。
站在婚姻登记处的外面,桑瑜把那张跟收据一样的离婚证条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这就离婚了?
她这就算是摆脱了王自力了?
怎么跟做梦一样?
桑瑜心里面高兴的几乎一片空白,脑海里面像是有光炸开,炸得她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了,她忍不住伸出手使劲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生疼!
果然不是做梦!
这可是她重生的通行证,她这辈子可是要好好的为自己活了!
就在桑瑜还在这里因为自己成功离婚而兴奋不已的时候,王自力蹭蹭蹭几步的走到了桑瑜的身边,黑沉着一张脸,张嘴就是狠厉的警告。
“桑瑜,你中午的时候可是演得过了哈,虽然是假离婚,你怎么跟我和我妈说话呢?我可跟你说,你今天回去好好伺候伺候我妈?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边说,他的眼睛就看到了靠在桑瑜身边的那一辆二八大杠,他上手就打算来抢车把。
桑瑜眼明手快的几下子把离婚证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一把就抓住了自行车的车把,然后用胳膊一拐就把王自力的手给别开了。
她快速的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跟王自力拉开了距离,半骑着车,另外一条腿撑在地上回头对着王自力不假辞色:“这是我的自行车,而且我们已经离婚了,王自力你要是再动手动脚的话,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说完之后,她脚下一蹬,人已经跟风一样冲了出去。
一直骑出去的好远,滚烫的风把桑瑜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全部吹干了,她似乎才感觉到自己那飞到天边的魂魄似乎才慢慢的归位。
说实在的,从中午重生一直到刚刚拿到了离婚证,桑瑜都不算是太有真实感。
这简直是太顺利了,就好像是上一辈子所有的窝囊一下子都被拿走了,对于一个运气一直不怎么好的人来说,真的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就这么发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刚刚直接怼了王自力。
这跟中午在筒子楼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人多,特别是还有杨大姐这样的中流砥柱在,她不怕的。
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仿佛有粘滞的沥青覆盖在桑瑜的身上,她连呼吸的力气都被剥夺了。
桑瑜就那么开了口,跟溺水的人最后一次自救一般。
一开始她还是有点虚的,毕竟前前后后几十年的阴影就压在她的头上,所以桑瑜故意把车子推远了一点才说话。
可是一旦开了口,她又敏锐的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
王自力就是王自力,是一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让桑瑜无比厌恶的人,所以怼起来更是连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在她开口之后,王自力那从上辈子开始就压住她身上和心上的那座大山似乎就在慢慢的坍塌。
桑瑜觉得,她终于自由了。
无论是从人还是从心里,她都自由了。
这样的自由让她骑车的脚步的轻快了起来。
王自力简直不相信桑瑜这个平时自己说一她都不敢说二的鹌鹑居然敢怼自己,这可不是下午假离婚做戏的时候,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这个胆子。
顿时暴跳如雷,看着桑瑜的背影大喊:“桑瑜!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快点给我滚过来!”
桑瑜听着身后的王自力那鬼吼鬼叫的声音几乎笑出了声,她非但没有停下,脚下蹬得更快了,就跟踩着烽火轮一样,眨眨眼的功夫就从王自力的视野里消失了。
桑瑜骑着车子回到筒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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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正好遇见下班的时间,大批的职工回家,看见了桑瑜各个都热情的打招呼,然后毫不例外的问起了中午的事情。
“桑瑜,你在和王自力闹离婚啊?”
“桑瑜,你是真的要跟王自力离婚啊?”
“哎呀,你早就该王自力离了,谁家男人总是打媳妇儿啊?”
……
看起来,她和王自力中午闹离婚的事情,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在木材厂里小范围内传开了。
也难怪,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就连电视业稀奇得不得了,每个人日子过得一眼看得到头,如果哪里有一点八卦狗血,那简直比火箭飞得都快。
现在看到了这八卦的中心人物,没有什么距离感的人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就把桑瑜给围起来,弄得她有点不自在。
从上一辈子到这一辈子,桑瑜就没有怎么做过人群中的焦点,一下子被那么多人注意着,她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结婚证带来的底气,桑瑜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飞快的融入了大家的议论之中。
桑瑜是这么想的。
她和王自力离婚的事情,在她看来是真离婚,可是王自力和赵凤兰的心里,为了那套房子,他们也要说是假离婚。
这种事儿掰扯不清楚。
不过,她倒是可以发动群众的力量,让这对不要脸的母子两个,逼着他们承认这件事,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得把自行车给落实了。
所以,把自己离婚和离婚之后拿到了自行车的事儿广而告之就十分有必要了。
于是桑瑜笑眯眯的对于所有来打听八卦的人有问必答,而且答得一定要让大家都满意。
“是,我们离婚了。”
“不是闹离婚,我们下午就去把离婚办了。”
“真的,没有开玩笑,我能拿这个事儿开玩笑嘛?”
“离婚?为啥离婚?他打我啊,他下死手打我,不离婚就还要打。”
“对,他死活要离,不知道是为了啥,反正要离,过不到一起去散嘛,我桑瑜又不是一定要跟着他王自力才能活。”
“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可不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过不到一起去就分开,多大的事儿。”
“我就分了这个自行车,当时王自力还不乐意给我,还是杨大姐和大家帮的忙才给我要到的。”
“对,就是这辆自行车,现在是我的了,可不是他们家的了。”
……
说起自行车,桑瑜的脑海里闪过了裴铮的影子,虽然她实在是想不起这个人的过往,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能顺利的要这个自行车是人家裴铮帮的忙,所以,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他。
桑瑜脑子里琢磨着,嘴里应付着下班的同事,还没有走到筒子楼,她已经和王自力办好离婚手续,并且她分到了自行车和自己的行李的事情,就已经被一路同行的同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想来,不用两天,整个厂子里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到那个时候,王自力要是想继续在木材厂上班,就不能来抢她的自行车了。
笃定了这些事儿之后,桑瑜只觉得整个人都有劲儿多了。
没有等她走到筒子楼,就看见住在同一栋筒子楼的同事从楼上探出头来,着急的喊:“桑瑜,快去看看吧!王自力她妈正在丢发疯丢东西呢!”
6.第6章 何丽英
筒子楼里面一如既往的黑暗,家家户户都在门外面放着一个小蜂窝煤炉子,正是下午吃晚饭的时候,煤炉子一开,那股子呛人的生煤味和饭菜烹饪的味道混合到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这是独属于八十年代的味道。
王自力家的房子在三楼,只有一间,面积就只有二十来个平方。
桑瑜还没有走到三楼,就已经听到了赵凤兰那富有节奏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了,等转过了楼梯角,桑瑜就看见王自力的家门开着,正不断有东西从屋子里面飞出来。
桑瑜她快步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块什么东西飞了出来,那东西堪堪的从她的脸旁边飞了过去。
下意识的桑瑜用手一接。
是一块薄得不能再薄的的毛巾,虽然洗得很干净,可是有不少的地方都已经磨破了。
桑瑜认真的看了一下,才恍惚的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毛巾。
年轻的时候,工资都是定量的,而且,她还要养着这一大家子人,自然而然在自己身上十分的减省,这块毛巾还是在她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发的奖品,用了四五年,上面都快通洞了,都不舍得换。
除了毛巾,桑瑜再一看地上的东西,昏暗的光线下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尽管不多,但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全部都是不好的,跟破烂一样的东西。
赵凤兰一发现桑瑜出现了,像是会了什么法术一样,直接从屋子里闪现了出来,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把那道门给堵得死死的,生怕桑瑜会进去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桑瑜厉声的喝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啊,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家吗?现在立刻拿着你的那些破烂给我滚!”
桑瑜看着赵凤兰的那个架势,想要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那是决计不可能了,而且,她从结婚开始,工资就被王自力和赵凤兰死死的捏着,其实这个家里面属于她的东西也不多。
桑瑜也不想跟赵凤兰啰嗦,在她看来,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消耗在跟这种烂人的身上十分的不划算,反正她婚也离了,自行车也到手了,事情也广而告之了,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现在赵凤兰扔出来的东西虽然破,她先收拾一下,看看能不能对付对付、将就将就,反正她这辈子是要好好过,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
于是桑瑜低头就开始拣东西,她弯着背脊蹲在那里,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可怜,引得邻居、同事的愤愤不平。
“赵大娘,不管怎么说,你和桑瑜原本是一家人,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不能这么做呀。”
“就是,就算是分开了,桑瑜和王自力也曾经是两口子,你把东西这么丢出来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
……
在众人的指点和愤慨之下,赵凤兰没有一点的软化,反而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越发的气愤了:“我管什么生面熟面,她现在不是我们老王家的人了,就得给我滚。”
“我不讲情面,我要是不讲情面,能让她拿走自行车?我要是真的不讲情面,她桑瑜就应该扒光了给我滚出去!她结婚的时候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她浑身上下哪不是我们老王家的!”
“离婚?什么离婚!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想离婚?那也是我们老王家不要她了!我们王自力休了她!”
……
赵凤兰就是一个人来疯,越是有人说她不对,她越是跳得八丈高,仿佛越是这样,越是显得她能干。
而桑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和赵凤兰的跋扈撒泼对比起来,桑瑜的安静瘦弱一下子就得到了所有围观群众的同情和好感,对于赵凤兰的指责和劝说也更猛烈了。
不过此时此刻的桑瑜却没有太在意赵凤兰一个人跟大家伙对线的超强战力,她脑子里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她离婚手续办得痛快了,可是忘记了离婚之后落脚的问题了。
她的娘家在外省,想要离婚回娘家住那可不现实。
现在是八十年代,可不像是四十多年后,满大街的酒店,出门开个房间就能对付,这个时候只有旅馆招待所,而且想要住的话,那得要开介绍信。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下班了,就算是她的理由充分,也没人给她开介绍信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她开到介绍信,她也住不了——因为,她一分钱都没有。
哦,不,还是有一点。
刚刚她掏了一下裤袋,在那里还有一块四毛四分和七八斤的粮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除此之外,她身无分文。
那么,她今天晚上要住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斜刺里就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就把桑瑜手里面正在收拣的东西给夺了过了。
与此同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在桑瑜的耳边炸开了:“老太婆,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说谁是不下蛋的母鸡?我看你家王自力才是一个阉鸡!”
桑瑜被吓了一跳,她转头朝着来人定睛一看,这是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两条乌黑油量的大辫子就耷拉在身前。
此时此刻,这年轻的姑娘一边撸起衬衣的袖子,一边天不怕地不怕的跟赵凤兰对骂着,她的语速又快,说话又俏皮,更是引得围观的人一阵一阵的大笑。
桑瑜则定睛看着她,眼睛都不敢错一下,一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开始在脑海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最后和面前的年轻姑娘重合到了一起。
她曾经是桑瑜年轻是最好的朋友——何丽英。
她和桑瑜是一起读技校毕业之后分到了滨江木材总厂的,又一起被分到了车床厂,她们年纪相仿,性格投缘,所以很快就变成了最好的朋友,只可惜,这样美好又年轻的友情,在何丽英二十三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何丽英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最初桑瑜一想起她还会难过哭泣,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年的光阴流逝,她也渐渐地遗忘了何丽英。
要不然也不会重生之后几乎没有想起过她。
可是,何丽英就这么出现了,鲜活的、生动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让桑瑜的心也跟着砰砰砰的乱跳,就连她的眼睛也一下子被那激动的情绪给顶得一片雾气。
桑瑜碍着这个前儿媳和晚辈身份不能跟赵凤兰对骂,何丽英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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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就性格泼辣,又因为桑瑜经常和她诉苦的缘故格外知道王家那点子破事,所以每句话几乎都是往赵凤兰的肺管子插,不过张口闭口就把赵凤兰给怼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凤兰被何丽英气得脸色发白、四肢微微发抖,手指指着桑瑜跟何丽英两个人“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上一世赵凤兰就是因为心脑血管疾病瘫在床上了七八年,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桑瑜还是怕真的被何丽英给气出什么问题,提前瘫了,那么何丽英和自己可都是得不偿失。
看着何丽英还不解气,甚至还想再骂几句的样子,桑瑜连忙伸出手扯了她一把:“别说了,帮我收拾收拾。”
何丽英虽然不过瘾,却也只能按下那口气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帮着桑瑜收地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越收她的那口气就越是冲,她扭头瞪着桑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老王家就用这些破烂打发你?”
何丽英的话显然也是围观群众的心里话,他们对着那一地的东西指指点点,各个都在为桑瑜鸣不平。
桑瑜也收拾得鬼火冒。
一开始,桑瑜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当年王自力的家里有什么,她的记忆也很模糊。
可是越是收拾桑瑜的记忆就越清楚,被赵凤兰丢出来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她的!那都是家里面被赵凤兰存下来的破烂!
缺了齿的梳子、掉了毛的牙刷、已经板结成砖头的脏褥子、还有赵凤兰那用来擦脚的破衣服……
三年了,三年了!
不,加上上一辈子的几十年,她给王自力加当牛做马,就用这点破烂打发她?
桑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把手里收拾的东西往几个女同事的手里一塞,看着一边的赵凤兰冷笑:“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我的东西少根针都不行!”
说着,她就一把扒拉开了堵门的赵凤兰进了屋子,何丽英也连忙跟上。
这家里的家务历来都是桑瑜做的,所以屋子里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没有人比桑瑜更清楚了。
刚刚收地上的东西的时候,桑瑜就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都仔细的回忆了一遍,现在她目的明确的开始拿东西,不光自己拿还指挥帮忙的何丽英帮着拿。
新买的布料、职工运动会和她得集体先进得的毛巾、结婚时候新做得却又舍不得穿的衣服……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个人的粮本。
八三年还没有彻底的进入市场经济,所以每个人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粮本,每个人每个月吃得粮食和肉都在这个本子上记着,一个月发一次,如果弄丢了,补办可麻烦。
桑瑜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她连忙把粮本塞进了自己背着的那个打着补丁的军用挎包里。
接下来桑瑜才开始细致又快速的收拾屋子里面的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能用得上的,都被她收到了她结婚时候带来的木箱子中。
随着收拾这些东西,那些属于自己上一世的付出和委屈也彻底的清晰和生动起来,桑瑜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里面烧着一把火,让她绝对不能屈服和窝囊的火。
这辈子,她桑瑜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7.第7章 决心
赵凤兰刚刚才被何丽英骂得胸闷手软,现在一看两个人开始搬东西,也顾不得四肢不听使唤,一边叫着“抢人啦”,一边去阻止,
只可惜,桑瑜跟何丽英都是开机床的,那都是力气活,所以两个人的力气都不小,一个成天好吃懒做的半大老太太还真不是这样两个年轻大姑娘的对手。
赵凤兰是这边也抢不过,那边也抢不过,最后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眼巴巴的看着桑瑜跟何丽英两个人迅速的装好了东西,准备提着走。
“我要去单位告你们!你们抢东西啊!”赵凤兰拍着大|腿喊着,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桑瑜的箱子。
不过,桑瑜眼疾手快,一把就换了个手提,闪开了赵凤兰的飞扑,导致赵凤兰直接扑到了地上。
从刚才开始,看着桑瑜一件件的往箱子里面装东西,赵凤兰才觉得像是在她的心上插刀子一样的疼,这会儿扑到地上,实在是真情实感的大哭了起来。
不过,刚刚她的做派太过,再加上平时赵凤兰磋磨儿媳妇的太厉害,王自力又三天两头打媳妇,周围的邻居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半点的同情,反而纷纷的劝说她。
“行了,赵凤兰,离婚就要有离婚的样。”
“人家桑瑜的东西就该给人家。”
“可不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也不要做得太绝了。”
……
桑瑜提着箱子出了门,一眼就看见几个捡东西同事手里拿着那一堆破烂,气得头昏,她一把就抓起了那包破烂就甩在了赵凤兰的面前:“你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动!你可收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以后别空口白牙说我抢你的东西!”
“桑瑜!”
一回头,桑瑜就看见了王自力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没有自行车,从结婚登记处是坐公交车回来的,又一路跑回了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也什么都没有赶上。
不过当王自力看见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和桑瑜的手里面提着的东西的时候,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一张脸黑得出水,他气得大喊一声。
桑瑜看着王自力,只见他双手紧握,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就朝着桑瑜冲了过来,一边走,王自力还一边举起拳头,就像是动手的样子。
“王自力你想干什么!”
“不能动手!”
围观的人意识都王自力要做什么,一个个都叫着想要来阻拦。
不过,下一秒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声就在王自力的脸上扇开了,那个耳光一看就是用了极大的力量,王自力的脸直接被扇得仰了过去。
大家伙全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甩出巴掌的桑瑜。
王自力自己也完全不敢相信,他缓缓的转过头来,“桑瑜,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桑瑜又甩出了一个巴掌。
如果说刚刚那个巴掌是桑瑜慌乱之下本能的自卫的话,那么这一个巴掌她的心情就冷静理智多了,而且更加用力了,扇完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掌心麻酥酥的疼。
“打你怎么了?我不打你难道等着你打我吗?”桑瑜提着箱子退了两步瞪着王自力恨道:“现在我们可不是两口子,你居然还敢打我,那我这叫做正当防卫!”
桑瑜的力气大,心中又攒着几十年的怨气,可想而知,那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这一巴掌甩过去,王自力不但往后退了几步,就连他的脸也跟着肿了起来。
缓了半天,王自力终于从那种晕头转向的不适感中挣脱出来,他抬起眼看向了桑瑜,暴怒而起,挥着拳头就朝着她扑了过去。
“我看你是找死!”
完了,又要被打了。
这是桑瑜内心的第一反应,毕竟被打了几十年,那种本能的畏缩感,让她的身体僵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可是脑子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疯喊:打他!还击!不要怕!
桑瑜努力的让自己的身体从那种本能的僵硬中抽离,准备再给王自力一下。
可是下一刻,桑瑜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得扒拉到了一边,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就看到一道黑影蹿了出来的,一脚就踹在了王自力的身上。
王自力立刻就被踹得噔噔噔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桑瑜这才看清楚,把她扒拉开从人群中窜出来的人是裴铮,都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裴铮对着周围看热闹都看傻了的人大喊一声:“王自力打人了!快点按住他呀!”
裴铮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把看傻的人给统统唤醒了,他们连忙一个个的奔上去,按住了坐在地上准备爬起来的王自力,并且纷纷的劝说着。
“行了行了,王自力,你怎么能打人呢!”
“就是,你怎么能打女人呢!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们都离婚了!你可不能动手啊!”
“就是啊,女人的力气有多大啊,她抓你两下,你就要动手打她,这可是到哪都说不过去!”
……
桑瑜也完全被裴铮突然来的这一出弄得愣住了,直到耳边传来裴铮低低的提醒:“还不快走!”
桑瑜猛地回过神来,转脸去看,正好和裴铮打了一个照面,此时此刻的裴铮脸上异常的平静,似乎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和吃饭上班发呆一样平常的事情。
裴铮的平静衬得桑瑜有一点慌乱。
裴铮和她可不一样,她打王自力那是有情有理,可是要是裴铮打了王自力不知道好不好脱身,她问:“那你怎么办?”
裴铮看着桑瑜又想走似乎又不放心的纠结样子,挑了挑浓密的眉毛,像是笑她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这算什么啊,你别管了,快走。”
桑瑜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身边的何丽英已经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拽着她就往楼下跑。
王自力被裴铮踹了一脚,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而且还被那么多人给按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桑瑜像是泥鳅一样,从人群中溜走了。
气得王自力大脖筋都跳出来了,他涨红了脸怒吼道:“桑瑜,你给我滚回来!”
桑瑜哪里管他的鬼吼鬼叫,王自力只能继续无能狂怒:“你今天敢走,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王自力的吼叫,桑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要是有可能得话,她现在真的是恨不得能把这家人都给送进火葬场,连灰都给他们扬了,还回去?
王自力是以为他们家是什么好地方吗?居然还试图威胁自己,他在做什么春秋大头梦?
这辈子,她桑瑜都不会也不要跟这家人有任何瓜葛了,简直太晦气了!沾上上他们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何丽英坐在车后座上,提着桑瑜的箱子,桑瑜则在前面吭哧吭哧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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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何丽英果然还是桑瑜记忆中那个烈火一般的性格。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虽然身体不方便动,可是嘴巴却半刻没有停。
何丽英一会儿骂王自力母子两个不是个东西,一会儿又怒斥桑瑜实在是不够意思。
竟然连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自己,她还是从车床班里面其他人的嘴巴里面知道的,桑瑜根本不把她当朋友。
桑瑜听着何丽英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可是愤怒下面却又藏着深深的担忧,不由得连心都酸软了。
她不能告诉何丽英,因为自己是重生的,而何丽英早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漫长的岁月中,她已经忘记了年轻时候的何丽英。
现在的桑瑜只有一种珍贵的友谊失而复得的激动,想说什么嗓子眼里又好像堵着说不出来,只能吭哧吭哧的瞪着自行车。
反而是何丽英拍了她的背一下,凶巴巴的逼问:“你跟王自力是真离婚吧!”
“是。”
“我跟你说哈,这一次要是王自力又来求和服软,你又巴巴的原谅跑回去,我何丽英就跟你彻底绝交!”
听何丽英这个话,桑瑜不期然的想起了一些往事,似乎在她上一世的时候,也和王自力闹过,何丽英作为好闺蜜自然而然为自己两肋插刀,同仇敌忾。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桑瑜,不知道脑子里面到底想些什么,又或者是王自力给她下降头了,她竟然觉得离开的王自力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们一闹,王自力没两天过来哄一下桑瑜,她竟然又乖乖的回去了,下一次又闹,又求和,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何丽英那个时候可是没有少被自己那愚蠢的做法给气到,不过,到了她去世之后,桑瑜就再也找不到像是何丽英这样打从心眼里帮自己的人了。
这一世……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何丽英再陷入上一世的悲剧了。
桑瑜听着何丽英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回忆着上一世的各种往事,一时之间并没马上回何丽英的话,却让坐在后座的何丽英以为桑瑜又在想着王自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毫不客气的又使劲拍了桑瑜后腰一下,提高了声音:“桑瑜!你不想答应是不是!又想和王自力好是不是!那你立刻给我放下!你回那个破家去!”
何丽英果然是生气了,打这一下子可真是用了力气,她又是开车床的,手上力气大,让桑瑜后腰火|辣辣的疼。
桑瑜下意识的“嘶”了一声,何丽英又内疚,伸出手揉了打过的地方两下,可是口气还是硬邦邦的:“你要是想要回去等着王自力打你,还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算了!”
桑瑜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友情,让她并不觉得疼,反而内心暖洋洋的。
因为情绪激动,桑瑜的嗓子都有点哑,她吸了吸鼻子连忙说:“不回去,我再也不会回去了!我这一次连离婚证都领了,我要是再回去,我就是狗!”
“你保证!”
“我保证!要是我再听王自力的一个字,我就天打雷劈!”
何丽英终于“噗嗤”笑了出来,“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那我肯定不能让你失望了。”
桑瑜眯着眼睛,嘴角翘了起来,夏天傍晚的风迎面而来,桑瑜的心也跟着雀跃,她觉得这一次她真的会变好,真的。
8.第8章 租房
这天晚上,桑瑜是在何丽英的单身宿舍住的。
何丽英他们单身宿舍住了四个姑娘,一个叫吴梅,一个叫宋丹萍,还有一个叫张晓华,虽然不都是车床班的,但是和桑瑜都认识,关系也还不错。
这几天宋丹萍回外省的老家探亲去了,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桑瑜这几天可以暂时住在她的床上。
不过也就变相的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宋丹萍回来上班之前,她必须要找到一处房子落脚,才能谈其他的事情。
这种事,自然而然是要去麻烦杨大姐的。
杨大姐张大了嘴巴,一边捧着茶杯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桑瑜,耳朵里面听着她讲述着昨天的事情,只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事实上,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何止杨大姐,整个工会办公室里的人现在都一副见鬼的表情。
杨大姐昨天去调解离婚了,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
毕竟他们工会就是干这个事情的,成天到晚家长里短的他们也是司空见惯了。
昨天下午,桑瑜和王自力到他们这里开离婚证明,这个事情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不过,木材厂这么大,一年到头来他们这里开这个证明的多了去了,真正的能去办离婚的十对中能有一两对就不错了,并且那也是要拖上不少时间才能办妥的。
可是,现在桑瑜来跟他们说,她和王自力已经离婚了。
怎么这么快!
杨大姐真的是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算是接受了刚刚桑瑜说得那些,她把桑瑜放在她办公桌上的离婚证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才算是确认桑瑜真的没有开玩笑。
“小桑啊,真的离了?”杨大姐看了这仔细,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离婚证,唏嘘着。
“嗯,离了。”
桑瑜的脸上很平静,让杨大姐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确定了吗?”杨大姐最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分房子的事情,所以打算给桑瑜敲个警钟:“小桑,你可要想好,这个离婚了要是短时间内后悔了,我们厂里面可做不出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证明可不能给你打的。”
桑瑜当然知道杨大姐在含蓄的表达一些什么,于是她给杨大姐吃了一颗定心丸:“杨大姐,你放心,我说离了就是离了,不可能再复婚了。而且,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工会给我找一间小一点的房子。”
木材厂在滨江市是第二大的国营厂子,在这里上班的职工没有三万也有两万,所以,单位上最急需解决的就是住房的问题。
像是那些老职工们基本都是有房子的,有的像是王自力他们的筒子楼,有的像是有小院的房子,而没有结婚的基本都住单身宿舍。
可是就算是这样,依旧不够住,所以这一次厂子里又盖了一大批的房子,这一批的房子条件可是要比原来的好多了,不但有卫生间和阳台,而且基本都是有客厅有卧室厨房的一套一,或者一套二。
这些房子优先分给在单位工作了五年的老职工,而且,还有一个硬性规定,那就是一对夫妻只能分一套房子。
桑瑜十六岁技校毕业就分配到了滨江木材厂,到今年正好五年的工龄,,达到分房条件。
王自力家现在的房子是在王自力父亲的名下,如果他和桑瑜不离婚的话,是可以分一套的,要是他离婚了,如果有孩子的话,也能分一套。
当然,如果他离婚了没有孩子的话,也可以用家里他父亲这套房子再置换一套。
倒是像桑瑜这种,如果离婚了,但是没有孩子的话,单位一般会照顾分个小一点的房子,比如单间什么的,可是同时也就丧失了分房子的资格了。
也就因为这个,所以赵凤兰和王自力家里面打着一个主意,假离婚之后,让桑瑜领养王自力大姐家的老三,这样桑瑜也能达到分房子的条件了。
不过桑瑜可不想跟这家人有半点交集,更不要说领养王自力的外甥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今天一大早就到了杨大姐这里要个离婚后的房子。
桑瑜一说这个话,杨大姐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就相信了她是真的跟王自力离婚了。
毕竟如果单位这边给桑瑜照顾了分了一个小房子给她的话,那么就算她再和王自力复婚也好,或者弄一个孩子来也罢,那也是不能分房子了。
“你这是……”杨大姐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挺矛盾的,虽然王自力母子两个那副嘴脸实在是可恨,杨大姐是发自内心不喜欢的,可是这个年头,女人离了婚,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听,特别是年轻的女人。
如果不是真的到过不下去了,一般女人真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到底是说桑瑜做得对还是劝她两句,杨大姐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桑瑜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杨大姐那点纠结,她只是笑了笑,轻轻的撩开了自己的胳膊上的衬衣,又挽起了裤脚,露出了那深深浅浅黑紫色很多条的印记。
“杨大姐,其实王自力不是第一次打我了,只是第一次这么下死手而已,要是再这么过下去,我觉得我可能活不到三十岁。”
杨大姐昨天就看到了这些印记,可是工会里面的几个科员看着桑瑜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有她脸上明显的几道伤口,无不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把劝说的嘴巴牢牢的闭上了。
大家都是女人,以己度人,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这种婚姻,离了才好。
杨大姐转脸就让几个科员把房表拿出来。
桑瑜看着工会的科员从文件柜里面拿出了好几大摞的房表,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八十年代年,正式木材厂最红火的时候。
滨江木材厂不但是滨江市第二大的国营工厂,也是在全国范围里排得上号的木材厂。
它不但为全国的建设输送各种木材,下面还有各种的厂子,比如家具厂、纤维板厂、枕木厂等等,还有为了生产的煤炭厂、工程队、运输队等等各种后勤保障设施。
因为滨江木材厂因为规模在持续扩大,所以在八四年春节之后,滨江木材厂正式更名为滨江木材公司。
而在公司的人下面,则把各个单位和工厂都梳理出来,同时,也要把各个家属区给重新的分配一下。
当时为了安置、搬迁、置换,整个木材厂的后勤都在忙,特别是工会里面的房管科,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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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工会里面最香的地方。
谁都想换个好地方,谁都想换一个距离自己上班厂子近的地方,所以,那几年工会、房管科可是天天都有吵架的、送礼的、撒泼的……
跟菜市场没有区别。
不过现在是八三年六月份,还没有后面的事情,工会和房管科最近忙的也就是马上要置换的那一批新房子的事情,为了做到尽量的公平,所以最近他们在梳理现在厂里面的房子归属。
没有多少时间,杨大姐和房管科的人就在一堆房表中给桑瑜扒拉出来了几套。
“小桑啊,按照你现在的情况,我们手里能给你安置的房子暂时有四套,你看看你想要那一套。”
一般情况下,职工如果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自己找到房子的话,那都是房管科给职工分配房子,没有自己选的余地,一向是分给你哪套就只能住哪套,至于房子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从来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像是桑瑜这个情况,杨大姐和几个科员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今天他们科室里也没啥人来办事,他们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桑瑜送了个顺水人情。
这对于桑瑜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原本桑瑜的打算是能弄到一套可以落脚的房子就行了,毕竟她上一世在城中村的漏风窝棚里面住了十来年,对于这个居住的环境基本是只有最低要求——不漏雨就行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得选,这真是让桑瑜喜不自禁。
她连连跟杨大姐和几个科员道谢后,才细细的看起这几间房子来。
离婚的职工和单身的职工还不一样,厂子里面考虑到离婚的职工可能带着孩子,所以给他们分配的房子大多类似筒子楼的单间,虽然是单间,可是却面积比较大。
杨大姐给桑瑜找出的这四套房子也是这样的。
四平家属区有一间,这是最大的一间,大概有二十四五个平方,在三楼中间的一间,不过,四平家属区主要是围着纤维板厂和洗煤厂,距离桑瑜现在上班的车床厂比较远,所以,桑瑜是第一个放弃的。
第二间是在西家属区小学和大商店边上的一间,也在三楼,不过是端头,二十一二个平方,虽然距离车床厂比较近,可是桑瑜还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毕竟她重生回来,可不是想继续在车床里等着下岗的,就算距离车床厂近,也不在她选择的范围内。
剩下的两间都在东家属区,一间虽然是靠近平时热闹的大球场,但是因为太小了,只有十三平,桑瑜也放弃了。
最后她看到了那一间只有十九个平方,靠近菜市场,在一楼的端头,但是采光不太好,不过却带一个十来平的小院子。
而这一间也是这四间当中房租最贵的,一个月要一块七。
是的,没错,虽然说是分房子,可是这些房子都是厂子里面的,职工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所以居住的话是要交房租的。
虽然桑瑜口袋里只有一块四毛四,连一个月都得房租都交不起,她还是一眼就看中了这一间。
“杨大姐,就是这一间了。”桑瑜认真的点了点房表里面的这一间,斩钉截铁的说。
9.第9章 房子
八十年代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生活,而且都是在厂子里面上班,大部分的人的眼界也就木材厂里面的这么大点的地方,所以有点什么事情,那真的是立刻就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说,昨天桑瑜跟王自力大闹那一场只是在车床厂和筒子楼附近传播的话,那么今天,桑瑜已经离婚这个事情,通过工会就已经让整个机关的人都知道了。
(特注:机关,国营厂子里面办公的集中场所,各种管理、后勤岗位的办公区,因为都是坐办公室的,在八十年代的老百姓眼中,机关办公的人比普通工人地位要高一些。)
厂领导们也有所耳闻,对于杨大姐处理这件事儿表示了肯定,在年代总结大会的时候,这个事情还被当做维护妇女权益拿出来专门讲,工会的几个职工还为此得到了奖励——一个搪瓷杯子。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现在的桑瑜拿着钥匙推着自己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二八大杠,跟着工会房管科科员小李的身边,一边闲聊,一边前往自己选中的房子。
滨江木材厂地处滨江市的南郊区,虽然说是郊区,可是也凭着自己的庞大人口把所处的太新镇变成了滨江市最热闹的镇子之一,这里的楼房覆盖率在整个滨江市的片区中也算是比较搞的。
木材厂里面的楼房当然都是指的家属房了。
滨江木材厂的厂区有三大个,分别是四平厂区,西厂区和东厂区,相应的,在这些厂区的附近的家属区也被称为四平家属区,西家属区和东家属区。
由于厂子实在是太大了,厂子里面的职工就要二三万人,在加上家属和孩子,那一算起码也有五万人往上走,所以为了安置这些人,厂子里真是废了不少的功夫。
最开始厂子初建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职工不算多,所以,大家住的都是平房,或者类似大杂院那种家属院,可是随着国家的工业轰轰烈烈的发展起来,木材厂越办越红火,职工也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平房是安置不了那么多人了。
所以,厂子里面又建起了一大批的筒子楼和赫鲁晓夫楼,这些楼房就分布在三大家属区里面,是现在家属里面数量最大的家属楼,像是王自力他们家原来分的就是筒子楼。
(特注:筒子楼就是中间一条过道,过道两边是房间的楼房,赫鲁晓夫楼则是只有一面是房间,房间外面就一长溜的过道兼阳台的楼房。)
在滨江木材厂的三个大家属区里面,最热闹的要数东家属区了,除了因为木材厂的机关单位都在东厂区外,还因为东厂区的厂子数量可要比四平厂区和西厂区都要多。
如此一来,太新镇的镇子中心理所当然的就在东厂区里面了。
其实说起来,西厂区和四平厂区都不在太平镇上,可是走路的话也就是四十分钟一个小时的事儿,骑车的话最多就是十五分钟,见惯了后世动辄两三个小时出行时间的桑瑜,其实并不觉得有多远。
可是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不在东厂区,那都叫乡下。
所以,桑瑜这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现在的这间房子。
隔着那么多年,桑瑜对于厂子里面很多人几乎都忘记了,不过,小李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和桑瑜闲聊,让她想起了不少远来的人和事。
从工会的办公室到桑瑜选中的房子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并不觉得时间花了多久就到了。
这是处于东家属区比较边缘的一栋赫鲁晓夫楼,四层,它的前面都是筒子楼和新建的设施更好的家属楼,在一片灰扑扑的色调中,这一栋赫鲁晓夫楼也没任何出众的地方。
桑瑜选的房间在这一栋的一楼的东边,早上出来的时候能晒到太阳,不过中午两三点之后就没有太阳了,现在正是它光线好的时候。
在这栋赫鲁晓夫楼一楼的每个房间的门口向外一步走的地方都有一个水池子,上面还有水龙头,不过避免被人偷水,上面的开关都是被拔下来的。
最近因为新的家属楼要分房的事情,小李忙得不得了,她把桑瑜带到了房子边,给她指了一下哪一间房子,又交代了一下,下个月开工资再来交房租就行了,然后便把钥匙和水龙头开关给桑瑜一交立马回去上班了。
桑瑜先是把水龙头开关套在了水龙头上一扭,自来水就哗啦啦的流淌了出来,光是出门就有自来水这一点桑瑜就非常的满意了。
要知道王自力家住的那个筒子楼可不是一家一户一个自来水龙头,十几个水龙头全部都在楼尽头的水房里面。
上一世,每到做饭的点,一层楼的人都为了抢自来水龙头没有少发生争执。
现在回忆起来,桑瑜几乎怀疑自己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否则那样的日子她居然一过就是十几年还不敢说离婚。
接着她又去开了房间的门。
门头上挂着电表,桑瑜抬头看了一眼,上面那白色陶瓷的保险让她对于重新回到了八十年代这件事,有多了一分实质感。
大概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开门之后,灰尘被扬了起来,在早晨的阳光中细细碎碎的变成了一片的碎金,仿佛穿越了几十的时光后,岁月渐渐地撕掉了曾经发灰的外衣,变得鲜亮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房子可不像是后世的房子还有公摊,这间屋子说是十九个平方那就是实打实的十九个平方,往里面一站还是非常宽敞的。
至少比桑瑜上一世住得那个窝棚要宽敞多了。
只可惜这个屋子里面真的是一穷二白,几乎什么都没有。
上一任的住户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不算是太爱护,没有刷墙围子,导致墙上都是孩子的脚印和球印,水泥地面上也拖得不干净,留下了不少的污渍,甚至不少地方连水泥地面都破了,坑坑洼洼的。
这个年代物资还是很匮乏的,讲究破家值万贯,可不时兴什么断舍离,搬家的时候那就是一个破花盆都要搬走。
所以在这屋子里面剩下的只有两个木头床头,靠在屋子最里面的墙边上,这倒不是上一任住户不要,而是这东西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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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不能带走。
不过,也只剩下了床头而已,上面的床板都已经被搬走了。
桑瑜翻看了一下这两个光秃秃的床架子,发现还挺牢固的,就是有点脏得好好的打理一下才能够住。
桑瑜的这房间还有一个后门,后门出去有一个十多个平方的小院子,同样也挺乱套的,想要收拾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而在筒子楼后面大概二十米的地方是一片空地,已经做了初步的硬化,铺了砖头,只是没有铺水泥。
这里就是东家属区的菜市场。
说起这个菜市场还是有点来头的。
虽然七九年就改革开放了,可是,就算是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还依旧实行的是计划经济,居民购买的粮油、肉类、白糖和布料还是需要相应的票。
至于其他的物资大多已经放开了。
就比如这个居民每天都要吃的蔬菜,就不像是以前管控的那么严格了。
虽然绝大部分的居民还是习惯去国营菜站里面买菜,不过,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开始卖菜了。
这些卖菜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全部都是木材厂职工的家属,而且大部分都是中老年妇女,她们平时在房前屋后种一些小菜,自己家吃不完,就拿出来卖,换点钱补贴家用。
这些人一多,厂子为了方便管理,就给她们找了一块空地,让她们可以固定贩卖。
不过这几年在这里卖菜的都是职工家属,并没有附近的农民,也不是这些农民不想来,似乎木材厂里面和他们有次元壁一样,让他们没有这个意识过来。
一直到几年后,附近的农民才逐渐的动了起来,不惜走很远的路,挑着菜过来卖,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到了九十年代初的时候这里就就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了。
桑瑜记得上一世这个菜市场可是扩大了很多,而且还搬迁到了更靠近镇子公路附近,成太新镇最大的菜市场,设施弄得相当不错。
不过现在嘛,它就是一块略微平整过的空地而已,甚至不被认为是菜市场,只是有几个职工家属在那里卖菜。
现在是上午上班时间,菜市场里面零零星星的只有几个人,他们把自己的菜摆出来,等着厂子里面下班之后,就会有职工过来购买了。
桑瑜站在小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虽然卖菜的就那么几个厂子里面的职工家属,可是买菜的人还挺多的,她觉得自己住在这里最大的方便就是以后买菜可以就近了,不然绕到街上的菜站去,还是挺远的。
心里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桑瑜再次把目光投到了屋子里,虽然它子空荡荡,又到处都是灰尘,可是桑瑜站在其中的时候,她还是兴奋极了,她快速将屋子里大的垃圾给收拣了出去。
其他的就要去借笤帚和撮箕再来打扫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床板,别的东西都能对付,这个床板可不行。
检查了一下屋子,把打扫、搬家要用的东西都牢记在心之后,桑瑜锁了门,骑上车回了车床厂。
10.第10章 改变要从心开始
桑瑜昨天离婚,今天要去工会房管科租房子的事儿在车床厂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一大早她就已经跟车间主任刘建设请了假。
刘建设是滨江木材厂最老的一批职工,技术硬,为人也是一副热心肠,还是桑瑜的师傅的,当年自己在车床厂的时候,可没有少受他的照顾。
现在她回了车间,刘建成看见她连忙询问:“小桑,房子办妥了吗?”
“办妥了,就是还要请一天假,好好的打扫一下。”桑瑜回着刘建设。
刘建设听着桑瑜现在住的地方也点点头:“那里不错,就是一楼有点背阴,可得好好的收拾收拾,你这两天不用担心厂里面的事儿,只管打扫屋子,先安顿下来才是要紧事儿。”
“师傅,还要一个事儿,我那屋子里面没有床板,你看看帮我买两块纤维板吧。”桑瑜琢磨了一下自己的钱又说:“不过这个月我没钱了,先赊账行吗?我开了工资就给钱。”
在滨江木材厂下面是有家具厂的,里面生产的家具销往全国各地,品质很不错。
床板自然也是有的,而且都是实木的,又结实质量又好。
不过现在的桑瑜可消费不起这样的东西,她就想着弄两张纤维板,除了做床板之外,剩下的还能自己打两个小柜子。
而且刘建设的媳妇就是纤维板厂的会计,找她买速度又快又放心。
刘建设一听,立刻就包揽下来:“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放心回去收拾屋子吧,我回去跟你师娘说一下,下午就给你送过去。”
不过他随后一顿,看着桑瑜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看看你过得什么日子!自己身上连买张纤维板的钱都没有!你挣的工资呢?都给那王自力给折腾去了吗?”
要不怎么说老一辈的人眼睛就是毒呢,桑瑜低着头,也在叹息,她也不知道为啥她上一辈会这么窝囊。
刘建设看着桑瑜这瘦弱的样子,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收了继续训斥她的念头,低声问:“这女人家手里得把着钱,你看我们家,钱都在你师娘那里,我可不敢翻天。你咋那么笨!”
桑瑜点头,承认师傅说得对,女人的手里得有钱。
刘建设又说:“还有吃饭的钱没有?开工资前来师傅家吃吧。”
桑瑜连忙摇摇头,拒绝了刘建设的提议。
刘建设家里虽然是双职工,可是家里有四个孩子。
老大倒是工作了,也在木材厂,是一个检尺员,不过好像在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家里上下都在准备着。
老二现在待业,等着厂子里面有没有岗位空下来还补个岗位;老三老四都在读书,这么多人吃饭本来就不宽松,现在要是再加一口人吃饭,那怎么受得了。
桑瑜这个人,最怕给别人添麻烦。
“不用不用,师傅,我身上还有点钱和粮票,在大食堂吃能坚持到开支了。”
刘建设见桑瑜坚持不来,也没有多劝,但是却从工作服的内袋里掏了一小卷钱塞进了桑瑜的手里,桑瑜一看,是两张十块钱的大团结,被吓了一跳,又连忙推回去。
这个年代,一个普通职工的工资一个月才四十多块钱,二十块钱的购买力那是杠杠的,怎么能随便收。
不过她没有塞过刘建设,还是被刘建设给按住了,他说:“这是师傅的私房钱,你先给我保管着,等师傅没钱买烟的时候找你要!”
桑瑜哪能不知道这是刘建设想要补贴和帮助她的借口,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也发涨。
她上辈子真是眼盲耳聋,那点心眼和见识都放在了王自力这个渣男身上,怎么就没有看见离开他之后,到处都是美好和真诚。
上一世多年被王自力和赵凤兰以及王涛的PUA,让桑瑜就有一种极度的不配得感,总觉得自己实在不值得别人这样对待。
她还想推让,刘建设已经脸色沉了下来了,他皱眉:“干什么?你现在是要变成孤家寡人吗?谁的好也不要,也不对谁好是不是?桑瑜啊桑瑜,你到底过得什么日子,结婚这几年已经结得不近人情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这个婚离得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刘建设的声音不算高,可是却落地有声,砸在桑瑜的耳朵里,更砸在了桑瑜的心上。
这是桑瑜第一次在外人嘴里听到关于和王自力这段婚姻对于自己的影响,也是她头一次审视自己上一世的窝囊到底是来自于什么。
她发现虽然自己的心里面是决定要重新活一次的,可是,因为王自力和那个糟糕到极点的家庭多年以来给她带来的认知和习惯还残存在她的骨子里面。
他们就像是枷锁一样牢牢的压在了桑瑜的身上、心上、以及所有的意识里。
如果她想要大步的往前走,过自己的新生活,迎来自己的新生命,那么这些枷锁势必要背全部抛的。
而如何抛开这些枷锁,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从接受别人的好意开始。
没有不配得感,也没有惶恐,只要大大方方的接受,然后认真的道谢就行了。
虽然这说起来很简单,可是,要做到还是很难。
本能在和决心对抗,僵持了几秒之后,桑瑜终于抬起头,看着刘建设,眼睛中含着薄薄的的水光,她认真真诚的道谢。
“谢谢师傅,我一定尽快还你。”
刘建设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桑瑜的内心到底经历过了怎么样的翻腾,他只知道桑瑜接受了这一份好意,也就放心下来,咧开嘴笑着点点头。
不过还是不忘记交代:“这可真是我的私房钱,你就算是还,也不能给你师娘!只能给我啊。”
桑瑜的内心正不平静着,听见刘建设的话,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上一世真是眼盲心盲,怎么没有发现她师傅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面?
她伸出手揉了一把眼睛,“我知道了师傅,一定还到你手上。那你等我收拾好请你吃饭。”
刘建设则不在意摆摆手:“请我吃什么饭啊。”
说着,这个小老头叹了一口气,看向桑瑜的眼神也充满了无奈:“你现在啊,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紧。”
桑瑜抿了抿嘴,用力的点点头。
中午桑瑜是在西厂区的大食堂打得饭吃。
木材厂总共三个大食堂,每个厂区一个,不过,基本在这里吃饭都是单身的职工,已婚的职工都会自己开火,当然,也有不少单身的职工自己开火的。
毕竟大食堂的饭不好吃不说,比起自己做来还是要贵一些。
桑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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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己开火的,可是她现在没有这个条件,虽然手里有刘建设塞给她的二十块钱,可是这个钱桑瑜是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的。
那么她的手里面就只剩下一块四毛四和七八斤粮票的家当,让她只能在大食堂里面吃点素菜。
何丽英今天要车的零件有点多,等到她来的时候,桑瑜已经把饭给她打了出来了。
两个人坐在大食堂外面的小花园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何丽英听说桑瑜已经把房子给弄下来了,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可以啊,桑瑜你动作挺快的啊。”
“如果不动作快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桑瑜扒拉了一口饭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什么幺蛾子?”
虽然现在是八十年代,但是广大群众一点都不缺少发现八卦的嗅觉,何丽英一听桑瑜的话,就敏锐的发现有隐情,立刻就压低了声音发问。
桑瑜也没有瞒何丽英,当下就把王自力母子两个打得假离婚,弄两套房的打算跟她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遍,听得何丽英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哇,他王自力这脑袋瓜转得那么快,不去当特务可真是浪费了。”
何丽英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不过下一秒她就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一把抓住了桑瑜的手,认真的问。
“桑瑜,你不会是假离婚吧?就为了分房?”
桑瑜翻了翻白眼,毫不掩饰的拉开自己的衣服让何丽英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王自力打出的痕迹,她冷笑:“你看看,这就是我一开始不同意离婚,王自力打的,你说说,我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还要跟这种男人过。”
大概是年轻的时候桑瑜懦弱没主见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何丽英虽然觉得桑瑜说得很有道理,却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你和王自力是真离婚?不是为了分房子假离婚?”
“当然,如果是假离婚,我今天能去找杨大姐和房管科要房子吗?我现在分了这个房子,那么家属楼的套房是没有资格分了的。”
桑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发沉:“我原来不愿意离婚,那是因为他们都说我不能生孩子,离了婚那是没人要的,我害怕,我觉得没有丈夫丢人。”
何丽英认真的听着桑瑜说话,虽然她十分痛恨王自力总是打人,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桑瑜说得这些也有道理,换个身份,如果是自己,她也不见得能干脆的离婚。
于是,她不由自主的顺着桑瑜的话问:“那现在呢?”
“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生不了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桑瑜这辈子难道就非要跟男人结婚才能过日子吗?我就不能自己过吗?不用伺候老婆子,不用伺候死男人,还不用挨打,不用被磋磨!自己挣钱自己花,不用操心没谱的娃,这日子不好吗?我干嘛要找个男人来受罪!”
这个论点在四十多年后可不稀奇,但是放在现在可真是不得了。
何丽英听着桑瑜的话,本能的觉得这个说法和当下的价值观不太合,可是又控制不住顺着桑瑜的说法仔细一想,只觉得她说得真有道理。
她忍不住一琢磨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眼睛发亮,“姐妹儿,我觉得你说得可真对!”
11.第11章 真细心
贴心的姐妹在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就连蛐蛐人也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一蛐蛐就蛐蛐到了下午上班,何丽英继续回厂里车零件,说是下午下了班过来帮她搬家,桑瑜则去厂办借了笤帚撮箕抹布回房子打扫卫生。
她骑着自行车走到半路才猛然之间想起来,自己今天本来要问问何丽英关于裴铮的事情,没想到跟好姐妹聊八卦太投入,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说实在的,从重生到现在,桑瑜还是没想起裴铮这号人。
不过因为桑瑜能够顺利离婚,又能打了王自力一顿出气都是有裴铮帮忙,所以她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人家一下。
只是今天居然忘记了。
算了,还是等到搬了家,自己安置好再去道谢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桑瑜脚下的自行车蹬得更快了。
下午三点半四点的样子,桑瑜正在屋子里面奋力的打扫卫生,忽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她不由得好奇,家属区这边怎么会有车开过来,便放下工具出门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筒子楼前面的水泥路上竟然停了一辆东风汽车。
让桑瑜惊讶的是,在东风汽车的驾驶室里面坐着的竟然是裴铮!
还没有等桑瑜说话,就看见副驾驶探出了一个人,朝着自己的挥手,她大声的笑:“桑瑜,我们来给你收拾屋子了!”
是何丽英。
我们?
不是,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何丽英怎么来了?还有我们?哪些我们?
桑瑜都没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看见东风车的后车斗里一下子站起来了五六个小伙子大姑娘,他们全部嘻嘻哈哈的朝着桑瑜打招呼。
他们都是车床厂的职工。
桑瑜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是自己年轻时候关系不错的同事,只是她这才重生回来,好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也没有把人给认明白。
虽然人没有认清楚,但是桑瑜都已经招呼起来了,她一边热情的打招呼,把人给从车上迎接进了一穷二白的屋子。
只是他们的手里面抬着两张完整的纤维板,还有拿着不少的大大小小的纤维板、胶合板的边角料,以及长长短短的木方子,桑瑜看得更懵了。
纤维板她知道,那是她赊的。
可是后面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正发着懵,何丽英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刚到门口桑瑜就一把把她给拽住了,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说下午下班才来吗?现在不是还没下班呢嘛,怎么就过来了?”
“还有,怎么那么多人来了?还有这些板子方子都哪来的?”
她这一大堆的问题冒出来,何丽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桑瑜,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一个一个的问题回答:“我们这么多人来,当然是你师傅让我们来的,你师娘给你弄了两张纤维板,还搞了一大堆的板子和方子,就是要给出你好好收拾一下。”
桑瑜看着那么多人和东西,才恍惚的想起来,这是八十年代,这个时候的人际关系和四十多年之后那些被高高的楼房规训后的冷漠是不一样的。
而且这个时候上班,特别是在国营厂里面,管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下班的时间其实比较弹性,谁有个什么事儿,大家都能搭把手,所以就算是不到下班时间,大家过来也是极为正常的。
毕竟,无论什么时代,牛马们都是不希望自己的下班时间被占用。
桑瑜还想问问何丽英其他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就看见了裴铮站在东风车后面的车斗里面,冲着她招手。
“桑瑜,来搭把手。”
何丽英推了她一下,“快去吧,今天要不是我们一出门就遇见了裴铮,这些东西可拿不过来。”
说着,何丽英扬了扬眉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叹了一句:“他的心可真细。”
桑瑜听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问何丽英为什么说裴铮心细什么,何丽英却已经转身进屋子里面指挥去了。
而裴铮那边又叫了桑瑜一声,她也就顾不得别的了快步走到了东风车的车斗边上。
裴铮正从车斗里面提了一个桶下去:“你拿这个东西,别把身上弄脏了。”
桑瑜连忙伸手接过来,她以为很重,却没想到轻飘飘的,往里面一看,是一个空桶,里面装了不少刷子、铲子等工,甚至还有七八包盐。
她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东西拿来干什么,还来不及等她问,就又听到裴铮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来起来:“桑瑜,你往边上站一点。”
桑瑜几乎是本能的往边上让了几步,这才看到裴铮一手提着一个大桶,从东风汽车的车斗上轻巧的就跳了下来。
而那两只桶里面装得满满的、白色的、粘稠状的东西。
桑瑜疑惑了两秒钟才恍然,这是熟过的石灰,在八十年代,都是用这个来刷墙的。
石灰这个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是也不是谁都能弄来的。
桑瑜早上看房子里面那墙上的一圈脚印的时候,就还在想要怎么收拾一下。
能用石灰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她现在没有这个实力,毕竟她是一个只有一块四毛四外带二十块债务的“负翁”。
现在裴铮居然就已经弄了两桶石灰来,这个时候,桑瑜一下子就了解了何丽英说的“他心真细”是什么意思了。
不但带了石灰,裴铮还带了七八袋盐巴。
这个时代乳胶漆还是一个稀罕物,在他们这种地方听都没有听过。
所以大家刷房子的时候,都是选择用石灰。
不过石灰最大的毛病是干了之后能够保持的时间很短,一两年之后就会掉灰,轻轻一碰,那就得一身白。
也正式这个原因,大家这个时候都会刷油漆的墙裙,绿色的蓝色的最为普遍,看起来又气派又好看。
当然,石灰掉灰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那就是加盐巴,刷上之后虽然达不到像是乳胶漆一样的效果,却也能保持很多年。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一分钱都要掰开了花,加上几大包的盐来刷墙,而且只能保持几年的话,谁也不愿意,还不如一开始就刷油漆,花的钱差不多,还能鲜亮好看。
桑瑜可不想刷油漆的墙裙。
毕竟她也是重生回来的,很多理念要比现在的人先进多了。
油漆这个东西含有很多有害物质,长期和人呆在一起,不生病都怪了,而且她上辈子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会一场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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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死了,这一世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所以,油漆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桑瑜本来的想法是贴报纸,又能挡住原本的脏墙壁,还能不掉灰,重点是便宜,毕竟单位里面最不值钱的就是报纸了,各个科室都有一大堆,只要去要,一准能要到。
只是桑瑜没想到,裴铮不但给自己带来了石灰还带来了盐。
不过,同时,另外一种亏欠的抗拒感也一起的涌上了心头。
“裴铮,你这石灰和盐……”桑瑜想问问多少钱,她就算现在给不上,也得记上账,以后一定得还。
只不过她刚刚一张嘴,裴铮也跟着开了口,他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的不告而至,于是朝着桑瑜举起了手中两个装着满满石灰的桶,微微晃荡了一下,打断了桑瑜的话。
“这边的屋子听说空了一段时间了,墙肯定用不成了,还是要刷一下。”
“这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裴铮看了看桑瑜手里的盐又说:“可别学他们用油漆刷墙,对身体不好,加盐就行,大不了过几年又刷一次。”
桑瑜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也是没想到裴铮居然懂得还挺多,油漆伤身体的事情他也知道。
不对,重点是她得问问多少钱,这个钱她得还。
“石灰可不太好弄。”
“顺手的事儿。”
裴铮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桶往屋子里走,浑不在意的样子。
虽然他说是“顺手的事儿”,可是桑瑜可不是这么想的。
从她重生开始,离婚、分自行车,裴铮都帮了忙,这些就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现在还弄了石灰和盐巴来刷房子,如果她继续接受的话,那么她这个人情欠得就越来越多了。
虽然她也欠何丽英、刘建设他们的人情,可是这都是她跟她亲近的人,以后她一定会好好的报答的。
可是这个裴铮,她都不记得是谁,欠这么多人情,要怎么还啊?
重点是,这还是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桑瑜自己刚刚离婚就欠一个小伙子那么多人情,说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因为王自力那极度恶心的一家子,她现在对于陌生人都有点应激反应,不想跟任何男人搭上关系。
心中的忐忑让桑瑜终于跟在裴铮身后一路小跑:“裴铮,这石灰多少钱,你说一个数,我好给你钱。”
裴铮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垂着睫毛看着桑瑜,只看她还带着伤痕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不由得“啧”了一声:“不想欠我人情啊?”
“啊?”
桑瑜眨了眨眼睛,被看出来了?
裴铮皮笑肉不笑的轻嗤了一声:“行啊,请我吃顿饭吧。”
这人情能还是最好的!
桑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想吃啥?”
裴铮已经提着桶朝着她的屋子里走去了,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就上一次你请我吃的那个。”
桑瑜:……
上一次?
哪个上一次?
她完全不记得了啊!!
不是,她请裴铮吃过饭吗?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啊!
12.第12章 打饭
人多,又是大小伙子偏多,桑瑜那个十九平的房子,收拾起来真的不算慢。
桑瑜一看这个架势,自己留在这里似乎能帮上的忙也不多,干脆把收拾屋子监工的活儿全部都交给了何丽英,并且把自己的要求也跟她说了,让她受累帮自己张罗着。
而她自己则跑到来大食堂,想要去打几个菜,要请大家吃晚饭。
如果按照桑瑜自己的想法,那肯定是自己做得更显诚意,而且也便宜。
不过她刚刚离婚,浑身上下除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个木头箱子,蜂窝煤炉子、锅还有暖瓶什么都没有,就只能退一步,上食堂了。
抵达东家属区的大食堂的时候,已经五点了,这个时候正好是大食堂要出菜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几个铝饭盒伸着脖子看着今天有什么菜。
耳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桑!小桑!”
桑瑜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敦实的身影在玻璃窗后面使劲朝着自己招手。
桑瑜愣了一下,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赵婶子。
当年桑瑜刚刚到滨江木材厂的诶时候,赵婶子还想过要撮合自己和和她大儿子,不过她那撮合的话还没敞开说,大儿子没两天就把大儿媳妇给他领回去了,撮合只能作罢。
最后,反而是桑瑜跟她的关系处得好了起来了。
赵婶子在东区大食堂里面算是一个管事,上一世桑瑜因为跟赵婶子的关系特别好,所以,没有少在她这里换全国粮票给娘家寄回去。
她现在刚刚回到八十年代,脑子里其实能够记住的事情就是对于自己最重要的那几件,这些曾经熟悉的人,她都是看见了才能想起来。
桑瑜见到赵婶子眼前一亮,连忙小跑过去。
赵婶子一把就把桑瑜给拉住了,压低的声音问:“我听说你离婚了?”
桑瑜也不隐藏,点点头,把自己这点破事儿又给了说了一遍,赵婶子一边听一边骂王自力和赵凤兰不是个东西,特别是听到桑瑜把王自力给打了的时候,她更是直拍巴掌,连连叫好。
几句话说完离婚的事儿,赵婶子就要给桑瑜打饭,说是要给她好好的补一补。
桑瑜连忙说了今天来大食堂打饭是为了请客的事情,赵婶子一听,那更是亲自去刚刚出锅的菜那里,就开始给桑瑜打,一边打还一边说:“请客那就不能小气了!婶子给你打,绝对给你弄得立立正正的!”
说着就看见赵婶子给桑瑜的几个饭盒里“哐哐”的打了几个肉菜,而且那是压了又压,务必要让桑瑜这两份菜打出三份四份的架势。
这个时代就算是食堂也不是敞开了让人吃的,每天做得菜就那么多,前面一个人打得太多了,就会导致后面的人没饭吃。
赵婶子的态势吓得桑瑜连摆手,知道的她这是请客,要是不知道的看她打这么多的菜,那不恨死她?
好在现在她来得早,厂里没下班,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打饭。
饶是这样,桑瑜也连忙劝说“够了,够了!婶子!”
“你又不是不给钱!跟婶子客气啥!”赵婶子故意大着嗓门朝着那边还在炒菜的人喊了一声,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不要做得太明显。
桑瑜这次是带了四个铝饭盒,本来打算是买四个菜,每个菜打个两份或者三份,然后再去国营的饭馆买个肉多一点的菜,这样就算是招待大家吃饭也不寒酸。
不过现在,赵婶子给她这四个饭盒塞得满满的,一个饭盒里面的菜就够两三个人吃的,而且,专门给她挑得都是肉多多的。
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去国营饭店了。
桑瑜也运气好,今天食堂全荤做得是扣肉和红烧肉,窜荤做得是番茄鸡蛋和辣椒回锅肉;素菜……赵婶子就没有给桑瑜打素菜,美其名曰,请人吃饭可不能太寒酸。
这一点,和桑瑜想得一样的。
这是八十年代,可跟四十年后的日子不一样,现在的时代吃不饱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所以请客吃饭,吃肉才是第一位的。
除了这四个菜,桑瑜还跟赵婶子借了两个带盖子的搪瓷盆,带了汤和满满一大盆的米饭。
滨江木材厂食堂里面的饭菜价格都是固定的,荤菜三毛五一个,窜荤三毛,素菜一毛五,米饭一毛五一斤,汤一毛一个。
赵婶子实在,给桑瑜一个饭盒里面装得菜足足抵得上三个,桑瑜算了一下,自己这一顿打得菜加上饭和汤,差不多要五块钱,外加四斤到五斤的粮票才够。
还好早上刘建设借给了她二十块钱,不然她估计连请大家吃顿饭感谢一下都做不到。
可是,吃了这顿饭之后,她包里的粮票就就只剩下两三斤了,钱更是没有多少,看起来抓紧时间挣钱才是正事。
桑瑜一边把饭盒盖上,放入网兜里面,一边请赵婶子算钱。
“两个荤菜七毛,两个窜荤六毛,米饭两斤三毛,汤一毛,总共一块七,加上两斤的粮票。”
赵婶子平时就负责收钱,所以账算得很快,基本是张口就来。
只是这个价格让桑瑜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把三份按一份算吧?
“婶子……”
赵婶子像是没有看到桑瑜的迟疑,眨着眼睛给她使眼色。
其实这种小操作在八十年代太常见了,就跟谁家在肉联厂上班,那这家人和跟他家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家里都不缺肉是一个道理。
不过还没等桑瑜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就奔了过来。
眼见着一个中年男人,嚷嚷着就过来了,他一双不算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在桑瑜身上,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桑瑜手里还没有盖起来的饭盒,就跟发现特务一样的发出了尖利的爆鸣声。
“赵桂芝,你这个账不对啊!这明显就是两份菜,你咋按一份算呢?你想要拿着公家的东西做人情是不是!”
桑瑜定睛一看这个人,是李老二。
李老二跟赵凤兰是八竿子打不到远房的亲戚,不过这个年代,就算是株连九族都连不到的亲戚也能正经走动,更因为他在食堂里上班,赵凤兰平日为了多打点肉,可没有少溜须拍马他,所以李老二家和王家的关系十分不错。
桑瑜一看李老二这个架势就知道怎么了,想来她和王自力离婚的事情已经被赵凤兰添油加醋的跟李老二家说了。
要不然,平时自己到东家属区办事或者打饭的时候,李老二看到桑瑜也算是热情,哪像是现在跟见得阶级敌人一样。
赵婶子半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一把把桑瑜捏在手里的钱和粮票给拿了过来,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一张一张、重重的砸进装钱票的木匣子里,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冷笑着。
“李老二,我中饱私囊?我打菜打饭没有收钱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两个荤菜两个窜荤,两斤米饭,一个汤,总共一块七毛,还有两斤粮票,我这可是一分钱不少呢!”
“你这分量……”李老二想要反驳,不过立刻就被赵婶子打断了。
“给熟人多打一点怎么了?这食堂里只有我有熟人吗?这打饭打菜的,谁遇见了熟人不多给一点?就你看见了?就你遵守规定?就你大公无私清清白白?你敢说你遇见熟人的时候饭勺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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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舀一点?昨天你给赵凤兰打菜的时候,那三个一份肉丸子你可没有少给,至少给了十三四个吧,我说你了吗?”
这是事实,李老二不好否认,他的态度只能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过依旧十分恶劣,指着桑瑜那手里的饭和汤上纲上线:“你居然还让她带了那么多的饭,还用公家的盆,赵桂芝,我看你这是薅社会主义羊毛!”
赵婶子冷笑,毫不留情的还击:“借个盆就薅社会主义羊毛,那你成天给家里九口带肉带菜包圆三顿的时候,你咋不吭声了?你这不是薅羊毛了,你是社会主义蛀虫了!”
李老二的原本就不算是白净的脸,听到赵婶子毫不客气的话,一下子就涨得紫红,抖着嘴唇,“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自己还一屁|股屎呢,到这里说老娘手脚不干净,我呸!”赵婶子双手叉腰,对着李老二一顿骂,食堂里面的人连连来劝架。
桑瑜也想劝架,不过赵婶子显然跟李老二不对付,就着这个事情骂得正过瘾,挥着手让桑瑜快点走,扭头接着骂。
食堂劝架的人也给桑瑜使眼色让她快走。
桑瑜本来还想着自己这菜太多了,要不要把钱给赵婶子补上,可是一看见那么多人都来劝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婶子说得没有错,在食堂里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亲朋好友多打一点饭菜,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则,虽然确实不符合规定,但这就是大家都赞成的事情。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把钱给了,那就等于直接背刺了赵婶子,这跟李老二过来找茬没有任何区别,还会打破了食堂李原本约定俗成的规则,所有人都不好做,反而不美。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赵婶子的好意,以后有机会了,在别的地方回报她。
于是桑瑜干净利落的把饭盒和两个搪瓷盆塞在两个网兜里,提着就快步走出了食堂,都快出了食堂还能听到赵婶子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戳李老二的脊梁骨。
而曾经上一世时时刻刻在赵凤兰和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李老二却被骂得脸色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躲都躲不过来。
硬的怕横的,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桑瑜回头看了一眼,深刻的觉得,自己以后也得这样活!得横!得厉害!
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厂子里下班,职工们都陆陆续续的来大食堂打饭,桑瑜骑着自行车贴着路边快速的骑过。
远远的就看见了王自力和几个他的同事也拿着饭盒来大食堂打饭,王自力也看见了桑瑜,他立刻就停住了脚步,拉拉着一张脸,做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甚至还为了表现自己的高高在上,特意清了清喉咙。
示意桑瑜过去,他王自力有话跟桑瑜说。
而王自力身边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显然知道王自力平时是怎么拿捏桑瑜,也纷纷停下来,站在一边挤眉弄眼的等着看笑话。
这个动作其实对于桑瑜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桑瑜就是被一直被王自力这一套拿捏,只要他摆出了这个表情,她就开始紧张,几乎是狗一样上前的讨好,只是怕自己被打。
不过,现在嘛,桑瑜就只是眼风扫了王自力那让人作呕的模样一下,甚至更加快了蹬车的动作,飞快的从王自力的身边就骑了过去。
王自力显然没想到桑瑜会这样对自己,桑瑜都骑出去老远了,还听到他对着自己的背影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桑瑜!你给我滚过来!不然我给你好看!”
桑瑜连头都没回,一溜烟转过了弯不见了踪影。
13.第13章 关于裴铮
事实证明,人多就是力量大。
桑瑜这十九平方的房子,也就是一下午的时间,就被大家给弄得像模像样了。
被上一任房主的孩子踢得黑黑的墙壁已经被刷白了,而且被刷得极为平整,连墙上那些原本钉了钉子被砸出来的坑洞也被填得平平的。
除了墙壁,窗户和门已经破损的地方也被一应修理好了,好在这上一任的住户对于门窗的玻璃还算是爱护,就算是门窗比较脏,但是上面的玻璃都没有坏。
不然的话,桑瑜还得换玻璃,她手上这点钱真是一分也不敢多花。
屋子里面的床板已经做好了,他们还用剩下的板子和方子,给桑瑜做了两个简易的架子和一张简易桌子以及两个小板凳。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都放在了段成家。
段成是裴铮在大车队的同事,也是裴铮的好哥们,他的宿舍就在桑瑜这栋筒子楼后面那一栋,走路也就两分钟的功夫。
而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段成家的原因是裴铮居然还弄来了水泥,给桑瑜把屋子里已经稀烂的地面全部给铺了一下,所以这屋子里现在不能放东西。
大家干活快,桑瑜带来的饭菜多,几个人吃得也痛快。
在吃饭的时候,桑瑜很快就跟这些曾经的同事融入到了一起,她似乎也在和他们的说说笑笑中也重新回到了二十一岁的心境。
滨江市靠着江,夏天的时候那叫一个热,几个人又是吃饭连带着乘凉就聚到了八点多才散。
散的的时候,段成住的地方最近,是回自己的宿舍,而桑瑜这屋子今天晚上水泥地板和墙面不干指定住不了,所以她跟何丽英一起走,至于其他人就都爬到裴铮的车斗里,他给一车拉回去。
桑瑜跟同事们告别,看着他们爬上车,挥手致意。
裴铮站在她身边,忽然冒了一句出来:“你说要感谢我的,今天晚上这一顿就算吗?”
桑瑜立刻回头看向裴铮,半明半昧的昏暗中,不太看得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只是能隐约看到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翘着,而那双眼睛却在昏暗中异常的明亮。
怎么?她今天请得还不够丰盛啊?这么多个肉还堵不上你的嘴啊!你还想干嘛?
桑瑜的话都到嘴边了,可是盯着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又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口,变成了:“改天又谢你啊。”
裴铮的眼睛更弯了,就算是桑瑜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
“那好,那我等着。”
桑瑜:……
这是客套话啊。
“改天是哪天啊?”
桑瑜:……
都说了是客套话啊,怎么有人当真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桑瑜先心虚的败下阵来,她摸了摸鼻子:“你要吃什么啊?”
裴铮:“我说了,就你那天请我吃的那个。”
桑瑜:……
她就是完全不记得了好嘛?
在裴铮灼灼的目光之下,桑瑜更心虚了,就连说话的底气都没了:“那啥……我那天请你吃什么了?”
裴铮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的眉毛猛得提了起来,像是不相信一样的看着桑瑜。
桑瑜还在那里继续心虚:“还有……那天是哪天啊?”
裴铮这次连嘴角都抖了起来,他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冷笑,就连刚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声音更是冷冽无情:“你自己答应的,你自己想啊。”
说完立刻转身就走,冷酷的连背影都恨不得带走。
只留下桑瑜在后面“哎哎”了两声,不过并没唤得裴铮的回头,反而他走得更快了,几步就爬上了东风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何丽英站在桑瑜的身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桑瑜,又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影儿的东风车,奇怪的问:“你们吵架了啊?”
桑瑜:“我不知道啊,他忽然就走了。”
何丽英很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是,裴铮这个人就是怪怪的,你别放心上。”
话虽然这么说,桑瑜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而且她答应了裴铮,那么就要认认真真的把这事了了。
于是在骑车回何丽英宿舍的时候,她问了问关于裴铮这个人的情况。
本来桑瑜因为要问一个大小伙子的事情有点不太好意思,问得那是相当的含蓄,可是没想到,这随便的一问,就让何丽英一路上叭叭叭的没停嘴巴。
裴铮这个人在滨江木材厂里面算是一个刺头,不过他的刺头不是因为什么拉帮结派,打架斗殴之类这种一般人想象的刻板印象,裴铮这个人的人品在滨江木材厂很是不错。
他成了刺头反而是因为这个人有本事。
他十六岁就到了滨江木材厂了,这么六年时间不但去过了家具厂、工程队,现在又到了大车队,这么多个单位,他都是在极短时间上手,而且技术就能达到高级工的水平。
特别是在全省的比赛中,还拿过名次,那工资自然就涨上去了。
如果只是技术好也就算了,据说当年恢复高考的时候,他还考上了,也不知道年龄还是什么原因,最后没去成,不过他还是读了夜大,并且拿到了毕业证。
那可是真正的大学生。
但这个人吧,总是特别有自己的想法,不服管,而且他又技术好,在遍地都是小学生初中生的厂子里,居然还是个大学生,自然而然就成了领导心目中的刺头,所以这单位换了一个又一个。
说到这里,桑瑜想起了昨天杨大姐在听到裴铮说话时候的紧张劲,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就这么一个人,要是自己当领导,她也觉得头疼。
不过,对于小年轻的姑娘们,这样的小伙子可是太有魅力了,有本事,工资高,人品不错,还长得特别好看,这样的条件放在哪个时代,也都是小姑娘们极为满意的条件。
桑瑜从何丽英那欢快的语气中就不难判断出,裴铮在未婚的小姑娘中人气可高了。
说着说着,何丽英就说起了关于裴铮一点家庭的事情:“说起来啊,裴铮来单位六年了,还从来没有请过探亲假呢,我好像听说,他老家是京城的,不过,从来没见他回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面没亲人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桑瑜才恍恍惚惚的对于裴铮有了一点上一世的记忆。
她好像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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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的时候,听王自力和赵凤兰两个讨论过,说是有个老家是京城的厂里的职工,有一次因为开车去外省送家具,在回来的路上,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牺牲了,给评了烈士。
那个人的名字就是裴铮。
裴铮的这个姓本来就不算多,在滨江木材厂想来也没有几个,更别说他这个名字在遍地都是“国庆、建军、奋进”这种极具特色的八零年代是很特殊的,想来不会重名。
当然,他们厂子里面可没有评烈士的资格,听说是从上面批下来的,而且当时追悼会的时候京城还来人了,搞得挺隆重。
不过,上一世的桑瑜就是一个被洗脑PUA的窝囊废,觉得女人结婚了就不能关注外面的男人了,所以,在裴铮成为滨江木材厂小姑娘心目中的最佳对象人选的时候,她半点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而且,在他死的时候,正好也是何丽英难产去世的时候,她就更没有心思去关注过这个人了。
以至于,重生回来之后,她才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人。
只是把眼前那个鲜活的年轻人跟上一世他的结局联系在一起,桑瑜不禁一些唏嘘人生的无常。
桑瑜暗自想,如果她重生回来是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话,那么在她能有余力的时候,她也会尽量的拉裴铮一把,就当……
就当感谢他在自己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仗义执言伸了一把手吧。
今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桑瑜因为还要搬家,而且她请的两天假还没有到时间,所以干脆就没去机床厂。
她先是去看了看自己的房子。
滨江市是一个靠着江的河谷地带,所以夏天特别的热,一天晚上过去了,墙面已经完全干了,至于地板也已经干得七七八八,看起来只要再晾个一天一定就干透了。
于是桑瑜就盘算起了现在剩下的钱。
昨天请客之后,她就只剩下十九块七了,粮票也只剩下了五斤,而现在距离十五号开工资还有十二天。
如果她完全吃食堂当然是够的,可是她这既要在开工资的时候还给刘建设二十块钱,而且她才搬家,屋子里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了,她手里捏着的这点钱可是什么都不够啊。
想来想去,桑瑜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闲着,可得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桑瑜上一世的时候,是通过自己那个破手机刷了不少短视频和网络小说的,自然而然也看过不少年代文,不过那个时候她就是看个乐子,真正重生回到这个时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代可不是年代文里面写得遍地是钱,随随便便就能变富豪的。
现在这个时代,处于新旧时代交替的时候,有些东西看着放开了,事实上并没有。
就跟年代文里面几乎所有女主都会做小吃搞餐饮,作为自己发家的第一桶金,其实并不太可能。
要知道,这个年代,别说什么手艺不手艺了,你想搞小吃,开饭馆,连肉都是定额的,每人每月就两斤,拿什么开?
肉联厂的肉只供国营饭店,私人根本不卖。
桑瑜一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小说、和视频,琢磨着自己能干些什么,一边关上了房门,正准备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
14.第14章 冯美华
一大早的,筒子楼后面的小空地上,就已经有五六家职工家属端着簸箕把自己家里的菜拿出来卖了。
来买菜的也都是厂里的职工家属,甚至还搞起了以物易物,你家有的菜换点我家有的菜,虽然人不多,但是看起来十分热闹。
桑瑜站在自己的后院里,盯着小空地里面的热闹看了一会儿,她的脑子里似乎猛地炸开了一个响雷。
她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她知道靠着自己手里面的钱,还有她离婚分到的这辆二八大杠到底能干什么了!
她能卖菜啊!
也就是在两三年之后,这个看起来简陋的小广场就会变成镇子上最大的菜市场。
跟米面糖油肉布这些东西还在计划分配之外,蔬菜这种东西已经放开了,只不过现在受到种植技术的限制,想要买到不应季的水果和蔬菜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应季的蔬菜还是相当受欢迎的,就看那小广场上的几个职工家属,他们才刚刚把菜搬出来,就已经有人围上去了,想来,也就是中午吃饭之前,他们的那些菜就能卖完了。
现在是1983年,尽管距离改革开放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可是,对于滨江这个内陆省份的中型城市来说,其实这里的人们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改革开放前后的不同。
大家的物资依旧比较匮乏,可是前后左右的人都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工资,一样的工作,一样的房子……
自然而然的,就无法生出什么穷则思变的想法。
最多就是像广场上的那些职工家属们,把自己家富余的菜拿出来换点东西、卖几个小钱,而且这种事儿只有职工家属来做。
说白了,就是家里面的那些中老年妇女来做,至于家里面的正式工,或者是待业的小年轻是没有人来做这个的。
受到改革开放之前“投机倒把罪”的影响,并不开放的滨江市人依旧觉得做买卖什么的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更何况是在有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再去买菜,简直丢不起这个人。
甚至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真的做买卖,那一定会被人说闲话的,被归到不正派的那一档人里面。
一看就贪图享受的小资产主意。
不过,桑瑜可完全不受到这个影响,上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没啥别没钱”这个残酷的道理。
更何况她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又不偷不抢,怎么会丢人?
而现在这个年代正是万象更新、百废待兴的好时候。
在这个时代,无论随便干点什么,那都是能挣得盆满钵满,对于她这种没有什么专业技能的人来说,是真正的可以吃时代红利的时候。
重来一次,她不可能再错过了。
这一辈子,她只想好好过,好好挣钱,其他的,可半点都不在桑瑜的考虑范围之内。
决定了要干什么,桑瑜是半点都没有耽误,骑上自行车就朝着四平厂区去了。
滨江木材厂的三个厂区如果要按繁华程度来排名的话,那么四平厂区肯定是排在最后面的,倒不是这里距离东厂区远,也不是这里的厂子少,而是这里就靠着一个农村。
说来也奇怪,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农村和城市似乎泾渭分明,跟四十年后的不分你我,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明明四平厂区就在四平乡边上,可是,却好像有壁一样,双方的人却很少有交流。
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四平乡逢“五”赶集的时候,只有极为少数的木材厂的人会到农村集市上去买点东西,不过附近村子里的人可是绝对不会到厂子里卖东西,这似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那时候工厂里面的人,似乎天然就带着对于农村人的鄙视,就连跟他们打交道都不屑。
这也是,桑瑜屋子后面的那个小广场里为什么只有附近职工家属过来卖菜,而一个附近村子的老乡都没有的根本原因了。
不过就算是在上一世,桑瑜也对于这种无形的壁垒嗤之以鼻,跟厂子附近的不少老乡都打过交道,甚至还跟四平乡的一户村民关系很是融洽、亲密。
虽然现在重来一世,就算此刻他们还不认识,可是桑瑜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找他们。
四十年前的四平乡里面还没有修公路,也没有一栋栋的农村自建房,只有一条灰扑扑的黄土路,以及一片低矮破旧的土房子,在房子的周围是大块大块的蔬菜。
现在正是六月,滨江市天气热,正是各类蔬菜成熟的时间。
桑瑜一边骑着自行车往村口走,一边看着那些喜人的蔬菜,眼睛得笑弯了。
许二青家就住在四平乡四平村的村口,距离村子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以前桑瑜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不到村子里面去住,还以为是不是宅基地的就分在这里的原因。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许二青是个结巴,他媳妇因为小儿麻痹有一条腿略微的瘸,所以被村子里面的人排挤,才住在这里的。
不过对于桑瑜来说,住在村边上好,她不用进村子,做事就方便不少。
许二青家的地就在他家房子外面的围着,屋子后面还有几蓬茂密的竹子,也是因为这一片竹林,许二青还是个手艺娴熟的篾匠。
桑瑜站在那一扇低矮的大门前,透过两边用竹子扎的简陋栅栏往里面看,只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正坐在院子里面,低头分割竹子,在他的身边放着不少已经劈好的竹篾。
这人正是年轻时候的许二青。
“老乡!你家是不是有竹筐卖啊!”
桑瑜探着头,笑眯眯的跟许二青打招呼。
许二青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扎着两条黑辫子的姑娘站在自己家的栅栏外面,身上穿着干净的碎花衬衣,手里推着一辆威风凛凛的二八大杠,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他有点茫然的看着桑瑜,这个打扮的姑娘一看就是厂子里面的人,怎么会来村子里?还有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直到桑瑜又问了他一遍,许二青才猛然的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叫自己媳妇:“四妹,你……你……你……”
他本来就因为结巴而沉默寡言,现在一着急,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他媳妇冯美华答应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硬着阳光,桑瑜看见了年轻的冯美华,眼睛都忍不住潮湿了,上一世她们两个都是苦命人,互相拉拔着搀扶着,你帮助我,我帮助你,关系密切的过了人生时光的最后十来年。
那个时候的冯美华因为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头发早就稀疏花白了,笔直的腰杆也弯得厉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就连牙也不剩几颗。
可是面前的冯美华还很年轻,乌黑的头发扎了一条大辫子,身上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土布衣服,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可是打理得很是干净,就算走起路来微微有些瘸,可是整个人风华正茂。
“做你的活路,啥子事!”冯美华现在说话还有一股子浓重的乡音,她手里提着菜刀,风风火火的从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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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面冲了出来,冲着许二青问。
许二青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指着栅栏的外面。
冯美华抬起头朝着栅栏外面看过去,这才看到了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的桑瑜。
面对一看就是工厂打扮的桑瑜,冯美华带上了几分警惕,她走到了院子中间,略微靠近栅栏,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对桑瑜问:“你要干啥子?”
桑瑜依旧笑着,把自己已经说了两遍了话又重复了一次:“老乡,你们家里是不是有竹筐卖?我想买两个。”
冯美华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她脸上扬起了局促的笑容:“你要买筐啊?”
“是,我赶集的时候听说你家编的筐质量好,但是我没遇上,就来你家里问问。”桑瑜这个话不算是撒谎。
许二青在四平乡的几个篾匠中,手艺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受到村子里的排挤,他做得各种竹具反而不怎么好卖。
这个时候的人还带着八十年代特有的淳朴,冯美华和许二青听到桑瑜这么说,半点都没有怀疑,甚至连最后的那一点警惕都消失了。
许二青连忙给桑瑜打开了房门,冯美华热情的把桑瑜给迎进了院子里,她紧张的冲着桑瑜笑,甚至还说起了别扭的普通话:“是,是,我男人的手艺是好,你,你要买几个,我带你去看!”
说着,就带着桑瑜去柴房里看自家做的竹筐。
许二青更是连忙去给桑瑜倒开水。
两口子你来我往的忙,身上透着紧张又兴奋情绪,跟在桑瑜的身后,像是两个小学生一样,局促的等待着她的挑选。
桑瑜站在柴房门口,往里面一看,不大的柴房里面一半堆放着柴火,其他地方就大大小小的竹筐和各种竹具了。
她一眼就看中了两个最大的竹筐,冯美华连忙去给桑瑜拿,一边拿还一边不怎么确定的询问:“妹子,这个筐有点大哦,你确定要吗?要不是你要个小点的?这个有点贵。”
桑瑜还是笑眯眯的:“多少钱一个?”
冯美华和许二青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犹豫了一下:“我们集上要卖一块五一个,你自己找来的,那就,一块三,你看行不行?”
桑瑜还没说话,冯美华自己似乎就没有了胆子,又连忙指着边上一个中号竹筐说:“要不是你要这个嘛,这个我们卖一块二,给你一块……”
“我就要那两个一块三的。”桑瑜打断了冯美华的忐忑,指了指自己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不过你们要帮给我装在后座上。”
两口子惊讶的看着桑瑜。
桑瑜指定的这两个筐,起码一个能装五六十斤东西,一般就是他们乡下人用的多,工厂里的人买得最多的就是那种二十斤、三十斤的背筐,或者就是那种装十多斤的菜篮子。
不过,乡下人家里基本都有这个筐了,所以,这两个大竹筐在许二青家算是积压货了,占地方还卖不出去,现在桑瑜一下子两个都要了,让这两口子着实不敢相信。
“要得要得,你放心,我男人一定给你弄得巴巴适适的!”不过冯美华反应的很快,她立刻一口就答应下来,先把买卖给敲定了。
说着,她已经十分利落的把这两个大筐从柴房的墙壁上给取了下来递给了许二青,接着又热情的招呼的桑瑜取院子里喝水。
桑瑜笑眯眯的跟着两口子折返到院子里,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今天真正的目的:“你家外面的菜卖不卖?”
15.第15章 卖菜
冯美华有点晕乎乎的。
她转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身边这个漂亮的城里人,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你说你要这些菜?”
冯美华指着地上刚刚摘下来的十多斤番茄,二十来斤的青豌豆,十来斤的黄瓜,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绿叶子菜,这么一大堆加起来起码也有六七十斤东西,换成钱,那得有七八块块上下了吧。
许二青家里是没有称的,这些蔬菜的斤头是桑瑜掂量之后给的数,冯美华也跟着掂量了下,她估摸不出来,也觉得大差不差,于是就按这个数算。
“你都要?”
“对,来大姐,帮我装在筐里。”桑瑜检查了一下许二青给自己装在后座的两个竹筐,果然跟冯美华说得一样,弄得又结实又美观。
冯美华继续晕乎乎:“这些加上筐,怎么都要十块钱呢……”
这个时候,农村的收入可不像是工厂里面有定数,他们地里的粮食每年要上交一部分,养得猪也有固定上交的数,最后留到手里的一家人勉强吃饱。
辛辛苦苦攒一年都不见得能攒十块钱,现在桑瑜一下子买了十块钱的东西,怎么能让冯美华不晕。
她手里攥着桑瑜刚刚给她的十块大团结,反过来看看,又翻过去看看,还是不太踏实:“真的全要啊?十块呢,这是十块钱呢。”
她正晕乎乎的,许二青那边已经帮桑瑜把菜都装好了,桑瑜骑上了自行车,回头对着冯美华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好……明天……见……见……”许二青也兴奋得不得了,他双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几把,涨红着脸跟桑瑜告别。
一直到桑瑜都骑出去了老远了,冯美华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许二青,眼睛亮得惊人:“刚才这个妹子是不是说明天还来?”
许二青:“不……不……不……”
冯美华:“不来了?”
许二青:“不错。”
冯美华:……
——————
虽然说八十年代被称为满地都是钱随便捡的时代,可是桑瑜拿着借来的本钱,也不敢大意。
她今天是只进了六七十斤的蔬菜,第一是要试试自己能不能驮得动,第二是要试试看看这些菜能不能卖的出去。
她一路骑得飞快,冲回了小广场的时候,工厂中午还没下班,不过,已经有住在东家属区的职工陆陆续续过来小广场买菜了。
桑瑜的车才停稳就有几个中年大姐眼尖的看到了她筐里面的蔬菜,连忙挤过来问:“你这个黄瓜多少钱?”
“三毛。”
桑瑜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把菜价都盘算好了。
这些蔬菜在乡下不值钱,均价也就一毛一斤,但是在厂子里可不是,她转过小广场里面其他家的菜,都是这个价。
桑瑜不打算特立独行的降价,她就跟大家一个价,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所以在喊出这个价格的时候,桑瑜的心中有一点点紧张,就跟上一世她第一次去翻垃圾桶,第一次去倒卖蔬菜的时候一样。
不过,当话一出口,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当年自己顶风冒雪的去卖菜的时光,她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灿烂无比:“姐,你看看,我这个黄瓜,可是才摘下来的,顶花带刺,嫩着呢!”
桑瑜年轻有活力,再加上上一世那各种打杂过日子,练就了一副极会推销的嘴皮子,她一开口,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看看,这黄瓜回去凉拌做汤都好吃,要是再配上我这个番茄,回去加个鸡蛋,煮个黄瓜番茄鸡蛋汤,那可是肉都不换!”
“还有这个豌豆,又嫩又甜,不信可以尝尝,脆生生的,也就十多斤,才刚刚上市,正好拿回去给家里人添添菜。”
“这小青菜也是刚刚从地里拔得,摸摸,上面的嫩刺都还立着呢,泥巴都还是湿的!”
……
桑瑜说得快,嘴巴甜,又把每样菜都给介绍的清清楚楚,顺便还报个菜谱,听得来买菜的工人心情都好了。
你要两斤我要三斤的涌了过来,桑瑜没称,还是向身边一个卖豆腐的大妈借的。
大妈借称,桑瑜也投桃报李,顺便又把豆腐也加进了自己的菜谱里,连带着大妈的豆腐也跟着好卖了不少。
现在的小广场里还不是以后得菜市场,所以桑瑜明显对于来这里买菜的人流预估有问题,毕竟,这个时代还有国营的菜站,来这里买菜的人只是少数。
她这次带过来的菜算一算总共只有七八样,而且每种数量都是十斤上下,就是怕人少卖不完。
不过,桑瑜的菜是在村子里进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那都要比职工家属们在房前屋后种得好得多了,所以就算是来这里买菜的人不多,也没有多少功夫就被抢购一空。
甚至有不少来晚的职工,因为没有买到新鲜的菜,脸都耷拉了下来。
桑瑜立刻就安慰说:“下午下班的时候过来吧,我下午再过来一趟。”
一听这话,那些没买到菜的职工才算是高兴了,转头去其他几家还有点菜的职工家属那里买一点对付一下中午。
收拾了东西,桑瑜就推着车快速离开了。
现在的桑瑜脑子里嗡嗡的发昏,脸颊却因为忙碌微微的发红,捏住车把的双手更是开始有些颤抖。
桑瑜早就知道了现在做什么都会容易,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卖菜也太容易了。
她用手不安的按了按身侧那个洗的发白的军用书包,里面装得都是刚刚卖菜得的角币,因为是随意的塞进去的,所以,角币们全部都堆叠到一起,胀鼓鼓的。
桑瑜的手指隔着粗糙的布料碰触到那些鼓鼓囊囊,只觉得连内心都变成了一团火焰。
理智告诉桑瑜,她现在还要好多事情要做,比如再去一趟四平乡,还有要买一把称,可是,她的情绪却带着她往家里冲。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知道自己的这一背包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了。
桑瑜蹬自行车蹬得都快冒火星子了,不过就是绕一圈两三百米的距离,她直接眨眨眼睛的就到了,完全不管不顾的就往屋子里面冲。
她站在门口专心致志的用钥匙开锁,忽然一个声音在身边炸开:“桑瑜,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由于桑瑜太过于专注想自己背包里面的钱,这陡然响起来的声音吓得她几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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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魄散,大叫着跳到了一边,这才发现是裴铮,她被吓的一边拍胸口,一边没有好气儿的瞪他。
“你走路没有声啊!”
裴铮也被桑瑜的突然而来的惊叫出声给弄得一愣,随后他听到了桑瑜愤怒的指责,看到了她毫不避讳的瞪自己,这跟平时里那个温和、无害、甚至有点怂的桑瑜截然不同,给人一种极为鲜活的灵动。
他抓了抓头发:“我刚刚叫了你了,你没听见,就看你冲得飞快,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桑瑜在这个时候,也从刚刚惊吓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太好,而且对方还是几次三番帮自己的裴铮,她不由得有点尴尬,语调也降了三分。
“没出事。”桑瑜干笑着,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和段成要拉一批货去K城,来来回回得十天吧,一会就要走,我就想着,你屋子里的地板应该干透了,不过家具还在段成那里放着呢,得快点给你搬过来,不然我们走了,你可就抓瞎了。”
站在裴铮后面的段成也开了口:“可不是,铮哥为了不耽误你搬家,在这等了你一上午了,你倒好,上来就把我们给喷一顿。”
裴铮立刻就扭头轻哧了段成一声:“哪废话那么多,快点搬东西。”
说着,就和段成去搬东西。
桑瑜心里就更内疚了,她连连道歉,想跟着打个下手,却被裴铮直接给支开了:“这点事儿还用你动手?”
说着和段成两个人干净利落的就把那点不多的家具给抬了过去。
桑瑜跟在后面,更加过意不去了。
这几天裴铮帮了不少忙,今天都要出车了,他和惦记着自己的家具没有搬,可是自己家里什么都没有,想要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都做不到。
她只能抱歉的说:“那等你们从K城回来,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段成摆摆手:“小桑同志,你不要那么客气嘛,就是一个抬抬手的事儿,咋能老叫你一个女同志请客?那不是吃你冤大头了?”
说着段成还得意的看了裴铮一眼,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铮哥。”
在正常情况下也应该和段成一个想法和说法的裴铮这一次倒是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而抬起那略薄的眼皮扫了段成一下,就转头又对上了桑瑜。
他双手插在裤袋理,洗的干净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带着懒洋洋的弧度:“你既然诚心,那么……好呀。”
段成:……
不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桑瑜呼出一口气,心里那点内疚也淡了一点,刚刚想点头,就听裴铮又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加上前一次的,有两次了。”
桑瑜:“好,那就你们从K城回来,我给你们接风。”
裴铮扬了扬眉毛,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大变化,但是桑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浮现出来的气息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一把勾住段成的脖子往外走,顺便跟桑瑜挥挥手:“回见了。”
段成:“什么前一次?”
“没什么。”
“你有事儿瞒我。”
“没有。”
16.第16章 挣到小钱了
因为裴铮和段成的打岔,桑瑜刚刚那股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挣到钱的紧张又焦灼的劲头一下子就淡了不少。
她甚至在两个人走后,没有第一时间就数钱,而是先把那几件简单到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家具重新归置了一下,才关上了门,坐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
虽然桑瑜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可是,那旧军用书包就一直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胸口,就算是刚刚跟裴铮他们说话,也没有移动半分地方。
到了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她一直夹着书包带的右臂甚至还不怎么灵活。
桑瑜咽了一口口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用左手摸上了那个洗的发白的书包上面,掌心下面被纸币撑起来的胀鼓鼓的、蓬松的触感让桑瑜那一直悬吊吊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她挣钱了。
把书包里面的钱一股脑的全部的倒在光溜溜的床板上,花花绿绿的一大片,其中还有几个硬币咕噜噜的滚得到处都是。
桑瑜数了一遍,二十一块七毛二。
虽然这个数和桑瑜心里估摸着的差不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激动得心脏砰砰砰的乱跳,怕不会是自己数错了吧?
真有这么多吗?
桑瑜又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连续数了三四遍,都是这个数,她这才忍不住抱着那一堆毛票低低的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自己上一辈子几十年的委屈,眼睛又红了。
抽泣了几声,桑瑜恶狠狠的擦掉了自己眼角的那点热。
自从几天前重生之后就一直玄乎乎的心,终于在这一堆毛票上落了地。
看,她桑瑜,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她也能给自己挣钱了!
她再也不是上一辈子那个窝囊废!
昨天请吃饭之后,她还有十九块钱,今天买筐进菜花了十块,就还剩下就块,而现在又有了二十一块,加起来就有三十块了。
再除掉还给师傅刘建设的二十块的话,那么她的手里居然还剩下十块钱。
这才是她卖了一早上菜的结果,如果每天都卖的话,只怕会更多。
果然,在这个年代,无论干一点什么,都能挣到钱。
桑瑜一边把上午剩下的两根表皮有点破损、被人挑剩下的黄瓜往嘴里塞,当做自己的午饭,一边还要抽空把所有的毛票都给整理好,顺便找出了纸笔给自己记个账。
这是桑瑜多年的习惯,每天挣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都得心里有个数。
顺便她还计划一下自己要添置的东西。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买一把称了,今天早上是借卖豆腐的陈大妈的称用的,下午陈大妈是不卖豆腐的,而其他几个家属也好像没有称,那还不如自己买一个,毕竟这个是刚需。
其次,就是屋子里的东西要添置一下。
不过,桑瑜现在才有十块钱,她什么也舍不得买,想来想去,还是先买称,其他的再说吧。
糊弄完自己这张嘴之后,桑瑜就出门了。
现在是中午大概一点左右,桑瑜也没有表看时间,只能根据广播估摸着,木材厂现在用的是夏令时,中午休息的时间长,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会在中午睡个午觉,以至于桑瑜出门之后所看到的地方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在外面走。
她直奔供销社买了一把称,花了两块五,便再次去往四平乡的许二青家了。
冯美华今天心情很好,自己家里面积压了很久的大背筐终于卖出去了,不仅如此,而且还卖出去了不少的菜,这可是好大一笔的收入。
虽然桑瑜走的时候,跟她说了第二天还会来,但是冯美华两口子并没有太当真,只觉得是厂子里面的人客气一下。
以至于当桑瑜大中午的又一次站在了他们家的院子门前的时候,冯美华两口子惊得下巴都要落在地上了。
“你,你真的要菜啊……”冯美华看着桑瑜那空空如也的两个大筐,似乎也沾染了许二青的毛病,说话都打磕巴了。
“对,我再来点拿菜,就比着早上那么多的拿。”桑瑜笑眯眯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虽然很震惊,但是冯美华和许二青的手脚可利落得多,没有一个小时,就已经把桑瑜要的菜给准备好了,许二青甚至帮桑瑜按种类分好,一一装在了筐里。
桑瑜这次带了称,给两口子准确称了准确的数,总共有九十斤,花了十一块钱。
桑瑜身上的都是毛票,所以给冯美华的也都是毛票,冯美华一边数钱一边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这又不是过节又不是过年还不是赶集,自己嫁种的这些菜居然也卖了出去,而且卖出去的价格还不低。
“妹子,你明天还来吗?”冯美华急切的问。
来不来呢?
今天是刘建设给桑瑜放的假,让她搬家和调整心情,按道理明天就要上班了,可是,这个班要不要上呢?
要是放在上一世,桑瑜那绝对都不会有这个犹豫,毕竟,一份正式工作那是多少人眼红的事情,是正经事儿。
可是现在的桑瑜可不稀罕那一份拿死工资的工作,她盘算了一下自己上午挣的钱,和自己下午这两筐的菜能挣的钱,没有任何犹豫的做出的选择。
“来,我明天上午和中午都是今天这个时候来,你把菜给我准备好就行了。”桑瑜给冯美华了一个确定的回答,又问了一句:“你们家的菜够吧?”
“够,够够。妹子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准备好。”冯美华连连点头,心里也在计算着按照桑瑜这样拿菜的话,自己家的菜够她拿多少天。
不过嘴巴上她却答应得相当的肯定,给桑瑜吃了一个定心丸。
大概是中午桑瑜卖得菜的品质实在是不错,让不少没买到菜的人心里都挂记着,桑瑜下午驮着两大筐的菜来到小广场的时候,居然已经有好几个职工家属在等着了。
有了上午好开头,下午的时候,几乎都不用桑瑜怎么吆喝,这买菜的人就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甚至不到厂子里的下班铃声打响,桑瑜的菜就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一些被挑挑拣拣的不算太好的菜,被桑瑜直接当做添头给了最后几个来买菜的职工,等到厂子里晚上广播响起来的时候,她的两大筐的菜已经全部售罄。
回到屋子里一数,下午卖得比早上还多,居然有二十八块四毛,扣掉本钱,她这一下午就挣了十七块四毛,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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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钱,扣掉了买称的两块五,她最后手里面还有四十五块零个几毛。
桑瑜都怀疑自己算错了,在纸上加加减减半天,最后才确认自己的手里真的有这么多钱的时候,她都有惊讶了。
八三年的时候,她这个车工还拿着二级工的工资,一个月是四十块,而她这卖一天的菜,居然比她半个月的工资还多。
顿时,桑瑜要继续卖菜的心就越发的坚定了。
不过要继续卖菜的话,她就得去请假了。
刘建设是车床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桑瑜要请假必须要找他,正好桑瑜也打算把钱给还了。
桑瑜是个不喜欢欠别人钱的性格,前两天是没有办法,她的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现在有了盈余,那这笔钱就是要马上还上,否则她的心里是怎么都不会踏实的。
把钱整理好,桑瑜先去东家属区的大食堂随便吃了饭,骑上车就直奔西家属区去了。
车床厂在西家属区,刘建设家也在西家属区,王自力家的筒子楼也在西家属区,虽然没有在同一片,但是相隔得也不算是太远。
也是这个原因,桑瑜在西家属区认识的人可比现在所住的东家属区多得多了。
现在这个时候是晚上六点半左右,正式大家吃完饭的时候,吃得早的人这个时候都出来散步了,桑瑜骑车过来,一路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到了刘建设家,桑瑜就说明了自己请假的想法,本来以为自己还要编个理由,没想到刘建设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好休息一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说着就又给了她十天的假,这真是让桑瑜大喜过望。
临走的时候,刘建设出来送桑瑜,她就连忙把钱换给了刘建设。
刘建设一看见是钱,眉头就皱到了一起:“拿回去,你现在是用钱的时候,师傅没有催你!”
桑瑜连忙把自己早就已经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师傅,我大哥给我寄钱了,我这个月能够用,你就收下吧。”
桑瑜家的情况刘建设是知道的,一听这话他的眉头也就松了下来:“真的?没有骗我?”
“师傅,我怎么能骗你啊?我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吧,我要是没钱,我肯定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刘建设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桑瑜的表情,发现她眼角眉间都是朝气蓬勃,比原来没有离婚的时候一脸愁绪不知道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不像是装出来的。
刘建设也就放心了,不再推辞,收下了桑瑜还回来的二十块钱,不过在桑瑜临走之前他还是不忘记多嘱咐:“这几天休了就差不多了,再不回来,大家都有意见,而且,那工资是实打实的扣。”
回不回去还真不好说。
桑瑜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嘴里却答应得很是痛快。
天微微有些暗了,从西家属区到东家属区只有一条公路,不过中间有很长一段路两边是附近农民的田地,那里没有路灯,一个人走总归心里毛毛的。
所以桑瑜从刘建设家回来就着急回东家属区。
她才刚刚离开西家属区,忽然就从路边的电线杆下面窜出来的一条黑影,直奔桑瑜而来,一把就把她的车把给拉住了,吓得她大叫一声!
17.第17章 捅破
桑瑜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居然是王自力。
此时此刻,王自力就站在桑瑜的车前面,一只手握着她的车把手,另外一只手叉在腰上,头发被他梳得光亮,正用着一种自以为极有魅力的表情注视着桑瑜。
那副油腻的样子看得桑瑜直想吐,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上一世的时候眼光真的是差到了极点,就这么一个恶心的玩意儿,她居然还舍不得离婚,还被他给磋磨了那么多年!
真是!
现在的桑瑜只要一看见王自力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刚刚王自力猛地窜出来又把她吓得几乎从自行车上跌下去,更是让桑瑜火冒三丈,对着王自力就是一阵狂喷。
“王自力你有病是不是!这么大的路你不走,你躲在电线杆的后面装什么鬼!你要是有病就就治,四医院有的是床位,就等着来收你了!你冲到我面前来干什么?想找死你说一声,躺铁路上去啊!冲到我面前是不是想讹我?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王自力记忆里面的桑瑜那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温顺的像是个猫一样,什么时候像是这样凶过,他原本还笑眯眯的脸就跟着沉了下来,说话声音也带了几分风雨雨来的阴沉。
“差不多了哈,桑瑜。”
以前的桑瑜最怕王自力这副表情,这个样子说话了,要是他摆出这个声调,桑瑜立刻就窝窝囊囊的软了下去了,不过,现在的桑瑜可不怕王自力。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差不多差不少,给我滚到一边去!我看着你就心烦。”
说着,桑瑜就想要把车把从王自力的手里面抢过来,不过王自力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极为用力的拉着自行车的车把,桑瑜这一下子居然没有抢过来。
她的眉头就扬起来了:“你给我放开。”
王自力被桑瑜扯的那一下子给拉得往前蹭了一步,手臂也有点麻,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桑瑜的力气那么大,不过王自力可不放开,反而更拿腔拿调的说:“我不放。”
桑瑜愈发的不耐烦。
王自力的声音却突然温和了起来,他像是哄一只猫一样低下了声音,“好了,桑瑜,这没有外人,不用演戏了,我知道你谨慎。”
桑瑜莫名其妙,什么演戏,什么谨慎,这哥们儿是不是有毛病?
不等她说话,王自力又自顾自的说:“我这么多天没去找你,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走,今天晚上回家里住。”
说着王自力又想上手去搂桑瑜,桑瑜被惊得立刻就抓着车把猛得一扯,就离王自力了两三步:“王自力你有病是不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喊人!”
王自力看桑瑜这个软硬不吃的样子,也火气上来了,他把手收了回来,皱着眉头说:“你快到跟我回家,我二姐过来了。”
桑瑜更加莫名奇妙了,王自力的二姐过来了关自己什么事?
而王自力的下一句话直接就让桑瑜恍然大悟,她终于想起来了王自力自己的二姐是怎么一回事了。
王自力说:“她把刘伟带过来了。”
王自力原来跟桑瑜提出来的要假离婚,就是为了接下来木材厂的分房子。
王自力跟着自家的父母,可以用分一套,而她离婚之后,就收养王自力二姐王铁英的儿子,这样,就又可以分一套。
不过上一世桑瑜咬死了不离婚,这一套方案自然而然就没有用了。
王铁英因为桑瑜拒绝离婚,而导致了自己的儿子没有混上城市户口那可是相当恨桑瑜,当年那也是一有机会就磋磨桑瑜。
这事儿已经太久了,久到桑瑜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前后一联系,她也明白了王自力那说演戏和谨慎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了王自力今天在这里等自己是什么目的了。
这个死渣男还真当自己离婚是按照他的安排假离婚啊?
她装作完全不明白王自力的意思:“那是你家亲戚,带过来就带过来了呗,关我什么事儿?”
说着,她用一种极为不屑的目光瞄着王自力,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巴里蹦出来:“我们已经离婚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桑瑜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提了两次“离婚”的事情了,这大大的激怒了王自力,他连装也不装了,耷拉着眼角,目露凶光:“桑瑜,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离婚是假离婚,我们早就说好了,离婚之后,你收养小伟,然后分一套房子,我这边分一套房子,房子到手我们就复婚,你现在这里嘚瑟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最好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弄孩子,不然……”
说着,王自力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凶狠的哼声,威胁意味十足。
“不然怎么样?”桑瑜冷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今天也跟你说清楚,我拿到的离婚证是国家承认的,那么我桑瑜就是跟你离婚了,真离婚,少来跟我说什么假离婚不假离婚,没有这个说法。”
“从拿到离婚证那一天开始,我桑瑜跟你们老王家,跟你王自力就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你们家什么刘伟,什么张伟,或者什么鸡毛蒜片的事情少来跟我扯,我不认识、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说到这里,桑瑜猛得顿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王自力,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王自力,一个合格的前夫就应该像是死了一样!”
桑瑜的一通话一下子就把王自力给说懵了,他想过桑瑜会闹脾气不愿意跟自己回去,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可是完全没有想过桑瑜会说跟自己离婚是真离婚。
怎么能真离婚呢?
真离婚了,他的房子怎么办?他的两套房子怎么办!
还有……
王自力的目光落在了桑瑜推着的自行车上,一下子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一步上前,脸上的肉都横了起来,上手就要抢桑瑜手上的自行车。
“真离婚?你可真是好意思说!要是真离婚,我会让你拿走自行车?我会让你从家里拿那么多东西走?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我同意你带这些东西走,就代表着是这件事是假离婚!”
桑瑜怎么可能让王自力从自己的手上把这自行车给抢走,她推着自行车,左躲右躲。
只可惜,直行车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桑瑜再避让还是让王自力给拉住了,死活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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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自行车给我!这是我们老王家的东西!”
“这是我的,我们离婚的时候分的东西是单位里盖过章的!这车就是我的!”
“桑瑜你给我放手!不然……”说着王自力就举起了手,看起来是要打人的样子。
从上一世开始,桑瑜认识王自力那么多年,只怕比他自己都更了解他,就在他才有想要打人的动作,桑瑜就比他更加迅速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王自力发了脾气,顿时他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不管不顾的就要还手!
这个点大家都出来散步纳凉了,这边他们一闹起来,大家就全部围了起来,特别是这里面还有几个西厂区厂办的人,一看这个状况连忙过来拉架。
只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
桑瑜把手里面的自行车往边上一推,就卡在了自己和王自力的中间,挡住了王自力的打人的动作,下一刻,她抬起腿就从自行车的大杠上伸了出,狠狠的朝着王自力的下半身踹了过去。
王自力的身体下意识的避了一下,躲过了最重的重击,可是还是挨了一下,顿时,脸色就白了,弓着身子就坐在了地上。
周围围观人群中的女同胞基本都看见了王自力要动手打人,并且他以前打桑瑜的事也时不时的传出来,她们就统统的声援桑瑜。
而男同胞们则在看见了王自力打人不成,反而被踹了一脚的画面后这统统都下意识的弯了弯腰,十分感同身受。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架,男女同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还是几个厂办的人出面,才算是按住了乱成了一锅粥的局面。
“桑瑜,王自力你们干什么?两口子打架回家打去!在外面干什?”西厂区办公室主任白胜利板着一张脸严肃的教育两个人。
桑瑜立刻就反驳:“我和他不是两口子,我们离婚了!”
白胜利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看桑瑜,又看看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的王自力,颇为吃惊:“你们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桑瑜和王自力离婚闹得再厉害,说白了也就是木材厂里面极为普通的一个事情,作为西厂区办公室主任的白胜利自然而然不会关注到这样的小事,现在一听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几天,工会杨大姐那边给我们开了证明,白主任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桑瑜说得十分肯定。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白胜利才算是确认了这件事儿的真实性。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要是这两个人是两口子,那打架就是一个家务事,可是现在离婚了,那就不能算是家务事了。
他只能先调解调解:“那你们也不能在这里打架啊……”
“我没打架,是王自力要抢我的自行车,他抢劫!”桑瑜立刻就打断了白胜利的和稀泥:“我这是保卫我自己的私人财产。”
刚刚王自力动手的事情,其实好多人都看见了,桑瑜这么说也没有错,白胜利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一边坐在地上的王自力杀鸡一样的尖叫:“她撒谎!是桑瑜假离婚她骗我的自行车!”
18.第18章 挑明
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王自力和赵凤兰又不是人群中绝顶聪明的,他们能够想到的馊主意,上面制定政策的人早就已经想到了。
就算是没有想到,这段时间也通过各种渠道的小八卦也想到了。
所以,白胜利在听到“假离婚”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上全部都装满了雷达,他立刻就反问:“什么假结婚?”
王自力像是一下子就抓到了什么重点一样,飞快的打断了桑瑜会说的话,抢着回答:“就是房子!桑瑜说要假离婚,然后我们两个人一人分一套房子!”
王自力一边大声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白胜利的表情,他发现在自己提及“假离婚”三个字的时候,白胜利的眉头立刻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是厂办不喜欢的。
在确认了厂办得到态度之后,王自力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你做初一,那么我就做十五,桑瑜说是真离婚,她也不愿意回去领养刘伟,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跟她客气了。
假离婚这件事,就一定是桑瑜提出来的!而且自行车也必须给他吐出来!
“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对,也劝过桑瑜,可是桑瑜就是硬着一条心,就是要离婚,我为了让她不要离婚,甚至把自行车都给她了,可是,刚刚她跟我说,她跟我不是假离婚!她就是要骗我的自行车!”
“白主任啊!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老实人啊!现在桑瑜不但骗了我离婚,又骗了我的自行车,还打了我!我可是丢了老婆又丢了东西,这让我怎么办?”
虽然王自力的这一番话漏洞百出,但是,因为这个事情冒出来的太突然了,居然没有几个人发现中间的漏洞,而且围观的人又多,“假离婚”的话题一冒出来,所有人都“哄”的一声议论开了。
其实自从有分房子的话题流传出去之后,这打着假离婚的主意想要分两套房子的夫妻不要太多,只不过大家都是在家里悄悄的议论或者等着有没有吃螃蟹的人,没有几个人敢实施。
现在这个众所周知的小秘密一下子被王自力给扒拉了出来,那么看热闹的人群可不要太激愤。
不管是真的震惊,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而假装震惊,总之,在这个时候,所有人一下子就一边倒,对于这种占单位便宜的心思和行为口径统一的讨伐。
白胜利自然而然对于这个“假离婚”的事情深恶痛疾,可是,事情出来,也不能只听一方的意见,自然而然要问问桑瑜,不过因为王自力说得事情先入为主,白胜利对于桑瑜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语气上就带了出来。
“桑瑜,你假离婚是怎么一回事?”
桑瑜却立刻口齿清楚的回答:“白主任,你这是就已经断定是有假离婚这件事吗?而且是我提出来的?”
白胜利被桑瑜堵得一怔,只好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问问,有没有假离婚这个事儿?”
“没有,在我这里离婚就是离婚,我拿了国家给离婚证,那么我和王自力就不是夫妻了,这件事真得不能再真了,哪有什么假离婚的说法。”
桑瑜斩钉截铁的回复,不过王自力又开始喊冤叫屈,就说桑瑜是跟自己假离婚,否则他是不愿意离婚的!
眼看着,大家因为同情又全部站在了王自力的身边,桑瑜不慌不忙的说:“假离婚分房子的事儿如果是真的,那就要看看对谁有利吧。我一个女人离婚了,还没有孩子,我可是分不到福利房的,可是你嘛……就不一定了。”
桑瑜这么一说,大家也反应过来,墙头草的围观群众们风向又变了。
不过桑瑜并不受到这些人的影响,转而对着白胜利说:“而且,白主任,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跟王自力打架吗?”
“那是因为,他提出假离婚的方案和我离了婚,他在谋算两套房子,我没有孩子,自然不能分一套房子,所以王自力把自己二姐王铁英叫来了,要让我领养王铁英的儿子,这样我就有孩子了,我就能分一套房子了。我当然不同意,他就要抢我的自行车,所以我们两个人才打起来了。”
提起了王铁英,王自力的气势稍微的弱了一点,不过马上就又说:“那是我喊来的吗?如果不是你出主意要假离婚,你喊我二姐过来,她能过来吗?”
桑瑜不屑:“王铁英是我二姐吗?我一个被你们全家说是不生蛋的母鸡的儿媳妇能喊得动你们家的姑奶奶?你当我是如来佛祖吗?”
“我二姐那是跟你关系好。”王自力梗着脖子喊,不过这个话立刻就引起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笑声。
这几个都是跟王自力家住得比较近的,自然而然是了解王自力家的情况的,听他这么瞎说实在是忍不住。
桑瑜:“还有,你说是我提出来的假离婚,那么我一个在你们老王家的外姓人,拼着被发现了就不能评选先进的风险,还要收养你老王家的孙子,就为了赚一套房子,最后还要被你们老王家占为己有的一套房子,我自己什么都落不到手,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我有病是不是?”
桑瑜的话极有道理,就连白胜利和几个厂办的人也不由自主的点头。
一直注意着白胜利表情的王自力一看这个情况极不利于自己,越发的慌张了,他脸色显得狰狞,指着桑瑜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婚!两口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婚?”
这个年头离婚真的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大部分的夫妻如果能对付过去,是不会走到离婚这条路的?
桑瑜看着王自力就像是看着一坨垃圾,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极为憎恨的表情:“好好的?过的好好?”
说着,她撸起了自己的衬衣袖子,又露出了双臂上那并没有消失的伤痕,桑瑜举着双臂朝着所有人展示:““看到这些伤痕了吗?这只是手臂上的,还有身上的!腿上的,头上的!这就是他以前打的,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房子跟王自力假离婚,我是因为被他打得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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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想活命才离婚的!”
桑瑜一边说,又一边擦了擦眼睛,声音也哽咽了起来,眼圈红红的,配上她那手臂上的伤痕,看起了十分的可怜。
王自力气得要死,大声的反驳:“你胡说,我打你?你那么厉害!我能打你吗?现在是被打了?还我打死你!桑瑜,你怎么不说老母猪会上树?骗人不打草稿是不是?”
比起王自力的气急败坏,桑瑜虽然看起了哭得好不可怜,可是一直非常的冷静,对于他的话十分的轻松的驳斥。
“今天要不是这辆自行车拦在我们中间,我才找到了机会反击他,否则,我今天会被他在这里打死的!”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王自力暴跳如雷,一张脸涨的发紫,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撸起袖子就要冲向桑瑜,嘴里更是骂骂咧咧,要不是周围有人拉着,他真的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桑瑜没有说谎,这一回就连白胜利看向桑瑜的目光都露出了一点可怜了。
桑瑜就站在一边哭,时不时的刺王自力两句,把他激得更加的愤怒,像是一口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
白胜利看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闹得有点乱,于是打算和稀泥,快点把这闹剧了结了,他就算完事了,至于之后这两个人要不要打架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反正这分房子也好,夫妻打架也好,都归工会管,他们西厂区厂办实在不想掺和。
桑瑜可太了解王自力,如果不在今天把他那个假离婚的心思给牢牢的按死了,以后,他有得是本事还死灰复燃。
现在的桑瑜,只想好好的挣钱,半点不想跟这家人打交道,所以,立刻就拒绝了白胜利和稀泥的想法。
她说:“既然王自力一直在污蔑我假离婚,那我也能证明我就是真离婚,我就是不为了分房子才离婚的!”
桑瑜这一嗓子一下子就把“嗷嗷”叫的王自力给镇住了,就连白胜利和几个厂办的人也充满了好奇:“怎么证明?”
桑瑜:“工会有个规定,职工可以申请老房子,但是申请了老房子就不能申请福利房了,是不是?”
几个厂办的人一起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规定,而且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假离婚”的风声太盛,厂里面从刚刚出台的规定,如果不仔细去了结的话,其实知道的职工并不多。
王自力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定,他看了看厂办的人点头,又看了看桑瑜脸上渐渐露出来的一丝笑意,他忽然心里面就沉了下去。
不会吧?桑瑜不会真的疯了去申请了那个老房子吧?那么自己的两套房怎么办?
不等王自力从混乱中整理出对策,那边的桑瑜已经一字一句的说:“我已经申请了一套老房子,而且工会已经分给我了,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工会杨大姐。”
“我要是假离婚,我就不会申请这个房子。”
王自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上面顿时炸了一个惊天大雷。
19.第19章 后续
假离婚被捅破了的几天之后,桑瑜都十分的消停。
因为还在请假中,也就没有什么同事来八卦,她也乐得耳根子清净。
在这件事过去了七八天后,何丽英过来了几趟,把她放在单身宿舍里面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也顺便跟桑瑜陆陆续续的播报后续的事情。
王自力这一次真的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的本意是把假离婚这件事给捅出去,最好的结果是逼着桑瑜把自己的外甥刘伟给收养了,然后分一套房子,然后再从桑瑜手里面把这套房子给弄回来,还有自行车也要弄回来。
次一点的结果也是让单位出面,让桑瑜和自己的离婚证作废了,让桑瑜继续回来做老妈子。
最差的结果也是要把自行车给要回去。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假离婚这个事情原本在单位里面只是捕风捉影,大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被工会逮到,那么谁也不会追究。
但现王自力往桑瑜头上扣屎盆子,说出了“假离婚”这种事情,厂领导们自然而然就成立了调查小组对两个人都进行了调查。
桑瑜这边倒是很简单,因为有工会的分房记录做证,离婚证也是真真的,连分的财产工会都盖了公章,所以,她是真离婚,也不可能去分福利房,她半天就从厂办出来了没有再管别的事。
倒是王自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动的这个心思,还有把自己二姐和外甥都弄来了,更是佐证了他已经在实施假离婚的事情了,更是戳破了他对桑瑜的控诉是谎言。、
王自力又是个怂的,在几个厂领导的审问下,很快就交代了关于假离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当然具体的王自力说了什么,何丽英是不知道,但是却知道在王自力把“假离婚”这个事情捅破之后,整个工厂领导都震怒了,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应。
那些已经假离婚的夫妻一对儿对儿的被工会谈话,要不就复婚,要不就分老房子,想要离婚分两套房,没门!
听说这其中还有几个中层领导的儿女亲戚,更是被搞得灰头土脸。
而那些本来动了这个心思,却还没有来得及事实的人,也只能装作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
几天时间搞得人仰马翻,无论是假离婚成功的夫妻,还是那些动了心思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的人都把王自力恨得牙痒痒的。
至于王自力本人,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于同事之间,他把假离婚的事情捅出去,等于碰了大家的蛋糕,在单位上很不受待见。
而在单位领导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把轮值户外的活都派给了他,让他天天在外面晒着,王自力叫苦不迭。
他是储木场的检尺员,现在拿着二级工资,跟桑瑜一样,都是四十一块钱,不过,桑瑜因为去年评了个先进,所以一个月多了四块钱,而王自力这几年虽然没先进,但是熬资历,今年也要涨到三|级工资了,就是四十八块。
现在国有工厂的这种工作就是铁饭碗,虽然王自力的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被撸掉,可是,他的三|级工资是没有谱了,而且还被罚未来三年内都不能涨工资。
这个决定一出,王自力家里可是哭天喊地,赵凤兰天天去厂办哭嚎,一直到厂办说,她再来就把她家住的房子收回来,她才算是消停了。
何丽英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想起赵凤兰那个狼狈的样子,就哈哈哈的笑起来,笑完了之后,她又想起来一个事情。
“不过,桑瑜你可要小心一点啊。”
“小心什么?”
“那天赵凤兰在说不能放过你,好多人都听到了,你自己住在这里可要小心一点。”
桑瑜听到这个消息,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她想起赵凤兰和王自力那一家子在嘴脸就觉得厌烦,现在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让何丽英放心,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最近车床厂在赶一批零件,何丽英也没有多呆,午休过了就回去上班了。
桑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把这几天挣得钱全部拿出来,好好的数一数。
这几天就在王自力被这个“假离婚”事件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桑瑜也忙得不得了。
早上下午都要去许二青家,把他们家准备好的菜拉到东家属区小广场来卖,两个大竹筐每次都拉得满满的,足有一百多斤,她光是蹬自行车都觉得自己的腿要蹬断了,
这日子虽然十分的辛苦,可是看着那不断鼓起来的荷包,桑瑜也不觉得累了。
一连忙了七八天,桑瑜累得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她坐在屋子里数钱,越是数越是开心。
这卖菜虽然是十分劳苦的,但是,几乎每天都有三十块的收入,特别是在星期天那一天更是纯挣了四十一块,前前后后的加起来,她手上的钱已经有二百七十七块了。
照这么算的话,做满一个月的话,起码能挣个六百块,或者更多。
这个数字让桑瑜一想着,就觉得血往脑袋上冲,实在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桑瑜看了看自己这个空荡荡跟雪洞一样的屋子,这几天光忙着卖菜,屋子里的东西是半点没有添置。
还好现在天气热,要不是就靠着从王家带出来的那点东西,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摸索着手里的钱,桑瑜把它分成了两份,一叠是二百五十块,她打算这些钱存起来。
刚刚何丽英说得话桑瑜是听进去了的。
赵凤兰这个人桑瑜是了解的,她就是个窝里横,就能折腾自己家里面的人,当然这个人特指桑瑜,在外面这个人最会做面子,谁见了都要说仗义,好人。
这一次她能闹到厂办,也说明了这次厂办的处罚确实挺重的,重到赵凤兰都受不了了。
那么他们要是迁怒自己了,遭罪的还是自己。
受到上一世总是被白眼狼养子王涛从自己这里抢钱的影响,桑瑜身上放着这么多的钱,她可是一点都不踏实,想来想去,还是趁早把这些钱给存起来好。
剩下的二十七块,桑瑜打算拿出来好好的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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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自己这个屋子。
特别是要买一个蜂窝煤炉子,生火做饭。
虽然现在她天天都是吃食堂,可是卖菜这个事情可不是你能说走就走的,好几次桑瑜都没有赶上饭点,最后只能吃番茄黄瓜对付。
还是弄个炉子自己做饭吃才是正经事。
经过上一世那一遭,桑瑜可是想通了,有钱就要好好的养着自己,不然两腿一蹬了,剩下的钱都是便宜白眼狼了。
所以,她不但要自己做饭,还要吃好吃的。
桑瑜看了看自己那跟筷子一样的四肢,决定一定要把自己养胖一点,她这一次可不想再因为一场流感就死了。
想到了这里,她又把二百五十块那一叠钱里面拿出了十块放在了另外那一叠里面,又想了一想之后,她再拿出了十块。
最后桑瑜决定存起来二百三十块钱,剩下的四十七块用来添置屋子里面的东西,还有想办法去买点好吃的,最好是肉什么的。
打定了主意,桑瑜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她是这么计划着,先去把钱存了,然后去一趟许二青家,把下午的菜拿回来,再跟他们家说一下,明天她休息,不用备菜了。
而她自己明天明天睡个懒觉,就直接去一趟市里面买点东西。
计划得好好的,桑瑜美滋滋的去了储蓄所,把钱换成了一张存款单,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掉头她就往四平乡骑,不过,还没有离开太新镇,她就被人叫住了。
桑瑜回头一看,是赵婶子,她也正朝着储蓄所来,敦实的身材让她快走几步就满头是汗,她一边叫桑瑜,一边快步走。
看样子不太像是单纯打着招呼,而是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桑瑜连忙掉头骑车到她跟前,“婶子,啥事儿?”
赵婶子拉着桑瑜四处看看,确认没有什么人才说:“我听说你最近在卖菜?”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就在东家属区小广场上,大部分在东厂区上班的职工或者家属上下班的时候都要路过那个小广场,所以,赵婶子迟早都知道。
只可惜,赵婶子是在食堂上班,她上班的时间正好就是桑瑜卖菜的时间,所以桑瑜在小广场卖菜了那么多天,她们两个人愣是一次没有碰上。
而赵婶子知道桑瑜在卖菜还是从自家的儿媳妇嘴里知道的。
以前不是说过,赵婶子当时是想把桑瑜介绍给自己家儿子的,可是自家儿子后来就带了对象回来,这事儿就算是没有捅破。
可是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让赵婶子的儿媳妇知道了,虽然婆婆和丈夫对自己很好,但人这个东西,就是那么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偏偏就格外注意桑瑜。
也不是介意,也不是吃醋,就是特别注意她。
所以,儿媳妇一发现桑瑜在小广场在卖菜的时候,当天回去就跟自己丈夫和婆婆说了。
赵婶子是真的喜欢桑瑜这个丫头,这不是,中午出来菜站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桑瑜,这才忙不迭的跑过来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