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我娶隋公主,李秀宁你哭啥》 第78章 洞房花烛夜(下) 在秦昇等人的翘首以盼下,两名宫女终于将盖着红盖头的丹阳公主杨翎搀扶下楼。 傧相裴文楷看到丹阳公主等人下来,当即扯开嗓门大喊一声: “有请新娘上花轿!” 站在花轿左边的轿夫转身将轿帘掀起,待两名宫女将杨翎扶进花轿内后,便立即小心翼翼将轿帘的四个角封住,以免路上有风将轿帘吹起,那可就不妙了。 裴文楷见轿夫封好轿帘之后,又立即扯开嗓子高喊了一声: “起轿!” 跟来的鼓乐手立即开始奏乐,吹吹打打簇拥着新郎秦昇和花轿,一路热热闹闹朝着公主府的大门而去。 出了大门,秦昇重新骑上马,绕着花轿走了三圈,才率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返回齐国公府。 本来按照隋朝婚俗,迎亲队伍在接新娘子回去的路上,还要经历“障车”一关。 所谓“障车”,即有百姓沿途拦住迎亲队伍去路,跟他们索要到酒食之后才肯放行。 只是时间久了,这个婚俗也渐渐变了味,从索要酒食变成索要钱财,一些登徒子甚至调戏和抢夺貌美的新娘,逼得有些迎亲队伍因为不堪勒索和骚扰,不得不让新娘中途弃轿骑马,换一条路去男方家成婚。 只是今日是天子嫁女,新郎又是威名赫赫的十二卫大将军,就是借沿途的百姓十个胆,也不敢打迎亲队伍的主意。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跃跃欲试的,看着迎亲队伍一个个面容冷峻的侍卫,就是天大的贼胆都得当场打消了。 最终,这些沿途围观的百姓只敢对着迎亲队伍中丹阳公主一眼看不到头的嫁妆指指点点,心中暗暗感慨皇室嫁女的奢靡,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路,让整个迎亲队伍一路畅通无阻回到齐国公府。 秦昇也是不久前才想起,拜堂仪式起源于几百年后的北宋,隋朝是没有拜天地这种说法的。 新娘在夫家门口下轿之后,便直入洞房,只不过要注意的是,从大门到洞房的这一段路,新娘两只脚是不能踩到地面的,需要有专人在前面铺设麻布,让新娘踩着一段段麻布走进洞房,称之为“传席”。 可谁叫秦昇有个天底下最喜欢讲排场的岳父呢,早在成婚前几日,他便派人送来几车上好的绢布,让齐国公府的人直接从大门一路铺到洞房,不够再去江都宫的府库领用。 在两名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头盖红盖头的丹阳公主杨翎踩着绢布铺成的路,一路走到了洞房外面。 而齐国公府的下人早就在洞房门口放好了一个马鞍,杨翎需要从马鞍上跨过去,寓意婚后一切平平安安,称之为“坐鞍”。 “坐鞍”之后,一名跟在身后的宫女将一只用红绸包裹的活雁抛入屋内,因为鸿雁代指书信,若是以后夫妻二人分隔两地,就靠书信维系感情了。 因此,这只大雁是绝不能杀死的,婚礼过后还要将它放生。 这一步,称之为“奠雁”。 因为婚礼是在晚上进行,因此早在秦昇出门去迎亲时,齐国公府的宾客便已经散去,他自然也不需要再去招呼客人,而是跟着杨翎一起进了洞房内的青庐(又称百子帐,意为多子多福)互相对拜,分左右在婚床两头坐好,称之为“入帐”。 坐好之后,他和杨翎二人便要从一旁的盘子中抓起一把把的金钱和彩果朝着一旁观礼的亲朋好友撒去,寓意财源广进,早生贵子,五谷丰登,一边撒嘴里还要一边念诵着愿文: “今夜吉辰,杨氏女和秦氏儿结亲。伏愿成婚以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这个环节,称之为“撒帐”。 “撒帐”过后,便有童男童女端着合卺酒走到床边,用稚嫩的声音高声喊道: “请新人共饮合卺酒。” 与后来的交杯酒不同的是,合卺酒并不是用杯或者碗喝酒,而是将一个匏瓜对半切开,用作盛酒的酒具。 因为匏瓜味苦,使得酒水也略微带有一丝苦味。 因此,新人共饮合卺酒,便有同甘共苦之意。 喝过合卺酒之后,又有人端来一碟羊肉,秦昇和杨翎各自拿起筷子象征性夹起一块吃下,这便是“合卺同牢”。 合卺礼后,又有人端来两把剪刀,秦昇和杨翎分别拿起一把,各自剪下一缕头发放在一起。 随后,秦昇用一根红绳将两缕头发绾在一起,打成结,放入一个精美的盒子内,作为他与杨翎夫妻同心的见证,即为“结发礼”。 在见证过新人的结发礼之后,观礼的宾客很识趣纷纷告退,这场漫长和繁琐的婚礼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流程——“却扇礼”,即俗称的揭红盖头。 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秦昇伸手慢慢掀开杨翎的红盖头。 只见在烛光的映照下,眼前的杨翎凤冠霞帔,含羞带怯,美艳异常,一时间竟看得他有些痴了。 杨翎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秦昇灼热的目光,脑海中却不住在回想昨天晚上母后派去的嬷嬷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这一刻终于要到来了吗。 秦昇不知看了多久,才木木说了一句: “公主殿下,我……” 杨翎一听,顿时有些又羞又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娇嗔道: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叫我公主殿下。” 秦昇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 “那我该叫什么什么好?”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 杨翎闻言越发羞恼,这家伙,怎么问这种问题,要自己怎么回答嘛! 秦昇又抓着后脑勺想了想,试探性喊了一声: “翎儿?” 杨翎虽然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嗯”,随后又更加低的声音说道: “我以后就叫你秦郎吧!”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秦昇也就不再把持自己了,说了一句“翎儿,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就一把吹灭了床头的红烛…… 洞房内一时春色无边…… ……(知道有些内容你们不爱看,我就不写了!) 这一夜,守在门外的几名宫女脸上的羞红就没消退过。 丹阳公主也终于明白,原来母后劝她给秦昇纳妾,真的是为她的身体着想…… 第79章 丹阳公主: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新婚之后,秦昇难得过上了两天自他穿越以来最为轻松惬意的日子。 他和杨翎白天在府上的亭台轩榭间穿行漫步,赏花吟诗,晚上在新房为杨翎描眉画鬓,与她恩爱缠绵。 毕竟从穿越过来第一天开始,他不是在为李家谋划就是在帮隋朝平叛,每一天都活得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会连累很多追随他的人。 正因如此,对他而言,哪怕只是短短两天的轻松日子都显得弥足珍贵。 而杨翎同样很珍惜跟秦昇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因为她知道秦昇留在江都陪她的时间不会太多,父皇迟早会派他去对付其他反贼。 一旦分别,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相见了。 正因为对秦昇的眷恋,让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秦昇腻在一起,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为大隋公主的矜持。 反正如今作为齐国公府的主母,她的规矩就是规矩,若是有人看不惯或者跑去父皇母后告状,一律发卖出府。 如此一来只是苦了那些跟她来齐国公府的宫女,白天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被喂一嘴狗粮也就算了,晚上还要守在新房外面听里面传出阵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听得她们一阵春心荡漾,两腿发软,却只能强忍着羞意守到天明。 只是到了婚后第三天,便是杨翎归宁的日子。 所谓归宁,即回门的意思,一般来说女子要在成婚后的第三天携夫君回娘家,以示对娘家的感恩。 即使杨翎贵为公主,也不能例外。 只不过奇怪的是,自从上了马车,秦昇便感觉得到杨翎有些心神不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虽说他不知道杨翎这是怎么了,但还是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问道: “翎儿,你这是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秦昇的话似乎让杨翎一下子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见夫君一脸关切看着自己,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双眼睛却心虚得不敢直视秦昇。 虽说秦昇不明白杨翎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让她不要忧心,凡事有自己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夫君对自己的情意,杨翎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入秦昇怀中,哽咽着说出了心里话: “秦郎,我真的不想回宫,我害怕见到父皇。” 说这话的时候,杨翎的娇躯纷纷是在颤抖,可见她心中的担忧和恐惧。 秦昇不由一阵心疼,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柔声问道: “翎儿,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怕,我真的好怕一见到他,他就要你立即收拾行囊回洛阳帮他对付反贼……” 说着说着,杨翎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泪眼婆娑道: “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可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 在我眼里,你不是什么十二卫大将军,不是什么尚书令,只是我杨翎一个人的夫君。” 秦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杨翎的青丝,等待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啜泣了好一阵,杨翎才渐渐平复了心情,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对秦昇道: “夫君,我想要个孩子。这样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还有他陪着我。 你知道吗?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 “秦恪?” 听杨翎提到他们孩子将来的名字,秦昇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了一个名字。 “夫君,你……你怎么会知道?” 杨翎的眼眸中瞬间满是不敢相信之色,显然是不明白秦昇为何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秦昇嘿嘿一笑,用手轻轻一刮她的瑶鼻: “这就叫夫妻同心,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 杨翎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也就默认了秦昇的解释。 此时秦昇却突然坏笑一声,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想要孩子,光靠我一个人可不够,我们两个人得一起努力才可以。” 说到“努力”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如今的杨翎食髓知味,当然明白秦昇“口中”的努力是什么意思,整个脸瞬间红到不行,眼看就要滴出血,却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想的是自己待会儿见到母后一定要让她找机会好好说说那个派去指点自己闺房之事的嬷嬷,因为她教的好多东西都是错的,自己夫君跟她洞房时的表现跟她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害得她第二天差点下不了床。 看着杨翎含羞带怯眉目含春的模样,秦昇只觉得丹田中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要不是在马车上,险些当场就要将杨翎给就地正法,只能暗暗感慨龙鞭丸的后劲可真大。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江都宫的朱雀门外,萧皇后派来迎接他们的陈公公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秦昇本想跟往常一样下车步行进宫,却被陈公公拦住,笑眯眯对秦昇道: “齐国公,皇后娘娘说了,你和公主殿下完婚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进宫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可以随意一些。” 秦昇听完不由笑了笑道: “如此说来,待会儿见了面我倒是得好好谢谢皇后娘娘。” 随后,在陈公公和几名宦官的引路下,马车在江都宫内畅通无阻,很快就停在萧皇后住的甘露宫外。 皇帝杨广、萧皇后、南阳公主杨翙、赵王杨杲、燕王杨倓、代王杨侑和南阳公主的儿子杨禅师听到外面动静都迎了出来,可谓是给足了秦昇这个新驸马面子。 秦昇先从马车上下来,却没有急着去向杨广和萧皇后行礼,而是转过身小心翼翼将杨翎从马车上搀扶下来。 这一幕落在杨广和萧皇后眼中,忍不住对视一笑。 看来他们二人果真是帮女儿选对了夫婿。 南阳公主看在眼里,心中又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因为在她印象中,她之前嫁给宇文士及多年,宇文士及虽说对她也算不错,可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 杨翎下了马车之后,便红着脸领着秦昇走到杨广和萧皇后跟前,拉着秦昇一齐跪下,恭恭敬敬行礼道: “女儿杨翎携夫婿回门,给父皇母后见礼。” 秦昇也跟着恭敬道: “臣秦昇,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杨广闻言,当即板起一张脸道: “秦昇,你在宫外叫朕陛下朕不挑你的理,但在宫内,你该称呼朕什么?” 秦昇其实等的也是这句话,当即一脸受宠若惊道: “是小婿错了,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哈哈哈,这才对嘛!” 杨广这才哈哈一笑,随后命身边的宦官去扶起秦昇。 萧皇后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外面风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否则等下饭菜都凉了。” 随后,众人便在阵阵欢声笑语走进了甘露宫,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第80章 回门宴后,谶语四起 进入甘露宫之后,秦昇刚一落座,就有宦官和宫女端着一碟碟菜肴进来,很快便摆满面前的餐桌,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应有尽有。 每一样菜肴皆是色香味俱全,散发着扑鼻诱人的香味,教人忍不住食指大动,食欲大开。 待菜一上齐,萧皇后便笑着招呼众人道: “大家都动筷子吧,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拘谨,随意一些就好了。” 见萧皇后发话,大家这才拿起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虽说萧皇后让大家不用拘谨,可在场的人中除了秦昇毕竟都是皇族出身,自幼便有专人教授宫廷礼仪,一举一动都要有规有矩,在餐桌上更是不能逾矩。 因此,每个人都在埋头吃自己的饭,别说说话了,就是咀嚼饭菜的时候都不能发出一丁点声响,否则便是有失皇室体统。 杨翎同样低着头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碗中的饭菜,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偷偷看向父皇杨广的方向,似乎生怕他突然开口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可没想到杨广还没开口,坐在她旁边的杨侑却突然莫名轻叹一口气道: “我们好久没有这么整整齐齐在一起吃过饭了,要是二哥也在就好了。” 他这也算是有感而发,因为他之前也是一个人留在长安,每日看着那些名义上辅佐自己的大臣却天天在自己跟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比谁都要了解这种身心俱疲的滋味。 如今他已经回到江都,看到回门宴上众多家人齐聚一堂,唯独少了二哥杨侗,心中难免生出同病相怜之心。 听杨侑提起杨侗,正在吃饭的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杨侑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白,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倒是秦昇笑着宽慰他道: “我在出发回江都前刚见过越王殿下,他还托我给你和燕王殿下带个好,说他在洛阳很好,要你们不必担忧。”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听秦昇说杨侗在洛阳过得很好,杨倓和杨侑都不由面露喜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回应道。 杨广静静听着几人的对话,却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似不经意问了秦昇一个问题: “秦爱卿,你与丹阳新婚燕尔,打算在江都呆多久再回洛阳呀?” 杨翎正在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面色也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秦昇看出杨翎心中的不安,当即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才不动声色回答道: “小婿一切听从岳父安排。” 杨广深深看了秦昇一眼,而后缓缓道: “如今瓦岗已平,中原暂无战事,不如你就暂时留在江都好好陪陪丹阳吧。” 听到父皇要秦昇多留在江都多陪陪自己,而不是催他尽快回洛阳,杨翎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随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当即收回悬停在半空的手,低着头喝汤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可一双眼睛却偷偷瞟向秦昇,想听听他如何回应。 好在秦昇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欣然道: “小婿也正有此意。” 眼看秦昇答应得如此爽快,杨广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莫非当真是自己多疑了,自己这个女婿对于兵权当真是没有任何恋栈? 萧皇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又看了看心情大起大落的小女儿,心中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也真是的,吃顿回门宴都不肯安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试探秦昇的机会,非要搞得大家饭都吃不下吗? 想到此处,她故意板起脸,故作嗔怒对杨广道: “什么秦爱卿瓦岗军,这是臣妾的甘露宫,可不是陛下的御书房,陛下若是要谈公事,就带你的好女婿去御书房谈,不要在这里打搅我们自家人吃饭。” 要说天底下恐怕也只有萧皇后能治得住杨广了,见萧皇后有些不高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随后拿起酒杯,笑呵呵道: “皇后说的是,朕不谈公事就是了,今天是丹阳回门的日子,大家与朕共饮此杯。” 杨翎感激看了自己母后一眼,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昇,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一场回门宴,最终在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中结束了。 一直临近天黑,秦昇才和丹阳公主坐上马车出宫,回他们的齐国公府。 一上车,杨翎便钻入秦昇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 似乎生怕稍微一松手,秦昇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秦昇搂着杨翎的纤腰,时不时低声安慰妻子几句。 他知道杨广今天在回门宴上的问题是对他一种试探,可他并不担忧杨广将他强留在江都。 理由也很简单,虽说如今瓦岗已灭,但天下局势并不太平,一旦发生什么风吹草动,杨广还是不得不让自己这个女婿出马的。 自己现在唯一要小心的就是旁人的挑拨离间,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自己的功劳越来越多,手中的兵马越来越多,杨广对自己的猜疑只会越来越严重。 若是想要除掉自己,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借杨广的手对付自己。 就在他心中不住在思索破局之策时,耳边却传来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即将有不利于宿主的谶语在江都城中流传,乱世选择系统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杨广多疑,抢在他对自己动杀心前先下手为强,带兵进宫弑君。】 【奖励:五百精锐死士。】 【选择二:好汉不吃眼前亏,趁着谶语还没传到杨广耳中,立即逃离江都,回到洛阳,让杨广无计可施。】 【奖励:五百精锐亲卫。】 【选择三:直面不利于自己的谶语,想方设法还自己一个清白,消除谶语对自己的影响。】 【奖励:五百精锐锦衣卫。】 听完系统的话,秦昇忍不住笑了。 说是三个选择,实际上他根本没得选。 一是肯定不可能选的,人家前脚刚把女儿嫁给你,你后脚就送老丈人殡天,连李密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二他也不会选,他虽然不是什么情圣,但是拔D无情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所以三实际上是他唯一的选择。 只不过若是有五百锦衣卫,想要破了这个谶语倒不是什么难事。 …… 第二天下午,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杨广的御书房,告诉他今天江都城中突然流传着一则谶语—— “杨花落尽天易主,旧朝湮灭新皇起,东郊残花映堂前,陵东林木又逢春。” 听到江都城中突然出现了谶语,还事关到大隋国运,杨广自然不敢小视,当即找来自己养在宫中的方士,命他们为自己破解这则谶语。 在几名方士的苦思冥想下,终于解得“东郊残花映堂前”是一个“陈”字,而“陵东林木又逢春”则是一个“棱”字。 陈棱是右御卫将军的名字! 第8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宫中方士为杨广破解谶语的同时,江都城中有不少人也解出了谶语中的“东郊残花映堂前,陵东林木又逢春”指的就是右御卫将军陈棱,一时间对此是议论纷纷。 随着谶语在江都城越传越广,围绕在陈棱身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 有人说陈棱之前本就是宇文述的部将,深受宇文述的恩惠,现在要推翻大隋为宇文家报仇也说不定。 还有人说陈棱的父亲父亲陈现是陈朝的大家,他们陈家深受陈朝的恩典,而陈朝当年又是被身为晋王的杨广所灭,如今陈棱要杀杨广以报当年的灭国之仇倒也合情合理。 甚至有人说陈棱的真实身份是陈朝皇室后裔,如今天下大乱,正是他们光复前朝的大好机会…… …… 自从去年的江都之变后,本来维持城中秩序的骁果军死的死,逃的逃,使得官府对于江都城的管控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时间一长,城中很多百姓胆子也渐渐放开了,很多以前不敢说的事情现在都敢在公开场合谈论了,反正只要不要说得太过分,官府也懒得管。 最近在江都城流传甚广的谶语,更是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而淮扬酒家作为江都城中最大的酒楼,每日客来客往,很多食客喝多了两杯,往往就喜欢高谈阔论,对近来城中出现的谶语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只是不少人说话还是有分寸的,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若是说得太过火,他们也害怕官府找他们麻烦。 毕竟官府只是懒得管,并不是真的拿他们没办法。 可偏偏有人不这么想,几碗黄汤下肚,说话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你们都说谶语说陈棱将军是推翻大隋的人,依老子看,这简直就是放屁,分明是有人在陷害他!” 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少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食客,一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连说话都在不停喷着酒气。 众食客本不想搭理这种酒鬼,只是听他的说法新鲜,便有食客故意挑逗他道: “这位兄台,你说陈棱将军是被人陷害的,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在陷害他呀?” “对呀,你说呀,是谁在陷害陈棱将军。” 不少食客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让这个大胡子酒客继续说下去,就想听听他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见自己一下子成为整个酒楼的焦点,大胡子酒客瞬间就来了精神,得意洋洋道: “还能是谁?最近刚成为驸马那位呗!” 什么? 最近刚成为驸马那位? 那不就是大隋的尚书令、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太尉、使持节、豫州牧、河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和齐国公秦昇吗? 因为秦昇在江都之变中救驾有功,使江都城没有落入宇文化及之手,城中不少人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听这名大胡子酒客将谶语的矛头直指秦昇,说他是陷害右御卫将军陈棱的幕后黑手,有食客顿时就不乐意了,当场就驳斥大胡子酒客道: “这位兄弟,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是齐国公陷害陈棱将军,有什么依据吗?” “这还要什么依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见有人驳斥自己,大胡子酒客当即两眼一瞪,恶狠狠怒视着对方,语气满是不屑道: “如今皇上能够直接指挥得动的兵马,除了他秦昇麾下的一万多兵马,也就剩陈棱将军的两万多江淮士卒了。 只要他编造谶语将陈棱将军给搞死,以后皇上身边可就只剩下他的兵马了,到时候他想做曹操还是想做曹丕还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不得不说,大胡子酒客的话虽然听起来荒谬,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无道理。 毕竟若是皇上真因为谶语之事罢免甚至处死右御卫将军陈棱,秦昇确实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还是有不少人因为相信秦昇的为人,不相信他是编造谶语陷害陈棱的幕后黑手,依旧驳斥大胡子酒客道: “这些不够都是你的臆测罢了,若是没有切实证据,你便是在信口雌黄,污蔑齐国公。” “证据老子是没有!” 大胡子酒客自然是拿不出什么证据,可嘴上却丝毫不肯服软,反而有些气急败坏道: “但我们走着瞧,等到秦昇谋朝篡位那一天,你就知道是谁对谁错了!” 见大胡子酒客越说越过分,连一直装聋作哑的掌柜都听不下去了,吩咐一个小二跑过来好心提醒他道: “这位客官,慎言呀,小心祸从口出!” 没想到这名酒客正在气头上,见小二竟然这么不长眼跑来劝自己闭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一拳将小二打倒在地,嘴上还骂骂咧咧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过来叫老子闭嘴,老子在长安城的青云居喝了多少年酒都没有受过这个鸟气。” “你这人,好端端的怎么打人呀!” 不少人见大胡子酒客突然动手打人,一时间都义愤填膺,只是看大胡子酒客虎背熊腰的身材,心中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只敢在口头上谴责他的不是,声音还不敢太大,以免引起对方的注意。 大胡子酒客眼看无人敢上前跟他干仗,心中越发得意,撂下一句“信不信随你们,不信的话咱们就走着瞧”便扬长而去。 待大胡子酒客走远,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掌柜才敢安排人去报官。 可之后官府的衙役搜遍了大半个江都城,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大胡子酒客的踪迹,就仿佛他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都县令崔远无奈之下,只能将此事上报给皇帝杨广,让他来定夺。 本来就为谶语之事头疼不已的杨广听说谶语之事又牵扯到了自己的女婿秦昇,当即龙颜大怒,命崔远务必要在十天之内找到这个大胡子酒客,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崔远无奈之下,只能加派人手去搜遍了全城的青楼、客栈和寺庙,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反而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关于齐国公秦昇陷害右御卫将军陈棱的说法甚嚣尘上。 可处于漩涡中心的秦昇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每天在自己的齐国公府跟丹阳公主吟诗作对,恩爱缠绵,似乎府外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82章 新的谶语又出现了 “裴卿家,谶语之事你怎么看?” 眼看谶语的事在江都城越传越广,最后还将自己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女婿秦昇给牵扯进来,杨广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派身边的宦官去传召内史令裴世矩进宫,一见面便问起他对此事的看法。 裴世矩沉吟许久,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陛下,依老臣之见,此事或有蹊跷!” “哦?裴卿家不妨说说看,此事哪里蹊跷了?” 听到就连裴世矩这个老狐狸都认为谶语之事有蹊跷,杨广面色变得越发凝重,当即继续追问下去。 裴世矩轻轻点点头,随即又不急不慢说道: “难道陛下不觉得诡异吗?针对陈将军的谶语出现没几天,江都城中便开始盛传一些风言风语,矛头直指齐国公,说他就是编造谶语污蔑陈将军的幕后黑手。” 杨广似乎听明白裴世矩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道: “裴卿家的意思是,有人在编造谶语,表面上是为了污蔑陈棱,但实际上是为了对付秦昇?” “不过一切都只是老臣的猜测,至于真相如何,就看陛下如何圣断了。” 可像裴世矩这种老狐狸,又怎么会轻易下定论呢,三言两语又将问题抛回给了杨广。 杨广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心中也觉得裴世矩说得很有道理,先是针对陈棱的谶语无端在江都城流传,而后舆论的矛头又开始莫名其妙指向与陈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秦昇,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目的就是让自己身边的最后两个统兵大将相互敌视,甚至自相残杀。 可事关到大隋江山,他又不得不慎之又慎。 想到此处,他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即唤来一名宦官,命他立即前往宣城,宣右御卫将军陈棱回江都述职。 随后,他又命人草拟了一道诏书,命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立即赶往宣城,接管陈棱留下的两万多江淮士卒。 裴世矩将一切看在眼里,虽说没有出言劝阻半句,但心中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其实陛下心中很清楚陈棱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可陛下还是毫不犹豫让陈棱解职回江都,只为保大隋江山万无一失,完全没想过此举会不会让陈棱心寒。 给这么一个君王做臣子,实在是太累了。 可杨广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裴世矩一眼,又唤来一名心腹宦官,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目光还时不时看向裴世矩的方向。 虽说裴世矩听不到杨广跟宦官说了些什么,但心中不难猜到他说的话很有可能与谶语相关的另外一人秦昇有关,十有八九是命人去暗中监视齐国公府,以了解秦昇的一举一动,看看自己这个女婿是否当真与谶语之事无关。 看来,大隋的驸马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就在裴世矩想着要不要告辞而去,好置身之外之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了御书房,高声禀报道: “启禀陛下,城中又出现了新的谶语!” “什么?新的谶语!” 一听到城中又出现了新的谶语,杨广面色不由微微一变,随即冷声追问道: “新的谶语内容是什么?” 这名侍卫略一沉吟,随即沉声念道: “夏暑冬寒杨柳折,春阴秋寒日高升。” 听到“杨柳折”三个字,杨广面色不由一沉。 杨乃大隋国姓,谁都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且“春阴秋寒日高升”这七个字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想都不想,便命身边的宦官去传唤自己养在宫中的方士,让他们立即赶来御书房为自己破解这两句谶语的含义。 裴世矩则是在心中将这两句谶语默念了一遍,心中不由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显然,他已经隐隐猜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若当真是他,心思还真是深沉得可怕。 若是如此,对于此人,他们裴家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否则会给他们裴氏一族招来灭顶之灾。 虽说内心此刻闪过了无数念头,可裴世矩面上却依旧是古井不波,波澜不兴,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多时,几名方士匆匆赶来御书房。 杨广不等他们几人向自己行礼,便递给他们一张写了那两句谶语的纸张,要他们立即破解出其中的含义。 这几名方士对着这两句谶语琢磨了片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们几人交换过目光之后,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向杨广禀报道: “陛下,如果我等没有断错的话,‘杨’应该指的是陛下,而‘春阴’即无日,‘秋寒’即无火,合起来就是一个‘秦’,至于‘日高升’则是一个……” “够了!” 不等这名方士说完,杨广便厉声出言打断他,吓得一众方士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再言语。 此刻杨广的心情异常烦躁,挥了挥手,便让这几名方士全部退下。 随后,他看着还没有告退的裴世矩,决定还是听一听这个人老成精的臣子的看法: “裴卿家,对于这两句新出现的谶语,你又是怎么看?” 此时,裴世矩心中已经想清楚自己要站在哪一边,当即笑了笑道: “陛下,老臣还是那句话,正所谓反常必有妖。 江都城短短几条时间内便接连出现了两则谶语,还分别指向陛下身边的两名统兵大将,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暗中挑拨,目的就是挑拨和离间陛下对他们的信任,好让他们有机可趁。” 杨广听完也觉得裴世矩颇有几分道理,可事关到大隋江山的存亡,半点侥幸不得,于是他便有继续问道: “裴卿家如此笃定谶语之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可知是何人所为?” 裴世矩沉吟了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 “臣曾经去江都县衙翻阅过谶语之事的卷宗,上面说那个在淮扬酒楼大放厥词的酒客曾经说过他以前常在青云居喝酒,而且酒楼的小二也说此人说话略微带有一点关中一带的口音……” “你是说,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李渊?” 裴世矩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广如此何不明白,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恨意。 这个李渊竟然用如此卑鄙手段挑拨离间自己和身边两名统兵大将的关系,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女婿。 但愤怒归愤怒,出于对大隋安危的谨慎,他还是追问裴世矩道: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李渊所为?” 裴世矩闻言不由笑了笑: “陛下,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 “静观其变?” 杨广有些不解看着裴世矩,显然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裴世矩见状便继续笑着解释道: “之前江都城中出现针对陈将军的谶语,不久之后城中便到处有消息说是齐国公在背后编造谶语污蔑陈将军。 如今江都城中又出现了针对齐国公的谶语,如果不久之后城中又开始流传陈将军在背后编造谶语污蔑齐国公的消息,那便说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目的就是为了挑拨齐国公和陈将军的关系,离间陛下对他们二人的信任。 那时候陛下只要派兵搜查全城的酒楼客栈,尤其是重点查那些关中口音的人,总能抓住一两个嫌犯,最终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缓缓点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经过江都之变后,自己能够信任和重用的将领已经没几个人,他也不希望秦昇和陈棱牵扯其中。 更何况,秦昇还是自己的亲女婿,若是连他也要背叛自己,自己还能何去何从。 第83章 秦昇:世民兄,我要还你一份大礼 “秦郎,要不要我进宫去探听一下父皇的态度,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关于你的流言,我怕他从此不再相信你。” 齐国公府内,丹阳公主杨翎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担忧对秦昇道。 本来当初城中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说秦昇是编造谶语污蔑右御卫将军陈棱的幕后黑手之时,杨翎便想过进宫去跟父皇杨广说说情,求父皇务必相信自己的驸马,不要相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可秦昇却劝阻住她,说清者自清,只要自己没做过,就无须惧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眼见夫君如此笃定,杨翎只好暂时按捺住进宫找杨广说情的想法。 可没想到秦昇污蔑陈棱的流言还没有消停,城中又突然开始流传关于秦昇的谶语,这让杨翎如何还坐得住。 她虽然自幼深居宫中,很少关心朝中之事,却也清楚记得,在她年幼之时,父皇就因为一句“天子季无头”的谶语,杀了郕国公李浑一家三十二口人。 如今已然证实“天子季无头”中的“李”指的是李渊,只会让父皇对谶语之类的东西越发深信不疑。 如今新的谶语牵扯到了她的驸马,她如何能不为秦昇担忧,便又再一次萌生了进宫向父皇说情的念头。 与杨翎的忧心忡忡不同,身为当事人的秦昇反倒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笑着宽慰妻子道: “不必,翎儿,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不需要害怕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不,秦郎,你不明白,谶语跟其他流言蜚语不一样,父皇的态度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秦昇的话不仅没让杨翎心安,反而让她心中越发担忧,当即一把握住秦昇的手道: “父皇的疑心病本来就重,自从去年骁果军兵变之后,更是整天变得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谁都想害他。 上个月,一个御厨就因为做菜时不小心多放了一点儿盐,父皇吃过之后觉得味道有变,便怀疑是这名御厨下毒害他,命侍卫将他带去严刑拷问。 若不是母后看不下去为这名御厨求情,恐怕他就要被侍卫拷打至死……” 说到“死”字,杨翎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再也说不下,只是两眼无助地看着秦昇。 秦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怜惜,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她道: “有些事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但你要相信你夫君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等背后编造谶语之人自己露出马脚,到时我再后发制人。” “什么?你是说,有人在背后编造谶语陷害你?” 听了秦昇的谋划,杨翎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因为她从未想过,一直让她寝食难安的谶语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大一个阴谋。 不过眼见夫君如此成竹在胸,她一颗心也顿时安定了不少,却还是有些担忧问道: “秦郎,那你知道是谁在编造谶语陷害你吗?” 秦昇并不想让自己妻子牵扯其中,便轻轻摇了摇头道: “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一直命人在暗中调查,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这样呀,那你可一定要小心。” 听到秦昇还没查到幕后黑手,杨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她本来想的是,若是秦昇查到了幕后黑手,她还能跑去告诉父皇,让她不要再随便怀疑自己的女婿。 此时,秦昇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笑着逗她道: “你看看你,又把妆给弄花了,你先回房间重新梳洗打扮一下吧,我去后花园等你,听说那里有几株琼花开了,我们待会儿一起赏花吟诗。” 听到自己的妆容又被自己给哭花了,杨翎不由俏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便低着头匆匆回房梳洗去了。 随着杨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内,秦昇眼中的柔情也渐渐消失殆尽。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含情脉脉的驸马,而是一个杀伐决绝的权臣。 他起身走到府上的后花园,眼看四下无人,才从怀中摸出一枚精美的玉哨,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随着一声悠长悦耳的哨声,一个男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秦昇身旁。 只见他相貌平平,身上穿的也是齐国公府的家丁服,可对着秦昇躬身行礼说的却是: “锦衣卫百户卢剑星参见齐国公。” 如果那日有人在淮扬酒楼喝酒,兴许能够认出他就是那个当众大放厥词说秦昇编造谶语陷害陈棱的大胡子酒客,唯一的区别就是此时的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已经消失不见。 秦昇召唤出五百锦衣卫之后,除了留十几个百户总旗在齐国公府做家丁之后,剩下的四百多人都被他分散安置在了江都城中各处,为他收集情报。 他们有的去其他达官贵人府上做了护卫或家丁,有的去酒楼做了小二,有的去赌坊做了打手,甚至有人去青楼做了龟公。 毕竟,越是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越是容易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若非这几百锦衣卫得力,他编造的关于陈棱的“谶语”也不会散布得这么快,关于他陷害陈棱的流言也不会这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 只有抢在李渊的人散布对自己不利的“谶语”之前将水彻底搅浑,将同样手握兵马的陈棱给牵扯进来,才能让杨广和其他官员意识到,这是一出多么拙劣的离间计。 否则,以杨广对谶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现在,李渊的人终于开始在江都城中散布不利于自己的谶语,也该到了自己收网的时候了。 “卢百户,我现在要你安排人去帮我做三件事。 第一,你立即安排人开始在城中四处散布流言,就说陈棱为了报复我,编造假谶语陷害我。 第二,你们锦衣卫帮我盯一下城中操关中口音的人,并想方设法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江都县衙和郡衙,剩下的事就让两个衙门的人自己处理,你们不要插手。 第三,你帮我挑选五十个精干之人,我准备派他们前往关中潜伏下来。” “喏!” 卢剑星只是应喏一声便退下,不问任何缘由。 看着卢剑星消失的身影,秦昇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握在手心细细把玩,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 “世民兄,既然你给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厚礼,我也要回敬你一份大礼才是!” 第84章 造谣之人落网 “怎么样,人犯还是什么都不肯招吗?” 江都县衙大牢内,县令崔远捏着鼻子,看着眼前两个被拷打得不成人样的人犯,皱着眉头神情很是不耐问周围的几名狱卒。 这些狱卒闻言一个个都不由自主深深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崔远。 只有一名狱卒大着胆子哭丧着脸回话道: “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呀,我们哥几个轮番上阵料理他们两个了,都快把人给打死了,可他们两个就是什么都不肯招。” “借口,都是借口!” 崔远一听反而面色更怒,当即厉声呵斥狱卒们的无能。 “你们平时不是一个比一个能吹,一个个都说自己怎么怎么能耐,如何如何将牢中的犯人给治得服服帖帖吗? 现在真要你们让两个人犯招供,这么多人竟然拿两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县衙养你们有什么用。 总之,今天本县令把话放这儿了,你们这几个今天要是撬不开他们两个的嘴,就通通给我回乡下种地去!” 一众狱卒被崔远骂得哑口无言,一个个头低得都快贴前胸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也难怪崔远如此生气,自从江都城开始出现谶语之后,皇帝杨广三天两头就派人召他进宫,不是问他调查谶语之事的进度,就是斥责他办事不力,以至于江都城中流言蜚语满天飞,甚至影响到了当朝驸马。 崔远在宫里受了气,出了宫自然要原封不动发泄在这些衙役的身上,要是他们办事得力,自己何须进宫挨骂。 不过他今日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并不是因为他又进宫挨骂了,而是今天一早有人跑来县衙报案,说在修仁坊的一栋房子里住着一群操关中口音的人。 崔远得知此事自然是大喜,当即就带上县衙的全部衙役去围捕他们。 可没想到对方的反抗异常激烈,他们死伤了十几个衙役才好不容易抓住了两个活口。 但当他们满心欢喜将这两个人押回县衙大牢审问之后,不论狱卒如何严刑拷问,哪怕得他们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这两个人都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眼看自己若是撬不开这两人的嘴,便没办法跟皇帝杨广交待,崔远心中如何不急,如何不恼,这也不难解释他为何会对这些狱卒发这么大的火。 就在崔远心中越想越气,正要继续怒斥这些狱卒无能之时,一名衙役却匆匆跑进了大牢,在他耳边禀报道: “大人,齐国公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大人。” “什么齐国公,不见!” 此时的崔远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听清衙役跟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有客要见自己,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了。 “啊……大人……这……小的知道了。” 衙役闻言顿时傻了眼,本想再说一次来人的身份,可见他们大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应喏一声,转身就要出去复命。 只是他刚转过身,崔远就突然反应过来,高声反问了一句: “你再说一次,谁要见我?” 衙役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是齐国公!” “你这混蛋,怎么不早说……快,立即带我去见他!” 听到来的竟然是齐国公秦昇,崔远哪里敢怠慢,当即就要出大牢去见他,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吩咐狱卒道: “你们别停手,继续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招供为止!” “是!” 几名狱卒高声应和,随后大牢内便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声,显然是狱卒们将刚刚在崔远这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两名人犯身上。 …… “下官江都县令崔远,参见齐国公!” 当崔远匆匆赶到县衙大堂,果然看到秦昇正背着手站在堂前等着自己,吓得他赶紧上前跟秦昇见礼。 秦昇笑着轻轻摆了摆手: “崔县令不必多礼。” “多谢齐国公。” 崔远谢过秦昇,而后便试探性问道: “不知齐国公大驾光临江都县衙,所为何事?” 秦昇看着崔远,随即笑了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崔县令亲自带人抓到了在江都城四处散布流言蜚语的可疑人犯,因为他们散布的流言牵扯到我,我便过来看看,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还我一个清白。” 听到秦昇是为了两个人犯的事而来,崔远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齐国公来得早了,这两个人犯还尚未招供呢? 不过请齐国公放心,只要这两人一招供,我便立即将他们的供词送进宫,还齐国公一个清白。” 崔远的回答早在秦昇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人若是那么容易招供,李渊也不可能派他们来江都。 可他今天既然已经来了,就绝不会白跑这一趟: “看来崔县令是碰上了硬骨头呀,不过我对刑讯之事也略懂一二,不如崔县令带我去大牢看看这两人吧,兴许我能让他们开口也说不定。” “这……牢房污臭,恐怕会脏了齐国公的衣裳。” 听到秦昇要进大牢去看人犯,崔远一时有些面露难色,毕竟这多少有点不合规矩。 秦昇笑了笑: “无妨,去开开眼也好。” 眼见秦昇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崔远不好再拒绝,只能在前面带路道: “既然如此,齐国公这边请。” …… 就在两名人犯被狱卒们打得奄奄一息,彻底昏死过去之时,崔远领着秦昇走进了大牢内。 崔远看着只剩最后出气没有进气的两名人犯,重重冷哼一声道: “他们两个招了没有?” 几名狱卒闻言顿时一个个都深深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回应。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已经什么都说了。 看着这些狱卒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崔远当即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却因为秦昇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也不敢发作,只能无奈对一旁的秦昇陪笑道: “让齐国公见笑了……不过请齐国公放心,再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一定可以撬开他的嘴。” 秦昇闻言不由暗暗摇了摇头,照他们这个拷问方法,哪怕把他们拷打致死,也撬不动他们的嘴。 但有时候,肉体上的伤害征服不了他们,不代表其他办法不行。 “崔县令,不如你先命人将他们两个给弄醒,再找个干净的房间让我单独讯问他们两个,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招供!” 第85章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最终,江都县令崔远见秦昇坚持要单独审问两名人犯,只能无奈带着一众衙役和狱卒准备离开县衙大牢。 不过在临走之前,秦昇又吩咐狱卒解开他们二人身上的镣铐。 狱卒不敢自作主张,便将目光看向县令崔远。 崔远本来也不想答应,但想到秦昇位高权重,又是当朝驸马,自己根本不敢得罪他,而且以秦昇的身手,两个被拷打得只剩半条命的人犯还真奈何不了他。 想到此处,他只能无奈点了点头,示意狱卒将两名人犯身上的镣铐解开,将他们从架子上放了下来,而后才带着一众狱卒离开大牢。 此时大牢内只剩下秦昇和两名昏迷不醒的人犯。 牢房中的味道并不好闻,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秦昇并没有耐性等他们慢慢醒过来,而是提起旁边的一桶冷水,直接浇在他们二人身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两名人犯同时被冷醒,看到偌大的牢房忽然变得空荡荡,只有秦昇一个人在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二人。 看到是秦昇,两人不仅不害怕,其中一人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之后,更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招,齐国公你一定很失望吧!” “呸,什么狗屁齐国公,不过是一个背叛唐王,卖主求荣的小人罢了。” 另外一个人则冲着秦昇破口大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招来秦昇的报复。 面对这两人的辱骂,秦昇却没有气恼,也没有跟他们争辩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道: “原来你们两个认得我,那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见秦昇没有跟他们争吵的意思,两人只觉得他们拼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不由一阵郁结。 此时,秦昇又淡淡开口问道: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这个总能说吧。”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义是也!”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忠是也!” 听到秦昇只是问他们的名字,两人的回答一个比一个大声,面上依旧挂着嘲讽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诉秦昇,除了两个没有用处的名字,秦昇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秦昇嘴角却不由挂起一丝嘲讽。 一个忠一个义,李渊倒是挺会挑人的。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张义就冷笑一声道: “秦昇,你就不要在我们二人身上枉费心思了,我们跟你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不一样,我们是绝不会出卖唐王的。 只要我们不招,这则谶语就会成为暴君心中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让他一辈子都猜忌你。” “对,这就是你背叛唐王的下场!” 王忠也在一旁用充满嘲讽的语气冷笑着补充道。 “是吗?” 秦昇听完依旧不恼怒,只是不紧不慢道: “你们一口一句说我秦昇卖主求荣,可李渊悔婚的事人尽皆知,你们却是只字不提。”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们一样都是唐王的家奴罢了,竟然还妄想娶三小姐,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听到秦昇竟然在揭李渊的短,王忠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厉声喝止秦昇,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 秦昇闻言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做狗做到这种程度,狗听了都要摇头。 但此时的他可没心情跟这两人讨论做狗的自我修养,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你们在离开关中之前,李渊跟你们承诺过,若是你们不幸殒命在江都,他会照顾好你们的妻儿。” 张义和王忠听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面色的凝重已经足以说明秦昇说对了。 秦昇则在心中暗暗冷笑。 毕竟他好歹为李家效力了一年多,怎会不知道李家是如何培养死士的。 无非就是自幼养在名下的田庄中,让他们吃得穿得住得比寻常家丁好一些,养大成人再给他们娶妻生子,便让他们觉得自己这条命都是李家的,从此死心塌地为李家效死。 没办法,穷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可他们却从未想过,他们的妻儿不仅是主人给他们的恩赐,也是用来牵制他们的工具。 “今日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你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你们的家人也是一样,只有一个人的家人能活下来!” 两人闻言不由抬头不解看着秦昇,显然是不明白他此话是何意。 片刻之后,王忠用充满嘲讽的语气道: “怎么,难道我们两个不招,你还能派人去关中杀我们的家人不成?” “想杀你们的家人何必我自己动手!” 秦昇闻言不由冷笑一声: “李渊派了你们这么多人来江都散布假谶语,可你们还没到江都,江都城中就先出现了别的谶语,以至于让他苦心编造的谶语效果大打折扣。 如果你们是李渊,会不会怀疑是你们之间出现了内鬼,提前将消息泄露给了我,让我提早做了准备。” 说到这儿,秦昇故意顿了顿,随即用满是戏谑的目光看着张义和王忠: “如果我通过某种手段让李渊知道是你们两人之中的一个背叛了他,你觉得李渊会放过那个人的家人吗?” “秦昇,你卑鄙!无耻!你不是人!” 听到秦昇拿他们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张义不由大怒,当即冲着秦昇破口大骂。 王忠也跟着怒斥秦昇道: “秦昇,正所谓祸不及家人,你拿我们的妻儿来威胁我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秦昇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再说了,拿你们家人性命要挟你们的人是李渊,而不是我!” 面对张义和王忠的无能狂怒,秦昇却面不改色,只是手一扬,将一把匕首丢向他们两人前面: “现在谁死谁活,你们自己决定吧。” 随着“哐当”一声,匕首重重落在两人面前,瞬间牢牢吸引住了两人的视线。 可张义和王忠两个人却都没有动,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匕首,神色变换不定。 秦昇也不着急,只是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好整以暇静静看着两人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艰难向前爬行几步,拾起匕首握在手里。 王忠一看,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恐惧,身子连连后退几步,口中惊惶道: “张义,你想做什么?不要信他挑拨离间,他这是想要我们两个自相残杀!” 张义看着王忠的举动,不由面露苦笑道: “王兄弟,我张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卖友求荣之事。 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现在就还你一条命吧!” 说罢,张义高高举起匕首,就要朝自己胸口刺去…… “不要!” 眼看张义要自尽,王忠想都不想就扑上去阻止他。 可就在电光火石间,张义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反手一匕首狠狠刺入王忠的胸口…… “张义,你……为什么……” 王忠低头一脸错愕看着自己插有匕首的胸口,随即满眼不敢相信看着张义,显然到死都不敢相信张义竟然真会杀他。 张义根本不敢看王忠,只是低着头嗫嚅道: “对不起,我不能让我的妻儿有事……我发誓,以后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给你和你的家人上一炷香的。” “你……混蛋……我杀了你……” 王忠拼尽最后一口气想要跟张义拼命,可身体刚一动,整个人就重重摔倒在地,就此气绝身亡,至死两只眼睛都合不上。 一旁的秦昇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张义真为了保全王忠的家人而自尽,他也会看在他忠义的份上,不为难他的家人。 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自己意料之中的抉择。 只能说,人性这个东西,最是经不起一点考验! 第86章 翁婿之谋,幽州之变 “哈哈哈,想不到秦卿家你还精通刑讼之事,若不是如今天下未定,朕都想让你做我大隋的大理寺卿了。” 或许是因为假谶语之事已经查得水落石出,杨广心情一阵大好,甚至还开起了秦昇的玩笑。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查清了事情的真相,而是最终证实了两则所谓的谶语都是李渊派人编造的,秦昇和陈棱都没有任何问题,他可以继续放心重用。 毕竟因为章仇太翼料事如神的缘故,他对谶语之类的事向来深信不疑,若是真有谶语说秦昇有帝王之相,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秦昇。 不过一想到李渊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挑拨离间他和秦昇的关系,杨广心中就不由涌起一阵怒意: “李渊此计实在是歹毒,竟然想到编造谶语来陷害你,以此来挑拨离间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着实是可恨至极!” “陛下所言极是,李渊就只会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 秦昇嘴上附和着杨广的话,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若不是杨广自己盲目迷信所谓的谶语,李家父子又怎么可能会有机可趁! 再者说,以他对李渊的了解,知道李渊根本不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策。 这一招借刀杀人,很有可能出自李世民的手笔。 不过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李世民选择以杨广作为对付他的突破口,就不要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从李渊身上下手了。 毕竟杨广是他秦昇的突破口,李渊同样是他李世民的命门。 “陛下,臣窃以为,李渊既然如此喜欢行挑拨离间之事,陛下不如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对他使一出离间计,让他尝尝什么叫自食其果。” “哦,秦卿家想离间李渊和谁?” 听到秦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广不由精神一振,当即追问起秦昇的目标。 秦昇淡淡一笑,随后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刘文静!” “刘文静?很好!朕早就想杀了此獠!” 听到“刘文静”这个名字,杨广不由面色一沉。 也难怪杨广面色如此难看,因为刘文静的父亲刘韶当年在南下灭陈的战事中不幸战死沙场,先皇念他是忠良之后,便准许他子袭父职,授仪同三司。 而杨广在位时,因为看中他才干突出而有权谋,便让他出任晋阳令,本意是替自己盯着李渊,哪怕他跟李密有姻亲关系,自己都没有杀他。 可没想到刘文静最后竟然跟李渊勾结到了一起了,甚至成为了说动李渊起兵反隋的三大主谋之一,让杨广如何不对他恨之入骨。 “秦卿家打算如何离间李渊和刘文静之间的关系?” 秦昇微微一笑: “很简单,只需陛下的一封诏书,以及一名甘愿赴死的死囚即可。” “就这么简单?不知秦卿家需要一封什么内容的诏书?” 听到秦昇只要一封诏书和一名死囚,杨广不由微微一怔,随后很快便明白过来问题的关键就在诏书的内容上。 秦昇的笑容越发玩味: “自然是一封赦免刘文静和其弟刘文起的诏书了!” “什么?你要朕赦免他们兄弟……哈哈哈,原来如此,朕明白了,朕给你便是了!” 听到秦昇跟自己讨要赦免刘文静兄弟的诏书,杨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秦昇并不是真心想要自己赦免刘文静兄弟,而是想用这封诏书来挑拨李渊对刘文静的信任,甚至让他对刘文静起杀心。 秦昇见杨广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也是笑而不语。 其实历史上的刘文静也是今年被李渊下令处斩。 而他被杀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觉得当初太原起兵的时候,他和裴寂一个是司马一个是长史,两人平起平坐,相安无事。 可在唐朝建立之后,他自认为自己功劳明明比裴寂大得多,可裴寂的官衔却远在他之上,心中自然很是不平。 因此,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此后在朝堂上专门给裴寂唱反调,裴寂赞同的他一律反对,裴寂反对的他一律赞同,将他和裴寂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了。 之后有一次他在和兄弟刘文起喝酒时,突然口吐怨言,拔刀砍柱,不巧被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看到,当即让其兄向李渊告密,诬告刘文静谋反。 最终,在裴寂的挑唆下,本就对刘文静有猜忌之心的李渊下旨处斩刘文静和刘文起兄弟,籍没家产。 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空,因为秦昇的出现,杨广并没有死在江都之变中,李渊自然没办法称帝,只能一直做他的唐王。 而他的左右手刘文静和裴寂依旧是丞相府的司马和长史,地位相当,刘文静虽说和裴寂不和,却也没有到嫉恨他的地步,自然也就没有因为酒后口吐怨言被小妾告发最终被李渊所杀之事。 说起来,秦昇倒是变相救了刘文静一命。 可现在,秦昇打算收回刘文静这条意外捡回来的命了。 就在他打算跟杨广详细说说自己打算如何离间李渊和刘文静之时,一名侍卫却急匆匆跑进了御书房,口中高呼道: “陛下,不好了,李景将军派人从幽州来报,罗艺勾结李渊,趁着他出城与高开道作战之时,率兵袭取了北平,李景将军被迫率残兵败将退守柳城,形势岌岌可危。” “罗艺?他怎么敢!” 听到罗艺背叛自己投靠了李渊,杨广不由龙颜大怒,气得当场就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一地。 不过秦昇倒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诧之色,毕竟历史上罗艺本就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最终选择归顺唐朝,如今只不过是因为蝴蝶效应提前一年发生罢了。 他甚至都猜得到罗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投靠李渊。 自从大业八年原幽州总管元弘嗣因罪被免去幽州总管一职之后,幽州总管一职一度空缺长达六年之久。 直到去年北平太守李景听说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兵变企图弑君,当即就不管不顾要亲率一万精兵南下救驾,直到中途得知杨广平安无事才率军返回幽州。 而杨广得知了此事,有感于李景的忠义,便下旨正式封李景为幽州总管。 而罗艺跟李景素来有仇,担心李景做了幽州总管之后报复他,便找机会投靠了李渊,趁着李景征战在外,率兵袭取了北平,谋夺幽州总管一职。 此时,杨广已经将目光投到了秦昇身上,因为如今他能派去北上支援李景的只剩下秦昇和王世充的兵马了。 因为之前剿灭瓦岗军不利,杨广已经信不过王世充的能力,自然将救援幽州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婿秦昇身上。 秦昇明白杨广的意思,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请命道: “臣愿率军北上,助李景将军击讨罗逆,解幽州之危。” “好!不愧是我大隋的十二卫大将军!朕的好女婿!” 听到秦昇主动请缨,杨广自然是龙颜大悦,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道: “你此行北上,顺道将窦建德高开道徐圆朗之流都给剿了吧,河北乱了这么久,如今也该太平了。” 秦昇闻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他剿灭了天下势力最大的瓦岗军之后,感觉杨广整个人又开始有点膨胀了,根本不将其他造反势力放在眼里。 待自己平了河北之后,不会又准备要自己四征高句丽吧。 不过内心吐槽归吐槽,秦昇还是对杨广躬身一拜道: “臣领旨!” 第87章 即将北上,难舍难分 “不知齐国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齐国公恕罪。” 当听说秦昇又来到他们江都县衙,江都县令崔远整个人是懵的。 但懵归懵,他却是半点不敢怠慢,慌忙领着县衙一众官吏和差役出去恭迎秦昇的到来。 面对毕恭毕敬的崔远等人,秦昇只是淡淡一笑道: “崔县令不必如此多礼,我只是过来查阅一些县衙大牢在押人犯的卷宗,劳烦崔县令命人去准备一下。” “啊?什么?人犯卷宗?” 听到秦昇要查在押人犯的卷宗,崔远一下子傻眼了。 难道是昨天齐国公在大牢审问两名关中细作之时,有人犯趁自己和众狱卒不在场,跟他喊冤了,以至于才过了一天时间齐国公就跑来他们县衙查卷宗了。 一想到这儿,崔远一颗心便瞬间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若是真让齐国公查出他破了什么冤假错案,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忐忑归忐忑,他却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毕竟秦昇除了是齐国公,还是大隋的尚书令,名义上统领六部,决议庶务,自然有权查阅江都县衙的卷宗。 无奈之下,崔远只能命县丞将秦昇要的卷宗全部搬来,自己则陪在一边,心中不住想着若是等下秦昇当真查出了什么冤假错案,自己该如何辩解。 秦昇沙沙沙翻阅了一阵之后,目光最终落到了其中一份卷宗上,指着上面的名字道: “带我去见他!” 崔远低头一看,发现卷宗上的名字叫田二牛。 他对这个案子倒有一些印象。 上个月,这个田二牛家在起房子之时,因为地基的问题跟邻居发生了争执,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邻居,最终自己也落得一个身陷囹圄的下场。 虽说周围的人都说这个田二牛为人很不错,不仅是个大孝子,平日里对妻儿也很好,可法不容情,最终崔远还是依照大隋律例判处他秋后问斩。 此时崔远忍不住在心中细细回想起自己当时判案的细节来,人证物证都有,田二牛杀人证据确凿,绝无错判的可能。 还是说有人跑去齐国公那里帮田二牛求情了,齐国公才特意跑来县衙想要自己宽恕他。 但既然秦昇已经开口要见这个田二牛了,崔远自然是不敢怠慢,当即亲自领着秦昇走进县衙大牢,又命狱卒在前面带路,带他和秦昇到关押田二牛的牢房前。 牢房内,田二牛一身镣铐,无力蹲靠在墙边,目光空洞而木然望着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秦昇等人的到来。 秦昇只是看了田二牛一眼,便对一旁的崔远道: “这个人我要带走,但你们要对外宣称他病死在了大牢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带走了他,包括他的家人,明白吗?” “这……下官明白了。” 崔远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心中却对秦昇异常鄙夷。 本以为秦昇来他们江都县衙是为了平反冤假错案,搞半天是徇私枉法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田二牛跟他是什么关系,竟然让他公然这么假公济私。 可谁叫人家不仅是大隋的尚书令,还是天子的女婿,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够得罪得起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田二牛本来靠坐在墙角正发呆,突然被两名士兵给拉起来带走了,一时有些错愕,边挣扎边冲带走他的士兵高声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秦昇走到田二牛跟前,淡淡说了一句: “我虽然不能赦免你,但可以让你的死更有价值,你的父母妻儿也可以因为你的死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的父母妻儿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听到自己的死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田二牛不由眼前一亮。 他自从被关进来之后之所以每天都靠在墙角发呆,无非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妻儿,担心自己这个家中的顶梁柱一旦没了,他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随后,秦昇也不再跟田二牛解释,只是直接带他离开了县衙大牢…… …… 当秦昇安排好一切坐着马车回到齐国公府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他正想着如何跟杨翎说自己即将离开江都北上平乱之时,却见到杨翎和两名贴身正提着灯笼站在大门外,显然是在等他回府。 看到妻子在晚风中国吹得有些微微发红的面颊,秦昇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连忙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到杨翎跟前,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 “外面风这么大,怎么在门口站着。” 看到秦昇,杨翎本来红扑扑的脸蛋上顿时展露出一丝笑容: “我也是刚进宫看望母后回来,想着这个时候你也快要回府了,就站在门口等等你。”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先回房间吧。” 秦昇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杨翎身上,拥着她的肩膀往府里走去。 杨翎的面色越发嫣红,低声提醒秦昇道: “夫君,有人看着呢?” 秦昇回头看着身后两名低着头红着脸的宫女,笑了笑道: “你们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吧,今晚公主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 两名宫女低着头红着脸退下了,显然是知道驸马为什么要将她们支开。 杨翎面色同样红得厉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跟秦昇一起回房。 只是没走两步,他还是忍不住问秦昇道: “夫君,你是不是准备离开江都了。” 秦昇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你怎么会知道?” 听完秦昇的话,杨翎只觉得内心格外酸涩,却还是强笑着对他道: “我今天进宫去探望母后,一进门就听到父皇在跟母后大骂罗艺枉负圣恩,背叛了他。 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最恨臣子背叛他,我当时便猜到他很有可能派你去率军平叛……” 说到最后,杨翎再也说不下去,眼眸中满是对秦昇的不舍和眷恋。 秦昇这才明白杨翎为何大晚上执意站在大门外面等他回府。 此时他看着她的目光,心中同样堵得慌,却只能叹了一口气道: “翎儿,对不起!” 见夫君神色有些黯然,杨翎反过来宽慰他道: “秦郎,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从我嫁给你的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你会经常征战在外,跟我聚少离多,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既然不能将你一直留在身边,那就好好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回房歇息吧,我今晚给你准备了惊喜……” 说到惊喜两个字,杨翎面色显然更红了,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 秦昇显然已经猜到了她口中的惊喜是什么,毕竟宫中就有专门教导房中术的嬷嬷…… 他自然不会辜负妻子的一番心意,当即点了点头道: “那我们就走快点,晚点回房吧。” 今夜,注定会很漫长…… ……(404,not found) 第88章 老奸巨猾,狡兔三窟 同一时间,裴府。 “许伯,家主有何事要见我呀?” 夜色下,一个年轻人匆匆跟在管家许伯身后,快步朝着家主裴世矩书房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这个叫裴文松的年轻后辈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困惑,大着胆子开口询问许伯。 毕竟像他这种偏房庶子,除了一年一次的族祭外,根本没机会见上家主第二面。 可如今家主竟大半夜让管家许伯来叫自己去书房,这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受宠若惊,反而隐隐有些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惹下了什么祸事,引起了家主的不满,这才大半夜将他叫去书房训诫一般。 许伯似乎看出了裴文松心中的不安,当即笑咪咪道: “老奴也不晓得,不过是有什么好事要落到文松公子身上也说不定。” 裴文松闻言只是苦涩一笑,权当许伯是在安慰自己。 毕竟裴家家大业大,还有那么多嫡子嫡孙闲赋在家,有好事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偏房庶子呀! 但裴文松不知道的是,许伯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毕竟在裴府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许伯一双眼睛早就练得毒辣无比,从裴世矩吩咐自己去叫裴文松时的神态和语气,猜到家主很有可能要对这个偏房庶子委以重任。 不多时,他们二人就一前一后走到家主裴世矩的书房门外。 许伯隔着门躬身禀报道: “老爷,文松公子到了。” “嗯,让他进来吧。” 很快,书房内就传出裴世矩中气十足的声音。 许伯闻言,当即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对身后的裴文松低声道: “文松公子,里边请。” 裴文松深吸一口气,略略收拾好心情,才缓步踏入书房内,进门就对着家主裴世矩躬身行了一礼: “孙儿裴文松,拜见家主。” 见到裴文松,裴世矩当即放下手中的书,呵呵一笑道: “文松呀,你来了呀。” 眼看平日里在自己心中一向威严的家主今日变得这般和颜悦色,裴文松显然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内心也变得越发忐忑: “不知家主今日唤孙儿前来,所为何事?” 眼见这个裴家孙辈如此沉不住气,裴世矩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看来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需要再历练历练呀。 只是眼下除了他,裴家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了。 想到此处,裴世矩并没有责备裴文松的毛躁,反而笑着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现在和中眷房的守敬还有书信往来吗?” 裴文松一听到“守敬”这两个字,身体不由一抖,随后连声否认道: “没有了,自从他们父子投了瓦岗,我跟他就断了联系。” 裴守敬即裴行俨,因为裴家素来都是以文兴家,偏偏中眷房的裴仁基一脉是个例外,父子二人皆是大隋有名的武将。 裴文松作为西眷房的偏房子弟,本来也是习文的,只是他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便中途弃文从武,希望在战场上搏杀出一个功名来。 因为他与裴行俨年岁相仿,又同属河东裴氏,两人之间没少书信往来。 只是后来因为裴行俨跟随父亲裴仁基投降了李密,他与裴行俨之间的联系便渐渐少了,但也没有彻底断了联系。 不过他不知道家主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担心会被他责备,只能矢口否认他和裴行俨还有联系。 可裴世矩是什么人呀,从裴文松有些躲闪的眼神中不难猜到这个后辈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可他并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责备他,只是淡淡一笑道: “之前陛下已经下旨赦免了他们父子,因此即使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家主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裴文松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好承认自己方才没有说实话,只能含糊应和道: “孙儿明白了。” 既然说到了裴行俨,裴世矩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说起了今夜让裴文松来见自己的意图: “其实我今夜之所以让许伯叫你来,是打算让你这两天收拾一下行囊,前往洛阳去投奔裴守敬。” “什么?家主你让我去投奔守敬?” 听到家主竟然让自己去洛阳投奔裴行俨,裴文松不由瞪大了双眼,有些不解看着家主。 因为在江都之变后,家中便让不少裴家子弟暗中去了关中投奔同属西眷房的裴寂。 虽说家主没有明说,但很多族人都猜得到家主是看好李家能取大隋而代之,因而提早布局。 可为何偏偏要让自己去洛阳投奔中眷房的裴行俨呢?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裴家的偏房子弟吗? 裴世矩似乎看出了裴文松心中的困惑,当即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奇怪为什么我派了那么多裴家子弟去长安,却偏偏让你去了洛阳。 理由嘛很简单,去年江都之变之后,我本以为大隋气数将尽,所以提早布局关中,为李家夺取江山做准备。 不过现在经过一年时间,我发现大隋的江山社稷或许一时半会儿还真灭亡不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裴文松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很多人都是因为齐国公!” “没错!” 裴矩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或许一生犯下了无数个大错,但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女婿,给大隋招了一个好驸马。 靠着秦昇一个人,便可以给大隋强行续上几十年的命,至于将来这大隋江山是继续姓杨还是改姓秦可就说不定了。” “家主,你的意思是,齐国公将来会篡夺大隋的江山?” 裴文松闻言面色不由大变,显然家主的话对他有着不小的冲击。 裴世矩看了裴文松一眼,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悠然说道: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定,当年先皇不就是从自己外孙手中篡夺北周的江山吗?若是将来有一天陛下被自己的女婿或者外孙篡夺皇位,那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裴文松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接受家主的话,便有些迟疑道: “可所有人都说齐国公是大隋最后的忠臣,若是没有他,大隋早就亡于宇文化及之手了。 因此,孙儿真的很难相信他将来会谋夺大隋的江山。” “这正是他聪明的地方,他明明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谋划,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大忠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说到此处,裴世矩不由冷笑一声: “就说这一次的谶语之事,他明明知道李渊要编造假谶语离间他和皇上,可他并没有跑去皇上那里去为自己辩解,反而兵行险着,提前编造一则假谶语将陈棱拖下水,并故意派人到处散布消息,唯恐城中百姓不知道是他编造假谶语陷害了陈棱。 等李渊的人开始在江都城大肆散播假谶语,他又开始派人去散布陈棱编造假谶语陷害他的消息,将水彻底给搅浑。 如此一来,即使皇上再昏聩,也能猜到是有人在编造假谶语行离间之事,不仅不会再怀疑他,反而会因为之前对他的怀疑心生愧意,让李渊的苦心谋划彻底落了空。 由始至终,他都置身事外,让人感觉他只是无辜遭人陷害,可谁又能想他才是那个在背后掌控一切的人呢!” “如此说来,这个齐国公的心思竟然恐怖如斯!” 听完家主的分析,裴文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与他印象中那位义薄云天危难救驾的秦昇差别太大了,一时让他难以接受。 此时裴世矩重重拍了拍裴文松的肩膀,语气期许道: “因此,我才要你去洛阳投奔裴守敬,实际上就是投入他麾下,若是他将来真能谋朝篡位,你便是我们河东裴氏西眷房的希望了!” 裴文松看着家主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家主,孙儿明白了,孙儿这就回去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洛阳去投奔守敬。” 第89章 两朝老臣,屈尊来投 翌日,当秦昇收拾行李准备北上之时,一名家丁却匆匆来报,说府外有一个自称苏威的老者求见。 乍一听到苏威这个名字,秦昇不由微微一怔,显然不明白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求见自己一个晚辈。 但随后一想到历史上苏威的生平,秦昇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别看苏威现在落魄到要屈尊前来求见自己一个晚辈,可他之前也是大隋的宰相之一,官拜纳言(即门下侍中),与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世矩、御史大夫裴蕴和内史侍郎虞世基号称“大业五贵”。 不过在大业十二年,苏威因为劝说杨广赦免群聚的盗贼,惹怒了杨广,将他贬为庶民。 甚至在南下巡幸江都之时,也因为裴蕴和虞世基的诋毁并没有带上这位老臣,不过这反而让他躲过了江都兵变,算是因祸得福吧。 只是晚年的苏威结局很是凄凉,先后投奔过宇文化及、李密、杨侗和王世充。 在李世民平定王世充之后,苏威请求拜见李世民,却又倚老卖老说自己年老有病不能下拜。 结果此举惹恼了李世民,派人指责他说他之前作为宰辅不能匡扶社稷也就罢了,见到李密和王世充还要拜伏舞蹈行君臣之礼,如今既然见到他李世民就老病到不能下拜,那就不必见面了。 因为得罪了李世民,苏威彻底失去了在唐朝为官的机会,不到两年就郁郁而终了。 不过如今因为秦昇的出现,苏威并没有投靠宇文化及、李密和王世充的黑历史,在世人眼中只是一个失宠的老臣罢了。 就是不知道他等一下见到自己会不会也倚老卖老,也推说自己身体年迈有病不能下拜。 不过最终事实证明秦昇的担心有些多余,苏威一在会客厅见到秦昇,便立即丢开手中的拐杖,颤颤巍巍对着秦昇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很是恭敬: “老朽苏威,见过齐国公。” 看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臣颤颤巍巍要给自己行礼,秦昇哪里受得起,当即上前扶起苏威,口中不住道: “苏公这不是折煞晚辈吗!” 秦昇的态度显然让苏威很是受用,毕竟虽说他今日上门是有求于秦昇,可若是因此受到秦昇这个晚辈的羞辱,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 如今看来,秦昇年纪虽轻,但是很会做人,难怪连当今圣上这么难伺候的皇帝都都要招他做女婿。 相比之下,自己老年丢官,实在是相形见绌。 两人各自落座之后,客套寒暄了好一番,秦昇才问起了苏威的来意。 苏威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甘心就此远离朝堂,因此想求秦昇在皇上那里帮自己说说情,不说让他官复原职,至少大小也给安排个一官半职先做着。 因此,苏威故意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当面感谢齐国公一声,之前若不是齐国公在陛下危难之时前来救驾,恐怕宇文化及这些逆贼就要得手了,大隋国祚将就此断送,我们这些大隋的旧臣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苏威拿自己之前救驾之事来说,秦昇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毕竟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如果苏威当真是因为此事想谢谢自己,早干嘛去了! 不过念在他是两朝老臣的份上,秦昇并没有拆穿他,反而随口附和了他在几句,而后看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便故意主动问道: “不知苏公今后有什么打算?” 听秦昇主动问起自己今后的打算,苏威内心不由一阵狂喜,但面上还是故作矜持道: “老朽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恐怕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了,既然天子无事,老朽也该回老家继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秦昇闻言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苏威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自己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在那里故作矜持,就不怕自己像历史上的李世民那样,直接来一句你既然那么想回老家颐养天年,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不过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秦昇还是决定卖苏威一个面子,当即出言挽留他道: “苏公这是哪里话,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苏公身为两朝老臣,自当留在朝堂为天子分忧,怎么在这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呢?” 既然秦昇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威知道自己若是再故作矜持,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甚至容易弄巧成拙,便故作慷慨道: “齐国公说得倒也不无道理,若是陛下有用得上老朽这把老骨头的地方,老朽倒也还能为朝廷做几年事。” 听这话的意思,就差说想让秦昇出面去帮他在杨广那里美言几句,让杨广重新起用他了。 不过秦昇自己倒不介意帮苏威这个忙,毕竟他刚好有一件事需要苏威帮他忙,大家也算是各取所需。 “苏公放心,我这就带你进宫去见陛下,想来陛下念及求情,必然会重新起用苏公的。” 苏威闻言不由大喜,当即起身对着秦昇躬身行了一礼: “如此,就有劳齐国公了,若是他日有用到老朽这把老骨头的地方,请齐国公只管开口,老夫绝不退辞。” 听苏威这么说,秦昇也不客气,当即笑着道: “诶,苏公您还别说,我还真有一事想求苏公帮忙。” 听到秦昇有事求自己,苏威自然乐得还他这个人情,当即点了点头道: “齐国公请说!” 秦昇并没有直接说要苏威帮自己什么忙,反而笑着反问他道: “不知苏公认不认得刘文静?” “刘文静?” 苏威将这个名字重复念叨了一遍,沉吟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道: “有些印象,想当初还是老夫推荐他去做的晋阳令,没想到如今……唉……” 秦昇没想到苏威和刘文静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既然苏公当初对刘文静有提携之恩,不如就帮我写一封信给刘文静,就说自己如今因为在江都官场无望,因而打算去长安投奔李渊,希望刘文静这个丞相府司马代为引见。” “啊……这……” 苏威听完秦昇的奇怪要求不由愣在了当场,随后看秦昇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刚欠下秦昇一份人情,便重重点了点头道: “好,这封信,我写!” 第90章 刘府的不速之客 一个多月后,长安城。 一名风尘仆仆的旅人出现在了刘府大门外,一脸讨好对门口的阍侍道: “这位兄弟,我叫田力,是前纳言苏威苏老爷的家仆,奉我家老爷之命有要事要求见你家老爷,麻烦行个方便,帮我通报一声。” 嘴上说着话,手也没闲着,暗暗将一大袋五铢钱塞给了阍侍。 阍侍暗暗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当即眉开眼笑,乐不拢嘴。 眼见对方如此会做人,阍侍也就不为难他了,说了一声“那你等一下”,就一溜烟跑进府跟刘文静通报去了。 “嘿,好好好,有劳了。” 田力冲着阍侍离去的方向连连点头哈腰,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等着。 时值上午,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刘府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这不会是刘司马乡下来的亲戚吧。 …… 刘府书房内,刘文静在看过田力带来的书信之后,又上下打量了田力一番,才缓缓开口道: “不知苏公近来身体可好?” 田力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才恭敬回话道: “托刘大人的福,我家老人身体近两年还算硬朗,每顿饭都能吃下一大碗白米饭呢!” “哈哈哈……” 一向不苟言笑的刘文静竟被田力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随即语气有些戏谑道: “既然如此,苏公何不好好待在故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非要跑来长安为唐王操劳呢?” 田力似乎并没有听出刘文静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府上其他人也是这么劝老爷,但他总说趁着自己还有几年活头,要多为朝廷和天下百姓做点事,否则便是白活一世。” “原来如此!” 刘文静嘴上附和着,心中却是暗暗一阵冷笑。 明明就是贪恋权位,苏威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这倒是符合苏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醉心官场偏偏又极度虚伪。 想到此处,他当即笑着对田力道: “苏公的意思我已然明了,你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只要朝中或是唐王府出现合适的空缺,我第一个向唐王举荐他。” “这……恐怕小的回去不好跟我家老爷交代呀!” 田力就是再傻,都能听得出刘文静这是委婉拒绝向唐王引见他们老爷,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刘文静明白田力的意思,沉吟了片刻,便沉声对他道: “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交给苏公,他看过信之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怪到你身上的。”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 听到刘文静自己写信跟苏威解释,田力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对着刘文静千恩万谢。 随后,刘文静低头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提笔蘸墨刷刷刷写起了给苏威的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书信给写好了。 待书信上的墨迹一干,刘文静便立即将书信封好,交给等候在一旁的田力,随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心提醒他道: “现在天快黑了,长安的几个城门就要关了,你不妨先在城中住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动身启程。” “多谢刘大人提醒,小的告退了。” 田力恭恭敬敬接过书信,放入怀中收好,便躬身告退而去。 待田力一走,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文起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忍不住出言询问兄长刘文静道: “如今唐王正是用人之际,苏威又是两朝元老,兄长为何不向唐王引见他呢?也算是还了他当年向太上皇举荐兄长为晋阳令的人情,以免世人说兄长忘恩负义。” 刘文静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一脸冷笑道: “你不知道,这个苏威虽是两朝元老,但他有才无德,身为纳言却只知自保,眼看着太上皇将大隋江山带向灭亡而不去规劝他,这种人为兄怎么推荐给唐王。 如今唐王身边有一个裴寂已经将唐王府搞得乌烟瘴气,若是再多一个苏威,李家的大业非毁在他们二人手中不可! 因此,为兄宁可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也绝不能将苏威引见给唐王。” 说罢,刘文静便将苏威写给他的信重新封好,随手丢在书案下面的抽屉中,不再理会。 听刘文静提到裴寂,刘文起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兄长此生最为厌恶之人就是裴寂,如今竟然将苏威比作第二个裴寂,可见他心中对苏威的鄙夷。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劝的,就当兄长从来没见过苏威派来的人吧。 …… 当天夜里。 永康郡公李神通不顾夜色沉沉,行色匆匆走进了唐王府。 只是他光顾着低头赶路,在一个拐角处险些跟正要离开唐王府的裴寂撞了个满怀。 裴寂见对方是唐王的堂弟李神通,当即满脸堆笑道: “永康郡公走路如此匆忙,是着急去见唐王吗?” 李神通见是裴寂,知道他是堂兄最为信任的心腹,当即将他拉到一边,四顾周围确认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对他道: “裴长史,大事不好了,刘司马可能背叛了唐王。” “什么?永康郡公是说刘司马背叛了唐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李神通说刘文静可能背叛了李渊,裴寂先是一惊,继而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他知道刘文静不喜欢他,然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处处看刘文静不顺眼呢,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扳倒刘文静的机会。 随后,李神通叹了一口气,便开始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傍晚时分,就在城东的东明门即将关闭之时,却有一人急匆匆要出城。 守城的将领见他神色慌张,眼神躲闪,操的又是江淮一带的口音,不由对他起了疑心,当即命士兵对他进行搜身。 谁知这人见士兵要搜他的身,当即发了疯一般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撕碎就往嘴里送,企图毁了这封书信。 最终,在一众士兵的合力制服下,总算是从他嘴里抠下了几片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碎纸,勉强能看出上面的只言片语。 守城将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将这个可疑的男人带去严刑拷问。 最终,对方扛不住他们的酷刑逼供,招认自己名叫田力,来长安是奉太上皇杨广之命来给唐王府司马刘文静送一份密旨。 听到此事竟然牵扯到司马刘文静,守将自然是不敢小视,当即带着田力和那些碎纸去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掌管长安城宿卫兵马的永康郡公李神通。 李神通也知道此事的棘手,为了防止自己冤枉错人,还特意命人去找来一份刘文静写过的文书来对照,竟发现与从田力口中抠出来的碎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因为事关重大,他这才大晚上跑来唐王府要见堂兄李渊,没想到却跟裴寂撞了个正着。 当裴寂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刘文静勾结杨广的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刘文静这次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狂喜,沉声对李神通道: “郡公,此事事关重大,我跟你一起去见唐王吧。” 第91章 刘文静百口莫辩 下半夜,长安城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五百名士兵在骠骑将军段志玄的率领下,冲入了永章坊,将唐王府司马刘文静的府邸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府的家丁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打开大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一下子被蜂拥而入的士兵撞倒在地。 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明火执仗凶神恶煞的模样,开门的家丁吓得说不出话,整个身体在不住颤抖。 随后进来的段志玄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命他立即带自己去刘文静的书房。 这名家丁看着这些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即强撑着两条发软的腿,战战兢兢领着段志玄等人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只是当他们走到书房门口时,却跟听到动静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匆匆赶来的刘文静撞了个正着。 刘文静看段志玄等人来者不善,不由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刘文静跟段志玄也算是老相识了,之前他们二人曾经在潼关联手大败屈突通和桑显和,他也因为追擒屈突通有功,被李渊封为乐游府骠骑将军。 可今夜再见,段志玄却像是不认识刘文静一般,只是冷冷说道: “刘司马,末将奉唐王之命搜查贵府,还望刘司马不要横加阻拦,以免末将和刘司马都不好跟唐王交待。” “什么?唐王派你来搜查我的府邸?” 刘文静闻言不由面色一变,任凭他如何绝顶聪明,也想不明白李渊为何无缘无故派段志玄带兵跑来搜查自己的府邸。 段志玄也没再跟刘文静多费唇舌,只是亲自带人闯进刘文静的书房,在里面四处翻找起来。 刘文静虽说此时面色阴沉得异常难看,却没有阻止段志玄等人,反而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他刘文静行得正站得直,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唐王之事,何惧段志玄等人的搜查。 不多时,段志玄便从书案下面的抽屉中找到了一封书信,正是苏威写给刘文静的那封信。 一找到这封书信,段志玄便立即下令其他士兵停止翻找,拿着书信走到刘文静身前晃了晃,冷声问道: “这封信不知刘司马作何解释?” 刘文静并不觉得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当即冷哼一声道: “段将军何不看过信中的内容之后,再来质问我?” 段志玄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有什么话刘司马还是自己去跟唐王说吧。” 刘文静闻言心中更怒,语气很是不满道: “好,我也正想去见唐王,问清楚到底是谁在诬陷我,竟让段将军你大半夜带兵来搜查我的府邸。” 随后,段志玄便带着书信和刘文静离开了刘府,可却还是留下了三百人继续围住刘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文静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恼怒,想着待唐王查清了真相,还了自己清白,自己一定要好好参这个段志玄一本,好为自己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讨个公道。 …… 唐王府书房内,当李渊看过段志玄带回来的书信之后,也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他跟苏威也算是旧识了,自然认得出这封书信确实就是苏威的字迹。 信的内容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前半部分无非是苏威东拉西扯在跟刘文静拉关系套近乎,后半部分才说到重点,无非是说他如今想要为长安朝廷效力,希望刘文静看在自己当年举荐他做晋阳令份上,向李渊推荐自己。 李渊的神色变化刘文静都看在眼里,正想上前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没想到裴寂却抢先一步上前,凑到李渊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不知为何,李渊在听过裴寂的耳语之后,面色陡然变得凝重,随后便给自己自己的堂弟永康郡公李神通使了个眼色。 李神通会意,当即命人将田力给押了进来。 看到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田力,刘文静不由瞪大了双眼,终于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而刘文静的神色变化裴寂都看在眼里,当即冷笑一声道: “刘司马不会想说自己不认得此人吧。” 听完裴寂有些阴阳怪气的话,刘文静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冷声说道: “此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此人乃是苏威的家仆,奉苏威之命来给我送信来了,我今天白天刚见过他,此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吗?” 裴寂听完当即阴恻恻一笑,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可他说自己是太上皇的密使,奉太上皇之命特意不远千里从江都跑来长安给刘司马送一份密旨来了。” “什么?密使?密旨?” 听了裴寂的话,刘文静不由面色大变,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田力,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自己似乎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中。 可他还是心有不甘,当即恶狠狠瞪着陷害他的田力道: “好,既然你说你是杨广派来的密使,奉旨给我送密旨来了,那我问你,你送来的密旨在哪里,我给你的回信又在哪里?” “刘司马这是明知故问,你不是特意跟他交代过,一旦被人搜身,便立即将你的回信吃下去,绝不能让你写的信落到其他人手中。” 不等田力回话,裴寂便在一旁阴阳怪气接过话,随即拿起几张碎纸晃了晃,冷笑道: “虽说书信被他吃下去了大半,可有几个字还是能够看得清,刘司马不会说这不是自己的字迹吧。” 裴寂的话无疑如同一颗巨石一般压在了刘文静的心头。 他当然明白田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回信本来并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让田力给毁了,问题可就大了,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苏威要他代为引见之事,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针对他刘文静的阴谋。 对方根本目的就是打算借唐王之手置自己于死地。 但他还是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没有理会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裴寂,而是冷声对垂头丧气的田力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口中所谓的密旨到底在哪里?” 田力看着刘文静,突然叹了一口气道: “刘司马,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苏威的信不就是皇上给你的密旨吗?” 书房内众人闻言都不由看向李渊手中的书信,眼中不由流露出困惑之色,显然不明白苏威的信怎么就是杨广的密旨了。 “我若说了,只求唐王给我一个痛快,切勿再折磨我了。” 田力重重叹了口气,随即闭着双眼道: “唐王只需将那封信浸湿,便可以看到陛下的密旨。” 李渊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命人端来一盆水,随后将手中的书信给浸湿,一双眼睛却冷冷看着刘文静,想看他作何解释。 刘文静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中,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不论说什么唐王都不会信的。 很快,随着信纸被水浸湿,上面很快便显露出字句。 李渊一眼就认出显露出来的正是杨广的字迹。 杨广在密旨中说,还好之前刘文静暗中派人密告他江都城中流传的谶语是李渊派人编造的,才让他没有因此猜疑自己的女婿。 为了奖赏刘文静的功劳,杨广在密旨中不仅赦免了刘文静和刘文起的一切罪状,还封刘文静为内史舍人,封刘文起了礼部侍郎,要他们兄弟二人继续蛰伏在李渊身边,替朝廷监视李渊的一举一动。 李渊看完杨广的密旨,两只眼睛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对刘文静道: “刘文静,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文静木然着脸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唔”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随即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第92章 刘文静命悬一线,李世民冒雨救人 天亮之后,几个月没有下过雨的长安城却突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一辆马车却冒着大雨停在了唐王府大门。 秦国公李世民不顾大雨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推开要过来给他打伞的马夫,冒着大雨径直往唐王府大门走去。 王府门口的阍侍看到来的是李世民,连忙满脸堆笑凑上前套近乎道: “是二公子呀,怎么这么大的雨还来见王爷,要不要小的去给你通报一声……” “让开,别挡我路!” 可他话没说完,却被李世民毫不客气推到一边,径直往府内闯去。 阍侍一脸错愕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在他的印象中,他们二公子从来都是一个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如此失态。 此时在唐王府书房内,李渊正和一众宗亲和心腹在商议如何处置刘文静。 以裴寂为首的部分人坚决认为应该对刘文静和刘文起兄弟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毕竟刘文静虽然有才干和谋略,但他为人孤傲,说话又冲,得罪过很多同僚,如今眼见他落难,很多跟裴寂一样早就看他不爽的人自然都想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主张罢免刘文静和刘文起的官职,饶过他们兄弟一命。 这些人中又以世子李建成为首。 他倒不是不知道刘文静其实更支持二弟李世民,只是在他看来,就问了是最早追随他们李家起事的几个人之一,又为李家立下过不少功劳。 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只怕会让不少追随李家的人心寒。 相反,若是饶了刘文静一命,反而能为他们李家博得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眼看两边一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李渊一时之间也难以拿定主意。 依他自己的想法,他自然是很想杀了刘文静而后快。 毕竟已经有一个秦昇背叛他在先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刘文静,若是不加以严惩,那岂不是以后谁都能背叛他李渊? 但长子李建成也说得不无道理,刘文静不仅是最早追随他们李家的几个人之一,甚至还是晋阳起兵三大功臣之一,影响力非同一般,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必然会让不少追随他们李家的老臣和老将心寒。 就在李渊心中迟迟无法拿定主意之时,书房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父王,刘司马不能杀呀!”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便被人外面打开,随后浑身湿透的李世民走了进来。 “世民,你怎么来了?” 看到李世民突然闯了进来,李渊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处置刘文静这么大的事,李渊之所以没有叫李世民来唐王府一起商议,就是因为考虑到他跟刘文静关系莫逆,必然会坚决反对自己杀刘文静。 他实在是不想他们父子二人因为一个外姓之人吵得不可开交,便故意没有派人去叫李世民来唐王府议事,没想到李世民最终还是不请自来了。 不过看次子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湿了,李渊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便唤来唐王府的管家,让他带李世民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可此时的李世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换衣服,只是胡乱冲父亲李渊行了个礼,便急切对李渊道: “父王,刘 司马不能杀,这必然是太上皇和秦昇使的挑拨离间之计,想要借父王你之手来杀刘司马,父王若当真冤杀了刘司马,就中了他们翁婿二人的计了!” “什么?你说这是太上皇和秦昇使的离间计?” 听完次子的话,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书房内的其他宗室和大臣一时之间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身为刘文静的宿敌,裴寂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置刘文静于死地的机会,此时他见李渊神情有些动摇,知道若是自己今夜不能驳倒二公子,必然会让刘文静死里逃生,下次可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站出来沉声反问李世民道: “既然二公子口口声声说刘文静是被太上皇和秦昇设计陷害的,可有什么证据?” 李世民也清楚这个房间内最想杀刘文静的人是裴寂,只有将他驳倒才能说服其他人,便冷声质问裴寂道: “那裴长史口口声声说刘司马勾结太上皇,背叛了我父王,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二公子,下官知道你和刘司马关系非同一般,但证据就在眼前,你又何必故意装作看不到呢?” 裴寂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道: “唐王此时手中拿着的密旨,以及密使的口供,还有那封被毁掉的刘文静亲笔信,不都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可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经不起半点推敲!” 李世民的目光落到父亲李渊手中的书信上,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当即冷声说道: “其一,父王手中的密旨是太上皇亲手所书不假,但上面只有太上皇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刘司马的任何回应,如何知道这不是太上皇和秦昇用来陷害刘司马的手段。 其二,那名所谓的密使既然是太上皇和秦昇派来的,说的话自然毫无可信度可言,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陷害刘司马。” 其三,正因为刘司马的回信被那名所谓的密使当着一众将士的面给毁了,因此父王和在座的诸位才会认为那封信有问题,可这若就是太上皇和秦昇污蔑刘司马计划中的一环,父王岂不是冤杀了忠臣?” 待李世民说完,书房门的众人都不由连连点头,似乎都觉得李世民似乎说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虽然不太喜欢刘文静的脾气,但也不相信他会背叛唐王去投靠杨广那个暴君。 就连李渊一时之间都默然不语,似乎也在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刘文静。 裴寂向来最擅长揣测李渊的心思,此时见李渊一直沉吟着没有说话,便知道他已经被李世民给说动了心,有了放过刘文静的想法。 若是其他人,裴寂可能就此罢了,但刘文静是他的死敌,自己绝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唐王,虽然正如二公子所言,眼下这三样证据都无法直接证明刘文静背叛了唐王,但也无法证明刘文静没有背叛唐王呀! 况且,刘文静身居司马要职,若是他当真跟太上皇和秦昇有什么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呀,很有可能会断送掉李家的大业。” 要不怎么说裴寂是最懂李渊的人呢?短短几句话便说得李渊心中又突然涌起了阵阵杀机! 不错,刘文静知道了他们李家太多的秘密,若是他当真暗中投靠了杨广,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如此说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刘文静看来是留不得了。 看到父亲眼中隐隐闪动的杀机,李世民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此时的他心一横,牙一咬,突然重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朝父亲李渊磕了三个响头道: “孩儿愿以秦国公的爵位,换刘文静不死,望父王成全!” 第93章 妾室告发,无力回天 李世民这一跪,可谓是惊煞书房内的众人。 虽说大家都知道李世民和刘文静关系莫逆,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李世民竟然会为了救刘文静不惜下跪求情,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秦国公的爵位。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纷纷劝说李渊饶过刘文静一命。 甚至不少本来赞成杀刘文静的人此刻也调转心意,转而去为刘文静说情。 世子李建成也跟着跪在地上,再次恳求李渊道: “父王,刘文静纵有千般不是,可他毕竟为我们李家立下过不少大功,就请父亲看在他过往功劳的份上,免他一死吧。” 眼看自己两个儿子都不惜下跪去为刘文静求情,李渊说丝毫不为所动是假的。 他又想到刘文静在自己起事之初确实立下过不少大功,也不由有些心软了,想着自己要不要顺水推舟,饶过刘文静一命算了。 裴寂看出李渊起了赦免刘文静的心思,心中不由一阵暗恨,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没想到李世民这一跪,便彻底将局势给扭转了,看来再想杀刘文静只能另待良机了。 可就在李渊打算开口赦免刘文静之时,一名亲兵却冒着大雨跑来书房,开口禀报道: “秉唐王,刘文静之妾冯氏府外求见,说是要向唐王告发刘文静。” 此话一出,满堂皆知。 谁也没想到,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会突然有一个冯氏跳出来告发刘文静。 李世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当即劝阻道: “父王,据孩儿所知,这个冯氏并不受刘文静宠爱,说不定早就对刘文静心怀怨恨,她的话不可信呀!” “二公子此言差矣,如今唐王还没听到这个冯氏说什么,二公子怎么就知道他说的话不可信呢!” 裴寂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逆转局势的机会,他在反驳过李世民之后,便对李渊道: “唐王,最亲密之人莫过于枕边之人,不妨先听听这个冯氏说什么?” 李渊看了一眼李世民,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吩咐亲兵道: “将冯氏带来!” “喏!” 亲兵应喏一声,便冒着大雨退了出来。 书房内众人此时心思各异,因为谁都清楚,这个冯氏的出现,很有可能会决定刘文静的生死。 李世民心中越发不安,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冯氏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妙了,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不多时,亲兵便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同样浑身湿透的刘文静小妾冯氏走了进来。 冯氏看到书房内这么多男人盯着她看,心情一时也有些紧张,慌忙对着李渊下拜行礼: “妾身冯氏拜见唐王。” (ps:我知道会有人跟我说应该自称刘冯氏,但这种夫姓+父姓+氏的称呼是从清朝开始的。) 裴寂知道眼前这个冯氏是能否杀死刘文静的关键,便难得一次和颜悦色对她道: “冯氏,有唐王为你做主,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只要你所告非虚,唐王定然严惩刘文静!” 李世民听在耳里,明知裴寂是在煽风点火,虽然心中恨得滴血,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任由事情一步步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而裴寂的话无疑是给冯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当即敛了敛心神,随后恭声对李渊道: “唐王,妾身要告发刘文静,他不止一次在与其兄弟刘文起喝酒时口吐怨言, 说唐王有眼无珠,没有识人之明,论才干,他远在裴长史之上,论功劳,他又比裴长史大得多,可唐王去宠信裴长史,疏远自己,跟太上皇有什么区别,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快快跟本王说来!” 听到此处,李渊的面色瞬间阴鸷到了极点,眼中更是隐隐闪动着杀机。 他本就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在背后非议自己。 他没想到刘文静私下竟敢将自己和杨广相提并论,已然有了取死之道。 现在他倒想继续听听,刘文静私底下还能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冯氏胆怯看了李渊一眼,最终鼓起勇气道: “他有一次醉酒之后说他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跟秦昇一起走,至少秦昇知道他的本事,还能得到秦昇的重用。” “他当真这么说?” 李渊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逼问冯氏。 这一刻,刘文静是否暗中投靠了杨广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刘文静动了投奔秦昇的心思,自己就绝不能留他性命。 冯氏看着李渊阴冷的目光,知道自己若是说错半个字便难逃一死,当即战战兢兢道: “妾身不敢有半句虚言,唐王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拷问他的弟弟刘文起。” 听冯氏说得如此笃定,李渊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当即看向次子李世民,冷冷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为他求情吗?” 李世民听出了父亲语气中的杀意,也知道以刘文静的性格,醉酒后确实有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可刘文静喝多了说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说什么后悔没跟秦昇一起走之类的话。 要知道,秦昇的出走可以说是一个一直萦绕在他父亲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连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不敢去随便提及。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继续为刘文静辩解道: “父亲,你是了解刘文静这个人的,他一向都是喝多了几杯就变得口无遮拦,说出的话都是气话醉话,算不得数……” “够了!” 李渊突然咆哮一声,指着李世民的鼻子厉声喝问道: “是不是非要等他他刘文静提着为父的脑袋献给秦昇那天,你才愿意相信他对为父不忠!” “父王,请给孩子三天时间,孩儿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明知事不可为,但李世民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李渊却没在理会他,反而冷声对一旁的段志玄吩咐道: “你现在立即带两壶毒酒去大牢,鸩杀刘文静和刘文起,看在他们为本王效力过的份上,本王格外开恩给他们留一个全尸。” “父王,三思呀!” 此刻的李世民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却依旧无法改变李渊的决定。 书房内的其他人虽然面色黯然,却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为刘文静兄弟求情。 因为从刘文静说出要投效秦昇这句话开始,他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第94章 李世民的打击一个接一个 本来李渊只派段志玄一个人去鸩杀刘文静和刘文起兄弟,但裴寂还是以丞相府长史的名义跟着段志玄去了大理寺狱,美其名曰送故人最后一程,但谁都知道他是看刘文静的笑话去了。 可段志玄对此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毕竟刘文静为什么非死不可,不就是因为得罪了裴寂吗? 既然得罪了裴寂,连二公子都保不住,他怎么还敢去招惹裴寂,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反倒是身陷囹圄的刘文静看到裴寂和段志玄一起朝他走来,已然猜到了自己的结局,面色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不多时,裴寂便走到刘文静住的牢房外面,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看着里面席地而坐的刘文静,语气满是得意: “肇仁兄,今日之事如何?” 刘文静看着裴寂,只是淡淡一笑道: “看来玄真兄已经说服了唐王,打算除掉我永绝后患了!” 当初他为晋阳令时,曾经与身为晋阳宫副监的裴寂关系很是要好,两人常以兄弟相称,甚至还是他将裴寂给引见给李世民,最终三人共同谋划了太原起兵之事。 只是因为之后刘文静兵败浅水原,险些断送了李家的大业,自此便渐渐失去了李渊的器重和信任,虽然依旧担任丞相府司马的要职,但却被李渊肉眼可见地疏远了。 相反,裴寂却因为不断投李渊所好,深得李渊的宠信,一跃成为了李渊跟前的红人。 此消彼长之下,刘文静便对裴寂生出了不满和敌视之心,处处跟裴寂作对,两人彻底反目成仇,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没想到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刘文静反而将什么都看开了,重新跟裴寂称兄道弟起来。 没有见到想象中刘文静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模样,裴寂显然很是失望,但还是不忘继续嘲讽刘文静道: “肇仁猜得没错,你诋毁唐王在先,勾结杨广在后,唐王岂能饶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裴寂的冷嘲热讽,刘文静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正所谓‘高鸟尽,良弓藏’,我刘文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旧朝未灭,天下未平,唐王就迫不及待杀起了功臣, 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哼,肇仁兄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没了你,唐王的大业就成不了了?” 裴寂闻言不由重重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刘文静对此依旧是淡淡一笑: “少了我刘文静一个人,当然不会对李家大业有多大影响。 可若是杀了我刘文静,我想唐王很快就会看得到后果了。” “我不知道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你刘文静看不到那一天了。” 裴寂知道论起耍嘴皮子,自己根本不是刘文静对手,便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只是冷冷对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段志玄道: “段将军,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该送刘司马上路了!” 段志玄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亲自端着一壶毒酒上前,语气有些怜悯道: “刘司马,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跟我说一声,只要我段志玄能做到,绝无二话。” “段将军的好意我刘文静心领了。” 刘文静从容拿起装满毒酒的酒壶,正要喝下,却突然改变主意道: “这样吧,待我毒发身亡之后,段将军不妨挖下我的两只眼睛,挂在明春门,将来我要亲眼看着秦昇是怎么率军攻入长安城的。” 裴寂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跟一个快要死的人争吵着实没什么意思。 随后,刘文静拿起酒壶,仰天一饮而尽,直呼痛快。 不多时,毒药便在他体内发作,很快便七窍流血,就此倒地气绝身亡。 一代传奇谋士,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主公手中。 …… 自从当日冒着大雨去唐王府为刘文静求情未果,李世民回到秦国公府之后便一病不起,一连昏迷了三天。 好在他的妻子长孙氏又亲自去太白山请来了神医孙思邈,总算是成功让李世民苏醒了过来。 只是当李世民苏醒过来时,看到床边之人除了妻子长孙氏之外,还有妹妹李秀宁。 李秀宁除了时来探望他,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李密和他的心腹王伯当被大哥李建成的心腹大将盛彦师截杀了。 而盛彦师之所以要杀李密和王伯当, 是因为李密和刘文静本来就有姻亲关系,见李渊竟然对刘文静都下得去手,担心他迟早会杀了自己,便假借出城打猎的名义带着王伯当等十几名重要心腹逃离长安城。 没想到李渊对此早有准备,当即派出盛彦师带兵去追击。 盛彦师最终在半路追上李密,可李密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盛彦师回去,最终双方发生了激烈的火拼,李密和王伯当因为寡不敌众,双双死在了乱军之中。 听李秀宁说完李密之死的来龙去脉,李世民不由苦笑一声,语气很是悲凉: “刘文静为李家立过不少大功,结果被父王杀了; 薛仁杲献城投降,结果被父王杀了; 李密穷途末路投奔我们李家,结果被父王杀了。 秀宁,你说今后还有谁敢投降或投奔我们李家,谁还敢再为我们李家效力? 现在,我终于明白秦昇为何宁可去投奔杨广,也不愿意留下来为我们李家效力了。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父王狠下心决定要杀他,谁都保不住他,包括我在内!” 听二哥提起秦昇,李秀宁只觉得心中异常难受,眼眶也渐渐有些发红。 如果不是自己意志不坚,辜负了秦昇,又怎么会有之后的这么多事。 可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如今自己已经嫁作柴家妇,秦昇也做上了大隋的驸马,他们两个人今生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李世民看着妹妹难过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刺激她,只是打起精神对妻子长孙氏道: “夫人,扶我起来吧,我要去唐王府见父王,与父王商讨一下如何出兵去支援罗艺。” 此话一出,长孙氏和李秀宁二人神色顿时变得很是古怪。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当即追问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氏长叹一口气,告诉李世民就在他昏迷的第二天,李渊就派世子李建成率五万兵马东出去支援罗艺了。 听长孙氏说完,李世民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第95章 大战在即,凌烟阁功臣云集 当秦昇得知刘文静和李密先后被杀的消息时,他和他的大军已经在北上征讨罗艺的路上。 不过当他得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命随军谋士郭嘉帮他写一封奏折给远在江都的皇帝杨广,奏请给苏威官复原职,重新任命他为纳言。 此时裴行俨正在帅帐内跟秦昇商议军情,看到秦昇将刘文静之死的功劳全部让给了苏威,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大将军,末将不太明白,离间李渊和刘文静的计策明明是你想出来的,也是你派人去实施的,苏威不过就是写了一封信罢了,为何最后功劳全归了苏威。” “大将军这是要杀人诛心!” 不等秦昇说话,郭嘉就已经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奏折,笑着替秦昇回答裴行俨的问题: “陛下若是给苏威官复原职,无疑是在告诉天下人苏威在诛杀刘文静这件事立下了大功,李渊中了朝廷的离间计。 一旦天下人都知道李渊冤杀了自己的大功臣刘文静,以后天下还有几个有才之士敢再为李家效力。”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 裴行俨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不由佩服起秦昇的深谋远虑来。 秦昇则看着郭嘉,却看到他眼中另有一番深意,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不愧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顶级谋士,就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将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给摸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要劝杨广给苏威官复原职,除了再坑李渊一把之外,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就是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避免陷入自己带兵征战在外,那些刀笔吏却在背后不断诋毁和中伤自己的境遇。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只能面临做岳飞还是做赵匡胤的抉择了。 相反,若是自己劝杨广给苏威官复原职,那么在朝中权势最大的三省长官中,自己领尚书令,内史令裴世矩主动交好自己,纳言苏威又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因此自己短时间内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二人会在背后对自己下黑手。 只要裴世矩和苏威两个人不乱来,其他大臣即使再嫉恨自己,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是这种事不好跟裴行俨这些大将说,没想到却被郭嘉这个谋士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秦昇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笑着对裴行俨道: “对了,守敬,听说你最近新添了一个弟弟,恭喜呀!” 说起这件事,秦昇自己都觉得好笑。 果然历史的锚说定哪里就定哪里,自己明明改变了那么多事,也改变了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的命运,但号称“诸将巨擘”的裴行俭还是准时在公元619年出生了。 听秦昇提起那个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弟弟,裴行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为人兄长的欢喜,点了点头道: “我也是昨日刚收到父亲的来信,他还在信中说想请大将军给我这个刚出生的弟弟赐名呢!” “哈哈哈,依我看,不如就叫裴行俭,待将来冠礼之后再取字守约。” 秦昇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因为这哪里用他想,历史上不就有现成的吗? “行俨……行俭……守敬……守约……” 裴行俨将他和弟弟的名字念了一遍,突然一脸兴奋道: “好名字,我这就回去写信回复我父亲,多谢大将军,末将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风风火火从帅帐告退,回自己的营帐给自己父亲裴仁基写信去了。 秦昇看着裴行俨远去的身影,不由再次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此次出征,他只带了带上了陷阵营、玄甲铁骑和背嵬军,四千多北府军则留守东都洛阳。 一来防备李渊和李世民兵出潼关围困洛阳,行围魏救赵之计以解幽州罗艺的困境。 二来也防着王世充趁自己不在东都之时搞什么幺蛾子。 本来大家都以为秦昇安排镇守洛阳的大将不说是张辽高顺这种最早追随他的心腹,至少也会安排李靖这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秦昇最后竟然安排了裴仁基来留守洛阳,可谓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倒不是说裴仁基能力不行,而是他之前背叛朝廷投降过李密,之后又背叛李密重新归顺了朝廷。 像这种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行为,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最不受上官待见的,能保住性命就该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求得到上官的信任和重用。 可没想到秦昇却是力排众议,将洛阳城和四千多精兵托付给了裴仁基,理由竟然是因为裴仁基的妻子临盆在即,想让他留在东都好好照顾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儿,丝毫不担心他会再次背叛朝廷。 面对秦昇的信任,谁也不知道裴仁基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只知道他的长子裴行俨坚决要随秦昇一起北上征讨罗艺,而不是留在洛阳助父亲守城。 秦昇当然猜到裴仁基的想法,无非就是主动让长子待在秦昇身边做质子,以此向那些质疑他的人证明自己绝无背叛秦昇之心。 秦昇虽说不玩质子于朝这一套,但还是同意了裴行俨随自己一起北上征讨罗艺。 原因也很简单,之前讨伐瓦岗军的时候,秦昇为了保全他们这些瓦岗旧将的名声,并没有让他们出战。 虽说最后他们几个名声是保住了,可看着李靖沈光这些人一个个都因为剿灭瓦岗之功封侯拜将,他们说一点不为之心动是不可能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北上征讨罗艺的机会,秦昇自然想好好提携他们这些瓦岗旧将一把,也给他们一个封侯拜将的机会。 而且他也得到消息,李渊那边为了支援罗艺,不仅派出了五万精兵,还以世子李建成为主帅,屈突通、李孝恭、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柴绍、刘政会、长孙顺德、唐俭和侯君集副之,可以说把将来半个凌烟阁的功臣派来辅佐李建成了,由此可以看出李渊是真的很想打赢这场仗。 可不巧的是,凌烟阁另外一半功臣刚好就在秦昇这边。 此次北上征讨罗艺,秦昇这边同样名将名臣尽出,李靖、徐世勣、秦琼、程咬金、张公谨、魏徵和不久前刚被徐世勣引见给他的张亮都赫然在列。 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分明就是这些未来的凌烟阁功臣之间的内斗。 而且他记得在后世,李建成被称为“网庙十哲”之一,说是领兵打仗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天策上将,看来自己这次得好好检验一下“网庙十哲”的成色了。 第96章 秦昇北上,建德心慌 (大业十五年天下势力图) 自从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长白山揭竿而起,河北便成为天下反隋的中心,各路大大小小的义军最多时竟有上百支之多。 经过朝廷多年的围剿,以及这些义军之间为了争夺地盘和人口相互厮杀和吞并,最终只剩下了窦建德、魏刀儿、徐圆朗和高开道四家势力,其中尤以窦建德最为势大。 虽说秦昇此次北上是打着讨伐罗艺这个大隋叛臣的名号,可还是引起了河北另外几家势力的不安,其中又以窦建德为甚。 原因很简单,就是秦昇率军北上涿郡,很有可能会途经他们的地盘。 因为如何应对隋军北上之事,夏军内部争论得不可开交。 大多数将领都忌惮秦昇的威名,认为他们夏军应该主动让出一条路,放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以免惹怒秦昇,引火烧身。 可窦建德的谋士内史侍郎孔德绍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在他看来,若是他们夏军放任隋军北上,一旦秦昇剿灭了罗艺,很有可能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和高开道,以彻底平定河北。 假道伐虢,不可不防。 另一位谋士国子祭酒凌敬同样赞成孔德绍的看法,不过他认为若是不放隋军过境,很有可能会转而让秦昇将矛头对准他们,从而引来隋军的大举讨伐。 因此,他提出的计策是他们夏军不妨先放秦昇率隋军北上,然后再派兵截断他们的后路和粮道,同时联络罗艺、高开道、徐圆朗和魏刀儿四家势力,以及从关中赶来的唐军,一起联手消灭秦昇率领的隋军。 凌敬的计策无疑让窦建德大为心动。 在他看来,当初天下义军以李密的瓦岗军最为势大,可秦昇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剿灭了瓦岗军,将中原之地重新纳入朝廷的统治之下。 他们夏军实力不如瓦岗军,以他们一家之力,很难抗衡得了秦昇麾下的精兵强将。 可若是合六家之力对付秦昇,鹿死谁手可就尚未可知了。 不过他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纳言宋正本,想要听听这个谋主的看法。 宋正本感受到了窦建德的目光,略一沉吟,便缓缓开口说道: “凌祭酒的计策固然不错,只是恐怕很难让秦昇中计。” “宋纳言此言未免太过绝对了吧,你与秦昇素昧平生,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如何知道他就不会中我之计。” 听到宋正本反对自己的计策,凌敬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恼怒反问宋正本。 面对凌敬的反问,宋正本只是淡淡一笑: “凌祭酒,虽说我与秦昇素昧平生,不太了解他的为人,但李密却是以足智多谋著称。 想当年,李密可以在大海寺一战中,设计伏杀张须陀,可在与秦昇的对决中,却从未让秦昇吃过哪怕一次亏。 在凌祭酒看来,是李密不对秦昇使计,还是秦昇根本不中他的计呢?” “这……” 凌敬虽说心中依旧有些不服,却不得不承认宋正本说的不无道理。 一个能用不到一年时间就剿灭瓦岗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必然会考虑到后路被断的问题。 窦建德听完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秦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宋正本似乎看出了窦建德的沮丧,突然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凌祭酒有一点说得没错,以我们夏军一家之力对付秦昇率领的隋军确实很吃力,联合河北其他势力一起围攻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听到宋正本的话多少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儿面子,凌敬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沉声问道: “宋纳言的意思是,现在就让夏王派人去联络罗艺、高开道、徐圆朗、魏刀儿和唐军,邀他们一起出兵来围攻隋军吗?” “不!” 宋正本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反驳道: “若是夏王派人去联络他们,便是夏王有求于他们,难免要割让一些地盘和人品给他们,才能说服他们一起出兵对付秦昇。 相反,若是他们主动派人来联络夏王,想要一起联手对付秦昇,那便是他们有求于夏王,夏王不仅不需要割让任何利益,说不定还能反过来向他们几家索要一些好处。 况且,若是让他们出兵前来助夏王对付隋军,战事便要在夏王的地盘内开打,到时候死伤最多的必然是夏王治下的百姓,损失最惨重的也是我们。 除此之外,若是另外几家故意坐山观虎斗,等我们跟隋军杀得两败俱伤再出手,最终反而白白便宜了他们几家势力,为他们做了嫁衣。” “宋纳言说得不错,本王绝不能主动派人去联络他们,给本王治下的百姓惹来无妄之灾。” 听了宋正本的话,窦建德当即站起身表态,绝不能将战火引到自己的地盘来。 可另外一位谋士孔德绍却皱起了眉头: “夏王,可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必然会路过我们的地盘,我们是让还是不让?” “不,孔侍郎错了,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除了走我们的地盘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走上谷郡和恒山郡。” 孔德绍话音刚落,宋正本便淡淡一笑,站起身拿起一根细棍在墙上的地图上画出了一道弧线。 众人顺着他画的位置看去,很快便明白了宋正本的意思,因为那里分明就是魏刀儿的地盘。 祸水西引,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可要如何让秦昇舍近求远,放着他们夏军的地盘不走,非要绕道去走魏刀儿的地盘。 宋正本看出了众人的困惑,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策,而是笑着反问窦建德道: “臣记得夏王前些日子收留过几百名从上谷郡逃过来的百姓是吧?” “没错!” 窦建德虽然不知道宋正本为何有此一问,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说起这件事,他心中还是一肚子火。 之前他就听说魏刀儿暴虐不仁,残害百姓,直到亲眼见到这些衣不蔽体瘦骨嶙峋非伤即残的百姓,他才知道魏刀儿治下的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当时就想出兵灭了魏刀儿,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只是因为考虑到秦昇刚灭了瓦岗,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北上,未免他们夏军腹背受敌,才暂且按捺住攻打魏刀儿的心思。 之后魏刀儿还厚着脸皮派过几次人来跟他讨要这几百名百姓,窦建德自然没有将人交给他们。 但他不明白宋正本今日为何会突然提起这几百名从上谷郡逃过来的百姓。 对此,宋正本只是淡淡一笑: “臣听闻秦昇虽是隋将,却素有贤名,不敛财,不杀俘,不害民,夏王何不护送这些百姓去隋军大营,让秦昇给他们做主呢?” 窦建德闻言不由一怔,继而眼前一亮。 (卡文了,对着势力分布图研究了好久才憋出一章) 第97章 罗艺可以缓,魏刀儿必须死 当听说隋军大营外突然出现了几百名从上谷郡逃难来的百姓,秦昇和一众隋军将领都懵了。 不过当得知这些百姓都是窦建德派人一路护送过来之时,他如何还猜不到窦建德心里那点小九九。 世人都说窦建德是个忠厚人,想不到他也整这么一出死道友不死贫道,要将祸水西引,坑一把魏刀儿。 虽说知道这一切都是窦建德的阳谋,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这些窦建德特意派人护送来的难民。 可当他亲眼见到这些百姓的惨状,听着他们述说魏刀儿的残暴,他才明白窦建德引自己去攻打魏刀儿的深意。 因为据这些难民所说,魏刀儿本名魏刁儿,大业十一年在上谷郡跟王拔须同时揭竿而起,拥兵十余万,王拔须自称“漫天王”,魏刀儿自称“历山飞”。 大业十二年,魏刀儿遣其部将甄翟儿攻打晋阳,杀隋将潘长文,险些攻克晋阳城这座河东第一重镇。 之后,朝廷任命右骁卫将军李渊为太原留守,率兵讨伐魏刀儿和甄翟儿。 李渊本以为魏刀儿之流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一交战就亲自率军冲锋,没想到很快就陷入了身陷重围,险些被魏刀儿生擒。 好在十七岁的李世民见父亲有危险,亲自率轻骑杀入重围将李渊救了出来,才让李渊免于被俘的屈辱。 此战过后,李渊不敢再轻视魏刀儿,便利用义军贪财的特点,沿途不断舍弃辎重将他们引入雀鼠谷,以伏兵大破之。 经此一败,魏刀儿见识到了李家父子的厉害,便放弃在河东发展的想法,转而不断向河北扩张,夺取了定州和冀州。 大业十四年,王拔须在攻打幽州时身中流矢不幸身亡,余众尽归魏刀儿。 不久之后,魏刀儿在深泽称帝,建国号魏,自称魏帝。 虽说魏刀儿已经开国称帝,但他为人虐不仁,根本没有一点治理国家的能力,只会放任手下将领和士兵劫掠百姓,奸淫妇女,致使他治下的百姓民不聊生,过的可以说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为了摆脱魏刀儿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将领和士兵,定州和冀州百姓只能被迫背井离乡,竞相逃往他处。 对于这些逃亡的百姓,魏刀儿的做法从来都是立杀不赦,一旦被他派出去的士兵追上,便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斩杀,而后将人头带回来悬挂在城门上,以警告其他百姓,让他们不敢再生出半点逃跑的念头。 眼前这些百姓刚从上谷郡逃跑时有几千人之多,可他们在快要逃到窦建德的地盘之时被魏刀儿的大将甄翟儿率军追上,遭受到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他们这几百人是不要命地往窦建德的地盘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和同乡惨死在甄翟儿等人的屠刀下…… 说到这里,这些百姓再也说不下去,一个个纷纷跪倒在地,请求秦昇为他们做主,杀了魏刀儿这个祸害,为他们惨死的家人和同乡报仇。 听这些可怜的百姓说完他们的遭遇,在场的将领无不神情愤慨,纷纷主动请缨,要带兵去讨伐魏刀儿,救定州和冀州的百姓于水火。 此时秦昇也隐隐猜到,窦建德之所以将派人护送这些百姓来见他,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将祸水西引,让自己的地盘远离战火,也有借自己之手消灭魏刀儿,从而解救在魏刀儿治下那些活得猪狗不如的百姓。 或许在窦建德眼中,虽说自己是隋将,但也是心怀仁义之人,必然看不得这些百姓受苦,一定会带兵去攻打魏刀儿,一来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二来可以打通前往涿郡的道路。 毕竟窦建德虽然也是造反起家,但他跟其他乱匪不一样,他心怀仁义,善待百姓,可谓是隋末乱世的一股清流。 在他死后,河北很多百姓为了纪念他,到处兴建夏王庙祭祀他,香火不绝。 或许李渊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不该杀窦建德,致使刘黑闼等本来已经卸甲归田的窦建德旧部愤而起兵反唐,差点掀翻了唐朝的统治。 若不是有李世民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说不定唐朝的国祚比隋朝还短。 虽说李世民最终平定了窦建德旧部的叛乱,可终唐一朝,河北百姓都未能彻底归顺唐朝,为后来的安史之乱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哪怕是在安禄山和史思明等人死后,河北依旧维持着藩镇割据的局面,以这种方式变相反抗着唐朝的统治。 之前秦昇说此生不杀李世民只是图一乐,但他知道自己真的绝不能杀窦建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安抚好这些可怜的百姓之后,他便命众将领去他的帅帐议事,商讨剿灭魏刀儿之事。 面对一众将领的主动请缨,秦昇只是略作考虑,便决定派李靖率四千多背嵬军去攻打魏刀儿。 原因也很简单,魏刀儿要打,罗艺也要讨伐,他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在定州和冀州,唯有杀鸡用牛刀,快刀斩乱马。 李靖没有丝毫推辞,当即就要去点齐兵马,带兵北上去攻打魏刀儿。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嘉却突然说了一声“且慢”,叫住了准备要出帅帐的李靖。 面对李靖有些不解的目光,郭嘉只是淡淡一笑道: “李将军此行的目的虽说是去剿灭魏刀儿,但不妨打着诛杀甄翟儿为百姓报仇的名义。”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将领都不由面露不解之色。 因为谁都知道,甄翟儿之所以敢对这些逃亡的百姓大开杀戒,必然是得到了魏刀儿的授意。 在他们看来,甄翟儿该杀,魏刀儿更该杀。 因为若是不杀魏刀儿,定州和冀州的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哪有诛杀甄翟儿却放过魏刀儿的道理。 可李靖只是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郭嘉的用意,当即冲郭嘉点了点头,欣然出了帅帐。 秦昇也很快就明白了郭嘉的心思,因为若是他们打着征讨魏刀儿的名义出兵,只会让魏军上下一心对敌,反而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影响他们去涿郡讨伐罗艺。 相反,若是打着诛杀甄翟儿的名义出兵,魏刀儿很有可能会为了自保,无耻推甄翟儿出去谢罪,如此一来便可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最终让他们隋军渔翁得利…… …… 当窦建德在乐寿听说了秦昇派兵绕道北上去攻打魏刀儿的消息,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 “若是朝廷都是秦昇这样的官员,当初我又何必起兵反叛呢!” 第98章 李靖:只要没有道德包袱,想打胜仗还不容易 “我呸,什么忠厚长者,我看他窦建德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定州,深泽城。 魏宫大殿内,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的魏刀儿冲着东面的方向破口大骂,丝毫看不到一点身为大魏皇帝的威严和沉稳,听得殿内一众大臣一个个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谁也不敢站出来劝他息怒。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本来秦昇率隋军北上,征讨的是叛臣罗艺,途经的是窦建德的地盘,跟他魏刀儿没有半点关系,连个看客都算不上。 可没想到隋军进入河北地界之后却突然兵锋一转,不兵贵神速地穿过窦建德的地盘去讨伐罗艺,反而舍近求远,打着诛杀甄翟儿为百姓报仇的名义直奔定州而来。 魏刀儿不用想也猜到很有可能是窦建德将甄翟儿追杀上谷郡逃亡百姓之事告知了秦昇,引隋军来攻打他们大魏。 不过不管他在大殿内如何跳着脚痛骂窦建德,终究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应对即将打来的隋军。 毕竟,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实力,虽说号称拥兵十余万,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欺压欺压老百姓还行,想要指望他们抵抗秦昇率领的精锐,只能说是白日做梦。 要知道,当初秦昇以不到一万的兵力,便在虎牢关正面击败李密的二十万瓦岗军,自己这十来万人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既然正面对抗没有什么胜算,魏刀儿便将希望寄托在大殿内的一众文武百官身上,看看他们之中有没有谁能提出一个破敌良策。 可看着魏刀儿殷切的目光,这些所谓的大魏国重臣的脑袋却是一个比一个低,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他献策。 倒不是他们对魏刀儿不忠,而是他们这些人当真是一个个脑袋空空,根本想不出一点有用的办法。 去年魏刀儿在深泽即位称帝的时候,因为很多读书人看不上他这个草头天子,根本不愿意跑来为他效力,导致所谓的大魏朝廷完全沦为一个空架子。 万般无奈之下,魏刀儿只能大肆分封自己手下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部将担任朝中的公卿大臣,勉强搭建起了自己的小朝廷。 因此,这些胡乱拼凑所谓的文武百官可谓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魏刀儿平时指望他们帮自己敛敛财或是从民间挑挑美人入宫侍奉自己还行,指望他们帮自己出谋划策,还不如去寺庙求签问佛更靠谱一些。 眼看这些大臣一个个都低头不语,魏刀儿正要发作,甄翟儿却突然站出来,满不在乎对魏刀儿道: “陛下,依臣看,我们怕这些隋军作甚,他们的骑兵就是再骁勇善战,我们把城门一关,他们的马还会爬墙不成?” 魏刀儿狠狠剜了甄翟儿,心中不由暗暗一阵恼怒。 若不是这混蛋办事不利,在靠近窦建德地盘的地方对逃跑的百姓大开杀戒,又怎么会让窦建德的人抓到把柄,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不过恼怒归恼怒,细细一想,甄翟儿说得也不无道理。 秦昇派来攻打他的是四千多骑兵,若是野战他们魏军必败无疑,可若是他们坚守不出,这四千多骑兵还真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只要双方相持一些时日,这些隋军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而去,他们魏军便可不战而胜。 想到此处,魏刀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随即吩咐下去,要众将抓紧修缮城墙,囤积粮草,训练将士,务必赶在隋军大将李靖率兵杀来之前让深泽城的防御固若金汤,坚不可破。 …… 几天后,李靖率四千多背嵬军出现在深泽城的南面。 面对深泽城紧闭的城门和城上严阵以待的守军,隋军不少将领纷纷向李靖主动请缨攻城,想要拿下首功。 可作为主将的李靖却是不急不躁,只是不断安抚下面的将士稍安勿躁,自己则亲自带着亲兵去深泽城附近的几个村庄走访,坐下来跟村中的百姓交谈,很快便发现了深泽城的弱点,想到了攻城的法子。 没过多久,城上的守军便开始惊恐地发现,城外的隋军虽然没有攻城,却开始出现在深泽城附近的一个个村庄之中,将里面的村民全部带走,一路押送着往南而去,谁也不知道这些村民最终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隋军从深泽城附近的村庄带走村民消息一经传开,瞬间便在守城的魏军中间炸了锅。 因为这些被带走的村民不是别人,正是城中很多将士的家眷。 原来,之前魏刀儿为了扩充实力,在定州和冀州两地到处抓壮丁来充军。 而这些被强抓来的士兵自然不甘心为魏刀儿卖命,一逮到机会就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为了遏制军中屡禁不绝的逃亡现象,有人便给魏刀儿献策,说可以将这些将士的家眷全部迁到都城深泽附近的村庄中安置,只需派少量亲信兵马盯着他们,便可让军中的将士投鼠忌器,不敢再随意逃亡。 魏刀儿觉得有道理,便依计将军中将士的家眷全部迁到深泽城附近的村子安置,军中将士的逃亡现象果然一下子锐减不少,让他的实力很快就彻底稳固下来。 在得知隋军即将打到深泽城之时,他不是没想到将城外的家眷全部赶进城内,以免落到隋军手中。 可最终他还是无奈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理由嘛也好简单,无非就是深泽虽然名为他们大魏国的都城,却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县城,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退一万来讲,哪怕深泽城装得了这么多人,城中的粮食也供养不了这么多张嘴。 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攻城的隋军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或者即使发现了,也不屑于用如此卑鄙龌龊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他没想到隋军这么快就发现了,而且没有任何道德负担就想到用这些家眷来要挟守城的将士。 如今随着消息在士兵之间不断传播,城中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逃亡和哗变,若是自己再不想办法解决,迟早会爆发大规模的哗变,到时候这些急红了眼的将士很有可能会砍下自己的脑袋献城投降隋军。 眼见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魏刀儿只能派人去请甄翟儿进宫见自己,说是有要事要跟他相商。 第99章 不费一兵一卒,魏刀儿覆灭 “李将军,我们这么做,真的就能消灭魏刀儿这个祸害吗?可小老儿怎么看城” 此时隋军大营的帅帐内,一名白发老者颤颤巍巍找到隋军主将李靖,问起隋军的计策是否可行。 之前李靖主动找到他们各个村子的族老,要他们出面说服其他村民配合自己演一出好戏,假装被隋军押送去南方,让城中的守军不战自乱,为定州和冀州的百姓除掉魏刀儿这个暴君。 按照李靖的说法,魏军之中有很多将士根本不愿为魏刀儿卖命,只是魏刀儿控制住了他们这些家眷,才让下面的士兵不得不断了逃跑的念头。 因此,若是让城上的守军看到了他们都被隋军带走了,因为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危,必然不肯再为魏刀儿卖命,甚至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而献城投降。 很多族老一听也觉得李靖说得很有道理,便纷纷去劝说其他村民配合隋军演这出戏。 毕竟一来他们也想助隋军杀了魏刀儿,从此不必再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二来如今守城的士兵大多是他们家族的青壮,一旦隋军强行攻城,死伤的可都是他们的家人呀。 于是,城上的守军白天便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人接连被隋军“押送”去了南边,生死未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到了晚上,他们的家人便绕过城池毫发无伤回到了村子。 只是这些村民配合隋军一连演了好几天的戏,城中的守军却没有半点动静,让不少村民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怀疑隋军的计策到底可不可行。 眼前这个老者之所以出现在隋军的帅帐内,就是代表其他心怀疑虑的村民过来问出他们心中的困惑。 他们倒不是害怕自己辛苦忙活一场,而是担忧若是城中的守军无动于衷,最终隋军还是会强行攻城,最终死伤的还是他们的子弟。 李靖如何猜不到老者心中的忧虑,只是笑着宽慰他,让他不必担忧,不出三日,城中守军必乱,到那时他便可以兵不血刃夺取深泽城,最大限度减少城中守军的伤亡。 最终,老者还是半信半疑回去了。 待老者走后,李靖看着深泽城的方向,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深意。 若是区区一个深泽城自己都需要损兵折将去强攻城池,如何对得起大将军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 …… 而如今城中的情况正如李靖预料的一般,本就一直心怀忐忑的甄翟儿听到魏刀儿派人宣自己进宫议事,心中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跟魏刀儿不仅是同乡,更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可以说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魏刀儿的为人。 大多数时候,魏刀儿确实为人仗义很讲义气,对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很是大方,丝毫不吝惜奖赏。 可一旦到了危急关头,他为了自保,往往会选择推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去送死,好给他赢得一个脱身的机会。 如今隋军大举攻打深泽城,将魏刀儿安置在城外村庄的那些将士家眷都给带走了,以至于城中将士军心不稳,隐隐有逃亡和哗变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魏刀儿却突然派人请他进宫去议事,很难让他不怀疑魏刀儿是不是打算弃车保帅,牺牲自己性命来换取隋军的退兵。 眼见甄翟儿一直不动,魏刀儿派人宣他进宫的侍卫忍不住再次催促起他来: “丞相,你快一点,莫让陛下久等了。” 他不催促还好,一催促甄翟儿反而越发认定此刻宫中有鬼,更不敢跟他进宫见魏刀儿了。 看着眼前一再催促的侍卫,他心中一狠,突然对着侍卫身后大喊一声道: “陛下,你怎么自己来了?” 听到魏刀儿自己来了,侍卫本能回头一看,却没注意到甄翟儿眼中寒光一闪,随后猛地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就将侍卫砍翻在地。 侍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临死之前还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甄翟儿,显然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发难杀了自己。 其他士兵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也想不到他们的丞相为何会突然暴起杀人。 杀人过后,甄翟儿眼中咕噜噜一转,很快便有了主意,当即指着倒地身亡的侍卫道: “此人乃是隋军的细作,隋军已经混进了宫中,挟持了陛下,诸位一起随我杀进宫去,解救陛下。” 虽说其他士兵想不明白甄翟儿是怎么知道隋军已经挟持了陛下,但是想到他跟陛下的关系,还是纷纷操起兵器,随他一起杀向魏宫…… …… 另一边,正如甄翟儿预想的那般,魏刀儿确实已经在宫中暗暗埋伏了三百刀斧手,只等甄翟儿一进宫,便摔杯为号,一举将他格杀,好给城外的隋军一个交代。 虽说甄翟儿是他的发小,追随他多年,一向对他忠心耿耿,他有些不忍下手,可谁叫城外的隋军逼得太紧呢! 既然甄翟儿对自己忠心耿耿,那就再为他尽一次忠吧。 可他在宫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派去的侍卫将甄翟儿给带回来,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因为他很清楚,甄翟儿表面上看似鲁莽粗狂,但为人确实狡诈如狐,很有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要弃车保帅的小心思,另作打算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多派点侍卫去请他,若是他稍有不从,便当场格杀勿论。 就在魏刀儿心中暗暗懊恼之际,宫门外面却突然喊杀声震天,听得他不由心中一惊。 没过多久,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惶恐对他道: “陛下,不好了,丞相反了,他……他带人朝皇宫杀来了,弟兄们快……快抵挡不住了。” “什么?他怎么敢反朕!” 听到甄翟儿带兵杀进宫,魏刀儿不由面色大变,随后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心中更是慌乱,只得一面命宫中的侍卫拼死挡住甄翟儿的进攻,一面派人出宫去调离城中兵马过来平叛…… 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魏刀儿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勤王的援军,被甄翟儿亲手斩下了脑袋。 可甄翟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随后赶来的援军砍为了肉泥—— 眼看皇帝和丞相死在了内讧中,城外的隋军又虎视眈眈,群龙无首的魏军将领眼见走投无路,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派人去向城外的隋军乞降。 在得到隋军主将投降不杀的保证之后,这些魏军将领最终大开城门投降了隋军。 三天以后,秦昇率后军进驻了深泽城。 与此同时,李建成也率五万唐军出现在了与恒山郡只有一山之隔的井陉关。 第100章 士为知己者死 秦昇刚率军进驻深泽城不久,耳边就突然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李建成已经率领五万唐军抵达井陉关,乱世选择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不理会唐军,按照原计划率军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绝世名驹:奔雷紫电。】 【选择二:先击败唐军,再率军去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绝世神兵:落日弓。】 【选择三:分出一路兵马守土门关,将唐军挡在河北之外,另一路兵马去讨伐罗艺,支援李景。】 【奖励:特殊天赋:学贯中西(无师自通精通天下各种语言)。】 【特殊选择:派人去联络刘武周,邀他出兵攻打晋阳城,逼李建成不得不率军回援晋阳,无法再去支援罗艺。】 【特殊奖励:三千怯薛军。】 跟系统处了这么久,秦昇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特殊选择和特殊奖励这种东西。 只是当他听到特殊选择是要自己跟刘武周联手对付唐军,秦昇想都不想便在心中否决掉了这个选项。 别说特殊奖励是三千怯薛军,就是给他蒙古帝国巅峰时期的二十四万铁骑,他也不……不可能不考虑一下,毕竟二十多万铁骑都足以让他当上球长了。 而秦昇不想跟刘武周合作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刘武周投靠了东突厥人,无耻做了汉奸。 如果他跟刘武周合作,那么四舍五入,不约等于他秦昇做了汉奸嘛! 借用港片的一句话说,他秦昇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汉奸! 既然特殊选择不能选,那秦昇只能考虑另外三个选择了。 选择一也是送命选项,相当于主动让唐军断他们的后路,即使他们最终击败了罗艺,救下了李景,也会面临高开道、窦建德和唐军的围攻,哪怕不全军覆没,也是死伤惨重,将自己辛苦召唤出来的精兵断送个干净。 选择二虽然稳妥,但谁也不知道李景在柳城还能坚持多久,若是去晚了,恐怕就真的只能去替李景收尸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虽说他从未见过李景,但对他的忠义却早有耳闻。 要知道,历史上杨广一生极为多疑,却对李景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从来不直呼李景之名,而是称他为“李大将军”,纵观杨广一生这绝对是独属一份的恩宠。 大业十二年,因为幽州到处都有贼兵作乱,李景便在幽州招募壮丁,以备不时。 素来跟李景有仇的罗艺趁机上书给杨广,污蔑李景想要谋反。 可杨广的做法却是直接派自己的儿子齐王杨暕去安抚李景,告诉李景说即使有人说他觊觎皇宫,想要占据京师,自己也绝不相信,对李景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而历史上的李景也没有辜负杨广对他的信任,大业四十年他听说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害,便要带兵南下去为杨广报仇,没想到半路遭遇贼军,不幸遇害。 秦昇知道,自己这次若是不能救出李景,别说没办法跟岳父交代,恐怕自己良心也会过意不去的。 如此一来,他唯一能选的也就只剩下选择三了。 兵分两路,分一路兵马守住土门关,将唐军死死挡在河北之外,自己则亲率另外一路兵马去讨伐罗艺,救援李景。 若罗艺手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只要带上三千多玄甲铁骑或四千多背嵬军就足以击溃他们,可偏偏罗艺手中偏偏掌握有一万幽州铁骑。 当初为了征讨高句丽,杨广倾举国之力打造出了三万具装骑兵,称之为“幽州铁骑”,在三次攻打高句丽的过程中表现不俗,为大隋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随着第三次征讨高句丽草草收场,幽州铁骑并没有跟随杨广南下江都,而是留在了幽州,由名将薛世雄统领,四处征讨作乱的盗匪。 但在大业十三年,李密和翟让率瓦岗军进逼洛阳,东都危在旦夕,杨广不得不下旨命天下各路精兵前去驰援洛阳,其中薛世雄就是这些援军的主帅。 薛世雄留下一万铁骑镇守幽州之后,便亲率精兵南下救援洛阳,没想到在半路被窦建德率军偷袭,薛世雄大败,仅带着几十骑突围逃回幽州,不久便因为羞愤而病亡。 薛世雄死后,剩下的一万多幽州铁骑群龙无首,心中惶然。 罗艺趁机用朝廷当年征讨高句丽时留在幽州的钱粮去拉拢薛世雄之子薛万钧和薛万彻,以及幽州铁骑的大小将领,最终说服他们转而为自己效力。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万多幽州铁骑的支持,罗艺才敢跟杨广翻脸,投靠了李渊,率军袭击了新任幽州总管李景。 既然罗艺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秦昇就必须得将三千多玄甲铁骑和四千多背嵬军全都带去幽州才稳妥。 如此一来,自己能够分去守土门关的兵马只剩下七百多陷阵营了,面对五万多的唐兵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好在他攻下了深泽城俘获了魏刀儿的十万兵马,遣散掉那些老弱病残以及家中独子之后,还剩下两万人左右,足以助他守土门关。 只是在守将的人选上,秦昇并没有选择最稳妥的李靖,而是命人去将徐世勣等一众瓦岗旧将找来。 当徐世勣听到秦昇要他率领七百多陷阵营和两万魏刀儿降卒去守土门关时,很快便明白了秦昇这是要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毕竟皇帝杨广恨李家更甚过恨罗艺,若是他们能够守住土门关,将唐军挡在河北之外,甚至击败唐军,必然能得到杨广的重赏,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只是让他们一群降将率领一群降兵去守如此要害的关卡,将自己的后路完全交给他们,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呀! 看着秦昇殷切的眼神,徐世勣只觉得鼻子一时之间有些发酸。 当初在瓦岗,因为他更看好李密,也为了保住翟庞一命,便出面说服翟让主动让位给李密。 因为此事,他没少受其他瓦岗将士的白眼和唾弃,认为他背叛了翟让,就连翟让也从此对他冷眼相待。 翟让死后,李密又因为他跟翟让的关系,对他处处提防。 但如今在秦昇这里,他却第一感受到了什么叫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 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秦昇躬身重重一拜: “末将定当不负大将军重托,为我军守住土门关!” 第101章 唐军兵临土门关 河东和河北为绵延百里的太行山脉所阻隔,两地百姓主要靠穿梭在崇山峻岭间的八段横谷来往,称之为“太行八陉”(陉即山谷的意思)。 “太行八陉”分别是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其中又以第五陉井陉最为险要,素来有“天下九塞第六塞”的说法。 只因井陉一头是河东重镇太原府,另一头则是幽州的西门户恒山郡。 (ps:此恒山非彼恒山,而是位于河北保定曲阳县的古恒山,又名大茂山,汉时因避汉文帝刘恒讳而改名常山,看过三国的应该都知道这个地方,毕竟谁没听过那五个字呢!) 恒山郡扼守井陉东出口的关卡名为土门关,本来由魏刀儿的大将宋金刚镇守。 但魏刀儿败亡之后,宋金刚因为这些年没少跟着魏刀儿烧杀掳掠,担心遭到秦昇的清算,便带着自己的兵马弃关而走,往西投奔定杨可汗刘武周去了。 因此,徐世勣不死伤一兵一卒便率军进驻了土门关,开始布置守关事宜。 可宋金刚在撤离土门关之前,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全都一把火烧了,显然就是不想留给隋军,气得脾气暴躁的程咬金当场就对着空荡荡的库房赌咒发誓,说要是有朝一日宋金刚落到自己手中,他一定亲手割了宋金刚的鸟儿下酒喝。 不过生气归生气,关还是要守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大将军的重托。 没有守城器械,徐世勣就下令将土门关内能拆的房屋全都拆了,将梁柱锯成一段段充作滚木,将地基中的巨石挖出来稍加打磨充作礌石,誓要守住土门关。 就在土门关的隋军将关内的房屋拆除得差不多之时,李建成也率五万唐军出现在了土门关下。 看着关上迎风飘展的赤红色大旗,李建成忍不住有些郁闷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自己率军日夜兼程赶往河北,还是慢了秦昇一步。 本来以魏刀儿和宋金刚手下那群乌合之众,绝不可能是自己统帅的五万精兵的对手。 只要灭了魏刀儿,夺取他的地盘,不仅可以将河东和幽州连成一片,还可以彻底切断秦昇的后路。 到时候只要他再派人去联络窦建德和高开道,三家一起围攻秦昇率领的隋军,何愁隋军不败,秦昇不死。 如此一来,今后天下还有谁敢说他们李家只有二弟李世民一个人会打仗。 可最终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秦昇不仅没有率军走窦建德的地盘北上,反而舍近求远绕道走了上谷郡和恒山郡,并顺手灭了魏刀儿,夺取了井陉东出口土门关,将五万唐军堵在了井陉。 如此一来,唐军想要进入河北,只能要么攻破土门关,要么退出井陉走其他陉了。 可懊恼归懊恼,李建成还是很快强打起精神,召集众将到自己的帅帐议事,商讨如何攻取土门关。 一众唐军将领虽说经过连日来的奔波,看起来都风尘仆仆,但锐气正盛,士气昂扬,一个个都主动请缨,想要拿下此战的首功。 就在李建成考虑要派谁打这第一仗时,刘弘基却突然站起身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 “世子,末将认得镇守土门关的乃是徐世勣等一众瓦岗降将,听说守关的士兵也大多是刚投降不久的魏刀儿旧部。” “刘将军的意思是……派人去招降他们?” 李建成心思一动,很快便听明白了刘弘基的言外之意。 刘弘基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据末将所知,这个徐世勣早年追随翟让起兵,之后又出面劝说翟让让位给李密,奉李密为新的瓦岗之主。 翟让死后,他又弃军而走,跑去投奔了秦昇。 至于秦琼、程咬金和罗士信三人,本是张须陀的部将,张须陀败亡后投奔了李密,杨广下旨赦免他们之后又跑去投奔了秦昇。 由此可见,此四人皆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只要世子派使者许以重利,他们四人未必不能背叛秦昇,献关投降我们唐军。” 不少将领听完刘弘基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虽说他们不惧一战,可若是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土门关,何乐而不为呢,毕竟真正的恶仗还在后面呢。 老将屈突通看了一眼刘弘基,又看了看李建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从刘文静死后,他便开始刻意隐藏起自己的锋芒,有些事能不开口就尽量少开口。 尤其是今日在场的将领大多不是李渊的嫡系就是李建成的嫡系,像他这种跟李世民交往过密的人还是少说话为好。 否则一旦被人抓住了什么话柄,很可能会给自己或二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侯君集注意到了屈突通的异样,却也什么都没说。 眼见无人反对,最终李建成决定采纳刘弘基的建议,派使者去劝降徐世勣等人。 李建成本想在军中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书佐做使者,可刘弘基却自告奋勇,执意要去做这个使者。 之前第一次浅水原之战,因为刘文静指挥不利,最终导致他力竭被薛举生擒,直到西秦国灭亡才被释放。 自那之后,他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昔日的耻辱。 孤身入土门关,以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敌将,无疑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他不信五万唐军在关下虎视眈眈,徐世勣这些人能将自己怎么样! 大不了自己就死在土门关,正好让天下人知道,他刘弘基不是个懦夫。 眼看刘弘基如此坚持,李建成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他做使者去劝降土门关的守军。 大事议定,众将领各自散去。 侯君集眼见四下无人,便刻意追上屈突通,低声询问道: “为何屈突公方才欲言又止?” 屈突通见是侯君集,看在两人都与李世民交情匪浅的份上,便叹了一口气道: “我听闻当初秦昇在为唐王效力之时,便以有识人之明而著称,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敢让徐世勣等人带着一群投降不久的降卒去守土门关呢! 因此在老夫看来,世子派人去劝降徐世勣等人,不过是白费功夫,浪费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那方才屈突公为何不出言劝阻世子和刘弘基呢?” 听了屈突通的话,侯君集面色越发有些不解。 屈突通又长叹一口气: “若是世子派人去劝降徐世勣等人不成,顶多就是在土门关多浪费一点时间。 可若是世子因为我的劝阻而放弃劝降徐世勣,转而选择强攻土门关,一旦强攻不下,唐王为了维护世子名声,需要找替罪羔羊的时候,老夫可能就要遭殃了。 老夫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可也不想做这第二个刘文静呀。” 听屈突通提起刘文静,侯君集神色动了动,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102章 程咬金出马,刘弘基傻眼了 对于刘弘基的求见,徐世勣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两军交战之前,实力强的一方派使者去劝降实力弱的一方本就是惯例,毕竟谁不想兵不血刃就夺取一场胜利。 可徐世勣却不打算见刘弘基。 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没有投降的打算,就没必要见这一面来浪费双方的时间。 可就在徐世勣要命亲兵去回绝刘弘基之时,一旁的程咬金两个眼珠子却突然骨碌碌一转,随后连忙叫住徐世勣,拼命挤眉弄眼道: “我说徐老道呀,既然人家都派使者上门了,我们不见一面总说不过去。” 此话一出,不等徐世勣开口,罗士信的面色便陡然一沉: “程黑炭,你平时胡说八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可如今大敌当前,若是你敢生出别的心思,可别怪我罗士信不认你这个兄弟!” “老罗,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你把我程咬金当什么人了!” 程咬金一听罗士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气得直跳脚: “我问你,大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罗士信冷哼一声: “自然是守住土门关,不让唐军进入河北。” “对呀!你还知道大将军是要我们守住土门关。” 程咬金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罗士信,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守住土门关就行了,至于使什么手段守住反而不重要了。” 秦琼跟程咬金认识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程咬金的为人,知道这家伙鬼点子忒多,因而很快便猜到了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义贞,你是打算诈降故意拖延时间?” “嘿嘿,还是叔宝懂我!” 程咬金见秦琼猜到了自己的计策,不由得嘿嘿一笑: “不过我这可不叫诈降,就是故意跟他们拖延时间,最好拖上十天半个月,拖到大将军率军回来,一起杀出关去把他们的屎都给打出来去!” “这真的可以吗?” 罗士信知道自己误会了程咬金,语气不由多了几分歉意,可依旧面有疑虑道: “我听说李建成这次带兵出征,李渊把自己手下能派出去的精兵良将都派给他了,这么多名将凑到一块,肯定会有人能识破你的计策吧。” 一听罗士信质疑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计策,程咬金更不乐意了: “哎呀,我说你个罗士信,你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说不定他们一个个都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一时半会儿根本转不过弯来,就吃我老程这一套呢!” 秦琼皱了皱眉头,也有些怀疑程咬金的计策是否可行,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徐世勣。 毕竟徐世勣才是守土门关的主将,是否采纳程咬金的计策完全取决于他。 而程咬金也想到了这一点,满怀希冀看向徐世勣道: “徐老道……不,我叫你徐大哥,徐将军,你就让我试一试吧,实在不成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徐世勣沉吟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就由你去见这个刘弘基吧,你能拖延一天我就记你一天的功劳,你要真能拖上十天,到时候上报的时候你徐世勣报你程知节为首功。” “好勒,你们就等着瞧吧!” 一听到只要自己能拖上十天,徐世勣就报自己为首功,程咬金这下可就不困了,当即就兴冲冲跑去见刘弘基去了。 罗士信看着程咬金匆匆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皱起眉头对徐世勣道: “懋功,这真的行吗?” 倒不是罗士信不信程咬金,而是这家伙的嘴巴太不靠谱了,平日里说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在吹牛。 比如说,别人问他和秦琼谁厉害,他每次都说他跟秦琼第一次见面只用了三招就把秦琼给放倒了,秦琼佩服他的身手,才死皮赖脸要跟他做兄弟,他去哪里秦琼就跟去哪里。 但实际上,他和秦琼武功谁高谁低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敢这么说也就是欺负秦琼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要是他敢这么编排自己或裴行俨,保证打得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徐世勣此时目光同样看着程咬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谁知道呢!姑且让他试试吧,说不定这家伙真能给我们创造出什么惊喜呢!” …… 另一边,刘弘基被关上的隋军用吊篮吊上土门关之后,很快就被领到一个关内的房间里,见到了敞开着衣襟在喝茶的程咬金。 他明明看到刘弘基进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随后又全吐了出来,冲旁边的士兵破口大骂道: “这是什么破茶,怎么跟涮锅水一个味道。” 士兵不知道程咬金突然发什么火,但念及他的身份,只能拼命认错赔罪。 可程咬金似乎骂完还不解气,斜着眼看了一眼尴尬站在一旁的刘弘基,又重重踢了一脚冲身旁的士兵的屁股,继续骂道: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还不快给他倒一杯。” 刘弘基在一旁看得可谓是目瞪口呆。 因为瓦岗军出身的将领他也见过不少,比如说李密、王伯当和王君廓,可从未见过像程咬金这般粗鲁的。 一想到程咬金方才的举止,这茶他无论如何是喝不下去,只能连连摆手道: “不必了,不必了,在下不渴。” “不喝拉倒!” 程咬金也懒得勉强刘弘基,只是斜着眼看向他道: “说吧,你来土门关作甚?” 刘弘基深吸一口气,随后躬身施了一礼道: “在下刘弘基,乃是唐……” “不要啰里八嗦说那么多,你就说你是不是来劝降我们兄弟几个的?” 刘弘基没想到程咬金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露骨,倒是让他早就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得点了点头道: “啊……这……在下正有此意?不知这位……这位……” 说到这里,刘弘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进来半天了,竟还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谈。 “程知节,程将军。” 程咬金身旁的小兵见状,连忙小声提醒刘弘基,却无端招来程咬金一顿白眼: “要你多嘴!” 小兵吓得慌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刘弘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原来他就是程咬金,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莽夫。 也不知道徐世勣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派这么一个人来跟自己谈。 但因为如今有求于程咬金,还是不得不好声好气问道: “不知程将军可有弃暗投明之意?” 程咬金听完刘弘基的话,再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你就是这么上门劝降的?诚意呢?” “什么……什么诚意?” 刘弘基听到这话不由得傻眼了,显然不明白程咬金口中的诚意是什么。 程咬金闻言语气越发不满,当即重重哼了一声道: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我听说当初汉朝的皇帝派那陈什么去劝降楚霸王的部下,可是带着四千斤金,你就这么空着两只手来劝降我们几个?” 刘弘基这才明白程咬金口中所谓的诚意就是跟他们要钱,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程咬金的贪婪,但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要是要钱倒好办了,唐王有关陇贵族的支持,最不缺就是钱粮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程咬金要命拿有没有命花了。 “程将军只管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弃暗投明,投降唐王,唐王绝不会亏待你们几位的。” 程咬金听完却是两眼一瞪: “你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谁敢信呀,想要劝降我们,先准备足够的诚意再说。 我也不多要,那个陈什么带四千斤黄金去劝降,我就要他的十分之一,你就带四千两黄金来,我们再谈其他,否则一切免谈! 来人,送客!” 说罢,程咬金也不给刘弘基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刘弘基…… 可出了房间之后,程咬金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得意一笑道: “嘿,还有六天,这首功可就是我老程的了。” 跟上来的士兵看着程咬金喜怒无常的模样,也不由得傻眼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程咬金也看到了他,当即摸出腰间的钱袋丢给他,哈哈一笑道: “刚才那一脚没踢疼你吧,这钱拿去买点药酒擦擦,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吃酒吧。” 这名士兵接过钱袋,也不由咧着嘴乐了。 一脚换来一袋钱,真值! 第103章 程咬金二戏刘弘基 “什么?他们说要我们给四千两黄金才肯投降,这不是存心刁难我们吗?我现在去哪里弄这么多黄金给他们?” 唐军大营内,当李建成听到程咬金跟他们索要四千两黄金,气得脸都白了。 如今他们大军出征在外,即使纵兵到处去劫掠附近的百姓和商旅,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凑够这么多的黄金。 因此,李建成有理由怀疑土门关的守军根本没有献关投降的诚意,所以故意提出一个他们做不到的条件,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彻底断了劝降的念头。 可刘弘基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世子,依末将之见,他们的要求虽说过分,但也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有献关投降我军的心思,否则根本没必要见末将,更没必要跟末将狮子大开口提出如此贪婪的要求。 因此,说不定只要世子能够答应他们的条件,满足他们的要求,说不定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土门关,继而攻取恒山郡和上谷郡,彻底切断秦昇西撤的退路。 世子,四千两黄金换取一个土门关和两万降卒,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呀! 至于徐世勣等四人,唐王和世子若是赏识他们的本事,只管留用。 若是见他们反复无常,担心他们将来背叛,之后完全可以另外找个借口除掉他们。 世子,若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不仅徒增伤亡,还有可能贻误战机呀!” 说到最后,刘弘基躬身对着李建成重重一拜,求他务必好好考虑自己的提议。 “刘将军先请起。” 李建成上前扶起刘弘基,沉吟了片刻,还是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道: “刘将军,你说得不无道理,若是四千两黄金便能换来一个土门关,我怎会不愿意,只是现在我去哪里给他们弄四千两黄金来。” “只要世子同意,末将便有法子弄到四千两黄金。” 见李建成松口,刘弘基不由一阵大喜。 若是真能用区区四千两黄金便能劝降土门关的守将,兵不血刃拿下土门关,他刘弘基便是首功,足以洗刷浅水原之败的耻辱。 “世子,如今军中虽然没有这么多黄金,可晋阳城离土门关不过五百里,若是派人快马加鞭回晋阳去取,不用一天一夜便可往返。” 李建成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认真考虑此举的可行性。 晋阳虽说是他们李家的发家之地,可前两年他们起兵之时,为了拉拢人心,几乎散尽了家财,因而如今他们李家在晋阳的府邸根本就不剩多少钱粮,更别说四千两黄金了。 可他知道刘弘基为什么还要提议他派人去晋阳城取黄金,因为虽说他们李家的府邸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黄金,但城中的世家和富户是绝对能凑得出来的。 他唐王世子的名头远远不止四千两黄金,就看他舍不舍得豁出去一次了。 最终,在刘弘基殷切的目光中,李建成将两名亲兵叫进帅帐,取出一面金牌交给他们,沉声吩咐道: “你们带上这枚金牌速速赶往晋阳,找到城中最大的八家邸店,告诉他们我李建成要跟他每家借五百两黄金,半年内必当连本带利奉还给他们。” “喏!” 两名亲兵听到李建成要他们去晋阳城借四千两黄金,虽然心中大为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应喏一声,随即告退下去。 “世子英明,此战何愁我军不胜。” 刘弘基见状不由一阵大喜,随即忍不住拍起了李建成的马屁。 李建成却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很是凝重。 这一次,他可算是赌上了他唐王世子的名声,若是还不能劝降徐世勣等人,他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 第三天,程咬金便再次在关上见到了刘弘基,以及他带来的四千两黄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之前他之所以跟刘弘基索要四千两黄金,就是料定李建成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黄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劝降他们,一定会再派使者来跟他讨价还价。 两边这么一来二去,说不定真能拖延上七天时间。 如此一来,他程咬金的首功不就到手了。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李建成仅用两天不到的时间就真的凑齐了四千两黄金带来土门关给他,反而让他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可能。 看着程咬金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刘弘基神色很是得意: “程将军,四千两黄金一两不少都在这儿了,不知你们打算何时献关投降呀?” 要不怎么说程咬金这个人鬼点子就是多,两只眼珠骨碌碌一转,很快便有了新的主意。 他故作一脸贪婪看着眼前的四千两黄金,随后嘿嘿一笑道: “嘿嘿,刘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献关投降的事了。 不知我们投降过去之后,你们唐王打算封我们四人什么官职呀?” 刘弘基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免多了几分怒气道: “程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给你们四千两黄金,你们就献土门关投降吗? 怎么现在我们世子好不容易凑到这么多黄金,你们却又横生枝节,跟我们索要起官职来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程咬金也当即炸毛了,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 “姓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程咬金什么时候说过只要你们给四千两黄金就投降,我说的明明是考虑!考虑!你懂什么叫考虑吗?” 再说了,四千两黄金是用来上下打点的,我也得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呀! 算了,你们连个官职都不打算封,看来也没有什么招降我们的诚意,这四千两黄金你带回去吧,我程咬金不伺候了!” 说罢,也不管刘弘基作何反应,再一次拂袖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一想到四千两黄金就这么退回去,内心就不由一阵肉痛。 他多想当场做掉刘弘基跟徐世勣他们一起分了这些黄金,可他知道,一旦黑下这些黄金,李建成不仅不会再派使者来劝降他们,反而会大举攻打土门关,到那时他到手的功劳恐怕就要飞了。 算了算了,只要拿下首功,自己得到的赏赐岂是区区四千两黄金所能比拟的,自己绝不能因小失大! 第104章 程咬金三戏刘弘基 “岂有此理,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愿,分明就是在存心戏耍我军,好故意拖延时间。” 唐军大营内,当李建成听刘弘基说完他在土门关上的遭遇,饶是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发冲冠,当即就要下令大军备战,明日一早攻关。 可刘弘基虽然灰头土脸被程咬金骂了回来,心中也在怀疑程咬金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戏耍他拖延时间,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李建成: “世子,虽说程咬金等人此举着实是可恶,但也说得不无道理,他们若是真要背叛秦昇投降我军,求的不就是个荣华富贵吗? 如今他们跟世子索要完四千两黄金再索要官职,所说贪得无厌,却也在情理之中。” 李建成冷冷看着刘弘基,语气更是冷峻: “听刘将军的意思,还要我给他们册封官职不成,你觉得这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也难怪李建成说话如此冷言冷语,他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父亲把权力和兵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父亲突然下令制造鱼符,还不是因为二弟李世民以欺瞒的手段调兵去驰援金墉城的李密,触犯到了父亲的逆鳞,才来这么一手防着二弟。 如今若是自己背着父亲擅自给降将册封官职,跟二弟擅自调兵遣将又有多大区别。 只怕到时候即使自己以这种夺下了土门关,也会遭到父亲的猜忌,那最终便是得不偿失了。 刘弘基听出了李建成语气中的不满,却还是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劝道: “世子,依末将之见,你虽说不能直接给程咬金等四人册封官职,但可以给他们封官许愿呀,以你唐王世子的身份,由不得他们不信。 想来将来唐王也能理解这一切不过世子为了夺取土门关的权宜之计,不会因此怪罪世子的。 况且,程咬金等四人反复无常,贪得无厌,根本不可用,事后唐王和世子完全可以给他们随便安个罪名除掉他们,也不怕天下人非议。” 说刘弘基一点不怀疑程咬金等人投降的诚意是假的,但他也没办法呀。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已经赌红了眼的赌徒,若是砸锅卖铁再搏一把,还有翻盘的可能,若是就此收手,之前输掉的一切便都血本无归了。 因此,他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之气,继续跟程咬金等人虚与委蛇,待拿下土门关之后,再跟他们四人好好算账,以出心中一口恶气。 眼见刘弘基一再坚持,李建成不得不提醒他: “刘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我们已经耽搁了三天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很可能会贻误战机,你确定还要再去劝降他们吗?” 刘弘基听出了李建成话语中的警告,却还是咬了咬牙道: “请世子再给末将一次机会,若是再劝说不成,末将甘受军法处置。”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多了几分悲壮。 没办法,之前浅水原一战,他因为力尽被西秦霸王薛举生擒,已经让他颜面丧尽。 此次若是再劝降土门关的守军不成,他将彻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从此再无颜见人。 可以说,此次劝降程咬金等人的成败,关系到他刘弘基的名声。 看着眼前有些悲壮的刘弘基,李建成也不由有些心软了,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就让刘将军你最后试一次吧,你去告诉程咬金等人,只要他们能献关投降,我愿向朝廷举荐他们入十二卫做将军。 如若不然,我军便将土门关踏为平地!” 刘弘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不过他这次也学聪明了,当即提醒李建成道: “世子可否写亲笔信让末将带他土门关给他们,以免他们再推说我军空口无凭。” 李建成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这封信,我写!” 虽说将自己的承诺落在纸面上,将来容易落人口实,可为了能够尽快拿下土门关,也顾不了许多了。 反正只要能夺取土门关,他有的是办法拿回这封信。 “多谢世子。” 刘弘基顿时感动莫名,对着李建成俯身重重一拜…… …… 第四天,面对带着李建成的亲笔信诚意满满而来的刘弘基,程咬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不能一直欺负老实人呀。 可一想到自己跟徐世勣拍胸脯夸下的改口,程咬金还是故意板着一张脸道: “光封官许愿可不行,你们怎么保证我们献关投降之后你们不会秋后算账呢,所以光你们世子一个人保证不成,还得要你们那个唐王亲口保证才得。” 饶是刘弘基脾气再好,心中也不由涌起一阵火气,可为了劝降程咬金等人,还是不得不强压下火气好声好气道: “程将军,我们唐王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如何能跟你们亲口保证。 不过你放心,我们世子身为唐王的嫡长子,他说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唐王的意愿,绝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自肥的。” 程咬金眼一翻,嘴一撇: “这可说不好,当初西秦的薛仁杲和宗罗睺投降的时候你们二公子不是也说不会不杀他们吗?最后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有他们这些前车之鉴,我们四个不得多加小心呀!” “程将军,有些话可不能胡说呀!” 听程咬金编排起李渊和李世民的不是,刘弘基也不由怒了: “是薛仁杲和宗罗睺暴虐不仁,残害百姓,唐王才不得不顺应民心,杀之以平民愤,可不是什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程咬金闻言依旧撇了撇嘴: “那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他们两个已经被你们杀了,说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说到这儿,程咬金上下打量了刘弘基一番,嘿嘿一笑道: “你说薛仁杲暴虐不仁,我看不见得吧,他不就没杀你们这些唐军俘虏吗?” “程咬金,你竟敢辱我!” 被西秦军俘虏之事可谓是刘弘基此生最大的耻辱,他见程咬金竟敢拿这件事来羞辱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当即拍案而起,对着程咬金怒目而视。 四天之期已到,程咬金也不再装了,也跟着拍案而起道: “你说对了,你程爷爷就是在羞辱你,在戏耍你,从来没想到投降你们唐军。 你今晚就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狗屁世子李建成,想要土门关,就自己带兵来拿,看你程爷爷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至于你们送来的四千两黄金,嘿嘿,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你们……简直就是土匪!” 刘弘基此时面色涨红,气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程咬金嘿嘿一笑: “你别忘了,你程爷爷我上过瓦岗,还真当过土匪!” 当天夜里,程咬金便将刘弘基放了回去,并没有伤他性命。 至于那四千两黄金,他自然是不会还了。 他本想一人一千两跟徐世勣、秦琼和罗士信一起分了,可徐世勣却毫不犹豫将这些黄金分给了下面的士兵,两万降卒一时士气大振! 另一边,李建成知道自己被耍了,自然也是勃然大怒,第二天一早便下令攻打土门关,一场攻关大战很快拉开了序幕…… (抱歉,昨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停更了一天,然后对之前的内容进行一点小修改,只要程咬金拖四天就够了,毕竟拖七天多少有点侮辱李建成和读者的智商了。) 第105章 罗艺之谋,联高制秦 就在土门关的战事打响之时,远在涿郡的罗艺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他已经得知了魏刀儿被灭,秦昇正率军赶来讨伐他的消息。 他之前想过自己袭击李景投靠李渊很有可能会遭来杨广的报复,却没想过杨广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竟然派他的女婿秦昇率军来对付自己。 对于秦昇,他虽从未见过,却早有耳闻,知道强如李密,拥兵四十余万,不到一年时间就败给了他。 之前为了吞并魏刀儿占据的上谷郡和恒山郡,罗艺亲率兵马去攻打过他几次,虽说略有小胜,却始终无法彻底消灭他。 没想到秦昇一率军北上,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便灭掉了自己一直搞不定的魏刀儿。 只此一战,便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秦昇之间的差距。 如此一来,恐怕此战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他此刻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草率反叛杨广,以至于惹来秦昇的北伐。 说起来,他之所以要背叛杨广投靠李渊,也是源自于对杨广的不满。 自从大业九年,原幽州总管元弘嗣因受杨玄感造反牵连而被免职之后,不少人都看好新的幽州总管会在他、李景和薛世雄之间产生。 可不知为何,杨广却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幽州总管,导致幽州总管一职便一直空缺。 若是幽州总管一直这么空缺也就罢了,罗艺也不会起什么反心。 可就在去年,杨广却突然下旨任命一向跟他不和的李景为新的幽州总管,让罗艺又是不满又是不安。 不满的是自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河北盗匪四起,他为朝廷南征北讨,到处平定乱匪,可谓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封赏。 相比之下,李景明明功劳不如自己,却因为在江都之变后做出了南下江都的姿态,便被任命为新的幽州总管,让他心中如何能服气。 不安是因为他跟李景有仇,他很担心李景当上幽州总管之后,会不断找机会整他,甚至趁机害他性命。 就在他惶惶不安之时,李渊却派使者找到他,便是他只要承认长安的杨侑为帝,便封他做幽州总管,右骁卫大将军,进爵燕郡王。 若是杨广因此派兵讨伐他,他们也会从河东派兵去支援他。 眼看李渊给的条件如此优厚,罗艺最终没有忍受住诱惑,决定背叛杨广投靠李渊,率军袭击了杨广任命的幽州总管李景。 如今杨广派秦昇来讨伐自己,李渊的援军却被堵在了井陉,罗艺心中如何不及,自然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草率投靠李渊。 虽说他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但大多由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统领,他们兄弟二人因为父亲薛世雄的缘故,本就不太支持自己跟杨广为敌。 若是秦昇当真率军杀来,他们兄弟二人未必肯全心全意率幽州铁骑为他作战。 不行,光靠自己一家之力,恐怕很难是秦昇的对手,必须得联合河北另外几个势力一起对付秦昇。 看着墙上的地图,罗艺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南面的窦建德身上,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想法。 虽说论实力,窦建德还在自己之上,若是他能跟自己联手,对上秦昇便多了不少胜算。 可问题是自己麾下最骁勇善战的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乃是薛世雄之子,而薛世雄又是因为败给窦建德忧愤而卒。 因此,对于薛万钧和薛万彻而言,窦建德便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若是自己跟窦建德合作,他们兄弟二人很有可能率幽州铁骑反了自己,到时候便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不能跟窦建德合作,罗艺只能将目光投向北面,那里是高开道的地盘。 对于这个高开道,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知道他年轻时以贩私盐为生,后面投奔了豆子岗的格谦,因为作战勇猛,很快就得到了格谦的赏识,在起义军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格谦被隋朝大将杨义臣所灭后,高开道跑到了沧州一带,很快便重新拉起兵马,占据了幽州北部。 罗艺之所以想到联合高开道对付秦昇,是因为他知道高开道一直垂涎北平郡,而自己率军袭击李景之后,北平郡便落到了自己手中。 若是自己以割让北平郡为诱饵,说不定能让高开道率军助自己,自己同样可以胜算大增。 更重要的是,罗艺听说高开道为人八面玲珑,跟高句丽人和东突厥人都暗中有往来,若是他能说服高句丽人和东突厥人出兵相助,何愁此战不胜。 想到此处,罗艺当即派亲兵将自己的司马温彦博请来。 当温彦博听到罗艺要派自己去联络高开道,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总管,高开道此人凶狠狡诈,若是与他联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呀!” 罗艺闻言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高开道信不过,只是如今魏刀儿被灭,窦建德又与薛家兄弟有仇,我除了跟高开道合作,还能跟谁合作? 况且,跟高开道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打跑了秦昇,消灭了李景,我早晚必亲手擒杀此人。” 温彦博也知道罗艺的难处,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 “可高开道贪婪,若是不许以重利,恐怕很难说服他出兵相助。” 罗艺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拿出一幅地图交给他道: “你替我将这幅地图交给高开道,告诉他只要愿意出兵,我可以将整个北平郡原封不动割让给他。” “什么?总管,你要割让北平郡?” 温彦博闻言不由面色微微一变。 也难怪他如此震惊,因为如今罗艺的地盘不过只有涿郡、乐安郡和北平郡,若是将北平郡交给高开道,便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和人口。 为了联合一个高开道,当真值得付出如此代价吗? 罗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苦笑一声道: “现在割让一个郡,我尚且还有几分胜算,可若是我败给了秦昇,别说三个郡都保不住,恐怕到时候性命都堪忧,你说我该怎么选。” 温彦博闻言,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只是躬身重重一拜: “愿为总管效力!” 第106章 郭嘉献策,一计谋三雄 温彦博的马车刚出幽州治所蓟城的北城门不久,城外的一幢民宅内便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一路往西而去…… 两天后,这只信鸽落在上谷郡的隋军大营内。 一名隋军士兵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根小铜管,飞奔着送去了帅帐。 秦昇在看过铜管内的鸽信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身边的亲兵将鸽信传阅下去,让帅帐内的一众将领和谋士过目。 鸽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两行字,说的是罗艺的司马温彦博驱车北上,去向不详。 至于鸽信的来源,自然是奉秦昇之命秘密潜伏在蓟城的锦衣卫送出的。 身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秦昇比任何人都清楚情报的重要性。 因此早在他离开江都前往洛阳之前,便密令五十名锦衣卫先他一步赶往河北,分别秘密潜伏在蓟城和乐寿,监视罗艺和窦建德的一举一动。 正因为如此,幽州司马温彦博的马车前脚刚出了蓟城,锦衣卫后脚便放飞了信鸽…… 此时李靖在看过鸽信之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往北便是高开道和高句丽人的地盘,想来罗艺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勾结高句丽人,想来应该是派温彦博联络高开道去了,想要跟高开道联手对付大将军。 看来我军不到一个月就灭了魏刀儿,着实给罗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担心自己不是大将军对手,便想到找高开道做帮手。” 钱杰虽说觉得李靖的分析不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可明明窦建德离涿郡更近,实力也更强,罗艺为何不派温彦博去联络窦建德,而是舍近求远去联络北方的高开道呢?” “或许我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不等李靖回答,一旁的麦孟才便笑着回答道: “家父生前与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交好,因而我对他们薛家之事多少了解一些。 据我所知,前两年薛伯父被窦建德击败不久后便忧愤而亡,他死后两个儿子薛万钧和薛万彻便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靠了罗艺。 可以说,窦建德就是薛万钧和薛万彻的杀父仇人,若是罗艺胆敢派人去联络窦建德,不怕薛万钧和薛万彻率领幽州铁骑反了他? 因此,我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艺只能派温彦博去联络高开道而不敢派人去联络窦建德。” 听麦孟才讲完,帅帐内众人一个个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和缘由。 郭嘉听完,却是没来由哈哈一阵大笑: “若是如此,我有一计,可让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率幽州铁骑来投。”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纷纷看向郭嘉,想听听他有什么妙计可以让薛家兄弟率军来投。 因为此次北上征讨罗艺最为棘手的问题便是如何对付一万幽州铁骑。 虽说他们有三千多玄甲铁骑和四千多背嵬军可与幽州铁骑一战,可若是正面对决,依旧会有不小的伤亡,这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 相反,若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能率幽州铁骑来投,罗艺便不足为虑。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郭嘉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继续说道: “依照常理,罗艺既然派自己的司马温彦博北上联络高开道,必然会先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先送去给高开道,好让高开道有所准备。 可问题在于,高开道知道温彦博要来,可他和他的人却未必认得温彦博。” “我明白奉孝的意思了。” 秦昇听到此处忍不住哈哈一笑: “奉孝是想要我派人假冒温彦博去见高开道,想方设法激怒高开道,使他彻底断了跟罗艺联手一起对付我军的念头。 如此一来,罗艺不能跟高开道联手,唯有暗中派人去联络窦建德,想要瞒过薛家兄弟秘密跟窦建德联手对付我们。 到时候我们只要想办法让薛万钧或薛万彻知道此事,他们一怒之下便有可能带着幽州铁骑反了罗艺。 到那时我们只要再派人去拉拢他们兄弟,便有很大可能将他们兄弟和一万幽州铁骑招揽至麾下。” “大将军英明,属下正是此意。” 郭嘉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道: “除此之外,大将军还可以派人假冒高开道的人去截杀这个温彦博,彻底断了罗艺和高开道联手的可能。” “军师好手段,这截杀温彦博之事就交给我吧。” 郭嘉话音刚落,“肉飞仙”沈光便立即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去截杀罗艺派出的使者温彦博。 不过沈光自幼便骁勇快捷,精于马术,身手又十分了得,可以说秦昇麾下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秦昇想起历史上这个温彦博也是唐朝一代名相,在贞观年间先后出任过中书令和尚书左仆射,多次受到李世民的嘉奖,死后更是让他陪葬在自己的昭陵。 这么一个治国良臣,若是真这么不明不白被沈光截杀,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想到此处,秦昇便吩咐沈光最好生擒温彦博来见自己,此人自己自有大用。 沈光虽说不知道秦昇跟这个温彦博有什么渊源,但猜到他们大将军十有八九是起了爱才之心,便笑嘻嘻满嘴应允下来。 反正对于他而言,虽说带个活人比带具尸体回来麻烦得多,却也不是不能办到。 至于假冒温彦博的人选,秦昇本想派魏徵去。 毕竟高开道可不是什么善茬,一句话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因此,他派去假冒温彦博的人,不仅要足够聪明,还得有一定的胆识。 单论才智和胆色而言,古往今来还真没有几个文人敢说在魏徵之上。 而且从年龄和气质上来说,魏徵相较于其他人也更像温彦博。 可他刚想开口吩咐,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公谨却突然站了起来,主动请缨要假冒温彦博去见高开道。 不怪张公谨如此急着立功,想当初秦昇在离开关中南下江都之时曾经主动招揽过他,可他却嫌弃秦昇一无所有,拒绝了秦昇的拉拢,选择继续为王世充效力。 之后他自感在王世充手下没有前途,便厚着脸皮投奔了秦昇,可此时秦昇征讨瓦岗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让他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靖沈光等人一个个封侯拜将,说他一点不眼红是假的。 如此征讨罗艺他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他绝不能再错过这一次立功的机会。 而秦昇看着张公谨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就由弘慎假冒温彦博,深入虎穴去见高开道吧。” 第107章 两个燕王 自从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河北的长白山揭竿而起,河北自此便一直处于无休止的纷战之中。 不少百姓为了活命,不是背井离乡逃离河北,就是被迫落草为寇加入义军,导致河北之地大量田地荒废,很多村子荒无人烟。 尤其是从涿郡北上渔阳郡的路上,因为常年兵荒马乱的缘故,一路上入眼的都是荒芜的田地和空无一人的村庄,看得温彦博不由一阵摇头叹息,暗暗感慨当真是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呀! 可在乱世之中,他一介文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能够保全住性命就不错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去给罗艺这个大隋叛臣当司马了。 而他们一行人也在温彦博的一声声叹息中离开了涿郡的地界,进入了高开道的地盘。 只是他们刚进入渔阳郡不久,就有一队兵马从四面八方杀出,将温彦博的马车和奉命护送他的几十名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士兵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来者不善,虽说心中很是惊惶,却还是紧紧将马车护在中央,以免这些来路不明的兵马伤到车内的温彦博。 好在对方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他们动手。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大将分开围住他们的士兵,策马走到他们跟前,斜着眼打量这些护卫片刻,才冷冷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大燕国地界。” 一听对方口称大燕国,车内的温彦博便猜到对方是高开道的人。 因为去年高开道在渔阳正式称王,国号燕,定都渔阳,年号始兴。 因此,也只有高开道麾下的将士会将渔阳郡称为大燕国地界。 虽说温彦博打心眼里看不起高开道这种草头王,但奈何如今他是奉命出使,有求于高开道,只能下了马车,强装笑颜对来将躬身作揖道: “在下幽州总管府司马温彦博,奉罗总管之命前往渔阳拜见燕王,不知阁下可是燕王的部将。” 说到燕王两个字的时候,温彦博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因为小皇帝杨侑给罗艺封的爵位也是燕王,可为了不引起高开道这些人的不满,他只能口称罗艺为罗总管,算得上是自降身份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如今是他的主公有求于人呢! 来将听温彦博说完来意,才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温司马,久仰久仰,我乃燕王麾下大将张金树,奉燕王之命在此恭候温司马多时了。” 听到对方是高开道派来迎接自己的,温彦博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主公写给高开道的亲笔信已经送到了,高开道也有意与自己主公联手对付北上的秦昇,不然也不会特意安排人在渔阳郡和涿郡交界的地方恭候他。 对于眼前的张金树,他虽从未见过面,却对他的名字早有耳闻,知道他是高开道麾下第一大将,有万夫不敌之勇,曾经与薛万钧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如今看他身形矫健,臂长如猿,一看就是武力不俗,也难怪连薛万钧都胜不得他。 “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 张金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温彦博,随后目光看向那几十名一路护送温彦博北上的士兵,冷声开口道: “既然尔等已经将温司马平安护送到了渔阳郡,尔等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就请返回涿郡向你们罗总管复命吧。” 这些士兵闻言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为首一人躬身对张金树道: “张将军,燕……呃,罗总管给我等的命令是护送温司马到渔阳,并护送他回涿郡,因此我等恕难从命。” “那是你们罗总管给你们下的命令,与我无关。” 听到这些士兵执意要护送温彦博去渔阳,张金树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越发冷冽: “我只知道燕王给我的命令是要我们护送温司马一人去渔阳见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同行。 既然到了我大燕国的地界,一切自然以我们燕王的命令为准,若是尔等不能接受,就请护送你们温司马回涿郡跟你们罗总管复命吧。” 听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将他们赶回涿郡,这些士兵不由一个个面露难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司马温彦博,想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温彦博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高开道虽然有心跟他们主公联手对付北上的秦昇,但骨子里还是防着他们主公,因此才不许他们主公的兵马进入渔阳郡,哪怕只有区区几十人都不行。 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温彦博只能又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吩咐那些奉命护送自己的士兵道: “客随主便,既然燕王有命,我们照办便是了,你们现在就返回蓟城跟罗总管复命吧,有张将军护送我去渔阳,定可高枕无忧。” 既然温彦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士兵只能无奈跟温彦博告辞,随后转身往涿郡的方向走去。 眼看这些士兵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张金树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温司马,我们也该上路吧。” 温彦博虽然觉得张金树的笑容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对张金树道谢一声,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张金树亲眼看着温彦博上了马车,便伸手招呼其他将士护卫在马车周围,迅速离开了此地。 此时马车上的温彦博右眼皮却没来由一阵狂跳,内心也是莫名一阵慌乱,隐隐约约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惊诧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往北,而是往西,跟渔阳城渐行渐远。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骗了,这些人绝不可能是高开道的人,当即冲着外面大喊道: “停车!停车!快停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如他所愿,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随后,“张金树”骑着马出现在马车附近,语气满是戏谑道: “怎么了?温司马?现在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吗?可惜已经太晚了!” 眼看自己身处险境,温彦博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冷冷问眼前的假张金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此时,假张金树彻底不装了,当即冷笑一声道: “我乃大隋左翊卫将军沈光,奉秦大将军之命特意前来渔阳郡接温司马去见他。” 温彦博听完,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第108章 “罗成”逞凶,合作告吹 几天后,真正的燕军大将张金树在渔阳城外见到了张公谨假扮的温彦博和裴行俨假扮的罗艺之子罗成。 之所以要派裴行俨跟张公谨一起来渔阳,是因为秦昇考虑到随行的护卫一多,便很容易露出什么破绽,从而被高开道的人给识破。 因此,秦昇最终只派了裴行俨护送张公谨北上渔阳,毕竟裴行俨一人足以抵得上几百名武功高强的护卫。 本来秦昇是想让裴行俨假冒薛万钧或薛万彻,但考虑到薛氏兄弟二人常年征战在外,很有可能跟高开道的人交过手,因而最后还是决定让裴行俨假冒罗艺很少露面的儿子罗成。 一来裴行俨年纪跟罗成相差无几,二来两人同样都有万夫不敌之勇,不容易露出破绽。 只不过当张金树听说站在“温彦博”旁边的年轻人竟然就是罗艺之子罗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不住嘀咕罗艺怎么把自己的儿子给派出来了,就不怕到时候谈判不成,自己的宝贝儿子也被他们燕王给扣下了吗?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统兵大将该考虑的事,因而他只是跟“温彦博”和“罗成”随意寒暄几句之后,便客客气气将二人迎进了渔阳城内。 高开道对于罗艺使者“温彦博”的到来同样很是重视,不仅派自己的爱将张金树出城相迎,还亲自在自己的燕王宫设宴为“温彦博”和“罗成”接风洗尘,并命一众燕国大臣和将领列席作陪。 只因为对于这次谈判,高开道可谓是抱了很高的期待。 之前在罗艺给他的亲笔信中,虽未明说若是自己答应跟罗艺联手对付北上的隋军,他能许给自己什么好处,但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客套和急迫不难猜到,罗艺给出的谈判条件绝对差不了,很有可能要将毗邻渔阳郡的北平郡割让给自己。 对于北平郡,高开道可一直是垂涎三尺,之前他不止一次派兵攻打过北平郡,最终都因为不敌隋将李景而功亏一篑。 如今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从罗艺手中得到北平郡,不仅能够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也能以北平郡为跳板,图谋整个河北。 为了款待好远道而来的“温彦博”和罗成,高开道不惜派出自己最为宠爱几名舞姬,在宴会上为他们二人轻歌曼舞。 看着这些身姿曼妙千娇百媚的舞姬,一众出身草莽的燕国大臣和将领一个个都不由两眼放光,心痒难耐,却因为高开道在场,没有一个人敢造次。 高开道虽然表面上一直在饮酒作乐,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看向“温彦博”和“罗成”的方向,观察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温彦博”倒还好,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既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色眯眯盯着那些舞姬看,也没有低着头不敢看,只是神色自若边欣赏歌舞边饮酒,可谓是给足了高开道这个东道主面子。 倒是一旁的“罗成”或许是因为太过年轻,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些衣衫单薄的舞姬,同时频频端起酒杯喝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说高开道同样想不明白罗艺怎么派自己的宝贝儿子跟“温彦博”一起来渔阳,但他一时起了戏弄之心,便故意调笑着问“罗成”道: “罗公子如此血气方刚,不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要不要本王从这些舞姬中挑一个今晚送去你房间,让罗公子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作为男人的真正快乐。” 此话一出,在场的燕国大臣和将领顿时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一个个都用充满戏谑的目光看着“罗成”。 就连那些舞姬闻言都停止了跳舞,一个个羞红着脸看向年少俊朗的“罗成”,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可“罗成”却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当即拍案而起,怒指着高开道道: “高开道,你竟敢辱我!” 此话一出,满席皆惊! 高开道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面色陡然阴沉到了极点。 他不过就是跟“罗成”开了个玩笑罢了,可“罗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他直呼其名,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公子,不可对燕王无礼!” “温彦博”眼看局面不对,连忙起身拉“罗成”坐下,同时不住向高开道赔罪道: “燕王息怒,我家公子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冲撞到了燕王,还望燕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跟他一般见识。” 见“温彦博”不住在跟自己赔罪,高开道面色稍霁,正想着就坡下驴,就此揭过此事之时,一旁的“罗成”却再次站了起来,冲“温彦博”横眉冷对道: “温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高开道算狗屁燕王,我父亲才是当今天子亲封的燕王,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此话一出,高开道本来稍稍有些缓和的面色瞬间变得比之前更阴沉,看向“罗成”的目光也隐隐多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方才“罗成”对他直呼其名是出言不逊,现在质疑他的燕王身份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了。 就冲“罗成”这句话,罗艺别说割让一个北平郡,就算是将涿郡、北平和乐安三郡都割给自己,自己也绝不能派兵去助他,否则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去统御下面的将士。 本来不少还抱着看戏心态看“罗成”耍酒疯的燕国大臣和将领眼见高开道面色不对,纷纷站起来指责“罗成”出言不逊,要他立即向高开道赔不是。 可“罗成”的牛脾气似乎也上来了,当即拿出自己的银枪往地上重重一杵,冷冷看着那些指责他的燕军将领道: “想要我罗成赔不是?好呀!只要你们在座的有谁能击败我,别说是赔罪,就算是要我罗成给他高开道磕头都成!” 眼见“罗成”如此狂妄,在场的燕军将领如何按捺得住,一个个轮流上前对“罗成”发起了挑战,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本来他们都以为“罗成”虽然有些冷面寒枪的名声,但那不过是罗艺的那些部将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让着他罢了,实际上都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可真交起手来,这些燕军大将才见识到什么叫名不虚传,十多名燕军大将轮番上去挑战“罗成”,最终却都无一例外败给了他。 就连能跟罗艺麾下大将薛万钧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的张金树,也在十招之内便败给了“罗成”。 眼看自己这些部将如此不堪,丢尽了他们燕国的脸面,高开道气得当场黑着脸拂袖而去,一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 “温彦博”也知道自己公子闯了大祸,当天晚上就带着“罗成”连夜出城,灰溜溜离开了渔阳城。 若不是高开道还想着坐山观虎斗,暂时不想跟罗艺开战,非派兵去截杀他们二人不可。 第109章 走投无路的罗艺 眼看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北上渔阳的温彦博却没有半点消息,罗艺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尤其是得知高开道在渔阳郡和涿郡交界一带新部署了大量兵马之后,罗艺心中的不安变得尤为强烈。 他不知道温彦博到底跟高开道到底谈了些什么,只能不断修书派人送去渔阳给高开道,商讨双方联手对付秦昇的可能。 在最近一封给高开道的书信中,他甚至直接亮出了底牌,直言不讳表示只要高开道愿意跟他合作对付秦昇,他可以将整个北平郡割让给高开道。 可是无一例外,这些送去给高开道的书信最终都石沉大海,了无回信。 偏偏就在罗艺为此寝食难安之际,西面又传来秦昇率隋军进入涿郡的消息。 罗艺再也坐不住,当即命身边的亲兵去将自己的弟弟罗寿叫来了书房。 罗寿也知道兄长派司马温彦博北上渔阳联络高开道之事,因此一进门便问道: “怎么样?兄长,温司马那边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罗艺摇了摇头,随后长叹一口气道: “若是有他的消息,我也不会派人去叫你来见我了。” 罗寿看着兄长,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兄长,我怀疑温司马根本没有北上渔阳,而是跑去长安投奔他的兄长了。” 也难怪罗寿会这么想,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在大业十三年跟李渊在太原起兵,是最早追随李渊的功臣之一,如今因功被封为丞相府记室参军,典掌机要,深得李渊器重和信任。 若是温彦博去长安投奔其兄温大雅,经温大雅引见给李渊,必然可以得到李渊的重用,前程一片大好。 罗艺之前便想过这种可能,但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会的,若只是温司马借着北上渔阳的机会脱身去长安,没有去见高开道,高开道绝不可能会突然在边界部署重兵。 为兄猜测很有可能是高开道不满足北平郡区区一郡之地,想要坐山观虎斗,趁我们与秦昇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一举谋夺涿郡、北平和乐安三郡。 因此,为兄怀疑温司马在渔阳出事了,高开道很有可能将温司马给扣下了,不放他回涿郡,以此来断我臂膀。” “高开道这混蛋!” 罗寿一听登时怒了,当即跟兄长主动请缨道: “兄长,你给我一万精兵,我立即率军北上踏平渔阳城,活捉高开道,救回温司马。” 罗艺虽说知道弟弟说的都是气话,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若是高开道真有这么容易对付,你以为为兄还会留着他? 况且,如今秦昇已经率军进入了涿郡,若是此时我们再分兵去打高开道,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说,高开道和温司马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吧,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击败秦昇。” “兄长,道理我都懂,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击败秦昇。” 听兄长提到秦昇,罗寿一时间也是愁眉不展。 毕竟自从虎牢关一战后,天下谁人不识秦昇的威名。 兄长虽说手中有一万幽州铁骑,却也不敢保证说能击败秦昇赖以成名的七千多具甲重骑。 即使他们胜了也是惨胜,说不定最终反而便宜了窦建德和高开道。 罗艺看了一眼弟弟,随即沉声说道: “这就是为兄今日派人叫你来的原因,我想让你代为兄秘密去一趟乐寿。” “乐寿?” 罗寿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面色陡然一变: “兄长,你要我去见窦建德?” “没错!” 罗艺重重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解释道: “以我们一家之力对付秦昇太过吃力,而且并没有多少胜算。 既然高开道不愿意跟为兄联手,那为兄能找的就只剩下窦建德了。 只要窦建德愿意跟为兄联手,一起对付秦昇,为兄便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击败秦昇。” 虽说罗寿也觉得兄长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面有难色道: “兄长,我自然知道若是我们能得窦建德相助,胜算便可大增,可问题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俩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也正是为兄派人叫你来的原因。” 罗艺看着罗寿,随后继续说道: “为兄要你秘密前往乐寿,秘密去见窦建德,跟他商谈秘密联手之事。 此事由始至终都要瞒住薛家兄弟,绝不能让他们二人知晓,以免横生枝节。” 罗寿当然明白兄长的意思,不由长叹一口气道: “兄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此事想要瞒住薛家兄弟谈何容易呀! 一旦窦建德那边有所行动,薛家兄弟便很有可能便会猜到兄长你派人去联络了窦建德,一起联手对付秦昇。” “不会的。” 罗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你以为杨广派秦昇北上河北,只是为了讨伐为兄一个人吗? 不!如果为兄没有猜错,以杨广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性子,一定会让自己的好女婿消灭河北各个割据势力,彻底平定河北。 因此,我们跟窦建德可谓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败亡在秦昇手中的,必然会出兵对付秦昇。 只要我们不跟窦建德合兵一处,薛家兄弟即使有所怀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到那时只要为兄一口咬死窦建德出兵是为了自保,薛家兄弟我没办法查实。” 罗寿却依旧面露难色,有些迟疑道: “话虽如此,只怕窦建德那边未必配合兄长隐瞒,很有可能会将此事公诸于天下,借此挑拨薛家兄弟与兄长的关系。” 罗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从书案上拿来一封亲笔信交给罗寿,沉声吩咐道: “这是我写给窦建德的亲笔信,你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到窦建德手中,只要他看过这封信,自然会理解我的一番苦衷,答应跟我秘密联手对付秦昇。” 看着兄长满含殷切的目光,罗寿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兄长放心,此事交给我,必然万无一失!” 第110章 神秘的黑衣人 “二将军,你一大早就出城这是要去哪儿呀?” 罗寿也没有想到,自己起了个大早,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绕道从东门出城,竟然会在城门碰到薛万钧,一时有些傻眼了。 要知道,自从罗艺成功拉拢薛氏兄弟为他效力之后,便很少让他们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若是兄长薛万钧率军征战在外,便让弟弟薛万彻留守蓟城,反之亦然。 虽说罗艺对外的说法是战场凶险,若是兄弟二人一同出战时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跟死去的薛世雄交代。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艺就是留兄弟中的一人在蓟城做人质,以免率军征战在外的另外一人生出什么二心。 反正也不懂薛氏兄弟是真没看透罗艺的用心,还是看破不说破,对此一直没有什么异议。 如今秦昇已经率军进入了涿郡,罗艺派了武力更高的弟弟薛万彻率一万幽州铁骑去迎敌,兄长薛万钧留守蓟城。 因为敌军自西面而来,所以这段时间薛万钧大多是在西城附近巡视。 罗寿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避开薛万钧特意从舍近求远从东门出城,没想到却刚好被薛万钧堵了个正着。 不过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罗寿神色还是很快恢复如常,笑呵呵对薛万钧道: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将军,因为近来高开道在渔阳郡集结了重兵,兄长担心北平郡不稳,便派我前往北平郡坐镇,没想到我人还没出城就碰上了薛将军。” “原来如此!” 薛万钧听完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罗寿的解释有什么问题。 罗寿眼见自己蒙混了过去,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似乎是不经意问了一句: “对了,薛将军,你平时不是都在西城巡视吗?今日怎么会跑到西城来?” 薛万钧闻言笑了笑: “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窦建德派了一批细作,打算从东城门混入蓟城,我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会碰到二将军。” 听到“窦建德”三个字,罗寿一颗心没来由一阵狂跳,慌忙干笑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为好,就辛苦薛将军了……我还要赶去北平郡,就不跟薛将军多聊了。” 薛万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罗寿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笑了笑道: “嗯,既然如此,那二将军路上小心。” 罗寿也不敢再耽搁,当即催促车夫动身,驾着马车飞一般出了东城门。 看着罗寿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城外,薛万钧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随后,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几个字——“罗艺欲派罗寿出城联络窦建德”。 这张字条是昨晚有人半夜偷偷潜入他府中用飞镖钉在他的床头,他觉得有些蹊跷,便特意起了个大早跑来东城门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将准备出城的罗寿堵了个正着。 虽说罗寿的解释表面上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捕捉到了罗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自然,就如同被自己撞破了好事一般。 尤其是当他提到窦建德时,罗寿明显有些心虚,只是自己没有点破罢了。 如果罗艺真的背着他们兄弟派罗寿秘密去联络窦建德,那这种行为绝不能被原谅。 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之所以愿意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效罗艺,并非是因为他们看好罗艺,而是因为当时罗艺向他们兄弟许诺,说只要他们兄弟二人效忠他,他一定会带着他们兄弟击败窦建德,为他们的父亲薛世雄报仇。 正是冲着罗艺的这份承诺,他们兄弟二人最终拒绝了各方势力的拉拢,带着一万幽州铁骑义无反顾投效了罗艺。 若是罗艺当真派罗寿南下去联络窦建德,无疑是对当初承诺的背叛,也是对他们兄弟二人赤裸裸的欺骗。 虽说此刻心中异常愤怒,但薛万钧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既没有跑去燕王府当面质问罗艺,也没有派人去跟踪罗寿,而是冷静唤过一名心腹亲兵,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名亲兵听完吩咐,当即应喏一声,随后骑着一匹快马出了城…… …… 经过连续多日的赶路,罗寿终于赶到了涿郡与河间郡交界的地方,再往南十几里便可进入河间郡,正式进入窦建德的地盘。 只是当他的马车途经一片森林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罗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隔着帘子问车夫: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隔着帘子回话道: “二将军,前面的路被乱石和断木给堵住了,不清理干净马车过不去。” “什么?哪来的乱石和断木。” 罗寿闻言忍不住掀开了帘子,果然看到前面的路面上被一堆石头和断木给挡住了去路,心中猛然一惊,连忙叫住准备跳下马车去清理的车夫道: “快,立即掉头回去!” 车夫正想回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支利箭便狠狠射入他的眉心…… 车夫闷哼一声,当场倒地身亡。 眼看车夫死在自己跟前,罗寿只恨自己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带上护卫,心中更是忍不住哀嚎一声: “吾命休矣!” 就在他惊惶不安之时,树林的右侧突然杀出一队兵马,个个以黑巾蒙面,看不清来路,很快便将罗寿的马车团团围住。 罗寿只觉得为首之人虽然面上蒙着黑巾,眼神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他是何人。 见自己如今命悬一线,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惶恐,色厉内荏喝问这些黑衣人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跑来截杀我,可知我是何人?” 黑衣人的头领也不答话,只是一个人攻向罗寿。 罗寿仓促应战,却发现对手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心中越发绝望,怀疑自己今日就要将性命交代于此。 好在这名黑衣头领并没有取罗寿性命的意思,只是看准机会一个手刀重重击打罗寿的脖颈,瞬间让罗寿昏死了过去。 罗寿一昏过去,黑衣头领便立即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很快就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 看着信封上“燕王罗艺致夏王建德”的字样,黑衣人首领一双眼睛渐渐变得血红。 看着眼前昏死过去的罗寿,他本想结果他性命,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随后丢下昏迷不醒的罗寿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思路突然卡在这里了,因为要拉拢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就得答应杀窦建德,但如果想彻底收服河北,窦建德又杀不得。) 第111章 魏徵只身赴敌营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入隋军大营内。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封最新的鸽信出现在了主帅秦昇的帅帐内。 鸽信的内容同样不长,同样只有寥寥几行字,吐露出的信息却极为重要,说的是薛万钧派人将罗寿出城密告其弟薛万彻,薛万彻带人假扮刺客半路截下了罗寿,打晕了罗寿,抢走了罗艺的亲笔信。 郭嘉在看过鸽信之后,不由笑着跟秦昇道贺道: “恭喜大将军,如今薛万彻已经知晓罗艺有意与窦建德联手之事,看来罗艺与薛家兄弟反目成仇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嘉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本来他之前献的计策是想让秘密跟踪罗寿的锦衣卫在薛万彻带人离开之后杀了罗寿,以此来嫁祸给薛万彻。 一旦罗艺得知薛万彻杀了自己弟弟,为了给罗寿报仇,很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杀了留在蓟城的薛万钧。 如此一来,薛万彻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被迫率军来投奔秦昇,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员虎将和一万幽州铁骑。 可惜,他的这个计策最终却被秦昇否了。 理由是薛万钧虽然武力稍逊其弟薛万彻,但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有机会收服收两个干嘛只要一个。 不过秦昇其实之所以不愿意采纳这条毒计,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一是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和宋江为了拉秦明入伙派人假冒秦明滥杀无辜,逼得秦明不得不上梁山有什么区别。 二是除了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他还打算收服罗艺之子罗成。 因此若是他让锦衣卫杀了罗寿嫁祸给了薛万彻,无疑会人为造成罗成和薛万彻之间的不和,同时会给将来埋下不小的隐患。 因为一旦罗成跟薛万彻对过账,便会知道自己叔父罗寿不是薛万彻所杀。 以罗成的智商,不难猜到他秦昇很有可能才是杀害罗寿的那个幕后黑手,薛万彻也会明白自己才是间接害死兄长薛万钧的凶手。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二人愿不愿意在继续为自己效力的问题,而是他们会不会要杀了自己为亲人报仇的问题了。 不过如今既然薛万彻已经知道了罗艺有意与窦建德联手之事,那他要做的就是派使者去见薛万彻,即使不能游说他立即背叛罗艺投靠自己,也要让他对罗艺起反叛之心,不愿再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主公卖命。 想到此处,秦昇的目光在帅帐内一阵巡睃,很快就落到了一直含笑不语的魏徵身上。 毕竟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喷子,单论口才而言,别说在这个帅帐内,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没几人是他的对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昇殷切的目光,魏徵当即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 “愿为大将军效力。” …… 自从回到大营之后,薛万彻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帅帐内,苦苦思索着破局之策。 虽说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即带兵杀回蓟城,亲手宰了罗艺这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混蛋。 可一想到自己的兄长薛万钧还在蓟城,一旦自己公然举兵反叛,兄长可就凶多吉少了。 可若是忍气吞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为罗艺效力,他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他帅帐内几欲抓狂之时,一名亲兵隔着帅帐向他禀报,说军营外有一个自称叫魏徵的隋军使者求见。 听到来的是隋军使者,薛万彻越发心烦意乱。 这个时候,秦昇的人跑来添什么乱呀! 他本不想见什么隋军使者,但想到自己若是决定带兵杀回蓟城,还要隋军行个方便不要追击他们,便决定还是见见这个魏徵。 可他又不想让隋军觉得是自己有求于他们,便决定给这个所谓的隋军使者一个下马威,好让秦昇知道,他薛万彻只是事出有因,可不是怕了他们隋军。 于是,当魏徵被薛万彻的亲兵领到帅帐之时,一眼就看到帅帐的正中央支起了一口大铁锅,铁锅下面烈火熊熊,铁锅上面热油咕噜噜沸个不停。 此时,薛万彻则坐在上首一脸似笑非笑看着薛万彻,眼中的阴冷不言自明。 只要今日魏徵说错一个字,便有可能被薛万彻下令丢入油锅之中,皮肉无存。 可魏徵看到油锅,面上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惶恐之色,反而面带笑容躬身重重向薛万彻行了一礼: “多谢薛将军成全。” 薛万彻显然是被魏徵的行为搞蒙了,虽然面色依旧冷峻,语气却是不由多了几分疑惑: “你这是何意?” 魏徵哈哈一笑: “想我魏徵先投元宝藏,后投李密,一直不受重用,以至于虚度半生,依旧籍籍无名。 如今秦大将军派我来见薛将军,若是能被薛将军以汤镬之刑杀之,而我魏徵又能从容赴死,岂不是可以名垂青史。 因此,我自然要多谢薛将军成全我魏徵的一世美名了。” 薛万彻再一次怔住了。 因为他之所以摆出这个架势,无非是为了吓唬一下魏徵这个隋军使者,从而牢牢掌握住谈判的主动权。 可他没想到魏徵不仅不怕,反而摆出了一副要慷慨赴死的姿态,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又上下打量了魏徵一番,又见他一副儒雅斯文的模样,依旧不相信他有从容赴死的勇气,只当他是在虚张声势,便指着铁锅中还在沸腾的热油,冷笑一声道: “既然魏先生想要一死来博取一个美名,那就请吧!” 说罢,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魏徵,想看他如何收场。 魏徵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再次躬身给薛万彻施了一礼,随后就在薛万彻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个箭步从油锅的方向冲了过去…… 薛万彻先是一怔,继而想到若是这个魏徵真的死在自己帅帐,自己就别想带兵杀回蓟城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冲着帅帐内那些已经看傻眼的亲兵高声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拦住他呀!” 亲兵们闻言顿时一个个如梦初醒,一个个扑了上去,总算抢在魏徵跳下油锅之前将他给死死抱住,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第112章 魏徵:且看我三寸不烂之舌 “怎么样,薛将军,现在可以跟在下好好谈一谈了吧。” 待有士兵将帅帐内的油锅搬走,魏徵才面含笑意反问薛万彻,丝毫看不出他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对于这种不怕死的人,薛万彻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这个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可若是来劝我投降秦昇的,就免开尊口吧。” 眼见薛万彻一开口便将自己要说的话给彻底堵死,魏徵依旧不急不慌,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 “我今日不是替秦大将军来劝降薛将军,而是替薛大将军教训不孝子来了。” 听到魏徵竟敢假借已故的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的名义要教训他们薛将军,帅帐内的一众亲兵都不由面露惊愕之色,不知是该佩服他的无畏还是该感叹他的无知。 要知道,薛世雄的死是薛万彻心中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痛,根本不许任何人去触碰。 可如今这个魏徵竟然一张嘴就说要替薛世雄教训薛万彻,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果不其然,薛万彻一听魏徵在拿自己死去的父亲在说事,立即勃然大怒,当场拍案而起,一双眼睛满是浓烈的杀意,说出来的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杀机: “魏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借我父亲的名讳在那里胡言乱语,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可面对怒火中烧的薛万彻,魏徵却哈哈一笑,言谈间依旧在火上浇油: “哈哈哈,薛将军杀我一个魏徵有何难,难的是如何杀窦建德吧。” “你……” 薛万彻也没有想到魏徵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他的话给彻底堵死了,虽然心中恨到了极点,却根本无从反驳。 毕竟,他自己也认为不杀窦建德为父报仇,便是枉为人子。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怒极反笑,冷声反问魏徵道: “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替我死去的父亲教训我这个不孝子,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薛万彻如何不孝。” 薛万彻本以为魏徵唯一能够指责自己的,无非就是不能杀窦建德为父报仇之类的话,可没想到魏徵一开口便让他的神情一阵错愕: “陷亲不义,是为大不孝。”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咬牙切齿道: “姓魏的,若是你今日不将话说清楚,休想活着离开我薛万彻的帅帐。” 面对薛万彻的愤怒,魏徵只是从容一笑,随即不急不慢道: “薛将军或许不知道,当初皇上在江都听说你们兄弟二人追随罗艺袭击李景将军,反叛朝廷,一怒之下便打算撤销你父亲生前及死后追封的一切官职,并将你父亲的谥号由‘壮武’改为‘缪丑’……”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薛万彻闻言不由又惊又怒,看着魏徵恨恨说道: “纵使我与兄长有千般不是,可我父亲一生对大隋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凭什么撤销他的官职,给他上恶谥,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 面对薛万彻的质问,魏徵并没有急着反驳,只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若是薛大将军当真在天有灵,你觉得他是会责怪朝廷不公,还是气恼你们兄弟二人对朝廷不忠,以至于让他死后还晚节不保,声名有亏。” 薛万彻再一次被魏徵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兄弟更了解父亲的为人,知道父亲是宁愿死都不会背叛大隋的。 甚至他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叮嘱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大隋多难,当以报效朝廷报效天子为己任。 可父亲的叮嘱犹在耳,他们兄弟二人却很快跟罗艺搅和在了一起,走上了背叛朝廷之路。 若是父亲当真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选择难过吧。 “可我跟兄长并非是有意背叛朝廷,只不过是想借罗艺之手杀了窦建德为父亲报仇罢了。 至于说罗艺背叛皇上之事,我们兄弟二人由始至终都是反对的,只是罗艺执意要投靠李渊,单请我们兄弟二人根本劝阻不住。” 薛万彻的话与其说是在辩解,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魏徵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突然话锋一转,笑了笑道: “可惜你们兄弟二人所托非人,如今罗艺不仅不能助你们兄弟二人报仇,反而背着你们派自己的弟弟罗寿去河间郡跟窦建德谈合作。 说难听点,你们兄弟二人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投靠罗艺不仅没能报了父仇,反而连累自己父亲死后晚节不保。” “你们怎么会知道罗艺派了罗寿去见窦建德……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们派人半夜潜入我兄长府邸用飞镖告知他此事!” 听到魏徵竟然知道罗艺派罗寿去见窦建德之事,薛万彻神色不由一变,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之前兄长派人告诉他,有人大半夜潜入自己府中,用飞镖留书的方式告知他罗艺派罗寿出城去见窦建德之事。 而后他兄长为了证实消息的真伪,特意大清早去了一趟东城门,果然将准备出城的罗寿堵了个正着。 之后便是兄长派心腹亲兵快马加鞭出城密告于他,他带人乔装打扮拦截了罗寿,抢走了罗艺写给窦建德的亲笔信。 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没想到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这一刻,他对秦昇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本以为秦昇此次北上是强龙难斗地头蛇,可没想到蓟城早就被人家的人渗透成了筛子,蓟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家的眼线。 虽说如今两军尚未真正交手,但显然他们幽州军已经落了下风。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之时,魏徵又再一次开口道: “你可知为何最后皇上又回心转意,既没有撤销薛大将军的官职,也没有变更他的谥号吗? 那是因为秦大将军为薛大将军求情了,皇上看在秦大将军的面上,又念及薛大将军昔日之功,最终还是没有动他的官职和谥号。” 薛万彻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第113章 蓟城生变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回去之后替我多谢秦大将军一声,谢他保全了我父亲的身后之名,他的这份恩情我薛万彻记下了,有朝一日一定百倍千倍还他。” 魏徵听完却摇了摇头: “薛将军此言差矣,秦大将军虽说可以替你父亲求情得了一时,却求不了一世。 我们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若是你们兄弟执迷不悟,继续追随罗艺反叛朝廷,他迟早有一天还是会一怒之下撤销你父亲的一切官职,给他上一个恶谥,甚至开棺戮尸也说不定。” “他敢!” 一听自己父亲死后还要受如此羞辱,薛万彻一双眼睛陡然变得血红,面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狰狞扭曲。 可与他愤怒到极点的面孔不同的是,他的心这一刻却是惶恐到了极点。 因为正如魏徵所说,天下人都知道杨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真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眼见魏徵不再说什么,薛万彻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若是我率军拨乱反正,重新投效朝廷,秦大将军可否助我亲手斩杀窦建德,一报杀父之仇。” 魏徵眼见薛万彻报仇的执念如此之深,心中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反问他道: “敢问薛将军,窦建德是如何害了令尊性命?” “若不是窦建德趁我父亲率军南下救援洛阳之时突然出兵袭击他,我父亲又怎么因为兵败忧愤而卒。” 一说到父亲薛世雄之死,薛万彻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魏徵听完却是依旧摇了摇头: “薛将军此言谬矣,窦建德是在战场上击败你父亲,并非是派人暗杀了他,若这也算杀父之仇,那薛大将军一生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击败对手无数,他们的子女是不是也该找你们兄弟索命。” 薛万彻一时有些哑口无言,随后又有些不服气道: “若不是窦建德无耻偷袭,而是堂堂正正跟我父亲正面一战,我父亲又岂会败给他?” 魏徵笑了: “薛将军,你自己也是一员骁将,岂会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难道薛大将军征战一生,就从未使计对付过别人?” 薛万彻再一次被魏徵反问住了,随后有些恼羞成怒道: “难道依你的意思,我们兄弟就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枉为人子。” “不!” 魏徵摇了摇头,看着薛万彻,一字一句道: “薛大将军之所以忧愤而亡,是因为他将败给窦建德视为奇耻大辱。 你们作为他的儿子,要做的便是重新在战场上击败窦建德,以洗刷你父亲的耻辱,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而不是为了杀窦建德不惜跟着罗艺背叛朝廷,导致你父亲身后之名不保,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听完魏徵的话,薛万彻久久没有回应,只能双目迷茫,嘴上不住喃喃道: “难道我们兄弟真的做错了吗?” 魏徵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若是说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不知过了多久,薛万彻才重新看向魏徵,语气有些艰难道: “魏先生,我现在心中很乱,根本没办法考虑任何事情,况且我兄长如今还在蓟城中,有些事我也需要跟他商议过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所以说,你今日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魏徵笑了笑: “无妨,我知此事事关重大,薛将军与令兄不妨仔细考虑和商议过后,再做出最终决断。” “多谢魏先生,也劳烦你回去转告秦大将军一声,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们兄弟铭记于心,他日必然相报。” 薛万彻见魏徵没有追着他立即做出决定,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魏徵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却没有注意到魏徵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因为魏徵很清楚,薛万彻虽说是带人蒙面去拦截罗寿,并没有被罗寿看到真容。 可他最大的问题在于因为顾及兄长薛万钧的安危,只打晕了罗寿并没有取他性命,只拿走了罗艺的亲笔信而没有抢夺其他财物。 一旦知道了罗寿被拦截之事传到罗艺耳中,以罗艺的老谋深算,很容易便能猜到此事是薛万彻所为,到时候如何还能容得下他们兄弟,必然会先下手为强。 他今日来见薛万彻,本就没指望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薛万彻率军弃暗投明,而是为了指给薛万彻一条明路。 一旦他们兄弟跟罗艺反目成仇,薛万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 “薛将军,这边请,总管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蓟城。 总管府内,罗艺的一名亲兵在前面带路,不断小声催促着薛万钧快走。 “好,我走快两步。” 薛万钧嘴上应和着,心中的疑窦却又加重了几分。 今日一早,罗艺便派亲兵去他府见他,告诉秦昇率军趁夜袭击了幽州军大营,幽州铁骑大败,他弟弟薛万彻身负重伤,要在在一众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才杀出重围,如今正在送回蓟城抢救的路上。 一听说弟弟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薛万钧瞬间乱了方寸,顾不上多想就当即匆匆跑来总管府见罗艺,想要出城去接回弟弟。 可当他来到总管府,却发现给他带路的罗艺亲兵似乎比他还着急,不断催促他快点去见罗艺,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察觉到了其中的疑点。 因为他前几天刚派人将罗寿出城疑似去见窦建德之事密告给了弟弟薛万彻,以弟弟的性子,一定会亲自带兵去一看真假。 若是秦昇是趁弟弟薛万彻不在营中时率军袭击了幽州军大营,弟弟又怎么会身受重伤。 相反,若是秦昇是在弟弟回到大营之后再出兵袭击幽州军大营,消息根本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蓟城。 想到此处,薛万钧故意一拍脑袋,对前面带路的亲兵道: “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日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就打扰总管了,告辞!” 说罢,薛万钧转身就要离去。 “薛将军,不可呀!” 带路的亲兵见状顿时有些急了,立即回去拉住薛万钧,有些慌不择言道: “薛将军,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你若是不来,我可怎么跟总管交代呀!” 听到“安排”两个字,薛万钧心中不由一紧,越发断定其中有鬼,当即冷冷说道: “松开!我今日当真有要事要处理,改日自会登门跟总管赔罪的。” 说罢,他便狠狠甩开亲兵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亲兵不知如何是好时,院子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 “薛万钧,今天你是哪都去不了了。” 话音未落,院子两头的门口便涌进大量士兵,将薛万钧团团围住。 薛万钧瞳孔不由一阵剧烈收缩。 片刻之后,罗艺便缓步走进院内,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薛万钧。 第114章 罗艺教子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外面的人都在说薛万钧薛将军突染恶疾,一病不起,你派人满城给他找大夫诊治呢!” 总管府内,罗成行色匆匆走进罗艺的书房,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向父亲追问起薛万钧的病情。 在他看来,如今大敌当前,薛万彻又带兵征战在外,若是薛万钧在这个时候病倒了,消息一旦传到薛万彻耳中,难免会让他分心,到时候情况对他们可就大大不妙了。 罗艺看着自己儿子,目光又是慈爱又是有些无奈。 自己这个儿子不论相貌、武功和人品都是上佳,偏偏就是为人太过单纯,很容易轻信他人。 若他只是生在普通人家,心思单纯些倒也没什么。 但作为他罗艺的独子,幽州总管和燕王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太过轻信他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作为他的父亲,自己也是时候该教给他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处世规则了。 想到此处,他深深看了儿子罗艺一眼,随后淡淡说道: “薛万钧并没有生任何疾病,是为父把他软禁起来了,之所以放出消息说要到处找大夫给他瞧病,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什么?父亲,你把薛万钧将军软禁起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听到父亲竟然将薛万钧给软禁起来,罗成顿时一脸错愕,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艺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书案下面的抽屉中翻找出一封书信,递给儿子罗成,淡淡说道: “这是你二叔派人从河间郡送来的信,你看过之后便明白为父为何要软禁薛万钧了。” 罗成顾不上多想自己叔父为何会在河间郡,只是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神色变得越发错愕。 二叔罗寿在信中说自己在临近河间郡的一处树林中遭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袭击,好在这些人只是抢走了兄长和窦建德的亲笔信,并没有害他性命,也没有抢走他身上的财物,显然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他身上的书信来的。 他还特别提到,他在离开蓟城之时,曾在东门被薛万钧给堵了个正着,怀疑可能跟自己遇袭之事有关。 罗成虽说心思单纯,可人并不傻,很快便明白了叔父罗寿在书信中透露出的另外一层意思: “父亲怀疑是薛万彻将军扮作蒙面黑衣人截下了叔父,抢走了父亲的亲笔信。” “不,为父不是怀疑。” 罗艺闻言重重摇了摇头,随即斩钉截铁道: “为父百分百可以肯定,此事就是薛万彻所为。 因为除了他们兄弟,不会再有任何人对为父写给窦建德的书信感兴趣。” 罗成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些迟疑道: “父亲,你派叔父去河间郡见窦建德,是为了跟他联手对付秦昇吗?” 罗艺闻言不由大感欣慰,当即是孺子可教也。 自己什么都没说,儿子光凭一封书信便猜到了自己派他二叔去河间郡见窦建德的意图。 “不错,秦昇威名在外,麾下兵马更是精锐,仅凭我们幽州军一家之力,很难与之抗衡。 如今高开道不知抽了什么风,不仅不愿跟为父联手对付秦昇,反而屯兵在北平郡附近,分明是有趁火打劫的打算。 因此说,为父如今唯一能够联手的就只剩下窦建德一个人了。 而且窦建德也不是高开道那种蠢人,他应该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一旦坐视我灭亡,秦昇下一个要征讨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罗成听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神分明有些不忍。 虽说父亲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可问题是窦建德跟薛万钧薛万彻兄弟有杀父之仇,当初父亲就是许诺会杀窦建德帮他们兄弟报仇雪恨,兄弟二人才带着一万幽州铁骑投效了父亲。 可如今父亲不仅要跟窦建德联手,还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软禁了薛万钧,难道这不是在出尔反尔吗?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看着罗成有些挣扎的眼神,罗艺如何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当即淡淡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言而无信,这么做对不起薛氏兄弟。” “孩儿……孩儿不敢。” 罗成嘴上说着不敢,但闪躲的目光分明已经泄露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罗艺并没有动怒,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很是语重心长道: “成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须知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善恶对错之分,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没错,为父欲跟窦建德联手,确实有违当初的诺言,对不起薛氏兄弟,可为父若是不这么做,很可能就要败在秦昇手下。 你应该很清楚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为父败给了秦昇,被押往江都,绝无半点活命的可能。 你说说看,为父是该信守诺言,宁愿一死也不违背当初对薛氏兄弟的承诺,还是该行权宜之计,暂且与窦建德联手,待打败了秦昇,再想办法灭了窦建德,兑现当初对薛氏兄弟的承诺。” “我……我不知道。” 虽说罗成并不太赞同父亲说的话,可罗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毕竟若是他自己,当然可以做到哪怕是赔上性命也要信守当初的承诺,可他却不能逼自己的父亲同样为了一个承诺而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父亲,你可否答应孩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薛万钧和薛万彻将军性命。 我们违背当初的诺言已经是理亏在先,若是再害他们性命,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天地之间。” 事到如今,罗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说服父亲不要伤害薛氏兄弟,以免自己良心一辈子过意不去。 “好,为父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图谋对为父不利,为父绝不加害他们兄弟二人。” 罗艺不忍儿子难过,只能轻轻点了点,沉声道: “成儿,你现在不必想太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苦心的。” 说到这里,罗艺停顿了一下,随即突然话锋一转,沉声吩咐道: “此外,为父今日之所以派亲兵去将你叫来,是有要事要交待你。” “父亲请吩咐!” 听到父亲愿意放过薛家兄弟,罗成心中多少好受了一点,随后听到父亲有要事要交代给自己,当即抛下心中杂念,默默点了点头。 罗艺目光炯炯看着儿子,随即继续沉声说道: “如今为父虽说已经软禁了薛万钧,可薛万彻依旧带着幽州铁骑征战在外,为父必须尽快夺取他的兵权,否则后患无穷。 因此,为父打算带兵去威压,好逼他交出兵权。 为父不在城中这段时间,蓟城的安危可就靠你了。” “什么,父亲,你要孩儿镇守蓟城?” 听到父亲突然要将蓟城托付给自己,罗成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虽自幼跟随名师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枪法,可父亲却因为顾及他的安危,从不让他出去征战,以至于他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半点用武之地。 可没想到,父亲今日就突然要将整个蓟城的安危托付给他了,这让罗成一时之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可罗艺也没有办法,如今这个时候城中其他将领他一个都信不过,弟弟罗寿又去河间郡见窦建德了,他如今唯一能信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罗成了。 他倒不怀疑自己罗成的本事,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儿子太容易轻易别人,很有可能会被人使计骗开城门。 想到此处,他拍儿子肩膀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很是凝重: “成儿,人心易变,如今为父能够信任的只剩下你,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为父一率军出城,你便立即下令关闭全部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除非为父回城,否则任何人过来叫你打开城门你都不要开,知道了吗?” 看着父亲用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看着自己,罗成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 次日,罗艺率领三万兵马一出城,城外便又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半空…… 第115章 拯救大将万钧 “恭喜大将军,罗艺如今已经率三万精兵出了蓟城,看来我军大胜之日为期不远了。” 隋军大营内,军师郭嘉在看过蓟城锦衣卫飞鸽传书送来的线报之后,便立即笑着拱手恭喜秦昇,一副胜局已定的模样。 秦昇听完也笑了笑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艺这次率军出城,是想以薛万钧的性命相要挟,逼迫薛万彻交出兵权,从而彻底控制一万幽州铁骑,作为与我军抗衡的资本。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的人能将薛万钧给营救出来,罗艺不仅威胁不了薛万彻,反而会面临薛万彻和我军的夹击。” 张辽看着手中的鸽信,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鸽信上说,罗艺在临走之前,将镇守蓟城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罗成,而且罗艺率军一出了城,罗成便立即下令关闭全部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如今我们的人连蓟城都进不去,又如何去营救薛万钧呢?” 秦昇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目光满是戏谑之色: “哈哈哈,文远,谁说我们的人进不去蓟城呢?” 说罢,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沈光的方向。 沈光也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当即兴奋在帅帐内翻了一个漂亮的跟头,一脸得意道: “区区蓟城,如履平地。” 张辽这才想起沈光那日营门爬杆挂旗之事,不由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笑骂自己怎么把这个肉飞仙给忘了。 毕竟沈光身轻如燕,身形矫健如猿猴,连碗口粗细的高杆都能爬得上去,想要爬上蓟城的城头进入城门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沈光的好友钱杰却在一旁面有顾虑道: “可我看鸽信上说罗艺对外宣称薛万钧一病不起,如今正在总管府养病,也就是说罗艺将薛万钧软禁在了总管府。 虽说总持身手不错,但总管府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单凭总持一人之力,恐怕不仅救不出薛万钧,反而有可能搭上性命。” “不错!” 麦孟才也忧心忡忡在一旁补充道: “我还听闻罗艺之子罗成虽然年轻,但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枪挑幽州军无敌手,恐怕总持未必是他对手。” 郭嘉听完他们两人的话却是哈哈一笑: “罗成是虎,沈将军是鹰,各有所长,我郭奉孝又岂会让一只鹰去与一只虎肉搏呢!” 钱杰和麦孟才听完郭嘉的话,神情越发有些不解,显然不明白既然不让沈光冒险去总管府救人,那让沈光一个人潜入蓟城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此时秦昇在一旁笑着解开了他们的困惑: “奉孝说得不错,罗成是虎,而对付一只猛虎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跟他肉搏,而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看向秦昇,都想听听他们大将军想怎么个调虎离山法。 秦昇微微一笑,随即缓缓说起一件陈年旧事: “当年陛下为了征讨高句丽,将涿郡作为大军粮草辎重补给之地,下旨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调往涿郡。 之后朝廷第三次征讨高句丽草草收场,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便留在了涿郡。 而恰恰是这些粮草和兵器引起了河北不少反贼的觊觎,一个个都对涿郡虎视眈眈,竞相出兵攻打和劫掠涿郡。 当时镇守涿郡的有四名虎贲郎将,罗艺,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另外三人带兵去抵抗这些反贼,一个个却都屡战屡败,只有罗艺每战必胜,在涿郡威望越来越高。 因此,赵十住等三人非常嫉恨罗艺,便打算联手除掉他,可谁知道罗艺却事先知道了此事,便故意派人在城中大肆宣扬说仓库中的财物堆积如山,城中的官员却不肯拿出一点去赈济城中贫苦的百姓,引起了城中百姓的不满。 随后,罗艺又趁势率军回城,出其不意拿下了郡丞,随后大开府库,大肆奖赏军中将士,赈济城中贫苦百姓,以此来收拢军心和民心,彻底控制住了蓟城。 赵十住等三人眼见大局已定,害怕罗艺杀了他们,便一齐跑来奉罗艺为主,以此来保全自己性命。 虽说罗艺为了防止军中生乱,并没有杀他们,却一直将他们弃之不用,闲养在蓟城中。 这就是为什么蓟城中明明有这么多带兵经验丰富的大将,但罗艺却将蓟城交给自己初出茅庐的罗成的原因。 因为在他心中,恐怕除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他谁都信不过! 可罗艺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儿子可没他这么多心眼,赵十住等人骗不了罗艺,却未必骗不了他的儿子。” 听秦昇说完罗艺的上位史,帅帐内一众将领才明白他们大将军是打算从赵十住等三人身上入手,利用他们将罗成给骗走,从而为营救薛万军创造出机会。 李靖却在一旁很是感慨,世人都说他们大将军勇冠天下,却不知他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勇武,而是他对每一个对手细致到极点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外如是! 可此时郭嘉却突然玩味一笑: “既然要调虎离山,何不将虎给调远一点,直接将他调离蓟城岂不美哉!” 众人闻言都不由精神一振。 若是将罗成调出蓟城,那蓟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郭嘉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当即代秦昇发号施令道: “魏参军,你立即带着这封鸽信去见薛万彻,告知他兄长薛万钧被软禁之事,让他稍安勿躁,我们大将军一定会尽快帮他营救出薛万钧。” “喏!” 魏徵没有多言,只是躬身冲郭嘉施了一礼。 “沈将军,你立即前往蓟城,想办法潜入城中联络赵十住等人,告诉他们只要能助朝廷夺回蓟城,朝廷不仅对他们追随罗艺叛乱之事既往不咎,还能给他们三人加官进爵。” “喏!” 沈光也笑嘻嘻冲郭嘉施了一礼。 最后,郭嘉看向李靖和张辽,缓缓开口道: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率领背嵬军和玄甲铁骑交替去袭扰罗艺的三万兵马,不必跟他们硬碰硬,只要每次掳走几个人,丢到蓟城外面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郭嘉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只要出现在城外的败兵一多,我就不信这位没打过仗的罗公子还能在城中坐得住。” 第116章 沈光星夜闯蓟城 自从罗艺率三万精兵离开蓟城之后,罗成便谨记父亲临行前的吩咐,下令关闭蓟城全部城门,不许城内外任何人进出。 而他自己为了确保蓟城不失,更是每日亲自上城巡视多次,半点不敢大意。 眼见总管公子尚且如此认真,下面的将士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以免被罗成抓到什么把柄,到时候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不过好在这位罗公子身体也不是铁打的,白天一直上城盯着他们,晚上倒是很少出现,多少给了城中的士兵一点稍稍松口气的机会。 反正现在敌军也没有打到蓟城,谁也不想天天绷着一根弦,因此一到了晚上,趁着罗成不在的功夫,值夜的士兵便懈怠了不少,上半夜在城头巡视过一阵之后,下半夜全都靠着城跺打起了盹。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他们眯一会儿眼的功夫,城外有一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摸到了城墙底下。 他将耳朵紧贴着城墙听了片刻,确认上头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从腰间解下一根绳索,将绑有抓钩的一头在半空中抡了几圈,借助惯性甩上了城头,稳稳勾在了城头的一处城跺上。 虽说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可当抓钩勾住城头的城砖之时,还是不可避免发生了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好在城头上值夜的士兵一个个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根本没有人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或许即使听到了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也根本不当一回事。 黑影在城下耐心等待了片刻,见城上没有任何动静,便如猿猴一般顺着绳索快速攀爬上了城头,看着一个个靠着城跺呼呼大睡的士兵,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守城士兵如此懈怠,蓟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随后,他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快速收回了绳索,悄无声息下了城,很快消失在了城内的夜色之中…… …… 正如秦昇所说,罗艺虽然为了避免军中生乱,并没有杀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人,却夺走了他们的兵马,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将他们三人闲养在城中。 好在三人心态还算可以,经过最初的落寞之后,一个个渐渐接受了现实,安心过起了自己的闲散日子。 尤其是赵十住,虽说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却是人老心不老,最近又新纳了一房漂亮小妾,对她很是宠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留宿在她房中。 这天夜里,赵十住照例留宿在新小妾陈氏的房中,后半夜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想要将陈氏搂在怀里,手却扑了个空。 赵十住的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依旧是空空如也,下意识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看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根本不见小妾陈氏的身影。 他还在纳闷陈氏大半夜能去哪里之时,却猛然注意到床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个激灵,本能就要张嘴大叫。 好在对手眼疾手快,抢在赵十住发出声响之前,飞快用手捂住他的嘴,才没让赵十住叫出声来。 眼见对方身手如此之快,再想到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妾陈氏,赵十住的心可谓是惶恐到了极点。 对方来者不善,自己今夜恐怕要跟陈氏一样,难逃一死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颤抖着声音对黑影告饶道: “好汉,若是赵某之前有得罪过你的地方,赵某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只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赵某一般见识。” 眼见赵十住堂堂一个虎贲郎将表现竟如此不堪,黑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鄙夷,可想到自己身负的任务,还是压下内心的不屑,冷声对赵十住道: “赵郎将不必害怕,我乃左翊卫将军沈光,不是什么歹人,之所以大半夜用这种方式与赵郎将相见,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赵郎将切莫见怪。 至于你的爱妾,我并没有伤她性命,只是有些话不方便让她听到,所以我只能先将她移去了其他房间,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往赵郎将多多包涵。” “什么?你是左翊卫将军沈光?你……你怎么会……会出现在蓟城?” 虽说赵十住已经闲赋在家许久,可这并不代表他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听说过沈光这个名字,知道他本来只是一个折冲郎将,地位与自己相差无几,却因为跟着十二卫大将军秦昇北上讨伐瓦岗军,因袭夺黎阳仓有功被皇帝杨广下旨封为左翊卫将军,乌程侯。 听说这次秦昇奉旨率军北上讨伐罗艺,这个沈光也随同出征,此刻应该在隋军大营才对,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自己小妾的房中呢? 不过听到沈光并没有杀害自己的小妾陈氏,也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赵十住多少松了一口气,却有些疑惑起沈光的来意来。 沈光似乎看出了赵十住心中的困惑,当即淡淡一笑道: “我想赵郎将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大半夜出现在你爱妾的房中吧?” 赵十住不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等待沈光继续说下去。 沈光看着他,随即一字一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奉秦大将军之命,来给赵郎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将功折罪?还……还望沈将军明示。” 赵十住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语气依旧有些惊惶不安。 沈光冷冷看着他,冷笑一声: “你们身为朝廷的虎贲郎将,深受天子大恩,却追随罗艺反叛朝廷,投靠逆贼李渊,该当何罪?” “沈将军明鉴呀!” 一听沈光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赵十住顿时有些急了,慌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赵十住世受皇恩,怎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只是逆贼罗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涿郡的全部兵马,说一不二。 我虽为虎贲郎将,但手中并无一兵一卒,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若是不从了罗艺,恐怕早就难逃一死了。” 沈光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便对他点了点头道: “正是看在你事出有因的份上,秦大将军并没有劝说陛下治你的罪,反而要给你们三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你们能够将功补过,助朝廷夺取蓟城,不仅你们过去的罪状一笔勾销,秦大将军还会向天子表奏你们的功劳,让你们加官进爵。 至于你们三人能不能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可就看你们三个自己了!” 赵十住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当即翻身下床冲沈光重重一拜,口中高呼道: “愿为朝廷效力……不,愿为秦大将军效力”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道秦昇会让他们三人做些什么,有没有性命之忧,毕竟罗艺的儿子罗成可是枪法超群,他们三个加上沈光都未必是他对手。 沈光似乎一眼看出了赵十住心中的顾虑,当即淡淡一笑道: “放心,对于如何夺取蓟城之事,秦大将军心中自有计较。 你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去联络贺兰宜和晋文衍另外两位郎将,你们三人只需在城中静待时机,待罗成要率军离开蓟城之后,做好接管蓟城的准备便可以了。” “啊?沈将军,就这么简单吗?” 听到沈光对他们的安排如此简单,赵十住不由傻眼了。 不说光靠他们三个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光杆郎将如何夺取蓟城,沈光凭什么笃定罗成会率军离开蓟城。 要知道,罗艺临行前的给自己儿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关闭城门,坚守不出,一直等到自己率大军凯旋回城之日。 因此,赵十住实在是想不明白,沈光他们能用什么手段,让罗成违抗父亲的命令,率军离开蓟城。 第117章 不敢赌的罗成 就在沈光秘密潜入蓟城的第三天日暮时分,罗成结束了一天的巡视,正要下城回府之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 罗成本能循声望去,心中猛然一紧。 只见在暮色中,几名满身血污的士兵正跌跌撞撞往城门的方向跑来。 从身上的衣甲看,这些人正是自己父亲罗成带去的那些士兵。 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满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不难猜到他们刚刚吃过一场败仗,九死一生。 一想到此处,罗成就不由为自己父亲的安危一阵揪心,当即冲着城下的败兵高声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此?” 城下这些败兵听到罗成的话,一个个惊惶抬起头,争先恐后向罗成哭诉说大军在行军途中遭到了敌军骑兵的袭击,好在将士们在罗艺的指挥下迅速结好阵顽强抵抗,并没有被敌军击溃。 至于他们几个为何会出现在蓟城城外,是因为敌军骑兵冲散阵形之后,便将他们给掳走了。 奇怪的是敌军并没有杀他们,只是说可怜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让他们不要再为罗艺这个逆贼效力,便将他们给放了。 他们担心若是回去跟大军汇合有可能会被敌军骑兵半路截杀,想着他们离开蓟城也没有多远,便一致决定冒险逃回蓟城。 听到父亲的兵马并没有被敌军击溃,罗成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敌军的骑兵胆敢如此肆无忌惮袭扰父亲的兵马,丝毫不担心薛万彻率领的幽州铁骑会抄他们的后路,一颗心就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因为这说明薛万彻很有可能因为父亲派叔父联络窦建德之事心生恨意,一怒之下背叛了父亲,率幽州铁骑投靠了秦昇。 如此一来,父亲很有可能将要面临隋军和幽州铁骑的两面夹击,到那时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此处,他就恨不得立即率城中兵马出城去接应父亲回城,据城而守,将隋军和薛万彻的幽州铁骑拒之城外。 可一想到父亲临行前的嘱托是要他守住蓟城,他又忍不住犹豫了。 若是因为他率军出城去接应父亲而丢了蓟城,他同样无法向父亲交待。 就在他心中还在难以决断之时,城下再次传来那几名败兵的哀求声,一个个都在苦苦哭求罗成放他们进城。 虽说父亲临走前有言在先,不许城内外任何人进出,可看着这几名士兵可怜巴巴的模样,想到他们的家人还在城中盼着他们回来,罗成还是心有不忍,当即下令放下吊笼,将他们一个个拉上了城头。 不过罗成还是留了个心眼,又对这几名士兵好一阵甄别盘问,确认他们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通知他们在城中的家人将这几人领回去。 待这些士兵和家人千恩万谢离开之后,罗成也怀着对父亲罗艺的满心担忧,一个人心事重重下了城回了府…… ……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每天蓟城城外都会出现几名败兵,他们的说辞都是惊人的一致,都说是大军在行军途中遭到隋军骑兵的袭扰,虽说在罗艺的冷静指挥和将士们的英勇抵抗下,大军并没有溃败,可他们几个落单的士兵却被敌军给掳走了。 隋军将领同样没有杀他们,只是口头教训过他们一番之后便将他们给放了,他们不敢回去跟大军汇合,只能冒险返回蓟城了。 罗成命人用吊笼将这些士兵拉上城之后,经过逐一甄别,最终都确认这些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全都是跟着父亲罗艺一起出征的将士。 想到隋军骑兵如此频繁去袭扰父亲的兵马,罗成心中就不由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怀疑是隋军这么做是为了不断消耗父亲军中的士气,待他们士气低落之时,再与幽州铁骑联手发动雷霆一击,彻底击溃他们。 若真是如此,到那时父亲和他的三万兵马拿什么去抵挡如狼似虎的隋军骑兵和幽州铁骑。 一想到这些,罗成就不由深深担忧起父亲的安危来。 但又想到隋军如此大费周折将父亲统帅的士兵给掳走,却不仅不杀他们,反而主动放他们回城,让他们将父亲兵马被袭击的消息带回蓟城给自己,罗成不由又怀疑这会不会是敌军的阴谋,目的就是引他出城去救父,从而让敌军有机可趁,大举攻打蓟城。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罗成一连几个晚上都是辗转难眠,心中一直在担忧父亲的安危。 因此,当最近一批出现的士兵告诉他隋军骑兵的攻势越来越猛,这次险些冲垮父亲罗艺所在的中军之时,罗成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命人去唤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位郎将来总管府见自己。 他此时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率军出城去接应父亲的兵马,哪怕是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也认了。 毕竟即使蓟城真的丢了,他也可以拼死帮父亲夺回来,可若是父亲真有因为他的见死不救而有什么不测,他将悔恨终身。 不多时,赵十住三人匆匆赶到总管府,当听到罗成要将蓟城托付给他们三人,三人都不由暗暗心中一惊。 因为之前沈光跟他们说过不了几日罗成便会将蓟城交给他们之时,他们三人一个个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可没想到还没过多久,罗成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完全是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一想到这里,三人就知道罗艺父子根本不可能是秦昇的对手,不由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弃暗投明得够快,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赵十住三人却全都不约而同玩起了欲擒故纵,一个个都推说自己久不在军中,恐怕难堪大用,劝罗成另找大将相托。 可罗成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呀,见赵十住三人坚辞不就,反而越发认定他们可以信任,坚持要将蓟城的安危托付给他们三人。 在他看来,只要将城中剩下的兵马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他们三位郎将,即使其中有人生出了二心,另外两人也可以牵制他,力保蓟城不失。 眼看罗成如此坚持,赵十住三人最终推辞不下,只能勉为其难听从了罗成的安排,一个个都慷慨激昂表示自己愿与蓟城共存亡,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听到三人如此慷慨激昂的表态,罗成心中一块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当天就点齐一万兵马出城接应父亲罗艺去了。 目送罗成率军消失在城外,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忍不住得意相视一笑。 三年前罗艺逼得他们三人不得不卑躬屈膝俯首听命,今日他们就要罗艺人城两空! 第118章 穷途末路,濒临绝境 “成儿,你这是要断送为父的基业呀!” 当罗艺见到儿子罗成的那一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隋军骑兵为何要每天袭扰他们,不断掳走落单的士兵。 本以为隋军是为了阻止他去跟薛万彻的幽州铁骑合兵一处,可谁能想到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为了利用掳走的士兵将自己儿子给引出城。 看着父亲气得几乎要昏厥的模样,罗成自知自己闯了大祸,抿着嘴没有为自己辩解,静静等待着父亲的责骂甚至责罚。 看着儿子如此模样,罗艺反而不忍再去责备他。 毕竟不管怎么说,儿子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时救父心切,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事已至此,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当即传令下去,要后军改前军,前军改后军,立即急行军折返回蓟城。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赵十住等人献城投降之前赶回蓟城,据城而守,才有一线胜算。 至于大军会不会遭到隋军骑兵的追击,他也顾不上考虑这么多了。 对于罗艺来说,只要他能够平安回到蓟城,哪怕四万兵马死伤过半,凭借城中堆积如山的钱粮和兵器,他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奇怪的是,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遭遇到任何追击,那些一直袭扰他们的隋军骑兵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罗艺对此不仅没有半点庆幸,反而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因为在他看来,敌军不趁他们急于撤回蓟城之时攻打他们,很有可能憋着其他更致命的杀招。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率大军风尘仆仆赶到蓟城城下之时得到了证实。 面对他的亲自叫门,蓟城的城门却依旧紧闭,丝毫没有大开城门放他和大军入城的意思。 就在他心中越发凛然之时,城头上传来了赵十住很是得意的声音: “罗艺,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罗艺看着城头上得意洋洋的赵十住、贺兰宜和晋文衍三人,眼中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及早除掉你们以绝后患。” 看着罗艺气急败坏的模样,贺兰宜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当即冲着罗艺大声嘲讽道: “罗艺,你与其怪我们三人背叛了你,倒不如怪你那个宝贝儿子,若不是他主动将蓟城托付给我们,我们三人哪有机会出这一口当年的恶气。” 听到贺兰宜提到自己,年少气盛的罗成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当即用手中的银枪指向贺兰宜三人,咬牙切齿道: “你们三人胆敢负我,看我不取你们性命。” 说罢,罗成重重跪倒在父亲罗艺跟前,一脸决绝道: “父亲,是孩儿所托非人,以至于让蓟城落入他人之手,让父亲落到如此境地,是孩儿对不起父亲。 就请父亲让孩儿做先锋攻打蓟城吧,哪怕是拼上孩儿这条性命,也要为父亲夺回蓟城。” 罗艺看着神情决然的儿子,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再要咬咬牙决定孤注一掷之时,城头上却突然又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弟兄们,你们都是大隋的将士,为何要跟着罗艺这个逆贼作乱呢? 你们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你们自己的家人考虑呀!” 此话一出,城下的将士顿时一片哗然,罗艺一张脸更是瞬间变得惨白。 因为这些将士的家眷,可大多就在蓟城内。 罗艺抬起头,对上了薛万钧充满仇恨的目光。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没找机会杀了薛家兄弟,夺取他们掌控的一万幽州铁骑,以至于落入今日如此境地。 “薛万钧,我罗艺对你们兄弟一向不薄,你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哈哈哈,你待我们兄弟不薄?罗艺,你说这种话当真不害臊吗?” 薛万钧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语气满是嘲讽之意: “我们父亲死后,我们兄弟为何不自立门户,而是带着父亲留下的一万幽州铁骑前来投奔你,还不是因为你红口白牙跟我们兄弟许诺,说会助我们兄弟击败窦建德,让我们手刃仇敌,报了杀父之仇。 可你最终是怎么做的,不仅没有出兵攻打过窦建德,反而为了对付朝廷的兵马,背着我们兄弟派你的弟弟罗寿去联络窦建德,甚至在事情败露之后,还要将我薛万钧关押起来,想要用我的性命威胁我弟弟交出兵权。 弟兄们,你们说说看,到底是他罗艺负了我们兄弟,还是我们兄弟负了他!” 说到这儿,薛万钧越发越冲动,指着罗艺对城下的将士高呼道: “弟兄们,你们确定还要为罗艺这种不忠不义,言而无信的逆贼效命,执意要与朝廷为敌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晋文衍此时也指着身旁的沈光对城下的将士高声喊道: “这位是左翊卫将军沈光沈将军,奉秦大将军之命前来招抚我等,他说了,只要诸位弟兄能够放下兵器投降,过去的一切罪责既往不咎。 相反,若是有谁执迷不悟,只要追随逆贼罗艺与朝廷为敌,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男的一律刺配岭南,女的一律没为奴籍。” 听到自己的家人会因为受自己的牵连而遭殃,城下不少将士又是一阵哗然,一个个看向罗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虽说罗艺平日里对他们还算不错,不仅从不克扣他们军饷,每逢战事还会给他们发放一笔额外的赏钱。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他们家人的性命重要呀。 看着身边这些因为顾及城中家人安危瞬间变得斗志全无的将士,这一刻,罗艺知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如今自己别说夺回蓟城,能不能保住这最后四万兵马都两说。 可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他还是心有不甘,正想着要不要立即放弃攻打蓟城另往他处从长计议之时,四周却突然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很快,李靖、张辽和薛万彻各率领一支具甲骑兵从三个方向杀出,瞬间就将罗艺父子还有他们的四万兵马围在了城外。 这一刻,罗艺只觉得体内气血一阵上涌,随后喉咙一甜,当场口吐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119章 俏罗成大战裴行俨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 面对军心大乱斗志全无的四万幽州军,玄甲铁骑、背嵬军和幽州铁骑在军阵中来回冲杀,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尤其是薛万彻,几乎将被罗艺欺骗和要挟的愤怒全都发泄到了幽州兵身上,率领一万幽州铁骑大杀四方,杀得这些可怜的士兵鬼哭狼嚎,根本无心恋战,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此时罗艺已经在一众亲兵的一声声呼唤声中慢慢苏醒过来。 他推开身边的亲兵,勉强站起身,看着周围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幽州兵,自知大势已去,一时万念俱灰,当即拔出腰间佩剑,竟打算当场自刎。 好在他的亲兵校尉眼疾手快,立即扑上去死死握住他拿剑的手不松开,口中不住哀求道: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管切莫想不开呀!” 可此时的罗艺满腔雄心壮志已经化为乌有,哪里还有半点苟活下去的信念,只想挣脱亲兵校尉的手一死了之。 可亲兵校尉哪里肯松手,其他亲兵也纷纷围了上来,一齐开口劝说罗艺莫要轻生。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 “既然罗总管一心求死,不如就将这功劳送与我裴行俨吧!” 罗艺和一众亲兵循声望去,却见裴行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附近,此刻正横槊立马冷冷看着他们。 听到对方竟是有万人敌之称的裴行俨,一众亲兵都不由心中一凜,下意识将罗艺死死护在中间,以免裴行俨伤到他们总管。 裴行俨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又勾起一丝冷笑: “罗艺我今日擒定了,佛陀也保不住他,我裴行俨说的!” 说罢,他两条腿用力一夹马腹,挥舞着马槊就朝着罗艺杀来。 这些亲兵知道裴行俨来者不善,立即冲上前与他厮杀起来。 可虽说他们都是罗艺从幽州军中千挑万选出的精锐,可对上以勇烈著称的裴行俨却根本不够看,几个回合下来,便死伤过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看到自己的亲兵根本挡不住裴行俨的雷霆之威,罗艺不由有些绝望闭上了双眼,心中哀叹一声“吾命休矣”。 可就在罗艺几近绝望之时,耳边却传来儿子罗成的一声暴喝: “休伤无父!”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便杀到裴行俨跟前,与裴行俨战到一处,同时高声对剩下的亲兵喊道: “你们立即护卫我父亲突围,我来给你们断后!” 亲兵校尉看了看裴行俨,最终咬了咬牙,说了声“公子小心”,便跑去要护卫罗艺突围。 罗艺见状不由怒了: “你们这是要干嘛?想让我抛下儿子自己一个人逃命吗………你们这些混蛋在干嘛……快放开我……放开我……放……” 罗艺本不想抛下儿子罗成逃跑,可这些亲兵却根本不听他的,强行将他架起,护卫着他一路往东突围而去…… 眼看父亲已经被一众亲兵护卫着突围,罗成心中再无任何牵绊,手中银枪舞得如同龙蛇乱舞,招招直取裴行俨的要害,誓要与号称万夫不敌的裴行俨一较高下。 裴行俨听到对面之人就是自己曾经假冒过的罗成,忍不住哈哈一笑: “哈哈哈,今日就让我裴行俨好好领教一下真正的冷面寒枪俏罗成有几分真本事!” 罗成虽然觉得裴行俨的话有些奇怪,此时却无暇多想,只是专注于跟裴行俨的对决。 但见裴罗二人你来我往,你一枪我一槊,打得可谓是天昏地暗,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虽说在这场与裴行俨的对决中,罗成并没有丝毫落下风,可战场上的形势对他却是越来越不利,越来越多的幽州兵倒在敌军的铁蹄下,剩下的人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一个个不是丢下武器逃跑,就是放下武器投降。 看着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罗成知道自己若是再跟裴行俨缠斗下去,即使最终侥幸胜了,也很难再脱身离开。 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他的枪法顿时变得凌厉了不少,一心只想以猛烈的攻势逼退裴行俨,好脱身去跟父亲会合。 可他还是小瞧了裴行俨,虽说两人岁数相差不多,但裴行俨十五岁就跟着父亲裴仁基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战场经验远比第一次上战场的罗成丰富得多。 虽说罗成的面色看起来依旧冷峻如铁,可裴行俨却从他越来越凌厉的枪法中猜到了他急于脱身的想法。 既然猜到了罗成的意图,裴行俨反而不急了,当即转攻为守,以手中的马槊为盾,一次次化解罗成的凌厉攻势。 眼见裴行俨只守不攻,跟自己拖延起了时间,罗成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知道再跟裴行俨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就在罗成心中不住在苦苦思考如何脱身之时,裴行俨似乎是有些乏了,手中的马槊稍稍慢了半拍,胸口露出了寸许的空当。 罗成眼见裴行俨露出了破绽,眼前蓦然一亮,顾不上多想便纵马挺枪直取裴行俨的胸口。 可就在罗成的长枪即将刺中裴行俨的胸口之时,裴行俨整个身体却猛地侧身一闪,堪堪躲开了罗成这志在必得的一枪…… 随后,还不等罗成反应过来,裴行俨手中的马槊已经如闪电般挥出,竟将罗成胯下战马的两条前腿齐刷刷斩断。 “咻律律——”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罗成的战马重重摔倒在地,背上的罗成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饶是罗成再天生骨骼惊奇,这一摔也摔得他体内气血翻涌,气息紊乱。 可还不等他起身,裴行俨已经策马杀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用马槊指着他,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你败了!” 罗成怔怔看着眼前刚打败自己的裴行俨,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原来,这就是失败的滋味吗? 但他并没有求饶,只是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裴行俨并没有杀罗成,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命附近的士兵上前将罗成给绑了,准备交由他们大将军处置。 第120章 薛家兄弟归心 随着城外的战事以隋军大获全胜告终,蓟城城门大开,沈光携赵十住、贺兰宜、晋文衍和薛万钧四人出城恭迎秦昇和隋军进城。 只不过不同的是,沈光一身常服站得笔直,薛万钧四人却是精赤着上身跪在地上,每个人背上还背着一捆荆条,给秦昇来了个负荆请罪。 本来城中想要投降的将领和官吏远远不止他们四人,但赵十住等三人为了扩大自身功劳,在接管蓟城之时将留在城中的大部分将领和官吏都以罗艺党羽的名义关押进了大牢,导致最后献城投降的只有他们几个人。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沈光都看在眼里,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他在来蓟城之前,秦昇就特意交代过他,自己只想要蓟城,其他事都不过问。 此时再见到秦昇,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沈光也难得正经了一回,躬身拱手给秦昇见了一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 秦昇翻身下马,上前扶住沈光,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沈将军辛苦了,此次蓟城能够如此顺利光复蓟城,沈将军当居首功呀,我自会上书天子,为沈将军请功的。” 一番话听得在场不少将领内心艳羡不已,毕竟沈光如今已经官居左翊卫将军,再往上升便是左翊卫大将军了。 想到沈光年仅二十九岁便有机会独领一卫,其他将领如何能不羡慕。 沈光自己内心同样是一阵激荡,之前他虽然深受杨广的信任和器重,可杨广却不知道如何用他,以至于他投效朝廷多年还是在折冲郎将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可他跟随秦昇出征不到两年时间,便因两次立下大功而有机会执掌左翊卫,际遇当真是天差地别。 勉励过沈光之后,秦昇便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薛万钧四人身上,看得四人不由心中一紧,不自觉深深低下了头,根本不好看秦昇。 虽说他们四人有献蓟城投降之功,可若是秦昇要追究他们之前追随罗艺反叛朝廷之事,他们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在秦昇只是深深看了他们四人一眼,便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 “四位将军请起吧,想当初四位将军为保全涿郡百姓,忍辱负重,委身事贼,如今又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使蓟城百姓免受战火,可谓之大义,我同样会表奏天子,为尔等请功的。” “多谢大将军!” 四人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当即一齐拜谢秦昇。 因为秦昇一句的“忍辱负重”,意味着他们不仅追随罗艺反叛朝廷的罪状将一笔勾销,还凭空多出了一个保全一方百姓的功劳,他们如何能不激动得拜谢秦昇呢! 随后,秦昇又亲自上前扶起薛万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我不喜得蓟城,唯独喜得你们兄弟。” 薛万钧乍一听秦昇如此看中他们兄弟,内心不禁大受触动,鼻子更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除了他们那个过世的父亲,恐怕也只有眼前的秦昇如此看重他们兄弟了。 罗艺之所以要拉拢他们兄弟,不过是看中他们掌握的一万幽州铁骑罢了。 可实际上,自从他们投靠罗艺之后,罗艺不仅处处提防他们兄弟,还不断派人去拉拢和收买下面的将领,想以此来架空他们兄弟,好将幽州铁骑据为己有。 此刻薛万钧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但人群中的薛万彻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人群,快步走到薛万钧身边,与兄长并排跪下,对着秦昇哽咽道: “我们兄弟二人因执着于报仇,被罗艺蛊惑,险些铸成大错,幸蒙大将军不弃,不仅帮家父保全了名声,还不计前嫌派人潜入蓟城营救我兄长,如此大恩大德,我们兄弟必当誓死相报! 从此往后,我们兄弟愿为大将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永不相负!” “哈哈哈,薛将军言重了,快快请起。” 听完薛万彻一番肺腑之言,秦昇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历史上的薛万彻虽说名头没有秦琼尉迟恭等人响亮,但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玄武门之变时,时任齐王府副护军的薛万彻听闻太子李建成在玄武门遭到秦王李世民的率军伏击,当即率领东宫和齐王府的两千精兵赶来猛攻玄武门,若非秦王府的亲兵拼死抵抗,恐怕唐朝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之后薛万彻见玄武门久攻不下,又要带兵去攻打秦王府,惊出了李世民身边一众将士一身冷汗。 好在此时尉迟恭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出现,才让东宫和齐王府的人一哄而散。 李世民因为欣赏薛万彻的忠义,不仅没有派人追杀他,反而多次派人去安抚和招揽他,最后终于说服了薛万彻为他效力。 之后,薛万彻跟随李靖、李绩和苏定方等人先后征讨突厥、吐谷浑、薛延陀和高句丽,屡立大功,连李世民都忍不住为之感慨道:“当今名将,唯李勣、江夏王道宗、万彻而已。勣、道宗虽不能大胜,亦未尝大败;至万彻,非大胜即大败矣。” 薛万彻的本事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既然薛万彻愿意从今往后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对于秦昇而言自然是一件很是值得高兴的事。 如此看重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同样身为降将的赵十住等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嫉妒,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心中不住盘算着要如何巴结秦昇。 随后,秦昇便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进了蓟城。 当他走到总管府的门外时,赵十住连忙上前,一脸讨好道: “大将军,如今逆贼罗艺的家眷都被末将关押在总管府,请问要如何处置他们?” 秦昇听出了赵十住的言外之意,不由当即淡淡一笑道: “依赵郎将之见,我该如何处置罗艺的家眷。” 赵十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自然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 说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刻意压低声音自以为贴心道: “若是大将军不方便动手,末将可以代劳,绝不会让大将军背负任何污名的。” 可对于赵十住的好意,秦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此事我自有决断,就不劳赵郎将费心了。” 赵十住拍秦昇马屁拍到了大腿了,面色一时间很是尴尬,同时也不由心生好奇,不住揣测起秦昇会如何处置罗艺的家眷,总不能将人都放了吧。 第121章 人间清醒罗艺 在今天以前,罗成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阶下囚的身份五花大绑出现在幽州总管府内。 看着眼前这个岁数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将领,再看看周围一众对他毕恭毕敬的隋军将领,罗成如何猜不到他就是隋军的主将,十二卫大将军秦昇。 虽说他知道秦昇一句话便可以左右他的生死,可他却没有一点要投降和求饶的意思,只是直挺挺站着,脸上是说不出的冷傲之色。 秦昇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赵十住就抢着为秦昇出头,厉声斥责罗成道: “大胆罗成,身为逆贼之子,见到大将军为何不跪!” 罗成冷冷看着赵十住,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之色: “我是逆贼之子不假,可总好过你赵郎将反复无常,先背叛朝廷在先,又背叛我父亲在后,今日又有什么脸面来斥责我?” “你……” 赵十住被罗成驳斥得一时哑口无言,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对秦昇提议道: “大将军,此人如此狂妄无礼,死不悔改,断不可留呀!” 听了赵十住的话,秦昇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看向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裴行俨道: “裴将军,人是你擒回来的,不如你来说说看我该如何处置他吧。” 裴行俨万万没想到秦昇会突然将问题踢回给自己,看了看秦昇,又看了看罗成,最终还是决定为罗成求求情: “大将军,罗成虽然年轻,可他枪法了得,有万夫不敌之勇,与其杀了他,倒不如将他收为己用,从此为朝廷效力呢!” “裴将军的好意我罗成心领了。” 听到裴行俨这个方才刚与自己一决生死的对手开口为自己求情,罗成神色不由微微有些动容,可还是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他的好意: “只是这世上哪有儿子背叛父亲投敌的道理,若是裴将军当真与我惺惺相惜,就让你们的秦大将军给我一个痛快吧。 若是真有来世,我罗成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听到罗成一心求死,裴行俨神情也很是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秦昇,想看秦昇如何处置此事。 秦昇看着一脸决绝的罗成,淡淡一笑,随即对裴行俨道: “既然你不想他死,今日我就卖你一个人情。” 说罢,秦昇便吩咐左右去给罗成松绑。 罗成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目光有些不解看着秦昇,显然不明白秦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昇也不废话,又对左右吩咐道: “给他一匹快马和一辆马车,让他带着罗府的家眷离开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就连罗成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秦昇不仅要放了他,还准许他将家人带走。 赵十住闻言更是急了,连忙出言劝阻道: “大将军三思呀,不能纵虎归山呀。” “对呀,大将军,赵郎将说得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呐!” 晋文衍也在一旁劝说秦昇斩草除根。 面对赵十住和晋文衍两人的苦劝,秦昇依旧只是淡淡一笑: “罗艺据有三郡之地,手握重兵之时我尚且不惧他,如今他已一败涂地,穷途末路,我为何反而要惧他。” 赵十住和晋文衍被秦昇说得一时哑口无言,只得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罗成则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复杂看着秦昇。 虽然秦昇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也是事实,如今他父亲确实没有再让秦昇忌惮的资本。 不多时,便有士兵牵来一匹快马,以及一辆装有罗艺家眷的马车。 罗成默默翻身上马,随后在马上对着秦昇拱手抱拳道: “秦大将军,这次算我罗成和我们罗家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必然相报。” 秦昇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好,我等着那一天。” 罗成深深看了秦昇一眼,最终头也不回领着马车出城追寻父亲罗艺去了。 罗成一走,裴行俨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道: “大将军,或许末将不该意气用事,劝大将军饶恕罗成性命。 如今罗艺遭遇大败,在河北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末将担心罗艺会带着他去关中投奔李渊。” 秦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笑笑道: “守敬,你不必多想,即使你不开口为他求情,我也打算放他一马。 我方才那么说,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欠你一个人情罢了。” 裴行俨闻言神情越发有些不解: “末将不明白,罗成枪法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必成一员虎将,难道大将军就不害怕罗艺带着他去关中投奔李渊,最后反而成为我军的劲敌吗?” “哈哈哈,守敬,我想你是多虑了!” 秦昇听完不由哈哈一笑,随即目光别有深意道: “李渊连一个同姓的李密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罗艺呢!”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 听了秦昇的解释,裴行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暗暗佩服起秦昇的深谋远虑来。 …… “成儿,你带着他们回蓟城去投效秦昇吧!” 罗成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带着一众家眷找到父亲罗艺。 可父亲罗艺却在听过他在蓟城的遭遇之后,沉吟片刻,便让他带着家眷回蓟城投效秦昇。 “这是为什么呀?父亲!” 罗成对此自然很是不解。 罗艺苦笑一声: “如今为父在河北已无立足之地,唯有去长安投奔李渊。 可为父知道李密是怎么死的,又怎敢让你和其他家人跟为父去关中。” 罗成明白父亲的意思,神情更急了: “既然父亲知道李渊绝非善类,又劝孩儿去投奔秦昇,那父亲为何不跟孩儿一起去投奔秦昇呢?” 罗艺叹了一口气: “江都的那位从来都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为父公开背叛过他,他怎么可能会饶过为父。 因此,为父如今唯一的去处,便是去长安投奔李渊了。 但你不一样,为父虽然和秦昇是敌非友,但为父看得出来秦昇很赏识你,只要你去投效他,他必然会重用你。” 说到此处,罗艺目光炯炯看着罗成,沉声叮嘱道: “你记住,你在秦昇手下混得越好,为父在长安便越安全。 因为只有你混得好了,李渊才会想到利用为父劝降和策反你。 只要为父有利用价值,李渊便不会轻易取为父性命。” 罗成怔怔看着父亲罗艺,最终还是红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第122章 宋正本语出惊人 “宋纳言,悔不该当初不听你之言呀!” 河间郡,乐寿城,金城宫。 当窦建德听说罗艺覆灭的消息,忍不住一脸懊恼对自己纳言宋正本说道。 也难怪窦建德如此懊恼。 他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在都城乐寿见到了罗艺的弟弟罗寿,得知罗艺有意跟自己联手对付秦昇。 作为交换,在他们联手击败秦昇之后,秦昇如今所占据的上谷郡和恒山郡都归他,罗艺自己寸土不取。 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们之间只能是秘密合作,绝不能让幽州军的众将领尤其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知道。 窦建德对此也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跟罗艺公开合作。 因为在秦昇强势介入河北之前,他们两家就是最大的对手,相互之间不知爆发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两边将士之间早就结下了很深的仇怨。 如今突然间让他们放下过往的仇恨,携起手来一起对付另外一个敌人,短时间内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不得不说,罗艺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渥,窦建德自己对此也很是心动,本想顺水推舟就此答应跟罗艺的合作。 但夏军中却有不少将领和谋士劝阻他,说如今因为秦昇来势汹汹,罗艺不得不主动寻求跟他们联手对付秦昇。 可一旦跟罗艺击败了秦昇,罗艺便是跟他们争夺河北的劲敌了。 既然如此,何不暂且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一段时间,待秦昇与罗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夏军再出手,以坐收渔翁之利。 况且,罗艺坐拥六万多装备精良的精兵,其中还有一万兵马是打遍河北无敌手的幽州铁骑,还有蓟城这座河北坚城,如此实力即使不是秦昇对手,也能借此消耗秦昇的兵力,从而减少他们夏军的伤亡,为将来争霸河北保存有生力量。 可这个计策却遭到窦建德的纳言宋正本的坚决反对。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两家兵马联盟对抗强敌,最忌讳的就是各怀鬼胎,一心想要坐山观虎斗,借敌人之手消耗盟友的力量,企图渔翁得利。 可这么做的后果,往往就是让对手有机可乘,最终将所谓的联盟各个击破。 因此,在宋正本看来,他们夏王应该趁秦昇与罗艺胜负未分之时,立即精兵尽出助罗艺一臂之力,一举扭转战局。 至于将来与罗艺争夺河北之事,那只是后话,如何击败秦昇率领的隋军才是当务之急。 虽说窦建德也觉得宋正本说的不无道理,但他最终还是架不住一众将领和谋士的劝说,尤其是国子祭酒凌敬的一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让窦建德彻底下定决定,为了将来图谋河北,暂且按兵不动,只是一直跟罗寿推说夏军正在筹措粮草,可暗地里只想待罗艺和秦昇两家斗得两败俱伤或者罗艺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再出手。 可谁都没想到,罗艺竟然败得这么快,根本就不给他们夏军任何驰援的机会,气得罗寿气愤撂下一句“竖子不足与之谋”,便离开乐寿追寻兄长罗艺去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窦建德才有些后悔当初的短视,忍不住跟当初劝自己出兵相助罗艺的宋正本诉说起心中的悔意。 虽说宋正本早就想到罗艺不会是秦昇的对手,可罗艺败得如此之快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根本不给他们夏军任何补救的机会。 不过事到如今,他只能宽慰窦建德道: “事已至此,夏王不必多想,虽说罗艺已败,但事情并非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哦,莫非宋纳言还有计策可抵御秦昇?” 听宋正本这么一说,窦建德不由精神一振,连忙追问下去。 宋正本轻轻一捋颔下几缕短须,缓缓开口道: “如今罗艺已经败亡,摆在秦昇面前的无非只有三条路。 一是南下对付我们夏军,二是西去支援土门关,彻底消灭李建成的援军,三是北上消灭高开道。 若夏王是秦昇,下一步该当如何?” 窦建德沉吟片刻,随后叹了一口气道: “如今李建成的援军被徐世勣率领一众降卒死死挡在土门关之外,根本无法杀入河北,自然不足为惧。 至于高开道,又是鼠目寸光之辈,听闻当初罗艺派司马温彦博去联络他,他不仅没有答应,反而在与北平郡交界处屯驻重兵。 罗艺一败,便立即迫不及待派兵越过边界,想要趁机虎口夺食,抢在隋军之前夺取北平郡。 若我是秦昇,自然是先南下对付我们夏军,而后再北上消灭高开道,最后西去对付李建成率领的唐军。” 听到连窦建德自己都认为秦昇应该对付他们夏军,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都不由神色有些黯然。 国子祭酒凌敬更是面露羞愧之色,毕竟当初要不是他极力劝说他们夏王坐山观虎斗,局势也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宋正本看着在场众人一个个一脸无奈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道: “臣倒有一计,可让秦昇暂且放过我们夏军,转而去对付高开道或唐军,只是需要暂且委屈一下夏王。” “宋纳言快快请讲,只要能暂时我们夏军暂且获得喘息之机,本王受到委屈算什么!” 听到宋正本有办法让秦昇暂时放过他们夏军,窦建德不由眼前一亮,哪里还顾得上委屈不委屈自己,只是一个劲儿催促宋正本说下去。 在他看来,只要能化解他们夏军眼下的危局,就是委屈他窦建德一人又如何! “很简单!” 宋正本目光炯炯看着窦建德,随后一字一句道: “夏王需要去王号,罢百官,遣使去跟秦昇请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一个个都在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宋正本,不敢相信这种劝他们卑躬屈膝向秦昇投降的话竟然出自堂堂大夏国的纳言之口。 第123章 窦建德左右为难 “宋正本,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竟然劝夏王投降秦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军大将王伏宝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赤红着双眼怒斥宋正本卖主求荣,竟劝他们夏王向官兵投降。 不等宋正本为自己辩解,一向与宋正本不和的内史侍郎孔德绍更是跟着冷冷一笑道: “如果宋纳言所谓的良策就是劝夏王向秦昇投降,还真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在场的其他将领和谋士也纷纷跟着讨伐宋正本,一个个气愤填膺,恨不得杀宋正本而后快。 面对在场众人的怒斥和嘲讽,宋正本并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只是静静看着窦建德。 因为他相信即使世人都不相信他宋正本,他们夏王也绝不会怀疑他的忠诚。 果不其然,窦建德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 “若是去个王号便能暂且稳住秦昇,为我们夏军赢下喘息之机,这个所谓的夏王,我窦建德就是不当了又如何!” “夏王,不可投降呀!” 窦建德话音刚落,另一员夏军大将范愿便重重跪倒在地,泣声道: “我等皆因官府不公,皇帝无道,才愿追随夏王起兵反叛朝廷。 如今夏王好不容易打下这么大一番基业,却要卑躬屈膝去投降朝廷,末将宁可与那秦昇死战到底,也绝不愿夏王为了保全我等,如此委曲求全,苟延残喘。” “对,我等宁可跟那秦昇决一死战,也不愿夏王委屈求全,苟延残喘。” 一众夏军将领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誓为窦建德与秦昇率领的隋军死战。 “夏王,军心可用,何愁将来不能扭转乾坤。” 此时身为始作俑者的宋正本看在眼里,却反而哈哈一笑,恭喜起了窦建德来了。 随后,看着这些神情愤慨的夏军将领,宋正本不急不慢解释道: “诸位稍安勿躁,我并非是真要夏王向秦昇乞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祸水北引,将秦昇的兵锋引向高开道罢了。 在我看来,如今罗艺已经败亡,秦昇同样在讨伐高开道和我们夏军之间摇摆不定,顾虑重重。 他既担忧他在北上讨伐高开道时我们夏军会突然出兵抄其后路,又担忧他在南下攻打我们夏军之时,高开道会从背后攻其不备。 而我之所以要劝夏王去王号,罢百官,就是为了消除他的顾虑,暂时不为难我们夏军,放心北上去攻打高开道。” 听完宋正本一番话,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所谓遣使向秦昇请降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是为了给他们夏军赢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另外一个谋士内史侍郎孔德绍却是冷冷一笑: “自从大业七年,王薄第一个在长白山起事,天下义军便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称王者又不止夏王一人。 既然只是假意请降,又何必要让夏王去王号呢,岂不是让夏王自降身份呼?” “正是因为天下称王者不止夏王一人,夏王去了王号,才更显诚意,让秦昇等人暂且放下戒心,全力北上攻打高开道。 相反,若是夏王遣使请降,却执意要保留夏王名号,只会让秦昇怀疑夏王投降的诚意,甚至有可能因此坚定了先对付我们夏军的决心。” “既然如此,从即日起,我窦建德便不再是什么夏王,你们从今往后就称我为将军吧。” 说到这儿,窦建德不再犹豫,最终决定采纳宋正本之计,去王号,择日派人去跟秦昇请降。 “夏王!” 在场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都不由发出一声哀嚎,似乎是在为窦建德鸣不平。 窦建德自己反而是洒脱一笑,摇了摇头道: “想我窦建德几年前不过是漳南的一介老农,幸得诸位抬举,才有机会僭越称王。 如今既然时机不对,这夏王我窦建德不当也罢。” 说到此处,窦建德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目光分明有些歉然: “当初你们投奔我窦建德之时,我曾经许过你们一场功名利禄,只是如今形势所迫,我窦建德不得不暂时违背当初的诺言,还望你等海涵。” 说罢,窦建德竟躬身拱手,向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重重施了一礼。 “夏王——” 这些夏军将领和谋士再次发出一声悲鸣,甚至有几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的夏王。 虽说窦建德已经决意去除王号,可国子祭酒敬酒还是面有顾虑道: “只是那秦昇绝非易于之辈,恐怕即使夏王去了王号,也很难彻底消除他的戒心,从而放心率军北上去攻打高开道。” 宋正本既然敢提出让窦建德不惜去王号罢百官来彰显请降之心,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看向窦建德道: “单单去王号罢百官确实很难让秦昇信服,若是想彻底取信于秦昇,除了遣子为质之外,别无他法。” 遣子为质? 听了宋正本之言,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都不由怔住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窦建德根本没有儿子,甚至连个养子都没有,拿什么去给秦昇做人质? 可窦建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颤抖着声音问宋正本道: “你的意思是……线娘?” 听到“线娘”两个字,在场的一众将领和谋士也都反应了过来。 原来宋正本口中的遣子为质竟然是让他们主公的女儿窦线娘去秦昇那里做人质。 “岂有此理,宋正本,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王伏宝马上宰了你。” 听到宋正本竟然劝他们主公将唯一的血脉送去秦昇那里做人质,夏军大将王伏宝不由怒了,当即“哐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当场结果了宋正本性命。 “对,若是要将线娘送去做人质,我等宁可与隋军死战到底!” 其他将领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都吵嚷着宁可跟隋军决一死战,也绝不能让他们主公把唯一的女儿送去做人质。 窦建德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默默下定了决心。 剩下的,就看自己如何跟夫人曹氏交代了。 (很多读者都反应后宫人数太少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推荐,我只能说,下一个人选是萧铣的女儿萧月仙。) 第124章 秦昇心照不宣 “宋先生,你说这个秦昇不会真的如同传说的那样,身长十几尺,头上长角,三头六臂,眼如铜铃,声若洪钟吧。” 蓟城,幽州总管府,会客厅。 窦线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反而饶有兴趣叽叽喳喳跟陪她一起来的宋正本聊起了秦昇的长相。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窦线娘,宋正本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因为自古以来,做人质从来都是最危险的行当。 一旦秦昇和他们主公有朝一日因为反目成仇而兵戎相向,则窦线娘的处境就危险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宋正本亲手将窦线娘推入这个境地,心中自然对她很是愧疚。 不过如今看窦线娘并没有因为被送来做人质而悲悲戚戚,宋正本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 听说当她得知父亲有意送他去秦昇那里做人质之时,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主动跟极力反对此事的继母曹氏说,她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助父亲上阵杀敌,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为父亲的大业做点什么,她怎么能退缩呢! 再者说,都说秦昇是天下难得的英雄,她还想借此机会好好会一会他呢! 就是见她如此坚持,曹氏最终才勉为其难同意她跟宋正本去蓟城做人质。 只是现在宋正本听她将秦昇的相貌描述得如此滑稽,还是忍不住笑了笑道: “秦昇好歹也是堂堂大隋驸马,若是当真长相可怖,皇帝又怎么会将公主许配给他。” 窦线娘却依旧有着不信,连连摇了摇小脑袋道: “可我听很多人都这么说,正是因为他有三头六臂的本事,才能以一敌五,大战瓦岗五员大将。 这次有机会本姑娘正好想跟他较量一下,看看是他那个九天龙什么厉害还是本姑娘的方天画戟厉害。 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正是因为他长得吓人,李家才不肯将女儿嫁给他的。” 此时秦昇刚好走到门口,听到窦线娘说起李渊悔婚之事,不由微微一怔,脸上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自己被李家悔婚这段黑历史,是一辈子都翻不了篇了。 宋正本刚想回答窦线娘的问题,却见到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年轻的将领走了进来,便猜到来人就是秦昇,慌忙拉了拉窦线娘的衣角,随即躬身向秦昇行了一礼: “在下宋正本,见过秦大将军。” 窦线娘听到秦昇出现,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被人撞破的心虚,随后转过身一看,双目却不由微微一怔。 因为眼前的秦昇既没有头上长角,也没有三头六臂,相反倒是长得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比父亲窦建德身边那些五大三粗的大将不知道要俊美上多少。 见窦线娘对着秦昇犯痴,宋正本只得不轻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再次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在主人面前失态。 窦线娘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红着脸轻声向秦昇施了一礼: “小女窦线娘见过秦大将军。” 说话间,一颗脑袋深深低了下来,根本不敢跟秦昇对视。 宋正本从未见过窦线娘这副娇羞之态,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别是看上这个秦昇了,让他们主公最终赔了女儿又折兵。 好在秦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窦线娘的小女儿姿态,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 “两位不必多礼。” 随后,他目光看向宋正本,笑了笑道: “不知夏王派宋纳言来见我,所为何事?” “秦大将军有所不知。” 听到秦昇口称“夏王”和“宋纳言”,宋正本连忙一脸正色更正道: “如今我主有意归顺朝廷,已经主动去王号,罢百官,因此今后再没有什么所谓的夏王和纳言了。” 听到窦建德为了表示自己归顺朝廷的诚意,竟然主动去王号,罢百官,秦昇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在心中暗暗感慨窦建德好手段。 他当然知道窦建德不是真心归顺自己,只是为了将祸水北引,让自己先出兵解决高开道。 想到当初窦建德就用这招坑过魏刀儿,现在又故技重施用这招对付高开道。 世人都说窦建德是个忠厚人,谁能想到他的道德底线如此灵活呢! 也难怪很多人都说历史上如果没有天策上将这个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在,窦建德和王世充是最有机会夺取天下的人。 秦昇并没有立即答复宋正本,只是看向一旁一直低着头红着脸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窦线娘: “敢问宋先生,这位是?” 窦线娘正想着如何答复秦昇之时,宋正本却在一旁抢着回话道: “此乃我主之独女,闺名线娘,速来是不爱红妆爱武妆,跟秦大将军一样使的都是戟,听闻秦大将军戟法了得,便吵着要跟在下北上蓟城跟秦大将军讨教一二。” 此时经过长时间的调整,窦线娘已经从最初的尴尬中缓了过来,当即学着寻常男子的做派冲秦昇拱了拱手,嘴上大大咧咧道: “小女线娘见过秦大将军,听闻秦大将军戟法了得,还望秦大将军不吝赐教。” 虽说秦昇早就猜到眼前的女子就是窦建德送来的人质窦线娘,可看着眼前大大咧咧毫不做作的窦线娘,他还是有些哑然失笑。 这是什么孙尚香! 虽说知道窦建德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高开道和窦建德他总要先解决掉其中的一个,从而避免陷入到两线作战之中。 既然如今窦建德主动跟自己示好,还主动将唯一的宝贝女儿窦线娘送来做人质,自己就索性顺水推舟,先易后难,北上灭了高开道,将来再考虑如何对付窦建德。 毕竟相对于高开道这种小卡拉米,窦建德才是真正的枭雄,不仅拥兵二十万,麾下文有宋正本凌敬孔德绍武有王伏宝刘黑闼苏定方,在河北一带还深得人心,想要彻底消灭他甚至比灭李密还难。 想到此处,秦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唤来几名亲兵,让他们去给窦线娘安排住处。 宋正本见秦昇并没有趁机对他们夏军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看着被秦昇亲兵带下去的窦线娘,心中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窦线娘在蓟城不会出什么事,否则他要如何跟主公窦建德和主母曹氏交代。 第125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屈突公,你乃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依你之见,如今我们唐军该何去何从。” 土门关外,李建成看着久攻不下的土门关,内心一时迷茫不已,只能跟老将屈突通问起了计。 说起攻关不利之事,他心中很是懊恼不已。 本来他率领五万精兵,对付土门关的两万魏刀儿降卒是十拿九稳之事,可他偏偏听信了刘弘基的计策,派他去劝降关上的守军,最终被程咬金骗走了四千两黄金。 更可恨的是,土门关的守军徐世并没有私吞这四千两黄金,而是将他作为奖赏,奖励给每天杀敌有功的士卒,使得土门关的两万降卒士气大振,个个悍不畏死,屡次击退了他们唐军的进攻,将他们死死挡在土门关之外,根本进入不了河北一步。 如今唐军死伤将近万人,却是一无所获,士气早就因此变得低落不堪,攻下土门关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更严重的是,河北已经传来消息,罗艺已经兵败,丢下家眷只身一人逃往关中,他率领的援军已经彻底失去了进军河北的意义。 如此种种,让李建成不禁起了撤军回关中的心思。 可一想到自己亲率五万最精锐的兵马,带着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将领和谋士,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李建成却怎么也下不定撤军的决心。 因为关中那边有亲信给他送来信息,说自从他率五万精兵强将驰援河北罗艺之后,二弟世民并没有跑去劝父亲换帅,反而跟父亲要了两万留守关中的老弱病残,西征讨伐河西的李轨去了。 就在上个月,有捷报从河西传回了关中,说二弟世民率领的唐军大败了李轨的八万兵马,不仅缴获优质战马无数,还夺取了河西的几处重要马场。 李建成当然知道夺取这些马场的重要意义。 秦昇为何能以不到一万兵马就在虎牢关大破二十万瓦岗军,还不是因为他的八千多兵马都是清一色的甲具重骑。 罗艺为何能在河北跟拥兵二十万的窦建德分庭抗礼,还不是因为他有一支一万人的幽州铁骑。 如今他们李家夺取了河西的养马场,缴获优质战马无数,便有机会组建他们李家的铁骑,跟秦昇一争高下。 正是因为看到夺取河西马场的重要意义,父亲看到捷报大为高兴,当即亲自表奏天子,不仅加封二弟世民为十二卫大将军,还进爵为秦郡王,成为除父亲之外李家第二个封王之人。 这让身为世子的李建成一时之间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因为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率领五万精兵强将被两万降卒死死挡在了土门关之外,损兵折将无数,却始终不能进入河北一步,这会让父亲和其他人如何看他这个世子,会不会觉得二弟世民才是那个继承李家大业的最佳人选。 正是因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李建成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撤军,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下令从土门关撤退。 因此,他便想到问计屈突通,虽说他知道屈突通与二弟世民关系莫逆,但他相信事关李家大业,屈突通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装聋作哑的。 果不其然,屈突通闻言过后,当即长叹一口气道: “世子,恕我直言,如今罗艺已经败亡,我们再去攻打土门关除了白白折损兵马外,并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依末将之见,还是尽快撤军为好。” 听到就连屈突通也劝他从土门关撤军,李建成不由长叹一口气道: “我也想过从土门关撤军,只是如今我们折损了这么多兵马,却一无所获,回到关中恐怕不好跟父王交代。” 听到李建成的顾虑,屈突通一时不由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在他看来,撤不撤军应该是个军事问题,绝不应该上升到政治问题。 若是因为顾及唐王的想法而迟迟不从土门关撤退,时间一久,关中和河东很容易生变。 毕竟如今唐军的大部分精锐都被徐世绩拖在了土门关,关中和河东防备空虚,很容易让人有机可趁。 可屈突通却不敢再却李建成,因此他再劝下去,就变成是他屈突通极力要求从土门关撤军了。 到时候唐王为了保住世子李建成的颜面,很有可能让他来做这个替罪羔羊。 他屈突通可不想做第二个刘文静。 眼看屈突通也沉默了,李建成心情变得越发烦躁,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亲兵的一声急报: “世子,不好了,刘武周勾结突厥人南下,攻陷了晋阳。” “什么?” 一听到晋阳失守,李建成一时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要知道,晋阳不仅是河东第一重镇,更是他们李家起兵的龙兴之地,对他们李家的意义不言而喻。 而一旁的屈突通听到晋阳失守,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当初背叛天子投降李家并不是一个太明智的选择。 …… 大业十五年,刚投奔刘武周不久的宋金刚向刘武周献计,要他“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 刘武周深以为然,亲率两万精兵南侵并州。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北上东突厥的始毕可汗,让突厥人将兵马驻扎黄蛇岭,兵锋甚盛,威胁整个并州。 正在晋阳养伤的并州总管、齐国公李元吉派大将张达率兵去抵御抵御刘武周,却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击败张达之后,刘武周和宋金刚率军一路南下,先后攻取榆次、平遥和介休等城,兵锋直指晋阳城。 身为主将的李元吉眼见刘武周大军势不可挡,连夜携其妻妾弃城而走,逃亡长安。 李元吉一逃,晋阳城的守军士气瞬间变得无比低落,最终没有抵挡住刘武周大军的攻势,让晋阳城这座李家起兵的龙兴之地沦陷于刘武周和宋金刚之手。 刘武周攻占了晋阳之后,又派遣大将宋金刚南下夺取了晋州、绛州、龙门、浍州等重镇。 眼见李家在河东的势力已经被刘武周连根拔起,吕崇茂也在夏县起兵,自号魏王,与刘武周相呼应。 与此同时,隋朝旧将王行本据蒲坂,与宋金刚相联合。 至此,河东大部分地盘都落于了刘武周之手,整个关中都为之震动。 第126章 不说话要死,说错话更要死 “我呸,什么狗屁忠厚长者,我看他窦建德就是一个鼠目寸光的混蛋!” 渔阳城的燕王宫内,当高开道得知窦建德向秦昇遣女请降,当即气得当着殿内一众将领和大臣的面大骂窦建德短视。 也难怪高开道如此愤怒,自从罗艺覆灭之后,他就意识到光凭自己一家之力根本不可能是秦昇的对手,便想到派人南下去联络窦建德,商议两家如何联手南北夹击秦昇率领的隋军。 在他看来,窦建德只要不犯蠢,想法应该是与自己不谋而合,明白他们两家若是各自为战,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秦昇各个击破。 可高开道怎么都没想到,他派去联络窦建德的使者还在路上,窦建德却先他一步质女为信归降了秦昇。 如此一来,他高开道便成了秦昇在河北唯一的敌人,秦昇也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率军北上攻打他们燕军了。 想到自己被窦建德卖得如此彻底,高开道如何能不愤怒。 可在愤怒之余,高开道此刻心中更多的是末日将至的惊惶不安。 毕竟秦昇率军进入河北才短短几个月,便灭掉了魏刀儿和罗艺两大势力,他高开道跟他们两家相比也是半斤八两,拿什么去抵挡一路高歌猛进的秦昇。 只怕过不了多久,他高开道的名字就只要出现在秦昇的功劳簿上了。 想到此处,高开道心中变得越发惶恐不安,目光不由看向殿内一众同样满脸愁云惨淡的将领和大臣,用带着一丝希冀的语气询问道: “如今敌军将至,诸位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听到高开道问话,先是相互之间面面相觑,继而一个个深深低下了头,谁都没有开口。 高开道见众人一个个低头不语,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又继续加码道: “你们之中若是有人可以助本王退敌,本王便封他做为我大燕国的大丞相或大将军,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这些所谓的大燕国文武大臣却还是一个个深深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毕竟秦昇率领隋军即将大军压境,他们这个所谓的大燕国还能维持几日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个短命的大丞相或大将军又有什么意义呢? 眼看自己以大丞相和大将军的高位相诱,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还是无动于衷,别说向他献策了,连个开口说话的人都没有,高开道也不由怒了,当即冷冷一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都是怎么想的,还不是想着等到时候秦昇率隋军打过来了,你们就投降他,如此一来就可以保住自己一条小命,至于我高开道的死活,与你们何干?” “大王明鉴,臣等不敢。” 听高开道说出如此诛心之言,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顿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慌忙一齐跪倒在地,口称不敢,只是语气听着多少有些心虚。 看着下面一众文武百官吓得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开道反而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语气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杀机: “不敢最好,你们之中若是有人动了投降隋军的心思,最好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我不妨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大燕国亡了,你们一个个都要陪葬,谁也别想独活!” 此话一出,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都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他们都很了解高开道的为人,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说出这番话绝不只是为了吓唬他们而已。 眼看到了这一步,这些所谓的将领和大臣自然不敢再打马虎眼,一个名叫田高和的抬起头,战战兢兢道: “大王,既然窦建德可以向秦昇请降以保全性命,大王何不效仿他,也派人去向秦昇请降,暂且保全住性命,再图将来呢?” “向秦昇请降,你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高开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投降秦昇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还不等田高和高兴,高开道却是突然面色一变,冲殿外高喝一声道: “来人!” “属下在!” 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一队如狼似虎的侍卫闯入殿内,静静等候高开道的下一道命令。 变故陡生,大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一个个都吓得头一个比一个低,大气不敢出。 田高和更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一般直接瘫软在地上。 果不其然,高开道用手一指田高和,高声喝令道: “此人通敌叛国,妖言惑众,立即拖下去斩首示众, 其家人男的一律处死,女的一律发卖为奴。” “大王开恩,臣知道错了,求大王放过臣的家人!” 田高和一听高开道不仅要杀自己,还要牵连自己的家人,立即冲高开道连连磕头求高开道开恩,一直磕到额头鲜血直流,高开道却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强行将田高和拖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声惨叫声,听得殿内一众将领和大臣都不由再次打了一个寒颤,高开道却依旧面寒如铁,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他很清楚,他和窦建德虽说都是靠造反起家,但他和窦建德的行事做派完全不一样。 窦建德虽为反王,但他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深得河北百姓拥戴。 相反,他高开道从来不把这些屁民的性命当一回事,平日里压榨和盘剥百姓不说,为了修建这燕王宫,就不知拆了多少百姓家的房子,强征了多少百姓做民夫,致使自己治下很多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谓是惹得天怒人怨。 若是他选择投降秦昇,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昇为了安抚渔阳郡的百姓,很有可能会杀了他以平民愤。 毕竟秦昇尚且饶不了一个魏刀儿,又怎么可能会饶得了他高开道呢? 杀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田高和之后,高开道目光再次从殿内的一众将领和大臣脸上掠过,再次冷冷问道: “诸位可还有什么高见?” 有了田高和这个倒霉鬼在前,这些将领和大臣哪里还敢再提什么建议。 可他们越是沉默,高开道的面色越是阴沉,眼中隐隐杀机闪烁,似乎已经在考虑拿谁来开刀了。 眼看开口也是一死,不开口也是一死,一名臣子似乎是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抬起头战战兢兢道: “大王,不……不如派人去北上去……去联络高……高句丽人?” 听到“高句丽”三个字,高开道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是两眼一亮。 第127章 高句丽君臣 很多人都知道高开道与高句丽人有往来,但也仅仅只是生意上的往来而已。 他时常通过一些来往于高句丽和河北之间的商人,向他们出售中原的铁器和粮食,换取高句丽人的优良战马。 高开道知道高句丽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拉拢他,可他却一直在跟高句丽人虚与委蛇,从不肯给他们什么切实的承诺。 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民族大义,而是他很清楚高句丽人只是将他作为南下中原的跳板。 一旦他跟高句丽人勾结到一起,放高句丽人南下之后,他便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最终只能遭到高句丽人的无情抛弃,白白背负一世骂名。 因此,他宁可盘踞在中原和高句丽之间,两头拿好处。 可如今既然秦昇率隋军打过来了,那联合高句丽人对付秦昇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至于击败秦昇之后如何赶跑这些高句丽人,只能之后再说了。 于是不久之后,就有一名燕军使者带着高开道的亲笔信出现在了平壤城的高句丽王宫内。 高句丽王高建武在看过书信之后,立即派人将莫离支(即宰相)乙支文德召进宫商议。 乙支文德在看过高开道的求援信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 “大王,高开道此人两面三刀,之前屡次拒绝我们高句丽的拉拢,如今却主动来信想要投效大王,想来是因为隋军大军压境的缘故,想要借我们高句丽之手帮他击退隋军罢了。” 高建武点了点头,沉声道: “本王也知道高开道此人两面三刀不可信,可这何尝不是我们高句丽人借机南下中原,一雪前耻的好机会呢?” 虽说中原臣民都说杨广三征高句丽徒劳折损大量兵力,消耗了大量钱粮,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可对于高句丽人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 尤其是在第三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事中,大隋名将来护儿攻破了高句丽重镇毕奢城,逼得当时在位的婴阳王高元不得不遣使请降,并将之前叛隋投奔高句丽的斛斯政送还,才让隋军班师回朝,从此结束了对他们高句丽的征伐。 虽说此后他们高句丽人借着大隋国内百姓起义如火如荼,杨广无暇再征讨他们高句丽的机会,既没有每年派遣使者入朝觐见杨广,也没有交还之前俘虏的大隋臣民,但对于高句丽人而言,之前的投降依旧是莫大的屈辱。 尤其是两年前高建武继任其兄婴阳王高元的高句丽王位之后,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向隋朝复仇,一来可以洗刷当年高句丽兵败被迫遣使乞降的耻辱,二来也能建立起他这个新君的威望。 而高开道的来信无疑让高建武看到了希望。 在他看来,他们高句丽大军完全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南下中原,先逐步蚕食河北,继而吞并整个北方,重现鲜卑人当年的盛况,立他们高句丽人的不世基业。 因此,他一看过高开道的求援信,便立即派人将莫离支乙支文德请进王宫,想跟他商讨如何南下河北之事。 毕竟乙支文德不仅是他的莫离支,更是他们高句丽的一代名将,当年正是靠着他的运筹帷幄和用兵有方,才让他们高句丽人一次次击退了隋军的大举进攻。 如今他们高句丽人想要南下攻打河北,非乙支文德出马不可。 可如今看乙支文德似乎无意出兵河北,高建武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而乙支文德看高建武依旧抱着南下河北一雪前耻的念头,不由摇了摇头劝阻道: “臣知道大王一直想要南下中原,一雪当年之耻,可恕臣之言,如今隋国国内虽然叛乱四起,但实力依旧远在我们高句丽之上,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 别的不说,单单河北一地,便能容纳下高开道,魏刀儿,窦建德,罗艺数个割据一方的枭雄,哪一个不是拥兵数万十数万之众。 反观我们高句丽,举全国之力不够只有十万多兵马而已。 因此,若是贸然介入河北的纷争,只怕到头来不仅不能实现大王蚕食河北一雪前耻的想法,反而会深陷河北的泥沼之中,最终坏了我们高句丽的大业。” “可当年隋国全盛之时,我们高句丽人尚且能够多次打败他们的大军,为何如今他们国内内乱四起,莫离支反而认定我们不是对手。” 虽说乙支文德说得苦口婆心,可高建武依旧有些不死心,反而拿之前隋朝三次征讨高句丽不利说事。 乙支文德闻言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王,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隋国三次征讨我们高句丽不利,是为了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高句丽这边,我们才能一次次击败他们。 可饶是如此,在最后一次战事中,我们高句丽还是被他们攻破了毕奢城,不得不遣使请降。 如今若是贸然介入河北战事,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们高句丽这边,一旦战况不利,到时悔之晚矣。 因此,依臣之见,大王与其想着借此机会蚕食河北,不如专注于吞并南边的新罗和百济,不断积蓄实力,将来有机会再图谋中原之地。” “莫离支说得有道理,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建武听完似乎认同了乙支文德的想法,不再坚持南下河北,只是面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毕竟在他看来,百济和新罗多山地,土地又贫瘠,岂能河北膏腴之地相提并论。 乙支文德告退之后,高建武低头想了想,又派人去将渊盖苏文请进宫。 渊盖苏文乃是前任莫离支渊太祚之子,虽说今年只有十七岁,但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整个高句丽军中根本没几人是他对手。 既然乙支文德不愿打这一仗,高建武相信渊盖苏文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当年渊太祚在临死前一直想将莫离支之位留给他,可最终自己兄长婴阳王高元还是让乙支文德做了莫离支。 这个渊盖苏文应该做梦都想重现他们渊氏一族当年的荣光吧。 (常在网上看吐槽小西八历史的人应该听说过盖渊苏文这个名字) 第128章 高句丽大军将至 “药师,你有没有觉得高开道的兵力部署很是诡异?” 渔阳城外的隋军大营内,秦昇远远看着城门紧闭的渔阳城,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彻底平定和安抚好原来罗艺治下的涿郡、北平和安乐三郡之后,便正式挥师北上,讨伐盘踞渔阳郡的高开道。 奇怪的是,高开道似乎早就料到秦昇会率军北上,提前放弃了渔阳郡的其他城池,将全部兵力收缩在渔阳城和临渝关两处要地,使得秦昇率领的隋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直抵渔阳城下。 可正是这种奇怪的兵力部署引起了秦昇的怀疑。 他能理解高开道为何要放弃渔阳郡其他城池,将优势兵力集中在渔阳城。 毕竟渔阳城怎么说都是他那个所谓的大燕国的都城,城中囤积有他多年搜刮来的钱粮,足以够数万大军吃上一年半载。 除此之外,渔阳城同样是河北重镇,城高池深,固若金汤,只要防御得当,守上一两年根本不成问题,守到他们隋军粮草耗尽,士气不振,自然退却。 但让秦昇觉得奇怪的是,高开道竟然从自己的八万兵马中分出三万人去守临渝关。 临渝关,又名渝关,因依渝水而建得名,又称临闾关、临榆关,乃是河北进出辽东的咽喉要隘。 当年大隋前后三次征讨高句丽,皇帝杨广都是将行宫设在了临渝关附近,以天子之尊督战大隋诸路兵马。 虽说临渝关很重要,但那是对于大隋而言。 对于高开道而言,如今都城渔阳城都被隋军兵临城下了,他还分出三万兵马去守临渝关,只能说是反常必有妖了。 此时李靖的目光同样望着渔阳城的方向,眼神所有若是所思道: “依末将之见,高开道之所以分兵去据守临渝关,无非是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害怕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和辽西通守邓暠率军从临渝关杀入渔阳郡,与大将军一起围攻渔阳城。 其二……” “其二是他在等待他的盟友率领援军军从临渝关杀入河北,好解渔阳城之围。 因此,临渝关他高开道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因为这关系到援军是否能顺利进军河北。” 李靖话音未落,郭嘉便轻摇折扇笑着从一处营帐内走了出来,顺嘴接上了李靖的话。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昇哪里还不明白李靖和郭嘉的意思,当即冷笑一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开道的这个盟友应该叫高句丽吧!” 此话一出,在场一众将领无不愤慨,纷纷要杀高开道以谢天下。 虽说天下很多人都说皇帝杨广不该兴师动众去征伐高句丽,却从没有人认为高句丽人不该征伐。 毕竟自高句丽崛起以来,便不断派兵攻打辽东,进逼河北,同时不断对大隋的藩国百济和新罗用兵,严重威胁大隋北疆的安宁。 尤其是在之前三次大隋和高句丽的战争中,高句丽人不知杀害了多少大隋的将士,扣押着多少大隋的臣民,两国百姓之间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 这些被杀害的大隋将士和被扣押的大隋臣民中,就有不少人是在场这些将领的家人好友,他们对高句丽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今高开道竟然公开勾结高句丽人,他们如何能不为之感慨。 看着这些将领一张张愤怒的面庞,秦昇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冷笑。 在他看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是做为一个枭雄的最低道德底线。 只要不逾越过这道道德底线,他都可以考虑给他一条活路。 但既然现在高开道胆敢勾结高句丽人,不管他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已然有了取死之道。 就在秦昇想着如何让高开道死得不痛快之时,一名亲兵拿着一截漆成红色的小铜管匆匆来报: “禀报大将军,辽西柳城来的鸽信。” 听到是柳城来的鸽信,在场的众将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亲兵手中的鸽信。 依照隋军的规矩,红色的鸽信意味着紧急军情,说明辽西郡很有可能出现了敌军。 难道真如大将军所说,高句丽人从辽西杀来了? 秦昇没有说话,只是从亲兵手中接过红色铜管,用匕首撬开一端的蜂蜡之后,便从铜管内倒出一小卷鸽信。 他在展开看过鸽信之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吩咐身旁的亲兵将鸽信传阅下去。 在场的每一位将领在看过鸽信之后,一个个目光都变得有些凝重。 鸽信是辽西通守邓暠亲笔所书,他在上面说有六万高句丽大军越过边境杀入了辽西,其中一万兵马围困住了柳城,另外五万兵马则绕过柳城,一路往西朝临渝关的方向杀来…… 在鸽信的最后,除了邓暠的签名,还有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的印鉴,足见此军情的紧急程度。 鸽信是三天前发出,想来此时高句丽人的五万兵马已经快杀到临渝关了,也难怪一众将领在看过鸽信之后,一个个面色都陡然变得如此凝重。 “大将军,我军必须抢在高句丽大军到来之前抢占临渝关,绝不能让高句丽人从临渝关杀入河北。” 很快,右骁卫将军麦孟才率先反应过来,第一个主动请缨要抢在高句丽人之前夺取临渝关,将五万高句丽兵马挡在临渝关外: “若是大将军信得过末将,就请调拨给末将一万精兵,末将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攻下临渝关,绝不让高句丽人踏入河北一步。” 在场的诸多将领中,没有人比麦孟才更清楚高句丽人的难对付。 他的父亲麦铁杖以勇猛而有膂力著称,能日行五百里,奔跑起来可赶得上快马,最终却战死在征讨高句丽的战事中。 因此,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夺临渝关,将高句丽人死死挡在河北之外,正如之前将李建成的援军挡在土门关之外一样。 秦昇听完麦孟才的话未置可否,只是看向郭嘉,想听听这个头号军师有何计策。 第129章 大隋军神,一柱擎天 “吾有三策,大将军可听而择之。” 不愧是郭嘉,只是沉吟片刻,随即便淡淡一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身为谋士的传统技能,他说上中下三策,让自己这个主公从中选一个。 秦昇对此只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郭参军不妨说来听听。” 郭嘉重新打开折扇,便轻摇扇边不急不慢道: “上策便是如麦孟才将军所说,派遣精兵抢在高句丽大军杀到之前夺取临渝关,将高句丽人挡在临渝关之外,使他们不能踏入河北半步。 中策便是引君入瓮,故意放五万高句丽大军从临渝关进入河北,随后用飞鸽传书密令李大将军和邓通守夺取临渝关,将五万高句丽人堵在河北,以关门打狗的态势围而歼之。 下策便是不仅放高句丽人从临渝关进入河北,还让他们杀到渔阳城跟高开道合兵一处,以此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完郭嘉的三策,秦昇并未马上表态,只是问在场的众将对此怎么看。 在场不少将领都支持采纳上策,认为抢占临渝关,将五万高句丽大军挡在河北之外最为稳妥。 至于高开道,只要五万高句丽大军杀不进河北,高开道便是瓮中之鳖,他们隋军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攻破渔阳城,活捉高开道。 就在这些将领纷纷劝说秦昇采纳最为稳妥的上策之时,秦昇耳边却突然响起来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抉择,乱世选择系统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采纳上策。】 【奖励:诸葛连弩图纸1。】 【选择二:采纳中策。】 【奖励:陌刀图纸*1】 【选择三:采纳下策。】 【奖励:希腊火配方*1】 虽说失联很久的系统突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抢戏,但秦昇依旧没有急着表态,只是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靖。 他相信作为上个版本的大唐军神,如今版本的大隋军神,他肯定有不一样的见解。 果不其然,李靖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昇有些期待的目光,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迎上秦昇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依末将之见,大将军不妨采纳中策,引五万高句丽大军入河北,关门打狗,重振我大隋军民士气。” 一句“重振我大隋军民士气”,听到在场一众将领微微一怔,随后都感觉面颊有些微微发热。 直到此刻,他们才猛然意识到,他们之所以一个两个都劝秦昇选最为稳妥的上策,是因为他们潜意识觉得高句丽人不好对付,正面对决绝非明策,最好的办法就是据关而守,将他们挡在临渝关外,让高句丽人不能越雷池半步,却从未想过他们隋军可以正面击败高句丽人。 或许正是大隋三次征伐高句丽失利,险些让大隋亡国,让大隋不少将士都或多或少患上了恐“高”症。 而李靖恰恰想的就是如何堂堂正正击败高句丽一次,从而彻底根治大隋军民的恐“高”症。 正如当年前汉立国之时,因为汉高帝的“白登之围”,使得不少朝野上下和军中将士对匈奴人的骑兵生出了畏惧之心,在对匈奴人的战事中胜少败多,以至于匈奴人年年南下,为祸中原。 直到汉孝武帝在位时,派大将卫青和霍去病深入漠北,屡次重创匈奴人,逼得匈奴人不得不远遁漠北,自此攻守之势异也,甚至从此有了“一汉当五胡”的说法。 很明显,李靖今日就想效仿昔日的卫霍,不仅用这五万高句丽士兵的鲜血洗刷昔日三次征伐高句丽不利的耻辱,同时也要以此来重振大隋将士对外征战的信心。 单凭这一点,李靖就无愧大隋军神之名。 想通这一点,这些一开始都劝秦昇采纳上策的将领纷纷改口,转而劝秦昇采纳中策,歼灭这五万来者不善的高句丽援军,一雪大隋昔日之耻。 眼见将士们如此一心,秦昇心中一时间也涌起豪气万丈,当即拔出腰间杨广赐给他的磐郢剑,指着东北的方向道: “既然天子赐我磐郢剑,我自当用它杀来犯的高句丽人,替大隋一雪前耻!” “杀高句丽人,一雪前耻!” 一时间,不少将士纷纷跟着振臂高呼,声震九霄,听到城头上的燕军不由纷纷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想看看隋军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突然间如此士气高涨。 待将士们欢呼过后,张公谨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献策道: “大将军,依属下之见,如今李大将军和邓通守被一万高句丽兵马围困在柳城,未必能在高句丽人入关之后杀出城夺取临渝关。 而属下听闻高开道派去镇守临渝关的大将乃是张金树,属下与他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觉得此人虽然是高开道的部将,但本性不坏,未必愿做此等数典忘祖之事。 不如让末将去一趟临渝关,当面劝降这个张金树,让他放高句丽人从临渝关进入河北之后,便立即紧闭关门,彻底断了高句丽人的后路。” 听到张公谨自告奋勇要去劝降临渝关的守将张金树,秦昇略微想了想,便欣然同意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历史上高开道背叛唐朝之后,多次引突厥骑兵进犯幽州,正是这个张金树看不下去,被另一个名叫张君立的设计引开高开道的数百个养子,而后突然发难,逼得高开道只能溢杀其妻妾子女后绝望自杀。 由此可见,这个张金树多少还是有点良心未泯,值得自己派张公谨去拉拢的。 此时听说张公谨要去劝降临渝关守将张金树,魏徵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主动请缨道: “既然窦建德已经遣使跟大将军请降了,不如我魏徵也去一趟乐寿,劝窦建德出兵与大将军一起对付高句丽人吧。” 听到魏徵要拉窦建德一起出兵,秦昇也不由乐了: “若是窦建德愿意出兵,不妨让他派刘黑闼和苏烈为将。” 第130章 张公谨说张金树 “温司马,怎么会是你?” 临渝关,当守将张金树听说隋军使者张公谨求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见上一见,想听听他有什么说辞。 可没想到,当他的亲兵将人带到之时,他却惊奇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昔日在渔阳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幽州军使者、罗艺的司马温彦博,整个人不由怔住了。 而这个“温彦博”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彻底傻眼了: “张将军,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幽州总管府司马温彦博,而是十二卫将军府司马张公谨,说起来五百年前还跟你是一家呢!” 张金树听完惊愕得久久说不出话。 直到此时此刻,之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种种困惑如今总算是有了答案。 为何罗艺竟然舍得派自己独子罗成陪温彦博一个司马来渔阳城见他们燕王,敢情他们二人都是假冒的呀! 为何罗成会无缘无故大闹接风宴,当着大燕国文武百官的面公然羞辱他们燕王,并故意当众挑衅在场的一众燕军大将,与大燕国的君臣结下梁子,致使再无任何合作的可能,敢情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破坏双方联盟的目的来的。 “我明白了,是你们秦大将军派隋军半路拦截并杀害了真正的温司马,之后再派你假冒温司马前往渔阳,故意当众激怒燕王,使他彻底断了跟罗艺合作的心思……你们隋军好生卑鄙呀!” “不不不,张将军你说错了一件事!” 张公谨闻言却是连连矢口否认道: “温司马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们大将军怎会杀他呢,只是派人抢在你们前头将他骗走罢了。 他如今也在秦大将军帐下听用,出任十二卫大将军府长史一职,地位与我不相上下。” “我又没见过真正的温司马,他如今是死是活还不是全凭你张公谨一张嘴!” 虽说张金树的神情满是不屑,可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诧。 毕竟像秦昇这样,对一个降臣如此重用的人,可不多见。 张公谨一双眼睛很是毒辣,如何捕捉不到张金树眼中的异色,当即明白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反而不动声色继续笑着解释道: “张将军还真别不信,若是说天下有谁最敢信任和重用降将,我们大将军说第二,天下没有人敢说第一。 裴仁基知道吧,之前是我们大隋的将领,后面因为跟监军御史萧怀静不和,愤而杀萧怀静投降了李密,之后又因为不受李密的信任再次弃暗投明,重新为朝廷效力。 不少人都因此说裴仁基反复无常,不可信用,可秦大将军就敢将五千精兵和洛阳城交给他,试问天下间可有第二人有这份魄力? 还有徐世勣、程咬金、秦琼和罗士信,他们都是瓦岗的降将,可秦大将军却敢让他们带着两万降卒去守土门关,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被李建成派人以高官厚禄策反,试问天下除了秦大将军还有谁能如此信任几个瓦岗乱匪出身的降将。 还有我张公谨,早年曾经为洛州总管王世充王将军效力,当时王将军派我去招揽刚反出长安的秦大将军。 可当时秦大将军不仅无意为王将军效力,还反过来询问我是否愿意追随他。 当时秦大将军还什么都不是,我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也没有因此为难我,只是说我将来反悔了随时可以去找他。 之后我在王将军处郁郁不得志,而秦大将军却是一飞冲天,今非昔比,我想起他当初跟我说过的话,便厚着脸皮去见他,想要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没想到秦大将军不仅没有计较之前之事,反而一再对我委以重任。 能遇如此明主,实在是我张公谨三生有幸!” 张金树听罢,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显然是被张公谨的话给触动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默默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感慨说了一句: “如此说来,得遇如此明主,倒是你们几人的幸事。” 张公谨却敏锐从张金树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跟张金树说起裴仁基、徐世勣和自己等人在投效秦昇之后的际遇,还不是想借此试探张金树有没有弃暗投明的可能。 若是张金树听完之后无动于衷,或者勃然大怒,觉得他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他会就此闭嘴,立即放弃劝降张金树的想法,转而认真考虑如何从临渝关全身而退。 可如今张金树在听自己说完他们这些降将在投效秦昇之后的际遇,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羡慕,让张公谨敏锐意识到,这个张金树绝对是有可能被劝降的。 因为这足以说明他在内心深处肯定考虑过另投明主的可能,只是因为种种顾虑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知道降将最怕的是什么,不是世人的耻笑,而是害怕投降过去之后得不到重用,最终浪费一身才华蹉跎一生。 而他说自己和另外几名降将如今在秦昇麾下的际遇,另外一层用意也是为了彻底打消张金树的后顾之忧。 如今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张公谨当即趁热打铁道: “张将军,恕我直言,高开道绝非明主,张将军若是再继续为其效力,只怕最终也只是浪费自己的一身本事。 因此,张将军你何不弃暗投明,好好考虑为朝廷效力,为秦大将军效力呢?” 张金树听完再次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又是长叹一口气道: “我又怎会不知燕王不如秦大将军,只是燕王对我张金树有知遇之恩,我实在是不忍相负呀!” “张将军糊涂呀!” 张公谨听完不由连连一阵摇头: “高开道对你的知遇之恩不过是小恩,河北百姓的安危才是大义。 如今高开道公然勾结高句丽人,想要引高句丽人进入河北,荼毒和残害河北百姓,难道张将军也要跟他一起做汉人的败类,历史的罪人,跟他一起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 如今摆在张将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迷途知返,救河北百姓于水火。 二是跟着高开道一条路走到黑,跟着他一起受万世唾骂!” 张金树听完再次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神情很是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冲着张公谨重重一点头道: “张司马说得没错,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张金树宁可小节有亏,也绝不能失了大义。 从今日起,我张金树愿拨乱反正,从此为朝廷效力,为大隋守住临渝关,绝不能高句丽人踏入河北半步。” “哈哈哈,张将军最终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张公谨闻言先是哈哈一笑,随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神秘一笑道: “但秦大将军可不是要你死守临渝关,而是要你放高句丽人进入河北,好让他来个关门打狗!” 本来听到秦昇要自己放高句丽人从临渝关进入河北,张金树不由微微一怔,但是当他听到“关门打狗”四个字时,呼吸变得骤然一紧,显然是再一次被秦昇的魄力给惊到了。 第131章 义薄云天窦建德 “岂有此理,他秦昇是真把我们夏军当降卒了,竟然敢对我们夏军发号施令起来!” 河间郡,乐寿城,金城宫。 当从渔阳郡赶来的隋军使者魏徵向窦建德和一众夏军大将提出要他们夏军出兵相助之时,大将王伏宝再也忍受不住,当着使者魏徵的面大骂秦昇得寸进尺,竟然指使起他们夏军来了。 其他夏军将领也纷纷跟着起哄,冲魏徵不断说着对秦昇的不满。 面对王伏宝和一众夏军将领的辱骂和嘲讽,魏徵丝毫没有反唇相讥的意思,只是静静看向窦建德,想听听他如何表态。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不论下面这些夏军将领如何聒噪,但在夏军之中真正能够一锤定音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主公窦建德。 此时窦建德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殿内的一众将领安静下来,随后看向身为使者的魏徵,语气平静问道: “秦大将军派魏先生来跟我窦建德借兵, 是为了对付高开道,攻打渔阳城吗?” “不,窦公错了!” 魏徵听完连连摇头,沉声说道: “秦大将军并非是派在下来跟窦公借兵,而是邀请窦公一同出兵去讨伐高句丽人。” 讨伐高句丽人? 此话一出,窦建德和一众夏军将领都不由愣住了,显然有些不明白魏徵的意思。 秦昇率军北上不是为了征讨高开道吗?怎么又跟高句丽人扯上关系了。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才干笑两声,语气分明有些玩味道: “看来秦大将军是得到了你们陛下的旨意,准备四征高句丽了,我窦建德在这里倒是要预祝他旗开得胜,重新扬我大隋国威了。” “哈哈哈——” 此话一出,在场的夏军将领无不哄堂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的意思。 之前昏君三次大征高句丽,搞得天下大乱,差点就此亡了国,想不到如今还是痴心不死,执意要四征高句丽。 面对一众夏军将领的嘲笑,魏徵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柳城过来的鸽信,示意窦建德不妨看看再说。 很快,便有一名亲兵从魏徵手中拿走鸽信,呈给窦建德。 窦建德在看过鸽信之后,面色陡然变得凝重,看得一众夏军将领不自觉止住了哄笑声。 虽说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个心中还是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才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自从大业十年,朝廷停止征伐高句丽之后,两国之间便一直相安无事多年。 如今他们为何要突然进犯辽西,兵围柳城,还要攻打临渝关进入河北?” 此话一出,不少夏军将领都不由神色一变,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朝廷要四征高句丽,而是高句丽人朝河北杀来了。 一时间,他们都将目光投到魏徵身上,想听他解释一下为何高句丽人会突然来犯。 魏徵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窦公和诸位还不明白吗?这些高句丽人可是有人请来的救兵哦!” “有人请来的救兵?” 窦建德听完依旧有些不解看着魏徵,随后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沉: “魏先生的意思是说,是高开道为了对付你们秦大将军,竟然不惜勾结高句丽人,公然邀请他们进犯河北?” “窦公猜得一点不错!事实正是如此!” 魏徵点了点头,最终证实了窦建德心中的猜想。 见魏徵点头,在场夏军将领不由一阵哗然。 因为谁也没想到,高开道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对付秦昇,竟然跟高句丽人勾结到了一起,完全不顾河北黎民百姓的死活。 “岂有此理!” 此刻的窦建德是又惊又怒,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语气是说不出的愤慨: “他与秦大将军之间的战事,是我们中原汉人之间的纷争,他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的话跑也行降也行,怎么能去勾结异族人呢!尤其是高句丽人!他这是打算害死河北的黎民百姓吗?” 窦建德的话无疑激起了在场不少夏军将领心中的愤慨,不少人都在高声喊着高开道可杀!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些夏军将领为何如此愤慨。 因为当初杨广为了征伐高句丽,多次大规模在天下各地征募民夫和士卒,其中被征得最狠的就是关中和河北。 这也是之后为什么起义都在河北爆发的原因——百姓们不想去辽东战场送死,就只能愤而起兵反抗了。 时至今日,河北各地几乎是家家有亲人的尸骨被埋在了辽东的异国他乡,或者沦为高句丽人的俘虏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河北百姓对高句丽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偏偏窦建德麾下大部分将领都是河北籍贯,对高句丽人的恨意可谓是有增无减,如今听闻高开道跟高句丽人勾结到了一起,自然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此时窦建德的心情同样是如此,只是思索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开口道: “既然高句丽人要进犯河北,那便不是秦大将军一个人的事了。 我窦建德就是再不济,也愿出三万精兵,与秦大将军一起对付高句丽人,将他们逐出河北,绝不能让我河北的百姓遭受他们的蹂躏。” “窦公大义,我魏徵代河北百姓谢过窦公!” 魏徵闻言,当即躬身对着窦建德重重一拜。 “魏先生不必如此,我此举并非是为了秦大将军,而是为了河北的黎民百姓。” 窦建德摆了摆手,随即目光看向王伏宝,显然是打算由这个夏军第一大将领兵北上跟秦昇联手对付高句丽人。 此时魏徵想起秦昇临行前的吩咐,当即开口道: “我们大将军说了,若是窦公打算派兵出征,不妨以刘黑闼和苏烈两位将军领兵。”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众夏军将领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就连刘黑闼都有些浑身不自在。 之前他在瓦岗为李密效力的时候,虎牢关一战,他率五千兵马去偷袭隋军大营,想要断隋军后路,挫他们的士气。 可无论他率领五千兵马如何攻营,就是无法击败镇守隋军大营的七百人,一直打到二十万瓦岗军大败,他都无法率军攻入隋军大营半步,最终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北上去投靠好友窦建德。 可惜在他投奔好友的大半年时间里,夏军都没有什么重大战事,致使他并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所以迟迟没有在夏军之中崭露头角。 不少夏军将领还因此轻视他,觉得他是靠着跟主公窦建德的关系才得以留在夏军。 刘黑闼本以为自己之前五千兵马攻不破七百人镇守的隋军大营,秦昇多少会有点瞧不起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到秦昇竟然如此看重他,不惜跟主公窦建德指明要他领兵北上去对付高句丽人。 刘黑闼心情如何暂且不说,此时窦建德眉头皱得更深了: “若是让黑闼领兵未尝不可,只是这苏烈是何人?” 此话一出,连魏徵自己都愣住了。 因为之前秦昇说要苏烈领兵,魏徵还以为此人怎么说也是夏军一员大将,可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籍籍无名,连一向以平易近人著称的窦建德都不知自己军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好在此时,夏军大将高雅贤犹豫了片刻,还是站出来沉声对窦建德道: “主公,末将几个月前刚收了一个养子,名字就叫苏烈……” 第132章 渊盖苏文的野望 “这个高开道,还真以为我们高句丽出兵是为了救他一命?” 临渝关外,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在看过高开道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求援信之后,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嗤笑,随后跟其他高句丽将士嘲讽起高开道的天真和无知来。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高开道在最近半个月时间里派人快马加鞭送给他的第几封求援信了。 每封信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说的都是秦昇已经率隋军兵临渔阳城下,随时都会大举攻城,希望他们高句丽大军可以尽快赶到渔阳城支援他,与城内的燕军里应外合一举击败隋军。 而且越往后面,高开道在信中的口吻就越卑微,开出的条件也一次比一次低。 在最新的一封,也就是渊盖苏文此刻手中拿着的这封求援信中,高开道已经是用近乎乞求的口吻表示,只要高句丽人能赶到渔阳城为他解围,他高开道从此愿为高句丽之臣,甘做马前卒,领着高句丽大军杀入中原腹地,夺取隋朝江山。 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无法打动得了渊盖苏文半分。 因为在他离开平壤之时,便与高句丽王高建武定下计策,此次对隋国用兵,乃是为了夺取河北之地,绝不是为了来帮高开道解渔阳之围。 他们高句丽之所以看中河北之地,除了垂涎河北本身的富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想在高句丽和隋国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区,而河北无疑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之前他们高句丽与隋国的三次战争,战场都在高句丽境内,他们高句丽人为了阻挡隋军的攻势,不得不实行严苛的坚壁清野,焚毁了大量村庄和农田,以此造成的损失根本不可估量。 最终,在他们高句丽人的英勇抵抗下,隋国的三次大举征伐皆无功而返,又因为国内天怒人怨,叛乱四起,不得不停止对他们高句丽的征伐。 可虽说他们高句丽人打退了隋国的三次大举征伐,但自身也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高句丽王高建武经过一番痛定思痛,认为都是因为战争是在高句丽人境内开打,才会伤到了他们高句丽的根本。 若是战场在隋国境内,他们高句丽人不仅不会如此元气大伤,反而可以趁着隋国内乱之时南下中原,夺取杨家的江山,建立他们扶余人的江山,一如当年的鲜卑人。 因此,当高开道的求援信一被送到平壤的高句丽王宫,高建武便认为这是他们高句丽夺取河北的天赐良机。 若是夺取广袤富饶的河北作为高句丽和隋国之间的缓冲区,即使将来他们高句丽和隋国再爆发战争,战火也不会烧到高句丽国内,再也伤不到他们的根本。 而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将来战火迟早又会重新烧到高句丽人的土地,到那时不知他们又要休养生息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因此,莫离支乙支文德不同意他对河北用兵,他便以不到二十岁的名相之后渊盖苏文为将,率五万精兵越过辽西直取河北。 而渊盖苏文的想法与高建武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他此行不仅要为高句丽夺取河北之地,更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稳固自己和渊家在朝中和军中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夺回属于他们渊氏家族的莫离支之位。 要知道,他们渊氏家族源自高句丽五部中的顺奴部,高句丽是仅次于高氏王族的第二大家族,他们家族历代都有族人都出任东部大人和大对卢(莫离支的前身),掌握着高句丽的军政大权。 可到了他这一代,父亲临终前却没能将最重要的莫离支之位传给他,只让他继任了东部大人一职,让他一直深以为耻,无日无夜不在想着如何夺回本就该属于他们渊氏一族的莫离支之位。 而这次出征河北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他能率军为他们高句丽夺取富饶的河北之地,他便可以携大胜之威去乙支文德的莫离支之位而代之,重新掌握高句丽的军政大权。 待他势力彻底稳固之后,便可以伺机除掉高句丽王高建武,建立属于他们渊家的新高句丽王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知道隋军并不好对付,因此便指望他们去跟高开道斗得两败俱伤,他们高句丽人再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面对高开道一次又一次卑躬屈膝的派人求援,渊盖苏文丝毫不为所动,不仅没有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反而故意走走停停,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在等隋军和高开道的血慢慢流干,他们高句丽人再一举奠定胜局。 不过照眼下的情况下来,渔阳城的战况打得并不算激烈,否则高开道不可能还能一直派人出城给他们高句丽大军送求援信。 看来,自己还得再给两边兵马一点刺激才得。 想到此处,渊盖苏文当即下令大军在渝水东岸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他的弟弟渊净土见状,不由很是奇怪问道: “兄长,我军只要渡过渝水便可抵达临渝关,为何不直接下令大军进临渝关休整呢?” 渊盖苏文看着自己的弟弟,耐心解释道: “你要明白,我们此战的目的是要夺取河北之地,而不是帮他高开道解渔阳之围。 若是我军现在进驻临渝关,便再没有不赶去驰援渔阳城的借口了。 而隋军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我军的出现,放弃攻打渔阳城,转而将全部兵力和精力放在防御我军南下上,如此一来,我们高句丽大军想要夺取河北的难度无疑会加大不小,最终只能是白白便宜了高开道这混蛋。 相反,若是我们驻军在渝水以东,虽说同样会打草惊蛇,可隋军为了阻止我们高句丽大军南下,很有可能会分兵来抢夺临渝关,同时加大对渔阳城的攻势。 可渔阳城和临渝关的守军听说我们高句丽大军出现在了渝水以东,知道援军将至,必然会拼死抵抗。 如此一来,双方兵马必然都会出现大量的伤亡,却都只能咬着牙硬挺。 待两边的血都快流干了,才是我们高句丽大军该登场的时候。 到那时,整个河北都将是我们大军的囊中之物。” “大哥英明呀,难怪父亲在世时常说,大哥你有不世之才,我们渊家的兴衰全系于你一人之身。” 渊净土在听过渊盖苏文的解释之后,顿时对这个兄长佩服得五体投地,随后便安排将士休整去了。 第133章 秦昇:你们高句丽人不来那我可就灭高开道了 渊盖苏文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临渝关守军的眼睛,很快便有士兵将此事上报给了守将张金树。 张金树亲自登上城楼,看着渝水对岸绵延起伏的高句丽营帐,一时之间也琢磨不透这些高句丽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吩咐关上的士兵好好盯着高句丽大营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派人上报给他。 随后,他便匆匆下了城楼,秘密去见了隋军使者张公谨。 虽说张金树已经决定投靠隋军,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坏了关门打狗此事一直秘而不宣,只有张金树的几个绝对心腹亲信知晓。 对外,他们依旧还是燕军,为燕王高开道守住临渝关。 这也是高开道派出去的信使可以畅通无阻出临渝关去给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通风报信的原因。 而张公谨则留在了临渝关,作为秦昇和张金树之间沟通联络的桥梁。 此时张公谨在听张金树说完高句丽大军的异常举动之后,也不由眉头紧锁,一时之间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高句丽人的意图。 但他没有多做猜想,而是当场提笔刷刷刷写好一封书信,随后唤来一名随从,命他立即快马加鞭送去渔阳城外的隋军大营给十二卫大将军秦昇。 他相信自己虽然一时半会儿猜不透这些高句丽人的想法,但大将军身边足智多谋之士如云,一定有人能一眼看穿高句丽人的意图,自己又何必非要去费这个脑筋呢! …… 果不其然。 隋军大营这边,郭嘉在看过张公谨的书信之后,一眼便看穿了高句丽人的那点小心思: “高句丽人这是在玩欲擒故纵,想引诱我军分兵去抢夺临渝关,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加紧对渔阳城的攻势。 大将军不跟高开道打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高句丽大军是不会出手的。” 说到最后,郭嘉的语气多少有些戏谑,听得秦昇有些无奈一笑。 因为自从秦昇率大军抵达渔阳城外,便一直围而不攻,只是保持对渔阳城的围困。 是高开道自己吓破了胆,不断派信使趁夜偷偷出城去向高句丽大军求援。 秦昇对高开道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却从来都不派人去拦截高开道的信使。 毕竟,他还指望着这些信使能帮他将五万高句丽兵马引入瓮呢! 只是没想到高句丽人同样打得自己的小九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救高开道,而是指望用燕军将士的鲜血来消耗他们隋军的有生力量,从而给高句丽人一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看来,想要将五万高句丽兵马引进河北,还得另外再费一番心思。 想到此处,他目光不由看向郭嘉。 因为他知道,郭嘉既然能一眼看出高句丽人的意图,自然也能想出应对之策。 郭嘉感受到了秦昇的目光,也不再卖关子,当即轻摇折扇,笑了笑道: “既然高句丽人不是真心来救高开道,我看大将军也不必再留着高开道和渔阳城了。 不如先直接攻取渔阳城,再全力去对付高句丽人。” “可我军若是强攻渔阳城,即使最终攻下了,也是死伤惨重,不是正中高句丽人的下怀吗?” 钱杰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看着郭嘉。 郭嘉听完却是忍不住哈哈一笑: “钱将军此话未免太小瞧大将军和在场的其他将军,若是攻下一个小小的都要用大量将士的性命去填,岂不是坠了他们的威名。” “郭参军所言极是,方才是我一时失言了。” 钱杰听完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杞人忧天了,却依旧还是面有顾虑道: “但我担忧的是,一旦高句丽人知道我军如此轻易便夺取了渔阳城,很有可能会心生忌惮,直接从渝水东岸撤退,不敢再踏入河北一步。 如此一来,大将军引君入瓮,关门打狗的计策岂不落空?” “此事简单,不要让高句丽人知道不就行了。” 此时秦昇也猜到了郭嘉的意图,当即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随后,他看不少将领都有些迷惑看着自己,便继续笑着解释道: “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自以为将大军驻扎在临渝关之外便万无一失,可如此一来,临渝关之内发生了什么事他便都一无所知。 只要我加派人手将他们安插在河北的眼线和细作全部拔除干净,五万高句丽大军便都成了睁眼瞎。 到时候,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临渝关的张金树将军以燕军大将的身份给他传递一些假消息,他不信也得信。” 说到这儿,秦昇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再次哈哈一笑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高开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一听都不由精神一振,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秦昇,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秦昇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策,反而反问众人一个问题: “若你们是高开道麾下的将士,你们会支持高开道勾结高句丽人吗?”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秦昇为何会有此一问。 最终,还是张辽第一个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支持的,毕竟河北那么多青壮死在了跟高句丽的战事之中,河北必定有不少人对高句丽人恨之入骨。 只是高开道为人残暴,心狠手辣,下面的将士即使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半分,只能将各自的不满压在心底。” “张将军说得没错!” 秦昇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补充道: “可若是他们突然听到消息,说高句丽人已经从临渝关进入了河北,在幽州一带大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燕军中很多将士的家人和同乡都惨死在了高句丽人的铁蹄之下,你说那些燕军将士会做何反应?” “反叛!哗变!” 不少隋军将领听到此处都不由眼前一亮,心中对他们的大将军越发佩服得紧。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他们要如何让城中的守军相信高句丽人已经进入了河北,此时正在幽州一带烧杀掳掠呢? 秦昇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引领众人的目光看向地图上临渝关的方向…… 第134章 高句丽大军终于到了? 自从秦昇率隋军兵临城下,将渔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高开道便无日无夜不活在恐惧之中。 虽说隋军一直围而不攻,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打算强攻渔阳城的样子,可恰恰是因为如此,反而让高开道心中越发惊惶。 因为他听说过,之前隋军攻打魏刀儿的深泽城,一开始也是围而不攻,之后却设计让魏刀儿和他的头号大将甄翟儿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最终让隋军兵不血刃就夺取了深泽城。 有深泽城的前车之鉴在,他将城中全部大将的家眷都接到了燕王宫,美其名曰保护和恩养,实际上就是将这些家眷作为人质,以免有将领生出二心背叛自己。 虽然做到了这一步,可高开道心中依旧很是惊惶不安,甚至不止一次梦到隋军攻破了渔阳城,杀入燕王宫,将他像一条狗一般拖到了大街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枭首示众。 在他死后,城中有不少百姓感觉还不解恨,便用尖刀剖开他的肚子,插入灯芯,点起了天灯,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正是在这种恐惧心理的支配下,他将守住渔阳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远道而来的五万高句丽大军身上,不止一次派出使者趁夜出城,去向高句丽人求援,希望他们尽快赶到渔阳城,与城中的燕军里应外合杀退城外的隋军。 为了催高句丽人尽快赶到渔阳城,他在信中的口吻越来越卑微,给高句丽人的许诺越来越离谱。 毕竟在他看来,只要能守住渔阳城,保住自己性命,就是给高句丽人当狗又如何! 只要自己不死,就算是整个河北都洪水滔天,也跟他高开道没有半点关系。 可让他无奈的是,尽管他已经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可他派出去的每一个使者都是杳无音信,送出的每一封书信都是石沉大海,让他根本无从知晓高句丽的援军几时会到。 他甚至怀疑高句丽人根本不想救他,只是想让他跟隋军斗得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好让他们高句丽人渔翁得利。 这个危险的想法一冒出来,他便立即宽慰自己只是杞人忧天,之前高句丽人费尽心思想要拉拢他,如今他主动去投靠高句丽人,卑躬屈膝为他们效力,高句丽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抛弃他。 高句丽大军之所以迟迟不到,或许是因为路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耽误了一些时日。 只要他们燕军坚守住渔阳城,便可等得到高句丽人的援军。 就在高开道一天天以此作为信念来安慰自己的时候,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城外的隋军有了异动。 一听到是城外的隋军有异动,高开道担心渔阳城有失,顾不上多问便匆匆离开燕王宫,在一众亲卫的簇拥和护卫下登上了城头,很快便看到了令他眼前一亮的一幕。 只见几千具装甲骑在一员隋军大将的率领下,匆匆离开隋军大营,绕过渔阳城的城墙,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看着这些隋军骑兵远去的身影,高开道心中不由闪过一个惊喜的想法…… 莫非是五万高句丽大军已经从杀入了临渝关杀入了河北,隋军主将秦昇得知了此事,不得不分出数千精锐骑兵去拦截和狙击高句丽人? 可若是五万高句丽大军已经杀到了河北,为何临渝关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暗暗埋怨临渝关的守将张金树,那么多天时间过去了竟然连封鸽信都没有,以至于他对高句丽大军的近况一无所知。 不过抱怨归抱怨,为了鼓舞军心,他当即指着远去的隋军骑兵,对城头上的一众燕军将士高声道: “将士们,你们看到没有,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城外的隋军这才不得不分兵去迎战他们。 此战,我们大燕国必胜!” 说罢,还不忘对附近的几名心腹大将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这些燕军将领心领神会,一个个当即一振臂高呼道: “大王万岁!大燕国必胜!” “大王万岁!大燕国必胜!” 其他将士不管是不是发自真心,也只能一个个跟着振臂高呼,以免引起高开道的注意和不满。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他们的援军快到了,不少将士一直紧绷的神经多少放松了一些,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不过也有一些想得比较深的人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毕竟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他们燕王为了对付城外的隋军将高句丽人给请来了,只怕到时候想要他们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高句丽人可不是什么善类,要是他们到时候在河北烧杀抢掠,坏事做尽,祸害了他们在城外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他们死后可就没什么颜面见自己的列祖列宗了。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以免传到燕王耳中,到时候治自己一个祸乱军心之罪,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而高开道如今自然是顾不上下面的将士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看着周围将士军心和士气都提振了不少,便心满意足下城去了。 待高开道和他的亲兵下了城之后,不少燕军将士忧心忡忡看着北方,心中默默祈祷高句丽人最好是真的为救援渔阳城而来,不要祸害自己的老家和自己在老家的亲人。 …… 到了第三天,虽说五万高句丽大军依旧没有赶来渔阳城,可又有数千隋军骑兵从隋军大营离开,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高开道和其他隋军大将在城头上看得真切,心中不由暗暗一喜。 城外的隋军继续分兵北上,说明他们之前派去拦截高句丽大军的兵马很有可能遭遇了兵败,不得已只能不断分兵去增援。 一想到此处,高开道就不由暗笑秦昇异想天开。 虽说隋军骑兵精锐,但高句丽同样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铁骑,秦昇想以区区几千骑兵就对付得了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就在高开道心中在不住嘲笑秦昇之际,一员燕军大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凑到高开道耳边低声提议道: “大王,要不要趁现在隋军军心动荡,率军杀出城去偷袭隋军大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35章 高开道的末日 不得不说,这名燕军大将的提议让高开道一时之间很是心动。 毕竟自己若是能在高句丽大军赶到渔阳城之前抢先一步击败城外的隋军,必定能让高句丽人对他另眼相看,也能让他在高句丽人那里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 不过看着城外的隋军大营,他心中最终还是渐渐打消掉了这个冒险的想法。 毕竟他们若是偷袭不成,隋军很有可能会趁势杀入渔阳城内,最终抢在高句丽大军赶到之前攻下渔阳城。 而且,他有些怀疑秦昇之所以每次只派几千骑兵北上去对付高句丽人,很有可能只是故意示敌以弱,引诱他们燕军冒险出战,从而趁机夺取渔阳城。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燕军都绝不能冒险出战。 毕竟如今高句丽大军已经进入了河北,正朝着渔阳城杀来,他高开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轻敌,绝不能在援军赶到前的最后一刻阴沟里翻船。 想到此处,高开道当即摇了摇头,冷冷说道: “不必了,既然如今我们的援军已经快到了,就没必要去冒那个险了,只要我们坚守住渔阳城,待援军一到,再跟他们里应外合,何愁此战不胜!” “对对对,大王英明,是末将糊涂了。” 这名燕军将军自讨了个没趣,只能讪讪一笑,退到一边,不敢再多嘴。 眼见城头上无事,高开道正要下城回燕王宫,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名燕军士兵一声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 高开道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城头上空正盘旋着几只鸽子。 只是奇怪的是,有两个鸽子身上竟然带着血,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惹眼。 不多时,这些鸽子便先后落在了渔阳城的城头上,有士兵认出了它们,忍不住惊呼一声道: “这不是临渝关的信鸽吗?” 听到是临渝关来的信鸽,高开道忍不住从鼻孔中重重哼出一声。 现在自己都知道高句丽大军已经杀到河北了,张金树才想到派人飞鸽传书告知自己此事吗? 但高开道还是想从张金树那里确认一下高句丽人大军是不是真的杀入河北了,便命人将信鸽中的鸽信解下来拿给他看。 只是他展开鸽信刚看一眼,面色陡然变得一片惨白,就连拿信的手都忍不住发起抖来,险些连手中一张薄薄的信纸都拿不住。 周围一众燕军将士看在眼里,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都在猜测信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让他们燕王如此失态。 不知过了多久,高开道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对周围将士道: “好消息,张金树张将军在信中告诉本王,高句丽的援军刚进入河北,便大败了隋军,现在正往渔阳城赶来,我们渔阳城有救了。” 虽然高开道说得轻松,可很多燕军将士也不是傻子,若信中当真说的是这么一个好消息,他们燕王一开始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只是他们看不到鸽信的内容,又不能去问高开道,只能不断去揣测临渝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心惊,越心惊越认定一定是临渝关出了事。 此时高开道已经顾不上周围其他将士是怎么想了,只是在一众亲兵的簇拥和护卫下匆匆下了城,临行前还不忘将几只鸽子上的鸽信全部带走,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其他将士看到鸽信上的内容。 可恰恰是他的这个举动进一步加剧了其他士兵的疑虑,越发怀疑临渝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高开道要瞒着他们。 此时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是,这些将士中有几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便是秦昇一早安插在城中的锦衣卫,早在秦昇率军北上之前便奉命混入了渔阳城,伺机混入了燕军之中。 与其他细作不同的是,他们在混入燕军的几个月时间里,并没有任何动作,表现得其他燕军士兵没有任何区别,因此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直到前几天,左翊卫将军沈光带着秦昇的信物趁夜爬入了渔阳城,正式启用了他们这几枚闲子…… 而他们几人等的就是今日! 虽说高开道将鸽信都带走了,但他们可知道鸽信的内容是什么。 一旦他们将鸽信的内容公之于众,足以在渔阳城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就在当天夜里,一个让所有人不安的消息开始在渔阳城的燕军将士之中流传…… 消息说临渝关送来的鸽信上写的是高句丽人背信弃义,趁张金树将军出关迎接他们时突然发难,斩杀了张金树将军,夺取了临渝关。 是张将军的副将在混乱中下令将信鸽带走,这才有机会给渔阳城通风报信。 如今高句丽人在夺取临渝关之后,正在幽州一带大肆烧杀劫掠,奸淫妇女,他们燕军不少将士的老家都遭了殃……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不少将士联想到今日白天高开道的心态,便不由信了几分,心中一时之间满是对高开道的怨恨。 毕竟若不是他引狼入室,为了对付隋军勾结高句丽人,怎么会让自己老家的父老乡亲遭殃。 只是因为消息还没有得到最终证实,所以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只不过几天后,城上开始有人看到城外的隋军抓到了一些流散的燕军士兵,有人认出这些人正是被派去守临渝关的弟兄…… 而这无疑从侧面证实了临渝关出事的消息,让很多燕军将士对高开道的恨意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而高开道这边,之前为了防止渔阳城有失,一直派人严密监视军中将士,自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一时间又惊又怒。 一方面,他派人盯紧那些自己圈养在燕王宫的将领家眷,以此来控制城中的燕军将领,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背叛自己。 另一方面,他怀疑是自己身边的心腹亲信泄露了鸽信的内容,便不断将自己觉得可疑的对象投入大牢,严刑拷问,想要找到泄密的源头。 可他最终不仅没有抓到泄密者,反而让他身边的人人人自危,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面对这种情况,高开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每日躲在燕王宫中饮酒作乐,多活一日算一日。 可这种鸵鸟一样的做法无疑是在自欺欺人。 没过几日,一些燕军将士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杀了那些忠于高开道的将领,随后大举攻打燕王宫。 守卫燕王宫中的不少士兵因为高开道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抵抗这些叛军,反而大开宫门,加入叛军一起反叛高开道。 最终,高开道的梦应验了。 他被叛军像拖条狗一样从燕王宫拖到了大街上,当众枭首示众,随后有人用尖刀划开他的肚皮,塞入灯芯,点起了天灯…… 高开道死后,其余将士大开城门,投降了城外的隋军。 至此,高开道势力彻底覆灭…… 第136章 渊盖苏文中计 “听说高开道写给高句丽人的书信,都是你这个记室参军代笔的?” 秦昇进入渔阳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找来高开道的记室参军白延兴,问起之前高开道写给高句丽人的书信是不是由他代笔。 渔阳城破,白延兴作为高开道的旧属本就心怀忐忑,如今又听秦昇问起之前写信高句丽人之事,以为秦昇是要追究自己勾结高句丽人的罪状,当即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磕磕巴巴为自己辩解道: “秦……秦大将军明……明鉴,那……那些都……都是高……高开道逼……逼……逼我写……写的,小……小人不……不敢不……不从呀……” 秦昇当然知道高开道勾结高句丽人的事怎么怪都怪罪不到一个小小的记室参军身上,但看白延兴如此惶恐的模样,也不宽慰他,只是淡淡对他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过去的事我便一概既往不咎。” 听到自己只要帮秦昇做一件事便可以将功折罪,白延兴面色不由一喜,随后忙不迭道: “请秦大将军只管吩咐,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一千件事,小人都绝无二话。” “很好!” 秦昇略微赞许点了点头,随后淡淡一笑道: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我说你写,帮我再给高句丽人写一封信。” 啊? 听到秦昇要自己做的事就是再给高句丽人写一封信,白延兴整个人都不由傻眼了。 …… 几日后,这封书信便由一名燕军士兵快马加鞭送到了临渝关外的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手中。 渊盖苏文在看过信后,忍不住猛一拍面前的书案,兴奋下令道: “好,时机已到,传我军令,全军将士立即停止休整,准备开营拔寨,渡过渝水前往临渝关。” 他的弟弟渊净土见兄长突然下令开拔,不由面色有些不解道: “兄长,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开拔了。” 渊盖苏文冲弟弟渊净土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哈哈一笑: “二弟你有所不知,高开道在信中说自从隋军知道我们五万高句丽大军出现在渝水以东后,便发了疯一般不计伤亡猛攻渔阳城,致使城中守军死伤惨重,渔阳城岌岌可危。 他在信中不断哀求我们高句丽大军快点渡过渝水赶往渔阳城驰援他,否则渔阳城撑不了多少天了。” “这个高开道和他的燕军可真是够废物的,五万人竟然都守不住一个渔阳城。” 渊净土闻言也忍不住跟着哈哈一笑,随后一脸鄙夷嘲笑起高开道和渔阳城守军来。 渊盖苏文倒没有跟着嘲讽,只是摇了摇头道: “高开道本就是一介草莽,下面的兵马也大多是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隋军精兵的对手。 不过他们能够坚守住渔阳城,替我们高句丽人杀伤攻城的隋军,也算是多少发挥了一点儿应有的作用。” “兄长所言极是。” 渊净土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解道: “不过既然如此,为何兄长不再多等几天,让城中的守军再多杀伤一些隋军,之后我们高句丽大军再出手。” “你亲眼看看高开道派人送来的信,或许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渊盖苏文看着自己的弟弟,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教他一点儿兵书上学不到的东西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命身边的亲兵将他手中的书信拿去给渊净土,让他从头到尾好好看过信中的内容。 渊净土虽说不太明白兄长的意图,但还是乖乖接过书信,从前到后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之后,抬起头目光依旧满是困惑之色。 因为信中的内容与方才兄长转述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出入。 因此他不明白兄长为何非要自己再亲眼看过一遍书信。 渊盖苏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个弟弟略微有些希望。 看来自己这个弟弟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好在他如今才十几岁,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以慢慢成长。 因此,他并没有动怒,反而耐住性子解释道: “从高开道派人送来的这封书信中,我们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快坚持不住了,若是我们再不赶去渔阳城驰援他,恐怕渔阳城就要失守了。 虽说为兄并不关心高开道的死活,可渔阳城一旦落到了隋军手中,会给我们高句丽大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因为,我们高句丽大军无论如何都要赶在高开道撑不住之前赶到渔阳城。 除此之外,如今高开道已经知道我们高句丽大军出现在了渝水东岸,若是我们一直按兵不动,他难免会猜到我们是在借刀杀人,驱虎吞狼,若是一怒之下献城投降隋军,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此,既然如今我们借高开道之手消耗隋军兵马和士气的目标已经达到,那我们也该出手了,否则晚了可就有可能鸡飞蛋打了。” 渊净土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语气很是佩服道: “兄长深谋远虑,看来我要跟兄长学的东西还很多。” 渊盖苏文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屏退帐内其他将领和一众亲兵,刻意压低声音吩咐他道: “此次为兄率军转战河北,你就不要跟在为兄身边了。 为兄会分派给你五千兵马,你率领这五千人替为兄死守住临渝关即可。” “什么,兄长你要我镇守临渝关?” 听到大哥渊盖苏文要自己去守临渝关,渊净土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很是奇怪问道: “可如今临渝关不是燕军大将张金树在镇守吗?只怕没有高开道的命令,他也不敢随便将临渝关交给我们。” “他不给,那我们就抢!” 此刻渊盖苏文的语气异常冷峻,随即重重拍了拍渊净土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 “临渝关关系到我们高句丽大军的退路,只要临渝关在我们手中,我们大军便进可攻,退可守。 相反,若是临渝关落到了敌人手中,我们高句丽大军的后路便被人给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哪怕是现在就跟高开道的人翻脸,我们也要夺走临渝关,绝不能将我们的后路交到一个汉人手中。 因此,你无论如何都要替为兄死守住临渝关,为兄和五万高句丽勇士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听到兄长将五万大军的安危都寄托在自己手中,渊净土的面色一时变得很是凝重,但看着兄长信任的目光,他最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第137章 鸠占鹊巢,苏定方来也! 听到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率大军抵达关下,临渝关守将张金树自然是不敢怠慢,只带上几名亲兵便亲自下关相迎。 渊盖苏文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骤然发难,很快便控制住临渝关守将张金树和他身边的几名亲兵。 张金树猝不及防之下着了渊盖苏文的道,心中一时间是又惊又怒,怀疑是不是自己暗中投靠秦昇之事东窗事发了,否则渊盖苏文为何要如此对自己。 虽然此刻内心慌得一批,但张金树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惶然,故作恼怒大声质问渊盖苏文道: “渊将军,你这是何意?” 张金树的反应早在渊盖苏文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对张金树道: “张将军切莫动怒,本将军只是按照之前跟你们燕王的约定,暂时接管临渝关罢了,待我军助你们燕王击败了敌军,自然会将临渝关原封不动交还给你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约定,我这个临渝关守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渊盖苏文的话,张金树心中一时之间不解。 因为如果之前高开道真的跟高句丽人有什么约定,他作为临渝关的守军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随后他注意到渊盖苏文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当即大骂高句丽人狡猾。 什么狗屁约定,分明是高句丽人信不过他这个汉人将领,想以这种方式来夺取临渝关。 不过这反而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不是他暗中投靠秦昇之事东窗事发,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如此,但他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越发恼怒的模样,恨恨对渊盖苏文道: “此事我一定会跟燕王问个明白的,若是此约定子虚乌有,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对于张金树的狠话,渊盖苏文丝毫没有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们高句丽人眼中,高开道这个所谓的燕王连条狗都不如,怎么可能敢冲自己的主人狂吠。 随后,渊盖苏文没有废话,直接用张金树的性命相要挟,逼守关的将士不得不放下兵器,让他们高句丽人最终兵不血刃便夺取了这座辽东通往河北的咽喉要隘。 在彻底控制了临渝关之后,渊盖苏文一刻都没有耽搁,留了五千兵马给弟弟渊净土镇守临渝关,便率剩下的四万多兵马马不停蹄南下赶往渔阳城。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率大军离开临渝关南下,附近便有几个信鸽飞上了半空…… …… “别看这个渊盖苏文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还知道从张金树手中夺走临渝关,转而交给自己弟弟渊净土镇守。” 渔阳城的燕王宫内,秦昇在看过临渝关附近的锦衣卫飞鸽传书送来的鸽信之后,忍不住笑话起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心眼多来。 虽说事出意外,但他言谈间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因为此事着急上火的模样。 毕竟战场之事本就是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如今高句丽人控制住了临渝关,打乱了他们隋军关门打狗的计划,那他们将临渝关给夺回来便是了。 只是要派谁去夺回临渝关,倒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他记得历史上唐朝的灭高句丽之战中,功劳最大的是徐世勣。 从玄学的角度来说,徐世勣无疑是天克高句丽人的,本该是去夺回临渝关的最佳人选。 可如今徐世勣正在镇守土门关,防止刘武周和突厥人从河东杀入河北,一时半会不可能赶来渔阳,秦昇只能考虑其他人选了。 他的目光在殿内一众跃跃欲试的隋军将领面上巡睃,最终却略过了他们,落到了最角落的夏军将领苏烈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唐朝灭高句丽之战,功劳最大的除了徐世勣,就是薛仁贵和苏定方了。 不过如今薛仁贵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苏烈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将了,却一直在窦建德手下籍籍无名。 这次若不是秦昇主动跟窦建德提出要他派刘黑闼和苏烈为主将,恐怕窦建德都不知道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在历史上,苏烈虽然投奔窦建德的时间很早,但却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只有窦建德的大将高雅贤出于对他的喜爱,将他收为义子。 直到窦建德被李渊所杀,苏烈跟着窦建德的旧将刘黑闼重新起事,到处攻城掠地,才开始崭露头角,声名鹊起。 刘黑闼败亡之后,唐太宗李世民重新起用苏烈,才有后来名震天下的大唐一代名将苏定方。 虽说如今的苏烈只是一个个籍籍无名的夏军小将,但没有人比秦昇更清楚他的本事。 此时苏烈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昇有些灼热的目光,一抬头便跟他对视上了,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困惑。 因为夏军之中除了义父高雅贤,根本没几人认识自己,他不知道秦昇到底是从何处听说的他,竟然还跟主公点名道姓要自己来带兵。 难道是他认得自己的父亲苏邕,受父亲所托要关照一下他吗? 就在苏烈心中不住揣测之际,秦昇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开口道: “苏将军,我若是给你五千兵马,你能否帮我军夺回临渝关。”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不少人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而将秦昇的话给听岔了。 秦昇放着这么多隋军大将不用,竟然对一个在夏军之中籍籍无名的年轻小将委以重任。 刘黑闼更是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不知道秦昇葫芦卖的什么药,但他出于谨慎,他还是想劝苏烈不要轻易答应,以免落入什么圈套。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烈已经抑制不住满脸的激动和兴奋,躬身拱手对着秦昇重重一拜: “承蒙秦大将军信任,我苏烈必当不辱使命!” 说话间,他的眼中分明燃起了一团火焰。 这是他苏烈第一次有机会可以独立领军,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他苏定方之名响彻天下。 第138章 焚其粮草,断其粮道 “苏将军,不知道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薛万彻的语气多少带着几分戏谑和怀疑。 此次攻打临渝关,秦昇力排众议用了身为夏军将领的苏烈,还命薛万彻率五千幽州铁骑供他听用和驱策。 薛万彻不敢违抗秦昇的命令,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对苏烈一阵敌视和轻视。 敌视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苏烈是窦建德的人,虽说经过之前之事,他和兄长薛万钧已经不再执着杀窦建德为父报仇,可不代表他们兄弟二人可以就此一笑泯恩仇,从此不再仇恨窦建德。 苏烈是窦建德的部将,薛万钧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而轻视的原因则是因为苏烈投靠窦建德这么多年,但却在夏军之中一直籍籍无名,想来也没什么真本事,薛万彻自然是瞧不上他。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跟大将军有什么渊源,竟能让大将军当着这么多能征善战功勋卓著的大将不用,非要用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夏军将领。 但这并不代表他薛万彻就必须得买苏烈的账,毕竟在战场上,一切都要凭真本事说话。 因此,他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多少也有考问苏烈本事的意思。 此时苏烈远远看着临渝关的方向,略一沉吟,便缓缓开口道: “薛将军,临渝关乃是河北第一雄关,易守难攻,关上又驻扎有五千高句丽兵马。 我军同样只有五千人,还都是骑兵,因此强攻临渝关绝非上策。” 薛万彻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苏烈,等待他说下去,心中却在冷笑不止。 他们兄弟跟随父亲久在幽州为将,自然比谁都要了解临渝关的情况,也很清楚想要攻下临渝关的难度。 但他想要听的是苏烈说说如何攻下临渝关,而不是想听苏烈说攻打临渝关的难处。 可苏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薛万彻忍不住怔住了: “既然强攻不行,那我就引蛇出洞,让关内的高句丽人自己杀出来,乖乖进入我军的埋伏圈。” 薛万彻看着苏烈,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高句丽人就是再蠢,也不可能放着好好的临渝关不守,非要出关跟他们决战呀。 苏烈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淡淡一笑,让薛万彻准备看场好戏。 …… 高句丽人虽然同样聚居在长城以北,但却与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这些游牧民族有很大的不同。 匈奴这些游牧民族都是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打仗时都是战士们随身自带肉干和奶制品,同时带上大量牲畜随行作为军粮,同时不断劫掠沿途的城池和百姓作为补充,以此来解决粮草问题。 而高句丽人不同,他们在汉朝时就跟中原来的汉人有广泛的接触,从汉人那里学会了耕种粮食,加上辽东一带土地肥沃,种出来的粮食很是高产。 因此,高句丽人跟中原的汉人一样,军粮都是以粟米为主,打仗时同样要随军带上大量的粮草辎重。 之前渊盖苏文在率军离开临渝关时,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渔阳,不得不将大量的粮草辎重留在了临渝关,将临渝关作为高句丽大军的后勤重地。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运送粮草的车队从临渝关出发,给前线的高句丽大军送去粮草。 渊净土考虑到如今河北毕竟还是隋军的地盘,担心运粮车队沿途会遭到隋军的袭击,还特意分出一千兵马随行护卫,跟随粮队南下。 这日黄昏,眼见天色渐晚,粮队便进入一片小树林中歇息。 护送他们的一千高句丽士兵也稍稍松了松有些紧绷的神经,在几百辆装着粮食的牛车附近各自找棵树休息去了。 不过出于谨慎,他们还是安排人在附近值夜和巡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即给他们示警。 后半夜,当所有人都沉睡在梦乡之时,一名在外围巡哨的斥候却突然骑着快马飞奔而来,远远便高声喊道: “不好了,有敌袭——” 话音未落,便有一支利箭从他的身后疾射而来,正中他的后心,整个人当场就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就此气绝身亡。 本来还在熟睡中的高句丽士兵听到动静,一个个顿时都从睡梦中惊醒,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纷纷拿起兵器仓促应战。 那些运粮的高句丽民夫也被吓醒了,全都找地方躲起来,身体不住瑟瑟发抖,生怕待会混战起来刀剑无眼伤到自己。 很快,偷袭的隋军便杀到粮队跟前,好在人数并不多,只有区区三百多人,让本来很是紧张的高句丽士兵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一千对三百,优势在我。 可是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些偷袭的隋军并不跟他们缠斗在一起,而是故意绕过他们,直冲他们身后那几百辆装着军粮的牛车而去。 他们不断用火矢去射那些牛车,致使很多牛车都着了火。 在阵阵灼热气浪的刺激下,那些拉车的牛开始变得发狂,拉着着了火的两车到处狂奔,左冲右突,场面一时变得混乱不堪。 那些高句丽士兵眼见粮车着了火,纷纷想要去救火,可此时隋军骑兵却突然对他们发起了攻击,将这些高句丽士兵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能抱着头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上再去救火。 眼看大火越烧越旺,这些偷袭的隋军骑兵也不恋战,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其他人纷纷跟在他后面如一阵风一般离去…… 虽说敌军已经退却,但这些高句丽士兵和民夫看着一头头发狂的牛拖着一辆辆着火的粮车到处狂奔,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救火…… 最终,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车车粮食在熊熊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第13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该死的汉人,就只会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鄙手段。” 听闻送去前线的几百车粮草被隋军偷袭焚毁,身在临渝关的渊净土气得大骂隋军卑鄙无耻,不讲武德。 可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显然是故意忽略掉了他们高句丽人之所以能够三次击退大隋的大举征伐,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断派兵袭扰隋军的粮道,致使前线的隋军粮草断绝,不得不无奈撤军。 如今隋军只不过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却让渊净土忍不住为之破防了。 但破防归破防,若是他再不派人继续运送粮草去给前线的大军,恐怕自己兄长就只能跟当初那些攻打高句丽的隋军将领,灰溜溜率军从河北撤退了。 到那时候,别说从乙支文德手中夺回莫离支之位了,他们兄弟如何跟高句丽王交待都是个问题。 只是若是派人再运送粮食去前线,很有可能又会被隋军派人偷袭,到时候又白白损失几百车粮食。 想到逃回来的士兵说偷袭他们的隋军骑兵只有三百人左右,很可能只是隋军派来专门袭扰粮道的骑兵小队,渊净土心中不由一阵发狠。 既然这支隋军骑兵小队这么喜欢偷鸡摸狗去偷袭粮道,自己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让他们见识到自己渊净土可不是好惹的。 不久之后,又有几百辆运送粮草的牛车从临渝关出发了。 似乎是吸取了之前粮草被烧毁的教训,这次随行护卫的士兵变成了一千五百人。 两天后的傍晚,粮队便到了上次被偷袭的小树林。 这一次,粮队上下从士兵到民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几百车粮食再有什么闪失。 好在这一夜,之前偷袭他们的隋军骑兵小队并没有再出现,让粮队平安度过了一整夜。 天亮之后,大伙儿只能一个个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躯赶着运粮的牛车继续南下。 他们走了半日之后,眼见天上的太阳毒辣得厉害,便就近在官道旁的一处斜坡上歇息片刻。 只是他们刚找地方坐下,从身上的背囊中拿出干粮和水刚要吃两口,他们头顶的山坡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 这些高句丽士兵和民夫抬眼望去,惊恐发现上次偷袭他们的隋军骑兵小队此刻出现在头顶的山坡上,正挺着长枪朝他们杀来…… “敌袭!”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去迎敌,民夫则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一切都似乎与上次的情形没有多大区别。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护卫粮草的士兵列阵护卫在粮车的周围,根本不许隋军骑兵靠近粮车半步。 而隋军骑兵小队眼见迟迟无法靠近粮车,也不想再跟这些高句丽士兵纠缠下去,便又有人将两根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那些隋军士兵当即一哄而散,跟在那人身后就要仓皇撤退。 只是他们刚有所动作,四周突然喊杀声震天…… 这些隋军骑兵惊恐望去,只见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高句丽兵,瞬间将他都给团团围住…… 此时,渊净土骑着一马枣红色的战马出现在一处丘陵上,看着山下被团团围住的隋军骑兵小队,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随后冲他们高声喊道: “别挣扎了,如今你们这些人已经穷途末路,无路可逃了,不如丢掉武器下马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们一条性命。” 面对渊净土的劝降,这些隋军只用了一个字回答他: “杀——” 这三百多名隋军骑兵没有任何畏惧,直接对几十倍于他们的高句丽士兵发动了冲锋…… “不知死活!” 看着这些拒不投降的死硬分子,渊净土也只能重重冷哼一声。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将这几百名袭扰粮道的隋军骑兵彻底剿灭,就不枉自己亲自出关陪他们唱的这出好戏。 毕竟兄长临行前一再叮嘱自己死守临渝关,不能离关半步。 可自己今日为了打通粮道,也为了狠狠出一口之前粮草被烧的恶气,亲率两千多兵马悄无声息跟在运粮队的后面,就等着隋军小队再动手的时候,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虽说昨晚两千多将士陪自己等了个寂寞,一个个身体都疲惫到不行,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今日还是等到了将这些隋军骑兵围而歼之的机会。 就在渊净土心中还在不住盘算着要如何处置隋军俘虏,好出一口之前的恶气之时,身后却再次传来了如雷的喊杀声…… 渊净土本能回身望去,却见他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隋军骑兵,正挺着长枪朝他们冲杀而来…… 看着这些隋军骑兵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模样,渊净土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计了。 自己想以几百车军粮为诱惑,引诱对方派兵袭扰,自己再派伏兵将他们围而歼之。 可没想到对方却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计策,索性来个将计就计,以三百骑兵为诱饵,给他们来了一招中心开花,内外夹击。 眼看对方虽然兵力只比自己多一点,可却是清一色的骑兵,一冲入他们高句丽的军阵便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渊净土自知自己不是对手,为免自己落到隋军手中,让临渝关有失,他当机立断,要其他高句丽士兵给他断后,他自己则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拼死突围。 可隋军大将苏烈和薛万彻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眼见渊净土要跑,几乎是不约而同一齐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可他们并没有急着放箭,而是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烈从薛万钧眼中看到了挑战,显然对方是以渊净土的性命做赌注,看谁能先取了他性命。 随着“嗖”“嗖”两声,两支羽箭箭去似流星,几乎是同时射中了渊净土的后心—— 渊净土惨叫一声,随后便在亲兵们的阵阵惊呼声中气绝身亡。 这一刻,薛万彻看向苏烈的眼神不再有任何的敌视和仇视,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惺惺相惜。 主将渊净土一死,其他高句丽士兵再也无心恋战,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再无任何军心和士气可言。 最终,此战以苏烈率领的隋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随后,苏烈带着渊净土的人头去劝降留在临渝关一千高句丽守军。 那些高句丽守军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献关投降,那些协助他们守关却对他们囚禁张金树很是不满的燕军将士却骤然发难,对他们挥舞起了刀剑,将他们一个不留屠戮殆尽…… 随后,这些燕军将士放出被软禁的张金树,张金树下令正式献关投降隋军。 至此,隋军夺回了临渝关,实现了对四万多高句丽人关门打狗。 第140章 渊盖苏文:还不如让仇恨蒙蔽双眼 “苏烈,我渊盖苏文不杀你,誓不为人!” 北平郡。 当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得知弟弟渊净土的死讯,当场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随后,他好不容易在随军大夫的医治下醒转过来,想到自己弟弟的惨死,当即拔出腰间佩刀割破掌心,以手指天立下毒誓,誓要将苏烈碎尸万段,为弟弟渊净土报仇雪恨。 不怪他如此愤怒,他的父亲渊太祚三年前因为高句丽朝野上下的反对,无法将莫离支之位传给自己儿子,最终含恨而逝。 临终前,他一直放心不下自己两个年幼的儿子,一再叮嘱身为兄长的渊盖苏文不仅要想办法重振渊氏一族的荣光,还要照顾好弟弟渊净土,绝不能让弟弟受到半点伤害。 而渊盖苏文这三年来一直牢牢记住父亲临终前的叮嘱, 用他自己尚显稚嫩的羽翼庇护着弟弟,不让人伤害弟弟分毫。 这次奉王命出征河北,他就是因为担忧战场上凶险万分,刀剑无眼,才将弟弟渊净土留在临渝关。 如此一来,即使他在前线战事不利,弟弟也可以从临渝关从容撤回辽东,将来继续想办法重振渊氏一族的荣光,自己即便是一死也算对得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秦昇竟会派大将苏烈避开他们高句丽大军的主力,绕到临渝关,引诱渊净土出关作战,最终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如今弟弟渊净土死于非命,自己这个兄长要如何跟父亲渊太祚的在天之灵交代。 但发泄过后,渊盖苏文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考虑起自己和四万多高句丽大军眼下的处境来。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是大军立即掉头,杀回临渝关,重新夺回这座通往辽东的要隘。 如此一来,即使他们在河北的战事不利,也能从容退回辽东,伺机再卷土重来。 二是继续率军赶往渔阳城,跟高开道里应外合击败隋军,从而在河北站稳脚跟,不断蚕食和吞并河北之地。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当然很想率军杀回临渝关,亲手斩杀苏烈,为弟弟渊净土报仇雪恨。 可问题在于,他之前为了率大军尽快赶到渔阳城,将大部分的粮草辎重都留在了临渝关。 没有这些粮草辎重的支撑,他们想要夺回临渝关谈何容易! 而且没有了他们高句丽大军的支援,高开道很可能守不住渔阳城。 一旦渔阳城失守,秦昇便可率隋军立即挥师北上,与临渝关的守军前后夹击他们,则到时候他们四万多高句丽兵马危矣! 如此看来,他率军继续南下赶往渔阳城,倒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若是不率军北上去夺临渝关杀苏烈为弟弟渊净土报仇,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他始终无法完全下定决心之时,他的亲兵又将一名燕军士兵领到了帅帐,又给他带来了一封高开道的求援信。 这已经是他自从率军渡过渝水进入河北之后,收到的第四封来自高开道的求援信。 他阴沉着脸撕开信封拿出信一看,果然高开道还是那些陈词滥调,说在隋军多日来的猛攻下,城中的守军伤亡惨重,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一再哀求他尽快率军赶到渔阳城,否则渔阳城就要落到隋军手中了。 渊盖苏文在看过高开道的求援信之后,心情变得越发恼怒,对高开道也越发不满。 高开道这个废物,与其将守住渔阳城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们高句丽大军身上,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如何去守住渔阳城呢。 此时此刻,他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只要他们高句丽大军跟渔阳城中的守军里应外合击败了隋军,高开道这个废物也没必要再留着了,他渊盖苏文自己可以做这河北之主。 不过高开道的求援多少还是唤醒了渊盖苏文心中的理智,让他意识到了高开道和渔阳城的重要性。 在没有彻底击败隋军之前,绝不能让高开道和渔阳城出事。 至于苏烈的杀弟之仇,只要夺取了河北之地,他有的是机会跟苏烈索命。 这一刻,渊盖苏文心中的理智战胜了仇恨。 当天他便传令下去,要大军继续开拔南下,加快行军速度,以尽快赶到渔阳城。 …… 十几天后,当他率大军抵达距离渔阳城只有二十几里的一个村庄时,他派出去的斥候却从附近的一个村民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早在二十多天之前,渔阳城中的燕军便发生了哗变,杀了燕王高开道,大开城门投降了隋军。 只是不知道为何,隋军一直对这个消息秘而不宣,严密封锁住消息,导致城外很多人都不知道渔阳城已经易主。 而这个村民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他之前就在高开道手下当兵,兵变当晚趁着城中混乱逃出了城回了老家,此前害怕被隋军找他秋后算账,从不对外说自己曾在高开道手下当过兵之事。 这次要不要高句丽的斥候将刀架在他父母妻儿的脖子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渔阳城失守之事的。 当得知渔阳城二十多天前便失守,渊盖苏文一口气没上来,再次当场昏死了过去。 待隋军的待会再次将他救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秦昇和隋军的恶当,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些所谓高开道求援信,分明就是出自秦昇之手,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引诱他们高句丽大军不断南下,好掉入秦昇一开始就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一想到这儿,渊盖苏文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当时若是自己率军不顾一切强攻临渝关,而不是率军继续南下渔阳城,四万多兵马反而有一线生机。 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懊恼,当即下令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立即掉头北上返回临渝关,抢在隋军没有对他们高句丽大军形成合围之前夺回临渝关逃出生天,保存有生力量,将来伺机卷土重来。 只是他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完全传达下去,他之前派出去的斥候便一个个匆匆回报,说在东、西、南三个方向都出现了敌军,形同一个口袋将他们四万多兵马围了起来。 得知他们三面被围,渊盖苏文再次口吐鲜血,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第141章 秦昇三问高句丽 “可惜呀,就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在渔阳城下全歼高句丽人了!” 眼看高句丽人就快要钻入他们布置在渔阳城下的口袋阵了,没想到高句丽主将却在最后关头察觉到了异常,没有再继续南下,使得他们隋军错过了一个一举歼灭四万多高句丽兵马的最好机会。 一想到这儿,帅帐内的一众隋军将领就忍不住一阵扼腕长叹,为他们的功亏一篑而惋惜。 可作为主将的秦昇却没有多少惋惜,因为用计从来都是如此,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 况且,如今他们虽说没有按照原计划在渔阳城下全歼高句丽人,却还是将四万多高句丽大军引到了他们的包围圈之中,只不过是再多让他们蹦跶几天罢了。 如今高句丽大军后路被断,粮草也所剩无几了,即使他不动手,这些高句丽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时间在他这边,他要做的就是耐住性子静静等待,等到高句丽人粮草耗尽坚持不住的时候,再率军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为大隋一雪前耻。 就在秦昇暂且按兵不动之时,他的亲兵匆匆来报,说一个自称丸善合的高句丽使者求见。 虽说已经猜到了高句丽使者的来意,但秦昇还是想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便命亲兵将这个丸善合带来见自己。 丸善合一进入帅帐,便冲上首的秦昇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恭敬道: “下邦使臣丸善合,参见天朝大将军。” 看丸善合如此卑躬屈膝,秦昇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轻轻一抬手道: “贵使不必多礼,不知贵使今日来见本将军,所谓何事?” “谢大将军。” 丸善合再次对秦昇恭敬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大业十年七月,我王遣使向大隋请降,送回大隋叛将斛斯政,大隋皇帝陛下也接受了我王的请降,宣布我高句丽从此为大隋之臣,永不再征伐。 为何如今不过才过去五年时间,大隋便要再对我高句丽刀兵相向呢?” 此话一出,帅帐内的一众隋军大将都不由被这个高句丽使者的无耻给惊呆了,不明白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怎么会有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面对高句丽人的倒打一耙,秦昇并没有动怒,只是冷冷问了丸善合一个问题: “我且问你,如今是我们隋军出现在了你们高句丽境内,还是你们高句丽的兵马出现在了我大隋的疆域内?” 饶是丸善合脸皮再厚,听了秦昇的问题也不由老脸微微一红,却还是舔着一张老脸继续狡辩道: “大将军误会了,我们高句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闻高开道为害幽州,我王作为大隋的藩臣,想要为大隋皇帝陛下尽一份力罢了。 没想到事先却忘了与大将军通过气,这才发生了误会。 如今大将军既然已经平定了高开道之乱,那我们高句丽大军也该打道回府,返回辽东了,还望大将军行个方便,命临渝关的守将放我等离开,我王必牢记大隋皇帝陛下的天恩。” 听丸善合越说越离谱,帅帐内的一众隋军大将不由越发愤慨,一个个都要上前跟丸善合理论。 可秦昇却用目光制止了他们,随后冷冷对丸善合道: “好,我姑且相信你们率军进入河北是为了助我们大隋平定叛乱。 但我还有一事不明,大业十年七月,你们婴阳王高元遣使请降,我们陛下接受了你们请降,下旨班师回朝。 但到了十月,本该是你们婴阳王去东都觐见天子的时候,你们婴阳王为何没去?” 听秦昇提起前高句丽王高元拒绝进京面圣之事,丸善合不由一阵心虚,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辩解道: “大将军有所不知,当初先王本打算亲自去东都洛阳觐见大隋皇帝陛下,可临行前他突染恶疾,无法再成行,此事实属是事出有因呀,并非是先王有意不去东都觐见天子。” “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秦昇冷冷一笑,随后话锋一转,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去年,你们的新王高建武即高句丽王位,即使不能去江都觐见天子,为何不 派使者去请册封诏书。” “这……” 丸善合一时被秦昇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更是大为诧异。 他没想到秦昇身在中原,竟对他们高句丽的事如此了如指掌,连他们高句丽哪一年发生王位更替都一清二楚。 可秦昇却不等他狡辩,便问一旁的魏徵道: “魏先生,你读书多,可否告诉本将军,藩王若是未经我大隋天子册封,该当如何?” 魏徵明白秦昇的意思,当即站出来拱手道: “未得天子册封,即是伪王,当伐之!” 秦昇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若是藩国连年不遣使,不纳贡,又该当如何?” 魏徵再次躬身拱手道: “此为不臣,当伐之!” 秦昇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若是藩国将领未经大隋准许,便擅自率军进入大隋疆土,又该当如何处置?” 魏徵看都不看丸善合一眼,只是沉声回话道: “此为逾越,当伐之!” 此时,秦昇看着面色惨白直冒冷汗的丸善合,冷冷问道: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 此刻的丸善合脑袋一片空白,最终心一横,牙一咬,重重拜倒在地,泣声对秦昇道: “请大将军给我们高句丽人一次机会,我们高句丽愿永为大隋之臣。” 看着自己脚下泣不成声的丸善合,秦昇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 之前隋军之所以屡屡征讨高句丽不利,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皇帝杨广之前下有旨意,说“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高句丽人就利用这个漏洞,守城时一旦形势不利便立即请求投降,导致攻城的隋军将领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城,派人去请示杨广。 待杨广接受投降的旨意送回军中,城中的高句丽军队已经得到了喘息之机,修补好了防御工事,自然不会再投降,迫使隋军只能再次组织攻城。 一旦他们快要攻破城池之时,高句丽人又故技重施,宣称要投降,导致隋军不得不停止攻城,派人去请示杨广,如此反复…… 就靠着这种诈降的手段,高句丽人一次又一次击退了隋军的进攻。 如今高句丽人又想对秦昇用这一招,他怎么可能会上当。 今天哪怕是杨广在这,他就算是冒犯天威,也不可能接受高句丽人的投降。 因此,面对丸善合的声泪俱下,秦昇只是冷冷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你回去告诉渊盖苏文,我秦昇现在给他两个选择。 一是下令全军放下武器投降,我会派人押送他去江都跟天子请罪,至于我们陛下会不会饶恕他,就看你们高句丽王之后的表现了。 二是你们高句丽人与我军一战,看看到时候鹿死谁手!” 第142章 高句丽人破釜沉舟 “这些该死的汉人,这是打算将我们高句丽大军逼上绝路,好彻底赶尽杀绝吗? 可他们别忘了,他们汉人自己有一句话叫‘困兽犹斗’,就不怕我们四万多高句丽勇士殊死一搏,反而让他们讨不到什么好吗?” 当看到丸善合垂头丧气从隋军大营回来,不用他开口禀报,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便猜到他这一趟是无功而返,不由气得大骂秦昇和隋军的狠辣无情,同样咬牙切齿撂下了狠话。 但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提振帅帐内其他高句丽将领的军心和士气罢了。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他们大军失去了来自临渝关的粮草补给,军中的余粮根本支不够维持多少时日了。 隋军根本不需要损兵折将去强攻他们,只需要一直围而不攻,就这么跟他们耗着,待他们大军粮草耗尽,隋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他们。 因此,他们高句丽大军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尽快想办法从隋军布置的口袋阵中突围脱身,逃出生天。 虽说他们大军的北面并没有发现敌军,但渊盖苏文并没有考虑从北面突围。 原因很简单。 他们高句丽人生活在辽东,在跟中原的汉人学会农耕之前,最擅长的就是渔猎。 所谓渔猎,就是用一张巨大的渔网将河中的鱼不断往岸边驱赶,之后再将两侧的渔网合围,便可将大量的鱼网到一起,成为他们高句丽人的盘中餐。 如今他们大军若是选择向北突围,就如同渔网中的鱼一样,不断被敌军往绝路上驱赶,一旦隋军开始扎紧口袋,便是他们四万多高句丽将士的末日。 因此,他们大军绝不能向无人防守的北面突围,只能想办法从东南西其中一个方向冲杀出去。 只要能从其中一面杀出一条血路,敌人布置的口袋阵便不攻自破,再无人能够阻止他们高句丽大军杀出河北,返回辽东。 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大作战地图,渊盖苏文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他们高句丽大营的东面。 他知道,那里驻扎的是三万夏军。 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他们高句丽人介入河北的战事,秦昇率领的隋军在灭了高开道之后,与窦建德的夏军必有一战。 一想到这儿,渊盖苏文也不免有些后悔他们高句丽人不该过早介入河北的纷争,导致夏军上下因为对他们高句丽人的敌视和仇恨,反而跟隋军联手一致对外。 他们应该等到秦昇与窦建德打得难解难分,两败俱伤之时,他们高句丽人再出兵的。 可此时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但此事也从侧面说明,一旦没有了他们高句丽大军的威胁,隋军和夏军很有可能会再次兵戎相向。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如果他们高句丽大军从夏军防守的东面突围,另外两个方向的隋军很有可能会袖手旁观,好借他们高句丽将士之手削弱夏军的兵力,好在将来与夏军争夺河北之时赢得更大的优势。 而东面的夏军一旦识破了隋军的诡计,很有可能会为了保存实力而消极应战,甚至主动让开一条路放他们高句丽大军离开。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如野草一般不可遏制。 而渊盖苏文又从来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在他看来,这是他们高句丽大军能够从河北全身而退的唯一希望。 当天夜里,他就下令全军上下埋锅造饭,将军中最后一点粮食全都煮了,让每一位将士都得以饱餐一顿。 饱餐过后,他又在全军将士的注视下,下令将军中做饭用的锅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面对一众将士错愕的目光,渊盖苏文冷冷解释道: “当年汉人有一位名叫项羽的将军,他在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强敌之时,也是下令将渡河用的船只全部凿沉,将吃饭用的锅釜全部砸烂,让他的士兵知道这一战他们有进无退,只许胜不许败。 如今本将军也学一回这个项羽,来个破釜沉舟,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有进无退,只许胜不许败! 胜了,我们便能从敌人那里缴获到新的粮草和锅釜。 败了,我们就一起做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死后灵魂也无法回归故土。 你们说,这一仗,我们该怎么打!” “只许胜,不许败!” 几名心腹将领心领神会,当即带头振臂高呼起来。 其他高句丽将士自知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也纷纷跟着振臂高呼,一时声震九霄,士气为之一振。 渊盖苏文看在眼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这些汉人虽说打仗不如他们高句丽人勇猛,但打仗的智慧倒是真不少。 自己只是随便借用了一招,便彻底扭转了军中将士的军心和士气。 …… 但渊盖苏文不知道的是,就在当天夜里,隋军使者魏徵就出现在了夏军大将刘黑闼的帅帐内,给刘黑闼带来了一个令他心头一紧的消息: “刘将军,我们大将军和他的幕僚推测,高句丽人很有可能会选择从东面突围,希望刘将军早做准备。” 刘黑闼同样早就想到过这个可能,却不动声色反问魏徵道: “若是高句丽人当真要从东面突围,不知你们大将军有何打算?” 魏徵似乎早就想到刘黑闼会有此一问,当即开诚布公道: “刘将军,其实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一旦高句丽人从河北败退,我们两家很有可能会因为争夺河北大打出手。 因此虽说如今我们两家为了赶跑高句丽人暂时联手,可大家难免心中都有所顾虑。 但我们大将军要在下给刘将军带一句话,就是他当初为什么能够击败罗艺,就是因为罗艺和窦公各怀心思,都想借我们大将军之手削弱对方的实力,好为将来做打算。 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我们大将军有机可乘,最终利用你们两家的相互算计而渔翁得利。 我们大将军既然知道如何利用盟友之间的不信任和相互算计来拆散对手的联盟,自己就绝不会犯同样的错,否则最终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我们的敌人。 因此,若是明天高句丽人当真从东面突围,就请刘将军拼死抵挡,拖住高句丽人,我们隋军绝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的。” 听完魏徵一番话,刘黑闼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道: “魏参军放心,我军在出征之前,主公特意交代过,与你们大将军之争是我们汉人之间的事,对付高句丽人乃是大义所在,绝不可因私废公,有所保留。 明日一战,我夏军三万将士必当拼死一战,绝不让一个高句丽人从东面走脱!” 第143章 秦刘联手大破高句丽 “咚咚咚——” “呜呜呜——” 翌日,天刚蒙蒙亮,高句丽大营内便响起了隆隆战鼓声和悠长号角声。 经过昨夜的饱餐和充分休息,四万五千名高句丽将士一扫之前的疲惫,一个个看起来都精神抖擞了不少。 他们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列队,一路往东而去…… 而刘黑闼对此也早有准备,夏军大营内很快响起了阵阵战鼓声和号角声,三万将士迅速列好阵摆好阵势,在主将刘黑闼的率领下奔出大营,前去截击突围的高句丽大军…… 最终,双方兵马在一片旷野中展开了一场殊死决战。 高句丽人以一万五千骑兵冲在前面,朝着夏军的军阵冲杀而来,企图为身后的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面对高句丽人的铁骑,刘黑闼临危不乱,只是下令刀盾兵掩护,弓弩手还击,一时间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向冲锋而来的高句丽骑兵…… 高句丽骑兵猝不及防,不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被箭矢射中,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身后的高句丽骑兵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一个个用力一夹马腹,催动战马加快冲锋速度,企图依靠冲锋时产生的冲击力冲垮夏军的军阵。 夏军的弓弩手还没射出多少轮箭矢,高句丽人的骑兵便已经杀到,他们冲开了挡在最前面的刀盾兵,杀入了夏军军阵之中,用手中的马刀肆意收割着夏军刀盾兵和弓弩手的性命。 眼看刀盾兵和弓弩手陷入危险,刘黑闼当即下令长矛兵赶去接应。 这些长矛兵杀到之后,手中的长矛一阵乱捅,上捅人下捅马,很快就有不少高句丽骑兵被捅死捅伤,攻势为之减弱了不少。 可此时,高句丽的主力大军也杀到了,他们顺着骑兵冲杀出来的血路,跟夏军厮杀混战到了一起…… 高句丽人几百年前就跟中原的汉人学会了先进的冶铁技术,知道如何锻造出精良的兵器和铠甲。 加上之前大隋三次大举征伐高句丽失利,将大量精良的兵器和衣甲遗留在了高句丽境内,反过来为高句丽人所用。 相反,刘黑闼带来的三万精兵虽说是窦建德麾下最精锐的兵马,但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几年前都还只是拿着锄头和镰刀的农民,投奔窦建德之后也没经历过什么多少系统的操练,打仗凭的都是一腔热血和一股子悍勇之气,完全没有什么章法。 至于装备,大多来自缴获的官兵,因此看起来五花八门,参差不齐,不少兵器不是生锈了就是有了豁口。 在面对其他各路义军之时,他们倒是有一战之力。 可如今面对人数、训练和装备都在他们之上的高句丽人,这三万大军打得很是吃力,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可刘黑闼却是一再下令全军上下死战不退,他自己则率着为数不多的骑兵杀入敌阵,杀得高句丽人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他的勇猛为其他夏军将士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们纷纷列阵应战,死死阻挡住了高句丽人的攻势…… 眼看高句丽大军迟迟无法突围夏军的防线,渊盖苏文心中也不由有些焦急,目光一次次看向大军的身后。 如今他们四万五千多高句丽大军和三万夏军打得如火如荼,另外两面的隋军却没有半点动静,让他忍不住慢慢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隋军就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待他们高句丽大军和夏军厮杀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手。 想到此处,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当即下令全军压上,务必要从东面冲杀出一条血路。 随着高句丽人全军压上,夏军压力骤增,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不少夏军将领见下面的将士就要败退,可隋军那边却毫无动静,纷纷派人来询问主将刘黑闼要怎么办。 言外之意分明是说,既然隋军不讲武德,想要借高句丽人之手消灭他们,他们又何必再傻乎乎坚守下去,最终丢了性命呢。 可刘黑闼看着高句丽人毫无保留的攻势,想起昨夜魏徵说的话,最终还是决定信秦昇一回,下令全军将士死战不退,无论如何都要拖住高句丽人,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他的命令刚传达下去没多久,高句丽人的身后就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秦昇和李靖各率一路骑兵从西面和南面杀出,对高句丽人的后背发动了致命一击…… 突然杀出来的隋军骑兵让高句丽大军一阵混乱,渊盖苏文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即想到从后军中分出部分兵马去应战隋军的骑兵。 可隋军骑兵不管是人和马都养精蓄锐已久,杀了战场自然是如猛虎出笼,转眼间便冲杀到了高句丽人的后军军阵之中,杀得高句丽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随着隋军骑兵的加入,高句丽人腹背受敌,很快被杀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而刘黑闼没有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当即下令全军将士立即转入反攻。 之前夏军一直被高句丽人压着打,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无名邪火,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反击的机会,一个个更是勇不可当,杀得高句丽人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最终,在夏军和隋军的前后夹击下,高句丽人再也支撑不住,纷纷丢下武器,四散奔逃,任凭那些高句丽将领怎么呵斥和怒骂都无济于事。 到了最后,这些高句丽将领眼看无力回天,也纷纷脱下身上显眼的铠甲,换上小兵的衣服,活在溃兵之中逃命去了。 隋军和夏军则一路追杀,杀得高句丽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了活命只能纷纷跪地投降,一时间降者不计其数。 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眼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当初就要自刎谢罪,却被亲兵拼死夺下佩刀,拼死护卫着他想要趁乱突围。 可他们没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一人一马一槊的裴行俨和一人一马一枪的罗成…… 此战,秦昇以一万三千骑兵和夏军的三万精兵,大败高句丽人的四万五千兵马,杀敌两万余人,俘虏一万余人,缴获的战利品更是不计其数,就连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也被裴行俨和罗成联手生擒。 第144章 刘黑闼单刀赴会,秦昇许以三礼 大战过后,秦昇特意派人去请夏军主将刘黑闼来隋军大营参加他们的庆功宴,顺便讨论一下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不少夏军将领都认为其中可能有诈,纷纷劝说刘黑闼随便找个理由推辞掉,不要去赴宴,以免落入秦昇的陷阱。 也不怪这些夏军将领这么想。 毕竟进犯河北的高句丽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如今秦昇在河北的对手只剩下他们夏军了。 因此,这场所谓的庆功宴很有可能就是秦昇为他们刘将军准备的鸿门宴,恐怕刘黑闼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 可对于一众夏军将领的劝说,刘黑闼却是哈哈一笑,表示若是秦昇愿意牺牲自己的一世英名来谋害他,他刘黑闼也算是死得其所,青史留名了。 不过他也理解其他夏军将领的顾虑,便在出发前往隋军大营之前跟他们约定好,自己若是三更天还不回营,他们便立即率大军拔营而走,星夜兼程返回河间郡。 交代和安排好军中之事后,刘黑闼便带着十几名亲兵前往隋军大营赴宴去了。 只是当他赶到隋军大营时,却看到秦昇已经率领一众隋军大将和谋士早早等候在了营门外面。 看到刘黑闼只带着十几名亲兵便敢来赴宴,不少隋军将领和谋士眼中都不由闪过一丝敬佩之色。 虽说大家各为其主,但刘黑闼这份单刀赴会的胆识确实值得他们佩服。 倒是秦昇看到刘黑闼出现,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意外之色,似乎早就料到刘黑闼不会缺席,只是笑着迎上前道: “刘将军来得可真是准时呀。” 刘黑闼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冲秦昇拱拱手,笑笑道: “既然是秦大将军盛情相邀,我刘黑闼岂能不给这个面子。” 秦昇闻言也是哈哈一笑: “既然刘将军如此赏脸,今夜务必要不醉不归呀! 来,里面请!” 刘黑闼也跟着哈哈一笑,随后便和秦昇有说有笑走进了隋军大营,看起来倒像是相见恨晚的好友,而不像是各为其主。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帅帐外面,本来依照惯例,刘黑闼和他带来的亲兵要交出身上的兵刃,不能携带任何利刃进入帅帐。 可现在帅帐两侧的亲兵却像是事先得到了什么命令,并没有任何要没收刘黑闼和他的亲兵兵刃的意思,只是目送着他们跟在秦昇后面进入帅帐内。 此时帅帐内已经摆好一大一小两桌酒菜,大的那一桌自然是为刘黑闼准备的,而小的那一桌则是给他带来的亲兵准备的。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这些亲兵一个个都不由食指大动,暗暗直咽口水。 但一想到自己身负重任,谁都不敢动筷子,只是不断看向刘黑闼的方向,随时做好接应他的准备。 倒是刘黑闼看出他们的顾虑,忍不住哈哈一笑道: “你们这几个家伙,还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 秦大将军什么人呀,连裴行俨和罗士信他们五个一起上都拿他没有办法,若是他真要对付你们几个,你们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又何必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们呢!” 说罢,便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天一饮而尽,让这些亲兵知道这些酒菜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放心吃喝。 见刘黑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亲兵也不再有什么顾忌,一个个都大快朵颐起来,吃得可谓是满手流油,唇齿留香。 倒是裴行俨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暗骂刘黑闼非要在这种时候非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拿宇文成都来举例子吗? 此时,秦昇也举起酒杯,对刘黑闼笑道: “刘将军果然豪气,我在此敬你一杯,若不是你带兵前来相助,恐怕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便能击败高句丽人。 来,我敬刘将军一杯。” “秦大将军客气了。” 刘黑闼同样举起了酒杯,哈哈一笑道: “我刘黑闼之所以带兵前来相助,皆是奉了我家主公之命,秦大将军若是要谢,就谢我家主公好了。” 秦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笑笑道: “我自然知道此事最应该感谢的是窦公,所以我准备了三份厚礼,以答谢窦公的大义相助。” “哦,那我就替我家主公先谢过秦大将军的慷慨了。” 一听秦昇准备了三份厚礼来答谢他们主公,刘黑闼当即便来了兴趣,借着酒兴忍不住追问道: “只是不知秦大将军给我家主公准备了什么厚礼,可否让我这个大老粗开开眼。” “哈哈哈,这自然是可以。” 秦昇笑了笑,随即正色道: “这第一份厚礼便是,此次击败高句丽人缴获的战利品,包括战马兵器盔甲在内,全部归你们夏军,我军分文不取。” “秦大将军此话当真?” 饶是刘黑闼再冷静过人,听到秦昇要将从高句丽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全部给他们,也不由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他们这次缴获的很多兵器和衣甲都是之前大隋三次征讨高句丽人遗留在高句丽境内的,都是出自大隋军器监的上等兵甲,可以说是天下最为精良的兵甲了。 除此之外,此次大战,他们还缴获了高句丽人的几千匹优良战马,即使按照一人双马或三马的配备,也足以组建出一支上千人的骑兵。 若是隋军当真将这些兵甲和战马全都让给他们夏军,足以让他们夏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正因为如此,刘黑闼一时之间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谁都知道随着高句丽人的惨败,如今隋军在河北的对手只剩下他们夏军,此时将缴获的兵甲和战马全都让给他们夏军,无异于是在资敌。 秦昇似乎早就料到刘黑闼会有如此反应,对此只是淡淡一笑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们窦公应得的,既然他能出于民族大义出兵助我,我秦昇自然不能让他吃亏,这些就当是给你们夏军的补偿吧,毕竟白天一战,你们夏军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刘黑闼自然不会再推辞,当即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道: “秦大将军,我在此替我家主公谢过你的慷慨。 来,我刘黑闼敬你一杯!” 秦昇回敬过刘黑闼一杯之后,又继续笑笑道: “至于这第二份厚礼,我已经派人去蓟城传话了,我想她很快就可以踏上回乐寿城的路了。” 刘黑闼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微微一喜道: “秦大将军说的可是线娘?” 秦昇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当初你们说窦公为了取信于我,不得不将唯一的爱女送来蓟城做人质。 如今既然高开道已灭,我也该完璧归赵,将你们窦公的爱女还给她了。” “秦大将军高义,我刘黑闼佩服,来,我再敬秦大将军一杯。” 刘黑闼闻言神情不由一阵动容,当即再次站起身端起酒杯敬了秦昇一杯酒。 要知道,如今的情况是隋军和夏军随时都有可能兵戎相向,此时若是秦昇手中牢牢掌控着窦线娘这个人质,无疑会让他们主公和夏军投鼠忌器,不好轻举妄动。 可秦昇却选择在此时将窦线娘送还回去,让刘黑闼实在是不能不佩服他的大气和魄力。 秦昇再次回敬了刘黑闼一杯,随后又笑了笑道: “至于这第三份厚礼,恐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送到乐寿交给窦公,在此之前就请窦公稍安勿躁,静心等待吧。” 眼见秦昇突然卖起了关子,刘黑闼心中不由好奇心大起,却不好再多问,只能在心中不断揣测这所谓的第三份厚礼到底是什么。 这一夜,隋军大营宾主尽欢,喝得好不痛快! 第145章 萧皇后三劝杨广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婿,此次可谓是狠狠替朕出了一口当年的恶气。” 江都城,江都宫。 御书房内,当杨广看过秦昇派人从河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之后,不禁当场拍案而起,面色涨红,惊喜之情言溢于表。 此时萧皇后正亲自端着一些新做的糕点送来御书房给杨广品尝,见杨广突然之间如此失态,不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追问道: “陛下,出什么事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激动。” 看着皇后一脸关切的模样,杨广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后眉飞色舞道: “哈哈哈,皇后,你有所不知,我们的好女婿在渔阳郡击败了五万高句丽大军,斩杀两万余人,俘虏了他们的主将渊盖苏文和一万多人。” “那臣妾倒是真要恭喜陛下了,如此大捷,足以告慰大隋的列祖列宗了。” 听到是自己的女婿秦昇在河北取得了一场对高句丽人的大捷,萧皇后也不由展露笑颜。 正所谓知夫莫若妻,她知道之前三征高句丽不利一直是自己夫君的执念和心病。 哪怕是之前因为三征高句丽致使天下大乱,大隋险些亡国,自己夫君想灭高句丽之心依旧一直不死。 只要高句丽一日不灭,自己夫君的心病便无法得到根治。 如今他们的好女婿在河北击败了五万多高句丽大军,虽说不能彻底根除自己夫君的心病,但至少能让他释怀上不少。 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丝疑惑: “陛下,只是臣妾有一点不明,这些高句丽人不是远在辽东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渔阳郡,还跟我们隋军交上了手。” “哼!还不是这些高句丽人垂涎河北之地,想借着河北内乱的时候上下其手,却没想到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断送了五万兵马。” 杨广闻言不由重重冷哼一声,随即简单跟萧皇后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还不忘补充道: “朕早就说过,这些高句丽人狼子野心,若是我大隋不能灭了他们,他们迟早会毁了我们大隋。” 眼看杨广又对高句丽起了征伐之心,萧皇后慌忙转移话题道: “陛下,此次大捷,我们隋军俘获了这么多高句丽俘虏,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杨广闻言当即将手中的奏折递给萧皇后,语气悠悠说道: “朕的好女婿给朕出了个主意,说朕可以派使者去见高句丽王,想要用这些战俘换回当年被高句丽人俘虏的大隋将士和工匠,让他们得以回家跟家人团聚,朕还在犹豫要不要准允此事呢?” “此乃好事呀,正好借此向天下人彰显陛下的天恩浩荡。” 萧皇后听完不由对秦昇的这个想法大加赞许,当即劝杨广同意秦昇的提议。 杨广看了萧皇后一眼,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最终还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皇后,你要知道,在这些被俘的将士和工匠中,可有很多是关中人。” 虽说杨广并没有直说,但萧皇后还是很快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因为之前江都之变后,朝廷放任城外的骁果卫逃亡,最终不少人都逃回了关中老家。 李渊则趁此机会不惜重金在关中一带招兵买马,最终招募到了不少骁果卫出身的新兵,反过来威胁到了大隋的统治。 有这个教训在前,杨广虽说有心同意秦昇用高句丽战俘换回那些当年被俘的大隋将士和工匠,可却不免担忧那些关中籍的将士和工匠回到关中之后会跑去为李渊效命,最终反而成为大隋的敌人。 萧皇后低头想了想,随即笑笑道: “这或许正是陛下和李渊不同地方,以李渊的为人,他很有可能只会换回那些关中籍的将士和工匠,至于其他地方的人,他又那里会管他们的死活。 可陛下不一样,陛下是天下之主,心怀万民,那些被俘的将士和工匠,他们不论是关中人还是其他哪里人,都是我大隋的臣民,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因为他们之中有谁是关中人而对他们弃之不顾。” “嗯,皇后说得没错,真乃是天下之主,大隋臣民的君父,怎能跟李渊一般鼠目寸光呢!” 听完萧皇后的话,杨广不由连连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他从来都不是反感别人将他和李渊相提并论,而是反感有人说他不如李渊。 “朕每日就让鸿胪寺安排人去出使高句丽人,用这些高句丽战俘换回之前他们俘虏的将士和士卒,彻底洗刷当年的耻辱。” 说到此处,杨广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 “皇后,如今高句丽人在渔阳郡吃了败仗,元气大伤,你说朕可否下令让秦卿家率军杀入辽东,彻底灭了高句丽呢?” “陛下,万万不可呀!” 皇后闻言惊得不由花颜失色,慌忙劝阻道: “陛下,不是臣妾信不过我们的女婿,只是如今天下未定,各路反贼对大隋江山虎视眈眈,朝廷还要指望他来对付这些反贼。 若是此时派他去征伐高句丽人,一旦他被高句丽人拖在了辽东,各路反贼趁机作乱,进逼江都或洛阳,恐怕到时候他想回来勤王保驾,也是鞭长莫及呀!” 听完萧皇后的苦苦相劝,杨广也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又打起了四征高句丽人的主意,险些又让大隋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皇后劝得极是,是朕操之过急了。 也罢,待我们的女婿彻底平定了各路逆贼,朕再考虑四征高句丽之事吧。” 萧皇后看着杨广,心中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本想劝杨广说即使秦昇真的帮他平定了各路反贼,那时候天下也是百废待兴,朝廷理应将重心放在休养生息恢复民生上,而不是再次大张旗鼓去征伐高句丽。 但她知道自己夫君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听劝的人,今日能够听进她两次劝谏已经是实属不易了,若是自己再劝,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反而会惹得他不快。 想到此处,萧皇后当即决定换一种劝法,沉声问道: “陛下,你可否告知臣妾,你与高句丽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导致你非要灭其国不可?” 第146章 前尘旧事,是非因果 听到萧皇后问起自己为何执意要灭高句丽,杨广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一个埋藏在他心里十几年的秘密,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萧皇后。 想到萧皇后跟自己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这么多年,连最凶险的江都之变都一起熬过来了,自己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对她说的。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当即缓缓开口道: “这一切都要从开皇九年说起。 那一年,我以晋王的身份出任南下灭陈的主帅,率领五十多万大军渡过长江,攻入了陈国的都城建康,一举灭了陈国,重新统一了天下。 之后,我军将士在陈国皇宫内搜出了大量密信,其中竟有超过一半是来自高句丽人。” “什么?在陈国皇宫搜出了大量来自高句丽人的密信?” 萧皇后听到此处不由微微一愣,看起来很是意外。 毕竟高句丽和陈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中间还隔着一个大隋,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如此频繁的书信往来才对。 杨广此时不由冷笑一声: “这些书信大多都是历任高句丽王写给陈国几任皇帝的,从周孝闵帝宇文觉在位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不断派使者联络陈国,不厌其烦劝说陈国跟他们联手,他们高句丽人从北边挥师南下,陈国则从南边挥师北上,两国联手灭了周国、齐国或我们大隋,一起瓜分中原之地。 只是陈国历任皇帝大多是守成之君,只想偏居江南一隅,守住陈国半壁江山,根本无心北伐中原。 可饶是如此,一代代高句丽王却还是不肯死心,不断写密信劝说陈国皇帝,一心要说服他们出兵北上。” 萧皇后听完一时间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想不到这些高句丽人竟有如此狼子野心,一直垂涎我中原之地。” “这还不止呢?” 杨广再次冷笑一声,又说起了一件往事: “大业五年,朕派卫尉卿刘权征伐吐谷浑,攻破了吐谷浑人的都城伏俟城,同样搜到了大量高句丽人的密信,同样是在劝吐谷浑人跟他们联手攻打大隋。” “这……这些高句丽人还真是亡我大隋之心不死呀!” 萧皇后再一次为之怔住了。 因为她没想到这些高句丽人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远在大隋西陲的吐谷浑人都能勾搭上。 此时杨广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冷冷说道: “若只是有书信往来,朕尚且可以容忍,可在大业三年发生的一件事,让朕彻底下定了决心,为了大隋江山的千秋万代,高句丽非灭不可。” 大业三年? 萧皇后此刻不自觉在脑海中回想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那一年皇上率领满朝文武百官和几十万精兵强将北巡,还一时兴起未派人传话便径直去了东突厥启民可汗的汗帐见了启民可汗…… 难道是那时候在启民可汗的帅帐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可那也是东突厥人的问题,怎么会迁怒到高句丽人身上呢? 除非…… 很快,萧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萧皇后的神色变化杨广都看在眼里,当即点了点头道: “皇后,你猜没错,朕在启民可汗的汗帐内见到了高句丽的使臣。” 当时启民可汗和高句丽人使臣见到朕都显得很是慌乱,当时朕便猜到其中有古怪,便问启民可汗是怎么一回事。 启民可汗说高句丽王有意对他们突厥称臣,所以特意派使者来见他。” 说到这儿的时候,杨广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怒: “他说这话分明是将朕当傻子了,毕竟高句丽与东突厥的国力相差无几,他们东突厥都是朕的藩国,高句丽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们称臣。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高句丽王很有可能是派使者来联络启民可汗,相约一起挥师南下,瓜分我大隋的江山,只是没想到刚好被朕撞了个正着。 朕虽说当时没有当场拆穿他们的鬼话,但回到京城之后便开始谋划征伐高句丽之事。 因为朕很清楚,高句丽人一直在不遗余力拉拢和联络其他国家和部族企图围攻我大隋,若是朕坐视不理,他们便很有可能是下一个鲜卑。” 直到此时,萧皇后才明白自己夫君为何一直执着于打高句丽,哪怕因此害得大隋差点亡国也在所不惜,原来竟有这么一层顾虑。 也不能说他的想法不对,但问题在于他把动静搞得太大,不仅劳民伤财,还掏空了大隋的国库,以至于将天下人都给逼反了,最终不仅没能彻底灭掉高句丽,反而害得大隋差点亡了国。 若不是秦昇的出现,恐怕大隋当真要跟秦朝一样二世而亡了。 因此,萧皇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陛下,臣妾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臣妾听说高句丽只有区区几百万人,陛下若是想要征伐他们,只需挑一员信得过的大将,调派给他十万精兵,便可横扫整个高句丽。 即便是不幸战败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动摇到大隋的根基。 可为何陛下三次征伐高句丽,都要征发上百万民夫,招募几十万兵马,筹措上百万石粮食,如此这般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呢?” 杨广听出萧皇后语气中的惋惜之意,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如此大规模征伐高句丽,即便是前线将士一败再败,大隋江山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田地。 但他对此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难道皇后以为我大隋的敌人就只有一个高句丽吗? 高句丽是外患,关陇集团才是我大隋的内忧。 他们把持着朝堂和地方上的大量高位,使得朕处处受到掣肘,很难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治理天下。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控制着天下各地的军府,如同悬在朕头顶的一把剑,只要朕一天不灭了这些关陇贵族,朕便一天坐不稳这江山。 因此,朕才想到如此兴师动众去征伐高句丽人,就是想借高句丽人之手去消耗关陇集团控制下的府兵,削弱这些关陇贵族的实力,为将来彻底消灭他们做打算。可没想到……唉……” 说到此处,杨广再也说不下去。 或许他也没想到,最终他不仅没能通过大举征伐高句丽削弱关陇贵族的实力,反而遭到了他们的反噬,他们选择选择抛弃了大隋,转而去扶持同为关陇贵族的李渊。 萧皇后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因为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能说自己夫君的想法完全不对,可偏偏事情最终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杨广之时,一名宦官匆匆来通报,说纳言苏威和内史令裴世矩殿外求见。 萧皇后知道杨广接下来要跟两位重臣商议国事,自己一个后宫妃嫔不好在御书房多做逗留,便起身要告退。 杨广也没有挽留她,只是随后想到了什么,说既然秦昇在河北立下如此大功,他们的女儿丹阳公主杨翎又怀孕多时,就从宫中挑一些年轻貌美的宫女送去齐国公府照顾她吧。 萧皇后听完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早在秦昇离开江都出征没多久,杨翎便被宫中的御医号出了喜脉,只是为了不让秦昇在河北作战的时候分心,因而一直没有派人告知他此事。 如今秦昇刚在河北打了大胜仗,皇上就要在这时候要送一批年轻貌美的宫女到他府上,用意不言自明。 毕竟,皇上再心狠,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做人质。 虽说自己能理解他的用心,可自己这个做母后的要怎么跟自己女儿交待呀。 第147章 千金买马骨 “老臣裴世矩(苏威),参见陛下。” 萧皇后前脚刚走,就有一名宦官将内史令裴世矩和纳言苏威领到了御书房,一齐向杨广见了礼。 “两位卿家不必多礼。” 因为隋军刚在河北击败宿敌高句丽人的缘故,杨广的心情很是不错,轻轻抬手示意裴世矩和苏威平身说话。 随后,他便命身边的宦官将秦昇的奏折拿去给他们二人过目,想听听两位老臣的想法。 当裴世矩和苏威二人看到秦昇在河北大败五万高句丽大军,当即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裴世矩率先恭贺道: “恭贺陛下,秦大将军此次率军北上,不仅灭了魏刀儿、罗艺和高开道这三路反贼,还接连挫败了李渊和高句丽人企图染指河北的阴谋,实在是可喜可贺。” “裴公所言极是,自从大业七年,王薄在河北作乱,河北便一直深陷战乱,如今可以安矣!” 苏威在一旁笑着接话道,语气很是感慨,似乎是在怜悯河北的黎民百姓多苦多难。 可这话传到杨广耳中,心中却不自觉涌起一丝遗憾。 因为他本想借着秦昇这次率军北上的机会,一举灭了河北各路反贼,重新恢复朝廷对河北的统治。 可没想到最终秦昇刚灭了魏刀儿、罗艺和高开道三路反贼,就因为高句丽人的南下,不得不跟窦建德联手对付高句丽人,最终错失了剿灭窦建德完全收复河北的机会。 要知道,自从李密的瓦岗军覆灭之后,拥兵二十万的窦建德便成了新的天下义军之首,实力不可小觑。 因此,窦建德一日不灭,杨广便如芒刺在背。 偏偏窦建德不久前刚出兵帮隋军击败了高句丽大军,若是此时就跟窦建德翻脸甚至兵戎相向,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 不过秦昇在奏折中提出了一个很有创造性的提议,让杨广颇为心动,这才想到派人去宣裴世矩和苏威两位重臣进宫面圣,想听听他们两人对此怎么看。 “秦卿家在奏折为窦建德和夏军请功,希望朕看在他们抗击高句丽人有功的份上,封窦建德为河间通守和夏国公,以此来稳住他们,让他们暂且放弃与朝廷为敌。 对此说法,不知两位卿家意下如何?” 裴世矩听完杨广的话,心中不由暗暗一惊。 因为他之前从兵部那里得知秦昇在击败罗艺以后,并没有南下去平定窦建德,而是北上去讨伐高开道。 当时,他心中便隐隐猜到,秦昇很有可能是故意留着窦建德,从而实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听到杨广说秦昇为窦建德请封河间通守和夏国公,足以说明自己当初的猜想是对的。 但他并没有向杨广拆穿秦昇的意思,反而劝说杨广道: “陛下,如今天下的反贼和流寇多如牛毛,若是一一出兵去剿灭,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时间才能将这些反贼给一一剿灭。 相反,若是朝廷连窦建德都能招安成功,让他从此为朝廷所用,也算是给其他各路反贼树立了一个榜样,让这些人知道,只要愿意从此洗心革面为朝廷效力,朝廷便可对他们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如此一来,必然会有不少脑子灵光的反贼头目看到希望,很有可能主动派人联络官府,想要接受朝廷的招安。” “此事朕也想过。只是……” 杨广听到此处,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 “只是窦建德之前是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派人去跟秦卿家请降,不要以此来获得喘息之机。 朕担心一旦恢复了元气,便很有可能重新扯起大旗反叛朝廷,再次与朝廷为敌,到那时便是后患无穷了。” “陛下不必担忧。” 此时苏威在一旁接过话头,笑了笑道: “据老臣所知,这个窦建德一向是有些虚名在身,若是他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降而复叛,必然失尽人心,众叛亲离,到时候恐怕不需要朝廷出手,他们自己内部便离心离德,不堪一击了。 再者说,窦建德为何要派使者去跟秦大将军请降,还不是因为他害怕秦大将军的威名,因此,只要秦大将军坐镇河北一天,窦建德和夏军便不敢轻举妄功。 如此一来,朝廷便可腾出手来去对付其他几路反贼了。” 杨广听完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你们两位老臣说的也不无道理,罢了,朕就法外施恩一回,封窦建德做这个河间通守和夏国公。 朕不求他从此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只求他们能够安分守己,不再与朝廷为敌就好。 至于秦卿家,朕就另外加封他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和幽州总管,坐镇河北,尽快恢复好河北民生。” “陛下英明!” 裴世矩和苏威二人不约而同对着杨广躬身一拜,口称天子英明。 可当他们二人起身之时,却在不经意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意。 或许,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或许就是秦昇故意留着窦建德的原因。 只要有窦建德这个威胁在,朝廷便只能让秦昇坐镇河北主持大局。 讨论完封赏窦建德的问题之后,杨广又问起了出使高句丽人的人选,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裴世矩神情淡然,并没有贸然开口。 他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他需要避嫌,并不好直接举荐他。 举贤不避亲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尤其是当自己侍奉的君王生性多疑之时。 苏威也是人老成精,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裴世矩,便猜到了他的难处,当即笑笑道: “陛下,鸿胪寺掌客裴世清曾在大业四年曾随倭国使臣小野妹子出使过倭国,不如就这次就派他出使高句丽吧。” “裴世清?” 杨广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看了裴世矩一眼,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就让裴世清出使高句丽,去跟高句丽王商讨两国交换俘虏之事吧。” 第148章 宋正本一语道破天机 河间郡,乐寿城。 上将军府内,一名亲兵匆匆领着军师宋正本往窦建德的书房走去。 当初在决定去王号之后,窦建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金城宫的名字改为上将军府,自此以上将军自居。 虽说他的不少部将和谋士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即使他不改,秦昇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可窦建德却认为做人就该坦坦荡荡,既然去了王号,就不能再将府邸冒称什么宫殿,否则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他窦建德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多时,亲兵便将宋正本领到了窦建德的书房外,隔着门通报道: “禀主公,宋军师到了。” “快快有请!” 很快,书房内便传来窦建德有些急切的声音,似乎早就在书房内等候宋正本多时了。 “喏!” 亲兵应喏一声,随后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对宋正本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恭声道: “宋军师,主公有请。” 宋正本对亲兵略略欠了欠身,随后便缓步走进书房内,对着窦建德躬身施了一礼: “属下参见主公。” “军师不必多礼。” 窦建德忙上前扶起宋正本,随后叹了一口气道: “军师可知我为何要突然派人去召你来见我?” 宋正本在来之前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如今听窦建德问起,当即沉声道: “属下听闻朝廷的钦差上午来过了。” “看来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军师的耳朵。” 窦建德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 “军师可知朝廷的将军为何而来?” 见窦建德如此模样,宋正本心中自然猜到了几分,当即沉声道: “当初刘黑闼将军在班师回乐寿之前,秦昇曾经说过要给主公三份厚礼,想来如今朝廷钦差带来的就是秦昇口中所说的第三份厚礼吧?” “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军师。” 见宋正本已经将话挑明,窦建德也不再绕弯子,当即拿起书案上的圣旨递给宋正本,随后苦笑道: “朝廷竟要封我作河间通守和夏国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呢?” 宋正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圣旨,展开一看,不知看了多久,脸上慢慢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随即缓缓开口道: “若是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这封旨意十有八九是秦昇的意思,否则以当今天子的胸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要封主公一个反贼当河间通守和夏国公的。” 窦建德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很是不解: “我也猜到这是秦昇的意思,只是我一时之间也捉摸不透他的用意,难道他还真想借此机会招安我等不成?” “不,主公,以秦昇的为人,应该不会如此天真!” 宋正本闻言不由一阵摇头,语气悠悠道: “如今主公拥兵二十万,麾下猛将如云,实力已然是天下义军之首,秦昇应该不会天真到以为光凭一道诏书,就可以让主公放弃鸿鹄之志,从此鞍前马后为他和朝廷效力。” 窦建德闻言,神色越发不解: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让朝廷封我为河间通守和夏国公呢?” 宋正本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或许我们都看错了秦昇,他也许并不是大隋的忠臣。” “军师此话何意?” 听到宋正本说秦昇不是大隋的忠臣,窦建德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皱着眉头反问宋正本。 宋正本并没有直接回答窦建德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 “主公,依你之见,若是我们夏军没有出兵相助,你觉得秦昇能击败高句丽人吗?” 窦建德低头想了想,随即沉声说道: “此次能够击败高句丽人,皆仰仗秦昇和他那些大将谋士的运筹帷幄,刘黑闼和苏烈虽说都有功劳,但他们的作用并非不可替代。 因此说即使没有我们夏军出兵相助,秦昇也能击败得了高句丽人,只是这一仗也许要打得辛苦一些,伤亡可能会大一些。” “这便是问题所在。” 宋正本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秦昇明明可以以一己之力击败高句丽人,为何却非要拉着主公出兵相助,让主公分走他的功劳呢?” 窦建德听到此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以军师之见,这个秦昇到底是何用意呢?” 宋正本玩味一笑: “所以属下说秦昇并不是大隋的忠臣,他之所以要让主公参与攻打高句丽,就是为了将来有足够的理由不与主公开战,从而留着主公?” “留着我窦建德?” 窦建德依旧还是有些不明白宋正本的意思: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为何要这么做?” 宋正本哈哈一笑: “主公还不明白了,秦昇并不想白白为朝廷做嫁衣,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交还给朝廷。 因此,他才想到留着主公,因为只要有主公这个威胁在,朝廷只能让他继续坐镇河北,他也才有机会将河北经营成他秦昇的地盘。” 窦建德听完惊得久久说不出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张须陀第二,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第二个李渊!” “主公此话对,也不对。” 宋正本闻言摇了摇头,沉声解释道: “秦昇与李渊的情况并不相同,当初杨坚借关陇集团的支持取大周而代之,杨广即位之后却不遗余力去打压和对付关陇贵族,关陇集团便转而去扶持了李渊,想要李渊取大隋而代之。 而秦昇若是真能以一己之力救大隋于水火,延续大隋的江山,如此泼天的功劳,当今天子还能如何封赏他? 须知功高盖世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功高震主,到那时即使秦昇念及翁婿之情,自愿卸甲归田,告老还乡,杨广能容得下他吗?那些跟着他一起征战天下的将士会答应吗? 从他在叛军手中救下杨广那一刻起,很多事便已经身不由己了!” “可是以女婿的身份夺取岳父的江山,他就不怕天下人诟病吗?” 窦建德一时之间还是感觉难以接受。 宋正本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们主公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正直,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迂腐得可爱。 “主公,你别忘隋朝江山是怎么来,还不是杨坚从自己外孙手中篡夺来的。 既然杨坚能篡夺自己外孙的江山,秦昇为何不能篡夺自己岳父的江山。 不过我猜以秦昇的谋略,他应该会选择做曹操,而不是选择做王莽。” “曹操?” 窦建德闻言再次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明白宋正本的意思: “你是说秦昇会让自己的儿子来篡位?” “没错,他的儿子毕竟有着一半的大隋皇室血统,若是由他来篡位,天下人倒也容易接受得多。” 宋正本点了点头,笑容分明有一丝嘲讽: “想当初杨坚从自己的外孙手中篡夺了大隋江山,不知有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会被外孙夺走江山。” 听完宋正本一番话,窦建德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在慢慢消化心中的惊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着手中的圣旨,苦笑道: “想不到我窦建德拥兵二十万,有朝一日竟会成为秦昇算计朝廷的筹码,如此说来,这道旨意倒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依军师之见,我要不要接受朝廷的册封呢?” “为什么不呢?主公!” 宋正本闻言不由笑了: “秦昇为何能够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能从一介白身发展到如今此等实力,还不是因为他占着大义的名分,打着朝廷的名义东征西讨。 因此,主公何不效仿他,接受朝廷的册封,打着朝廷的旗号不断征伐和兼并其他各路势力,不断壮大自身实力,最终问鼎天下呢?” 窦建德低头沉吟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有些嘲讽一笑道: “想不到我窦建德以造反起家,有朝一日竟会摇身一变成为朝廷的爪牙。” 第149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上) 长安城。 一辆马车停在了唐王府门外,随后李秀宁在两名贴身婢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她刚一下马车,唐王府的管家婆便立即从府内迎了出来,快步走到她跟前,语气有些焦急道: “三小姐,你可算是来了,王爷已经在内宅等候你多时了。” 听到父亲等候自己多时,李秀宁也顾不上多问,让管家婆在前面带路,自己则跟在她身后匆匆往府里走去。 不多时,管家婆就将李秀宁领到了李渊的卧房门口,一进门便见到父亲李渊躺在病榻上,面色有些蜡黄,兄长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正守在床边,正听着父亲说些什么。 看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在,李秀宁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一年多以前,就是他们父子三人将自己围在中间,不厌其烦劝说自己为了李家的大业,抛弃和秦昇的感情,转而去嫁给柴绍。 最终,自己就是因为没有经受住他们父子三人的劝说,最终狠下心抛弃了秦昇,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祸事。 每每想及此事,李秀宁便恨自己意志不坚,更恨父兄三人的强逼。 虽说她从未在公开场合责怪过他们,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原谅父兄的所作所为。 可李建成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妹妹对他的恨意,见李秀宁进来,当即站起身招呼道: “秀宁,你来了呀。” “嗯,大哥也在呢!” 李秀宁按捺住心底的杂念,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李建成点了点头,笑了笑道: “听闻父亲病了,我自然得来看看。” 只是他的笑容多少带着一丝苦涩。 毕竟自从回到长安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 此次出征,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他几乎将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将领谋士和最精锐的兵马都带上了,最终却被几个瓦岗降将带着两万降卒死死挡在土门关外,直到罗艺被灭都踏入不了河北半步。 而且因为他率领的精兵被拖在了土门关,最终才让刘武周和突厥人有机可乘,攻下了他们李家的起家之地晋阳城,夺取了河东之地。 因为晋阳被夺,后路被断,他不得不率军仓皇从土门关撤退,不仅遭到了土门关守军的追击,还在半路遭到了刘武周的大将宋金刚的伏击,折损了不少兵马,最终回到长安的将士仅剩不到一半,连大将刘弘基也被敌将宋金刚给生擒了。 就在他还在因为兵败之事气恼不已之时,长安城中却突然流传起他的风言风语,说他这个唐王世子早就知道唐军守不住晋阳城,所以故意派人去城中的几家邸店借走了四千两黄金,这样等到刘武周攻破晋阳城这些黄金就不用再还了…… 这些流言蜚语可谓是让他和整个唐王府丢尽了颜面,却又没办法去辩解。 毕竟他确实派人跟晋阳城的几家邸店借走了四千两黄金,如今又因为晋阳城落到了刘武周手中,这四千两黄金他就是想还都还不了了。 如此种种打击,自然让李建成很难再笑得出来。 可相对于李建成,李元吉还要更惨一些。 因为之前被秦昇打断了手脚,虽说在不少名医的精心治疗和调理下勉强能走,可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很是惹眼。 李渊为了让他安心静养,便任命他为并州总管,让他回晋阳安心养伤,并派了不少得力的大臣和将领去辅佐他。 可没想到当刘武周攻打晋阳城之时,李元吉因为畏惧刘武周的兵锋,竟然抛下城中将士带着妻儿出逃,导致城中将士军心动荡,士气低迷,最终没能守住晋阳城。 因为晋阳城的失守,导致刘政会、张达、姜宝谊、李仲文、李孝基、独孤怀恩、于筠和唐俭这些重要大臣和将领最终都成了刘武周的俘虏,整个长安的官场都为之震动。 为了给这些被俘大臣将领背后的家族一个交代,李渊不得不免去李元吉齐国公的爵位,当众杖责三十,致使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得了床。 因为这件事,李元吉看人的目光变得更加阴鸷,李秀宁只是不经意间跟他对视一眼,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她没有多想,只是轻轻走到父亲床边,轻声问道: “父王,你好一些了。” 看到了女儿李秀宁,李渊勉强一笑,随即点了点头道: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都是老毛病了。” 见父亲笑得勉强,李秀宁忍不住又关心追问道: “大夫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病因?” 李渊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倒是李建成在一旁补充道: “父亲这是心病,自从刘司马死后,他便落下了病根。” 听兄长提到刘文静,李秀宁也不由沉默了。 当初他们李家在晋阳起兵,很快便打入长安城,拥立杨侑为帝,势头一时无两。 不少有才之士因为看好李家,竞相跑来投奔他们。 李渊听从次子李世民的建议,特意在长安城中设立了招贤馆,专门招揽愿意投奔他们李家的有才之人。 而招贤馆一经设立,很快便成为长安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门口都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连带附近的酒楼客栈生意都变好了不少。 哪怕是后来出了秦昇出走之事了,招贤馆也没受多大影响,想要投奔他们李家之人依旧如过江之鲫。 可就在李渊鸩杀刘文静之后不久,杨广便在江都下旨任命苏威为纳言,理由是助朝廷除掉了附逆之臣刘文静。 此举无疑是在告诉天下人李渊冤杀了刘文静。 此事过后,招贤馆很快便变得门可罗雀,鲜有人来,甚至不少本来已经在为李家效力之人也弃官而走,以免自己成为第二个刘文静。 而李渊也因为此事病倒了好长一段时间,经过好长时间的休养和调理才有所好转。 没想到因为前些日子两个儿子先后兵败,河东也丢了,李渊又再一次病倒了。 只是奇怪的是,他这次病倒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竟是女儿李秀宁。 第150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秀宁才暗暗叹一口气,面上却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容,宽慰父亲李渊道: “父亲,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身子,振作起来重新谋划夺回河东。” 说到此处,她看了兄长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一眼,略一迟疑,还是继续说道: “我相信只要有二哥在,我们李家定能击败刘武周,重新收复河东之地。” 听李秀宁提到李世民,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面色果然都有点不好看。 毕竟河东之地的沦陷,跟他们兄弟二人都脱不了干系,可如今他们却不得不依靠另外一个兄弟去帮他们收拾残局,让他们二人面上如何挂得住。 李元吉面上尤其不服气,正想反驳他的阿姐,却被大哥李建成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住,示意他不要多嘴,以免误了正事。 李元吉只能恨恨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可眼神却变得越发阴鸷。 而李渊听了女儿的话,却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为父何尝不知道,只要有你二哥在,刘武周根本不足为惧。 可为父忧心的从来都不是刘武周,而是另有其人。” 李秀宁闻言不由秀眉微微一蹙: “难道父王忧心的是刘武周背后的突厥人?” 李渊依旧摇了摇头: “突厥人,塞外蛮夷也,向来是重利轻义,为父只要晓以重利,便可让他们放弃支持刘武周,不再干涉我们李家收复河东。” “那父王到底是在忧心何人?” 李秀宁面色越发不解。 “秀宁,父王忧心之人,唯有秦昇!”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建成适时在一旁替父亲李渊做出了回答。 “什么?秦昇!” 乍一听到秦昇这个名字,李秀宁一颗心忍不住一阵收缩,面色也随之微微一变,但随后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饰道: “父王,大哥,我不明白,河东不是我们李家跟刘武周之间的争夺吗?怎么会跟秦……秦昇扯上关系呢?” 李渊将女儿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又叹了一口气道: “你应该比为父更了解秦昇的为人,如今河北大半已经落入他之手,他焉能不对一山之隔的河东起觊觎之心? 只怕到时候你二哥跟刘武周在河东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却给了他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最终坐收渔翁之利,尽得河东之地。” 李秀宁听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 她真的了解秦昇吗? 为什么如今的秦昇跟她之前认识的秦昇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秦昇了。 见女儿神情有些恍惚,李渊暗暗给一旁的长子李建成使了一个眼色。 有些话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好说出口,唯有他这个做大哥的代为开口了。 李建成明白父亲的意思,看了李秀宁一眼,虽说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李家的大业,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缓缓开口道: “秀宁,如今能助我们李家顺利夺回河东的,唯有你了。” “我?” 李秀宁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后目光很是不解道: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总不能……” 说到此处,李秀宁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一阵大变,神情很是激动道: “大哥,父亲,你不会要我去见秦昇,求他看在昔日的情……面子上,劝他不要染指河东吧? 你们到底把我李秀宁看成什么人了,一个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女子吗?你们要我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我的夫君柴绍? 再说了,当初逼我抛弃秦昇的是你们,现在劝我拉下脸面去求秦昇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是不是非要将我这个女儿这个妹妹这个姐姐逼死逼疯才肯善罢甘休!” 李秀宁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分明有些歇斯底里,甚至还跟父子三人翻起了旧账,似乎要将这两年深埋在心底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 听李秀宁旧事重提,李渊和李建成神色不免有些尴尬。 倒不是他们觉得自己对不起李秀宁,而是觉得若是他们当初不棒打鸳鸯,秦昇恐怕早就是他们李家的乘龙快婿,助他们李家夺取大隋江山了。 一想到这儿,心中多少感觉惋惜。 可李元吉却不这么想,他见李秀宁拿当初之事指责他们父子三人,忍不住霍然起身,阴沉着一张脸对李秀宁道: “阿姐,你这话可就过分了,什么叫当初是我们逼你抛弃秦昇的,若是你自己咬紧牙关不同意,难道我和父亲大哥还能将你怎么样吗? 再者说,当时若不是你现身要跟秦昇恩断义绝,又怎么会让他心灰意冷,下定决心背叛我们李家,反出长安城……” “四弟,住口,不许这么跟你阿姐说话!” 李建成见李元吉越说越过分,担心他会刺激到李秀宁,连忙在一旁厉声喝止住他,随后对李秀宁道: “秀宁,元吉这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没轻没重,你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秦昇的事情上,是大哥对不起你,当初若不是大哥跟父王出主意说要跟柴家联姻,父王也不会劝你抛弃秦昇…… 总之,一切都是大哥的错,你要恼怒就恼怒大哥一个人,不要责怪父王和元吉。” 李秀宁红着眼没有说话,心中的悔恨之情一时间难以言表。 李元吉说的话虽说难听,却揭开了她内心深处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 逼走秦昇的从来都不是父亲李渊或大哥李建成,或是四弟李元吉,而是她李秀宁。 正是她对秦昇说出的那番绝情的话,让秦昇对这份感情彻底死心,最终决定跟他们李家从此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所以说,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李秀宁。 见妹妹如此模样,李建成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忍,但看了父亲一眼,见后者冲他暗暗点了点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秀宁,大哥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让去见秦昇,坏你名声。 大哥只是想让你将这封信抄写一遍交给我,剩下的事由大哥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用管。” 说罢,李建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秀宁,眼神满是殷切之色。 李秀宁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秦昇亲启”四个字很是扎眼。 她不需要拆开信去看,便已经猜得到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忍不住凄然一笑道: “大哥,你可曾想过,若是秦昇因为气恼我之前的绝情,将这封信的内容公之于天下,你要让我今后如何面对我的夫君柴绍,又有面目去面对世人。” “秀宁,你放心,这封信不是给秦昇的,而是给他的妻子丹阳公主杨翎的。” “给杨翎?” 饶是李秀宁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怔。 “没错!” 李建成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解释道: “据我们李家安插在江都城的眼线来报,如今杨翎已经怀有身孕,若是她此时‘阴差阳错’得到这封信,必然怀疑秦昇对她不忠,跟秀宁你依旧藕断丝连,旧情难舍,一气之下很有可能会跑到杨广和萧皇后那里哭闹。 而杨广素来多疑,一旦听说秦昇和你依旧暗中有书信往来,必然会怀疑起秦昇的忠心,而秦昇为了自保,很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一旦他们翁婿二人明争暗斗得不可开交,秦昇便再无暇顾及河东,你二哥便有机会一举从刘武周手中夺回河东。 至于其他事你不用担心,若是信的内容当真公之于天下,我们李家也会坚决否认,绝不会让此事有损你的名声。 还有柴绍那边,我会亲自去跟他解释,让他理解你的苦衷,绝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你的。” 说到此处,李建成对着妹妹李秀宁躬身重重一拜,语气满是祈求道: “秀宁,如今我们李家能不能重新夺回河东就全看你了,求你务必再帮我们李家这一次!” 李秀宁闻言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大哥,什么都没有说。 最终,她从李建成手中接过信,凄然一笑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谁叫我李秀宁是李家的女儿呢!” 第151章 秦昇:这一局我赌赢了 远在河北的秦昇自然不知道李家父子在背后搞的这些小动作,此时的他在忙着准备跟高句丽交换战俘之事。 根据裴世清出使高句丽跟高句丽王高建武达成的协议,隋军将用一万三千多名高句丽战俘换回当初被高句丽俘虏的三万多名将士和工匠。 虽说单从人数上看,高句丽似乎是吃了大亏。 但秦昇知道,在大隋三次征伐高句丽的战争中,被高句丽人俘虏的将士和工匠远远不止这三万人,据传有十几万之多。 只是高句丽人为了泄愤,将这些来自大隋的将士和工匠当成了最卑贱的奴隶来使用,让他们干最重的苦活,给他们吃最差的食物,肆意对他们打骂和凌辱,致使大量俘虏被这些高句丽人折磨致死。 如今活下来的这三万人,虽然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已经与行尸走肉无异,苟活一天算一天。 从某种意义来说,交换回这三万被俘将士和工匠对隋朝并没有多大用处,更多是为了愈合当初三征高句丽不利的伤痕,为朝廷多少挽回一些颜面罢了。 相反,秦昇手中的高句丽战俘虽说只有一万三千多人,但他们只是吃了败仗,但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折磨,只要高句丽人将他们赎回去,好生休养和操练上一段时间,又是一万三千精兵。 经过大隋的三次大举征伐和进犯河北的失败,这一万多精兵对高句丽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没有这一万多精兵,或许都不需要隋朝继续出兵征伐他们,南边的百济和新罗就可以让他们吃上不小的苦头。 因此,这次交换战俘对于大隋和高句丽而言,这是一次双方都觉得划算的买卖。 到了双方约定交换俘虏的前一天,秦昇率军亲自押着一万三千多名高句丽俘虏抵达了辽河西岸。 辽河不仅是辽西和辽东的分界线,也是大隋和高句丽的国界线。 之前在大隋第三次征伐高句丽草草收场之后,高句丽人便将河上的几座桥梁全部拆毁,阻止隋军再渡河去攻打他们高句丽。 如今为了明日的交换战俘,秦昇又下令在河上临时搭建起一座简易的浮桥,供两边的战俘通过。 就在隋军刚搭好浮桥不久,高句丽的莫离支乙支文德也押送着三万多名隋军俘虏抵达了辽河东岸。 双方隔着辽河各自安营扎寨,静静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只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还是乙支文德按捺不住,主动派使者来见秦昇,提出明天秦昇先释放一半高句丽战俘,待他们平安回到高句丽的大营之后,乙支文德再释放一半隋军俘虏离开。 待这一半隋军俘虏回到隋军大营之后,秦昇便立即释放剩余的高句丽战俘,待他们回到高句丽大营之后,乙支文德也会立即释放剩余的全部隋军俘虏。 可面对高句丽使者的提议,秦昇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了,丝毫不给高句丽使者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同时,他还让人传话给乙支文德,明日交换俘虏的时辰一到,若是乙支文德不先放一半俘虏过河,他便视高句丽人拒绝交换战俘,三万隋军俘虏他不要了,他将立即将一万三千多名高句丽战俘押到辽河边,当着对岸高句丽将士的面将他们全部斩首示众。 高句丽使者战战兢兢将秦昇的话带回来给乙支文德,气得一向好脾气的乙支文德暴跳如雷,不断怒骂秦昇无耻残暴,想要再派使者来跟秦昇理论,却连隋军大营的大门都进不去,最终只能灰溜溜回去复命了。 见到自己派出去的使者无功而返,乙支文德第一次领教到了秦昇的强硬,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 次日午时三刻,眼看就要到了交换俘虏的时间,浮桥上却没有半点动静,两边都没有先放人的意思。 秦昇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对岸,面沉如水。 倒是奉命出使高句丽的鸿胪寺掌客裴世清有些坐不住,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对秦昇道: “秦大将军,这么跟他们干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下官去对岸跟他们的莫离支乙支文德交涉一下,说服他们那边先放人。” “裴掌客不必多此一举。” 秦昇闻言摇了摇头,随即沉声说道: “只要时辰一到,乙支文德那边会放人的。” 眼见秦昇如此笃定,裴世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不明白秦昇为何会如此笃定乙支文德会先放人。 就在他心中不免暗暗有些焦虑之际,对岸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浮桥上便出现了一个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人。 虽然他们一个个被摧残得不成人样,但还是一眼能认出他们就是当初被高句丽人俘虏的将士和工匠。 秦昇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他就知道乙支文德赌不起。 这些人红着眼噙着泪,相互搀扶着,一个个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过浮桥…… 当他们的脚终于踏上西岸的土地,不少人当即双腿一软重重趴在地上,用头和手不断撞击着地面,失声痛哭起来,似乎要将这些年遭受的痛苦和屈辱通通哭出来。 曾经,他们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在高句丽人手中,绝望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异国他乡,即使死后也会沦为孤魂野鬼,不能再魂归故土。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能回到故国,跟自己的亲人再次团聚,如何能不激动到失声痛哭。 周围的隋军将士看在眼里,一个个眼中都不由闪过不忍之色,纷纷上前将他们扶起,好言劝慰过一番后,便将他们领去了隋军大营。 在那里,这些俘虏将洗上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有随军大夫为他们诊治身体。 倘若身体无恙,他们将领到一份丰厚的盘缠,回故乡去跟家人团聚。 第152章 姐妹情深,为妻则刚 自从隋军在河北大败高句丽的消息传回江都,齐国公府便如同过年一般,已经身怀六甲的丹阳公主杨翎腆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亲自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将府邸里里外外都装扮得焕然一新。 因为她知道,高句丽人被击败了,意味着河北的战事已经结束,她的夫君很快便可以回到江都跟她团聚了。 因此,她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齐国公府,以迎接夫君的归来。 之前因为担忧秦昇分心,父皇和母后都劝她暂时先不要将自己怀孕的事告知夫君。 如今一想到自己要在见面时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夫君,杨翎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每天都在脑海中一遍遍想象着当夫君听到自己怀有他的骨肉之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惊喜表情。 就在她不断祈祷和憧憬着这一天快点到来之时,下人却匆匆来报,说她的姐姐南阳公主登门看她来了。 听到是姐姐来看她,杨翎自然是一脸欣喜,当即就在几名贴身侍女的搀扶下亲自出大门去迎接姐姐。 而南阳公主杨翙看到妹妹腆着个大肚子出来迎接她,慌忙上前扶住她,语气很是心疼道: “唉,妹妹,你可真是的,随便叫个下人来领我去见你不就成了,何必非要亲自出来迎接我,就不怕动了胎气吗?” “姐姐这话就言重了。” 杨翎不在意笑笑,随即摇了摇头,有些打趣道: “难道姐姐当年怀禅师的时候,也是天天待在房间内,不四处走动走动吗?” 见妹妹反将自己一军,杨翙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我说不过你,但你既然怀有身孕,还是处处小心为好。”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很快便走进齐国公府内,一路走到了府里的后花园。 此时杨翙注意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几名年轻侍女,不经意间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便不动声色对她们吩咐道: “本公主跟妹妹许久不见了,有好些贴心的话要说,不方便被尔等听去,尔等就先退下了,这里有本公主一个人就够了。” 见南阳公主发话,这些侍女自然不敢不从,当即便一个个低着头告退了。 待这些侍女都退下之后,杨翙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妹妹杨翎: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府上多了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年轻侍女?” 听姐姐问起侍女的事,杨翎面上的笑容不由为之一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不动声色解释道: “没什么,只是母后听说我怀孕了,怕齐国公府的仆妇笨手笨脚照顾不好我,便从宫中挑了十几名宫女送到我府上,让她们好生照顾我。” “母后这是在干嘛?” 听到这些年轻侍女竟是母后特意派过来的宫女,杨翙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神情很是恼怒道: “难道她不知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不能跟驸马行房吗? 她如今派这么多年轻貌美的侍女来齐国公府伺候你,就不怕驸马回来之后,因为血气方刚一时把持不住,将这些侍女通通收入房中吗?” 杨翙是越说越气,分明是在自己妹妹鸣不平。 她倒不是觉得妹夫秦昇不能纳妾,而是认为秦昇绝不能在自己妹妹身怀六甲跟其他女子苟合到一起,因为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孕妇而言是何等的伤害。 杨翎见姐姐如此气愤,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忧,担忧她会一怒之下去找母后争辩,连忙跟她解释道: “姐姐,你误会母后了,我相信这不是她的本意。” “不是她的本意?” 听到妹妹在为母后辩解,杨翙不由再一次怔住了,随后有些不解道: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杨翎的面色黯淡了不少,并没有直接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当初我在出嫁之时,母后曾经劝过我,要我今后大度一些,若是夫君有心仪的女子,便大大方方接纳她们上门,为秦家开枝散叶。” “母后当真这么跟你说?可她为什么要在你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 听到母后竟然在妹妹出嫁当日劝她今后主动鼓励驸马纳妾,她一时之间只觉得很是荒谬和不可思议。 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她出嫁当日,母后跟她说的是嫁过门后要孝敬公婆,与夫君的兄弟叔伯和姑婶妯娌和睦相处,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目中无人,为所欲为。 怎么到了妹妹出嫁的时候,母后的口风就全变了。 此时杨翎闻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幽幽说道: “起初我也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说,直到我怀孕之后,母亲特意挑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宫女过来伺候我,还特意派身边的嬷嬷上门叮嘱我看开一些,我乃堂堂大隋公主,谁也不能抢走我的正妻之位,我便猜到这很有可能是父皇的意思!” “父皇?” 杨翙第三次怔住了,随后神色却是越发不解道: “可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杨翎闻言不由凄然一笑: “姐姐,你还想不明白吗?父皇这是想质子于朝,可又不能真拿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做人质,便想到让我夫君多纳妾,多生子嗣。 如此一来,他手中便多了不少牵制我夫君的筹码,不必再担忧我夫君有不臣之心了。” “父皇简直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女儿和女婿呢?” 杨翙越听越气愤,忍不住就要进宫去为妹妹讨个说法: “不行,我一定要进宫找他问个明白!” 说罢,她转身就要告辞而去,却被妹妹杨翎一把拉住胳膊,摇着头苦苦哀求她道: “姐姐,你可不能冲动呀,父皇也是为了大隋的江山考虑,我不怪他!” “你呀!你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吗,曾经不止一次敢跑去御书房跟他大吵大闹。” 见妹妹如此委曲求全,杨翙分明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自己以前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妹妹哪里去了。 她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在为她自己鸣不平呢? 当初父皇为了笼络住权臣宇文述,将自己嫁给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士及,让自己沦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在宇文化及谋反未遂之后,他又逼自己跟宇文士及和离,还强行将和宇文士及的儿子宇文禅师改为杨禅师。 可以说,自己一生的幸福就毁在了自己父皇的安排上。 他害了一个女儿还不够,如今又要去破坏另外一个女儿的幸福吗? 见姐姐提起自己以前的做派,杨翎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当初她未嫁人之时,确实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既然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自当事事要为夫君和怀中的胎儿考虑。 若是她跑去宫中跟父皇和母后闹,恐怕父皇和母后会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主动将这些年轻貌美的侍女调回宫。 可如此一来,只怕夫君之后在朝中的处境会变得很是艰难,这绝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她宁可委屈自己一人。 就像她明明得到了一封来自关中的信,却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免信中的内容泄露出去,会让她的父皇对她的夫君生出猜忌之心。 第153章 秘密回京 就在丹阳公主杨翎和自己的姐姐南阳公主杨翙在齐国公府讨论秦昇之时,秦昇却已经悄无声息跟着鸿胪寺掌客裴世清回到了江都城。 他之所以回一趟江都都要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完全是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李渊知道他人不在河北,很有可能会趁机大举出兵攻打刘武周,意图抢在他回河北之时夺回河东之地。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假扮裴世清的随从跟他一起回江都,好让李渊因为忌惮他的存在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正是因为秦昇隐瞒行踪隐瞒得太好,因而当杨广听宫中的侍卫禀报说秦昇在宫门外候见之时,杨广一时间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当他确定宫外候见之人确实就是秦昇之时,还是命人将他领到御书房来见自己。 而秦昇也不含糊,一走进御书房便立即下拜请罪道: “臣未奉诏便擅自回京,望陛下责罚!” 杨广静静看着秦昇,眼神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 若是秦昇未奉诏便率领大队兵马回京,或是偷偷回京之后便到处暗中联络其他朝中重臣,自己确实有理由怀疑他怀有不臣之心。 可如今秦昇虽说是未奉诏命便擅自回京,但他是只身一人回的江都,而且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进宫跟自己请罪,自己即使真要治他罪都不好找理由。 因此,他倒是很想听听秦昇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这么偷偷摸摸回江都不可。 “治罪的事待会儿再说,朕现在只想听到一个解释,解释一下你为何会选择此时回江都,还要回得这么偷偷摸摸。” 秦昇闻言再次躬身施了一礼: “回禀陛下,臣之所以要隐匿行踪返回江都,目的就是瞒住李渊,让他因为心怀忌惮而不敢轻易出兵攻打河东。” 杨广听完轻轻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秦昇继续说下去。 因为秦昇返回江都的理由,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见杨广没有说话,秦昇便继续解释道: “臣之所以要秘密回江都面圣,乃是为了陛下奏请治理河北和恢复河北民生之事。” 听到秦昇说要跟自己商讨如何治理河北和恢复河北民生,杨广便猜到秦昇已经有了想法,只是需要得到自己的支持和准允,因而才冒险秘密回江都见自己。 虽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杨广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不动声色淡淡问道: “哦?不知秦卿家可有什么想法?” 秦昇再次躬身一拜,随即沉声说道: “臣蒙陛下不弃,委以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之职,执掌河北道军政大事。 臣窃以为,自从大业七年王薄在长白山起兵作乱,河北之地便盗匪丛生,反贼遍地,地方官员死的死,逃的逃,致使朝廷彻底失去了对河北的控制,任由这些乱匪在河北肆虐。 如今蒙陛下鸿福庇佑,臣奉诏率军北上讨贼,收复了河北之地。 既然河北之地已经光复,首要之事自然是要重新任命河北各个郡县的地方官,尽快恢复朝廷对这些郡县的统治秩序。” 听到秦昇说要重新任命河北各个郡县的地方官,杨广深以为然,却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河北道有二十几个郡,一百多个县,这些郡县的官员加起来有二三百人,想要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如此之多的合适官员,绝非是一件易事。” 秦昇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闻言当即笑了笑道: “陛下,想要在朝中短时间内找出两三百名合适的官员确实不容易,但若是想从天下选拔出两三百名合适的人才,却并不是一件难事。” “从天下选拔官员?” 杨广闻言不由再次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太明白秦昇的意思。 秦昇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陛下难道忘了大业二年的秀才、明经和进士科吗?” 听秦昇提到“秀才”、“明经”和“进士”,杨广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时候他刚即位不久,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将天下之才收为己用,便在即位的第二年下旨增设了秀才、进士和明经三科,秀才试方略,进士时务策,明经试经术。 三科中以明经最为高级,进士试次之,只有秀才试是选士的。 只是当时只有五品官员推荐上去的士人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很多读书人因为门路,连科举考试都参加不了。 如此一来,最后考中的士人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他们的门生,跟汉时的察举制并没有任何区别。 正因为如此,杨广便觉得以科举考试选拔人才的道路走不通,从此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没想到秦昇如今却又旧事重提。 “怎么,你是想让朕再来一场科举考试,为你选拔出两三百名读书人去河北各个郡县充任地方官吗?” 此时,杨广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秦昇的意图,心中也不由为之怦然一动。 “是的,陛下!” 秦昇重重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若想恢复朝廷对河北的统治,最重要的是收服河北的民心,而收服河北民心的关键就是得到河北士人的认可和拥护。 因此,臣的提议便是在河北兴办一场科举考试,与大业二年不同的是这次考试不需要再有五品以上官员的推荐,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给每一个读书人一个公平考试竞争的机会。 一旦这些河北的读书人通过科举考试入仕为官,必然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做官机会,死心塌地拥护朝廷,拥护陛下,拥护大隋。” 杨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在御书房内不断来回踱步,心中不住在思索着此举的可行性。 大业二年他在举办科举考试之前,却是考虑过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参加,最终却因为以关陇集团为首的门阀士族的集团反对,不得不做出妥协和让步,同意只有五品官员以上举荐的士人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而这么做导致最终高中的士人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他们的门生,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自己也自此心灰意冷,从此放弃了科举取士的想法。 而此时秦昇的提议无疑比自己当年的做法激烈得多,却不知会在朝中掀起怎样一场狂风骤雨。 如今大隋江山风雨飘摇,真的还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最终,经过百般纠结,杨广还是缓缓开口道: “朕既然任命你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便准许你自行提拔河北道各个郡县的官员,至于你如何提拔,就是你这个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事了,朕不会过问,朝廷也不会干涉。” 秦昇听明白了杨广的意思。 他不反对自己在河北道试行科举考试,但要撇清他和朝廷的责任。 因为他不想再在这个时候跟门阀士族再闹什么龃龉。 不过对于秦昇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们可以猜一下,第一任状元郎会是谁?) 第154章 釜底抽薪,剑指关陇集团 “除了以科举考试选拔河北道各个郡县的官吏之外,你可还有其他治理河北道的方略?” 以杨广对自己女婿的了解,知道他既然如此大费周章跑回江都见自己,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科举之事。 毕竟科举考试最早就是他这个天子搞出来的,若是秦昇想在河北道推行,只需要派人送一封奏折来江都即可,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反对此事。 因此,杨广断定秦昇必然有比科举考试更重要的事要见自己。 只是秦昇并没有直接回答杨广的问题,反而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沉声说道: “陛下可否答应臣,待会不论臣说出什么荒谬之言,陛下都恕臣无罪。” 一听这话,杨广便知道秦昇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你说吧!” 秦昇看着杨广,随即缓缓开口道: “臣敢问陛下,您之前之所以在三次征讨高句丽之时,都要大量从河北征召士卒和民夫,是否有意想要借高句丽之手除掉这些所谓的六镇余孽。” “你可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 当听到“六镇余孽”四个字,杨广面色陡然一变,看向秦昇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所谓六镇余孽,即在北魏正光四年,本来镇守北方六镇(即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和怀荒镇)的将卒爆发了一场空前的起义。 最终,在北魏权臣尔朱荣两年多时间的镇压下,轰轰烈烈的六镇大起义最终惨遭失败,大量起义军将士因为走投无路只能被迫投降和归顺尔朱荣。 之后,尔朱荣被北魏孝庄帝元子攸刺杀于洛阳,他的部将高欢趁机说服二十多万六镇降卒归顺自己,将他们带去了河北,最终成为他和高家起家的资本,靠着这些降卒和河北士族的支持,他的儿子高洋建立了北齐。 尔朱荣的另外一员部将宇文泰则得到了关中和陇山一带将领和贵族的支持,最终由他的儿子宇文觉建立了北周,这些支持他们的军事势力便被称为关陇集团。 北周和北齐之间经过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争,最终以北周灭掉北齐而告终。 虽说北齐灭亡了,但很多依附于北齐的河北士族和六镇降卒之后并不愿接受亡国的现实,一直在明里暗里酝酿着想让北齐复国。 北周对此自然是坚决不允许的,因而一直在用各种手段不断去打压和削弱河北的士族和百姓,企图将他们的野心扼杀在摇篮状态。 这种打压和削弱河北的政策从北周一直延续到了与它一脉相承的大隋。 尤其是到了杨广即位之时,更是视河北百姓为六镇余孽之后,将他们视为影响大隋江山千秋万代的重要隐患。 因此,他才想到大举征伐高句丽,从关中和河北大量征募士卒和民夫,企图让他们去辽东跟高句丽人斗个你死我活,一举解决大隋的三大的心腹大患——关陇贵族、六镇余孽和高句丽人。 可与关陇贵族和高句丽人不同,这些所谓的六镇余孽如今大多只是寻常百姓,是他杨广这个大隋天子的子民。 若是让人知道他竟因为心中的成见而逼着这么多河北百姓去辽东送死,他不仅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将来在史书上也非要被冠以“暴君”的名头不可。 正因为如此,他之前在告诉萧皇后自己之所以要三次大举征伐高句丽的原因之时,刻意隐瞒了自己想要借高句丽人之手清除六镇余孽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心思今日竟让秦昇这个女婿给点破了,杨广如何能不有些恼羞成怒。 杨广如此反应早在秦昇的意料之中,当即沉声继续解释道: “陛下息怒,臣绝没有出言不逊讥讽陛下的意思。 臣只是想告诉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一时彼一时?这又作何解释?” 见秦昇确实没有嘲讽自己的意思,杨广面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秦昇的意思。 秦昇看着杨广,随即继续沉声解释道: “当初先皇是因为得到了一众关陇贵族的支持,最终才能取大周江山社稷而代之。 而先皇投桃报李,也为了巩固大隋的江山社稷,同样延续了大周的不少国策,继续对北齐故地实行打压和盘剥。 可如今这些关陇贵族已经集体背叛了陛下,转而想要扶持李渊取大隋江山而代之,正如他们当年拥立先皇那般改朝换代那般。 既然如今关陇集团已经集体背叛了陛下,陛下何不转变策略,转而去拉拢一直被朝廷打压的河北士族和六镇降卒之后,用他们去对付关陇集团呢?” 杨广听完未置可否,只是沉着一张脸追问道: “那你打算如何去拉拢这些河北士族和六镇降卒之后?”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笑: “臣方才提议在河北道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各个郡县的官吏,便是在变相拉拢河北士族。 至于如何拉拢六镇降卒之后,当初大周灭齐之时,这些关陇贵族发疯一般以各种强取豪夺的方式侵占和抢夺北齐臣民的土地,当时的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既然这些关陇贵族支持李渊作乱,那便是对陛下和大隋不忠。 既然他们对朝廷不忠,朝廷自然没必要再去维护他们的利益,完全可以没收他们在河北的土地,分给河北的百姓。” 杨广听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是明白秦昇为何非要跑回江都见自己了。 如此疯狂的想法,着实让他吓得不轻,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虽说他自己也深恨这些关陇贵族的不忠,可却从未想过要去没收他们的土地,彻底跟他们决裂。 因为经过长达多年的动乱,他终于意识到了关陇集团的强大和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自己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他如今的想法是想暂时停止打压其他关陇贵族,重点去对付李家。 在他看来,关陇集团那帮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一旦发现李渊扶不起来,便会毫不犹豫将他抛弃。 只要失去关陇贵族的钱粮支持,李渊便根本不足为虑。 待自己灭了李渊之后,再派人去好好安抚和宽恕其他关陇贵族,跟他们和解,说服他们重新归顺朝廷。 之后,大隋再用几代皇帝的时间不断去分化和削弱关陇集团,彻底解决关陇贵族的威胁。 可如今秦昇却要他彻底跟关陇贵族决裂,转而去拉拢大隋开国以来就一直在打压的六镇余孽,这无疑与他之前的想法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秦昇的想法同样很让他心动。 若是真能拉拢河北士族和六镇余孽,让他们去跟关陇贵族狗咬狗,自己和朝廷躲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倒也不失为一道借刀杀人的妙计。 只是此举无疑会彻底激怒关陇集团,让自己完全失去跟他们和解的可能,双方从此唯有不死不休了。 一旦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去支持李渊去取大隋而代之,以关陇贵族的财力和势力,到时候恐怕就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了。 看着杨广神色变换不定的模样,秦昇便猜到他心中此刻是何等的纠结,他自己同样很是无奈。 所以有时候杨广的操作就很迷。 当初要对关陇贵族徐徐图之的时候,他偏要去大力打压关陇集团,最终导致这些关陇贵族知道杨广一心要置他们集团于死地,便转而去扶持李渊,以此来回应杨广对他们的打压。 如今双方关系闹到这个地方,正是需要杨广快刀斩乱麻,借此机会将关陇贵族连根拔起的时候,他又不想和关陇集团闹得太僵,维持双方和解的可能,将来再徐徐图之。 不知过了多久,杨广抬起看了秦昇一眼,才缓缓开口道: “朕还是那句话,你既然是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那河北的军政大事便由你决断,朕既不过问,也不干涉。” “臣明白,多谢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秦昇如何猜不到杨广的小心思。 就跟在河北道实行科举考试选拔官吏一样,他原则上同意自己这么做,但在明面上要撇清自己这个皇帝的关系。 若是自己只能拉拢河北士族和百姓对付得了关陇集团和李渊,此事便是他这个天子授意所为。 相反,如果最终河北士族和百姓斗不过关陇集团和李渊,自己这个女婿恐怕就要背锅了,杨广也会以交还土地为筹码,跟关陇贵族去和解。 怎么看,他都两边不吃亏。 不过同样,对于秦昇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讨论完拉拢河北士族和百姓对付关陇贵族之事后,杨广心情显然是好了不少,看着眼前的女婿,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你一回到江都便进宫来见朕,还没来得及回齐国公府去看翎儿吧。 你现在若是没其他事,就回府去看翎儿呢,给她一个惊喜。” 说这话的时候,杨广眼神分明透着一丝戏谑,分明是在告诉秦昇,指不定是谁在给谁惊喜呢! 秦昇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暗示,只是顺势躬身施了一礼,告退道: “陛下说得极是,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行过礼后,秦昇便转身离开御书房。 只是他刚转过身,心中就不由无奈一笑。 他在江都安插了这么多锦衣卫,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了。 可既然杨广因为害怕他分心而选择暂时不将此事告知他,他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他身后,杨广突然摇了摇头,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苦笑。 自己当真是老了吗,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做什么事都前怕狼后怕虎的。 随后,他看着秦昇离去的背影,心中不自觉涌起一阵感慨。 若秦昇不是自己的女婿,而是自己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若是那样,自己便可以毫不犹豫将皇位禅让给他,让他将如今的大隋带出泥潭,重现父皇在位时的强盛和富饶。 可他偏偏是自己的女婿,让自己在重用他的时候,不得不小心防着他,以免大隋江山落入外姓之手。 (这两天状态不好好,先欠一章吧) 第15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杨翎将姐姐南阳公主送上马车,转身正要回府之时,却见到一人此时正站在门后笑吟吟看着自己。 这一刻,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可眼前之人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冲她微微一笑,语气分明带着一丝调皮: “怎么?才几个月时间不见,有人就连自己的夫君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杨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就想朝自己夫君小跑过去。 秦昇却担心她动了胎气,先她一步跑到她跟前,嘴上下意识低声提醒道: “翎儿,小心,别动了胎气。” 听夫君说到“胎气”二字,杨翎不由微微一怔,随后红着脸娇嗔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我还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秦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了。 本来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在回府的路上特意练习了很多遍惊喜的表情,练得面部肌肉都有点僵硬了。 可没想到当他真的见到杨翎之时,对自己妻子和她腹中胎儿的关心根本无法掩饰,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此时看着妻子含羞带怯的模样,秦昇只能故意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打趣道: “你的夫君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连自己妻子怀有身孕都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父皇母后都说为了避免你在前线分心,要大家都先瞒着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秦昇的解释,杨翎并没有任何怀疑,随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仰着头满眼憧憬问道: “夫君,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呀?” 秦昇闻言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 果然,从古至今,大部分怀孕的女人就是喜欢问这种傻问题。 不过好在对于这种傻问题,早就有先辈总结出了一个完美的标准答案。 “傻瓜,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果然,听了秦昇的话,杨翎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因为秦昇父母早亡,可以说整个秦家如今就剩他一根独苗。 如今秦昇又没纳有妾室,可以说给秦昇开枝散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杨翎这个正妻的身上,杨翎内心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秦昇的话无疑是解开了她的心结。 随后,秦昇见天色已晚,便亲自搀扶着杨翎回房歇息去了。 至于萧皇后精挑细选送过来的十几名年轻漂亮侍女,他则看都没看一眼。 可是两人回到房间之后,杨翎却没有急着上床歇息,而是犹豫了片刻,随后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秦昇一脸诧异的目光中,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隐秘的小抽屉中取出一封书信,默默递给了秦昇,神情很是复杂。 秦昇接过书信一看,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秦昇 亲启”四个字,字迹很是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对于这个字迹,秦昇从前是再熟悉不过,当即不由冷冷一笑,眼中分明闪过一丝骇人的寒意。 自从亲手将信递给秦昇之后,杨翎一颗心就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害怕会从自己夫君脸上看到欣喜或是激动的神情,最终抛下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儿,不顾一切跑回关中去跟李家小姐破镜重圆。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可奇怪的是,他的夫君在看过信之后,面上不仅看不到一丝开心,反而阴沉得可怕,就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杨翎见状心中很是不安,当即握住他的一只手,面色很是担忧道: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呀。” 秦昇怕吓到妻子,当即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是心疼问道: “你怎么不拆开信来看看?” 因为杨翎交给自己书信是完整的,证明杨翎从来没有拆开来看过。 但秦昇不难想象得到,在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杨翎一定曾无数次拿起这封信,最终却没有勇气拆开来看,只是一个人默默承担了所有。 一想到此处,他心中就不由自主涌起对自己妻子的阵阵心疼,以及对李家和李秀宁的阵阵恼恨。 杨翎听到秦昇的问题,眼眶瞬间红了,随即连连摇头道: “我不敢,我害怕你会因此生我的气,更害怕……更害怕……更害怕……” “更害怕在信中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话,是吗?” 见妻子再也说不下去,秦昇当即将她不敢说出的话替她说出口。 杨翎此刻再也忍不住,眼泪婆娑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在我之前,你跟她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因此我很害怕她会将我从你身边抢走。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什么都做不了,而她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可以帮助她的父兄打下半壁江山……” “什么半壁江山,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听自己妻子越说越离谱,秦昇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耐住性子跟她解释道: “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时候,我就在为李家效力,她李秀宁有什么功绩我能不知道吗? 她是有几分本事不假,但关中几十座城池,她就攻下户县、周至、武功和始平死城,还死伤了几万兵马,离他们李家的半壁江山还差得远呢!” 听到夫君提起李秀宁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嘲讽的语气,哪里有一点余情未了的模样,杨翎不由微微一怔,随后鼓起勇气问道: “夫君,你们曾经……曾经那么相爱,难道……难道你现在当真对她没有……没有一点眷恋吗?” 秦昇轻轻将杨翎搂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道: “对我秦昇而言,最好的旧爱就是死掉的旧爱,我本来想当她是个死人,但她非要跳出来诈尸,就不要怪我还以颜色了!” 杨翎听出夫君语气中的寒意,不由有些担忧道: “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秦昇重新拿起信,看着信封上的“秦昇 亲启”四个字,随即冷冷一笑道: “既然这封信翎儿你没看过,我也不想看,我会派人将这封信交给最该看到它的人,让他拆开好好看看。” “夫君,你打算将信交给谁?” 杨翎看着夫君眼中危险的光芒,忍不住低声追问秦昇。 秦昇闻言不由戏谑一笑: “当然是柴绍……的父亲柴慎了!” 第156章 秦昇不解风情,裴公举荐故友 久别胜新婚,虽说秦昇很想在家多陪陪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儿,但他这次回江都的时间太短,要办的事又太多,因此不得不一大早就恋恋不舍告别妻子出门,打算去一趟裴府见一见裴世矩这只老狐狸。 好在丹阳公主杨翎对此很是理解,不仅也跟着起床,还要亲自为自己夫君洗脸和更衣。 秦昇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去了。 不过杨翎毕竟贵为公主,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难免笨手笨脚,手忙脚乱弄了好久,才算是勉强帮秦昇弄好,只是衣服有不少褶皱,发髻也微微有点歪。 但秦昇却并一点也不介意,毕竟之前带兵打仗在外,经常也是一个月洗不了几次澡,尊容不会比现在好多了。 再说了,自己妻子放下公主之尊伺候他洗脸更衣,他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怎么还可能再去挑三拣四。 梳洗打扮好之后,杨翎又坚持送秦昇出到大门,痴痴目送着自己夫君骑马离去。 但她不知道,她身后的十几名侍女此刻同样一个个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渐渐远去的秦昇…… 之前萧皇后在送她们出宫之时,特意将她们叫到一起,叮嘱她们说她们此去齐国公府,不仅要照顾好怀孕的丹阳公主,更要伺候好齐国公。 身为女子,她们当然明白萧皇后所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 她们自己心中对此也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毕竟秦昇年少俊朗,身居高位,威名响彻天下,又深得当今天子宠信,不知是天下多少待字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 也就是李秀宁这种脑子有坑的女人,放着这么好的夫婿不要,偏要去选一个相貌、才能、名声和地位都不如他的柴绍。 况且,秦昇贵为齐国公,一旦她们自荐枕席成功,便可由一名身份卑微随意任人使唤的侍女,一跃成为身份尊贵前呼后拥的齐国公府侧夫人,地位可谓是云泥之别。 只不过萧皇后话说得很明白,她只是将她们送去齐国公府,至于她们要如何吸引到秦昇的注意,爬上他的床成为他的妾室,可就全看她们自己的本事和魅力了。 这些侍女自然很清楚这是她们能够逆天改命的唯一机会,一个个都铆足了劲想要入秦昇的法眼。 有人特意花大价钱买了不少昂贵的胭脂水粉,日日精心打扮,只想见面之时惊艳到齐国公…… 有人特意花钱去闹市找胡姬学了不少曼妙的歌舞,只想有机会在齐国公面前载歌载舞,吸引到齐国公的注意…… 有人特意跑去青楼找到她们最红的花魁,花钱请花魁指点起了房中术,想着总能派得上用场…… 甚至有一个侍女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到处去打听李秀宁平日里用的什么胭脂水粉,梳的什么妆容,穿的什么衣裙,走路的步态又是如何…… 可最终让她们失望的是,齐国公秦昇从昨天回府到今天出门,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们几人一眼,让她们之前的苦心准备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她们心中自然又是失望又是幽怨。 …… 对于秦昇的登门拜访,裴世矩似乎并不意外。 毕竟秦昇昨日是假扮裴世清的随从跟裴世清一起回江都的,想来裴世清早就将秦昇回到江都的消息告知了裴世矩。 裴世矩也猜到秦昇来见自己是有大事要谈,因此并没有在府中设宴款待秦昇,而是直接亲自出大门将秦昇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秦昇见裴世矩如此上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自己打算在刚光复的河北道举办一次与大业二年完全不同的科举考试,以此来选拔出一批有才之士,充任河北道各个郡县的官吏。 他此次登门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希望裴世矩给他推荐一个当世经学大儒出任此次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二是希望裴家可以带个头,鼓励自家子弟去参加此次科举考试。 后世不少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世家大族都是极力反对科举考试,认为科举考试严重损害到了世家大族的利益。 但这种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毕竟世家大族之间也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像关陇集团祖上大多是鲜卑贵族和汉人豪强,虽然武功赫赫,但若是他们的子弟去参加科举考试,跟其他世家子弟公平竞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考得过家学渊源的山东士族和南方士族。 同理,虽说科举考试给了寒门子弟和平民子弟一个以才入仕的机会,但他们的家学不如名门望族深厚,又没机会得到经学名师的指点,对经义的理解和领悟远不如世家子弟透彻,因此很难在科举考试中考得过世家子弟。 同时,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大多同样是世家大族出身的经学大儒,他们在批阅考卷的时候,自然更倾向于去录取对经义的理解与自己相通的考生,或者就干脆只录取跟自己家族关系有渊源的世家子弟。 因此,像裴家这种家学深厚的名门望族,实际上对科举考试是持开放态度的,毕竟他们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可谓是占尽优势。 而在历史上,也正是因为唐朝开始推行科举考试,导致在北周和大隋两朝呼风唤雨的关陇集团迅速没落,取而代之的是五姓七望这些家学渊源的名门望族。 到了唐朝中后期,这几个姓几乎完全垄断了朝廷的重要官职,导致之后唐朝的宰相大多不是姓裴姓王,就是姓卢姓崔。 直到黄巢的出现和五代十国那些军头的崛起,不断按照族谱去诛杀这些世家出身的大臣和他们的子弟,才导致这些名门望族的迅速没落。 到了宋朝的时候,科举考试开始实行弥封(即糊名,用一张白纸将考卷上的考生姓名和籍贯给封贴起来,防止考官按名录取)和誊录(即派专人抄录考卷给考官批阅,防止考官根据字迹认出某个考生),科举制至此才算是正式实现了真正的公平取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于秦昇而言,他如今需要的是一批自己亲手录用和提拔起来的新锐官员,至于这些官员是出身名门还是寒门子弟反而没那么重要。 而裴世矩也敏锐意识到了这何尝不是他们河东裴氏的机会,也开始考虑到底要向秦昇推荐何人为主考官。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世经学大儒王通,可偏偏王通出身太原王氏,而王家跟李家交情匪浅,李渊的亲妹妹就嫁给了王家的王裕。 李渊在晋阳起兵之时,王家暗中出过不少力,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不少太原王氏子弟都在关中的朝廷担任要职。 就凭这层关系,即使王通自己愿意,这个主考官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 (ps:历史上王通在大业十三年就忧愤而死,年仅三十四岁,现在剧情需要,就跟李玄霸一样,让他继续活着吧。)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不久前刚登门拜访过他的故友,不由笑了笑道: “有一人,刚出仕之时做过陈朝的官,官拜尚书殿中侍郎。 隋灭陈后,他又入隋为官,先后做过东宫学士和太常博士,不过之后因为受到杨玄感的牵连,被陛下贬为西海郡司户。 薛举起兵称帝之后,又拜他为黄门侍郎,参与机密。 西秦国灭亡后,他又为李渊效力过一段时间,只是因为刘文静之死而心寒,便带着儿子回了江都,打算向陛下请罪。 如此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之人,不知齐国公可愿用他为河北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说到最后,裴世矩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深意,语气也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秦昇对此则是哈哈一笑: “就连薛举都知道此人的才干,委以重任,我若是不用他,岂不是说明我还不如薛举? 敢问裴公,此人究竟是谁?” 裴世矩淡淡一笑,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褚——亮!” (现在你们应该猜得到第一个状元花落谁家了吧。) 第157章 秦昇:我占不到的便宜,王世充也休想去占 在褚亮之后,裴世矩又推荐了两人做此次科举考试的副考官,其中一人是起居舍人虞世南,另一人则是尚书右丞李纲。 对于此二人,秦昇同样早有耳闻。 其中虞世南是前内史侍郎虞世基的弟弟,虽说两人是亲兄弟,但与鬻官受贿的兄长虞世基不同,虞世南性情高洁,虽说跟兄长同住一府,但他却恪守清贫,与虞世基可谓是泾渭分明。 正是因为他的人品高洁,当骁果军在江都城兵变时,冲进虞府杀了虞世基,却因为敬佩虞世南的为人而没有伤他分毫。 当时虞世南跟叛乱的骁果军请求代兄受死,却还是没能救得了兄长虞世基一命,但他人品之高洁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李纲,则是历史上有名的刚直之臣。 他最早在北周出仕为官,担任齐王宇文宪的参军。 周宣帝宇文赟想杀宇文宪,便将他的幕僚召集到一起,命他们写供状罗织罪名诬陷宇文宪,其他幕僚为了自保纷纷照宇文赟说的做,只有李纲誓死不从。 宇文宪被杀后,他以前的旧部和下属一个躲得一个比一个远,只有李纲冒死去给他收尸,一个人扶着棺材嗷啕恸哭。 入隋为官之后,担任太子杨勇的太子洗马,一直规劝杨勇不要耽于逸乐,可杨勇根本不听劝。 之后杨勇被废,隋文帝杨坚厉声责备他们这些东宫属官没有教导好太子,其他人都唯唯诺诺不敢插嘴,只有李纲敢还口说杨勇之所以到如此地步,是因为杨坚这个父亲平日里没有尽到父亲的教导责任,还说杨勇的天资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让贤良之人辅佐他就会从善,让奸邪之人辅佐他就会向恶,不能将错全部推到杨勇一个人身上。 没想到他这番话竟然说服了杨坚,最终不仅没有治他的罪,反而提拔他做了尚书右丞。 不过之后李纲因为得罪杨素和苏威被罢官免职,险些丢了性命,后面便一直隐居在鄠县。 不过当他听说宇文化及在江都策动骁果军发动兵变,险些弑杀了皇帝杨广,还是不远万里从关中跑去江都,只为尽一个大隋臣子的本分。 杨广有感他的忠义,便给他官复原职,继续担任尚书右丞一职。 不过后世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李纲“太子杀手”的名头。 因为他一生先后担任杨勇的太子洗马,李建成的太子太保和太子詹事,李承乾的太子少师,这三位太子最后没有一个能登基即位。 不过抛开这个奇怪的光环不谈,这个李纲的学识和人品还是相当不错的,跟虞世南一起做河北道科举考试的副考官正合适。 在谈完河北道科举考试的主副考官人选之后,秦昇突然话锋一转,沉声说道: “多谢裴公举荐,只是我另外还有一事想请裴公帮忙。” “齐国公言重了,只要是老夫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齐国公尽管开口。” 裴世矩抚须哈哈一笑,神情看似洒脱,眼中却是精光一闪。 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秦昇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卖给他一个人情回报何止十倍百倍。 秦昇看着裴世矩,随即缓缓开口道: “不知裴公可否说劝说陛下停止巡幸江都,返回东都洛阳。” 听到秦昇竟要自己出面去劝说皇帝杨广离开江都返回洛阳,裴世矩不由微微一怔。 因为自从杨广驾幸江都以来,还都洛阳便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话题。 不管是多受宠的大臣,只要敢劝他返回东都,轻则罢官免职,重则丢掉性命。 可没想到如今秦昇竟然请求自己出面去劝说杨广结束巡幸江都,返回东都洛阳,这不是要自己去触犯杨广的逆鳞吗? 但以裴世矩的老谋深算,很快便想通问题的关键,猜到了秦昇的意图,知道他是不想将洛阳留给王世充。 事实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秦昇是在跟自己一众谋士和大将商议过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之前在灭掉瓦岗军之后,他本想效仿历史上的王世充,以东都洛阳为根基,与各路群雄争夺天下。 毕竟洛阳贵为大隋东都,政治意义自然不必多说,周围又有兴洛仓和回洛仓两大粮仓,足以供自己不断招兵买马,逐鹿中原。 但他很快发现,东都有一套完整而成熟的官僚体系,他一个外来武夫很难插手其中,做起事来处处受到掣肘,很难完全掌控住东都的局势。 而历史上王世充也是靠着血腥手段,将那些不服和反对他的官员屠戮一空,同时毒杀皇泰主杨侗,才彻底控制了洛阳城。 秦昇做不到跟王世充一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尤其是杨侗还是自己妻子的亲侄子,因此只能放弃以东都洛阳做根基的想法,转而去谋取河北。 如今河北除了窦建德统治下的几个郡县之外,绝大部分已经落入他之手, 他便打算将自己的重心转移去河北,将河北之地作为自己争夺天下的根基。 可虽说他要放弃洛阳,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将洛阳留给王世充。 毕竟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他不忍心对这些官僚和杨侗赶尽杀绝,但王世充可是真会对他们下死手。 若是自己撤出洛阳,将东都拱手相让,最终只会白白便宜了王世充。 因此,本着有便宜自己不占也不能便宜别人的原则,秦昇和他的谋士便决定同样将王世充赶出东都,以免洛阳城最终落入王世充之手,反而成为自己的大敌。 只是人肯定是不能直接赶,他和一众谋士便想到劝杨广还都洛阳。 因为只要杨广要回东都,以他的多疑,绝不可能允许王世充这种不是绝对信任的将领继续驻兵洛阳,必然会将王世充和他麾下的兵马调往他处。 只是秦昇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不方便出面去劝说杨广,而裴世矩这个老狐狸无疑是最合适的说客。 而且他有信心裴世矩一定会帮他这个忙。 因为从他在裴行俨身边看到族弟裴文松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裴世矩眼中的潜力股,否则以裴世矩的老谋深算,绝不会轻易在自己身上下注。 因此说,裴世矩没有理由不帮自己这个忙。 果不其然,裴世矩沉吟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 “此事,老夫可以一试。” “多谢裴公。”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 因为对于裴世矩这种官场老狐狸来说,可以一试基本上就等同于此事可成。 第158章 杨广:累了,回洛阳吧 “陛下,内史令裴大人宫外候见。” 御书房内,杨广正在埋头批阅奏折,一名宦官却匆匆进来禀报,说内史令裴世矩求见。 杨广没有多想,只是放下手中的朱笔,命宦官将裴世矩领来书房见自己。 “喏!” 宦官应喏一声,便转身告退出去了。 杨广则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心中却揣测起裴世矩的来意来。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裴世矩虽说也经常迎合自己的意思,但他跟虞世基、裴蕴和苏威这些喜欢揣摩圣意曲意迎奉的大臣不同,很多事情自己不问他,他便很少开口表态,主动进宫面圣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今日他进宫要见自己,不知会是为了何事。 就在杨广心中不住揣测之时,裴世矩已经在宦官的指引下缓步走进御书房,对着杨广躬身施了一礼: “老臣裴世矩,参见陛下。” “裴卿家不必多礼。” 杨广轻轻一抬手,示意裴世矩免礼平身。 “谢陛下。” 裴世矩谢过杨广,随后垂手而立,等待杨广发话。 杨广看着裴世矩,随即淡淡开口问道: “裴卿家此次进宫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老臣此次进宫面圣,是想当面请问陛下,不知陛下打算何时立越王为皇太孙?” 杨广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后整张脸陡然变得很是阴沉。 因为朝中很多大臣都清楚自己对皇长孙燕王杨倓的宠爱,知道自己有意立杨倓为储君,要将大隋的江山社稷传给他。 以裴世矩的老谋深算,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可他却还是跑来劝自己立另外一个孙子越王杨侗为储君,杨广心中如何能不恼怒! 但念在裴世矩是两朝元老的份上,杨广并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冷冷看着裴世矩,冷声问道: “裴卿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何时说过要立越王为皇太孙?” “老臣一时失言,望陛下恕罪。” 似乎是看到杨广有些动了真怒,裴世矩吓得慌忙躬身请罪了,随后言辞恳切道: “老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陛下巡幸江都已有将近四年时间,将朝中大事都交托给留在洛阳的越王代为处置,事实上授予了越王监国之权。 老臣年老昏聩,见陛下常年将国事托付给越王,便以为陛下有意培养越王,将来好将大隋江山交付给他……此乃老臣愚钝,恳请陛下治罪。” 杨广听完虽说面色依旧阴沉,可眼神却分明有些动容。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裴世矩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因为长子杨昭英年早逝,他便想好好培养长子留下的三个孩子,以告慰长子的在天之灵。 因此,他便想到将长孙杨倓带在身边,将次孙杨侗留在东都洛阳,幼孙杨侑留在都城大兴,如此一来,三个孙儿都能得到很好的历练,将来都能独当一面,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死去的父亲对他们兄弟的期望。 可他却从未想过,自从大业元年他为了摆脱关陇贵族的掣肘决定迁都洛阳之后,东都洛阳便成为了大隋的政治中心,哪怕是在自己巡幸江都之后,大隋各地的奏折也大多是送去洛阳给越王杨侗代为批复,而不是送来江都给自己这个天子批阅。 如此一来,难免会给不少大臣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这个天子真正看好的大隋储君并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皇长孙杨倓,而是留守东都洛阳的皇次孙杨侗。 虽说杨广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大错,但想要改正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可能直接下旨召越王杨侗来江都陪在自己身边,转而将燕王杨倓派去东都洛阳代自己处理国事,简单粗暴将他们兄弟二人的位置调换过来。 因为不管怎么说,杨侗同样是自己的孙子,在瓦岗军威胁最严重的时候,是他带着一众大臣和将领坚守住了东都,没有让洛阳城落入李密这个逆贼之手。 若是自己这个做皇祖父的过河拆桥,为了扶持另外一个孙子杨倓上位,而用一纸诏书强行将他召回江都,难免会让他心寒,也会严重影响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 而且当初自己留了不少大臣和将领在东都辅佐杨侗,以自己对这些大臣和将领的了解,知道他们都很想拥立杨侗继位,以争取一个从龙之功,这无疑会给将来杨倓的继位带来严重的隐患,甚至有可能酿成他们兄弟二人同室操戈的惨剧…… 杨广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看来,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自己结束巡幸江都,尽快还都洛阳了。 反正如今中原的瓦岗军已经覆灭,河北的几路乱匪也被自己的女婿秦昇平定,基本上已经解除了乱匪对东都的威胁,自己也是时候该回洛阳了。 自己回到东都之后,便可以从杨侗手中接管回国事,开始着手让皇长孙杨倓参与处理朝中政事,待他好好历练上几年之后,就正式册立他为皇太孙。 如此一来,大臣们不好说什么,杨侗自己也能接受。 想到此处,杨广便彻底下定了还都洛阳的决心。 只是随后他看了一眼裴世矩,见他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心中哪里还不明白。 这只老狐狸,分明是跑来想劝自己回东都洛阳,却没有直说,非要拐弯抹角提醒自己越王杨侗留守东都朝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裴世矩一眼,沉声说道: “关于立谁为储之事,朕心中自有决断,尔等身为外臣,就不要妄议此事了。” “老臣明白了,请陛下恕罪。” 裴世矩再次躬身向杨广请罪。 杨广当然不会因此治裴世矩的罪,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若是没什么事便退下吧,让自己一个人在御书房静静。 “老臣告退!” 裴世矩再次躬身施了一礼,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告退了。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过半句关于王世充的事。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提醒,杨广自己也会想得到的。 若是自己非要多这个嘴,反而容易坏了大事。 果不其然,裴世矩一走,杨广很快便想到了王世充的事。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返回东都洛阳,自然不能再让王世充继续驻兵在洛阳。 况且自己离开江都之后,江都也需要有人留守,对付一直对江都城虎视眈眈的李子通和杜伏威等乱匪,王世充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想到此处,杨广当即亲自提笔草拟旨意。 没办法,自从内史舍人封德彝被他以勾结叛军的罪名杀了之后,内史省其他官员拟的旨意都很难令他满意,因此很多时候他这个皇帝都不得不亲自动手拟旨。 他草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旨意是召原幽州总管李景入京,改任左翊卫大将军,统领洛阳城内外兵马,其幽州总管一职由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昇兼任。 另外一道旨意则是封原洛州总管王世充为江都通守,左屯卫大将军,江淮道讨捕大使,郑国公,不日率本部兵马前往江都赴任。 草拟好两道旨意之后,杨广立即命人送去内史省。 忙活完这一切后,杨广看着御书房内的一切,内心依依有一丝不舍。 毕竟在大隋最艰难的时候,江都城是他最后的避风港,因而他对江都城的一切都有着特殊的情感。 看了许久之后,他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朕离开中原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回洛阳去祭拜大隋的宗庙了……” 第159章 柴家有喜 秦昇只在江都待了三天,便决定要回河北了。 没办法,虽说他很想在江都多待几天,好好陪一陪自己的妻儿和未出世的孩儿,但江都的事他已经办妥了,但河北道百废待兴,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忙,他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留在江都陪伴妻儿。 而且他已经从安插在内史省的锦衣卫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杨广已经决定封王世充为江淮道讨捕大使和江都通守。 换而言之,虽说王世充失去了东都,但他得到了江都和江淮之地。 不过秦昇也能猜到杨广如此安排的用意,毕竟作为一个君王,他不可能会让任何臣子一家独大,而王世充和已经接受朝廷招安的窦建德无疑就是牵制自己的最佳人选。 因此,他需要尽快完全掌控河北道,将之作为自己逐鹿天下的基业,从此不再受朝廷的桎梏。 丹阳公主杨翎虽说不知道自己夫君心中这些弯弯绕绕,但却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领着府里的一众奴仆和婢女将秦昇送到大门口。 虽说她在出门前一再叮嘱自己不能哭,以免夫君在外担忧,但是一想到他们夫妻这一别不知道要相隔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杨翎还是忍不住红了双眼,看得秦昇心中不由一阵刺痛。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重重握住杨翎的手,柔声跟她许诺道: “翎儿,等我,我一定会赶在我们的孩子出世之前回到你身边,跟你一起迎接他的到来。” 杨翎此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红着眼点了点头。 随后,秦昇最后一次用力握了握杨翎的手,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回头,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杨翎看着秦昇策马离去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感,两行清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 几天后,长安城。 “陈大夫,这边请!” 柴府内,郎中陈怀松在一名柴府婢女的指引下,快步朝着柴府后宅的方向而去。 最近几日,柴府的少夫人、平阳郡主李秀宁不知为何总感觉身子有些乏力,老是无缘无故就犯困,吃东西也没有什么胃口。 柴绍爱妻心切,便特意命府中的下人去请来京城有名的郎中陈怀松,让他上门给自己的妻子诊治。 柴家毕竟是有权有势名门望族,平阳郡主李秀宁又是唐王的爱女,陈大夫自然是不敢怠慢,当即就背着药箱跟着柴府的下人来到了柴府。 当他跟着带路的婢女来到李秀宁的卧房时,柴绍已经守在了床榻边,时不时宽慰妻子几句。 见到陈怀松进来,柴绍顾不上跟他寒暄,便请他上前为李秀宁诊治。 陈怀松放下药箱,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李秀宁的面色,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但他还是说了一声“柴少夫人,得罪了”,便将手搭在李秀宁伸出被子外面的手腕上,随后微闭双眼,静静感受着脉象。 柴绍在一旁紧张看着,虽说心中很是急切,却也只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以免影响到陈大夫号脉。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陈怀松便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手站起身,转身笑着对身后的柴绍恭贺道: “恭喜柴将军,尊夫人这是喜脉,柴将军要喜得麟儿了。” “什么?此话当真?” 听到是自己妻子怀有身孕,柴绍不由微微一怔,显然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柴绍才缓过神来,强压着心中的激动,颤抖着声音再次跟陈怀松确认道: “陈大夫,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我的夫人怀有身孕了。” 陈怀松抚须一笑,随后点了点头道: “柴将军放心,老朽自从医以来,不知为人好过多少次脉,从未出过一次差错……这是喜脉,错不了的,恭喜柴将军就要做父亲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来人,给陈大夫看赏!” 此时的柴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重赏过陈怀松之后,便一脸狂喜对躺在床榻上的李秀宁说道: “秀宁,你听到了吗?你怀有身孕了,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 李秀宁强撑着坐起上半身,心情同样很是欣喜和激动,眼中隐隐泛着泪花。 当初她为了李家大业,不惜抛弃情投意合的秦昇,转而听从父亲李渊的安排,同意嫁给柴绍,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柴家对他们李家的支持。 可没想到秦昇一怒之下反出李家,南下江都投奔了杨广,从此如同鱼跃龙门,助大隋灭瓦岗,平河北,名震天下,天下人无不视之为人中龙凤。 相比之下,柴绍虽说也是一员难得的将才,但显然很难跟秦昇相提并论。 因此,天下不少好事者都嘲笑李渊有眼无珠,为了一个犬婿逼走了一个乘龙快婿。 相比之前,杨广虽说算不上是一个明君,但至少挑女婿的目光比李渊好太多了。 这些风言风语无疑给李柴两家都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尤其是对柴家而言,因为他们在决定跟李家联姻之前并不知道李秀宁和秦昇的事,否则未必会派人上门向李家提亲。 如今明明是李家人背信弃义逼走的秦昇,受辱最厉害的却是他们柴家。 对,柴绍是不如秦昇,但天下又有几人敢说自己比得过秦昇,为何就柴绍一个人因此被羞辱,难道就因为他娶了李秀宁吗? 因为此事,柴慎和他的妻子窦氏对儿媳李秀宁一直心怀不满,觉得她既然跟秦昇情投意合,为何还要同意这门亲事,以至于连累自己夫君和整个柴家跟着受辱。 柴绍虽然从未因此事抱怨和指责过妻子,但秦昇的存在就犹如横亘在他们夫妻中间的一片阴霾,严重损害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如今自己怀了身孕,一旦为柴家诞下一儿半女,想来多少也能弥补自己和夫君之间的裂痕,同时让公公柴慎和婆婆窦氏完全认可自己这个儿媳吧。 就在李秀宁想着要不要提醒夫君柴绍将自己怀孕之事告诉公公婆婆之时,一名下人匆匆来报,说老爷和夫人要他们夫妻去一趟前院,他们二老有要事要跟他们说。 听到父亲和母亲要找自己,柴绍并没有多想,因为他自己也迫不及待要跟他们二老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倒是李秀宁右眼皮没来由一阵狂跳,心中也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她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怀有身孕,身子太过疲惫所致。 随后,她便在夫君柴绍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下了床,跟着丈夫一路往前院走去…… 第160章 李秀宁:妾身百口莫辩 “父亲,母亲,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秀宁怀孕了,你们二老就要做祖父祖母了。”  柴绍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见到父亲柴慎和母亲窦氏,便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迫不及待将自己妻子怀孕的好消息告知他们,想着给二老一个惊喜,弥合一下他们与自己妻子之间的隔阂。  毕竟自从秦昇投奔杨广混得声名鹊起之后,柴家和自己无辜受到牵连,父亲和母亲自此便对李秀宁这个儿媳有了意见,自己作为儿子和丈夫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如今有了孩子作为纽带,虽然不至于说马上就能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但至少可以让他们看在孩子的份上,逐渐试着去包容对方。  他本以为父亲和母亲得知这一好消息之后,不说跟他一样欣喜若狂,至少也会笑逐颜开,感慨他们柴家终于有后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柴慎和母亲窦氏在听到儿媳李秀宁怀孕之后,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欢喜之色,反而莫名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一个比一个凝重。  柴绍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了异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随后皱着眉头很是不解问道: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秀宁怀有身孕你们不高兴吗?”  柴慎并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目光反而越过柴绍,落到了他身后的儿媳李秀宁身上,面色很是阴晴不定,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  李秀宁看着自己公公的目光,心中变得越发不安,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抿着嘴不说话,静静等待着柴慎先开口。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最终,柴慎念及自己儿媳郡主的身份以及她身后的李家,并没有跟她发作,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语气淡漠道:  “今日柴府收到一封奇怪的书信,似乎跟郡主有些关系,不知郡主可要过目一下,给我们柴家上下一个解释。”  听到“书信”两个字,再看着公公柴慎一脸的冷漠,以及婆婆窦氏一脸的恼恨,李秀宁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一张脸也在霎那间变得惨白。  虽说她没有勇气去看那封书信,但她显然是已经猜到公公柴慎要给她看的是什么书信了。  柴绍心中越发狐疑,因为虽说之前自己父亲跟妻子之间有些隔阂,但面上至少还过得去,像今天这样直接如此疏离称呼自己儿媳为郡主,自自己成婚以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不动的妻子,最终还是没有抑制住心中的怀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封书信……  此时李秀宁想要再阻止自己夫君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柴绍一步步走到书信跟前,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因为信封上的“秦昇亲启”四个娟秀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突然间像发了疯一般将信拿起,抽出里面的信纸,红着双眼看起信中的内容,越看面色越阴沉得可怕……  李秀宁此时不敢再看下去,默默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旁响起了柴绍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怎么,你不打算解释解释这封书信的由来吗?”  事到如今,李秀宁自知没法再遮掩过去,只能流着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同时一再跟夫君柴绍强调这封书信绝非出自自己的本心,一切都是为了李家的大业,希望柴绍能理解她的苦衷。  “好一个为了你们李家的大业!”  待李秀宁说完之后,柴绍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倒是柴慎气不过,当场拍案而起道:  “你们李家之人为了所谓的大业如何牺牲自我是你们李家人自己的事,可为何要将我们柴家给拖下水。  你们李家可曾想过,若是秦昇将这封书信公之于天下,我们柴家将沦为世人的笑柄,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李家所赐。  你们李家是不是嫌之前的事我们柴家丢人丢得还不够,非要让我们柴家落到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地步去……咳咳咳……”  柴慎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李秀宁红着眼流着泪,丝毫不敢为自己和李家辩解。  本来她和父兄四人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秦昇将此信公之于众,以此来让他们李柴两家蒙羞。  大不了到时候他们两家一口咬死秦昇手中的书信是伪造的,目的是为了给他们李柴两家泼脏水,天下人同样难辨是非。  可没想到秦昇并没有选择将书信公之于天下,而是将信交给了柴慎,让她这个柴家儿媳百口莫辩。  此时柴慎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也不再搭理李秀宁,而是对一旁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儿子柴绍道:“嗣昌,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李家一再陷我们柴家于不义,我看这门亲事我们柴家不结也罢,你现在就写下休书,这种心里只装着娘家的儿媳,我们柴家不要也罢。”  柴绍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冰冷看着李秀宁,眼神陌生得可怕。  柴慎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道:  “嗣昌,你不要因为她怀有身孕就心软,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姓柴还是姓秦……”  “你怎能如此辱我清白!”  对于李秀宁而言,柴慎如何骂她她都可以忍,唯独不能辱骂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自从我李秀宁嫁入你们柴家,一直恪守妇道,从未与他人有染,岂容污蔑!”  “恪守妇道,我看不见得吧!”  柴慎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案桌的书信上,眼中分明满是嘲讽之色。  李秀宁此刻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却没有办法再为自己辩解,只能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夫君柴绍,希望他看在两年多的夫妻情分上,无论如何都要相信自己。  可柴绍只是冷冷看着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恨恨挤出几个字:  “你——可——真——是——你——们——李——家——的——好——女——儿!”  说罢,便头也不回拂袖而去,丢下李秀宁一个人去面对怒气冲冲的父母。  可柴慎和窦氏怕柴绍想不开,也丢下李秀宁追了出去。  最后,李秀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前院正堂的。  她不许身边的丫鬟跟着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来到一处水池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水面上出现了秦昇的身影,对她伸出手询问她要不要跟自己浪迹天涯……  李秀宁一时失了神,痴痴探出身子伸出手想要去拉秦昇的手,却没想到身子一落空,整个人竟直接跌入水池中……  “不好了,少夫人落水了……”  整个柴府瞬间乱做了一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1章 李世民:我的心好累! 当李秀宁悠悠醒转过来之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她有些艰难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守在床边的并不是她的夫君柴绍,而是自己的母亲窦氏和二嫂长孙氏。  只是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不久。  此时李秀宁只觉得下腹疼痛得厉害,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当即颤抖着声音问窦氏和长孙氏道:  “母亲,嫂子,我腹中的孩儿……”  听她问起腹中的胎儿,刚哭完没多久的窦氏和长孙氏忍不住再一次抹起了眼泪,却还是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个劲儿安慰李秀宁不要多想,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虽说她们二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李秀宁已然知晓了答案,心中的信念顷刻间坍塌,两只眼睛定定望着上方,眼神空洞而无神,再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感情,任凭母亲窦氏和嫂子长孙氏在床边如何呼唤她也是无济于事。  长孙氏看在眼里,心中实在是不忍,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提议道:  “妹妹,如若不然,我回去便跟二郎商议一下,待我生下腹中孩儿,不论是男是女,都过继给你,如何?”  这话果然有用,听到二嫂要将腹中的孩儿过继给自己,李秀宁忍不住侧过头去看长孙氏,眼中看不到一丝惊喜,反而满是惶恐之色。  因为即使自己腹中的胎儿没有保住,但自己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去孕育自己的子嗣,哪里用得着二哥二嫂过继孩子给自己。  长孙氏抹着眼泪没有说话,窦氏同样是一个劲儿在擦拭眼角,却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因为李秀宁的这次意外落水,不仅导致自己尚未成形的孩儿胎死腹中,还让她的身子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恐怕终身都不能再孕育子嗣了。  这也是为什么长孙氏大度表示要将自己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儿过继给李秀宁,窦氏对此并没有反对的原因。  因为她们二人都希望借此能够让李秀宁尽快走出阴霾,重新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但她们婆媳二人显然是高估了李秀宁的心理承受能力……  很快,房间内就回荡起了李秀宁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李元吉,你这个混账,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看看把你阿姐害成什么样了!”  唐王府内,李元吉一瘸一拐刚准备出门,迎面便撞见了面色铁青的二哥李世民,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左脸便重重挨了李世民一拳,整个身体被重重打倒在地,半天起不来身。  可李元吉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哪怕打他的人是他的二哥。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阴狠瞪着二哥李世民,随后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咬牙切齿质问道:  “二哥,你这是疯了吗?为何无缘无故打我?”  “好一个无缘无故!”  李世民怒极反笑,随后上前一把抓住李元吉的衣领,再次扬起拳头道:  “你把你阿姐害成这个样子,现在还装作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好!好!好!我今天就替秀宁还是未出世便夭折的侄儿好好出一口恶气。”  说罢,举起拳头就想往李元吉另外半边完好的脸招呼……  “你个逆子,还不快快住手,是想亲手打死自己的亲弟弟吗!”  可就在李世民的拳头快要落到李元吉的脸上之时,李渊却带着李建成匆匆赶来,厉声喝骂让李世民住手。  而李元吉看到父亲李渊和大哥李建成,便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即扯开嗓子大声呼救道:  “父王,大哥,快救我,二哥他疯了!”  李世民心中虽然恨得滴血,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着父亲和大哥的面继续痛殴自己三弟,只能恨恨松开了手。  李建成却害怕他再动手,一个箭步上前将李元吉护在了身后,将他和二弟李世民给分隔开。  此时李渊也走到兄弟三人跟前,看着李元吉肿得老高的半张脸,心中忍不住一阵恼怒,重重瞪了李世民一眼,恨他出手太过狠辣,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下得了如此重手。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责备的语气:  “世民,不管怎么说,元吉都是你的亲弟弟,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非要这般大打出手,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之前被秦昇那个混蛋伤得有多重,至今都没有完全痊愈,要是再让你打出个好歹来,我看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可李世民听了他的话心中却是越发不平,忍不住愤愤道:  “父王,元吉是你儿子,难道秀宁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看看现在秀宁都被他害成什么样子了,我打他这一拳都算是轻的。”  听次子提到李秀宁,李渊面色顿时也有些挂不住,显然是也从夫人窦氏那里得知了女儿的事,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毕竟虽说让李秀宁抄写书信用来离间秦昇和丹阳公主杨翎的主意确实是李元吉出的,但如果不是他这个父亲亲自拍板和出面劝说,这条毒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行得下去。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条毒计最后不仅没能离间得了秦昇和杨翎,反而害得自己女儿李秀宁终生不能孕育子嗣,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建成见父亲面上挂不住,便主动帮他解围道:  “世民,事已至此,你就算是打死元吉都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想办法补救。”  “对,你大哥说得没错。”  李渊见长子替自己解围,当即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  “此事元吉确实有错,为父自会责罚他,只是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想办法补救,尤其是要安抚住柴家,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李柴两家的联姻。”  明面上说是要大家一起想办法,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想要李世民出面解决这件棘手之事。  见父亲和大哥如此袒护三弟,这一刻,李世民只觉得自己心好累。  之前李元吉因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最终导致他们李家的龙兴之地晋阳城失守。  当时他便劝父亲李渊说李元吉难堪大用,绝不可再将任何重要之事交给他,以免最终坏了李家大事。  当时父亲满口答应得痛快,没想到转眼就听从他的馊主意,害惨了妹妹李秀宁。  如今,明明是他们父子三人捅出来的篓子,却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此时此刻,一股难言的愤懑和不甘悄然涌上了李世民的心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2章 秦昇: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如今李柴两家闹得如此鸡飞狗跳,一地鸡毛,作为始作俑者的秦昇却已经回到了蓟城,开始着手准备科举考试之事。  他将考试时间定在了明年的二月,因为正值春季,故而又称为“春闱”。  对于秦昇要在河北道举行科举考试,他手下不少大将是打心眼里一万个赞成。  自从平定河北之后,因为严重缺乏官吏,秦昇不得不让一众大将暂代各郡太守一职,打理郡内事务。  这下可害苦了这些大将,像李靖还好,他本来就当过马邕郡丞,处理起政务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倒也能将自己治下的郡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对于沈光他们而言,他们一直在军中为将,即使面对千军万马,都未必会皱一下眉头,但面对这些繁重如山的公务,身边又缺少什么可靠佐吏的分担和辅佐,他们一个个头都要大了。  他们一天天都在盼着朝廷和秦昇可以尽快派可靠的官吏来解放他们,让他们回军中继续当自己的领兵大将。  他们如今只恨秦昇举行科举考试的时间太晚,让自己不得不在太守的位置上再坚持上几个月。  而秦昇之所以将科举考试的时间定得这么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跟历史上的真正春闱时间对应上,而是要尽可能广而告之,让天下每一个读书人都有充裕的时间赶来河北参加科举考试。  毕竟他举行科举考试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为了拉拢河北的世家大族和士人,而是想要借此机会笼络全天下的读书人。  虽说历史上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在古代,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大字不识几个,很难去明辨是非,很多时候只会盲目从众,而话语权又一直牢牢掌握在读书人手中,因而往往是这些读书人说什么,周围的百姓便觉得是什么。  因此,只要拉拢了天下的读书人,便相当于是变相拉拢了天下民心。  除此之外,科举考试筹备的时间越长,能赶来河北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就越多,秦昇也就越有机会将天下英才收为己用,用隔壁二凤的话来说就是“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但他也考虑到如今世家和寒门之间教育水平的巨大差异,如果真的让世家士子和寒门士子公平竞争,恐怕寒门士子中能高中者不会超过一只手。  如此一来,恐怕五姓七望就要在自己手中提前崛起了,河北官场将完全被世家大族垄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将此次科举考试的录取人数定为三百一十人,将录取名单分为左榜和右榜。除了前十名之外,其余三百个高中名额皆分左右榜录取。  其中左榜录取两百人,只录取世家士子。  右榜录取一百人,只录取寒门士子和及其他出身寒微的士子。  如此一来,不管世家士子和寒门士子之间的学问差距有多大,他至少能保证录取到三分之一的寒门士子,用来制衡河北官场的世家官员,避免世家大族一家独大。  ……  随着河北要举行科举考试的消息一经传开,很快便在天下读书人之间掀起轩然大波,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  不少寒门士子得知这一消息,便如同身处黑暗之人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不少人在得知消息的当天收拾好行囊,辞别家中父母妻儿,踏上了前往河北的赶考之路。  一些偏远地方的读书人,为了凑够前往河北的盘缠,甚至不惜变卖祖上留下的房屋和几亩薄田,可谓是孤注一掷。  也不怪他们如此看重此次科举考试,虽说杨广曾经在大业二年举行过进士科考试,但那次考试要求他们这些读书人得到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推举,才有资格去参加考试。  光这一个要求,便已经彻底堵死了很多寒门士子的科举之路。  如今在河北举行的科举考试,不再有什么需要朝中五品官员推举的狗屁要求,所有人都是仅凭一张名牒便可以报名参加。  这意味着不管你之前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士子,哪怕是农夫、工匠、商人,甚至是优伶和奴隶,都有资格去参加本次科举考试。  一旦高中,便可以实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生理想,对每一位读书人的诱惑可想而知。  更何况,此次科举考试,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昇还特意规定他们这些出身寒微之人至少可以有一百个录取名额,意味着他们不必去跟那些家学渊源又有名师指点的世家子弟竞争,高中进士的机会一下子大增。  正是因为种种利好,才让这些出身寒微的读书人哪怕变卖祖产泪别家人也要不远万里奔赴河北赶考。  而相对于这些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寒门士子,世家大族的态度则微妙得多。  正如秦昇之前预判的那般,很多世家大族对于科举考试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因为除了关陇集团这种以军功起家的权贵之外,很多世家大族本身就是以经学传家,对于他们而言,学问和土地就是他们家族最宝贵的两项财富。  凭借他们渊源深厚的家学,那些寒门士子怎么可能考得过他们。  因此,九品中正制和科举制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跻身仕途的方式不一样罢了。但不少世家大族尤其是关中和南方的世家大族却对此次科举考试持观望态度,因为一旦明目张胆派自家子弟去河北去参加科举考试,无疑是在变相表达自己对大隋和秦昇的支持,必然会引起自己如今支持势力的不满,从而给整个家族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  但这些世家大族也不会自己这条路给彻底堵死,他们并不反对族中子弟以个人身份前往河北赶考,至于他们最终能考出一个什么成绩,可就全看他们自己个人的造化和学问了。  反正他们若是高中了,便能作为家族和秦昇之间的桥梁,也让自己家族将来多了一条退路。  但河北的不少世家大族对此次科举考试的态度可就没有这么洒脱了,他们不反对科举考试,但他们反对秦昇分左右榜录取考生。  自从秦昇决定在此次科举考试实行分榜取士之后,每天都有不少所谓的河北名士登门造访大行台府,劝说秦昇放弃分榜录取,让全部考生一起公平竞争,让本次科举考试实现真正公正取士。  对于这些名士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劝说,秦昇一开始还见见他们,随便敷衍几句。  可之后劝的人多了,他连见都懒得见了,气得这些名士在外面大骂他跟自己的岳父杨广一样刚愎自用,不听人言。  到了最后,蓟城中甚至开始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河北的世家大族为了反对他分榜取士,打算集体抵制这次科举考试,除非秦昇同意废除分榜录取,做到真正公平公正地以才取士。  对于这些话,秦昇只是一笑了之。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河北名士打的什么算盘。  他更清楚如果双方起点都不一样,那么让他们公平竞争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至于说河北世家大族威胁说要集体抵制此次科举考试,他更是嗤之以鼻,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世家大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放弃这个掌控河北官场的机会。  之所以故意放出这些风声,不过是为了逼他做出让步,废除分榜取士的做法罢了。  但他绝无可能会做出任何让步。  因为一旦让步,只会让五姓七望等少数几个姓控制朝堂的历史在这个时空重演。  既然这些世家大族想在河北官场有一席之地,就得照他秦昇制定的规矩来。  在河北,他的规矩才是规矩!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3章 李世民:摸着秦昇过河 而秦昇在河北举行科举考试的另外一个连锁反应,就是让李世民和李建成两兄弟在李渊的书房当着父亲的面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李世民看得长远,他知道秦昇在河北举行科举考试,表面上是为了选拔人才,以充实河北官场,实则根本目的是为了拉拢天下的读书人,以此来笼络士人之心。  一旦让秦昇成功,他从此将得到天下士人的认可和拥护,天下有才之人将如过江之鲫一般竞相投奔他,到了那时候,他们李家拿什么去抵挡秦昇。  因此,李世民认为他们李家不仅同样要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最好还要抢在秦昇之前举行。  既然秦昇搞得是春闱,他们李家就在关中搞一个冬闱,以此来和秦昇争夺天下士人之心。  可对于二弟李世民的提议,李建成却是提出截然相反的看法。  他认为,如今他们李家最大的支持是来自关陇集团,而关陇集团对科举考试的态度从来都是坚决反对和抵制的。  一旦他们李家一意孤行,坚持要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不仅有可能会立即失去来自关陇贵族的支持,甚至还有可能跟杨广一样遭到关陇集团的集体抛弃和背叛,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因此,李建成认为科举制虽好,但显然如今时机并不成熟,只能等将来李家坐稳了江山,再考虑举行科举考试的事了。  眼见两个儿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作为父亲的李渊一时之间很是头痛。  次子李世民图谋的是将来,而长子李建成着眼的是现在,兄弟二人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使得李渊很难做出决断。  不过在他心中其实更偏向长子李建成的看法,毕竟他们李家一旦失去关陇集团的支持,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更别提什么将来了。  尤其是在失去河东之后,他们李家已经无法再获得来自河东世家大族的支持,可以说如今关陇集团是他们李家最后的倚仗,此时举行科举考试得罪他们无疑是极其不明智的。  可他刚下定决心打算开口,李世民却看出了什么端倪,心念急转,抢先一步开口道:  “父王若是担心关陇世家反对,不如效仿秦昇,同样将录取名单分为左右榜录取,左榜只录取关陇世家子弟,右榜录取其他士子,如此一来只要关陇世家的利益得到保证,自然不会再反对我们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了。只是为了保全关陇世家的颜面名声,此事不宜公开,只能秘密进行,同时还要派人大力宣扬秦昇在河北分左右榜取士是对世家出身的士子不公,反过来去跟秦昇争夺河北世家大族的支持。”  “世民此计大善!”  李渊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当即就改变了心意,更倾向于次子的提议,要抢在秦昇之前在关中举行冬闱了。  李建成见状,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一个漏洞,当即提醒李渊和李世民道:  “父王,二弟,你们可曾想过,此举很难瞒过天下士人的眼睛。”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渊,令他再一次陷入了犹豫之中。  是呀,关中六姓(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和京兆杜氏)同样是以经学传家的世家大族,若是到时候录取名单一公布,那些读书人发现关陇贵族高中的子弟比关中六姓的子弟还多,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其中有猫腻,到时候他们李家和关陇贵族将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声名扫地。  可李世民是什么人,既然他能提出这个主意,自然也就想到了其中的漏洞,早就想好了补救之法:  “大哥,你要明白,我们此次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不是为了给朝廷选拔官员,而是为了跟秦昇争夺天下士人之心。  既然如此,我们玩争取的目标就是那些关中和河西之外的世家大族,以及那些寒门学子中的佼佼者。  因此,我们李家不妨派人去劝说关中六姓假意反对此次科举考试,更禁止族中子弟参加。  如此一来,关陇世家的子弟大量高中也就名正言顺了,事后我们再对关中六姓做出必要的补偿就好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李渊闻言再次为之心动,因为次子提出的解决办法确实不错,足以堵住天下士人悠悠众口,就看他们李家如何出面去劝说关中六姓接受这个方案了。  可此时李建成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父王,这只是权宜之计,只怕关陇的几个世家未必接受。”  李渊明白长子的意思,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次子李世民。  因为李建成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想要说服关中六姓的子弟这一次集体弃考并不难,但科举考试又不可能只举行今年冬天这一次,总不能今后每次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就要逼关中六姓的子弟集体弃考吧。若是如此,即使关中六姓之前再怎么拥护他们李家,也必然会生出不满之心。  除此之外,如果关陇集团中有谁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很可能会坚决反对此事,科举考试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李世民明白父亲的意思,当即躬身作揖行了一礼,主动请缨道:  “父王,今年只是为了跟秦昇争夺天下士人之心,故而不得不如此,今后科举考试的名单该如何录取,到时再从长计议吧。  若是父王担忧关陇世家不肯答应,不如就让孩儿去一趟窦府,见一见舅父,当面跟他谈一谈,兴许能说服得了他。”  李世民口中的舅父就是如今窦家的家主窦抗,他也是自己的母亲窦氏的族兄,所以按照辈分李世民要称呼他一声舅父。  李渊也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是打算以窦家为突破口,先说服窦家,再让窦家出面去说服其他关陇世家,最终让整个关陇集团都接受他们李家关于冬闱录取名单的分配方案。  对于李世民说服人的能力,李渊还是很认可的。  毕竟之前自己女儿李秀宁和女婿柴绍的关系都闹到什么地步了,还不是李世民出面,不知用什么方式说服了柴绍,又通过柴绍说服了他的父亲柴慎,最终打消了逼柴绍休妻或者和离的想法。  如今让他出面去说服自己舅父,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世民,此事就交给你了,你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窦家。”  李建成见父亲已经完全同意了二弟的主意,也不好再继续反对,便同样主动请缨道:  “父王,不如就让孩儿去说服关中六姓吧。”  李渊看着李建成,又看看李世民,最终点了点头,沉声道:  “也好,你弟弟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说服关中六姓之事,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看在眼里,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4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北魏正光五年,北方六镇起义爆发,关陇一带的百姓认为摆脱胡人统治的时机已到,便积极起兵响应。  当时掌控北魏朝政大权的权臣尔朱荣派其堂侄尔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带兵前往关陇平乱。  可就在他们三人平定关陇叛乱之后不久,权臣尔朱荣便被孝庄帝元子攸所杀,大权尽落入尔朱荣旧部高欢之手,就连尔朱天光也在两年后被高欢的大将斛斯椿抓获,送往洛阳跟其他尔朱荣的兄弟子侄一起处斩。  身为关中大行台的贺拔岳为了对抗高欢,便拉拢了一批武川籍将领和关陇本地的大姓,据关陇之地与高欢分庭抗礼。  可没过几年,贺拔岳便被亲高欢的侯莫陈悦所杀,他的大将宇文泰收拢其他旧部,继续据关陇之地跟高欢对抗。  当时宇文泰的实力不仅远远比不上高欢,甚至还不如南方的萧梁。  宇文泰深知自己和一众将领都是六镇鲜卑之后,与关陇之地的汉人有着很深的的隔阂。  而自秦汉以来,关陇一带便是汉人的渊薮之地,要想在关陇之地有所作为,他们就必须进一步得到关陇那些大姓的认可和支持。  于是,宇文泰便创立了府兵制,由十二大将军和八柱国统之。  这十二大将军和八柱国手握军政大权,显赫一时,他们跟关中的几大汉人士族通过联姻等方式结盟到一起,最终便形成了关陇集团。  【注:十二大将军是元育、元赞、元廓、宇文导、宇文贵、李远、达奚武、侯莫陈顺、杨忠(杨坚之父)、豆卢宁、贺兰祥和王雄。  八柱国是宇文泰、赵贵、元欣、李虎(李渊之祖父)、李弼(李密之曾祖)、于谨、侯莫陈崇和独孤信。】  关陇集团的形成是鲜卑贵族和汉人世家之间的一次完美融合,使得宇文泰一方实力大增,也为之后北周灭北齐和隋灭陈奠定了基础。  可关陇集团的存在也对皇权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尤其是他们的子弟还掌控着天下各个军府的府兵,因此在隋代周之后,杨坚和杨广父子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打压和削弱关陇集团,使得关陇集团实力大不如前,甚至内部该出现了分化,关中六姓韦裴柳薛杨杜就开始以关中士族自居,不再承认自己是关陇集团的一员。而关陇集团之所以要集体背叛杨广,转而去扶持李渊,与其说是对杨广和大隋的报复,倒不如说是他们的一种自救。  他们希望通过扶持李渊取大隋而代之,重新掌控新王朝的军政大权,重现关陇集团昔日的辉煌。  可不管关陇贵族有着怎样雄心壮志,如今关陇集团的衰落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随着关中士族的竞相脱离,现在关陇集团只剩下独孤氏元氏这些鲜卑贵族之后,而扶风窦氏之所以留在关陇集团,是因为他们同样是以军功起家,很难融入韦裴柳薛杨杜这些关中士族,唯有继续与关陇贵族继续为伍了。  因此,李世民便想到以窦家为突破口,进而说服整个关陇集团同意和支持他们李家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以跟秦昇争夺天下士人之心。  对于李世民的到来,窦府上下自然是不敢怠慢,身为家主的窦抗虽说没有亲出大门相迎,但还是派自己的长子窦衍出来迎接李世民。  因为母亲窦氏的缘故,李世民自幼便与窦家几个同辈表兄弟玩得很好,此刻见出来迎接自己的人是窦衍,一见面便是好一阵寒暄,之后便跟窦衍两个人有说有笑走进了窦府。  本来窦衍出门前窦抗特意叮嘱过他,要他找机会好好试探一下李世民的来意,好让他这个家主有所准备。  可李世民是什么人,说话滴水不漏,根本不给窦衍半点试探的机会,以至于窦衍都将李世民领到父亲窦抗的书房门口了,依旧还搞不清楚他的来意。  窦抗也没怪罪自己儿子的意思,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外甥虽然年少,但说话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自己儿子玩心眼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窦抗命人上过香茶,又与李世民寒暄客套一番之后,才不紧不慢问起了他的来意。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反而像是不经意笑着问道:  “不知舅父可曾听说河北科举之事?”  听李世民说起河北科举,窦抗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却还是点了点头道:  “这消息如今在长安城中传得到处都是,我怎会不知。”  李世民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而后不急不慢继续问道:  “不知舅父对此事怎么看?”窦抗见李世民一直在跟自己谈科举之事,心中已然猜到了什么,却依旧不动声色沉声道:  “二郎如此关心河北科举之事,不会也打算效仿秦昇,在关中搞什么科举考试吧。”  见窦抗将话挑破,李世民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没错,我父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已经决定今年冬天在长安城中举行一场冬闱,抢在秦昇之前吸引天下士子来赶考。”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当真的听到李渊要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心中还是涌起一股遭到背叛的愤怒。  之前杨坚和杨广父子也是如此,借助他们关陇贵族夺取大周江山,便开始卸磨杀驴,不遗余力去打压和对付他们,意图对他们赶尽杀绝,逼得他们为了自保和自救,不得不选择抛弃和背叛大隋,转而去支持同为关陇贵族的李渊。  可如今李渊还没坐上江山呢?也要学杨坚和杨广父子过河拆桥,利用完他们关陇贵族夺取关中便弃之如敝履吗?  但窦抗很快想到了什么,不由一脸狐疑看向面前的外甥李世民。  因为以他对李渊的了解,知道他这个妹夫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应该很清楚如今天下未定,李家还离不开他们关陇贵族的支持,也必然会知道若是此时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很有可能会引发他们关陇贵族的不满和反制。  可李渊最终还是没有跟他们关陇贵族商量过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很可能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而眼前这个李世民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挑唆之人。  因为以他对李渊父子几人的了解,也只有眼前这个李世民敢冒着得罪他们关陇贵族的风险去劝李渊举行什么科举考试。  虽说心中对李世民生出了怀疑,但窦抗毕竟是一家之主,又是李世民的长辈,自然好在李世民这个晚辈面前失了身份,因此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对李世民道:  “二郎,既然你叫我一声舅父,那你就老实告诉我,要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王的意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5章 舌灿莲花,陈明利害 “这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王的意思!”  面对舅父窦抗的质问,李世民既没有隐瞒,也没有狡辩,反而老老实实说出了事实。  “哈哈哈,很好,我明白了。”  窦抗闻言一时间怒极反笑,随后阴沉着一张脸对李世民道:  “看来你父王和你们李家如今大势已成,不再需要我们窦家了。  既然如此,老夫待会就派人去一个个通知在朝中为官的窦氏族人,要他们明天跟老夫一起上书辞官,好给其他人腾出位置。”  眼见窦抗一言不合就以辞官相要挟,李世民却依旧是不慌不乱,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舅父会有如此激烈反应。  待窦抗说完,他才轻轻摇了摇头,好言劝道:  “舅父稍安勿躁,不如先听我这个做外甥说两句,再做决定不迟。”  窦抗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李世民,倒是想听听他如何舌灿莲花,是不是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李世民既然敢跟父亲李渊主动请缨出面劝说窦氏,自然早就想好了游说的说辞,但他并没有直接解释他们李家非要抢在秦昇之前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的缘由,反而问了窦抗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当今天子自称是弘农杨氏之后,不知舅父可曾了解过弘农杨氏的发家史?”  窦抗皱着眉头看李世民,虽说不明白自己外甥为何会突然问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沉声回答道:  “老夫自然知道,当年楚汉相争,西楚霸王项羽自刎于乌江边,一众汉军将领竞相争抢项羽尸身,其中一个名叫杨喜的郎中骑抢得楚霸王的一条腿,被汉高祖封为赤泉侯,弘农杨氏由此发家。”  听窦抗说完弘农杨氏的起源,李世民不由笑了笑,又继续问道:  “如此说来,弘农杨氏同样是以军功起家,可为何千百年来,其他家族起起落落,不是没落就是消亡,只有弘农杨氏一直长盛不衰?”  听完李世民的问题,窦抗再次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外甥是在借弘农杨氏劝喻他们窦家。  但他作为窦家的家主,怎会这么轻易被一个晚辈用三言两语给说服,因此他故意装起了糊涂,依旧冷声说道:  “二郎,扯了半天的弘农杨氏,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世民怎会不知窦抗是在故意装傻,但他并没有拆穿,只是看着窦抗,继续娓娓说道:“依我之见,弘农杨氏之所以千百年来一直长盛不衰,原因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治学’。  杨喜虽说因军功被封侯,但其后代却一直以治学为弘农杨氏的立族之本,先后出过杨敞、杨宝和杨震这些经学大家,其中杨震更是被时人称之为‘关西孔子’。  正是因为弘农杨氏注重治学,注重对后人的培养,使得弘农杨氏人才辈出,故而千百年来可以一直保持长盛不衰。”  窦抗看着李世民,虽然面色依旧很是阴沉,但眼神分明已经有些触动。  李世民见状,便继续趁热打铁道:  “相比之下,扶风窦氏同样兴起于汉时,封侯者不胜枚举,但大多是因为军功和外戚的身份得以封侯,一旦新君登基,便立即遭到清算,族人也跟着遭殃,家族也就此沉沦,根本无法与弘农杨氏相提并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窦家就该学弘农杨氏,同样以治学作为立族之本。”  听完李世民的话,窦抗依旧没有表态,只是冷冷问了李世民一个问题。  李世民则重重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正是如此!”  可窦抗却是冷冷一笑:  “但你要知道,即使我这个家主放话,要族中子弟从今日开始便潜心治学,可学问这东西,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有所成。  而你们父子还要抢在今年冬天就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可曾给过我们窦家子弟一个机会?”  面对窦抗的质问,李世民反而笑了,同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至少说明了窦抗是认可窦家应以治学作为立族之本的观点,只是认为应该给他们窦家子弟一些时间,而不是今年冬天就抢着举行科举考试,根本不给他们窦家子弟机会。  “舅父有所不知,我父王已经同意在今年冬天举行的科举考试中暗中实行左右榜录取,其中左榜只录取关陇世家子弟,右榜才录取其他考生。  左右榜取士之事乃是秘密进行,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只当这些关陇世家的子弟都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的,恐怕连这些考生自己都这么认为。  而舅父完全可以以此为契机,大力弘扬窦家治学之风,使得扶风窦氏也可以跟弘农杨氏一般,以治学立族,千百年长盛不衰!”  听到李渊暗中用左榜专门录取他们关陇子弟,窦抗也不由一阵意动。  他们窦家之所以反对科举考试,是因为科举考试严重损害到了他们关陇贵族的利益。可若是科举考试能够事先充分保证他们关陇贵族的利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他心中此时还有一些顾虑,毕竟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关陇贵族是以军功起家,重武轻文,如今参加科举考试却有大量子弟中举,很难让天下人信服。  除此之外,这个左榜录取关陇子弟是只在本次科举考试实行,还是今后每一届科举考试都是如此?  李世民似乎是一眼看出了窦抗的顾虑,不等他开口便沉声道:  “舅父不必担忧,我大哥已经出面去劝说关中六姓放弃参加今年冬天的科举考试,到时候你们关陇子弟自然是名正言顺之事。  除此之外,看在关陇世家一直支持我们的份上,前几次科举考试我可以说服父王专门留出一个左榜来录取关陇子弟,只是这绝非是长久之计,学问这种事,最终还是看你们自家子弟。”  说到这儿,李世民顿了顿,而后继续语重心长说道:  “舅父,我知道你们关陇世家都希望我父王取得天下之后,可以恢复以前九品中正制,以此来保证你们关陇世家的利益。  但这是不现实的,毕竟自魏晋以来,王朝更迭频繁,没有哪一家哪一姓有百年江山,跟九品中正制有莫大的关系。  有了这些王朝的前车之鉴,我父王绝无可能再去恢复什么九品中正制,实行科举考试势在必行。”  窦抗听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世民也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以窦家如今的处境,根本没有别的选择,除非真的打算跟他们李家彻底翻脸决裂。  但以窦抗的老谋深算,绝不可能会做这种蠢事。  果不其然,窦抗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念在甥舅一场的份上,我赞同此次科举考试的录取名单分配方案,至于另外几家是否赞同,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李世民暗暗长松了一口气。  因为只要窦家愿意出这个面,去跟另外几家陈明利害,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  窦抗又看了李世民一眼,突然冷声提醒道:  “只是如此大事,你们父子下次再做决定之前最好还是跟我们商议一下,以免最终有什么误会。”  最后一句话算是警告,稍稍挽回了窦家作为关陇贵族的颜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6章 风起河北道 “奉孝,你说奇不奇怪,李渊要学我们在关中搞科举考试,本该反对的却在支持,本该支持的却在反对。”  蓟城,河北道大行台府。  当秦昇通过长安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得知李渊将抢在他们之前在关中举行冬闱,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心情跟自己的头号谋士郭嘉开起了玩笑。  他甚至可以猜到,以李渊的谨小慎微,绝不可能敢冒着得罪关陇贵族的风险效仿他在关中搞什么科举考试,因此这只能是出自李世民的手笔。  也只有李世民,不仅能说服关陇贵族同意他们李家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同时说服关中士族放弃此次秋闱。  而以郭嘉的足智多谋,自然也不难猜出其中的猫腻,不由笑了笑道:  “正所谓反常必有妖,如今关陇贵族并不反对李渊在关中举行科举考试,以关中六姓为首的关中士族却坚决抵制此次冬闱,甚至还明令禁止自家子弟参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渊应该派人跟他们两边都谈过了,劝说关中士族放弃此次冬闱,从而将高中的名额让给关陇贵族的子弟。”  听完郭嘉的分析,张公谨的眉头却是忍不住微微一皱,很是不解看着郭嘉道:  “若真是如此,关陇贵族不反对李渊举行冬闱不奇怪,可韦裴柳薛杨杜这些关中士族为何会如此顺从,竟真禁止自家子弟参加冬闱,将高中的名额拱手让给关陇贵族。”  “这其实倒也不难理解!”  不等郭嘉回答,秦昇便在一旁笑着补充道:  “一来极有可能是李渊许给了关中士族什么好处,或者干脆许诺说待冬闱过后,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们关中士族,以此来换取关中士族放弃此次冬闱。  二来若我是关中士族之一,哪怕是李渊不许给任何好处,我也会极力促成李渊在关中实行科举考试,以才取士。”  “恕属下愚钝,不太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为何关中士族会想要促成李渊在关中实行科举考试呢?”  张公谨越听越糊涂,因为在他看来,关中士族应该更希望李渊在关中恢复九品中正制,以保证他们这些关中世家大族的利益才对。  这次没等秦昇回答,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徵在一旁主动开口道:  “张司马,若是你站在关中士族的角度上看问题,便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李渊在关中恢复九品中正制,受益最大的绝不会是他们关中士族,而是与李渊关系更亲近对李渊支持更大的关陇贵族。  相反,若是李渊在关中实行科举制,即便他们关中士族放弃了这次的冬闱,但他们的子弟一样可以正常参加以后举行的科举考试。  以他们这些关中士族的家学渊源,关陇贵族的子弟怎么可能会考得过他们的子弟。  长此以往,他们关中士族便可以渐渐占据朝堂要职,将关陇贵族给彻底边缘化。  因此,若是放弃第一次科举考试,就可以换来他们关中士族往后几百年的长盛不衰,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想不到这些关中士族原来还有如此考虑。”  听了魏徵的分析,张公谨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忍不住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  “可如此一来,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河北的春闱。  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这些河北士族已经决定分出一部分子弟去关中参加冬闱了。  一些本来已经赶到河北待考的士子,得知关中要举行冬闱,都打算离开蓟城,要去长安参加李渊的冬闱。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改变一下计划,将春闱改为冬闱呢?”  “张司马,你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很多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言而有信。”  秦昇闻言连连摇头,随后语重心长解释道:  “之前我们说好明年二月考就二月考,岂能因为李渊搞了一个冬闱,我们就自乱阵脚,自己将科举考试的时间提前,如此朝令夕改,只会引起这些读书人的反感,将更多士子逼去长安参加李渊的冬闱。  再者说,若是我们将时间改提前之后,李渊也跟着提前呢?难道到时候我们又要将冬闱改为秋闱吗?到时候岂不是让天下读书人笑话。”  “原来如此,看来是属下想得浅薄了。”  张公谨听完,才明白自家主公的顾虑,不免有些无奈道:  “李渊可以用冬闱恶心我们,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李渊举行冬闱吗?”  “没错,张司马,我就是打算让李渊的冬闱在关中搞不下去。”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笑,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如今关陇贵族之所以同意李渊在关中举行秋闱,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损害,而且李家还跟他们许诺了高中的名额,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可若是这些关陇贵族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同时参加秋闱只会给他们带来深深的羞辱,你猜他们会捏着鼻子继续参加秋闱,还是转而坚决反对李渊在关中实行科举考试?”  说到此处,秦昇看着在座的将领和谋士,语气分明有些戏谑道:  “我本来是打算春闱之后,待河北道各个郡县的官吏有了着落,再对这些关陇贵族在河北的土地下手。  但既然李渊现在搞这么一出,就不要怪我提前动手了。”  ……  就在天下士子齐聚蓟城,准备迎接河北道的春闱之时,谁也没有想到河北道大行台府突然间会有如此大的动作。  秦昇以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身份正式发出布告,宣布以附逆的罪名查抄关陇贵族在河北道的各个田庄,将田庄名下的土地全部没收充公,以儆效尤。  随着秦昇的一纸命令,他麾下各个大将开始率领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兵冲入关陇贵族在河北的各个田庄,将田庄内的人全部押走,将田庄内的粮食和钱财全部查封,将田庄名下的土地全部登记造册,等待官府将来重新分配。  一时间,整个河北道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不仅是关陇贵族,凡是有族人在关中效力的世家大族人人自危。  好在秦昇此次查抄田庄没收土地的风潮只针对关陇贵族那几家,并没有扩大化的趋势,才让不少世家大族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不少世家大族和世家出身的士子对秦昇此举甚为不满,认为秦昇随意查抄世家田庄没收世家土地,简直与杜伏威李子通这些乱匪无异,难成大事,最终决定放弃参加河北道的春闱,转道去关中参加李渊的冬闱。  秦昇对此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任由这些对他不满的士子离去。  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以此能筛选出一批与自己三观不合的官员,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7章 关陇贵族齐聚一堂(上) 随着秦昇下令查抄关陇贵族在河北道的田庄的消息传回关中,整个关中顿时都为之震动。  不少关陇贵族的子弟一时间更是群情激愤,纷纷放言要带兵杀去河北道,手刃秦昇,夺回他们的田庄和土地。  可口嗨归口嗨,谁都明白,如今唐军想要从刘武周手中夺回河东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对付一个实力比刘武周强得多的秦昇呢!  正因为如此,关陇贵族中有好几家对李渊生出了深深的不满。  在他们看来,他们关陇贵族出这么多的钱粮去支持李渊,是希望李渊能够取大隋而代之,最终一统天下,之后投桃报李,让他们关陇贵族重现全盛时的荣光和辉煌。  可他们耗费了这么多这么多的钱粮,李渊却只占有关中和河西之地,连起家的河东之地都给丢了,着实是有点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他们又因为支持李渊,被秦昇罗织罪名,将他们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全部查抄没收了,可谓是得不偿失。  偏偏此时长安城中开始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其实李渊早就听说秦昇要对关陇贵族在河北道的田庄和土地下手,才想到在长安举行一场冬闱,并劝说关中士族子弟不要参加,从而将高中进士的名额留给关陇贵族子弟,作为对他们失去河北道的田庄和土地的补偿……  当听说他们家族失去了这么多在河北道的田庄和土地,李渊竟只想用区区几个进士名额补偿他们,不少关陇贵族的子弟彻底怒了,纷纷找到自家家主,坚决反对自己家族参加此次冬闱。  面对群情激愤的族人,关陇贵族中的好几家最终都因此转变了态度,开始反对李渊的冬闱。  他们倒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趁机兴风作浪,但如今这些流言满天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长安城中不少百姓对此深信不疑,都在等着看他们关陇贵族的笑话。  若是他们还要坚持参加冬闱,当朕要沦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了。最终,面对这些关陇贵族的反对,连李世民也知道无力回天,主动劝父亲李渊取消冬闱,暂时安抚住关陇贵族。  同时,李世民也敏锐察觉到长安城中很有可能安插有秦昇的不少细作,一直躲在黑暗中推波助澜。  因此,他一面劝父亲李渊在长安城中加强戒备,无论如何都要揪出秦昇安插在长安城中的这些细作,避免他们再兴风作浪。  除此之外,他还建议父亲不如效仿秦昇,从民间搜罗一批心思活络身手敏捷之人,组建一个只听命于他们父子的秘密机构,将人派往各个重要城池潜伏下来,平时作为闲子收集情报传递回长安,关键时候可以操控舆论影响局势。  李渊虽然同意李世民的想法,却认为李世民军务繁重,不宜分心,最终将此事交给长子李建成去办。  而李建成也照着李世民的想法,派人去青楼酒肆寺院赌坊这些地方搜罗了一批有本事的三教九流之徒,组建了一个只听从唐王府号令的秘密机构。  因为李建成认为这些人虽然可用,但个个都是品行不良之徒,因而将这个机构取名为“不良人”。  【注:其实历史上的不良人最早出自唐高宗李治时期。】  ……  虽然冬闱之事因为关陇贵族的反对最终告吹,可对于关陇贵族来说,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如何夺回他们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才是当务之急。  正巧独孤家的家主独孤纂的侍妾最近给他生了儿子,独孤纂便借着这次机会,将关陇贵族各家家主都请到自己府上,名义上是为了庆贺自己小儿子的出生,实则想将关陇贵族都聚在一起,商讨一下如何夺回他们各家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  当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这些关陇贵族的家主纷纷借口不胜酒力要去小憩一会儿,转头却在独孤府下人的指引下,被领到了独孤纂的书房。  待人一到齐之后,独孤纂也顾不上寒暄,直接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命人带着亲笔信去江都找吾弟开远了,让他出面去跟太上皇和萧太后求求情,希望他看在死去的独孤太皇太后的面上,不要放任自己女婿在河北胡作非为。”  独孤纂口中的开远即独孤开远,独孤信之孙,独孤罗庶长子,独孤纂的庶兄,如今在江都官任的千牛备身。  当初江都之变时,他曾带着数百殿内兵去玄览门救驾,力战被俘,好在之后秦昇率军杀到,才没让他死在叛乱的骁果军之手。  因为此事,杨广虽然深恨独孤家的背叛,但对独孤开远却是格外信任,依旧继续让他担任自己的千牛备身。  因此独孤纂才想到派人去连庶兄,希望他能说服得了杨广,让秦昇不要再动他们关陇贵族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  可独孤纂的话却引起一旁的元家家主元安的不满,当即冷笑一声道:  “敢问独孤兄,你是让你兄长独孤开远去劝太上皇不要动你们独孤家的田庄和土地,还是劝太上皇不要动我们整个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  独孤纂见元安在拆自己的台,心中不由一阵暗暗恼怒,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呵呵一笑道:  “自然是劝太上皇不要动我们整个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至于太上皇决定放过哪一家不放过哪一家,可就不好说了。”  元安听出了独孤纂话语中的嘲讽,面色不由猛然一沉。  他们元家之前有个叔祖叫元弘嗣,当了十几年的幽州总管,在他的支持和默许下,元家在河北通过巧取豪夺的方式兼并了大量田地。  因此在此次秦昇查抄和没收关陇贵族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风潮中,就数元家损失最为惨重。  而之前元安的兄长元敏因为追随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被杀,可以说是彻底惹恼了杨广。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8章 关陇贵族齐聚一堂(下) 面对独孤纂的冷嘲热讽,元安正要反唇相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窦抗在冷笑不语,心中也不由涌起一丝恼怒。  不为别的,因为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之后,就是窦家出面去游说关陇集团的各个家族,劝说他们集体背叛杨广,转而去支持同为关陇贵族的李渊。  当时他们也如今夜这般,关陇几大家族的家主坐到了一起,经过一个晚上的商议,最终认为既然杨广和他父亲杨坚不仁,就不要怪他们关陇贵族不义,一致决定跟杨广决裂,转而去支持李渊,希望借李渊之手,重现关陇贵族昔日的辉煌和荣光。  本来,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只有三万兵马,可随着关陇贵族将他们在河东的大量钱粮提供给他,同时不断派自家子弟去太原投奔他,让李渊得以招兵买马,兵力很快扩充到了二十万之众,从而有了进军关中逐鹿天下的资本。  而在李家父子谋夺关中之时,关陇贵族更是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和人脉,不断派人去游说关中各地守将献城投降,使得李渊不费多少吹灰之力便夺取了整个关中,攻下了大隋的西京大兴。  可以说,没有他们关陇贵族的支持,就没有如今的李渊。  可李渊之后的发展却让他们关陇贵族很是失望。  起兵两年多时间,李渊除了灭掉薛仁杲和李轨两路势力,夺取河西之地外,便再没有多少建树,还丢了起家的河东之地。  相比之下,被李渊逼走的秦昇却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灭瓦岗,平河北,破高句丽,隐隐然有后来居上之势。  如今更是因为支持李渊,他们关陇贵族在河北以百万顷计的良田都被秦昇给抄没了,他们如何能不对李渊心生失望和怨恨。  正所谓恨屋及乌,他们气恼李渊无能,连带着当初促成他们关陇贵族支持李渊的窦家一起记恨上了。  想到此处,元安也不想再顾及什么往日的情面,冷声对窦抗道:  “窦兄,当初是你们窦家劝我们关陇贵族跟太上皇决裂,全力去支持李家的,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你们窦家有什么想说的。”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另外几位家主都不约而同看向窦抗,神色各异,都想听听窦抗有什么说法。  窦抗早在前来赴宴之前,便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会面临其他家主的兴师问罪,因而并不慌乱,只是看向独孤纂,沉声问道:  “独孤兄,你说你已经派人去江都见令兄独孤开远,想让他出面去跟太上皇和萧太后求情,希望他们看在死去的独孤太皇太后的面上,命秦昇归还你们独孤家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依你之见,此事有几成把握?”  “至少有五成吧。”  见书房内的其他人都转而看向自己,独孤纂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  “我怀疑抄没我们关陇世家的田庄和土地根本不是太上皇的意思,而是秦昇自作主张,伺机报复我们关陇世家,太上皇或许事先并不知情,如今则是骑虎难下。  因此若是让我兄长出面去求太上皇和萧皇后,兴许太上皇会看在当初江都之变我兄长救驾有功的份上,以及念及我们独孤家是他的母族,会对我们独孤家网开一面,让秦昇归还那些抄没的田庄和土地”  不怪独孤纂这么想,毕竟如今同时有族人在江都和洛阳效力的世家大族又不止他们关陇贵族,杨广不可能就光抄没他们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吧。  再者说,如果杨广真想对他们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下手,两年前就该动手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况且,如今只有秦昇在河北道对他们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下手了,其他忠于杨广的郡县并没有动手,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事乃是秦昇一人所为,而非出自杨广的旨意。  因此,独孤纂才相信,只要自己的庶兄独孤开远出面去求情,独孤家至少有五成的把握拿回那些被抄没的田庄和土地。  可没想到窦抗听完他的话,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独孤兄,莫怪我说话难听,依我看,此事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独孤纂闻言不由面色一沉:  “是吗?何以见得?”  窦抗看着独孤纂,目光分明多了一丝嘲讽:  “独孤兄,你我都给太上皇当过十几年的臣子,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知道他这个人眼里可是揉不得一粒沙子。  不管秦昇在河北的所作所为是否得到了他的默许和授意,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秦昇做了他一直想做而又不好去做的事,他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让秦昇将抄没的田庄和土地还给独孤家呢?”  听了窦抗的话,独孤纂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幻灭了,当即有些恼羞成怒道:  “在天下这么多世家大族中,支持李家又不只有我们关陇世家,哪个家族没有安排几个族人分别在长安和江都为官。  太上皇这么做,就不怕得罪完天下的世家大族吗?”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窦抗冷冷一笑,沉声说道:  “他没有自己亲自动手,而是默许自己的女婿动手,如此一来,反而让人抓不到他的话柄。而且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来敲打其他世家大族,让这些世家大族知道,若是继续首鼠两端,脚踏两只船,我们关陇世家便是他们的下场!”  “当初若非他们杨家无情,我们关陇世家也不会选择跟他翻脸!”  一旁的元安此刻有些听不下去了,愤愤然说道:  “如今他这么报复我们,难道我们关陇世家就没有什么反制的办法,只能任由他和他的女婿这么宰割吗?”  眼见元安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窦抗也不再绕弯子,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太上皇已经对我们关陇世家出手,如今摆在我们关陇世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立即停止对李家的支持,同时派人去江都跟太上皇请罪,以获取他的宽恕,让他下旨给秦昇,归还我们关陇世家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  说到此处,窦抗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观察着书房内其他人的神色。  果不其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不少人听了他的话,面上都露出了不甘之色。  毕竟他们每一家都在李渊身上投入了不计其数的钱粮,如今停止支持李渊,不仅意味着他们之前的投入全部打水漂,还有可能因此遭到李渊的反噬。  况且,即使李渊念及他们之前的恩情,不为难他们关陇贵族,杨广也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即使暂时宽恕他们,将来也会更加变本加厉去打压和削弱他们。  见没有一人赞成去跟杨广请罪,窦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计,随后缓缓说出了他们的第二条出路:  “太上皇之所以敢默许秦昇对我们动手,无非是因为我们如今还自认是隋臣,即使秦昇做得再过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除非公开造反!  若是大家不想向太上皇服软,那唯有第二条路,那便是跟隋朝彻底一刀两断,不再做他隋朝的臣子!”  独孤纂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道:“不再做隋朝的臣子?这又怎么说?”  窦抗目光从书房内的每一个人脸上掠过,而后一字一句道:  “我们关陇世家可以联名上书拥护唐王李渊即皇帝位,全力支持新王朝对隋朝宣战,夺回属于我们的田庄和土地!”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69章 李渊称帝,大唐开国 “此事,你们怎么看?”  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渊的声音分明有些颤抖。  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一份劝进表,上面有一百多名朝中大臣的签名,说隋朝气数已尽,如今天命在李,唐王当顺应天命,即位称帝,取隋而代之。  他一个人在书房对着劝进表思索半天之后,依旧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便命人去将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及亲信大臣裴寂找来,给他们看过劝进表之后,便问起他们四人对此事的看法。  裴寂一向最是擅长揣摩李渊的心思,他见李渊神情隐隐有些意动,顿时猜到了李渊心中的真实想法,当即吹捧道:  “唐王,其实卑职一直也有此意,自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大隋已经民心尽失,如今虽尚未灭亡,却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相比之下,唐王自太原起兵以来,各地官吏无不闻风而降,天下百姓无不箪浆壶食以迎王师,可见人心向唐王。  即使如此,唐王何不顺天意,遂人心,正式登基称帝,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呢?”  听到裴寂说自己登基称帝乃是人心所向,李渊一颗心又不由躁动了几分。  可是很快,一旁的次子李世民就给他躁动的心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父王,孩儿认为,如今时机未到,不宜贸然称帝。”  听到李世民不赞成自己此时称帝,李渊心中不免有些不喜,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不动声色问道:  “哦?世民,你说说看,为何说如今时机未到?”  以李世民的神目如炬,自然看得出此刻自己父亲心中有些不喜,但为了李家的千秋基业,他还是不得不继续劝道:  “父王可还记得,汉末时袁术从孙策处得到了传国玉玺,便认为自己天命所归,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称帝,最终沦为众矢之的,称帝不到两年便在各路群雄的讨伐下,落得一个呕血而亡的下场。  同样的道理,如今大隋虽然四分五裂,天下名义上效忠大隋的人不在少数,父王若是此时称帝,必然也会沦为众矢之的,给了其他人一个讨伐的借口,使得我军应接不暇,疲于奔命,对李家的大业可是大大的不利。  因此,孩儿并不赞成父亲此时称帝。”  “二公子此言差矣!”  见李世民不赞成李渊此时称帝,裴寂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从龙之功,当即反驳李世民道:“如今的天下大势怎能与汉末一概而论,汉末时天下各路群雄都自认是汉臣,袁术贸然称帝,自然会引来他们的讨伐和围攻。  可如今天下各路群雄中,有超过半数是靠兴兵反隋起家,与隋朝可谓是势不两立。  若是唐王称帝,正好派人去联络和拉拢他们,联手颠覆隋朝江山。”  “裴长史未免太想当然了。”  李世民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随即反唇相讥道:  “袁术之所以败亡得如此之快,是因为他本是汉臣,却妄称天命,僭越称帝,因此让各路群雄不齿,纷纷以不臣之罪名讨伐他。  而我们李家本是隋臣,只因杨广暴虐无道,滥用民力,致使天下大乱,我们李家顺应天意,另立新君,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天下未定,若是父王贸然称帝,在世人看来,便与当年的袁术无异,给了各路群雄讨伐的口实。”  眼见自己的儿子和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各执一词,争论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李渊不由看向长子李建成,沉声问道:  “建成,你怎么看?”  李建成看着手中的劝进表,沉吟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父王,若是你不称帝,恐怕劝进表上的一众官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渊听到了李建成的言外之意,心中则是深以为然。  他知道因为秦昇在河北道的所作所为,关陇贵族已经恨透了秦昇和杨广,一心要与隋朝彻底一刀两断,因此才联名劝进,要自己登基称帝建立新朝,向隋朝开战,帮他们夺回那些田庄和土地。  若是自己坚持不肯称帝,很有可能会就此失去关陇贵族的支持。  想到此处,李渊称帝的心思又不由加重了几分。  裴寂察言观色,也在一旁继续怂恿道:  “想当初唐王在太原起兵之时,无数名士豪杰慕名来投,他们之所以愿意为唐王效力,无非是给自己某一个前程,为后世子孙谋取一场富贵罢了。  若是唐王迟迟不称帝,恐怕会寒了他们的心,最终背弃唐王,另投他人。”  听完裴寂一番话,李渊虽然未置可否,但从神色间显然能看得出来他心中对此话很是认同。  李世民看在眼里,只得退而求次道:  “父王,不如再给孩儿一年时间,待孩儿率军夺回河东,拿下巴蜀,到那时父王再称帝也不迟。”可没想到就是“河东”两个字刺痛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元吉,忍不住冲自己二哥冷笑一声道:  “听二哥的意思,若是你一直拿不下河东和巴蜀,父王便一直不能称帝哦。”  可这话无疑激怒了李世民,他当即面色一沉,冷冷瞪着李元吉道: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临阵脱逃,致使晋阳失守,河东沦陷,父王何至于如此被动。”  李元吉闻言也不由怒了,当即出言反驳道: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  “好了,你们两兄弟能不能一人少说一句,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吵个不停!”  一看自己两个儿子又要当着自己的面吵起来,李渊心情越发烦躁,当即厉声喝止了他们兄弟。  李世民和李元吉只能双双闭上了嘴,没有再吵下去。  可李渊心情却是越发烦躁,摆摆手让兄弟三人和裴寂出去,他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静静。  待他们都告退之后,李渊看着手中的劝进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自己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上朝之时,看着姨父杨坚身着龙袍,端坐在龙椅上接受天下臣民和万邦使节跪拜的场景……  而如今,他也有机会可以同样去坐上那把代表无上权力的龙椅,难道他真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吗?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眼前的劝进表似乎在他眼中渐渐消失了,最终幻化成了一件龙袍,自动穿在了他的身上……  大丈夫在世,生当如是!  这一刻,李渊的心中不再有一丝迟疑……  ……  大业十四年十一月,大兴宫中的小皇帝杨侑突染恶疾,最终因医治无效身亡,时年十五岁。  听闻天子驾崩,身为大丞相的唐王李渊一度痛哭到昏厥。  之后,长安朝廷的一众文武百官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上朝劝唐王李渊登基称帝。  李渊三次推辞无果,最终只能无奈接受群臣的劝进,在长安城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唐,年号武德,大赦天下。  之后,李渊下旨册立其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封次子李世民为秦王,尚书令和十二卫大将军,统领大唐各路兵马。  其余有功之臣也各有封赏,一时皆大欢喜。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0章 杨广北归洛阳 “独孤开远,这就是你口中所谓形势所迫的独孤家?”  江都城,江都宫。  御书房内,杨广怒气冲冲将一份文书丢到千牛备身独孤开远脚下,冲他厉声咆哮。  独孤开远不明就里,但他跟在杨广身边多年,印象中上一次杨广当着自己的面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得知了杨玄感造反的消息。  他满头冷汗将杨广丢在自己脚下的文书捡起,颤抖着手展开一看,两个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面色一片惨白,一张嘴更是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文书上说,以窦家、元家和独孤家为首的关陇世家联名上表劝进,在长安拥立李渊登基称帝。  他的弟弟、独孤家的家主独孤纂也因拥立有功,被李渊封为尚书左仆射,进爵赵国公,不少独孤家的子弟也得到了李渊的起用,入朝为官。  此时杨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独孤开远,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初独孤开远找到他和萧皇后求情,说当初李渊率军打入关中时,因为窦家的游说,关陇世家的各大家族大多倾向于支持李渊,他们独孤家为形势所迫,也只能随波逐流支持李渊,但他们心中一直是忠于陛下和大隋的,毕竟不管怎么说,独孤家都是陛下的母族。  他希望杨广可以看在死去的独孤太后的面子上,对独孤家法外开恩,让秦昇归还他们独孤家在河北道的田庄和土地。  虽说杨广当时并没有答应他,却也没有完全将话给说死,只说若是独孤家能够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带头停止支持李渊,他会好好考虑让秦昇将那些田庄和土地归还给独孤家。  可他万万没想到,独孤家前脚派独孤开远来跟自己和萧皇后求情,后脚就在长安拥立李渊登基称帝,可谓是狠狠摆了他一道,让他心中如何不愤怒和恼恨。  若不是独孤开远当初在江都之变时曾经率一百多名殿内兵拼死救驾,他恐怕早就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以泄独孤家背叛之恨。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独孤开远心中同样充满对弟弟独孤纂的怨恨。  他不怪独孤纂在长安拥立李渊称帝,让身在江都城的自己深陷险地。  他只恨独孤纂不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前脚让自己出面冒着触怒陛下的危险求情,后脚却在长安拥立李渊称帝,这不是陷自己这个弟弟于不义吗?让他今后有何颜面再侍奉在陛下左右。  此刻的独孤开远可谓是万念俱灰,他没有为自己和独孤家辩解,只是默默跪倒在地,重重朝杨广磕了几个响头,才声泪俱下道:  “臣无言以对,是独孤家有负陛下在先,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臣都不敢有二话。”  杨广看着独孤开远,神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之前他在气头上,是有想过杀了独孤开远以儆效尤,可如今听独孤开远这么一说,他不由又想起了独孤开远在江都之变时拼死救驾的功劳,心中的杀意顿时消散了不少。再想到独孤开远人在江都,显然事先也不知道独孤纂拥立李渊登基称帝之事,说到底他也不过是独孤家的一枚弃子罢了。  想及此处,杨广心中对独孤开远的杀意彻底淡了下来。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可以不杀独孤开远,但绝不可能再留独孤开远在自己身边了,以免留下什么隐患。  想到此处,杨广看着独孤开远,缓缓开口道:  “念在你之前救驾有功的份上,朕不治你的罪,只是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也是时候该放你出去历练历练了。  朕现在封你为鹰扬郎将,你就去陈棱帐下听用吧。”  独孤开远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悲凉。  因为虽说千牛备身是七品,鹰扬郎将是五品,但千牛备身是天子近侍,非绝对亲信之人不能担任,绝非鹰扬郎将能比。  陛下虽说没有杀他,但他从此却彻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但最终独孤开远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悲愤,对着杨广重重一拜,泣声道:  “臣,多谢陛下!”  杨广背过身去,摆摆手示意独孤开远退下……  独孤开远刚告退不久,就有一名宦官匆匆走进来通报,说内史令裴世矩和纳言苏威殿外候见。  “宣!”  杨广微微一颔首,示意宦官将两人领来御书房见自己。  不多时,裴世矩和苏威两名老臣就在宦官的指引下走进了御书房。  待他们行过礼后,杨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想必二位卿家也听说李渊这个逆贼在长安僭越称帝之事,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打算命十二卫大将军秦昇从河北出兵讨伐李渊,诛杀此贼,不知二位卿家以为如何?”  裴世矩和苏威闻言不由一阵面面相觑。  他们也是刚得知了李渊在长安登基称帝之事,担忧杨广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便一齐相约进宫见驾,没想到还是从杨广口中听到他想派自己女婿从河北出兵讨伐李渊。  可这无疑是不现实,毕竟关中和河北之间隔着一个河东,要想讨伐李渊,就得先灭刘武周。  可天下人都知道刘武周早就投靠了突厥人,一旦秦昇率军进入河东,很有可能会引来突厥人的干涉,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秦昇讨伐李渊,而是大隋和突厥之间的战争了。  但裴世矩知道,既然自己能看到这一点,杨广不可能看不到。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才要问自己和苏威的意见,想听听他们二人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若是他以担心突厥人干涉为由劝杨广暂时不可派秦昇去讨伐李渊,只会进一步加深杨广的怒意,认为自己老朽无用。  想到此处,裴世矩便决定换一种劝说方式:  “陛下,李渊僭越称帝,大逆不道,确实该当伐之,只是臣担心,秦大将军一旦率军离开河北,李渊便会派人去联络高句丽人或夏国公,趁机袭取河北,反而断了秦大将军后路。”杨广听完面色变得越发阴沉。  因为裴世矩的话无疑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看来有刘武周,突厥人,高句丽人和窦建德这四个威胁在,秦昇根本不可能安心从河北出兵,意味着自己短期内根本无法阻止李渊登基称帝。  可除了秦昇自己还能指望谁?李景还是王世充?  可他们连罗艺和李密都斗不过,怎么敢派他们去对付更强大的李渊。  杨广越想越气,见一时对李渊下不了手,便决定对支持李渊的关陇贵族下手,让其他世家看看,这就是背叛自己支持李渊的下场。  “朕打算下旨明发天下,要各地官府效仿河北,查抄关陇贵族的田庄,没收他们的土地,不知二位卿家滋味如何?”  裴世矩和苏威又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最终,还是苏威苦笑一声道:  “陛下,恐怕此举并不可行!”  杨广闻言心中不由更怒:  “如何不可行,为何秦昇做得,他们就做不得,难道天下这么多臣子,只有朕的女婿真正忠心于朕吗?”  见杨广发火,苏威冷汗确是顿时就流下来了,慌忙解释道:  “陛下明鉴,秦大将军威名在外,身边将士都是一直追随他南征北战的精锐,而非从河北招募的士卒,因而并没有什么掣肘和顾忌。  可不少地方官不论是征募士卒还是征收粮草赋税,都不得不依赖当地的豪强,因而并不好跟他们翻脸。  况且,不少田庄都藏匿和豢养有大量的庄丁,除非地方官府跟秦大将军一样掌握有一支绝对可靠的精锐兵马,否则说不定不仅拿不下那些田庄,还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难道朕拿李渊没办法,拿这些支持李渊的关陇贵族也没有任何办法吗?”  这一刻,杨广心中只觉得异常憋屈。  他不明白,自己做皇帝怎做得如此窝囊。  最终,还是裴世矩站出来宽慰他道:  “陛下,李渊本是隋臣,如今僭越称帝,其行径与汉末的袁术何异!  老臣敢断言,李渊此举不得人心,只要陛下跪倒洛阳之后,传檄天下,号召忠臣义士讨伐之,李渊必众叛亲离,最终落得跟袁术一样的下场。”  杨广看着裴世矩,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他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  半个月后,上百艘龙舟满载着大隋宗室和文武百官,以及当年运来江都的金银珠宝,在几十艘战船的护送下,缓缓驶离了江都这座天子巡幸了四年的城池,顺着运河一路往北而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1章 世充南下江都 洛阳城。  随着天子船队离开江都城北上的消息传到洛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顿时如临大敌,一个个全都忙碌起来,随时准备恭候天子北归。  可这一切都仿佛与王世充无关。  或者说,跟他王世充关系最大。  因为天子北归,意味着他将率军离开经营三年之久的东都洛阳,南下江都赴任。  因此,这段时间,整个洛阳城中或许就数他的府邸最为忙碌。  只不过人家是在忙着收拾府邸以免失了体面,他的府邸却是在忙着搬家准备南下。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这已经不是王世充第一次因为天子的到来而被迫搬家了。  当初杨广刚登基不久,便下旨封他为江都丞,兼任江都宫监,主持修建江都宫。  当时虽然天下承平,但王世充见杨广一直在不遗余力打压关陇贵族,同时还倾举国之兵去征伐高句丽,便敏锐意识到天下迟早会大乱。  为了早做打算,他暗地结交天下豪杰,到处收买人心,甚至不惜枉法去释放监牢中的重犯,从而将他们收为己用。  在他的设想中,一旦天下大乱,他便以江都城为根基,进而谋取整个江淮之地,如此一来便有了逐鹿天下的本钱。  可没想到在大业十一年,因为瓦岗军的威胁,杨广第三次巡幸江都,这一巡幸便留在江都城不走了。  可杨广不仅不走,还在次年调王世充率军北上,驰援遭到瓦岗军围攻的东都洛阳。  当时王世充本想找借口不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江都城,可想到如今留守东都洛阳的越王杨侗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绝不可能玩得过自己。  若是自己控制住了东都和杨侗,待有朝一日杨广身死,自己便可扶持杨侗这个小皇帝继位称帝,继而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一步步取大隋江山而代之。  最终,王世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放弃了自己经营多年的江都城,北上洛阳,最终借着跟瓦岗军作战的机会,一步一步完全掌控了洛阳城内外的兵马。  本来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秦昇,仅用了半年时间便灭了瓦岗军,强势介入了东都,隐隐约约有鸠占鹊巢之势。  就在王世充想着如何将秦昇赶跑之时,没想到幽州的罗艺却帮了他的大忙,帮他将秦昇调去了河北平乱。本来以为秦昇夺取河北之后,便不会再跟自己争抢洛阳,没想到这时候杨广却用一纸诏令要将他调回江都。  一切又似乎回到了原帝点。  离开洛阳,意味着他这些年在东都的经营都将付诸东流,他将不得不回到江都城一切从头开始。  但王世充毕竟是王世充,经过几日的愤怒和沮丧之后,他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将一众子侄和自己女婿单雄信全都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一脸平静告诉他们自己不日就将率军南下的消息。  只是他话音刚落,他的侄子王仁则便一脸愤愤不平道:  “叔父,陛下这事未必也做得太不地道了吧,当初见洛阳危急,便躲去江都城,派你北上去对付瓦岗军。  如今洛阳城的威胁解除了,他又自己跑回洛阳,一脚将叔父你踢回了江都,简直是岂有此理。”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其他侄子纷纷跟着附和,都在怒斥杨广此事做得过分。  他们身上都流着胡人的血脉,心中可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想法,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利字当先。  在他们看来,即使杨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触犯他们王家的利益。  单雄信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  在王家做了这么久的女婿,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言谈举止,见怪不怪了。  王世充却是不经意看了他一眼,随后冷笑一声道:  “你们当真以为是陛下要调我回江都的吗?”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一众子侄不由面面相觑,显然是不太明白他们叔父的意思。  最终还是急性子的王仁则忍不住带头问出了众人心中的困惑:  “不是陛下,那还能是谁?”  王世充并没有直接回答侄子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单雄信:  “雄信,你应该猜得到是谁吧?”  见自己岳父问话,单雄信也不好掖着藏着,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  “如果小婿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秦昇!”  秦昇?  一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一众王家人神色都不由一阵错愕。  片刻之后,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很是不解问道:  “秦昇不是已经夺取河北了吗?东都之事他也已经是鞭长莫及,为何还要将我父亲调去江都?”“正因为他对东都之事鞭长莫及,因而才千方百计想要将我王世充调去江都,防止我王世充在江都做大,为此他不惜劝陛下北归东都。”  不等单雄信回话,王世充便在一旁冷声做出了回答,只是每一个字都带着对秦昇深深的恨意。  此人当真是自己的一生之敌,亏自己之前还想招他做女婿。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看了单雄信一眼,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自己这些子侄一个个都是有勇无谋,还好自己这个女婿不错,将来足以帮自己独当一面。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书房内的一众子侄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都欲杀秦昇而后快。  可王世充却制止住了他们,随后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随后冷冷说道:  “你们以为我不想杀秦昇吗?是我杀不了!  为什么杀不了?因为他官职比我高,地盘比我大,兵力比我多!  因为我样样比不过他,所以我只能跟条狗一样,他要将我撵出洛阳就撵出洛阳。  如果我想要反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比他爬得更高,打下比他更大的地盘,拥有比他更多的兵力,才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说被人撵走就被人撵走!  我将带你们回江都,从今以后,江都城就是我们王家的根基,我们要一步步剿灭李子通、杜伏威、萧铣、林士弘这些乱匪,将他们的地盘据为己用,讲他们的兵马都收为己用。  总有一天,我要秦昇和杨广都跪在我的脚下舔我的鞋子!”  因为书房只有自己的子侄和女婿,王世充说到最后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可他的这些子侄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一个个哈哈大笑,都说也要让秦昇和杨广舔他们的脚。  单雄信看在眼中,心中再次默默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他真的因为自己太正常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有时候也在想当初自己因为气不过李密不信任自己而投了王世充,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但如今除非他愿意抛妻弃子,否则他已经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2章 春闱前夕,酒楼风波 大业十六年势力图(注:上一张图不小心把孟海公涂没了,现在补回来)  时间来到大业十六年。  新年过后,蓟城变得异常热闹,城中的客栈酒肆几乎全都爆满,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赶来参加下个月春闱的士子。  在这些客栈酒肆之中,尤以城南的进士居生意最为火爆。  本来这家酒楼的名字叫燕赵酒家,名字平平无奇,但架不住人家酒楼的东主有远见,看到蓟城最近几个月突然涌入了大量前来赶考的士子,便毅然决定将酒楼的名字改为进士居。  而改名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当这些赶考的士子看到有酒楼的名字叫进士居,一窝蜂涌来投宿和吃饭,毕竟谁不想在春闱正式开考前讨一个好意头呢。  这天中午,正值午饭时间,酒楼内坐满了前来吃饭的士子,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桌高谈阔论,不过谈得最多的还是下个月的春闱,尤其是状元花落谁家的问题。  虽然当今天子即位之初也举办过几次进士科考试,但要求士子必须得到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推举才有资格报考,将天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拦在了科举考试之外。  而且即便是有谁考中了进士,也大多是被任命为县丞或县法曹之类的地方小官小吏,对不少读书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而如今在河北道举行的春闱,只要考中了,河北道大行台府便依据名次高低授予太守、长史或县令之职,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因此,这次春闱也吸引来了不少早就名满天下的名士和才子,比如说薛道衡之子薛收,许善心之子许敬宗,以及卢思道之孙卢承庆。  他们三人皆以文才惊才绝艳著称,不少士子都已经认定此次春闱的状元必在他们三人之中产生,其中尤以薛收的呼声最高。  要知道,薛收的父亲薛道衡乃是与卢思道、李德林齐名的大隋文坛领袖,时人甚至将他与汉时的“关西孔子”杨震相提并论。  而薛收作为薛道衡之子,十二岁便能文善墨,就连大儒王通之弟王绩也对他的文才赞不绝口。  之事当年薛道衡因奏对不称旨,惹怒了皇帝杨广被赐死,天下人无不为他喊冤,薛收也因此立誓此生绝不仕于隋,可不知为何这次竟会跑来蓟城参加春闱。  不过因为薛收的存在,绝大多数赶考的士子已经认定状元的归属再无悬念,恐怕就连榜眼和探花都有主了,他们能争一争的就只剩下三百零七个进士名额了。  可有一名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喝了几杯,突然间很是愤愤不平道:“真不知道秦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口口声声说此次春闱是公平取士,为何还要分什么左右榜录取?”  “就是呀!”  他的同伴也跟着高声附和,摇头晃脑道:  “听说这次春闱有超过两万名士子参加,其中超过一万五千人是世家子弟。  如今我们一万五千多世家子弟去争夺两百个进士名额,另外四千多考生去争夺剩下的一百个进士名额,这显然对我们世家子弟很是不公,算哪门子公平取士嘛!”  这两人的对话顿时引起了在场不少世家学子的共鸣,越想越觉得此次春闱对他们世家子弟不公。  其中一名矮胖士子更是大声附和道:  “依我看,秦大将军也知道这些泥腿子是什么货色,知道如果大家公平竞争,他们无论如何都考不过我们世家子弟,这才想到分左右榜录取,好拉这些泥腿子一把,以免他们一辈子都做不上官。”  “哈哈哈……”  这名矮胖士子的话引起酒楼内不少世家子弟的哄堂大笑,酒楼内外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他说话太难听,一名本来坐在角落安静吃饭的士子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嗤笑一声:  “跳梁小丑。”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名矮胖士子的耳朵很尖,竟听得一清二楚,气得他直接跑到这名士子桌前,上下打量过他一番之后,便冷冷开口道:  “你是何人?竟敢辱我!”  面对矮胖士子的质问,这名士子并不害怕,只是抬眼看了矮胖士子一眼,随即淡淡反问一句道:  “那你又是何人?”  见对方问起自己的来历,矮胖士子顿时冷哼一声,鼻孔都快仰到了天上:  “在下王常松,太原人氏,大儒王通便是吾叔父。”  “哦,原来是文中子(王通的尊称)之侄,失敬失敬。”  一听对方竟是大儒王通之侄,这名士子顿时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语气都为之恭敬了不少,可随后却突然话锋一转,抓着后脑勺,似乎很是不好意思道:  “对了,兄台姓甚名甚了?”  “哈哈哈……”  在场不少士子再次爆发了一阵哄笑声,酒楼内外再次充斥着快活的气氛。  只是这一次,他们分明是在笑王常松身为读书人竟不知道自谦,有事没事便将自己叔父王通挂在嘴边,也不怕坏了自己叔父的一世清名。  王常松见酒楼中的人都在笑话自己,面上顿时也有些挂不住,当即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瞪了这名士子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何人,竟敢一再辱我!”  这名士子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王常松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姓甚名甚不重要,但我不怕让兄台知道,家父便是兄台口中的泥腿子。”  王常松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语气很是阴阳怪气道:  “我说阁下为何会突然出口伤人,原来是在下的话刺痛到了阁下的自尊心呀。”  “兄台错了。”  这名士子听完王常松的冷嘲热讽依旧没有动怒,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从不以家父为耻,毕竟若是没有家父这样的泥腿子耕田种地,像兄台这样不事劳作的世家子弟吃的穿的又从何而来?  既然兄台羞与泥腿子为伍,为何不将方才吃下去的酒菜吐出,将身上的衣服扒下,以示与之不共戴天。”  “哈哈哈……”  酒楼内今天第三次爆发出了阵阵哄笑声。  王常松虽说心中恼恨,却被对方驳斥得哑口无言,根本无从反驳,只得恨恨说道:  “即便是我说错话在先,你也不该当众辱我斯文!”  这名士子面对王常松的强词夺理,依旧只是淡淡一笑道:  “圣人有云,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若非兄台当众口出狂言,辱我等斯文,我又何必反唇相讥呢!  说到底,兄台之所以如此介意左右榜取士,无非就是学业不精,担忧自己落榜罢了。  否则,为何没人听说薛收、卢承庆和许敬宗三人当众大骂左右榜取士不公。”  王常松被对方驳斥得有些抬不起头,他自知自己口才不如对方,只能匆匆结账低着头灰溜溜离开了酒楼。  待王常松走后,另一名身材清瘦气度不凡的学子走到这名士子桌前,拱手施了一礼道:  “在下褚遂良,余杭人氏,方才听了兄台一席话,可谓是振聋发聩,不知兄台可愿与我共饮几杯?”  这名士子见褚遂良谈吐不凡,连忙站起身,拱手还礼道:  “不敢当,在下马周,博州人氏。”  而后,两人同坐一桌,推杯换盏,无所不谈,好不痛快!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酒楼另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众人口中的秦大将军此时正一身书生打扮,饶有兴趣看着有说有笑的褚遂良和马周。  他有预感,河北道的这次春闱很有可能会是神仙打架。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3章 状元花落谁家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昇不管是在上初中还是在上高中时,班上的历史老师都一次次告诉他,近代华夏之所以在科技上落后于西方,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八股文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  因此,当如今秦昇有机会自己搞科举考试,自然不会去考什么八股文。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懂什么是八股文。  他和褚亮等三位主副考官商量过后,决定此次春闱考贴经、诗赋和时务策三科。  所谓贴经,又称犹帖经,即在九部正经中抽取一大段话,故意漏掉其中一两句,要求考生将漏掉的内容补全,以此来考核考生是否熟悉和通晓经义。  【注:九部正经即大经《礼记》、《左氏春秋》,中经《毛诗》、《周礼》和《礼仪》,小经《周易》、《尚书》、《公羊春秋》和《谷梁春秋》】  诗赋自不必说,是为了考核考生的文采。  而时务策顾名思义就是论时务的对策,要考核的就是考生有没有经世治国之才了。  时务策的考题是秦昇亲自拟定的,一个是关于北魏的均田制,一个是关于北周的府兵制。  这两个都是他即将要在河北做的事,自然想利用此次春闱选拔出相应的人才。  春闱一共分为三场,每天一场,分三天考完。  因此,经过长达三天的紧张考试,这些不远万里从天下各郡县赶来蓟城参加春闱的士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褚亮、李纲和虞世南三位主副考官却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阅卷工作。  两万多名考生,将近七万份考卷,仅凭他们三个人哪怕看到眼瞎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批阅得完。  因此,他们三人先是集中在一起批阅贴经,一旦发现考卷中错漏任何一个字,便立即淘汰这名考生,根本不会再去看他的诗赋和时务策。  如此一来,他们需要批阅的诗赋便只剩下几千份了。  他们三名主副考官依旧是集中在一起,从格式、韵律和意境三个方面评议考生的诗赋,只有三者皆为上佳才算合格。  经过前两轮的淘汰,他们最终需要评议的时务策只剩下一千多份。而最终的三百一十名进士,也将在这一千多份考卷中产生。  经过三人通宵达旦长达数日的评卷,很快便到了决定最终进士名单的日子。  可就在当晚,身为副考官的李纲却和主考官褚亮爆发了激烈的争执,甚至惊动到了秦昇。  秦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叫上郭嘉和魏徵等人,大晚上匆匆赶去了褚亮等人所在的国子学。  看到秦昇出现,一向性格耿直的李纲也不再跟褚亮争论,直接拿起一份考卷朝秦昇走来,也不解释其中的缘由,便让秦昇先看看这份考卷。  秦昇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接过考卷,大致扫了一眼,很快便被对方的文才所吸引,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份考卷确实文采斐然,字字玑珠,若是放在他穿越之前,必然又是一篇需要全文背诵的名作。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这名考生的书法极好,丝毫不下于秦昇前世看过的大部分名碑名帖。  之前他本来想效仿宋朝时候的科举考试,对每一份考卷实行糊名和誊抄,只是整个河北乱匪作乱多年,读书之人早就跑光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足够的读书人去帮他誊抄七万份考卷。  最终,他只能对这些考卷进行糊名,而没有对它们进行誊录。  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无奈之举,竟让他意外见识到了考生之中竟然有人可以写出如此美妙的书法。  只是不知为何,这字迹他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他在哪里见到过。  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考卷递给身后的郭嘉和魏徵,让他们二人一观。  郭嘉和魏徵在看过这份考卷之后,同样对这名考生的文采和书法赞叹不已,甚至有些自愧不如。  郭嘉在看过他的时务策之后,断言此人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相。  眼看秦昇等三人对这名考生的评价如此之高,李纲也不再绕弯子,当即开门见山道:  “秦大将军,你觉得以此人之才,可否点他为本次春闱的状元。”  秦昇虽说没有看过其他考生的考卷,但还是点了点头,沉声回道:“此人确实有状元之才,点他为状元倒也实至名归。”  李纲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褚亮道:  “可褚大人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点此人为状元,甚至说此人尚需磨砺,执意要将他移出前十名之外,我和虞舍人如何劝说都没用。”  虞世南看了一眼褚亮,随后还是点了点头道:  “我也认为此人当为状元。”  见虞世南也表了态,李纲也不再给褚亮面子,直接沉声对他道:  “褚大人,如今秦大将军也在这里,若是你还是执意认为这名考生不该为状元,甚至要将他踢出十名开外,就请你自己跟秦大将军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吧。”  说到这儿,李纲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又语重心长补充道:  “秦大将军信任我等,特意向天子奏请我等三人为主考官,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辜负他的苦心,更不能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褚亮看着耿直的李纲,又看了看秦昇,最终长叹一口气道:  “李大人,并非是我不识人才,只是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若是点此人为状元,才是真正辜负了秦大将军的苦心,也会让此次春闱饱受世人质疑,没有一名士子再会相信录取结果的公平性和公正性。”  秦昇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李纲却依旧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名考生如此文采斐然,点他为状元怎么就让其他士子质疑了。  褚亮自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只能对李纲说道:  “李大人,明天便是放榜的日子,如今秦大将军也在这里,你不妨当着他的面将考卷上的糊名条扯下,便可知道为何不可点此人为状元了。”  李纲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冲他点点头,便将考卷放回案桌上,而后撕下上面的糊名条,很快便看到了这名考生的名字——  褚遂良。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4章 突然诈尸的统子 “褚大人,莫非这位名叫褚遂良的考生,就是令郎?”  李纲为人就是再耿直,当他看到“褚遂良”这三个字时,也能猜到这名考生很有可能跟主考官褚亮沾亲带故,以此人的文才,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褚亮之子。  事到如今,褚亮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道:  “正是犬子!”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刚正的李纲都不由感觉一阵棘手。  在撕开糊名条之前,他曾在心中暗暗立誓,无论这名考生姓甚名谁,与主考官褚亮有何宿怨,他都要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坚持点他为状元。  若是秦昇和褚亮不允,他便辞去副考官一职,连夜离开蓟城回东都洛阳,哪怕一刻钟都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  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名考生竟是主考官褚亮之子。  若是自己坚持将他点为此次春闱的状元,任是谁都会怀疑认定春闱有猫腻。  一旦此次春闱的公正性和公平性遭到质疑,那今后很有可能不会再有多少读书人愿意参加了。  可若是不将这个褚遂良点为状元,甚至将他的名次排在十名开外,又对他很是不公。  毕竟这个褚遂良能得到自己和秦昇的青睐,靠的是他的真才实学,被点为新科状元也是当之无愧。  不能因为他是主考官褚亮之子,便残忍剥夺本属于他的状元头衔,甚至故意将他的名次排在十名开外。  为了其他眼中所谓的公平公正,刻意去制造新的不公,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和不公正。  想到此处,李纲不再犹豫,当即对秦昇和褚亮道:  “秦大将军,褚大人,我还是那句话,我李纲既然做了这个副考官,就要对得起秦大将军和天下士子的信任。  正所谓外不避仇内不避亲,既然秦大将军举行科举考试是为了选拔人才,就该依照学问和文才的高低来确定名次,绝不能因为这个褚遂良是褚大人之子便刻意降低他的名次,如此一来岂不是枉读圣贤书。  因此,我还是坚持认为应该点褚遂良为状元,若是有考生怀疑不公,我李纲亲自登门去跟他解释。”看李纲的倔脾气上来了,褚亮面上也很是无奈。  因为朝中同僚都知道,李纲这人只要认定某件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是因此惹得君王震怒都不肯改变心意。  眼看李纲坚持要点褚遂良为状元,身为父亲和主考官的褚亮一时之间左右为难,虞世南便拿出另外一份考卷,笑着对李纲道:  “李大人,我看你跟褚大人就不必争,依我看,这名考生的时务策与褚公子可谓是不分上下,难分伯仲,既然褚大人要避嫌,不如就点这名考生为状元,点褚公子为榜眼,如何?”  李纲看了一眼虞世南手中的考卷,沉吟片刻,还是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道:  “虞舍人,这份考卷我之前也评议过,时务策与褚遂良确实是不分上下,难分伯仲,但他所做的诗赋在文采和意境上还是略输褚遂良一头。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褚遂良在此处春闱中无出其右,就该点他为新科状元,绝不能因为他是褚大人之子,便顾忌其他考生质疑,无端剥夺了本属于他的状元之位。”  眼看李纲坚持不肯松口,虞世南和褚亮只能无奈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秦昇,想让他开口劝劝李纲这头倔驴。  秦昇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正要开口,耳旁却突然传来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即将面临重大抉择,乱世选择系统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同意李纲的意见,点褚遂良为状元。】  【奖励:特殊天赋:百毒不侵,免疫一切毒物伤害。】  【选择二:同意虞世南的意见,点褚遂良为榜眼。】  【奖励:特殊天赋:照猫画虎,可分毫不差临摹他人字迹或画作。】  【选择三:同意褚亮的意见,将褚遂良的名次排在十名开外。】  【奖励:特殊天赋:以假乱真,无师自通易容之术。】  要不是系统突然诈尸,秦昇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挂逼。  不过即使系统不再这时候跳出来抢戏,秦昇自己心中也早就有了决断。但他并没有立即正面做出回应,而是拿起褚遂良的考卷,看向褚亮,笑着问道:  “褚大人,抛开褚遂良是令郎这件事不谈,单论这份考卷而言,你是否认为他被点为新科状元乃是实至名归。”  褚亮看着秦昇,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沉声回道:  “正如李大人所言,单论这份考卷而言,此次春闱确实无出其右者。  若他不是我褚亮之子,我必定点他为状元。”  “这就结了!”  秦昇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  “对于褚大人而言,他是自己的儿子,为了避免他人说闲话,质疑此次春闱不公,所以褚大人不好将他点为状元。  可对于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来蓟城赶考的学子,他的父亲是谁与我毫不相干,既然他的考卷在这么多份考卷中无出其右,就该为本次春闱的状元。”  “秦大将军说得不错,既然科举考试标榜以才取士,一切就该凭学问和文才说话,与家世背景毫不相干。”  李纲见秦昇同意自己的意见,心情不由一阵大好。  褚亮见秦昇也站在了李纲这边,不好再反驳,只是忍不住又默默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忧虑之色,不知是忧虑自己和儿子的清誉,还是担忧今后科举考试的将来。  秦昇看到褚亮眼中的忧虑之色,知道他心中再忧虑些什么,当即笑了笑道:  “我知道褚大人是因此担忧其他考生质疑此次春闱不公,一旦事情传开,今后再无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  不过我有一计,定叫每一位考生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褚亮、虞世南和李纲三人不由一阵面面相觑,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之色。  很显然,他们想不出来,秦昇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其他考生对主考官点自己儿子为新科状元这件事心服口服。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5章 一场风波,消弭无形 本来依照河北道大行台府张贴的告示,放榜时间为辰时。  因为辰时属龙,寓意着高中的考生皆为人中龙凤。  可很多考生一想到天亮之后便要放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出了门,打算今夜蹲守在大行台府外面,以便辰时一到自己便可以第一个看到进士榜单。  可当他们大半夜冒着寒冷刺骨的晚风走到大行台府门外,才知道这么想的远远不止他们。  此时,大行台府门外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蹲守的考生,他们一个个将手缩在袖子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起等待着天明。  二月的蓟城,晚上的天气还是挺冷的,可这些蹲守在府外的考生一个个心中都燃着一团火,感觉似乎大街上也没那么冷了。  一想到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放榜,决定自己前程和仕途的时刻就要来临,每个人的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只恨时间过得太慢,辰时迟迟不到。  好不容易捱到辰时,随着大行台府的大门大开,一名官员在十几名士兵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本来蹲守在街道两旁的考生立即围了上来,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这名官员手中的三份红榜。  因为谁都知道,这三份榜单将决定他们这些考生的前程和仕途。  这名官员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很快便将三张红榜按照上左右的位置贴好,随后便转身回了大行台府。  可那十几名士兵却留在原地,组成一道人墙将这些围看的考生和红榜分隔开,以免这些考生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涌上前损坏到红榜,让后面的人看无可看。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考生心情,他们拥堵在大行台府大门前,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只希望能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可这么一来,后面的人便被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得,急得只能一个劲儿往前挤,推搡着前面的人往前,有好几次都险些冲破这些士兵的阻隔,急得这些士兵不得不大声喝止,可哪怕他们喊得声嘶力竭,这些考生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一个个拼命往前挤。  有的考生好不容易在榜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立即激动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傻站在原地心情久久无法平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随后便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又哭又叫,形如疯子,哪里还有身为读书人的半点斯文。  可其他考生看在眼里,心中不仅生不出半点鄙夷,反而涌起无尽的羡慕。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能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说不定表现得比他们还疯癫。  这么一想,这些考生便发了疯一般在榜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一遍看不到便很不甘心再看一遍,还是看不到就又继续看,似乎不看到自己的名字今天就不打算走了。  这下可急坏了那些来得晚的考生,他们被堵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急得他们不顾体面叫骂不止,却还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你们不能光找自己名字呀,快看看此次春闱的新科状元是谁?是薛收、卢承庆还是许敬宗?”  挤在前面的人闻言顿时如梦初醒,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榜单的最上面,很快便有人大声念出了新科状元郎的籍贯和姓名:  “余杭郡褚遂良!”  听到新科状元竟然不是大家都看好的薛收,而是一个叫褚遂良的考生,在场不少考生顿时都不淡定了,纷纷相互打听起了这个叫褚遂良的考生的来历。  很快便有考生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当场惊呼一声道:  “不对呀,我怎么记得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也姓褚,他们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  经这名考生这么一提醒,其他考生越发不淡定了。  毕竟褚姓本就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偏偏此次春闱主考官和状元都姓褚,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考生高声惊呼道:  “我想起来了,主考官褚亮有一个儿子就叫褚遂良,他们父子二人之前一起为西秦霸王薛举效力过。”  “什么?竟有这等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听新科状元竟然是主考官的儿子,在场的考生顿时全都炸了,一时间群情激奋,都在大呼此次春闱不公,哪有主考官点自己儿子为状元的道理。  一些落榜的考生更是借机振臂高呼,不仅要求大行台府严惩徇私舞弊的主考官褚亮,还要大行台作废此次春闱成绩,择日重考一次。眼看这些考生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大行台府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一名官员出来安抚这些愤怒的考生,任由他们聚集在府门外抗议。  眼看大行台府对他们的要求不予理会,这些考生心中越发愤怒,正想着如何进一步抗议和请愿之时,一名考生却突然从其他地方跑来,对着这些抗议的考生大声疾呼道:  “你们还围在这里干嘛,没听说大行台府已经将此次春闱前十名的考卷都张贴在国子学的墙上供人观瞻了吗?”  听到大行台府竟然将前十名的考官张贴在了国子学的墙上,在场的考生一时间都忍不住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料到大行台府竟然还整这么一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考生突然很是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诸位,我们不妨一起去国子学看看,看看这位新科状元到底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竟让自己父亲不惜赔上一世英名也要点他为状元。”  此话一出,不少考生纷纷跟着起哄,随后便一窝蜂涌向国子学,都想好好开一开眼界。  但当他们涌到国子学时,却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此刻正站在褚遂良的考卷前,目光很是复杂,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正是大家都看好的新科状元,薛道衡之子薛收。  本来他自己也对这次春闱的状元志在必得,可没想到最终放榜之时,他却只考了个第三名,名次在褚遂良和一个叫马周的考生之下,屈居探花。  一向自负的薛收自然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当他得知大行台府将前十名的考卷张贴在了大行台府,便第一个赶了过来。  他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褚遂良和马周的考卷到底有何出众之处,竟能让自己名落探花。  可当他看过褚遂良和马周的时务策和诗赋之后,却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薛收才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萧索道:  “今日我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薛收确实不如他们二人,屈居在他们二人之下我心服口服。”  此话一出,身后那些本来闹哄哄的士子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吵闹和抗议……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6章 薛收:大将军的恩情还不完 放榜次日,秦昇便以大隋尚书令的身份在河北道大行台府大宴三百一十名新科进士,取《诗经·小雅》中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之意,谓之“鹿鸣宴”。  鹿鸣宴之后,秦昇又安排这三百一十名新科进士跨马游街三日,引得城中百姓和落榜的士子纷纷前来围观,可谓是风头出尽。  跨马游街之后,秦昇又下令将三百一十名新科进士的姓名、籍贯和及第时间题于蓟城最有名的天宁寺塔上。  至于题写姓名之人,三百多名新科进士一致推举新科状元褚遂良,毕竟他的书法在本届新科进士中被公认为第一。  眼看这些新科进士如此风光,不少落榜士子当即打消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决定留在蓟城,只待下届春闱再搏功名。  秦昇也深知得人才者得天下的道理,为了留住这些读书人,不惜三顾茅庐最终说服褚亮留在蓟城,做了河北道的国子学祭酒。  至于三百一十名新科进士的去处,除了状元褚遂良、榜眼马周和探花薛收留在蓟城做他的记室参军之外,另外三百零七名都依照名次高低被任命为河北道各郡县的太守、长史和县令。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各郡的太守和长史任命上,秦昇的安排很是微妙。  若是哪一个郡的太守是左榜出身,则长史必是右榜出身。  反过来,若哪一个郡的太守是右榜出身,则长史必是左榜出身。  在这些新科进士即将赴任之时,秦昇又再一次在河北道大行台府设宴为他们饯行,以示勉励。  不过在酒过三巡之后,他也对这些即将赴任的地方官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他们在半年时间内理清自己治下郡县的人口,造好本郡县的户籍簿。  半年后,他将派官员去各个郡县巡视核查,以此作为他们的政绩,绩优者提拔重用,不合格者降职罢官。  眼看秦昇如此看重此事,不少新科进士心中都暗暗憋着一股劲儿,誓要在这半年时间内做出一番亮眼的政绩,定要叫大行台尚书令和其他同年刮目相看。  饯行宴后,秦昇刚要回自己卧房歇息,一名亲兵却匆匆来报,说他的新任记室参军薛收府外求见。  听说是薛收要见自己,秦昇不由微微一怔,显然是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他的来意。他虽是穿越者,但对这个薛收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隋朝三大文坛领袖之一的薛道衡之子,李世民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历史上的李世民很器重薛收,可惜薛收在武德七年就因病去世了,李世民在即位之后,曾经不无遗憾对房玄龄表示若是薛收还在世,他一定让薛收做自己的中书令,不过最后他还是让薛收陪葬于自己的昭陵,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生前的遗憾。  不过,对于薛收竟然跑来蓟城参加春闱,秦昇倒很是意外。  因为在他父亲薛道衡被杨广冤杀之后,薛收曾经当众立下重誓,说此生绝不仕于隋,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可如今,薛收不仅跑来河北道参加了春闱,还高中了探花,做了自己的记室参军,这已经算是严重违背了自己当初立下的重誓。  秦昇倒是很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薛收改变了心意,不惜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不多时,秦昇的亲兵就将薛收领到了他的书房。  自从在国子学见过褚遂良和马周的文章之后,薛收身上的傲气便收敛了不少。  此时一见到秦昇,他便恭恭敬敬拱手作揖施了一礼:  “属下参见大将军。”  秦昇轻轻一抬手,笑了笑道:  “薛参军不必多礼,不知薛参军要见我,所为何事?”  薛收看着和颜悦色的秦昇,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心一横,牙一咬,再次躬身重重对着秦昇施了一礼,泣声道:  “求大将军救救吾母,我薛收愿从此为大将军鞍前马后,誓死相报,若是有违此言,死后愿下阿鼻地狱。”  听到薛收要自己救他母亲,秦昇不由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这很有可能就是薛收跑来蓟城参加春闱甘为自己效力的原因。  只是他不明白,河东薛氏乃是关中六姓之一,薛收的母亲又是文坛领袖薛道衡的遗孀,天下有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去动薛收的母亲。  随后,在薛收声泪俱下的讲述下,秦昇总算是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薛收虽是薛道衡之子,但他自幼便被父亲过继给了同族的薛儒,因为他自幼便与母亲柳氏分别。  薛道衡被杨广冤杀之后,薛收不仅发誓从此不为隋朝效力,也下决心要照顾好生母柳氏。之后,李渊在太原起兵,薛收认为报父仇的机会已到,便打算前去投奔李渊。  可他的计划不知为何被蒲州通守尧君素知晓,尧君素不想薛收这种名士去为李渊效力,便将他的生母柳氏软禁起来,逼得薛收不得不暂时放弃去投奔李渊的想法,乖乖留在了蒲州为尧君素效力。  谁知这一软禁,便是整整三年时间,其中薛收不知求过尧君素多少次,托了多少人来说情,却始终无法改变尧君素的心意,让他放了自己母亲柳氏。  就在薛收几乎要绝望之时,却听说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昇将在蓟城举行春闱的消息。  他想到秦昇不仅是大隋的尚书令,还是杨广的女婿,若是自己能够在春闱中一举夺魁,便可趁机求秦昇出面,相信尧君素多多少少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可没想到最终人算不如天算,他并没有考中状元,而是屈居探花,但想到母亲柳氏的安危,他还是毅然决然来见秦昇,希望秦昇能帮他这个名,帮他从尧君素那里要回母亲。  听薛收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昇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原来是尧君素这个正得发邪的家伙,为了阻止别人去投奔李渊,想不到竟然连囚禁他人母亲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了点头,笑了笑道:  “你如今既然是我的记室参军,我自然得为你做主,你放心,我明天就命人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见尧通守,将令堂带回蓟城,让你们母子团聚。  若是尧通守不肯成全,我便让陛下出面,就不信他还不放人。”  本来薛收开完口后心中尚有些忐忑,可见秦昇如此帮他,心中不由一阵感动莫名。  他本来计划考中状元,借秦昇之手救回母亲之后,便找机会弃官而去,去关中投奔李渊,以践行自己不仕于隋的誓言。  可如今眼看秦昇如此帮他,他的心不由陷入了一阵迷茫。  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如何对得起秦大将军对他们母子的恩情。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7章 李世民: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 “妙!妙!妙!玄龄,褚遂良、马周和薛收三人的文章着实是妙呀!难怪能位列春闱的三鼎甲。”  对于蓟城的春闱,身在长安的李世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很早时候就派心腹扮作赶考的士子潜入蓟城,要他们在放榜之后尽可能去打探出那三百多名新科进士的情况。  因此,当河北道大行台府一将春闱前十名的考卷张贴在国子学的墙上,他的心腹便立即将它们抄录下来,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回长安给李世民一阅。  而李世民在看过这十人的文章之后,一时间也是赞不绝口,暗暗感慨这十人果然是人才难得。  尤其是三鼎甲的褚遂良、马周和薛收,李世民更是对他们拍案叫绝,跟自己的记室参军房玄龄连声称妙,说他们能够名列三鼎甲可谓是实至名归。  可在夸赞过后,李世民却突然莫名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房玄龄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着问道:  “莫非殿下是因为他们三人不能为自己所用而叹息?”  “何止是他们三人!”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考卷,随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我叹息的是,因为关陇世家的反对,我父皇被迫取消了冬闱,不知因此损失了多少此等旷世奇才。”  听到李世民是在为之前被迫取消的冬闱惋惜,房玄龄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宽慰李世民道:  “殿下,如今大唐开国不久,需要依仗关陇世家的地方还很多,只能暂且与他们虚与委蛇。  待将来大唐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到那时再开科举也为时不晚呀。”  “可我就怕最终统一天下的并不是我们大唐!”  房玄龄的安慰不仅没让李世民宽心,反而让他神情越发落寞和萧索,似乎是在房玄龄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  “秦昇身边本就有李靖徐世勣张辽罗士信秦琼这些大将之才,缺的只是像玄龄你这般干吏辅佐他打理军务,为他治理地方。  可如今春闱一开,便有褚遂良马周薛收这等治国之才投入他麾下供他驱策,补齐了他最后一块短板。  若是将来他与我们大唐争夺天下,我们李家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殿下……”  房玄龄见状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因为他印象中的李世民一向是意气风发之人,何时见过他如此恍惚和沮丧,忍不住轻轻呼唤了他一声,试图让他振作起来。  听到房玄龄的呼唤,李世民不由身躯一震,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当即笑笑道:  “不过有秦昇做对手,倒也是生平一大幸事。”  看到李世民恢复如常,房玄龄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追问房玄龄道:  “对了,玄龄,我要你查的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李世民口中的那件事,源于秦昇很久之前写给他的一封信。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他率军打进了长安城,还未来得及整顿兵马,就传来西秦霸王薛举率精兵十万逼近渭水之滨的消息。  李渊只能派李世民率军去迎战薛举率领的西秦军,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秦昇则留在了长安城,准备他和李秀宁的婚事。  李世民在渭水大败西秦军不久,便收到了秦昇派人送来的信,说他给李世民准备了一文一武两名大才,待李世民大胜归来他再当面引荐给李世民。  李世民当时就知道秦昇看人的眼光很准,像张士贵和房玄龄就是他推荐给自己的。  因此,他对秦昇信中提到的一文一武两名大才很是期待,恨不得早日回到长安城与他们一见。  可没想到就在他回城的当天,秦昇因为李家的悔婚,愤而反出李家,挟持着他的李建成和小皇帝杨侑离开了长安。  自此,秦昇之前在信中提到的一文一武两名大才,便彻底成了迷。  直到李靖因为率军奇袭黎阳仓而声名鹊起,李世民派人查到父亲的人曾经将李靖关在大牢,是秦昇出面救出了他。  待秦昇在杨广身边混出名堂之后,这个李靖便不远万里跑去彭城投奔了秦昇,很快便得到了秦昇的重用,开始得以崭露头角。  当时李世民便猜到,这个李靖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秦昇想要引荐给自己的用兵奇才。  看到如今李靖展露出来的本事,李世民心中又是遗憾又是无奈。  若是自己早回城半日,李靖很有可能就跟秦昇之前举荐的房玄龄一样,最终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因为错过了李靖,李世民便不想再错过秦昇在信中向自己推荐的另外一名治世之才。  因为他特意派人调查过,秦昇身边并没有任何关中来的幕僚,因此他认定秦昇要跟他推荐的这个大才一定还在关中,甚至极有可能就在长安城中。  为了找出这个大才,将他收为己用,李世民不断派人明察暗访,将秦昇进入长安城后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查了个底朝天,一副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架势。  可此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毕竟秦昇之时在信中说要跟李世民推荐这么一个人,至于他姓甚名甚,多大年纪,籍贯各处,身材是高矮胖瘦一概没有提到,让李世民派出去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可李世民却依旧不肯放弃,依旧不断命房玄龄暗中派人去找。  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能尽快找出此人,此人便有可能跟李靖一样,因为之前的旧恩,不远万里也要跑去蓟城投奔他。  自己已经错失了一个用兵奇才李靖,绝不能再错过一个治国大才。  “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殿下放心,我和长孙典签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房玄龄也知道李世民从来都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眼见他问起此事,连忙说自己跟长孙无忌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沉声吩咐道:  “除此之外,你命人去跟段志玄打声招呼,让他的人眼睛和耳朵放警醒点,若是见到什么河北口音之人,暂时不要动他,而是派人暗中跟踪,看看他们最后去见了什么人。  切记,让他们的人万万不可打草惊蛇,以免坏了我的大事!”  (没办法,房玄龄投奔李世民的时间是在主角反出长安之前,只能忍痛割爱,将他让给天策上将了。  至于李世民在找的那个人,我想很多聪明的读者应该已经猜到是谁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 178章 房玄龄说杜如晦 从秦王府出来之后,房玄龄并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府邸,反而去了东市的万福酒楼。  万福酒楼别看名字平平无奇,可生意却是异常火爆,每天到了吃饭时间,酒楼内便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只不过万福酒楼的生意倒不是一直这么好,以前他们老掌柜打理酒楼的时候,因为酒楼位置一般,菜品味道也一般,因此生意一直不愠不火,愁得老掌柜头发胡子都快白了。  好在后面老掌柜的侄子从老家跑来长安投奔他,老掌柜看在他死去父亲的份上收留了他,留他在酒楼做事。  没想到这个侄儿竟然炒得一手好菜,凡是来酒楼吃过饭的人,没有谁不对这些菜品赞不绝口,很快便成为万福酒楼的回头客。  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因为侄子的好手艺,慕名来酒楼吃饭的食客越来越多,万福楼的生意变得异常火爆,几乎天天客满盈门。  老掌柜眼看自家侄儿如此得力,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又无儿无女,便干脆将酒楼盘给侄儿,自己则带着老伴回老家享清福去了。  在侄儿的打理下,万福酒楼的生意变得越发火爆,连身为秦王府记室参军的房玄龄也慕名而来,时不时点上几碟小菜小酌一杯。  不过今天房玄龄来万福酒楼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约了朋友来酒楼谈事。  而他的这个朋友也没有让他多等,他刚在雅间落座不久,一名身材不高体型微胖的中年文士便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呵呵对房玄龄道:  “玄龄兄没有久等吧。”  房玄龄见到好友进来,当即起身相迎,同样笑呵呵道:  “克明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刚到不久。”  他口中的“克明兄”姓杜名如晦,字克明,出身关中六姓之一的京兆杜氏。  因为家族的荫蔽,他曾被吏部侍郎高孝基授予滏阳县尉一职,只是没做多久便弃官而走,此后没再入仕,一直闲赋在家,读书修养心性。  他和房玄龄是多年前在前吏部侍郎高孝基府上相识的。当年房玄龄高中进士,高孝基第一次见到他,便评价他是“怀兼谋勇,襟容柔刚,为人恭让,志在四方”,说自己一生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儿郎,断定房玄龄将来必成大器。  当时杜如晦同样在高孝基府上做客,时当高孝基见到杜如晦之时,便说他有决断大事的才能,将来必成国之栋梁。  因为高孝基一向以有识人之明著称,他对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赞誉使得他们二人彼此之间生出惺惺相惜之心,相见恨晚,互相引以为知己。  李渊在太原起兵之后,房玄龄因为仰慕李世民的名声,特意跑到渭水之滨投奔他,以其干略很快便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任命他做了自己的记室参军。  而杜如晦自从当年辞去滏阳县尉一职之后,便一直闲赋在家,没有再出仕。  房玄龄知道他的才干,曾经数次想将他引荐给李世民,却都被杜如晦婉拒,宁可继续闲赋在家,以读书为乐。  房玄龄对此深表遗憾,不明白为何杜如晦就是不愿意为李世民效力,但他也尊重好友的决定,并没有勉强他。  而他今日之所以将杜如晦约来万福酒楼吃饭,无非是因为大唐开国不久,秦王李世民贵为十二卫大将军,统领大唐兵马,正是用人之际,房玄龄便再一次想到了杜如晦。  他想再努力一次,即使不能说服杜如晦,也可以问清楚其中的缘由,看看能不能对症下药,让他回心转意。  但房玄龄并没有急着开门见山,而是跟杜如晦好一阵寒暄客套,两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很快便有了几分酒意。  待酒过三巡之后,房玄龄看着杜如晦,还是缓缓开口问道:  “克明兄,我上次问你之事,不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杜如晦看着房玄龄,知道自己这顿酒恐怕要喝不下去了。  “玄龄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上次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我如今无心仕途,只想埋头治学,玄龄兄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虽说杜如晦再一次拒绝了自己,但房玄龄却不肯放弃,很快便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克明兄莫不是对秦王殿下有什么成见?”  杜如晦闻言连连摇头:  “玄龄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与秦王殿下素昧平生,又怎会对他有什么成见呢?”  房玄龄这次并没有跟之前那般点到为止,而是看着房玄龄,而后继续追问道:  “那克明兄是对陛下有什么成见吗?”  杜如晦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天一饮而尽。  虽说杜如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房玄龄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果然,问题出在李渊身上。  虽说他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  “若是克明兄对陛下有什么成见,不妨说与我听听,我房玄龄可以对天发誓,哪怕是对秦王,我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杜如晦当然信得过房玄龄,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将话彻底挑明,恐怕他是不断断了说服自己为李世民效力之心。  “玄龄兄,说到底,我杜如晦只是不想做第二个秦昇,更不想做第二个刘文静。”  听到杜如晦听到秦昇和刘文静,房玄龄心中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  秦昇的出走和刘文静之死,对李家的影响太大了,这两件事使得很多人从此断了为李渊效力的想法。  可房玄龄依旧是不肯放弃,继续劝说道:  “可陛下是陛下,秦王殿下是秦王殿下,你要知道秦王殿下一直以来都反对和秦昇悔婚,曾不带一兵一卒只身一人追出长安去挽留秦昇。  除此之外,当初陛下要杀刘文静,他更因冒雨救刘文静而一连卧病在床三日。”  “可是最终,他没有留住秦昇,也没有能保住刘文静一命。”  杜如晦看着房玄龄,眼神坚定而决绝。  一向能言善辩的房玄龄一时间哑口无言,根本无从辩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79章 杜如晦:士为知己者死! “克明兄,难道此事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不知过了多久,房玄龄长叹一口气,尝试着进行最后一次努力。  可杜如晦依旧是毅然决然摇了摇头:  “我知李世民与其父李渊大不相同,若是如今李家是他做主,我愿为他竭忠尽智,鞍前马后。  可如今李家是李渊说了算,李渊其人出尔反尔,恩将仇报,难成大事,因而我宁可闲赋在家读书,也不愿意为其效力。”  眼看杜如晦已经将话挑明到这个地步,房玄龄自知再无说服他为李世民效力的理由,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  “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再勉强。  若是他日克明兄改变了主意,随时可来找我。”  见好友如此落寞,杜如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  “若是哪一天我当真改变了心意,一定去找玄龄兄。”  随后,两人继续推杯换盏喝了起来,房玄龄绝口不再提劝杜如晦去投奔李世民之事,只是与杜如晦畅谈风月,似乎早就忘了方才的不快。  之事没喝几杯,一名秦王府的亲兵便匆匆赶来,说秦王李世民有要事要找房玄龄,要房玄龄立即去秦王府书房见他。  听到李世民有要事要见自己,房玄龄只能无奈看了杜如晦一眼。  好在杜如晦只是哈哈一笑,说自己今日已经酒足饭饱,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了。  房玄龄见状,只得再次对杜如晦表达了歉意,随后便跟亲卫匆匆往秦王府的方向赶去。  只是当他走到雅间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杜如晦一眼,心中暗暗道:  “看来自己有必要劝秦王殿下亲自出马,效仿刘玄德三顾茅庐,兴许说说动克明兄。”  待房玄龄走后,杜如晦看着眼前所剩无几的菜品,也打算起身离去了。  只是他刚要起身,门口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房玄龄去而复返,不由笑了笑道:  “玄龄兄,你怎么回……”  杜如晦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进来之人并不是房玄龄,而是酒楼的陈掌柜,也就是之前那个老掌柜的侄子。看到陈掌柜进来,杜如晦虽说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道:  “如今酒楼生意正好,陈掌柜不去楼下招呼客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可此时的陈掌柜脸上哪里还看得到半点作为酒楼掌柜的市侩之气,反而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杜先生,其实我并不姓陈,也不是老掌柜的侄儿,我真正的身份是秦大将军安插在长安城的细作,真名卢剑星。”  听到对面之人竟然主动说出自己秦昇安插在长安城的细作,杜如晦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初,而后看着眼前的卢剑星,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  “你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在长安城潜伏下来,如今却主动向我表明身份,就不怕我转头就去跟朝廷告发你,让你最终功亏一篑吗?”  听到杜如晦说完告发自己,卢剑星不仅丝毫不怕,反而哈哈一笑道:  “若是杜先生愿意为这个所谓的朝廷效力,恐怕早就是秦王府的座上宾了,又怎会让房参军落寞离去。”  听卢剑星提到房玄龄,杜如晦面色不由微微一变,随后冷声道:  “看来我和房参军在雅间内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你听了去。”  卢剑星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杜先生切莫见怪,其实我只是奉秦大将军之命行事罢了。”  听到这一切都是秦昇的意思,杜如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记得自己和秦昇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可以说是素昧平生,他不明白为何秦昇会如此关注他一介白身。  卢剑星似乎是看出了杜如晦心中的困惑,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杜如晦,沉声说道:  “这是前些日子秦大将军派人秘密送来长安的信,杜先生看过便知。”  杜如晦怀着满心困惑接过信,低头看了一眼,很快便怔住了。  因为信封上赫然写着“杜克明亲启”的字样,竟是秦昇写给自己的亲笔信。  随后,杜如晦拆开信,展开一看,很快便再次怔住了。  因为秦昇在信中坦白,当初自己刚进长安之时,无意中与杜如晦有一面之缘,见他谈吐不凡,便认定杜如晦乃是宰相之才,便有意要将他引见给李渊的次子李世民,还特意给在前线的李世民去了一封信。可还没等到李世民凯旋还朝,他就因为李渊悔婚甚至要杀人灭口,不得不离开了长安,向李世民推荐杜如晦之事便就此搁置下来。  但他知道李世民必然会将信中的内容记在心上,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自己推荐的这个人。  为了不让李世民盯上杜如晦,他一直不敢派人去联络和招揽杜如晦。  如今他执掌河北道,正是用人之际,问杜如晦是否愿意去河北道助他,他愿以河北道大行台尚书左仆射之位候之。  看过秦昇的亲笔信后,杜如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虽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与秦昇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从未想过天下间竟有人如此器重他,甚至不惜委他以仅次于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左仆射一职。  要知道,虽说当年高孝基对他评价颇高,但也认为他尚且需要磨砺,因此只任命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滏阳县尉。  当时的他年少气盛,这个滏阳县尉没做多久便觉得对于自己而言乃是大材小用,一怒之下辞官跑回了关中,名义上是躲在家中读书,实际上是等待着自己的伯乐出现。  因为这件事,不少人都暗中笑话他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他却不以为然。  之前他不是没想到接受房玄龄的劝说,去为李家父子效力,只是一想到秦昇和刘文静的境遇,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宁可继续闲赋在家。  可他从未想到过,如今秦昇雄踞河北,如日中天,却对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自己念念不忘,甚至为了拉拢和招揽自己,不惜暴露了他潜伏已久的细作,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向李渊告发。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刻,杜如晦心中坚定了信念。  他将信收好,而后抬头对卢剑星道:  “兄台,麻烦你派人去跟秦大将军复命,就说我杜如晦愿意去河北追随他!”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0章 李世民:裴寂,你中计了 当房玄龄跟亲兵匆匆赶回秦王府时,却见王府的侍女正在伺候李世民更衣,换上了更正式的远游冠和绛纱袍,不免有些奇怪问道:  “殿下这是准备进宫面圣?”  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  “嗯,方才父皇派中官来王府宣我进宫见他。”  房玄龄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莫非是为了收复河东之事?”  他虽在秦王府做属官,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最近朝中有不少人在上书天子,请求天子出兵征讨刘武周,夺回河东之地,以此作为大唐的立国之战,一雪前耻!  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是关陇贵族在推波助澜。  李世民自然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不由冷笑一声道:  “除了此事还能有什么事,关陇那几个世家现在比谁都害怕秦昇染指河东,将他们在河东的田庄和土地也给抄没了。  因而他们便借着立国之战的由头,不断给父皇施压,企图让父皇下旨出兵收复河东,阻止秦昇继续西扩,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房玄龄闻言不由长叹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道:  “想要收复河东谈何容易,刘武周倒是不难对付,可一旦我军攻入河东,突厥人绝不会坐视刘武周灭亡,很有可能会出兵干涉。  单单是突厥人的干涉已经够让我军头疼了,偏偏东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秦昇。  说不定到了最后,我军折损大量兵马耗费无数钱粮打败了刘武周和突厥人,却让秦昇在一旁渔翁得利,摘了桃子。”  “没错,这也正是我担忧的地方。”  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分明有些凝重:  “因此,此次进宫,我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父皇暂且打消收复河东的想法,转而去谋取巴蜀之地。”  “殿下所言甚是!”  面对李世民谋夺巴蜀的想法,房玄龄对此是深以为然:  “巴蜀号称天府之国,若是大唐能够拿下巴蜀,实力必然大涨,之后便可以效仿当年的秦国,不断东出蚕食三晋和荆襄之地,最终一统天下。  只是……”说到此处,房玄龄看了一眼李世民,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攻不攻打巴蜀与其说是军事问题,倒不如说是政治问题。  毕竟如今大唐只有关中和河西之地,根本离不开关陇贵族对他们的支持。  可相比于谋取巴蜀,关陇贵族显然对收复河东更感兴趣。  就看李世民如何去说服自己父皇以及背后的关陇贵族了。  不过眼看李世民此刻满脸愁眉不展,显然是在为等下进宫如何说服李渊而烦恼,房玄龄便决定暂时不说杜如晦的事,待李世民解决完这些麻烦事后,自己再领他一起去见杜如晦,以示诚意。  此时的李世民满心都在想着谋夺巴蜀之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房玄龄的欲言又止,只是叮嘱房玄龄留在秦王府等他,有什么事等他回府再说。  随后,李世民换好袍服,便匆匆出门进宫去了。  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身影,房玄龄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  待李世民匆匆赶到大兴宫的御书房,却看到太子李建成和尚书右仆射裴寂也在,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知道今天想要说服自己父皇恐怕要难上加难了。  本来裴寂跟李世民的关系并不算太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  毕竟当年就是李世民和裴寂、刘文静三人一起谋划的晋阳起兵。  哪怕是在李渊夺取关中,进位唐王之后,作为绝对心腹的裴寂也是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之间不偏不倚,两不相帮。  可是因为刘文静之死,裴寂担心遭到李世民的报复,从此便彻底倒向了李建成,几乎事事跟李世民唱反调。  偏偏李渊又很是信任裴寂,让李世民对此很是无可奈何。  不过李世民深知谋取巴蜀之事关系到大唐的国运,即便是再难也要迎难而上,因此他只能深吸一口气,上前躬身向李渊施了一礼,恭敬道:  “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微微颔首,随后轻轻一抬手,面含笑意道:  “皇儿不必多礼。”  “谢父皇。”  李世民谢过李渊,随后站直身子,垂手而立,静待父皇训示。李渊看在眼里,心中一时很是欣慰。  虽说当初百官劝进,自己这个次子是极力反对,但如今看来,他已经完全想通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适应了他的新身份。  随后,他看着李世民,沉吟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道:  “皇儿,近来朝中有不少大臣上书,言我大唐既已立国,也当立威,是时候该收复河东,一雪前耻了。  因此,朕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商讨出兵河东,征讨刘武周之事,不知你有何想法。”  听完李渊之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看向一旁的太子李建成和尚书右仆射裴寂,沉声问道:  “不知兄长和裴相对此怎么看?”  李建成和裴寂闻言不由相视一眼,一时间反而不好开口。  尤其是裴寂,他已经习惯了跟李世民唱反调,现在李世民先开口问起他的看法,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反对还是该支持出兵河东好。  他内心其实是倾向于支持出兵河东,但他更希望领兵之人是李建成而不是李世民。  理由也很简单,出兵河东是关陇集团几大家族的意思,若是反对出兵河东,无疑会得罪整个关陇集团,给他在官场上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相反,若是支持出兵,便卖给了关陇集团一个人情,将来有机会得到不菲的回报。  可若是让李世民领兵去攻打河东,不仅会进一步巩固李世民的兵权,而且李世民一旦率军收复河东,必然威望大增,对自己支持的太子李建成显然很是不利。  他本想含糊其辞敷衍过去,但眼见李渊此时目光也看向了他,显然是也想听听他的想法,只能暗暗看了李建成一眼,随即心一横,牙一咬,连连摇头道:  “回殿下的话,依臣之见,如今并非出兵河东的最佳时机。”  他宁可得罪整个关陇集团,也绝不能让李世民借着攻打河东的机会巩固兵权,增加声望,从而威胁到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1章 李世民:还是晚了一步 李渊此时同样在出兵和不出兵之间摇摆不定,见一向最善于揣摩自己心思的裴寂竟然立场鲜明反对出兵河东,不由微微一怔。  李建成则是面沉如水,不置一词,根本看不出内心真实想法。  可李世民听裴寂落入自己的圈套,自乱阵脚反对出兵河东,心中不由暗暗一阵冷笑,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  “不知裴相可否说个明白,为何如今并非出兵河东的最佳时机?”  见李世民如此咄咄逼人,裴寂心中不由一阵暗恨,却只能无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原因有三,其一是如今我大唐开国不久,诸事繁多,人心未定,理应侧重于修内政,稳固朝纲,而非大举兴兵征伐河东。  其二是刘武周虽不足为惧,可他背后的突厥人却是不可小觑,一旦刘武周派人向突厥可汗求助,很可能会引来突厥大军南下,到时候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其三是臣担心秦昇觊觎河东之地,他有可能会趁我唐军和刘武周以及突厥人打得你死我活之时,突然出兵河东,到那时我们反而白白为他做了嫁衣。”  听裴寂说得有理有据,李渊收复河东的心思顿时淡了不少。  尤其是当裴寂提到有可能最终反而便宜了秦昇,更是让李渊坚定了此时不宜出兵攻打河东的想法。  在他看来,他李渊可以便宜天下任何人,唯独不能便宜秦昇。  毕竟若不是因为秦昇的背叛,他也不会推迟两年多时间才有机会龙登九五。  可听完裴寂的说辞,李世民依旧没有表态,只是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建成,不动声色问道:  “皇兄,对于裴相之言,不知你怎么看?”  李建成看着裴寂,见后者冲他狂使眼色,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  “为兄认为裴相言之有理,如今并非是出兵河东的最佳时机。”  李世民眼见李建成和裴寂都落入自己的圈套,也当即跟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道:  “皇兄所言极是,臣弟也认为裴相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李建成和裴寂心中都不由猛然一沉。  尤其是裴寂,知道自己中了李世民的计,一颗心恨得几乎要滴血。  但此时李世民却是突然话锋一转,恭声对李渊道:  “不过父皇,儿臣也认可朝中不少大臣的看法,如今大唐既已立国,也当立威。  既然如今并非出兵河东的最佳时机,何不挥师南下,谋夺富饶的巴蜀之地呢?”  听到李世民提议谋夺巴蜀之地,李渊不由为之心动。毕竟巴蜀虽说易守难攻,但出兵巴蜀既不会引来突厥人的干涉,也不会给秦昇任何趁火打劫的机会。  而且一旦拿下巴蜀,大唐必然实力大增,足以为将来大唐一统天下奠定基础。  裴寂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李世民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兵河东,而是图谋巴蜀之地,自己一时让猪油蒙了心,反对出兵河东,反而帮了他的大忙。  他深知一旦让李世民率军拿下巴蜀,同样会威望大增,威胁到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慌忙出言反对道:  “陛下,臣并不赞同此时对巴蜀用兵,臣还是那句话,如今大唐开国不久,诸事繁多,人心未定,理应侧重于修内政,稳固朝纲,而非大举对外用兵。”  “裴相此言差矣!”  李世民见裴寂反对,当即冷声反驳道:  “正因为我大唐开国不久,内政要修,国威更要立,而挥师南下攻打巴蜀,便是我大唐的立国之战,更是立威之战!”  李渊深以为然,点了点道:  “皇儿说得不错,我大唐也当拿下巴蜀,让天下人见识到我大唐的国威。”  见李渊也支持对巴蜀用兵,裴寂只得打落牙齿往下咽,不敢再出言反对,以免惹恼李渊。  眼见裴寂吃瘪,李建成适时在一旁提醒道:  “父皇,儿臣也认为我大唐当取巴蜀之地,只是儿臣担心一来不好向关陇世家交代,二来秦昇有可能会趁我唐军主力南下巴蜀之时,趁机出兵攻打河东。”  听完李建成的话,李渊不由陷入了沉默,内心再一次摇摆不定。  他明白李建成的言外之意,关陇贵族一直在推动朝廷出兵河东,可如今自己不仅对此无动于衷,反而下旨对巴蜀用兵,很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集体不满,严重的话甚至会放弃对自己和大唐的支持,后果将不堪设想。  至于说秦昇有可能会趁着他们唐军主力被拖在巴蜀之地时对河东用兵,这种可能确实是存在的。  还是那句话,他李渊可以便宜天下任何人,唯独不能便宜秦昇。  想到此处,他不由将目光看向次子李世民,想听听他怎么说。  李世民似乎看出了李渊心中的忧虑,当即沉声宽慰道:  “父皇放心,儿臣可以再去见一次舅父,有信心说服他出面去劝整个关陇世家支持朝廷对巴蜀用兵。”  听到李世民说自己可以出面去劝说窦抗,李渊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他相信李世民能够说服窦抗,毕竟几个月前他都能说服窦家去支持冬闱,如今再说服窦抗支持朝廷攻打巴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见李渊有些心动,李世民又继续趁热打铁道:  “况且,父皇就不想拉拢巴蜀的世家大族,来制衡朝中的关陇世家吗?”  此话一出,李渊心中再次为之一动。  因为他也受够了事事受关陇贵族掣肘处处仰他们鼻息的日子,若是拉拢巴蜀世家大族来制衡他们,至少不能分庭抗礼,至少也能让关陇贵族收敛一些。  见李渊被自己说动了心,李世民又继续补充道:  “至于说担心秦昇会趁着我军南下巴蜀之时出兵河东,我觉得兄长是多虑了。  秦昇夺取河北的时间并不长,可谓是百废待兴,他如今最需要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休养生息,恢复河北民生,巩固自己对河北道的统治。  若是我大唐出兵河东,他为了不让河东之地落入我们之手,确实有可能会出兵介入。  可若是他趁着我唐军主力南下巴蜀之时出兵河东,很有可能会引来突厥人的干涉,到那时一旦我军腾出手来,渔翁得利的可就是我大唐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秦昇绝不会轻易对河东用兵。”  听完次子一席话,李渊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了地。  随后,他冲李世民点了点头,沉声道:  “既然如此,说服窦家和关陇世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同时这段时间你也要整顿好兵马,随时准备挥师南下,一举夺取巴蜀之地。”  “儿臣明白,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李世民闻言当即躬身再次对着李渊一拜,语气很是慷慨。  李建成和裴寂见状不由再次相视一眼,目光一个比一个凝重……  ……  十几天后,待李世民晓以利害说服了以窦家为首的关陇集团,安排好了军中事宜,房玄龄也终于找到机会,说起了杜如晦之事。  李世民听说高孝基对杜如晦竟有如此高的评价,便立即跟着房玄龄去了一趟杜府,想要当面劝说杜如晦为自己和大唐效力。  可当他来到杜府,才知道杜如晦已经于十多天以前辞别族人,一路往东而去了。  至于要去哪里,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他的妻儿都不知晓。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不由一阵错愕。  此刻,他已经隐隐猜到,或许这个杜如晦就是秦昇当初要推荐给自己的治国大才!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2章 不请自来的东突厥使者(上) 就在李世民在关中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挥师南下征伐巴蜀之时,蓟城却突然来了一位来自漠北大草原的不速之客——  东突厥汗国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芯的特使执失思力。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执失思力,身为穿越者的秦昇还真清楚他的底细。  历史上,李世民刚登基不久,东突厥的颉利可汗便觉得攻唐时机已到,与自己侄儿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芯合兵二十万南下,兵锋直抵渭水北岸,距离唐朝的都城长安不过四十余里。  而执失思力作为颉利可汗的心腹爱将,在战前奉命出使长安,企图逼迫李世民对突厥人俯首称臣,同时也借机刺探唐朝的虚实。  可李世民作为一代雄主怎么可能识不破突厥人的图谋,不顾一众大臣反对将执失思力扣下,没有放他回去跟颉利可汗复命。  之后,李世民带着高士廉和房玄龄等大臣亲赴渭水南岸,跟颉利可汗隔着渭水谈判。  反正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之后李世民就跟颉利可汗签下了被他视为一生之耻的渭水之盟,换取了颉利可汗率军北撤。  随着突厥人的撤退,执失思力也被放了回去。  几年后,随着唐朝国力的逐渐恢复,李世民派李靖北上大举征讨东突厥汗国,颉利可汗一败再败,只能再次派这个执失思力为使者,前往长安向李世民请罪乞和,可却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东突厥汗国的灭亡。  东突厥汗国灭亡之后,这个执失思力归降了唐朝,由颉利可汗的心腹大将一跃成为了唐朝的左领军卫将军,之后还娶了李渊的女儿九江公主,做了大唐的驸马,可谓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虽说秦昇已经猜到这个执失思力的来意,却还是在河北道大行台府接见了他。  很快,他的亲兵就将执失思力和几名突厥随从领了进来。  秦昇上下打量着这个执失思力,只见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跟大多数突厥贵族一样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完美契合秦昇和堂内一众文臣武将对于突厥人的刻板印象。只是看到执失思力这副尊容,秦昇心中不免稍稍有些郁闷。  李渊到底是有多嫌弃自己呀,可以接受执失思力做驸马,却不肯接受自己这个女婿。  执失思力自然不知道秦昇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按照他们突厥人的礼仪,将右手按在心口,微微弯腰对秦昇行了一礼,用很是蹩脚生硬的中原话道:  “大突厥汗国使臣执失思力,奉颉利可汗之命,见过隋国齐国公。”  听到这个执失思力竟然口出狂言,将他们突厥称为大突厥汗国,却将大隋矮化为隋国,在场不少大臣和将领都忍不住面露怒色,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温彦博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自从大隋开国以来,突厥人便一直臣服于大隋。  当年沙略钵可汗阿史那摄图娶的明明是北周的千金公主,却因为畏惧隋朝的强盛,逼迫千金公主认隋文帝杨坚为父,自己好冒认隋朝的女婿。  到了他的儿子启民可汗阿史那染干在位时,对隋朝越发恭敬,甚至恭敬到了杨广北巡突厥之时,启民可汗亲自用自己的佩刀一点点将汗帐外面的杂草割去的地步。  只是之后因为大隋三征高句丽失败,突厥人眼见隋朝国力渐衰,便开始生出了二心。  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更是趁着杨广巡幸塞北之时,将杨广围困在了雁门,险些取了杨广性命。  之后因为大隋各地勤王兵马陆续赶来,突厥人不得不退兵,自此跟大隋之间由原本的臣服转为敌对状态。  可即便是如此,在场的大臣和将领也没想到东突厥人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不仅敢以大突厥汗国自居,还将昔日的天朝上邦称为隋国。  面对执失思力的出言不逊,秦昇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一笑,用一口流利的突厥话反问道:  “大突厥汗国?不知阁下指的是东边那个还是西边那个?”  听到秦昇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突厥话,执失思力不由微微一怔。  可当他听清秦昇问的问题,面色却瞬间一片涨红,气得久久说不出半句话。而秦昇的一众幕僚和将领听到他们大将军竟然会说突厥话,也不由愣住了。  因为他们在秦昇帐下效力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们大将军还懂得突厥人。  天知道大将军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们,看来他们对大将军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只是看到本来高高在上的突厥使臣突然吃瘪,他们都有些不明就里,不明白秦昇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竟然将他给气成如此模样。  好在魏徵见多识广,听得懂一些突厥话,当即将秦昇的问题翻译给他们听。  待他们听完魏徵的翻译,这才明白这个执失思力为何会气成如此模样,当即发出一阵哄笑声。  他们是笑得如此开怀,以至于执失思力听在耳里,只觉得异常刺耳,恨不得当场拂袖而去。  毕竟当年在隋朝使臣长孙晟的挑拨离间下,突厥汗国一分为二,此后相互攻伐,再无任何弥合的可能。  突厥汗国的分裂可以说是每一个突厥贵族心中永远的痛。  可如今秦昇明知故问,故意拿突厥汗国分裂之事嘲笑他,无异于是狠狠撕开了他们突厥人的伤疤,更是将他们突厥人的尊严踩在地上反复践踏,让执失思力如何不怒。  但想到自己此行的使命,执失思力还是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对秦昇道:  “我们大突厥只有颉利可汗一个可汗,而我是奉颉利可汗之命而来。”  秦昇看着他,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看不见得,不说西边那个统叶护可汗,你们颉利可汗今年不就刚封自己的侄子阿史那什钵芯做了突利可汗吗?”  听到秦昇竟然对他们突厥汗国的事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执失思力不由再次愣住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3章 不请自来的东突厥使者(下) 要知道,就在去年二月,曾经率大军在雁门围困隋朝皇帝杨广的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与梁师都、刘武周密谋袭取太原府,却在行至夏州时病逝。  始毕可汗死后,因其子阿史那什钵芯年幼,军中大多数的突厥贵族和将领都决定拥立始毕可汗的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为可汗,称为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即汗位后,为了安抚兄长始毕可汗的旧部,便封自己侄儿阿史那什钵芯为泥步设,将他安置在东突厥汗国的东部,也就是大隋的幽州以北。  可处罗可汗即位不到一年,就因为听信义成公主的话,过度服食五石散,最终因疽疮发作而死。  处罗可汗死后,东突厥汗国的大臣和贵族因为拥立谁为新可汗的问题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既然处罗可汗已死,就该可汗之位还给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芯。  可另外一派却依旧以阿史那什钵芯年幼为由,坚持要拥立始毕可汗的另外一个弟弟阿史那咄芯为新可汗。  两派人经过数日的商议与争执,最终还是拥立始毕可汗弟弟阿史那咄芯的呼声占了上风。  不久之后,阿史那咄芯正式继承东突厥汗国可汗之位,称为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深知自己虽然成功继承了可汗之位,但支持侄子阿史那什钵芯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视,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便会图谋推翻自己,拥立自己侄儿成为新的东突厥可汗。  为了避免东突厥汗国再一次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战和分裂,颉利可汗最终决定封自己的侄子阿史那什钵芯为小可汗,称为突利可汗,依旧将他安置在东突厥汗国东部,管理契丹、靺鞨等部。  这些都是上个月刚发生的事,漠北大草原上很多偏远的部落甚至都还不知道东突厥汗国又一次换新可汗了。  正因为如此,当执失思力听到远在蓟城的秦昇竟然对他们东突厥汗国上个月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心中如何不惊。  看着秦昇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再联想到秦昇一个隋朝将领竟然精通一口流利的突厥话,执失思力是越想越心惊,怀疑隋朝极有可能要对他们东突厥汗国用兵,这才派细作深入漠北大草原去刺探情报,为之后的大军北上征伐做准备。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他的耳旁再次响起了秦昇异常平静的声音:  “说了这么多,贵使还没说明自己的来意呢!”听到秦昇的问话,执失思力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  看着眼前一脸戏谑的秦昇,执失思力只得用了咽了一口唾沫,随后硬着头皮道:  “不瞒齐国公说,我此次奉颉利可汗之命前来,是要送给齐国公一场天大的富贵。”  秦昇未置可否,只是静静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只是心中再不住冷笑。  这些突厥人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些汉人说客,一个个说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见秦昇神情丝毫不为所动,执失思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们颉利可汗认为,在如今隋国皇帝的统治下,你们中原的百姓过得并不好,因此可汗认为你们汉人也该换一个皇帝了……”  “混账!我们汉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突厥人来指手划脚了!”  执失思力还未说完,一旁的麦孟才却再也听不下去,当即站出来怒斥东突厥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秦昇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麦孟才稍安勿躁,随后看向执失思力,淡淡问道:  “所以你们颉利可汗认为谁应该做我们汉人的新皇帝,是刘武周,梁师都,还是李渊?”  听到“李渊”这个名字,执失思力不由再次心中一惊。  因为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曾经派刘文静去联络过当时在位的始毕可汗,跟他约定待东突厥人助李渊夺取关中之后,百姓和土地归李渊,财物归东突厥人。  最终说服始毕可汗不仅送给李渊两千匹良马,还派兵协助李渊平定了关中。  只是李渊成事之后并没有履行诺言,始毕可汗一怒之下才决定全力支持刘武周攻打太原,才有了之后河东全境沦陷之事。  因为与东突厥人来往之事李渊遮掩得很好,因此天下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经跟东突厥人有过勾结,可没想到秦昇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执失思力看向秦昇的眼神完全变了。  他不知道他们东突厥人到底有什么事是秦昇不知道的。  即便是如此,他依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答秦昇的问题道:  “齐国公说笑了,颉利可汗认为他们三人皆难成大事,因此只要齐国公愿意,我们可汗可以助齐国公成为中原的皇帝。”  听到东突厥人竟然要助他们大将军做皇帝,在场的大臣和将领顿时一片哗然,不过却是神情各异。  像沈光、钱杰、麦孟才这些忠于杨广的将领听到执失思力竟然如此口出狂言,一个个气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冲上去将执失思力千刀万剐。但像徐世勣、罗士信、秦琼、裴行俨、魏徵这些追随秦昇的幕僚和将领神色则平静得多,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愤慨之色,反而更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面对执失思力的诱惑,秦昇依旧表现得很平静:  “我秦昇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你们颉利可汗如此高看。  只是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想知道若是你们可汗当真扶持我登基称帝,不知我需要如何回报你们可汗。”  听了秦昇之言,执失思力只当秦昇被自己说动,连忙说道:  “很简单,若是齐国公愿意,我们可汗今年就可以率军跟齐国公南下,沿途所到之处,百姓和土地归齐国公,女子和财帛归我们可汗。  待齐国公在洛阳登基称帝之后,需要向我们可汗称臣纳贡,历任皇帝都要册立我们突厥公主为后。”  “说完了吗?”  待执失思力说完之后,秦昇面色异常平静问他是否说完了。  执失思力此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用力点了点头,追问道:  “不知齐国公意下如何?”  秦昇闻言不由笑了,随后问了他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我们中原还有一句话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知道贵使有没有听过?”  执失思力一脸不解看着秦昇,显然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心中已经有些隐隐不安了。  秦昇轻轻一抬手,很快有一队亲兵冲了进来。  随后,在执失思力一脸惶恐的目光中,秦昇指着执失思力的那些随从,冷冷说道:  “除了他们的正使,将其他人全部拖下去砍了,将人头送去洛阳!”  “秦昇,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杀我们的人,我们可汗绝不会放过你的……”  一听到秦昇要杀自己的随从,执失思力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是强压心中的惶恐,色厉内荏冲秦昇怒斥道,只是话说到一半,看着秦昇凌厉的眼神,却吓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秦昇看着他,冷冷说道:  “你要庆幸我们大隋是礼仪之邦,所以你才有机会保住一条狗命!  回去告诉咄芯,这就是我秦昇给他的回复!”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4章 魏徵说突厥国史,愿做长孙晟第二 “这个狗屁颉利可汗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知道大将军是陛下的女婿,大隋的驸马吗?竟然派使者跑来劝说大将军反隋。”  执失思力走后,麦孟才依旧是怒气难消,忍不住跟其他同僚嘲讽起颉利可汗的无知无畏来。  可秦昇闻言却是笑了笑:  “麦将军这是将我们中原汉人的想法套到了突厥人身上,可你别忘了,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父子四人的可敦可都是我大隋的义成公主,他们同样是货真价实的大隋驸马。  对于我们大多数中原汉人来说,女婿顶半子,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至亲。  可对于草原上的突厥人而言,所谓的大隋女婿,不过就是让他们可汗多了一个南下中原的借口罢了。”  麦孟才知道秦昇说的都是事实,忍不住很是不屑哼了一声:  “塞外蛮夷就是塞外蛮夷,罔顾人伦,与禽兽何异!”  此时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公谨却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大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虽说东突厥可汗自己不念翁婿之情,可如今天下大乱,各路群雄割据,他为何偏偏要相中大将军呢?”  秦昇闻言不由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分明有些调侃道: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他们东突厥人做大隋的狗做久了,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翻身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学一学当初主人的做派,反过来想要骑到原来的主人头上作威作福。”  张公谨和在场不少人并不了解突厥人的历史,听了秦昇的话面色反而越发不解,显然是并不太明白秦昇的意思。  好在魏徵博览群书,倒是对突厥人的历史多少了解一些,当即在一旁笑着替秦昇解释道:  “当初高祖文皇帝受禅登基之初,沙钵略可汗因大隋对其礼薄,便以自己是周朝女婿为由,联合前齐朝营州刺史高宝宁率军攻陷临渝关,准备大举南下中原。  当时高祖文皇帝对此甚为忧心,好在左勋卫骠骑将军长孙晟向他献策,说突厥人有沙钵略可汗阿史那摄图、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阿波可汗阿史那大逻便、突利可汗阿史那处罗侯四大可汗。  他们叔侄兄弟分居四面,各统强兵,都号可汗,表面上一团和气,一致对外,实则各怀鬼胎,相互猜忌,对他们难以力征,却很容易挑拨离间,让他们自相残杀,相互攻伐。  沙钵略可汗虽身为大可汗,但他兵力不如作为小可汗的达头可汗多,与阿波可汗和突击可汗更是貌合神离。  因此,长孙晟提议大隋可以“远交近攻,离强合弱”,派人去拉拢达头可汗、阿波可汗和突利可汗三大小可汗,孤立作为大可汗的沙钵略可汗。  高祖文皇帝采纳长孙晟的建议,派太仆元晖西出伊吾道去见达头可汗,赐他狼头纛,对他甚是谦恭。  达头可汗对此很是高兴,便派使者去大兴觐见高祖文皇帝。  高祖文皇帝故意礼遇达头可汗的使者,冷落沙钵略可汗的使者,从而让沙钵略可汗对达头可汗生出了猜疑之心,怀疑他要勾结隋朝背叛自己。  之后,高祖文皇帝封长孙晟为车骑将军,携带大量金银珠宝东出黄龙道,跑去拉拢突利可汗,最终说服他突利可汗归附大隋。开皇二年,沙钵略可汗大举南下,连败隋军,直逼关中,达头可汗却擅自退兵,逼得沙钵略可汗不得不跟着退兵,双方的裂痕进一步加深。  开皇三年,沙钵略可汗联合再次大举南下,长孙晟再次派人去离间阿波可汗,说胜了是沙钵略可汗的功劳,输了就是阿波可汗的黑锅,最终成功说服阿波可汗派使者去长安请求归附。  沙钵略可汗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派兵袭击了阿波可汗的老巢北牙帐,俘虏了阿波可汗的部众,杀死了阿波可汗的母亲。  阿波可汗无奈之下,只能西奔去投奔达头可汗,达头可汗得知事情的原委不由大怒,自立为可汗,突厥汗国自此一分为二。  随后,达头可汗决定借给阿波可汗十余万兵马,助他向沙钵略可汗复仇。  阿波可汗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又身负血海深仇,沙钵略根本不是对手,接连吃败仗,实力大减,自此由强变弱。  为了保住自己的可汗之位,沙钵略可汗只能逼迫自己的可敦金城公主改姓杨,遣使向大隋请和称臣。  开皇七年,沙钵略可汗死,一众突厥大臣和贵族拥立其弟阿史那处罗侯,也就是原来的突利可汗为新的可汗,称为莫何可汗。  隋朝承认阿史那处罗侯的新可汗之位,并派长孙晟去道贺,赐给莫何可汗鼓吹旗幡,莫何可汗趁机请求讨伐阿波可汗。  高祖文皇帝经过和高颎、长孙晟等大臣商议,认为这是进一步削弱突厥人的大好机会,便准许了莫何可汗讨伐阿波可汗。  阿波可汗的部众见莫何可汗的大军携带着大隋赏赐的鼓吹旗幡,认为莫何可汗得到了大隋的支持,瞬间丧失了斗志,纷纷望风而降,阿波可汗也因兵败被生擒。  之后莫何可汗乘胜追击,往西征讨达头可汗,没想到却中流矢而死,军中的突厥将领和贵族拥立沙钵略可汗之子阿史那雍闾为新可汗,称为都蓝可汗。  开皇十三年,一个名叫杨钦的汉人从大隋叛逃去突厥王庭,谎称彭国公刘昶要联合大义公主(即原来的北周金城公主,大义公主是隋文帝杨坚给她的新封号)反隋,大义公主对此深信不疑,便鼓动都蓝可汗不再对大隋称臣纳贡。  高祖文皇帝派长孙晟去跟都蓝可汗讨要杨钦,都蓝可汗不给,长孙晟花钱收买了大义公主身边的人,结果不仅找出了杨钦,还发现了大义公主跟心腹安遂迦私通之事,让都蓝可汗颜面丧尽,只能被迫将杨钦和安遂迦交给长孙晟带回大隋。  可高祖文皇帝还是不肯罢休,又派长孙晟去东突厥牙帐诛杀大义公主。  大义公主被杀后,都蓝可汗派使者前往大兴,请求高祖文皇帝赐婚,可长孙晟却上奏说都蓝可汗反复无常,不可相信,因此与其赐婚给他,还不如赐婚给莫何可汗之子,新的突利可汗阿史那染干。  高祖文皇帝听从长孙晟的计策,将宗室之女安义公主许配给突利可汗。  都蓝可汗见大隋宁可将大隋公主义成公主许配给突利可汗也不许配给自己,一怒之下彻底与大隋决裂,不断派兵袭扰大隋边境。  之后,都蓝可汗联合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在长城下大败突利可汗,杀尽突利可汗的兄弟子侄,突利可汗和长孙晟仅率五骑突围。突利可汗兵败后心灰意冷,打算去投奔达头可汗,但长孙晟担心东西突厥再次合二为一,便秘密派人去伏远镇点燃烽火,谎称追兵到了,逼得突利可汗只能跟随长孙晟入隋。  之后,趁着东突厥牙帐天灾不断,人心惶惶之际,高祖文皇帝派大军北上征讨突厥,先后击败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大破突厥人。  开皇十九年,高祖文皇帝正式下旨册封突利可汗阿史那染干为启民可汗,在安义公主死后又将义成公主许配给他为新的可敦,彻底收服了东突厥汗国。  都蓝可汗兵败不久便因为内乱而死,达头可汗为挽救突厥颓势,便自立为步迦可汗,继续与隋朝为敌。  高祖文皇帝继续派大军征讨步迦可汗,长孙晟深知突厥人的习性,献计说可以在泉水中下毒,当时主帅晋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依计而行,命人在泉水中撒入大量毒药。  很多突厥将士和战马在饮用过泉水后,一个个中毒身亡,致使突厥军中人心惶惶,斗志全无,很快便被隋军击败,死伤和投降者不计其数。  此后,无论是突厥人见识到了大隋的天威,不敢再与大隋为敌,一直到朝廷三征高句丽不利,启民可汗之子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才敢趁着大隋天子巡幸塞北之际围困雁门。”  说了这么多,魏徵也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往下说道:  “当初大隋只用长孙晟一人,便将突厥人的几位可汗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不断自相残杀,根本无暇再南侵中原。  如今大隋同样陷入四分五裂之中,突厥人便也想有样学样,不断扶持亲突厥的势力,从而来让我们中原汉人自相残杀,不仅狠狠出了一口当年的恶气,还可以借他们之手掌控中原。”  听魏徵介绍完突厥人的国史,在场一众大臣和将领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颉利可汗为何如此热衷于拉拢中原各路势力,究其原因无非想效仿当年长孙晟以胡制胡,来个以汉制汉。  只是他竟派人找上秦大将军,只能说当真是病急乱投医,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了。  此时秦昇却看向魏徵,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既然魏参军精通突厥话,不知可愿做长孙晟第二?”  魏徵明白秦昇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道:  “听大将军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出使塞外,去见一见如今的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  “没错!”  秦昇哈哈一笑,随即点了点头道:  “颉利可汗既然这么喜欢在中原搅弄风云,那我就让他后院起火!”  魏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当即拱手作揖,深深向秦昇施了一礼:  “愿为大将军效力。”  听到魏徵愿意出使突厥,秦昇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玩味。  突厥人不好好玩他们的骑射,竟然跟中原汉人玩起了兵法。  他会让这些突厥人知道,孙子兵法之所以叫孙子兵法,是因为跟他们这帮孙子玩才有意思!  (有一说一,隋文帝跟长孙晟对付突厥人的手段有用是有用,脏也是真的脏!)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5章 秦昇将南下洛阳,杜如晦来投 在安排好魏徵出使漠北去见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之后,秦昇便命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南下洛阳。  毕竟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按照宫中御医的推算,丹阳公主杨翎即将在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临盆。  爱妻临盆在即,他这个做夫君的无论如何都要回洛阳一趟,跟丹阳公主一起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只不过他回洛阳是肯定要回的,但他不在蓟城期间,河北道的公务如何处置却是大难题。  毕竟当初他回江都成婚之时,只是空挂着一个河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名头,并未掌控有尺寸之地,因而要处置的公务并不多,内事不决问郭嘉,外事不决问李靖就好了。  可如今他执掌河北道,决定着河北道上百万百姓的生死,他必须要对自己治下的每一位百姓负责。  更何况如今河北道百废待兴,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根本就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处置得过来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秦昇最终决定任命更精通政务的温彦博为行台右仆射,代他批示来往公文。  同时,他还任命郭嘉为行台兵部尚书,张亮为行台工部尚书,张公谨为行台吏部尚书,褚遂良为代行台刑部尚书,薛收为代行台礼部尚书,马周为代行台民部尚书。  一般的公务,只需由温彦博这个行台右仆射代为处置,可若是大事,便由他们七人投票表决,以多数人的意见为准。  军务方面,李靖、张辽、高顺、裴仁基、徐世勣、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裴行俨、罗成十一位大将皆为行台将军,李靖为诸将之首。  (ps:我知道有人想提醒我漏了沈光、麦孟才和钱杰,但他们三人是十二卫的将军,跟秦昇是上下级关系,不是秦昇的部将,跟河北道大行台也不是一个系统。)  就在秦昇安排好一切,准备启程南下洛阳之时,却有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府外有一个名叫杜如晦的人求见。  听到是杜如晦来了,秦昇不由莞尔一笑。  自己正为文官方面人才不足而发愁呢,“房谋杜断”中的“杜断”就来了,还真是瞌睡遇上枕头了。  他并没有命亲兵去将杜如晦领来见自己,而是亲自出府去迎接他。  ……此时的大行台府门外,杜如晦心情很是忐忑,心情较之当初去彭城投奔秦昇的李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秦昇好歹将李靖从监牢救出来过,还请他吃过一顿饭压压惊,多少算得上是有些交集。  可杜如晦甚至都没见过秦昇,只是凭着秦昇派人送来的一封亲笔书信,便义无反顾跑来蓟城投奔他。  只是当他真的站到大行台府大门外时,他的内心突然变得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秦昇当真是如此看重自己,还是看重自己京兆杜氏子弟的身份,想要起用自己来拉拢他们杜家……  就在杜如晦心中不住在胡思乱想之际,秦昇已经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从大行台府走了出来。  杜如晦虽然没见过秦昇,但从来人的装束和其身后的一众亲兵,已然猜到对方就是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昇,心中一时感动莫名,眼眶也有些红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油然而生……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滏阳县尉,何德何能敢让威震天下的秦昇亲自出府相迎。  秦昇却不管这些,直接上前握住杜如晦的手,语气很是激动道:  “有你杜克明相助,我秦昇何愁大事不成!”  当亲耳听到秦昇果真如此看重自己,杜克明心情也不由一阵激荡,知道自己没有投效错人。  但他还是躬身拱手向秦昇施了一礼,语气很是受宠若惊道:  “我杜如晦何德何能,敢得齐国公如此青睐。”  秦昇扶起杜如晦,随后忍不住哈哈一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道:  “我想李渊很快就会知道,没有将先生强行绑去做官,绝对是他那个所谓的唐朝的损失。”  杜如晦闻言心中越发感动,随后再次躬身施了一礼道:  “齐国公说笑了,在下才德浅薄,恐怕天下间唯有齐国公一人如此看重在下了。”  “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秦昇再次扶起杜如晦,又戏谑一笑道:  “不过说真的,还好先生来得及时,若是来得再晚些……”  说到这里,秦昇故意止住话头不往下说,只是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戏谑。  杜如晦心中一时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追问道:  “若是在下来得再晚些,又当如何?”秦昇哈哈一笑:  “若是先生来得再晚些,只能再次上路去洛阳见我了。”  听了秦昇的冷笑话,杜如晦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见到秦昇之前,一直在心中不住揣测秦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当真跟李家和关陇贵族宣扬的那样,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可如今真见到了秦昇,他发现秦昇不仅为人随和,平易近人,说话也很是风趣,想来跟这样的主公打交道会轻松愉悦得多。  想到此处,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道:  “早知如此,在下当初途径洛阳之时,就该停住不走了,就在洛阳城等待齐国公就好了,也省得走这么多冤枉路。”  秦昇听完不由莞尔一笑。  果然是刻板印象害死人呀,自己还以为像杜如晦这种行事果决之人,为人会很古板无趣呢!  可如今看来,杜如晦身上也并不缺乏幽默细胞呀!  不过说笑归说笑,在正式起用杜如晦之前,有些话秦昇还是得跟他说清楚的。  “我知道先生有宰相之才,做一个小小的行台左仆射是绰绰有余。  只是如今先生初来乍到,若是我直接任命先生做行台左仆射,其他人难免会以为是因为先生出身京兆杜氏的缘故,对先生的风评反而不利。  因此,我打算让先生先做代行台御史,监察河北道诸官,待做出功绩,我再正式任命先生为行台左仆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要不怎么说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呢!  秦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杜如晦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放眼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秦昇敢相信自己一个只做过几个月滏阳县尉的人有宰相之才了。  “承蒙齐国公不弃,愿为齐国公效力!”  (回答一下某些粉丝的问题,秦昇的尚书令和大行台尚书令是两个不同的官职,有时候真不是我写错了。  尚书令是中央尚书省的长官,而大行台是行尚书台的意思,最高长官同样叫尚书令。  隋朝的道跟唐朝的道也有点不同,唐朝的道是监察道,隋朝的道是行军道,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军区,大行台尚书令就是最高军政长官。)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6章 杨广:我想让秦昇的儿子跟我姓 “陛下,你说秦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丹阳眼看就要生了,他怎么还不回京呀。”  作为大隋好岳母,萧皇后很少埋怨自己的女婿,除非是真的忍不了了。  毕竟按照她之前特意派去齐国公府照顾丹阳公主的御医的说法,女儿很有可能要在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临盆。  如今眼看就到月底,女儿渐渐有了生产的兆头,女婿却迟迟不见踪影,萧皇后心中如何不急。  “皇后不必担心,朕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蓟城催促他了。”  倒是杨广能理解秦昇如今的难处,反而笑着宽慰萧皇后道:  “不过皇后也要理解他的难处,如今河北道刚平定不久,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置,想要抽身回洛阳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皇后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女婿的难处,她只是更心疼自己女儿罢了:  “臣妾怎会不知道河北道事情多,他不好抽身回京,但他手下能吏良将那么多,他就不能将这些事情托付给他们,自己抽一两个月时间回家陪陪丹阳和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吗?”  不知为何,杨广在听了萧皇后的话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目光也变得有些凝重。  萧皇后注意到了杨广的异样,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安问道: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臣妾说错什么话了?”  杨广看着萧皇后,目光很是古怪,突然间叹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皇后,若丹阳生下的是男孩,你说朕可否让他跟禅师一样改姓杨?”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秦昇和丹阳的孩子姓杨?”  萧皇后显然是被杨广这个奇怪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随后一脸不解看着杨广道:  “陛下,不是你说秦昇父母双亡,无兄无弟,要丹阳劝他多纳妾多生子,好多多给秦家开枝散叶吗?  如今秦昇跟丹阳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子嗣,你为何非要让这个孩子改姓杨呢?”  杨广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后难道当真不明白朕的用意吗?”  萧皇后看着杨广满脸苦涩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忍不住跟着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事到如今,难道陛下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这不是朕信不信任他的问题,而是朕信得过他身边那些人。”  杨广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道:  “你方才也说了,他身边能吏良将那么多,这些人追随他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博取一场泼天富贵,求个扬名立万罢了。  朕担心有朝一日,即使他对朕再忠心,再顾念翁婿之情,他手下这些人也不会答应,非逼着他取大隋而代之不可。”“我想陛下是多心了,只要他能坚守本心,他那些手下还敢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非逼着他谋朝篡位不成?”  萧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住在宽慰杨广,只是眼中也不免多了一丝忧虑之色。  杨广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开口道:  “其实朕一直都明白,若是没有他,江都之变那日,不仅朕会命丧叛军之手,大隋也会随之灭亡。  他不仅救了朕一命,更是拯救了大隋的江山,  因此,朕一直对他心怀感激,不仅将能封赏给他的东西都封赏给了他,还将丹阳许配给他,让他做了大隋的驸马。  他之后也没有让朕失望,灭瓦岗,平河北,败高句丽,使得天下形势日渐转危为安,大隋的社稷宗庙得以延续。  只是随着他的功劳越来越大,朕发现他已经越来越脱离了朕和朝廷的掌控了。”  “陛下何出此言?”  萧皇后闻言不由心中一惊,语气微微有些发颤。  杨广并没有直接回答萧皇后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前几日他派人送来几个突厥人的首级,此事你知道吗?”  “臣妾听说了。”  萧皇后点了点头,神色反而越发不解。  因为她也听说了,突厥的颉利可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派使者去游说秦昇这个大隋驸马叛隋。  秦昇虽说为了不落人口实,并没有杀这个突厥使者,却把他的随从全杀了,将他们的首级全部送来了洛阳。  可在萧皇后看来,这不正好从侧面证明了秦昇对大隋和天子忠心耿耿,并没有任何异心吗?  既然如此,自己夫君为何不仅不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呢?  杨广似乎看出了萧皇后的困惑,苦笑着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忧虑道:  “你知道当朕看到那些突厥人的首级之时,朕心中在想些什么吗?  朕想的是,如果他真的经受不住突厥人的鼓动,要起兵反朕,朕该如何应对?”  说到这儿,杨广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道:  “朕想了一天一夜,发现除了发一道诏书怒斥他不忠不义之外,根本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朝廷从来没有给过他一兵一卒,他麾下的那些将士都是他自己招揽来的,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朕和朝廷根本指挥不动哪怕一兵一卒。  若是他当真要起兵反隋,只怕他下面那些将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去反对呢?  除此之外,还有科举考试和抄没关陇贵族的田庄,他也是只要想做就能去做,根本不需要得到朕和朝廷的任何支持。  因此朕才说,随着他的功劳越来越大,已经完全脱离了朕和朝廷的掌控。”萧皇后听出了杨广心中的忧虑,却也只能不住宽慰他道:  “依臣妾看陛下还是多虑了,至少他如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心,陛下又何必杞人忧天,徒增烦恼呢?”  “如今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他自己没有不代表他那些手下没有。”  可萧皇后的话不仅没让杨广宽心,反而让他一阵摇头,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父亲举起了例子:  “正如我的父皇,难道他一开始就有取大周江山而代之的心思吗?还不是被大势和他身边的人一步步推着走到了改朝换代这一步。  对朕而言,朕害怕他有篡位之心,但更害怕他有篡位的能力。  可朕偏偏不能将他怎么样,因为朕比谁都清楚,如今能够拯救大隋江山的就只有他一人。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只要他忠于朕一天,大隋的江山就还能延续一天。  若是朕当真逼反了他,恐怕这大隋江山就要到此为止了。”  萧皇后听完,久久没有言语,因为她从未想过,秦昇送来几个突厥人的首级,竟让杨广想到了这么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试探性问了一句道:  “所以陛下才想到要让他和丹阳的孩子改姓杨?”  杨广点了点头:  “这也是朕唯一能想到的未雨绸缪的法子,朕不仅要让这个孩子改姓杨,还要将他纳入皇族,将他视为朕的皇孙,而不是外孙。  如此一来,若是他父亲将来真有二心,朕便立即传位给他,他父亲能狠得下心反朕,还能狠得下心反自己的儿子不成。”  萧皇后听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又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陛下,这法子虽然听起来可行,但陛下可别忘了,他并没有叔伯兄弟可以延续家族血脉,未必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儿子另改它姓。  再者说了,哪怕是寻常百姓家,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否则又有几个男人愿意入赘去做上门女婿,让自己的孩子随母亲姓,从而被旁人耻笑呢?更别说他还是位高权重的尚书令兼十二卫大将军了。  若是陛下强逼他的长子改姓,反而会让心寒,恐怕到时候他本来没有二心也要被陛下逼得有二心了。”  听了萧皇后的话,杨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看似可行,实则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了。  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之时,一名侍卫连滚带爬闯进了丹露宫,嘴里慌慌张张道:  “禀……禀陛下和皇后娘娘,公……公主她快……快要生了!”  “什么!”  杨广和萧皇后闻言都不由神色一变,随后顾不上多想,当即命侍卫备好车辇,立即送他们去齐国公府。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7章 秦恪出世,天降异象 “咚咚咚——”  夕阳西下,随着城头上响起一阵沉闷的鼓声,建春门的门洞内,几十名隋军士兵正奋力推动着沉重的门扇,准备关闭城门。  可就在此时,城外却突然出现几十名骑兵,正朝着建春门的方向疾驰狂奔而来,为首一人更是对着城上的将士高呼道:  “且慢关门!”  守城的张郎将看到一队来路不明的骑兵朝着建春门的方向奔来,本来本能有些紧张,可待他看清为首之人的样貌,面色不由大变,顾不上多想便立即冲一旁的士兵高声吼道:  “快!你快下去通知下面的弟兄,要他们立即停止关闭城门……不,让他们把城门开大一点,免得他们不好进来。”  可他身旁的士兵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天色,小声提醒张郎将道:  “将军,不是已经敲过暮鼓了吗,怎么还能开……”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张郎将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他的左脸上,瞬间将他给打懵了。  此时的张郎将面容已经近乎扭曲狰狞,几乎是声嘶力竭在吼了:  “叫你城门就开城门,在那里废什么话,是不是想害死我!”  说罢,似乎是怕这些士兵再误事,也不多做解释,而是一把将身边的士兵推开,快步跑下城楼,跟门洞内的其他士兵一起合力推开城门。  他们刚把城门推开,那队骑兵便风一般从他们身旁冲了过去,为首那人还不忘深深看了张郎将一眼,高声说了一句:  “多谢了!”  听到对方跟自己道谢,张郎将一张脸顿时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待这队骑兵走远之后,刚刚被打的那名士兵捂着半张被打肿的脸也下了城墙,看着那队骑兵离去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张郎将道:  “将军,他们到底是谁呀?为何会让你如此紧张?”  张郎将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冷冷反问他道:  “我且问你,你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是哪个?”  这名士兵低头想了想,随即抬头回答道:  “是左翊卫大将军李景李大将军,之前陛下即将回京之时,他来建春门巡视,卑职得以远远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知不知道!”  张郎将闻言又是一阵冷笑,随即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方才冲在最前面那人,哪怕是李大将军见到他,也得尊称他一声大将军!”  听完张郎将的话,这名士兵哪怕是再傻,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毕竟李景贵为左翊卫大将军,能让他尊称一声大将军的人,恐怕也只有统领十二卫的十二卫大将军了。  若不是他们张郎将处置得当,恐怕他就要惹上自己最不该惹的人了。  想到此处,他抬手就给自己本来完好的右脸狠狠抽了几个耳光,边抽嘴巴还边不停咒骂自己道:  “叫你多事!叫你多话!”  ……  因为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洛阳城中不少百姓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因此大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什么行人,让秦昇一行人可以畅通无阻纵马朝齐国公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怪秦昇如此心急,他一路上遇上了好几波杨广派去的人,每一拨人都在告诉他丹阳公主杨翎快要生了,催促他立即加快速度赶回洛阳。  秦昇因为担心赶不上自己的孩子出生,哪里还顾得上休息,一路上都在星夜兼程赶路,根本就没怎么休息,马儿都被他跑倒了两匹。  只是当他们快要赶到齐国公府时,身后的一名亲兵似乎是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两只眼睛却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指着不远处的天空一脸激动对秦昇道:  “大将军,你快看,那是什么?”  秦昇闻言抬头一看,也瞬间愣住了。  因为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色渐渐晦暗,可却唯独有一小片天空霞光漫天,五彩祥云隐隐约约幻化做一条龙的模样……  不少百姓也纷纷奔出家门,对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异象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更有人惊奇注意到,霞光对应下来的位置,赫然就是城中齐国公府……  此刻,秦昇的耳旁响起了一个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  【尊敬的宿主,你不会真的以为龙鞭丸只能补肾壮阳吧?】  ……  此时的齐国公府内,丹阳公主杨翎正在房间内撕心裂肺惨叫不止,她的母亲萧皇后急得在房间外面来回踱步,心疼得两眼泪汪汪。  可她的父亲杨广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仰头怔怔看着上方天空的异象,眼神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忧虑。他一生信奉谶纬之说,自然知道婴儿出生之时,天降异象意味着什么。  若这个即将出世的婴儿是其他人,只怕他早就提着剑冲入房内斩草除根,连带着产妇一起杀掉。  他宁可背负残暴的骂名,也绝不让任何人威胁到大隋的江山。  可偏偏此刻正在房间内惨叫哀嚎的产妇是他自幼宠爱的小女儿,即将出世的是外孙。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跟萧皇后商量说要将这个外孙变成皇孙,让他也有机会继承大统。  可谁能想到,这个外孙竟然是天降圣人,说不定根本不用他这个外祖父传位,他自己也有机会龙登九五。  此刻,他的理智在不停告诉他,这个外孙绝不能留,可他却还是始终无法硬得起心肠。  毕竟虎毒不食子,即使他再是世人眼中的暴君,也终究无法狠得起杀女杀外孙之心。  即便是他真的狠得下这个心,可杨翎除了是他女儿,还是十二卫大将军秦昇的妻子,即将出世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  如果他真敢对秦昇的妻儿下手,恐怕大隋的大好江山当真要给秦昇的妻儿陪葬了。  就在杨广内心陷入深深的忧虑和纠结之时,一直来回焦虑踱步的萧皇后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道:  “陛下,怎么这么久还生下来,翎儿不会有什么事吧。”  此时杨广回过神来,听着房间内传出的女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终究还是父爱占了上风,反过来宽慰萧皇后道:  “皇后你不必多想,翎儿非福薄之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杨广的安慰多少让萧皇后宽心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埋怨起自己女婿:  “你说秦昇也真是,孩子都快要生出来了,他还是不见踪影,着实是过分了。”  只是她话音未落,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异常激动的通报声:  “齐国公回来了!”  杨广和萧皇后闻声朝院门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秦昇正风尘仆仆快步朝他们走来。  说来也巧,秦昇两只脚刚踏入院内,房间内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随着这一声婴儿啼哭,齐国公府上方的霞光和祥云很快便消散不见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8章 大隋好外祖母萧皇后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稳婆抱着一个用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对站在门外的杨广和萧皇后道:  “恭喜陛下和皇后娘娘,公主顺利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跟杨广和萧皇后道完贺后,稳婆才注意到秦昇竟然也在,不由愣了一下,随后慌忙又补充了一句道:  “恭贺齐国公喜得麟儿。”  秦昇点了点头,随即一脸关切问道:  “公主她怎么样了?”  稳婆见秦昇并没有第一时间抢着来看孩子,而是关心问起自己妻子的安危,心中不由暗赞丹阳公主果然嫁了个绝世好夫君,连忙回话道:  “公主没什么大碍,只是刚生完孩子,身子有些虚弱,需要缓一缓,只不过方才生小公子之时,公主嘴里可是一直喊着齐国公的名字,现在齐国公不妨进去看看公主。”  萧皇后显然对女婿的表现很是满意,从稳婆手中接过自己的外孙,抱在怀里好一阵逗弄,才笑着对秦昇道:  “这里有我和陛下就可以了,你先进去看看丹阳吧。”  秦昇感激冲萧皇后和杨广点了点头,随后便迫不及待要冲进房间去看自己的妻子去了。  只是他路过稳婆身边时,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儿子,眼中满是初为人父的欢喜,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才转身走进房间。  待秦昇进房间后,萧皇后抱着婴儿走向杨广,笑着对杨广道:  “陛下,你看这孩子生得多俊俏,不仅长得像他父亲,跟你年轻时候也有几分相像呢!”  杨广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虽说没有看出他哪里长得像自己,但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蛋,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一阵对孙辈的怜爱之情,情不自禁就从萧皇后怀中抱了过来,也笑着逗弄起外孙来。  只是逗着逗着,他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一丝遗憾。  若是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外孙,而是自己的皇孙,那该有多好!  萧皇后看到杨广眼中的慈爱,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说很少过问朝中之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杨广一生痴迷谶纬之说,当初就因为一句“天子季无头”而杀了郕国公李浑满门三十二口人。  可偏偏自己外孙出生之时天降异象,她自然比谁都担心杨广会因此对这个外孙动了杀心。  因此,她才会故意跟杨广说这个外孙长得像杨广年轻的时候,以此来激发杨广心中的祖孙之情,不对自己的外孙妄动杀念。  不过如此看杨广对自己的外孙如此怜爱,萧皇后心中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心情一轻松,她才注意到稳婆和一众丫鬟正眼巴巴看着她和杨广,哪里还不明白她们的想法,当即大手一挥,慷慨道:  “尔等照料丹阳公主和接生小公子有功,每人赏银二十两。”  “多谢皇后娘娘!”  稳婆和一众丫鬟见萧皇后如此慷慨,一个个都惊喜拜谢萧皇后。  封赏过下人之后,萧皇后又笑着对杨广道:  “陛下,我们也进去看看丹阳吧。”  杨广点了点头,抱着外孙跟萧皇后一起进房去看他们的女儿。  只是他们一走进门,就看到他们的女儿正半躺在床上,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盖着一张薄被,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和疲惫。  他们的女婿秦昇正坐在床边,握着杨翎的手在柔声说着些什么。  看到杨广和萧皇后进来,夫妻二人立即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手,免得被杨广和萧皇后笑话。  萧皇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从杨广怀中抱过孩子,走到床榻边,俯下身笑着对杨翎道:  “丹阳,快看看你的孩子,就是这个小家伙刚才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母后在外面听着都心疼。”  杨翎侧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看着他稚嫩的小脸,本来很是苍白疲惫的面色不由自主流露出一抹初为人母的慈爱,忍不住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皱巴巴的面颊。  当她嘴唇接触到儿子面庞那一刻,她只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和折磨都是值得的。  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杨广却冷不丁问了一句:  “丹阳,孩子的名字你和秦昇想好了吗?要不要父皇给他赐个名?”  此话一出,萧皇后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一颗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害怕杨广突然提起孩子改姓的事,让本来一件天大的喜事以尴尬收场。  因为她从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就侍奉在他身边,比天下任何人都要了解杨广的为人,知道他的很多想法从来都不是心血来潮,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是十头牛都拉回来,丝毫不考虑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因此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杨广坚持要让秦昇的儿子改姓杨,他们翁婿之间很有可能就此决裂,甚至有可能发展到兵戎相向的地步。  可杨翎并没有注意到萧皇后的异样,她只是看了一眼秦昇,见后者冲她轻轻点了点头,便怯生生对杨广道:  “我和秦郎商量过了,就叫秦恪!”  “秦恪?”  杨广重复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随即微微颔首道: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这个名字不错。”  听到杨广并没有提改姓之事,萧皇后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庆幸这次杨广没有犯糊涂,做出什么难以收场之事。  就在杨广还要再说点什么之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站在门外向杨广禀报道:  “陛下,王将军派人从淮南送来捷报。”  听到是淮南来的捷报,杨广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杨翎,随即走出门外,从侍卫手中接过捷报,低头看了起来。  秦昇自然猜得到侍卫口中的王将军就是王世充,心中也不免多了一丝好奇。  毕竟从时间上推算,王世充也是刚到淮南赴任不久,能打出什么像样的大胜仗,值得他的人大半夜进京报捷。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杨广在门外哈哈一笑:  “哈哈哈,这个王世充果然没让朕失望,刚到淮南就剿灭了李子通。”  听到王世充刚到任就剿灭了盘踞在海陵一带的李子通,秦昇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果然,像王世充这种枭雄,哪怕是被自己调离了东都洛阳这应许之地,也能在其他地方大放异彩。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89章 秦昇:感谢渊子送的使者 就在自己儿子出生的次日,秦昇便从潜伏在江都城中的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得知了李子通覆灭的来龙去脉。  原来,杨广北归的船队前脚刚浩浩荡荡离开江都,一直对江都城虎视眈眈的李子通便立即点齐兵马,亲率五万大军朝江都城杀来,企图抢在王世充率军到来之前夺取江都城。  可走到彭城的王世充得知李子通要攻打江都城,不仅没有下令麾下兵马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往江都,反而对外宣称自己身患重病,大军也在彭城附近驻扎了下来,暂时停止南下。  而李子通听说王世充病倒了,自以为大事已定,为了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便下令放缓了攻势,企图用围困的方式逼迫江都城的守军投降。  可他没想到的是,王世充只是在装病,虽说他的大军在彭城驻扎了下来,但他暗地里早就派自己的女婿单雄信秘密率领五千精兵,乔装打扮,昼伏夜出,绕道去袭取了李子通兵力空虚的老巢海陵。  得知自己的老巢被单雄信攻下,李子通知道自己中了王世充的奸计,只能被迫放弃攻打江都城,撤军回去企图夺回海陵。  可没想到他们大军在回海陵的路上被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率领的另外一路奇兵伏击,死伤惨重,只有李子通带着几千人成功突围。  李子通本想带着这几千人过长江往江南发展,以图东山再起,可没想到王世充再一次算到了李子通兵败之后会南渡长江,事先亲率一队精兵埋伏在了码头附近,最终成功拦截住了企图渡江的李子通和他的几千残军,逼得李子通只能在绝望中自刎身亡……  当了解完李子通势力覆灭的前后,秦昇不由担忧起了江淮的另外一个起义军首领杜伏威的命运来。  因为在隋唐的历史上,李子通的名气虽然远远不及杜伏威,但他前期真的是将杜伏威给戏耍得不要不要的,甚至有一次还差点要了杜伏威的性命。  如今李子通在王世充手下都撑不过两个月,杜伏威又怎么可能会是王世充的对手。  一旦杜伏威被灭,沈法兴、林士弘、张善安和萧铣之流更不可能是王世充的对手,到那时江南乃至整个荆襄都将是王世充的囊中之物。到了那个时候,王世充的势力将膨胀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比李唐更不好对付的对手。  此时此刻,秦昇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些看轻王世充,不应该放他去淮南的,因为南方根本就没有势力是王世充的对手。  不过想想也是,他虽然是开挂的穿越者,但他毕竟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能算得到。  如今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阻止王世充吞并杜伏威。  他第一个想到的办法是支援杜伏威,暗中给钱给粮给装备,甚至直接派几名得力干将改名换姓去为杜伏威效力,增强杜伏威的实力,让他能与王世充相抗衡。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秦昇自己给否了,因为如果单看纸面上的实力,杜伏威还在王世充之上。  因此即使自己暗中给杜伏威再多的钱粮和装备,也未必能够增强杜伏威多少实力,说不定将来反而变相便宜了王世充。  派几员得力大将过去辅佐杜伏威也不现实,不说远水能不能解近渴,单说自己派去的几员大将即使再骁勇善战,初来乍到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得到杜伏威的信任和重用,因此很难发挥出他们的真正实力。  思来想去之后,秦昇觉得唯有说服杜伏威跟窦建德一样归顺朝廷,才有可能避免被王世充剿灭的命运。  因为只要杜伏威归顺了朝廷,王世充便找不到征伐他的借口,而他也可以作为一道横亘在江淮的屏障,阻止王世充继续向南扩张。  可是若是要说服杜伏威这种农民起义军首领主动归顺朝廷,非要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游说他不可。  最理想的说客无疑是魏徵,可他已经被自己派去漠北游说东突厥的突利可汗了,根本不可能再分身去游说杜伏威。  就在秦昇想着派人快马加鞭去一趟蓟城见张公谨,让他南下去游说杜伏威之时,一名齐国公府的下人却匆匆来报,说门外有一位祖姓之人,自称是齐国公的老相识,听闻齐国公喜得贵子,特意登门道贺。  听到对方姓祖,秦昇不由微微一怔。因为这个姓可不常见,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穿越了这么久,可没结识过什么祖姓之人。  但是很快,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当即命下人将对方领到书房见自己。  很快,齐国公府的下人便领着一个身材矮小之人走进书房。  正如秦昇猜到的那样,来人正是原来李密的记室参军祖君彦。  看到对方果然是祖君彦,秦昇不由笑了笑,忍不住开口调侃他道:  “如今天子已经回到了东都,祖先生竟然还敢待在洛阳城中,当真是胆色过人呀。”  祖君彦明白秦昇的意思,毕竟一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足以让杨广杀他千百遍。  但他见秦昇出言调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道:  “如今齐国公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即使跑去天子那里告发我,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因此,在下自然不需要担心齐国公会告发在下,才敢斗胆登门道贺齐国公喜得贵子。”  秦昇深深看了他一眼:  “祖先生特意跑来齐国公府见我,不会只是单纯为了道贺吧。”  见秦昇已经将话说开,祖君彦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对秦昇躬身深施一礼道:  “在下听闻齐国公礼贤下士,用人从不问出身,只看才干,若是齐国公不弃在下才委身事贼,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效力的机会。”  秦昇并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沉吟道:  “我听闻祖先生当初奉命去长安求援之后,颇得李渊赏识,为何你要从长安弃关而走,跑来洛阳投效于我。”  祖君彦也不隐瞒,只是冷笑一声道:  “李渊连魏公都容不下,若是我再为他效力,与卖主求荣有何分别。”  听了祖君彦的话,秦昇忍不住笑了。  看来,拜李渊所赐,自己派去游说杜伏威的使者有着落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0章 秦昇:都穿越了谁还天天开早会 “秦朗,你回京这么多天了,没去上过一次朝,不怕朝中同僚说闲话吗?”  自从派刚投奔自己的祖君彦南下江淮去游说杜伏威之后,秦昇便很少再出门,每日待在家中陪坐月子的妻子解闷,甚至回京这么久都没去上过一次朝。  丹阳公主杨翎虽说明白自己夫君是想多陪陪自己,但还是不免担心会有人在背后非议他因私废公。  毕竟自己夫君不管怎么说都是尚书令和十二卫大将军,一人身兼文官和武将之首,之前他坐镇河北道没办法上朝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还一次朝会都不参加,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秦昇却不这么想,只因为隋朝实行的大小朝制度。  大朝又称为大朝贺,一般只在正旦、冬至和万寿这些重要日子举行,文武百官和藩属国的使节都要参加,依次以向天子道贺,很是隆重。  而小朝又分为朔望朝和常朝。  朔望朝即在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举行的朝会,在京官员都要参加,一来朝拜天子,二来向天子述职。  常朝顾名思义就是日常举行的朝会,每天卯时开始,主要是为了处理朝中大小事,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或天子指定的官员都要参加。  在秦昇看来,自己穿越前就是一个朝九晚五的社畜,如果穿越之后还要每天凌晨五点去开早会,那自己穿越到底图个什么呀!  更何况,他虽然名为尚书令,但因为大隋常年不设尚书令,因此尚书省的公务一直是尚书左右仆射和尚书左右丞在处置,他这个尚书省长官反而无事可做。  至于他的十二卫大将军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当初杨广征讨高句丽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解除关陇贵族对十二卫和府兵的控制,因此他不仅组建了骁果军,还从十二卫抽调了大量将士奔赴辽东作战,致使十二卫在辽东战场上死伤惨重。  之后又因为大隋征伐高句丽不利,各地起义风起云涌,朝廷不得不分派十二卫去各地镇压百姓起义,致使十二卫蒙受了更严重的损失。  可因为大隋国力的衰退和府兵的大量逃亡,十二卫的兵力根本得不到有效补充,致使十二卫日趋名存实亡,形同虚设。  而十二卫的那些大将军或将军头衔,也沦为了朝廷封赏给有功之臣的荣誉性加官,不再掌管十二卫的一兵一卒。  就像秦昇自己,名义上是十二卫大将军,执掌大隋十二卫,但麾下兵马中却没有十二卫的一兵一卒,可以说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武将之首罢了。因此,哪怕秦昇真去上朝,也是无事可奏,纯粹就是去朝会上露个脸,那又何必呢?  与其大早上去朝堂上听他们君臣扯皮,他还不如好好利用自己在京城为数不多的时间,多陪陪自己的妻儿呢!  毕竟,河北道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置,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陪伴妻儿,杨广也不可能会同意自己将妻儿带去蓟城的。  因此,面对妻子的担忧,秦昇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朝堂上的事有诸公呢?我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呢!  再说了,若是朝中真有什么事非我不可,你父皇自然会派人来宣我进宫面圣的。”  可是这世上的事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名下人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人宣旨了,要齐国公立即进宫面圣。  听到自己夫君说什么来什么,杨翎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即催促秦昇快点更衣进宫去见她父皇,有什么话回府再说,以免让她父皇久等。  秦昇无奈只能让妻子躺下好好休息等他回府,自己则起身去更衣准备进宫去了。  看着秦昇离去的身影,杨翎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因为她也从母后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孩子出生当夜,竟然天降异象,预示着这个孩子生而不凡。  若是换做其他母亲,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可偏偏她是大隋公主,她的夫君又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尚书令兼十二卫大将军,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劝秦昇去上朝以及催促他进宫面圣的原因。  因为她很害怕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父皇认为秦昇恃功而骄,甚至怀疑他有了不臣之心。  此刻,她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母后对她说过的话: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恪儿!”  她知道母后是在提醒她到底要小心谁,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任何人都不可以!  ……  当秦昇匆匆赶到御书房之时,却发现除了杨广之外,内史令裴世矩和纳言苏威也在。  待秦昇跟杨广见过礼后,杨广便缓缓开口道:  “此次右屯卫大将军王世充击败了李子通,收复了海陵郡,可谓是大功一件,以三位卿家之见,朕当如何封赏他。”  听到杨广特意将自己召进宫,只是为了商讨如何封赏王世充,秦昇心中不由暗暗摇了摇头。以他对杨广的了解,自然猜得到杨广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之所以召他进宫面圣,与其说是跟他商讨,倒不如说是借此试探他的态度。  毕竟随着自己权势日重,很难不引起杨广的警觉。  作为一个天子,杨广绝不可能容许自己一家独大,哪怕自己是他的女婿也不行。  而刚在淮南取得一场大捷的王世充,无疑被杨广视作制衡自己的最佳筹码。  因此,面对杨广的试探,秦昇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王大将军刚在淮南立下大功,朝廷理应重赏,以示勉励,至于如何封赏王大将军及有功将士,臣相信陛下自有圣断,臣不敢妄言。”  裴世矩和苏威也猜到了杨广的心思,纷纷出言说此事任由陛下做主,他们作为臣子不好妄言。  眼见从他们三人身上都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杨广的目光沉了沉,而后不动声色道:  “既然如此,朕打算升其为淮南道大行台尚书令,执掌河南道军政要事,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  秦昇能有什么异议呢?反正只要祖君彦能说服杜伏威归顺朝廷,沈法兴如今依旧是隋臣,他们两人一东一西已经堵死了王世充向南扩充之路。  除非王世充公开叛隋,否则绝不敢贸然出兵去攻打杜伏威和沈法兴。  因此,王世充是淮南道讨捕大使还是淮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对秦昇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裴世矩和苏威人老成精,怎么可能猜不到杨广之所以提拔和重用王世充,是为了制衡权势日益膨胀的秦昇。  既然秦昇自己都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又多什么嘴呢,便也纷纷出言赞成杨广的安排。  或许杨广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安排竟然可以如此顺利通过,不由多看了秦昇一眼。  他不信秦昇看不出自己如此安排的用意,但秦昇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一时间他也猜不到秦昇是真对自己这么忠心耿耿,还是根本没把王世充放在眼里。  不过要看封赏王世充之事试探不出秦昇的态度,杨广又拿起御案上的一封奏折,目光有些玩味看着下面的三个臣子道:  “你们可知这封奏折是谁上奏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1章 秦昇:河北道是我的,给你也拿不走 “这是夏国公窦建德派人快马加鞭从乐寿送来的奏折。”  眼看秦昇、苏威和裴世矩三人大眼瞪小眼,杨广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说话间目光还有意无意看向秦昇。  听到是窦建德上书,秦昇也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明白窦建德恐怕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自己在河北道又是查抄关陇贵族的田庄和土地,又是大搞科举考试,卧榻之侧的窦建德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必然要想方设法不断扩充自身实力。  不过窦建德虽说是农民出身,但他目光并不短浅,知道若是想扩大势力,离不开河北世家大族的支持。  因此在他起事之初,他并没有跟其他起义军一样,纵兵到处劫掠河北世家和地方豪强,反而采取怀柔的态度,尊重和保护河北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的利益,博得了他们的好感,争取到他们一定的支持。  之前他称夏王的时候,就有不少河北世家大族出身的士人在他那里出仕为官。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李渊杀了窦建德之后,河北世家和百姓一直跟唐朝离心离德的原因。  正因为窦建德跟河北世家大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注定他不可能跟自己一样敢在自己的地盘查抄田庄,也不敢贸然举行科举考试吸纳人才。  因此,窦建德想要扩充实力,要么击败自己占据整个河北道,要么吞并其他势力,夺取他们的地盘和兵马。  如今窦建德既然上书杨广,那就绝不可能是攻打自己,那就只能是打算对其他势力用兵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窦建德很有可能盯上了徐圆朗和孟海公。  果不其然,杨广深深看了一眼秦昇,而后继续说道:  “他在奏折上说,孟海公和徐圆朗二人,之前依附于瓦岗李密,乃是瓦岗余孽,瓦岗覆灭之后,他们二人不仅不向朝廷请罪归顺,反而继续割据一方,与朝廷为敌,因此他欲向朕请诏讨伐他们二人。”  杨广越说语气越是感慨,因为他之前之所以答应招安窦建德,只是为了让他不再与朝廷为敌。  可他没想到窦建德表面功夫竟然做得如此到位,明明可以直接出兵去攻打徐圆朗和孟海公,却还特意提前派人去京城跟自己请旨,可谓是给足了他这个天子面子,让他找到了几分身为天子的威严,心中对窦建德也不由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些乱匪也并非一个个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只要朝廷肯多给他们一些恩典,未必不能让他们彻底归心。  想到此处,他便继续说道:  “既然窦建德有心为朝廷剿灭乱匪,朕安能拂却他一番忠心,因此朕打算封他为山东道讨捕大使,为朝廷征讨徐圆朗和孟海公,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臣没有异议!”  秦昇依旧是第一个表态,依旧没有任何异议,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眼见秦昇表了态,裴世矩和苏威也乐得顺水推舟,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杨广看着秦昇,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婿了。  本来无论是封赏王世充之事还是重用窦建德之事,他都可以自己做决定,之所以特意将秦昇叫来御书房商讨,并非是真想听听他的看法,而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若是秦昇反对其中任何一件事,便说明他很有可能怀有不臣之心,不希望朝中有任何势力可以制衡自己,他就要早做打算了。  可偏偏秦昇对两件事都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让杨广一时之间根本猜不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目光示意裴世矩和苏威告退,只留下秦昇一人。  裴世矩和苏威暗暗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齐行礼告退。  待裴世矩和苏威告退之后,杨广看了秦昇一眼,而后缓缓开口问道:  “此次回京,你打算在东都待多久。”  秦昇沉吟片刻,随后沉声道:  “大概一个月多一点吧,待公主出了月子,臣也该动身返回蓟城了。”  杨广目光静静看着秦昇,似乎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若是你放心不下丹阳,朕可以调你回洛阳为官,另外派其他人去河北道。”  秦昇分明从杨广的话语中隐隐听出了一丝期待,心中不由暗暗一阵冷笑,嘴上却是不动声色道:  “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杨广听到秦昇竟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不由微微一怔,不过随后心中却是不由一阵苦笑。  虽说秦昇嘴上说一切听从自己安排,可自己又能怎么安排呢?  不说河北道的几万骄兵悍将都是秦昇自己招揽来的兵马,跟随秦昇南征北战多年,没有领过朝廷一文钱军饷,自己和朝廷能不能指挥得动他们,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哗变。单说秦昇在河北道做的那些事,不管是没收关陇贵族的田庄还是搞科举考试,除了他,恐怕天下没有第二人再有魄力去做这些事了,因此如今的河北道根本就离不开秦昇。  若是自己真将秦昇留在洛阳,另派他人去河北道接替他的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很有可能最终适得其反,不仅让秦昇对自己心寒甚至生出反叛之心,还有可能让朝廷再一次失去河北。  这就是他这个皇帝眼下最大的困境,他知道自己不能将大隋的江山寄托在秦昇的忠心上,可他如今偏偏离不开秦昇。  有秦昇在,大隋有机会重整河山,再造盛世,可谁也不知道这个天下将会姓什么。  可若是没有秦昇,大隋很有可能就此灭亡。  想到此处,他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摇了摇头道:  “朕只是随口一说吧,如今河北道还离不开你,只能暂且再委屈你几年了,待将来河北道安定下来,若是那时你想回京为官,朕再另作安排。”  秦昇再次躬身施了一礼,拜谢道:  “臣谢过陛下。”  杨广轻轻摆了摆手,随后又问道:  “之前朕封你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和幽州总管,是为了奖赏你灭罗艺之功。  之后你又击败了高句丽,替朕好好出了一口气当年的恶气,朕无论如何都要重重赏你,只是你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朕也不知道该封赏你什么好。  这样吧,你自己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若是朕能给得起,朕绝不吝惜。”  秦昇低头略一沉吟,突然笑了笑道:  “既然陛下已经结束巡幸江都,不知可否将那些龙舟借给臣一用?”  “你要那些龙舟作甚?”  听到秦昇竟然开口讨要自己当年为下江都而建造的龙舟,杨广不由有些奇怪问道。  秦昇淡淡一笑,随即一字一句道:  “臣要再征高句丽。”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2章 秦昇:陛下你之前打不下高句丽是因为给的好处不够 “什么,你要再征高句丽?”  当听到秦昇借用龙船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打高句丽,敌视高句丽如杨广,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自己女婿的话。  要知道,当初他就是因为三征高句丽不利,导致天下皆反,险些断送了大隋的江山社稷。  从那以后,不能再征伐高句丽便成为朝野上下的共识,哪怕是秦昇在河北大败渊盖苏文率领的五万高句丽大军后,朝中也无人敢提出趁机再伐高句丽。  杨广自己也是如此,纵使心中有百般不甘,也不敢再对高句丽妄起战端,以免大隋江山当真二世而亡,自己死后无颜去见大隋的列祖列宗。  可他没想到,自己女婿之前帮他出过一口恶气还不够,如今还要完成他当初未竟之事,再次出兵征伐高句丽。  只是如今的杨广已经不再是即位之初那个雄心勃勃的君王,尤其是在经历过之前三次倾举国之力征伐高句丽却差点害得大隋亡国之后,他已经意识到高句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反而对攻打高句丽之事反而变得谨慎了不少。  因此对于秦昇再征高句丽的想法,杨广并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女婿,沉声问道:  “你为何要再征高句丽?”  秦昇微微一笑,随即缓缓吐出两个字:  “练兵!”  “练兵?”  杨广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眼神分明很是不解。  因为他本以为秦昇会说出例如一雪前耻之类的豪言壮言,可没想到秦昇却说是为了练兵。  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昇麾下的兵马都是天下少有的精锐,如此精兵还有用高句丽人来练兵的必要吗?  秦昇似乎看出了杨广心中的困惑,当即沉声解释道:  “陛下,臣要练并非是如今麾下的兵马,而是臣打算在河北道重建鹰扬府,所以打算用高句丽人好好练一练征召来的府兵。”  听到秦昇竟然打算重建鹰扬府恢复府兵制,杨广的反应甚至比方才听到秦昇要再征高句丽还要惊愕。  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女婿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为什么席卷天下的起义是从河北开始的,还不是因为他为了消灭所谓的六镇余孽,从河北的鹰扬府大量征召府兵送往辽东战场去跟高句丽血战,逼得河北府兵大量逃亡,实在逃不掉的干脆就揭竿而起,愤而反抗朝廷的统治。  自称“知世郎”的王薄的《无向辽东浪死歌》,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吗?  可如今秦昇不仅要再征高句丽,还要从河北道征召府兵去讨伐高句丽,这无疑会再将河北道的百姓给再次逼反,也难怪杨广会如此震惊,怀疑自己女婿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秦昇似乎早就猜到杨广会有如此反应,便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敢问陛下,依陛下之见,朝廷当年三征高句丽为何会失败?”  秦昇无疑问出了杨广思考了大半生而不得其解的问题。  他一直不明白,大隋倾举国之力,兴百万雄师,为何就是灭不掉一个拥兵才十余万的小小高句丽。  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将帅无能,士兵不肯卖命,加之世家大族尤其是关陇贵族在背后掣肘,才让大隋三次征伐高句丽不利的。  可如今既然秦昇问起,他倒是想听听自己的女婿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想到此处,他当即沉声问道:  “那卿家倒是说说看,以你之见,当初朝廷为何会三征高句丽不利?”  秦昇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很是惊世骇俗: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廷当年之所以三征高句丽不利,无非是给将士们的好处不够多罢了。”  杨广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己女婿说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秦昇见杨广没有打断,便继续往下说道:  “正如臣当初斗胆说的那般,陛下之所以从河北大量征召府兵去打高句丽,是为了让所谓的六镇余孽去辽东跟高句丽人血拼,从而一举消灭陛下眼中的两大心腹大患。”  “可河北的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前赴后继倒在了辽东战场,却看不到一点征伐高句丽给他们自己和家人带来的好处,如何甘心再去送死?因此最终的结果就是,前线的将士消极殆战,后方的府兵要么逃亡,要么聚众造反了。”  杨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很想反驳秦昇,却不知道该如何驳斥他。  毕竟若是秦昇说得不对,又如何解释为何当年大隋倾举国之兵就是灭亡不了小小的高句丽。  于是,他便决定换一种问法:  “你说当初朝廷三征高句丽不利,是因为给将士们的好处不够多,那你如今打算再征高句丽,又打算许给出征的府兵们什么好处?”  “土地和荣誉!”  秦昇的回答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如今臣已经着手理清河北道的人口了,下一步就要效仿元魏的孝文皇帝,在河北道推行均田制,凡十八岁以上男丁,授口分田(田地归官府,生前可以耕种,死后归还给官府)八十亩,永业田(不用归还给官府,死后可以由儿子继承)二十亩。  若是家中有男丁被鹰扬府征召为府兵,则再额外给二十亩口分田。  府兵们在出征高句丽期间,战利品归个人所有,无需上缴朝廷,若是立有战功,可依功劳大小授予他们职事官和勋官,同时分给他们家人更多的永业田。  如此一来,将士们必然个个效死,何愁不能高句丽不灭。”  秦昇说这些话可不是信口开河,因为历史上天可汗已经帮他成功验证过一次了。  同样是征伐高句丽,杨广的时候府兵为了不去辽东送死不是逃亡就是聚众起义,最终硬生生搞得隋朝二世而亡。  可到了李世民征讨高句丽的时候,府兵们却是一个个抢着报名,被选上的欢天喜地,落选的一个个如丧考妣。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李世民给的好处够多。  (我知道有人想跟我讨论一个人能不能耕种得了一百亩地的问题,但唐初就是这么分的地,我只是照搬过来而已。)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3章 谈笑间,高句丽气数已定 杨广听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他之前想过无数种原因,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三征高句丽不利竟然是因为给将士的好处不够多。  他很想反驳秦昇的谬论,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  而且此刻他也终于明白,秦昇之前为何要没收关陇贵族在河北那么多的田庄和土地,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恢复府兵制。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或许秦昇的想法当真可行。  若是将关陇贵族的土地分给这些府兵和他们的家人,就能换取他们在辽东战场上跟高句丽血战到底,怎么看都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但他心中还是很是怀疑,之前他三次倾举国之力都灭不掉高句丽,难道秦昇凭着这些为了田地和荣誉而战的府兵,就能灭得掉他们吗?  秦昇似乎再一次看出了杨广心中的疑惑,再次沉声解释道:  “陛下,臣之所以跟你借龙船去再征高句丽,并不是想速战速决灭高句丽,而是为了弱高句丽。”  “弱高句丽?”  杨广看着秦昇,眼神越发不解。  秦昇笑了笑,随即继续解释道:  “经过之前三次征讨高句丽,显然陛下也发现了,高句丽人并不好对付,他们跟中原人接触的时间很早,对我们汉人的冶铁锻造技术了如指掌,因此他们的兵器和铠甲丝毫不弱于我们中原的将士,甚至不少高句丽将领对中原的兵法都颇有研究。  除此之外,他们又跟塞外其他游牧民族有着很深的接触和来往,对弓马骑射都有心得,马上作战功夫丝毫不比突厥人差多少。  因此可以说,高句丽人完全结合了中原汉人和草原游牧部落的优势,极其难对付,因此想要速战速决灭亡他们并不现实。”  杨广没有说话,神情却变得越发凝重。  因为当初他的想法就是高句丽人再强,但大隋出动几十万大军伐之,高句丽弹指可灭。  可最终,现实却无情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三次倾举国之力征伐高句丽,最终不仅没能灭得了高句丽,反而让大隋元气大伤,险些二世而亡。  因此,他更想听一听,自己女婿到底是打算怎么个弱高句丽法。秦昇看了杨广一眼,而后继续说道:  “之前陛下三次征讨高句丽,虽说没能彻底灭亡他们,却也让他们损失惨重。  他们为了防止大隋再次进犯,在边境上修建了大量的城池要塞,部署了大量兵马。  可如此一来,他们高句丽的腹地难免就兵力空虚了。  因此,臣并不打算一战灭高句丽,而是打算派府兵从水路杀入高句丽腹地,不攻打那些易守难攻的城池,而是不断袭扰他们沿海,杀伤他们的军民,毁坏他们的村庄农田,使得高句丽的军民疲于应对,根本无法安心从事生产。  如此一来,不出几年,高句丽国力必然每况日下,民怨四起。  待我大隋消灭各路反贼,重新一统天下之下,便可以着手发动对高句丽的灭国之战,彻底灭亡大隋的这个心腹大患,一了陛下的夙愿了。”  “说得好!”  当听到秦昇打算几年后灭了高句丽,了却自己的夙愿,杨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忍不住抚掌叫好。  随后,他看向秦昇,突然哈哈一笑道:  “贤婿,世人都说你是世间少有的英雄豪杰,想不到竟然也能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  “陛下说笑了,臣只想为大隋彻底消除高句丽这个心腹大患,至于说区区虚名,不要也罢。”  秦昇嘴上谦虚,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发笑。  因为这哪里是他想出来的阴损招数,历史上唐朝就是这么灭高句丽的。  唐太宗李世民在位的时候,不断联合新罗对高句丽发动小规模战争,不求一战灭掉高句丽,只求不断削弱高句丽的国力。  到了唐高宗李治即位之后,眼看高句丽彻底不行了,才最终对它发动了灭国之战,彻底消灭了困扰这个硬生生拖垮了隋朝的心腹大患。  只不过隋末唐初因为将大量精力花在了对付突厥人身上,反而给了高句丽人喘息之机,让他们的国力在唐朝初年甚至跟中原王朝不相上下。  而如今离大隋三征高句丽过去并不久,去年五万高句丽大军又在河北道经历了一场惨败,可以说如今高句丽人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如果现在就将高句丽当做府兵的练兵场,不断从水路深入腹地执行弱高句丽的策略,用不了几年高句丽的国力就彻底垮了,自己也不需要跟历史上的唐朝一样需要花两代人的时间才能灭掉高句丽。只是有件事他一定要提醒杨广:  “陛下,一旦臣派兵深入高句丽腹地去袭扰高句丽军民,高句丽人疲于奔命,必然会派人来请降称臣,请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绝不能给高句丽人任何喘息之机。”  毕竟杨广是出了名的好大喜功,不可不防。  杨广并不知道秦昇心中的小九九,只是点了点头,笑笑道:  “你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当初朕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珍惜。  这一次,哪怕高句丽王高建武要认朕为父,朕也觉不会再答应他们的请降!”  说到最后的时候,杨广分明有些咬牙切齿。  因为在第三次征讨高句丽时,大隋名将来护儿已经攻占了高句丽重镇毕奢城,直逼平壤城,高句丽王高元不得不遣使请降,送回了大隋叛将斛斯政。  杨广因为国内的叛乱越来越严重,认为教训高句丽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下令撤军了。  可没想到隋朝大军刚一撤回,高句丽人便立即反悔,高元拒绝入朝,依旧坚持与隋朝为敌。  而高句丽人此举意味着大隋三征高句丽的彻底失败,彻底扯下了杨广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使得他威望扫地,再无任何重整河山的可能,如何不让杨广记恨在心呢!  不过随后,杨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对秦昇道:  “你麾下似乎没有哪一位将领精通水战,这样吧,朕加封来护儿为水军大都督,命他率水军随你一起征讨高句丽。”  “多谢陛下!”  秦昇不动声色谢过杨广,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  他哪里猜不到杨广的小心思,既想打高句丽,又担心将龙船借给会让自己实力大增,便想到封来护儿为水军大都督,以此来制衡自己。  不对他对此也无所谓了,反正正如杨广所说,他麾下猛将如云,还真没有一个精通水战,若是有来护儿相助,便无需惧怕高句丽的水军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4章 长安来的使者 淮南,厉阳郡。  厉阳城的总管府内,自称和州总管的杜伏威正在正堂接见一位来自关中的贵客——  唐朝的库部郎中武士彟。  虽说对方只是一个五品官,可杜伏威却是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礼数甚是周到。  因为他知道,这个武士彟虽说是木材商人出身,但因他曾经不惜散尽家财支持李渊晋阳起兵,因此很得李渊的信任和器重,名列十七名“太原元谋功臣”之一,有罪可免死一次。  (冷知识:刘文静也是十七名“太原元谋功臣”之一。)  正因为知道这个武士彟和唐皇李渊的关系非同一般,杜伏威才对他的到来有着很高的期待。  因为自从他的宿敌李子通被重返江都的王世充灭掉之后,杜伏威便一直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之前隋帝北归,他便有了谋夺江都,占据整个江淮的想法。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他的老对手李子通便先下手为强,先他一步率军围困了江都城。  但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动作慢而懊恼,李子通便被南下江淮的王世充一败再败,最终落到一个自刎江边的下场。  杜伏威没想到曾经一度将自己逼到绝境的李子通就这么败亡在了王世充手下,心中在解恨之余,不免生出了一阵深深的忧虑。  因为他很清楚,如今李子通已经败亡,王世充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他杜伏威。  虽说论实力他比李子通要强,却也没有强多少,若是真跟王世充交战,他未必有多少胜算。  因此,他便想到派人去联络荆襄的萧铣和江南的张善安,打算一起联手对付王世充。  就在他想找盟友一起对付王世充之时,远在长安的唐皇李渊却派自己的库部郎中武士彟找到他,提出要助他抗隋,杜伏威如何能不狂喜,只觉得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对这次会面有着很高的期待。  而武士彟也深知自己此行的重要性,并没有因为自己与李渊的关系而轻慢杜伏威,反而显得异常客气:“陛下说了,只要杜总管愿意归降大唐,他可以封杜总管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封吴王,赐姓李氏。”  听到李渊竟然愿意封自己为吴王,杜伏威一时间可谓是又惊又喜。  要知道,如今大唐开国不久,除了李渊的几个儿子得以封亲王外,其余李氏宗亲大多都只被封为郡王,比如说李渊的堂弟李神通被封为淮安郡王,堂侄李孝恭被封为赵郡王,另外一个堂侄李道宗甚至只被封为略阳郡公。  可如今李渊竟然愿意封他一个异姓之人为吴王,可谓是给足了诚意,很难让杜伏威不为之心动。  只是杜伏威内心还是难免有自己的顾虑,便沉声对武士彟道:  “陛下的诚意我杜伏威已经感受到了,只是关中与江淮相隔何止万里,又要如何助我抗隋?”  武士彟似乎早就料到杜伏威会有此一问,当即笑了笑道:  “杜总管不必担心,虽说关中和江淮相隔万里,可一旦王世充大举进攻杜总管,陛下便立即命唐军东出潼关,威胁东都洛阳,逼得杨广不得不命王世充进京勤王。  即使王世充抗旨按兵不动,唐军也可以从巴蜀出兵,跟萧铣借道荆襄支援杜总管。”  杜伏威也听说了李渊派次子李世民和堂侄李孝恭出兵征伐巴蜀之事,如今已经有二十多个州望风而降,整个巴蜀眼看就要纳入唐朝的版图了,因此将来从巴蜀出兵借道荆襄支援江淮倒是有可能之事。  想到此处,杜伏威心中越发心动,险些就要当场答应下来。  只是杜伏威为人很讲义气,虽说心中已经有了归顺唐朝的想法,但在没有与其他大将商议过之前,他绝不会贸然答应,因此只是推说自己需要好好考虑考虑,希望武士彟先去驿馆好好休息几天,静待他的答复。  虽说杜伏威并没有立即答应,可武士彟看起来并没有太过失望。  因为以他经商多年练就出的毒辣眼睛,怎么会看不出杜伏威显然对他们唐朝开出的条件很是满意,所谓的考虑考虑,不过就是一种自抬身价的手段罢了。他对此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在他临行前,李渊曾亲口跟他交待过,只要杜伏威愿意归顺大唐,可以再进使持节、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扬州刺史和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将整个江淮都作为他吴国的封地。  只是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会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的。  因此,面对杜伏威的推诿,武士彟并没有加码条件,只是跟杜伏威举起了原来的幽州总管罗艺做例子:  “当初虎贲中郎将罗艺携三郡之地归顺长安朝廷,当时还是唐王的陛下便奏请哀帝(李渊给死去的“杨侑”的谥号)封他为幽州总管和燕郡王。  之后秦昇率军北上讨伐罗艺,陛下更是派当时的世子如今的太子殿下亲率兵马去驰援涿郡。  罗艺兵败之后,家眷都落入秦昇手中,唯一的儿子罗成也投降了秦昇,他只能被迫孤身一人去长安投奔陛下。  可陛下并没有计较他的过往,依旧以幽州总管和燕郡王的待遇厚待他,哪怕是在大唐开国之后,依旧承认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罗艺的幽州总管和燕郡王的官职和爵位。  由此可见,陛下绝对是一代值得效忠的雄主,杜总管切莫坐失良机呀!”  听完武士彟的话,杜伏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未置可否道:  “我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眼看杜伏威还是不肯松口,武士彟自知今日火候未到,只得先行告退,给杜伏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武士彟告退之后,杜伏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一直变换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唤来几名亲兵,让他们立即去召辅公佑、阚棱和王雄诞三人来总管府书房见自己。  (这个唐朝使者武士彟,你们应该知道他是谁的爹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5章 情同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江淮义军之中,杜伏威最为信任的三员大将就是辅公佑、阚棱和王雄诞,有什么大事都喜欢与他们三人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尤其是辅公佑,可谓是他的生死之交。  他们二人都是齐州人,自幼相识,那时候杜伏威家贫,而辅公佑的姑姑家以牧羊为业,辅公佑便经常从姑姑家偷羊给杜伏威吃,让年少的杜伏威不至于饿肚子,从那时杜伏威便视辅公佑为兄长。  之后随着天下大乱,两人又一起亡命为盗,起事反隋,因为杜伏威每次进攻的时候都冲在最前面,撤退的时候又总是最后一个为大军断后,因此很快便被其他义军将士推举为统帅。  而杜伏威当上首领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辅公佑做义军的副首领。  因为辅公佑和杜伏威的特殊关系,义军中的其他将士都很敬重辅公佑,称他为“辅伯”,敬畏他如同敬畏杜伏威。  而阚棱和王雄诞则是杜伏威的两个养子,两人皆以勇力过人而著称。  其中阚棱善用两刃刀,其长丈,名曰“陌刀”,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  而王雄诞有勇有谋,对杜伏威更是忠心耿耿,当年李子通派兵袭击杜伏威,杜伏威身受重伤不幸落马,若不是王雄诞背着他藏身在芦苇丛中,恐怕杜伏威就要惨死在李子通手中了。  如今唐朝派使者前来招安他们江淮义军,是否归顺唐朝关系到每一个义军弟兄的前程和性命,半点马虎不得,因此杜伏威便想跟自己最信任的三员大将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辅公佑便第一个赶到杜伏威的书房,张嘴便问好兄弟杜伏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急着叫他过来。  可杜伏威却是一反常态,要辅公佑稍安勿躁,喝杯茶水等待片刻,待阚棱和王雄诞到来之后他再一起说。  听杜伏威这么说,辅公佑心中不由微微一沉,隐隐猜到一定有什么大事,否则杜伏威不会如此。  因为他跟杜伏威相识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他跟自己卖关子。  好在他们没等多久,阚棱和王雄诞也几乎是前后脚到了。  见人一齐,杜伏威也不再卖关子,当即将李渊派武士彟招安他们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可没想到他刚说完,辅公佑便立即站起身反对道:  “总管,我不同意归顺唐朝。”  辅公佑的反应早在杜伏威的意料之中,因为两人虽然情同兄弟,但在某些事情上,两人的看法却是截然相反。  杜伏威虽说跟李密和窦建德号称天下三大义军首领,但他自知自己才能有限,因此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做个割据一方的枭雄,并没有称王称帝的想法。  因此,在归顺其他势力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持开放态度,就看对方给出的价码能不能让他满意。  如今唐皇李渊又是封他为吴王,又是许诺将来会从巴蜀出兵助他对抗王世充,可谓是诚意十足,他自然很难不为之心动,动了归顺唐朝的念头。  可与杜伏威不同的是,辅公佑却认为如今瓦岗覆灭,窦建德又被隋朝招安,杜伏威已经成为了天下义军之首,正是拉拢和联络其他各路义军共图大业之时,岂能在这种时候自降身份,去归顺什么唐朝呢?  虽然已经猜到辅公佑心中的想法,但杜伏威还是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辅将军,既然你反对归顺唐朝,不知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那还用说吗!”  辅公佑闻言当即站起身,目光炯炯看着杜伏威,语气昂扬跟他描绘起了他为好兄弟杜伏威很早就规划好的鸿图伟业:  “总管,隋帝无道,天下百姓苦隋久矣,恨不能推翻隋朝的暴政而后快。  总管当初既然决定起兵反隋,就应该一反到底,拉拢和联络天下各路义军,据江淮而窥视天下,成就一代王霸之业!”  听完辅公佑的豪言壮言,杜伏威并未立即表态,只是看向自己的两个养子阚棱和王雄诞,沉声问道:  “依你们二人之见,为父是否应该归顺唐朝。”  阚棱和王雄诞相视一眼,随即一齐行礼道:  “一切听从义父做主。”  眼看阚棱和王雄诞二人只知道一味迎合杜伏威,辅公佑不由有些怒了,忍不住冷声提醒他们道:  “你们二人以为跟着总管归顺唐朝就万事大吉,做坐享富贵了,别忘了王伯当之事。”  听到辅公佑提起王伯当之事,不仅仅是阚棱和王雄诞,就连杜伏威都不由愣住了。他跟辅公佑相交几十年,如何听不出辅公佑是在变相提醒自己,别忘了李密是怎么死的。  他之前听武士彟提到罗艺之事,便觉得唐帝李渊对待降臣也算是仁至义尽。  可现在听辅公佑提到李密的下场,他本来有些冲动的脑袋顿时冷静下来了不少,意识到归顺隋朝未必有向武士彟说的那般好。  辅公佑目光毒辣过人,如何看不出杜伏威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当即继续劝道:  “总管,我知道你是因为李子通的败亡,心中有了危机感,便想找个靠山一起对抗王世充。  可你要知道,李子通之所以败亡,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如王世充,而是因为他太过轻敌,最终才中了王世充的诡计,落得一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因此,只要我军上下多加小心,不犯轻敌的错误,便不给王世充有机可趁的机会,因此总管根本无需怕他。”  辅公佑的话让杜伏威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觉得王世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可他刚想再表态,辅公佑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面色猛然一沉:  “总之,我是不赞成归顺朝廷的,若是总管坚决要归顺朝廷,那我辅公佑只能跟总管分道扬镳了。  从今往后,总管去做你的唐臣,我辅公佑带着自己本部兵马继续做我的乱匪。”  待辅公佑说完之后,杜伏威久久没有表态,只是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们一起起事这么多年,这是辅公佑第一次提到要跟他分道扬镳,从此各安天命。  可面对杜伏威越来越阴沉的面色,辅公佑却毫不畏惧迎视他的目光,好让他知道,他说带本部兵马出走绝不是一句威胁的话。  阚棱和王雄诞眼看书房内情况有些不对,正想出言劝解两人几句,却有一名亲兵在门外高声禀报道:  “禀总管,府外有一个自称是大隋使者祖君彦的人求见!”  听到“大隋使者”这四个字,书房内的四人都忍不住再次怔住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6章 祖君彦智激杜伏威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亲兵将祖君彦领到了杜伏威的书房。  辅公祏、阚棱和王雄诞三人并没有走,只是一脸冷笑看着祖君彦,目光很是不善。  毕竟相对于归顺唐朝,他们更不能接受投降隋朝。  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起事,还不是为了反正隋朝的暴政。  如果投降了隋朝,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官兵刀下的弟兄。  若不是杜伏威非要见一见他,听听隋朝能开出什么条件,只怕他们早就用祖君彦的人头来祭旗。  可祖君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只是躬身拱手深深向杜伏威施了一礼,恭声道:  “在下祖君彦,见过杜总管。”  杜伏威上下打量着祖君彦,故作惊诧道:  “祖君彦?这名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哦,我想起来了,当年魏公的记室参军也叫祖君彦,想不到先生竟与他同名同姓!”  此话一出,辅公祏、阚棱和王雄诞三人面上都不由多了几分不屑之色,分明是在嘲讽祖君彦恬不知耻,为了荣华富贵竟然去投靠隋朝,甘做朝廷鹰犬。  面对杜伏威的嘲讽,祖君彦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羞愧之色,反而大大方方承认道:  “不敢欺瞒杜总管,在下就是当年魏公的记室参军。”  杜伏威本以为提到李密多少会让祖君彦心生羞惭,自己在心理上便占了上风,从而有利于接下来的言语交锋。  可没想到祖君彦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倒是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不过这也让他心中对祖君彦越发厌恶和鄙夷,便继续讽刺他道:  “若是魏公在天有灵,得知自己当年最为信任的记室参军,曾以‘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咒骂暴君之人,如今竟然做了暴君的爪牙,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总管,你跟这种无耻小人废话这么多作甚,让我一刀宰了他得了。”  脾气一向暴烈的阚棱此时突然站起身,眼中满是深深的杀意,毕竟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祖君彦这种背主求荣的小人。可面对阚棱的死亡威胁,祖君彦面上却依旧看不到一丝惧怕之色,反而笑着纠正道:  “杜总管误会了,在下并非是奉大隋天子之诏而来,而是奉大隋齐国公之命来见杜总管。”  祖君彦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杜伏威心中越发看不起他:  “二者有区别吗?况且你可别忘了,当初就是秦昇灭了你们瓦岗,坏了魏公的大业。  你如今去投靠他,如何对得起当年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瓦岗弟兄?如何对得起魏公的在天之灵。”  面对杜伏威的灵魂拷问,祖君彦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沉声回道:  “如何对不起?当年齐国公是为朝廷效力,而我是为魏公效力,我们只是各为其主,并没有任何私仇。  而且齐国公是堂堂正正击败的瓦岗军,并没有使什么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我祖君彦可以说是输得心服口服,对他只有敬佩,没有怨恨。  再者说,魏公在世时,我祖君彦并没有因为他兵败而离他而去,只是在他被李渊所杀之后才另投明主,又怎能说对不起他呢?”  杜伏威一时间被驳斥得哑口无言,也意识到若是跟祖君彦这种谋士斗嘴皮子,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  尤其是当祖君彦提到李密之死,更是让杜伏威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因为在祖君彦到来之前,他险些就答应了武士彟的拉拢,打算归顺唐朝了。  眼看自家主公吃瘪,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雄诞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当即拍案而起道:  “姓祖的,你在那里扯了半天,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江淮义军投降朝廷……我呸,休想!”  眼见王雄诞不等自己开口招安便断然拒绝,祖君彦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只是看向面色一直阴晴不定的杜伏威,笑了笑道:  “我在登门拜访之时,听总管府门口的亲兵说唐国的使者已经来过了。  如今再看王将军如此表态,想来杜总管已经决意归顺唐国了?”  杜伏威知道祖君彦是在试探自己,便故意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  祖君彦闻言不由哈哈一笑,故意躬身对着杜伏威再施一礼,告辞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没什么好说了,就此告辞了。”  杜伏威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他本以为自己故意说打算归顺唐朝之后,祖君彦怎么说都得劝阻自己几句,再不济也得将隋朝开出的条件说出来,好让自己作个对比。  可没想到祖君彦劝都不劝,一听说他要归顺唐朝,便要立即告辞而去。  虽说心中猜到祖君彦是在欲擒故纵,但杜伏威还是冷笑一声道:  “看来先生也不是真心要为秦昇效力,否则不至于为他做事如此敷衍了事。”  祖君彦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临行前,齐国公只吩咐我尽力而为即可,并未强逼我非说服杜总管不可。”  说到此处,祖君彦故意顿了顿,而后语气分明多了几分戏谑:  “再者说,我还要尽快赶回去给魏公上一炷香,告诉他杜总管很快就要下去跟他作伴了。”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难听,纵使杜伏威脾气再好,眼中也不由闪过阵阵杀意,语气也陡然变冷:  “先生莫非是想试一下是自己的嘴利,还是我杜伏威的刀利?”  面对杜伏威的威胁,祖君彦依旧浑然不惧,只是淡淡一笑道:  “如今在下落入杜总管手中,杜总管想要取在下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可若是杜总管归顺唐朝,李渊想杀杜总管,不会比杜总管杀在下困难多少。”  杜伏威冷冷一笑:  “难道我投降朝廷,先生和秦昇就能保我不死吗?”  祖君彦笑了笑:  “杜总管在归顺唐国之前,不妨好好想一想薛仁杲和魏公的下场。  反之,若是有意投降朝廷,不妨看一看卢祖尚和窦建德,他们如今可都活得好好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7章 杜伏威: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听到祖君彦以薛仁杲、李密和卢祖尚、窦建德做对比,杜伏威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杜伏威看着祖君彦,缓缓开口问道:  “先生方才说你来劝降我们江淮义军是奉了秦昇之命,而非是朝廷的意思。  我想知道,我与秦昇一南一北,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会想到派你来劝我归降朝廷。”  祖君彦闻言,知道杜伏威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便没有丝毫隐瞒,直言不讳道:  “其实杜总管应该能猜到,天下最不希望你们江淮义军败给王世充的人,是齐国公。”  祖君彦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伏威怎么可能还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秦昇是想借他们江淮义军堵住王世充的南扩之路,忍不住冷冷一笑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若效忠的齐国公也不是什么大隋忠臣呀!”  祖君彦哈哈一笑:  “若齐国公是大隋忠臣,就是借我祖君彦十个胆,也不敢去投奔于他。”  杜伏威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因为一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杨广可是恨祖君彦胜过恨李密。  若是秦昇真是大隋忠臣,只怕祖君彦早就被他交给杨广千刀万剐了。  虽说他已经快被祖君彦给说服,但他心中依旧有顾虑:  “先生和齐国公又如何保证,我杜伏威若是归降朝廷,朝廷不会杀我。”  祖君彦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  “杜总管与其问我,不如看看窦建德如何。  他自从归顺朝廷之后,朝廷既不要求他入朝,也不要求他送子女到京城为质,更不用他上交兵权,上缴赋税,只要求他不再反隋即可。  若是杜总管愿意归降朝廷,齐国公可以上书天子,就依窦建德之例安排。  最重要的是,只要杜总管归降朝廷,便跟王世充一样都是隋臣,即使王世充再对杜总管虎视眈眈,也不敢轻易动手。”  杜伏威听完虽说并没有立即表态,但眼神却很是意动。  因为祖君彦虽说没有像武士彟一样给他许诺了一大堆官职,但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宽松,对他并没有任何约束。  换而言之,他将来若是再对隋朝不满,随时都可以再次起兵反抗。可归降朝廷给他们江淮义军带来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帮他们摆脱眼下王世充对他们的威胁。  杜伏威的神色变化辅公祏看在眼里,内心不由升起一阵警惕。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虽说隋朝给杜伏威开出的条件很宽松,也能帮他们江淮义军暂时摆脱王世充的威胁,可一旦杜伏威公开归降朝廷,便是彻底放弃了天下义军之首的名头,很难再去拉拢和联合其他各路义军。  即使将来杜伏威重新起兵反隋,也很难再得到其他义军的支持,反复认为他反复无常,不可相信。  想到此处,他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站起身劝阻杜伏威道:  “总管,我们与朝廷作战多年,不知有多少弟兄死在官兵刀下。  如今总管若是打算归降朝廷,只怕下面的弟兄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得了。”  虽说知道辅公祏说的都是实情,可杜伏威却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说道:  “若是有人对此不满,便让他来找我杜伏威,我可以给他一万兵马,但他要提着王世充的人头回来见我。”  辅公祏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毕竟哪怕是他辅公祏亲自出马,也不敢说一定能击败得了王世充。  眼见辅公祏没有不再言语,杜伏威也不再犹豫,当即对祖君彦道:  “有劳先生回去跟齐国公说一声,就说我杜伏威愿意归降朝廷,只要朝廷不再为难我江淮义军,我杜伏威绝不再与朝廷为敌。”  祖君彦闻言不由摇了摇头,笑笑道:  “方才在下已经说了,我来见杜总管是齐国公的意思,朝廷并不知道此事。  既然杜总管答应归降朝廷,何不自己上表请降,以示诚意呢?”  杜伏威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我写便是了。”  “总管三思呀!这一降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明知杜伏威心意已决,可辅公祏却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力劝杜伏威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杜伏威却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说道:  “我意已决,若是有弟兄不能理解,可自行离去,我杜伏威绝不阻拦。”  辅公祏明白杜伏威的意思,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嘴唇却几乎要被他咬出了血。  祖君彦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同样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看起来颇有深意。……  待送走祖君彦之后,辅公祏、阚棱和王雄诞也要告辞而去了。  杜伏威表面上并没有挽留三人,但却趁着辅公祏没有注意,暗暗给两个养子阚棱和王雄诞使了一个眼色。  阚棱和王雄诞心知肚明,表面上跟着辅公祏一起离开总管府了,可刚一分道扬镳,便立即从绕道去了总管府后门,偷偷从后门进入总管府去见杜伏威。  杜伏威见到阚棱和王雄诞,也不废话,直接告诉他们自己打算任命他们二人为左将军和右将军,分掌江淮义军。  阚棱和王雄诞闻言不由心中暗暗一惊,因为之前一直是辅公祏在执掌兵权,杜伏威此举分明是要架空他。  他们虽然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出于对杜伏威的忠心,他们并没有劝阻,只是当场领命表忠。  杜伏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变得越发凝重。  之前他念及年幼时的旧恩,一直视辅公祏为兄,什么好东西都愿意跟他分享,哪怕是权力和兵马都不例外。  可今日辅公祏的举动,却让他对此很是寒心。  他不是不能接受辅公祏的劝告,但他绝不能接受辅公祏以分道扬镳来威胁自己。  而且经过今天的事,他也猛然意识到,辅公祏如今在江淮义军中的威望已经不再他这个首领之下了,若是他真要因为自己归降朝廷而跟自己各奔东西,不知有多少将士要跟他走。  为了不使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江淮义军分崩离析,他唯有架空辅公祏,分走他的兵权,哪怕辅公祏要因此跟自己恩断义绝也在所不惜。  就在他心情因为此事而变得异常沉重之时,王雄诞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出言提醒他道:  “义父,如今住在驿馆内的唐朝使者该如何处置?要不要……”  说到这儿,王雄诞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用意不言自明。  毕竟若是决定归降隋朝,唐朝使者的人头无疑是最好的投名状。  杜伏威低头想了想,而后还是摇了摇头道:  “凡事不可做得太绝,派人礼送他离开历阳吧。”  (冷知识:现在是公元620年,某女624年生。)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8章 辅公祏:我想做吴广,但你杜伏威不是陈胜 从总管府回到自己府邸之后,辅公祏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内,不许府里的任何人打扰他。  因为今天之事,杜伏威开始对自己之前一向视若兄长的辅公佑生出了猜忌之心。  可对于辅公祏而言,杜伏威今日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让他很是失望。  自从他追随杜伏威起兵反隋以来,便一直将杜伏威视为陈胜,而自己则甘愿做他的吴广,想助他创立一番千秋霸业,成就千古佳话。  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纵有吴广甘为绿叶的决心,可他一心拥护的杜伏威却没有陈胜那般鸿鹄之志。  看着杜伏威明明据有江淮之地,拥兵十余万,却没有任何图谋天下之心,不是想着归唐就是意欲降隋。  一想及此处,他便觉得自己多年来的誓死追随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同时,他内心深处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虽说他对杜伏威的不思进取很是失望,但凭心而论,杜伏威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不仅让他做了江淮义军的副首领,还大方调拨给他不少兵马,使得他在江淮义军中的实力丝毫不下于身为首领的杜伏威。  难道自己就因为对杜伏威心生失望,就当真要率领本部兵马背弃他而去吗?  可若是这么做,自己和当年李密谋害翟让又有多大区别,同样让天下人很是不齿。  可若是自己留下来继续为杜伏威效命,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怕他和杜伏威之间的分歧和嫌隙会越来越大,将来甚至会有兵戎相向的一天。  就在辅公祏为自己是去是留而苦恼和纠结之时,书房外面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无量天尊,听闻辅伯自从从总管府回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想来是有什么心事,不知可否说与贫道听一听,说不定贫道能为辅伯开导一二。”  一听到这个声音,辅公祏不由面色一阵惊喜,随后快步走出房门,果然看到一名发须皆白的术士此刻就站在他的书房外面,正一脸笑吟吟看着他,目光很是意味深长,正是自己的老相识左游仙。“左仙长,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山上的道观闭关辟谷修行吗?今日怎么有空下山来看我。”  左游仙轻轻一捋颔下几缕白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贫道是在山上辟谷修行不假,只是无意中掐指算到辅伯近期将面临重大劫数,便想下山助辅伯化解劫难。”  听到左游仙为了帮自己渡劫不惜中断了修行,辅公祏心中是异常感动,当即就将左游仙请到书房内,关上门之后便将今日在总管府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是说到最后,忍不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显然是很为自家主公的不思进取而感叹。  可左游仙听完辅公祏的话之后,却是忍不住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贫道明白了,看来是辅伯愿做韩信,可杜总管却不愿做刘邦呀。”  辅公祏闻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连连摇头道:  “我辅公祏何德何能,敢与淮阴侯相提并论……至于杜总管,倒是真没汉高帝的雄心壮志。”  可左游仙闻言却是再次哈哈一笑:  “既然辅伯明知杜总管不是汉高帝这等不世出的豪杰,又何必非要执着于去做淮阴侯,而不想着去做汉光武皇帝呢?”  辅公祏看着左游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  “难道就连左仙长也认为我该背离杜总管而去,自立门户,创建一番自己的基业吗?”  左游仙依旧只是捋了捋颔下的几缕白须,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个问题辅伯不敢问贫道,而是该问这里。”  说罢,左游仙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用意不言自明。  辅公祏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从内心深处来说,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想跟杜伏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的?  可一想到杜伏威昔日对自己的情义恩惠,他又无论如何都狠不下这个心。  就在他迟迟无法拿定主意之时,左游仙却适时在一旁提醒他道:  “不过辅伯,恕贫道直言,恐怕因为今日之事,不仅让辅伯都杜总管心生失望,恐怕杜总管也同样对辅伯生出了猜疑之心。”辅公祏闻言,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因为他知道左游仙绝不是在挑拨离间,危言耸听。  自己今日为了阻止杜伏威归顺唐朝,他不惜以率领本部兵马出走相威胁,此举无疑是触碰到了杜伏威的逆鳞,杜伏威绝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如果他猜到没错的话,以杜伏威眼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想方设法剥夺他的兵权,彻底解除他对自己首领之位的威胁,从而避免江淮义军因为他们正副首领的内讧而分崩离析。  此刻,辅公祏心中也不由暗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以率领麾下兵马出走逼迫杜伏威做出妥协和退让,以至于让杜伏威对他生出了猜忌和不满,三十几年的情义转眼间便化为乌有。  可事到如今,他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只是看了左游仙一眼,随后虚心请教道:  “那依左仙长之见,此事该如何善了?”  左游仙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无量天尊,贫道观辅伯与我道家颇有渊源,不知可否暂时放下一切凡尘俗务,上山去跟贫道辟谷修行?”  “什么,左仙长,你要我跟你去修习辟谷之道?”  听到左游仙竟然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去修习辟谷之道,辅公祏神情不由一阵错愕,但看着左游仙面上的奇怪笑容,很快便猜到了他的意思,当即刻意压低声音道:  “听左仙长的意思,是要我假意沉迷辟谷修行,好暂时打消杜总管对我的猜疑之心,将来再图其他?”  左游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辅公祏见状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是缓缓点了点头。  ……  自此之后,辅公祏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每日跟左游仙辟谷修行,将兵马和军务都丢给了自己的部将徐绍宗、陈正通和冯惠亮等人。  杜伏威听说了此事,又念及当年的情义,便也不再为难他,只是任由辅公祏去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199章 杨广:天下都能骂朕,就李渊不可以 “好!降得好!秦卿家,你这次可又立下了大功一件!”  洛阳,紫微城。  御书房内,杨广看着杜伏威派人从历阳快马加鞭送来的降表,不由拍案叫好!  尤其是当他得知李渊派去的使者武士彟将来抢在他们大隋使者的前面见到了杜伏威,心中更是不由一阵后怕。  毕竟一旦杜伏威归顺了唐朝,不仅意味着唐朝的势力扩张到了江淮,还会切断洛阳与江南联系,使得大隋渐渐失去对江南的控制。  好在如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杜伏威不仅没有归顺唐朝,反而主动对大隋上表请降,对于杨广而言可谓是天降之喜,甚至比当初窦建德归降朝廷更让他惊喜。  正因为如此,他不由对秦昇派去叫杜伏威的使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他也从秦昇口中得知了,李渊给杜伏威开出的条件可是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和吴王。  而他们大隋却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条件,最终却还是空口白牙便说服了杜伏威对朝廷上表请降。  因此,杨广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了得,仅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说降号称天下三大反王之一的杜伏威。  秦昇眼见杨广对这个使者如此感兴趣,不由笑了笑道:  “陛下,说起来,此人跟你还有一些渊源呢?”  听到此人竟跟自己有些渊源,杨广心中越发好奇难耐,当即追问道:  “秦卿家就不要再卖关子了,不妨直接告诉朕,此人到底姓甚名谁?”  秦昇闻言不由微微一笑: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李密的记室参军祖君彦?”  “祖君彦?”  一听到“祖君彦”三个字,杨广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整张脸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个名字,当年就是这个人的一封《为李密檄洛州文》,说他这个大隋皇帝“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气得他当时就下旨悬赏祖君彦的人头,誓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瓦岗败亡之后,听说此人跟着李密一起去长安投奔了李渊,本以为如今正在关中为李渊效力,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跑来投奔自己女婿,还助他说服了杜伏威归降朝廷。可虽说祖君彦刚为大隋立下了大功,可杨广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君王,一想到当年祖君彦竟敢在檄文中如此辱骂自己,他心中就不由一阵无名火起,甚至开始迁怒于自己的女婿,恨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人交给自己处置,当即阴沉着一张脸冷冷说道:  “你跟朕解释一下,你明明知道他当初对朕做过些什么,为何不早早将他交给朕处置,反而要私自派他去江淮劝降杜伏威?”  秦昇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迎视着杨广骇人的目光,随后沉声回道:  “正因为臣知道他当初对陛下做过些什么,所以臣才不能将他交给陛下,为的就是保全和挽救陛下的天威。”  “好好好,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保全和挽救朕的天威的?”  杨广自然不会因为秦昇三两句话就怒气全消,反而冷笑一声,心中对秦昇这个女婿越发不满。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对秦昇太过恩宠和宽容了,以至于他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简直快要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了!  面对杨广的质问,秦昇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杨广道:  “陛下熟读史书,想来应该听说过曹孟德与陈琳之事。”  杨广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秦昇,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昇见状,便继续往下说道:  “当初陈琳在为袁本初效力之时,曾经为他写过一份名为《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在檄文中将袁本初的对手曹孟德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曹孟德正因头风而卧病在床,当听身边的人念完陈琳的檄文,竟翕然而起。  之后袁本初兵败,陈琳也落到了曹孟德手中,很多人都以为曹孟德会杀陈琳而后快,可没想到曹孟德却丝毫没有计较他的过去,反而让他做了自己的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此后军国文书都出自陈琳之手,世人无不称赞曹孟德胸襟宽广。”  杨广依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一段典故,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去学曹操,什么人都能原谅和宽恕。  秦昇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  “臣以为,曹孟德之所以不杀陈琳,是因为当初各为其主,陈琳为袁本初效力,自然要听从袁本初的意思在檄文中拼命抹黑曹孟德,可檄文中很多话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若是当年曹孟德为了泄愤而杀陈琳,世人只会认为陈琳在檄文中说的都是事实,曹孟德杀他只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光彩的过去。  同理,当初祖君彦身为李密的记室参军,奉李密之命写檄文讨伐陛下,自然要在檄文中极力抹黑陛下,而这一切并非是出自他的本心。  如今陛下若是因为当年的一卷檄文而杀了祖君彦,只会让世人以为祖君彦在檄文中说的都是事实,陛下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杀人。  相反,若是陛下能够宽恕他,世人不仅会盛赞陛下的仁德,也会认为当初檄文所写之事不过是李密的抹黑罢了,根本不足为信。”  杨广虽说依旧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分明有些动容。  毕竟他今年五十一了,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每况日下,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之名。  可若是就这么放过这个祖君彦,他又觉得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秦昇看在眼里,便又继续趁热打铁道:  “臣当初在为李渊效力之时,常听他到处抹黑陛下是暴君,而他自己是忠厚长者。  可如今他这个所谓的忠厚长者,容不下投降薛仁杲,容不下兵败投奔他的李密,容不下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刘文静。  相比之下,陛下这个他口中所谓的暴君,既没杀窦建德,也没杀杜伏威,更没有杀当年辱骂过自己的祖君彦。  两厢一对比,臣想天下人很快就能分辨得出来,谁是假暴君,谁是伪君子了!”  见秦昇拿自己跟李渊做对比,杨广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这个祖君彦不死!”  他杨广可以比天下任何人差,但绝不能比李渊这个背叛他的逆贼差!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0章 邴元真献计王世充 “父亲,陛下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如我们干脆反了他吧。”  随着杜伏威归降朝廷,被杨广封为历阳通守和吴国公的消息传到江都,正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出兵攻打杜伏威的一众王世充兄弟子侄彻底怒了,其子王玄应一怒之下更是直接鼓动王世充起兵叛隋。  可此时的王世充却没有被兄弟子侄的情绪所左右,反而异常冷静看向刚投奔自己不久的邴元真,沉声问道:  “此事不知先生怎么看?”  邴元真跟徐世勣和单雄信一样,本是最早追随翟让的瓦岗元老,曾与李密一道设计伏杀大隋名将张须陀,自此深得李密信任和器重。  在李密设计谋害翟让之后,不仅没有清算邴元真这个翟让旧部,反而对他加以重用,任命他做了自己的记室参军。  只是之后他献计让李密派裴仁基、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些隋朝降将跟徐世勣去迎战率军北上的秦昇,本意是想借刀杀人,借秦昇之手除掉这些对自己心怀仇恨的降将,可没想到最终程咬金等人却拉着徐世勣归降了秦昇。  因为此事,邴元真便自此失去了李密的信任和器重,打发他去守兴洛仓。  但在虎牢关之战后,邴元真看出李密和瓦岗军大势已去,便在徐世勣单枪匹马的劝降下,最终和其他瓦岗将领献兴洛仓投降了秦昇,致使不少瓦岗将士的家眷都落到了秦昇手中。  可以说,瓦岗军最终在金镛城的全军覆没,跟邴元真的背叛不无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秦昇在夺取兴洛仓之后虽然遵守之前的承诺没有杀他,却也没有用他,只是准许他带着多年搜刮来的财产离去,希望他回老家从此本本分分做个富家翁,不要再出来兴风作浪。  可邴元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守本分之人,他在老家蛰伏了一年多时间之后,最终还是不甘寂寞决定再度出山。  既然秦昇不肯用他,他本打算去关中投奔李渊,可一想到李密和王伯当之死,便知道以李渊的心胸很难容得下他们这些瓦岗旧人。  至于窦建德,很有可能会介怀他之前曾经背叛过李密和瓦岗之事,不肯信任和重用他。  而梁师都刘武周朱粲萧铣杜伏威之流,在他看来都只是守家之犬,难成大事。最终,经过再三思量,他选择投靠王世充。  因为他之前在李密麾下效力之时,也跟王世充多次交手,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个为成大事不择手段之人,自己与他可谓是臭味相投。  除此之外,他知道王世充如今身边最缺的就是为他筹谋划策的谋士,若是自己去投奔王世充,必能得到王世充的重用。  而事情最终也如他预想的那般,王世充一听说他来投,不仅光着脚亲自出迎,还任命他做了自己的记室参军,掌管机要大事,言必称先生,从不直呼其名。  此时邴元真见王世充向自己问计,当即冷笑一声道:  “郑国公在朝廷为官多年,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陛下的为人,知道他绝没有那个气量和心胸去招降杜伏威这种反贼。  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很有可能是那个好女婿的主意。”  “邴参军说的是秦昇?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仁则第一个听明白了邴元真的意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神情分明有些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如今河北百废待兴,秦昇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插手江淮之事,更别说派人帮朝廷劝降杜伏威。  可王世充身为一代枭雄,如何会想不到秦昇打的什么主意,当即狠狠瞪了王仁则一眼,怒斥他道:  “叫你们有空多读点书你们就是不听,整天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秦昇为什么要帮朝廷去劝降杜伏威,还不是担心我们击败和吞并杜伏威的地盘之后,一路向江南扩张,最终实力反而压了他一头。  因此他才想到派人去劝降杜伏威,如此一来我们便没有出兵攻打杜伏威的借口,硬生生斩断了我们向江南扩张的可能。”  王仁则被叔父骂得面红耳赤,不敢再多嘴。  可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听到又是秦昇在背后搞鬼,当即勃然大怒道:  “父亲,这个秦昇简直不是个东西,当初将我们从洛阳赶回江都是他的主意,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江淮站稳了脚跟,他又搞这么一出。  父亲,他如此处处针对我们王家,孩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听到自己儿子想杀秦昇,王世充不仅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丢到儿子王玄应的脚下,冷冷说道:“为父给你剑,你现在就去替为父杀了他!”  “父亲,孩儿……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落在自己脚下的佩剑,王玄应同样闹了个面红耳赤,磕磕巴巴为自己辩解道。  王世充看着儿子,又看看在场的其他兄弟子侄,冷声说道:  “我之所以叫你们来议事,是想让你们来给我出出主意,不是让你们来逞口舌之快的。  这次我不跟你们计较,若是下次还敢如此,今后就别再踏入我王世充的内书房了。”  一番话说得王玄应等一众兄弟子侄都深深低下了头,谁都不敢再多嘴。  邴元真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窃喜。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投奔错人,王世充果然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此时,王世充再次看向邴元真,沉声问道:  “先生,如今杜伏威投靠朝廷已成定局,不知先生可有什么破局之策?”  邴元真眼见王世充如此虚心向自己问计,心中越发得意,当即嘿嘿一笑道:  “江淮义军跟朝廷作战多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朝廷刀下。  虽说如今杜伏威投靠了朝廷,但下面很多人未必支持他这么做。  因此,郑国公何不暗中派人暗中潜入历阳,想办法离间那些因为招安而对杜伏威心怀不满的将领,鼓动他们起兵反叛杜伏威。  只要历阳一生乱,郑国公就可以以平叛为名,出兵厉阳,朝廷也不好说什么。  到那时兵荒马乱的,吴国公杜伏威死在乱军之中,也说得过去,郑国公说对吧?”  “哈哈哈,我明白了!先生此计甚妙呀!”  王世充听完邴元真的计策忍不住哈哈大笑,先前的忧郁一扫而光,随后看着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子侄,忍不住出言感慨道:  “先生可真是我王世充的张子房呀,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听到王世充竟将自己比作汉高帝的谋士张良,邴元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出言补充道:  “不过恕卑职之言,此计不过是权宜之计,郑国公要是想成大事,非得杀秦昇不可!”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1章 单雄信: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到邴元真劝王世充杀秦昇,在场的每一个人瞬间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听错了邴元真的话。  王玄应更是瞪大了双眼,很是不可置信看向邴元真。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逞个口舌之快,发泄一下对秦昇的不满和怨恨,怎么邴元真就当真了。  虽说自己确实恨不得将秦昇给千刀万剐,可秦昇是什么人呀,不仅能一对一单挑当众斩杀号称大隋第二勇士的宇文成都,还能以一己之力独战瓦岗五大猛将,试问天下间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只有王世充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邴元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心中清楚,既然邴元真提出杀秦昇,心中必然早就有了主意,自己不妨听听他的计划,是否可行他到时自有定夺。  而邴元真也看出众人心中的疑虑,不由狡诈一笑道:  “我自然知道秦昇有万夫不敌之勇,若是正面交锋,恐怕天下间没有几人是他对手。  可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昇的武功再好,未必能躲得过一次精心谋划和准备的暗杀。”  “先生的意思是,派人去暗杀秦昇?”  邴元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世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也在不住思索此举是否可行。  邴元真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越发阴鸷: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想来秦昇在东都洛阳陪了妻儿这么久,也该准备动身返回河北了。  在他回蓟城的路上,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只要郑国公舍得出大价钱去悬赏秦昇的人头,江湖上自然会有数不尽的杀手和刺客去为郑国公卖命的。”  “若是能杀得了秦昇,我王世充就是倾家荡产,散尽家财又如何!”  听到此处,王世充心中再无一丝迟疑,当即拍板做出了决定。  在他看来,只要杀了秦昇,天下迟早都是他王世充,又怎么可能会舍不得区区钱财呢!  听到王世充同意派杀手去刺杀秦昇,在场的王氏族人纷纷跟着出言附和,对此事是极力赞成。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早就受够了秦昇对他们王家的打压,心中恨不能杀秦昇而后快,又怎么可能会反对此事呢?  可就在王氏众人纷纷拍手叫好之际,书房内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岳父,恕小婿直言,男子汉大丈夫在世,行事自当光明磊落,怎能做出派刺客暗杀对手这等龌龊之事,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坏了岳父的名声,还请岳父三思。”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王氏族人都面露怒色,一双双饱含不满的目光都看向了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唱起反调的单雄信。  他们对王世充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因为王世充虽说做了他们王家的女婿,却根本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极少跟他们这些王氏子弟往来,只是每日躲在家中陪着自己的妻儿。  如此孤傲的做派,自然引起了王世充兄弟子侄的不满,觉得单雄信自命清高,分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如今见单雄信竟然还出言反对他们王家派人去刺杀秦昇,王仁则再也抑制不住对这个堂妹夫的不满,当即冷哼一声道:  “大丈夫在世,行事自当光明磊落,我看不见得吧,堂妹夫你莫不是忘了当日你是如何夺取回洛仓的?”  “王仁则,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王仁则当众提起回洛仓之事,单雄信当即勃然大怒,一双眼睛恨恨盯着王仁则。  毕竟回洛仓之事被他视为一生最大的污点,让他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可没想到今日却被王仁则当众无情揭开这道伤疤,他如何能不惊怒!  看着单雄信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王仁则不仅不怕,心中反而越发得意,可他正打算继续对单雄信继续冷嘲热讽之时,耳边却听到叔父王世充的一声断喝:  “够了!”  听到叔父发话,王仁则哪里还敢再多嘴,当即乖乖闭上了嘴。  王世充看了一眼羞愤到无以复加的单雄信,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能处理好此事,很有可能会将单雄信给逼走。  但单雄信不仅是他女婿,还是他如今帐下第一大将,他怎么可能会让单雄信背离他而去。想到此处,王世充没有犹豫,抬手便重重给了侄子王仁则一个耳光,打得王仁则半张脸瞬间红肿起来。  “叔父,你这是……”  王仁则瞬间被打懵了,捂着半张火辣辣的面庞,眼神很是惊惶。  虽说之前王世充没少骂他,但像今日这般出手打他,还当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王世充冷漠看着王仁则,随后目光从在场每一个兄弟子侄的脸上掠过,而后冷冷说道:  “当初派雄信用计支开常何夺取回洛仓是我王世充的意思,雄信一生光明磊落,可为了我们王家的大业,不惜自毁名声,可以说是与我们王家有大恩。  今后若是再有谁敢用此事来羞辱他,莫怪我不跟你们讲同族情面!”  见王世充发这么大的火,在场的王氏众人无不深深低下头,无人再敢噤声。  王世充却还是不肯罢休,直接冷声命令王仁则道:  “你现在立即给雄信磕头认错!”  “叔父,我……”  王仁则一听叔父竟然要自己当众向单雄信磕头认错,面色瞬间一片涨红,本能就想要拒绝。  可当他看到自己叔父那张冷漠到不带一丝感情的面庞,他不敢再抗命,只得心一横,牙一咬,走到单雄信面前就要给他跪下。  单雄信也不阻止,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王仁则跪倒在他面前,重重向他磕了三个响头赔罪,不过心中的怒气和怨气总算是消了,只剩下对岳父王世充的感激,暗暗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公。  待王仁则嗑完响头之后,王世充也不去安慰他,反而笑着劝单雄信先回去陪陪自己的妻儿。  经过方才之事,王仁则也不好再在书房待下去,便匆匆告退而去。  待单雄信一走,王世充面上的笑容便立即消失不见了,随后他沉声对一直冷眼旁观的邴元真道:  “好了,先生,我们现在继续讨论派杀手去刺杀秦昇之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2章 苦命的赵老汉 赵老汉是个苦命人儿。  他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老伴虽然说话唠叨,但却是方圆十几里出了名的贤惠,将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还有两个老实本分的儿子,其中大儿子娶了个同样贤惠的媳妇,过门不到两年就给他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乖孙子。  小儿子因为年纪小还没成亲,但他早就给儿子相中了隔壁村的翠花,因为那个女娃不仅为人孝顺,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闲暇时可以帮人缝补衣服补贴家用。  可就在赵老汉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之时,皇帝杨广却突然下旨要征发天下兵马去讨伐高句丽。  大儿子作为鹰扬府的府兵,同样在征发之列,不到一年就死在了辽东战场上,至今寻不回尸骨。  大儿子死后,儿媳妇不愿意守寡,最终抛下他们老两口和年幼的孩子,改嫁他人去了,一个个好好的家顿时被拆得鸡零狗碎。  可命运却没有就此放过这可怜的一家人。  没过几年,河北便到处都有盗匪作乱,到处杀人越货,他的小儿子在一次上山打柴时,不幸撞见了山贼,当场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因为两个儿子的惨死,老伴变得疯疯癫癫,没过半年时间就因为失足落井而死,只留下赵老汉和嗷嗷待哺的孙子相依为命。  赵老汉虽然人到中年同时遭受了丧子和丧妻之痛,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他这个做爷爷的只能又当爹又当娘,独自一人拉扯自己的孙子长大,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好在他的孙子赵铁柱虽然年幼,却很是乖巧懂事,多少给了晚景凄凉的赵老汉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祖孙二人就守着官道附近的一个小茶摊,卖些茶水和点心之类的,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好歹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赵老汉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期盼了,只求可以将自己的乖孙子他们老赵家唯一的独苗抚养成人,也算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大儿子和赵家的列祖列宗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赵老汉就去后厨煮个茶水的功夫,本来一直蹲在茶棚外面玩泥巴的宝贝孙子赵铁柱就不见了人影,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因为自己孙子很是乖巧懂事,为了不让他这个爷爷担心,从来不到处乱跑,更别说像今天这样突然就不见了人影。  他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孙子的安危,便打算在附近四处找找,毕竟孙子可是他们老赵家最后一根独苗,可万万不能有一丁点儿损失。  可他刚要离开茶棚去找,茶棚内唯一的一桌客人就伸手将他招呼他过去,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赵老汉虽说心中记挂着自己孙子赵铁柱的安危,但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笑脸迎客,和气生财,是万万不能冷落了客人的。  因此,他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焦虑,一路小跑过去到那桌客人跟前,满脸堆笑道:  “几位客官,你们可是有什么事儿要招呼小老儿?”  说话间,他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看了一眼空着的那个位置。  因为赵老汉记得清清楚楚,上午他们来的时候明明是四个人,可现在其中一人却不知所踪,剩下三人此刻正用一种很是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看得赵老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此时,他心中不由自主隐隐涌起一丝不安,有些担心自己孙子的失踪与这几人有关,毕竟这一切未免都太过巧合了吧。  不过随后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  毕竟这几人但凡有点儿眼力劲儿,都能看得出就算是把他们爷孙俩儿给卖了都值不了几个钱,犯不着对自己的孙子下手。  因此,这一切只能是巧合罢了。  这三人中为首一人是一个面容阴狠的灰衣刀客,他看着赵老汉,突然像是问了一句:  “赵东主是急着去找自己的宝贝孙子吗?”  赵老汉一听,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他顾不上多想,只是本能点了点头,一脸急切追问道:  “对对对,几位客官知道他跑去哪儿了吗?”  看着赵老汉焦急的模样,灰衣刀客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后他说出的话在赵老汉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不瞒你说,你的宝贝孙子被我四弟带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你乖乖听从我们的吩咐做事,我四弟绝不会动他一根汗毛,可若是……”说到此处,灰衣刀客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  “……可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样,就等着给你的宝贝孙子收尸,让你们赵家彻底绝了后吧!”  赵老汉没有说话,只是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灰衣刀客,显然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孙子被人掳走的现实。  突然间,他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赤红着双眼朝灰衣刀客扑了过去,嘴里厉声叫喊道:  “你们这些混蛋,快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可灰衣刀客似乎早就料到赵老汉会有如此举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动都没动,他的两名同伴便一齐出手,将瘦弱的赵老汉死死按在桌面上,半点动弹不得。  此时,灰衣刀客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轻轻拍了拍赵老汉的面庞,冷声威胁道:  “你要是再敢大吵大闹,信不信我立即派人去通知我四弟,叫他卸了你的孙子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  听到灰衣刀客威胁要伤害自己的宝贝孙子,赵老汉立刻怂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灰衣刀客道:  “这位好汉,求求你行行好,不要伤害我的孙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哪怕你们想要这个茶棚我都可以送给你们。”  “老子要你这个破茶棚做什么!”  灰衣刀客差点被赵老汉的话给逗笑了,随后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小包药丢在赵老汉眼前,阴鸷一笑道: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将这包药下在茶水里,替我们兄弟几个好好招待招待下午到来的贵客。  若是你乖乖照做,我们不仅不会伤害你的宝贝孙子,还会额外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爷孙二人从此过上好日子。  若是你不照做,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3章 故人重逢不相见 直到重新站在后厨的灶台前,赵老汉整个人依旧是恍恍惚惚的,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可手中拿着的药包却在时刻提醒他,这并不是什么噩梦,他的宝贝孙子赵铁柱真的被人给掳走了,若是自己不按照他们说的做,自己孙子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看着手中的药包,赵老汉猜到里面装着的很有可能不是蒙汗药就是毒药,目的是为了对付下午到来的客人。  若是那个客人真有什么好歹,自己可就是他们的帮凶了。  可若是自己不照他们说的做,他们老赵家唯一的独苗就要没命了。  自己当真要为了救自己孙子一命而害死一名无辜的客人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真的帮那四人往茶水里下了药,这四人会信守诺言放过自己和孙子吗?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呢?  就在赵老汉心中百般纠结之际,茶棚外面的管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名灰衣刀客听到马蹄声,立即给身旁的同伴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这名同伴心领神会,立即跑到后厨门口,给了百般纠结的赵老汉一个阴狠的眼神,个中的用意不言自明。  随后,他似乎是担心引起即将到来的客人怀疑,便快步离开后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此时此刻,赵老汉自知为了自己孙子的安危,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心一横牙一咬,打开手中的纸包,就要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茶水内。  可就在此时,他的身旁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手,阻止了他将白色粉末倒入茶水内……  ……  随着十几骑的到来,本来有些冷清的茶棚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他们正是刚在东都洛阳辞别妻儿北上蓟城的秦昇和他的十几名亲兵。  灰衣刀客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似在喝茶休息,却时不时有意无意看向秦昇等人的方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秦昇同样看向他们三人的方向一眼,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随后便招呼赵老汉给他们上几壶热茶和几份点心。  很快,赵老汉便端着茶水和点心从后厨走了出来,只是脚步看着有些发虚,面上的神情也多少有些不自然。  灰衣刀客等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懊恼,却也没办法,只能暗暗祈祷这死老头可别坏了他们的大事。好在秦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老汉的异样,只是跟赵老汉道了声谢,便招呼他的亲兵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拘谨。  坐在秦昇身边的一名亲兵习惯性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打算刺入茶水和点心之中,查验一下食物是否有毒。  这一幕看到灰衣刀客三人不由心中一紧,显然是之前并没有想到秦昇身边的亲兵竟然如此谨慎。  此时,他们三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互约定好随时准备一起撤退,绝不恋战。  毕竟他们就算是再不自知,也知道他们三人跟秦昇正面交锋绝无半点胜算,与其白白在这里枉送性命,还不如另想它法。  可似乎就连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看到亲兵要用银针验毒,秦昇忍不住笑着阻止他道: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往茶水和点心里下毒呢!  弟兄们赶了大半天的路,一个个都饿坏渴坏了,就别折腾了,开始吃喝吧。”  听秦昇这么说,这名亲兵也不好再坚持,乖乖将银针收回怀里,跟着其他人大快朵颐起来。  灰衣刀客等人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一阵狂喜,同时暗暗嘲笑起秦昇的轻敌和大意。  而今日,秦昇将因为他的轻敌和大意而送命!  果不其然,秦昇和他的亲兵吃着喝着,突然间一个个都捂着脑袋大喊头晕,随后便全都重重倒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眼看秦昇和他的亲兵转眼间全都被下了药的茶水放倒,灰衣刀客等人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心中反而涌起一阵不真实感。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亲自走到秦昇跟前,伸出手指探了探秦昇的鼻息,确定秦昇已经彻底昏迷得不省人事之后,便不再犹豫,随即将两根手指放到唇边用力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很快,便有二十几名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茶棚,顿时让本就不大的茶棚顿时就有些拥挤不堪。  一直躲在后厨的赵老汉看到这么多人出现在小小的茶棚内,心中越发惶恐,但想到自己孙子的安危,还是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跑到灰衣刀客跟前,苦苦哀求他道:  “这位好汉,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求求你将我的孙子还给我,放我们爷孙二人吧。”  可灰衣刀客听完赵老汉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你的孙子放是不可能放的,但我可以大发善心,送他去阴曹地府跟你团聚……现在,你这个做爷爷的就先走一步吧!”说罢,灰衣刀客便拔出自己的佩刀,竟要当场结果赵老汉性命。  但是很快,他的刀就停滞在了半空。  因为此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戏谑至极的声音:  “你们这些做杀手的也未免太没有职业操守了吧,说好他帮你们下药你们就放了他的孙子,现在却出尔反尔要杀人灭口,简直是丢你们这一行的脸。”  说话间,秦昇已经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一双眼睛异常清明,哪里还有半点昏迷之态。  与此同时,他的亲兵也一个个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纷纷拔出刀剑跟周围的杀手对峙起来。  “秦昇,你怎么会没事?”  形势突变,这些杀手一个个都看傻了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作为首领的灰衣刀客更是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  秦昇看着他,随即淡淡一笑道:  “我若是不将计就计,故意假装中了你们的暗算,又怎么能引你们全部现身,好让我一网打尽呢?”  灰衣刀客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顾不上多想,当即高声喊了一声“撤”,随后便第一个带头要转身逃跑了。  可秦昇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手一扬,一枚飞镖激射而出,瞬间射穿灰衣刀客的后心,让他当场毙了命。  这枚飞镖正是方才赵老汉借着端来茶水和点心的机会背对着刺客暗中交给他的。  本来就看出这三人有些古怪的秦昇看到飞镖上镌刻的“拂”字,便知道这枚飞镖来自一位两年不见的故人,便干脆将计就计,将埋伏在附近的杀手全部引了出来。  眼见秦昇动了手,他的亲兵也纷纷挥舞着刀剑跟这些杀手缠斗起来……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最终,这些杀手全部被秦昇和他的亲兵杀死,无一生还。  而赵老汉的孙子赵铁柱也很快跑回茶棚跟爷爷团聚。  据他所说,他之前确实被人给掳走了,只是那个人挟持着他没走多远,便撞见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侠,从那人手里救下了他……  ……  虽说这次刺杀没对秦昇造成一点伤害,但他可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  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王世充府上的下人刚一开门,就看到邴元真的人头悬挂在门头上,一双眼睛瞪了很大,似乎是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4章 秦昇大封官 秦昇回到蓟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好不容易去一趟东都,回蓟城的时候自然不能两手空空回来。  他给他的行台将军们带回了一道道加官进爵的诏书。  作为如今秦昇帐下的第一大将,李靖因为在征讨魏刀儿、罗艺、高开道和高句丽人等诸多战事中都立有大功,被封为左侯卫大将军,三原县侯。  最早追随秦昇的张辽和高顺,也因为屡立战功,分别被封了左骁卫将军和右骁卫将军,同样被封为县侯。  徐世勣作为镇守土门关的主将,阻止了唐军对罗艺的支援,被封为右武卫将军。  程咬金因为协助徐世勣镇守土门关有功,又被徐世勣表为首功,被封为右武卫左翊中郎将。  秦琼和罗士信同样因为协助徐世勣镇守土门关有功,分别被封为右武卫左翊左郎将和右郎将。  裴行俨和罗成因为联手生擒高句丽大将渊盖苏文有功,分别被封为左骁卫左翊左郎将和右郎将。  张金树因为献临渝关投降朝廷有功,被封为虎牙郎将。  至于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虽说他们兄弟二人协助朝廷平定了罗艺之乱和击败了入侵河北的高句丽大军,但因为他们之前曾经为罗艺效力过,功过相抵,无缘升官和封赏。  裴仁基因为之前率军留守洛阳,帮秦昇盯着王世充,因此并没有参与朝廷平定河北的系列战事,自然也错过了这一次升迁和封赏。  待秦昇分发完这些诏书之后,在场众将一时间神色各异,欢喜者有之,不服气者有之,失落者有之,坦然者有之。  眼见除了他们兄弟和裴仁基之外,诸将皆有封赏,薛万钧和薛万彻虽然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却暗暗憋着一口气,发誓下次再有机会必然要立下大功,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不过与他们兄弟相反的是,裴仁基却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活到他这个年纪,又有投降瓦岗的黑历史,即使升官也升不到哪里去。  因此,相对于自己是否能加官进爵,他更希望看到儿子裴行俨闯出一片天来。如今看到裴行俨被封为左骁卫左翊左郎将,裴仁基简直比自己升官还要开心。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裴行俭将来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别的不说,只要不比他大哥差太多就行。  程咬金则喜气洋洋去找上了秦琼和罗士信,毕竟论身手他不是他们二人对手,但这次封官他官位却比秦琼和罗士信高了一级,以他程咬金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跑到秦琼和罗士信面前好好嘚瑟一番。  秦琼脾气好,懒得跟他计较,可罗士信却不惯着他,放言要他等着,下次再有大战自己一定要压他一头。  而罗成看着手中的诏书,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本来他之所以来投奔秦昇,一是为了报秦昇先前的不杀之恩,二是因为父亲罗艺的嘱托。  可他没想到秦昇并没有因为他的父亲如今在为李渊效力而提防他,大军议事从来不避着他,每次封赏都没落下他,完全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如果说之前他投靠秦昇是为了报恩以及父命难违,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早就暗暗立誓要死心塌地效忠秦昇。  只是一想到自己父亲,他心中还是不由隐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跟自己父亲在战场上相逢,他们父子该如何面对。  不过在这些人之中,心情最为激荡的反而是为人一向稳重的李靖。  因为他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器晚成。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舅父、大隋名将韩擒虎可以说是很看重他,曾不止一次抚摸他的背脊说,自己是唯一一个可与之讨论孙吴(孙武和吴起)之术的人。  而那时年幼的他也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自己将来要做可与舅父比肩甚至超越舅父的一代名将。  可没想到最终却是造化弄人,他在大隋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头发半白,一直混到四十七岁,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马邑郡丞,别说比肩舅父韩擒虎了,甚至还不如他官至殷州刺史的祖父李崇义和官至赵郡太守的父亲李诠,与舅父当初对他的期望相差甚远。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之时,他却遇上了秦昇。  在秦昇的信任和重用下,他在平定瓦岗和河北的战事中都立下大功,不到三年时间就被封为左候卫大将军和三原县侯,实现了自己儿时的夙愿,成为比肩舅父的一代大隋名将。  可以说,秦昇不仅仅是他的伯乐,更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秦昇的出现,恐怕他这一生都将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甚至有可能早就死在长安城的地牢中。  好在秦昇不知道李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否则哪怕他脸皮再厚,都忍不住会老脸一红。  毕竟秦昇比谁都清楚,即使这个时空没有自己,李靖一样可以在天策上将手下大放异彩,最终成为一代大唐军神。  他的出现,对李靖命运的唯一改变,只是让他从一代大唐军神变成了大隋军神。  封完武将之后,秦昇似乎才想起那些被自己冷落许久的一众文佐,笑着问起他们各郡县的户籍清查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因为这是他执掌河北的最重要的一步,只有清查好户籍,才能开始着手推进均田制和府兵制。  他给河北道各郡县地方官定下的时间是半年,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自然想了解一下各郡县的进度,视情况决定要提早还是推迟。  只是一听到秦昇问起户籍清查之事,在场众人面上的笑容瞬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苦瓜脸。  秦昇看在眼里,心中哪里还不明白,户籍清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们不会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主角要跟李靖抢红拂女,因为我用的是正史上的李靖,现在已经快五十了,配红拂女也不合适呀。)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5章 来自河北士族的挑战 随后,在温彦博等文官的叙述和补充下,秦昇才知道整个河北道的户籍清查遇上了一个老大难问题,那就是百姓的隐匿和逃亡。  虽说百姓隐匿和逃亡的问题历朝历代都存在,可在如今的河北道却尤为严重。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秦昇的好岳父当年给他挖了下一个大坑。  出于消灭六镇降卒余孽的执念,三次征讨高句丽杨广都大量从河北征发青壮奔赴辽东战场跟高句丽人作战。  三年三场战争下来,就有几十万的河北青壮死在了辽东战场,致使河北家家有人亡,户户挂白幡。  剩下的百姓为了不去辽东战场送死,逃亡的逃亡,造反的造反,进一步加剧了河北的乱局。  如今河北的局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百姓们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官府却在这时候开始清查户籍,很难不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河北百姓对此视若洪水猛兽,怀疑官府下一步动作就是跟之前一样大肆征发青壮为兵,派往前线送死。  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加上某些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河北的百姓为了躲避官府的户籍清查,再一次掀起了隐匿和逃亡的高潮。  不少百姓为了不被官府的人盯上,便主动找上当地的世家或豪强,自愿入他们的田庄为奴,以此来躲避官府的清查。  更有甚者,为了不被官府抓壮丁,干脆带着自己的家人上山落草为寇,宁可做匪也不愿当兵。  为了遏制越演越烈的隐匿和逃亡风潮,不少郡县只能暂时中止户籍清查之事,以免进一步刺激到当地惊惶的百姓。  有好几个郡县的地方官甚至上书大行台府,建议彻底终止清查户籍,以免河北道生变。  听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完眼下形势的严峻,秦昇才意识到问题有多棘手,暗暗感慨现实果然跟sLg游戏有着本质区别。  在游戏世界里,只要占领一个地方,委任好官员,便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兵力和资源,哪里有现实中这么多变数。  不过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只是他并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看向在场的一众文官武将,异常冷静询问他们的对此事的看法。作为河北道行台右仆射,河北道文官的第一人,温彦博缓缓站起身,第一个说出了他的看法:  “大将军,以下官之见,如今河北道民心尚未完全归附,各郡县地方官初来乍到,尚未完全取得当地百姓的信任,此时清查户籍极易引起百姓们的不安和惶恐,引发他们的隐匿和逃亡。  因此,下官建议大将军不妨暂缓清查户籍之事,待各地官府治理上一两年时间,做出一些政绩,得到当地百姓的认可和支持之后,再重新推进户籍清查也不急。”  听完温彦博的提议,秦昇未置可否,只是看向在场的其他人,问他们对于温彦博之言怎么看。  杜如晦等人相视一眼,纷纷站起身表态支持温彦博的看法,认为应该暂缓户籍清查之事,只有马周一个人默默坐在原位上,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  秦昇看了马周一眼,随即不动声色询问他道:  “宾王,你不妨也说说你的想法,无论对错,我都不会怪罪你。”  见秦昇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马周当即站起身,迎上秦昇的目光,沉声说道:  “不敢有瞒大将军,下官刚听说百姓因为官府清查户籍而隐匿和逃亡时,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因为即使百姓因为官府要清查户籍而心生不安,也不会贸然跑去卖身给田庄为奴,甚至不惜落草为寇,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因此,下官一直怀疑此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散布一些鼓动人心的流言,以此来加剧百姓心中的惶恐和不安,让他们在惊惶之下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以此来将水给彻底搅浑。”  虽说马周的话点到为止,但秦昇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明白是谁在背后搞鬼。  毕竟河北百姓为了躲避户籍清查,一个个情急之下卖身给田庄为奴,最得利的是谁?  还不是这些田庄的拥有者,河北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们!  毕竟若是官府要清查户籍,利益受损最严重的是谁?  还不是这些最喜欢隐匿人口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们!  此时,秦昇看着温彦博等人,总算是明白什么叫“从来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倒不是说温彦博等人对他不忠,而是他们出身于士族,很多时候看待和思考问题难免都是从他们自身的立场出发,反而有点当局者迷的意思。  毕竟,他们很难说服自己走到士族的对立面去,那无疑是对自己家族的背叛。  相反,马周是平民出身,与士族天然对立,站在他的立场上,反而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想到此处,秦昇再一次坚定了用寒门制衡士族的想法。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决定是否要继续推行户籍清查的问题。  此时,温彦博也听出了马周的言外之意,他看着秦昇,一时间欲言又止,心中不住思忖着如何开口劝说秦昇。  因为他知道秦昇同样是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有些担忧秦昇会一怒之下对河北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下手,将他们彻底推到对手那边去。  正如陛下当年因为对付关陇集团,将关陇贵族彻底推向了对立面,最终反而便宜了李渊,他很担忧秦昇犯下同样的错误,最终断送自己的大业。  在他看来,秦昇若是想实现对河北道的完全掌控,还是离不开河北士族的支持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秦昇此刻心中想的却跟他完全相反。  因为秦昇很清楚,只要自己这次纵容了河北士族的兴风作浪,接下来他将处处受制于河北士族,不得不依靠河北士族来间接统治河北。  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让河北士族取代关陇贵族,成为新的大隋新贵,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今河北士族已经对他发起了挑战,自己若是不应战,又怎么让他们知道,河北到底是谁说了算。  想到此处,他看着在场的一众文臣武将,缓缓开口道:  “既然如此,从即日起,各地官府暂缓清查户籍之事。”  可还不等温彦博等人暗暗松一口气,秦昇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从即日起,推行均田制和府兵制。”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6章 辽东往事不堪回首 王铁牛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之所以说他是个“死人”,是因为按照官府那边的记录,他已经于大业八年七月战死在了平壤城附近的萨水河畔。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战死,而是在大战渡河的前一天晚上做了逃兵,因此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  而他之所以做了逃兵,并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是不想死得如此窝囊。  事实上,当初他在随大军一起出征辽东讨伐高句丽人之时,不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心要在辽东战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搏一个前程来光宗耀祖。  当时他跟另外一百多万府兵一样,根本没有把小小的高句丽人放在眼里,都相信只要天兵一到,高句丽便弹指可灭。  因为大业八年正是大隋国力最为鼎盛之时,当时皇帝征调去讨伐高句丽的兵马,共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  为了向高句丽炫耀大隋军威,皇帝将这一百多万兵马分为四十个军,每天派一军出征,分四十天出征完毕。  因为兵力太过庞大,四十路隋军逶迤而进,绵延一千余里,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亘九百六十里,连不少隋军将领都在感慨,亘古出师之盛,未有之者。  本以为以大隋军威如此之盛,即使不能吓得高句丽人立即遣使来降,也能如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击败高句丽人,一战定乾坤。  当时王铁牛归右卫大将军宇文述统领,他们这一路兵马初期在宇文述的统帅和指挥下,虽说面对高句丽大军的顽强抵抗,打得很是艰难,却还是取得了一些胜利,不断朝着高句丽的都城平壤步步推进。  只是王铁牛不能理解的是,他们大军在出征之前,皇帝下了一道很离奇的旨意——  “高(句)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意思就是只要高句丽人一提出投降,隋军就得立即停止攻击,等待朝廷派出使者来接受高句丽人的投降。  而高句丽人得知这道旨意的存在之后,便在每次隋军即将破城之时,便立即宣布要投降,使得隋军将领不得不立即下令停止攻城,同时派人去皇帝所在的临渝宫请旨,请求天子派遣使者来接受高句丽人的投降。  而高句丽人就利用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差,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机,重新修缮好城池整兵再战。等到皇帝派出的使者火急火燎赶到之时,迎接他的只有高句丽人无情的矢石和刺耳的嘲笑声。  若是隋军将领气不过,再次下令攻城,守城的高句丽将士又会在城池即将坚守不住之时,又一次宣布要投降。  即使隋军将领知道高句丽人在耍诈,但是君命不可违,只能咬碎后槽牙下令停止攻城,同时派人去临渝宫请旨……  等待天子派来的使者匆匆赶到之时,迎接他的依旧是高句丽守军更密集的矢石和更疯狂的嘲笑声……  如此反复几次,成千上万的大隋将士就这么稀里糊涂死在了高句丽人的城池下……  侥幸存活下来的将士如王铁牛,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无尽的煎熬之中,已经开始怀疑隋军到底能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好在虽然有几十万隋军被高句丽人挡在了辽东城下,但王铁牛所在的这一路兵马在宇文述的统率下,避开高句丽人的主力,一路杀到了鸭绿江北岸,直逼高句丽人腹地。  可虽说他们这一路兵马进军顺利,但军中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因为他们在出发之前,宇文述为了保证奇袭得手,下令军中每一位将士都要携带百日粮秣,避免大军半路断粮。  可怜宇文述自以为自己考虑得很周全,可他却忘了这些粮秣加上将士们身上的衣甲兵器,重量已经超过三石,如此重负搞得将士们一个个苦不堪言。  一些士兵不堪如此重负,便偷偷丢弃掉部分粮秣,以减轻身上的负担。  可宇文述得知此事之后,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命令有问题,但大军已经行至半途,已经无法再做出改变和调整。  为了避免大军断粮,他下令将丢弃粮秣的将士通通斩首示众,以此来警醒其他将士不敢再犯。  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事与愿违,不少将士眼见丢弃粮秣行不通,有人便灵机一动,趁着大军半夜宿营之时,在营帐内偷偷挖坑掩埋粮秣。  其他人看在眼里,纷纷跟着效仿,而作为主将的宇文述却是毫无察觉,只是一味催促下面的将士加快行军速度。  因此,当大军顺利杀到鸭绿江北岸时,将士们身上的粮秣已经所剩无几。  宇文述此时才得知军中粮草短缺,有心撤军,又害怕皇帝怪罪,一时间犹豫不决。之后高句丽的莫离支乙支文德亲自来隋军大营诈降,宇文述和另外一位右卫大将军于仲文本想趁机扣压下他,以此来逼迫高句丽人投降,  可之后于仲文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竟然听信尚书右丞刘士龙之言,放跑了乙支文德。  放跑乙支文德之后,宇文述和于仲文又后悔了,害怕不能向皇帝交代,只能下令渡过鸭绿江,杀入高句丽人腹地。  乙支文德见隋军一个个面有饥色,便继续采取疲敌之策,不断派小股兵马去袭扰隋军,而且故意一触即溃,使得隋军一日连续小胜七场,引诱他们一直不断孤军深入,渡过萨水(清川江)杀到了都城平壤附近,距离平壤城仅剩不到三十里。  乙支文德见隋军中计,便再次派使者来见宇文述,说他们高句丽王已经被杀到平壤城附近的隋军吓破了胆,只要隋军一撤退,他们高句丽人便立即派使者去跟大隋天子请降。  宇文述考虑到军中粮草已经耗尽,将士们无心恋战,便同意撤军。  可在撤退途中,隋军不断受到高句丽士兵的零星袭扰,虽然没有造成太大伤亡,却让本就因粮草耗尽而士气低迷的隋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就在隋军即将渡萨水的前一天晚上,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吃上饱饭的王铁牛和另外几百名再也不堪忍受这种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日子,趁夜逃离了隋军大营,做了逃兵……  之后他们才知道,第二天就在隋军半渡萨水之时,乙支文德率高句丽大军对后军发动了猛攻,隋军大溃败,败兵被高句丽人一路追击,几十万大军最终活着逃回到河北的只剩下两千七百余人。  正是因为隋军死伤太过惨重,不少像王铁牛这样做了逃兵不知所踪的人,一律被朝廷当做战死处置……  (对于第一次征讨高句丽战争的过程本来想一笔带过,但考虑到如果不交代前因后果,让人知道隋军兵败主要是因为广神的迷之操作和下面将领的无能,就很难解释得清重建鹰扬府之后府兵战斗力的突飞猛进。)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7章 为了一百多亩田地,赌一把! 依照大隋律例,像王铁牛这样的逃兵一旦被官府的人查到或者抓到,不仅他们自己会被处斩,他们的家人同样会受到了牵连。  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家人,王铁牛从辽东的隋军大营逃跑之后,一直在外流浪,改名换姓度日,根本不敢回涿郡老家跟自己的家人团聚。  直到河北的起义风起云涌,地方官府为了镇压各地此起彼伏的起义而急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管他们这些逃兵的事,王铁牛才敢回到涿郡,跟自己的家人重新团聚。  只是王铁牛虽然得以回到家乡跟家人团聚,但河北到处都有盗匪作乱,让他和家人根本无法安心耕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很是凄惨。  为了让家人可以活下去,王铁牛和父母经过商议,最终只能无奈含泪卖掉家中的几亩薄田,换来一些宝贵的粮食。  没有田地之后,他们一家人只能靠租种附近范阳卢氏家的田地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在乱世中苟活着……  就在他们一家人不知道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之时,县衙的人却突然派胥吏来到他们村子,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河北道大行台府正式颁布了均田令,只要家中有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丁,官府便会授予口分田八十亩和永业田二十亩。  只不过这个均田令有一个额外的条件,就是要求家中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丁必须去鹰扬府登记为府兵,否则便视为自动放弃授田资格。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便立即在王铁牛所在的王家庄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样在王铁牛本来一潭死水的心中重重砸下了一块巨石。  因为当年在辽东战场的惨痛经历,他曾经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拿起武器当什么兵,因为同样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况且,一旦被官府的人发现他是当年辽东战场的逃兵,很可能会跟他秋后算账,到时候不仅他自己难逃一死,他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正是因为种种顾虑,他和他的家人便假装没有这一回事,以后继续租种范阳卢氏的田地一样可以活得下去。  更何况,前段时间官府的人刚大张旗鼓跑来他们村清查户籍,搞得他一阵心惊肉跳,不得不出去躲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免被官府的人发现他逃兵的身份。  如今清查户籍的事刚过去没多久,官府又突然发布什么均田令,要给他们这些青壮授田,还要他们去鹰扬府登记,怎么看都是一桩阴谋,目的就是强征他们这些青壮为兵,好实现他们这些大人物的野心。  作为一名从辽东战场逃回来的逃兵,他太清楚上面这些大人物随便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以让他这样成千上万的小人物死于非命。  因此,自己无论如何都坚决不能上他们的恶当。  可他明明已经决定彻底忘记什么狗屁均田令,好好睡上一觉,却还是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到后半夜,始终无法入睡。  一百亩田地的诱惑,如同挥之不去的迷雾,死死萦绕在他的心头。  毕竟,那可是整整一百亩的田地呀,他们家祖上祖祖辈辈打拼了多少代人,最后也只置办下了十几亩薄田,前几年还被他们一家人为了活命无奈给卖了。  如今,只要他愿意重新去鹰扬府登记为府兵,他们家便可以立即分到一百亩田地,其中还有二十亩是永业田,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而且官府的人还说了,只要家中有青壮登基为府兵,便能再分到二十亩口分田,那加起来就是整整一百二十亩田地了,足以让他们一家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一想到这儿,王铁牛哪里还睡得着,当即从床上坐起来,内心进行着艰难的斗争。  想到自己如今靠租种卢家的田地为生,吃了上顿没下顿,能活着就算不错了,根本不敢再去奢望娶妻生子。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老大不小,若是再娶不上媳妇儿,他们老王家可就要就此绝后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把,赌赢了家里凭空就有了一百二十亩田地,赌输了大不了一死。  想到此处,王铁牛再也坐不住,当即起身去将父母还有十四岁的弟弟给叫醒,告知他们自己打算明天天一亮就去鹰扬府登记为府兵,以得到河北道大行台府承诺的一百二十亩田地。  他的家人一开始担心王铁牛会因此暴露了逃兵的身份,自然是极力反对,可最终还是拗不过王铁牛,加上同样对官府许诺的一百二十亩良田很是心动,最终只能无奈同意王铁牛的决定。  不过王铁牛也留了一个心眼,告诉父母和弟弟提前收拾好行囊,说若是自己中午还不能回到家,他们便立即逃离老家远走高飞,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落到官府手中,言语间颇有几分悲壮的意味。  毕竟这一次,他王铁牛当真可以说得上是以命相搏了。  交代完父母和弟弟之后,王铁牛也无心再睡,当即起身换好衣服,踏着外面的星光就出了门。  因为他也知道先到先得的道理,去得越早,越有机会挑到好地,去得晚了,只能分到别人挑剩下的差地了。  可是当他出了门,才知道跟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一路上到处都是星夜赶路的青壮,一个个眼中满是憧憬,似乎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分到一百多亩田地之后的幸福日子。  王铁牛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他的眼中渐渐有了光……  如果这一次,官府真能信守承诺分给他一百二十亩田地,他王铁牛这条命从此就是那位发布均田令的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  哪怕对方让他再派去辽东战场打高句丽,他王铁牛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8章 从此耕者有其田 当王铁牛好不容易赶到蓟县县衙之时,却发现县衙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探,似乎都在张望着些什么。  凭借着身强力壮,王铁牛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看到县衙前院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套桌椅,他们的县令王礼正端坐在案桌前,对着他们这些百姓高声喝念道:  “奉河北道大行台秦尚书令之命,即日起正式推行均田令,凡年满十八不超过四十岁的男丁,只要家中的田地不超过二十亩,皆可向县衙申领二十亩永业田和八十亩口分田,望诸位父老乡亲知晓。”  说到此处,王礼顿了顿,而后端起案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现在,你们之中谁要第一个上前申领田地。”  此话一出,门外的一众百姓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每个人心中对此都很是心动,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  毕竟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来都只有当地士族和豪强勾结官府的人要霸占他们的田地,何时听说过官府的人还会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分发田地,天底下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指不定背后有什么猫腻呢!  因此,明明大家都是冲着官府分发的一百亩田地来的,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第一个上前申领,都在等着别人先去探探路。  王礼看着衙门外面围着这么多百姓,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心中不免有些怒其不争,想了想,便又好意提醒他们道:  “田地有肥沃贫瘠之分,不可能人人都分得上田好田,故而此次分田以先来后到为序,先申领者有优先挑选之权,后来者只能挑选他人挑剩的田地了!”  听到谁先申领谁就能优先挑选田地,人群中不由一阵骚动。  毕竟这些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自然很清楚一块良田跟一块薄田的差距有多大,有时候甚至两块薄田产出的粮食还不及一块上好良田产出的粮食。  王铁牛此刻心一横,牙一咬,正要第一个上前,可有人却抢在他前面,对着王县令高呼一声道:  “让我们两兄弟先申领。”  王铁牛见自己慢了别人一步,心中不由一阵懊恼,随后便跟其他人一起循声望去,发现喊话之人竟然是隔壁赵家村的赵龙和赵虎兄弟俩。  面对几千双眼睛投射过来的目光,赵龙和赵虎两兄弟心中不由一阵发虚,觉得自己这个出头鸟当得有些草率了,差点就当场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们兄弟二人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担一个戏耍县令的罪名,因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鼓起勇气磕磕巴巴道:“县令大人,是……是不是只要我们兄弟二人申领,你们衙……衙门就……就能分给我们兄弟……两……两百亩田地。”  听到赵家兄弟一张口就想分走两百亩田地,为官的百姓不由发出一阵哄笑声,似乎都在笑话他们兄弟二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赵家兄弟听着周围刺耳的嘲笑声,面上越发臊得慌,甚至也开始怀疑他们兄弟是不是太过贪心,毕竟一百亩田地也不少了。  可王礼看到终于有人站出来,高兴还来不及,连忙点了点头,语气是异常的和善:  “没错,只要你们兄弟二人都符合条件,依照均田令一个人是可以分到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合计一百亩田地的。”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都不由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是没想到官府竟然真的打算分给赵家兄弟两百亩田地。  此时的赵家兄弟面色涨红,内心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不停来回搓着手,显得很是局促。  随后,王礼摊开面前的户籍册,仰着头和颜悦色问赵家兄弟道:  “依照均田令,授田之前需先登记你们的户籍信息,你们家中如今尚有几口人?”  听到王礼问起他们家的户籍信息,赵龙和赵虎兄弟俩不由相视一眼,目光很是迟疑。  因为之前县衙派胥吏到他们村里去清查户籍时,他们兄弟都是提前跑出去躲起来的,怕的就是官府再强征他们这些青壮去当兵。  如今县衙说是要给他们兄弟授田,可一张嘴就问他们的户籍信息,怎么看都像是在假借分田之名变相清查户籍。  不少围观的百姓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都不由陷入了沉默,一个个都在眼巴巴看着,就想看看官府到底是真打算给他们分田,还是只是打算变相清查他们的户籍。  眼看赵龙和赵虎迟迟没有开口,王礼也不气恼,只是继续语气和善解释道:  “本官问你家中有几口人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今后对田地的管理,避免重复授田。”  听王礼解释得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赵龙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便心一横,牙一咬,老老实实回答道:  “回县令大人的话,草民家中如今除了我们两兄弟外,父母都健在,还有草民的妻子,一共有五口人。”  王礼分别问清他们家五口人的姓名之后,便提笔在户籍册上登记好,随后又对他们兄弟道:  “依照均田令,凡年满十八家中又无其他成年兄弟者,需要在鹰扬府登记为府兵,否则便视为自动放弃授田资格。  如今你们兄弟二人俱已成年,不知谁愿意入鹰扬府为府兵。”赵家兄弟在来之前便得知授田有这么一个条件,因此早就提前商议出了结果。  现在听王礼问起,身为弟弟的赵虎便站了出来:  “俺大哥刚成亲不久,还是让我去当兵吧。”  王礼点了点头,随后便命身旁的衙役取来一份田庄地图,当众展开之后便让赵家兄弟在上面挑选出一百八十亩口分田和四十亩永业田。  待看清这些田地的位置,赵家兄弟和围观百姓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都认出这竟是之前独孤家的田地,全是最上等的良田。  待赵家两兄弟挑好田地之后,王礼便立即现场做好三份田契,一份交给赵家兄弟带回去,一份留在县衙,一份准备送往河北道大行台府。  直到拿到田契那一刻,赵龙和赵虎兄弟依旧恍如在梦中,不敢相信他们兄弟这么轻易就分到了两百二十亩田地。  其他百姓一看赵家兄弟果然分到了这么多田地,哪里还站得住,一个个都想挤上前,以免动作慢了最后只能挑别人挑剩下的田地。  若不是县衙的差役拼了命在维持秩序,只怕县衙都要被他们给挤塌了……  好不容易轮到王铁牛上前登记,当王礼听到他名字之时,在一本名册翻找了好一阵,随后皱着眉头对王铁牛道:  “你不是已经战死在辽东了吗?怎么如今又死而复生了?”  王铁牛一听,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但还是有些心虚为自己辩解道:  “当年兵荒马乱的,草民跟大军走散了,可能他们就因此认定草民战死了……”  他越说越心虚,最终深深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去看王礼。  眼看他如此模样,王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登记好他家人的户籍信息之后,拿出田庄地图让他他挑了一百亩田地之后便让他回去了。  可王铁牛却鼓起勇气问道:  “不是说只要入鹰扬府为府兵,家人便可以多分到二十亩口分田吗?”  “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王礼点了点头,随后耐住性子跟他解释道:  “只是你父母只有你们兄弟二个儿子,你弟弟又未成年,依照大隋律例,你是不必入鹰扬府为兵的。  所以,你先回去吧,想要入鹰扬府为府兵,等你弟弟长大成人以后再说吧。”  王铁牛闻言不由愣在了当场,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来之前担忧了半天会被抓壮丁,敢情人家原来压根就没看上他呀!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09章 范阳卢氏的危机 河北道的均田令推行得如火如荼,大量无地和少地的百姓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田地,一时间河北道人人欢喜,皆呼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昇为河北百姓的天降圣人。  甚至有不少百姓自发筹钱给秦昇修建起了生祠,四时祭祀,香火不绝。  可面对如此盛况,却有很多人急得坐不住了,范阳卢氏的家主卢楚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这个卢楚,之前就跟秦昇交过一次手。  那时候,他奉命留在洛阳辅佐越王杨侗,官至尚书右司郎中,跟段达、元文都等人号称“六贵”,地位无比尊崇。  只是在秦昇和王世充联手击败瓦岗之后,他为了继续把持朝政,便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杨广回东都,为此不惜设计去鼓动王世充杀害瓦岗战俘,逼迫各地的瓦岗余党继续兴兵作乱,使杨广因此彻底打消返回江都的念头,继续让年幼的杨侗继续留守洛阳朝廷。  可没想到此事最终却被秦昇识破,反过来说服王世充出卖他们,惹得杨广龙颜大怒,将他们通通押往江都问罪。  这是他跟秦昇第一次交手,以秦昇大获全胜而告终。  不过最后杨广念在他之前辅佐越王杨侗有功,并没有杀,只是将他罢官免职,永不叙用。  此后卢楚回到蓟城,专注于打理族中事务,彻底断了重回朝堂的想法。  哪怕之前罗艺多次亲自登门,想要邀请他出任所谓的幽州长史,卢楚也顶住压力一直没有答应。  只是他没想到,他好不容易熬走了罗艺,却迎来了他的老对手秦昇。  因为之前在秦昇手下吃过亏,他知道秦昇很不好对付,却偏偏拿秦昇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跟他之前遇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  之前不论是谁主政幽州,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他们范阳卢氏,以期在自己的任期内得到卢家的支持和协助。  毕竟范阳卢氏乃是幽州第一名门望族,在幽州有着极深的人脉和影响力,若是没有他们卢家协助,哪怕是贵为幽州总管,也有很多事根本办不成。  正是因为范阳卢氏在幽州超然的特殊地位,哪怕是像前任幽州总管燕荣和元弘嗣这样的酷吏,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卢家,以免动摇自己对幽州的统治。可秦昇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从去年正式被朝廷任命为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和幽州总管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时间,秦昇一次也没登过他们范阳卢氏的门,在之前的春闱中对他们卢氏子弟也没有任何优待,似乎只是将他们范阳卢氏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门小户,完全没有意识到范阳卢氏对幽州的影响力。  很多卢家子弟对此很是不满,纷纷想要对秦昇还以颜色。  可身为家主的卢楚却阻止了他们。  因为卢楚心中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正逢乱世,范阳卢氏的名头再大也没有秦昇手中的刀剑锋利,贸然得罪秦昇只会给卢家惹来弥天大祸。  因此,在秦昇执掌河北道的半年时间里,卢楚不仅没有因为之前的恩怨而处处跟秦昇作对,反而一直跟秦昇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甚至还派出族中不少优秀的子弟去参加春闱,出仕为官协助秦昇治理河北道。  可如今秦昇在河北推行均田令却让卢楚再也坐不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秦昇将田地分给河北百姓,导致不少本来租种他们田地的百姓纷纷提出退租,哪怕卢家愿意主动降租也不愿再租种。  如此一来,今年卢家恐怕有大量的田地将找不到佃农来耕种,损失难以估量,不少卢氏族人对秦昇的恨意因此又重了几分。  但卢楚身为一家之主,看待问题自然比其他族人长远得多。  其他族人都在为家族田地找不到佃农来耕种而头疼,可卢楚却从中看到了更深一层的危机。  他知道,虽说之前秦昇通过查抄关陇贵族在河北道的田庄和土地,获得了难以计量的田地。  可河北道有几十万的青壮,哪怕秦昇当初抄没到的田地再多,按照如今每人一百亩的分法,也根本不可能够分。  一旦手中的田地不够分,秦昇要么停止分田,要么就减少分发的亩数,要么就想办法搞来更多的土地分给这些青壮。  以秦昇的城府和心机,自然不会做出不分或少分这种食言而肥的蠢事,那就只能想办法搞来更多土地分给百姓了。  既然当初他能通过给关陇贵族罗织罪名的方式抄没他们在河北的田庄和土地,也能用同样的招数和罪状去对付其他世家。而他们范阳卢氏,是幽州最大的世家大族,同样也是河北大三士族之一(另外两家是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同样在河北道拥有巨量的土地。  若是秦昇想要再次对世家大族手中的田地下手,很有可能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范阳卢氏。  况且,秦昇若是真想要对付他们范阳卢氏,有的是罪名。  毕竟,这年头哪一个稍微大点的世家大族不是多头下注,他们卢家同样有不少族人在长安为官。  若是秦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想到这些,卢楚便再也坐不住,打算去一趟河北道大行台府。  既然秦昇不来拜访他们范阳卢氏,自己这个范阳卢氏的家主拉下脸主动去见他又如何?  自己的面子再重要,能有家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吗?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探出秦昇的口风,听听他打算如何解决土地不够分的问题。  (ps:我之前弄错了一件事,我一直以为隋唐之所以打压河北,是北周和北齐争霸的延续,但后面我又查了资料,发现问题的本质应该是以河北为主体的关西和以关中为主体的关西之争,可以追溯到战国末年的秦赵争霸。  秦和西汉可以看做是关西的胜利,然后从东汉到北魏都是关东压关西一头,直到北周之后关西才重新占据上风。  而隋唐之所以打压河北,是因为关中被视为他们的基本盘,不可能盘剥得太狠,就只能去盘剥河北了。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安史之乱后,唐朝为了防止河北再作乱,允许河朔三镇的节度使自己征收赋税,不用再上缴朝廷,河北百姓的日子反而比之前好过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河北百姓一直怀念窦建德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当初如果窦建德赢了,就是他们关东的再次胜利。  因此,只要主角能够经营好河北这个基本盘,夺取天下还是妥妥的。  最后补充一个冷知识:宋朝之后,随着江南的崛起,关东和关西之争从此变成了南北之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0章 用河北的剑为河北的犁取得土地 当听到卢楚登门拜见,秦昇似乎并不意外。  毕竟如今河北道的均田令推行得如火如荼,若是卢楚对此完全无动于衷,只能说他这个范阳卢氏的家主做得一点都不称职。  虽说之前两人暗中交锋过,但显然卢楚才是吃了大亏的那一方,因此秦昇并没有记仇的理由,也没有为难卢楚的必要,便命亲兵将人带到会客厅见自己。  不多时,卢楚便在亲兵的指引下走进了会客厅,一见到秦昇便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老朽卢楚,见过齐国公。”  虽说之前大家是对手,但作为一方诸侯,这点胸襟秦昇还是有的,当即上前扶起卢楚,口中不住道:  “卢公这是作甚,当真是折煞我这个晚辈了。”  眼见秦昇并没有跟自己摆架子甩脸色,卢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虽说他如今无官一身轻,可作为范阳卢氏的家主,如果在大行台府受到秦昇的羞辱,那受辱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范阳卢氏。  只是看着眼前的秦昇,卢楚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当初他在洛阳城的建春门外第一次见到秦昇之时,只当他是一个更年轻的张须陀,或许打仗了得,但玩权谋怎么会是他们这些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的对手,只要他们略施手段,就可以让秦昇在东都根本无法立足。  而他和元文都等人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敌和傲慢付出了代价,最终被秦昇设计一网打尽,彻底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如果要问卢楚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当初小瞧了秦昇,自己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见过礼后,两人又是好一阵寒暄和客套,才各自落座。  他们刚落座没多久,便有亲兵端来两杯热茶。  卢楚又是好一番谦让,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细细一品,便不动声色笑着问道:  “敢问齐国公,不知这是什么茶,?老朽倒是第一次喝到。”  见卢楚没话找话,秦昇也不问他来意,只是跟着笑笑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亲兵买回来的,听说是南天茶庄的茶叶。”“原来如此!”  卢楚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老朽听说南天茶庄的茶叶大都是来自江南,而老朽平日里喝的大多是巴蜀的茶叶,也难怪第一次喝江南来的茶叶会觉得新奇。”  秦昇笑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卢楚的表演。  范阳卢氏作为河北三大士族之一,卢楚又是家主,什么样的好茶没喝过,自己亲兵随便从茶庄买回来的茶叶,能让他觉得有多新奇。  既然卢楚说话这么喜欢拐弯抹角,那自己就陪他演下去又如何?  眼见秦昇不接自己的话,卢楚也不尴尬,看着秦昇,自顾自往下说道: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没有别的喜好,唯独喜欢喝茶。  说出来不怕齐国公笑话,老朽之前还考虑茶叶从巴蜀运来,山高路远,一路颠簸,或许运到河北之后早就流矢了不少本味。  为了能喝上一口新鲜的茶水,老朽甚至尝试过在卢家名下不少庄园试过种植茶树,可最终却是无一成活,不得不说是老朽人生一大憾事。”  看着卢楚在自己面前长吁短叹引以为憾的模样,秦昇笑而不语。  确实,在后世评选出的华夏十大名茶中,北方只有一个信阳毛尖上榜,黄河以北更是一个都没有,这跟气候温度降水土壤有关。  但卢楚特意跑来大行台府登门拜见自己,绝不会是为了跟自己探讨茶树的种植问题。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卢楚就该将话题引到田地问题上了。  果不其然,卢楚在说完茶树的种植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很是感慨道:  “说起来江南倒真是个好地方,那里不仅茶树长得好,稻子更是可以一年收获两次,仅需十几亩田地,就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不像我们北方,不管种麦子还是粟米,都只能一年收获一次,产量还不如江南。  或许齐国公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均田令中,将分发给河北青壮的田地定为一百亩。”  听到卢楚东拉西扯半天,终于将话题引到均田令上,秦昇不由淡淡一笑:  “听卢公的意思,是认为一名青壮分发一百亩田地太多了?”卢楚看了秦昇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一百亩地倒是说多不多,只是自从大业七年王簿开始在河北作乱,便有大量百姓为了躲避战乱不得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在外。  如今若是他们得知齐国公在河北推行均田令,必然纷纷返回故土,就怕到时候齐国公没有那么多的田地分给他们。”  虽说卢楚表面上是风轻云淡说出这一番话,可内心却是紧张到了极点,手中更是暗暗攥着一把冷汗。  他今日之所以跑来拜见秦昇,就是想知道秦昇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会不会像之前没收关陇贵族的土地那样,对他们河北士族的土地下手。  秦昇如何猜不到卢楚的心思,脸上当即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我如今不仅在河北道推行均田令,同时也在各郡重建鹰扬府。  对于我而言,几十万青壮就是几十万府兵,若是河北的土地不够分,我为何不能用河北的剑为河北的犁取得更多的土地?”  虽然秦昇的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但卢楚怎么可能听不明白秦昇的意思是用武力夺取更多的土地来解决田地不够分的问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因为谁都不知道秦昇手中的剑下一次会指向何方。  是其他势力?  还是他们这些河北的世家大族?  但他毕竟混迹朝堂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虽说心中异常不安,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反而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追问道:  “哦?不知齐国公打算用河北的剑为河北的犁取得哪里的土地?”  秦昇看着卢楚,突然也跟着笑了:  “刘武周勾结突厥人,荼毒河东,若是我要用兵,自然第一个讨伐他。”  听到秦昇要对付的人是刘武周,卢楚心中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随后抬头看到秦昇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他戏耍了一道。  (昨天跟家人去玩了,停更一天,祝大家五一长假快乐哈。)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1章 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不管怎么说,在得知秦昇暂时没有动他们河北士族的心思之后,卢楚的心情还是轻松了不少。  他看了秦昇一眼,决定趁热打铁,试探一下秦昇对于他们河北士族的态度,因为这关系他们整个河北士族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命运。  毕竟自东周末年开始,以河北为主的关东和以关中为主的关西两派势力为了争夺天下的主导权已经争斗了将近九百年。  当年大秦以关中八百里沃野和巴蜀膏腴之地,最终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到了前汉时,汉高帝刘邦的大将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灭了三秦,以关中为基业,最终击败了西楚霸王项羽,再一次夺取了天下。  自此,关东便被关西压了将近三百年,一直到后汉的世祖光武皇帝刘秀迎娶了真定王刘杨的外甥郭圣通,得到了河北豪强的全力支持,最终夺取了天下,光复了大汉。  这是关东第一次实现对关西的逆袭和反杀。  此后的三百多年时间里,任凭朝代更迭,可得河北者得天下一直是各路枭雄的共识,无论是汉末的曹操,还是两晋时的石勒,抑或是南北朝时的拓跋焘,他们都是在夺取河北之后便有了称雄天下的资本。  (ps:前秦的苻坚是唯一的例外。)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北魏分裂之后,东魏和西魏并立,最终以西魏的继承者北周击败东魏的继承者北齐而告终,关西再一次实现了对关东的反超,一直持续至今。  对于像范阳卢氏这样的河北士族而言,他们自然不甘心再被以关中为首的关西势力再压制上几百年。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立,对于河北士族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逆天改命的呢!  为什么窦建德仅据三郡之地便能拥兵二十余万,其中自然是离不开背后的河北士族对他支持,不仅提供给他大量的钱粮,还派了不少家族子弟去辅佐他。  河北士族之所以如此支持窦建德,还不是因为他们将窦建德视为关东势力的希望。  可随着秦昇强势入主河北,河北士族蓦然发现,相比于窦建德,作为后起之秀的秦昇似乎问鼎天下的可能性太大。他们河北士族便重新将目光投放到了秦昇身上,希望如同当年河北豪强支持刘秀那般,借秦昇之手实现他们关东对关西的再一次逆袭。  可似乎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秦昇入主河北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却从未上门拜访过任何一家河北世家大族,似乎并没有有任何要拉拢河北士族的意思。  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两家的意思是他们河北士族自有世家大族的风骨,不可自降身价,绝不能自己拉下脸去拜见秦昇。  因为他们相信,虽然秦昇如今可以依靠当年大隋为了征讨高句丽而囤积在河北的钱粮维持着,可这些钱粮再多,也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一旦到了那时,就是秦昇有求于他们河北士族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可卢楚却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重振关东势力的机会,因此便想借着今日登门拜访的机会,好好试探一下秦昇对于他们河北士族的态度,看看双方有没有联合的可能。  只是作为范阳卢氏的家主,有些话卢楚自然不好说得太露骨,于是便笑笑道:  “前些日子清河崔氏的家主崔世济过寿,老朽登门道贺,宴席上崔家主还提起过齐国公,说齐国公与后汉的世祖光武皇帝的境遇倒是有几分相似。”  听到他们这些河北士族将自己比作刘秀,秦昇对此只是笑了笑,随即不动声色反问道:  “哦?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看着秦昇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卢楚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此子城府如此之深,也不知对他们河北士族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说心中这么想,但卢楚面上还是笑呵呵道:  “当初光武皇帝也是在关中郁郁不得志,结果一到河北便如潜龙入海,由此可见,河北看来当真是一大福地呀,哈哈哈!”  听到卢楚如此牵强的对比,秦昇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他秦昇的人生转折点的是在江都之变中救了杨广一命,并不是因为帮朝廷平定了河北。但他明白卢楚之所以要将他和刘秀做对比,分明是在变相提醒他,刘秀当年正是靠着他们河北豪强的支持最终才得到了江山,如今同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就看他秦昇懂不懂得珍惜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昇当然知道只要自己愿意跟河北士族合流,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夺取天下便会容易很多。  可世上有很多东西上天早就暗中标注好了价格,若是自己与河北士族合流,虽说可以大大降低夺取天下的难度,但他同样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若是靠着河北士族的支持夺取天下,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河北士族推到台前的代言人罢了,处处要受河北士族的掣肘,根本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天下之主。  一旦将来王朝的利益跟河北士族的利益发生冲突,很可能就是河北士族背刺自己的子孙后代之时。  况且,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清楚士族门阀的危害,直到若是纵容士族门阀做大,只会彻底堵死寒门和平民百姓上升的渠道,最终产生黄巢这种打入长安比考入长安容易的杀神,给天下人带来浩劫的同时,也彻底颠覆他一手创建的新王朝。  因此,他对河北士族的态度是可以跟他们合作,但并不打算依靠河北士族夺取江山,这就是他入主河北一年时间了也没登门去拜见河北任何一个世家大族的原因。  对他而言,鹰扬府的良家子才是他夺取天下的基本盘。  因此,面对卢楚将他比作刘秀,秦昇只是淡淡一笑道:  “当初光武帝是因为娶到了一个郭圣通才得以起势,可我既然是大隋驸马,自然是无缘能在河北再娶得佳妻了。”  卢楚闻言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虽说秦昇说的是娶妻之事,但卢楚听出了他的意外之意,明白秦昇无意与他们河北士族合流。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2章 同人不同命 关中,长安。  这天中午,正是吃饭的时间,万福酒楼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酒楼的小二端着酒菜在一张张桌子之间穿梭,忙得脚后跟就快要冒烟了,喉咙也快吆喝得嘶哑了。  酒楼的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看似是在拨弄着算盘算账,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向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只因为此时雅间里面正坐着七名瓦岗出身的唐军将领。  当初金镛城一战,李密败给了秦昇和王世充,瓦岗军自此土崩瓦解,各地的瓦岗将领大多不是选择投降隋朝,就是选择弃官而走,从此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当然,也有一些将领不甘心曾经强盛一时的瓦岗军就此烟消云散,便纷纷追随李密去了关中。  起初李渊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笼络人心,不仅亲自向小皇帝“杨侑”表奏李密为魏公和光禄卿,甚至还将自己的表妹独孤氏许配给他。  对于追随李密来到关中的这些瓦岗旧将,李渊同样要“杨侑”封他们为将军,以示恩宠。  可实际上,李渊根本不可能信任这些忠于李密的瓦岗旧将,虽说封了他们做将军,却根本不给他们统兵,只是恩养着他们罢了。  尤其是在李密和王伯当出逃失败被杀之后,他们这些瓦岗旧将在长安城中的地位和境遇就变得越发微妙。  不少瓦岗旧将因为担心受到李密之死的牵连,弃官而走离开了长安。  也有一些将领因为无处可去,依旧留在了长安,继续为李渊效力。  李渊虽说并没有对这些瓦岗旧将大开杀戒,但更不可能用他们了,只是留着他们充充门面罢了。  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对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曾在南征巴蜀之前提出想将这些瓦岗旧将带去巴蜀,给他们一个杀敌立功的机会,以此来慢慢收服这些瓦岗旧将之心。  可对于次子的提议,李渊却是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了。  因为在他看来,大唐开国之后第一仗没有攻打河东而是南下巴蜀,已经让不少支持他们的关陇贵族心生不满。  而安抚这些关陇贵族的最好办法,就是在这次征讨巴蜀的战事中,安插大量关陇贵族子弟为将,待大军得胜归来,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大肆封赏他们,以此来平息关陇贵族的不满。至于这些瓦岗旧将,自己不杀他们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典,他们怎么还敢有别的痴心妄想。  而这些瓦岗旧将也看得出来李渊对他们的冷落,满腹憋屈无处发泄,只能时不时聚在一起,互相倾诉着彼此内心的郁闷。  万福酒楼因为饭菜可口,价格公道,便成为了这些瓦岗旧将的首选,时不时就跑来酒楼大吃大喝一番,联络联络感情。  今日是牛进达做东,请了吴黑闼、黄君汉、郭孝恪、李公逸、张善相和李君羡六人来万福酒楼吃酒。  自从去年李密被杀之后,不少瓦岗旧部因为害怕受到牵连纷纷出逃,如今留在长安城中的瓦岗旧将就只剩下九人了,除了他们七人外,另外两人是王君廓和常何。  之所以不请王君廓和常何,是因为王君廓自从当初投靠了李世民,很快便成为了李世民的心腹大将,深受李世民的器重,跟其他瓦岗旧将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自从李密被杀后,王君廓更是急于撇清自己跟李密的关系,跟其他瓦岗旧将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会跟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呢!  至于常何,他当初因为被单雄信所骗,丢失了回洛仓,自感无颜再见李密,便跑去关中投奔了李渊。  他的妹妹机缘巧合下成了李渊长子李建成的妾室,他也因此跟李渊做了亲家,得到了李渊的重用。  就在去年,李密在出逃之前,曾经派王伯当秘密去见常何,劝说他跟自己一起离开长安,可常何念及李建成的知遇之恩,不仅没有跟李密一起出逃,反而劝说李密留下来。  李密出逃失败被杀,不少瓦岗旧将都认为是常何告的密,自然不愿意再跟他往来。  此时,他们七人在雅间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个个喝得酒酣耳热,不亦乐乎,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瓦岗寨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暂时忘却了自己如今的窘迫境遇。  只是喝着喝着,牛进达突然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听说了吗?贾闰甫昨天已经正式辞官,不日就要离开长安了。”  “走了也好,我自己都想辞官走人了,省得留在这里天天受这鸟气!”  听到贾闰甫要辞官离开长安,脾气一向耿直郭孝恪不仅没有半点惋惜,反而为贾闰甫的离开拍手叫好。李君羡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随后低下身子,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们说,贾闰甫该不会要去河北投奔秦昇吧?”  此话一出,雅间内的几人顿时神色各异。  不过李君羡这么想,毕竟贾闰甫跟他的父亲贾务本也在张须陀手下效力过,跟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是旧识,若是有他们三人引见,贾闰甫想在秦昇手下混出名堂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他们这些瓦岗旧将而言,“秦昇”可谓是一个让他们又恨又怕的名字。  恨自然是因为是秦昇击败了他们瓦岗军,坏了他们瓦岗的大业,致使他们这些瓦岗旧将只能各奔东西,寄人篱下,与丧家之犬无异。  怕是因为秦昇的实力确实让他们这些瓦岗旧将感到恐惧,单论个人武力,秦昇可以以一敌五,以一己之力大战五大瓦岗猛将而丝毫不落下风。  而与他的武力相比,秦昇用兵的本事更是可怕,率领一万多兵马北上,仅用不到一年时间就击败了正值鼎盛的瓦岗军,当真是恐怖如斯。  正是因为这些瓦岗旧将对秦昇这种又恨又怕的心态,使得他们在瓦岗败亡之后,宁可追随李密去关中投奔李渊,也不愿意投降秦昇。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李密死后,他们这些瓦岗旧将对秦昇的仇视也淡了不少,对他更多是畏惧。  因此,当听到李君羡猜测贾闰甫辞官会不会是要去河北投奔秦昇之时,其他人不仅没有觉得贾闰甫背弃了瓦岗,反而觉得这未必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只是谁都没有点破罢了。  眼看雅间内的气氛冷了下来,牛进达当即再次举起酒杯,大声招呼道:  “人各有志,腿长在他贾闰甫身上,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不说这么多了,喝酒喝酒!”  “对,说那么多作甚,喝酒喝酒!”  另外六人纷纷跟着举杯应和,似乎没人再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雅间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  但谁都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听到的人心态可就不一样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3章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因为有了心事,雅间内几人的酒杯越举越频繁,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满满几大坛酒水就见了底,他们一个个也喝得都有了几分醉意。  人一喝多,话就变得密了起来。  黄君汉睁着有些惺忪的醉眼看着众人,大着舌头问道:  “你们之中有谁现在还跟三当家有联系吗?”  他口中的三当家便是徐世勣。  听黄君汉提到徐世勣,另外几人纷纷下意识看向郭孝恪。  因为当初在瓦岗之中,就属郭孝恪和徐世勣关系最为要好,他们自然下意识觉得郭孝恪和徐世勣还有联系。  郭孝恪此时同样喝得面红耳赤,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当即苦笑一声,自嘲道:  “我倒是希望跟他有联系,只是如今人家什么地位,我郭孝恪什么地位,人家再联系我那不是掉价吗?”  听到郭孝恪在自嘲,雅间内另外几人一时间内心同样很不是滋味。  当初在瓦岗之时虽说也会排座次,但大家都是独领一军的大将,彼此之间地位相差并不大。  可是如今呢?听说投靠秦昇的徐世勣、秦琼、程咬金、罗士信、魏徵、张亮和裴仁基父子等人都得到秦昇的信任和重用,一个个身居要职。  就连不久前刚从长安弃官跑去投奔他的祖君彦,也因为劝降杜伏威有功,被任命为河北道行台主簿。  反观他们这些跟着李密投奔李渊的瓦岗旧将,虽说一个个都顶着将军的头衔和名号,可不仅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还处处受到其他唐军将领排挤和打压,完全被边缘化了。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当初投靠秦昇的瓦岗旧部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他们这些投奔李渊的人如何能不心生艳羡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黑闼心中越想越不平衡,此时突然站起身,借着醉意喷着酒气提议道:  “不如我们也学贾闰甫,辞去这狗屁不是的将军,去河北投奔秦昇吧。  有三当家和程咬金他们引见,想来秦昇也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此话一出,在场另外几人都不由心中一动。  毕竟他们几人如今在李渊手下一个个也是混得半死不活,看不到一点前途,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他们离开李渊去河北投奔秦昇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啪——”  突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公逸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到地上,发生的动静倒是将雅间内的另外几人给狠狠吓了一大跳,一个个都不由看向李公逸。  此时李公逸红着双眼,目光在另外几人面上扫过,随即斩钉截铁开口道:  “老吴说得没错,这个狗屁不是的将军不做也罢,老子实在受够了,今晚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天一亮就动身出城,离开关中前往河北,你们谁要跟我一起走?”听到李公逸说自己明天就走,另外几人不由面面相觑,目光很是迟疑,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河北。  不过很快,同样一直低头喝闷酒的张善相也站了起来,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我跟你一起走!”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当初李密打算出逃长安之时,同样派王伯当秘密见过张善相,劝他跟自己一起走。  只是张善相当时刚好卧病在床,没办法跟李密一起走,便留在了长安。  之后李密出逃不成反被杀害,张善相内心在多了几分对李密的愧疚之余,开始对李渊心生不满,一直想找机会离开长安,另投他处。  如今见李公逸带头说要离开长安,张善相便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个站起身表态要跟李公逸一起离开。  有了张善相的支持,黄君汉、吴黑闼、郭孝恪三人也跟着站起身,表态愿意跟李公逸一起前往河北投靠秦昇。  他们五人在做出决定之后,便将目光看向尚未表态的牛进达和李君羡,眼中满是殷切之色,显然是很希望牛进达和李君羡跟他们一起走。  牛进达看着他们五人,最终缓缓站起身,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  “当初我们是一起来的关中,既然如今你们决定离开长安去河北,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走!”  听到牛进达也要走,另外几人不由面露喜色,随后便将目光看向最后没有表态的李君羡身上,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他们六人都决定要去河北,李君羡断没有一个人留在长安的理由,只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此时李君羡一连埋头喝了几杯酒水,才抬头看向众人,随后在众人一脸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毅然决然道:  “陛下虽说对我轻慢于我,但秦王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背弃他而去,因此恕我不能与你们同行。  但几位兄弟请放心,我李君羡绝不是卖友求荣的小人,今日我等所谈之事绝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更不会阻止几位兄弟各奔前程。”  听到李君羡竟然要留下来,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显然不是很能理解李君羡的做法。  随后,第一个提议去河北的李公逸重重冷哼一声道:  “君羡兄,不要怪我这个做兄弟的说话难听,你不要因为自己姓李,就觉得李世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难道我不姓李吗?难道魏公不姓李吗?  我知道李世民请你吃过几次饭,跟你说过几句好听的话,你便觉得自己遇上了伯乐,可说到底那不过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若是他真有心重用你,怎么会一直拖到现在。”  李君羡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又低头喝了几杯闷酒。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劝说李君羡莫要天真,与其留在长安等着李世民兑现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河北。李君羡一度要被他们给说动心了,可是一想到李世民曾经跟他许下过诺言,说只要一有合适的机会便重用他,绝不会埋没他的本事,他便无论如何都生不出背离李世民而去的心思。  最终,他还是坚定了决心,缓缓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我意已决,诸位就不要再劝了!”  眼见李君羡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牛进达便打了个圆场道:  “人各有志,既然君羡兄弟已经认准了秦王殿下,我们也不必再勉强他。”  说到此处,他端起手中的酒杯,敬了李君羡一杯道:  “来,君羡兄,我牛进达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得到秦王殿下的重用,早日出人头地!”  李君羡心中一阵感动,也跟着举起酒杯回敬道:  “进达兄,还有各位兄弟,我李君羡也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早日在河北混出名堂来。”  ……  因为明日就要分别,因此今夜这顿酒喝到很晚,一直喝到每个人都东倒西歪,才各自散去。  作为请客之人,牛进达自然要留在最后买单结账。  此时酒楼也快打烊了,大堂内的其他客人早已经散去,只有酒楼的几名伙计在收拾桌椅。  或许是想巴结牛进达这个老主顾,掌柜亲自将他送出了大门。  只是两人刚前后脚走出大门,牛进达见四下无人,便刻意压低声音对掌柜道:  “除了李君羡将军,另外五人都愿意跟我一起去河北。”  说话间语气很是惋惜,显然是在为李君羡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遗憾。  当初徐世勣得知李密的死讯,便猜到李密一死,牛进达他们这些瓦岗旧将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便通过万福酒楼的掌柜卢剑星送了一封亲笔信给牛进达,邀请他去河北为秦昇效力。  牛进达如今在李渊手下混得并不如意,收到徐世勣的信之后自然很是心动,可又不忍心抛弃其他瓦岗兄弟而去,于是便有了今日的酒局,想要借此机会说服其他人一起去合肥。  没想到最后另外五人都愿意跟他走,只有李君羡因为不忍背弃李世民而去选择留在了长安,不得不说这是一大遗憾。  不过卢剑星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主动宽慰道:  “牛将军已经尽力了,既然李君羡将军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能勉强他。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明天上午只要你们六位将军出了建春门,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去河北的。”  牛进达点了点头,随后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只求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4章 李君羡天降横祸 当李君羡回到家中时,却看到自己夫人的贴身婢女小莲正抱着他一岁多的儿子李义协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不久的样子。  李君羡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而小莲看到李君羡回来,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崩溃,当即“哗”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着对李君羡道:  “老……老爷,不……不好了,夫人她……她被齐……齐王的人给掳……掳走了。”  什么!  一听到自己的妻子竟然被齐王李元吉的人给掳走了,李君羡顿觉五雷轰顶,惊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他的儿子李义协年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莲姨在哭,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儿子的哭声,李君羡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抱过儿子,随后一脸焦急追问小莲道:  “小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王的人怎么会把夫人给掳走?”  随后,在小莲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李君羡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今天他的夫人刘氏带着贴身婢女小莲和儿子李义协去东市才买东西,可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伙人给盯上了,不由分说就上前抢人,强行将刘氏掳到一辆马车带走了。  他们争抢间还将一岁多的李义协给推倒在地,小莲俯身去扶小公子的功夫,马车就已经走远了,她抱着一个孩童又不敢贸然去追,只能任由掳走刘氏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线内。  小莲本想去报官,可却有围观的百姓好心告诉她,那些都是齐王李元吉的人,即使去报官官府的人也不敢管。  得知自己夫人竟然是被齐王的人给掳走,小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抱着小公子一路哭哭啼啼回了家,打算让自家老爷出面去跟齐王要回夫人。  可没想到李君羡今日好巧不巧在万福酒楼跟当年的瓦岗兄弟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半夜三更才回府。  听到自己的夫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被齐王的人给掳走,李君羡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害怕。他检查了一下儿子的身体,果然在看到膝盖的位置看到了擦伤的痕迹,内心又是一阵心疼,对李元吉的恨意不免又重了几分。  只是一想到李元吉是陛下的第四子,李君羡内心就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自己出面去要人李元吉会不会将妻子还给他,更不知道如果李元吉不肯将人还给他,他又该怎么办,难道跑去陛下那里告御状吗?  可不管结果如何,他总得先试上一试再说。  想到此处,他只能默默将儿子交给小莲,叮嘱她在家好生照看好小公子,随后便头也不回往齐王府的方向跑去,想去跟李元吉索要回自己的妻子刘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身后,一双眼睛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似乎若有所思。  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万福酒楼的掌柜,锦衣卫百户卢剑星。  当他从牛进达口中得知李君羡因为不忍背弃秦王李世民决定留在长安城之时,出于谨慎,便一直暗中跟在李君羡的身后。  一旦李君羡有任何告密的举动,便立即出手除掉他,绝不能让他坏了齐国公的大事。  可卢剑星自己也没想到,他不仅没有看到李君羡去告密,反而意外听到了齐王李元吉的人掳走李君羡妻子刘氏的消息。  不过这倒像是李元吉能干出来的事。  当年李渊封他为并州总管,派他去镇守河东。  没有了父兄的约束,李元吉彻底放飞了自我,在晋阳城内没少干这种欺男霸女的恶事,惹得晋阳城民怨沸腾,任凭李渊派去辅佐他的刘政会、赵慈景等人怎么劝说他都没用。  之后刘武周和宋金刚攻打河东,李元吉吓得弃城而走,致使河东全境沦陷,大量留守河东的文臣武将沦为刘武周的阶下囚。  这些文臣武将中就有不少关陇贵族子弟,引起了他们对李家的不满。  为了平息关陇贵族的怨气,李渊不得不免去李元吉齐国公的爵位,将他贬为庶民,罚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也让李元吉难得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可随着李渊在长安正式登基称帝,李元吉也因为自己是李渊第四子的身份,被册封为齐王。  作为新王朝的亲王,李元吉身边自然少不了那些想要巴结他的小人,他们知道李元吉性好渔色,便不断找来美人供他淫乐。  一开始李元吉因为害怕被人捅到父兄那里自己不好交代,多少还知道收敛一些。  可他很快就发现父兄几人都忙于朝政,根本就没空管他,行事便渐渐变得放肆,凡是他看中的女人,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要想方设法掳来淫乐一番。  而官府碍于李元吉齐王的身份,根本不敢过问,更别说去管了。  官府的纵容无形之中进一步助长了李元吉的嚣张气焰,让他行事变得越发肆无忌惮,最后发展到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公然抢人的地步。  只不过这一次倒霉的是李君羡的妻子刘氏罢了。  虽说刘氏的夫君李君羡如今是唐军大将,但卢剑星几乎可以断言,以李元吉的为人,绝不可能会将李君羡一个降将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会将刘氏还给他。  因此,李君羡今夜跑去齐王府跟李元吉要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一想到李君羡因为李世民几句话,不惜拒绝了跟牛进达他们这些瓦岗兄弟一起前往河北,一心只想留在长安为李唐效力,卢剑星心中就不由觉得一阵讽刺,不知自己是该嘲笑他还是该可怜他。  不过他此刻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一旦闹大,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牛进达等六人的出走。  但很快,他心中就另外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着李君羡离去的背影,卢剑星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既然这件事很有可能会闹大,那自己何不再将事情闹大一些,彻底断了李君羡的后路,逼得他不得不跟牛进达他们一起去河北。  想到此处,卢剑星最后看了一眼李君羡离去的方向,很快便消失在了相反的方向……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5章 李元吉又遭一劫 如果要问李元吉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既不是曾经打断他手脚使他落下终身残疾的秦昇,也不是一直跟他不对付的二哥李世民,而是他的母亲窦氏。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出生之时,母亲窦氏嫌他长得丑,直接将他丢给乳母陈善意抚养,从此对他不闻不问,完全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而陈善意并没有嫌弃李元吉长得丑,反而对他视如己出,悉心照料,使得李元吉得以顺利长大。  只是陈善意将李元吉当成自己儿子,李元吉却从来没有当陈善意是自己母亲。  相反,他觉得陈善意身份卑贱,由她将自己养大成人简直是自己的耻辱,甚至对陈善意生出了杀心,想要除掉她来洗刷这份耻辱。  在李元吉七岁那时,因为陈善意不忍心看他责罚府里的下人,便好意劝说他善待下人,却惹得李元吉勃然大怒,直接命人活活打死了她。  李渊知道此事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将李元吉幽禁在后院,命他面壁思过,可是没过多久又因为心软将他给放了出来。  经过此事之后,李元吉渐渐显露出了自己暴虐的天性,行事变得越发残暴,府中不知有多少无辜下人遭到了他的毒手。  可谁叫他是李渊的儿子,正是因为有了李渊的袒护,使得李元吉从小到大虽然坏事做尽,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直到他遇到了秦昇……  因为秦昇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元吉落下了终身残疾,可他不仅没有吸取教训,从此一心向善,反而变得越发扭曲,行事也越发残暴,已经到了以折磨人为乐的地步。  他为人极度好色,几乎到了无女不欢的地步,但与大多数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他并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反而喜欢那些生过孩子的年轻妇人。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回自己年幼时缺失的母爱。  至于这种行为会不会给对方和她们的家人造成伤害,关他李元吉什么事!  而围绕在他身边想要巴结他的那些小人也深知他有这个癖好,为了投其所好,便经常驾着马车在长安城中四处转悠,看到带着孩子的漂亮妇人,便立即将她掳去齐王府交给李元吉淫乐。  而这些被掳走的妇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李元吉在床上凌虐致死,就是因为不堪受辱而含泪自尽。  即使有些妇人在被李元吉玩腻了之后放了回去,一个个也是遍体鳞伤,整个人不是变得浑浑噩噩就是变得疯疯癫癫,很难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以说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但她们的死活,李元吉和他的狗腿子们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在她们眼中,这些妇人不过是供李元吉发泄兽欲的玩物罢了。  只是这一次,当这些狗腿子将人带回齐王府时,才从这名妇人的叫喊声中得知对方竟是朝中大将李君羡的结发妻子刘氏,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担心李君羡会来找他们算账。可李元吉知道了刘氏的身份却丝毫不慌。  在他看来,李君羡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他们李家养的一条狗罢了,还是一条背叛了前主人投靠他们李家的断脊之犬。  自己能看上他的妻子是他的福气,自己玩腻之后自然会将人给他还回去,若是李君羡敢聒噪,或是敢闹到父皇那里,自己绝对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就在他要对刘氏欲行不轨之时,一名王府的侍卫却匆匆来报,说刘氏的妻子李君羡上门要人来了。  李元吉本不想让李君羡打搅自己的雅兴,但一想到刘氏已经落到自己手中,跑也跑不掉了,自己何不借此机会好好羞辱她的夫君李君羡一番呢!  毕竟相对于鱼水之欢,羞辱别人同样能让他获得强烈的满足感!  于是,他便命人看紧刘氏,自己则跟着报信的侍卫去大门见李君羡。  一见到李君羡,不等对方开口,他便率先倒打一耙道:  “李君羡,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强闯本王的齐王府不成?你到底有没有将本王这个堂堂齐王放在眼里?”  听到李元吉竟然恶人先告状,李君羡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无名火起,可一想到他李渊第四子的身份,最终还是忍气吞声道:  “殿下息怒,末将绝没有要强闯齐王府的意思,只是听说贱内今日出门时不慎误入齐王府,冲撞了殿下,末将在这里代她赔个不是,希望殿下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末将带她回家好生管教。”  李君羡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绝口不提自己的妻子是被人掳来齐王府的,只希望李元吉能看在自己如今为大唐效力的份上,让自己将妻子带回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既没有将事情闹大,也保全住了双方的颜面。  可他想给李元吉台阶下,李元吉却不想给他台阶下,一听到他是来齐王府讨要妻子的,当即面色一沉,冷嘲热讽道:  “李君羡,你自己看不住妻子是你的事,别赖到本王身上,齐王府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上别处找去吧!”  说到这儿,他故意用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君羡,随后冷笑一声道:  “依本王看,说不定是你自己不行,让你妻子耐不住寂寞,去找其他小白脸了。  不过你放心,说不定她玩腻了就回去找你了,到时候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当你的好夫君就好了,哈哈哈……”  说罢,李元吉便发出一阵放肆的嘲笑声,身后一众狗腿子也跟着哈哈大笑,笑得异常刺耳……  饶是李君羡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李元吉如此当众羞辱,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暗暗攥紧拳头,咬着牙对李元吉道:  “我不管怎么说都是军中大将,殿下为何如此辱我!”  “呸!什么狗屁军中大将!”  李元吉闻言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神情越发嘲讽:  “你李君羡不过是我们李家养的一条狗罢了,还是一条从别处投降过来的狗,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狂吠!”“李元吉,你别欺人太甚!”  面对李元吉的一再羞辱,李君羡再也忍无可忍,一双眼睛渐渐变得血红,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在了刀柄上。  可李元吉却没有被他的样子给吓到,反而继续火上浇油道:  “李君羡,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本王名讳,信不信我现在就找十几个壮汉轮流去伺候你的妻子,让你知道招惹本王的下场。”  听到李元吉竟然拿自己的妻子威胁自己,李君羡虽然一颗心恨得在滴血,恨不得将李元吉碎尸万段,却当真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怒骂:  “李君羡,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上前拿下李元吉,还怕齐王府的人不乖乖放人。”  李君羡循声看去,看到郭孝恪正骑着马提着大刀一马当先朝着齐王府的方向冲杀而来……  而在他的身后,牛进达等五人一个个都骑着快马手提兵器,杀气腾腾朝齐王府杀来……  眼看昔日的瓦岗兄弟冒死来帮自己,李君羡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羞愧,随后心一横牙一咬,当即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李元吉道:  “李元吉,这是你逼我的,我李君羡从此跟你们李家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眼看李君羡等人要跟自己玩命,李元吉也吓坏了,当即命身边的侍卫挡住他们,自己则头也不回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只是他没跑多远,蒙着面的卢剑星便如鬼魅一般落到他身前,只用一招就制住了李元吉,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  当天夜里,牛进达等七名瓦岗旧将就挟持着李元吉,以李元吉的性命相威胁,逼迫建春门的守将开了城门,出城一路往东边的潼关而去……  几天后,他们挟持着李元吉平安出了潼关之后,虽说遵守诺言没有杀李元吉,但李君羡想到他差点玷污了自己妻子,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踢了一脚李元吉的下体,而后丢下不省人事的李元吉扬长而去……  就在牛进达等人出潼关的当天,秦王李世民率大军凯旋回到了长安……  (今天发现我又犯了一个错,就是之前李世民生病和李秀宁流产的时候,李渊的妻子窦氏都有出场,但实际上窦氏在大业九年就是613年就去世,所以现在只能再次篡改历史,让窦氏继续活着了。  还有我看到很多版本都说窦氏一生下李元吉就因为觉得他丑让身边的侍女陈善意拿去丢了,是陈善意自己不忍心偷偷拿回去养了,后面养大了才告诉李渊,我觉得这个故事太夸张了,就改成窦氏丢给乳娘养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6章 李世民的更心累了 李世民也没有想到,有些不堪回首的经历,他还能再经历第二遍。  而且这一次瓦岗七将反出长安,显然比之前秦昇叛出长安的影响更为恶劣。  毕竟之前他们李家只是口头许诺要将嫡女李秀宁许配给秦昇,并没有跟他订立过正式的婚约,因此他们李家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是秦昇求取李秀宁不成,愤而背叛了李家,反出了长安。  如此一来,哪怕日后秦昇威震天下,其他人顶多嘲笑一下他们李家有眼无珠,放走了秦昇这个乘龙快婿,但却不会对李家的声誉造成多大影响。  可如今瓦岗七将的出走,他们李家再想将事情给圆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李渊杀了企图出逃的李密,致使瓦岗旧部人人自危,不少人纷纷逃离长安,但他们七人却都坚定选择留了下来,可见当真是有心要为李家效力。  可如今大唐开国不到一年,他们就挟持齐王李元吉反出长安,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甚至会让不少同样是投降过来的文臣武将人人自危。  因为如何善后此事,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又一次在李渊的御书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李世民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消除此事的不良影响,安抚住长安城中的降臣和降将,避免他们因为此事心寒。  因此,他提议父皇已经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宣布剥夺李元吉齐王的爵位,交由大理寺审问,依大唐律例定罪,以示大唐天子大公无私,不徇私情,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可还不等李渊表态,太子李建成就站出来坚决反对二弟李世民的提议。  在他看来,如今父皇既为天子,那天子的威严就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将此事的真相公之于众,那伤害到的就不仅仅是四弟李元吉的名声,还有大唐皇室的脸面和大唐天子的威严,甚至有可能大唐子民对他们的皇帝心生质疑。  毕竟,若是一个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管教不好,让人如何相信他能教化得了万民。  更何况,如今李元吉虽被七名叛将放了回来,但他的下体受到重创,大夫说他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人道。虽说李元吉确实有错在先,但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何必非要再搞得他和整个李家名声扫地呢!  因此,李建成的想法是,既然如今牛进达等七名瓦岗旧将都已经反出了长安,就不妨将脏水全部泼到他们身上,对外宣称他们七人早就背叛大唐暗中投靠了秦昇,如今趁着唐军主力南征巴蜀便挟持李元吉出逃。  如此一来,不仅将此事完美遮掩过去,还能保全三弟李元吉和父皇李渊以及整个大唐皇室的名声。  长子李建成的话可谓是说到了李渊的心坎里。  毕竟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哪怕李元吉犯下再大的错,都是他李渊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能真狠得下心去大义灭亲,将李元吉交给大理寺去审问定罪呢!  更重要的是,正如李建成说的那样,天子以威德治天下,若是真将自己儿子的罪行公之于天下,不仅有损自己的天子之威,也会让天下人质疑自己的天子之德,自己这个大唐皇帝将来还如何治理天下。  只是有些话当然不好明着说,因此李渊只能将李元吉搬了出来,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很是无奈道:  “世民,你大哥说得没错,元吉纵有万般的不是,可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李家的血脉,是你的亲弟弟。  如今既然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作为他的父兄,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一切就按你大哥说的办吧。”  李世民闻言一时间又惊又怒,虽说他知道自己父皇口口声声是为了三弟李元吉好,但根本目的是为了保住自己所谓的天子威严。  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劝阻,必然会引起父皇对他的不满,但事关大唐的江山社稷,因此哪怕有些话说出来会惹恼父皇,他也非说不可:  “父皇三思呀,儿臣知道父皇心疼元吉,但以儿臣对元吉的了解,他犯下的恶行绝不可能只有这一桩。  即使父皇能压得下此事,可一旦被有心人落井下石趁机爆出他的其他恶行,到时候父皇又能遮掩得了多少桩?  因此,儿臣认为与其父皇费尽心思遮掩此事,还不如大大方方将元吉之前犯下的恶行都公之于天下,甚至下一道罪己诏承认自己教子无方,反而更容易得到了天下臣民的谅解,认为父皇是一个知错能改的贤君……”“二弟,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古往今来哪有天子登基第一年就下罪己诏的。”  眼看自己父皇面色越来越阴沉,李建成不等李世民说完,便冷声打断他道。  李世民看着李渊阴沉到极点的面色,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无力感,但还是不得不做着最后的努力劝说道:  “我不是说父皇非要下罪己诏不可,只是若是我们主动曝光元吉的恶行,向天下臣民承认我们李家的过错,一切尚有补救的可能,也能安抚住朝中那些降臣和军中那些降将。  如果我们刻意隐瞒此事,甚至颠倒黑白,一旦被有心人将真相捅了出去,不仅会让我们整个李家跟着名声扫地,也会让那些降臣降将心寒,将来还有谁再愿我们大唐效力。”  “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一切就按你大哥说的办。”  虽说次子李世民劝得苦口婆心,可李渊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在他看来,只有杨广那种暴君才需要下罪己诏来安抚人心,若是自己登基第一年也下什么罪己诏,那他这个新王朝的天子和杨广这个差点把大隋江山玩完的暴君有什么区别。  不过李世民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随后便对李建成吩咐道:  “建成,你的不良人组建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去干点正事了。  记住,不论是元吉身边那些怂恿他一步步犯下大错的混蛋,还是他们绑回来的女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一个都不要留!”  说到最后,李渊眼中分明闪动着凶光,哪里还有半点忠厚长者的模样。  既然麻烦不好解决,那就彻底解决麻烦的根源。  李世民看在眼里,虽然没有再劝,但心中还是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口气。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7章 来历不明的匪徒 不久之后,李渊正式下旨昭告天下,说牛进达、吴黑闼、张善相、郭孝恪、黄君汉、李公逸和李君羡七位瓦岗降将之前因为李密之死而对朝廷心生不满,早就暗中投靠了秦昇,此次借着唐军主力征战在外,趁机挟持齐王李元吉反出了长安,前往河北投靠了秦昇。  虽说有不少人对于朝廷公布的所谓真相半信半疑,但因为牛进达等七人如今却是在逃往河北的路上,李元吉又重伤在床,一切都死无对证,大家也只能暂且相信朝廷的说辞了。  这桩轰动整个关中的瓦岗旧将叛出长安之事,至此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沦为了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长安城还没平静几天,就有一伙匪徒混入城中,四处流窜作案。  他们行事心狠手辣,在城中四处杀人越货,但是被他们犯过案的人家,没有一个留下活口,甚至临走前还要放火将房子烧掉,似乎是为了彻底毁掉自己犯案的罪证,一时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天子脚下竟有匪徒如此猖獗,大唐皇帝李渊对此自然是勃然大怒,严令长安令和京兆尹在一个月内一定要将这伙匪徒捉拿归案,否则一律以渎职论处。  这下可苦了长安县衙和京兆府衙的差役,他们没日没夜去盘查城中的客栈酒肆青楼寺院,却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因为这伙匪徒选择的目标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在被他们残害的百姓中,既有家中藏有大量钱财的富商和宦官人家,也有家中一贫如洗的穷苦百姓,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家为什么会被这伙匪徒给盯上。  他们连匪徒作案的动机都搞不明白,想要找出这伙匪徒,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可长安县衙和京兆府衙的官差找不到,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找不到。  这天日暮时分,万福酒楼如同往常那般正常打烊之后,掌柜卢剑星跟酒楼其他伙计道过别,便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东市的黄记药铺,似乎是打算去瞧瞧病。  当他走进药铺时,药铺里面等待抓药的客人并不多,生意有些冷清。因为他常来,所以药铺的伙计都认得他,因此他一进门便有伙计热情上前招呼他,还询问他是不是来找药铺的方大夫施针。  卢剑星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多年的老毛病了,长安城的其他大夫都看不好,就你们药铺的方大夫施针管用。”  伙计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卢剑星领到了楼上的一处房间,将他交给方大夫,自己则继续下楼招呼药铺内其他客人了。  只是药铺内的其他客人都不会注意到,这名伙计一直在楼梯口附近忙活,其他人想要上楼还真有些不方便。  而此时在二楼的房间内,方大夫并没有给卢剑星针灸,而是交给了他一张纸条。  卢剑星在看过纸条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道:  “看来我猜得没错,这些灭门惨案果然都是不良人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李元吉之前的恶行,从而保住他们李家的颜面。”  方大夫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他们行事异常狡猾,为了不让官府的人查出端倪,不仅杀人放火,还将受害人家中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让官府的人误以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劫财,而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除此之外,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还用同样的手法残害了不少不相干的人家,以混淆视听,让官府的人根本摸不透他们真正的意图。”  卢剑星点了点头,眼神似乎若有所思。  因为如果是他们锦衣卫来做这件事,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掩盖此事。  也正因为他知道该怎么做,因此他也知道该如何破解对方的诡计。  “你现在立即去查一下,看看当初遭到李元吉凌虐的女子中,还有谁没有遭到不良人的毒手,并想方设法抢在不良人动手之前将他们救出城去,我自有大用。”  “喏!”  方大夫没有多问一句,只是低低应喏一声。  随后,卢剑星便在椅子上坐好,闭上眼睛等待方大夫给他施针,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客人。  而方大夫也取出针灸包,拿出需要用的银针就开始为卢剑星施针,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夫。  方才发生的一切,倒像是不真切的幻觉。……  两天后,卢剑星就在城外的一处破庙中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年轻女子。  她一见到卢剑星便张牙舞爪要扑上来,嘴上用很是凄厉的声音嘶吼道:  “李元吉,你辱我清白还不够,竟然还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要不是方大夫和另外两名锦衣卫在身后死死制住她,说不定卢剑星真要被她抓出满脸伤痕。  那个女子没办法扑向卢剑星,突然瘫倒在地,捂着脸痛哭道:  “儿呀,娘没能救得了你,娘对不起你……呜呜呜……”  而卢剑星看着女人,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方大夫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多了几分悲悯:  “她一个多月以前被齐王的人当街掳走,在齐王府受尽了李元吉的折磨,三天后才带着一身伤痕累累被李元吉的人丢在了大街上。  她之后本想去告官,但他的夫君和公公婆婆因为惧怕李元吉的权势,反而劝她忍气吞声,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们一家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出这件事的阴影,不良人就找上了门,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夫君和公婆,以及她三岁大的儿子。  就在不良人企图要杀她灭口之时,锦衣卫的人及时赶到,从不良人手中救下了她。  她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却因为受了刺激,整个人彻底疯癫了,见人就大喊大叫说要杀了李元吉。”  卢剑星听完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到女人身边,蹲在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道:  “你放心,你的仇,我会找到人帮你报的!”  女人听到有人要帮她报仇,立即停止了哭闹,抬起头满眼不敢相信看着卢剑星。  就连方大夫闻言也不由微微一怔,随后看了女人一眼,低声问道:  “百户大人,你打算找谁帮他报仇?”  卢剑星冷冷一笑,随即缓缓吐出四个字:  “独——孤——怀——恩!”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8章 独孤怀恩的野望 如果说李元吉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母亲窦氏,那天下最恨李元吉的人大概就是他的表叔独孤怀恩了。  作为独孤信的孙子,独孤家的嫡系子孙,独孤怀恩的人生起点比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权贵子弟都要高。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到姑母文献皇后(即隋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的喜爱,将他养在宫廷之中,与诸多皇子公主一同抚养成人。  或许正是因为独孤皇后对他的喜爱,使得独孤家族同样很看重他,将他视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待独孤怀恩年及弱冠,便被朝廷任命为鄠县县令(毗邻都城大兴,与大兴同属京兆府),可他却嫌弃官职太小,故意称病在家不去赴任。  在李渊率军打入关中之后,他又跟随家族一起投靠了李渊,又被任命为长安令。  不久之后,李渊又改任命他为太原郡长史,辅佐并州总管、齐国公李元吉镇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独孤怀恩只要在太原郡长史的位置干上几年,便可以回京城任职,最终在家族的支持下,一步步坐上三省宰相的位置,位极人臣。  可是李元吉将这一切都给毁了。  在刘武周和宋金刚率大军围攻晋阳城之前,独孤怀恩见敌军势大,担心晋阳城有可能守不住,便劝李元吉放弃晋阳,率城中官员和将士退往关中,将来再想办法重新夺回河东。  可李元吉因为害怕无法向父亲李渊交代,并不敢听从独孤怀恩的建议,反而不止一次对外宣称自己誓与晋阳城共存亡,以此来鼓舞城中守军士气,振奋军心。  但就在刘武周大军抵达的前一天晚上,李元吉却无耻丢下城中的官员和将士,带着自己的妻妾趁夜逃离了晋阳城。  李元吉一走,守城将士的军心和士气瞬间跌落到了极点,草草抵抗过一阵,便将晋阳城拱手让给了刘武周大军。  独孤怀恩和城中其他来不及逃走的文臣武将,全都沦为了刘武周的阶下囚。  刘武周念在独孤怀恩是独孤家嫡系子孙的份上,不仅没有为难和羞辱他,反而对他以礼相待,没有半点怠慢。  而独孤家得知独孤怀恩在河东被俘,也立即派人联络了刘武周,用大量钱粮赎回了独孤怀恩。  虽说独孤怀恩由始至终都没有吃到什么苦头,但他心中很清楚,因为他的被俘,他的家主梦和三省宰相也很有可能到此为止了。  毕竟他们独孤家有的是嫡子嫡孙,没必要非要让一个有着兵败被俘黑历史的人来当独孤家的家主。  一旦失去独孤家的支持,他这辈子或许很难问鼎三省宰相之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元吉,独孤怀恩如何能不恨他。  李渊也深知独孤怀恩的被俘都是自己儿子李元吉的错,为了安抚独孤怀恩和独孤家,不仅在称帝之后任命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还隔三差五在宫中宴请独孤怀恩,以示对他和独孤家的恩宠。可就在一次宴会上,李渊喝多了几杯,借着几分醉意跟独孤怀恩开起了玩笑:  “弟姑子悉有天下,次当尔邪?”(你的两个姑表兄弟都做过皇帝,下次也该轮到你了吧?)  本来只是李渊的一句无心戏言,没想到独孤怀恩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是呀,既然杨广和李渊这两个表兄都能做皇帝,为什么他独孤怀恩就不可以,难道他们独孤家只有女子可以富贵吗?  野心这种东西一旦开始滋长,便再也遏制不住,独孤怀恩作为大唐的工部尚书,也开始觊觎图谋起了大唐的江山。  只是他知道独孤家未必会支持自己取李渊而代之,因此他并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自己的野心,只是暂时蛰伏起来,暗中积蓄力量,静待时机。  不久前发生的瓦岗七将挟持李元吉反出长安之事,让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机会,可要如何从中做文章,他却没有半点眉目。  毕竟,他连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能猜到,事情的真相绝没有朝廷在对公布的那么简单,其中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就在他打算派人去暗中调查此事之时,一个蒙面黑衣人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一名疯疯癫癫的女子趁夜潜入了他的府邸。  对方自称自己是河北来的细作,半夜造访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给独孤怀恩送来一样足以让李元吉万劫不复,让李唐皇室声名狼藉的东西。  独孤怀恩见对方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潜入自己府邸,本来心中很是害怕,但是当他听到对方带来的东西能帮他对付仇人李元吉和整个李唐王室,心中反而安定了几分。  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不可能因为对方三两句话就相信他,更有些怀疑对方是李渊派来试探自己的,便冷笑一声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秦昇安插在长安城的细作?  再者说,即使你真是秦昇派来的细作,我堂堂一个大唐工部尚书又凭什么要跟你合作?”  他本以为对方会拿出书信或令牌之类的东西来证实自己的身份,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嘿嘿一笑:  “独孤尚书既然能派元君宝、刘让和荣静去联络刘武周和王行本,想要引他们率军袭取永丰仓,为何就不能跟我们秦大将军合作呢?”  听到对方说出的这一大串名字,独孤怀恩一时惊得目瞪口呆,额头上更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久久说不出话。  因为元君宝、荣静和刘让三人是他最为亲信的三名心腹,自己图谋反唐之事只跟他们三人商议过,甚至都没有跟自己妻子吐露过半个字,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尤其是对方竟然还知道自己曾派他们三人暗中去联络过刘武周和王行本,想要引他们率军来袭取永丰仓,一旦此事东窗事发,不仅自己难逃一死,恐怕还会连累整个独孤家。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独孤怀恩已经可以断定对方绝不可能是李渊派来的人,否则以李渊的为人,若是知道自己暗中刘武周,早就派人上门来捉拿自己了,绝不可能还半夜派人偷偷摸摸来试探自己。  如今自己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独孤怀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能恨恨瞪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  “那我倒真要看看,你到底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不仅能够让李元吉万劫不复,还能让李唐皇室万劫不复。”  蒙面黑衣人也不废话,直接将齐王府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掳走瓦岗降将李君羡的妻子,李君羡上门索要无果,最终一怒之下伙同另外六名瓦岗降将一道挟持李元吉反出了长安城。  独孤怀恩再次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隐情。  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蒙面黑衣人又指着自己身边疯疯癫癫的女子对独孤怀恩道:  “七位瓦岗降将反出长安之后,李渊为了掩盖事情真相,不仅将齐王府的知情人杀了个干净,还派人假扮匪徒将那些被李元吉残害过的女子和他们的家人通通灭口,以此保全李元吉和李唐皇室的名声。  独孤尚书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好好问问那几户被害人家的邻居,打听一下那几户人家中的女子是不是之前曾经被人掳走过,但官府的人却根本不敢过问。”  独孤怀恩听完下意识看向那名女子,那女子也看着他,眼中突然凶光毕露,尖叫一声道:  “李元吉,我杀了你,你还我家人命来!”  独孤怀恩吓得连连后退,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话,却在纠结要不要出面将这件事给捅出去。  因为他心中清楚,这桩丑闻一旦被他曝光,确实可以让李元吉万劫不复,也能让整个李唐王室声名狼藉。  可如此一来,自己无疑是站在了李渊的对立面上,甚至可以说是彻底跟李唐决裂了,只怕是独孤家都未必会支持自己这么做。  蒙面黑衣人似乎看出了独孤怀恩的犹豫,忍不住笑了笑道:  “独孤尚书既然有图谋李唐江山的野心,就该有跟李渊决裂的魄力。  只要此事一发酵,李家人心尽失,你觉得李家的江山还能维持多久?  相反,独孤尚书为民请命,尽得人心,正是取李唐江山而代之的最好机会。”  独孤怀恩看看蒙面黑衣人,又看了看疯疯癫癫的女子,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这大好江山,也该轮到他独孤怀恩来坐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19章 绝境还得看二凤 就在瓦岗七将挟持李元吉反出长安之事渐渐被城中官民淡忘之时,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却突然再一次将这件事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联合朝中十几名交好的大臣,一起联名弹劾齐王李元吉,说正是因为齐王李元吉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掳走军中大将李君羡的妻子,在李君羡上门讨要之时不仅没有将人还给他,还借机狠狠羞辱了李君羡一番,逼得李君羡一怒之下跟另外六位瓦岗降将一起杀进齐王府,挟持李元吉反出长安。  事后,李元吉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不仅将齐王府的知情人都杀了个干净,还派人假扮匪徒将那些当初被他掳走的女子和她们的家人给灭了口,简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睹。  因此,独孤怀恩和十几位朝中大臣在奏折中强烈要求李渊严惩齐王李元吉,给军中将士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而且不知为何,这封联盟弹劾齐王李元吉的奏折明明是送到李渊的御书房的,可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却闹得整个长安城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瞬间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谁都没想到,堂堂大唐齐王,竟是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大唐皇帝李渊严惩自己的恶子。  不少正直的大臣也纷纷跟着上书朝廷,认为不杀齐王李元吉不足以平民愤。  更有甚者直接辞官归隐,宁可去做一乡野村夫,也不愿意与李唐皇室为伍。  因为谁都清楚,齐王李元吉犯下如此恶行,作为他父亲的大唐皇帝李渊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纵容的结果。  如此教子无方,甚至纵容儿子残害百姓的昏君,根本不值得他们效忠。  而一向支持李渊的关陇贵族和关中士族,这次虽然没有跟着落井下石,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可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强烈的不满!  更令李渊惊惶不安的是,驻扎在长安城内外的军队开始出现了将士逃亡的现象,一开始只是一些从别处投降过来的将领和士兵逃亡,后来一些很早就追随他们李家的将士也开始跟着逃亡。  毕竟李君羡之事可谓是彻底寒透了他们的心,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在冲杀,难道守护的不是他们李家的江山吗?可他们李家对他们的回报难道就是纵容齐王李元吉掳走他们的妻子去淫乐吗?  这样的李家又有什么资格再让他们这些将士去效忠。  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李渊终于病倒了。  他病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身边的宦官去将次子李世民宣召到自己的寝殿。  待见到李世民,李渊便用手重重捶打着龙榻,老泪纵横悔不当初道:  “二郎,朕悔不该当初不听你之言,以至于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李世民对此只能沉默以对。  因为早在李渊决定为了保全四弟李元吉和李唐皇室的名声而选择颠倒黑白,甚至不惜滥杀无辜之时,他便想到很有可能会有如此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也不难猜到,以独孤怀恩的那点本事,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查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因此此事很有可能是秦昇安插在长安城中那些细作的手笔,目的就是让他们李唐皇室从此声名扫地,彻底失去对有才之士的吸引力。  想到此处,他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不自觉涌起一阵无奈。  他当初第一次见到秦昇之时,便觉得此子料事如神,城府深不可测,不止一次暗暗庆幸还好秦昇是他们李家的家臣,而不是他们李家的敌人。  可没想到因为父亲的短视,妹妹的不坚定,最终还是让秦昇站在了他们李家的对立面上。  而他和整个李家也终于一次次见识到了,秦昇做他们李家的对手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虽说明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可李世民还是会忍不住时不时暗暗在心中感慨,若秦昇是他的妹夫该有多好!  而李渊不知道自己儿子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当是他还在为自己当初不听劝而生气,只能拉下脸继续哀求道:  “二郎,朕知道当初不该不听你之言,只是如今大唐江山危在旦夕,朕唯有指望你来力挽狂澜了!”  李世民心中确实有气不假,但如今局势恶化到这个地步,他不可能当真坐视不理,只能看着李渊,沉声问道:  “父皇可否将此事交给儿臣全权处置,不论儿臣做出什么决定,父皇都支持?”“朕正有此意!”  李世民的话可谓是正中李渊下怀,毕竟正如他所说,如今唯一能力挽狂澜拯救大唐江山的就只剩下眼前的次子了。  李世民得到了李渊的亲口允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要告退。  只是他转身没走几步,李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二郎,不管怎么说元吉都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你能留他一条性命。”  李世民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子,躬身对李渊行了一礼,语气很是平静道:  “儿臣知道了。”  ……  就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太极宫内传来皇帝李渊的旨意,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御史大夫,彻查瓦岗七将挟持李元吉林反出长安之事。  而李世民也没有让人失望,很快就查清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因为齐王府的人掳走了李君羡的妻子,齐王李元吉还当众羞辱了前往讨要妻子的李君羡,逼反了李君羡和另外六名瓦岗降将。  因此,此事错在齐王李元吉,李君羡等七人反而是无辜被逼反的一方。  除此之外,长安城中近来发生的一些惨案也确实是齐王李元吉派人假冒匪徒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李世民的调查无疑是彻底还原了事情的真相,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至于对李元吉的判决,本来依照大唐律例应该判斩首示众,可他毕竟是当今天子之子,若是判决他死刑,无疑是让父杀子,陷当今天子于不义。  因此,最终李世民判决剥夺李元吉的齐王爵位,终身幽禁在原齐王府。  不久之后,李渊正式发布罪己诏,承认自己教子无方,并许诺会赔偿那些被李元吉伤害过的臣民。  对于掀起这场风波的独孤怀恩和那些一起跟他联名上书的朝中大臣,李渊不仅没有处罚他们,反而下旨褒扬他们的大公无私,不畏强权,一一给他们加官进爵。  其中独孤怀恩更是升任尚书右仆射,一跃成为三省宰相之一。  至此,此事彻底尘埃落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0章 苏烈星夜投蓟城 就在长安城因为瓦岗七将叛逃之事而闹得沸沸扬扬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曹州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年初的时候窦建德上书洛阳朝廷,请求发兵南下讨伐徐圆朗和孟海公,并很快得到了皇帝杨广的准允。  随后,窦建德亲率十万大军南下,大将刘黑闼、王伏宝、范愿、曹旦、董康买和高雅贤分领兵马,可谓是精锐尽出。  而徐圆朗只有两万兵马,自知不可能是夏军的对手,便果断放弃自己的地盘东平郡,率军往西去投奔孟海公,企图与孟海公联合抵御窦建德的兵锋。  只是他前脚刚率军抵达曹州,窦建德率领的十万夏军后脚就杀到了曹州州治周桥城外,将小小的周桥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海公自己也只有三万兵马,他本想和徐圆朗据城而守,待夏军久攻不下,自然退去。  可夏军没多久,孟海公便听到一些风声,说自己麾下以蒋善合为首的几名大将因为佩服窦建德的仁义,正在密谋杀了自己和徐圆朗,献城投降窦建德。  孟海公虽说不知这些风言风语是真是假,但他自知人心已散,周桥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得住。  他在和徐圆朗商议过后,决定派人去叫窦建德,抢在麾下大将叛变之前,自己献城投降夏军。  窦建德得知孟海公和徐圆朗愿意主动开城投降,自然是大为惊喜,当即对孟海公派来的使者许下承诺,只要孟海公和徐圆朗当真献城投降,自己不仅不会加害他们和他们家人的性命,还会重用他们,并准许他们继续统领旧部,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得知只要他们愿意献城投降,窦建德不仅不会杀他们,反而还让他们继续统领旧部,孟海公和徐圆朗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决定大开城门投降窦建德。  随着城门的缓缓开启,孟海公和徐圆朗二人精赤着上半身,各背着一捆荆条缓缓走出城外。  在城上宋鲁联军和城外夏军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二人一出城门就跪倒在地,用膝盖跪行一步步挪动到窦建德的战马,一齐对着马上的窦建德拜伏泣声道:  “我等愿献城归降夏公,恳求夏公饶恕我等和家人性命。”  窦建德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扶起二人,随后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二人身上,握着他们二人的手叹气道:  “非我要讨伐二位,实在是天子之命难违,我不得不奉旨行事呀!”孟海公和徐圆朗闻言心中都不由暗骂一声虚伪。  因为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与其说是窦建德奉朝廷之命来讨伐他们,倒不如说是窦建德假借朝廷之名来吞并他们,以此来扩充地盘和实力。  只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既然他们两家联手都不是窦建德的对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此,面对窦建德虚情假意的叹息,他们二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顺着窦建德的话说他们二人早有归顺朝廷之心,还要感谢夏公给了他们一个效力朝廷的机会云云,完全看不出是兵败之后被迫献城投降,倒像是在拨乱反正,弃暗投明。  窦建德安抚过孟海公和徐圆朗之后,便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休息,跟他们的家人一起好生保护起来,绝不能有一丝一毫怠慢,更不许他们不敬。  看着亲兵将神情有些忐忑不安的孟海公和徐圆朗带下去,谋士当即上前几步,凑到窦建德耳边低声劝说他道:  “夏公,他们二人皆是反复无常之辈,当初见李密势大便投靠李密,如今又因为我军势大不得不开城投降,并非是真心要归降夏公,一旦将来时局有变,很有可能会再度举兵反叛夏公。  因此卑职建议,不如来个斩草除根,将他们连同下面的将领一并解决了,永绝后患!”  虽说孔德绍的劝说不无道理,但窦建德却是想都不想便摇了摇头拒绝道:  “不可,前些日子我曾跟他们派来的使者亲口许诺过,只要他们放弃负隅顽抗,打开城门投降我军,我窦建德就绝不加害他们二人和他们的家人。  如今既然孟海公和徐圆朗已经献城投降,我又岂能出尔反尔,食言而肥,那和李渊有何区别?”  听到窦建德说自己不愿做第二个李渊,孔德绍也不好再劝。  毕竟因为薛仁杲和李密之死,谁都知道投降或投靠李渊就是死路一条,谁还敢再去投奔他。  随后,窦建德下令大军进城,但不可滋扰百姓,更不可奸淫掳掠,否则一律以论处。  城中军民听到窦建德军令,一个个皆大喜,纷纷称颂夏公仁义。  只是就在一片皆大欢喜中,有一人却显得尤为落寞。  他便是高雅贤的义子苏烈。  去年的时候,高句丽意图染指河北,窦建德要派兵助秦昇去抵御高句丽人的入侵。  当时秦昇放着王伏宝、范愿和曹旦等一众夏军大将不要,反而指定要刘黑闼和声名不显的苏烈领兵出征。虽说苏烈不知道秦昇为何如此看重自己,但他并没有辜负秦昇对他的期望,临渝关一战,他设计引诱高句丽主将渊盖苏文之弟渊净土出关与他一战,最终让渊净土死在乱军之中,夺回了临渝关,彻底切断了高句丽大军的退路。  可以说,隋军最终能够成功击败高句丽,苏烈可谓是居功至伟。  可以说,是秦昇第一次让苏烈体会到了被人信任和重用的滋味,这是他在夏军之中始终无法体会得到的。  而回到夏军之后,苏烈虽然因为他在对高句丽的战事中表现得到窦建德的另眼相看,但窦建德并没有因此对他大加重用,只是说他还年轻,需要再多加磨砺和历练。  但苏烈心中清楚,窦建德之所以不肯重用他,并不是因为看不上他,而是夏军之中资历比他老的大将多的是,不少人还是在窦建德刚起兵之时就追随他。  若是窦建德贸然重用他这个晚辈,很有可能会引起这些老将的不满,窦建德不可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  因此,在此次征讨徐圆朗和孟海公的战事中,夏军大将云集,精锐尽出,年轻的苏烈却只能跟在自己义父的军中历练,完全沦为了一个看客。  此刻看着夏军其他大将一个个春风得意的模样,苏烈心中清楚,只要有这些老将在,他在夏军之中便难有出头之日。  此刻,他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当初临别之时,秦昇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若是你在窦建德那边待得不如意,可以随时来蓟城找我!”  他不知道秦昇是真心实意要招揽他,还只是一时戏言。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继续待在夏军之中,恐怕很难有出头之日。  想到此处,他心中暗暗坚定了决心。  就在当天晚上,他在给义父高雅贤留下一封告别信之后,便离开了夏军大营,一人一马往北而去……  当有人将苏烈离开的消息告知窦建德之时,身边的不少人都劝窦建德派人去将苏烈给追回来,哪怕是杀了他,也不能放任他去投敌。  可窦建德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淡淡说道:  “我窦建德不能重用他,难道还要阻止他去追寻的伯乐不成,就由他去吧!”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1章 瓦岗众将再聚首 苏烈和牛进达等瓦岗七将几乎是同一天抵达了蓟城。  秦昇一天之内得到了八员大将,自然是又惊又喜,当即在大行台设下宴席,为苏烈和牛进达等八人接风洗尘。  宴会上,秦昇麾下的一众文臣武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  尤其是程咬金,更是一个人端着酒壶,将在座的那些瓦岗旧人一个个全都敬了一遍,不多时便喝得面红耳赤,满嘴酒气。  毕竟自从瓦岗败亡之后,他们这些昔日的瓦岗兄弟便各奔东西,各投新主,本来以为下次再见就是在战场上分个你死我活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在秦昇的招揽和安排下,有朝一日他们这些瓦岗兄弟竟然会重新在蓟城齐聚,再次并肩作战,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喜事。  只是喝着喝着,程咬金却注意到秦琼突然放下酒杯,默默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有些惆怅。  程咬金与秦琼相交多年,早就自称是秦琼肚子里的蛔虫了,如今见秦琼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冲着秦昇大声嚷嚷道:  “叔宝,你这是想单二哥了?”  此话一出,宴会上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尤其是在场的瓦岗旧人,一个个都面露惋惜和遗憾之色。  是呀,他们这些瓦岗兄弟如今大多齐聚一堂,却唯独少了单二哥,不得不说是一大憾事。  秦琼忍不住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心中是恨不得撕了他那张没把门的臭嘴!  他没有在这种场合提起单雄信,就是因为不想坏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可程咬金却非要将他的心里话给说出来,这不是存心给大家添堵吗?  可程咬金却像是没有看到秦琼几乎要吃了他的目光,反而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  “叔宝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多愁善感,跟个娘儿们似的。  要我老程说呀,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如今单二哥不仅娶到了王世充的漂亮女儿,还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美滋滋,哪里需要你在这里为他唉声叹气。  与其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跟我老程多喝几杯,毕竟从张老将军那里算起,你秦叔宝去哪里,我程咬金就跟到哪里,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值得你跟我老程多喝几杯吗?”“喝喝喝,你一天天就知道喝,要是你哪一天因为喝酒误事了,我绝饶不了你!”  秦琼嘴上在没好气呵斥着程咬金,可心情确实好上了不少,还是拿起酒杯跟程咬金又碰了几杯。  随后,程咬金又一连说了几个笑话,惹得在座众人不由一阵哈哈大笑,宴会的气氛很快又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见众人都在乐头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公谨看了秦昇一眼,也决定借着酒兴为大家说件奇闻异事助助兴,便故作一脸神秘对程咬金道:  “程将军你有所不知,你们单二哥如今那位娇妻,当初差点就嫁给了大将军。”  “哦?竟有此事,快说来听听?”  因为当初王世充是私下派张公谨去撮合秦昇和自己女儿,并没有大肆声张,因此很多人并不知道王世充曾经有意招秦昇为婿。  而秦昇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件事到处乱说,因此除了张辽、高顺和张公谨三人,很多人都不知道秦昇和王世充女儿之间竟然还有这段故事。  现在突然听张公谨提到秦昇和王世充女儿之间还有渊源,一时都来了兴趣,纷纷要张公谨展开细说。  张公谨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满脸含笑,丝毫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便彻底放下心来,随后将当初王世充派他带着女儿王楚楚的画像去见秦昇之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当他听秦昇连画像都不看一眼就一口回绝这门亲事之时,程咬金忍不住连连摇头,一脸坏笑道:  “大将军,那你还真是亏大了,在洛阳的时候单二哥曾经请我去过他府上吃酒,我见到过他的妻子,也是个长得跟花儿一样的美人儿,而且长得跟中原女子不太一样,倒是有几分像平康坊的胡姬……”  “程黑子,你说话注意点,那是单二哥的妻子,你怎么能拿她跟平康坊的胡姬相提并论呢!”  听程咬金越说越不像话,罗士信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即出言喝止程咬金,让他说话收敛一些。  (友情提示:长安平康坊是隋唐最有名的红灯区,如果大家有幸穿越了不要错过。)  罗士信让程咬金不要在背后非议和编排单雄信的妻子,可牛进达等七名刚刚投奔过来的瓦岗旧将却是从程咬金的话中发现了华点,心中皆是暗暗一惊。因为按照程咬金的说法,单二哥请他到府上吃酒,他见到了单二哥的妻子王楚楚,那不就正说明了那时候单二哥已经是王世充的女婿了。  程咬金作为大将军的部将,就这么大大咧咧跑去王世充女婿的府上吃酒,就不怕大将军怀疑他有二心吗?  但他们很快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因为当秦昇听到程咬金手舞足蹈说单雄信的妻子王楚楚跟胡姬有几分相像,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哈哈一笑道:  “如果义贞你喜欢胡姬的话,待平定中原之后,我派你去征讨西域,保证西域那些国王一个个争着将女儿嫁给你,到时候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自己主公这么说,大多都会摆摆手连声拒绝,表示自己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做不得真!  可程咬金能是一般人吗!他听到这里,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一脸贱笑道:  “大将军,那咱可就一言为定了?”  “哈哈哈,好好好,一言为定!”  秦昇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显然也是被程咬金的厚脸皮给逗笑了。  牛进达等七人看在眼里,不由惊得一阵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在李渊那边虽然只效力了不到两年时间,却见惯了李唐父子君臣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李渊甚至就连自己的两个儿子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能完全信任,就想利用李世民来制衡李建成这个太子,防止李建成威胁到皇权,又怕手握重兵的李世民做大,时不时就要敲打他一番……  可如今在秦昇这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派上下和睦的景象,作为主公的秦昇,竟然完全不介意下属拿自己的过往来开玩笑,反而主动跟他们打成了一片,与李唐那边当真是天差地别。  此时此刻,他们只恨没早点来投奔秦昇,以至于在李渊那边白白浪费了两年时光。  而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烈同样目光灼灼看着秦昇。  或许,这才是自己应该追随的明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2章 大隋水师的到来 如果要问杨广一生最大的功绩,不管是当世还是后世,十个会有九个说是开凿了大运河。  大业元年,杨广刚即位不久,便下旨征发百万民夫,开启大规模开凿和整修大运河,花费了六年多时间,修建了江南运河、通济渠、邗沟和永济渠。  与黄河以南的另外三段运河不同的是,在黄河以北开凿永济渠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粮食漕运,而是为了开疆拓土。  大业五年,永济渠一完工通航,杨广便下旨进行大规模的动员,一艘艘大船装载着精锐将士和粮草军械北上,为征发高句丽做准备。  史载当时的场面是“舳舻千里,旌旗蔽日”。  虽说大隋三征高句丽最终以失败收场,但对于永济渠两岸的百姓而言,当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朝廷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的第五年,他们再一次在永济渠上看到上千艘战船和龙船北上的场景。  这支船队便是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的大隋水师,此次北上正是奉了杨广旨意,要再征高句丽。  八月底,船队停靠永济渠的最北端的涿州港。  作为东道主,秦昇早就率领城中一众文武官员等候在涿州港附近,迎接来护儿和大隋水师的到来。  几天后,他将率领五万府兵在涿州港集结登船,随船队沿着潞水出海,从海上高句丽腹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的秦昇,只想好好会一会来护儿这位大隋传奇将领。  来护儿年幼江南爆发了侯景之乱,同乡陶武子趁机杀害了他的伯父,因为陶氏又宗族几百家,有权有势,很多人都以为来家不会有人敢来报仇。  可来护儿却偏偏选在陶家办喜事的时候,一个人径直闯入陶府,手刃陶武子,拿着他的人头大摇大摆而去,到来的宾客都被他的举动给震慑住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玩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除此之外,来护儿看人还真准,秦琼在为张须陀效命之前曾是他的部将,当时来护儿听闻秦琼丧母,当即派人去吊唁。他的亲兵很奇怪,便问来护儿说之前军中有那么多将领家中有丧事,将军都不闻不问,怎么今天就想到派人去吊唁一个低级将领的母亲。  来护儿跟亲兵解释说秦琼勇猛剽悍,且有志节,绝不是久处卑贱之人,之后秦昇的人生际遇也证明了来护儿看得很准。  正是因为来护儿的传奇经历,秦昇一直想见见他,可每一次都能失之交臂。  说起来,他之前已经三次与来护儿擦肩而过了。  第一次是他去江都救驾之时,来护儿已经因为之前劝说杨广结束巡游返回洛阳而触怒了杨广,一连数日不召见他,来护儿心中惶恐,便自请领兵去江南平寇,因此宇文化及兄弟策动江都兵变之时来护儿人并不在江都,秦昇也因此错过了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机会。  第二次是秦昇回江都跟丹阳公主完婚时,来护儿又因为在外平乱,又一次错过了与秦昇相见的机会,不过听丹阳公主说事后他还是派人将一份贺仪补送到齐国公府。  第三次则是几个月前因为丹阳公主临盆在即,秦昇不得不回洛阳一趟,偏偏那时候来护儿又奉旨征战在外,再一次错过了与秦昇相见的机会。  直到现在来护儿奉杨广旨意率水师北上,协助自己再征高句丽,秦昇才终于有机会与他一见。  很快,随着首船靠岸,一名头戴银盔、发须皆白的老将在一众水师将领的簇拥下走下了座船。  虽说没有任何人给他引见,但秦昇还是一下子猜到此人便是来护儿,毕竟对方身上散发着的“吾虽年迈,锋矢犹隆”的威势,除了来护儿还能是谁!  虽然秦昇的官位在来护儿之上,但他并没有在来护儿面前摆什么上官的架子,反而缓步上前,躬身对来护儿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来公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来护儿虽说是老将,但人老成精,最是精通人情世故,哪里敢在秦昇面前倚老卖老,当即上前扶住秦昇,嘴上不住道:  “秦大将军这是折煞末将了。”  随后,两人又寒暄客套了一阵,来护儿才指着身后一眼看不到头的战船和龙船,跟秦昇道:“此次征讨高句丽,陛下命末将出动大小战船六百余艘,龙船五百余艘,合计一千两百多艘,全听从秦大将军调遣。”  秦昇看着来护儿身后的上千艘战船,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歉然道:  “来公资历在我之上,又曾经领兵征伐过高句丽,比我更熟悉高句丽的情况,此次给我做副将,实在是有些委屈来公了。”  “秦大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  来护儿闻言顿时正色道:  “军中从来都不是论资历而是看战功,秦大将军虽然年轻,却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先后破瓦岗,平河北,败高句丽人,为大隋立下了不世之功,我来护儿是自愧不如。  如今末将能辅佐秦大将军再征高句丽,是末将的荣幸才对,又哪里有什么委屈呢!”  说到这儿,来护儿突然躬身向秦昇行了一礼,神情肃穆道:  “说起来,末将还要感谢秦大将军对我来家满门的救命之恩。”  “来公此话何意?”  秦昇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很是不解问道。  因为他和来护儿见都没见过,哪来什么救命之恩。  来护儿闻言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解释道:  “秦大将军有所不知,当初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叛乱之时,曾经派人假扮钦差去我军中宣旨,要末将带着几个犬子回江都见驾,当时末将没有多想,便立即带上几个犬子返回江都。  待末将和几个犬子走到半路,才得知了江都兵变的消息,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大将军抢在末将和犬子回到江都之前便平定了宇文化及和骁果军的叛乱,恐怕末将和几个犬子就要死在宇文化及和叛军手中了。”  秦昇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历史上来护儿确实是在江都之变后在入朝途中被叛军抓住,随后被叛军杀害。  如此说来,自己倒当真是救了来护儿一家性命,这个救命恩人的名号倒也担得起。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3章 出征前夕,突生变故 此时,来护儿身后的三名年轻将领也上前一步,一齐躬身对秦昇施礼道:  “多谢秦大将军救我们父子性命。”  秦昇看他们三人眉眼皆与来护儿有几分相像,便笑着对来护儿道:  “想来他们三位便是来公的三位公子吧。”  来护儿点了点头,随后向秦昇介绍起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最左边那位乃是他的长子来楷,如今官任通议大夫。  中间那位乃是他的第五子来弘,官任金紫光禄大夫。  最右边那位乃是第六子来整,官任左光禄大夫,襄阳县公。  秦昇听完来护儿的引见却是笑而不语。  因为他知道来护儿一共有十二个儿子,其中最有名的却不是眼前的三人,而是他的第十一子来恒和第十二子来济。  不过他这两个儿子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勇武而是因为他们的学问,历史上在唐高宗李治在位时,这兄弟二人都位居宰相,使得许敬宗忍不住感慨说来护儿的儿子做宰相,虞世南的儿子做工匠由此可见文武将相都不是天生的,这便是典故“文武无种”的由来。  秦昇跟来护儿三个儿子回过礼后,便跟来护儿问起征伐高句丽之事。  来护儿对此早有准备,当即笑笑道:  “如今已经入秋,海面上刮的都是西风,正是征伐高句丽的最好时机。  只不过秦大将军帐下的士兵大多是北方人,或许在船上并不适应,因此末将建议大将军不妨让将士们上船先吃住上几日,待渐渐适应了战船上的颠簸,到时候再出海远征高句丽。”  秦昇心中暗赞来护儿考虑得周到,随即点了点头道:  “论水战我远不如来公精通,一切就按来公说的办吧。”  眼看秦昇如此尊重自己的意见,来护儿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秦昇刚愎自用,跟杨广一样听不进自己的劝告,最终再次落得一个铩羽而归的下场。  要知道,在之前第三次征伐高句丽的战争中,来护儿也是率大隋水师渡海,直取高句丽腹地,大败高句丽军,攻破了高句丽重镇奢毕城,随时准备攻打平壤。当时高句丽王高元见平壤势危,便立即派使者去跟杨广请降,不仅同意对大隋称臣,同时还愿意将隋朝叛臣斛斯政送还给大隋。  杨广认为教训高句丽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同意接受高句丽王高元的投降,下旨要来护儿班师回朝。  可来护儿知道这是彻底击败高句丽的最后机会,不甘心就这么班师回朝,当即召来军中诸将商议,跟他们说朝廷三次征伐高句丽都未能彻底平定他们,如果这次撤军,恐怕就再也不能杀回来了。  因此,他打算趁现在高句丽军队疲惫不堪,派兵攻下平壤,俘获高句丽王高元,最终凯旋而还。  其他将领都被来护儿这个疯狂的念头给吓住了,纷纷劝他不要违抗圣命,以免被天子治罪。  眼见无人支持自己,来护儿最终只能无奈含恨班师回朝。  就在隋军撤出高句丽不久,高句丽王高元便立即反悔,拒绝对大隋称臣,杨广虽说气得暴跳如雷,可大隋的国力却已经不没办法支持他第四次征伐高句丽了。  对于来护儿而言,当年的仓促撤军功败垂成无疑是他此生的意难平。  如今秦昇要再征高句丽,无疑是给了他来护儿一个洗刷旧日耻辱弥补当年遗憾的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高句丽人血债血偿。  ……  几天后,五万隋军开始在涿州港陆续登船。  这五万隋军中,除了从河北道各个鹰扬府征召的四万府兵,还有五千北府兵和五千背嵬军。  之所以要带上四万府兵,自然是为了练兵,毕竟在训练场上是练不出精兵的,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练出百战精锐。  至于五千北府军和五千背嵬军,自然是为了一些难缠的战事做准备。  虽说北府军和背嵬军都是他召唤出来的系统兵,但在之前的一系列战事中也有了轻微的伤亡,秦昇便从投降的幽州军中挑选了一些精兵补充进去,使得北府军和背嵬军始终保持在五千人的兵力配置。  至于随行出征的将领,除了李靖和裴仁基这些老将要留守坐镇河北之外,其他大将都跟随秦昇一起征伐高句丽。因为秦昇知道高句丽是杨广的一大心结,如果这些将领能在征伐高句丽的战事中立下大功,封爵拜将是跑不掉的。  可就在五万大军全部登船,即将扬帆起航之时,一名亲兵却带着一卷红色的鸽信匆匆上船找到秦昇,显然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秦昇拿过鸽信一看,面色陡然变得很凝重。  鸽信来自他安插在晋阳城中的锦衣卫,上面说颉利可汗的心腹执失思力出现在了晋阳城,要刘武周整备好兵马,今年冬天准备协助突厥大军攻打河北。  其他将领看到秦昇面色不对,纷纷凑了上来,待他们看到鸽信上的内容,一个个也都跟着面色一变。  很显然,为了报复秦昇之前对他们的侮辱,突厥人要大举进犯河北了。  如此一来,若是他们坚持征伐高句丽,河北道可调遣的兵力就少了不少,无疑不利于他们抵御突厥人的进攻。  可若是因为突厥人即将南下就放弃征伐高句丽,他们又有些心有不甘。  毕竟为了再次征伐高句丽一雪前耻,他们筹备了大半年,如今放弃意味着他们的之前的准备和谋划全都付诸东流。  就在秦昇同样陷入两难之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即将面临重大抉择,乱世选择系统触发,请宿主在以下三项选择中选择一项。】  【选择一:放弃征伐高句丽,全力抵御突厥人的进犯。】  【奖励:一万怯薛军。】  【选择二:不理会突厥人的进犯,全力征伐高句丽。】  【奖励:一万铁浮屠。】  【选择三:以一敌二,分出一部分兵马去征伐高句丽,另外一部分兵马留守河北抵御突厥人的进犯。】  【奖励:五千怯薛军,五千铁浮屠。】  听完系统的话,秦昇忍不住笑了。  系统看似给了他三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能选!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4章 刘武周急召宋金刚 太原郡,晋阳宫。  御书房内,大汉皇帝兼突厥定杨可汗刘武周正在背着手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口的方向,等待着大将宋金刚的到来。  自从宋金刚带着四千部众来投奔他之后,他就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军中的大小事他都喜欢跟宋金刚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毕竟,没有宋金刚,就没有他刘武周的今天。  他出身于马邑郡的豪强,年轻时骁勇善战,喜欢结交天下豪杰。  但他的兄长刘山伯却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时常劝诫他说如果他不择友而交,迟早会毁了他们家族。  可年轻的刘武周哪里听得进兄长的劝告,依旧是我行我素,惹得刘山伯天天指责他。  刘武周受不了兄长日复一日的指责,便负气离家出走,前去洛阳投奔了太仆杨义臣。  之后皇帝杨广大征兵马讨伐高句丽,刘武周应募东征,因其骁勇善战在辽东战场上立下了不少军功,被提拔为建节校尉。  随着朝廷停止征伐高句丽,刘武周也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马邑郡,担任鹰扬府校尉。  大业十三年,马邑郡闹起了严重的饥荒,百姓们食不果腹,饥馁不堪,纷纷要求马邑郡太守王仁恭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可王仁恭因为畏惧朝廷问罪,不敢私自开仓放粮,引起了马邑郡百姓对他的不满。  恰逢当时刘武周正与王仁恭的侍婢私通,因为担心东窗事发被王仁恭责罚,便煽动马邑郡的饥民造反,围攻太守府。  他自己则趁着刘武周调兵去镇压叛乱的饥民之时,率领数十名亲信党羽从后门杀入太守府,杀了王仁恭,自称太守。  之后,刘武周下令在马邑郡开仓放粮,招募饥民为兵,很快便招募到一万余兵马,掌控了整个马邑郡。  但刘武周深知仅凭一个小小的马邑郡在乱世中很难成得了大事,为了扩张实力,他派使者去漠北联络了东突厥的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主动请求依附于突厥人。  而野心勃勃的始毕可汗对此自然很是高兴,毫不犹豫接受了他的依附。  雁门郡丞陈孝意和虎贲将王智辩听闻刘武周杀马邑郡原太守王仁恭自立,便一起出兵征讨刘武周,将他围困在桑乾镇。就在刘武周命悬一线,即将身死败亡之时,突厥人的援军及时杀到,与刘武周的兵马内外夹击隋军,最终让刘武周反败为胜。  之后刘武周乘胜袭破楼烦郡,夺取了皇帝杨广的巡猎和避暑胜地汾阳宫,俘获了大量年轻貌美的宫女。  为了得到突厥人的进一步支持,刘武周无耻将这些宫女全部献给了始毕可汗,供突厥贵族淫乐。  始毕可汗对此很是满意,不仅回赠给他大量的战马,还册封他为“定杨可汗”(意为助突厥人平定杨隋的可汗),赐给他象征突厥小可汗的狼头纛。  虽说在突厥人的支持下,刘武周兵强马壮,威震马邑郡和楼烦郡一带,却始终不敢向南发展。  只因他的南边是李渊的地盘。  他知道李渊不仅有关陇贵族的支持,而且同样跟突厥人不清不楚,因此他虽对南边的富庶垂涎三尺,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惹来李渊和突厥人的南北夹击。  可随着宋金刚的带兵来投,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因为素闻宋金刚极善用兵,因此刘武周对于宋金刚的到来很是欣喜,不仅封他为宋王,对他委以军国大事,还将自己的家产分一半给他。  宋金刚为了报答刘武周的知遇之恩,主动休了结发妻子,娶了刘武周的妹妹为妻,做了刘武周的妹夫。  之后,因为看到李渊和突厥人关系恶化,同时唐军的主力被秦昇的大将徐世勣拖在土门关,宋金刚便向刘武周提出“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的提议,联络突厥人率兵两万南侵并州。  在突厥人的助威和牵制下,刘武周和宋金刚连战连捷,一路势如破竹,直取李家的龙兴之地晋阳。  就在大军即将围困晋阳城的前夕,作为并州总管的李元吉带着妻妾趁夜弃城而走,以至于城中军心动荡,士气不振,最终几乎是拱手将晋阳城让给了刘武周,城中大量来不及逃走的文臣武将沦为了他的阶下囚。  趁着大军士气正盛,刘武周又派宋金刚攻取河东各个要地,占据了大半个河东。  之后,刘武周正式称帝,国号大汉,改元天兴。当然,在突厥人那边,刘武周依旧是他们的定杨可汗。  可以说,如果没有宋金刚,刘武周或许依旧只能龟缩在马邑郡和楼烦郡一带,又哪来如今雄锯河东的大汉皇帝呢。  正因为如此,刘武周对宋金刚这个大将兼妹夫很是信任和器重,几乎到了对宋金刚言听计从的地步。  前几天他刚在晋阳宫见过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派来的使者执失思力,便立即派人去龙门传旨,要宋金刚立即回晋阳见自己。  算算时间,宋金刚今日也该抵达晋阳了,因此刘武周才一直在御书房内焦急来回踱步,等待宋金刚的到来。  就在刘武周等得心中越发焦虑之时,御书房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御书房内,对着刘武周躬身拱手施了一礼:  “臣宋金刚,参见陛下。”  刘武周见宋金刚一身甲胄,便知道他是一回到晋阳便立即进宫来见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不愧是自己最忠心最得力的大将,不枉自己将唯一的妹妹许配给他。  他当即上前扶起宋金刚,嘴上故作发怒道:  “宋王,朕说过多少次了,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正如刘关张那般,下次见朕不许再多礼了。”  宋金刚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陛下说笑了,臣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君臣有别,君是君,臣是臣,岂能失了礼数。”  “宋王,你呀你,朕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话。”  刘武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是无奈,嘴上更是在不住抱怨宋金刚死板,但心中对宋金刚的回答却很是满意。  毕竟他最怕的就是宋金刚仗着自己功劳大,又是他的妹夫,便恃宠而骄,甚至不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到时候逼得他不得不卸磨杀驴。  可如今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宋金刚这个人还是很懂得进退的。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5章 宋金刚献策 “对了,不知陛下急召臣回京,所为何事?”  客套过后,宋金刚便问起刘武周急召他回晋阳的缘由。  刘武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到御案后面,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令箭模样的东西,递给宋金刚,沉声问道:  “宋王,你可知道此为何物?”  宋金刚接过令箭,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片刻,突然间忍不住惊呼一声道:  “金狼头令!”  之前他在和突厥人的兵马一起南下并州之时,曾经在一些突厥将领身上见过这种金狼头令,听说这是突厥可汗用来征召兵马的令箭。  草原上的任何部落只要一见到金狼头令,就要立即率领本部族最强壮最英勇的战士去王庭见突厥可汗,随时准备跟可汗一道去征伐敌人。  若是有哪一个部落胆敢抗命不派兵去王庭,必然会遭到突厥可汗派大军前来讨伐,以此来维持可汗的威严。  想不到如今突厥人竟然将这套规矩搬来了中原,给刘武周发起了什么金狼头令。  不过转念一想,刘武周这个所谓的定杨可汗不就是突厥人的小可汗,颉利可汗给他发金狼头令倒也说得过去。  看来,突厥人是打算大举南下中原了,他们汉军作为依附东突厥的势力,自然也要出兵相助。  宋金刚甚至都能猜到突厥人此次征讨的对象很有可能是河北的秦昇。  毕竟之前秦昇杀突厥使臣随从并将他们首级送去东都洛阳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宋金刚怎么可能会没听说过此事。  以颉利可汗骄狂的性格,若是能忍得下这口气,那当真是见鬼了。  如今已经入秋,草原上正是人肥马壮之时,突厥人也是时候该南下河北,找秦昇狠狠出这口恶气了。  虽说已经大致猜到了突厥人的意图,但宋金刚还是打算问个清楚:  “陛下,颉利可汗是要你一起出兵攻打河北吗?”  刘武周轻轻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很是凝重:  “颉利可汗要朕至少出兵五万,从井陉或者飞狐陉出兵攻入河北,从西面牵制住秦昇的兵马,从而为南下的三十万突厥大军创造机会。”“什么?三十万!”  听到突厥人竟然要出动三十万大军攻打河北,宋金刚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看来秦昇当真是惹怒到了颉利可汗,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颉利可汗为何非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对付秦昇,毕竟颉利可汗是以前任可汗弟弟的身份继承可汗之位,如今还不到一年时间,人心未定,最是需要立威的时候。  偏偏他一心想要拉拢的秦昇不仅不买他们突厥人的账,还将他派去的使者的随从全给杀了,可谓是狠狠打了他这个新可汗的脸。  若是颉利可汗对此无动于衷,那在只认强者为王的漠北大草原上,他这个可汗也做到头了。  因此无论是为了出气还是为了立威,颉利可汗都要非杀秦昇不可,以震慑那些胆敢与他们突厥人为敌的势力。  不过宋金刚也能猜到为何刘武周一听说颉利可汗要他至少出兵五万去攻打河北就愁眉苦脸。  刘武周虽说号称拥兵十万,但其麾下兵马实际上不超过八万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老弱病残,用来壮壮声势可以,可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到时候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若是刘武周当真出兵五万去攻打河北,那就只剩下不到三万兵马来守河东了,兵力上可谓是捉襟见肘,这也正是刘武周急召宋金刚回晋阳商议的原因。  宋金刚自然也知道问题的棘手,沉吟许久后,缓缓开口问道:  “陛下是担心一旦我们出动五万兵马去攻打河北,河东便兵力空虚,很容易让其他势力,尤其是李唐有机可趁。”  宋金刚知道刘武周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若他是李渊或者李世民,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收复河东的大好机会。  刘武周点了点头,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愁苦道:  “我不想出兵,可又怕惹恼颉利可汗,到时候三十万突厥大军就不是南下讨伐秦昇,而是来讨伐我刘武周了。  可我若是听了突厥人的话,出兵五万去攻打河北,又怕被李唐趁虚而入夺回河东,当真是左右为难呀!”宋金刚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一笑:  “陛下还是太过实诚了,突厥人只说出兵五万,但可没说出的是精兵还是新兵呀!”  “新兵?宋王的意思是……”  刘武周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面色一喜道:  “宋王的意思是,现在立即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待突厥人南下河北之时,派需要老弱病残和新兵去攻打河北?”  “没错!”  宋金刚重重点了点头,冷战道:  “陛下只需要再征大概三万左右的新兵,之后再从军中另外挑选两万老弱病残,便可组成一支五万人的兵马前去攻打河北,也算是给突厥人一个交代了。  剩下的五万精兵留守河东,足以确保整个河东万无一失。”  刘武周低头想了想,虽说心中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却还是面色有些顾虑道:  “就怕这些人不堪大用,上了战场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拖了突厥大军的后腿,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跟颉利可汗交代。”  宋金刚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陛下莫非忘了,突厥人只说要陛下出动五万兵马从井陉或飞狐陉攻打河北,从西面牵制住秦昇的兵马,并没有说要这五万兵马跟他们突厥大军并肩作战。  因此陛下只需派这五万人装模作样去攻打土门关,即便是攻不下,突厥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之前李建成率领五万精锐唐军也没能攻下土门关,我军五万兵马攻不下也实属正常,怪只怪土门关太过易守难攻了。”  “听宋王一言,朕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宋王不愧是朕的韩信!”  听宋金刚说完,刘武周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随后看宋金刚风尘仆仆的模样,便一脸关切让他回府好好休息。  宋金刚谢过刘武周,随后便告退而去。  只是他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不屑的冷笑。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6章 李渊:秦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虽说李家失去了河东,但他们从未考虑过放弃河东。  相反,自从河东失守之后,李家就派出大量细作秘密潜入河东,暗中收集大量关于刘武周军的情报,为唐军将来反攻和收复河东做准备。  因此,当颉利可汗的特使执失思力一出现在晋阳城,便立即有唐军细作将这一重要情报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传回关中,送到李渊的御案前。  而李渊一得知东突厥的颉利可汗派使者去见刘武周,凭直觉便立即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当即派宦官去将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和尚书左仆射裴寂宣召进宫商讨此事。  李世民在看过晋阳城的唐军细作送回来的鸽信后,便立即断言道:  “父皇,这是颉利可汗打算要攻打河北,所以派这个执失思力去见刘武周,想要刘武周出兵从西面牵制住秦昇的部分兵力。”  “秦王殿下此言未免太过武断了吧,仅凭一个突厥使者去见刘武周的消息,便能断定颉利可汗要攻打河北?”  当初刘文静在世的时候,裴寂最恨的就是刘文静喜欢事事跟自己唱反调,处处跟自己作对。  可自从刘文静死后,他却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事事跟李世民唱反调,处处跟他作对。  只因裴寂心中清楚,因为刘文静之死,自己跟李世民便结下了死仇,若是不能阻止李世民继承大统,将来必然会遭到李世民的秋后算账。  他也不害怕李渊会因此降罪自己,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渊的心思,知道李渊虽然将军政大事都下放给李世民,但却从未动过易储的心思。  一方面,李渊只不过是想用秦王李世民来制衡太子李建成,避免东宫权力过大,从而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另一方面,李渊又害怕李世民这个秦王会趁机做大,反过来又威胁到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就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李渊时不时需要敲打一下李世民这个权势日益膨胀的次子。  但作为李世民的父亲,有很多事李渊自己并不方便自己去做,就需要朝中有人替他去做。作为李渊最为信任的心腹大臣,裴寂自然知道自己当仁不让。  果不其然,面对裴寂的直言不讳,李渊并没有斥责他对李世民的无礼,反而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沉声问起了李世民如此判断的依据:  “世民,你不妨说说看,你为何仅凭执失思力出现在晋阳城便断定颉利可汗要攻打河北?”  李世民也不看裴寂,只是沉吟片刻,略略理了理思路,便缓缓开口解释道:  “其一,当初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去世之时,本来应该是其子阿史那奥射设继承可汗之位,但因为可敦义成公主嫌弃阿史那奥射设见识浅陋,坚持要立处罗可汗之弟阿史那咄苾为新可汗。  虽说在义成公主和一众突厥贵族的支持下,阿史那咄苾最终顺利继承了可汗之位,但在内部仍有不少突厥贵族主张立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苾或处罗可汗之子阿史那奥射设为新可汗。  因此,阿史那咄苾这个新可汗如今最需要做的就是立威来稳固自己的可汗之位。  而立威最好的方式无疑就是带领突厥人打赢一场对外战争。  可如今突厥人环伺四周,梁师都、郭子和、张长逊和刘武周都已经依附他们突厥人,高句丽人又不好对付,他唯一能攻打的也就只剩下河北的秦昇了。  其二,之前颉利可汗派这个执失思力去拉拢过秦昇,可秦昇不仅拒绝了突厥人的拉拢,反而杀光了执失思力的随从,将人头送往洛阳邀功,此举无疑是对突厥人和颉利可汗的羞辱。  若是颉利可汗不能对秦昇还以颜色,必然会引起其他突厥人对他们新可汗的不满,认为他太过软弱,而一个软弱之人是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可汗的。  因此,为了保住自己的可汗之位,颉利可汗必须要出兵攻打河北,以秦昇的血来洗刷他对自己这个突厥可汗的羞辱。  其三,突厥人本就有秋后南下劫掠中原的传统,如今梁师都、张长逊、郭子和和刘武周都已经臣服于突厥,他们突厥人唯一能劫掠的也就只剩下一个河北了。因此,儿臣可以断定,此次颉利可汗派执失思力去见刘武周,一定是邀刘武周共击河北,好让秦昇顾此失彼,应对不暇。”  “哈哈哈,若突厥人当真要去攻打河北,对于我们大唐而言倒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听李世民解释完,李渊心情不由一阵大好,当即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很是痛快。  如果要问全天下谁最恨秦昇,李渊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要不是秦昇刻意隐藏实力,他怎么会草率决定悔婚,最终逼走了秦昇,致使天下人全都笑话他李渊有眼无珠,为了犬婿走了龙。  要不是秦昇跑去江都投奔杨广,在江都之变中阴差阳错救了杨广一命,他早就可以一脚踢开杨侑这个傀儡登基称帝了,何必白白多等两年。  要不是秦昇和苏威联手做局,他又怎么会冤杀自己的第一谋臣刘文静,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坏名声,使不少本来有心投效自己的有才之人最终望而却步。  要不是秦昇讨伐罗艺,自己又怎么派李建成率五万精兵去支援罗艺,最终让刘武周有机可乘,从他们手中夺走了大半个河东。  要不是秦昇的人从中作梗,自己儿子李元吉掳掠瓦岗降将李君羡之妻刘氏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最终逼得自己不仅不得不严惩李元吉,还被迫下了罪己诏,让整个李唐王室都为之蒙羞。  如此种种,足以让李渊对秦昇恨之入骨。  因而当他听到突厥人要大举攻打河北,征讨秦昇,心情自然是无比痛快!  毕竟秦昇实力虽强,但突厥人更为势大,一旦突厥人南下,秦昇即使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哪怕就是跟突厥人打个两败俱伤,也能让他元气大伤,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缓过来。  可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对于李渊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足以让他拥有一整年的好心情。  秦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这就是你背叛朕的下场!  李渊心中如是想。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7章 兄弟争兵权,李渊帝王术 可李渊作为一代帝王,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一旦这些话不慎被人传了出去,将来自己在史书上很有可能落得一个心胸狭隘的名声。  更何况自己当初在晋阳起兵之时就跟突厥人有些不清不楚,甚至为了得到突厥人的支持,不惜废除丰州,将榆中之地割让给突厥。  因此,他最怕就是将来有人曲解自己的意思,认为是他李渊为了对付秦昇这个宿敌,不惜勾结突厥人去攻打河北。  想到此处,李渊连忙给自己找补道:  “朕的意思是,一旦刘武周当真听从颉利可汗之命,出兵跟突厥人去攻打河北,河东兵力必然空虚,正是我们大唐收复河东的最好机会,自然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  正所谓知父莫若子,以李世民对李渊的了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父皇高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他并没有拆穿李渊,只是点了点头,顺着李渊的意思说道:  “父皇所言极是,刘武周既然臣服于突厥人,如今颉利可汗有令,刘武周怎敢不从,只要他出兵攻打河北,便是我们大唐收复河东的最好机会。”  见次子李世民也认同自己的话,李渊心情更是一阵大好,随后便笑着问他道:  “世民,若是朕派你带兵去收复河东,不知你大约需要多少兵马?”  李世民低头沉吟片刻,随即沉声回道:  “回父皇,儿臣大约需要八万精兵。”  “八万?”  听到李世民一开口就索要八万精兵,李渊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大唐虽说号称有三十万兵马,但大多是之前收编的地方郡兵和各路义军,真正能征善战的精兵也就十万左右。  加上之前受李元吉强抢瓦岗降将李君羡之妻之事的影响,军中有不少将士愤而逃亡,想来如今军中的精兵就只剩下九万余人。  若是自己此时再将八万精兵都交给李世民,相当于将整个大唐的兵权都交到这个儿子手中了。  即使李世民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渊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但他一时之间依旧无法完全下得定这个决心。  毕竟古往今来,多少天家父子因为皇位而同室操戈,骨肉相残。  虽说心中有着种种顾虑,但李渊并没有显露出半分,反而不动声色笑笑道:  “世民,朕听说刘武周麾下兵马不过八万人,一旦他抽调大量兵马跟突厥人去攻打河北,河东便不剩多少兵力了。你带八万兵马去打河东,是不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李世民当然很清楚自己父皇心中到底在顾虑些什么,但他依旧没有拆穿,只是沉声解释道:  “父皇,若只是对付区区一个刘武周,自然用不了八万兵马,但儿臣真正要防备的人是秦昇。”  “秦昇?”  李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即看着李世民,面色很是不解道:  “突厥人几十万铁骑一旦南下河北,秦昇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还有心思染指河北?”  李世民看着李渊,随即缓缓问道:  “父皇,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河北传来消息,来护儿率领的船队在涿州港搭载四万新兵前去征讨高句丽了。”  “朕自然是知道此事。”  李渊点了点头,神情和语气很是不屑:  “这个秦昇学谁不好,偏要去学他的好岳父,执意要去打高句丽。  想来是他之前在河北击败过五万高句丽军,自此便不将高句丽人放在眼里,搞出了一个四征高句丽。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派去征讨高句丽的船队前脚刚出发,突厥人后脚就要攻打河北,他最终还是要为他的狂妄无知付出代价。”  “不,父皇,儿臣并不这么认为。”  李世民听完却是一阵摇头,随后面色很是凝重道:  “父皇,你别忘了秦昇虽然身在河北,但却对长安城中发生的大小事了如指掌,可见他在长安城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和耳目。  既然他能在长安城安插有这么多眼线和耳目,那晋阳城一定也有不少。  因此,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秦昇很有可能比我们还先知道颉利可汗派执失思力去见刘武周之事,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到突厥人即将南下讨伐他。  但他并没有因此终止远征高句丽之事,可见他是有足够的把握去对付南下的突厥大军的。”  李渊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虽说他心中恨极了秦昇,但他也知道正如次子李世民说的那般,秦昇绝不是一个蠢人,既然他明知道突厥大军即将南下河北,还敢继续大张旗鼓派四万兵马跟随来护儿的船队去征伐高句丽,只能说明秦昇要么是真的太过狂妄了,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把握去抵御甚至击败南下的突厥大军。  以他对秦昇的了解,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旦秦昇击败了南下的突厥大军,很有可能会携大胜之威,挥师向西,跟他们大唐争夺河东。  若是如此,李世民要带八万兵马去河东倒是不多,只是……  作为李渊肚子里的蛔虫,裴寂一眼看出了李渊犹豫不决的原因,随后又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李建成,当即出言道:  “陛下,当日太子殿下带兵驰援河北,却因为被徐世等人挡在土门关,最终让刘武周和宋金刚有机可乘,趁机夺了河东之地。  太子殿下对此一直深感自责,一直想要做出补救。  既然如此,陛下还不再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让他带兵去收复河东,彻底了了这个心结呢!”  一直默然不语的李建成明白裴寂的谋划,也知道若是父皇真将八万精兵交给二弟李世民,自己的太子之位将岌岌可危,便也顺着裴寂的话往下说道:  “就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让儿臣一雪前耻吧。”  可还没等李渊表态,李世民便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  “皇兄,恕臣弟直言,宋金刚虽然反复无常,人品低劣,但绝不会比徐世好对付。”  “二弟就这么不相信本宫吗?需不需要本宫在这里给父皇立个军令状?”  听到李世民质疑自己可能不是宋金刚的对手,李建成面色不由一沉,语气也陡然冷了下来。  一见两个儿子又要在自己面前争吵,李渊不由大感头疼,可突然间心中就冒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随即沉声对李建成道:  “建成,若是论用兵,我们父子几人中确实没人比得过世民,因此若是想顺利收复河东,非要以世民为主帅不可。”  可还不等李世民高兴,李渊便突然话锋一转,转而对李世民道:  “但你大哥说得也没错,若是不能让他参与光复河东,我想他这辈子都会有心结的。  因此,朕打算让你率五万精兵攻打河东,建成率三万精兵在后方随时策应和支援你,你们兄弟互为犄角,必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世民听完并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颓然一沉。  都什么时候了,父皇还要玩制衡这套把戏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8章 大隋水师出征,直取高句丽 就在秦昇、东突厥、刘武周和李唐四方势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摩拳擦掌、枕戈待旦之时,渤海湾的海面上却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绵延百余里,一眼看不到首尾,正劈波斩浪一路向东而去。  他们正是秦昇派去跨海征伐高句丽的远征军。  因为东突厥人南下进犯河北在即,秦昇便打消了跟来护儿一起远征高句丽的念头,转而由对战高句丽经验最为丰富的来护儿出任远征军主将,右武卫将军徐世勣副之,秦琼、程咬金和罗士信三员大将随征。  之所以派徐世勣跟随来护儿远征高句丽,纯粹是因为秦昇知道在历史上唐朝灭亡高句丽的一系列战事中,功劳最大的就是徐世勣。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昇也不想篡改历史,将本属于徐世勣的功劳让给其他人。  更何况,兵法的尽头同样是玄学,既然历史上是徐世勣灭了高句丽,那就说明徐世勣是高句丽人的苦主,派他去打高句丽人总不会错的。  只是因为突厥人南侵河北在即,秦昇自然不能再派北府军和背嵬军去远征高句丽了,因此此时远征军中除了来护儿带来的六千水师,便只剩下四万征召不久的府兵。  虽说这四万府兵在出征之前已经经过两个多月的操练,行军布阵看起来都有模有样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上了战场会是什么光景。  可秦昇对此却没有丝毫担心,毕竟若是连四万训练有素的新兵都带不好,那他就不配叫徐世勣了!  自从大军从潞水河口出了海之后,为了躲避海上的狂风巨浪,船队几乎是贴着海岸线行进,几乎都能看到左侧的高句丽海岸和城池。  作为这支大隋水师都督的来护儿正站在自己座船的船头,扶着船舷上的护栏眺望着北面的一座城池,目光久久没有移开,目光似乎有些伤感。  此时徐世勣恰巧从座船的船舱走出,见来护儿看得出神,忍不住上前几步,笑着问道:  “不知来公在看什么竟看得如此出神?”  来护儿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徐世勣,也不隐瞒,只是用手遥指着一座屹立在海岸最南端的城池,淡淡问道:  “徐将军,你可知那是何城?”  徐世勣虽说自幼熟读兵书,对中原各地的山川地貌都有所了解,但对于关外的情况当真是一无所知,他顺着来护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城池的轮廓,随后便摇了摇头,坦然回道:“末将不知,还望来公明示。”  来护儿没来由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越发伤感:  “那便是毕奢城,高句丽人又管它叫卑沙城或大黑山山城。”  (ps:上面并没有多打一个山字,毕奢城的别名就叫大黑山山城)  听到“毕奢城”三个字,徐世勣突然明白来护儿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伤感。  只因在之前大隋最后一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争中,来护儿率隋军渡海而来,直取辽东重镇毕奢城。  高句丽人几乎倾尽举国之兵来守毕奢城,却还是被来护儿率军击败,斩首千余人,夺取了这处咽喉要地。  本来隋军完全可以趁此机会继续东进,直取高句丽的首都平壤,就此灭掉高句丽王国。  可此时的杨广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心勃勃的君王,他完全失去了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只想早日从辽东战场的泥沼中全身而退,便不顾前线一众将领的劝告,接受了高句丽的请降,命来护儿班师回朝。  来护儿心中纵有百般不甘,可是君命难违,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自己不知折损多少大隋将士性命才攻下的毕奢城,无奈撤出了辽东。  隋军一撤,高句丽便立即出尔反尔,拒不对大隋称臣,让那些大隋将士的牺牲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再遥看到毕奢城,来护儿难免会回想起那些当年白白战死在毕奢城下的大隋将士,一时难免触景伤怀,只觉得自己愧对他们当年的牺牲。  明白了来护儿伤感的缘由,徐世勣当即出言宽慰他道:  “来公不必多想,我们此次远征高句丽,正是为了施行大将军的疲敌弱敌之策。  相信用不了几年时间,便可让高句丽国力衰退,百姓困顿,再无力再与我大隋抗衡。  到了那时,我大隋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掉高句丽,以告慰当年那些战死在辽东的大隋将士的英灵。”  来护儿看着徐世勣,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面上的伤感也随之一扫而空,整个人看起来振作了不少。  只是他见徐世勣谈吐不凡,心中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便忍不住有些好奇问他道:  “徐将军,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以你的才干,当年若是为大隋效力,恐怕早就功成名就,封侯拜将了,可你为何会落草为寇,跑去投奔瓦岗军呢?”说到此处,似乎是怕徐世勣误会自己的意思,来护儿连忙补充道:  “我并没有任何看不起瓦岗军的意思,只是觉得以你的本事,本该有一个更光明的前程。”  徐世勣自然知道来护儿的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眺望海面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自幼便喜欢钻研兵书,十七岁那年自认为自己学有所成,便打算去干一番大事业。  可我父亲劝我说如今天下未定,劝我再在家中蛰伏几年,待天下局势明朗,再择明主也不迟。  可我那时年少气盛,根本听不进我父亲的劝告,反而负气离家出走,之后便意外结识了翟大哥和单二哥,跟着他们一起上了瓦岗,杀富济贫,锄强扶弱,快意恩仇,直到之后魏公也上了瓦岗……”  后面的话徐世勣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直到今天,他依旧在为翟让的死而自责。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或许他的父亲当年是对的,若他待在家中再蛰伏上几年,好好磨砺磨砺,也不会天真到相信只要劝说翟让拥立李密为新的瓦岗之主,李密便会放过翟让一马……  来护儿见轮到徐世勣变得伤感,便知道他同样纠结在往事中无法自拔,当即忍不住哈哈一笑道:  “徐将军方才还劝我不要再多想当年之事,怎么转眼间自己便深陷其中!”  说到此处,他重重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道:  “正如你所说,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你如今追随齐国公,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相信有朝一日,令尊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徐世勣怔怔看着来护儿,许久才重重点了点头道:  “多谢来公指点迷津,他日末将若是真能小有所成,绝不会忘了来公今日之言!”  (注:高句丽的毕奢城就是现在的大连。)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29章 隋高海战 如此规模庞大的船队出现在附近的海域,毕奢城中的高句丽人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很快,便有三艘几百石的快船从毕奢城附近的水寨驶出,鼓足风帆朝着大隋水师驶来。  只是当他们驶到离大隋水师只有几里远的安全距离之时,便同时止步不前,远远监视着大隋水师船队的一举一动。  而来护儿也注意到了这三艘远远盯着他们的高句丽快船,当即决定用这三艘小船祭旗立威,打响他们远征高句丽的第一仗。  随着他所在的座船打出旗语,很快便有三艘同样是几百石的艨艟脱离船队,鼓足风帆杀气腾腾朝着高句丽快船全速冲去。  虽说只有三艘大小体量跟他们相差无几的艨艟朝他们冲来,但三艘高句丽快船因为害怕被缠上,立即调转风帆就要撤退。  可即便是他们的反应已经够快,但高句丽的造船技术显然不止落后大隋一星半点,造出来的战船自然远远比不上大隋的战船。  因此这三艘高句丽快船没有逃出多远,便被三艘大隋水师的艨艟给追上。  因为事先得到了来护儿的命令,这三艘艨艟丝毫没有跟高句丽快船客气,一追上便立即各自寻找各自的目标,对着高句丽快船狠狠撞了上去。  艨艟的船首都装有生铁铸造的巨大撞角,其中两艘高句丽快船躲闪不及,当场就被大隋水师的艨艟撞出了两个大洞。  随着木屑横飞,大量海水从破洞灌入,很快便让船身发生倾斜,随时都有沉没的威胁,逼得船上的高句丽水兵只能纷纷跳海逃生,一时间海面上到处都是呼救的高句丽水兵。  剩下的那一艘高句丽快船的水兵看到同伴的惨状,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左闪右躲只想摆脱身后大隋水师艨艟的追击。  可正所谓越焦急越容易出事,这艘高句丽快船慌乱中竟发生打横,船身对上了身后艨艟的船首。  追击他们的艨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瞅准机会狠狠一头撞了上去,顷刻间便将高句丽快船拦截撞断,海面上很快又多出了几十名大声呼救的高句丽水兵。可面对高句丽水兵的大声呼救,迎接他们的却是从艨艟两侧的弩窗上射出来的阵阵箭矢……  刹那间,海面上的求饶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高句丽水兵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大片的海面,却依旧无法阻止大隋水师的杀戮……  徐世勣等人远远看着海面上发生的一切,第一次见识到了水战的残酷。  在陆地上战斗,即便是败了,只要机灵一点,总能找到逃生的机会。  可在水战中一旦落败,四面都是茫茫大海,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最终的下场不是被敌军乱箭射杀就是葬身鱼腹。  很快,一场海上追击战以大隋水师的单方面屠杀而告终,三艘高句丽快船全部被撞沉,船上的上百名高句丽水兵无一生还。  可来护儿却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下令船队朝着毕奢城水寨的方向全速前进,意欲一举消灭高句丽人在辽东半岛上的水师。  眼见大隋水师杀气腾腾而来,水寨中的高句丽战船只能仓促出来迎战和拦截,要御大隋战船于水寨之外。  可高句丽人的战船数量虽多,但大多是几百石上下的快船,最大的主力战船也不过才一千余石,唯一的攻击手段便是弓箭。  可大隋水师的船队光在战船种类上就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和龙船之分,其中更有当年皇帝杨广为了征伐高句丽而特意下令建造的超级战船五牙舰。  而在攻击手段上,大隋水师更是花样百出。  除了常规的弓箭之外,还有撞角、石砲、弩炮和拍杆,可以变着法儿让高句丽水兵去见他们的太奶。  或许是方才远远见识到了大隋水师战船上撞角的厉害,这些高句丽人的战船并不敢太靠近隋军战船,而是利用自身船只轻快灵活的特点,在这些体型巨大的隋军战船之间穿梭,始终跟隋军战船保持一定的距离,并用弓箭不断攻击船上的隋军,还真当让他们射倒了不少隋军水兵。  大隋水师的战船没有这些高句丽快船轻便灵活,一时之间似乎真拿他们这种游斗的战术没有半点办法。  可作为大隋水师主帅的来护儿见状却是丝毫不慌,随着他跟身边亲兵一阵低语,很快他座船上的传令兵便打出了新的旗语。随着新旗语的下达,那些体型庞大的楼船和五牙舰纷纷调转船帆,朝着外围驶去……  高句丽水师见状便以为这些隋军主力战船要脱离战场,不由一阵欢呼雀跃,以为大隋水师怕了他们高句丽水师的游斗,要就此撤退。  可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那些楼船和五牙舰并没有就此脱离战场,而是在战场的外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并一点点向内收缩,似乎要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战船全都围困在中央。  一些高句丽快船很快反应过来,知道大隋水师是想利用体型庞大的楼船和五牙舰困住他们,之后再逐一击沉。  一想到这些,海面上的高句丽战船突然间就像疯了一般四散奔逃,都想抢在大隋水师合围之前从楼船之间的夹缝逃出生天……  可来护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安排大量斗舰和走舸在楼船的外围,专门对付这些企图从大船夹缝中逃跑的高句丽快船。  随着楼船和五牙舰的合围,除了少量幸运的高句丽快船得以从夹缝中逃出生天之外,剩下的几百艘高句丽快船全都被围困在了中央,上天无路,入海无门。  随后,便是大隋水师的猎杀时刻了。  随着隋军战船上的弓箭、石砲、弩炮、拍杆和撞角一齐发威,高句丽人的战船被一艘艘击沉,船上的高句丽水兵不是被射杀,就是葬身鱼腹,鲜有生还。  毕奢城中的守军只能站在城头,眼睁睁看着海面上的水战最终演变为单方面的屠杀,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最终不仅救不了人,还将毕奢城给弄丢了。  随着海面上最后一名落水的高句丽水兵被射杀,大隋和高句丽之间的海战就此落下了帷幕,大隋水师以几乎忽略不计的代价,便彻底摧毁了高句丽人的水师。  在消灭高句丽水师之后,隋军并没有趁势登陆围困毕奢城,反而调转船帆,继续往东杀去……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0章 徐世勣:军纪!军纪!!军纪!!! 如果问大隋周边的异族中谁最与中原的汉人最像,那答案无疑就是高句丽人。  作为一个渔猎出身的民族,他们在跟汉人的长期接触和交往中逐渐掌握了农耕技术之后,便意识到了修筑城池的重要性,在关外修建了大量的城池,用以维持和加强高句丽王国对其疆域和百姓的统治。  其中尤以被高句丽人视为西门户的辽东城,还有都城平壤城,以及专门负责监视和抵御大隋水师的毕奢城三城修得最为险固,虽说不如西京大兴和东都洛阳,但比起晋阳和江都,却是丝毫不遑多让。  正因为考虑到毕奢城的易守难攻,所以来护儿和徐世勣并没有趁着大胜高句丽水师的机会攻打毕奢城,而是继续一路向东,直取高句丽的腹地。  毕竟以高句丽的国力,不可能将每一座城池都修得如同毕奢城一般险固,而那些城池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几天后,船队抵达大梁水河口,随后逆流而上,很快便抵达石城附近。  看到这么多大隋战船出现在河面上,城中的高句丽守军顿时如临大敌,不仅立即关闭全部城门,还派斥候骑着快马去向附近其他城池求援。  随着大隋水师的战船纷纷靠岸,一队队隋军士兵开始从战船上下来,看得城头上的高句丽守军不由一阵绝望。  要知道,石城虽说也是辽东重镇,但因为深居腹地,远离高句丽和大隋的边境,因此城中的守军常年不超过三千人。  虽说之前大隋三征高句丽之时,因为担心大隋水师从海上进攻而来,城中曾经部署了八千守军。  可随着大隋停止征伐高句丽,以及高句丽自身同样在三次战争中元气大伤,无力再维持大量兵马,因此像石城这些深居腹地的城池,城中的守军几乎都不会超过一千兵马。  如今因为承平日久,城中武备更是松弛不堪,根本难堪一战。  而从战船上下来的隋军看起来不下四万人,光靠他们城中这不到一千的守军以及那些破破烂烂的衣甲兵器,如何守得住石城,教他们心中如何不绝望。  石城的守将乞乞买通也看出下面将士的士气不振,虽说他心中同样惊惧得要命,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鼓舞他们道:  “高句丽的勇士们,这些隋人渡海而来,身体早就被海上的风浪折腾得疲惫不堪,恐怕现在两条腿软得都快站不住,兵器也拿不稳,根本就不足为惧。只要我们能坚守几日,我们的援军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到时候我们跟他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一定可以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通通赶下海去喂鱼。”  听乞乞买通这么一说,城头上的守军总算是稍稍提振了些许士气,但一个个还是目光紧张盯着城外隋军的一举一动。  此时,城外的四万府兵已经在岸边迅速完成了集结,随时准备他们登陆高句丽的第一战。  作为四万府兵的主帅,右武卫将军徐世勣在战前自然要对下面的将士们说点什么,以鼓舞一下人心,振奋一下士气。  面对眼前数万双满怀期盼的眼睛,徐世勣只是冷声强调道:  “我知道在你们之中,有人是为了一雪前耻而来,也有人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更有人是为了掠夺财物而来。  我徐世勣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可只要穿上了这一身衣甲,你们就是大隋的将士。  既然是大隋的将士,那就不管你是身处大隋还是身处高句丽,都要无条件遵从大隋的军纪。  如今我徐世勣对你们的军纪要求只有一条,那便是禁止任何人私下奸淫掳掠,否则立斩不赦!”  当说到“立斩不赦”四个字时,徐世勣刻意加重了语气,听到下面不少将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这个主将绝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纷纷跟着大声应和了一声:  “喏!”  一时间声震九霄,震得城头上的高句丽守军不由两耳发鸣,心中更是忍不住为之一叹。  而徐世勣看着下面的将士,虽说知道他们之中很多人会对这道命令很是不满,认为自己这个主将管得太宽,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他却依旧面沉如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倒不是他突然圣母心发作,不忍心伤害高句丽的普通百姓,而是之前他还在瓦岗之时便有血一般的教训。  大业十三年四月,因为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献虎牢关投降了瓦岗,瓦岗军士气大振,李密便决定一鼓作气攻下洛阳。  当时瓦岗军士气如虹,不仅攻取了回洛仓,还一度攻进了洛阳城中。  这是瓦岗军第一次攻入洛阳城,但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数万瓦岗军一进城便彻底失控,没人再听将校们的命令,只顾着四处洗劫城中的百姓和富商。而城中的隋军就趁着瓦岗军混乱不堪之际,对他们发动了反攻。  面对隋军的反攻,四处分散的瓦岗军一时间将寻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只能各自为战,很快便被隋军杀得溃不成军,狼狈退出洛阳城,一路溃逃到巩县。  从那之后,瓦岗军再也没有攻入过哪怕一次洛阳,彻底失去了入主大隋东都的机会。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如此惨痛的教训,徐世勣才要在战前一再强调军纪的重要性。  他不会阻止下面的将士借着攻打石城的机会发一笔横财,但他绝不能因为将士们放纵军纪而坏了大将军的大计。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来护儿站在船上远远看着这一切,内心一时之间同样是五味杂陈。  因为同样的错误,他又何尝没有犯过。  在第一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争中,虽然大隋有好几路兵马被高句丽军队挡在了辽东城下,但来护儿率大隋水师渡海而来,由浿水深入高句丽腹地,距离高句丽的都城平壤城已经不足六十里。  当时高句丽王高元之弟高建亲率数百敢死队来拦截隋军,却被来护儿第六子来整和隋军大将费青奴击败,高建自己也死在乱军之中。  之后来护儿不顾水军副总管周法尚的劝告,挑选四万精兵直趋平壤城下。  平壤城中的高句丽守军出城迎战,却再次被来护儿率领的隋军击败,随后来护儿乘胜率军杀入平壤城中。  可隋军一进城便开始四处劫掠,乱不成军,城中的高句丽士兵则趁乱杀出,将混乱的隋军杀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最终只有数千残兵跟着来护儿逃出了城外。  如此听了徐世勣的战前训话,再回首当年往事,来护儿心中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若是自己当年能够提前想到这一点,战前约束好军纪,恐怕平壤城早就是大隋的囊中之物,高句丽王高元早就被自己作为战俘献给天子,也不会再有之后的二征三征高句丽之事,大隋百姓也不会为了逃避兵役而竞相造反,最终让大隋江山沦落到如此地步。  只能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1章 罗士信一日破石城 没有任何的劝降,隋军就开始了对石城的进攻。  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徐世勣也没有了使计的想法,直接将四万大军分为四路兵马,由他和秦琼、罗士信、程咬金三人各率领一万兵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石城发动了进攻,就看他们这些瓦岗旧将谁能率先破城了。  因为是渡海乘船而来,大军无法携带攻城槌和攻城云梯之类太大太重的攻城器械,只是带来了一些简易云梯,但对于攻打石城这种小城来说已经足够了。  随着徐世勣的一声令下,隋军从四个方向同时对石城发动了猛烈进攻,誓要一举破城。  这可苦了石城的守军乞乞买通,面对隋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城,他无奈只能将手中仅有不到一千兵马同样分为四部分,各自负责一面城墙的防守。  如此一来,每面城墙的守军便只剩下了三百人不到,本就不多的兵力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可乞乞买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坚守一天算一天,至少坚持到他们的援军到来为止。  即便是真守不住,也不是他乞乞买通个人的问题了。  罗士信负责攻打的是东面的城墙,随着他率军不断抵近城墙,城上迎头便是一阵箭雨,一些隋军士兵躲闪不及,当即就被射翻在地,哀嚎惨叫不止。  身边的亲兵担忧他的安危,连忙低声劝阻他道:  “将军,箭矢无眼,你身负一万将士安危,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呀!”  可罗士信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劝告一般,依旧提着铁枪冲在大军的最前面,丝毫不惧头顶越来越密集的箭雨。  他的一众亲兵追随他多年,都了解他的性子,深知这种时候谁都劝不住他,只能咬牙紧紧跟在他身后,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眼看主将如此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身后的隋军将士不由士气大振,不畏漫天箭雨怒吼着朝城墙杀去。待杀到护城河边,冲在最前面的隋军士兵冒着箭雨将一块块长木板搭在护城河上,为身后的同伴铺就了一条条通往城墙的坦途。  随着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头上,又是罗士信大喊一声:  “弟兄们,跟我上!”  话音未落,便第一个带头顺着梯子往城头攀爬而去。  受到他的鼓舞,隋军将士也纷纷跟在他身后,顺着梯子攀爬上去。  眼看隋军就要杀上来,城头上的高句丽守军纷纷操起弓箭射向攀爬中的隋军士兵。  一些攀爬中的士兵无处躲闪,迎头被高句丽人的箭矢射中,很快就惨叫一声从云梯上摔落下去,非死即残。  罗士信看在眼里,一双眼睛怒得几乎要溢出血,他一面用手中的大铁枪拨开射向他的箭矢,另一只手则扶着云梯快速向上攀爬,很快便第一个跳上了城头。  眼看罗士信第一个攻上了城头,几名高句丽士兵立即朝手持长矛朝他扑来。  可罗士信哪里会将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手中大铁枪一个横扫,这几个高句丽士兵手中的长矛便尽数被他打断。  还不等这几个高句丽士兵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罗士信手中的大铁枪又一个横扫,便让他们一齐去见了阎王。  眼看罗士信战斗力如此惊人,眨眼间便能连取数人性命,其他高句丽士兵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寒,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阻拦他。  可他们不敢上前阻拦罗士信并不代表罗士信就会轻易放过他们。  随着罗士信一声怒吼,很快便挥舞着铁枪杀入敌群之中,犹如杀神附体一般,铁枪所到之处,高句丽士兵无不应声而倒,无一生还。  石城深居辽东腹地,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经历过像样的战事,因此哪里见过罗士信此等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的猛将,吓得纷纷后退,无人敢靠近他半步。一些胆子小的,甚至直接丢掉手中兵器,调头便要逃下城,任凭身后的高句丽将校如何喝止都无济于事。  此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隋军顺着云梯攀登上了城头,他们顺着罗士信杀出的血路,同样悍不畏死朝着高句丽守军杀去,以为身后攀爬的同伴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眼看城头上的隋军越来越多,东城的高句丽士兵再也支撑不住,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四散奔逃下城,只恨爹妈没有给自己多生几条腿……  在夺取了城头之后,罗士信立即命人放下吊桥,大开城门,放城外的大批隋军进城……  至此,东城告破!  而东城一失守,另外三面城墙的高句丽士兵自知大势已去,不是丢下武器跪地投降就是四处溃逃……  不到一天时间,石城便落入了隋军手中,守将乞乞买通也在绝望中拔剑自刎殉城。  因为徐世勣战前有言在先,因此隋军进城之后并没有四处劫掠,只是遵从徐世勣的命令,扼守和控制住城中的各个要道,不给城中高句丽军民任何反扑的机会。  在彻底控制住石城之后,徐世勣便下令挨家挨户将城中百姓全部驱赶出城,胆敢有反抗或不从者,一律格杀勿论!  城中的高句丽人虽然百般不愿,但面对隋军明晃晃的刀枪,只能满心恐惧拖家带口出了城,不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命运。  一些人想要反抗或逃跑,当场就沦为隋军的刀下亡魂。  在将人全部赶出城之后,徐世勣便开始命人在城中挨家挨户搜查,将粮食以及值钱的东西全部洗劫一空,搬回了船上。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2章 徐世勣重罚程咬金 远征高句丽第二战便大破石城,缴获的战利品装了满满三大船,军中士气为之大振。  因为出征之前秦昇就有言在先,此次远征高句丽缴获的一切战利品都归远征军将士所有,不必上交朝廷,只需等大军回到中原之后,再按照他们功劳的大小分配给每一位将士。  如今只是攻破了一个石城便缴获了这么可观的战利品,若是再多打下几座城池,岂不是每一位参与远征高句丽的将士都分得一笔不小的横财?  正是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每一位远征军将士都大为振奋,只恨船队行进太慢,迟迟无法带他们杀到下一座城池。  就在军中将士一个个跃跃欲试之时,军中却突然流传起一个流言,说是在搜刮石城城中财物之时,右武卫左翊中郎将程咬金私藏了一对金耳环,说是回到中原之后要送给他的婆娘。  对于这则流言,不少将士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虽说在攻城之前身为主将的徐世勣一再强调军纪,不许任何人私自奸淫掳掠,违者一律军法处置,可四万大军中总会有人抱有侥幸心理,仗着当时进城搜刮财物之时人多手杂,趁人不注意私藏了一两件财物。  其他将士即使看到了,但大多也会顾念着往日的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甚至为了防止自己吃亏,也会跟着私藏起一两件。  以程咬金右武卫左翊中郎将的身份和他跟主将徐世勣的关系,私藏一对耳环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想来徐世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  否则,难道徐将军还真能因为区区一对耳环,当真要杀了程将军以儆效尤不成?  可令所有将士都没想到的是,当这则流言传到主将徐世勣耳中之时,他并没有选择息事宁人,而是直接命身边的亲兵将程咬金叫到来护儿座船的甲板上,当着无数将士的面,冷声质问程咬金破城当日是不是私藏了一对耳环。  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饶是程咬金脸皮再厚,面上一时也有些挂不住,但他似乎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摸出那对耳环,满脸不在乎对徐世勣道:  “徐老道,你看你,又小题大做,不就是一对耳环吗,值不了几个钱,我就是看它样式怪别致的,就想带回家送给我的婆娘,你也知道,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这些金银首饰。不过我事先没跟你打过招呼,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这样吧,等回到中原瓜分战利品的时候,你就少分我一对金耳环的钱就好了。”  面对程咬金的嬉皮笑脸,东拉西扯,徐世勣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问一旁的军正道:  “在攻城之前我曾经有言在先,若是有人私自奸淫掳掠,立斩不赦,如果程咬金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呃这……”  军正有些为难看着徐世勣,又看了看程咬金,面色很是迟疑,支支吾吾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世勣看在眼里,面色变得越发阴沉,语气也陡然变得凌厉:  “到底该如何处置?回答我!”  军正被吓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脱口而出道:  “当斩!”  程咬金面色当即就变了,变得甚是惨白,却还不是不相信徐世勣会将自己怎么样。  可徐世勣却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只是冷冷吩咐左右的亲兵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将程咬金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  一众亲兵闻言顿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也不相信他们徐将军真能一对耳环就杀了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程咬金。  眼看身边的亲兵没有一个动,徐世勣也不动怒,只是再次冷冷问军正道:  “士卒战时抗命,又该当如何处置?”  军正看了一眼几名吓得面色惨白的亲兵,再看看徐世勣越来越阴沉的面色,虽说心中有百般无奈,却最终只能沉声回话道:  “当杀之!”  一听徐世勣竟连他们也要杀,这些亲兵的面色越发惨白,不明白他们徐将军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不讲情面。  就在这一出闹剧快要无法收场之时,秦琼和罗士信及时赶到,一齐为程咬金说情,秦琼更是劝说徐世勣道:  “徐将军,程咬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虽然小毛病不少,但心地并不坏。  这次他私藏战利品确实是他不对,也该受到处罚,可还不至于要到斩首示众的地步。”  罗士信也跟着在一旁为程咬金求情道:  “对呀,徐将军,之前攻打石城,程咬金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就让他功过相抵,饶过他这一次吧。”  虽说秦琼和罗士信都开口为程咬金求情,可徐世勣却依旧是面沉如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此时来护儿也匆匆赶来,在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忍不住为程咬金说情道:  “徐将军,如今大军出征在外,严明军纪固然重要,可若是因为区区一对耳环就斩杀一员大将,难免会让其他将士心寒。  不如就看在程将军是初犯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给他一个将功补过,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既然连来护儿都开口为程咬金求情了,徐世勣自然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终于松口道:  “这次就看在来公、秦将军和罗将军三位将军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你一条性命。”  可还不等程咬金松一口气,徐世勣却突然话锋一转,冷声继续说道: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这次可以饶你性命,但还是要罚你二十军棍,以儆效尤,你可服气?”  “我……”  程咬金听说徐世勣还要打自己二十军棍,本能就要反对,但看着徐世勣冷峻的面庞,最终还是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很是无奈点了点头道:  “末将认罚!”  随后,就在几十艘战船上万将士的围观下,程咬金当众被徐世勣的亲兵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军棍,打得似乎皮开肉绽,最终是被自己的亲兵抬回自己住的船舱的。  眼看身为主将的徐世勣如此较真,不少抱有侥幸心理的士兵都忍不住怕了,纷纷找到自己的上官,将之前私藏的财物乖乖交了上去,以免被徐世勣知道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从程咬金这件事情上,谁都能看得出徐世勣严明军纪的决心。  虽说这次他饶程咬金不死,可若是他们落到了徐世勣手中,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请来秦琼、罗士信和来护儿给他们说情,到时候岂不是凶多吉少?  因此,自己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断送掉自己性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夜里,徐世勣便一个人悄悄来到了程咬金住的船舱探望他。  而因为屁股开花只能趴在床榻上的程咬金一看到徐世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徐老道,不是说好只配合你演一出戏嘛?怎么你的亲兵还真打呀!”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3章 隋军将至平壤 看着趴在床榻上“哎哎呀呀”叫个不停的程咬金,徐世勣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惭愧之色,只是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义贞,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别装了,我事先交代过亲兵,他们打你的时候用的可都是巧劲儿,看起来把你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但实际上根本没伤到筋骨,只要抹点金疮药,过不了两天就能生龙活虎下床了。”  眼看骗不到徐世勣,程咬金索性不装了,当即停止了装模作样的叫疼,瞪了一眼徐世勣道:  “徐老道,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就算我这次没伤到筋骨,可我程咬金堂堂一个右武卫左翊中郎将,就这么当着上万将士的面被你的亲兵扒下裤子打屁股,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说得没错,这次算我徐懋功欠你一个人情。”  徐世勣也知道这次为何配合自己整顿军纪,程咬金确实付出了挺大的牺牲,自己自然要有所表示:  “我想好了,待大军凯旋回到中原之后,我的那份战利品也给你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谁反悔谁就是狗!”  一听到徐世勣要将他的那份战利品给自己,程咬金不由眼前一亮,当即就拍案决定了,生怕晚说一刻徐世勣就会反悔。  要知道,徐世勣身为四万府兵的主将,能分到的战利品自然也是最多最好的,想不到现在都要便宜他程咬金了。  而且他知道徐世勣出身滑州的豪富之家,家多僮仆,积栗数千钟,根本看不上高句丽人这三瓜两枣,自然不会跟徐世勣客气。  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问徐世勣道:  “徐老道,其实我不是很理解你的做法,将士们刚刚攻破了石城,如今正是士气最为旺盛的时候,你为何偏偏在这时候搞这一出,以至于军中一些将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徐世勣看了程咬金一眼,随即淡淡说道:  “正是因为如今他们刚打了胜仗,我才要给他们泼泼冷水,再次严明军纪,以免他们过分膨胀,最终落得一个骄兵必败的下场。  况且,石城不过是我们疲敌弱敌的第一战,就开始有士兵不听号令,擅自私藏缴获的财物,若是我不及时刹住这股歪风,后面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效仿,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跟当年的瓦岗军一样,一攻破城池就只顾着四处劫掠城中百姓和商户,最终给了城中守军反败为胜的机会。”“原来是这样,我老程明白了,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听完徐世勣的解释,程咬金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但还是有些不解问道:  “但你想要找人配合你做戏为何不去找叔宝和士信,非要找上我老程呢?”  徐世勣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也不想想秦将军和罗将军为人什么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他们二人私藏战利品,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老程人品有多差劲儿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程咬金多少有些心虚。  毕竟正如秦琼对他的评价一样,他这个人心眼儿不坏,但小毛病确实不少,尤其是时不时喜欢占点小便宜,说他私藏战利品还真有这种可能!  此时徐世勣见程咬金没有什么大碍,又安抚了他几句,便起身离去了。  待徐世勣走后,程咬金摸了摸只是受点皮肉伤的屁股,忍不住嘿嘿一笑道:  “这点小伤换来徐老道那份战利品,这买卖,不亏!”  ……  石城之后,大隋水师又继续一路向东,几乎将沿岸的城池全部攻打了个遍,在将这些城池的粮食和财物全部洗劫一空后,无一例外都将这些城池付之一炬,只留下了几万无家可归的可怜百姓。  他们就这样一路烧杀抢掠打到了涢水(现在的恩情区大同江)河口的穴城。  本来穴城驻扎有高句丽的另外一支水师,专门用来防范和对付同在高丽半岛上的百济和新罗。  但他们早在大隋水师杀到之前便向南撤退,从而避免了一场跟大隋水师的决战,毕竟他们也不想落得跟驻扎在毕奢城的辽东水师一般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如此一来,穴城便失去了水师的拱卫,只坚守了不到三天,便被隋军攻破。  不过这一次隋军并没有着急将穴城付之一炬,而是在将城中百姓全部驱逐出城后,留下三千兵马驻守在城中,两百多艘战船入驻城外的水寨,以免高句丽水军去而复返,切断大军的后路。  之后,其余兵马沿着涢水开始深入高丽半岛腹地,没过几日便杀到了涢水南岸的黄城。作为涢水河畔的重要城池,黄城依山而建,不仅城墙比之前隋军攻打的其他高句丽城池高大险固了不少,城中还驻扎有五千兵马,可谓是易守难攻,不容小觑。  可面对这么一个难啃的硬骨头,隋军却丝毫没有退缩。  大军一靠岸集结,便立即对黄城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为了抵御隋军的猛攻,城中的高句丽将士一个个浴血奋战,虽说屡次击退了隋军的进攻,但自身同样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黄城的守将乙支泰和乃是莫离支乙支文德的侄子,他眼看隋军攻势凶猛,便想征召城中百姓协助他们守城。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城中百姓却根本没有几个人愿意来协助他们守城,宁可看着他们这些将士孤军奋战。  乙支泰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隋军早就安排人在高句丽境内到处宣扬过,说他们隋军破城之后不会屠城,可若是有百姓胆敢协助高句丽军队守城,破城之日便是这些百姓的灭门之时。  而之后他们也是说到做到,破城之后并不会滥杀无辜,但却会将那些之前协助过高句丽将士守城的百姓全家上下不分男女老幼杀个干净。  有了这些百姓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去帮乙支泰和守城。  眼看他们为了守住黄城而浴血奋战,城中的百姓却为了自保一个个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守军的士气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在面对隋军的又一次攻城之时,不少守军再无心恋战,只是草草抵抗一番便各自逃命去了,黄城几个城门很快先后陷落。  乙支泰和眼见大势已去,只能带着几百残兵趁着城内外一片混乱之时,从西门突围而出,往西退守到大城山城去了。  此时,他们距离高句丽都城只剩下七十里不到了,高句丽朝廷为之震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4章 平壤告急,乙支文德献策 随着黄城失守的消息传回都城平壤,整个高句丽朝廷顿时乱做了一团,高句丽王高建武更是立即派人去请莫离支乙支文德进王宫商讨对策。  待一见到乙支文德,还不等他行礼,高建武便迫不及待开口问策道:  “莫离支,如今隋军已经攻破黄城,离都城平壤已经不足七十里,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应对。”  也难怪高建武如此忧心,当年隋朝三征高句丽,虽说在他们高句丽军民的齐心抵抗下,最终三次打败了隋朝的征伐,但他们高句丽同样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去年他又一意孤行,不听乙支文德劝告,执意派前莫离支渊太祚之子渊盖苏文率领五万大军去支援渔阳郡的高开道,企图趁机染指河北,没想到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若不是隋朝主动提出用当年三征他们高句丽时遗留的俘虏做交换,恐怕他们高句丽最后这点精兵也要彻底断送在河北了。  经此一败,高建武痛定思痛,决定从此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待他们高句丽彻底恢复元气之后,再寻机会再图中原。  可没有想到他们高句丽想要休养生息,隋军却又一次从海上打了过来。  如今他们高句丽将大量兵力主要部署在辽东,以及百济和新罗的边境附近,腹地反而很是空虚,哪怕是都城平壤都只驻扎有区区一万左右的兵马,因此想要守住都城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与以前三次不同的是,这次隋军似乎并不打算夺取他们高句丽的土地,而是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城池村庄农田皆为白地,致使几十万高句丽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  如此一来,即使他们高句丽能再一次击退隋军的来犯,如何安置这几十万难民也够让他们朝野上下头疼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击败来犯的隋军。  而乙支文德早在进宫前便已经听说了黄城失守的消息,在来的路上也思考过对策,如今听高建武果然问起此事,当即沉声回道:  “大王不必担心,隋军虽说已经攻破了黄城,但想要攻打平壤,还得过大城山城这一关。而大城山城城坚池深,易守难攻,大王只需调集重兵去守大城山城,必能让隋军止步于大城山城下!”  听了乙支文德的话,高建武心中心中多少轻松了一点,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可若是将兵力都调去守大城山城,平壤防守必然空虚,若是大城山城失守,本王拿什么去守住平壤?”  乙支文德闻言看了高建武一眼,随后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王,大城山城乃是平壤的门户,若是大城山城挡不住隋军,平壤一样挡不住。  因此与其分散兵力同时去守平壤和大城山城,还不如集中兵力去守大城山城。  如此一来,即使大城山城最终失守,也可以为大王和满朝文武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暂时迁都到腹地去。”  听到“迁都”二字,高建武面色不由一阵黯然,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难道局势当真糜烂到如此地步了吗?若是本王当真放弃平壤,以这次隋军的做派,必然会将平壤城付之一炬,到那时朕有何颜面去见高句丽的历代先王。”  乙支文德此刻心情何尝不沉重,但他还是不得不强颜作笑安慰高建武道:  “大王,中原汉人有一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王和满朝文武无碍,待隋军撤退之后,一样可以重建平壤城,甚至可以将新的平壤城修得更大更雄伟,足以比肩隋国的大兴和洛阳。”  高建武闻言不由苦笑一声,知道乙支文德只是为了宽慰自己。  毕竟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高句丽百废待兴,有数万战死的将士需要抚恤,几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需要安置,十几座沿海城池需要重建,朝廷又能拿出什么钱去重建一座与大兴和洛阳比肩的平壤城。  此时此刻,他突然羡慕起了那位身在中原的隋朝天子杨广了。  因为之前杨广三征他们高句丽不利,最终导致天下臣民皆反,隋朝险些就此亡国。  可隋朝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如今只是平定了河北,稍稍恢复一点元气,便能再次出兵征伐他们高句丽,将他们高句丽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但作为三次隋高战争的胜利者,他们高句丽至今都没有缓过来,面对隋军的再一次大举征伐,根本拿不出多少应对之策,只能一味去被动死守,待隋军士气和粮草不济自行退兵。  这一刻,他对隋朝和高句丽两国之间的国力差距有了一个很清醒的认识。  隋朝的国力可以支撑他们失败无数次,但只要胜利一次就可以了。  而高句丽可以胜利很多次,但只要失败一次,便是亡国灭种的下场。  面对这么一个体量是他们高句丽无数倍的对手,他们高句丽当真有赢的可能吗?  这一刻,高句丽王高建武内心变得异常迷茫。  而乙支文德目光毒辣,很快便注意了他们大王眼中的迷茫,当即猜到了他心中的忧虑,便再一次宽慰他道:  “大王切勿气馁,虽说隋国国力确实在我们高句丽之上,但大王别忘了,当年鲜卑人的实力不见得在我们高句丽之上。  但他们最终还不是趁着中原内乱的机会,步步蚕食,最终入主了中原,将汉人彻底赶到了长江以南。  如今的情况与当年何等相似,当年鲜卑人正是借着氐族人建立的大秦在淝水之战败给晋朝的机会崛起,而如今突厥人同样对中原虎视眈眈,一如当年的氐族人,而我们高句丽人只需要效仿当年的鲜卑人,蛰伏起来,暗中积蓄力量,待突厥人与隋国斗得两败俱伤之时趁机南下,步步蚕食,不断拉拢汉人的士族为我们高句丽效力,最终一样可以入主中原,建立我们高句丽人的王朝。”  听乙支文德这么一说,高建武一颗心顿时振奋了不少,觉得他们高句丽人还是有机会入主中原,一了几百年来高句丽历代先王的夙愿。  可就在他们君臣二人商讨退敌之策时,一名侍卫却一脸兴奋闯进殿来报:  “大王,莫离支,天大的好消息,隋军从黄城退兵了!”  什么?隋军退兵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建武和乙支文德都不由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5章 徐世勣说来护儿 对于徐世勣要从黄城退兵的决定,隋军之中同样有不少将士很是不解。  因为在他们看来,如今隋军士气如虹,一路势如破竹,正是继续逆涢水而上,一举攻下高句丽都城平壤的最好机会。  若是此时选择撤军,岂不是让全军上下抱憾终身?  因此,自从徐世勣宣布要从黄城撤军,就此返回中原之后,不少将士都跑去跟徐世勣请命,希望徐世勣可以收回成命,不要浪费全军将士的满腔雄心壮志。  若是其他将士跑来跟徐世勣请命,他大不了一笑了之,可事情闹到了最后,竟连来护儿都跑来跟徐世勣商量,希望他可以借给自己两万兵马,他愿提兵去攻下大城山城和平壤城。  面对来护儿这位老将的请求,徐世勣自然不好一口回绝,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缓缓开口问道:  “不知来公可否告诉末将,你为何要执意提兵去攻打平壤城吗?”  来护儿闻言忍不住站起身,眼睛看向平壤城的方向,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说道:  “大业八年,大隋第一次征讨高句丽,当时宇文述等几路兵马皆败,只要我们这一路兵马走海路杀到了高句丽腹地,顺着涢水杀向平壤城,并一度杀进了平壤城,最终却因为将士们只顾劫掠,遭到了高句丽军队的反扑,吃了败将,只有几千人跟着老夫突围而出。  大业九年,朝廷再一次决定出兵征讨高句丽,当时老夫已经率大军在莱州登船,准备再一次从海路进入涢水杀向平壤,可最终却因为杨玄感造反作乱,大军不得不中途折返去平定杨玄感之乱。  大业十年,朝廷第三次征伐高句丽,老夫同样是率军走水路,不知折损了多少将士性命才攻下了辽东重镇毕奢城,可最终却因为高句丽王高元的诈降,不得不班师回朝。  三次征讨高句丽,三次铩羽而归,对于老夫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老夫今年已经年逾花甲,不知还有多少年活头,若是有生之年不能为我大隋攻下平壤,一雪前耻,只怕老夫死后都不会瞑目的。老夫此生从未求过人,但现在就求徐将军这一次,就求徐将军成全我一个垂垂老将最后的心愿,让老夫有机会一雪前耻吧。  若是我来护儿最后当真是时运不济,兵败平壤城,也是我来护儿一人之过,绝不会牵连到徐将军的。”  说罢,来护儿双膝一弯,竟要当场给徐世勣下跪。  徐世勣哪里敢受如此重礼,当即上前扶住来护儿,说什么也不让他跪拜自己:  “来公这不是折煞末将吗?有什么事来公不妨先坐下来,听末将慢慢说。”  说罢,也不管来护儿愿不愿意,便强行扶着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后沉吟片刻,便缓缓开口问道:  “来公觉得我军若是攻下了平壤城,可否守得住?”  “不能!”  来护儿想都不想便重重摇了摇头,因为平壤城地处高丽半岛,远离中原,哪怕朝廷可以通过海路不断支援,也很难有守住的可能。  徐世勣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来公与高句丽人交战多少多年,应该比很多人都要了解高句丽人,以你对高句丽人的了解,若是来公当真攻破了他们的都城平壤,他们是否会就此臣服于大隋,永不敢再与我大隋为敌?”  来护儿沉吟片刻,随即重重摇了摇头道:  “不会,以老夫对高句丽人的了解,他们虽说狡诈,但却很是坚韧。  若是我们隋军当真攻破了平壤,他们或许或因为战况不利而暂时对大隋俯首称臣,可只要一缓过来,便会立即与大隋决裂,重新与大隋为敌。”  要不怎么说往往是敌人才最了解敌人,更何况来护儿当年就吃了高句丽人的大亏。  大隋第三次高句丽时,当时因为他率军攻破了辽东重镇毕奢城,高句丽王高元不得不派人去跟皇帝杨广请降,而杨广也因为轻信了高元的请降,而下旨让他班师回朝。  等他率领大军一撤出辽东,高句丽人便立即出尔反尔,拒绝臣服大隋。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来护儿便对高句丽人的狡诈有了清醒的认识,绝不会轻易再相信任何一个高句丽人的任何一句话了。徐世勣闻言却是笑了笑:  “听来公的意思,我们即便是损兵折将攻下了平壤,但却既守不住,也不能让高句丽人臣服,我军攻下平壤又有多大意义呢?”  “这……”  来护儿一时间被徐世勣反问得有些哑口无言,随后叹了一口气道:  “但至少也能给高句丽人一点威慑,让他们见识到我大隋的天威,让我大隋一雪当年之耻。”  徐世勣闻言却是笑了笑:  “想雪耻的办法有很多,攻破高句丽的都城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若是高句丽人毫无准备,我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大城山城和平壤,恐怕不用来公开口,我徐世勣自己也会带兵去攻取大城山城和平壤。  可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如今高句丽人必然在大城山城部署了重兵,若是我军强行攻城,恐怕即使最终能够攻下,我军也是死伤惨重。  大将军之所以派我等远征高句丽,是为了疲敌和弱敌,并非是为了跟高句丽人硬碰硬。  若是我们在大城山城和平壤折损太多兵马,回到中原又该如何向大将军交代呢!  因此,依末将之见,我军还不如见好就收,趁现在撤军返回中原,将满目疮痍的国土和几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留给高句丽王高建武去头疼。  再者说了,我们此次远征高句丽让他们损失如此惨重,应该感到奇耻大辱的是高句丽人,而不是来公,来公应该释怀了才是!”  “哈哈哈,徐将军所言极是,看来老夫白活了六十载,还不如徐将军活得通透。”  在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中,来护儿终于彻底释怀了。  两天后,大隋水师从黄城撤军,在浩浩荡荡的船队身后,是熊熊燃烧的黄城……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6章 无奈的高句丽君臣 当隋军纵火焚毁穴城,彻底退出涢水的消息传回都城平壤,高句丽王高建武和城中官民才相信隋军是真的撤退了。  一时间,城中百姓纷纷奔走相告,不仅庆幸平壤城躲过了一劫,没有跟黄城和穴城一样被付之一炬,也庆幸他们高句丽第四次击退了隋军的大举征伐。  但对于高句丽的官员而言,虽说隋军已经退了,但留给他们高句丽的麻烦才真正开始。  毕竟沿海和沿河有几十座城池被隋军焚毁,几十万百姓无家可归,衣食无着,如何妥善安置他们,重建他们的家园,成为高句丽朝廷如今首要面临的严峻问题,对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更是一次沉重的考验。  而且更狠的是,本来田间的粟麦下个月就可以收割了,可隋军所到之处,除了焚毁城池,还烧毁了大量的农田,不知有多少粮食在一场场大火中彻底化为了灰烬。  如此一来,他们高句丽今年全国的粮食产量很有可能会因此大减产,到那时候朝廷更没有足够的粮食去赈济那几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了。  一旦那几十万难民彻底没了活路,很有可能会揭竿而起,到时候他们高句丽将会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之中。  正是因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高句丽王高建武丝毫没有击退隋军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将莫离支乙支文德宣召进宫,想要当面跟他问策。  待乙支文德一到,不等他向自己行礼,高建武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莫离支,如今隋军虽退,却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烂摊子,依你之见,朝廷该如何安置几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  不得不说,乙支文德确实是一位很称职的莫离支,只是从莫离支府到安鹤宫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他便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见高建武问起,当即沉声回道:  “回大王,几十万难民的数量太过庞大,若是朝廷出面赈济,以如今国库现存的钱粮,根本无力负担。  因此,臣的想法是,与其朝廷调离大量的钱粮去赈济他们,还不如派人将这些难民分散赶去国内城、丸都城和平壤城这些富庶地方,他们路上所吃的粮食则有沿途的城池供给。  这些城池并没有遭到隋军的毒手,当即百姓勒一勒裤腰带,还是能省出一口粮食给这些难民的。”  “妙!妙!妙呀!”  听了乙支文德的主意,高建武不禁连声拍手称妙。  如此一来,朝廷便将赈济这些难民的压力转嫁到了各地官府身上,不需要再为赈济这几十万难民而掏空整个国库。  想到此处,高建武忍不住再次称赞乙支文德道:“莫离支不愧是我高句丽的栋梁,竟能想出如此妙计。”  可乙支文德听到高建武的称赞,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之色,反而长叹一口气道:  “这并非是臣想出的妙计,而是中原朝廷在赈济灾民之时常用的移民就食之法,臣不过是拾他们之牙慧罢了。”  听到这竟是效仿中原王朝赈济灾民的做法,高建武若是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  “我高句丽之所以有这几十万难民,还不是拜中原的隋国所赐,这笔血海深仇,本王暂且记下了,他日一定要让隋人血债血偿!”  乙支文德见高建武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又长叹一口气道:  “大王,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此次隋军征伐我们高句丽与之前三次有很大的不同?”  “很大的不同?”  高建武闻言忍不住,随后有些不解看着乙支文德:  “若是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这次隋军聪明多了,知道我们在大城山城部署了重兵,因而并没有选择强攻大城山城,而是就此退兵,避免了再一次兵败的结局。”  乙支文德见他们大王还是没有看出事情的本质,便索性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不讳道:  “大王,其实隋军此次出兵与之前三次出兵最大的不同是,他们之前三次出兵是企图灭亡我们高句丽,而他们这一次出兵却只是为了削弱我们高句丽。”  “为了削弱我们高句丽?”  高建武皱着眉头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乙支文德的意思,登时勃然大怒道:  “所以说他们此次出兵在我们高句丽境内大肆烧杀劫掠,将沿海和沿河的几十座城池付之一炬,就是为了削弱我们高句丽的国力,使我们高句丽再无力与他们抗衡?  隋人的心思,当真如此歹毒?”  乙支文德却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沉重:  “大王,或许他们真正的用意并不是为了使我们高句丽因为国力衰退而不能再与他们抗衡,而是为将来彻底灭亡我们高句丽做准备。  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今后他们会不断派兵过来袭扰我们高句丽,这次是派水师走海路,也许下次就是派骑兵从北面绕过来了。  只要他们每年都派兵袭扰我们高句丽,焚毁城池,毁坏农田,不出几年我们高句丽不仅国力会严重倒退,军心和民心也会遭受到重创。  到了那时候,若是他们隋朝再次发动灭国之战,我们高句丽又拿什么去抵抗隋军?”  “岂有此理,不知莫离支可有什么办法破解隋国的毒计?”  听完乙支文德的分析,高建武是又惊又怒,心中也忍不住涌起一阵深深的惶恐。因为他心中清楚,若是隋军当真年年派人来袭扰他们高句丽,焚毁他们高句丽的城池和农田,人为制造出大量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难民,到那时即使隋国不发动灭国之战,恐怕愤怒的百姓也会揭竿而起,推翻他们高氏王朝的统治。  此时此刻,他唯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乙支文德身上。  其实乙支文德早就有了主意,就看他们的王愿不愿意为了保全高句丽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  “大王,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对隋国俯首称臣,从而换取他们不再出兵袭扰我们高句丽,给我们一个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机会。”  “什么,臣服隋国,这绝无可能!”  高建武闻言不由面色大变,他们高句丽当年就是因为拒绝遣使入朝臣服隋国,才遭到隋国皇帝杨广的大举讨伐。  为了不向隋国和杨广屈服,他们高句丽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将士,才三次击退了隋国的进攻,还险些彻底拖垮了隋国。  可如今只是因为隋国派出水师来袭扰他们,焚毁他们的城池和农田,就要主动对隋国称臣,如何对得起先王和当年那些战死的将士。  “莫离支,除了向隋国称臣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乙支文德没有说话,但他愁眉不展的神色显然是已经告诉了高建武答案。  高建武也陷入了沉默,面上最初的愤怒也渐渐被屈辱和不甘所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叹一口气,语气很是无奈道:  “当年隋军攻破毕奢城,我王兄为了保全高句丽,不得不假意对隋国称臣,骗得隋军班师回朝。  待隋军一撤走,我王兄便立即反悔,可谓是狠狠耍了隋人一把,听说气得隋国皇帝勃然大怒,多次说我们高句丽人不可信!  如今我再派使者去对隋国皇帝称臣,隋国皇帝还会再相信吗?”  “为了我高句丽的万世基业,大王唯有忍辱负重了!”  此刻,乙支文德面色何尝不是万般沉重,但还是不得不长叹一口气道:  “为了让隋国皇帝接受我们高句丽人的俯首称臣,大王唯有暂且放下尊严,认隋国皇帝为父,隋国和高句丽为父子之国,隋国为父,高句丽为子,如此一来,隋国便再无任何对高句丽用兵的借口!最重要的是……”  说到此处,乙支文德看着高建武,随后一字一句道:  “……最重要的是,为了表示我们高句丽人称臣的诚意,大王需要亲自去东都洛阳跟隋国皇帝请罪!”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7章 东突厥大军将至 就在大隋水师远征高句丽未归之时,一直在漠北磨刀霍霍的东突厥人也终于亮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此次南下中原,颉利可汗号称出动三十万大军,但实际兵力只有二十五万上下。  其中只有十五万左右是真正的突厥人,来自东突厥的各个部落。  而另外十万则是来自那些臣服于东突厥人的部族,比如说铁勒诸部、契丹、奚人、靺鞨、回纥、黠嘎斯、葛逻禄、突骑施等。  毕竟东突厥人作为如今的草原共主,金狼头令一出,若是草原上有哪一个不长眼的部族胆敢拒绝出兵追随颉利可汗南下,便是与漠北大草原上的各大部族为敌,最终将遭到其他部族群起而攻之,后果绝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部族所能承受的。  此次南下,东突厥人采取了三路并进的策略。  其中左路由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率领十五万兵马攻打古北口,直取蓟城。  右路则是由他的侄儿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率领十万走卢龙塞,从东面突破攻入幽州。  除此之外,还有刘武周率领的五万兵马走井陉,从西面牵制隋军。  颉利可汗相信,此次三路大军一齐攻打河北,必能让秦昇顾此失彼,最终落得一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到时候,他一定要亲自斩下秦昇的头颅,命人制成酒器,以泄他的心头之恨。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大军甚至可以继续南下,借着黄河结冰的机会直捣东都洛阳,将隋国的都城洗劫一空,将隋国皇帝杨广的妻女全部掳去漠北供他淫乐。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身在蓟城的秦昇和一众大将通过斥候得知突厥人的兵力分布,却忍不住嘲笑起了颉利可汗的狂妄自大来。  在他们看来,若是东突厥人集中二十五万兵力南下,从古北口或卢龙塞南下,他们隋军还真不得不避其锋芒。  可如今东突厥人兵分两路,反而让他们隋军有了很大操作的空间。  只不过具体要如何操作,就要看秦昇和他身边那些谋士的手段了。秦昇第一个看向了魏徵,因为之前魏徵曾经奉他之命前去面见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芯,虽说并没有得到突利可汗的任何承诺,但他能完好无损活着回到河北,本来就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  “不知魏先生可愿再次深入虎穴,去见一见突利可汗。”  魏徵淡淡一笑,当即对着秦昇躬身施了一礼道:  “愿为大将军效力。”  虽说秦昇并没有交代要他去跟突利可汗说些什么,但魏徵明白秦昇的意思,知道他并不是想让自己说服突利可汗退兵,而是想让自己说服突利可汗率大军止步在卢龙塞外,作壁上观,好让颉利可汗这一路兵马独木难支。  若是自己当真不辱使命,那自己这一张嘴当真可以说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丝毫不比当年的长孙晟差了。  解决完突利可汗的问题之后,秦昇的目光随后落到一众大将身上,缓缓开口问道:  “不知你们谁愿意去守古北口?”  “末将愿往!”  秦昇话音未落,一众大将便纷纷主动请缨,生怕自己落后于人。  秦昇的目光在这些将领面上一阵巡睃,最终落到张金树身上,笑了笑道:  “张将军投效我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找不到什么立功的机会,这次你们就不要争了,将这次立功的机会让给他吧。”  其他将领听秦昇这么说,也不好再跟张金树争,而张金树一个八尺男儿一时间竟红了眼眶。  他只是跟随其他将领一起请命,并不指望真能将如此重要的关隘交给自己镇守。  毕竟像他这种降将,即使不被打压,也很难完全得到信任和重用,可没想到秦昇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如今更是越过一众宿将对他委以重任。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阵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当即慷慨激昂领命道:  “末将愿为大将军效力,就是赔上末将这条性命,绝不让突厥人踏入古北口一步。”  “张将军误会大将军的意思。”  身为诸将之首的李靖闻言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大将军并不需要你死守古北口,只要你能坚守上几天,而后再佯做不敌主动从古北口撤退就好了。”  “啊……这……”  张金树闻言忍不住微微一怔,随后很是不解看着李靖,显然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秦昇见状,便笑呵呵解释道:  “就跟当初对付高句丽人一样,若是当时让你死守临渝关,不让高句丽人踏入河北半步,又怎么会有之后的大胜呢!  同样的道理,若是我们不放颉利可汗率领的十五万突厥大军进入河北,又怎么能将他们围而歼之呢!”  “末将明白了,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金树听完顿时恍然大悟,随后再次慷慨领命。  秦昇闻言再次笑了笑:  “上次张将军的戏演得不错,成功骗过了渊盖苏文和高句丽大军,希望这次再接再厉,可以骗得过颉利可汗和突厥大军。”  说罢,他再次看向一众大将,随后沉声问道:  “不知你们谁愿意去守土门关?”  听到是找人去守土门关,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因为前段期间潜伏在晋阳城中的锦衣卫已经传来消息,说刘武周突然在太原郡大肆征募新兵,随后又从原来军中抽调出两万老弱病残,跟三万新兵混编在一起,不难猜出他是打算怕这五万人来攻打土门关,以此来应付突厥人。  可如此一来,土门关便不可能会有什么像样的战事。  如今突厥人南下,军中大将个个跃跃欲试,一心要从突厥人身上夺取战功,谁又愿意待在土门关看戏呢!  最终,还是麦孟才见许久没人领命,便自告奋勇领了这份差事。  待安排好一切以后,秦昇便让众人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将,却唯独将苏烈留了下来。  因为在他看来,还有一件事非要苏烈去做不可!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8章 大敌当前,借刀杀人 古北口地处燕山山脉中段,因潮河和白河在此交汇成潮白河,将本来连贯的燕山山脉硬生生切割出一个天然的狭窄隘口,最窄处仅容一车通行,是燕赵大地进出漠南大草原的咽喉要地。  早在西周时期,为了阻止北方的戎狄南下,便在此处筑墩设防。  到了汉武帝刘彻在位时,为了防止匈奴人入侵扰边,更是开始在古北口筑城布兵,使古北口成为大汉与匈奴屡次交战的必争之地。  南北朝时,因为北周和北方的突厥交好,北齐为了防御突厥人以及臣服突厥人的奚人和契丹人,便自西河总秦戍至渤海之滨修筑起了长城,古北口其中的一个重要关隘。  因为古北口以北乃是奚人的聚居之地,故而又得名“奚关”。  正是因为古北口的重要性,使得它注定要成为隋军和突厥大军争夺的焦点。  几乎就在张金树率五千精兵进驻古北口的同时,颉利可汗率领十五万草原联军铺天盖地出现在了关隘之外。  颉利可汗眯缝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古北口,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因为他心中清楚,只要他们草原联军突破了这道关隘,河北便如一个不着寸缕的美人儿一般完完全全展露在他们大军的面前,再无人可以阻挡十五万铁骑的兵锋。  到那时,秦昇之前对他和他们突厥人的羞辱,他要百倍千倍从秦昇和河北百姓身上讨要回来。  他要整个河北都成为他们突厥人的牧场!  但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进攻,而是在十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翻身下马,重重跪倒在地,继而将整个身躯都紧紧贴伏在地面上,微微闭着双目,神情无比虔诚,似乎是在认真倾听来自大地深处的声音。  这一刻,他身后的十五万草原勇士显得异常安静,没有一个人发生哪怕一丁点声响,哪怕是他们胯下的战马都跟着收起了粗重的喘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颉利可汗直起上半身,对着脚下的大地重重拜了三拜,而后才站起身,转身对着身后的十五万草原勇士高声喊道:  “我听到了来自腾格里的旨意,他告诉我河北是他赐给我们草原勇士的新牧场,但我们自己要用战马和弯刀将这片新牧场夺过来,他会在一直与我们同在,保佑我们大军战无不胜!”  “此战必胜!洗劫中原!”  颉利可汗话音刚落,他的一名心腹将领便立即在马背上举起手中的弯刀振臂高呼。  其他草原联军的看在眼里,一个个不由心潮一阵澎湃,纷纷跟着振臂高呼,一时间声震九霄,其惊天动地的气势似乎足以将不远处的古北口给震塌。可古北口的隋军只是站在关上冷冷看着关外发生的一切,一个个面色古井不波,目光波澜不兴,丝毫看不出半点畏惧之色。  只因为他们是北府军,是秦昇麾下除了陷阵营之外最精锐的步卒。  张金树看在眼里,一时间既惊叹于这些将士的临危不惧,更对秦昇的统兵之道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不知道大将军到底使出了什么练兵手段,竟能将这五千将士操练到如此地步,完全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回到颉利可汗这边,当他派出去的游骑探知古北口上的守军只有区区五千人时,便立即放弃在古北口外安营休整的想法,转而决定一鼓作气攻下古北口,打通联军南下河北的通道。  他将军中将领和各个部族的首领召集到自己的汗帐中,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随即沉声问道:  “此次攻打古北口是我们大军南下河北的第一战,不知道你们谁愿意带兵来打这个头阵?”  听到颉利可汗要他们率军去攻打古北口,帐内一众将领和首领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毕竟谁不知道他们这些草原民族虽然骑射了得,但最不擅长的就是攻城。  况且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劫掠财物和掳掠女人的想法才率领部族跟着颉利可汗南下,自然不希望他们本族的勇士白白倒在古北口关下,至死不能踏入河北一步。  看着这些将领和首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无人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去攻打古北口,颉利可汗也不气恼,只是静静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攻打关隘必然会有伤亡,但我绝不会亏待攻下古北口的部族。  不论最后是哪一个部族去攻打古北口,只要他们能杀死一名隋军,我便赏给他们五头羊。  若是杀死一名伍长以上的军官,我便赏给他们十头羊。  若是杀死一名郎将以上的将领,我便赏给他们五十头羊。  若是谁能杀掉古北口的守将,助大军夺取古北口,我不仅赏给他五百头羊,还要封他做万夫长!”  事实证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仅仅适用于中原的汉人,同样适用于草原上的诸多部族。  当听到颉利可汗开出的厚赏,帐内的不少将领和首领都不由面露难以抑制的贪婪之色,显然对此很是心动。  毕竟虽说古北口易守难攻,但关上只有区区五千守军,他们若是出动五六倍的兵马,就不信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古北口。颉利可汗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得意。  作为他们的可汗,他太清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可以驱策这些人为自己卖命了。  不过他也知道古北口易守难攻,因此并不想在这里折损太多他们突厥的勇士,便看向其他非突厥部族的首领,目光很快落到了契苾首领哥愣和薛延陀首领乙失钵身上。  薛延陀是铁勒诸部之一,因最初与薛族杂居,后又灭并延陀族,故而得名薛延陀。  在草原诸部中,薛延陀的风俗、文化和官制是与突厥最为相近的,因此薛延陀人天然亲近和臣属他们突厥人。  但颉利可汗的兄长处罗可汗在位时,因为对铁勒诸部横征暴敛,激起了不少铁勒部落的不满。  可处罗可汗不仅没有加以安抚,反而诛杀对他心怀不满的铁勒酋长一百多人。  最终铁勒诸部忍无可忍,武力反叛处罗可汗,共推契苾首领哥愣为易莫真莫贺可汗,薛延陀首领乙失钵为小可汗,打算从此转投西突厥。  好在此时处罗可汗因疽疮发作而死,即位的颉利可汗为了稳固自己的可汗之位,不断派人去安抚铁勒诸部,最终说服他们放弃了转投西突厥的想法。  至此,铁勒诸部反叛之事表面上看得到了圆满解决,却最终成为了颉利可汗心中的一根刺,使他意识到了铁勒诸部尤其是契苾和薛延陀最是靠不住。  如今借着南下河北的机会,正好好好敲打和打压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  “哥愣酋长,乙失钵酋长,你们铁勒人号称是大草原上的雄鹰,不如就由你们两部攻打古北口,为大军打通南下之路吧。”  哥愣和乙失钵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最终还是一齐将右手按在心口,躬身回道:  “愿为可汗效力!”  他们心中何尝猜不到颉利可汗是想让他们铁勒人去跟古北口上的隋军血拼,好借隋军之手削弱他们。  可作为草原联军的一份子,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但好在他们两个部族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三万人,六倍的兵力就不信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古北口。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39章 来自脚下的惊喜 因为记恨之前秦昇的羞辱之仇,颉利可汗并没有任何派人来劝降古北口守军的意思,而是直接下令让契苾和薛延陀两部对古北口发动了进攻,打响了他们南下河北的第一仗。  虽说在很多中原汉人的刻板印象中,草原民族确实不擅长攻城,但因为大隋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天下大乱,中原有不少汉人为了躲避战乱,纷纷拖家带口北上大草原。  这些北上的汉人之中有一些人是工匠,他们带去了不少来自中原的先进技术,使得突厥人冶铁水平和制造水平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这些北上避乱的汉人的倾囊相授,使得突厥人不仅能够打造出更锋利的兵器,更坚固的盾牌,也学会了制造不少攻城器械,不再跟以前一样,攻城的时候只会凭着血勇之气一股脑往前冲,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只能不断用将士的性命去填。  “咚咚咚——”  随着草原联军中响起阵阵震天的鼓声,三万铁勒士兵在两位首领推着攻城云梯和攻城槌,如潮水一般朝古北口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一个个高举着盾牌,以抵挡关上随时会落下的阵阵箭雨。  后面的士兵则一个个高高举起手中的弓箭,不断朝着关上放箭,虽说绝大多数的箭矢根本射不到关上的隋军,但足以掩护前面同伴的进攻。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万铁勒大军,关上的守军却看不到一丝慌乱和畏惧,也没有因为心中害怕而对着城下的铁勒大军胡乱放箭,只是一个个冷冷看着三万铁勒兵马一步步朝着城墙逼近。  守将张金树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有将三万铁勒大军的攻势放在眼里。  颉利可汗远远看着这一切,心中隐隐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因为以他对中原汉人的了解,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狡诈如狐,奸诈似鬼,守城的手段千奇百怪,千变万化,教人根本防不胜防。  很快,他的担心就应验了。  三万攻城的铁勒将士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关上的守军之上,却忘了有时候危险可能来自自己脚下……随着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冲在最前面的铁勒士兵在经过关前的一片荒草丛时,突然一个个倒地不起,丢下盾牌抱起自己血流如注的脚哀嚎不已。  后面的铁勒士兵听到动静不由自主低头望去,只见前面倒地的同伴一个个脚板都被锋利的铁机路给刺穿,血流不止。  本来若只是被铁蒺藜刺穿脚底板,倒不至于让这些铁勒士兵疼得如此难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昇很清楚铁蒺藜在对付草原骑兵时有大用处,因此早早就集结整个河北的工匠,锻造出了大量的铁蒺藜,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提高这些铁蒺藜的杀伤力,它们一出炉就被丢进了粪水之中,一泡就是十几天,一直泡到铁蒺藜表面锈迹斑斑为止。  这次北上去守古北口,张金树特意带上了一大批这种秘密炮制过的铁蒺藜,只想给攻城的突厥人一个惊喜。  可他也没想到,因为颉利可汗的心怀鬼胎,最终是打头阵的铁勒士兵收获到了这份惊喜。  这下可害惨了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铁勒士兵,他们一个个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脚板哀嚎不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一点点变黑化脓,忍受着脚底传来的阵阵钻心的疼痛,不住在怀疑自己这条伤腿到底还能不能要。  眼看前面的同伴止步不前,后面的铁勒士兵都情不自禁跟着停下了脚步,迟迟不敢再上前一步。  此时哥愣和乙失钵见状有些不忍,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乙失钵鼓起勇气上前低声下气跟颉利可汗说情道:  “可汗,汉人太过狡诈,我军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陷阱,以至于大家都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按我和哥愣酋长的意思,如今天色也快要黑了,不如今天就先暂缓攻城,好好休整上一晚上,明日再重整旗鼓继续攻城。”  颉利可汗冷冷看着他,突然冷不丁问了他一个似乎是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乙失钵酋长,我记得你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的图腾都是狼是吧?”“是,可汗说得没错!”  虽说不明白颉利可汗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颉利可汗听完却是冷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  “依我看,你们薛延陀和契苾人今后就把你们部族的图腾从狼换成羊吧,你们以后也别叫什么薛延陀部了,就叫羊部吧!”  乙失钵闻言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随后又是愤怒又是不服气道:  “可汗你可以侮辱我乙失钵,但绝不能羞辱我们薛延陀部的勇士!”  “现在羞辱你们薛延陀人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说到这里,颉利可汗指着不远处止步不前的铁勒士兵,随后冷冷说道:  “进攻的时候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要撤退下来休整,你们薛延陀部的人不是羊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乙失钵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心一横,咬了咬牙,随后高声对颉利可汗道:  “我们薛延陀的勇士会向可汗证明,我们薛延陀人是狼,不是羊!”  说罢,他便愤然驱马上前,竟要亲自率领他们薛延陀部攻打古北口。  契苾首领哥愣面色阴沉看着乙失钵离去的身影,最终却没有跟上去。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他看得出颉利可汗根本就是想玩借刀杀人的把戏,打算让他们跟隋军打得两败俱伤,他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自己岂能如他的愿。  因此,哪怕颉利可汗羞辱他们契苾是羊部,他都强行咽下了这口气。  因为他心中清楚,若是意气用事,他带来的一万多契苾勇士很有可能就要尽数折损在古北口下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因此为了保全自己部族,他只能忍气吞声,绝不意气用事。  只是此刻看着渐行渐远的乙失钵,他心中还是忍不住默默摇了摇头。  一万多薛延陀勇士很有可能会将自己首领的冲动而命丧古北口关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40章 突厥首战不利 “咚咚咚——”随着突厥军中再度擂响隆隆战鼓声,乙失钵骑着战马出现在了攻城的数万铁勒士兵面前。他看着眼前这些止步不前的铁勒士兵,阴沉着脸厉声呵斥道:“我们铁勒诸部是漠北大草原上的雄鹰,不是遇到一点危险就逃跑的兔子。我现在命令你们所有人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举攻下古北口,让隋人见识一下我们铁勒人的厉害,也让草原上的其他部族见识一下我们铁勒人的勇猛!”在他的一番卖力鼓动下,两万多铁勒士兵的士气总算是稍稍有了回暖的迹象。随后,乙失钵下令前面的铁勒士兵将一面面盾牌平铺在荒草丛中,铺出了一条条通往关墙的坦途。“杀——”而铁勒士兵就踩着这一条条盾牌铺成的路,高声喊杀着涌向城墙。关上的张金树看到关下的铁勒士兵已经越过了荒草丛,当即举起右手,厉声大吼一声道:“投石机和床弩准备!”像古北口这种重要关隘,城头上必然部署有投石机和床弩,张金树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只是这些投石机和床弩都是固定在城头上,相比普通的投石机和床弩要小上一号,射程和威力也有所缩水,但也足够让攻城的敌军喝上一壶。随着张金树的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北府军有条不紊将一颗颗打磨得圆滚滚的石弹放在一辆辆投石机抛射杆末端的铁兜上,通过转动绞盘将上面的牛皮带崩到最紧。另外一些北府军则将一根根胳膊粗细的巨大铁箭安装在床弩上,同样转动绞盘将上面的弓弦崩到最紧。眼看攻城的铁勒士兵越逼越近,张金树的右手重重斩落,嘴上随之大吼一声道:“放!”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城头上的投石机几乎是一齐发难,刹那间天上出现了无数个小黑点……还不等关下的两万多铁勒士兵反应过来,这些黑点便在他们眼中迅速变大,最终变成一颗颗巨大的石弹呼啸着朝他们砸来……随着这些石弹重重砸落在人群中,一些倒霉的铁勒士兵当场被石弹砸中,脑袋当场被砸个稀巴烂,死状异常惨烈和恐怖……一些铁勒士兵虽然没被石弹砸中,但石弹砸落到地面的瞬间便爆裂成无数块小碎石,到处飞溅,凡是被碎石击中的铁勒士兵,瞬间血肉模糊,哀嚎惨叫不止……虽说很多铁勒士兵并没有被石弹击中,但看着其他同伴的惨状,内心除了死里逃生的庆幸,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担心下一次同样的劫难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可就在他们还在惊魂未定之时,又一轮石弹雨迎头倾泻而下,瞬间又是一阵哀鸿遍野……在投石机的猛烈攻势下,乙失钵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溃散,已经有士兵支撑不住,开始往后退了。眼看铁勒人有败退的意思,颉利可汗当即唤来自己的心腹大将康苏密,命他率领一队可汗亲卫前去督战,凡后退者立杀不赦!契苾首领哥愣看在眼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恨意,可碍于劫掠可汗的威势,他只能咬了咬牙,却什么都没有说。随着溃逃的铁勒士兵纷纷被上前督战的可汗亲卫射杀,其他士兵哪里还敢再后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城墙的方向冲杀而去。乙失钵对此只能恨恨看了颉利可汗一眼,随后拔出腰间的弯刀,指着古北口的方向高声喊道:“铁勒的勇士们,你们不要害怕,这些隋人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大伙儿只要顶住他们的攻势冲上去,一定可以攻下此关。”在他的鼓舞下,铁勒士兵只能冒着头顶漫天飞舞的石弹继续往前冲锋,终于推进到了城墙附近。眼看铁勒士兵已经杀到了城墙下,张金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寒意,随后厉声下令道:“放箭!”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上瞬间箭如雨下,城下冲在最前面的铁勒士兵瞬间被射倒了一大片,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城下的铁勒士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举起弓箭反击,与关上的北府军对射起来。只不过他们是仰射,弓箭又不如北府军的精良,因此伤亡很是惨重,只是依靠人数上的优势勉强不落下风,也让关上的北府军出现了零星伤亡。在铁勒士兵弓箭的掩护下,十几架攻城云梯终于被推到了离城墙不足五十步的距离。张金树自然不会让这些攻城云梯靠近城墙,当即拔出腰间佩剑,指着这些攻城云梯道:“床弩射击,将它们给老子射个稀巴烂!”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十几支又粗又长的铁箭瞬间激射而出……这些铁箭威力极大,一旦射中攻城云梯,便让整个攻城云梯出现剧烈晃动,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散架。在床弩连续攻击下,铁勒人的攻城云梯一架接一架坍塌,站在上面的铁勒士兵一个个惨叫着跌落下来,死状很是凄惨。最惨的是其中一架攻城云梯好巧不巧被床弩发射的铁箭一箭射断了主梁上的皮带,整个攻城云梯瞬间侧翻倒下,当场将下面的十几名铁勒士兵给砸成肉酱……好不容易有两架攻城云梯顶着床弩的攻击被推到了城墙边,不少铁勒士兵顿时发疯了一般顺着云梯攀爬上去,想要争夺破城的首功。可当他们顺着攻城云梯杀上城头,面对的却是一拥而上的北府兵,最终没坚持多久被一个接一个打落城下,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此时战斗渐渐变得残酷和血腥……虽说在乙失钵的鼓舞和打气下,铁勒士兵前赴后继,一个个悍不畏死顺着仅存的几架攻城云梯往上冲,可最终不是惨死在北府军刀下,就是被打落城下摔了个粉身碎骨……眼看天色渐渐变黑,显然不可能再继续打下去,唯有咬碎后槽牙,下令鸣金收兵。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铁勒士兵丢下几千具战死同伴的尸体,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与他们相反的是,城上的隋军却爆发出了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第241章 颉利可汗失信 十五万大军南下,可首战便在古北口吃了瘪,颉利可汗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即将军中将领和各个部族首领叫到了汗帐,商讨明日的攻城计划。可众将领和部族首领一进入汗帐便见到颉利可汗阴沉到极点的面色,哪里还不明白恐怕今夜商讨攻城计划是假,兴师问罪是真,一个个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安,生怕颉利可汗将怒火倾泻到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待人一到齐,颉利可汗便用冰冷的目光在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掠过,随后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冷声问道:“今日攻打古北口不利之事,不知你们诸位怎么看?”帐内的一众将领和部族首领闻言都哭不由深深低下了头,根本不敢搭话。眼见没人说话,颉利可汗便将目光投到契苾首领哥愣和薛延陀首领乙失钵身上,依旧是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问道:“今日攻打古北口的是你们契苾和薛延陀两部的兵马,你们对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哥愣猜到了颉利可汗急于甩锅的心思,暗暗咬了咬牙,随后强忍着内心万般屈辱道:“我们契苾部初战不利,有负可汗重托,请可汗责罚!”但乙失钵显然是没有哥愣这么高的觉悟,他们薛延陀部在今日的一战中死伤超过五千人,此刻心中还憋着一股无名邪火呢,见颉利可汗还要挑在这种时候向他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兴师问罪,他心中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站起身反驳颉利可汗道:“可汗,什么叫我们就没什么想说的,今天你也看到了,隋人守城是何等的奸诈和歹毒,我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吃了他们多大的亏。可尽管如此,我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的勇士还是不顾自身安危,一个个冒死攻城,可以说是已经拼尽了全力。如今因为攻不下古北口,可汗便要对我们两部兴师问罪,就不怕寒了其他部族的心吗?”乙失钵的一番话说得在场不少将领和部族首领都暗点了点头。毕竟今日攻城时契苾部和薛延陀部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真的已经尽力了,要怪就只能怪古北口的防御太固若金汤,让他们两部根本无从下手。可颉利可汗闻言却是冷冷一笑,随后丝毫不留情面道:“拼尽全力?我看不见得吧!你们两部刚出战不久,便有人踩到了隋军事先布置的铁蒺藜,脚底受了点伤,其他人便以此为由,立即停止了攻城,这叫拼尽全力?之后在你的亲自鼓动下,他们稍稍恢复了一点士气,却又因为关上隋军的投石车攻势而止步不前,甚至有人无耻做了逃兵,这叫拼尽全力?”面对颉利可汗的连续反问,乙失钵瞬间涨红了脸,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正所谓揭人不揭短,颉利可汗的话无疑是撕开了他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最后的遮羞布,让他们两部彻底沦为其他部族的笑柄。不知过了多久,乙失钵才咬了咬牙,语气很是无奈道:“可汗,今日一战,我们两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不知可汗之前承诺给我们两部的赏赐打算何时兑现,好让我拿去安抚我部族的勇士。”“赏赐?你还有脸跟我提赏赐?”听到乙失钵竟然还有脸向自己讨赏,颉利可汗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随即重重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薛延陀部和契苾部今日没有攻下古北口,又有什么脸面来跟我讨要赏赐?”乙失钵闻言不由又惊又怒,语气不免跟着提高了几分:“可汗,战前你说得清清楚楚,只要杀一个隋兵,便能得到五头羊,杀一个伍长以上的军官,便能得到十头羊,并没有说过要攻下古北口才能得到这些赏赐呀!再者说,虽然我们两部今天确实没有攻下古北口,但也为大军摸清了关上守军的虚实,为大军明日攻城创造了机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可汗,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呀!”“大胆,你竟然敢说可汗出尔反尔!”见乙失钵有些口不择言,作为颉利可汗心腹爱将的康密苏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厉声呵斥乙失钵的不敬。颉利可汗此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机,因为这无疑是除掉乙失钵彻底的最好机会,毕竟谁叫他之前要跟哥愣一起背叛自己兄长处罗可汗,转而要去投靠一西突厥。一旁的哥愣看在眼里,便猜到颉利可汗很有可能想要借机处死乙失钵,心中不由一阵警惕和不安。毕竟之前因为不满处罗可汗,他们铁勒诸部公然起兵反叛了东突厥,推举自己为易莫真莫贺可汗,推举乙失钵为易至小可汗,要去投靠西突厥。而颉利可汗继任汗位之后,承诺绝不会秋后算账,才让铁勒诸部重新归顺了东突厥。可如今看颉利可汗这架势,分明是打算食言而肥了。想到此处,他当即出言劝阻道:“可汗,乙失钵酋长今日率军在古北口与隋军血战,死伤了那么多人,心中一时难免有气,若是有什么冲撞可汗的地方,还望可汗多多包涵,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其他与乙失钵交好的将领和部族首领也都站出来劝说颉利可汗莫要治乙失钵的罪,以免其他将士心寒。颉利可汗眼见这么多人为乙失钵求情,自知想要杀乙失钵已经是不可能,只得冷声道:“看在这么多大将和酋长都在为你求情的份上,今夜你冲撞我之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至于说什么赏赐,你就不用再想了,除非你们薛延陀部明日愿意继续去攻城,否则一切免谈。”“多谢可汗开恩。”乙失钵深深低下了头,嘴上说着谢恩的话,心中却恨得几乎在滴血,只恨自己当初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信了颉利可汗的鬼话,白白折损了这么多本族的勇士。兴师问罪过后,颉利可汗再次问起明日有谁愿意率领本族勇士攻打古北口。有了今日乙失钵的教训,自然再无人敢自告奋勇,主动请缨。颉利可汗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气恼,只是宣布明日由自己的心腹大将康密苏率五万兵马攻打古北口。既然乙失钵已经用几千族人的性命试探出关上守军的虚实,自己又岂能将这破关的功劳再让给其他部族! 第242章 北府军不败而退,颉利可汗画饼充饥 “什么?你是说镇守古北口的隋军一夜之间全都撤退了?”突厥汗帐内,当颉利可汗听说昨天还在为了跟他们争夺古北口而杀得你死我活的隋军,竟在一夜之间撤退得无影无踪,不由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而他派去攻打古北口的大将康苏密此时同样是一副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磕磕巴巴跟颉利可汗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呀,可汗,今天天刚亮的时候,我特意派出一些游骑靠近关墙去侦查敌情,为即将开始的正式攻城做准备。可没想到我派出去的游骑却发现城头上空空荡荡的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便慌忙跑回来向我禀报。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派出小股部队推着一架攻城云梯试探性发动攻城,可没想到却很顺利登上了城头,根本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拦。我派人将关上关下里里外外都搜查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一个隋军的踪迹,想来他们应该是昨天晚上趁着天黑连夜撤出了古北口。只不过……”说到这里,康苏密却突然欲言又止,只是看了颉利可汗一眼,没敢再说下去。颉利可汗见康苏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卖起了关子,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满,但却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冷声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康苏密嘴巴动了动,依旧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只能无奈说道:“只不过隋军在撤走前在关门内竖起了一道长幡,上面用突厥文写了一段话,至于话的内容,不如可汗自己移动去古北口一看究竟吧。”颉利可汗见康苏密说得神秘,心中越发好奇,当即命人牵来自己的宝马,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朝着古北口的方向疾驰而去。此时突厥大营中有不少将士也听说了隋军连夜从古北口撤走之事,也觉得其中很是蹊跷,便纷纷骑上马跟着颉利可汗后面,想要看看隋军到底在搞什么鬼。不多时,颉利可汗便带着一大群人赶到古北口的关门,一穿过门洞便见到关内竖起了一根长幡,上面用突厥文写着一段话:“明犯强隋者,虽远必诛!”短短几个字,无疑是隋军在撤走之前留给他们突厥人最后的警告。若是他们大军听从警告,就此撤退,不越过古北口,那今后大隋和东突厥之间依旧可以相安无事。可若是他们大军不将这个警告当回事,从古北口大举南下进犯河北,就要跟他们大隋不死不休了。若是在三征高句丽之前,大隋国力正值巅峰,或许颉利可汗还会对大隋心存敬畏,会认真考量跟大隋全面开战的后果是否是他们东突厥人可以承受的。可如今的大隋四分五裂,国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早就已经不被颉利可汗放在眼里了。在他看来,长幡上的这段话与其说是对他们东突厥人的警告,倒不如说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恫吓罢了。否则大隋若是还跟当年一般强盛,又怎么可能会在第一天击退铁勒士兵攻城的情况下要连夜从古北口撤退,将古北口这个河北的重要门户拱手让给他们突厥人呢!分明就是镇守古北口的隋军被他们十几万突厥铁骑的威势给惊吓到了,害怕他们自己会全部葬身在古北口,便趁着大半夜全部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而这些撤退的守军在临走之前特意竖起来的长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想到此处,颉利可汗当即拔出腰间满宝石的佩刀,纵马朝着长幡冲去。随后,在数万突厥将士的注视下,颉利可汗在自己的宝马从长幡旁边飞驰而过时,挥刀一刀便将挂着长幡的长杆拦腰斩断……这一刀,便是他这个东突厥可汗对大隋的正式宣战!“可汗威武,突厥必胜!”他的心腹大将康苏密看在眼里,又是第一个带头振臂高呼。“可汗威武,突厥必胜!”在场的其他将士顿时如梦初醒,纷纷跟着振臂高呼,一时声震九霄。颉利可汗听在耳里,心中不由一阵志得意满,似乎已经看到秦昇和隋帝杨广翁婿二人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的场景…………既然已经兵不血刃夺取了古北口,彻底打通了南下之路,颉利可汗就要跟一众将领和部族好好商讨一下如何南下洗劫河北的问题。在他看来,蓟城是整个河北最为富庶的城池,城中不仅住有大量的豪强和富户,还囤积有大量当年隋帝杨广为征讨高句丽而准备的钱粮和衣甲兵器。若是能攻下蓟城,他们突厥大军不仅可以劫掠到大量的钱粮,还能得到大量优质的衣甲兵器,足以让他们突厥人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更重要的是,他要千刀万剐的秦昇此时人就在蓟城,自己若是想报仇,非要攻取蓟城不可。可对于他的想法,回纥首领药罗葛菩萨却提出不同的意见。在他看来,蓟城作为河北第一重镇,不仅城高池深,城中必然还屯驻有重兵,想要攻下它谈何容易,不知还要搭上多少草原勇士的性命。既然如此,何不绕过蓟城这块硬骨头,转而去攻掠其他防备空虚的城池,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劫掠到更多的财物,还能避免大军过多的伤亡。菩萨的意见得到了在场不少部族首领的支持,因为菩萨的话无疑说出了他们很多人的心声。他们之所以愿意带领部族的勇士追随颉利可汗南下,除了碍于颉利可汗这个草原霸主的淫威外,也想趁此机会为自己和部族掠夺来大量财物和女人。因此,他们根本不愿意去攻打蓟城这种坚城,只想在河北大肆劫掠一番便撤回大草原,好好享受自己抢夺来的战利品。看着这些部族首领一个两个都赞成菩萨的意见,颉利可汗不由冷笑一声:“菩萨酋长,我看你的父亲时健当年将你赶出回纥是对的!”“可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听颉利可汗当着这么多部族首领的面揭自己的短,药罗葛菩萨立即涨红了脸,眼神也瞬间充满愤怒之色。因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药罗葛时健赶出部族,可以是说菩萨的一生之耻。他年幼时便以勇武有谋而出名,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深得下面将士的拥护。可就是因为如此,他遭到了父亲时健的猜忌,为了防止自己儿子威胁到自己的回纥君长之位,时健便将自己儿子菩萨驱逐出了部落,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好在没过几年,时健就病逝了,部族中的其他人一致认为菩萨贤能,又将他请回来了做了回纥的新君长。虽说如今的回纥在他和母亲乌罗浑的共同统治下日渐强盛,可被自己父亲驱逐这件事终究是他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从不许任何人提起,可没想到今日却被颉利可汗旧事重提。可碍于颉利可汗的威势,菩萨根本不敢发作,只能涨红着脸反问颉利可汗此话何意。而颉利可汗看着他,随即冷冷笑道:“你目光如此短浅,不思进取,如何能带领你们回纥走向强盛,所以说我说你父亲当年将你赶出部落是对的!”说到这儿,颉利可汗目光从每一位部族首领脸上掠过,随后继续冷冷说道:“你们记住,蓟城只是我们大军此次南下中原的第二战,之后我们还要继续南下,攻下隋国的东都洛阳,将隋国两代皇帝积累的财富洗劫一空,将宫中的漂亮女人全部带回漠北做我们的侍妾。只要你们能拿得走,洛阳城中的一切都可以是你们的战利品!”“可汗万岁!”听了颉利可汗描绘的远景,在场的一众突厥将领和各个部族的首领一颗颗心很快变得躁动和热切起来,又是康苏密第一个带头大喊颉利可汗万岁,引得其他人纷纷效仿。 第243章 裹甲衔枚,夜袭敌军 虽说颉利可汗给一众突厥将领和其他部族的首领画起了大饼,但他也知道想要攻下重兵防守的蓟城并不容易。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他自己亲率十几万大军杀向蓟城,同时分出了两万兵马绕道去夹击卢龙塞,好放关外的突利可汗和十万大军进入河北,与自己合兵一处一道攻打蓟城。至于这两万兵马的统帅,自然就是他最为信任的两员大将之一的康苏密。康苏密也深知自己此行的重要性,自然是丝毫不敢怠慢,率领两万铁骑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只想早日赶到卢龙塞。好在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任何隋军的拦截,想来是因为畏惧他们突厥铁骑的威势,只敢龟缩在城中,根本不敢出城与他们一战。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主将康苏密和下面的两万突厥铁骑心情都松懈了不少,至少不用再像之前那般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了。只是经过连续几日的赶路,人和马都累得不行,眼看他们距离卢龙塞至少还有半天的路程,而且天色渐渐有些晚了,康苏密便下令两万突厥骑兵就地下马休息,天亮之后再赶路。一听可以停下休息,这些突厥士兵当即就乐坏了,一个个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和马奶酒,一口肉干一口酒吃喝起来。或许是因为知道明天就要赶到卢龙塞,跟卢龙塞的守军来一场血战,因此到了夜晚的时候,不少突厥士兵就升起了一堆堆篝火,三五成群围着火堆开始大快朵颐,载歌载舞起来。这也是他们突厥人的传统,每次大战前的晚上都要举行篝火晚会,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肉干和马奶酒尽情吃喝,好为明天到来的大战壮行。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大战过后,谁可以活下来,谁又要去见腾格里,因此自然要及时行乐。唯一遗憾的是,早在他们突厥大军到来之前,河北便开始坚壁清野,不仅将田里的庄稼全部收割了,还将各个村庄的百姓全部就近安置去了附近的城池,以免他们遭到突厥人的荼毒。因此,他们两万铁骑自西向东一路过去,根本抢掠不到任何人和东西。如此一来,他们的篝火晚会既没有什么中原的好酒给他们开怀大饮,也没有汉人的女子给他们载歌载舞,只能吃着又干又硬的肉干,喝着又酸又涩的马奶酒,再来几个人借着酒兴摔摔跤给其他人助助兴,聊以自娱自乐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一个个乐在其中时,危险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逼近……此时就在他们休息的营地几里外,李靖和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已经率领一万幽州铁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只是他们一个个上到将领下到士兵都没有骑在马上,而是牵着马缓缓步行。每一名士兵的嘴里都含着一根横棍,就连他们的战马嘴巴也用布条绑上,四个马蹄上裹上棉布,避免在行进过程中发出太大的动静。正是凭借着如此手段,他们才能悄无声息一步步逼近突厥人的营地,甚至都能隐隐看到突厥营地的火光了……其实自从颉利可汗命康苏密率领两万兵马赶去卢龙塞,李靖和薛家兄弟便率领一万幽州铁骑死死咬在他们身后,如同一群最有耐心的捕猎者,只等猎物最为懈怠的时候出击,一击毙命。而今夜,他们一直苦苦等待的机会似乎已经出现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派出一队队精锐的斥候,将在外巡哨的几队游骑都给解决掉了,彻底扫地了他们发动奇袭的障碍。此时,李靖远远看着突厥营地的火光,终于冷声下令道:“上马,动手!”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就按捺不住的薛家兄弟和一万将士纷纷翻身上马,怒吼着朝突厥人的营地杀去……突厥人还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突然就听到大营外面喊杀声震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已经率领幽州铁骑杀入大营内,见人就杀,很快便杀得突厥人鬼哭狼嚎,四散奔逃。有突厥士兵想要反击,本能就想拿起身边的兵器去营地,但手一摸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兵器放在营帐内,战马还拴在马厩……没有兵器和战马,自己拿什么去跟奇袭的隋军骑兵去打……眼看自己两手空空不是对手,一些突厥士兵只能哭丧着脸跪地求饶,希望隋军可以饶自己一命。 第244章 突利可汗的野望 “你说什么?两万骑兵就这么被你们隋军给全歼了?”卢龙塞外的突厥大营,当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听到叔父颉利可汗派来策应他攻打卢龙塞的两万突厥骑兵在卢龙塞附近被隋军全歼之时,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得久久无法缓过来。面对突利可汗的质疑,隋军使者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李大将军说了,若是突利可汗不信,他可以将这些战死的突厥将士的头颅通通割下,在卢龙塞筑成一道京观,到时候请突利可汗派人过来一观!”“你们中原汉人不是常说什么死者为大吗?如今你们李大将军又为何要行如此凶残之举,无耻去亵渎这些战死的突厥勇士的遗体。”听到隋军竟要用这些战死突厥将士的遗体来筑京观,突利可汗不由又惊又怒,当即大声呵斥隋军的残暴无道,连死人都不肯放过。不过这么一说,无疑是从侧面说明了他已经相信接应他的两万突厥骑兵被隋军全歼的事实。只是一想到两万突厥骑兵就这么轻易被隋军全歼,他的内心在愤怒之余,也不由重新审视起隋朝和隋军的实力来。在隋朝全盛之时,他们突厥人对隋朝的姿态放得极低,他的祖父启民可汗阿史那染干每次去见隋帝杨广,都要行“稽颡之礼”(叩头至地),言必称“臣启民”,并多次请求杨广准许他们突厥人“解发辫,著冠带”,以示对隋朝的臣服和向往。正是因为启民可汗表现出来的谦恭,使得隋朝两任皇帝从未正视过他们突厥,反而将偏居东北一隅的高句丽视为心腹大患。但是当隋朝三征高句丽失败,他们这些曾经表现得无比谦恭的突厥人认为隋朝已经日薄西山,行将就木,而他们突厥正当鼎盛之时,因而很快对隋朝露出锋利的獠牙,打算将这头庞然大物啃食殆尽。可没想到如今隋朝已经四分五裂了,但隋军的战斗力却是丝毫不减当年,竟然能在弹指间便剿灭了两万突厥骑兵。这一刻,突利可汗心中不由开始有些怀疑,他的叔父颉利可汗选在此时南下进犯大隋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不由看向帐内一直笑而不语的魏徵,眼神渐渐变得凝重。早在年初的时候,这个魏徵便奉秦昇之命跑去塞外见他,说他乃是始毕可汗的长子,启民可汗的长孙,本该是继承东突厥可汗之位的不二人选。可因为他的两个叔父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从中作梗,使得他两次与可汗之位失之交臂,最终只是做了小可汗。作为突厥的宗主国,大隋自然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因此,魏徵代表隋朝做出承诺,表示大隋可以助突利可汗从其叔父颉利可汗手中夺回可汗之位,但条件是突利可汗在成为新的东突厥可汗之后,要恢复对大隋的称臣纳贡。突利可汗对此自然很是心动,毕竟自从父亲始毕可汗死后,叔父阿史那俟利弗设和阿诗玛咄苾先后被其他突厥贵族拥立为新的可汗,他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可汗之位。他当然明白隋朝之所以愿意帮他,无非是看中他始毕可汗之子的身份,想要借他之手对付叔父颉利可汗。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借隋朝之手帮他从叔父颉利可汗手中夺回可汗之位呢!说到底,双方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即使答应事后要重新对隋称臣纳贡又如何,反正到了那时候自己已经成为新的草原霸主,兑不兑现之前的承诺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虽说想法很美好,但他也知道如今的隋朝早就已经陷入四分五裂,内忧外患的境地,因而很怀疑隋朝究竟有没有能力帮他夺回可汗之位。可如今隋朝又是如今唯一一个明确表态会支持他夺回可汗之位的国家,突利可汗自然是不愿意放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当时在面对魏徵这个隋朝使者的拉拢,突利可汗一直态度暧昧,既没有明确接受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一直推说要再好好考虑考虑。说是考虑,但实际上就是想再观望观望,看看隋朝是不是真有实力将他推上东突厥可汗之位,自己再决定要不要跟他们合作。可他也没想到,还没等隋朝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他的叔父就发出了金狼头令,要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追随他南下进犯河北。其中,作为东突厥的小可汗,他要率领另外一路兵马进攻卢龙塞,好牵制住河北的隋军,为颉利可汗突破古北口创造机会。突利可汗自然是不敢抗命,只能率领本部兵马和契丹、靺鞨等部族的十万联军一起南下攻打卢龙塞。只是还不等他正式攻打卢龙塞,魏徵又一次作为隋朝使者出现在他的汗帐内。这一次,魏徵并不是来劝他退兵的,而是让他不妨继续观望,若是他的叔父颉利可汗率领大军在河北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他不妨再大力攻打卢龙塞,以此来给颉利可汗一个交代。相反,若是颉利可汗屡战屡败,甚至被困在河北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便是突利可汗一呼百应,取而代之的最好机会!突利可汗觉得魏徵说得很有道理,但为了给叔父颉利可汗一个交代,他便每日派出少量兵马去佯装攻城,做做样子,实际上一直在观望局势,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当得知古北口的守军不败而退,突利可汗一度产生了动摇,认为隋朝早就已经今非昔比,大不如前,若是自己跟隋朝密谋之事叔父颉利可汗发现,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背叛他的侄儿的。但就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彻底跟隋朝划清界限之时,隋将李靖却派来使者,告知他们隋军已经在卢龙塞附近剿灭了颉利可汗派来接应他们的两万突厥骑兵……此举无疑让突利可汗再一次认识到了隋朝和隋军的实力,并没有他们突厥人想象中的孱弱,相反看起来很有可能真能扶持他坐上东突厥可汗之位。而魏徵见突利可汗看着自己,当即就猜到了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即对着突利可汗拱了拱手,随后不急不慢笑笑道:“如今李大将军歼灭了前来策应可汗的两万兵马,正好给了可汗一个充分的理由,让可汗可以继续止步在卢龙塞外,坐山观虎斗,但局势渐渐明朗,再做出最明智的决定。”突利可汗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冲魏徵缓缓点了点头。魏徵见状不由暗暗一笑。如此一来,攻入河北的突厥联军便只剩下了十万人左右,无疑大大降低了大将军对付他们的难度。接下来,就看大将军如何料理这十几万入侵者了。 第245章 李靖北上,突厥大军兵临蓟城 当派出去的使者完好无缺回到自己的帅帐之时,李靖便知道魏徵已经成功说服了突利可汗坐山观虎斗,暂时不会跟他们隋军开战了。如此一来,自己也该按照之前跟秦昇定下的计策,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他当即命人将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唤来自己的帅帐,告诉他们兄弟二人自己要率三千幽州铁骑从卢龙塞北上,要薛家兄弟率领剩余的六千多兵马返回蓟城,随时准备跟城中的隋军一起内外夹击突厥人。听到李靖要率三千兵马北上,薛万钧和薛万彻不由大眼瞪小眼,兄弟二人皆是满眼不解之色,薛万钧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之前大将军不是已经派苏烈率领三千五百玄甲铁骑北上了吗,怎么现在李大将军你又要率领三千幽州铁骑北上?”李靖听完并未解释清楚,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我与苏烈去的可不是同一处地方,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的任务。”见李靖不肯解释清楚,薛万钧便猜到其中涉及到重要军情,便一把拉住还想再追问下去的弟弟薛万彻,只是语气不无遗憾道:“如此说来,李大将军很可能会错过我军与突厥人之间的决战,未免有些遗憾。”李靖闻言却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你们兄弟有所不知,突厥人跟我们中原人不同,他们虽然作战勇猛凶悍,但战斗意志却很脆弱,一旦形势不利,便会立即作鸟兽散,完全没有任何大局观可言。因此,即使我军在与突厥人的决战中大获全胜,也只能说是击溃了他们,却没有伤到他们的根本。若是让他们逃回大草原去,只需偃兵息鼓休养生息上一段时间,便可以渐渐恢复元气,很快便能卷土重来,再次为祸中原。因此,大将军和我便决定用之前对付高句丽大军的招数对付他们,关门打狗,将他们彻底困死在河北,聚而歼之,让突厥人未来十几年都恢复不了元气,再无力南下袭扰中原。”听完李靖的解释,薛万钧和薛万彻虽说还是不知道李靖之后的去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与李靖互相道过别后,便分为两路兵马各奔南北去了。……就在李靖和薛家兄弟在卢龙塞分兵行动时,颉利可汗也率十余万铁骑出现在了蓟城外。只是看着蓟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不少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心中都不由犯起了怵。之前攻打古北口,出战的三万铁勒士兵在一天之内伤亡就超过了五千人,如今攻打蓟城这座河北第一重镇,不知又是折损多少草原来的勇士。一想到这些,不少人心中就不由升起一丝对颉利可汗的不满。本来说好是南下劫掠河北,可他们从古北口进入河北之后,一路上都是空无人烟的村庄和收割得一干二净的农田,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抢夺的东西。路上有酋长提议过可以攻打沿途的一两个小城池,让大伙儿开开荤尝点甜头,稍稍提振一下士气。可颉利可汗对此却是想都不想便毫不犹豫拒绝了。因为他一心只想杀去蓟城,亲手斩下秦昇的头颅,以泄之前的羞辱之恨。因此,他自然不想在这些小城池上耽搁时间,以免坏了他的大事,反而让秦昇有了从蓟城逃之夭夭的机会。可他与秦昇有仇,不代表其他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也有仇。对他们而言,他们跟着颉利可汗南下是为了掠夺财物和女人,不是为了帮他颉利可汗报仇的。可颉利可汗却为了一己私仇,挡住这么多人的财路,自然让很多人因此对他心生不满。只是碍于颉利可汗往日的淫威,这些将领和部族首领一个个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颉利可汗并不是没有看到其他人对他的不满,只是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他率大军最终攻下了蓟城,不仅自己大仇得报,城中堆积如山的财物和风情万种的女人足以抵消任何人对他这个可汗的不满。要不是他们突厥大军赶到蓟城之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颉利可汗很有可能当天就要下令攻城了。没办法,既然不能立即攻城,颉利可汗只能下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好好休整一眼养精蓄锐,明天天一亮就擂鼓攻城,誓要一举攻下蓟城。随着十几万突厥联军安好营扎好寨,城头上的守军远远望去,但见突厥大营绵延百余里,一眼望去根本不到边,声势很是骇人,看得守城的将士心头一紧,有些担忧他们究竟能不能守得住蓟城。此时的秦昇同样站在城头上,看了看城下绵延百里的突厥大营,再看看身边士兵眼中的紧张与不安,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如果打仗是哪边人多就能赢,那陛下当年就用不着三征高句丽了,毕竟比人多,普天之下有哪个国家比得过大隋。再者说了,草原民族擅长的是弓马骑射而不是攻城,毕竟他们的骑术再精湛,也不可能骑着马飞上城头。当然,如果他们突厥人真能骑着马飞上城头,我秦昇二话不说,立即大开城门投降,绝不耽搁一刻钟。”听他们大将军此刻还有心情跟他们开玩笑,不少守城将士忍不住咧嘴一笑,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一些。是呀,打仗又不是人多就能赢,他们据城而守,城下的突厥蛮子又能奈他们何,恐怕到头来只有干瞪眼的份,他们又有什么可担忧的。眼看军心安定了不少,秦昇又宽慰了几句,便下城回府去了。只是他刚下城,就有亲兵匆匆给他送来了一封鸽信。秦昇打开鸽信一看,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莞尔一笑。信是窦建德写给他的,说是打算出兵五万兵马助他抵御进犯河北的突厥人,力保河北不受突厥人的荼毒,如今五万大军已经在赶来蓟城的路上了。秦昇的亲兵校尉此时也看到鸽信的内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将军,窦建德未得求助便出兵,不会是要趁火打劫吧。”秦昇对此只是淡淡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趁火打劫?或许其他人会,但窦建德绝不会!” 第246章 夏公难断家务事 “主公,秦昇这次并未派人来向我们求助,我们便主动出兵去驰援他,会不会让秦昇产生误判,认为我军名为出兵相助,实则想要趁火打劫,谋夺他的地盘。”入夜,夏军大营内,窦建德的大将王伏宝同样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作为窦建德帐下第一大将,他其实是不太赞成此时出兵支援秦昇。他倒不是反对出兵助秦昇击退突厥人,只是不赞成此时出兵罢了。因为在他看来,突厥人是大隋的敌人不假,但秦昇又何尝不是跟他们争夺河北的最大对手呢?他认为与其现在就急着出兵助秦昇,还不如静观其变上一段时间,待秦昇与突厥人斗得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再重兵出击,一举击溃突厥人,到那时他们主公不仅可以缴获大量战利品,收获巨大声望,还可以使秦昇在之后与他们主公争夺河北时落於下风,可谓是一箭双雕。因此,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不等秦昇派人来求援,他们主公便火急火燎调兵遣将,要北上驰援秦昇,共击突厥人。而面对王伏宝的疑问,窦建德只是淡淡一笑:“若秦昇心思当真如此狭隘,那他便不是秦昇了。”王伏宝听出了自己主公对秦昇的惺惺相惜,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往下说道:“主公,既然你不久前已经飞鸽传书给他,何不暂且就地驻扎休整上几日,待得到秦昇的一个准信之后,再北上援助他也不迟,如此一来也能避免双方发生误判甚至兵戎相向。”窦建德看着王伏宝,以他对王伏宝的了解,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呢?但窦建德并没有立即做出答复,反而看向帐内的一众大将和谋士,随后淡淡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认为我不该选在此时出兵相助,应该坐山观虎斗,等秦昇与突厥人斗得两败俱伤后再出手。”帐内的一众大将和谋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显然窦建德的话问出了他们此刻的心声。窦建德看在眼里,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道:“我何尝不明白坐山观虎斗甚至袖手旁观对我窦建德最为有利,以此来借突厥人之手削弱甚至消灭秦昇,从此便再无人与我争抢河北。但你们想过没有,一旦秦昇败给了突厥人,到那时突厥人肆虐河北,到处烧杀淫掠,对于河北百姓而言,是何等残酷的一场浩劫。我窦建德起初不过是漳南县的一介老农,若是没有河北百姓的抬举和支持,又岂会有我窦建德的今日。因此,哪怕是打光我的这点家底,甚至赔上我窦建德这条性命,我也要助秦昇将突厥鞑子赶出河北,绝不让他们祸害河北的父老乡亲。”不少大将和谋士闻言都不由暗暗低下了头,心中一时有些自惭形秽。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只会考虑要怎么做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却从未关心过河北百姓的死活。因此在面对他们主公的大义凛然之时,他们只觉得自愧不如。王伏宝更是有些无地自容,却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末将只怕秦昇未必领情,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使主公不出兵,他未必不能击退突厥人。”窦建德看着王伏宝,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何尝不知道以秦昇得实力,完全可以以一家之力击退突厥人。但只要突厥人待在河北一天,对于河北百姓而言就如同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我急着出兵就是为了尽快帮秦昇赶走突厥人,好让河北百姓早日重新过上安稳日子。再者说,河北不是他秦昇一个人的河北,我窦建德既然受了河北百姓的恩泽,也当要为护佑河北百姓出一份力。好了,我意已决,若是谁再劝我不要援助秦昇,就自己先回乐寿吧。”既然他们主公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说自己要回乐寿。窦建德看在眼里,心中还是颇感欣慰,随后正打算跟众人商讨一下军情,一名亲兵却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帐内的其他人,随后凑到窦建德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窦建德听着听着,突然面色一沉,随即勃然大怒说了一句:“岂有此理,简直是胡闹!”帐内一众大将和谋士闻言不由一阵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明白一向以脾气温和著称的主公为何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火。可窦建德却顾不上解释,只是说了一句今日的议事就到此为止吧,就满脸怒容急匆匆出了帅帐,只留下一众大将和谋士在他身后面面相觑。不多时,窦建德便匆匆走到一处营帐,掀开帘子进去一看,果然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窦线娘此刻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正满脸倔强看着他这个父亲。窦建德见状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疼,面色更是红一阵青一阵。之前听说他要带兵去驰援蓟城的秦昇,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便吵着闹着要跟他一起北上打突厥人。但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以身犯险,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还特意加派了不少兵马去守她住的寝宫,替自己盯紧她,在他回到乐寿之前不许她离开寝宫半步。可没想到他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自己还没离开乐寿,这个不省心的宝贝女儿就假扮成一名普通士卒混入了军中,跟着自己一起北上了。要不是今天他的一个亲兵无意中认出了她,恐怕自己真要带着她上战场去跟突厥人血战了。若是到那时她当真出了什么好歹,自己如何跟她死去的娘亲以及一直将她视如己出的继室曹氏一个交代呀!他越想越气,当即对一旁的亲兵高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小姐带走,送回乐寿交给夫人,若是再让她跑出来,我唯你们是问!”一众亲兵如梦初醒,当即应喏一声,就想上前带走窦线娘。可窦线娘似乎早就想到父亲会跟自己来这么一手,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脖颈处,怒视着一众亲兵道:“我看你们谁敢,信不信我立即死在你们跟前。”“小姐,不要呀!”一众亲兵见状都不由吓坏了,哪里还敢再上前半步,只能一脸无奈看向窦建德。窦建德同样是一阵头痛。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女儿了,知道她绝不是说说而已,若是自己当真命人要强行将她带走,她很有可能会当场自刎明志。而且他心中隐隐猜到,自己女儿之所以不惜以死相逼也要跟自己北上驰援蓟城,似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保家卫国这么简单…… 第247章 北府军卷土重来 当初突厥大军南下之前,颉利可汗特意留下了五千兵马守古北口,以免他们大军的后路被断。同时,他还下令在古北口附近临时兴建了一座羊马城,用来安置随大军南下的几十万头牛羊。这就是他们这些草原民族的作战方式,他们不需要跟汉人军队一样打仗时需要征发大量民夫运送粮草,很多时候往往路上损耗的粮草比最终送达的粮草还要多。他们只需要驱赶大量的牛、羊、马等牲畜随军行动,便可解决大军的粮草补给问题。因为羊可以提供大量的肉、奶和皮毛,牛不仅可以食用,也是很好的运输工具,而马就更不用说了,随时可以用来替换那些刚下战场的战马,使突厥士兵始终可以骑着精力充沛斗志昂扬的战马冲锋陷阵。有了羊马城中这些牲畜的存在,足以支撑十几万突厥大军连续几个月的作战。正是因为羊马城对突厥大军的重要性,颉利可汗同样留下了五千兵马来守卫这里,与十几里外的古北口遥相呼应。如此一来,若是古北口有事,羊马城的兵马可以迅速赶去支援。反过来,若是有人袭击羊马城,古北口那边同样可以快速出兵相助。颉利可汗相信,自己如此安排,足以保证古北口和羊马城的万无一失。只不过对于羊马城的突厥人来说,与其关心会不会有敌军来袭击羊马城,倒不如好好关心羊马城中那些牲畜的健康。因为一旦某些牲畜染上了疫病,很快便会传染给其他牲畜,最终导致羊马城中牛羊马全都身患疫病而死。因此,如何照顾好这些牲畜,就成了牛马城的重中之重。毕竟若是因为他们的照顾不周,导致羊马城的牛羊马成批成批患病而死,最终坏了可汗的图谋中原大事,谁都担待不起。但羊马城中的突厥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小心翼翼照顾着城中的牛羊马之时,附近燕山的崇山峻岭中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这几十万头牲畜。他们便是之前一夜之间从古北口撤退得无影无踪的四千九百多北府军。当初他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突厥人都以为他们是撤退到附近其他城池去了,却不知他们一直没有走远,只是藏匿到了附近燕山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颉利可汗急于率领大军南下攻打蓟城,根本顾不上派兵去搜寻他们的踪迹,更想不到对方会跟自己玩一手灯下黑。而他们之所以躲在古北口附近的山林中,就是遵从秦昇之前交待给他们的命令,寻找机会重新夺回古北口,彻底断了突厥人的后路,从而对十几万突厥人实现关门打狗。作为一名降将,能得到他们大将军如此委以重任,张金树很难不为之动容。自从躲进了燕山的山林之后,他便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要如何重夺回古北口。他知道颉利可汗在古北口和羊马城都留下了五千兵马,以此来相互策应。一旦他率军攻打古北口,羊马城中的守军必定会赶来支援,到那时他们腹背受敌,即使北府兵再勇猛凶悍,也很难抵御得了突厥兵的内外夹击,反而白白断送了这些英勇将士的性命。因此,他只能将主意打到羊马城这边。因为他知道,一旦羊马城这边出了事,古北口那边的兵马必然会赶过来支援,到那时古北口的兵力就空虚了,正是他们重新夺回古北口的大好机会。为了唱好这一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好戏,张金树不止一次不顾身边亲兵的劝阻,执意装扮成樵夫去羊马城附近的山上居高临下观察着羊马城的情况,想要寻找出其中的防御漏洞,有两次险些被巡逻的突厥士兵发现,可谓是生死一线。可令张金树失望的是,突厥人将羊马城建在了一处山谷之中,在山谷的两头各放置了一座军营,各驻扎有两千多兵马,想要正面强攻并不容易。想要从山谷两侧的山上强攻下来同样不现实,因为羊马城的突厥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将山谷两侧的花草树木都给砍伐掉了,致使山谷两侧光秃秃的没有一点遮挡。一旦他们选择从山上攻下来,刚有所动作便会被羊马城中的突厥人发现,到那时他们无遮无挡的可就成为突厥人的活靶子了,即使最终能强攻下羊马城也是死伤惨重,还拿什么去重新夺回古北口。就在张金树每日都在为如何攻打羊马城而愁眉不展,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时,他的亲兵看在眼里,忍不住跟另外一名亲兵嘟囔了一句:“你看张将军为这事愁得,真恨不得毒死羊马城里面那些牲畜,看里面的突厥人急不急得向古北口求援。”“你说什么?”一听这话,张金树身体本能一个激灵,随后转过脸去死死看着那名亲兵,神情似乎很是激动。这名亲兵跟随张金树多年,从未见过张金树如此模样,顿时就被吓到了,随即哭丧着一张脸磕磕巴巴回道:“张……张金树,我……我错了,我……我不该胡说八道,我……我掌自己的嘴。”说罢,就要自己掌自己的嘴。可张金树见状却是一把握住他的手,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怎么会是在胡说八道呢,你分明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好主意呀!事成之后,我要上报给大将军,记你大功一件!”听到张金树不仅没有怪罪自己的口无遮拦,反而要记自己大功,这名亲兵也不由有些傻眼了。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忍不住提醒张金树道:“可是,张将军,我们之前跟你去远远看过,羊马城里面可是有几十万牲畜,需要多少药才能把他们全部毒倒呀。再说了,突厥人根本不给我们靠近羊马城,我们又怎么给那些牲畜下毒呢?”张金树闻言眉头不由皱了皱,当即苦苦思索起来。因为他之前看到过,这些突厥人把羊马城中的几十万牛羊马细分成几十群,每一群都是专人照顾,连吃的草料也是分开存放。如此一来,若是真有哪一群牲畜出了问题,就处理那一群的牲畜就好了,也不会交叉感染给其他群的牲畜。但这无疑增加了他们下毒的难度。不过很快,张金树就像看到了什么,心中当即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248章 一夜之间,古北口与羊马城皆失 本来羊马城所在的山谷是有一道溪水流经的,但这么一汪浅浅的溪流显然是无法满足几十万头牛羊马的饮水需求,于是突厥人便挖开了附近的潮白河,将河水引到羊马城中,从而解决了人和牲畜的饮水问题。不过这些突厥人也想到可能会有敌人往河水里投毒,因而白天会派出两路兵马沿着开挖的河道来回交叉巡逻,若是发现任何人靠近河道半步,不问缘由立即射杀,以此来消除任何潜在的隐患。对于引入羊马城的河水,他们也是先让一小部分牛羊马喝过,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什么问题,才会放心让剩余的几十万牲畜分批来喝,以此来确保万无一失。虽说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但经过张金树连续多日冒险上山探查,还是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因为他注意到,每天晚上到了亥时,羊马城中的突厥人便会赶着一些牛羊马去河边喝水,然后再等待上半个时辰,若是这些喝水的牛羊马没有任何异样,才会赶着大群牲畜分批来喝水,之后再赶它们回去睡觉。这意味着,只要他们过了亥时再往通向羊马城的河水里投毒,那这些试毒的牛羊马因为喝的是干净的河水,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之后等到突厥人大批大批赶着其他牲畜来河边喝水,喝到的可就是被投过毒的河水了。说干就干,张金树当即派人去搞来大量的乌头,将它们研磨成粉,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带到突厥人开挖的河道上游。这些乌头虽说对于人而言是治病的良药,但对于牛羊马这些牲畜而言却是致命的毒药,一旦不慎食用,很快便会出身浑身抽搐和呼吸困难的症状,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待亥时一过,上游的北府兵便立即将大量的乌头粉倒入河流之中,看着它们很快溶入河水里,顺着流淌的河水一路往牛马城的方向流去……张金树顺着河流看着不远处的羊马城,一颗心同样悬到了半空,目光满是忧虑之色。虽说他的计策看起来十拿九稳,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便很有可能最终导致他的计策功亏一篑。好在最终他的担心都是多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不远处的羊马城突然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牛羊马痛苦挣扎的哀嚎声和突厥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张金树见状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随即唤来两名校尉,命他们各带五百兵马从山谷的两头攻打羊马城,声势弄得越浩大越好。至于他自己,则率领剩余的三千多兵马走小路朝古北口的方向赶去……此时的羊马城内,大量的牛羊马因为喝了有毒的河水,出现了身体抽搐和呼吸困难的症状,接二连三倒地不起,最终一命呜呼。羊马城中的突厥人此时一个个都急得团团转,根本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更想不明白这些牲畜是如何中的毒。但他们知道,若是任由这些牛羊马这么成批成批毒发身亡,颉利可汗是绝饶不了他们。可他们又能想出什么办法,这些牲畜从发病到倒下只有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们想要救治它们都根本来不及。可就在他们对此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之时,羊马城所在的山谷两头却突然间喊杀声震天,大批兵马趁着夜色朝羊马城杀来……听着羊马城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再看看自己周围这些牲畜在不断抽搐,突厥人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遭敌军算计,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夜袭他们羊马城来的。只是今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羊马城中的在浓浓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外面有敌军攻来,只是听动静不下千人。因为担心羊马城有失,羊马城中的突厥人立即点燃了烽火,向十几里外古北口的突厥兵求援。此时在古北口负责值夜的突厥士兵远远看到羊马城方向燃起了烽火了,知道羊马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立即去叫醒了守将执失思力,想听听他如何定夺。执失思力本来被人在美梦中叫醒,心中憋了一口气,但当他听说羊马城那边在燃烽燧求援,惊得立即睡意全无。他深知牛马城对突厥大军的重要性,当即换上衣甲,亲自率领四千多兵马赶去支援羊马城,只留下几百兵马守古北口。但当他率军走到半路,途径一处山林时,两侧的山林却突然响起一声梆子声,随后便是一阵阵箭雨,不少突厥兵当场中箭倒地,生死不知……还不等执失思力和其他突厥士兵反应过来,两边的山林中便杀出大批敌军,趁着夜色朝他们杀来,很快便跟执失思力率领的突厥兵混战到一处……执失思力和他率领的突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因为山道太狭窄,他们作为骑兵反而施展不开,因而很快便落了下风,被埋伏的敌军打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执失思力见状不妙,当即下令撤退,并在身边一众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杀出重围,率领残兵败将想要退回古北口再做打算。可当他好不容易率领一众残兵败将突围回到古北口,却发现古北口关门紧闭,丝毫没有放他们入关的意思。就在他们心中疑惑之际,城头上却突然一阵乱箭射下,当场就射倒了不少好不容易刚从伏兵手下死里逃生的突厥兵。执失思力见状自然是又惊又怒,刚想厉声喝问上面留守关城的突厥兵是不是想谋反,隋将张金树的身影就出现了在城头上。原来半个多时辰以前,执失思力前脚刚带大部队离开古北口,他后脚就派人假冒从羊马城败退过来的突厥兵,骗留守的突厥兵打开了城门,最终一举夺回了古北口。此时张金树看着城下面如死灰的执失思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城下的突厥鞑子你们听着,古北口已经重新回到我们隋军手中,你们若识相的话,快快束手就擒,兴许我还能饶你们性命。”执失思力恨恨看着关上的张金树,虽说心中有百般不甘,可自知大势已去,最终还是无奈率军离去,往南去蓟城给颉利可汗报信去了。而羊马城这边的突厥人听说古北口失守,又见羊马城中的牛羊马一头接一头毒发身亡,也只能丢下大量牲畜的尸体,突围往南去蓟城去投奔颉利可汗去了。 第249章 李世民兵临霍邑 就在隋军和突厥大军在河北打得难分难解之时,与河北一山之隔的河东同样不太太平。自从颉利可汗派使者执失思力给定杨可汗刘武周下发金狼头令,要他出兵五万攻打土门关以从西面牵制隋军之后,刘武周的大将兼妹夫宋金刚便断定唐军一定会趁火打劫企图出兵夺回河东。为了应对唐军的趁火打劫,宋金刚亲自率领三万精兵进驻了霍邑县,如同一根楔子一般死死钉在了唐军北上晋阳的必经之路上。正如他预料那般,他进驻霍邑县没多久,唐帝李渊便派他的次子秦王李世民率领五万精兵杀入了河东,很快便出现在了霍邑县附近的雀鼠谷。宋金刚知道李世民当年就是在鼠雀谷击败了他的上一任首领魏刀儿,逼得魏刀儿不得不放弃了在河东发展的念头,转而去了河北。如今他与李世民又在鼠雀谷狭路相逢,他便想试一试李世民的虚实,便事先派一万兵马埋伏在鼠雀谷,企图伏击李世民率领的唐军。可李世民很快便识破了他的诡计,当即决定将计就计,特意在军中找了一个身材样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士兵,假扮成他率领小部分兵马大摇大摆进入雀鼠谷。宋金刚安排的伏兵看到“李世民”出现,因为立功心切,当即就一窝蜂杀了出来,企图生擒这个假的“李世民”跟宋金刚邀功。而真正的李世民却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自率领大军杀入雀鼠谷,反而将埋伏他的刘武周军杀得大败。经此一役,宋金刚见识到了李世民的厉害,知道若是用计自己绝无可能是李世民的对手,便决定死守霍邑城,无论唐军如何挑衅都坚守不出。面对宋金刚的坚守不出,李世民也是为此大感头疼。他曾试探性派出少量兵马去攻打霍邑,想要试探宋金刚和城中守军的虚实,却很快在城中守军的拼死抵御下败下阵来,反而白白损失了几百精兵,自此便打消了强攻霍邑的想法。因为霍邑城中有两万多守军,还大多是跟随刘武周和宋金刚多年的老兵,并不太好对付。而他手中只有五万不到的兵马,兵力上的优势并不明显,想要强行攻下霍邑并不太现实。即便是勉强攻下了,五万精兵也是死伤惨重,到时候又如何再与秦昇争夺河东呢?想到此处,他心中便忍不住暗暗长叹了一口气。因为若是他的父皇当初如他所愿,给他八万兵马,他便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攻下霍邑。可他父皇非要在这时候玩什么制衡,硬生生将八万大军一分为二,由他和兄长李建成各领一路兵马。如今就因为兵力不足,他硬生生被宋金刚的两万兵马挡在了霍邑。偏偏霍邑北依霍山,南临汾水,控扼长安至晋阳的咽喉要道,绕都绕不过去。既然强攻不行,李世民只能另辟蹊径,决定试试看能不能派人去劝降宋金刚。在他看来,宋金刚本是魏刀儿的部将,因为魏刀儿被秦昇所灭,才不得不弃土门关跑去投奔刘武周。然刘武周虽说对宋金刚颇为看重和礼遇,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但刘武周为人庸碌无能,宋金刚骁勇善战,随着宋金刚的功劳越来越大,声望越来越高,随时有可能会遭到刘武周的猜忌,到那时两人迟早有兵戎相向的一天。既然如此,自己提前派人对宋金刚晓以利害,未必不能说服宋金刚归降他们大唐。况且,之前宋金刚和刘武周率军横扫河东,俘获了大量留守晋阳的文臣武将,但宋金刚却力劝刘武周不要加害这些人,反而对他们以礼相待。由此可见,宋金刚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凡事都给自己留有余地,并不打算跟他们大唐彻底撕破脸皮,而这又何尝不是劝降宋金刚的一大突破口呢!若是真能劝降得了宋金刚,不仅他们唐军能够兵不血刃夺取霍邑,打通了前往晋阳的阳关大道,还能得到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助他们唐军抢在隋军介入之前迅速光复整个河东。至于宋金刚为人反复无常的问题,李世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只要宋金刚愿意投靠他,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驾驭得了他。别的不说,就说此次随他一起征伐河东的大将王君廓,在投奔他之前不一样是以反复无常而出名,可如今不一样被他治得服服帖帖,根本不敢有二心。想到此处,李世民心中莫名一动。或许,这个王君廓正是派去劝降宋金刚的最合适人选。他虽说没有文官和谋士那般锐利的口才,但他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说明。而当王君廓从里李世民口中得知他打算派自己进城去劝降宋金刚时,忍不住当场愣住了,错愕得久久说不出话。他本以为李世民找他是要跟他商讨军情什么的,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让他去当一名说客,进城去劝降宋金刚。他一介赳赳武夫,哪里会这些,到那时若是劝降不成,岂不是折了面子。李世民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和不解,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将军,此事我也只是姑且一试,你尽力而为就好。若是真能劝降得了宋金刚,我便算你大功一件。若是你劝降不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再另外想其他办法就好了。”既然李世民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君廓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冲李世民躬身拱手抱拳:“愿为殿下效力,末将定当不辱使命!”李世民却是笑了笑,随后轻轻拍了拍王君廓的肩膀道:“王将军不必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看天命尽人事,你尽力就好了。”王君廓看着李世民,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再次拱手道:“大将军就在城外等末将的好消息吧。”说罢,转身便告辞而去。李世民看着王君廓离去的身影,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第250章 宋金刚:降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降唐的! 当听说王君廓要见自己,宋金刚整个人是懵的。他之前想过李世民强攻不下,很有可能会派人来劝降自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民派来游说自己献城投降的人不是什么文官谋士,而是王君廓这个赳赳武夫。他虽说没见过王君廓,但也听说过此人出身草莽,绝不是什么饱读诗书文武双全的儒将,在游说的口才上不仅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甚至还不如大多数的读书人。只不过思索片刻,宋金刚便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毕竟如今在李世民的军中,没有哪一个将领的人生际遇比王君廓更像自己了。一样都是出身草莽,一样都是在乱世落草为寇,一样都有过改换门庭的经历。可以说,他看王君廓,就像是在看镜子中的自己。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世民才想到派王君廓来游说自己,希望以他厚待王君廓之事来打动自己。话虽如此,但宋金刚根本无意投降唐军,自然不打算见王君廓,但他刚想命亲兵去将王君廓打发走,心中却莫名一动,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吩咐亲兵将王君廓领来见自己。……霍邑城南。城头上缓缓降下来一个吊笼,稳稳落在了城下的王君廓面前。王君廓明白城上士兵的意思,当即面无表情走进吊笼内。随后,城头上的士兵似乎是操作了个什么机关,城下吊笼的笼门便自动锁上了,将王君廓锁在了吊笼内。王君廓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吊笼一点点被拉了上去,最终被拉到了城头上。有士兵说了一句“王将军,得罪了”,便开始将手伸进吊笼内,隔着栅栏开始搜王君廓的身,很快便搜走了他身上的全部兵器。待确定王君廓身上再没有任何利刃之后,才有另外一名士兵上前用钥匙打开吊笼上的锁,将手无寸铁的王君廓给放了出来。王君廓沉着脸走出吊笼之后,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你们宋将军倒真是个细心又谨慎的人呀!”这些士兵又怎么会听不出王君廓语气中的不满呢,但他们并没有跟王君廓理论或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王将军息怒,我等只是奉我家宋将军之命行事罢了,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王将军见谅。”王君廓看着他们,随后重重冷哼了一声道:“那现在你们可以带我去见你们家宋将军了吗?”“这是当然,王将军这边请。”说罢,一名亲兵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王君廓跟自己走。王君廓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默默跟这名亲兵下了城,往城中县衙的方向走去。有三名亲兵紧紧跟在他身后,目光死死盯着王君廓的一举一动,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刀柄上,若是王君廓有什么异动,便立即对他格杀勿论。好在王君廓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只是一言不发跟着前面带路的亲兵后面来到县衙。当亲兵将王君廓领到县衙内的一间房间时,只见房间内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正坐在饭桌前笑吟吟看着自己,想来应该就是霍邑城的守将宋金刚了。果不其然,对方一见到王君廓便笑着开口道:“阁下就是王君廓王将军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坐。”说罢,便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空凳子,示意王君廓坐下来跟自己一起吃酒。若李世民派来的是一般的文官,或许会诚惶诚恐连说几声不敢当,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下来陪宋金刚喝几杯,以免自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王君廓本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见宋金刚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反而请自己坐下喝酒,当即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几步一屁股坐下,看着宋金刚,沉声道谢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金刚见状,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随即站起身拎起酒壶亲自跟王君廓斟了一杯酒,嘴上笑着道:“不愧是王将军,果然豪气!”王君廓看了一眼酒杯,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端起来仰天一饮而尽,说了一句:“好酒!”宋金刚见他如此豪迈,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却还是忍不住一脸戏谑调侃他道:“王将军喝得如此果决,就不怕我宋金刚在酒里下了毒?”王君廓看着宋金刚,随即冷冷一笑道:“早就听闻宋将军武功了得,而我王君廓如今又手无寸铁,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若是宋将军想要杀我简直是易如反掌,又何必使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最终反而坏了自己的威名呢!”“哈哈哈,知我者,王将军也!”王君廓的话自然让宋金刚很是受用,随即又亲自拎起酒壶给王君廓倒了一杯酒,哈哈一笑道:“来,王将军,我们再喝一杯。”王君廓也不废话,直接拿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仰天一饮而尽。宋金刚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才不急不慢道:“王将军此次冒死进城见我,想来是奉了你们秦王殿下之命,想要劝我宋金刚献城投降你们唐军。”见宋金刚主动挑明了自己的来意,王君廓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秦王殿下正有此意,若是宋将军愿意献城投降,他可以保举宋将军为右骁卫大将军,宋国公,绝不会亏待了宋将军。”“右骁卫大将军,宋国公,你们秦王殿下为了劝降我宋金刚倒是舍得下血本!”虽说宋金刚早就猜到李世民为了拉拢自己必然会开出极其优厚的条件,但也没想到会优厚到这个份上。毕竟有多少人追随李家父子多年,都没有混得到大将军和国公的头衔。可饶是如此,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心动,反而重重摇了摇头,随即斩钉截铁说道:“虽说你们秦王殿下诚意满满,但我宋金刚并无任何降唐的打算。”听宋金刚拒绝得如此决绝,王君廓不由愣住了。因为他本以为宋金刚既然愿意见自己一面,与自己把酒言欢,至少说明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降唐的心思的,只是看他们秦王殿下开出的价码能不能打动他罢了。可他没想到宋金刚在听完他们秦王殿下开出的条件之后,还是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见自己这个唐军使者,还跟自己把酒言欢呢!宋金刚似乎是一眼看出了王君廓内心的困惑,也不绕弯子,反而看着王君廓,开门见山道:“我之所以要见王将军一面,是想当面问王将军一声,不知王将军可否有投奔我宋金刚的打算。” 第251章 王君廓:我的心也很累! 这一刻,王君廓只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为什么大白天的竟会听到宋金刚跟自己说胡话呢!要不然这简直就是在倒反天罡!自己明明是奉秦王殿下之命进城来劝降宋金刚的,可宋金刚不仅没有任何想要献城投降的意思,竟还反过来想要劝自己这个唐军大将去投靠他,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知道,他自从投奔李世民之后,混得可谓是如鱼得水,李世民并没有因为他之前的反复无常而像李密那样对他弃之不用,处处提防,反而不断对他委以重任,使他屡屡立下大功,已经荣升到右武卫大将军一职,成为了李世民身边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可如今宋金刚竟要自己抛下如今的高官厚禄跑去投奔他,自己图什么呀!而王君廓的反应早就宋金刚的意料之中,他又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随即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王将军此刻心中一定觉得我方才说的话很是荒谬,但你不妨先好好喝几杯酒水,容我慢慢跟你道来。”王君廓既不喝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宋金刚,想听听他嘴里还能再蹦出什么虎狼之词来。见王君廓不喝,宋金刚也没有勉强他,只是转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悠悠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秦王殿下之所以派王将军你来见我,是因为你我都是草莽流寇出身,又都改换过门庭,而你如今官至右武卫大将军,爵封常山郡公,在他手下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你们秦王殿下是想用你如今的际遇来暗示我,只要我宋金刚愿意献城投降唐军,待遇绝不会在你王君廓之下!但是……”说到这里,宋金刚陡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多了几分嘲讽:“……但是你们秦王殿下要如何跟我保证,我宋金刚投降过去之后会是第二个王君廓,而不是第二个李君羡!”听到“李君羡”三个字,王君廓的面色陡然变得很难堪。他和李君羡虽然同为瓦岗出身,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当他听说了李君羡的事,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愤慨和悲凉。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在李元吉眼里竟然从来没把他们这些降将当人,他们的妻女说抢就抢。若不是最后事情被独孤怀恩等人闹大了,恐怕李元吉直到现在都还逍遥法外呢!只是面对宋金刚的嘲讽,他为了完成李世民交代的任务,只能有些言不由衷道:“这些都是李元吉造的孽,我们秦王殿下与他并不是一类人,若是宋将军肯投降过去,他是绝不会亏待宋将军。”“李元吉一个人造的孽?李家人倒真是会甩锅!”宋金刚对此只是冷冷一笑,言语间丝毫没有给王君廓面子的意思:“那我问你,李元吉造了这么大的孽,李渊有没有大义灭亲,让他给那些死难的百姓偿命?不!并没有!据我所知李元吉只是被削去了齐王的爵位,被软禁在府中,想来用不了几年时间,待长安城中的百姓渐渐遗忘了李君羡之事,他再随便找个由头恢复李元吉的齐王爵位,解除对他的软禁,到时候谁又能说什么呢!”王君廓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低头喝闷酒。因为宋金刚的话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初秦王李世民以御史大夫查明李君羡之事的真相之后,一时间长安城群情激愤,都说要杀李元吉以谢天下。他们这些降将自然也希望李渊能大义灭亲,杀了李元吉,好给他们这些被羞辱的降将一个交代。毕竟李元吉羞辱的可不止李君羡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从别处投降过来的降将。可最终令他们失望的是,秦王李世民迫于李渊的压力,最终也只能饶过李元吉一命,只是削去了他的王爵,将他终身软禁在原齐王府,可谓是狠狠伤到了他们这些降将的心。若不是念着李世民对他们的知遇之恩,恐怕他们早就一怒之下辞官而去了。王君廓的神色变化宋金刚都看在眼里,当即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嘴上不紧不慢说道:“李世民的人品如何我不评论,我只知道他的父亲李渊绝非明主,我宋金刚就是再想不开,也不会降唐去为这种主公效力。”王君廓一时有些无言以对,随即又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难道李渊不是明主,可刘武周就是明主吗?”可宋金刚闻言脸上却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我当然知道刘武周不是什么明主,可我宋金刚若是想要投奔明主,当初魏刀儿败亡之后,我留在河北为秦昇效力不就好了?”王君廓再一次愣住了,一时间怔怔看着宋金刚。他之前也觉得宋金刚就是镜子中的自己,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宋金刚的心机和城府比自己深得多。看在王君廓一脸困惑的模样,宋金刚面上的笑容越发玩味,索性不再遮掩道:“王将军,你我虽是第一次相见,但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有些事我不妨跟你透个底。我为刘武周效力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待我掌控了他的大部分兵马,我便会以他勾结突厥人为名公然与他决裂,到那时兵权和人心都在我这边,我必能取他而代之,以河东为根基,成就一代霸业。我看王将军你与我一样,都是为了成大事不择手段不计虚名之人,不妨离开李唐过来助我一臂之力,一旦大事可成,我宋金刚愿与你平分天下。”说罢,宋金刚便用异常灼热的目光看着王君廓,眼神中满是期盼之色。王君廓同样看着宋金刚,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道:“秦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并无背叛他的打算。”虽说早就猜到王君廓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拉拢过去,但是当真的听到王君廓亲口拒绝,宋金刚面上还是难掩失望之色,但却还是不得不故作大度摆了摆手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勉强,只是他日若是王将军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王君廓看着宋金刚,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当王君廓回到城外的唐军大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着急去帅帐跟李世民复命,只是刚一靠近帅帐,便听到里面传来李世民又惊又怒的声音:“什么?我兄长不同意与我们合兵一处一起攻打霍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攥着手中的兵权不放吗?”随后,里面便传来参军房玄龄唉声叹气的声音:“本来太子殿下听了属下的劝告,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可裴相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太子殿下的态度便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说什么都不愿意与殿下合兵一处攻打霍邑了。”“又是裴寂!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跟我兄长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告诉他一旦我攻下了霍邑,收复了河东,权势和声望大涨,必然会威胁到兄长的太子之位。”李世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咬牙切齿:“若是我大唐江山有朝一日不保,必是毁在裴寂这种鼠目寸光的小人手中!”王君廓站在帅帐外面许久,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是秦王殿下为了夺取霍邑做了两手准备,一面派自己去城中劝降宋金刚,一面派房玄龄去见李建成,想要说服他合兵一处强攻霍邑。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没有劝降得了宋金刚,房玄龄也没能说服得了李建成出兵相助。如今两条路都走不通,不知道秦王殿下还有没有第三个办法可以拿下霍邑。只是一想到如今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可李渊还在一味偏袒自己的儿子,另外两个最能干的儿子又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不断明争暗斗,置下面将士的性命如无物,王君廓心情就不由一阵沉重。这样的王朝,真的可以持久吗?王君廓内心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心中不自觉回想起白天宋金刚跟自己说过的话。(很多作者说我把窦建德写得比主角和李世民都要正派,但历史上的窦建德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呀,否则河北百姓不会给他立这么多的夏王庙。不过史书上的窦建德有两个污点,分别是杀了自己的第一谋士宋正本和第一大将王伏宝,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唐朝对他的抹黑。) 第252章 惊天噩耗,仓皇北遁 自从颉利可汗率十余万铁骑兵临蓟城,便派大军对蓟城发动了数次强攻,意图一举攻下蓟城,亲手斩杀秦昇。可秦昇早在突厥人南下之前便命征伐大量民夫重新修缮过城池,就本就固若金汤的蓟城修得堪称铜墙铁壁,根本不给突厥人半点机会。除此之外,他还在城中囤积了充足的粮食,以及弓箭、礌石、滚木、桐油这些守城利器,彻底解决了城中守军的后顾之忧,使每一位将士都能全力以赴去抵御来犯之敌。而城中的百姓也很清楚,一旦蓟城失守,突厥人杀入城内,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和妻儿老小,不少青壮纷纷自发去协助城中将士去守城,发誓绝不让突厥人踏入蓟城一步。在城中军民齐心协力的拼死抵抗下,一次又一次击退了突厥大军的进攻,反而让突厥人折损了大量兵马,已经有两万多人命丧蓟城下,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不少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都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即使最终攻下了蓟城,伤亡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毕竟在他们大草原上,对于绝大多数的部族而言,最宝贵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牛羊马这些牲畜,而是部族里面的青壮。一旦这些青壮都战死在蓟城,等待他们部族的命运就只有灭亡了。他们追随颉利可汗南下河北是为了劫掠财物和女人,可不是为了跟他在蓟城死磕,如今眼看自己部族的人在强攻蓟城的过程中死伤如此惨重,心中自然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这日,就在颉利可汗一个人在汗帐内苦苦思索破城之策时,门外却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是有人大声嚷嚷着要见自己,却被守在帐外的可汗亲卫给拦住了,双方便争执了起来。虽然隔着汗帐,但颉利可汗却还是听出了那个大声嚷嚷的声音正是回纥首领药罗葛菩萨,心情就不由一阵浮躁。他不用见这个菩萨也知道对方的来意,无非就是劝自己尽快下令撤兵,以免造成更大的伤亡。虽说菩萨说得好听,说蓟城的隋军早有准备,因此想要攻下蓟城绝非易事,还不如暂且撤军退回漠北,好好休养生息几年,待恢复了元气再重新率大军南下也不迟。虽然从表面上看菩萨说得不无道理,但颉利可汗心中清楚,他此次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河北,不仅没有掠夺到多少财物,还搭上了大量草原勇士的性命,若是就此撤军,他这个可汗的威信将就此荡然无存,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多少人继续拥护和支持他,等待他的结局就只剩下死亡了,而且还是最惨烈的死法。因此,在攻破蓟城之前,他是绝无可能下令撤军的。如今的他,就如同一个已经彻底输红眼的赌徒,若是继续下注还有翻盘的机会,可若是就此收手可就意味着之前输掉的钱血本无归了。因此,哪怕大军的伤亡再惨重,他都要咬牙坚持下去。况且,在他看来,如今城内的隋军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他们再攻打几次,蓟城必破。想到此处,他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还是决定不见这个菩萨,以免给自己添堵。他本以为菩萨跟自己的亲卫争执过一阵,见无法说法亲卫放他进入汗帐便会自行离去。可他还是小看了菩萨的坚持,他见亲卫不肯通融放行,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叫嚷得越发大声了,甚至隔着汗帐冲里面大声叫嚷道:“可汗,可汗,你先让我进去,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眼见菩萨今日不见到自己是不会罢休了,颉利可汗无奈,只得下令让亲卫放菩萨进汗帐见自己。而菩萨一进入汗帐,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可汗,你快下令撤军吧,晚了可就走不了了。”一听菩萨一开口又是这种危言耸听之言,颉利可汗心中就不由一阵恼怒,当即冷冷反问道:“那菩萨酋长你倒是说说看,晚了我们怎么就走不了了?”菩萨听出了颉利可汗语气中的恼怒,知道自己若是再开口劝他,很有可能会惹得他雷霆大怒,可事关到数万草原勇士的生死,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可汗,你在南下中原之前应该听说过,秦昇手下不止有一支精锐铁骑,可如今我们攻打蓟城这么多日,却从未见这些骑兵赶来救援。因此,我怀疑这些骑兵就在附近的城池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只等我们大军疲敝之时,再一起围杀过来,让我们数万大军有来无回……”“菩萨酋长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呀!”不等菩萨说完,颉利可汗语气就满是嘲讽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秦昇的骑兵去哪了?他们去截杀康苏密率领的两万铁骑去了!”一说到康苏密之败,颉利可汗心中就不由涌起一阵恼怒。只是这股子怒火不仅仅是针对兵败的大将康苏密,更是针对他的侄子突利可汗。在他看来,侄子率领十万铁骑还迟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卢龙塞,致使十万大军就这样被堵在塞外,不能赶来蓟城支援他,不仅让他另外搭上了两万兵马,还使得他只能在河北孤军奋战,以至于迟迟攻不下一个蓟城。有时候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侄子是不是故意在塞外按兵不动,保存实力,从而坐山观虎斗。“什么,康苏密被隋军的骑兵截杀了?”可没想到的是,一听说康苏密率领的两万铁骑被隋军截杀,菩萨不由面色一变。他只知道颉利可汗派康苏密率两万兵马去攻打卢龙塞,好放突利可汗的十万铁骑进入河北,可却并不知道康苏密被隋军骑兵截杀之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想来是颉利可汗怕影响军中士气,因而故意隐瞒了康苏密被隋军骑兵截杀的消息。可恰恰是因为颉利可汗的隐瞒,很有可能会害死他们十几万大军。菩萨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正要再劝颉利可汗撤军北还,可此时帅帐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惊恐至极的声音:“可汗,不好了,隋军夺回了古北口,还毁了羊马城。”“什么,不!”乍听这一噩耗,颉利可汗当即如遭五雷轰顶,当场口吐鲜血,眼前一黑,就此昏厥过去。待他好不容易在军中巫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传我命令,大军自己北撤,返回漠北。” 第253章 颉利可汗要孤注一掷 可正如回纥酋长药罗葛菩萨说的那样,能撤的时候不撤,想撤的时候可就不一定撤得了了。颉利可汗刚下令大军拔营而走,他们派出去的斥候就回报说附近出现了几路意图不明的兵马,其中竟有三路是骑兵,听得颉利可汗和一众突厥将领部族首领心中不由一紧。就在他们还在揣测这几路兵马的意图之时,斥候再次给他们带来两个更不好的消息。一是秦昇已经率领三万兵马出了蓟城,此刻正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跟在他们突厥大军身后,却没有任何急着进攻的意思。二是附近出现了一支打着“窦”字旗的兵马,兵力有五万之众,很有可能是河北另外一个枭雄窦建德的兵马。直到此时,颉利可汗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已经被隋军给包围了,前后左右都是围堵他们的兵马,将他们死死围困在其中。眼看他们转眼间便陷入了隋军的围追堵截,颉利可汗彻底慌了,当即将一众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叫到自己的汗帐,商讨着如何突围返回漠北。之前颉利可汗只恨秦昇龟缩在蓟城中,不肯出城与他们突厥大军决一死战,致使他们突厥人为了攻打蓟城不知折损了多少兵马。可如今秦昇当真率大军出城要跟他决一死战,颉利可汗心中却只剩下了无边的恐惧。若是在之前,他自信若是在平原旷野上决战,隋军绝无可能是他们突厥铁骑的对手,分明是在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可如今因为古北口失守和羊马城被毁已经传到了突厥大军,军心和士气为此瞬间降低到了极点。如今在军中,不论是突厥士兵还是其他部族的士兵,已经彻底没了劫掠河北的心思,一心只想全身而退返回漠北。毕竟羊马城被毁,意味着他们的口粮都断了。古北口失守,意味着他们大军的后路已经被彻底切断了。面对这两个惊天噩耗,这些突厥士兵如何能不担忧和惊惧呢。而一支失去斗志无心恋战的军队,即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罢了。颉利可汗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将一众将领和部族首领叫到自己的汗帐,看看能不能商讨出一个法子来解决眼下的困境。可是一听颉利可汗说完,在场的一众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其他人眼中的忧虑之色。因为谁都清楚如今军中是个什么情况,军心和士气皆不可用,此时跟隋军交战,他们必败无疑。经过一阵难熬的沉默后,还是回纥首级菩萨站了出来,率先开口道:“可汗,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去跟秦昇求和,看看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大军北还。”“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颉利可汗闻言不由重重皱了皱眉头,语气显然很是不愿。因为谁都明白,如今隋军占尽优势,他们突厥人根本就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因此,与其说是派人去跟秦昇求和,倒不如说是去乞降,不知要答应多屈辱的条件,才有可能让隋军放他们北还。到那时,他这个可汗威严丧尽,还如何继续统治大草原。看颉利可汗直到此时还推三阻四,在场不少部族首领都不由面露几分怒意。要不是颉利可汗为了一己私仇,不听他们劝告,执意要攻打蓟城,他们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如今颉利可汗不仅害了他自己和整个东突厥,还将他们这些本来不相干的其他部族都拖下了水,他们如何能不为之恼怒。而颉利可汗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这些人对他的不满,心中也不免暗暗有些发毛,但此刻也有些骑虎难下了。因为大草原不同于中原,没有人有所谓的忠君爱国之心,大家都是只认强者为王。一个将十几万大军带入绝境的可汗,注定很难再得到了其他人认可和支持。更何况他即可汗只有一年不到的时候,之所以能统治东突厥,更多是靠阿史那家族的威信以及父兄三代可汗的余威,一旦自己做得不能让大多数突厥贵族满意,那等待他的命运绝不是退位让贤,而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知道,若是他同意菩萨的提议,派人去跟秦昇求和,即使最终剩余的几万兵马安然回到了漠北,也没有一个人会因此感激他这个可汗,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造成的,是自己让他们蒙受了屈辱。到那时,那些对自己心怀不满的人一定会联合起来,群起而上杀了自己,重新拥立新的可汗上位。他甚至都能猜到这些人会拥立谁做新可汗,那便是自己的侄子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了。毕竟他同样是阿史那家族的一份子,因为没有遭受什么损失,所以实力也是如今阿史那家族中最强的。也难怪这个好侄儿一直攻不进卢龙塞内,敢情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只是要怎么跟侄儿算账都是以后的事了,他只知道此时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派人去跟秦昇乞和。既然不能乞和,那就只能一战了。想到此处,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决绝,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一众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随即冷声说道:“从沙钵略可汗开始,我们突厥人就不得不对隋国称臣纳贡,如今眼看着隋国四分五裂,我们突厥人才有了翻身的机会,难道你们要我再一次对隋人卑躬屈膝吗?”或许是因为可汗余威尚在的缘故,颉利可汗此话一出,在场的众多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人再敢提派人去跟秦昇求和之事。就连菩萨也是默不作声,只是心中在不住冷笑。既然他们突厥人一心要找死,就由他去吧。自己要做的就是看好他们回纥人,到时候不去为突厥人卖命,看情况不妙直接投降隋军就好了。眼看众人默不作声,颉利可汗心中一阵得意,随后继续冷声说道:“中原汉人有一句话叫擒贼先擒王,因此我打算派出我的可汗亲卫队突袭秦昇所在的中军,只要能斩杀了秦昇,其他几路兵马自然不战自溃!” 第254章 一万对五千,优势在我! 与大隋的十二卫不同,突厥人一直以来都是将兵马划分为虎师、豹师和鹰师。  其中,虎师直属于大可汗,由大可汗本部中精挑细选上来的精壮勇士组成,装备最为精良,战斗力也最为强悍,是突厥军队中的精锐。  豹师则是从各个部族中抽调青壮组成,一般由可汗任命的突厥将领来统领,人数最为庞大,是突厥军队中的主力。  而鹰师则是各个部族的直属部队,由他们部族的首领自行统领,平时保卫自己部落,战时负责侦查、袭扰、后勤这些辅助任务,是突厥军队中的辅兵。  但在虎师、豹师和鹰师之外,还有一支只听命于可汗一人的扈从军队,称为“附离”,又称可汗亲卫队,地位等同于中原王朝的禁军。  他们的兵力虽只有一万人上下,却是漠北大草原上最精锐的兵马,每一名士兵都是从各个部族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最精壮的勇士,个个精于骑射,骁勇善战,哪怕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军,也能凭借他们精湛的骑射功夫和悍不畏死的信念取得最后的胜利。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大可汗绝对忠诚,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大可汗生出二心。  正因为如此,颉利可汗才会想到利用可汗亲卫队去突袭秦昇所在的中军,斩杀秦昇,一举扭转战局。  为此,他特意派人将统领可汗亲卫队的万夫长哈伦图叫到自己的汗帐。  哈伦图今年三十多岁,身体犹如黑熊一般强壮,听闻能空手与豺狼虎豹肉搏,号称突厥第一勇士。  正是因为他的勇猛,始毕可汗在位时他就担任可汗亲卫队的万夫长,哪怕之后东突厥汗国换了两任大可汗,他的万夫长之位也是稳如泰山,可见其深得三任可汗的信任。  正因为如此,颉利可汗将此次突袭隋军中军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而当哈伦图得知颉利可汗有意派自己率可汗亲卫队去突袭隋军中军时,面上不仅看不到一丝退缩,眼中反而流露出异常兴奋的光芒。他将右手按在左胸口,随后深深弯下了腰,慷慨道:  “哈伦图愿为可汗效力,誓要率可汗亲卫队杀入敌阵,为可汗取得敌将秦昇的脑袋。”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听完哈伦图的豪言壮语,颉利可汗不由精神一振,似乎就连之前攻打蓟城不利的阴霾都为之烟消云散。  毕竟只要哈伦图和可汗亲卫队斩杀了秦昇,河北的隋军一时群龙无首,又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突厥大军的对手,最终他们大军还是能够将整个河北大地洗劫一空,满载而归,不会再有人对他这个可汗心怀怨恨。  为了让哈伦图更加卖命,颉利可汗还不忘在战前给他封官许愿:  “哈伦图,若是你真能亲手杀了秦昇,我不仅会赏给你十万头牛羊,一万名部众,还会封你为特勤。”  “多谢可汗!”  哈伦图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内心更加跃跃欲试。  毕竟在东突厥汗国,特勤可是仅次于大可汗、小可汗和叶护的贵族头衔。  而十万头牛羊和一万名部众更是让他有机会建立自己的部族,从此成为漠北大草原上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  随后,哈伦图便从颉利可汗的汗帐告退,点齐兵马为突袭隋军做准备去了。  看着哈伦图匆匆离去的背影,颉利可汗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  “秦昇,听闻你有万夫不敌之勇,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挡得住可汗亲卫队的千军万马。”  ……  似乎谁都没有想到,突厥军队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下,竟率先对隋军发动了反击。  在万夫长哈伦图的率领下,一万可汗亲卫队骤然发难,直取隋军主将秦昇所在的中军。  面对突厥人出其不意的突袭,秦昇似乎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命大将张辽率领五千怯薛军前去拦截。  他身边的一众谋士和大将见他只派五千怯薛军出现,不少人都面露担忧之色,纷纷出言劝他三思,不如换上背嵬军或幽州铁骑去拦截来犯的可汗亲卫队。毕竟这五千怯薛军是不久前才从塞外投奔过来的,自称来自一个叫蒙古的部族,因为不堪忍受东突厥人的压榨,便决定内附河北。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自称女真的部族,人数同样是五千人,理由同样是不堪忍受东突厥人的压榨而决定内附中原王朝。  虽说很多人不理解,这两个名字听都没听过部族为何会有比突厥可汗亲卫队还要精良的装备,可秦昇还是力排众议收留了他们,其他人对此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没想到如今可汗亲卫队朝他们中军杀来,秦昇并没有派背嵬军或幽州铁骑去拦截,反而派出了刚内附不久的五千怯薛军。  要知道,这五千怯薛军刚投奔过来不久,实力和忠诚度都不明朗,如此安排未免太过大胆了一些。  可秦昇对此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让大家拭目以待。  他就是要走突厥人的路,从而让突厥人无路可走,从而在心理上彻底击溃突厥人的意志,使他们不敢再对河北生出任何觊觎之心。  ……  当哈伦图得知前面出现了一支拦截他们的兵马,忍不住皱着眉头跟斥候问起这支敌军的情况。  斥候回报说这支兵马看起来只有五千人上下,清一色的骑兵,并没有步兵。  当听说对面只有骑兵没有步兵时,哈伦图不由一阵大喜。  他最怕的就是秦昇出动步骑拦截他们,步兵以长矛结阵,骑兵则保护步兵的两边侧翼,让他们无从下手。  可如今对面只有骑兵没有步兵那就好办了,以自己率领的可汗亲卫队的骁勇善战,必能杀得这五千骑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杀向中军。  更何况,他们在兵力上还是对方的两倍之多,一万对五千,优势在我!  这一刻,哈伦图似乎已经看到了特勤之位在向自己招手。  今日,自己就要借秦昇的脑袋功成名就,名扬天下!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55章 以突厥之道还治突厥之身 “杀——”  伴随着可汗亲卫队的喊杀声,一时间马蹄声如雷,似乎连脚下的大地都在跟着颤抖……  看着如黑色潮水般朝他们席卷而来的可汗亲卫队,张辽面色不变,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一点点逼近……  他身后的五千怯薛军也是一个个神情淡漠,面上根本看不到哪怕一丝畏惧和不安之色,眼中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战意。  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受到了主人的影响,显得异常安静,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焦躁不安。  眼看可汗亲卫队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八百步了,张辽才高喊一声:  “弟兄们,杀敌就在今日,随我杀!”  话音未落,他便一马当先,率领五千怯薛军骤然发动,朝着可汗亲卫队冲锋而去……  看到隋军骑兵非但不逃,反而对他们发起冲锋,哈伦图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自己会让他们知道,与可汗亲卫队为敌,将是他们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当然,他们只能死后去地狱后悔了。  可就在他想大声说点什么鼓舞一下士气之时,他却意外注意到对面的隋军骑兵一个个都开始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这一刻,他嘴角的冷笑变得越发嘲讽了。  因为此时两军相距超过两百步,弓箭怎么可能射得这么远。  退一万步讲,即使隋军骑兵的弓箭真能射得了这么远,可他们是骑在马背上射箭,又能有什么准头呢?  要知道,他们突厥人号称是马背上的民族,天生便会骑射,一般也只能在几十步内才搭弓射箭,靠着密集的箭雨大量杀伤敌军。  如今这些隋军骑兵隔着两三百步就张弓搭箭瞄准他们,除了浪费箭矢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不过有一点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就是这些隋军骑兵两只手张弓搭箭对准他们,仅凭两条腿也能稳稳控住胯下的战马,丝毫不比他们突厥人差。  该死,这些汉人骑兵的骑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就在哈伦图和可汗亲卫队惊叹于隋军骑兵骑射功夫的精湛之时,这些隋军骑兵却是骤然发难,纷纷松开了弓弦……  伴随着一阵阵破风之声,刹那间漫天箭矢如同飞蝗一般朝可汗亲卫队袭来……冲在最前面的可汗亲卫队躲闪不及,当即就被射倒了一大片,哀嚎声和惨叫声一时间不绝于耳,听得人忍不住一阵揪心……  但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对面又是一阵箭雨袭来,又有不少冲在前面的可汗亲卫队应声中箭落马……  看着自己身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哈伦图瞬间红了眼,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安。  要知道,因为此时两军之间相距足有两百步左右,可这些隋军骑兵的弓箭竟还能轻易大量射杀他们,此等骑射功夫着实是可怕。  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哈伦图自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也知道他们可汗亲卫队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没办法用弓箭还以颜色,只能咬了咬牙,回过头对身后士兵高声吼道:  “勇士们,随我一起冲杀过去,他们兵力不如我们多,只要我们全力冲锋到他们跟前,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可汗亲卫队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经历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很快便在万夫长哈伦图的率领下,冒着漫天袭来的箭雨朝怯薛军杀去。  虽说不断有冲在前面的可汗亲卫队惨叫一声倒在了怯薛军的箭下,却还是无法阻止后面的同伴一个个前赴后继往前冲。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们冲到这些隋军骑兵跟前,对方便再无任何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眼看两支骑兵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百步,可汗亲卫队的士兵一个个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狞笑着取下马背上的弓箭,张弓搭箭对准了对面的隋军骑兵,打算用一轮轮箭雨好好回敬这些隋军骑兵。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对面的隋军骑兵开始收起手中的大弓,转而从马背上取出了一把小一号的弓。  随后,这些隋军骑兵开始一分为二,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朝着可汗亲卫队的两翼包抄而去,时不时还用新换的小弓对着可汗亲卫队施放冷箭,几乎每放一箭都有一名可汗亲卫队的士兵应声中箭,落马身亡。  哈伦图看在眼里,眼睛气得都红了,当即大声叫嚷道:  “都别愣着,快射箭还击!”  听了他的话,不少可汗亲卫队的士兵才如梦初醒,纷纷朝着怯薛军射箭还击。但可惜的是他们的弓箭实在是太差劲儿了,以前借着箭雨还能大量杀伤敌军,可如今隋军骑兵分散开包抄他们的两翼,始终跟他们保持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刚好就在他们弓箭射程之外,因而拿这些隋军骑兵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自己身边不断有士兵被射杀,哈伦图此刻心中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们突厥人一向自诩为天生便是骑在马背上的战士,如今竟被隋军骑兵用他们突厥人的战斗方式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他心中如何能不又惧又怒。  他知道一旦让隋军骑兵包抄了他们的两翼,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危险,当即下令让可汗亲卫队同样向两翼散开,从而阻止对方包抄他们的侧翼。  可如此一来,他们的军阵中间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张辽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立即率领一队兵马直插可汗亲卫队的中心,手中的兵器不知何时又换成了草原上独有的弯刀,肆意收割着可汗亲卫队的性命。  随着一个又一个可汗亲卫队的士兵倒下,剩下的士兵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纷纷四散而逃,……  这就是草原民族的弱点。  在打顺风战时他们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师,可一旦陷入逆境,便会沦为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的可汗亲卫队也不例外。  眼看着可汗亲卫队兵败如山倒,哈伦图瞬间红了眼。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不仅特勤梦碎,颉利可汗也绝不会饶了他的。  可他正想大声喊叫激励可汗亲卫队振作起来,可张辽不知何时已经杀到他跟前,一枪便结果了他的性命,也让他的特勤梦随着他的战死彻底烟消云散……  (我知道有人想说怯薛军的弓箭能射两百步是不是太夸张了,但历史上怯薛军用的是复合弓,大概能射304米,换算过来就是200步左右,而突厥人的弓箭一般只能射30到60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56章 :秦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当亲眼看到往日不可一世的可汗亲卫队惨败而归,空前的绝望顿时笼罩在整个突厥大营之上。对于他们而言,比可汗亲卫队惨败更难令他们接受的是,隋军竟是用他们草原民族的作战方式正面击败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可汗亲卫队,这对他们的精神冲击尤其严重。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这些草原民族部落不论是在衣甲兵器上还是在战术谋略上都远不如中原的军队,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他们精湛的骑射功夫。可如今他们漠北大草原上最为强大的可汗亲卫队在面对隋军的骑兵时,竟被对方用骑射的方式打得他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就连号称突厥第一勇士的万夫长哈伦图都一个照面就惨死在对方大将的枪下……若是连骑射都不如隋军,他们这些草原民族今后还拿什么跟隋军的骑兵相抗衡。恐怕从今往后就是攻守之势异形了,不再是他们草原民族南下劫掠中原了,而是隋军不断派兵北上去驱逐他们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不论他们这些草原民族今后的命运如何,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她们怎么从河北全身而退。虽说隋军并没有趁着可汗亲卫队惨败之机攻打他们突厥大营,但颉利可汗的心情反而越发沉重。他知道隋军之所以迟迟没有对他们突厥大营发动进攻,并非是出于畏惧或怜悯,而是想让他们剩下的几万兵马不战自溃,从而减少隋军的伤亡。毕竟如今他们返回漠北的退路已经被断,粮食补给也没了,只要围困的时间一长,不用隋军攻打,他们大军内部也会自己乱起来,甚至有可能会为了争夺最后一点儿粮食自相残杀。颉利可汗自知他们大军已经到了绝境,自然再顾不上什么威信不威信的,不用其他人劝,他自己便决定派心腹大将执失思力去跟秦昇乞和。不过他也知道他们突厥之前曾经背叛过隋朝,如今再派人去乞和恐怕很难得到隋朝的谅解和信任。为了能让秦昇答应他们的乞和,颉利可汗不惜在临行前特意叮嘱执失思力,只要秦昇能放他们北归,他们突厥今后愿永做大隋的牧羊奴,一心一意代大隋治理漠北,永不再叛。甚至为了表明他们突厥人已经痛改前非的决心,颉利可汗还让执失思力转告秦昇,他一回到漠北便掘了自己兄长始毕可汗阿史那咄世吉的坟,将尸首挖出来派人送去东都洛阳交由大隋天子处置,让他好好出一口恶气。执失思力虽然被颉利可汗开出的条件给吓到了,但他也知道如今大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他此时不能说服隋军对他们网开一面,放剩余的几万兵马返回漠北,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活活困死或饿死渴死的命运了。况且,追根究底,十几万大军之所以落入今日的境地,还不是因为他丢了古北口,导致军心动荡,士气不振,最终才让隋军有机可乘。因此,不管是因为颉利可汗的安排,还是为了挽回自己的过错,去跟秦昇乞和的任务只能落到执失思力身上。……当听到执失思力要见自己,秦昇看起来并没有太意外。毕竟如今几万突厥残兵被自己困住,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那派使者前来乞和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虽说已经猜到了执失思力的来意,但秦昇还是命亲兵领他来帅帐见自己。不多时,执失思力就在亲兵的指引下走进帅帐。只是此时的他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之前的倨傲,反而是谦恭到近乎谄媚,一见到秦昇便深深拜伏在地,头也不敢抬,语气更是卑微到了极点:“下使执失思力见过大隋齐国公。”秦昇看着眼前卑微到尘埃里的执失思力,似笑非笑道:“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啊这……当初是下使不懂规矩,冒犯了齐国公,如今怎么还敢在齐国公面前无礼。”执失思力闻言顿时傻眼了,随后慌忙向秦昇告罪,神情变得越发惶恐。秦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感慨。果然,对这些北方游牧民族讲礼义仁智信是没有用的,暴力才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虽然明明已经猜到执失思力为何而来,但秦昇还是明知故问道:“贵使这次又是为何而来?不会是又跟上次一样,想要劝说我背叛大隋,转而去做你们突厥的臣子吧。”执失思力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随即慌不迭解释道:“齐国公误会了,我们可汗当初也是受小人挑拨,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大隋冒犯了齐国公。如今我们可汗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愿意痛改前非,只求齐国公看在我们突厥与大隋友好睦邻多年的份上,放我们北归,从今往后我们突厥将永世效忠大隋,永世做大隋的牧羊奴,永不再叛!”听到“牧羊奴”三个字,秦昇忍不住挑了挑眉。当年隋文帝在位的时候,曾经跟大臣说过突厥不过是大隋的牧羊奴,如果没有突厥人为大隋放牧养马,大隋的战马如何肥壮得起来。想来这些话后面传到突厥人耳中,他们也是深以为耻,否则也不会有之后的雁门之围。可没想到如今为了从河北全身而退,颉利可汗竟不惜以牧羊奴自居了。对此,他只能冷笑一声:“恐怕你们可汗不是知道他错了,而是知道他快死了!”执失思力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不住垂泪哀求道:“只求齐国公能再给我们突厥人一次机会,本来我们突厥一直就是大隋最忠诚的臣子,当初若不是始毕可汗不听劝告,执意出兵围困雁门,我们突厥也不会与大隋兵戎相见。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我们可汗回到漠北之后,愿意将兄长始毕可汗的遗体挖出送往东都,用以向大隋请罪,只求齐国公能再给我们突厥一次机会。”听到突厥人为了从河北脱身竟然说出挖出兄长尸体献给大隋这种混账话,帐内一众将领和谋士都不由面露鄙夷之色。秦昇也笑着摇了摇头道:“挖自己死去兄长的尸首这种事就大可不必了,若是你们可汗当真有意向大隋请罪,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足以表现他的诚心。”“齐国公快讲,只要我们可汗能做到,绝不会有半句推辞。”听秦昇似乎松了口,执失思力不由一阵狂喜,忙不迭声追问起秦昇的条件来。“很简单?”秦昇淡淡一笑,随即一字一句道:“听闻你们可汗虽是男儿身,却是能歌善舞,不如就让他去一趟东都洛阳,亲自向大隋天子献舞赔罪吧。” 第257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岂有此理,这个秦昇哪里有半点和谈的诚意,分明是想要借机羞辱我,羞辱我们突厥!”当从执失思力口中听到秦昇竟然要自己去洛阳给隋帝杨广献舞,颉利可汗登时勃然大怒,只觉得自己这个东突厥可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作为使者的执失思力神色此时面色显得异常尴尬和难堪。在隋军大营的时候,他跟秦昇的帅帐跟秦昇交涉了许久,可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秦昇也是一点没有松口的意思,坚持要颉利可汗去东都洛阳给隋帝杨广献舞赔罪。最终,眼看秦昇态度如此坚决,执失思力只得无奈回来复命,将秦昇的条件原封不动转告给了颉利可汗。如他所料那般,颉利可汗一听到秦昇开出的条件果然是勃然大怒,一心认定这是秦昇对他这个东突厥可汗的羞辱,根本就没有半点和谈的诚意。可汗帐内的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回纥首领菩萨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劝说道:“可汗,他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有一句话叫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可汗去东都向隋帝献舞便能换取秦昇放我们离开河北,怎么看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可汗何不为了图谋将来,暂且委屈自己一回呢!”“菩萨酋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颉利可汗闻言心中越发恼怒,看向菩萨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冷意:“菩萨酋长话说得倒是轻松,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隋帝出尔反尔,到时候将我扣押在东都,甚至一刀将我杀了,到时候整个漠北大草原群龙无主,必然会被隋军各个击破。”颉利可汗自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可是他说完以后,帐内的一众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却是神色各异,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赞同颉利可汗的话。颉利可汗看在眼里,一颗心彻底坠入了谷底。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恐怕汗帐内这些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可汗的死活,一心只想获得隋国的谅解和宽恕,让他们可以从河北全身而退罢了。换而言之,自己这个可汗已经被他们给抛弃了。不过也难怪,之前因为攻打蓟城不利,虎师和豹师损失惨重,导致他这个可汗实力大减。前两日又因为可汗亲卫队的惨败,致使他失去了最后一张王牌,已经很难再号令得动这些早就对自己心怀不满的突厥将领和部族首领了。想到此处,他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寒意,看向帐内其他人的目光也变得警惕了不少。他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些人会为了讨好秦昇,换取自己从河北全身而退的机会,不惜背叛自己这个可汗,甚至将自己生擒献给秦昇。只是如今的他实力大损,外面又有隋军虎视眈眈,一时不好跟他们彻底撕破脸皮,只能推说自己要一个人好好考虑考虑,让帐内其他人都退下了。……一众部族首领出了汗帐之后,便纷纷围在素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回纥首领菩萨周围,询问他们下一步该当如何?菩萨闻言不由冷笑几声,回头看着身后的汗帐低声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是他自己之前不听劝,不仅没有派人去跟秦昇求和,反而非要派他的可汗亲卫队去突袭隋军的中军,想要出奇制胜,没想到反而被人家用骑兵狠狠教训了一顿,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现在吃了败仗之后派人去求和,又嫌人家开出的条件是在羞辱他,只顾着他所谓可汗的威信,完全没有将大军的安危和我们这些将士的生死放在心上。”菩萨的话无疑引发了一众部族首领的共鸣,心中越发对颉利可汗不满,对他最为不满的薛延陀首领乙失钵甚至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恨恨道:“经过这次惨败,突厥人看来要不行了,不如我们想办法做了他,将他脑袋献给秦昇,换取隋军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觉得可以,我们铁勒人受了他们突厥人欺压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还以颜色了。”第一个赞成的是契苾首领哥愣,显然他对突厥人和颉利可汗的不满由来已久,他的话同样得到了另外几个铁勒部族首领的认可。他们铁勒人虽然臣服于突厥人,但对突厥人并无任何好感。毕竟论起历史,他们铁勒人可比突厥人久远得多。只是做为一个庞大的草原民族,他们分为太多的部族,这些部族之间又大多各自为战,因而从未形成过一股一致对外的合力。因此在将近千年的时间里,他们从未称霸过漠北大草原,反而一直作为草原霸主的附庸而存在。匈奴强大时他们臣服匈奴,鲜卑崛起时他们臣服鲜卑,柔然兴盛时他们臣服柔然,突厥称霸时他们臣服突厥。在大草原上甚至有一种说法,那便是若是想称霸漠北,就要先征服铁勒诸部。正因为如此,铁勒诸部对突厥人并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如今眼看形势对突厥人不利,不仅没有任何要跟突厥人同舟共济的想法,反而想要杀了颉利可汗,用他的人头换取他们铁勒诸部的安然无恙。况且如今联军还有八万兵马左右,他们铁勒诸部的兵力加起来就有将近三万人,若是突然对颉利可汗突然发难,还是有机会得手的。可面对这些部族首领的提议,菩萨却是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不可,先不说以我们如今残余的实力,能不能杀得了咄苾。就算杀得了,你们可别忘了,到时候即使秦昇放我们回漠北,但突利可汗手中的十万大军可是毫发无损,他为了证明自己可汗之位的正统性,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和绞杀我们这些害死咄苾的元凶。还有西突厥人,他们同样有可能会打着为咄苾报仇的口号,不断出兵攻打我们铁勒诸部。”听了菩萨的话,这些部族首领都不由沉默了,直到自己终究还是将事情给想简单了。可菩萨看着他们的模样,嘴角却不由勾起一丝冷笑:“我们虽然不能真杀了咄苾,但我们可以自行向隋军投降呀!我们铁勒诸部虽然跟着咄苾一起南下,但突厥人是草原霸主,他的金狼头令我们铁勒诸部不敢不从,因而不得不追随突厥人南下。单凭这一点,我们铁勒诸部诸部只要向隋军投降,他们就不会太过为难我们。”一众部族首领闻言顿时不由眼前一亮,显然很是赞成菩萨的话。随后,他们又跟菩萨对过不少细节之后,才各自回去安排和做准备……当天晚上,铁勒诸部和一些早就对颉利可汗不满的部族首领率领自己本部兵马脱离了突厥军大营,很快便不知所踪。一夜之间,颉利可汗手中的兵马只剩下四万人左右,而且还有不少人要效仿菩萨,打算找机会脱离突厥大营。颉利可汗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这一仗不得也得打了! 第258章 突厥人剑指夏军 颉利可汗深知这是一场他和突厥人都输不起的战斗。他也知道秦昇手下那些精兵强将有多不好对付。因此,他决定从夏军所在的东南方向突围。大战之前,颉利可汗下令将军中多余的战马全部杀掉充作军粮,好让四万多突厥将士在战前可以美美饱餐上一顿。虽说对于大多数突厥将士来说,这些战马都是跟随他们出生入死的伙伴,如今要亲手杀死它们做成军粮多少有些残忍,但在生死存亡之际,已经没有谁再顾得上他们与战马之间的战友情了。吃饱喝足之后,颉利可汗命心腹大将执失思力率残余的五千多可汗亲卫队打头阵,如疾风骤雨一般朝夏军大营席卷而去……在颉利可汗看来,他的可汗亲卫队对付不了秦昇的精兵强将,还对付不了窦建德的农民起义军?而且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他若进攻的是秦昇的任一路兵马,秦昇手下的其他各路兵马必然会来救援,到时候他们腹背受敌,情况反而不妙。相反,若他进攻的是夏军,秦昇手下的各路兵马很有可能会袖手旁观,好借他们突厥人之手削弱窦建德的实力,这也是他们突厥人可以趁乱杀出重围的最好机会。而窦建德这边听闻突厥大军朝夏军大营杀来,立即命大将王伏宝率兵迎战。作为一名征战多年的老将,王伏宝深知骑兵冲营的威力,便命手下将士将军中全部的辎重车推出来堵住营门,以阻止突厥骑兵的长驱直入。随后,王伏宝又调来一万名弓箭手,全部部署在营门后面,再命一名精兵手持长矛在弓箭手后面压阵。王伏宝刚部署好兵马,执失思力便率五千多可汗亲卫队出现在夏军大营外面。看着堵在营门口的辎重车,执失思力目光不由沉了沉,但还是很快心一横,牙一咬,厉声吼了一句:“突厥的勇士们,给我冲杀进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可汗亲卫队一个个都用力一夹马腹,催动着胯下战马便夏军大营冲去……眼看可汗亲卫队越逼越近,王伏宝当即一声令下:“放箭!”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夏军大营刹那间万箭齐发,无数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向来袭的可汗亲卫队,冲在最前面的突厥士兵当即被射倒一大片,一时间惨叫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可后面的士兵听到前面同伴的惨叫,并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反而不断催动胯下战马加快速度,冒着前方密集的箭雨不断朝着夏军大营杀去……待他们杀到距离营门口只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可汗亲卫队也纷纷操起自己的弓箭还击起夏军的弓箭手来……可汗亲卫队作为突厥人最精锐的兵马,弓箭显然要比夏军这种农民起义军要好,在五十步的距离内他们的准头也要比夏军要准得多。随着可汗亲卫队的还击,不少夏军的弓箭手纷纷中箭倒地,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好在夏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还能勉强支撑得下去。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突厥兵杀到营门口,夏军的弓箭手在人数上渐渐处于劣势,反过来被突厥兵射来的漫天箭雨给压制住了。趁着营门内的夏军被他们突厥人用弓箭压制住,执失思力立即命人下马冒着箭雨搬开堵在门口的辎重车,清理出了一个缺口。随后,便有数不清的突厥骑兵从缺口冲了进去,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向辎重车后面的弓箭手。看到突厥骑兵杀气腾腾朝他们杀来,夏军的弓箭手一时心惊胆寒,纷纷向后退却。王伏宝见状,当即对着后面压阵的长矛兵高声吼道:“长矛兵顶上,绝不能让他们杀进大营内。”虽说看着这些突厥骑兵杀气腾腾的模样,这些长矛兵心中同样是惊惧万分,但敌人已经杀到跟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个个斜举着长矛,闭上双眼,心中不住在默默祷告。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可汗亲卫队重重撞进了夏军的长矛林中,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前面几排的夏军给撞飞,随后重重落在地上,口吐鲜血,生死不知……而冲在最前面的可汗亲卫队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不是人就是马被锋利的长矛刺穿身体,非死即重伤,一个个哀嚎不止,异常凄惨。此时,突厥骑兵因为夏军长矛兵的阻击进攻出现了阻滞,夏军的长矛阵也因为突厥骑兵的冲击而有些七零八落。随后,双方就在营门附近展开了一场异常惨烈的厮杀。王伏宝知道这是一场他们同样输不起的战斗,当即不顾身边亲兵的劝阻,挥舞着马槊跟突厥人厮杀起来。他在窦建德军中本就是以勇烈著称,手中一杆马槊舞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突厥骑兵无不闻风丧命,根本无人可挡他的锋芒。眼看他们主将如此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其余夏军顿时大受鼓舞,士气随之大振,竟跟这些身经百战的突厥骑兵打得有来有回。就在王伏宝杀得兴起之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说东门同样出现了突厥兵,镇守东门的大将曹旦希望王伏宝可以调一些兵马去支援他,否则他就要支撑不住了。王伏宝闻言忍不住眉头一皱,他知道曹旦在夏军之中同样是以勇猛著称,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派人来跟他求援的。但他看了看那些还在跟突厥人厮杀的将士,还是连连摇头:“我这边的形势同样危急,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去支援他了,你让他自己咬牙坚持住!”“喏!”这名奉命前来求援的士兵知道王伏宝说得也是现实,只能无奈应喏一声,就要回去复命。可偏偏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一个很是浑厚的声音:“我让我的亲兵去支援曹旦吧。”王伏宝闻言不由身躯一震,随后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夏公窦建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营门附近,此刻正一脸凝重看着那些在与突厥人血战的夏军将士,时不时低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第259章 铁浮屠初战 “主公,你怎么来了?”看到主公窦建德出现,王伏宝不由面色大变,当即策马奔到窦建德跟前,一脸焦急劝说道:“主公,此处甚是危险,你还是先去别处躲避吧。”说罢,也不管窦建德同不同意,他便厉声对窦建德左右的亲兵高声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带夏公去其他地方躲避一下。”“王将军,你只管打自己的仗,不必管我!”面对王伏宝的劝说,窦建德并没有领情,只是沉声让王伏宝好好打自己的仗,不要因为他的出现而受影响。随后,他也不管王伏宝,只是吩咐亲兵校尉带着亲兵跟那名前来报信求援的士兵去东门,无论如何都要帮曹旦守住东门。亲兵校尉闻言不由一脸为难,忍不住看向王伏宝,显然是想让王伏宝好好劝劝他们主公。虽说以王伏宝对窦建德的了解,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劝都很难改变窦建德的想法,但还是只能无奈试着劝说道:“主公,此处如今凶险万分,你又执意要待在此处,若是不让这些亲兵留在这里保护你,谁来保障你的安危呢!”窦建德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随后连连摇头道:“若是东边的营门守不住,让突厥人杀进了大营,你觉得到时候我窦建德还有命在吗?”说罢,他便再次强令亲兵校尉带着一众亲兵赶去东门支援曹旦,否则军法处置。亲兵校尉无奈,只能叮嘱了窦建德几句,便带着一众亲兵支援东门去了。待亲兵都走后,王伏宝再一次以此处凶险为由劝说窦建德暂时去其他地方暂避。可窦建德却是连连摇头拒绝,说什么都要跟下面的士兵共存亡。就在两人拉扯间,突厥大将执失思力同样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窦建德。他虽然不认得窦建德,但眼看身为夏军大将的王伏宝却对其毕恭毕敬,便猜到这名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很有可能就是夏军的主心骨窦建德。想到此处,他当即暗暗张弓搭箭,对准了不远处的窦建德……随着他的弓弦一松,一支利箭顿时直取窦建德胸前要害……“父亲小心。”听到女儿窦线娘的提醒,窦建德这才注意到正有一支冷箭正朝着他射来,身体几乎是本能一偏,但还是让箭中了他的胸口……“爹——”窦线娘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随后快速翻身下马,扶起倒在地上的窦建德,一脸焦急询问道:“爹,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女儿呀!”“主公,你没事吧?”大将王伏宝同样一脸关切询问起窦建德的伤情,引来不少还在跟突厥人厮杀的夏军将士跟着看了过来。窦建德冲女儿和王伏宝暗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把拔出自己身上的箭矢,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迹,便在女儿窦线娘的搀扶下起了身,高高举起手中看不到一丝血迹的箭头,冷笑一声:“你们突厥人号称天生骑在马背上的民族,没想到骑射功夫竟然如此之差,朝我窦建德放冷箭竟还能失手,只射中了我的衣带勾。”听到窦建德没事,不少夏军将士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随后安心跟自己面前的突厥兵厮杀起来。执失思力见窦建德没事,内心同样大为失望,刚要继续张弓搭箭去射窦建德,却没想到窦线娘此时冲他突然大吼一声:“敢伤我父亲,看我窦线娘不取你狗命。”说罢,窦线娘便要翻身上马,打算去杀暗箭伤人的执失思力。窦建德见状不由大急,当即紧紧握住窦线娘的手,说自己没事,说什么也不让窦线娘去以身犯险,否则自己如何跟她死去的母亲交代。可窦线娘一向是恩仇必报的性格,如今执失思力射伤了她的父亲,若她还能坐得住,那她就不是窦线娘了。就在父女二人拉扯间,脚下的大地突然一阵震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如雷的马蹄声。众人忍不住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烟尘滚滚,似乎是有什么大军杀来……待烟尘渐渐散去,马蹄声也渐渐变得清晰,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支兵马的模样,一个个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支兵马中间是清一色的黑甲骑兵,人和马皆身披重甲,只露出人和马的眼睛,每三匹马用铁链给连在一起,正齐头并进一齐发起冲锋。他们正是在突厥南下之前从塞外跑来投奔秦昇的铁浮屠。而在这些铁浮屠的左右两翼则是他们之前见过的怯薛军,他们护在重甲骑兵的两翼,此时正不断张弓搭箭去射杀突厥骑兵。看到秦昇手下的兵马竟然跑来支援窦建德,颉利可汗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但他还想挣扎一把,便分出一队兵马想要去拦截这两支奇怪的兵马。这些突厥骑兵一边骑马朝铁浮屠和怯薛军杀去,一边不断朝着他们放箭,企图用密集的箭雨逼退他们。可是,这些箭矢落在铁浮屠身上,只是响起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倒是守在铁浮屠两侧的怯薛军此时大显神威,手中的弓箭射个不停,不断有突厥骑兵倒在他们的箭下。“轰——”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铁浮屠和突厥骑兵在半路重重撞在了一起……虽说两边同样是骑兵,可面对铁浮屠三人三马一组的冲击力,突厥兵却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冲锋,纷纷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可还不等他们站起身,铁浮屠便狠狠踩了上来,竟将脚下的突厥士兵连人带马踩成了肉泥。其他突厥骑兵眼看铁浮屠如此势不可挡,吓得纷纷避让,想要躲过一劫,却没想到很快被守在左右翼的怯薛军一箭射杀……随着铁浮屠和怯薛军的加入,战场形势瞬间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此时突厥骑兵面对前有夏军的拼死抵抗,后有隋军的围追堵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放弃攻打夏军大营,四处奔逃。看着最后一点兵马在自己面前溃逃,颉利可汗一时心如死灰,彻底陷入了绝望。此时此刻,他想到了死,当即拔出腰间缀满各色宝石的弯刀,横在脖颈处,却怎么也下不去手。随着他的身边渐渐围上来一大群隋军,他只能苦笑着将手中的弯刀丢在地上。看来,这里这个东突厥的大可汗,今后当真要在东都载歌载舞,摇尾乞怜了! 第260章 除了李渊,谁不想做秦昇的岳父 “当真是险之又险,若是那支箭再偏上半寸,夏公可就回天乏术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随军大夫的神色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不住在用袖角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听这话,围在床榻前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平稳落了地。但作为女儿,窦线娘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父亲窦建德苍白如纸的面色,还是忍不住一脸担忧问随军大夫道:“那我父亲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为何一直昏睡不醒?”随军大夫闻言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回小姐的话,虽说箭矢并未伤及夏公的五脏六腑,但因入肉太深,当时又被夏公拔了出来,致使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如今夏公因为失血过多,体内气血不足,故而昏睡不醒,不过现在老朽已经为夏公处理过伤口,敷好了药,只要小姐再等上一时半会儿,夏公自然会醒过来的。只是若是想完全痊愈,恐怕至少要静养上一两个月。”听到父亲待会儿就能醒过来,窦线娘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可看着父亲此时苍白到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容,窦线娘又不由一阵揪心,自从母亲死后再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她此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滴落滴落在窦建德的手背上,看得在场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一个个不由跟着长吁短叹。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儿的泪水,窦建德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便见到坐在自己床榻边泪流满面的女儿窦线娘。“爹,你终于醒了!”看到父亲窦建德终于醒了过来,窦线娘一脸的惊喜,根本顾不上擦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主公,你可算是醒了。”帐内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见窦建德醒了过来,都忍不住围了上来。窦建德艰难抬眼看了看围在床榻周围的一众夏军将领和谋士,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伤得还真不是时候,有劳你们都为我担心了。”说罢,又看到一向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的女儿此时在不住落泪,窦建德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舐犊之情,努力抬起手为窦线娘擦拭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傻女儿,爹爹这不是没事吗?有什么好哭的。”“爹,你没事就好,女儿……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窦线娘闻言越发哭得泣不成声,完全看不到半点昔日巾帼女英雄的模样。见女儿哭得如此厉害,窦建德又是好一番安慰,才好不容易让窦线娘止住了哭声。随后,窦建德便以自己要静养为由,让包括窦线娘在内的众人都先出去,只留下了自己最为信任的谋士宋正本。待众人都出去之后,窦建德才艰难坐起身,看着宋正本,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先生可知我为何要亲自率军北上助秦昇对付突厥人吗?”宋正本同样看着窦建德,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主公此行除了要助秦昇将突厥人赶出河北外,也想趁机见识一下秦昇麾下兵马的虚实。”“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窦建德没有否认,语气却变得越发感慨,神情也突然变得有些黯然:“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李密乃是当世枭雄,瓦岗军又有三四十万之众,为何不到半年时间就败亡在秦昇手中。可今日一战过后,我才知道,李密和瓦岗军败得一点都不冤呀!”说这话的时候,窦建德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宋正本闻言也跟着沉默了他知道,他们主公并非是在为李密和瓦岗军的败亡而哀叹,而是在为夏军的未来而忧心。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今日一战之前,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他们夏军有跟秦昇一争长短的可能。但当他今日亲眼见识到铁浮屠和怯薛军的兵威之后,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因为他知道,像铁浮屠和怯薛军这种以一敌百大杀四方的兵马,秦昇麾下不止有一支。一旦有朝一日,他们主公跟秦昇为了争夺河北而兵戎相向,他们夏军拿什么去跟秦昇麾下的这些精兵强将去抗衡。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毫无胜算的较量。窦建德看着宋正本的模样,也知道他是在为夏军的未来而忧心,忍不住又长叹一口气,语气很是萧索道:“天意如此,或许天命当真不在我窦建德身上吧。”“主公!”宋正本闻言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因为他分明从窦建德的语气中听出了隐退之意。窦建德看着宋正本,自然一眼看出了他的紧张,当即笑着摇了摇头道:“先生不必多想,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有感而发罢了。既然你们选择追随我窦建德,我自然要对你们下半辈子的身家性命和前途负责,绝不会轻易言败的。”听了窦建德的话,宋正本心中多少轻松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窦建德因为今日见识过秦昇麾下那些精兵强将的厉害,从此变得心灰意冷,彻底失去了争雄天下之心,那他们这些夏军谋士和将领又该何去何从。随后,窦建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继续感慨道:“说来说去,也怪我当年名声不显,若是之前秦昇因李渊悔婚而反出长安之后,不是跑去江都为杨广效力而来跑来河北投奔我,恐怕今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窦建德膝下无子,若是他来投奔我,我便可以将线娘许配给他,待我百年之后,完全可以将手中的基业传给他,倒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宋正本听出了窦建德对秦昇的喜爱,也忍不住笑了笑道:“秦昇乃是人中龙凤,天底下除了李渊,谁不想将他招为女婿?属下听闻当初他刚出潼关不久,王世充便派人找到了,想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王楚楚许配给他,可他看都没看过王楚楚的照片便一口拒绝了。”说到此处的时候,宋正本心中却是忍不住莫名一动。因为他们主公跟王世充的情况并不一样。王世充虽说只有王楚楚一个女儿,却有一堆子侄,因此即使秦昇做了王世充的女婿,王家的大业怎么样都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来继承。可自己主公不一样,他就只有线娘一个女儿,大业将来只能传给自己女婿或者外孙,怎么看都是一桩两全其美之事。可惜,当时的秦昇并没有考虑跑来河北投奔他们主公,而是毅然决然去了南下江都。就在宋正本对此心中一阵惋惜之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河北大行台尚书令秦昇带着一名大夫营外求见,说是要来探望一下受伤的夏公。听到秦昇来了,窦建德和宋正本忍不住深深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第261章 河北双雄初次相见 虽说身边有不少人都在劝秦昇说只要派大夫上门给窦建德治伤就好了,没必要非要以身涉险亲自去探望窦建德。窦建德是个忠厚长者不假,但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可不是吃素的,很可能会因窦建德受伤之事而迁怒到他身上,很可能会对他不利。到那时候,即使他再勇冠当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容易吃大亏。可面对手下众人的劝阻,秦昇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执意带上一名大夫便要去窦建德,身边甚至连一个护卫他的亲兵都没有。他在大营外面没有等多久,就有一名亲兵匆匆从营门走了出来,要领他们去见窦建德。进了夏军大营之后,一路上到处都是用异样目光看着秦昇的夏军将士,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是诧异。待秦昇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帅帐,里面已经不见了宋正本的身影,只有窦建德一个人坐在床榻边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这是他们两个雄踞河北的枭雄第一次相见。跟秦昇之前想象中的一样,窦建德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面相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居大爷,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闪动着精光,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秦昇在看着窦建德,窦建德同样在上下打量着秦昇。只见秦昇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确实有龙凤之姿,也难怪自己那个一向对男子没什么兴趣的女儿,只是来蓟城做人质时见过他几面,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时不时就在自己和妻子曹氏面前念叨着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已经做了大隋驸马,自己还真想将女儿窦线娘许配给他,让他做自己大业的继承人。就是不知李渊一向自诩有识人之明,不知为何会如此有眼无珠,竟然逼走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乘龙快婿。就在他心中不住在感慨李渊错失佳婿之时,秦昇已经先他一步收回了目光,躬身拱手对他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晚辈秦昇,见过窦公。”窦建德轻轻摆了摆手,连连摇头道:“齐国公这是折煞老夫了。”说到此处,他的目光注意了秦昇身后背着药箱的大夫,目光动了动:“齐国公有心了。”秦昇闻言不由笑了笑:“突厥大军南下,本就是颉利可汗为了报之前的私仇而冲我来的。窦公本可以置身事外,却还是率军前来相助,我对此自然是感激不尽。如今窦公又因此受了伤,我自然要带大夫上门探望,为窦公好好诊治一番。”说罢,他回头指了指身后背着药箱的大夫,主公跟窦建德介绍道:“这位是陈林陈大夫,乃是蓟城有名的杏林圣手,尤其擅长治疗刀剑之伤,窦公不妨让他好好诊治一番。”虽说夏军的隋军大夫已经为自己诊治过了,但听秦昇说得言辞恳切,窦建德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沉声对跟来的陈林道:“有劳陈大夫了!”“夏国公言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老朽的职责所在。”陈大夫听了窦建德的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随后便小心翼翼揭开窦建德身上的纱布,看了窦建德伤口好一会儿,才重新将纱布包扎好。之后,他对窦建德拱了拱手道:“夏国公身上的伤势并没有伤及到五脏六腑,经过先前大夫的处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这里有一瓶祖传的金疮药,夏国公只要每日涂抹在伤口处,伤口能愈合得快一些。只是夏国公要注意最近不能太过操劳,尤其是不能舞刀弄枪,以免身上的伤口裂开,更不好愈合了。我再另外给夏国公开一个养气补血的方子,只要夏国公派人去抓药回来每日按时煎服,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彻底康复了。”窦建德闻言又冲陈大夫点了点头,笑呵呵道:“多谢,辛苦陈大夫了。”说罢,他便对帐内的一名亲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名亲兵立即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在陈大夫手中,作为给他的诊金。陈大夫哪里敢收,当即连连摆手推辞道:“夏国公太客气了,诊金齐国公已经给过了,老朽怎敢再去收夏国公的诊金。”窦建德闻言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道:“齐国公给过是他的事,我给是我的事,陈大夫这是在厚此薄彼吗?”陈大夫无奈看了秦昇一眼,见后者冲他点了点头,只得收好钱袋,随即再次拜谢窦建德道:“老朽谢过夏国公。”随后,陈大夫提笔写好方子交给窦建德的亲兵,又仔细叮嘱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就要起身告辞了。窦建德也没有挽留他,只是吩咐身边的亲兵代自己送送陈大夫。待陈大夫走了,窦建德看了秦昇一眼,随后缓缓开口问道:“齐国公特意一个人跑来探望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不只是为了找大夫来给你治伤这么简单吧。”秦昇并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窦公,此次晚辈前来,除了带大夫来给窦公治伤之外,还想跟窦公商量一下战利品的分配问题。”窦建德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反问道:“不知齐国公打算如何分配?”秦昇看着窦建德,随即缓缓开口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本来窦公可以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却还是主动带兵前来相助。窦公如此大义,我自然不能让窦公吃亏,因此此次缴获的粮草辎重、衣甲兵器以及战马,全部归窦公所有,我军分毫不取。”“呵呵呵,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面对秦昇的好意,窦建德并没有推辞,而是欣然笑纳。因为在见过铁浮屠和怯薛军的甲兵装备后,他知道秦昇或许是真看不上突厥人的这些衣甲兵器,自然也懒得跟秦昇客套,毕竟他也确实需要这些战利品来奖赏此战的有功将士。只是帐内的一众亲兵看在眼里,一时有些恍惚。因为他们二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争雄河北的对手,更像是一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忘年交。秦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手中还有不少铁勒诸部的酋长,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所在的部落用牛羊马来赎人了,到时候这些赎金我一样会分一半给窦公的。”听到秦昇竟然用这些酋长去勒索他们的部族,窦建德忍不住哈哈一笑:“世人都说齐国公是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没想到竟也懂得如此生财之道。”秦昇对此只是笑笑:“战场上从来都没有无辜者,他们既然选择跟颉利可汗南下,总得付出应有的代价。”“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窦建德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认可秦昇的话,随后又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听闻颉利可汗作为草原共主,不知他的部族要给出多少牛羊马,齐国公才肯放人?”秦昇听完却是重重摇了摇头:“不管突厥人愿意出多少条件,我都不会放他回漠北的。”“这又是为何?”窦建德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时也有些不解。秦昇淡淡一笑:“因为只要颉利可汗一日不回到漠北,其他人就会为了争夺可汗之位而争得你死我活,再没有心思南下进犯中原了。”窦建德闻言却是越发不解:“我听闻颉利可汗的侄子突利可汗率十万大军一直在卢龙塞外作壁上观,如今颉利可汗被扣在中原,他很有可能会提兵十万杀去王庭,逼其他突厥贵族拥立他为新可汗。”对于窦建德的疑惑,秦昇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一字一句道:“窦公放心,不会再有什么王庭了!” 第262章 魏徵:只要不怕死,就没人能用死来威胁我 几天后,当有突厥溃兵翻越连绵起伏的燕山逃回塞外,一直止步在卢龙塞外的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才从这些溃兵得知了叔父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兵败河北的消息。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下令十万大军拔营而走,打算西去王庭,以手中的十万大军逼迫留守王庭的一众突厥贵族拥立自己为新的可汗。  毕竟漠北跟中原不一样,从来都没有有德者居之的说法,而是谁兵强马壮谁说了算。  只是在大军出发之前,他特意命亲卫将一直被自己扣留在军中的隋朝使者魏徵带来见自己。  一见到魏徵,他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道:  “魏先生,如今我打算西去王庭继任大可汗之位,我看你颇有才干,不如随我一起去王庭,我可以封你做我们发突厥汗国国相。”  面对突利可汗以国相之位相诱,魏徵面上却看不到一丝动容之色,只是淡淡谢绝道:  “多谢可汗的垂青,只是我魏徵既然身为隋臣,安能再为可汗效力?还是请可汗另请贤能吧!”  见魏徵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颉利可汗多少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面色一沉,重重冷哼一声:  “魏先生难道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若是我强行将你带去王庭,你又能如何?”  眼见突利可汗软的不行又打算来硬的,魏徵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不急不慢道:  “那我魏徵倒真是要多谢可汗的成全?”  “感谢我的成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突利可汗闻言不由面色一怔,显然是不太明白魏徵的意思。  魏徵看着突利可汗,随即轻轻一笑道:  “我魏徵此生最为敬佩之人,莫过于前汉的苏武苏祭酒,他因被匈奴人扣押,不得不在北海牧羊十九年才得以归汉,世人无不称颂其气节。  若是可汗执意将我掳去王庭,不妨发配我去北海牧羊十九载,让我魏徵将来在史书上有机会与苏祭酒齐名,还望可汗成全!”  听到魏徵竟然自请去北海牧羊,突利可汗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因为这些本来应该是他用来威胁魏徵的话,没想到却让魏徵抢着说出来了,倒显得他的威胁像个笑话了。但他还是心有不甘,眼中渐渐闪过一丝杀机:  “魏先生如此看重身后之名,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就这么默默无为死去?”  “可汗不妨一试!”  面对突利可汗的死亡威胁,魏徵依旧是面不改色,嘴角反而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当年苏祭酒面对匈奴单于的劝降,曾经说过‘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的话。  如今我也想知道,若是可汗杀了我这个隋使,不知大隋会如何为我报仇!”  突利可汗闻言眼中的杀意更盛:  “魏徵,你敢威胁我?”  “不敢!”  魏徵嘴上说着不敢,面上却看不到一丝退缩之色,似乎早就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  突利可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右手无数次放在腰间的刀把上,却始终无法下得定杀魏徵的决心。  毕竟如今隋军刚在河北大败十五万突厥大军不久,正是军心和士气最为高涨之时,若是此时贸然杀了魏徵这个隋使,很有可能会招来隋国的大举征讨,对于刚刚继任大可汗之位不久的自己来说,此时与隋国开战显然并不合适。  想到此处,颉利可汗立即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冲着魏徵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魏先生不必担心,方才不过是相戏尔,目的就是想看看先生这个隋使是不是当真对故国忠贞不二。  如今看来,魏先生果然是心如磐石,叫人佩服万分呀。”  魏徵闻言心中不由冷冷一笑,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他当然不相信这是颉利可汗对他的的试探,知道对方就是意图挟持自己去王庭做他们东突厥汗国的国相。  他若是不将话给说死,恐怕现在已经在去东突厥王庭的路上了。  不过最终事实证明,这个突利可汗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  当自己展现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强硬姿态,突利可汗便立即给他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丝毫不复之前的颐指气使。  面对突利可汗的突然变脸,魏徵依旧神色如常,只是点了点头,不咸不淡说了一句道:“原来只是玩笑呀,我还以为可汗当真如此赏识我魏徵,打算以国事相托呢!”  颉利可汗闻言气得有些牙痒痒,但想到自己有求于大隋,只得忍气吞声道:  “其实我此次见魏先生,除了想试探一下魏先生的为人之后,还有一件事想要请魏先生帮忙。”  魏徵并没有着急应承下来,只是淡淡反问道:  “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到可汗。”  突利可汗看着魏徵,随即缓缓开口道:  “待我去到王庭继任大可汗之位后,愿意重新对大隋称臣纳贡,希望魏先生能让齐国公在天子那里美言几句,让天子赐我印信和鼓吹旗幡,正式册封我为新的大突厥可汗。”  说完,突利可汗看向魏徵的目光分明多了几分殷盼和热切。  魏徵闻言内心却是在不住冷笑。  他当然知道突利可汗为何想重新对大隋称臣。  无非就是怕其他突厥贵族和部族首领不认他这个新可汗,因此便想找大隋做靠山,让那些不满他的突厥贵族和部族首领不敢轻举妄动。  可等他一旦坐稳了可汗之位,很有可能便会立即跟大隋恩断义绝,甚至重新与大隋为敌。  毕竟他的父亲始毕可汗阿史那咄世吉当初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草原民族,向来都是如此做派。  虽说已经猜到了突利可汗的用心,但魏徵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将突利可汗的话转述给齐国公,让他面呈天子。  一听魏徵愿意帮这个忙,突利可汗不由一阵大喜,随后吩咐亲卫为魏徵准备一匹快马,欢欢喜喜将魏徵送出了营门外。  看着魏徵渐渐远去的身影,突利可汗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  只要得到隋国的支持,再无人可以阻止自己入主王庭,成为新的突厥可汗了。  作为启民可汗的长孙,始毕可汗的长子,自己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待自己坐稳可汗之位,便将隋国一脚踢开,伺机再次南下中原,完成父亲始毕可汗当年未竟之业。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63章 我,苏烈,想要封于都斤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份,正是大草原上最冷的时候,寒风呼啸,白雪皑皑,天地间苍茫一片。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最不怕冷的牧民,也会每天躲在自家帐篷内,靠着喝马奶酒御寒,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免得到时候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可偏偏就有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却一片冰天雪地中冒着漫天风雪一路往西而去。  一路上他们也碰到过几个牧民,只是因为风雪太大,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支骑兵的铠甲和兵器与大草原上的其他军队有很大的不同,只当他们是大草原上某一个部族的兵马。  正因为如此,这支奇怪的兵马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出现在了王庭附近的肯特山。  根据他们从向导口中套问的消息,只要再往前三十里,便是东突厥人的王庭了。  此时,作为这三千五百骑兵主将的苏烈骑马上了一处高高隆起的丘陵,目光眺望着附近一带的地形,目光似乎有些若有所思。  早在颉利可汗刚率二十五万大军南下之时,秦昇便派他率领三千五百玄甲铁骑秘密出了塞,直奔东突厥人的王庭,主打一个寇可往我亦可往!  此时,他的副将策马上前几步,在他的身边一脸兴奋道:  “将军,我们的斥候方才刚刚抓住了两个突厥人的斥候,据他们两人交代,如今王庭内的绝大多数主力都跟着颉利可汗南下河北了,留守王庭的兵马只有五千人上下,还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主将正是颉利可汗的长子阿史那叠罗支。  将军,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如现在就趁突厥人没有防备,我们一举杀过去,血洗突厥王庭吧。”  苏烈沉吟片刻,随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  “不急,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个下午,天黑之后再动手!”  “啊?将军,为何要等到天黑之后再动手,末将担心会夜长梦多。”  副将闻言一时大为不解,忍不住沉声追问起其中的缘由来。  苏烈看着他,不耐其烦解释道:  “若是我们光天化日之下突袭王庭,虽说可以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很有可能会早早惊动到王庭内的那些突厥贵族,他们为了活命必然会命留守王庭的兵马拼命缠住我们,好给他们争取到逃离王庭的时间。到时候即使我们攻下了王庭,那些突厥贵族也跑得七七八八了,我们拿下一个空荡荡的王庭又有多大意义呢?  相反,若是我们等到晚上再动手,那时是王庭的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短时间内很难组织得起有效的抵抗和反击,那些突厥贵族即使被惊动到,因为情况未明也不敢在大晚上贸然离开王庭。  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再想跑也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苏将军,我明白了。”  副将听完顿时心悦诚服,随即策马下了丘陵安排将士们休息去了。  苏烈看着远处巍峨的肯特山,眼神渐渐变得很是炽热。  因为他知道,肯特山在汉朝的时候还叫狼居胥山,是匈奴人心目中的圣山。  当年二十二岁的冠军侯霍去病就在漠北之战中大破匈奴大军之后,在狼居胥山上举行了祭天仪式,自此便有了“封狼居胥”的美名。  而肯特山的旁边便是被突厥人视为圣山的于都斤山。  他苏烈今年二十岁,若是他在大破东突厥王庭之后,同样在被突厥人视为圣山的于都斤山上举行祭天仪式,从此他苏烈的名字应该也能跟冠军哥霍去病一样名扬青史吧!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或许,他苏烈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离开夏军投奔了大将军。  因为只有大将军,才知道如何最大化发掘出他苏烈的能力和价值,让他有机会大放异彩!  自己此生,愿为大将军效死!  ……  日落之后,王庭内便燃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  因为王庭内住的大多是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他们从一出生开始便拥有数不尽的奴隶和牛羊,根本不需要为吃喝发愁。  可如此一来,他们的内心便变得异常空虚,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各种找乐子,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而篝火晚会,无疑就是他们排遣内心空虚的最好方式。  如今大草原上绝大多数的青壮都追随颉利可汗南下中原,留守王庭的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每天就喜欢做的事就是聚在篝火旁,一脸兴奋谈论着南下中原的家人此次可以给他们带回什么战利品。在篝火的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和希冀的笑容,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死亡和杀戮正悄无声息朝着他们一步步逼近……  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留守王庭的大王子阿史那叠罗支夜间并没有安排太多的斥候在王庭附近巡逻,毕竟他也不相信在漠北大草原上还能有什么人敢来偷袭王庭。  尤其是白天有两个斥候外出巡逻时失踪了,他派人出去寻找后只找到了两具被咬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尸体,还在尸体附近发现了很多狼爪印,显然是遭到了狼群的毒手。  因此,阿史那叠罗支安排的斥候与其说是防备敌军的偷袭,倒不如说是为了防备狼群的偷袭。  此时就在王庭附近,苏烈正率领三千五百玄甲铁骑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一步步朝着王庭推进。  随着他们离王庭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已经可以听得到王庭内传出的阵阵欢声笑语了。  苏烈抬头远远看着王庭外面哨塔上的突厥兵,知道他们再前进必然会惊动这些值夜的哨兵。  此刻他也不再犹豫,当即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王庭的方向,厉声高吼道:  “大隋的将士们,从今日起,攻守异形了,寇可往我亦可往,随我一起杀敌!”  “杀——”  刹那间,三千五百玄甲铁骑几乎是同时催动胯下的战马,如滚滚洪流一般朝着王庭席卷而去……  这一刻,奔雷般的马蹄声似乎让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哨塔上的突厥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给惊呆了,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还真有军队敢来袭击王庭。  待他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手忙脚乱敲醒了警钟,苏烈已经率大军杀入了王庭内,开始了一场单方面无差别的杀戮……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264章 大草原上群雄争霸的时代来临了 大战过后,王庭内到处都是战死者的尸体,鲜血几乎要将满地白雪染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这一战,尽管留守王庭的大王子阿史那叠罗支率领王庭内的突厥士兵拼死想要杀退敌军,但在一片黑暗和混乱中兵寻不到将,将见不到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和反击。最终,在玄甲铁骑的肆意屠戮下,留守王庭的五千突厥兵全军覆没,就连大王子阿史那叠罗支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至于留守王庭的那些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也因为苏烈提前分出一部分兵马守住王庭各个大门,使得这些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无一人逃脱。他们在隋军的驱赶下,不得不离开自己居住的营帐,被集中到了王庭中央的一顶大帐内。这顶大帐本来是王庭内最大的一处仓库,因为常年存放有各种干肉和皮毛的缘故,大帐内弥漫着一股股奇奇怪怪的味道,熏得这些一向养尊处优的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几乎连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可比起肉体上受到的折磨,精神上的惊惶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因为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如果他们是落到了大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手中,按照大草原上的惯例,大不了用点牛羊马就能给自己赎身了。可他们偏偏落到隋军手中,因为没有旧例可循,谁也不知道这些隋军将会如何处置他们。是本着怀柔的想法,对他们网开一面,饶过他们性命,还是效仿某些心狠手辣的部族,将高过车轮的男丁全部杀掉,女人则全部贬为奴隶。就在他们一个个心中惶恐不安之际,隋军主将苏烈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帐内。这些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看到苏烈走了进来,神色顿时一个比一个复杂,一个个都在用惴惴不安的目光看着苏烈。苏烈的目光在大帐内扫视了一番,随后缓缓开口道:“你们之中,可有人会说中原话?”他说的是中原的汉话,帐内的绝大多数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因为听不懂,一个个只能用有些茫然无措的目光看着苏烈。见没有人回应自己,苏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打算再问第二遍之时,一名中年男子迟疑了许久,还是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却还是难掩不安:“回将军的话,我会说中原话。”他的中原话虽然说得不甚流利,但吐字还算清晰。可苏烈却敏锐注意到他的发髻与大帐内的其他突厥人似乎有些不同,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即皱起眉头问道:“你不是突厥人吧?”这名中年男子显然是没料到苏烈只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不是突厥人,神情顿时变得越发紧张,磕磕巴巴道:“回将军的话,小的……小的确实不是……不是突厥人,而是……而是粟特人,名叫康特末,因为常年来往于西域、中原和漠北之间做点买卖,之前始毕可汗看我有点见识,便留……留我在王庭为官。”听到对方原来是粟特人,苏烈心中不由一阵嗤笑。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到底是有多喜欢用粟特人呀。以前始毕可汗就有一个宠臣名叫史蜀胡悉,因为在马邑被裴世矩设计伏杀,始毕可汗为此勃然大怒,不惜与大隋决裂,甚至出兵将皇帝杨广围困在雁门郡。但苏烈此时对死去的始毕可汗为何这么喜欢重用粟特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看着眼前的康特末,淡淡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在王庭待了多少年来了?”康特末不知道苏烈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大概有三四年之久吧。”苏烈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如此说来,你对王庭内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咯?”康特末心中越发奇怪,却还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点了点头道:“算是很熟悉吧!”“熟悉就好!”苏烈点了点头,随后对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你们就让这个康特末在前面带路,开始一个个搜刮王庭内的各个营帐,绝不能错漏任何值钱的财物。”“啊……这……这不合适吧。”听到苏烈竟然要自己带路去洗劫王庭内的财物,康特末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本能就想要拒绝。因为他不知道苏烈会如何处置俘虏的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若是到时候将他们几千人全都给放了,但却卷着他们几代人积攒的财物拍拍屁股走人,自己非被这些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生吞活剥了不可。苏烈似乎看出了康特末的为难,也没有勉强他,只是淡淡说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大帐。“将军,请留步!”看苏烈要离去,康特末心中不由一沉,随即也顾不上将来这些突厥贵族将来会不会找他秋后算账了,毕竟眼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苏烈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蜷缩在大帐角落的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害怕将来会被他们报复,但死人是没办法找活人报仇的。”康特末闻言不由身躯一震,整个人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苏烈,显然是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苏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大帐。康特末也回头看了一眼大帐内的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最终头也不回也跟着出了大帐。如果说方才他还在纠结犹豫要不要做这个叛徒,那么此刻的他已经再不敢有任何保留。因为他心中清楚,这是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看到苏烈离去,大帐内不少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却不知道真正的劫难即将到来了…………在康特末这个突厥官员的带路和指引下,搜刮王庭财物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一箱箱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从各个营帐被抬了出来。这些都是突厥贵族们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财物,如今却全都成了隋军的战利品。而苏烈也没有食言,在搜刮完财物之后,便力排众议放走了康特末,还给了他不少盘缠,让他可以返回西域故国。只是其他突厥贵族的他们的家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夜里,关押突厥贵族和家族的大帐不知为何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可任凭他们如何拼死求救,守在外面的隋军却始终冷眼旁观,更没有任何要救火的意思,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被大火吞噬……最终,留守王庭的上千突厥贵族和他们的家眷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而这些人恰恰是东突厥汗国中血统最高贵的那批人,他们的死亡加上大量突厥将领战死在河北,意味着突厥人统治阶层的坍塌……随后,在将整个王庭洗劫一空后,苏烈下令将突厥几代可汗辛苦营建的王庭付之一炬,以此来告诉草原上的其他部族,突厥人称霸漠北的时代正式结束了,大草原将正式进入群雄争霸的年代。之后,苏烈又在王庭附近的于都斤山上祭了天,才率军带着数不清的战利品踏上了返回中原之路。 第265章 河东奇兵 因为身在井陉中,消息不畅,因而当刘武周得知颉利可汗兵败河北的消息时,距离颉利可汗兵败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刘武周就下令大军拔营而走,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们会不会被土门关的隋军追击。好在土门关的守将麦孟才并没有任何派兵出关追击的意思,只是站在城楼上静静目送着刘武周率军离去,眼神颇有深意。可当刘武周率大军日夜兼程退回到井陉关时,井陉关却是关门紧锁,丝毫没有大开关门放刘武周大军离开井陉的意思。刘武周见状自然是又惊又怒,正要当众大骂关上的士兵时,城头上却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冲着关下的刘武周高声喊道:“刘校尉,别来无恙呀!”“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对朕出言不逊!”听到对方竟然胆敢称呼自己为刘校尉,刘武周不由勃然大怒,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来。因为自从投靠了突厥人之后,他便被始毕可汗封为定杨可汗,夺取了河东第一重镇晋阳之后,又在晋阳宫称了帝。如今关上之人不称他为可汗或陛下也就罢了,竟然称呼他为校尉,他心中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可关上之人听到刘武周竟然恬不知耻自称朕,当即冷笑一声道:“朕?你刘武周何德何能,也敢自称朕。我叫你一声刘校尉是因为你之前曾经是大隋的鹰扬府校尉,已经算是抬举你了!”听到对方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刘武周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如今的井陉关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就是借城上的守将十个胆,也不敢公然如此嘲讽他。想到此处,他心中越发惊怒,当即指着城上的守将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名守将闻言不由得淡淡一笑,随即一字一句冲城下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隋左武侯大将军李靖是也!”“李靖,怎么可能?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河北吗?”听到关上之人竟是李靖,刘武周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毕竟作为秦昇帐下第一大将,李靖可以说是早就名动天下,没有哪一路枭雄敢说自己没听说过李靖的名号。但比见到李靖更令刘武周不安的是,井陉关又是怎么落到李靖手中的。似乎是看出了刘武周此刻内心的困惑,李靖忍不住淡淡一笑:“我想刘校尉此刻一定很好奇我李靖是怎么进入河北,又是怎么拿下的井陉关。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刘校尉的功劳。”听李靖一口一句‘刘校尉’,刘武周差点就要为之气结,可却又只能黑着一张脸听李靖继续说下去。李靖也没有让他失望,只是顿了顿,便又继续往下说道:“之所以说要多谢刘校尉,是因为刘校尉你自从投靠了突厥人,雁门关便几乎不设防了。我们秦大将军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派我绕道塞外,派几个会突厥话的士兵假冒突厥人,便轻易骗开了雁门关,从雁门关进入河东。进入河东之后,我又故技重施,派几个会突厥话的士兵假冒突厥人骗井陉关的守军开了关门,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井陉关。”“李靖,枉你自称名将,却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染指河东,强夺井陉关。”听到李靖原来是如此进入河东,夺取井陉关的,刘武周心中越发恼怒,忍不住冲着关上的李靖破口大骂道。可李靖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反唇相讥道:“正所谓兵不厌诈,哪有什么卑鄙和不卑鄙之分。只不过说起卑鄙,天下又有几个人比得过你刘武周认贼作父,无耻去做突厥人的走狗呢!”“李靖,你竟敢如此一再羞辱我,我刘武周不杀你誓不为人!”刘武周虽说投靠了突厥人,可此生最恨就是别人说他是突厥人的走狗。如今听李靖一再羞辱他,他心中哪里还咽得下去这口气,当即下令强攻井陉关。身边不少将领劝说井陉关上的守军虽然不多,倒是井陉关易守难攻,又由名动天下的名将李靖镇守,单凭他们手中的这五万老弱病残,想要攻下井陉关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刘武周此时似乎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只是一个劲儿催促大军攻关,否则军法处置。他不是不知道想要攻下李靖镇守的井陉关绝非是什么容易的事,可如今李靖占据着井陉关,彻底切断了他们大军退回河东的路。若是他们不能夺回井陉关,恐怕他和他的五万兵马就要被困死在井陉内了!因此,哪怕明知道攻下井陉关希望渺茫,但刘武周还是毫不犹豫下令强攻井陉关,打算冒险一试,哪怕是打光自己身边这五万兵马也在所不惜。毕竟这五万本就是为了糊弄突厥人而临时拼凑起来的一群老弱病残,就是全部死光了他也不会心疼半分的。眼见刘武周已经铁了心要强攻井陉关,下面的将领无奈只能领命,开始组织下面的将士攻城。而最终的结果则是显而易见的,刘武周的兵马虽说十几倍于井陉关上的隋军,但他们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征募不久的新兵蛋子,打起仗来根本毫无章法,只知道一个劲儿大声嚷嚷往前冲,企图用人海战术攻下井陉关。井陉关上的隋军也没惯着他们,不断用弓箭、礌石和滚木攻击这些乌合之众,打得他们丢盔弃甲,鬼哭狼嚎,死伤惨重。伤亡一上去,这些乌合之众便再也不听将校们的命令,说什么也不上去送死了。刘武周看在眼里,当场气得哇哇大叫,亲自带着亲兵提着佩剑上前亲手斩杀了几名溃兵,企图逼迫他们继续去强攻井陉关,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离井陉关似乎太近了一些,李靖见状,当即张弓搭箭,一箭朝着刘武周射去……(各位读者大大这么聪明,应该猜到谁即将登场了!) 第266章 有情有义尉迟恭 “主公小心!”伴随着一声怒喝,一道身影骑着快马飞奔到刘武周身边,一挥马槊便击飞了李靖本来势在必得的一箭。刘武周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顿时吓得两条腿都快站不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对那个身影道:“敬德,若非有你,吾命休矣!”他口中的“敬德”便是方才救了他一命的尉迟恭。此时尉迟恭看着井陉关下已经彻底乱做一团的将士,低声劝说刘武周道:“主公,如今我军士气不振,不宜再攻打井陉关了,不如先暂且退兵,再做打算。”如果是在一刻钟以前,哪怕尉迟恭是自己的爱将,刘武周必然会大骂他胡言乱语,扰乱自己军心,甚至要对他军法处置。可如今因为方才险些丧命李靖箭下的缘故,刘武周自己也被吓破了胆,听到尉迟恭劝自己退兵,当即就坡下驴,连连点头道:“好,敬德,听你的,朕现在就下令退兵,你率一路兵马断后。”“好!”尉迟恭没有半句废话,只是冲刘武周重重一抱拳。随后,刘武周也不跟他客气,当即就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匆匆离开了井陉关下。尉迟恭看着刘武周离去的身影,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即强打起精神,一挥马槊便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众将士道:“儿郎们,随我来!”此时在井陉关上,李靖的副将看到关下的敌军四散奔逃,早已经溃不成军,当即主动向李靖请缨道:“大将军,敌军胆气已丧,不如我军乘胜追击吧。”李靖看着关下漫山遍野的敌军,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不需要我们出手,他们自己便会不战自溃。”“什么?”副将闻言不由愣住了,眼中满是不解之色,显然是不明白敌军怎么就会不战自溃了。李靖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目光很快落到关下为大军断后的尉迟恭身上,随即又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勇冠三军的猛将,为刘武周这种庸主效力简直是明珠暗投。”……最终,因为井陉关的守军并没有乘胜追击,刘武周军的绝大多数将士得以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到了晚上,几名将领一清点兵马,发现营中只剩下不到三万人。很显然,有一万多人趁乱做了逃兵,脱离了刘武周军。尉迟恭得知此事也不由有些焦急,因为他知道他们大军如今被隋军困在井陉内,进退维谷,时间久了,军中士气只会越来越低落,逃兵也会越来越多。若是他们再不采取什么措施来提振一下士气,用不了半个月,恐怕这剩下的三万人也会跑得一干二净,一个不剩。想到此处,他便打算去帅帐见刘武周,想问问他打算如何提振军中如今低迷的士气。可他还没走到刘武周的帅帐,便见到刘武周身边的一名亲兵匆匆朝他过来,一开口便说刘武周吩咐说要尉迟恭立即去帅帐见自己。尉迟恭也没有多想,当即就匆匆跟着刘武周的亲兵来到了帅帐。一见到尉迟恭,不等他向自己行礼,刘武周便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满脸热切道:“敬德,今日你可是救了朕一命呀!”尉迟恭摇了摇头:“主公言重了,既然末将答应为主公效力三年,力保主公不失本就是我尉迟恭的职责所在。”“敬德果然是真义士呀!”刘武周嘴上恭维了尉迟恭一句,心中却不住在感慨。那几百贯钱花得可真值呀!想当初,他杀了原太守王仁恭自封为马邑太守之后,便大肆招兵买马,到处招揽猛将为自己所用。他听说尉迟恭以勇猛闻名,便想将他网罗到自己麾下。尉迟恭一开始见刘武周跟突厥人不清不楚,本不想为他效力。奈何他的母亲偏偏在这时候染上了重病,想要治好至少得要几百贯钱。可尉迟家早就已经家道中落了,尉迟恭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这这么多钱去医治母亲。而刘武周得知此事后,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亲自送来了几百贯钱,让尉迟恭的母亲得以迅速康复。而尉迟恭为了感激刘武周出钱救回了自己母亲,便答应为刘武周效力三年,好彻底还清这份人情。不过随着三年之期将尽,刘武周心中也暗暗有些着急。尤其是今天攻打井陉关的时候,要不是尉迟恭出手相救,恐怕他刘武周今日就要命丧井陉关下了。因此,刘武周一直想着如何在三年之期过后,让尉迟恭留下来继续为自己效力。而今夜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只是刘武周知道有些话不能直说,便旁敲侧击问道:“敬德,方才听说你们去清点过营中兵马了,不知现在军中还剩多少兵马?”听到刘武周问起如今军中的人数,尉迟恭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沉声对刘武周道:“主公,如今军中的兵马只剩下不到三万人了。”听到五万兵马跑得只剩下三万人不到,刘武周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很冷静说了一句:“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尉迟恭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因为以他对刘武周的了解,知道他从来都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儿。如今有将近两万人背弃他而去,他竟然没有半点生气,显然是有些不太正常但是很快,刘武周的下一句话很快就解答了他此刻内心的困惑:“敬德,今夜趁着天黑,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一起走,去哪里?”尉迟恭闻言不由一怔,显然是不太明白刘武周的意思。刘武周此刻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看着尉迟恭,直言不讳道:“敬德,只要我们进入山林,再翻过几座山,就可以离开井陉,回到太原郡了。”尉迟恭听完神色却是越发不解:“可三万人一起翻山越岭,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很难不引起井陉关上隋军的注意,一旦被他们在半路设伏,我军则危矣!”可刘武周此时却是看了一眼帐外,随后凑到尉迟恭耳旁低声道:“敬德,你没明白朕的意思,朕是打算只带你和亲兵一起离开。”尉迟恭听完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 第267章 翻脸无情刘武周 “主公,如果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剩下的三万将士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尉迟恭才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急切开口反问刘武周。刘武周似乎早就想到尉迟恭会有如此反应,也不气恼,反而耐住性子跟他解释道:“敬德,你不必为他们担忧,我们走后,他们可以选择各自逃命,也可以选择投降隋军。总之,不管他们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丢掉性命的,所以我们就不必为他们担忧了。”虽说刘武周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但尉迟恭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主公,他们既然选择为主公效力,那便都是自家兄弟,哪怕最后隋军不杀他们,主公也不应该抛弃他们而去。”听到尉迟恭不仅不同意跟他一起走,还反过来劝说他不该在这时候抛弃这些将士独自逃之夭夭,刘武周也不免有些暗恼了,但为了说服尉迟恭跟自己走,只能耐住性子继续解释道:“敬德,如果是那些追随朕征战多年的将士,朕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可如今这些将士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朕不久前为了应付突厥人而临时征募的新兵,朕养了他们这么久,可他们今日攻打井陉关时的表现太让朕失望了。因此朕不打算再养着这些废物了,就将他们留在井陉自生自灭吧。”刘武周说的确实是真话,如果是那些追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精兵,他确实很难狠得下心就这么抛弃他们而去。倒不是他有多年旧情,而是这些精兵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是他开疆拓土的倚仗,自然不可能随意舍弃。但如今要抛弃的只是一群不堪大用的老弱病残和新兵蛋子,刘武周还真不难做出这个抉择。可尉迟恭却不这么想,毕竟几个月前就是他奉刘武周之命在太原郡招兵买马,为刘武周募得了几万新兵。当初是他亲手征募这些人投身行伍,如今又要他丢下这些人自己去逃命,尉迟恭自问自己做不出如此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之事。想到此处,他便出言劝阻刘武周道:“主公,当初他们就是因为敬佩你的为人,才决定投军为你效力的。如今主公你却因为一时的挫败,打算抛下他们独自逃命,消息一旦传出去,今后还有谁再愿意为主公你效力呢!因此,望主公三思呀!”尉迟恭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可刘武周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尉迟恭,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但是很快,他眼中的寒意又消失了,随后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如梦初醒道:“敬德,你说得没错,还好你及时劝阻朕,否则朕险些就要犯下糊涂,铸成大错了。”听到刘武周幡然悔悟,尉迟恭自然很是高兴,随即又继续说道:“主公,如今我军被困在井陉内,末将建议大军不如先在井陉扎营固守几日,同时飞鸽传书给晋阳城,让那边出兵跟我们前后夹击井陉关,必能一举破关。”刘武周点了点头,笑吟吟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朕等下便命人飞鸽传书去晋阳,命他们那边出兵攻打井陉关。”见刘武周听劝,尉迟恭心中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继续趁热打铁道:“除此以外,如今军中最大的问题是军心不稳,士气不振,若是此时隋军来攻,以如今军中的军心和士气根本无法抵挡。因此,末将建议主公这几日不妨多在军营走动,慰问和勉励一下将士们,好好提振一下军心和士气,为接下来夹击井陉关做准备。”“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今天白天打了一天的仗,今夜又太晚了,就让将士们都先去歇息吧,朕明日再去慰问和勉励他们。”“主公说得倒也是,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尉迟恭也没有多想,双手抱拳朝着刘武周施了一礼,而后便告辞出了帅帐。看着尉迟恭离去的背影,刘武周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怨毒。……或许是因为攻打井陉关时受到惊吓死里逃生的缘故,刘武周当晚病倒了。听他的亲兵说病得很重,除了随军大夫不许任何人去帅帐看他,以免传染给其他人。尉迟恭心中担忧,便想去帅帐看看刘武周病得重不重。可是最终他被守在帅帐外面的亲兵给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见刘武周。尉迟恭若是想要强闯,仅凭区区几个亲兵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可他顾念着帅帐内还在生着重病的刘武周,最终也只能悻悻离去。因为刘武周的突然病倒,本就动荡的军心变得越发不稳,本就低迷的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随之引发的后果就是,每天晚上都有士兵逃亡,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之后情况越来越严重,这些士兵开始成群结队做了逃兵,一走就是几十人甚至几百人,不到三天时间,本来三万不到的兵马就只剩下了两万出头。尉迟恭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刘武周若是再不出面,这剩下的两万多人迟早也会跑得一个不剩的。他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几名将领,不顾刘武周亲兵的阻挠一起强行闯进了帅帐内,希望能说服刘武周抱病露一下面,稍稍提振一下将士们的信心和士气,从而遏制愈演愈烈的逃亡风潮。可他和其他将领却怎么都没想到,帅帐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刘武周的半点影子。见事情已经被拆穿,本来守在帅帐外面的亲兵也不再隐瞒,当场便一五一十告知了尉迟恭等人真相。原来,那天晚上,刘武周劝说尉迟恭跟自己一起走不成,便发了狠决定连尉迟恭和另外几名将领一起抛弃,只带着亲兵秘密逃离。为了不让尉迟恭那么快就发现真相,他故意留下几名亲兵守着帅帐,对外就说自己身患重病不能见人,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更多逃离的时间……听完亲兵的话,尉迟恭心中不由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他一心为刘武周谋划,只是因为不愿跟他一起抛弃下面的将士,竟也遭到了刘武周的抛弃。此时,另外几名将领围了上来,争先恐后问尉迟恭怎么办。如今刘武周跑了,尉迟恭俨然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尉迟恭看着一双双满是殷切的目光,沉吟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道:“我不愿诸位白白断送了性命,不知你们可愿意投降隋军?”听到要投降隋军,这些将领一个个不由面面相觑。但一想到他们眼下的处境,最终还是一个个默默点了头。 第268章 尉迟恭只身入晋阳 井陉关内,当尉迟恭派来的使者告诉李靖他们有意投降隋军之时,李靖欣然应允,并决定亲自出关去接受他们的投降,以示对这些降卒的尊重。不少隋军将领见状,纷纷劝李靖说对方有可能是在诈降,万万不可以身赴险,以免中了敌军的圈套。面对一众隋军将领的劝告,李靖只是笑了笑道:“若他们是追随刘武周东征西讨多年的那些精兵,确实有诈降的可能。可他们这些人不是被刘武周从军中淘汰掉的老弱病残,就是刚征募不久的新兵蛋子,既难堪一战,又对刘武周没有多少忠心可言。若你们是刘武周,敢用这些老弱病残和新兵蛋子来行诈降之策吗?就不怕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诈降变真降吗?因此,我相信事实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刘武周丢下他们带着亲兵跑了,他们这些人走投无路,只能投降我们隋军,希望可以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听了李靖的话,一众隋军将领顿时恍然大悟,无人再劝阻李靖出关去接受刘武周军的投降。随后,李靖只带上几名亲兵,便出了井陉关亲自去了一趟刘武周军大营。当尉迟恭等一众刘武周军将领见到李靖只带着几名亲兵就敢来他们大营接受他们的投降,心中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佩服,纷纷带着下面的士兵拜倒在地,口称若是李大将军不弃,他们愿意归顺朝廷。李靖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跪在最前面的尉迟恭,笑了笑道:“秦大将军一向唯才是用,尉迟将军有万夫不敌之勇,必能得到秦大将军的重用。”尉迟恭自然知道李靖口中的“秦大将军”便是十二卫大将军秦昇,见李靖竟对秦昇有如此高的评价,心中一时间也对秦昇生出了几分好奇。随后,李靖又对其他拜伏在地的刘武周军将领道:“诸位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善莫大焉,我也会跟秦大将军表奏诸位之功,给诸位一个好前程的。”“多谢李大将军,多谢秦大将军”这些将领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再次拜谢李靖和他们未曾谋面的秦昇。听李靖安排好了他们这些降将的出路,尉迟恭迟疑了片刻,虽然明知有些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帮下面那些降卒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李大将军,如今军中还有两万多名士兵,不知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李靖看着尉迟恭,随即缓缓开口道:“依照我军旧例,凡是不愿再从军者,皆可发放盘缠放他回家与家人团聚。若是愿意继续投身行伍者,只要年岁在十八与三十五之间,又非家中独子,可以视情况编入隋军。”听到这些降卒可以去留自由,尉迟恭心中最后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随后对着李靖重重一抱拳道:“我尉迟恭代这些弟兄,谢过李大将军,谢过秦大将军。我尉迟恭无以为报,唯有为秦大将军效死!”听到尉迟恭说的是为秦大将军效死而不是为大隋效死,李靖不由暗暗一笑。这个尉迟恭表面上看似粗鲁,但内心敞亮得很,知道该为谁效力。想到此处,他也不拐弯抹角,当即笑着对尉迟恭道:“若是尉迟将军想要报效秦大将军,眼下倒是有一个立功的机会。”“哦?李大将军不妨直说。”听到有立功的机会,尉迟恭自然不会放过,毕竟自己刚投效秦昇,按理说也该纳份投名状。李靖笑了笑,随即沉声问道:“听说尉迟将军与镇守晋阳城的寻相寻将军乃是好友?”虽然李靖没有直说,但尉迟恭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道:“李大将军是希望我出面去劝说寻相,让他也献晋阳城投降隋军?”李靖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一切还是看尉迟将军自己,若是尉迟将军不愿做对不起旧主之事,我也绝不会为难尉迟将军的。”“不,我愿意去晋阳城劝降寻相。”此时的尉迟恭显得异常冷静,眼中也看不到什么迟疑之色:“说我尉迟恭卖主求荣也罢,恩将仇报也罢,从他抛弃我们独自逃跑的那一刻开始,我尉迟恭便已经跟他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如今我尉迟恭既然选择为秦大将军效力,自当为秦大将军分忧,我明日便动身去一趟晋阳,说寻相献城归降大隋。”李靖闻言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尉迟恭如此快意恩仇,倒是省了他不少事。毕竟他如今手中只有三千幽州铁骑,哪怕再加上刚投降不久的两万多降兵,想要攻下晋阳这座河东第一坚城也绝非易事。若是尉迟恭真能劝降得了寻相,让他们隋军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晋阳,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几天后,晋阳城内。当寻相见到尉迟恭一个人单枪匹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即惊得合不拢嘴,心中也隐隐出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知道井陉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他并没有马上多问,只是吩咐亲兵摆了满满一大桌酒菜,亲自为尉迟恭接风洗尘。待酒过三巡之后,寻相才问起井陉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尉迟恭也没有隐瞒,当即将刘武周抛下他们这些将士独自逃亡以及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投降隋军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听得寻相一时之间心中很不是滋味。按理说,如今尉迟恭已经投降了隋军,跟他寻相已经是敌非友了,他应该立即命人进来将尉迟恭给擒住,待刘武周回到晋阳之后再交给主公来处置才对。可一想到尉迟恭是因为被主公抛弃不得已才投降了隋军,他又怎么样都狠不下这个心。因为他能想象得到被自己主公亲手抛弃的滋味儿有多不好受。不知过了多久,寻相才长叹一口气道:“敬德,你吃过这顿饭后便出城离开晋阳城吧,就当我寻相今日从未见过你。”尉迟恭知道寻相有意放自己一马,却还是不住摇了摇头道:“老寻,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尉迟恭翻脸无情,卖主求荣,但我尉迟恭问心无愧。是他抛弃我和其他将士在先,我又何必继续对他愚忠呢!经过这一次的事,我算是看透了他的为人,贪生怕死而自私自利,若是你还继续效忠于他,有可能下次遭到他抛弃的就是你和城中的将士了!我尉迟恭话就说这么多,若是你觉得的的话有道理,就跟我一起归降朝廷。如果你觉得我的话是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尽管命人进来拿下我,待刘武周回到晋阳城之后交给他邀功领赏。”“尉迟恭,你当我寻相是什么人了,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害谁都不可能害你。”听到尉迟恭用话激他,寻相不由两眼一瞪,似乎是因为尉迟恭说出这种话而生气。随后,或许是被尉迟恭的话给触动到了,寻相不知沉默了多久,最终还是艰难点了点头道:“好,我寻相愿意献城投降朝廷!”……随着寻相大开城门投降隋军,李靖很快率军进驻了晋阳城,随后派人快马加鞭走井陉去通知尚在河北的秦昇,请他率大军赶来河东主持大局。河东的争夺战俨然变成了隋唐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第269章 往事如烟,追悔莫及 “可恶,想不到还是慢了隋军一步!”霍邑城外。唐军大营内,当李世民通过潜伏在晋阳城中的细作的飞鸽传书得知晋阳城已经落到了隋军手中,一时气结不已,差点当场吐血昏厥过去。他气突厥外强中干,二十五万大军南下,竟然不到几个月时间就彻底败给了秦昇。他气刘武周不争气,出兵井陉去帮突厥人牵制秦昇,竟然倒过来让秦昇的人夺了自己的根基晋阳。他气自己兄长目光短浅,不顾大局,没有跟他一起强攻霍邑,致使他们八万唐军就这么被宋金刚的三万兵马挡在了霍邑以南。他更气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孤注一掷去强攻霍邑,最终错失了良机,致使隋军先他一步夺取了晋阳。不过在气过之后,他又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起下一步的对策。他知道其实问题的根源在于自己对秦昇实力的不够了解,他本以为有二十万突厥大军和刘武周五万兵马的牵制,秦昇短时间内很难腾得出手跟他们唐军争夺河东,因此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强攻霍邑,反而在不断寻找其他机会,没想到最终却失了先机,让隋军抢先一步夺取了晋阳城。可如今既然晋阳城已经落到了秦昇手中,便意味着隋军可以源源不断通过井陉增援河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唐军再想从隋军手中夺回晋阳已经变得很不现实,除非他们大唐已经做好了跟隋朝全面开战的准备。想到此处,李世民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只能想办法先拿下霍邑,堵住隋军的南下之路,保住半个河东,将来再徐图河东北部了。他沉吟片刻,便又命身边亲兵去唤大将王君廓来见自己。不多时,他的亲兵便领着王君廓匆匆赶来帅帐。待王君廓跟他见过礼后,李世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王将军,可能这次又要辛苦你再进一次霍邑城,去跟宋金刚好好谈一谈了。”听到李世民要自己再去见一次宋金刚,王君廓不由愣住了,目光很是不解。因为宋金刚上次明明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他根本无意为他们大唐效力,现在又派自己去劝降他,那不是自讨没趣,甚至自取其辱吗?李世民看出了王君廓眼中的困惑,当即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他的主公刘武周还据有大半个河东,自然有跟我们大唐分庭抗礼的资本。可如今晋阳城已经落到了秦昇手中,刘武周没了根基,已经与冢中枯骨无异,宋金刚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了。”“什么?晋阳城已经落到了秦昇手中,他不是在河北抵抗突厥大军南下吗?如何腾得出手谋夺晋阳城?”听到秦昇已经夺取了晋阳城,王君廓忍不住面色为之一变。李世民闻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多了几分自嘲:“所以说我们一直都小瞧了他,他的实力或许远超我们的想象。”李世民很难不自嘲,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李家悔婚,秦昇本应该是他的好妹夫,他的一切实力都能为李家所用。自从那日在潼关与秦昇诀别之后,他便猜到秦昇将来很有可能会是他们李家最大的敌人,一直不敢小视他,可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秦昇的真正实力。王君廓此刻心中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呢。当初李密派去率一万兵马去夺回黎阳仓,他看出瓦岗军大势已去,便生出了背弃李密另投明主的想法。一开始他想过效仿徐世勣他们去投奔秦昇,可又想到了徐世勣、秦琼、罗士信、程咬金和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已经投了秦昇,自己再过去可能就要屈居在他们几人之下,未必有机会得到秦昇的赏识和重用。除此之外,在瓦岗时他与他们几人的关系也很一般,根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因此如果自己跑去投奔秦昇,恐怕他们未必愿意向秦昇引荐自己。一想到这些,他投奔秦昇的心便淡了,最终经过多方考量,主动派人送信给李世民,有意投效几十年。而李世民也没有让他失望,丝毫没有计较他的过去,反而一再对他委以重用,使得他很快成为李世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当初投效李世民是投效对了人。可经过这段时间的事,他又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明智的。因为他发现尽管李世民对他很是信任和器重,可李渊对他们这些草莽出身的将领并不太信任,只不过是嘴上不说罢了。本来他以为是李渊对他有什么偏见,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李渊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够信任,否则也不会硬生生将八万兵马一分为二,分别交由李建成和李世民各领一军。连他都看得出来,若是李渊不玩这一出兄弟制衡的把戏,恐怕李世民早就攻下了霍邑,一路高歌猛进夺取晋阳,收复整个河东,建立起一道道阻止秦昇染指河东的防线了。一想到这里,王君廓就忍不住有些怀疑,如果当初他在离开瓦岗之后,没有跑去投奔李世民,而是学徐世勣跑去投靠了秦昇,他如今的境遇会不会好得多,至少不用再掺和进李家父子的那些糟心事。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他终究还得为自己当初的草率决定买单。就在他还在为以前的事思绪万千之时,耳边又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如果宋金刚实在是不想为我大唐效力,我也可以礼送他和他的兵马离开河东,只要他愿意原封不动将霍邑交给我们大唐。”既然李世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君廓自然不好拒绝,当即重重一抱拳道:“愿为殿下效力!”待王君廓告退之后,李世民想了想,又命身边的亲兵去唤唐俭来见自己。如今晋阳已失,有些事他们大唐也该提前谋划了。 第270章 心狠手辣宋金刚 此时的霍邑城内,宋金刚正在县衙款待一个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他的主公兼大舅哥,定杨可汗刘武周。当日刘武周劝说尉迟恭不成,便乔装打扮一番之后,趁夜带着自己的亲兵离开了大营,一头扎进了附近的崇山峻岭中。可山中的林木又高又密,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又不甚熟悉,因此很快便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一连走了多日都没有走出来,反而一直在崇山峻岭间兜圈子。若不是后来他们碰到一个常年上山打柴的樵夫好心给他们指了路,他们很有可能就要困死在山上了。只是他们下了山之后,为了避免樵夫向隋军泄露他们的行踪,刘武周毫不犹豫命亲兵结果了这个樵夫的性命……但当他们一行人满心欢喜赶到晋阳城外时,却得知晋阳城已经因为尉迟恭的游说而易主了,气得刘武周当场大骂尉迟恭和寻相卖主求荣,忘恩负义,亏自己当初如此信任和器重他们。可事到如今,他再气恼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暂时放弃回晋阳城的打算,抢来几匹快马跑去霍邑找宋金刚从长计议,看看如何夺回晋阳城。对于刘武周的到来,宋金刚虽然一开始很是诧异,但随后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激动和热情,立即命人在县衙内摆上了一大桌好酒好菜,专门给刘武周接风洗尘。甚至对于那些跟着刘武周出生入死的亲兵,宋金刚也没有亏待他们,在旁边的偏厅另外准备了一桌酒菜,好好犒劳了他们一番。自从在井陉与那些残兵败将分道扬镳之后,刘武周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因此也不跟宋金刚客气,一落座便狼吞虎咽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可汗和皇帝的模样。吃着吃着,刘武周又想起了尉迟恭和寻相对他的背叛,忍不住跟宋金刚大骂他们二人道:“尉迟恭和寻相这两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朕有朝一日定要将他们二人给碎尸万段。”看着刘武周在自己面前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宋金刚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宽慰他道:“陛下息怒,臣相信他们有朝一日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眼见自己如今没了晋阳,宋金刚依旧对自己不离不弃,刘武周一时之间很是感动,忍不住为之感慨道:“朕没有看错人,有宋王这等忠臣辅佐,朕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宋金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劝刘武周多吃点多喝点,不要因为尉迟恭和寻相这两个叛徒而影响到自己的胃口。刘武周也没有多想,更加胡吃海塞起来,似乎是真打算好好弥补自己前段时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吃到酒足饭饱,刘武周满意打了一个酒嗝,问宋金刚自己那些亲兵吃饱喝足没有。宋金刚闻言不由笑了,只是笑得多少有点诡异:“陛下放心,他们不吃好喝好怎么上路?”听到“上路”两个字,刘武周内心不由猛然一跳,随后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岔了,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反问道:“上路?上什么路?”宋金刚闻言面上满是戏谑之色,似笑非笑道:“自然是上黄泉路了!”“黄……黄泉路?”刘武周闻言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看着宋金刚,满脸不可置信道:“可是,宋王,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呀?”宋金刚此刻也彻底写炸了伪装,笑容渐渐变得狰狞:“陛下也不要动气,他们只是比你先走一步罢了,我很快就会送你下去跟他们作伴了,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念在曾经君臣一场的份上,我还特意让你们吃饱喝足了再上路,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扑通——”听着宋金刚话语中透出的阵阵杀意,刘武周两腿一软,当场从椅子上重重爹落下来。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往日里一向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宋金刚此刻面色变得异常狰狞,依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宋王,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朕?”宋金刚蹲下身体,眼中不仅看不到一丝惭愧之色,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王仁恭当年待你也不薄,可你不仅睡了他的小妾,还要了他的命,我宋金刚现在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听宋金刚提到王仁恭,刘武周不由一愣,随后心中忍不住哀嚎一声莫非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说知道宋金刚杀心已决,可刘武周还是不想坐以待毙,便尝试用往日的旧情唤起宋金刚对他的网开一面:“宋王,看在我往日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你可曾记得,我不仅分给你一半家产,还把妹妹嫁给了你!”“你还有脸提你那个又丑又凶的妹妹?如果不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你觉得我会娶她这种女人?”刘武周不提自己妹妹还好,他一说宋金刚的面色便变得越发狰狞,随后冷笑一声道:“至于你分给我的那一半家产,待你死后,我自会只多不少烧给你的!好了,我话就说到这儿了,现在也该送你上路了!”说罢,站起身就要叫人进来结果刘武周性命。眼看宋金刚绝情狠毒到如此地步,刘武周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当即指着宋金刚破口大骂道:“宋金刚,原来你当初来投奔就没安好心,怪只怪那时候的我瞎了眼,错信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话说到这个份上,宋金刚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当即冷冷一笑道:“你说得没错,当初魏刀儿败亡之后,我为何不留在河北为秦昇效力?就是因为在他那里没有半点自立为王的机会。所以我才跑去河东投奔你,想着将来找机会搭上突厥人,就可以将你一脚踢开,在河东裂土称王。可没想到你和突厥人都如此废物,加起来竟然都不是秦昇的对手,连晋阳城都丢了,既然如此,我还留着你这个废物干什么?”刘武周听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宋金刚,我刘武周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宋金刚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向刘武周的目光越发嘲讽:“你做人的时候我尚且不惧,做了鬼又有什么可怕的!”说到这里,宋金刚不再废话,直接拍手叫来几名心腹亲兵,用眼神示意他们送刘武周上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刘武周却是难得硬气了一回。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冷冷看着宋金刚,冷声说道:“朕是皇帝,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死法,给朕一把刀,朕要自行了断。”几名亲兵不敢做主,一个个都看向宋金刚。宋金刚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点了点头,示意成全他最后的心愿。“哐当——”其中一名亲兵将手中的佩刀丢到刘武周脚下。刘武周俯身捡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处,看着宋金刚,突然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宋金刚,你以为我死后,你又能蹦跶多久,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要下阴曹地府跟我团聚了!”说罢,手中的刀用力一抹,一代枭雄就此落幕。宋金刚冷冷看着刘武周在自己面前倒下,眼中看不到一丝怜悯和惭愧。旁边的一名亲兵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了片刻,还是凑到宋金刚耳边低声问道:“将军,夫人怎么办?”宋金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同床共枕一年多的份上,你给她留个全尸吧。”(昨晚大朋友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停更了一天。) 第271章 风起榆林 宋金刚刚处理完刘武周和自己妻子之事,就有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唐军大将王君廓城外求见。听到王君廓又来了,宋金刚不由冷冷一笑,知道是唐军主将李世民得知了晋阳城失守的消息,便再一次派王君廓来劝降自己。毕竟如今晋阳城的失守意味着刘武周大势已去,在李世民看来自己很难不为将来做打算,要么降唐,要么降隋。但他宋金刚偏偏要走第三条路!想到此处,他当即沉声对前来通报的亲兵吩咐道:“你去告诉王君廓,面就不必再见了,你让他去告诉李世民,一切待我见过秦昇的使者之后再做决定。”……唐军大营内,当李世民听完王君廓带回来的话,眉宇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明白宋金刚的意思,知道宋金刚是打算待价而沽,谁给的好处多最后投靠谁。偏偏霍邑城地处晋阳通往长安的必经之处,位置极其险要,自己还真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去拉拢盘踞在霍邑的宋金刚。他也知道照眼下的形势,一般的小恩小惠很难打动得了宋金刚的胃口,只能要来纸笔,提笔齐刷刷给远在关中的父皇李渊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建议父皇不妨先封宋金刚为右骁卫大将军和河东道行台尚书令,封爵晋王,以此拉拢宋金刚归唐。因为一旦他们大唐得到了霍邑,进可图谋晋阳乃至整个河东北部,退可据霍邑而守,保住整个河东南部。写完这些之后,他本想就此停笔,但随后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又提笔继续写了下去,要李渊尽快派援军赶来支援河东,否则他们唐军一旦因为兵力不足不得不放弃河东,将来就很难再从秦昇的手中给夺回来了。至于援军的主将,他则建议由兵部尚书屈突通出任。毕竟在他看来,屈突通老而弥辣,深谙用兵之道,无疑是援军主将的最佳人选。待写好了信,李世民立即唤进来一名亲兵,要他快马加鞭将信送去长安当面交给父皇李渊。只是看着亲兵离去的身影,李世民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口气。希望父皇听得进自己的劝说,不要再节外生枝了。……随着东突厥兵败河北的消息传到榆林,曾被始毕可汗亲封为屋利设的郭子和顿时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他本是大隋一名普通的左翊卫,因为犯了事被流放到榆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这辈子本应以罪人的身份老死在榆林。可他偏偏赶上了乱世,趁着榆林郡闹饥荒的机会,率领十八名死士捉住了郡丞王才,以他不体恤百姓为由将其处死,随后开仓赈济贫民,很快便招募到了不少兵马。之后,他在榆林城自立为王,称永乐王,年号丑平,追封其父为太公,封自己弟弟郭子政为尚书令,另外两个弟弟郭子端和郭子升分别出任左右仆射。为了能够在榆林郡站稳跟脚,他不仅主动派使者去交好南面的梁师都,更是对北面的突厥人称臣纳贡,甚至不惜派自己的弟弟郭子升去漠北做人质。当时在位的始毕可汗对郭子和的主动称臣纳贡很是赞赏,便册封他为平杨天子。可因为郭子和对平杨天子这个名号坚辞不就,最终始毕可汗只能改封他为屋利设。虽说同样是投靠了突厥人,但郭子和和刘武周又有所不同。刘武周投靠突厥人是为了借突厥人不断扩充地盘和势力,而郭子和投靠突厥人则更多是为了自保,防止自己被其他势力吞并。刘武周可以为了讨好突厥人,不惜将汾阳宫的年轻宫女全部送给始毕可汗和其他突厥贵族淫乐,而郭子和则一直利用自己屋利设的身份,保护自己治下的百姓不受突厥人和其他草原部族的袭扰。因此,相对于很多河东百姓大骂刘武周认贼作父,勾结异族为祸中原,郭子和的名声倒是好得多,很多榆林百姓不仅没有骂他投靠突厥人,反而暗暗感激郭子和在乱世中庇护了他们。饶是如此,当郭子和听说颉利可汗兵败河北的消息,心中还是不由陷入了深深的不安,无时无刻不担忧大隋会跟他秋后算账。毕竟即使榆林的百姓再感激他,单单对突厥人俯首称臣这个罪名,就可以让朝廷杀他郭子和千遍万遍。就在他内心焦灼之际,他的弟弟郭子政却带着一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来见。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唐朝的光禄大夫唐俭。听说对方是唐朝来的使者,郭子和不由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当即设宴好生款待了远道而来的唐俭。双方酒过三巡之后,唐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如今隋军已经夺取了晋阳,下一步必然会继续向四周扩张,榆林郡首当其冲。隋帝杨广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想永乐王应该比我清楚,更何况永乐王还曾被始毕可汗册封为平杨天子呢!”听到“平杨天子”四个字,郭子和面色不由动了动,随后便是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他当初坚决不肯接受“平杨天子”这个封号,就是害怕有一天大隋重整旗鼓,到时候跟他秋后算账。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大隋会东山再起得这么快。虽说自己当初没有接受平杨天子这个封号,可不代表杨广可以对此事既往不咎。唐俭似乎看出了郭子和心中的不安,当即趁热打铁道:“永乐王,恕我直言,事到如今,你只有三个选择。一是投降隋朝,上书杨广乞求他的宽恕。二是死战不降,宁可一死也绝不受隋军的羞辱。三是归顺大唐,与唐军一起联手对付隋军,力保榆林不失。”郭子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内心显然很是纠结。唐俭说是给了他三个选择,但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经过内心百般权衡之后,郭子和几乎要张嘴答应唐俭之时,他的另一个弟弟郭子端却带着一封信匆匆赶来了。待郭子和满脸疑惑拆开信一看,两只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 第272章 兄弟三人一台戏 见郭子和看过信后见神色大变,唐俭心中也不由好奇起信中的内容来,却也不好多问,只能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一直低头喝自己的酒。不知过了多久,郭子和似乎才想起了唐俭的存在,便若无其事收好信,轻描淡写告了一声罪道:“一点私事,一时走了神,让唐大夫见笑了,我先自罚三杯。”说罢,便给自己斟上酒,一连喝了三大杯,喝完之后还特意将酒杯倒过来,以示诚意,就是绝口不再提书信之事。“哈哈哈,永乐王果然豪气!”唐俭不动声色赞了郭子和一句,心中却对信中的内容越发好奇。因为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信中的内容很有可能关系到郭子和最终是否降唐。果不其然,在之后的推杯换盏中,任凭唐俭如何将话往降唐之事上引,郭子和都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一个劲儿让唐俭喝酒,就是不肯给唐俭一句准话。唐俭虽说心中焦急,却不好催促,只能赔着笑脸继续跟郭子和说些有的没的。倒是弟弟郭子政有些看不下去了,因为他很害怕隋军打过来之后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因此一直想着促成兄长降唐,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有了援手。如今见大哥郭子和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郭子政不由有些急了,当即站起身催促兄长道:“大哥,如今隋军就快打过来了,到底要不要归降唐朝你倒是给唐大夫一个准信呀……”“啪叽——”郭子政话音未落,郭子和手中的酒杯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的动静瞬间就震住了酒宴上的几人。随后,郭子和满脸怒容,用手指着弟弟郭子政厉声怒骂道:“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急着替我拿主意了,要不然我这个永乐王给你当好了。”郭子政被大哥的一顿抢白说得面红耳赤,慌忙为自己辩解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可郭子和哪里听他解释,当场丢下其他人怒气冲冲拂袖而去。郭子政一个人怔怔站在原地,显然直到此时还想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间会冲他发这么大的火。倒是弟弟郭子端像是明白了什么,先是一脸歉然冲唐俭笑了笑,随后上前轻轻拉了拉二哥郭子政的衣袖,低声提醒他道:“二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上去跟大哥道歉。”郭子政这才如梦初醒,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还是依言跟弟弟郭子端一起追了出去,只留下唐俭一个人在原地凌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大家聊得好好的,他们兄弟两个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这竟然是四弟的书信。”永乐王府书房内,郭子和面上已经看不到一丝怒色,反而一脸平静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递给二弟郭子政让他好好看看。郭子政满脸狐疑接过信,待看清信封上的几个字,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竟然是自己身在漠北东突厥王庭做人质的四弟郭子升的信。他顾不上多想,当即拆开书信,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之后,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可神色却变得越发复杂。因为弟弟郭子升在信中说,前些日子有一支隋军奔袭几千里奇袭了于都斤山脚下的东突厥王庭,不仅将王庭洗劫一空,还将王庭内的突厥贵族不分男女老幼都屠戮殆尽,之后更是将王庭一把火付之一炬,带着东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和他们这些解救出来的汉人凯旋回朝。当这支隋军的主将苏烈得知他是割据榆林的郭子和之弟,便让他给大哥郭子和写了一封信报平安,自己则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榆林……郭子和见郭子政看完信之后一直默然不语,便淡淡问他道:“怎么样,看了四弟的书信后,你还要继续劝为兄降唐吗?”郭子政看着大哥郭子和,抿着嘴没有说话。他之前之所以希望大哥降唐,并不是因为拿了唐朝或是唐俭什么好处,只是害怕隋军打来之后,他们郭家孤立无援罢了。如今既然四弟郭子升落到了隋军手中,那他们郭家便不好再轻言降唐了,否则四弟郭子升就有可能小命不保。毕竟,他就是再天真,也不会天真到真的相信隋军送来的仅仅是一封报平安的信。此刻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恐怕方才大哥在酒宴上突然冲他发作,并不是真的气恼他,只是借故从酒宴上脱身的手段罢了。见大哥和二哥都不说话,与四弟郭子升关系最好的郭子端顿时有些忍不住了,急忙对他们二人道:“大哥,二哥,我们可一定要想办法救四弟呀。”“放心,既然隋军派人送信来报平安,说明他们暂时不会动四弟,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跟他们周旋。”此时的郭子和却是显得异常冷静,皱着眉头跟两个弟弟分析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下心好好等待。既然隋军已经派人来跟我们报平安报平安了,为兄想他们的使者应该也在路上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听听他们给我们开出的条件吧。”郭子政闻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提醒大哥郭子和道:“那唐俭那边怎么办。”郭子和沉吟片刻,随即缓缓说道:“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几日为兄就对外称病不见客,你先替我好好应付一下他,待为兄见过隋军使者之后,若是隋军开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到时候再跟他周旋一二。”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凝重。郭子政和郭子端听完都没有说话,心情同样是异常沉重。因为他们分明听出了大哥的言外之意。若是隋军开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他们只能被迫放弃四弟郭子升,转而铁了心降唐了。虽然狠心,却是唯一保全他们的郭家的办法。此时此刻,一切只能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隋军使者带来的条件了! 第273章 张亮说郭子和 自从那日酒宴上因为郭子和和郭子政兄弟争吵不欢而散之后,郭子和似乎就被自己弟弟给气病了,一直卧病在床,根本不能见客。这下可苦了唐俭,因为他临行前李世民特意叮嘱过他,若是郭子和有意归降大唐自然是好事一桩,可若是郭子和没有降唐之意,便立即回去复命,好让李世民自己早做打算。可如今郭子和一病不起,根本没法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搞得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试过去探郭子政的口风,可郭子政却是一脸为难告诉他,如今榆林郡的事还是由他大哥说了算,他也不敢自作主张替他大哥拿主意。既然郭子政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唐俭只能失望而归,回到住处耐住性子等待郭子和身体好转。可他不知道的是,一直对外宣称卧床不起的郭子和此时却在永安王府的书房接见一个从东面而来的贵客——秦昇的使者,河北道行台工部尚书张亮。郭子和没听说过张亮,只是见他能官居河北道行台工部尚书的高位,想当然认为他是名门望族出身,便笑着套近乎道:“敢问张尚书出身清河张氏还是范阳张氏?”张亮早就对这个问题见怪不怪,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笑笑道:“恐怕要让郭公失望了,在下并非名门望族出身,反倒是自幼家贫,父母皆以务农为生,早年在下为了混口饭吃,还曾投过瓦岗军。”“张尚书竟然还投过瓦岗军?”本来见张亮称呼自己为郭公而不是永乐王,郭子和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可当他听到张亮坦然跟自己承认过曾经为瓦岗军效力过,便忍不住为之一怔。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一般人都会想着极力隐瞒,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更不会主动告诉别人。张亮看着郭子和一脸错愕的模样,当即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便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大将军用人从来只看才干,不问出身,更不问过往,因此投过瓦岗军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去。况且,如今大将军帐下瓦岗出身的人多了去了,除了我张亮之外,徐世勣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裴行俨祖君彦这些人哪个不是不是瓦岗出身,就连之前已经投唐的贾闰甫牛进达李君羡郭孝恪这些人如今也弃官而去,转而跑来为我们大将军效力了。”听到张亮念出的一大串名字,郭子和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以小见大,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秦昇的胸襟倒是远超常人,否则也不会容得下这么多瓦岗出身的降臣降将。就是不知他能不能容得下曾经投靠过突厥人的自己。想到此处,他又跟张亮寒暄客套了几句,便直言不讳问道:“不知秦大将军此次派张尚书来见我,所为何事?”听郭子和问得如此直白,张亮也不拐弯抹角,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郭子和道:“这是我们大将军的亲笔信,郭公看过之后便知在下的来意。”郭子和接过书信,很快便看到信封上写的是“榆林郡代太守郭子和亲启”几个字,目光不由沉了沉。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一点都不少。这意味着秦昇并不承认他自封的永乐王,只愿意承认他是榆林郡的代太守。虽说郭子和此时内心变得越发不悦,但一想到自己四弟郭子升还在隋军手中,也不好发作,只能耐住性子拆开信,细细阅读起信的内容来。信的内容不算长,秦昇在信中表示郭子和兄弟四人虽说曾对突厥可汗俯首称臣,但并未勾结突厥人做过什么为害榆林郡百姓之事,因此他不仅可以上奏天子对他投靠突厥人的罪责既往不咎,还可以保奏他为上谷郡太守,三个弟弟另有任用。见自己归降隋朝之后只能做一郡太守,郭子和面上是难掩的失望,却也没有急着跟张亮翻脸,只是放下手中的书信,淡笑问道:“张尚书可知道,早在你来之前,唐朝的使者就已经来过了,你可知道他们给我开出了什么条件?”张亮知道对方是想用唐朝的条件来跟自己讨价还价,便不动声色反问道:“什么条件?郭公不妨说来听听?”郭子和看着张亮,随即一字一句往下说道:“灵州总管,金城郡公,依旧镇守榆林。”听了郭子和的话,张亮未置可否,反而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郭公可知我张亮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郭子和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却还是笑呵呵说道:“愿闻其详!”张亮迎视着郭子和的目光,同样一字一句道:“我张亮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追随魏公去长安。”听到“魏公”两个字,郭子和身体不由微微一震。他听出了张亮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告诉他,唐朝现在开出的条件再优厚,将来都有翻脸不认人的可能,李密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似乎是觉得光是李密一个人分量还不够,张亮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牛进达李君羡郭孝恪这些人不是反出长安跑来河北投奔我们大将军吗?罗成便跑去问他们自己父亲罗艺的近况,却被告知如今罗艺虽然顶着一个燕郡王的头衔,看似风光,却一直得不到李渊的起用,只能天天在府上闭门不出,平时就以钓鱼为乐。”听张亮说到罗艺如今的处境,郭子和的降唐之心越发淡了。如果这个张亮所言非虚的话,唐朝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派,还真不值得他们兄弟四人归降。毕竟自己将来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下场只会是第二个罗艺,甚至还不如罗艺。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可我若是归降朝廷,你们大将军就保奏我做一个小小的上谷郡太守,未免太看不起我郭子和了吧。”张亮听完忍不住冷笑一声:“郭公可别忘了,虽说你没勾结突厥人祸害过榆林郡的百姓,但你曾经投靠过突厥人也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们大将军能说服陛下,让他对你们过去曾投靠突厥人之事既往不咎,已经是他和朝廷能给予郭公的最高恩典了。至于说为何要让郭公去出任上谷郡太守,又何尝不是对郭公的一种保护呢!否则一旦让郭公入朝为官,难保陛下哪天不会找郭公秋后算账。只要在河北道为官,大将军才有可能护得你们四兄弟周全!”听张亮说完,郭子和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目光也不由变得纠结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看向张亮,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反问道:“若是我不降隋,我的四弟郭子升是不是就要没命了。”“郭公未免太小瞧我们大将军了。”张亮闻言不由冷冷一笑:“说句不好听的,以我们大将军的实力,若是他要攻打榆林郡,郭公根本没有任何胜的可能。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用郭公的四弟威胁郭公,反而坠了他自己的威名呢!”虽说张亮的话很是狂妄,可郭子和却不敢有任何怀疑。因为突厥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说好二十五万大军南下劫掠中原,没想到却在河北吃了败仗,连老巢王庭都被隋军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自己作为侍奉突厥人的附庸,就更不可能挡得住秦昇统帅的隋军了。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当即重重点了点头道:“好,麻烦张尚书回去答复秦大将军,就说我郭子和愿意归降大隋!”似乎是怕这么做还不足以表现自己降隋的诚意,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为表诚意,我可以将榆林城中的隋军使者交给贵使带回去,任由秦大将军处置!” 第274章 秦昇: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当听说张亮将唐俭带回了晋阳城,秦昇忍不住笑了。  他现在是越来越相信玄学了。  毕竟明明多了自己这个变数,李靖最终还是成了唐俭的苦主,想来要不了多久,两人还是得做一生之敌。  不过如今劝降了郭子和一个还不够,他还得想办法解决割据朔方的梁师都,以及割据五原郡的张长逊,才能避免在接下来与唐军争夺河东的过程中陷入腹背受敌、三线作战的不利境地。  而梁师都和张长逊两人的情况又大不相同,秦昇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也大不一样。  在秦昇眼中,梁师都跟刘武周一样,属于世人皆可曰杀的汉奸。  梁师都出身朔方豪右,曾出任过隋朝的鹰扬郎将,后因获罪被免官,便回到朔方结交党徒,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之后趁着朝廷三征高句丽失败致使天下大乱之机,他起兵造反,杀了朔方郡丞唐世宗,据朔方之地自封大丞相,并第一时间派使者去联络突厥人。  在击败了前来镇压他的隋将张世隆,攻占了雕阴、弘化、延安等郡之后,梁师都便正式在朔方称帝,国号梁,年号永隆。  突厥的始毕可汗特意派人给他送来狼头大旗,封他为“大度毗伽可汗”和“解事天子”。  为了扩充地盘和实力,梁师都称帝之后不断怂恿突厥人率军南侵中原,自己则亲自率军作为先导,又夺取了盐川郡等地。  可以说,在做汉奸这方面,梁师都相比刘武周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昇虽说不是什么嫉恶如仇之人,但对于梁师都这种勾结异族残害同胞的败类,一向是秉承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原则。  因此,在他这里,梁师都早就上了非死不可的名单之列。  至于张长逊,可以说是另外一个郭子和,属于可以争取和拉拢的对象。  张长逊本是大隋的五原郡通守,天下大乱之后,面对周围强敌环伺,他为了自保,不得不依附突厥人,被始毕可汗封为割利特勤。  之前李渊因为在晋阳起兵时戏耍过始毕可汗,薛举和梁师都便趁机向突厥人请兵,想要联手一起攻打李渊。  可张长逊因为不想河东和关中的百姓受难,便派人假冒李渊使者去见突厥人,说李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谋划,始毕可汗只得打消了南下攻打李渊的想法。  李渊称帝之后,派右武候骠骑将军高世静出使突厥,想要跟处罗可汗修好。  可李渊不知道的是此时处罗可汗已死,在位的是颉利可汗,因此闹了个大乌龙,不仅没能交好突厥人,反而惹恼了颉利可汗,打算南侵中原。这时候又是张长逊出面说情,说服颉利可汗收下了高世静带去的厚礼,暂时打消了攻打李渊的念头。  因为这两件事,李渊不仅追封张长逊的父亲张晖为遂安郡公,还封其子张孝谟为太府寺少卿,入唐朝为官。  如果不是张孝谟现在还在长安为官,秦昇倒真想过派使者去劝降张长逊。  只能说,在恩将仇报方面,李渊从不让人失望。  张长逊两次帮他化解危机,他反手就让人家送儿子去长安做人质。  就在秦昇考虑要派使者劝降张长逊还是直接出兵攻打五原郡之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府外有一个自称是陆季览的人,说自己是梁师都使者,想要求见齐国公。  听到是梁师都派来的使者,秦昇不由暗暗冷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亲兵带这个陆季览来见自己。  不多时,亲兵就领着一个獐头鼠目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见到秦昇,便立即拜伏在地,语气异常恭敬道:  “小人陆季览,奉梁王之命,见过齐国公。”  听到陆季览称梁师都为梁王,秦昇故意装起了糊涂,故意皱着眉头询问一旁的军师郭嘉道:  “郭祭酒,我们大隋什么时候有一个梁王了?”  郭嘉知道秦昇的意思,也假装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而后才重重摇了摇头道:  “回大将军,据属下所知,我大隋并无任何一个皇室宗亲被封为梁王。”  听秦昇和郭嘉两个人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陆季览当场就有些尴尬得无地自容,却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羞愤,干笑着跟秦昇解释道:  “齐国公有所不知,之前朔方郡有群盗作乱,幸好有梁师都梁公率领一众勇士将他们赶跑,之后郡内百姓出于对梁公的感激,便一致决定拥立他为梁王,治理朔方等郡。”  “哦,原来梁师都的梁王是这么来!”  这一刻,秦昇突然就跟诸葛丞相共情了。  因为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如此,但他故作恍然大悟状,而后话锋一转,又冷声问道:  “那张世隆张将军之死是怎么一回事?突厥人封的大度毗伽可汗和解事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饶是陆季览再巧舌如簧,听了秦昇的话也不由得冷汗直流,嘴巴张合了许久,才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一句话道:  “形势所迫,梁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齐国公体谅。”  秦昇似乎听进了陆季览的解释,没有再深究下去,只是再次话锋一转,淡淡问道:“好,我就当梁师都当初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你现在说说看,梁师都派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陆季览暗暗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偷偷看了秦昇一眼,而后小心翼翼开口道:  “梁王的意思是,他可以去帝号,跟之前一样继续做大隋的臣子,世世代代为大隋永镇朔方。”  饶是秦昇早有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忍不住被梁师都的厚颜无耻和异想天开给惊到了,他当即似笑非笑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意思,梁师都是想要朝廷承认他自封的梁王,然后再将朔方作为他的封地,由他的子孙后代世代传承下去?”  陆季览听完不由老脸一红,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要求有多过分,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道:  “正如齐国公所言,只要朝廷能答应梁王这些条件,梁王愿做大隋之盾,为大隋永镇朔方。”  秦昇看着他,随后淡淡反问道:  “若是朝廷不肯答应呢?”  陆季览根本不敢直视秦昇的目光,低头许久,才用力一咬牙道:  “不瞒齐国公说,这些其实是唐朝给梁王开出的条件,只是梁王心系大隋,更愿意降隋你不是降唐。  可朝廷若是不肯答应,那梁王就只好……就只好……就只好降……”  话到嘴边,那个“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好降唐是吧!”  秦昇替他将不敢说出口的话说完,随即淡淡一笑道:  “我秦昇这辈子最讨厌那两种人,你知道是那两种吗?”  陆季览低着头,嗫嚅着道:  “小……小的不知。”  秦昇看着陆季览汗流浃背的模样,不紧不慢道:  “一是勾结异族残害本族百姓的人。”  陆季览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  可秦昇却没有理他,继续不紧不慢往下说道:  “二是胆敢要挟我的人。”  此时陆季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给浸湿了,他慌乱间想要张嘴辩解,可耳边却听到秦昇冷冰冰的声音:  “突厥人我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梁师都这个突厥人的走狗。  你回去告诉梁师都,他尽管去降唐,我倒要看看李渊能不能保得住他的一条狗命!”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66e5.icu 第275章 李渊左右为难 “其实大将军可以先与梁师都虚与委蛇,免得他当真狗急跳墙归降唐国,到时候我们在河东可要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了。”  待陆季览灰溜溜离开之后,张亮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是还不等秦昇解释,郭嘉便在一旁哈哈大笑道:  “张尚书有所不知,大将军不怕梁师都归降唐朝,就怕梁师都不肯归降唐朝,所以才特意加了一把火,好逼梁师都不得不降唐。”  张亮听完不由皱了皱眉,神情很是不解问道:  “为何大将军要逼梁师都降唐呢,毕竟张长逊与李渊有旧,若是梁师都再降唐,我军就不得不分散兵力同时跟他们三方势力作战了,这不是兵家大忌吗?”  秦昇看着张亮,笑着解释道:  “如今宋金刚占据霍邑,刚好卡在我们隋军和唐军之间,使得隋军不能南下,唐军不得北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世民不肯放弃河东,必然会派人去长安请求他的父亲李渊加派兵军来增援河东。  以李渊素来优柔寡断的性子,必然会在增兵和不增兵之间左右摇摆。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李渊增兵河东的决心。  所以说我才对梁师都派来的使者恶言相向,从而逼梁师都彻底倒向李渊。  梁师都正式降唐之后,李渊便会认为有唐军、梁师都军和张长逊军三方兵马联手,有很大机会可以将我赶出河东,从而最终下定了出兵增援河东的决心。  一旦李渊再次调集重兵增援河东,关中自然就空虚了,到那时我便来一着声东击西,派一路奇兵奇袭实力最弱的张长逊,而后迅速南下直取关中,看李渊到时候如何应对。”  “大将军深谋远虑,属下远远不及也!”  听了秦昇的解释,张亮当即心悦诚服,随口恭维了秦昇一句。  秦昇却是笑而不语。  因为他之所以想到这一招,恰恰是受了历史上李渊父子的骚操作启发的。  历史上,李渊即位后听从长子李建成的建议,为了交好突厥人,不惜废置丰州,将属于河套地区的榆林郡和五原郡割让给了突厥人,并将当地百姓迁往了灵州。但事与愿违,唐朝割让河套地区不仅没能交好突厥人,反而让突厥人频繁从河套地区南下入侵关中,在李世民即位之初甚至一度攻到了距离长安只有四十余里的渭水河畔,逼得刚即位没多久的李世民不得不跟颉利可汗签了一个被他视为一生之耻的“渭水之盟”。  只要李渊将唐军的主力都调去河东,他就同样可以逼李渊签下另一个“渭水之盟”。  ……  此时身在长安的李渊自然不知道秦昇的算计,他在见过梁师都的使者之后,对于光复河东之事瞬间信心大增。  前些日子李世民派人回长安请求他派兵增援河东时,他内心是极度犹豫的。  毕竟秦昇麾下兵马刚以少胜多击败二十多万突厥大军不久,正是军心最锐、士气最盛之时,若是唐军此时与他们开战,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可如果梁师都降唐,愿意跟他们唐军联手对付隋军,情况又不一样了。  毕竟隋军再精锐,也很难抵得住腹背受敌三线作战的压力,最终很有可能会因为疲于奔命而一败涂地。  只是虽说李渊已经下定了出兵增援河东的决心,但在援军主将的人选上,李渊却再一次陷入了犹豫。  虽然李世民在信中推荐老将屈突通为援军主将,但李渊却不想将援军交给屈突通。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屈突通是降将,当初是因为兵败不得已才投降的。  想当初,杨广在南下江都之前,下旨命屈突通率部随代王杨侑镇守长安。  次年李渊就在太原起兵,一路杀向长安。  而屈突通得知李渊要攻打长安,便留鹰扬郎将尧君素守河东,自己则退守关中的门户潼关,与刘文静相持数月。  因为形势艰难,不少人都劝屈突通投降,屈突通却哭着表示自己受天子和代王的厚恩,只能以死报国,听得下面的将士一个个感动不已。  可不久之后,李渊率大军从其他方向攻下了长安,俘获了屈突通在长安的家人,并派他府上的一个家僮去劝降屈突通。  可屈突通为了表明自己绝不投降的心志,当众将家僮杀了。但因为长安已失,屈突通便命另一名隋将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则打算率主力往东去投奔越王杨侗。  只不过他前脚刚走,桑显和后脚就献潼关投降了刘文静。  随后,刘文静派窦琮和段志玄率精骑去追击屈突通,最终在稠桑追上了屈突通。  窦琮派屈突通之子屈突寿去劝降屈突通,可屈突通不仅不降,反而大骂屈突寿说往昔是父子,从今往后就是仇敌了,并命身边的将士对屈突寿放箭。  此时已经投降的桑显和见说不动屈突通,便劝屈突通身旁的其他将士说京城陷落,你们的家人都在关西,为什么还要跟着屈突通往东去呢。  这些将士听了桑显和的话,一个个瞬间斗志全无,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投降了。  屈突通见状自知大势已去,只能下马对着东南方向(即江都城所在方向)拜了三拜,才向窦琮和段志玄投降。  李渊听说了此事,虽说嘴上大赞他是忠臣,但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毕竟屈突通是因为兵败不得不投降,谁都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找机会重新回到隋朝那边。  正是因为骨子里对屈突通这种降将的不信任,李渊更不会考虑让他做援军的主帅了,否则一旦屈突通怀有二心,则大唐危矣。  可若是不让屈突通做这个援军主将,李渊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派何人为好。  因为这个人不仅要对自己对大唐忠心耿耿,领兵打仗的本事还不能比屈突通差,否则自己不好跟次子李世民交代。  就在李渊心中百般纠结之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御书房,禀报说尚书左仆射裴寂宫外求见。  听到是裴寂,李渊不由微微一怔。  因为裴寂此时应该在太子李建成军中,怎么会突然就回到长安城了呢?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66e5.icu 第276章 李渊:舍不得女儿套不住猛将 “玄真,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李渊一般都是称呼裴寂的表字,以示亲热。  裴寂则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开口解释道:  “回陛下,臣在军中不幸染了风寒,太子殿下担心臣病情加重,便让人先送臣回京城养病了。  臣事先没有派人请示过陛下,是臣之罪,还望陛下恕罪。”  以李渊对裴寂的宠爱,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他,听说他生病了便点了点头道:  “建成是对的,军中那些大夫只会治些刀伤箭伤,治疗伤风感冒反而没那么在行,回京城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也好。  再不济,宫中的御医多的是,朕待会儿就命太医署派个人去你府上诊治。”  “多谢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得陛下如此垂爱。”  听到李渊要派太医去给自己看病,裴寂当即感动到无以复加,不住垂泪道:  “臣必当为陛下竭忠尽智,死而后已,以报陛下厚恩。”  “玄真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  李渊摆了摆手,示意裴寂不要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后才问起了裴寂进宫的缘由:  “玄真,你一回京就急着来见朕,不知所为何事呀?”  见李渊终于问到了正事,裴寂便理了理思绪,照着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说道:  “其实太子殿下此次命人送臣回京,除了想让臣回京城好好养病外,还因为宋金刚之事。”  “宋金刚?他又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虽说人在长安,但李建成和李世民会定期派人将前线军情送来大兴宫给他过目,因此他对河东的战事也算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因为宋金刚据霍邑而守,导致隋军迟迟不能北上。  为此,次子李世民不止一次写信给自己指责大哥李建成,说他不顾大局,不愿跟自己合兵一处强攻霍邑。  长子李建成似乎也早就料到二弟李世民会写信给自己这个父皇说他这个兄长的不是,也主动写信给自己解释其中的缘由,说霍邑城易守难攻,城中又有三万兵马,宋金刚又是一员骁将,因此哪怕他跟二弟李世民合兵一处,也为此能够强攻得下霍邑。再者说,即使他们强攻下了霍邑,可若是唐军的伤亡太过惨重,之后还如何再去跟秦昇争夺河东呢?  眼见两个儿子又因为是否强攻霍邑之事吵了起来,李渊不免又是一阵头痛。  可他人不在前线,无法为两个儿子做出决断,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各给他们去了一封言辞严厉的书信,要他们兄弟二人以和为贵,一致对外,绝不能大敌当前,他们兄弟之间自己先起了内讧。  最终他们兄弟二人是消停了,但唐军也错失了良机,让晋阳城落到了秦昇手中。  因此,一听到宋金刚这个名字,李渊心中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感。  毕竟若不是这个宋金刚堵在霍邑,他们唐军恐怕早就攻占晋阳,收复整个河东了。  而裴寂看到李渊有些冷漠的态度,心中顿时了然,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这个宋金刚也是一员难得的骁将,如今晋阳城已失,刘武周又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他很难不生出别的心思。  既然如此,我们大唐何不派人去招降,不仅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霍邑,还能得到一员有勇有谋的骁将,可谓是两全其美之事。”  听到裴寂劝自己派人去招降宋金刚,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  “世民之前也想要兵不血刃拿下霍邑,因此派王君廓去劝降过宋金刚一次,可宋金刚却不为所动,可见此人心中还是忠于刘武周的,想要招降他谈何容易?”  听到李世民之前派人去招降宋金刚不成,裴寂心中不由暗叫一声好险。  毕竟若是让李世民成功劝降了宋金刚,这泼天的功劳可就轮不到自己支持的太子李建成了。  想到此处,他当即干笑两声道:  “陛下,秦王毕竟只是秦王,有很多事他都要请示过陛下,没办法自己做主,因此自然没办法许给宋金刚太多的好处,因而很难打动得了宋金刚。  可陛下就不一样了,只要陛下愿意,不管宋金刚想要封侯拜将还是想要富可敌国,陛下都可以满足得了他,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投效我大唐呢!”  裴寂几句话说得李渊很是受用,心中更是不住暗暗点头。  对呀,纵使自己次子再能征善战,终究还是离不开自己这个父皇的支持。李渊的神色变化裴寂都看在眼里,便又继续恭维道:  “想当初陛下刚进长安时,屈突尚书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殉国吗?可最终还不是被陛下的话打动,最终投降了陛下吗?”  听裴寂举屈突通做例子,李渊心中更是大为赞同,随即便开口问道:  “那依你之见,朕该开出什么条件去招降那宋金刚?”  裴寂看着李渊,随即小心翼翼提议道:  “听闻当初宋金刚一投奔刘武周,刘武周不仅将半数家产分给他,还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只是听说不久前刘武周这个妹妹突然得急病去世了,如今宋金刚又是孑然一身……”  “你是想要朕许配一个公主给这个宋金刚?”  李渊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如果其他人李渊还会考虑一下,可宋金刚是什么人呀,出身草莽也就罢了,还曾落草为寇,若是自己将女儿嫁给这种人,他们李唐皇室岂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裴寂也知道这个提议有多难以让李渊接受,可他实在是不想让李建成失去这个招降宋金刚的功劳,便继续小心劝说道:  “陛下,宋金刚虽说出身不堪,可他为人骁勇善战丝毫不下于秦昇,当初刘武周在得到他之前根本不足为虑,可自从他投靠刘武周后,刘武周地盘和实力扩大了一倍不止,河东一战更是一口气击败姜宝谊、刘弘基、李孝基、于筠和刘世让等诸多大将。  若是陛下能招他为驸马,让他为我大唐效力,于陛下和大唐便是如虎添翼,何愁天下不定。”  当听到“秦昇”两个字时,李渊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说他嘴上从来不说,可在他心中却不止一次后悔过。  若是当初不悔婚,将秀宁许配给秦昇,秦昇便是自己的女婿,有他相助,恐怕大唐早就能一统天下了。  错过了秦昇,难道自己今日又要因为舍不得另外一个女儿而错过宋金刚吗?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66e5.icu 第277章 裴寂:有我在,屈突通就别想当这个援军主将 “玄真,即使朕有意招宋金刚为我大唐驸马,可朕只有七女,前五女都已经嫁为人妇,万春和房陵又十岁不到,朕总不能将她们之中的一个许配给宋金刚吧。”  虽说李渊已经有意下嫁一个公主来招揽宋金刚,可一想到自己几个女儿的情况,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到目前为止,他一共育有七女,其中长女长沙公主嫁给了冯少师,次女襄阳公主嫁给了窦诞,三女平阳公主嫁给了柴绍,四女高密公主嫁给了长孙孝政(后改嫁段纶),长广公主嫁给了赵慈景(大业十三年战死),最小的万春公主和房陵公主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这些公主中,显然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下嫁给宋金刚。  可裴寂既然敢有如此提议,心中自然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当即看着李渊,很是小心提醒李渊道:  “陛下,长广公主的原驸马过世后,长广公主不是至今还寡居在公主府吗?”  李渊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你是要朕将长广下嫁给宋金刚,只怕长广未必愿意呀。”  李渊这么说但也不是在借故推脱,而是他知道自己这个五女儿富有才情,爱慕的从来都是相貌和文才皆出众的青年才俊。  自己和窦皇后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她许配给容貌俊美且文武双全的赵慈景。  而他们婚后的生活也正如自己和窦皇后预想的那样,夫唱妇随,郎情妾意,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没想到三年前,自己派赵慈景带兵去攻打河东的尧君素,却让他这个女婿战死沙场。  因为这件事,长广公主便恨上了自己这个父皇,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的夫君,从此不愿再见自己一面,待在公主府一心抚养她和赵慈景的两个儿子赵节和赵斌。  而李渊也因为赵慈景的战死觉得愧对女儿,因此一直没有再为她招新的驸马,想着等她渐渐淡忘了赵慈景再说。  可没想到裴寂现在竟然跟自己提议要将长广公主许配给宋金刚。  不说才情出众的长广公主能不能看得上只懂得舞刀弄枪的宋金刚,就说以她对亡夫赵慈景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可自己若是不将长广公主下嫁给宋金刚,自己又没有其他女儿可以嫁了。  自己已经错失了一个秦昇,难道还要再错过宋金刚吗?  想到此处,李渊不再纠结,缓缓点了点头道:  “长广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服她,但你们也要想办法得到宋金刚的一个准信,别到时候朕将公主下嫁过去了,他却还是拒不归降,岂不是让我们大唐丢尽了颜面。”  听到李渊同意将长广公主许配给宋金刚,裴寂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连连点头道:  “陛下尽管放心,如今刘武周生死不知,宋金刚前途未卜,又怎么错过这天大的富贵呢!”  “但愿如此吧,朕为了招揽这个宋金刚,可是搭上了我大唐的颜面,他可不要让朕失望呀。”  李渊叹了一口气,似乎还在为要将大唐公主许配给宋金刚这种草莽英雄心有不甘。  随后,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裴寂,决定听听他的想法:  “玄真,前几日世民写信给朕,说希望朕增兵河东,绝不能让整个河东都落入秦昇之手。  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打算增派五万兵马去支援河东,只是这援军主将嘛?朕一时之间还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不知你有什么合适的推荐?”  裴寂这个人虽说没什么谋略,但以他对李渊父子的了解,知道李世民不可能不在信中推荐援军主将的人选,只是李渊对李世民推荐的人选不够满意或者不够放心,因此才会犹豫不决。  虽说心中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可裴寂却没有将话点破,只是故作困惑道:  “秦王殿下在信中就没有向陛下推荐援军主将的人选吗?”  李渊闻言,当即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  “世民推荐的是兵部尚书屈突通。”  听到李世民推荐的援军主将是屈突通,裴寂心中再次暗叫了一声好险。  因为这个屈突通表面上不偏不倚,看似没有在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之间站队,但他与李世民关系莫逆,迟早都会彻底倒向李世民那一边的。  若是真让他做了援军主将,大唐便有超过十万兵马落到了李世民的掌控之下,则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只是这种话不能明着说,因为很容易引起李渊的猜忌,怀疑自己在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因此,裴寂很巧妙将矛头引到屈突通的降将身份上:  “陛下,并非是臣不信任屈突尚书,只是他在仕唐之前便以忠义著称,当初也是因为兵败才不得已投降了大唐。  若是陛下派屈突尚书率援军去增援河东,臣担心隋帝杨广那边一旦得到消息,便会派人去给屈突尚书传旨,说只要他能重新归降隋朝,就对他之前降唐之事既往不咎,不知屈突尚书将何去何从?”  听完裴寂的话,李渊面色忍不住一沉。  裴寂说得没错,自己绝不能冒这个险,让屈突通做这个援军主将。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可若是不让屈突通做这个援军主将,自己又不好跟次子交代。  毕竟如今自己还要靠着这个儿子打天下呢!  而裴寂似乎看出了李渊心中的顾虑,当即笑了笑道:  “陛下,其实臣心中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足以给秦王殿下一个交代。”  “哦?是谁?”  听到裴寂有人选推荐,李渊当即追问起这个人来。  裴寂神秘一笑,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淮安王李神通。”  听到裴寂推荐之人竟是自己堂弟李神通,李渊不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当初自己在太原起兵之时,李神通也和自己的三女儿李秀宁在关中一带招揽了不少兵马,攻下了几座城池,为自己最终入主长安立下了不少功劳。  有这份资历在,他倒是担得起这个援军主将之职。  只是李渊知道自己这个堂弟能力还是过于平庸,难堪大用,于是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缓缓说道:  “这样吧,就让淮安王来做主将,屈突通做副将来辅佐他,如此一来也能给世民一个交代。”  “陛下英明!”  裴寂嘴上喊着英明,心中却在不住思忖。  看来自己出宫后得去见一见淮安王李神通,绝不能让兵权落到屈突通手中。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66e5.icu 第278章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三姐,你怎么来了?”看到自己姐姐平阳公主李秀宁突然登门造访自己的公主府,长广公主李秀安忍不住有些诧异。本来她们姐妹几个的感情是极好的,只是自从她的驸马赵慈景战死之后,她便深居简出,很少再跟其他姐妹往来。毕竟每次看到另外几个姐妹跟她们的驸马夫唱妇随,如胶似漆,她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战死的夫君赵慈景,一时难免触景伤怀,情难自己,便索性天天待在府中陪伴她和赵慈景的两个孩子,来个眼不见心不伤。其他公主也知晓她的情况,因此也很少登门来打搅她。因此,面对三姐李秀宁的突然到访,李秀安才会如此诧异。只是诧异归诧异,她在出阁之前就与李秀宁关系最好,几个月前又听说了李秀宁因为不慎落水而滑胎的事,心中更是对这个三姐充满了同情,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开解和宽慰她。因此,见李秀宁今日跑来看自己,李秀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一见面就拉着李秀宁的手进了门,一如当年出阁前的姐妹情深。看着五妹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亲热,李秀宁眼中却不由闪过一丝不自然,心中更是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自己是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为何父皇偏偏要找上自己呢?就在她暗暗唉声叹气间,姐妹二人已经走到了长广公主府的后花园,时值隆冬,园中的几株梅树开得正艳,粉如胭脂,白胜冬雪,煞是好看。长广公主的两个儿子赵节和赵斌正在几名丫鬟的陪同下,在梅树下玩起了堆雪人,虽说兄弟俩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可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纯真和可爱,看得人心都快化了。看着眼前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外甥,李秀宁的目光渐渐有些恍惚了。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失足落水导致不幸滑胎,自己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又或者说,如果没有三年前的悔婚,她和秦昇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看着李秀宁渐渐泛红的眼眶,李秀安也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个三姐变得越发同情。不知过了多久,李秀宁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五妹很是同情的目光,面上不由泛起一阵苦笑道:“一时失了神,让五妹你见笑了。”“三姐不必伤心,只要你好好养好身子,很快就能再怀上的。”窦皇后和秦王妃长孙氏为了保住李唐皇室的颜面,不许给李秀宁瞧病的御医对外泄露李秀宁不能再生育之事,因此作为妹妹的长广公主李秀安对此毫不知情,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宽慰三姐。但她的安慰却如同刀子一般狠狠扎向李秀宁本就伤痕累累的内心,使她几乎就要支持不住。可饶是如此,李秀宁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借五妹的吉言了。”随后,长广公主李秀安又陪着三姐李秀宁在后花园漫步了好一阵,才笑着问起她的来意道:“对了,三姐,你今夜特意跑来我的公主府,不会只是为了陪我这个妹妹在这后花园赏梅花吧。”见五妹终于想起问自己这个姐姐的来意,李秀宁一时之间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过了许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五妹,你还在生父皇的气吗?”听三姐提到父皇,李秀安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只是怔怔看着李秀宁。良久,她才淡淡开口道:“三姐,是父皇派你来找我的?”李秀宁面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挤出一丝新的笑容道:“五妹,也不能这么说,三姐也很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李秀安看着李秀宁,神色依旧淡淡:“三姐,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姐妹,我很了解你,如果不是父皇有事派你来跟我说,你跟我说话不会这般吞吞吐吐的。”既然李秀安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秀宁只能又叹了一口气道:“五妹,其实这些年三姐一直想好好劝劝你,妹夫之死不全是父皇一个人的过错,他只是想给妹夫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没想到妹夫竟然会战死沙场。”她不说赵慈景之死还好,一说到赵慈景之死,李秀安神色陡然变得异常激动,她看着三姐李秀宁,神情愤愤道:“什么叫不全是他一个人的过错,当年他要在晋阳起兵造反之时,我和我夫君人尚在京城,可他却全然不顾父女之情和翁婿之情,没有派人通知我和我夫君一声便在晋阳起兵,害得我夫君被阴世师的人逮捕入狱。若非朝中不少同僚为他求情,他恐怕当时就被阴世师处决在狱中,这是他第一次差点害了我夫君。”听到五妹说起当年晋阳起兵之事,李秀宁面色微微有些愧意。因为当时她人也在京城,但李渊却提前秘密派人通知她,说李家即将在晋阳起兵,要她早做准备,可以的话最好带着当时身在京城的李氏族人尽快出城找地方躲起来。但她却担心一旦身在京城的李家人一夜之间都跑出了城,必然会引起代王杨侑和阴世师等人的怀疑,提前有所准备,反而坏了李家的大事。最终,她只通知了堂叔李神通,两人连夜动身去了鄠县的一处李家庄园,她女扮男装,自称李公子,将庄园内的钱粮都用来招兵买马,很快便拉起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可她知道单凭这点兵马成不了什么大事,便派人到处去游说和拉拢关中一带的义军,连续收编了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几路义军。说起来,她之所以能收服得了这么多路实力远在她之上的义军,还真多亏了秦昇。因为早在晋阳起兵之前,秦昇便派人秘密给她送来一份名单,告诉她李家一旦起事,便立即派人去拉拢上面的人,这些人都有心投效李家。正是因为秦昇的名单,使她很快便拉起了七万人的兵马,攻下了鄠县、始平、周至和武功四座城池,一时名声大噪,就连父亲李渊在攻入关中之后也夸她巾帼不让须眉。可在她光鲜的背后,却差点害死了五妹一家,也让五妹因此恨了父皇这么多年。(李家在攻入关中时的经历被我魔改了,真实历史是当时平阳公主夫妇和长广公主夫妇都在长安,李渊起兵前秘密派人召柴绍和李秀宁回晋阳,李秀宁让柴绍一个人回去,自己留在了关中,赵慈景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派人通知,反正李渊起兵之后他因为不忍心丢下母亲一个人跑路然后被抓了。至于说招降关中那些义军,主要靠的是柴绍的家僮马三宝。另外,历史上李渊的19个女儿都没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所以李秀宁的名字是别人编的,李秀安的名字是我编的。) 第279章 姐妹迥异,天壤之别 好在李秀安并没有注意到三姐李秀宁的异样,依旧愤愤往下说道:“如果他只是险些害死我夫君一次也就罢了,可他手底下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领,为何偏偏派我夫君去攻打蒲州,最终害得他兵败被杀……呜呜呜……”说到最后,李秀安已经有些泣不成声。李秀宁看在眼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五妹,只能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为父皇李渊辩解道:“五妹,你也别怪父皇,如果他早知道妹夫会战死沙场,他说什么都不可能会派妹夫领兵出征的。”“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帮他说话!”见三姐到了这时候还在为她们的父皇辩解,李秀安情绪变得越发激动:“当初他要派我夫君出征之时,我便跑去求他,说我夫君从未领过兵,更从未上过战场,苦苦哀求他另外派将领带兵去攻打蒲州。可他却说正因为我夫君从未领过兵打过仗,才更需要历练历练,最终不顾我的哀求哈劝阻派我夫君去攻打蒲州,最终害得他战死沙场。你说,我难道不应该恨他吗?”李秀宁听出五妹语气中的彻骨恨意,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劝解她道:“五妹,话不能这么说,战场上刀剑无眼,父皇也不想如此的。”“什么叫他不想如此,既然他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什么还要派我夫君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去攻打蒲州?”李秀安此时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中,她看在眼前的李秀宁,眼神中不复往日的姐妹情深,反而多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三姐,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子,什么事都听他的,从没有考虑过他说得到底对不对!就因为你对他的言听计从,看看你现在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因为他看不起秦昇,不顾你和秦昇的两情相悦将你们拆开,你为了所谓的李家大业,听从了他的话,选择抛弃秦昇,违心嫁给了柴绍。可后来呢,秦昇离开李家之后在外面混得如日中天,你和柴家却为此背负了多少骂名,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子嗣也因为失足落水没了,导致你在柴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你扪心自问,你会落到今日如此田地,难道不是被他害的吗?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恨他一辈子,终生绝不会再认他这个父亲!”李秀安的话无疑狠狠撕开了李秀宁内心深处那道从未真正愈合过的伤疤,使她一时间疼痛得难以自已。正如五妹所说,她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她李秀宁是怎么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的。想到最后,她只能想到是因为自己意志不坚,辜负了秦昇,最终才自作自受,酿成了今日的苦果。至于她的父皇,她确实很想恨他,但她也知道父皇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家的大业。一想到这些,她便很难真正恨得起来。因此,听五妹这么说,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依旧在为她们的父皇辩解道:“五妹,不能这么说,父皇也是为了李家的大业着想,我作为李家的一份子,总是要以李家的大业为重,牺牲掉个人的感情又算什么呢!”李秀安怔怔看着李秀宁,目光分明是在看一个怪物。她的目光让李秀宁有些不自在,但也只是抿着嘴不说话,并不觉得自己方才说的有什么问题。不知过了多久,李秀安似乎缓了过来,慢慢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道:“三姐,你愿意为了李家所谓的大业牺牲一切是你的事,作为妹妹我无权干涉,也不想多言。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父皇和李家的工具,我有自己的爱恨是非,总之,我是永远不会原谅父皇的所作所为。”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越发淡漠:“三姐,如果你今日只是来探望我,我这个做妹妹的很高兴。但如果你是替父亲来做说客,就不要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妹妹父皇到底要你来找我作甚。”见李秀安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秀宁倒真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心中暗暗叹过一口气后,终于挑明了自己的来意:“五妹,既然你这么说了,三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李秀宁看了李秀安一眼,随后咬了咬牙,语气有些艰难道:“其实我是为了你的婚事而来?”“我的婚事?”李秀安看着李秀宁,神情满是讥诮之色:“看来他是因为我夫君之死,觉得愧对于我,便想再找个好人家将我给嫁出去,从而了了他的心结。”“五妹,话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为了你好。”话说到最后,李秀宁的神色变得越发不自然。因为她知道父皇为五妹选中的新驸马是谁,怎么样都说不上是为了她好。李秀安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为我好?那三姐你倒是说说看,他又给我挑中了哪一位乘龙快婿?”李秀宁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宋——金——刚!”“宋金刚?他是谁?”自从赵慈景去世后,李秀安就深居简出,几乎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自然不会听说过宋金刚这一号人物。李秀宁便大概介绍了一下宋金刚的生平,只是刻意省略掉了一些不方便让五妹知道的信息,只说他曾是刘武周的部将,之前在河东之战中击败了唐军不少大将,如今他有意归降大唐,父皇出于对他的赏识,便打算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他。听完李秀宁的介绍,李秀安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多少有些讽刺:“我明白了,我这个大唐公主就是父皇给这个宋金刚的赏赐,对吧!”李秀宁嘴巴动了动,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五妹,话不能这么说,宋金刚虽说出身低了些,但也是难得的英雄人物,与你还是很般配的。”“般配?”李秀安看着李秀宁,突然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既然连三姐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告诉父皇,我可以嫁给这个宋金刚,你叫他挑个日子将我送过去吧。”李秀宁闻言不由微微一怔。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性子一向刚烈,又一直思念着亡夫赵慈景,本来还想着不知要费多少唇舌才能说服他,可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她刚想再说点什么,李秀安却借口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吩咐府里的丫鬟送客,自己一个人匆匆回房了。李秀宁无奈只能告辞而去,可是刚走几步,她越想越不对劲儿,连忙转身往李秀安住的房间跑去,一推开房间果然看到妹妹已经将白绫挂上了横梁打好了结,此刻正要将头伸进去自尽呢…………因为长广公主不惜以死抗拒这门亲事,最终惊动到了窦皇后。她跑去跟李渊哭诉,哀求李渊不愿逼死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李渊自己也不愿意背负一个逼死女儿的骂名,最终只能打消了将长广公主下嫁给宋金刚的念头,将堂弟淮安王李神通的女儿封为怀德公主,以宗室之女的身份许配给宋金刚。(很多读者老是在评论区问李秀宁的近况,只能再拉她出来鞭尸了。) 第280章 杨广病急乱投医 东都洛阳。因为大隋刚在河北大败东突厥大军的缘故,大业十七年的新年显得尤为热闹。城中家家户户门口都换上新桃符,一些讲究的人家还在两扇大门上一左一右贴上了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以保佑一家老小进出平安,百邪不侵。百姓们一个个都换上了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裳,走出了家门,在路上见到熟人就互相拱手作揖说着吉利话,互相讨个好意头。很多孩子更是街头巷尾到处乱窜,看到火堆就往里面丢一截竹子,听着竹子爆裂发出“嘭”的一声爆响,情不自禁跟着手舞足蹈拍手叫好,脸上洋溢着纯真而开心的笑容。可与城中大街小巷洋溢的喜庆气氛不同的是,此时紫微宫中的气氛却是显得格外凝重,丝毫没有一点新年到来的欢乐。尤其是到了元日这天,本来按照惯例要在元正前后各放三天假(即初一前放三天,初一后放三天,加上初一这天一共放七天假),可皇帝杨广却一反常态将内史令裴世矩、纳言苏威以及兵部尚书李纲都宣召进宫,一起商讨河东的战局。本来杨广对于河东的战事并没有多少担忧,毕竟他的好女婿不仅刚在河北大败了是十五万突厥大军,还一把火将远在漠北的东突厥王庭付之一炬,让突厥人知道了什么叫“明犯强隋者,虽远必诛”,期间还能分出一路兵马走海路去将高句丽搅得鸡犬不宁。秦昇对付凶悍的突厥人和难缠的高句丽人尚且如此游刃有余,自然让杨广对他信心大增,根本不将唐军放在眼里。可随着李渊将侄女怀德公主下嫁给刘武周部将宋金刚和往河东增兵五万的消息传到洛阳,杨广瞬间意识到了河东形势对隋军的不利。本来唐军在河东就有七八万兵马,如今李渊再增兵五万,唐军的总兵力就达到了十二三万之多。如果宋金刚再带着霍邑的三万兵马投唐,加上梁师都的八万兵马,张长逊的两万多兵马,唐军及其盟友的总兵力便超过了二十五万。而据秦昇在派人送回来的线报中所说,他在河东部署的兵力只有七万左右,好在其中有两万是骑兵。二十五万对七万,优势在唐军,这也是杨广忧心的原因。他之所以要将裴世矩等三人宣召进宫,也是想跟他们商讨一下,看看朝廷能否同样往河东增兵,从而增加隋军的胜算。这场战争是大隋与伪唐之间爆发的第一场战争,大隋根本输不起。因为大隋一旦兵败,不仅会失去河东大片疆土,也会对天下很多士人和百姓造成巨大的冲击,认为大隋气数已尽,伪唐才是天命所归。更为严重的是,一旦秦昇败了,大隋将失去最后的倚仗,天下再无人可以挽救大隋江山的败亡。因此,这场对于河东的争夺战,关乎到大隋的江山社稷,只许胜,不能败!只是,如今朝廷面临的最大问题恰恰就是无兵可派。偏偏问题的根源就出在他这个皇帝身上。想当初,为了改变关陇贵族控制着天下大量鹰扬府的局面,他不仅另起炉灶创建了骁果军,还三次从各地鹰扬府中征调了大量府兵前往辽东与高句丽作战。可各地府兵为了不去辽东送死,不是竞相逃亡就是干脆落草为寇,最终导致了十二卫和府兵制的崩溃。随着大业四十年骁果军的叛变和逃亡,杨广身边除了直属御前的三千侍卫和给使,以及跟随他北归东都的一万多江淮士卒外,便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调用。回到东都之后杨广不是没想过大量招兵买马重新充实十二卫,只是当初瓦岗军曾经攻下洛阳周围的兴洛仓、回洛仓和黎阳仓,用仓内的粮食从中原招募到了三四十万的兵马,这些人在瓦岗败亡之后大多作鸟兽散,回自己老家务农去了。如果朝廷在中原大量招兵买马,很容易招募到这些瓦岗余孽,杨广自然不会容许这些人混入十二卫之中,从而埋下不小的隐患。可若是从远一些的河北和江淮招募新兵,又让杨广不自觉回想起了当初骁果军就是因为思乡情切,从而生出了背叛他的心思,最终在宇文兄弟和司马德堪等人的撺掇下,发动了江都之变,险些害要了他这个皇帝的命。有了骁果军的前车之鉴,杨广也只能断了派人去河北和江淮招募新兵的想法。因为种种顾虑,回到江都快一年时间了,他这个皇帝直接掌控的兵马并没有增加一兵一卒,依旧还是三千侍卫加上一万多江淮士卒。如今这三千侍卫还要守卫宫禁,这一万多江淮士卒也要守卫京畿,根本不可能派去增援河东战场。因此,当河东战事一触即发之时,朝廷竟没有一兵一卒可以派去增援河东。杨广没有办法,只能在正月初一就派人将裴世矩等三人宣进宫,想看看他们三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只不过当裴世矩等三人听到杨广有意往河东增兵,一个个都不由面露为难之色。毕竟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三个又不会撒豆成兵的妖法,总不能凭空变出几万援兵出来吧。杨广看在眼里,虽然知道他们的难处,但神情还是有些不悦道:“你们三位皆是朕最信任的肱骨重臣,难道三个人都就想不出一个增援河东的法子吗?朕记得尧君素在蒲州不是还有一万多兵马吗?让他分出几千兵马去增援秦昇如何?”之前卢楚等六人因罪下狱,洛阳朝廷出现了不少空缺,裴世矩便在江都向杨广举荐了尧君素入朝为官,辅佐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杨广也有感于尧君素对自己和大隋的忠义,封他做了黄门侍郎,前往东都辅佐越王杨侗。只是尧君素前脚刚离开蒲州,李渊便派自己的女婿赵慈景率军来攻打蒲州,差点就攻下了蒲州。好在尧君素听到蒲州告急半路折返回来,最终与留守蒲州的部将王行本里应外合杀退了唐军,唐军主将赵慈景更是死在了乱军之中。经此一役后,尧君素便以黄门侍郎的身份继续留守蒲州,如一根楔子一般死死钉在了河东,阻断了李渊的东进之路。 第281章 高句丽使臣不请自来 “陛下,万万不可动蒲州的兵马呀!”听到杨广要调蒲州的守军北上支援秦昇,身为兵部尚书的李纲连忙出言劝阻道:“陛下,不说几千兵马对于河东的战局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只说伪唐一直对蒲州虎视眈眈,一旦尧侍郎分兵北上,唐军很有可能同样会分兵来攻打蒲州,则蒲州危矣!到时候尧侍郎不仅帮不到秦大将军,反而有可能会将自己一直坚守的蒲州给丢了。”“既然蒲州的兵马不能动,那李卿家可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听完李纲的劝阻,杨广心情变得越发焦躁,忍不住有些没好气反问起李纲。李纲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得到,只是如今除了蒲州的一万多兵马,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哪里的兵马可以及时支援得了秦昇了。李纲低头沉吟片刻,随后抬起头,沉声提议道:“陛下不如试着派人去乐寿传旨,看看夏国公有没有可能出兵相助,毕竟之前他两次出兵帮秦大将军对付高句丽人和突厥人。”听到李纲建议自己派人去向窦建德求援,杨广不由眼前一亮,当即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毕竟窦建德虽说如今暂时臣服于朝廷,可他毕竟是反贼出身,人心难测,保不齐哪一天就再次举兵反叛朝廷了。若是能让窦建德带兵去跟李渊这个逆贼火拼,不论谁胜谁败,都可以消除自己的一个心腹大患,倒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可就在他决定采纳李纲的驱虎吞狼之策时,一直默然不语的裴世矩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连摇头道:“陛下,恐怕窦建德是不会出兵帮秦大将军的。”“这又是为何?之前他不是两次出兵帮过齐国公吗?”不等杨广发问,李纲便一脸不解看向裴世矩,眼中满是困惑之色。裴世矩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娓娓解释道:“李尚书也说了,之前窦建德出兵帮秦大将军对付的是高句丽人和突厥人,是因为他是河北人,因为河北士族和百姓的支持才有了今日,因此他不容许异族人祸害河北。从始至终,他出兵帮秦大将军都是出自大意,并非是因为他跟秦大将军有什么私交。相反,对他而言,秦大将军是跟他争夺河北的最大对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可以借李渊等人之手灭了秦大将军,因此他又怎么可能会出兵助秦大将军对付李渊呢?”听完裴世矩的解释,杨广面色登时变得很是不好看。虽说裴世矩的话说得有些不好听,但却是不无道理。如果他是窦建德,他也乐得看秦昇和李渊斗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他好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可尧君素的兵马动不得,窦建德又见死不救,他还能指望得了谁,总不能从江都调王世充率军北上吧。不说远水能不能救得了近火,他可是知道秦昇跟王世充一直在暗中较着劲。若是让王世充来驰援秦昇,他不仅不会尽心来救,反而会故意拖延时间,拖到秦昇与李渊杀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难道除了朕的女婿之外,我大隋就再无人可用了吗?”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杨广的语气多少有些悲凉。他之前本以为自己回到东都重掌朝政之后,很快就可以重整旗鼓,慢慢让大隋恢复到昔日的繁荣与强盛。可当他真的重新执掌了朝政,才明白如今大隋面临的问题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不少问题甚至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比如说征兵难就是其中最为严重的问题之一,导致的后果就是让偌大一个朝廷,竟然调不出几千兵马去增援河东。这一刻,他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再一次意识到了如今的自己和大隋有多离不开这个女婿了。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一旦秦昇在河东兵败,本来已经臣服朝廷的窦建德和杜伏威很有可能会再次举兵反叛,到那时大隋的江山还能指望谁来拯救?一个连李密都斗不过的王世充?还是一个被罗艺偷袭得手的李景?又或者是屡屡败给李子通和杜伏威的陈棱?就在杨广内心很是沮丧之时,裴世矩却再一次开口宽慰他道:“陛下,臣窃以为,兴许是我等都太过杞人忧天了,或许秦大将军根本就不需要朝廷派兵增援?”“何以见得?”杨广看着裴世矩,随即皱着眉头问道。裴世矩迎视着杨广的目光,缓缓开口述说道:“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秦大将军在前往河北之时,手中便有一万三千多兵马,之后击败魏刀儿得到了两万降卒,击败罗艺又得到了两万降卒,击败高开道又得到一万降卒,在河北恢复府兵制后又从各地鹰扬府征募得了五万兵马,听说不久前又有塞外两个异族带着一万兵马来投奔他。如此算来,哪怕是减去之前在与突厥人作战中战死的士卒,秦大将军手中的兵马还是超过十一万的。如今他却只部署了七万兵马在河东,以臣对秦大将军的了解,说明他认为对付唐军,有这七万人就足矣!”可杨广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以裴卿家方才的说法,窦建德视他为争夺河北的最大对手,或许秦卿家将四万兵马留在河北,只是为了防范窦建德的偷袭。”裴世矩闻言上却是重重摇了摇头:“陛下有所不知,窦建德此人虽是反贼出身,却是极其看重名声,他可以借刀杀人,但绝不会趁火打劫,让自己背上一个类似于白衣渡江的千古骂名。”“裴卿家就如此相信这个窦建德的为人?”杨广显然对于窦建德还是有些怀疑。裴世矩笑了笑:“陛下不相信老臣,难道还不相信秦大将军的眼光吗?当初突厥大军围困蓟城之时,窦建德突然率军北上,不少人都怀疑窦建德是来趁火打劫,只有秦大将军坚信都聊的是北上相助的,而最终事实也证明秦大将军是对的!”听到裴世矩搬出了秦昇,杨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以示裴世矩说得有道理。毕竟自己这个女婿一向看人很准,既然他如此信得过窦建德,那就说都窦建德至少不会作出此等趁火打劫之事。此时,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的苏威也在一旁插话道:“对呀,陛下,老臣觉得裴内史说得不错,伪唐兵马虽多,但大多是宋金刚和梁师都之流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就连李渊派去增援的五万兵马,也是去年刚招募的新兵,只接受了几个月的操练,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就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敌得过秦大将军麾下的七万百战精兵!”听了苏威的分析,杨广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对河东的形势也不再悲观了。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之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说鸿胪寺少卿裴世清和高句丽使臣乙支文德宫外求见。听到“乙支文德”这个名字,御书房内的君臣一时间都忍不住怔住了。 第282章 杨广:战争可以输,乙支文德必须死 对于高句丽使臣的到来,杨广并不意外。因为早在徐世勣和来护儿率隋军走海路将高句丽沿海和沿江几十座城池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之后的不久,高句丽王高建武便派人跟大隋的鸿胪寺打过招呼,表示不久之后他们高句丽将正式派出使臣出使大隋。虽说杨广之前在秦昇面前夸下过海口,说哪怕高句丽王高建武要认他作父,他也绝不可能再相信高句丽人一个字,更不可能再接受他们的请降。可作为历史上最好大喜功的几个皇帝之一,一想到高句丽人之前对他的几次戏耍,可谓是让他这个大隋天子丢尽了颜面,险些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就忍不住恨从心头起,当即就决定同意高句丽人遣使入朝。无他,就是想要当面狠狠羞辱高句丽使臣一番,给当年的自己好好出一口恶气。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高建武派来的使臣竟然是乙支文德,一个让他更加咬牙切齿的名字。当初第一次征伐高句丽之时,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余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昇出增地道,九路大军会师于鸭绿江以西。眼见隋军势大,当时在位的高句丽王高元便派莫离支乙支文德跑来隋军大营诈降,想要试探隋军的虚实。宇文述和于仲文都想趁机扣下乙支文德向天子邀功,可随军的尚书右丞刘士龙却不知抽了什么风,力劝于仲文不要扣押乙支文德。于仲文也不知道跟着抽了什么风,竟然听信了刘士龙的话,放走了乙支文德。放跑乙支文德后,于仲文又后悔了,因为害怕不能跟杨广交代。好在之前杨广因为于仲文长于谋略,便命他节制九路大军。因此,于仲文不顾宇文述等人的反对,强行率九路大军三十万五千人渡过鸭绿江,直取平壤城,想要擒回乙支文德。可乙支文德在隋军大营走过一遭,早就知道隋军粮草不济,于是采取了疲敌之策,一路上不断派出小股兵马去袭扰隋军,使得隋军一日之内小胜九次,很快便被眼前的胜利给迷惑了,轻率渡过了萨水(清川江),距离高句丽都城平壤只剩下不到三十里了。此时又是这个乙支文德派人跑去城外的隋军大营,跟于仲文和宇文述等人说高句丽愿意对大隋称臣纳贡,只要隋军一退,高句丽王便立即亲自前往临渝宫向大隋天子请降。宇文述知道隋军虽然声势浩大,但粮草已经快要耗尽,加上士卒疲敝,无心再战,而平壤城墙险固,很难在粮草完全耗尽之前攻得下来,便力劝于仲文接受高句丽人的请降,同意撤军。最终,于仲文听从了宇文述的建议,决定就此班师回朝。可就在隋军渡萨水北撤渡到一半之时,乙支文德却率领高句丽大军趁机对隋军的后军发动进攻,致使隋军大败,九路大军三十万五千人,最终只有两千七百多人逃回了辽东。虽说最终杨广将宇文述和于仲文等大将皆除名为民,并斩杀刘士龙以谢天下,却还是无法改变第一次征伐高句丽以失败告终的结果。在杨广看来,若是没有这个乙支文德,大隋第一次征伐高句丽很有可能就大获全胜,便不会再有之后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征伐高句丽,使大隋一直深陷战争的泥沼,不仅极大损耗了国力,还使得朝廷民心尽失,险些就此灭国亡朝。如此种种,怎能不让杨广对乙支文德恨之入骨。如今听说高句丽王派来朝见自己的使臣竟然就是乙支文德,杨广恨不得立即命人去将他给千刀万剐。但最终因为顾及到自己大隋天子的身份和影响,只能暂时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命身边的宦官去宣裴世清和乙支文德来御书房见自己。很快,鸿胪寺少卿裴世清和高句丽使臣乙支文德便在宦官的指引下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裴世清对着杨广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臣裴世清,参见陛下。”跟他裴世清身后的乙支文德也有样学样,对着杨广躬身行了一礼,用很是流利的中原话道:“下邦使臣乙支文德,参见大隋皇帝陛下。”杨广的目光冷冷落到了乙支文德身上,语气次他的目光更冰冷:“你就是乙支文德?你胆子不小呀,竟然还敢跑来东都见朕?”乙支文德听出了杨广话语中的阵阵杀意,可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故意装起了糊涂:“下臣惶恐,实在是不明白大隋皇朝陛下的意思。”“你还在装蒜!”见乙支文德这时候还在装傻充愣,杨广心中更怒了,当即拍案而起,语气变得越发凌厉:“当初你们高句丽王不尊籓礼,朕不得已出兵伐之,因为不想伤及无辜百姓,所以当你派人跑去隋军大营请降之时,朕派去的几位大将都选择相信了你,就此班师回朝。可你是怎么回报他们信任的,竟然趁着我大隋将士渡河渡到一半之时,无耻对他们发动了偷袭,致使我大隋无数将士葬身鱼腹。单凭这一点,朕就可以将你千刀万剐,以抚慰那几十万死难将士的在天之灵。”面对杨广的兴师问罪,乙支文德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惶恐之色,他并没有为自己之前的诈降行为狡辩,反而一脸坦然道:“大隋皇帝陛下息怒,当时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下臣既为高句丽的莫离支,自然要上报高句丽王的厚恩,下安高句丽军民之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击退攻入高句丽境内的隋军,以保高句丽的江山社稷不失。再者说,兵不厌诈的道理,还是下臣从中原传入高句丽的兵书上学到的,下臣只是在效仿中原历史上那些名将的用兵之道罢了。” 第283章 乙支文德的反击 “好好好,既然你们高句丽人对我们中原的兵法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那又何必再派你这个使臣过来见朕呢,直接在战场上见真章就好了,看看你们高句丽人到底学会了中原兵法的几分精髓。”面对乙支文德振振有词的辩解,杨广却是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后,算是再一次向高句丽下起了战书。乙支文德闻言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更是一阵苦涩。如果隋朝是跟之前那样大举出兵征伐,他们高句丽人反倒是不惧,只要咬牙坚守城池几个月,待隋军粮草耗尽或是国内出了什么变故,自然就会退却。可偏偏隋军却是一反常态,走海路对着高句丽沿海和沿江的城池一阵烧杀抢掠,将高句丽腹地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除非他们高句丽愿意放弃这些沿海和沿江的城池,将这些城池的百姓都往内地迁徙,否则根本就拿隋军的这种疲敝之策没有半点办法。且不说他们高句丽狠不狠得下心放弃这些沿海沿江的膏腴之地,单说迁徙将近百万的百姓和新建几十座新城池的耗费,就不是他们高句丽的国库能够负担得起的。或者说,他们高句丽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兴建起一支能与大隋水师分庭抗礼的水军,又或者在这些沿海和沿江的城池中派驻大量兵马,但这两个想法显然比之前放弃那些沿海沿江城池的想法更不现实。因此,面对隋朝的疲敌弱敌之策,求和请降成为了他们高句丽人唯一的选择。因为乙支文德心中很清楚,战争拼到最后,比拼的一定是国力。可是单论国力,他们高句丽根本无法与隋朝相提并论。隋朝可以失败无数次,只要赢一次就够了。但他们高句丽只要失败一次,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亡国灭种的命运。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道理,高句丽朝野上下才达成了共识,一致赞同对隋朝称臣纳贡,以此来保全高句丽。本来按照乙支文德的意思,高句丽王高建武应该亲自来东都给隋朝皇帝杨广请罪的,可因为不少高句丽大臣因为害怕隋朝会趁机扣下高建武,从而要挟他们高句丽屈服,全都反对高建武以身赴险。眼见朝中这么多大臣反对,高句丽王高建武最终只得暂时打消了亲自前往隋朝请罪的念头,改为派莫离支乙支文德去东都探探隋朝皇帝的口风。乙支文德也知道因为自己在第一次高隋战争中的所作所为,隋朝君臣对自己可谓是恨之入骨,但为了高句丽的安危,他还是义不容辞来了东都。他在出发之前便知道此行想要说服隋朝接受他们高句丽的称臣纳贡有多不容易,好在他昨天刚从安插在长安城中的细作那里得到了一些重要情报,很有可能会因此改变他今日面见隋朝皇帝杨广的结果。因此,面对杨广近乎宣战的冷嘲热讽,乙支文德依旧没有慌乱,只是继续说道:“大隋皇帝陛下恕罪,自从前汉时高句丽立国伊始,便一直是中原朝廷的藩臣,受中原天子的册封。只是到了婴阳王在位时,因为受了一些奸佞小人的挑唆,不惜与大隋为敌,惹来了陛下的吊民伐罪,实乃婴阳王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如今是荣留王在位,他仰慕中原之繁盛,一直想恢复与大隋的宗藩关系,继续做大隋的藩臣,还望大隋皇帝陛下成全,让我高句丽的臣民也能沐浴到天子的圣恩。”听到乙支文德将之前的一切罪责都推到死去的婴阳王高元身上,当即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也是高元的臣子吧,如今为了让朕和大隋接受你们高句丽人的请和,你就一直往他身上泼脏水,就不怕他死后也不得安生吗?朕不止一次给过你们高句丽人机会,可是你们高句丽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将朕当猴耍,险些让朕沦为天下臣民的笑柄。朕也知道你们荣留王为何会派你来东都请降,还不是因为朕几个月前派大隋水师走海路去袭扰你们沿海和沿江的城池,搅得你们不得安生,才不得不遣使求和请降的。但朕不怕告诉你们,今年只是开胃菜,今后大隋的水师每年都走几次海路对你们高句丽的沿海和沿江的城池大肆烧杀劫掠,看你们高句丽如何应付得过来。想要求和,简直是痴心妄想!”说到最后,杨广只觉得一阵解气,似乎之前三征高句丽失败的郁结,以及被高句丽人戏耍和欺骗的愤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宣泄。虽说杨广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乙支文德却还是不肯放弃,依旧满脸恳切道:“昔日对大隋不敬,为尽到藩臣的本分,确实是婴阳王的不是,只求大隋皇帝陛下开天恩,再给荣留王和高句丽子民一次机会!高句丽愿与大隋结为父子之邦,大隋为父,高句丽为子,从此历代高句丽王皆认大隋天子为父,永不相负。”“多说无益!”杨广也没想到,他当初随口说哪怕高句丽王要认自己为父,自己也绝不接受高句丽的请降,没想到最终却是一语成谶。可他却依旧拒绝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语气中满是决绝:“朕说过,朕当初给过你们高句丽人机会,是你们高句丽人自己不珍惜,那就怨不得朕!更何况,你们高句丽人昔日如此欺骗和戏耍朕,你以为朕还会信你们高句丽人说的一个字吗?”眼见杨广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乙支文德只能长叹一口气,面色似乎很是无奈道:“若大隋皇帝陛下坚决不肯答应我们荣留王的请降,那我们荣留王只能另想他法了。”“哦?我倒是想知道,你们那个荣留王还能想出法子。”杨广的神色和语气变得越发嘲讽,似乎并没有太将乙支文德的话放在心上。可乙支文德接下来说出的四个字,却让他整个人面色陡然一变:“联唐制隋!” 第284章 裴世矩:内事不决问秦昇,外事不决也问秦昇 “你们高句丽人这是在威胁朕?”听到高句丽人想要联唐制隋,杨广的面色陡然阴沉到了极点,眼中分明透出阵阵杀机,显然是对眼前的乙支文德动了杀心。以乙支文德的老而弥辣,自然很清楚自己方才的话触犯到了杨广的逆鳞,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但作为高句丽的莫离支,既然他敢来做这个使臣,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此,面对杨广骇人的目光,面色浑然不变,只是躬身又向杨广行了一礼,口中请罪道:“下臣无意冒犯大隋皇帝陛下,只是如今大隋派水师袭扰我高句丽疆土,屠戮我高句丽军民,焚毁我高句丽城池,使我高句丽国无宁日,民不聊生。为了保全高句丽的社稷和子民,我们荣留王本想对大隋称臣纳贡,以换取大隋皇帝陛下对高句丽君臣百姓的宽恕和庇护。可大隋皇帝陛下却执意不肯接受我们高句丽的臣服和依附,那我们高句丽唯有另寻出路,寻求唐朝的庇护……”“够了!”不等乙支文德说完,杨广便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冷冷看着乙支文德,眼中的杀意变得越发浓烈:“就凭你方才那几句话,朕现在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面对杨广的威胁,乙支文德依旧是面不改色,反而笑了笑道:“下臣自然清楚自己的生死全在大隋皇帝陛下一念之间,不瞒陛下说,早就出发中原之前,下臣就要家人给下臣备好了一口薄皮棺材。因此即使下臣死在了中原,下臣的家人也会将臣平日里穿过的衣物放进棺椁中为下臣立一个衣冠冢,四时祭祀,下臣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看着眼前乙支文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杨广虽说眼中的杀意早就达到了顶点,嘴巴动了又动,却始终没有开口下令将乙支文德推出去处斩。如果是在几天以前,乙支文德敢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他早就杀之而后快了。但如今正是大隋与伪唐争夺河东的关键时刻,若是这时候高句丽倒向伪唐,出兵攻打河北,很可能会影响到河东前线将士的军心,最终导致隋军的溃败。可若是因此被逼着接受高句丽的称臣纳贡,从此放弃对高句丽的征伐,杨广又心有不甘。毕竟之前他因为三次大举征伐高句丽害得大隋险些灭国亡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高句丽的弱点,不出几年就可以彻底灭掉高句丽,却要在这时候前功尽弃,他如何能甘心。似乎是看到了杨广的犹豫,乙支文德又继续加码道:“下臣知道大隋和高句丽交战多年,两国之间结下了不小的仇怨,因为当年的萨水之战,大隋有不少人更是欲杀我乙支文德而后快。下臣如今已经年逾花甲,活也活够了,若是大隋皇帝陛下愿意接受我高句丽的请降和臣服,我乙支文德愿在紫微宫的朱雀门外自刎谢罪,以死来了结两国之间几十年的宿怨。”听到乙支文德竟愿意以死来换取自己和大隋的宽恕,杨广神色不由微微动容,眼中的杀意反而没有那么浓烈了。毕竟对于一个不惧死亡的人来说,以死来威胁他反而显得很是可笑。可若是就这么被乙支文德拿捏住,他心中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就在他心中一时难以决断之时,作为内史令的裴世矩却主动站出来为他解围,沉声对乙支文德道:“此等大事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决断得了,贵使不妨先回鸿胪寺安排的四方馆等消息,但天子召见群臣商讨过后,再给贵使一个明确的答复。”乙支文德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见裴世矩主动递过来一个台阶,便就坡下驴,点了点头道:“裴内史所言极是,那下臣就回四方馆等消息了。”杨广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鸿胪寺少卿裴世清将人带走。“臣(下臣)告退!”裴世清和乙支文德再次对着杨广躬身行了一礼,便一齐告退了。待他们二人走出了御书房,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苏威这才不住摇头道:“塞外蛮夷,无礼至极!”杨广阴沉着脸没有接话。苏威面色一时有些尴尬,好在此时兵部尚书李纲叹了一口气,随之开口道:“可高句丽人却是挑中了时候,知道如此我们大隋正与伪唐争夺河东,最怕的就是后方的河北后院起火,因而朝廷很有可能会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他们的请降。”杨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裴世矩,想听听他有什么说辞。裴世矩注意到了杨广的目光,沉吟片刻之后,便缓缓开口道:“此事,陛下何不派人去知会秦大将军一声,听一听他的意见呢?”“知会秦昇一声?”杨广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太明白裴世矩的意思。裴世矩淡淡一笑,随即继续说道:“当初是秦大将军跟陛下定下计策,要对高句丽行疲敌弱敌之策,如今陛下既然在考虑是否终止对高句丽的疲敌弱敌之策,何不派人去问问秦大将军那边有什么说法呢?”杨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如今秦卿家正在河东迎战唐军,朕实在是不想在此时分他的心。”裴世矩摇了摇头:“恰恰是因为秦大将军如今正在河东迎战唐军,陛下才更应该派人将此事告知秦大将军,让他早做打算,尤其是在河北一带加强戒备,以免被高句丽人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除此之外,秦大将军一向足智多谋,说不定真能想出什么奇招,让高句丽人继续吃哑巴亏呢!”杨广低头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裴世矩的提议,只是心中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皇帝对自己女婿的依赖是越来越严重了,内事要靠他,外事也得靠他。裴世矩看在眼里,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淡淡一笑。看来,秦昇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第285章 秦昇:张亮,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呀 “裴世矩这个老狐狸,他是故意要将功劳让给我呀!”晋阳城内,当秦昇看过杨广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线报之后,竟忍不住笑骂了裴世矩一声。一旁的张亮见状有些奇怪,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沉声问道:“大将军,陛下在线报上说高句丽使臣以‘联唐制隋’逼迫朝廷接受高句丽的称臣纳贡,停止对高句丽的征伐,这与裴内史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昇看着张亮,随即笑着问他道:“你可知当年长孙晟死后,是谁总领北蕃军事,继续行分化削弱突厥之策?”张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就是裴内史?”秦昇点了点头,继续笑着说道:“裴世矩接替长孙晟之后,最擅长的就是以夷制夷,用突厥人来对付突厥人。如今高句丽人以‘联唐制隋’逼迫大隋接受他们的称臣纳贡,以裴世矩的谋略,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化解此事的最好方法就是拉拢和联合高丽半岛南边的百济和新罗一起攻打高句丽,让高句丽自己应接不暇,自然没有办法再对河东动手了。”张亮有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随即却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属下还是不明白?裴内史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这份功劳让给大将军呢?”秦昇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眼神有些悠悠。张亮不自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很快便看到裴行俨正跟他的族弟裴文松说着些什么。张亮看到这一幕,心中哪里还不明白。很显然,裴世矩是在卖秦昇人情,以此来给他们裴氏一族铺路。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些名门望族长盛不衰的原因所在吧。想到这里,张亮竟情不自禁生出一丝羡慕甚至是嫉妒。像裴行俨和裴文松这种世家子弟自小便有一个强大的家族给他们铺路,一辈子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呀。不像自己,因为出身贫寒,纵使有满腹才华,也得不到朝中权贵的赏识,最终不得不去投了瓦岗军。若不是大将军没有计较自己的出身和过往,恐怕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毁了。难道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要跟自己一样经历这些同样的不堪吗?不!绝不能!既然自己不能享受到家族的荫庇,那自己就让自己的血脉从自己开始崛起,用几代人的时间让荥阳张姓成为大隋的又一个名门望族,让自己后代都以自己这个先祖为荣,享受着自己的余荫。想到这些,张亮心中不由涌起一阵豪言壮志,当即主动跟秦昇请命道:“大将军,既然高句丽可以让新罗和百济来对付,就不需要再让大将军分心了。只是如今唐军的五万援军将至,最好抢在他们到来之前将梁师都和张长逊各个击破。因此,属下建议不如最先对实力最弱的张长逊下手,出出奇制胜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属下不才,愿率五千精兵去攻打五原郡,若是三个月内,甘受军法处置。”听到张亮主动跟自己请缨要率五千精兵去攻打五原郡,秦昇一时有些左右为难。因为在自己手下这些将领和谋士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眼前的张亮。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历史上,李世民一辈子就杀过三个功臣,分别是李君羡,侯君集和眼前的张亮。如果说李君羡是被冤杀的,那侯君集和张亮就死得一点都不冤枉。尤其是张亮,因为假子之一的公孙节说了一句谶语:“弓长之主当别都”,便生出了不臣之心,只因为弓长是他的姓氏,他任职的相州又是北齐的旧都(相州州治是邺城)。最终,因为被人告发私养假子五百人,蓄意谋反,张亮落得了一个被斩首抄家的下场。因为知道历史上的张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秦昇本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更没有想过要将他招揽到麾下。可偏偏造化弄人,瓦岗军败亡之后,张亮没有跟其他瓦岗旧部一样跑去长安投奔李密,反而跑去投奔了以前的上司徐世勣。徐世勣顾念昔日旧情,又将他推荐给了秦昇。秦昇不好驳徐世勣的面子,只能留用了张亮。好在秦昇知道历史上的张亮既然能够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只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张亮也能在自己手下大放异彩。更何况,历史上的张亮前期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他发达之后就抛弃了结发妻子,转而娶了生性淫荡而骄横的李氏,让张亮对他又宠爱又惧怕。李氏与人私通,张亮发现以后不仅没有休了李氏,反而将与李氏私通之人收为养子。除此之外,李氏还喜欢巫蛊左道,喜欢结交术士,在她的影响下,张亮也渐渐迷信上了这些谶纬之说,最终因为假子之一的公孙节一句不靠谱的所谓谶语丢了性命。好在现在张亮还没发达,自然没有做出抛弃发妻娶李氏的蠢事,至少还有得救。只是当听到张亮主动请缨要率五千精兵去攻打五原郡,秦昇还是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清楚自己手下每一个人的优缺点。张亮有本事不假,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生性怯懦,没有将帅之才。历史上在贞观十九年的时候,张亮奉旨率军从东莱渡海至辽东征伐高句丽,攻陷了卑沙城,随后屯兵于建安城下。只是唐军的营寨还没有扎好,高句丽大军就冲杀过来劫营。听到高句丽人来劫营,张亮吓得瘫坐在胡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其他将士看在眼里,反而认为张亮是临危不惧,士气反而随之提振了不少。副将张金树抓住机会,率领营中将士奋起反击,竟大破来袭的高句丽人。李世民得知此事后,虽说没有治张亮的罪,但他也知道张亮不是将帅之才,从此不再让张亮领兵打仗。显然如今的张亮并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因为立功心切,竟然想要带兵去攻打五原郡。既然历史上的李世民已经帮自己踩过坑了,秦昇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让张亮去领兵作战了。只是有些真话不能说,因此秦昇便笑了笑道:“你开口晚了,我之前已经决定派李靖率军去攻打五原郡了。”眼见张亮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秦昇又笑了笑道:“只是这一仗也不是非打不可,你去一趟五原郡,见见这个张长逊,若是能说服他献城投降,我记你首功。”听到只要能劝降张长逊便可得到了首功,张亮忍不住喜笑颜开,只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可如今张长逊的儿子张孝谟在长安为官,有这层关系在,只怕很难说服得了张长逊献城投降。”秦昇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你明日就动身前往五原郡吧,说不定这个张孝谟比你还要先到五原郡呢!” 第286章 独孤怀恩:怎么又是我? 长安。当初因为公开揭发齐王李元吉的恶行有功,独孤怀恩不仅得了一个不畏皇权的好名声,还一步登天升任尚书右仆射,名列宰相,地位在其身为家主的堂兄独孤纂之上,一时风头无两。他本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借着独孤家的地位和人脉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又反过来借着自己身为尚书右仆射的权势提升自己在家族内的地位,助力自己竞争家主之位。但很快,他就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和乐观。因为什么尚书令的秦王李世民常年征战在外,尚书省的事几乎都是裴寂这个尚书左仆射说了算,他根本插不了手,完全被裴寂和下面的同僚给联手架空了。而且又因为他将李元吉的丑事公之于众,让李唐皇室丢尽了脸面,可谓是彻底得罪了李渊。以李渊的为人,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教子无方,可心中早就恨透了独孤怀恩。虽说他明面上不能将独孤怀恩怎么样,却开始在暗地里打压独孤家,使得独孤家在新王朝的处境并不容乐观,族人一个个平日里更是得夹起尾巴做人,以免自己被李渊抓到什么把柄,给他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很多族人都猜到了李渊打压独孤家的原因,他们不敢公然李渊这个皇帝叫板,只能将怨恨都转移到了独孤怀恩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恨他不该在没有与家族商议过的情况就擅自公布齐王李元吉的恶行,彻底得罪了李渊,不仅使独孤家在新王朝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还给他们这些族人无辜招来祸端。独孤怀恩两头不受待见,也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草率,可事已至此,他哪怕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他想过辞官归隐来平息李渊的怒火,可又狠不下心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尚书右仆射之位,毕竟这个尚书右仆射哪怕是有名无实,权力完全被架空,可也是宰相之职呀!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上三省长官的高位,就是赖,也要死死赖在上面。这天晚上,他照例下值回到府中之后,刚走到自己的卧房,就看到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心中不由一惊,几乎是本能大喝一声道:“什么人?”对方一身夜行衣打扮,脸上还蒙上了一块黑色面巾,根本看不清楚模样。可他听到独孤怀恩冲自己大喊,当即隔着面巾发出一阵“呵呵呵”的笑声,自来熟道:“怎么,升任三省长官之后,独孤仆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乍一听到黑衣人的声音,独孤怀恩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随即咬牙切齿道:“是你?你竟然还敢来见我?”他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因为当初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告诉他齐王李元吉的恶行,怂恿他公开揭发此事,以报复齐王李元吉当初将他抛弃在晋阳城之事。他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听从了这个黑衣人的摆布,才落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事后想过找黑衣人算账,可因为他对黑衣人的身份和来路一无所知,因此派人明查暗访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觉得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之时,没想到对方竟趁着夜深人静大大咧咧出现在自己的卧房内。因为太过愤怒,独孤怀恩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一旦黑衣人突然发难,他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和求救的可能。好在黑衣人并没有任何要伤害独孤怀恩的意思,他看着怒气冲天兴师问罪的独孤怀恩,只是淡淡一笑道:“独孤仆射说的是哪里话,我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独孤仆射之事,为何不敢来见独孤仆射。”“你怎么有脸敢说自己没做过对不起我独孤怀恩之事?”独孤怀恩看着黑衣人,眼光阴狠得就像淬了毒:“如果不是你当初怂恿和鼓动我公开揭发李元吉的恶行,我又怎么会惹恼到李渊,不仅在朝堂上处处受人排挤,还连累了整个独孤家。”黑衣人毫不回避迎视着独孤怀恩,眼神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独孤仆射,如果当初你不是听我劝,又怎么有机会坐上如今的尚书右仆射之位?单凭这一点,我就敢说我对你问心无愧!再者说,你既然觊觎李渊的江山,有取而代之之心,不会还想着能跟李渊一团和气,等着他主动将皇位传给你这个表弟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说独孤怀恩嘴上在极力否认,可当他听到对方将自己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野心就这么大大咧咧说了出来,独孤怀恩不由紧张又心虚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生怕自己方才发出的惊叫声不小心引来府里的其他下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好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独孤怀恩心中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随后,他看了眼前的黑衣人,虽说心中对他恨意更甚,恨不得将他给千刀万剐,可他自知对方既然能够顺利避开府上的护卫和家丁,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的卧房内,身手必然了得,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此刻的他只想尽快将眼前的瘟神给送走,便愣着一张脸道:“我不管你今晚为何要来见我,可我独孤怀恩已经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现在就离开,我就当你从来都没来过,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如若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面对独孤怀恩的威胁,黑衣人不仅不害怕,反而冷笑一声道“好呀,独孤仆射最好将我交给官府,如果我最终经受不住他们的酷刑,招供出了什么不该招供的事,就怕连累到独孤仆射呀。”“你胆敢威胁我?”听到对方丝毫不加掩饰的威胁,独孤怀恩当即气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却因为害怕对方真的说到做到,真的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因而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冷问黑衣人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黑衣人闻言忍不住笑了:“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独孤仆射帮我们将一个人送出长安。”“谁?”独孤怀恩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绝不会简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黑衣人淡淡一笑,随后一字一句说出一个名字:“太常寺少卿,张孝谟。” 第287章 识相的独孤家 “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张孝谟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帮得了你将他给弄出城。”听到黑衣人要自己帮忙送出城的人竟然是张孝谟,独孤怀恩一时间是又惊又怒。若不是因为担心声音太大会引来其他人,他恐怕早就对着黑衣人破口大骂了。要知道,张孝谟的身份不仅仅是太常寺少卿,更是五原郡通守张长逊唯一的儿子。因此,与其说他是在唐朝为官,倒不如说是张长逊送他来长安做人质。毕竟张长逊常年与突厥人打交道,又曾被始毕可汗封为割利特勤,李渊自然对他很不放心。而张长逊为了打消李渊的顾虑,便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张孝谟送去长安为官,算是另一种变相的质子于朝。因为五原郡位置的重要性,李渊自然对张孝谟很上心,在张孝谟住的宅邸内外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和耳目,时刻帮李渊监视着张孝谟的一举一动,确保将他这个人质牢牢掌控在手中。尤其是在突厥兵败,郭子和献榆林郡投降秦昇之后,五原郡的重要性更加凸显。为了确保五原郡的万无一失,李渊又在张孝谟住的府邸附近增加了不少人手,不给张孝谟半点离开长安的可能。正因为李渊对张孝谟盯得如此之紧,因此当独孤怀恩听到黑衣人竟然要自己帮他们弄走张孝谟之时,自然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因为这和问他要不要去死有什么区别。面对有些气急败坏的独孤怀恩,黑衣人却依旧是不慌不忙,一脸淡然道:“若是事情不难办,我们也不会找到独孤仆射这里来了。”“找到我这里又有什么用?”独孤怀恩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恼羞成怒,目光更是不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脸了,当初拜你们所赐,让我彻底得罪了李渊,如今我虽然名为尚书右仆射,但在尚书省早就被裴寂这些人给架空,手中根本没有一丁点权力。你们现在来找我帮这个忙,只能说当真是找错了人,我也是爱莫能助。”黑衣人知道独孤怀恩并没有在夸大其词,他如今的处境确实是如此。但他还是笑了笑道:“若是单凭独孤仆射一个人,确实不好做到,可若是独孤家出手,事情可就容易多了,因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独孤仆射的堂兄独孤开明如今官任左侯卫将军,执掌京城日夜巡查,想要将张孝谟弄出长安绝非什么难事……”“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等黑衣人说完,独孤怀恩就不由怒了,恶狠狠瞪着黑衣人,咬牙切齿道:“你害我一个人还不够,竟然还想将我们整个独孤家给拖下水,休想!”黑衣人看着独孤怀恩,依旧是不急不慢道:“独孤仆射这是哪里话,我哪里是在拖你们独孤家下水,分明是在给你们独孤家机会呀!”“给我们独孤家机会?笑话,我们独孤家还用得着你们给机会?你们不害我们独孤家就不错了?”独孤怀恩闻言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语气中满是冷嘲热讽:“你们的人在河北抢走了我们独孤家上百万顷的良田,这笔账我们独孤家还没有跟你们好好算上一算呢!”听到独孤怀恩跟自己翻起了旧账,黑衣人眼中却没有一丝愧意,反而好心提醒他道:“如今独孤家失去的只是河北的田地,可独孤仆射有没有想过,一旦秦大将军率大军攻入了关中,攻破了长安,到时候独孤家失去的可就不止河北的上百万顷良田了。”一番话说得独孤怀恩面色陡然一变,随后强装镇定,继续冷嘲热讽道:“你就如此笃定将来是隋军攻入长安,而不是唐军夺取洛阳?”黑衣人并没有跟他争辩隋唐最终谁胜谁败的问题,只是笑了笑道:“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独孤家家大业大,总得做足两手准备,否则将来一旦隋军真的攻入长安,等待你们独孤家的将会是什么下场,我想独孤仆射应该比我清楚。”虽然黑衣人的语气很是平静,但他说出来的话也让独孤怀恩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以如今隋唐两朝的实力对比来看,还是隋朝的赢面更大一点。没办法,或许是上天也认为大隋气数未尽,在它即将寿终正寝之时,降下了秦昇这个大隋驸马,力挽狂澜于未倒,扶大厦之将倾,竟硬生生扭转了大隋灭国亡朝的命运。一想到这个秦昇竟然还是因为李渊的短视而被逼走的,独孤怀恩心中就不由好一阵鄙夷和不甘。真不知道关陇几大家族这些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支持这样一个人登基称帝,为何不干脆支持他们独孤家,让他独孤怀恩将来也有机会龙登九五。不过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毕竟没有他们关陇贵族的支持,李渊就不可能有机会登基称帝。而关陇贵族又以窦家和独孤家为首,一旦将来唐朝败了,杨广秋后算账,他们独孤家和窦家首当其冲,到时候确实不是没收一点良田就能解决的,他们独孤家不知道将会有多少族人人头落地。而秦昇的人如今主动来找他帮忙,也是给他们独孤家一个合作的机会。若是独孤家帮他把张孝谟给弄出了城,便是帮了秦昇一个天大的忙。如果将来真的是隋军攻入了长安,独孤家凭借这份人情,不知可以保全多少族人性命,保住独孤家多少良田。这年头,世家大族两头下注本来就是常有的事,他们独孤家本来在隋朝那边押下筹码是他的堂兄独孤开远,但如今显然已经靠不住了,秦昇似乎成了他们独孤家最后的选择。虽说秦昇不久前才在河北抄没了他们大量的田地,如今再看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之事,毕竟一切还是要向前看。想到此处,独孤怀恩对着黑衣人缓缓点了点头:“我去跟家主谈谈!” 第288章 独孤家主之争 北周孝闵帝元年,因大冢宰宇文护相逼,太保独孤信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在家中自尽身亡。临终前,他本想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最看好的小儿子独孤整,却因为当时独孤整年幼,最终只能留下遗言让长子独孤罗继承了家主之位。到了开皇十九年,独孤罗去世,在临终前为了完成父亲独孤信生前的遗愿,并没有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长子独孤纂,而是指定自己的七弟独孤整接任家主之位。大业初年,轮到独孤整病危了,或许是因为感激大哥独孤罗当年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因此他并没有让自己唯一的儿子独孤怀恩继任家主,而是将家主之位还给了大哥独孤罗的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独孤纂。这就是为什么说独孤怀恩一直都是独孤家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之一的原因。因为不管于情于理,独孤纂去世后都该将家主之位还给七叔独孤整这一脉。独孤纂明面上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但心中还是一直希望传位给自己的长子独孤宁,将家主之位永远留在自己这一脉。可为了不引起其他族人非议,他又不好明着剥夺独孤怀恩的继承资格,只能寄希望于独孤怀恩自己犯下大错,从而自动失去继任家主的可能。或许就连上天都在帮他,几个月前独孤怀恩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公开揭发了齐王李元吉的种种恶行,致使整个大唐皇室颜面扫地。虽说独孤怀恩因此得了一个不畏皇权的美名,升任了尚书右仆射,成为独孤家在新王朝拜相的第一人,却也因为此事彻底得罪了大唐皇帝李渊。李渊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虽然明面上不好将独孤怀恩怎么样,但却将气全撒在了独孤怀恩背后的独孤家身上,不断在暗地里打压他们独孤家的人,搞得不少族人对此怨声载道,对作为始作俑者的独孤怀恩更是深感不满。独孤纂表面上因为此事都快急得上火了,可心中却是对此暗暗高兴不已。原因很简单,族人们对独孤怀恩越不满,独孤怀恩继任家主之位的可能性就越低。当这些族人的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以家主的身份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将独孤怀恩从族谱上除名,将他逐出独孤家,从而彻底断绝他再继任家主之位的可能。可就在他考虑什么时候将独孤怀恩彻底逐出独孤家之时,府上的张管家却匆匆来报,说独孤怀恩来了,开口就要见他这个家主。听到独孤怀恩要见自己,独孤纂并没有多想,只当是独孤怀恩跑来求自己这个家主,希望独孤家可以出面帮他说情,化解他跟李渊之间的嫌隙。虽说独孤纂根本没打算帮独孤怀恩,可不管怎么说如今独孤怀恩都还是独孤家的一份子,独孤纂不好拒绝见他,只能吩咐张管家将人带来书房见自己。不多时,独孤怀恩便在张管家的指引下匆匆走进了书房,可他并没有立即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一个劲儿让独孤纂将书房内的其他人全部屏退出去。独孤纂虽说心中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依言吩咐张管家将书房内伺候的家仆和丫鬟都领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书房的门。待书房外面的脚步声一走远,独孤怀恩便迫不及待开口道:“大哥,大事不好了,我这边出大事了,若是不能妥善处置此事,我们独孤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哦?说说看,出什么大事了?”独孤纂嘴上看似在很关心问着,心中却是很不以为然。独孤怀恩是独孤怀恩,独孤家是独孤家,独孤怀恩自己出了大事,跟他们独孤家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到时候为了保全整个家族,来个弃车保帅,跟孤独怀恩来个一刀两断好了。事到如今,独孤怀恩也不再隐瞒什么,当即将自己当初与秦昇安插在城中的细作合作,公开揭露齐王李元吉的恶行,逼得李渊不得不还那些死难者一个公道,重惩自己的儿子李元吉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对于自己与刘武周勾结导致有把柄落到隋军细作手中之事,独孤怀恩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提。毕竟他也能猜到自己这个堂兄似乎并不太情愿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因此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以免自己有更多把柄落到他手中。可饶是如此,还是听得独孤纂这个家主面色越来越阴沉,眼神也越来越凌厉,恨不得当场就给独孤怀恩一个重重的耳光。这个蠢货,勾结谁不好偏偏去勾结秦昇的人,害死自己一个人不够,还想害了整个独孤家吗?“独孤怀恩,你疯了吗?竟然跟秦昇安插的细作搅在了一起,你是想要害死我们独孤家吗?”听到独孤纂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独孤怀恩不仅没有认错,反而极力为自己辩解道:“兄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我们独孤家着想。”“哼!你明知道秦昇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还敢跟他的人勾结到一起,你可曾想过,一旦被朝廷发现此事,会给我们整个独孤家招致灭顶之灾,你竟还有脸在这里说自己是为了我们独孤家着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独孤纂重重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怒气。独孤怀恩闻言却忍不住笑了:“兄长,正因为秦昇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我们独孤家才要提早做好准备,以免将来措手不及。”“你的意思是?”独孤纂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明白了独孤怀恩的意思,随即刻意压低声音道:“你是说,秦昇比李家更有可能夺得天下?”“没错!”独孤怀恩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一声道:“秦昇可以灭瓦岗,灭魏刀儿,灭罗艺,灭高开道,败高句丽,败突厥,让窦建德和杜伏威归降隋朝。相比之下,李家看似鲜花簇锦,烈火烹油,可当初不仅败给了西秦的薛举,还让刘武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夺了河东。而且经过这两年时间,你也该看清李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表面上看任人唯贤,可兵权却牢牢掌握在他和几个儿子以及宗室手中,根本不给我们这些外姓人染指兵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兄长你说,李渊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秦昇的对手?我们独孤家又怎么能不早做准备?”独孤纂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叹一口气道:“你以为其他关陇贵族都是瞎子,看不出秦昇比李渊更有机会夺得江山吗?可是秦昇自己先把事情做绝的,无缘无故抄没我们关陇贵族在河北的田地,跟我们结下了深仇大恨,我们怎么还可能再去支持他。”独孤怀恩似乎早就料到堂兄会拿河北的田地说事,反复劝解他道:“兄长,虽说秦昇夺走了我们独孤家不少田地,但至少没有伤害我们的族人,全都放他们完好无损回了关中,单凭这一点,我们独孤家跟他之间就没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而且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要我们独孤家完全倒向他,而是两头下注,如果他将来得了天下,念及我们独孤家曾经帮过他,自然不好再动我们独孤家在关中的土地。若是最终是李家一统天下,我们也可以借朝廷之手夺回我们独孤家在河北的土地,怎么看都不吃亏。”独孤纂闻言也不由有些为之心动,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迟疑道:“就怕此事被李渊发现,会牵连整个独孤家。”“放心,此事绝不会被人发现的。”独孤怀恩为了让独孤纂放心,当即凑到他耳边,将黑衣人交代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独孤纂听完,似乎也觉得计划可行,尤其是独孤怀恩最后说这些话也是秦昇的意思,说只要独孤家帮了他这次,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回报独孤家的。最终,独孤纂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帮秦昇这个忙。只是随后他看了一眼独孤怀恩,心中暗暗思忖说日后一定要想办法直接搭上秦昇的人,绝不能让独孤怀恩做这个中间人,否则家主之位将毫无悬念落到独孤怀恩手中。 第289章 囚徒少卿张孝谟 作为太常寺少卿,张孝谟每天的工作和生活都是简单而单调。每天都是五更天去上朝,朝会之后便去官署当值,处理好当天的公务之后便下旨回府歇息,次日再重复一样的日子。他很少跟朝中其他同僚来往,因为人心隔肚皮,他看不出对方是真的有心结交他,还是奉某人的旨意刻意接近自己。既然看不出,他便索性断绝了人情往来,以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哪怕在自己住的府邸,他也是活得小心翼翼,对府中的每一个人态度都很疏离,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哪些人是奉命监视自己的暗探,若是被他们抓到什么把柄,可就大大不妙了。李渊曾经看他孑然一身,便有意为他说一门亲事,想让他在京城有个家。可张孝谟却找各种理由推脱掉了李渊的好意,因为他不知道李渊是真的出自一片好心,还是只是为了找一个女子帮他随时随地监视自己。如今自己晚上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旁边都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那这样的生活未免太窒息了吧。更何况,自己有了妻子也就有了更多的牵挂,只能让他有更多的软肋被李渊牵制。李渊见他不同意,也只能就此作罢,只是之后,张孝谟明显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府邸附近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却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日,他下值回到府中,吃过饭洗过漱之后,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摇曳的烛火却怎么样都无法入睡。虽说他是人质,但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从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因此在行动上并没有受到限制,只要不出城,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不过去到哪里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罢了。平日里他在官署办公的时候,或者在回府的路上,总会竖起耳朵听同僚和百姓们聊天的内容,好从中提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内容。他知道如今隋唐两边正为了争夺河东而磨刀霍霍,战事一触即发。他也知道割据榆林郡的郭子和已经归降了隋朝,不免担心起了自己远在五原郡的父亲张长逊。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在长安为质,父亲完全可以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对他自己和对五原郡百姓最有利的决定。可如今因为自己在长安做人质,父亲根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唐朝一条走到黑了。而在河东几大势力中,偏偏又是自己父亲实力最弱,就怕隋军以他父亲为突破口,大举进攻五原郡,到时候他的父亲张长逊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不由一阵惆怅,觉得若是自己能够离开长安就好了,不仅可以结束这囚徒一般的日子,也能回去跟父亲团聚,让父亲可以遵从他自己的本心,不受干涉做出他自己想做的决定。就在他心中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之时,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心中猛然一跳,当即胡乱披了件衣服就走出房间外面,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在卧房外面的院子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能怀着满心狐疑回了卧房,一抬头却看到房间内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黑衣人。他心中一惊,本能就想张嘴大喊,却被黑衣人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他的嘴,沉声开口道:“张少卿不必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将你救出长安罢了。”听到对方说要将自己救出长安,张孝谟瞬间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但很快,他的神色就冷了下来,冷冷说道:“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放着好好的太常寺少卿不做,为何要被你们救出长安?”黑衣人知道张孝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便干脆直接亮明身份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大隋十二卫大将军秦大将军的人,奉秦大将军之命来将张少卿救出长安,送回五原郡。”“什么?你们竟然是秦昇的人?”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张孝谟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又冷笑一声道:“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们?”黑衣人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上面赫然写着“锦衣卫百户卢剑星”的字样。待张孝谟看清腰牌上面的字后,卢剑星才收回腰牌,沉声对张孝谟道:“现在张少卿可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可以张孝谟的谨慎,即使看到了腰牌,可依旧对卢剑星的身份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要求他拿出其他证据,只是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就算你们真是秦昇的人,我为什么又要跟你走?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家将我留在长安是为了防止我父亲投降其他人,而你们带我走只是为了逼我父亲献城投降罢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听到张孝谟对秦昇出言不逊,卢剑星也不由有些怒了:“张少卿这话,未免高呼了你父亲,也低估了我们大将军。想你父亲为了保全五原郡,不得不对突厥人俯首称臣,做了突厥人的割利特勤。可在你父亲比虎狼还可怕的突厥人,不过是我们大将军的手下败将罢了,你说我们大将军又怎么会将你父亲放在眼里。说到底,我们大将军之所以要劝降你父亲,不过是念你父亲虽说投靠过突厥人,但出发点是为了保护五原郡百姓,所以还是决定帮你父亲一把,给他一个献城投降,将功补过的机会。至于要这么大费周章将你救出长安,也只是为了消除你父亲的后顾之忧,并不是为了用你的性命来要挟你父亲献城投降。当然,若是你信不过我的话,不肯跟我走,就当我今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听到卢剑星提起他父亲投靠突厥人之事,张孝谟面上不由一阵发烫。虽说他理解父亲保全五原郡百姓的苦心,但投靠突厥人之事将成为他父亲一辈子都抹除不掉的污点,让子孙后代都跟着蒙羞。或者,献城投降隋军将功补过,才是洗刷这个人生污点的最好办法。想到此处,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救我出长安?” 第290章 张孝谟人间蒸发 决定跟不跟秦昇的人走是一回事,但要如何离开长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李渊在府邸内外安插了这么多眼线,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有人立即去给李渊通风报信,根本不给他任何离开府邸的机会。哪怕他们避开了这些眼线,成功从府邸脱了身,可外面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值夜巡视的左右候卫,只怕他们一行人大晚上一上街就得被左右候卫的人给逮住了。再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躲过了巡逻的左右候卫,可如今三更半夜的,长安城的所有城门都早就关闭了,他们又怎么出得了城。可卢剑星却要张孝谟不必担心,只管跟着他们走便是了。事到如今,张孝谟也顾不上多想,只得穿好衣服,什么贵重东西都顾不上带,便跟在卢剑星后面出了卧房。令他奇怪的是,本来他的卧房外面经常有下人鬼鬼祟祟走来走去,可现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也难怪卢剑星敢大摇大摆出现在他的卧房内。而卢剑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也不解释,只是叮嘱张孝谟紧跟在他后面,千万不要跟丢。张孝谟闻言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困惑,跟着卢剑星后面,很快便出了府门。奇怪的是,府门外面同样是空无一人,可张孝谟清楚记得,之前不管是白天晚上,他的府门外面都有人盯着。白天的时候这些人就扮作路人或商贩,到了晚上就摇身一变成了更夫,看似在做自己的事,眼睛却在时刻紧盯着他的府门。没有这些眼线的盯梢,张孝谟终于得以离开这座困了他一年多的府邸,跟在卢剑星身后,一路往长安城的东南方向而去。一路上,张孝谟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会碰上值夜巡逻的左右候卫,一旦被他们逮住,押送到李渊跟前,自己不死也得掉层皮,还有可能会连累到远在五原郡的父亲张长逊。可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寂静的大街上,一直走到长安城最东南的曲江池,也没有碰到一个巡逻的左右候卫。他不知道的就是,这正是之前卢剑星秘密去见独孤怀恩的结果。他对独孤家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身为右候卫将军的独孤开明在值夜的当晚,提前将夜里巡逻的时间和路线告知他就可以了。独孤纂和独孤怀恩眼看他们独孤家不需要在营救想找你这件事上冒任何风险便可以卖给秦昇一个天大的人情,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这也是他们堂兄弟二人这么痛快就决定帮卢剑星的原因。正是因为有了独孤开明提供的情报,卢剑星才能带着张孝谟一路避开巡逻的左右候卫,顺利走到长安城东南的曲江池。前汉孝武皇帝在位时,这一带都被划入了上林苑,还下令工匠凿疏河道为湖泊,便有后来的曲江池。而到了本朝的高祖文皇帝在位营建大兴城时,因曲江池一带经过三百多年的战火摧残,早就不复当年的盛景。高祖文皇帝见曲江池一带的地势比城中各处地势都要高出不少,担心会因此压住大兴城的王气,便没有在曲江池一带设立坊市,更不许百姓居住,只是将这一带都辟为皇家园圃,专供皇亲国戚游玩。只是如此一来,曲江池便无形中成了长安城的一处缺口,只要在曲江池坐上船,就可以顺着外面的黄渠一路出了长安城。直到上了一艘早就停靠在池边接应他们的画舫,张孝谟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离开长安了。或许是因为做了太久人质的缘故,此刻他只觉得连画舫上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弥漫着自由的气息。卢剑星并没有跟张孝谟一起离开长安,因为长安城中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只是站在曲江池边,默默目送着画舫的离去。而张孝谟看着站在岸边的卢剑星,突然间跪倒在甲板上,冲着岸边的卢剑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在他看来,卢剑星可以说是给了他新生,自然值得他行如此大礼。卢剑星看着冲他磕头的张孝谟,虽说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眉毛还是忍不住挑了挑。一直到画舫在他的视线内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随后也快速消失在黑夜中,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次日,整个太极宫御书房都能听得到李渊暴怒的咆哮声。他如何能不暴怒,一夜之间,他派去监视张孝谟的人都被人迷倒之后抹了脖子,手法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惊动到值夜巡逻的左右候卫。若不是去换班的人在张府附近的一处很少有人行走的小巷发现了这些人的尸体,还不知道他们都已经遭人毒手了。至于张孝谟,更是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了张孝谟这个人质,他们大唐还如何牵制和控制远在五原郡的张长逊。眼看李渊龙颜大怒,裴寂慌忙宽慰他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在进宫前已经派人去问过了,昨夜长安城没有一处城门有异常,更没有一处城门在半夜开启过。因此,臣敢大胆猜测,这个张孝谟虽说离开了他所住的府邸,但并没有出城,只是找地方躲了起来,伺机再出城离开。”听了裴寂的话,李渊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这就是他宠信裴寂的原因,因为裴寂永远是那个最了解他心思的人,知道该如何劝慰和开解他。他当即下旨,要左右候卫的人开始在城中大肆搜查客栈青楼寺庙这些地方,一副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将张孝谟给找出来的模样。皇帝有旨,左右候卫自然是不敢不从。一时间,左右候卫开始在长安城中到处搜查,可哪怕他们都快将长安城掀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看到半点张孝谟的踪迹。张孝谟没找到,城中不少百姓倒是对此是怨声载道,对朝廷和官府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随着这些不满愈演愈烈,不少官员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书李渊,请求停止这种搅得将京城百姓鸡犬不宁的搜查。最终,李渊只能无奈下旨停止了搜查,同时也猜到张孝谟很有可能早就已经离开长安了。为了扭转局势,他任命永安王李孝基为五原郡通守,带着一份封原通守张长逊为中书侍郎的旨意火速赶往五原郡,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张孝谟之前见到张长逊。 第291章 李孝基不请自来 五原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赵武灵王二十六年,赵国经过“胡服骑射”的改革之后,国力大增,疆域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将河套之地纳入了赵国的版图。只是战国末年,随着赵国国力的衰退,河套之地落入了匈奴人之手。待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派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重新夺回了河套之地,重置九原郡。可到了秦朝末年,匈奴人又趁着秦末天下大乱,再一次占据了河套之地。直到汉元朔二年,汉武帝刘彻令车骑将军卫青出云中,一路往西攻城略地,收复了河套之地,之后汉武帝下旨在九原郡故地设置了五原郡和朔方郡。隋开皇五年,隋文帝杨坚废郡置州,在五原郡故地设置了丰州。大业三年,杨广废州置郡,又将丰州改为五原郡,领九原、永丰、安化三县。正因为五原郡地处河套地区,土地肥沃,水草丰茂,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和草原民族的必争之地。当中原王朝强盛之时,五原郡及整个河套之地便是中原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当中原王朝国力衰退之时,草原民族便会趁机霸占丰腴的河套之地,借机窥视中原。可以说,河套之地的归属,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中原王朝的强盛兴衰。本朝也不例外。开皇年间,大隋国力昌盛,突厥人虽然称霸大草原,却一直对大隋俯首帖耳,很是恭顺,根本不敢有半点忤逆,更别说觊觎河套之地了。可随着大隋三征高句丽不利,突厥人也终于对着自己一直俯首帖耳的大隋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獠牙,不仅出兵二十多万围困了皇帝杨广所在的雁门郡,还再次对富饶的河套之地虎视眈眈。起初作为朝廷任命的五原郡通守,张长逊很清楚突厥人对五原郡的野心,他虽说有心想为大隋守住河套之地,但奈何周围的郭子和、刘武周和梁师都等人先后投靠了突厥人,就连李渊都跟突厥人有些不清不楚。张长逊自知独木难支,最终也只能跟着他们几人后面投靠了突厥人,还被始毕可汗封为割利特勤。虽然被迫投靠了突厥人,但张长逊却一直没忘记自己汉人的身份,一直在找机会带着五原郡的百姓摆脱突厥人的统治,重新回归中原王朝。因此,当突厥人两次要对同为汉人的李渊不利时,张长逊都选择出手拉了李渊一把。李渊似乎也记着他的这份恩情,一在长安称帝便立即下旨封他为丰州总管、光禄大夫和巴国公。可张长逊牢记着自己隋臣的身份,根本不接受李渊的册封。他也知道李渊不放心自己,为了保全自己和五原郡的百姓,他便主动将儿子张孝谟送去长安做了人质。可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把儿子送去长安不久,看似强大的东突厥人就败给了秦昇,自此一蹶不振。可他还没有从突厥人兵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秦昇的兵马就穿过了井陉,强势杀入了河东。如果不是儿子张孝谟在长安为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跟郭子和一样献城投降秦昇,带着五原郡三县百姓回归朝廷。可如今考虑到儿子的安危,他自然不敢轻易献城投降隋军了。毕竟,他就只有张孝谟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自己投降了秦昇,李渊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儿子张孝谟,自己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百年之后又如何给他早死的母亲一个交待呀。可是完全倒向李渊他又打心眼里不愿意,毕竟在他心中还一直自认自己是隋朝,若是投唐,便是有负国恩,愧对天子。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抉择之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告诉他永安王李孝基到了。听到是李孝基到了,张长逊自然不好怠慢,当即亲自带着城中官员出城去迎接李孝基。李孝基看着眼前的阵仗,便知道张孝谟还没回到九原城,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初接下这门差事之后,他便跟护卫他的亲兵星夜兼程赶路,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总算是抢在张孝谟前面赶到了九原城,见到了张长逊。看张长逊面上客套的笑容,李孝基便猜到他并不知道张孝谟在长安失踪之事。看来自己得尽快从他手中接管五原郡,以免夜长梦多。虽然心中恨不得现在就抢班夺权,但李孝基看着张长逊身后那几十名面容冷峻的亲兵,只能暂且按捺住内心的焦虑和冲动,反而跟张长逊套起了近乎,态度很是亲密,就如同跟张长逊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张长逊见与李孝基态度如此亲密,心中反而隐隐有些不安。毕竟李孝基不仅是大唐的永安郡王,更是大唐皇帝李渊的堂弟,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地位上都没必要如此巴结自己。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长逊很难不因此怀疑李孝基是不是带着什么对他不利的图谋来的。可虽说心中这么想,可张长逊面色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只是不动声色附和着李孝基的话,就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随后,在张长逊和一众官员簇拥着李孝基进了九原城。本来张长逊在城中最好的春和居酒楼订好了酒菜要为远道而来的李孝基接风洗尘,可李孝基却以自己车马劳顿为由,坚决推脱掉了酒席。张长逊心如明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其他官员在春和居该吃吃该喝喝,自己则领着李孝基回了通守府。眼看身边此时没了什么闲杂人等,李孝基也不再遮掩,立即满脸带笑拱着手向张长逊恭贺道:“恭喜张通守,很快就要入朝为官,跟张少卿父子相聚了。”听到“入朝为官”和“父子相聚”的话,张长逊一颗心不由猛然一沉。 第292章 张长逊: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不知王爷希望下官几时动身启程。”张长逊是个聪明人,当听到李孝基将入朝为官和父子团聚联系到一起,他哪里还听不出李孝基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以他儿子张孝谟的性命威胁他交出五原郡。可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李孝基的要挟,张长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惶,只是用很是平静的语气询问李孝基自己要何时动身离开九原城。看着面前平静如水的张长逊,李孝基一时间反而有些错愕。在进城之前,他不止一次想过当他宣读旨意要张长逊离开五原郡入朝为官时,张长逊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大怒,厉声怒斥堂兄李渊的恩将仇报?还是百般推脱,宁可不顾亲生儿子的生死也不肯离开五原郡?又或者当场与自己翻脸,吩咐左右扣下自己,用来做与儿子张孝谟交换的筹码。可他就是没想到张长逊会表现得如此平静,丝毫没有一点愤怒之色,就像放弃五原郡入朝为官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眼看张长逊如此通情达理,李孝基一时间反而暗暗心生愧疚。毕竟不管怎么说,张长逊都不图回报帮过他们李家两次,如今他们李家不仅搞丢了人家唯一的儿子,还以人家儿子的性命做要挟,逼迫人家将地盘交给他们李家,确实很是不厚道。不过他的愧疚也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想到自己不负皇命,成功从张长逊手中夺取了五原郡,他心中还是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管怎么说,只要五原郡没有落到隋军手中,自己总算是可以给堂兄李渊一个交代了。虽说他心中恨不得张长逊今晚就连夜离开九原城,以免夜长梦多,但他也知道张长逊要卸任之前肯定还有不少事情要安排和交接,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干笑两声道:“不急,张通守今夜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不迟。”张长逊没有反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王爷所言极是,那下官明日再动身吧。”眼看张长逊答应得如此痛快,李孝基反而越发觉得心中有愧,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道:“张通守只管放心去吧,我李孝基一定会善待五原郡的百姓,陛下也绝不会亏待张通守的。”张长逊深深看了李孝基一眼,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那下官就代全郡百姓谢过王爷了。”张长逊越是如此平静,李孝基就越是自惭形秽,根本不敢迎视张长逊的目光,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匆匆告辞离开,去城中的驿馆歇息去了。他们刚一走,一直站在张长逊身边的亲兵校尉便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恨声对张长逊道:“大人,李家的人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你帮过他们两次,还主动将公子送去长安做人质,可他们竟然用公子的性命做要挟,逼你交出五原郡,当真是卑鄙无耻至极!”张长逊闻言久久没有说话,随后长叹一口气道:“是我自己当初有眼无珠,错信了李渊,活该有今日之事,怪不得他人。”“可是,难道大人当真甘心就这么将五原郡拱手交给李家的人吗?”听到张长逊这么说,亲兵校尉反而越发愤愤不平,深深为他们家大人感到不值。看着亲兵校尉在为自己鸣不平,张长逊只是又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甘心又如何,我张长逊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总不能因为不甘心,而不顾他的生死吧。”亲兵校尉也知道他们家大人是因为他们家公子的安危才不得不妥协,眼珠骨碌碌一转,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个主意,当即凑到张长逊耳边道:“大人,以属下之见,不如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属下今夜就带人包围了驿馆,生擒了这个李孝基,用来交换回公子。属下就不信了,听说这个李孝基还是李渊的堂兄弟,我就不信李渊一点都不管他的死活。”张长逊闻言却只是苦笑一声:“李渊可不止李孝恭这一个堂弟,可我就只有孝谟这一个儿子。”亲兵校尉闻言一时也沉默了。张长逊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没想到过这个法子呢?只是他太了解李渊这种枭雄了,为了所谓的大业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都可以牺牲掉,区区一个堂弟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将来厚待他的堂侄就好了。可他就只有张孝谟这一个儿子,绝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冒险,因此就只能任由李渊拿捏了。随后,张长逊命亲兵校尉将一众心腹官员和将领叫来通守府,面色平静将自己即将卸任五原郡通守入长安为官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这些官员和将领听完,一个个都不由面露错愕,显然是不太明白张长逊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要离开五原郡入朝为官。张长逊也没有隐瞒,当即将其中的缘由和盘托出。如他预料的那般,当他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场的官员和将领顿时一个个群情激愤,甚至有人高喊着要去找李孝基讨个说法,却被张长逊拦了下来。因为他之所以告诉他们这些,并不是想鼓动他们为自己出头,而是他心中清楚,李孝基一旦接管了五原郡,第一件事必然就是对五原郡的官员和将领进行一波大清洗,全部换成他自己的心腹,从而彻底掌控五原郡。虽说他即将入朝为官,但在离开五原郡之前,他必须要给这些追随他多年的官员和将领安排好退路。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张长逊命亲兵搬来一个大箱子,当着大家的面打开,满满一大箱的金银珠宝顿时晃得在场的一众官员和将领都快睁不开眼睛。看着在场众人不解的目光,张长逊只是淡淡说道:“我张长逊蹉跎了大半生,就只攒下这点家当,现在你们就分了它吧。若是你们愿意为李唐朝廷效力,就留在五原郡安心为官为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想来永安王也未必轻易会动你们。若是你们不想为他们效力,就拿上这些钱财做盘缠,去找你们想要投奔的主公效力。或者干脆用这些钱去乡下买上几十亩田地,做个小地主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也未尝不可。”眼见张长逊自己眼下都自顾不暇了还在为他们着想,不少官员和将领顿时泣不成声,正堂内的气氛一时很是压抑。就在众人悲悲戚戚之际,一名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满脸激动对张长逊道:“大人,大人,公子回来了,现在他人就在城外。” 第293章 张亮:我这该死的运气 直到在城门外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张孝谟,张长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想不明白,自己儿子不是在长安城做人质吗?如今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九原城外。张孝谟知道三言两语未必解释得清楚,便将他身后的张亮拉到面前,对父亲张长逊解释道:“父亲,是秦大将军派人将孩儿从长安城救了出来,之后他们的人又一路护送着孩儿到了五原郡附近的隋军大营,交给了隋军主将右候卫大将军李靖。李大将军见到孩儿之后,不仅派兵护送孩儿回九原城,还命这位张亮张大人一路陪同。”此时,张亮也拱手对着张长逊行了一礼:“在下河北道行台工部尚书张亮,见过张通守。”张长逊上下打量着张亮,随即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原来是张尚书,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一路上犬子有劳张尚书照顾了。”张亮笑了笑,随即谦让道:“张通守言重了,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张长逊当然知道张亮是奉了谁的命令,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内心却很是感慨。自己不计回报帮过李渊两次,可他不仅要自己儿子去长安做人质,还在儿子失踪后,利用自己的不知情,以儿子的性命相要挟逼自己将五原郡交给李孝基。相比之下,秦昇从未受过自己恩惠,却主动将自己儿子张孝谟从长安城救了出来,可他们不仅没有拿儿子做筹码,胁迫自己这个父亲交出五原郡,反而在没提任何条件的情况下,就主动派人将儿子送回了九原城,似乎完全不担心他之前为张孝谟所做的一切将会付诸东流。所以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要大。寒暄和客套过后,张长逊将张孝谟和张亮请进城,说是要给他们二人接风洗尘。只不过这一次的酒席并不是在春和居,而是在通守府。原因很简单,因为张孝谟回到九原城之事,他暂时还不想让驿馆中的李孝基知道。城中的守军全是他的人,他可以要这些将士守口如瓶,封锁住消息不让李孝基的人知道。可一旦去了春和居吃饭,人多眼杂的,一旦有人将消息泄露给身在驿馆的李孝基,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极有可能会因此坏了他的大事。……通守府的宴客厅内,张长逊和张孝谟父子频频举杯向张亮敬酒,感谢他和隋军让他们父子二人可以重聚。张亮也是来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不仅眼神变得迷离,似乎舌头都有些大了。张长逊见状,便暗暗给儿子张孝谟使了一个眼色。正所谓知父莫若子,张孝谟当即心领神会,很快便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被两名婢女扶下去歇息了。此时宴客厅内便只剩下了张长逊和张亮两人。张长逊看着有几分醉意的张亮,沉吟了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道:“虽说大恩不言谢,可秦大将军毕竟将犬子从长安城救走,不知我该如何回报。”听张长逊说得如此露骨直白,张亮眼中的醉意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他看着张长逊,随即连连摇头道:“张通守误会了,我们秦大将军并没有任何挟恩图报的意思,他只是希望张通守可以不受牵绊做出自己想做的选择。”“做出自己想做的选择?”张长逊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随即淡淡反问道:“你们秦大将军就不怕弄巧成拙,前脚刚将我的儿子送回九原城,我张长逊后脚便彻底投了唐。”张亮闻言却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哈哈哈,秦大将军跟我说过,若是张通守当真有心为伪唐效力,李渊又何必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非要张通守送唯一的儿子去长安城做人质呢!”听到这番话,张长逊不由微微有些错愕,显然是从未想过素未谋面的秦昇会如此了解自己。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得通为何秦昇不提任何条件便主动将自己儿子张孝谟送回九原城,就是笃定自己无心投唐,一心只想归隋,将儿子从长安城救走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可尽管如此,张长逊内心依旧对秦昇充满了感激。毕竟知恩不图报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可世上又有几人真正做得到呢?尤其是跟李渊的恩将仇报相比,更显得秦昇做人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不过很快,张长逊又神色如常,面色平静说道:“我张长逊本就是隋臣,既然秦大将军奉天子之命讨伐不臣,我自然可以将五原郡原封不动交给他。”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追随我那些官员和将士,不知秦大将军打算如何安置。”听到张长逊有献城投降之意,张亮不由一阵大喜,当即就按照秦昇之间的交代,笑着道:“秦大将军说了,张通守与郭氏兄弟不同,郭子和兄弟四人原本是流放到榆林的要犯,杀了榆林的地方官才割据榆林郡自立为王。秦大将军为了防止朝廷将来秋后算账,所以才将他们兄弟四人和以前的下属安置在河北道保护起来。可张通守不一样,你本来就是朝廷任命的五原郡地方官,虽说曾为了保全百姓被迫对突厥人俯首称臣,却也是情有可原,有功无过。更何况,张通守虽说投靠过突厥人,但一没有接受定杨可汗、平杨天子之类的封号,甚至都没有自立为王,二没有勾结突厥人南下祸害中原百姓,就冲这两点,秦大将军也要上书天子,亲自为张通守表功。如今东突厥因为兵败河北,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张通守愿意,可以继续做这个五原郡通守,其余官员同样留用,各司其职,为大隋镇守河套之地,不让突厥人或其他草原民族染指半分。”听到秦昇不仅说自己有功无过,甚至还让自己继续留任五原郡通守之职,张长逊心中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连感慨道:“我张长逊何德何能,敢让秦大将军如此相待。”随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站起身道:“秦大将军如此待我,若是我张长逊再拖三阻四,便是不知好歹了。就请张尚书回去告诉秦大将军,我张长逊永为大隋之臣,五原郡永为大隋疆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很是玩味道:“而且我不会让张尚书空手回去复命的,伪唐的永安王李孝基,便是我张长逊给秦大将军的见面礼!”张亮闻言两只眼睛顿时亮了。 第294章 李世民:人心不齐,这仗要怎么打 随着张长逊献五原郡归降大隋的消息传到唐军军中,立刻在唐军几位主将之间引发了不小的分歧。本来因为怀德公主的下嫁,宋金刚正式献霍邑城投降了大唐,不仅成了大唐的驸马,还被封为并州总管和左骁卫大将军,封爵宋国公,一跃成为大唐炙手可热的新贵。此时,淮安王李神通和梁王梁师都也先后率大军赶到了霍邑,唐军兵力瞬时超过了二十万之众。其中,秦王李世民麾下兵马有四万多,太子李建成三万,并州总管宋金刚三万,淮安王李神通五万,梁王梁师都五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渊并没有指定他们五人之中的任何一人为大军主帅,导致的情况就是这五位主将之间互不统属,谁说了都不算。本来五位主将之中,秦王李世民作为大唐的十二卫大将军,诸将之首,名义上统领大唐各路兵马。可偏偏另外四位主将,来头却是一个比一个大。李建成不仅是他的兄长,更是大唐的储君,自然不可能听命于他。淮安王李神通是他的堂叔父,自然也不大可能会对他一个晚辈言听计从。梁师都不久之前还是梁帝自居,只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去帝号归顺了大唐,做了大唐的梁王,想来心中也是憋着一团火气,更怕李渊会趁机吞并他的兵马,内心时刻保持着警惕,因而很难指挥得动他的兵马。至于宋金刚,情况也跟梁师都差不多,虽然归降了大唐,做了李世民的妹夫,但却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根本不可能容许李世民染指自己的兵马。可以说,唐军虽然有二十万之众,但李世民真正能指挥得动的还是只有最初的四万多人。大战在即,他也知道人心不齐各自为战是兵家大忌,便亲自出马去游说另外四人,提议五路兵马合兵一处,军中大事他们五位主将可以商量着来,若是意见不一致可以少数服从多数。因为秦昇这个大敌的存在,另外四人也各自放下了成见,同意合兵一处,共同御敌。此时,唐军安插在晋阳城中的细作也通过飞鸽传书传来消息,说如今城中只有四万不到的兵马,主将是刚从高句丽凯旋还朝不久的徐世勣。至于秦昇和他帐下第一大将李靖,如今并不在晋阳城中,至于去向暂未知晓。听到晋阳城的守军竟然就是当日在土门关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徐世勣,李建成便立即来了精神,当即提议不如趁如今秦昇不在晋阳城中,二十万大军北上攻打晋阳。在他看来,虽说晋阳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可二十万对四万,五倍的兵力优势足以攻得下这座河东第一重镇,让他一雪当年土门关之耻,挽回他这个大唐储君的颜面。李神通、梁师都和宋金刚三人都赞同他的提议,认为如今正是攻取晋阳的大好机会。一旦失去晋阳城这个河东第一重镇,隋军在河东便再也无法立足,最终只能灰溜溜退回河北。唯有李世民对此有疑义。他并不反对攻打晋阳城,只是他认为在攻打晋阳城之时,必须要先弄清楚秦昇和李靖二人的去处,以免中了他们二人的计,被隋军拖进晋阳攻城战的泥沼中,进退不得。可惜,他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另外几位主将的赞同,梁师都更是说他在杞人忧天,太过高估了秦昇和李靖。看着狂妄无知的梁师都,李世民也知道夏虫不可语冰的道理,因而并没有跟他争辩,只是说大军也不差这几天时间,不如等他派人查明了秦昇和李靖的去向,他们再做决断不迟。可他的提议却遭到了兄长李建成的反对,认为若是再拖延下去,一旦秦昇和李靖回到晋阳城坐镇,他们唐军只会白白错失夺取晋阳城的大好机会。眼看他们兄弟二人争执不下,作为长辈的淮安王李神通当即就站出来和稀泥,表示既然他们兄弟俩说也说服不了谁,那不如就依照之前的约定,五位主将各自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李建成对堂叔父的提议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是李世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从另外四人之前的态度来看,不难猜到恐怕表决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可军中大事少数服从多数是他的提议,他也不好出尔反尔,只能无奈接受了李神通的提议,对攻打晋阳城之事进行表决。最终表决的结果也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李建成、李神通和梁师都三人都认为现在就该率二十万大军北上,趁着秦昇和李靖都不在城中一举攻取晋阳城。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宋金刚这一次竟然站在了他这边,主张先了解清楚秦昇和李靖的动向再决定是否要去攻打晋阳城。可惜,宋金刚的支持并没有改变最终的结果,当天下午二十万唐军就拔营北上,直取晋阳。可就在大军快要抵达晋阳城时,西边却传来一个对他们而言很不好的消息——张长逊献五原郡归降了隋军,进城接受他归降的隋军主将正是一直不知去向的秦昇和李靖。因为张长逊降隋之事,几位唐军主将再一次爆发了不小的争执。李建成等人认为,既然如今秦昇和李靖都远在五原郡,那他们唐军也不必再有任何顾忌了,一定要抢在秦昇和李靖赶回来之前攻下晋阳城。只要攻下晋阳城,便可以彻底切断榆林郡、五原郡和河北道之间的联系,使这两郡陷入孤悬在外、独木难支的境地,唐军不费多少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们收入囊中,最终不仅收复了河东,还将河套之地一并纳入了大唐的版图,让大唐国力大增。可李世民却坚持认为,区区一个张长逊根本不值得秦昇和李靖一起出手,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在五原郡绝不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五原郡,背后极有可能有着更深的图谋。因此,他认为他们唐军如今要做的不是北上攻打晋阳城,而是挥师向西,只要击败了秦昇和李靖,晋阳城自然不攻自破。可惜,这一次对于他的提议,不仅梁师都和李神通没有赞同,就连宋金刚都不再站在他这边了。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各怀心思的四位主将,一股浓烈的无力感再一次涌向李世民的心头。 第295章 李叔良:兵到用时方恨废 事实上,一切正如李世民猜测的那般,秦昇之所以亲自跟李靖率军去五原郡,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招降一个张长逊。随着榆林郡和五原郡都落入他手中,意味着关中以北再无险可守,他可以率军长驱直入,直奔长安而去了。只是率军深入关中乃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境地,到时候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李靖因为担忧秦昇的安危,本想自己率一路精骑杀去关中,将李唐腹地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逼得他们不得不从河东撤军回援。秦昇知道李靖是一番好意,却还是笑了笑道:“药师,我知道论行军打仗我不如你,可我之前出走长安走得匆忙,跟李家之间还有很多账没有清算完。所以这一次我说什么都要率军去一趟长安,好好跟李渊还有李家好好清算一番,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大将军过谦了,不过既然如此,那末将就不跟大将军争了,愿大将军旗开得胜,让李渊和李家人肠子都彻底悔青去。”眼见秦昇这么说,李靖也不再多说什么,语气却突然变得戏谑。因为以他对秦昇的了解,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之人,因此并不担心秦昇会因为被过去的仇恨蒙蔽双眼,从而影响到他的判断和决策。见李靖难得跟自己开一次玩笑,秦昇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哈哈哈,听药师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期待当李渊和李家人见到我时,会是一副什么嘴脸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又是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次日,秦昇和李靖就在九原城外分道扬镳,李靖率一万幽州铁骑往朔方郡的方向而去,秦昇则率五千背嵬军和五千怯薛军直取泾州。……泾州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汉元鼎三年,汉武帝刘彻析北地郡置安定郡,治所在高平县。在之后前汉到北朝的几百年时间里,安定郡先后归属凉州、雍州、秦州和泾州。一直到了隋开皇年间,朝廷废郡置州,安定郡因为郡内有泾水流经,正式改名为泾州。可到了大业年间,杨广又废州置郡,将泾州再次改回安定郡。但李渊即位称帝之后,又再一次将安定郡改为泾州,治所安定县,由他的堂弟长平郡王李叔良镇守。虽说如今大隋和大唐在河东打得不可开交,可因为泾州地处大唐腹地,河东的战火根本波及不到这里,因而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景象。因此,当李叔良听说泾州北面出现一支来路不明的骑兵之时,他整个人是懵的。毕竟自从薛举和李轨先后被灭之后,泾州附近便再没有任何割据势力,因此他实在想不通这些骑兵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这支骑兵敌我未明,又已经杀到了安定城附近,李叔良也顾不上多想,当即命人关闭所有城门,城中全部将士上城防守。或许是因为和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城中的武备很是松弛。当李叔良的命令下达到军营之时,营中竟有超过一半的士兵不在,一问才知道都偷溜去外面喝酒赌钱去了。前来传令的李叔良亲兵气得当场破口大骂,要军中各个将校立即去外面将人都给找回来,半个时辰内不上城头守城一律以军法论处。其实也不怪城中这些唐军的军纪如此之差,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本就是乱匪出身,从来就没有任何军纪可言。当初李渊在晋阳起兵之后,李秀宁和李神通也在大兴附近的鄠县拉起了一支几百人的兵马。为了策应李渊入主关中,李秀宁女扮男装,拿着秦昇提供的名单,以李公子的身份在关中到处活动,连续收编了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和丘师利等几路活动在关中一带的乱匪,得到了一支七万人的兵马,并率领他们攻下了鄠县、始平、周至和武功四县。只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军纪和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七万大军去攻打几座几千人镇守的城池,竟然死伤了几万人,气得就连一向本事平庸的李神通都大骂这些人是烂泥扶不上墙。李渊入主长安之后,本想将这些乌合之众尽数遣散,可又怕落得一个卸磨杀驴的名声,更怕这些人被遣散之后再度聚集起来作乱,反而造成更大的麻烦。思来想去,最终李渊决定将这些士兵发配去镇守一些不太重要的城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本来泾州作为关中的门户之一,是绝对不敢让这些士兵来镇守的。可自从薛举和李轨先后被次子李世民所灭之后,关中在西北方向便再没有什么威胁,加上之前为了增兵河东,李渊从关中各城的驻军中抽调走了大量兵马,只能从关中外面抽调其他战斗力稍弱一些的兵马来镇守这些城池。于是乎,这些之前在关中一带作乱的乱匪在外面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来镇守起了关中门户之一的泾州。只是这些人散漫惯了,入驻泾州之后依旧是我行我素,平日里操练的时候只知道偷奸耍滑,得过且过,不操练的时候一逮到机会就溜出军营,去外面吃喝玩乐。一开始李叔良为了泾州的安危,还想好好管管这些人,为此想出了不少法子,惩治了不少害群之马,可全都收效甚微,甚至还险些引发了他们的哗变。仅此一事后,李叔良也就彻底放手不管,任由他们去了。反正在他看来,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就扶不上墙吧,反正泾州远离战火,自己也不指望他们守城杀敌了。可没想到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竟还真有一支来路不明的骑兵朝着泾州的方向杀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看着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士兵,李叔良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好他们,如今真有敌人打过来,这些人根本就半点指望不上。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即将到来的这支骑兵是友非敌,否则泾州危矣。(李叔良没什么名气,但他有个很出名的曾孙。) 第296章 秦昇:攻城哪有遛人好玩 “秦昇!怎么会是你?”对于这支骑兵的来路,李叔良在脑中想过无数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的主将竟然是秦昇。一个令他们整个李家上下又气又恨又悔又怕的名字。当年秦昇跟李秀宁两情相悦之时,他们几个叔父辈是反对得最厉害的。原因也很简单,秦昇有本事不假,为他们李家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也不假,可他再怎么有本事,功劳再怎么大,也改变不了他出身寒微的事实。他们陇西李氏再怎么说也是关陇名门,李秀宁又是他们李家的嫡女,怎么能嫁给秦昇这种出身寒微之人,传出去岂不是让其他世家大族看了笑话,让他们陇西李氏沦为名门望族中的笑柄。很难说李渊最终决定悔婚跟他这些堂兄弟的极力反对有没有关系。如果他们李家坚持将嫡女李秀宁许配给秦昇会不会沦为名门望族中的笑柄不知道,可如今悔婚倒是当真让他们李家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很多人想了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他们李家的人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会悔婚逼走秦昇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转而将李秀宁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柴绍。可以说,对于李家人而言,秦昇就是那个将他们陇西李氏死死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李家上下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一个个恨不得寝其皮,饮其血,啖其肉。可如今真见到了秦昇,李叔良好像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饿。此时此刻,看着城下秦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他脑海中只有三个大大的疑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什么时候从这里离开?”看着城上满头黑线的李叔良,秦昇不由露出一抹久别重逢的微笑:“长平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虽说秦昇笑得友善,可他的笑容落到李叔良眼中,却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但他不想在这么多将士面前露怯,只能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着城下的秦昇色厉内荏道:“秦昇,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河北,跑来我泾州作甚?”面对李叔良的厉声质问,秦昇依旧只是微微一笑:“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我离开长安都有三年了,还怪想你们这些老熟人的,因此打算亲自去长安看看他们?”“什么?你要去长安?”听到秦昇的目标竟然是长安,李叔良的面色瞬间一阵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如今唐军的十几万主力都在河东,留守关中和都城长安的不是一些老弱病残,就是征募不久的新兵蛋子,兵力很是空虚,一旦让秦昇率领这一万精骑杀入关中,则关中危矣!长安危矣!不行,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泾州,绝不能让秦昇的兵马踏入关中一步。想到此处,他强忍住内心的仓惶,低头俯视和观察着城下的隋军,却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城下的骑兵虽然军容齐整,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表的杀气,但军中并没有投石车、攻城槌或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这些骑兵再凶悍,也不可能飞着杀进城内吧。此时李叔良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说话也硬气了不少,冲城下的秦昇厉声喝道:“秦昇小儿,你休得猖狂,有我李叔良在,你休想踏入关中一步。”看着李叔良一副色厉胆薄的模样,秦昇忍不住笑了:“长平王,你我也好歹共事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我秦昇是个怎样的人,你觉得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敢带着一万骑兵就杀来泾州吗?”一番话说得李叔良一颗刚放松下来不久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可任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秦昇要如何在没有一件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下泾州。他有些怀疑秦昇是在故意吓唬自己,再次厉声喝道:“秦昇小儿,你休要诈我,有本事你就杀入城内,莫要逞那口舌之快!”“长平王,那你可要瞧好了!”如李叔良所料,秦昇没有再逞口舌之利,转而一挥手招呼自己身后一万骑兵道:“儿郎们,随我来,我们去南城。”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万骑兵如同一阵风一般离开了北城,绕过城墙往南而去。李叔良闻言不由心中一惊。本来安定城有五千守军,可之前为了增援河东抽调走了大量兵马,虽说之后补充了一些,却只剩下三千人左右了。方才听说骑兵是自北面而来,李叔良下达的命令也是让城中将士都赶去北城防守,另外三面城只有几百人了,守备很是空虚。虽说隋军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可秦昇一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真让他趁着南城兵力空虚的机会攻破南城,导致整个关中有失,自己将成为李家的千古罪人。此时李叔良已经顾不上多想,在留下三百人防守东城之后,便亲自带着剩下的两千多兵马快步赶往南城。不少士兵刚从军营赶来北城不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李叔良下令要他们立即赶去南城,心中不免一阵抱怨,却也不敢抗命,只能无奈跟李叔良跑去南城。只是没想到的是,秦昇率领隋军走到半路,突然下令全军调转马头,返回北城。李叔良和两千多唐军在城头上呆呆看着隋军突然调转马头扬长而去,一个个都不由面露错愕之色,显然不知道隋军在搞什么鬼。还是身为主将的李叔良最先回过神来,突然一拍脑袋道:“不好,中了秦昇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快!快!快!快随我回去守北城。”听说又要回去守北城,两千多唐军顿时一片哗然,抱怨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险些让李叔良这个主将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在几位将校的厉声呵斥下,这些士兵的抱怨声和咒骂还是渐渐平息了下来,老老实实跟着李叔良赶往北城。只是当他们快要赶到北城之时,秦昇却再次率领隋军改变了方向,转而杀去了西城……此时李叔良就是再蠢,也能看得出秦昇分明是在戏耍他们,像遛狗一样在遛着他们玩。他也知道下面这些士兵已经因为连续奔波被折腾得不轻,本不想再跟去西城,打算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可没想到的是,此时西城却派人来跟他求援,说隋军在西城不断用弓箭压制他们,似乎有攻打西城的迹象。李叔良无奈,只能强行压制住下面士兵的不满,带着他们赶去西城。可他们刚赶到西城,隋军又迅速从西城离开,转而去了东城……这种猫逗老鼠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之后,秦昇才率领隋军骑兵心满意足离开了安定城,只留下城上两千多筋疲力尽的唐军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 第297章 安定城破 因为今天白天被秦昇和隋军戏耍得筋疲力尽,因此到了晚上,除了值夜的几百人人外,其余的两千多守军今夜可谓是睡得格外香甜。时不时还有人在睡梦中嘴里含糊不清嘟囔着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咒骂白天那些隋军当真不是个东西,尽把他们当狗溜了。可就在他们睡得正香时,营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钟声,瞬间将不少人从睡梦中给惊醒。他们一个个本能坐起身,睡眼惺忪看着四周,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们两眼茫然不知所措之时,有将校大步闯了进来,对着他们高声喝令道:“快!都别睡了,快点穿好衣服拿起兵器去北城,隋军又杀回来了!”啥?隋军又杀回来了!他们到底有完没完呀?还给不给人活了!听到隋军又杀回来了,这些唐军顿时没了大半睡意,一个个只能无奈穿好衣服拿起武器,顶着两个黑眼圈迈着沉重的步伐骂骂咧咧在将校们的率领下赶去北城……作为主将的李叔良同样在睡梦中被身边的亲兵给叫醒,听到隋军去而复返,便不由一阵头痛,大骂秦昇不是个东西,丝毫不顾及他们李家当年对他的提携和栽培。可咒骂归咒骂,他也害怕城池有失,最终也只能胡乱披上一件衣服,便带着亲兵匆匆赶去了北城。当他好不容易赶到北城之时,城下已经是火光冲天,隋军成千上万的火把将城下照得亮如白昼。在一片火光中,李叔良看到隋军不知何时已经拖回来了不少高大的木材,看架势是打算用这些木材制造一些简易的梯子,作为攻城之用。李叔良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慌乱。因为他太清楚城中的三千守军都是一群怎样的乌合之众了,一旦隋军开始攻城,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抵挡得住隋军的猛烈攻势。一想到这些,本来还有几分困意的他当即强打起了精神。不管怎么说,为了他们李家的大业,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今夜都要死守住安定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李叔良的眼神此刻是异常的坚定。……与北城的剑拔弩张不同,安定城的南门此时却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南门的一百守军也听说了隋军去而复返的消息,心中不由暗暗庆幸幸好他们没被派去守北城,不需要去跟隋军血拼。他们甚至还有闲心讨论说如果北城被隋军攻破了,他们是投降隋军好呢?还是赶在隋军没有杀到之前逃离安定城,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小命。毕竟朝廷每个月就给几钱银子的饷银,还要时不时被上面的将校拖欠和克扣,实在是不值得他们跟安定城共存亡呀!就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却不知危险也在黑暗中悄然而至……此时,就在城外,在这些士兵看不到的地方,裴行俨率领一千怯薛军在黑暗中静静待命。而在城外,有三十几个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正悄无声息摸到了南门附近。正如秦昇说的那样,他既然带着一万骑兵就敢杀到泾州,自然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后手。早在他决定要效仿历史上的颉利可汗从北面杀入关中之时,便派出几十名精干的锦衣卫,以各种身份分别潜入了安定城和武功城,目的就是在关键时候策应城外隋军的攻城。今日他之所以要将城中的两千多唐军像遛狗一样遛来遛去,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戏耍李叔良和唐军,也是借此机会给城中潜伏的锦衣卫发出信号,要他们今夜行动起来,快速解决掉南门的守军,打开城门将南门外面的一千隋军放进城来。此时,为首的锦衣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约到的时辰已经到了,当即对身后的三十多名同伴比了个手势。身后的同伴顿时会意,立即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一步步摸上城头……与此同时,城外的裴行俨也看了一眼天色,随后冷声下令道:“动手!”“杀——”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千怯薛军几乎是同时催动胯下的战马,往城门的方向杀去,同时不断张弓搭箭朝城头射去,以此来压制城头上的唐军……城头上的一百唐军很快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惊得瞠目结舌。不是说隋军要攻打的是北城吗?那此刻城下的兵马又是哪里来的。不过随着接二连三有人被城下射来的箭矢给射倒,其他士兵这才如梦初醒,有人慌慌张张敲响了报警的铜钟,有人本能操起弓箭开始还击城下的隋军。此时,这些唐军的注意力都在城下的隋军身上,并没有人察觉到已经有三十多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随着这些摸上城头的锦衣卫同时在背后发难,不少唐军士兵当场倒在了血泊中,到死不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中。其他唐军见到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倒下,这才注意到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杀上了城头,哪里还顾不上城下的隋军,当即就挥舞着武器跟他们厮杀起来。可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些锦衣卫的对手,交手不到片刻,便已经死伤了一大半人。其他唐军见状,哪里还敢恋战,全都丢下兵器仓惶逃下了城。这些锦衣卫也没有再追,因为他们知道其他地方的唐军听到南城的动静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增援,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在这些锦衣卫的通力合作下,南门的吊桥很快便放了下去,城门也随之大开。裴行俨见状,当即大喝一声道:“儿郎们,随我杀进城去!”此时,秦昇在北门看到了南门城头上燃起的火光,便知道锦衣卫得手了,当即率大军杀去南门。李叔良怔怔看着离去的秦昇,再看看南门城头上的火光,一颗心瞬间坠入了谷底。 第298章 秦昇:这都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随着裴行俨率一千怯薛军从南门杀入安定城,这场攻城战已经再没任何悬念。本来李叔良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亲自率领北门的两千多唐军赶往北门,想将杀入城中的一千隋军赶出城去。可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半路,迎面便撞上了裴行俨和一千怯薛军。裴行俨也不跟他们废话,率领怯薛军一个冲锋,便将李叔良带来的两千多唐军冲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李叔良见大势已去,本想混在溃兵中逃离,没想到却被裴行俨拦住了去路,最终做了隋军的俘虏。至此,安定城告破。很快,秦昇也率领另外九千骑兵进了城。虽说他这次并不打算长久占领安定城,却还是依照之前的旧例,禁止任何将士骚扰和劫掠城中百姓。同时,他派出几十队人在城中四处巡逻,一旦发现有溃兵和地痞无赖趁机作乱,立斩不赦,以儆效尤。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命人去带安定县的县令来见自己。不多时,一个身材宽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官员便被带到了他面前。方才一听到秦昇要见自己,这名官员吓得腿都软了,别说走路了,站都快要站不住了,最后还是两名隋军一左一右将他架到了秦昇面前。这名官员虽然不认得秦昇,但看其他隋军对秦昇毕恭毕敬的态度,哪里还猜不到秦昇的身份,当场跪倒在地,语气满是惊惶道:“下……下官安……安定县……县……县令杜……杜德礼参……参见齐……齐国公。”秦昇看他这副模样,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在怕什么,便笑了笑道:“杜县令是吧?你不必紧张,我不会杀你的。”听到秦昇承诺不杀自己,杜德礼一颗本来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地了,随后便冲着秦昇重重一拜,一脸感激涕零道:“多谢齐国公不杀之恩,若是齐国公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愿为齐国公效犬马之劳。”看着杜德礼一脸谄媚的模样,一旁的裴行俨明显有些生理不适,眼中更是充满鄙夷之色。倒是秦昇对此似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问杜德礼道:“杜县令姓杜,又在关中为官,莫非是出身京兆杜氏?”听到秦昇问起自己的出身,杜德礼不由眼前一亮,似乎连胸膛也挺起了几分,语气更是本能多出了几分骄傲:“齐国公猜得不错,下官正是出身京兆杜氏。”他一边说还一边暗暗观察着秦昇的神色,心中在不住猜测秦昇为何会有此一问,莫非是相中了他的家世和才干,想要招揽他为己用?若真是如此,自己是该跟他走呢?还是坚辞不就,继续留在安定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呢?秦昇见杜德礼的目光突然有些飘忽,便知道对方可能想多了,当即似笑非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的行台御史杜如晦也是出身京兆杜氏,倒跟杜县令是同族呀。”“是是是,这可真是太巧了。”杜德礼这才知道秦昇根本无意招揽自己,面色一时很是尴尬,若不是他脸皮厚,恐怕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秦昇看着他,也不想再跟他拐弯抹角,当即淡淡追问道:“看在杜御史的份上,杜县令可否帮我一个忙?”“齐国公言重了,下官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齐国公尽管开口,只要下官能做得到,绝无二话。”面对杜德礼的大包大揽,秦昇却又不说自己要他帮什么忙了,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急,先带我去城中的府库看看吧。”听到秦昇一张嘴就要去看的府库,杜德礼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劝阻秦昇。毕竟如今府库中还有几万贯铜钱和一万多石粮食,若是这些东西被隋军洗劫一空,他如何向朝廷交待,恐怕他这个县令也要做到头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小命,杜德礼最终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在前面带路,领着秦昇一行人来到了府库外面。随着府库的门大开,映入眼前的是一袋袋码得整整齐齐的粮食,以及一口口装满铜钱的大箱子。只不过这些铜钱都是李渊称帝之后下令新铸的新钱,称为“开元通宝”,只能在关中、巴蜀和河西三地使用,出了这三地百姓根本不认。因此,杜德礼此刻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隋军只抢走粮食,留下这些他们用不上的铜钱,好让他这个县令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可上天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祷告,秦昇一开口便让他整颗心坠入了谷底:“杜县令,你现在就派衙役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说我明天要在城中开仓发钱放粮。不论是男女老幼,只要过来排队,都可以领到十斗米和一贯钱,先到先得,发放完即止。”“齐……齐国公,这……这不合适吧!”听到秦昇要将府库中的粮食和铜钱都发放出去,杜德礼面色瞬间一片惨白。因为如果秦昇当真这么做了,他这个县令之位恐怕就保不住了。虽然秦昇秦昇知道他为什么反对,却还是淡淡反问道:“哦?杜县令不妨说说看,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杜德礼当场就被问住了,嘴巴张合了许久,才勉强蹦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一般来说,只有遇上灾年,才需要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可如今安定城并没有遇上什么灾害,若是贸然开仓放粮,只会……只会坏了朝廷的法度。”“哈哈哈,即使真坏了法度,那也是坏了李渊那个朝廷的法度,又不是坏我大隋的法度。”秦昇闻言不由一阵哈哈大笑,随后看了杜德礼,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若是杜县令觉得为难,那我就另外安排人做这件事吧。”杜德礼听完身体不由一颤,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最终还是心一横,咬了咬道:“下官愿为齐国公效力。”……安排好开仓发钱放粮之事后,秦昇便领着裴行俨等人离开了府库。只是他刚出府库大门,就有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李叔良求自己给他带话,说希望秦昇可以看在他堂侄女李秀宁的面子上,放他回长安。听到李叔良竟然将李秀宁搬出来求情,秦昇当真是有些绷不住了。他跟丹阳公主杨翎的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李家竟还有人一直活在过去的老黄历里。随后,他毫不客气命这名亲兵带话给李叔良,告诉他李秀宁在自己这里没有面子,想要回长安,还是叫他们李家用钱粮来赎回吧。 第299章 裴寂:秦王,坑挖好了,等着你跳 “你说什么?秦昇率兵攻取了泾州?”长安城,太极宫。当李渊听到秦昇率军攻破安定城的消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心更是不自觉涌起阵阵惶恐。因为他心中清楚,泾州乃是关中的西北门户,如今泾州失守,意味着秦昇可以率领隋军长驱直入,直取关中,进而威逼他们大唐的都城长安。偏偏如今唐军十几万主力都在河东,关中反而兵力空虚,如何抵挡得住秦昇的大举来犯。想到此处,李渊内心越发慌乱,当即命身边的宦官去宣召自己最信任的尚书左仆射裴寂进宫,想跟他商讨一下如何抵御即将杀入关中的隋军。不多时,裴寂就面色凝重匆匆赶来了御书房。作为大唐的尚书左仆射,显然他已经从兵部那里得知了隋军攻破泾州的消息,因此哪怕李渊不派人宣他进宫,他自己也要来见李渊了。待跟李渊见过礼后,他便迫不及待开口道:“陛下,以臣之见,当务之急是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河东,要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和淮安王立即率军回援关中,力保长安不失。”李渊眉头紧蹙,迟迟没有表态。跟裴寂一样,当他听到秦昇率军攻破泾州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将河东的十几万唐军撤回关中,确保关中无虞。可如此一来,便意味着他们大唐要彻底放弃河东这个龙兴之地,叫他如何下得定这个决心。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秦昇的围魏救赵之计,其根本目的就是让他调回河东的十几万唐军,从而将河东拱手让给秦昇。裴寂一向最擅长揣测李渊的心思,见他一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很快便猜到了李渊犹豫不决的原因。其实他自己又何尝希望大唐放弃河东呢?毕竟河东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却也是他们河东裴氏虽然是关中郡望,但河东也是他们的发家之地,对他们河东裴氏有着非同一般的意思。可与河东相比,如今关中才是他们河东裴氏的根基所在,为了确保关中不失,他也只能忍痛弃军保帅,想方设法说服李渊撤回关中的十几万唐军了。“陛下,虽说秦昇率领的隋军只有一万人,但他如今已经控制了榆林郡和五原郡,又攻占了泾州,彻底打通了通往关中的道路。若是河东的十几万唐军迟迟不能回援,秦昇很有可能会不断往泾州增兵,大举杀入关中,到时候则整个关中危矣!”李渊依旧没有说话,可眼神却变得越发凝重。因为裴寂的话无疑说出了他心中最担忧之事。虽说他猜到秦昇很有可能是在玩围魏救赵的把戏,可若是他一直无动于衷,不肯将河东的十几万唐军撤回,秦昇极有可能会假戏真做,不断往关中调兵,到那时自己可就悔之不及了。因此,哪怕明知道秦昇打的什么主意,李渊也不敢赌,因为他根本输不起!想到此处,他不敢再犹豫,当即对着裴寂点了点头道:“玄真,你说得不无道理,朕现在就派人去河东宣旨,要神通、建成和世民一齐撤军回关中,先保住关中不失,日后再图谋河东。”听到李渊终于松口同意将河东的十几万隋军撤回关中,裴寂不由暗暗长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时李渊正焦急上火,听到裴寂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怒火,却也没有立即发作,只是皱着眉头对裴寂道:“玄真,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好了,哪怕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你的。”裴寂这才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一般,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很是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依臣对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和淮安王三人的了解,太子殿下和淮安王那边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想来一接到陛下的旨意便会立即率军撤回关中,只有秦王殿下那边……”“你是说,世民会抗旨不遵,拒不从河东撤军回关中?”裴寂话音未落,李渊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面色陡然一沉,目光和语气都很是不善。作为一个父亲,他可以容忍次子李世民很多事情,却唯独不能容忍他抗旨不遵和把持军权。裴寂看李渊面色阴沉得厉害,心中也明白自己此刻是在悬崖边上来回走动,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可他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中伤和打击李世民的大好机会,便心一横,牙一咬,尽量措辞委婉道:“陛下,臣并不是说秦王殿下一定就会抗旨不遵,拒不撤军,只是陛下也知道,秦王殿下性子与太子殿下有很大的不同,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有自己的主见,并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很少愿意听从别人的意见。就比如说这一次陛下派人宣旨要他们撤军回关中,秦王殿下很有可能会认为此举无异于放弃河东,因此并不愿就这么轻易从河东撤军。”李渊听完面色变得越发阴沉和凝重。因为裴寂的话无疑说出了他内心深处最担忧的事。相对于次子李世民,他为什么更喜欢长子李建成?除了李建成是嫡长子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建成比李世民听话得多。就以三年前逼走秦昇那件事为例,当时他这个父亲不止一次暗示过李世民,说秦昇出身太低,根本配不上他们李家的嫡女,因此希望李世民可以出面说服秦昇主动放弃婚约,不让他们李家背负悔婚的骂名。可面对他的暗示,李世民不是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口拒绝,说秦昇虽然出身寒微,却是个不世之才,若是让他做了李家的女婿,必能助他们李家成就大业。眼见说服不了李世民,他只能转而去找李建成,让他跟李元吉出面去说服秦昇放弃婚约,接受兵部郎中一职作为补偿。李建成虽然也觉得李家悔婚不妥,却也没有推辞,当天就带着李元吉去找了秦昇,然后便有了之后的故事……虽说最后李建成将事情搞砸了,但李渊却没有因此惩罚他,反而对这个长子越发信任和器重。毕竟在李渊看来,能力固然重要,但比能力更重要的是态度。李世民虽然能力比大哥出众,但他在很多事情上与自己这个父皇意见相左,这也是他对李世民最为不喜的地方。如今他下旨要他们三人从河东撤军回关中,李世民还真有可能因为不想放弃河东而拒绝撤军,到那时他这个父皇又该当如何。想到这里,李渊面色越发难看,不知过了多久才冷哼一声道:“这大唐的天下还轮不到他说了算,若是他敢抗旨不从,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最后几个字,李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裴寂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冷笑:“秦王殿下,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呀!” 第300章 李渊:女儿就是用来坑的 “除了秦昇攻陷泾州之事外,还有一事让朕也很是头疼。”刚商讨完十几万唐军从河东撤军之事,裴寂还没来得及缓一缓思绪,李渊又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很是让他头疼之事。裴寂闻言连忙强打起精神,恭声对李渊道:“陛下不妨说给臣听听,说不定臣还能为陛下分忧。”李渊看了他一眼,随即长叹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永安王之事,现在他的王妃王氏三天两头就跑进宫找皇后哭诉,哀求皇后出面求朕救回永安王。”说到这里,李渊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焦躁:“又不是朕不想救回永安王,可他现在落到了秦昇手中,叫朕如何去救?她这样三天两头去找皇后哭闹有什么用?”裴寂在一旁察言观色,听出了李渊语气中的不满,连忙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道:“唉,虽说永安王妃是救夫心切,可未免闹得有些不像话了,永安王是因为国事才身陷囹圄,又不是陛下之过,她跑去找皇后闹算是怎么一回事呀!如果她真要怪的话,就应该去怪张长逊这个小人,他投靠秦昇也就罢了,竟然还扣下永安王交给秦昇来纳投名状,简直是无耻至极!”裴寂一番话说得李渊不由连连点头,对堂弟李孝基和堂弟媳王氏的愧意也随之淡了不少。本来他还对堂弟李孝基心存愧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派他去接管五原郡,他也不会落到秦昇手中,生死难料。正是因为他心中的这份愧疚,哪怕堂弟媳王氏三天两头就跑进宫找窦皇后哭闹,他也没有为难王氏,只是刻意躲着她,以免被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搞得心烦意乱。可现在听裴寂这么一说,他心中反而释然了不少。对呀,这件事说到底怎么怪都怪不到他头上,一切都是张长逊的错,自己也是一着不慎着了他的道,反而连累了堂弟李孝基。可偏偏王氏不这么想,非要将李孝基的身陷囹圄怪罪到自己头上。最气的是她每次跑进宫找皇后哭诉过后,窦皇后就跑来找自己,劝自己说不论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还是看在李孝基是因为为国效力才遭此飞来横祸的份上,他们都得想办法救回李孝基。毕竟再拖延下去,一旦秦昇派人将李孝基押送去洛阳交给杨广,以杨广如今对他们李家的恨意,李孝基的下场可想而知。自己的另外一个堂弟李叔良同样是如此,一旦被送去了洛阳,恐怕一样是凶多吉少。幸好现在李叔良的家人还不知道泾州失守之事,否则也很有可能有样学样,三天两头跑来找皇后和自己哭闹。一想到自己有两个堂弟落到了秦昇手中,李渊就不由一阵头疼。有时候他真希望李孝基在九原城宁死不屈,李叔良在安定城自杀殉国,如此一来倒是能省却他不少麻烦,大不了到时候自己罢朝三日,追赠高官显爵,以示对两位堂兄弟的缅怀。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如今李孝基和李叔良都成了秦昇的阶下囚,他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救回他们,不仅是为了安抚他们的家人,也为了给其他李氏宗亲一个交代,以免他们心寒。想到此处,他当即看向裴寂,缓缓开口道:“玄真,我想派你秘密去见秦昇一面,问问他要怎么才肯放了永安王和长平王。”“啊?我?”听到李渊竟要自己秘密去见秦昇,裴寂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渊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毕竟这件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因此朕也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派你去跟秦昇谈朕才放心。”似乎是看到了裴寂眼中的迟疑,他又刻意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虽说秦昇如今对我们李家有很深的怨恨,但你之前跟他并没有什么过节,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的。再者说,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即使秦昇再对我们李家心怀怨恨,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难于你。”虽说李渊说得有理有据,可裴寂却还是不想以身涉险。笑话,当年秦昇在为李家效力之时,也没听说他跟刘文静有什么过节呀,最后还不是借自己之手杀了刘文静。退一万步讲,即使秦昇看在他是使者的面上不杀他,可他也不想平白无故跑去隋军大营那里受辱。只是看李渊面色已经有些不悦,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能找出一个正当理由回绝此事,虽说不至于立即失宠,但他在李渊心中的分量从此也会一日不如一日。毕竟李渊一代帝王,不仅需要一个事事顺他心意的宠臣,也需要一个在关键时候可以为他分忧的干吏。他心念急转急下,很快便有了主意,当即躬身向李渊行了一礼,恭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只是臣之前虽说没与秦昇有什么过节,却也没有什么交情,只怕他未必会给臣面子,买臣的账呀。因此,以臣之见,陛下还不如另外找一个当年与他交好之人作为使者,看看能不能让秦昇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放回永安王和长平王。”李渊闻言不由眉头一蹙。倒不是他没想到这一点,而是当年秦昇为他效力之时,就与自己的两个儿子李世民和李玄霸,以及女儿李秀宁交好,跟李家其他人大多是点头之交,根本没有什么交情。如今次子李世民和三子李玄霸现在人都在河东,根本不可能出得了这个面,女儿李秀宁又……等等!李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不由一亮。似乎自己的女儿李秀宁就是最合适的使者。当年他们两人如此情比金坚,他就不信秦昇如今对自己女儿一丝旧情都没有。但凡只要秦昇对自己女儿有一丝余情未了,就不怕他不看在秀宁的面子上放了她的两个叔父。如此一来,他们李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救回两位皇室宗亲了。李渊的神色变化裴寂都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得意一笑。看来,这个使者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自己头上了。 第301章 李秀宁:有这么一个爹是我的服气 只是还不等裴寂这边松一口气,李渊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倒是提醒了朕,没有人比平阳更适合做这个使者,只怕她自己未必愿意去做这个使者。”裴寂明白李渊的意思,毕竟几个月前,平阳公主李秀宁因为经不住自己父皇的几句恳求,便答应出面去劝说寡居在府的五妹长广公主李秀安下嫁给宋金刚,没想到最后却险些逼死了性子刚烈的长广公主。因为此事,李秀宁不仅觉得愧对五妹李秀安,心中也对父皇李渊很是不满,觉得是李渊害她险些变成杀死亲妹的凶手。从那之后,她也学五妹长广公主深居简出,已经一连几个月没有主动进宫拜见他这个父皇了。有一次母亲窦皇后因为想念她,便派身边的宫人召她进宫看看自己这个母后。本来她们母女二人因为多日不见聊得好好的,可他这个父皇一到,李秀宁便立即随便找个理由告辞了,分明就是在故意躲着他这个父皇,让李渊对这个女儿也没有任何办法。一想到如今李秀宁对自己的态度,李渊就不由一阵无奈。如今女儿李秀宁一直故意躲着他这个父皇,他连跟她说上一句话都难,又怎么去劝说李秀宁做这个使者去见秦昇。总不能让自己的妻子窦皇后出面去劝她吧,恐怕窦皇后第一个不答应。毕竟如今女儿已经嫁给柴绍为妻,之前因为秦昇的事他们夫妻之间已经有了不少龃龉。如今柴绍跟李世民在河东征战,如果他的妻子这时候跑去见曾经的老相好秦昇,会让柴绍这个夫君怎么想?世人又会怎么看待李秀宁?柴家人今后还能再容得下这个媳妇吗?似乎是看出了李渊的为难,又像是担心这个使者的差事再次落到自己头上,裴寂适时在一旁献策道:“若是陛下不方便出面去劝说平阳公主,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说不定她能说服得了平阳公主去做这个使者。”“你说的是?”李渊闻言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显然想不出此人是谁?“自然就是永安王妃王氏了。”说到此处,裴寂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既然永安王妃如此救夫心切,与其让她天天跑进宫去找皇后哭闹,还不如让她出面去好好劝说一下平阳公主。只要她能说动平阳公主出面去见秦昇,秦昇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不信他不放了永安王和长平王。”李渊两眼再次不由一亮。这么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婶婶,你怎么来了?”面对永安王妃王氏的突然到访,李秀宁显然很是意外。王氏虽然救夫心切,却还是强行按捺住心头的焦虑,上前一把拉着李秀宁的手,满脸笑容道:“秀宁,瞧你这话说得,你是婶婶从小看着长大的,婶婶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了。”虽说李秀宁能够明显感觉得出王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但在大门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问,只好客客气气先将王氏迎进府内。他们二人在去李秀宁居住的院子的路上远远就遇见了柴绍的母亲窦氏。王氏本想上前跟窦氏打个招呼,可窦氏就像是没看到她们两人那般,直接拐进旁边的偏院很快不见了踪影。王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很是尴尬站在原地。李秀宁虽然内心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涩,却还是强忍着宽慰堂婶王氏道:“婶婶,兴许是阿家(妇称夫之母)没有看到你吧,你不要放在心上呀。”“兴许是吧。”王氏就坡下驴,顺着堂侄女李秀宁的话往下说,心中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之前她就听说过一些关于柴府因为李秀宁失足落水流产之事,柴家人对李秀宁很是不满,很不待见她。本来王氏也想不出李秀宁身为大唐公主,柴家人即使对她再不好,又能差劲到哪里去。可今日她总算是开了眼界。明明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柴母还是不肯给她一点好脸色,那平时里李秀宁在柴府的境遇可想而知。一想到自己现在是跑来求李秀宁去见秦昇,王氏心中就不由一阵发虚。因为她心中清楚,一旦此事传扬开来,堂侄女李秀宁不仅会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柴家为了保住颜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容得下李秀宁这个媳妇了。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多日的夫君李孝基,王氏只能逼着自己硬起心肠。自己这个堂侄女素来识得大体,想来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堂叔父一直深陷牢狱吧。如果她真的因此被柴绍休了,自己也会一直念着她的好的!……不多时,李秀宁就将王氏领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本来是柴绍跟她一起住在这个院子的,但自从她失足落水导致流产终身不能再孕之后,柴绍便搬出了这个院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这个院子现在只有李秀宁和几个贴身侍女在住。在王氏的一再眼神暗示下,李秀宁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听从婶婶的意思,身边的侍女和家丁全都屏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王氏两个人。待这些下人一退下,王氏便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泪水哀求李秀宁道:“秀宁,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你的叔父呀,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王氏的举动无疑是吓了李秀宁一大跳,她顾不上多想,慌忙去拉王氏,嘴上不住道:“婶婶,你别这样,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可王氏哪里肯起来,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哀求李秀宁救救她的夫君李孝基。李秀宁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对王氏道:“婶婶,你别这样,我也很想帮你,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救得了叔父呢?”听到李秀宁松了口风,王氏不由面色一喜,随后连忙将裴寂教给她的说辞原封不动照搬了出来,企图打动李秀宁。可李秀宁听完却是面色陡然一变,本能就拒绝道:“不行,这怎么可以,要是事情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我又如何面对我的夫君和阿翁阿家。”王氏也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但她也没有办法,为了自己夫君的安危,她只能一个劲儿邦邦邦给李秀宁磕头,求她救救自己夫君,自己愿意给她做牛做马。看着王氏一个长辈不断在给自己磕头,刘秀宁心中同样很不是滋味,拒绝的话到了嘴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但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冷漠:“婶婶,不会是我父皇让你来求我的吧。”“啊……这……”王氏一时愣在了原地,抬头怔怔看着李秀宁,显然是不明白李秀宁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她本来想否认,可看着李秀宁陡然变得冷漠的眼神,她还是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迟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李秀宁听完笑了,只是笑容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楚:“我回去告诉我,我会去见秦昇的。” 第302章 秦昇:跟我混,有官做! 武功城。随着城门缓缓开启,县丞孙伏伽身穿白衣,手捧县令印绶缓步走了出来,面色很是凝重。在他身后,跟着十几名同样身着白衣的官吏,他们一个个深深低着头,神情很是惴惴不安,显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他们这些武功县的官吏之所以要大开城门献城投降,是因为早在前一天晚上,县令薛进荣听说隋军即将打到,便趁夜偷偷带着自己妻儿逃离了武功城,致使城中一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因为县令跑了,城中又没有驻军,这些官吏聚在一起一合计,知道城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得住,便索性大开城门献城投降了。说不定隋军看在他们武功城如此识时务的份上,还能对他们这些官吏和城中的百姓网开一面,不在城中纵兵劫掠,大开杀戒。此时,他们十几人一路走到秦昇的马前,一齐对着马上的秦昇跪拜。县丞孙伏伽更是将手中的县令印绶高高举过头顶,垂泪泣声道:“武功县县丞孙伏伽,愿大开城门归降大隋,恳请看在我等献城有功的份上,饶过全城百姓。”身后的十几名官吏也跟着一齐哀求道:“恳请齐国公饶过城中百姓。”听到这个县丞的名字竟然叫孙伏伽,秦昇眉毛忍不住轻轻扬了扬。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小县丞,竟然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个状元郎。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横空出世,历史上的孙伏伽本应该在明年参加武德五年的科举考试,最终名列甲榜第一名,成为科举史上的第一位状元。只是谁能想到,因为他的存在,褚遂良成了历史上的第一个状元,抢走了本应属于孙伏伽的荣耀。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秦昇看向孙伏伽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他看着孙伏伽和其身后的十几名官吏一个个都深深拜伏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跟自己对视,很快便猜得到他们心中到底在害怕什么,当即笑了笑道:“诸位不必担心,虽说如今伪唐窃据关中之地,但朝廷一直还是把关中百姓视作大隋的子民,因此绝不会残害城中任何一名百姓的。”听到秦昇说隋军不会残害城中百姓,孙伏伽等人不由一阵大喜,当即一齐拜谢秦昇道:“多谢齐国公!”随后,秦昇便率大军进驻了武功城。而这些隋军也如秦昇承诺的那样,不仅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反而派出一队队人马在城中四处巡逻,捉拿那些趁机作奸犯科之人,赢得城中百姓的交口称赞。而且隋军进驻武功城没多久,县衙的差役就开始在城中敲锣打鼓四处张贴告示,说隋军今天下午开始大开府库发钱放粮,凡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去府库那里排队,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贯钱和十斗米,先到先得,发完即止。一听有如此好事,这些百姓如何还坐得住,纷纷携老扶幼全家出动跑去府库那里排队领钱领粮去了。只是有些人去得晚了,当他们赶到府库时,府库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这些百姓无奈,只能老老实实排在了队伍的后面,时不时还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往前看,想看看前面还有人在排队,更害怕轮到自己之时铜钱和粮食都发完了。此时,秦昇就在城中一众官吏的簇拥下,站在府库门口饶有兴趣看着这些排队等着领钱领粮的百姓。县丞孙伏伽站在他旁边,面上是掩藏不住的忧愁。秦昇瞥见他脸上的愁容,忍不住笑着打趣他道:“孙县丞是在担心你们武功县事后没办法向你们的朝廷交代吗?”“非也!”孙伏伽摇了摇头,随即沉声说道:“齐国公率大军打来,薛县令却在这时候带着家小弃城而走,致使武功县因群龙无首不得不大开城门投降。若是朝廷事后真要治罪,也是治薛县令的罪,卑职这个县丞反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孙县丞不担心被你们朝廷问罪,为何一直愁容不展呢?”孙伏伽看了一眼秦昇,见秦昇并不像是在兴师问罪,便叹了一口气,欠身回话道:“卑职担心的是这些领走铜钱和粮食的百姓,因为如今齐国公发放给他们的都是朝廷的税粮和税钱。卑职担心的是待齐国公率大军一走,朝廷就会千方百计跟这些百姓索要回他们之前领到的粮食和铜钱,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百姓。”“哈哈哈!”秦昇闻言不由一阵哈哈大笑,语气也跟着多了几分揶揄:“正所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如果李渊敢将这些铜钱和粮食从这些百姓手中抢回去,那就是自绝于黎民百姓,他这个皇帝也要做到头了。”听秦昇这么说,孙伏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可秦昇却看了他一眼,随后忍不住笑着问他道:“我观孙县丞谈吐不俗,想来也是满腹经纶之人,之前怎么不去参加河北道的春闱,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呢!”“齐国公这是取笑卑职了,卑职既已经在唐朝为官,又怎么可能再去参加河北道的科举呢?”孙伏伽闻言干笑两声,只当是秦昇在调侃自己。因为之前秦昇在蓟城的国子学张贴出春闱前十名的考卷之后,这十份考卷很快就引起了天下读书人的竞相抄阅。孙伏伽也曾有幸看到过这十份考卷,感觉这十人中随便抽出一个才华都在他之上,若是他也去参加了这次春闱,名次很有可能会在十名开外,又怎么可能高中状元呢。秦昇却依旧看着他,语气别有深意道:“我也曾经为李渊效力过,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恕我直言,以孙县丞的出身,若是继续在伪唐为官,恐怕这辈子都很有出头的机会。相反,若是你放弃这卑官不做,去河北道参加下一次春闱,只要你能考进前十名,我就让你去做一郡长史。”孙伏伽怔怔看着秦昇,久久没有说话。因为秦昇的话无疑说中了他的痛处。他仕隋之时就是万年县法曹,李渊入主关中之后,他跟着县令一起归降了李渊,被任命为武功县的县丞,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待到现在。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看不到任何升迁的希望。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在他三十几岁的年纪竟然遇上了秦昇,还鼓励他弃官去参加下一次的春闱,承诺只要他能考进前十,便许给他一个好前程。不知过了多久,孙伏伽似乎下定了某样决心,拱手对着秦昇深深一拜:“多谢齐国公抬举,卑职……不,草民绝不会让齐国公失望的。”听到他开始自称草民,秦昇不由得笑了。 第303章 武功遇故知 就在秦昇和孙伏伽谈话之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突然拨开排队的人群,不顾一切朝着秦昇跑来,在离秦昇还有十几步远时就重重跪倒在地,对着秦昇嚎啕大哭道:“恩人,我可算是又见到你了,恩人!”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秦昇邦邦邦磕头磕个不停,哪怕是磕到额头出血了多没有停止。秦昇身边的亲兵本来被这个中年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本能就想将秦昇护在中央,可随后见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却依旧一脸警惕观察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以免他突然发难,要对他们大将军不利。不少本来在排队等着领钱领粮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看了过来,显然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昇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中年男人,始终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更想不出自己对他有什么大恩大德。因为在之前他刚穿越过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待在晋阳为李家谋划大事,从未离开过太原郡。之后他跟着李家打进关中不到一个月,就因为李渊悔婚愤而反出长安,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才有机会再次踏入关中。因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是一个武功县百姓的大恩人呢?可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磕他磕得头都磕出血了,他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便对他轻轻抬了抬手道:“这位壮士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你先站起来再说吧。”说罢,便命身边的亲兵去将这个中年男人扶了起来。这个中年男人被亲兵扶起来之后,见秦昇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急忙开口解释道:“齐国公,我叫高大强,是你把我从高句丽人手中给救回来的,你忘了吗?”听到眼前这个自称高大强的男人说到高句丽,秦昇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他在河北大败渊盖苏文率领的五万高句丽大军,俘虏了一万三千多高句丽士兵。可他并没有选择对这些高句丽俘虏大开杀戒,而是用来他们换回了之前在三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事中被俘虏的三万多隋军士兵和工匠。对于这些换回来的士兵和工匠,秦昇一律发放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得以回家跟家人团聚,哪怕他们是关中人也不例外。想来眼前这个高大强就是当初换回来的俘虏之一。想到此处,秦昇再次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高大强,随后笑着对他道:“当初换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饿得跟个皮包骨似的,现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听秦昇说到自己刚被换回来时的狼狈样子,高大强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对高句丽人的愤恨:“是呀,齐国公你不知道高句丽人有多不是东西,每天用鞭子赶着我们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却给我们吃猪狗都不吃的食物,导致我们每天都有几十个人甚至上百号人饿死累死。如果不是齐国公你及时将我给救了回来,恐怕那时候我也活不了几天……你对我高大强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说罢,又要跪下来给秦昇磕头,好在被秦昇的亲兵给及时拦下。秦昇看在眼里,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又继续笑着高大强道:“报答不报答什么的就算了,我的初衷不过是帮朝廷弥补你们这些曾经为国征战过的将士罢了。对了,你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吧。”听秦昇问到自己的家人,高大强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黯然,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当年我在辽东因为兵败被俘之后,兵部的人见我没有逃回河北,便当我战死在辽东了,还将我战死的消息派人告知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听说我战死之后,每日以泪洗面,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每天都枯坐在村东口的老树下,说是害怕我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唉。好在齐国公大义,让我有机会回到故土跟母亲团聚,陪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几个月。临终前,她一直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老高家欠齐国公你一份天大的恩情,如果不是你救我回来,恐怕她都到死都不能合眼,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你,绝不能让人说我们老高家的人忘恩负义。”说到这里,高大强轻轻推开了搀扶着他的亲兵,再次跪倒在地,对秦昇道:“齐国公,如今我母亲已死,我高大强已经再无牵挂,就让我追随你左右,为你鞍前马后,以报答你昔日的救命之恩吧。”说罢,又邦邦邦给秦昇磕了几个响头。他这一带头,又有几名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从排队的队伍中走了出来,说自己也是当年被秦昇救回来的俘虏之一,愿意追随秦昇,以报秦昇当年的救命之恩。孙伏伽等人看得一阵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秦昇跟这些百姓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秦昇看着眼前几人,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将他们收入麾下。他在关中人生地不熟,这几个关中出身的士兵无疑能给他提供不少帮助。随后,他便吩咐一旁的亲兵校尉带着这几人去安置,自己则准备离开府库。可就在此时,罗成却一脸神情古怪朝他走了过来。秦昇见状,不免有些奇怪问道:“罗成,你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事了?”罗成迟疑了好一阵,才低声开口道:“大将军,李渊派来的使者到了。”看罗成如此模样,秦昇便猜到这个使者的身份不简单,忍不住调侃道:“罗成,看你如此紧张兮兮的样子,这个所谓的唐朝使者不会就是你的父亲吧?”见秦昇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罗成的神情越发古怪,嘴巴张合了许久,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不,大将军,这个使者不是我父亲,而是李渊的女儿李秀宁。”听到了“李秀宁”这三个字,饶是秦昇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为之一怔。 第304章 无声的平静最是伤人 “李三小姐,里面请!”武功县衙大门外,罗成在前面带路,领着李秀宁往县衙里面走去。李秀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县衙大门,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一想到即将再次见到秦昇,她的内心就没来由一阵紧张和激荡。想不到上次潼关一别,转眼间三年多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年时间不见,再见时不知彼此都是怎样的心境,自己又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他呢?“李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罗成见李秀宁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不免也跟着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却一下子将李秀宁从往事的追忆中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李秀宁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故作无事笑笑道:“没什么,罗将军,我们进去吧。”罗成看出了李秀宁的不自然,目光沉了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只是走着走着,李秀宁却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因为以她和秦昇身份的敏感性,她本以为秦昇会选在书房或者后花园这种私密一点的地方见她,避免别人说闲话。可现在罗成分明是带她往县衙大堂的方向而去。她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张口,只能怀着满腹狐疑跟在罗成后面,不多时便走到了县衙大堂。只是一走进县衙大堂,她就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大堂内除了秦昇之外,还有裴行俨等几名隋军将领,甚至还有一名军中佐吏端坐在案桌前,案桌上陈列着笔墨纸砚,看样子是准备将她和秦昇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记录在案。李秀宁轻轻咬着嘴唇,目光有些茫然看着秦昇,显然是不太明白秦昇如此安排的用意。三年时间不见,秦昇的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面容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冷峻。此时,秦昇看到她走了进来,面上很快挂起了一抹礼貌性的笑容,语气很是平静跟李秀宁打了一个招呼:“柴夫人,好久不见!”一听到“柴夫人”三个字,李秀宁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满眼不敢相信看着秦昇。在踏入这个县衙大堂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过她和秦昇重逢时候的场景,想着秦昇再见到她时会是一个怎样的态度。是愤恨?或是嘲讽?还是释然?可她唯独没想到秦昇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称呼她为“柴夫人”。这三个字,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了个粉碎。她和秦昇的过去,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而秦昇就这么看着摇摇欲坠的李秀宁,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怨恨,也看不到任何的怜悯和温柔,就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不知过了多久,李秀宁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微微红着眼点了点头道:“是呀,三年时间没见了,齐国公别来无恙呀。”秦昇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到淡漠:“我很好,多谢柴夫人关心。”两人的寒暄听起来客套又生疏,听起来就像是两个并不熟络的陌生人,完全让人想不起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寒暄过后,秦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话引到正题上:“柴夫人特意从大兴跑来武功县见我,不知所为何事?”见秦昇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似乎真把自己当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使者,李秀宁心中不由又是一痛。她之所以答应来见秦昇,并非是因为堂婶王氏的苦苦哀求,更不是因为父命难违,而是她自己想见秦昇。三年前,她经不住父兄的一再恳求,最终忍痛含泪同意舍弃了她和秦昇的感情,转而嫁给柴绍为妻。她本以为这个决定虽然痛苦而残忍,但却是理智和正确的,因为一切都是为了李家的大业,秦昇也许会恨自己,但终有一日会理解自己的苦衷。可之后她很快发现,她为了李家的大业牺牲了这么多,得到的却是数不尽的嘲笑,每个人都在嘲笑她和李家的有眼无珠,竟然错过了秦昇这块璞玉。而且她的父兄也没有因为她做出的牺牲而对她心怀愧疚,反而变本加厉利用她去对付秦昇,最终不仅害得她彻底失去夫君柴绍和其父母的信任,也失去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她才理解到当初秦昇被她亲口抛弃时所经受的痛苦。如今她同意来见秦昇,也只是为了亲口跟他说一句“对不起”罢了。因为这么做,至少会让她的心情好受一点。至于秦昇肯不肯原谅她,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可此刻秦昇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她一直堵在喉咙间的“对不起”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内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而跟秦昇谈起了正事:“我们李家有两位很重要的族人如今在齐国公手中,我父亲派我来问问齐国公,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见李秀宁终于挑明了自己的来意,秦昇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反问李秀宁道:“敢问柴夫人,不知你父亲打算付出多大的代价去赎回他的两个堂弟,也就是柴夫人的两位叔父呢?”李秀宁一时间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五妹李秀安的事,父皇根本不敢自己来找她这个女儿,只能让婶婶王氏出面求她,因此她根本无从知道父皇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赎回两位叔父。或许说,她的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付出任何代价去救人,只是想让秦昇看在自己这个旧爱的面子上主动把人给放了。但她的父皇绝不会想到,如今的秦昇跟当初的秦昇判若两人,根本不吃他们李家这一套。想要打感情牌,只是说她的父皇当真是挑错了对象,反而让自己这个女儿白白来武功县自取其辱。 第305章 裴寂:吾有一人,或可退敌 “如果齐国公是想要钱要粮,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李家都可以给。”不知过了多久,李秀宁才硬着头皮说出了一个不是条件的条件。可秦昇听完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语气满是戏谑之意:“哈哈哈,柴夫人这是将我秦昇当做绑架勒索的山大王了。可柴夫人知不知道,我从泾州一路打过来,沿途每攻下一城,便大开府库,将里面的粮食和铜钱尽数分给当地的百姓,自己则是分文不取。你说,我会稀罕你们李家那点钱粮吗?”李秀宁抿了抿嘴,随后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继续追问道:“既然齐国公看不上李家的钱粮,那究竟要怎么才肯放人?”秦昇笑了笑,却突然跟李秀宁卖起了关子:“不急,现在时候还未到,待时候到了,我自然会主动派人去跟你父亲谈,告诉他我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后,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叔父,绝不会怠慢了他们,更不会将他交给陛下,这点你们李家尽管放一百个心。”听到秦昇承诺不将她的两个叔父交给杨广,李秀宁心中还是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回到长安之后也算是能给婶婶王氏和父亲一个交代了。说完了李孝基和李叔良的事之后,秦昇深深看了李秀宁一眼,继续公事公办问了一句:“柴夫人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失陪了。”见秦昇似乎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李秀宁内心再次为之一痛。她知道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恐怕将来再没有机会说了。但她看着一直坐立不安的裴行俨等人,以及一直低着头在奋笔疾书的佐吏,犹豫了片刻,还是终于开口道:“秦……齐国公,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不必了!”可对于李秀宁的求情,秦昇却是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拒绝得可谓是斩钉截铁。“这又是为什么?”李秀宁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秦昇,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绝情到如此地步,连一个当面说对不起的机会都不给她。秦昇看着她,语气平静而决绝:“因为我不想让丹阳公主误会!”李秀宁身子再次晃了晃,本来就苍白的面色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了,眼神空洞而绝望。秦昇面色却依旧平静,语气更是不带一丝感情:“柴夫人,该说的话,当日在唐王府和潼关我已经都说完了,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李秀宁看着秦昇,眼眶再一次红了:“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面对李秀宁满是哀怨的目光,秦昇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无所谓原不原谅,你当初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恐怕你现在已经知道答案。”说到这里,秦昇看了她一眼,才继续往下说道:“你现在之所以感觉难过,并不是因为你觉得有愧于我,而是你知道自己选错了,你后悔了。你肯拉下脸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让我亲口跟你说一句,说我早就放下了,已经原谅你了,这样你的心会好受很多,对吧?”李秀宁怔怔看着秦昇,不知看了多久,才苦笑着说了一句:“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这次来并不是想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那封信并非是出自我的本意,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和丹阳公主!”“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你都做了,不是吗?”秦昇迎视着李秀宁的目光,反而看得她目光躲闪:“对于我来说,那封信也没什么特别的,跟你们李家对付我的其他手段也没有什么区别。好了,柴夫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请自便吧。”听到秦昇再次下了逐客令,李秀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看了秦昇一眼,就红着眼告辞了,随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出了大堂。只是当她踉踉跄跄走到大堂时,看在外面刺眼的阳光,突然眼前一黑,重重昏倒在地…………“秦昇这个混蛋,当真是一点不念旧情!”当李秀宁的随从护送着失魂落魄的她回到了长安,一直望眼欲穿的李渊也从这些随从口中得知自己女儿和秦昇谈话的内容,忍不住破口大骂起秦昇来,哪里还有一点帝王的气度可言。裴寂也忙在一旁跟着骂道:“还好当初陛下没有将平阳公主许配给此人,否则还不知道公主要遭多少罪呢!”听裴寂这么一说,李渊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觉得自己当初悔婚确实是悔对了,秦昇这混蛋根本不是真心待自己女儿。不过自己女儿这次去见秦昇也并非是全无收获,至少也知道了秦昇暂时不打算将李孝基和李叔良交给杨广,自己短时间内也不必再忧心他们的安危了。只是一想到如今秦昇率军在关中四处攻城掠地,随时都能打到长安,自己和唐军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心中就不免一阵担忧和恼火。因为如今长安城中只有一万多兵马,为了确保大唐国都的万无一失,他之前已经下旨从城中征募了三万青壮协助守城。可此举无疑加剧了长安百姓的恐慌,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甚至说传言说十几万隋军已经打进了关中,长安很快就要失守,大唐就要亡国了。因为这些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城中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当即成群结队上街去抢购粮食,想要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粮价一天之内应声暴涨了十多倍。而粮价的飞涨又进一步加剧了百姓的恐慌,逼得更多人上街去抢购粮食,又进一步推动了粮价的上涨,就此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这一桩桩的事都搞得李渊焦头烂额,已经一连几天没睡一个好觉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派人带着自己的金牌赶去河东,催促堂弟和两个儿子尽快率大军回援长安,将秦昇和隋军赶出关中了。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河东的十几万唐军回援也需要时间,如今隋军即将兵临城下才是他首要解决的问题。而裴寂察言观色,知道李渊在为什么事而发愁,眼睛骨碌碌一转,很快再次献策道:“陛下,举荐一人,或许可退敌。”“谁?”李渊闻言不由一阵大喜,毕竟如今他不愿意放过任何退敌的可能。裴寂看着李渊,随即缓缓吐出四个字:“燕王罗艺。” 第306章 罗艺: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年因为兵败幽州,罗艺和其弟罗寿不得不辗转来到长安投奔李渊。  李渊虽然不用他,但本着千金买马骨的精神,将他恩养在了长安,以郡王之礼待之,言必称吾弟彦超。  哪怕是李渊开国称帝之后,依旧承认隋哀帝杨侑封给罗艺的燕郡王爵位,使他成为了大唐唯二的异姓王。  而李渊厚待罗艺的举动赢得了不少人的交口称颂,认为他有长者之风,使他因杀李密和刘文静而败坏的风评因此扭转了不少。  罗艺自己也知道李渊善待他只是为了收买人心,因此不仅没有恃宠而骄,行事反而越发低调,平日里跟弟弟罗寿深居简出,从不去结交京城权贵和朝中官员,每日只在李渊赏赐给他的府邸中钓鱼为乐。  似乎是因为见罗艺的家眷都不在长安,李渊还贴心赏赐给他不少年轻貌美的侍女,以解他的相思之苦。  罗艺也没有辜负李渊的一番好意,很快就让其中一名侍女怀上了身孕,怀胎十月之后生下了一子,取名罗松。  虽说又喜添了一个幼子,可罗艺的生活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每日在府中钓鱼为乐,钓上来的鱼就送去后厨炖汤给罗松母子补补身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称霸幽州的枭雄影子。  可他想与世无争,李渊却偏偏派宦官上了门,要他立即进宫面圣。  待宦官离开之后,陪着他钓鱼的弟弟罗寿忍不住一脸担忧问道:  “大哥,陛下无缘无故为何要突然宣你进宫面圣,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罗艺不紧不慢收起鱼竿,淡淡说了一句:  “二弟不必多心,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大哥,我听说……”  罗寿说到这里,便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继续往下说道:  “……我听说这次杀入关中的隋军将领中有成儿。”  罗艺收鱼竿的动作不由一顿。  随后,他看着弟弟罗寿,沉声追问道:  “你确定这些隋军将领中有成儿?”  罗寿眼中闪烁着不确定,语气迟疑道: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听到外面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秦昇此次率军攻入关中,两名先锋大将就是裴行俨和成儿。”  说到这里,罗寿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这个秦昇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明明知道大哥你如今人在长安,放着那么多大将不带,非要带成儿来攻打关中,就不怕你们父子自相残杀吗?”罗艺沉吟了许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道:  “或许你还真错怪秦昇了,以我对成儿的了解,很可能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跟着秦昇来关中的。”  “啊?这又是为什么呀?”  罗寿一时很是不解,显然是想不明白自己侄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艺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成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  他之前一直待在我身边,现在跟我分别快有两年时间了,自然很想再见我一面。  我如今人在长安,他只要跟着秦昇杀入关中,说不定就有机会跟我见上一面呢!”  罗寿听完一时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可他如今与大哥你各为其主,要相见也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难道他还真想跟大哥你自相残杀不成?”  “成儿当然不会跟我这个父亲自相残杀!”  罗艺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目光看向北面太极宫的方向,语气悠悠:  “但显然有人希望我跟成儿父子相残!”  ……  “臣罗艺,参见陛下!”  太极宫内,罗艺被一名宦官领进了御书房,一进门便对着李渊躬身行礼,语气甚是恭敬。  李渊连忙上前扶起罗艺,口中不住道:  “彦超不必如此多礼,你与朕虽名为君臣,但朕一直视你为弟。”  “臣何德何能,敢得陛下如此厚待。”  罗艺一时眼眶发红,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  随后,李渊又跟罗艺寒暄了几句,才长长叹一口气,将话头引到了正题上:  “唉,如今我大唐精兵皆征战在外,敌军趁机肆虐关中,满朝文武却无人能为朕分忧,为朕击退这伙敌军,朕着实是忧心如焚呀。”  罗艺闻言心中不由一阵冷笑。  虽说如今十几万唐军在河东征战不假,可长安城中并非没有大将可用,段志玄、长孙顺德、殷开山这些追随李家多年的宿将都在,可李渊却偏偏跟自己一个降将说这些,用意不言自明。  可他虽然知道李渊打的什么主意,却只能慷慨道:  “臣自从入长安以来,一直深得陛下厚待,臣自觉受之有愧,一直想找机会回报陛下的厚恩。  如今敌军肆虐关中,正是臣杀敌立功,回报陛下大恩之时,若是陛下不嫌臣老迈,臣愿率一支精兵出城拒敌,将这些敌军逐出关中,还关中百姓一个安宁。”  李渊闻言不由一阵大喜,语气很是欣慰道:“彦超,朕果然没有看错呀!”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道:  “只是朕听到一些消息,说令郎罗成似乎就在这些隋军之中。”  说话间,李渊一双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看向罗艺的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罗艺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没想到一听李渊提到儿子罗成,罗艺面上就不由涌起一抹怒容,但在李渊面前还是极力克制道:  “秦昇夺我基业,可这个逆子却为了活命不惜为仇人效命,我罗艺没有这种卖父求荣的儿子。”  当初罗艺只身一人来到长安,李渊见他没带一个家眷,本来心有疑虑。  可罗艺对此的解释是因为儿子罗成无能,致使蓟城落入了秦昇之手,罗成自己也成了秦昇的阶下囚。  而罗成因为贪生怕死,不惜背叛他这个父亲投靠了秦昇,为了取得秦昇的信任还将家人安置在蓟城做人质。  罗艺自己则众叛亲离,无奈只能带着十几名亲兵去了长安,好在不久之后弟弟罗寿也跑了长安投奔他,兄弟俩总算是在长安聚首了。  此时见罗艺如此愤怒,李渊只得宽慰和开解他道:  “彦超何必如此呢,父子哪有隔夜仇,说不定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可罗艺却依旧一副是怒意难消的模样,连连摇头道:  “无论这个逆子有什么苦衷,臣都绝不会原谅他。”  说到这里,罗艺目光陡然一寒:  “若是真在战场上相见,臣一定手刃逆子!”  见罗艺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李渊心中似乎再无怀疑,随后他又勉励了罗艺几句,便让罗艺回府准备出征事宜了。  “臣告退!”  罗艺也没再多说什么,当即告退而去。  只是他刚一转身,李渊面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他当然不指望罗艺率领几千兵马就能击败秦昇的几千铁骑,也不相信罗艺真能狠得下心亲手杀掉自己的长子罗成。  但正如裴寂所说,只要能够利用罗艺与罗成的父子关系,扰乱隋军的军心和部署,在河东的十几万唐军赶回关中之前尽可能争取一些时间,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不由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  如果不是他未雨绸缪,让罗艺有了一个小儿子留在长安做人质,他还真不敢让罗艺领兵出征。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07章 出言不逊的使者 罗成也没有想到,他本来跟着秦昇来攻打关中,是想找机会见上父亲一面,毕竟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有将近两年时间不见了。  可他得知自己的父亲罗艺即将率军来迎战他们之时,他整个人却一下子傻眼了。  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战场上跟父亲兵戎相向。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求见秦昇,恳请秦昇暂时给他安排其他差事,让他可以回避即将到来的一战。  因为他既不想对秦昇不忠,也不想对父亲罗艺不孝,因此回避是最好的办法。  可面对罗成的请求,秦昇只是笑了笑,随后反问他道:  “罗成,你们父子分别了将近两年时间,难道你就不想见他一面吗?”  罗成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后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自然是想,但绝不是在战场上,自古以来哪有父子在战场上骨肉相残的事。”  “想见他就去见他一面吧,说不定他给你准备了什么见面礼也说不定。”  秦昇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面上的笑容却丝毫不似作伪。  可罗成却反而有些迟疑了。  毕竟如今他和父亲各为其主,两军又交战在即,此时他这个隋将去见父亲这个唐军主将当真合适吗?  他知道秦昇不会怀疑自己的忠诚,可他担心的是父亲罗艺的安危。  因为他知道李渊绝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一旦他去见了父亲罗艺,之后若是唐军落败,李渊很有可能会怀疑他父亲通敌,到时候他父亲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秦昇似乎看出了罗成心中的顾虑,当即笑了笑道:  “如果你害怕被李渊知道的话,那不要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李渊就是知道你会为难,才故意派你父亲为主将来恶心我,同时乱我军心,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罗成怔怔看着秦昇,神色有些似懂非懂。  ……  这天傍晚,罗艺和副将段志玄刚率五千唐军抵达咸阳城附近,便有斥候飞马来报,说四十里开外发现了隋军的踪迹。听到隋军离他们只有四十里,罗艺当即下令五千唐军就地安营扎寨,好好养精蓄锐,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只是唐军刚扎下营寨,就有一名士兵匆匆来报,说军营外面来了一伙人,自称隋军的使者,问罗艺要不要见他们。  罗艺闻言并没有急着表态,反而看向一旁的副将段志玄,沉声问道:  “段将军,你说这隋军使者我是见还是不见?”  因为他心中比谁都清楚,段志玄名义上是他的副将,但实际上是李渊派来监视他的,一旦他敢有任何异动,段志玄便会毫不留情取他性命,以绝后患。  正因为如此,所以罗艺名为主将,但却将姿态放得极低,军中大小事几乎都要问过段志玄的意见。  段志玄则是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说不见,但看了一眼罗艺之后,也想借机试探一下罗艺对陛下有没有二心,便冷笑一声道:  “人家来都来了,再怎么说都得见上一见,否则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唐军怕了他们。”  不多时,一名隋军的佐吏和一名随从就被罗艺的亲兵领进了帅帐。  只是他们两人神情都很是倨傲,见到罗艺和段志玄也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罗艺上下打量了他们好一番,才冷冷开口问道:  “说吧,秦昇派你们来我唐军大营作甚?”  佐吏看着罗艺,随后昂着头说道:  “自然是来跟你们谈谈退兵的条件了。”  罗艺和段志玄对视了一眼,交换过眼神之后,罗艺才收回目光,再次冷冷对着佐吏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和段将军洗耳恭听。”  佐吏眼睛死死看着罗艺,随后一字一句道:  “很简单,只要李渊去帝号,焚毁一切僭越之物,从此称唐王,并将其长子李建成送去东都洛阳为质,我们大将军便立即撤军离开关中……”  “放肆!”  这名佐吏话音未落,段志玄已然勃然大怒,指着佐吏厉声道:  “如果这就是你们隋军退出关中所谓的条件,那你现在就可以滚出我们唐军大营了。”面对段志玄的暴跳如雷,这名佐吏心中不由一阵发怵,道却依旧色厉内荏道:  “段将军,我们大将军这是在给你们一条活路,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段志玄听完,眼中当即闪动着阵阵杀意,恻然一笑道:  “那你猜猜看,我现在会不会给你们活路,让你们两个可以活着离开唐军大营。”  此话一出,这名佐吏顿时面色一阵惨白,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他身后的随从表现更是不堪,竟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帅帐内顿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罗艺有些嫌恶用手捂住口鼻,随即吩咐一旁的亲兵道:  “将这人带出去,搞得这里乌烟瘴气的。”  段志玄也跟着捂住口鼻,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亲兵不敢怠慢,当即将随从带出了帅帐,帅帐内的味道才渐渐消散了一些。  随后,罗艺看了一眼吓得已经不敢再口出狂言的佐吏,起身走到段志玄耳边轻声道:  “段将军,此人出言不逊,确实该杀,可别忘了如今秦昇手中还有永安王和长平王两个人质,若是我们杀了他的使者,到时候秦昇杀两位王爷泄愤,我们可就无法向陛下交代了。”  段志玄闻言面色一时有些阴晴不定,却不得不承认罗艺说得不无道理。  若是他真因为要逞一时之快而害死了陛下的两个堂弟,到时候他可就万死难赎了。  “罗将军,你依你之见,这人我们该如何处置?”  罗艺想了想,随即缓缓开口道:  “就将他用乱棍打出军营吧,既不伤他性命,也能出一口恶气。”  段志玄点了点头,随后不顾这名隋军佐吏的抗议,命人乱棍将他打出军营。  当唐军将佐吏打出帅帐外面时,等候在外面的随从想要阻止,却也跟着被一起乱棍打出了唐军大营。  将人打跑之后,唐军大营便再次恢复了宁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08章 罗艺:秦昇,说谢谢! 打跑隋军使者之后,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罗艺跟段志玄道了别,便回了自己住的营帐。  只是当他走到自己的营帐门口之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刻意压低声音吩咐守在外面的亲兵道:  “给我死死守在外面,若是有人胆敢靠近半步,哪怕是段志玄,也给我格杀勿论!”  言语间透出的阵阵杀机,教人不寒而栗。  这些亲兵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全都重重一点头:  “喏!”  罗艺这才挑开帘帐,快步走进了营帐内。  此时,营帐内已经有一名亲兵打扮的人正等候着他,看到他进来,连忙站起身,嘴里惊喜喊了一声:  “爹!”  他自然就是罗成。  之前,他装扮成隋军使者的随从,跟着一起来到了唐军大营。  从他跟着隋军使者踏入唐军帅帐的那一刻,罗艺便一眼认出了他。  但因为段志玄在场,罗艺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静观其变,想看看自己儿子到底要搞什么鬼。  当看到假扮成随从的罗成因为段志玄的一句威胁就吓得“尿裤子”之时,罗艺注意到罗成此时悄悄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同时暗暗用手指指了指他身旁一个身材体貌跟他有几分相似的亲兵。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罗艺很快就明白了罗成的意图,当即顺水推舟,使了个眼色让那名亲兵将罗成带离了帅帐。  段志玄看到这一幕,自然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亲兵将罗成带到一个无人的空营帐之后,便麻利跟罗成对换了身上的衣服。  当两人从空营帐出来之时,罗成摇身一变成了罗艺的亲兵,留在了唐军大营。  而之前的亲兵则变成了隋军使者的随从,跟着隋军使者一起被乱棍打出了唐军大营。  两个人就这么在段志玄眼皮底下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此时,罗成终于见到了阔别将近两年的父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重重跪倒在地,泣声道:  “父亲,孩儿想你想得好苦呀!”  罗艺连忙上前扶起罗成,嘴上不住道:  “痴儿,何故如此!”  此时,罗艺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自己两年不见的儿子,见他本来白净的面庞黑了不少,也削瘦了不少,却少了几分稚嫩和青涩,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看得他内心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良久,他才悠悠说了一句:  “看来,你在秦昇手底下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听到父亲直呼他们大将军的名讳,罗成面色一时有些复杂,想为秦昇说话,又怕惹父亲不高兴,让这场好不容易达成的父子重聚不欢而散。  迟疑了多久,罗成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父亲还在记恨当年大将军夺走幽州之事吗?”  听到自己儿子一开口就为秦昇说话,罗艺心中不由一阵苦笑。  虽说女大不中留,男大亦是如此!  但他并没有动怒,只是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淡淡反问他道:  “秦昇夺我罗艺基业,难道为父不该记恨他吗?”  “孩儿倒不这样觉得!”  罗成看着父亲,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大争之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父亲之所以败给大将军,说到底是父亲实力不如大将军,与人无尤。  而且父亲兵败之后,大将军也没有对我们罗家赶尽杀绝,反而一直善待父亲留在蓟城的家眷,对孩儿更是用人不疑。  想想李密、魏刀儿、高开道和刘武周这些人兵败之后的下场,我当真觉得大将军已经对我们罗家仁至义尽了,所以我认为父亲不该再为当年之事对大将军耿耿于怀了。”  听完儿子一番长篇大论,罗艺不由又是摇头一阵苦笑:  “真不知道秦昇此人到底会使什么妖术,竟然能让我罗艺的儿子都句句向着他,而不是向着我这个父亲。”  见儿子似乎还想再劝自己,罗艺连连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为父知道你想帮秦昇说话,但为父想说的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为父就算是有再大的心结,也早就接受现实,将过往的一切都放下了。”  听到父亲说放下了过往的一切,罗成心中不由一阵大喜:  “父亲,你能想得开,那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再待在长安了,今晚就跟我走吧,我有信心可以说服大将军接纳你,让我们父子不必再骨肉分离。  以他如今在大隋的声望,只要他愿意保你,哪怕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你分毫。”  看着儿子一脸欢喜和激动的模样,罗艺却冷不丁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摇了摇头道:  “恐怕为父是走不了了!”  “这又是为什么呀!”罗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看向父亲的目光满是不解,显然是不理解父亲为何不肯跟自己离开。  罗艺没有隐瞒,告诉罗成自己在长安的这两年时间里又有了一个儿子,如今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就在长安做人质,若是自己跟他走了,恐怕他们母子就要凶多吉少了。  听到父亲竟然给自己搞出了一个弟弟,罗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不是怪父亲对不起死去多年的母亲,年纪一大把还惹上风流债,而是有些无奈父亲竟然在这种时候搞出了一个小儿子,主动让李渊有了牵制自己的筹码。  罗艺自然猜得到自己儿子心中在想些什么,当即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这个刚出去的弟弟在长安做人质,你以为李渊会放心让我带兵出征吗?你还有机会见到为父吗?”  罗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瞬间理解了父亲的用心良苦,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见儿子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苦心,罗艺不由一阵欣慰,随后又补充道:  “再者说,为父跟你回去又有何作用么呢?难道去做一个终日饱食度日的废人吗?  相反,如果为父留在长安,说不定将来在某个关键时刻还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为你挣得一份天大的功劳呢!”  罗成听完一时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他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竟然是打算在关键时候做隋军的内应,可这无疑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阻父亲。  罗艺看出了儿子的犹豫,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这个儿子还是不了解自己这个父亲的能量呀!  想到此处,罗艺当即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儿子罗成,淡淡说道:  “既然秦昇如此煞费苦心安排我们父子重聚,我自然也得回给他一份厚礼。  这份东西你拿回去交给他,就说这是我罗艺给他的回礼,就当是谢谢他这两年对你的照顾。”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罗成打开了罗艺交给他的纸张,只一眼,就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这竟然是一份隋军大营的布防图。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09章 夜袭唐军大营(上) 因为唐军的兵力不如隋军,对方又是清一色的骑兵,正面交战根本没有半点胜算,因此唐军一开始就采取了高垒重壕的策略,将营寨修建得固若金汤,根本不给隋军任何有机可乘的机会。  五千唐军更是坚守营寨不出,如一颗楔子一般,死死钉在了咸阳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  毕竟隋军的骑兵再强,但也有着每一支骑兵的共同缺点,那就是不擅长的就是攻坚。  而他们唐军虽然只有五千人,但全都是关陇子弟出身的府兵,个个骁勇善战,装备精良,可谓是唐军中的精锐。  只要他们五千唐军坚守营寨不出,隋军的骑兵再强悍也只能望营兴叹了。  况且,他们唐军不需要击败隋军,只需要跟隋军僵持,一直拖延到河东的十几万唐军赶回关中就可以了,到那时隋军便会不战自退。  而隋军主将秦昇似乎也意识到了唐军营寨的不好打,一连两天都没有率军来攻打唐军大营的意思,只是不断派斥候在营寨周围四处探查,似乎是在寻找唐军营寨防御上的漏洞。  可此举反而让段志玄心中一阵冷笑,因为营寨的一切布防皆是出自他之手,他自认在防御上绝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铁蒺藜、长矛、拒马、壕沟、营栅将整个唐军大营层层围住,除非隋军的战马全都能长出翅膀带着士兵飞越过来,否则绝无可能攻得进大营里。  他甚至还下令将军中的辎重车全都利用起来,在营栅内侧又围拢成一圈。  如此一来,即使隋军的骑兵突破了营寨外围的重重陷阱和障碍,也无法跳过这些辎重车杀进大营内。  为了防止隋军用放火烧粮,他还特意将存放粮食的营帐安置在军营的最中央。  如此一来,即使隋军用火矢射向唐军大营,也不必担心会烧到军中最重要的粮草。  一切也正如段志玄预想的那般,白天隋军的斥候围着唐军大营转了好几圈,最终都只能悻悻离去,之后一整天也没见隋军大举来攻。随着夜晚的到来,唐军将士绷紧了一整天的神经总算是得以稍稍松弛了一点,一个个吃过晚饭之后,便在各自营帐沉沉进入了梦乡,一个睡得比一个香甜。  可就在他们睡得正酣之时,一阵阵刺耳的钟声却在唐军大营内四处回荡,将他们一个个都从睡梦中惊醒。  当这些唐军将士一个个骂骂咧咧穿好衣服,拿起武器集结到一起时,才发现数千隋军骑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大营的西面,此刻已经列好阵型,似乎随时准备冲击唐军大营。  段志玄和罗艺也被刺耳的钟声给惊醒,他们一起登上了营中的一处哨塔,看着外面列阵待战的数千隋军骑兵,心情瞬间变得异常凝重。  莫非,隋军之所以白天不攻营,是打算晚上跟他们唐军打夜战?  一般来说,除非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否则一般很少有将领会选择夜战。  原因很简单,很多士兵不管白天眼神有多好,可一到晚上,便全都成了睁眼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仅仅是士兵,不少出身寒微的将校也普遍存在这个问题。  可奇怪的是,那些出身名门的将领反而没有这个毛病,似乎这种睁眼瞎的疾病只存在穷人之间,非富即贵之人根本不受影响。  不过也正是因为绝大多数的士兵一到晚上就成了睁眼瞎,所以绝大多数的将领都尽力避免夜战。  因为在两边人马都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在混战中很容易发生自相残杀的情况,到那时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秦昇麾下的兵马却偏偏是个例外。  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妖法,他麾下的将士似乎并不存在到了晚上就全变睁眼瞎的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昇似乎很喜欢跟他的对手打夜战,将敌军的劣势变成他的优势。  听说之前安定城就是他率军在夜间攻下的,李叔良稀里糊涂间就做了他的俘虏。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段志玄自然是不敢等闲视之,当即调来大量的长矛兵和弓弩手,里三层外三层守在营门附近,随时准备阻击隋军骑兵的冲营。可还不等他调来的长矛兵和弓弩手摆好阵势,隋军就骤然对唐军大营发动了进攻。  确切的说,是四千怯薛军骤然对唐军大营发动了进攻。  他们并没有贸然冲击唐军大营,而是在外面不断用火矢射进唐军大营内。  他们手中的复合弓射得极远,一支支着火的箭矢越过高高的营栅落到了大营内……  一些火矢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营帐上,很快便点燃了布料制成的营帐,风助火势,大火在迅速蔓延……  见此情景,段志玄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将存放粮草的营帐安置在了大营正中,否则就要在隋军的火矢攻势下付之一炬。  可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若是任由大火继续蔓延下去,迟早会烧到大营中央那些存放粮草的营帐的。  想到此处,他连忙问向一旁的罗艺道:  “罗将军,依你之见,现在我军该怎么办?”  罗艺看着营门附近不断蔓延的火势,眉头皱成了一团,最终语气有些无奈道:  “段将军,没办法了,只能先将这一带的营帐全部拆除掉,以免火势继续蔓延下去,最终烧到军中的粮草。”  段志玄低头沉吟了片刻,最终似乎发现当真只有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只能无奈点头同意,随后下令开始拆除西营门附近的营帐。  只是看着营外另外四千列阵待战虎视眈眈的背嵬军,段志玄又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命那些守在营门附近的长矛兵和弓弩手按兵不动,他则从另外几个营门调人过来拆除西门附近的营帐,好解眼下西营门的燃眉之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10章 夜袭唐军大营(中) 与剑拔弩张的大营西面相比,濒临渭水的大营北面却显得格外寂静。  当初唐军在安营扎寨之时,段志玄考虑到渭水上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秦昇不可能在冰面上集结骑兵攻打大营,因此他将防御的重心主要放在了东南西三面,北面的防御则薄弱得多,营栅外面并没有长矛、壕沟和拒马这些防御工事,只是在地面上洒上了大量铁蒺藜,防止隋军的细作从北面靠近大营。  但段志玄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营西面的决战一触即发之时,却有二十几道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踏过冰面,一点点靠近了唐军大营的北面。  他们似乎事先知道了大营外的地面上铺满了铁蒺藜,因此并没有莽撞行动,而是几个人一组,每组都推着一个木筏在前面开路,将地上的铁蒺藜都推到左右两边,竟轻而易举就避开了撒得满地都是的铁蒺藜。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因此大营北面两座哨塔上的唐军并丝毫没有察觉。  或许说,这些唐军哨兵的注意力都在大营西面即将爆发的战斗上,怎么都想不到竟有敌军从北面潜入。  很快,这二十几人就无声无息穿过满地的铁蒺藜,出现在了营栅下面。  唐军大营的营栅并不高,他们以搭人墙的方式很快就先后翻越营栅进入大营内。  此时,清冷的月光映照出了为首之人的面庞,正是隋军大将罗成。  他在出发前就将父亲罗艺给的布防图背得滚瓜烂熟,因此对大营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在他的带领下,这二十多名隋军一路往大营中央存放粮草的营帐快步奔去。  因为他们在出发前都特意换上了唐军的衣甲,因此尽管他们在中途碰上了其他唐军,却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身份产生怀疑,只当他们是赶去支援大营西面。  只是当他们赶到那些存放粮草的营帐附近时,还是被那些守卫粮草的唐军给厉声喝止住:  “粮草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不速速离去!”可迎接这些唐军的却是罗成的一声低吼:  “动手!”  随着罗成的一声令下,这二十几名假扮成唐军的隋军骤然发难,纷纷拔出刀剑朝这些守卫粮草的唐军杀去。  这些唐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可他们毕竟是唐军的精锐,经过片刻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拔出刀剑跟这些潜入唐军大营的隋军厮杀起来。  只是他们人数虽多,但对面的二十几名隋军却是秦昇从八千隋军铁骑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个个身手了得,以一当十,跟数倍于自己的唐军正面对战竟丝毫不落下风。  尤其是罗成,手中一杆银枪舞得如银龙乱舞,杀得周身唐军鬼哭狼嚎,死伤惨重,根本不敢近他的身。  但他却深知不能再跟眼前这些唐军继续耗下去,因为附近的唐军随时都有可能赶过来支援。  想到此处,他当即冲着其他同伴大喊道:  “你们快去做事,我来拖住他们!”  其他隋军闻言也不恋战,纷纷想办法摆脱面前唐军的纠缠,快步朝着那些存放粮草的营帐冲去……  此时,一名唐军校尉似乎看出了这些隋军的企图,当即惊恐大喊大叫道:  “快!快!快!快拦住他们,他们是想烧……呃……”  “粮草”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但见一道寒光闪过,罗成手中的银枪已经狠狠贯穿了他的咽喉,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而这名校尉的死无疑引起了其他唐军的骚动,他们远远将罗成围在中间,却无一个人敢上前,看向罗成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死神。  趁此机会,其他隋军冲到了这些存放粮草的营帐旁边,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吹燃,点燃了营帐里面的粮草。  “不好!快救火!”  看到他们的粮草被烧,这些唐军顾不上罗成,纷纷要来救火,却遭到隋军的阻拦,只能被迫再次跟他们厮杀在一起……  随着风助火势,这些唐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熊熊大火很快就将这些存放粮草的营帐全部吞噬…………  此时,一直站在大营西面哨塔上的段志玄也注意到了大营中央突然燃起的熊熊大火,面色陡然大变。  因为他已经看出了那一带正是存放粮草的营帐。  一旦那些粮草被烧毁,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想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耳旁却突然传来罗艺的怒吼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些粮草会无缘无故烧起来?”  段志玄的喝问声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因为他此时才想起,罗艺才是名义上的主将,这时候还轮不到他来越俎代庖。  可他们身边的人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谁都回答不上来。  罗艺此时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段志玄,随即沉声道:  “段将军,当务之急是尽快分出一部分兵马去救火,能保住多少粮草算多少粮草。”  段志玄看了一眼大营外面列阵待战的隋军铁骑,神情很是无奈和纠结。  看这火势,至少要分出一千人才能去救得了火,可现在几千隋军就在营门外面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分兵去救火,隋军还有可能会趁机攻打大营,到那时大营就有可能不保。  可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段志玄也没有办法,只能心一横,牙一咬,下令从西营门调八百人去救火。  因为他心中清楚,一旦军中的粮草被烧毁殆尽,他们唐军将不战自溃。  可唐军这边刚有动作,外面的秦昇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动,当即下令强攻大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上百名隋军骑兵当即翻身下马,高举着盾牌,匍匐着推动一个个木筏在前面开路,开始清理大营外面撒得满地都是的铁蒺藜。  段志玄看出了隋军的意图,当即冲守在营门里面的弓弩手大吼道:  “快!放箭!放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大营半步!”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11章 夜袭唐军大营(下) 随着段志玄的一声令下,大营内刹那间乱箭齐发,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向用木筏开路的隋军。  好在这些隋军高举着盾牌相互掩护,又是匍匐在地行动,因此除了零星几人被乱箭射死射杀之外,大多数人都平安无事,依旧推着木筏在前面开路。  很快,他们就穿过铁蒺藜,杀到了段志玄精心布置的长矛阵前。  这些长矛都被唐军深埋在土里,矛头朝上,形成一片密集的矛林,拱卫在营门外面,锋利的矛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若是隋军骑兵想要越过这片长矛阵强行攻入大营内,这些锋利的矛尖可以轻而易举划破战马柔软的肚皮,让骑在马背上的骑兵瞬间丧失战斗力。  在段志玄看来,除非隋军的马都能长出翅膀,否则绝无可能飞跃得过这片长矛阵。  但很快,他就惊恐看到那些杀到了长矛阵前的隋军一个个都解下了腰间的水囊,将水囊中装着的什么液体喷洒到这些长矛上。  段志玄的面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因为他已经猜到,隋军喷洒的液体很有可能是桐油。  自己精心布置的长矛阵再密集,可终究是木头做的,最怕的就是火烧。  随后,就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如果将一个个燃着的火折子丢进了长矛阵中……  很快,长矛阵中就到处燃起了火苗,在阵阵晚风的吹拂下,火势很快就连成了一片,整个长矛阵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在段志玄内心几尽绝望之际,几个一身烟熏火燎的唐军跑了过来,告诉他有隋军潜入了大营内,放火点燃那些用来存放粮草的营帐,如今火势太大,恐怕这些粮草都要保不住了。  “有隋军潜进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如何潜进来的?又是怎么找到那些存放粮草的营帐的?那些守卫粮草的混蛋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还不等段志玄问个清楚,一旁的罗艺再次急了,一连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看得段志玄都有些懵了。  本来有隋军潜入他们唐军的大营,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罗艺。  毕竟清楚唐军大营布防的除了他就是罗艺了,可隋军却能轻而易举潜入唐军大营,准确无误找到了军中存放粮草的营帐,很难让他不怀疑军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内鬼,将他们唐军大营的布防出卖给了隋军。可如今看罗艺得知军中粮草被烧时的激烈反应,段志玄心中对罗艺的怀疑不免发生了动摇。  更何况,他和他的心腹亲兵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罗艺,根本没见到他有任何异样,自然也就没机会将大营的布防泄露出去。  就在段志玄不知该不该相信罗艺之时,营门口的不少长矛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焦炭,露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  此时,这些开路的隋军穿过这些缺口,想要将挡在营门口的拒马给搬开。  可守在营门里面的唐军弓弩手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得逞,刹那间又是一阵乱箭齐发。  面对如飞蝗般来袭的箭雨,这些开路的隋军只能被动举起手中的盾牌抵挡箭雨,根本没办法去搬开那些拒马。  秦昇见状,当即出动了怯薛军。  这些怯薛军顺着前面隋军铺出的路杀到长矛阵前面,开始用弓箭压制守在营门口的唐军弓弩手。  靠着复合弓的远射程,以及这些怯薛军精准无比的箭术,很快就压制住了唐军的弓弩手,无法再用箭雨去阻止开路的隋军。  这些开路的隋军也没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好机会,立即搬开了堵在门口的拒马,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杀——”  眼看营门口再无阻碍,秦昇当即一声令下,早就按捺不住的背嵬军如潮水一般杀进了唐军大营内……  随着背嵬军杀至,守在营门口的弓弩手最先抵挡不住,纷纷败退奔逃……  段志玄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他站在哨塔上厉声下令道:  “长矛兵迎战,攻击他们的侧翼。”  可他大概是忘了,一千长矛兵已经被他调去救火了,剩下这点人这点长矛如何抵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隋军铁骑。  随着杀入唐军大营的隋军越来越多,不少唐军眼看己方败迹尽露,又听说了军中粮草被焚毁的消息,自知已经无力回天,便纷纷丢掉武器,转身四处逃命去了。  而秦昇看到唐军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当即吩咐身边的亲兵在营中四处大喊道:  “大将军有令,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这道命令一出,彻底击溃了不少唐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越来越多的唐军丢下手中的兵器,蹲在地上抱头投降,乖乖做了隋军的俘虏……眼看唐军败局已定,段志玄一时万念俱灰,突然间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吼一声道:  “我段志玄有负陛下重托,自当以死谢罪!”  说罢,当即横剑于颈,就打算自刎谢罪。  可还不等他动手,手中的长剑便已经被一旁的罗艺狠狠给打落在地。  “罗艺,你这是干嘛?”  见罗艺竟然出手阻止自己自尽,段志玄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恼怒,说出来的话也不再客气。  可罗艺却是冷冷看着他,冷声说道:  “段将军,我乃是主将,若是因为兵败就要自刎谢罪,也该是我这个主将来自刎谢罪。  但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因为一次兵败就要自尽,岂不是让天下人误以为是陛下逼你段志玄自尽,难道段将军是打算陷陛下于不义吗?”  一番话说得段志玄冷汗直流,明白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草率去死,否则死后都不得安生。  想到此处,段志玄当即冲罗艺道:  “罗将军所言极是,我段志玄这条命是陛下的,是生是死也该由陛下决定。”  “这才对嘛!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败了,明日胜回来便是了。”  罗艺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不住冷笑。  段志玄当然不能死了,如果他死了,谁能帮他证明此次兵败与他罗艺没有一点关系呢。  随后,罗艺和段志玄二人下了哨塔,在一众亲兵的保护下,从东门撤离了唐军大营。  而隋军似乎忙着在大营内到处抓俘虏,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离去……  只不过可笑的是,不少唐军是在逃跑的时候踩中了段志玄布置在大营外面的铁蒺藜,最终失去了行动能力,不得不做了隋军的俘虏,也算是另类的自作自受。  此战,五千精锐唐军全军覆没,一千多人战死,将近有三千人做了俘虏,只有不到三百人侥幸逃脱。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9c60b.icu 第312章 长安动乱,关陇离心 随着五千唐军兵败渭水的消息传回长安城,城中的官员和百姓顿时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人人都在担忧长安城告破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不少百姓再一次群起涌向长安各大米铺,发了疯一般抢购粮食,粮价再度应声暴涨,几乎到一刻钟一个价的地步,不到一天时间就暴涨到了斗米六百钱,眼看再过几日就要突破斗米千钱的大关。很多粮商见到有利可图,纷纷囤积居奇,捂紧手中的粮食不肯再卖,一家又一家的米铺接连挂出了“售罄”的牌子。百姓们眼见自己用几十倍的价格都买不到一粒粮食,瞬间都急眼了,纷纷堵在米铺门口讨要说法,逼米铺开仓卖米。一些米铺眼见群情激愤,害怕这些百姓铤而走险,最终只得乖乖开仓卖粮。可更多的米铺仗着自己后台硬,根本不将这些围堵米铺的百姓放在眼里,说什么都不肯再卖一粒粮食。这些米铺的强硬做派彻底激怒那些买不到粮食的百姓。不知是谁带的头,城中开始有百姓打砸米铺,群起将店内的粮食洗劫一空。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买不到粮食的百姓都开始加入了打砸米铺的行列,一时间长安城的很多米铺都遭了殃,数以万计的粮食被人洗劫一空。因为很多米铺的后台都不简单,京兆尹不敢得罪,只能派出差役四处搜捕那些参与打砸米铺的百姓,抓回来的人都快将衙门的大牢给填满了,却还是无法遏制城中愈演愈烈的打砸米铺现象。无奈之下,他只能上书大唐天子,将问题甩给了李渊,希望朝廷能出动兵马阻止城中百姓继续打砸米铺。而李渊看到京兆尹的上书,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毕竟五千唐军刚刚兵败渭水,如今长安城的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城中剩余的几千兵马安排守城都捉襟见肘,哪有多余的兵力去平定城中的骚乱。但他之前也从不良人那里知道了如今长安城因为粮价暴涨引发的骚乱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他心中很清楚,若是朝廷再不解决这些骚乱,只怕不用等秦昇率隋军打过来,城中百姓就会揭竿而起,愤而推翻大唐的统治。其实想要解决城中的骚乱并不难。既然这些骚乱是因为粮价暴涨而起,那朝廷只需要往市面上平价投放大量粮食,就可以将粮食价格给抑制下来。随着粮价暴跌,那些粮商眼见无利可图,自然也会跟着低价抛售粮食,城中粮食短缺的问题很快就能得到缓解。毕竟关中这两年一直风调雨顺,长安根本不缺粮食。只可惜这个办法朝廷如今根本做不到。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如今朝廷手中根本没有多少粮食。为了收复河东,大唐几乎掏空了家底,将国库中的存粮一车车运送去了河东,长安反而不剩多少粮食了,导致如今朝廷根本拿不出多少粮食去平抑京城的粮价。既然朝廷没有足够的粮食投放到市面上去平抑粮价,那重拳打击粮商的囤积居奇,强迫他们平价抛售粮食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惜,这个法子眼下同样行不通。因为关陇集团占据着关中最多最肥沃的良田,自然也就坐拥着关中最多的粮食。这些粮食他们几家哪怕吃几辈子都吃不完,便大量投放到市面上售卖。因此,关中的粮商绝大多数都是关陇集团的人。正是因为有关陇集团做他们的后台,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去哄抬粮价,囤积居奇,在隋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关键时刻大发国难财。若是朝廷敢动这些粮商,无异于是在自绝于关陇集团,跟他们彻底决裂。如今大唐还离不开这些关陇集团的支持,李渊自然不好去惩治这些粮商。可眼看着城中因为粮食引发的骚乱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李渊只能无奈去跟关陇集团求援,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在城中平价大量抛售粮食,从而稳住民心,让城中军民可以一致对外,抵御即将杀来的隋军。但李渊自己拉不下那个脸,便让尚书左仆射裴寂出面,一家一家去说服这些关陇贵族开仓卖粮,助朝廷稳定局势。可裴寂一连跑了几天,嘴巴都快说好了,就是没有一家肯松口,哪怕是作为李渊妻族的窦家。而李渊在御书房听完裴寂的汇报之后,气得当场将御案上的奏折通通扫落在地,大骂几大关陇家族为乱臣贼子。此时此刻,他似乎理解为什么杨坚和杨广两父子要拼命去打压和削弱关陇集团了。不打压和削弱他们,自己和之后的大唐历代皇帝迟早都要沦为他们的傀儡。但在愤怒的同时,他的内心也不由升起阵阵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些关陇集团之所以会拒绝开仓卖粮,除了舍不得放弃粮价暴涨带来的高利润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再看好他们大唐。或许是因为十几万唐军迟迟不能攻下河东,又或许是因为秦昇仅率一万铁骑就轻松杀入了关中,又或许是因为几天前五千唐军兵败渭水,如此种种导致关陇集团失去了对李渊和大唐的信心。而这才是让李渊深感不安的根源所在。毕竟如今随着他下旨让十几万唐军撤回关中,意味着大唐已经彻底放弃了收复河东。没有了河东之后,大唐就只剩下了关中、河西和巴蜀,其中河西贫瘠,巴蜀又尚未完全归心,因而如今朝廷真正能够倚靠的就只有关中,确切的是关中的关陇集团了。一旦失去了关陇集团的支持,谁也不知道他的大唐江山还能维系多久。一想到这些,李渊心中的怒火便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心情。思前想后许久,他最终决定去一趟窦皇后所住的立政殿。事到如今,只能让窦皇后出面,以窦家作为关陇集团的突破口了。 第313章 关陇集团的野心 当听下人禀报说窦皇后的车驾停在了窦府的大门外,作为家主的窦抗似乎并没有太意外。毕竟如今大唐的形势已经可以说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外有隋军即将兵临城下,内有百姓因为粮价暴涨和粮食短缺而骚乱,内忧外患,足以让李渊焦头烂额,顾此失彼了。前两日他们窦家又丝毫不给情面地拒绝了裴寂开仓卖粮的请求,李渊那边无计可施,就只能让从不干预政事的皇后窦氏出面,希望他们窦家可以看在窦皇后的面子上,跟大唐风雨同舟,共度时艰。虽然已经猜到了窦皇后的来意,可窦抗还是不敢怠慢,亲自领着府内的一众族人和丫鬟家仆出了大门,恭迎窦皇后的到来。正如李渊猜测的那样,他们关陇集团对于李渊和大唐确实是失望透顶。他们之所以支持李渊称帝建立大唐,本就是为了彻底跟大隋一刀两断,借李渊之手帮他们关陇集团夺回河北的田庄和土地。可李渊称帝一年多时间了,不仅没能借着二十万突厥大军大举南下的契机收复河东,攻入河北,反而让秦昇率领一万兵马就轻而易举攻入了关中,在大唐腹地肆意攻城掠地。如今为了赶跑秦昇的一万兵马,朝廷不得不将河东的十几万唐军撤回了关中。这也意味着大唐正式放弃了河东,将河东拱手让给了秦昇。而他们关陇集团中的哪一家不在河东拥有巨量的田庄和土地。如今河东落到了秦昇手中,秦昇很有可能会再次故技重施,大量抄没他们关陇集团在河东的田庄和土地,分给河东的百姓。如此种种,怎能不让关陇集团对李渊和大唐失望到了极点。哪怕是作为李渊妻族的窦家,这一次都没有站在李渊这边,而是选择跟整个关陇集团同进同退。当然,失望归失望,他们关陇集团并不打算就这么彻底抛弃李渊。毕竟自从李渊在太原起兵以来,他们关陇集团就不知在他身上投入了多少钱粮,若是现在抛弃李渊,意味着他们之前的投入全都付之东流,这是他们关陇集团内部任何一个家族都无法接受的。况且,之前因为支持李渊称帝,他们关陇集团已经彻底跟隋朝决裂了,如今再跟李渊决裂,他们还能再去支持谁?再者说,同时与隋朝和唐朝为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此,即使如今大唐颓势尽显,但他们关陇集团还是愿意继续支持大唐,可大唐同样要保证他们关陇集团在大唐的利益。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保证法,就看他们窦家代表的关陇集团与窦皇后代表的大唐朝廷最终能谈出一个什么结果了。但那些都是后话了,如今窦皇后回到窦府,窦府上下可谓是给足了她面子,窦抗带着府中的几百号人跟她见过礼后,便恭恭敬敬将她请进了府内。但窦皇后一进入窦府之后,便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她要好好跟堂兄窦抗叙叙旧。窦抗虽说已经猜到窦皇后要跟自己谈什么,却还是听从她的安排,将身边的丫鬟和家仆全都屏退。很快,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堂兄妹二人。眼见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在场,窦皇后当即站起身,躬身拱手向窦抗行了一礼,沉声道:“兄长,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之前几十年从未开口求过你哪怕一次,但这次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求你看在本宫这个妹妹,看在自己也是大唐国舅的份上,无论如何都要帮朝廷这一次。”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窦抗也没有想到窦皇后竟然如此豁得出去,为了求自己帮朝廷度过眼下的危机,竟然不惜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但作为窦家的家主,他绝不可能感情用事的。因此,面对窦皇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恳求,窦抗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先扶起窦皇后,故作不解道:“皇后娘娘这是哪里话,我窦抗本就是大唐的臣子,为陛下和朝廷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不知皇后娘娘想让臣和窦家如何帮朝廷?”窦皇后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堂兄是在故意装傻充愣,但如今是朝廷有求于他,窦皇后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沉声回答道:“如今京城粮价飞涨,粮食短缺,百姓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若是想解决眼下的困境,最好的法子就是往市面上投放大量的平价粮,从而平抑粮价,缓解粮食短缺的局面。本宫记得关中第二大粮商陈利和过去不就是我们窦家的家奴吗?因此本宫希望兄长可以出面,劝说这个陈利和平价大量抛售粮食,稳定粮价,安定人心,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作为窦家嫁出去的女儿,窦皇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陈利和实际上只是他们窦家推到台前的傀儡,陈记米行实际上就是窦家的产业,米行每年赚得的利润绝大多数最终都流进了窦家。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因此窦皇后只能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希望窦家能看在他这个皇后的面子上,帮大唐度过眼下的难关。可窦抗既然已经决定跟两个关陇集团共同进退,又怎会因为窦皇后几句话就动摇了呢,当即一脸为难道:“皇后娘娘说笑了,陈利和过去是我们窦家的家奴不假,但他早就十多年前就出去自立门户了,如今与我们窦家早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只怕我出面也未必管用呀。”见自己堂兄在睁眼说瞎话,窦皇后面色当即有些冷了下来,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当即沉声问道:“兄长,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我们就开诚布公一些,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们关陇贵族这次究竟要怎么才肯帮朝廷渡过难关。”眼见窦皇后如此直言不讳,窦抗也不打算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因此早在裴寂登门之前,他们关陇集团的几大家族就在私下达成了共识。他们关陇集团可以继续支持大唐,但就看大唐愿不愿意保证他们关陇集团的利益了。此时,窦抗看着窦皇后,缓缓开口道:“很简单,我们希望恢复当年大周开国时的格局,由我们关陇贵族中最显赫的十二个家族出任十二卫的大将军,统领大唐府兵。” 第314章 缓兵之计 “乱臣贼子!一群乱臣贼子!胆敢趁乱要挟朕,朕要将他们灭族,朕要将他们通通灭族!”李渊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在立政殿左等右等了大半天,满心以为窦皇后亲自出马能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可最终等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令他怎么都无法接受的离谱条件。一时间,滔天的怒意和恨意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拔出腰间的天子佩剑,疯了一般奋力劈砍着面前的柱子,一边劈砍还一边厉声咒骂,状若癫狂。殿内的一众宫人都被李渊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吓傻了,一个个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大气不敢出。窦皇后虽然也被吓了一大跳,但不愧是做皇后的人,很快就第一个冷静了下来。她看着正在疯狂劈砍柱子发泄的李渊,并没有上前劝阻他。因为她心中清楚,如今秦昇率领的隋军在关中肆虐,搅得整个关中鸡犬不宁,本就已经让李渊为此焦头烂额,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偏偏关陇贵族又在此时兴风作浪,趁着朝廷有求于他们之时,竟妄图染指军权,重现关陇集团当年的威势。面对如此内忧外患的局面,也难怪李渊会突然爆发,如疯子一般拔剑劈砍柱子泄愤。可她虽然没去阻止李渊,目光却从在场的每一位宫人脸上掠过,淡淡提醒他们道:“今日之事,你们之间若是有人胆敢向其他人泄露半个字,不仅你们自己难逃一死,就连你们的家人也活不成。”她的语气虽然很是平静,但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让殿内的每一位宫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些宫人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也听得出窦皇后的话不是在吓唬他们,一个个慌忙怯声道:“奴婢不敢!”窦皇后这才点了点头,随后摆摆手示意这些宫人全都退下,只留下窦皇后和李渊两个人在殿内。而李渊在将眼前的柱子砍得千疮百孔之后,似乎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的天子佩剑,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上。窦皇后看得一阵心疼,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宽慰李渊道:“陛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局势并非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李渊抬起头,看着窦皇后,随后摇了摇头,面色痛苦道:“皇后,你不明白,若是朕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不用等隋军打过来,恐怕长安城内的百姓自己先作乱了。可若是朕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恐怕大唐就要成为第二个大周了。”作为经历过周隋唐三朝的人,窦皇后自然明白李渊的话是什么意思。想当初,宇文泰为了对抗高欢,创立了府兵制,以八柱国和十二大将军为其将领,统领天下府兵,最终形成了名震天下的关陇集团。但之后因为权臣宇文护的飞扬跋扈和周宣帝宇文赟的暴虐荒淫,引起了关陇集团对宇文一族的不满,萌生了推翻宇文家另立新君的想法。最终,这些关陇贵族选中了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杨忠之子杨坚,支持他篡夺了大周的江山,建立了隋朝。可杨坚虽然是在关陇集团的支持下取大周而代之,但这也让他意识到了关陇集团对皇权的威胁。一旦关陇贵族对他或之后的大隋皇帝不满,一样可以重新挑选其他人来取大隋而代之。因此,杨坚和杨广父子二人终其一生都在打压和削弱关陇贵族,甚至杨广为了摆脱关陇贵族对天下府兵的控制,不仅另外组建了骁果军,还一次又一次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将数以百万计的府兵送往辽东战场消耗。当初杨广顶着亡国的风险和压力,好不容易才解决了关陇贵族对府兵的控制问题,可关陇贵族如今借着长安城百姓因为粮价飞涨和粮食短缺而叛乱之机,又想故态复萌,以向朝廷提供粮食为条件,企图再次掌控大唐的府兵,染指兵权。不难想象,一旦大唐因为顶不住压力,屈从了这些关陇贵族的要求,大唐将变成第二个大周,李家将变成第二个宇文家。一旦哪天关陇贵族对李渊或是之后的大唐皇帝不满,他们随时可以另外扶持其他人取大唐而代之。可若是不答应,大唐又未必能坚持得到河东的十几万唐军回援关中的那一天。不论怎么选,摆在李渊和大唐朝廷面前的似乎都是一个死局。可越到这种时候,窦皇后反而越显得冷静,她看着李渊,缓缓开口道:“陛下,依臣妾之见,其实不妨先答应他们的条件,让他们出钱出粮帮朝廷度过眼下的危机。待建成和二郎带着十几万援军回援关中之后,朝廷便重新拿回了主动权,到那时有的是办法重新对付他们。”李渊听完不由眼前一亮。他并非是愚不可及之人,方才之所以如此失态,也是被关陇贵族的趁火打劫气得不轻,一时气得失去了理智。如今经窦皇后这么一提醒,他也意识到了事情其实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可他想了想,还是心有疑虑道:“只怕若是不给他们一点实际利益,未必能让他们相信朕的诚意,肯出钱出粮帮朝廷解决的难题。”窦皇后闻言忍不住笑了:“陛下可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是想让他们相信陛下的诚意还不简单,只需要部分答应他们的条件,让出几个卫的大将军一职,便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出钱出粮帮朝廷安然度过眼下的危机。”“哈哈哈,皇后可真是朕的好贤内助!好,一切就依皇后之言。”听了窦皇后的计策,李渊心情顿时阴转晴,连声称赞起了窦皇后的贤明。翌日,李渊便下了旨意,免去了秦王李世民的十二卫大将军一职,同时将十二卫扩充到十六卫,即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其中,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和左右领军卫八个卫的大将军分别由关陇集团中最显赫的八个家族的子弟担任。而关陇集团也投桃报李,长安城中的很多米铺如同商量好的那般,开始以斗米三百钱的价格大量出售粮食,虽说这个价格还是很高,但也没到贵得不可接受的地步。毕竟对于很多百姓而言,能买到粮食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随着粮价飞涨和粮食短缺的问题得到缓解,长安城中的百姓骚乱也就渐渐平息了,大唐朝廷至少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对付即将兵临城下的隋军了。 第315章 裴行俨: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大哥 “大将军,我们还要去攻打长安吗?”秦昇虽然人还没到长安,但他安插在长安城中的锦衣卫可是时时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将城中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都一件不落告知他,使得他和隋军对长安城的情况一直了如指掌。因此,当裴行俨等一众隋军将领得知城中的骚乱已经日渐平息,不由一脸忧虑去见秦昇,询问他隋军是否还要继续攻打长安。在他们看来,若是当初城中百姓因为粮价飞涨和粮食短缺骚乱之时,隋军大举攻城,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跟城中的乱民合作里应外合攻下长安城的。可如今城中的骚乱已经平息,隋军无疑是失去了一群天然的盟友,再想攻下长安城可就是难上加难了。面对裴行俨等一众隋军将领的疑惑,秦昇却是忍不住哈哈一笑:“守敬,我何时说过要攻打长安了?”裴行俨闻言不由愣住了,随即很是不解看着秦昇道:“啊?大将军率我等杀入关中,不就是想趁如今唐军十几万主力都在河东,想要趁着关中兵力空虚的机会一举攻下伪唐的都城长安吗?”秦昇听完再次哈哈一笑:“守敬,正是因为如今唐军的主力都在河东,我才要亲自率军杀入关中,将关中搅得天翻地覆,逼得伪唐不得不从河东撤军回援关中如此一来,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夺取河东之地。”“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原来大将军是跟伪唐来了一出‘围魏救赵’呀!”裴行俨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秦昇的良苦用心,也不得不佩服秦昇的深谋远虑。听到“围魏救赵”四个字,秦昇忍不住乐了:“看来守敬你最近没少读兵书呀,连围魏救赵都知道了。”因为在他印象里,裴行俨这个人勇则勇矣,却有着大多数骁将都有的缺点,那就是不爱看书,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脑。他的父亲裴仁基为此没少说他,可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当一回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段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没事就捧着一本兵书埋头苦读,遇到不懂的地方还特意跑来向自己请教。虽然秦昇不知道裴行俨为何会有如此转变,但还是很为他的转变而开心。毕竟作为一个上位者,谁不希望自己下面的将领全都是有勇有谋之人,而不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而裴行俨听到秦昇在夸自己,忍不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李将军说了,将军不动脑,一辈子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试着开始看一些兵书,没想到竟真能看得进去,还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还有就是我弟弟抓周的时候,抓的是一把小木剑,想来长大之后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我作为兄长,自然要以身作则,给他做出一个爱读兵书的榜样来,以免他将来成为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听到裴行俨竟然担忧自己弟弟裴行俭将来会变成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秦昇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哑然失笑。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裴行俭可是初唐有名的军事家、政治家和书法家,就这么一个文武双修之人,裴行俨竟然担心自己这个弟弟将来会有勇无谋?不过这些话他不好明说,只能拍了拍裴营乡的肩膀,赞许道:“有你这么一个以身作则的兄长,是你弟弟的福气!”听到秦昇夸奖自己,裴行俨忍不住老脸一红,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继续追问道:“按照时间推算,如今李渊撤军回援关中的旨意已经已经下到河东的唐军大营那里了,大将军你说十几万唐军真的会因为他的一道旨意便从河东撤军,将整个河东拱手让给大将军吗?”“因人而异!”秦昇淡淡一笑,随即继续说道:“李神通和李建成不敢违抗李渊的旨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撤军回关中。但李世民不一样,他知道凭我手中区区一万骑兵,即使再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攻得下长安,因此长安城并没有破城之忧,也就没必要放弃河东去回援关中了。而宋金刚那边,一旦伪唐放弃了河东,意味着他这个刚走马上任没多久的并州总管从此就变得有名无实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至于梁师都,不管他从不从河东撤军,我都不会让他活着回到朔方的。”裴行俨听完,不由有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但又很快抛出了一个迫切的问题:“大将军,如果李神通和李建成很快就要撤军回援关中,那我军是不是也该着手准备从关中撤退了,以免被唐军来个瓮中捉……捉那啥了。”“鳖”字刚要说出口,裴行俨突然意识到如此形容隋军似乎很是不妥,又连忙改了口。秦昇点了点头,笑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只不过在我军撤退之前,得留给关中一带的百姓一些福利。”“福利?”裴行俨闻言不由再次愣住了,显然是不太明白秦昇口中的福利到底是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秦昇开始不断派兵去攻打附近关陇贵族名下的庄园。虽说这些庄园大多都修了高大的围墙,庄园内还豢养有不少身强力壮的庄丁和凶神恶煞的恶犬,可他们欺负欺负附近老实巴交的百姓还行,对上隋军的精锐骑兵只有丢盔弃甲屁滚尿流的份,根本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很快,关陇贵族名下的田庄一座接一座被隋军攻下。而隋军每攻下一座田庄,不仅将庄内储存的粮食和财物都分给了附近的百姓,还一把火烧了很多借条和卖身契,还了很多可怜百姓的自由。而隋军的这一义举无疑赢得了关中很多百姓的拥护,不少百姓纷纷跪在他们的战马前,请求隋军不要离开关中,让他们重新活在伪唐的水深火热之中。对此,秦昇只能亲自出面安抚这些百姓,告诉他们耐心等待一些时日,自己一定会再次率军杀回关中,救他们于水火。而关中的百姓是得到了好处,可龟缩在长安城的关陇贵族却是彻底怒了。他们不敢出城去跟秦昇的铁骑交战,只能将怨气都记在了李渊身上,认为是他和李唐的无能,导致他们关陇集团的利益受到了严重损害。李家和关陇集团之间又因为秦昇在关中的劫富济贫,裂痕持续扩大。 第316章 李世民:这就是民心吗? 就在秦昇将整个关中搅得天翻地覆之时,河东的十几万唐军对晋阳城的围攻也到了最胶着的时刻。虽说唐军五位主将一直各怀心思,但在攻打晋阳城这件事情上,每个人却都暂时放下了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不遗余力都想攻下晋阳城。李建成自然就不必说了,土门关之战一直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会错过呢!他不仅要用徐世勣等人的鲜血洗刷昔日之耻,更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巩固自己这个大唐储君的威望。李世民则想得长远一些,他知道晋阳之战是一场大唐根本输不起的战争。因为唐军一旦败了,意味着大唐从此将彻底失去河东之地,对军心、民心和人心的冲击和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甚至可以说是大唐国运的转折点。李神通的想法则简单得多,他只想攻下晋阳城,让他可以顺利向堂兄李渊交差就好了。宋金刚同样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知道自己如今虽然做了大唐的驸马,但那只是唐朝为了拉拢自己不得不已以公主下嫁罢了。以自己的出身和过往经历,在朝堂内根本没有任何出头的可能,况且他自己也不想去长安跟李唐君臣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因此,不惜一切代价帮李唐攻下晋阳城,以并州总管的身份留在河东做一方土皇帝,对于宋金刚而言才是上上策。一旦将来天下形势有变,他宋金刚完全可以伺机与李唐朝廷决裂,据河东之地称霸一方,窥视天下,甚至有机会建立他自己的宋氏王朝。至于梁师都,他知道因为当年自己鼓动和怂恿突厥人南下劫掠中原之事,秦昇根本容不下自己。若是不能将秦昇的势力彻底逐出河东,便犹如在他梁师都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他绝不能这种情况发生。正因为如此,虽说五人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却全都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晋阳城。他们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知对晋阳城发起了多少次不计伤亡的猛攻,企图一举攻下晋阳城。可不知秦昇有意还是无意,城中守将竟然大多是瓦岗旧部,因为李密之死,也因为他们当年在长安城受到李渊的冷遇,更因为之前李君羡夫妇在齐王李元吉手下遭受的屈辱,他们无不对李唐朝廷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面对唐军发起的一次次的猛攻,这些瓦岗旧将全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一个个誓要跟唐军不死不休的模样。比如说在前天晚上的战斗中,唐军大将王君廓一度率领先登死士从西面攻上了城头。当时负责防守西城的正是瓦岗旧将中有名的拼命三郎郭孝恪。面对攻上城头的王君廓,郭孝恪既没有弃城逃跑,也没有跪地求饶,而是在明知自己不是王君廓对手的情况下,义无反顾挥舞着铁枪攻向王君廓,招招致命,一副誓要跟王君廓同归于尽的姿态。面对郭孝恪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王君廓也没有办法,只能以守为攻,不断跟郭孝恪周旋。但郭孝恪却是越打越起劲儿,哪怕身中数刀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时间反而隐隐占了上风。最终,牛进达和李君羡及时率军赶来支援,一起加入对王君廓的围攻。王君廓知道自己不是秦昇,没办法以一己之力迎战三员瓦岗大将,最后只能含恨带着残兵败将败退下城。城下,秦王李世民看着郭孝恪等人悍不畏死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懊恼和惋惜。当日这些瓦岗旧将追随李密去长安投奔他们李家之时,他便看出这些人都有万夫不敌之勇,若是能彻底收他们为己用,大唐将如虎添翼。可恨的是父皇不仅不肯重用他们,还纵容四弟李元吉欺辱他们的家眷,最终逼得他们愤而出走,如今投入秦昇麾下,反而成为了他们李唐的心腹大患。很快,他的目光就越过了郭孝恪等人,落到了那些协助隋军守城的青壮身上。他们李家父子治理太原郡多年,一直善待当地百姓,在百姓之中积累了极高的声望。当初他们李家在太原起兵之时,不少百姓纷纷踊跃来投,使他们李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拉起了一支几万人的兵马,让他们李家从此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可以说,没有太原郡百姓的支持,便没有之后的入主关中,更没有如今的大唐。只不过如今,当他们李家卷土重来之时,晋阳城中的百姓这次却选择站在他们李家的对立面上,积极协助隋军防守晋阳城。因为从这些青壮的脸上,李世民丝毫看不到半点被人强迫上城协防的不情愿,反而一个个充斥着同仇敌忾的愤慨,似乎在恨唐军不该来攻打晋阳城,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李世民并没有恼恨这些百姓的忘本,心中反而充斥着深深的无奈和忧虑。他当然很清楚晋阳城的百姓这次为什么要跟城中的隋军站在一起,还不是因为秦昇能给他们大唐给不了的东西。那就是土地!想来这些百姓已经听说了,只要秦昇夺取了河东,便会效仿他们之前在河北的做法,大量抄没关陇贵族在河东的田庄,将这些土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百姓,这也意味着他们河东的这些百姓每个人都能分到巨量的土地。相反,如果是他们大唐收复了河东,河东百姓的人生和生活将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想到此处,李世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不是不知道均田对于收买和笼络百姓的重要性,但他们李家本就是靠着以关陇集团为首的世家大族的支持才走得到今天。若是他们李家胆敢抄没世家大族,尤其是关陇贵族名下的田庄,必然会立即遭到这些世家大族的抛弃和反噬,大唐江山很有可能会因此不保。就在李世民心绪烦乱之时,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眼见天色将晚,唐军只能草草结束了今日的攻城,丢下无数同伴的尸体,如潮水一般退却……眼看唐军退却,城头上顿时爆发出阵阵激烈的欢呼声,欢呼他们再一次挫败了唐军的进攻。李世民看着那些跟着隋军一起振臂欢呼的青壮,心情越发苦涩。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秦昇,因为一支有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兵马,根本不需要看世家大族的脸色行事,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怀着这种沉重的心情,李世民回到了隋军大营,却不知道另外一场风暴此时就在帅帐内等待着他…… 第317章 李世民:该来的还是来了 “什么?现在就从河东撤军回长安?此事万万不可!”帅帐内,当李建成说要奉旨从河东撤军回援关中之时,李世民当即就站起身表示强烈反对,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宋金刚和梁师都二人则是面色各异,似乎都在思考若是十几万唐军撤出了河东,他们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李建成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二弟会是如此反应,并没有跟他过多争辩,只是淡淡提醒他道:“二弟,父皇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和金牌你都见过了,这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而是父皇的旨意,难道你要抗旨不遵吗?”“父皇的旨意自然是要遵从,可是也要分时候。”此时李世民也冷静了下来,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试图说服大哥李建成道:“大哥,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父皇人在长安,不了解河东和晋阳的形势,可难道大哥你还不了解吗?如今若是我军从河东撤回长安,不仅意味着拱手将河东之地让给了秦昇,也意味着之前为了攻下晋阳城死伤的几万将士也全都白死了,我们大唐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这些道理李建成自己又何尝不懂呢?但如今父皇有旨,他这个太子若是胆敢带头抗旨,那自己的太子之位也算是坐到头了。因此,面对二弟李世民的好言相劝,他只能冷冷回话道:“二弟,为兄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与父皇虽是父子,但也是君臣,为臣者自有为臣者的本分,绝不能做出目无君父,抗旨不遵的事情来。”见兄长做事如此迂腐,李世民不由得怒了,他站起身,冷冷对李建成道:“大哥,正因为我是父皇的臣子,才更要为父皇着想,绝不能让他做下错事。若是只知道一味迎合他,只会让父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若是那样,既算不上是一个好儿子,也算不上是一个忠臣。”见李世民如此冥顽不灵,李建成也忍不住怒了,语气骤然提高了几分:“世民,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只知道一味迎合父皇?难道你没看父皇的旨意吗?如今秦昇趁着关中兵力空虚之际,率一万骑兵攻入关中,在关中一带大肆烧杀劫掠,整个关中搅得鸡犬不宁,百姓对此可谓是怨声载道。若是我们再不回关中赶跑隋军,一旦秦昇率军攻破了长安,我们要如何向大唐臣民交代?”“你也知道隋军只有一万人,还都是骑兵,并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试问如何攻下长安?”不提到长安失守还好,一提到长安失守,李世民面色陡然一沉,冷声驳斥起大哥李建成的谬论。可李建成却是丝毫不肯让步,只是语气变得越发冰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绝不能拿父皇和长安城的安危做赌注。再说了,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秦昇,应该很清楚秦昇是个诡计多端之人,若是我们再不率军回援关中,难保他不会想出什么毒计攻下长安。我还是那句话,父皇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绝不能赌!”李世民闻言更怒了,正想继续出言驳斥李建成,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淮安王李神通眼看兄弟俩又快要吵起来了,连忙站起身打圆场道:“建成,世民,你们兄弟两个不要再吵了,且听我这个做叔父的说句公道话。”眼见李神通这个长辈发了话,李建成和李世民只能各自憋着一肚子气,不好再当着他的面争吵。李神通见兄弟二人终于消停了,这才开口继续往下说道:“依我看,建成说得没错,既然如今关中出了事,那就一切以陛下的安危为重,绝不能让长安落入秦昇和隋军之手。”听完叔父李神通的话,李世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在不住冷笑。眼前这个叔父口口声声说自己说的是公道话,但一开口就完全偏向了大哥李建成那边,跟自己唱起了反调。但这一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堂叔父了,知道他对父皇虽然忠心耿耿,但为人过分谨小慎微,绝非大将之才。正因为如此,他之前向父皇推荐的援军主将明明是兵部尚书屈突通,可不知为何最终率军赶来河东的却是自己的堂叔父李神通。如今因为父皇一道旨意,他就要火急火燎率军撤出河东,回援关中,完全不考虑一旦十几万唐军撤出河东将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此时,他将目光投向宋金刚和梁师都,似乎想让他们出面,反对唐军从河东撤军。因为他心中清楚,宋金刚和梁师都比自己更不愿意唐军撤出河东。至于原因嘛,也不是很复杂。若是十几万唐军都撤回了关中,宋金刚即使再也不愿意,但因为他这点兵马在也河东独木难支,根本难有作为,因此只能不得不跟着十几万唐军一起撤回关中。可一旦宋金刚回到了关中,他便彻底失去了用武之地,估计很快就要被朝廷边缘化,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至于梁师都就更不用说了,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一旦秦昇夺取了河东,下一个要灭的必然就是他。因此,宋金刚和梁师都有足够的理由反对唐军撤回关中,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出这个面了。可令他失望的是,宋金刚和梁师都两人只是冷眼在旁边看着,似乎他们叔侄三人谈论的事情跟他们两个没有半点关系。李建成见李世民迟迟没有表态,沉吟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说道:“世民,若是你执意不肯撤军,我也不逼你,由你自己去吧,只是无论如何明天我都要拔营撤回关中的。”李神通闻言,也连忙在一旁跟着表态道:“好,建成,我明天率军跟你一起撤回关中。”李世民心中猛然一沉。因为他很清楚,李建成和李神通如今手中兵力加起来还有六七万之多,若是任由他们带走了这些兵马,他们唐军再想攻下晋阳城就绝无可能了! 第318章 李世民夜会屈突通 虽说大家名义上都是唐军,但当初大军兵临晋阳城下之时,五路兵马却是各自安营扎寨,并没有混居在一处。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谁都不希望一觉醒来,自己麾下的兵马就成了别人的。五座军营如星罗棋布一般分布在晋阳城外,从城头往下看去,倒是蔚为壮观。入夜,经过白天一整天的鏖战,唐军将士的肉体和精神都很是疲惫,一个个都早早就沉睡了过去,五座大营都显得异常寂静,只是时不时传来值夜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而在最左边的唐军大营内,因为主将李神通已经下令明天全军拔营撤回关中,副将屈突通此时正在自己的营帐内收拾东西,准备明天跟大军一起撤退。只是收拾着收拾着,他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二十几万大军围攻晋阳城一个多月,死伤了数万人,最终却是功败垂成,无功而返,叫他如何能不为之惋惜。他也知道,唐军这一退,便相当于将河东之地拱手让给秦昇,以如今双方的实力对比,恐怕大唐很难再有机会夺回河东了。一想到这些,他就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初在长安之时,他曾跟秦昇有过几面之缘,当时并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没想到在他反唐投隋,却成了李家的心腹大患,甚至以一己之力,硬生生阻断了李家的大业。反观自己,当初因为惜命,最终走上了叛隋降唐之路,人生轨迹刚好是跟秦昇反着来。可如今他跟秦昇的际遇却是大相径庭。秦昇不仅做了大隋的驸马,还官至大隋的尚书令和十二卫大将军,一跃成为整个大隋最权势滔天的存在,恐怕就连一向自负的隋帝杨广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反观自己,虽然官至兵部尚书,表面位高权重,似乎深得唐帝李渊的信任和器重。但屈突通知道,李渊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这个降将,否则就不会在明知李神通才干平庸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做了援军的主将,自己副之。虽说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这就是李渊骨子里对自己这个隋朝旧臣的不信任。既然李渊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当初又为何非要千方百计逼降自己呢!又或者说,自己当初叛隋降唐,本身就是错了呢!就在屈突通一个人在营帐内长吁短叹之时,一名亲兵隔着营帐在帐外禀报道:“屈突将军,秦王殿下派人来了,说有要事要见屈突将军。”听说是秦王李世民的人来了,屈突通并没有多想,当即吩咐亲兵去将人带来见自己。虽说他对李渊有诸多不满,可跟其子李世民的关系却一直不错,两人可以称得上是忘年交了。如今李世民大晚上派人来见他,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不见的理由。很快,那人就被屈突通的亲兵领到了营帐内。只是一见到此人的面庞,屈突通就猛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秦王殿下,怎么会是你?”没错,眼前之人正是秦王李世民。只是,如今的他却是一身如同唐军士兵的打扮,却难掩一身的英气逼人。此时他看着屈突通,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帐外的方向。见到李世民的暗示,又看着他一身普通士兵的打扮,屈突通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命亲兵退了下去,并叮嘱他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营帐半步。待亲兵应诺退下之后,屈突通才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道:“殿下如此煞费苦心掩人耳目,只是为了见老夫一面,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老夫吧。”李世民抬头迎上屈突通的目光,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泣声对屈突通道:“世民恳请屈突公救救大唐!”李世民的举动无疑吓了屈突通一大跳,他顾不上多想,连忙上前要将李世民扶起,嘴上不住道:“殿下这是作甚?有什么话还请起来说话。”可李世民哪里肯起身,只是嘴上在不住说道:“如今能救大唐的,就只有屈突公了。”眼见李世民不肯起来,屈突通只能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不知老夫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殿下?”李世民看着屈突通,语气悲愤道:“以屈突公的老谋深算,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唐军一旦撤回关中,便再无任何夺回河东的可能。屈突公也知道,河东不仅是我们李家的龙兴之地,战略价值更是无可比拟,我们大唐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河东呀!”屈突通自己就镇守河东多年,当然比谁都要清楚河东的重要性,可他一个降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唉,老夫很了解殿下的心情,可如今撤军回关中是陛下的意思,淮安王已经决定遵旨行事,老夫也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呀!”说到这里,屈突通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李世民的目光顿时深沉了不少。因为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可他还是大半夜乔装打扮秘密跑来见自己,极有可能是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只是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配合他罢了。李世民见屈突通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只是目光灼灼看着屈突通,沉声问道:“若我已经有了计较,屈突公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此时,屈突通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一时间不知该佩服李世民的魄力,还是惊叹于他的胆大妄为,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了一句:“不知老夫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李世民看着屈突通,缓缓开口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大唐绝不能失去了河东。既然叔父执意要撤军回关中,我劝不住他,就只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了。”说到这里,李世民停顿了一下,看向屈突通的目光变得越发炽热,随后一字一句道:“因此,我打算暂时秘密软禁叔父,之后屈突公便以副将的身份统领兵马,随我继续攻打晋阳城!” 第319章 李世民:我始终相信天命在我 “殿下,你这是疯了吗?这可是兵变呀!”虽说屈突通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从李世民口中听到如此疯狂的计划,面色还是忍不住为之一变,久久无法平静。而屈突通的反应早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面对屈突通的质问,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冷静:“不,屈突公,这不是兵变,我李世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屈突公,如今能帮到我的就只有你了,就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吧!”屈突通目光复杂看着李世民,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叹一口气道:“秦王殿下,就算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可你是否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撤军回关中是陛下的意思,可你如今不仅抗旨不遵,甚至还公然软禁淮安王,谋夺他的兵权,拒不撤军回关中。即使你最终攻下晋阳城,也无法向陛下交代呀!”“若是无法交代,那就索性不交代了!”此时李世民的语气斩钉截铁,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狠厉:“我李世民自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已经想到了将要面临的后果。”说到这里,他看着屈突通,眼神渐渐变得决绝:“我李世民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绝不会在攻下晋阳之后,傻傻只身一人跑去长安去跟父皇请罪,祈求得到他的原谅和宽恕,将那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的性命当做儿戏。相反,一旦攻下晋阳,我便会携大胜之威,率大军返回关中,逼迫父皇立我为太子,让他禅位于我!”似乎是怕屈突通不肯帮自己,他又继续补充道:“屈突公,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父皇已经老了,早就彻底失去了年轻时候的锐意进取和雄心壮志,已经很难再匹配得上他开国之君的身份了。而我不一样,只要给我李世民一个机会,我就能将大唐带入一个全新的盛世,成为跟秦皇汉武比肩的千古一帝!”说到最后,李世民的眼中分明多了几分夺目的光彩。屈突通看着李世民,久久没有说话。他当然很清楚李世民文韬武略,才干远在其父李渊和其兄李建成之上,若是真能继承大唐的江山社稷,说不定真能开创出一个新的盛世。只是兵变之事非同小可,自己若是参与其中,一旦事情败露或者失败,自己和留在长安城中的家人可就要遭殃了。可若是兵变成功了,自己便有了从龙之功,以李世民的心胸和对自己的信任,自己也不必再受朝廷的冷遇了。一想到这些,屈突通内心就不由一阵心动。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正如殿下所说,一旦殿下携晋阳大胜之威,逼迫陛下退位让贤,不知到了那时候,殿下又打算如何处置陛下和之前的太子呢?”李世民知道这是屈突通对自己试探,想知道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赌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搏一把。他沉吟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若是父皇肯为了大局禅位于我,我会尊他为太上皇,让他搬去弘义宫住,让他在那里跟母后和他的妃子安享晚年。至于我大哥,我可以封他为晋王,一辈子将他软禁在晋王府中,只要他不谋反,我绝不杀他和几个侄儿。”屈突通闻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才嘶哑着声音道:“但殿下可曾想过,即使老夫愿意帮你谋夺淮安王的兵权,可我军也未必能攻得下晋阳呀。”李世民同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沉声回道:“如今我和叔父手中都有四万左右的兵马,宋金刚和梁师都的兵马加起来也有六七万之众。只要屈突公能助我夺取叔父的兵权,我自然有办法说服宋金刚和梁师都继续跟着我一起围攻晋阳城。经过之前一个多月不计伤亡的猛攻,城中守军的伤亡同样很大,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需我军再猛攻几次,必能一举攻下晋阳城。”说到这里的时候,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不确定。他没有告诉屈突通的是,在他的计划里,唯一的变数是李靖。当初秦昇和李靖一起出现在五原郡,他便料到他们二人的目标很有可能一个是他们大唐的腹地关中,另一个则是梁师都的老巢朔方,跟他们唐军来一出围魏救赵,好逼他们唐军撤军,将河东拱手相让。而最终,秦昇如他所料的那般,率一万铁骑杀入了关中,将整个关中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吓得他的父皇一连发出几道旨意和金牌,要他们立即从河东撤军回援关中。但李靖那边却出了变数。听说他本来确实是打算率军杀去朔方,可没想到却突然病倒了,一直待在九原城治病,根本无法分身去打朔方。李世民本以为这一切都是李靖的计策,毕竟李靖偏偏在此时病倒未免太过巧合了些。可他派过一些细作潜入九原城探查过,他们之中有人确实亲自在通守府见过李靖,看起来确实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细作派人送回来的好消息无疑打消了李世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毕竟世事无常,想当年他在第一次浅水原之战前突然生了重病,不得不将大军交给谋士刘文静,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唐军因为刘文静的轻敌冒进而损失惨重,一败涂地。很多人都以为当时西秦霸王薛举会趁机一举攻入关中,将他们李家彻底赶出关中。可没想到薛举竟然在这重要关头也病倒了,彻底打乱了西秦军攻打关中的步伐。而且更神奇的是,他和薛举明明生的一样的病,可最终他的夫人长孙氏为他请来了神医孙思邈,彻底治好了他的病。可薛举却没能挺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撒手人寰了。这一切,或许只能说是天命使然了。如今,老天爷再一次站在了他这边,让秦昇最重要的大将在这关键时候病倒了,给了他攻下晋阳城的窗口期。这一次,他同样不会放过这天赐的良机! 第320章 李世民:失败了才叫兵变 “什么,屈突通要见我?大半夜的搞什么鬼……罢了,请他进来吧。”另一边,李神通刚睡下不久,就有一名亲兵匆匆来报,说屈突通在帐外求见,自称是有紧急军情要当面禀报淮安王。李神通虽然因为被人在睡梦中吵醒而有些心情不美,但他也知道屈突通素来老成持重,如今他既然大半夜跑来见自己,必然是真出了什么重要的大事。一想到这些,他瞬间睡意全无,当即起身胡乱披了件衣袍,便命储物袋在递出的时候解除了绑定,慕长歌手指触碰,便能够“看”到里面有什么,都是他能用之物,修仙可用。沐炎也没有在意,不过在这紧要关头,他觉得,他们能答应就已经很好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有足够的‘精’神做事。听了这话,百里虎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现在很相信楚阳,更何况现在他真的哪也去不了,只能是留下来修养了,心里暗暗保佑了好几遍,希望百里世家可以渡过这一关。他走得随性,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走,而辛欣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就只看到大门在眼前关闭,下一刻,车子驶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人已经远了。自从周航予离开了他后,他的世界就像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令他大喜大悲,他也曾勇敢地爱过,却换来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于曼丽坐在沙发上,右手拖着额头,夏秋在沙发上躺着,眼睛血红,满脸怒气。一名略显干瘦的老者面色阴翳地点了点头,旋即身形一动,便是出现在了沫儿前面,也不多说,阴冷灵气自掌心暴涌而出,然后便是狠狠地对着沫儿拍了过去。这个年龄的成就,即便是放眼南域,都是能够说极其的出色,若是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其成就恐怕会相当可怕。他哪里管他什么尊者、尊者爱幼的,既然敢摆他一道,为老不尊,那么就要有承受别人报复回来的觉悟。“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打扰到林修!”见到这些闯进来的家伙,黑塔冷喝道。正因为如此,老爷子对电影的要求几位苛刻,每个镜头都会有着极高的要求。“让你泼我让你泼我让你泼我……”缪可蒂连续打出十几个水球,却一一被金钟仁躲过。其实知晓那过去的是个骷髅,但是还是反射性的说了出来,方才,倒真是吓了她一跳。一边嘀咕,一边继续向屋子里走,但是刚走出两步,突然就感觉到双脚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你是……金钟大?”叶沫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太确定的唤出了一个名字。无视了混混们惊异的眼神,缪可蒂的脚狠狠地往地面跺了几下,一股强大的水流从缪可蒂脚下涌出,向四周舞动着。这氛围让拍卖师有些失望。他本预期这件圣物能拍到60亿以上的。他走了出来,双臂抱胸,目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看待空气一样,当她如无物。宓姝愣住,连挣扎都忘了,她何尝没有想过要与他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呢,只是她如今这副身体,哪里还有什么天长地久,恐怕也就是朝夕之间了。即使现在北燕关倾城而出,也绝对没有可能打败镇守在三江口,向着菲盐城前进的三十万大军了。而北燕关十五万大军,绝对不能够动的,那也就是只有十五万左右的兵力可以调出去。如果这样的话,那必然会被击败。 第321章 李建成星夜撤军 不知为何,今夜李建成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似乎在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而他的心也一直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二弟李世民了。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弟从来都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可在今天傍晚,面对自己和叔父李神通执意不听他劝告要从河东撤军回关中,二弟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这未免太过反常了。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派一些斥候盯紧李世民所在的军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即禀报于他。一整个上半夜,他都没有去睡,而是拿起一卷兵书,边看边等斥候消息。可大半个晚上过去了,却没有一个斥候回来向他复命,说明李世民所在的军营并没有任何异动。就在李建成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之时,一名先前派出去的斥候匆匆赶来禀报,说有两个人离开了军营,似乎是去了李神通所在的军营。因为天色太晚,他们并没有看清离开大营的二人到底是谁。听到有两个人离开军营去了叔父李神通的军营,李建成心中不由微微一沉。果然,二弟李世民还是不肯死心,大晚上派人去李神通的军营,目的只能是为了说服叔父不要从河东撤军。但李建成想了想,又始终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儿。因为他同样了解自己这个叔父,为人谨小慎微,做事更是循规蹈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敢抗旨不遵,继续率军留在河东的。而二弟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也知道无论他说得有多天花乱坠,叔父李神通都不可能忤逆圣旨,拒不率军回援关中的。既然如此,二弟为何又要做这个无用功呢?除非,他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想到这里,李建成哪里还看得下什么兵书,决定立即动身去一趟叔父李神通的军营,劝他无论如何都要小心提防二弟李世民,绝不能让他有机可乘。很快,他便换上一身便装,在几名心腹亲兵的护卫下,匆匆往李神通的军营赶去。只是还没等他赶到李神通的军营,就有一名他先前派出去的斥候追了上来,告诉他又有一队兵马离开了李世民的军营,目标依旧是李神通军营的方向。一听到又有一队离开军营去了叔父李神通的军营,李建成一颗心瞬间如同坠入了谷底。因为他心中清楚,他们五路兵马虽然都是唐军,但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更别说随意往其他人的军营派遣兵马了。可如今,却有一支目的不明的兵马大晚上跑去见叔父,背后的原因绝不简单。此时,李建成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兵变,其目的就是控制住叔父李神通,从而阻止叔父从河东撤军回关中。从如今李世民军营的种种异象来看,李世民很可能已经得手了。一想到这些,李建成哪里还敢再冒险去李神通军营见叔父李神通,而是立即调转马头,在几名心腹亲兵诧异的目光中,带着他们立即快马加鞭返回了自己的军营。回到军营之后,李建成便立即传令下去,将将士们都从睡梦中叫醒,今夜就跟着他拔营西撤。听到太子李建成要他们今夜就动身上路,两万多名唐军都不由傻眼了。因为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是撤退又不是逃命,至于大晚上把他们全部叫醒,逼着他们一起上路。一时间,两万多名唐军群情激愤,怨声载道,说什么也要过了今晚再动身上路。眼看下面的将士情绪如此激动,不少将校也也纷纷出言劝说李建成,劝他明日再率军拔营启程,反正半个晚上的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可李建成却是想都不想,黑着一张脸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他心中很清楚,以自己二弟的性子,绝不会给他们半个晚上的应对时间。如果他现在再不率军撤退,恐怕到了后半夜就走不了。最终,在李建成黑着脸一再坚持下,将校们只能一个个悻悻退下,各自回去点齐本部兵马,当天晚上就追随太子李建成一起拔营而走,连夜撤军回关中。只是他们这边刚启程,就有人立即将消息报给了还在李神通军营的李世民。正如李建成不放心自己这个弟弟一样,李世民同样不放心自己的大哥,因此一直派人盯紧李建成军营的一举一动。李世民一听说李建成连夜率军南撤,很快便猜到一定是大哥李建成察觉到了什么,才火急火燎连夜率军启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派兵去拦截,绝不能就这么让大哥李建成带着两万多兵马离开。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以他对自己大哥的了解,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轻易妥协和屈服之人。若是自己当真派兵去拦截,不仅不能逼迫大哥李建成屈服,反而容易引起两路兵马发生冲突,甚至陷入自相残杀之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毕竟以大唐如今的国力和兵力,已经很难再承受得起几万唐军自相残杀的后果了。最终,李世民经过一番权衡,最终只能无奈装起了糊涂,并没有派兵马去拦截大哥李建成,让李建成得以率领两万多兵马顺利全身而退。随后,李世民亲自去见了宋金刚和梁师都,也不知道他跟宋梁二人说了什么,反正最终成功说服二人,留在河东继续跟他一起攻打晋阳城。随着一切尘埃落定,一场新的恶战即将爆发。可李世民心中却始终有一根刺,那根刺就是李靖的病。毕竟,李靖实在是病得太是时候了,让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一旦他中了计,后果不堪设想。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只能赌!赌李靖是真的病了!至于最终结局如何,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第322章 隋唐血战晋阳城 “徐老道,今天唐军看起来不太对劲儿呀。”翌日一早,晋阳城南的城头上,程咬金看着城下磨刀霍霍准备攻城的唐军,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担忧。因为之前唐军攻城都是采取传统的攻城策略,围三阙一,重点进攻其中一面。可今日,唐军却是同时在城池的四面同时部署了重兵和大量攻城器械,看这阵势似乎是打算从四个方向同时攻城。以唐军如此猛烈的攻势,必然会给守城的隋军造成不小的压力和伤亡。徐世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程咬金,只是背对着他沉声回答道:“如今大将军率一万铁骑将关中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李大将军又随时会出兵攻打朔方,抄梁师都的后路,唐军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伤亡攻下晋阳,再迅速回军驰援关中和朔方。”“原来如此!”程咬金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面色越发担忧道:“如果唐军真的跟发了疯一样不计代价和伤亡强攻晋阳,那晋阳城还能守得住吗?”也不怪程咬金有如此担忧,在之前一个多月的守城之中,虽然他们隋军多次击退了唐军的进攻,但自身同样有了不小的伤亡,守城器械和弓箭也开始告急。如果唐军真的不顾一切从四个方向猛攻几日,晋阳城还能不能再守得住还真不好说。“守不住也得守!”不等徐世勣回话,罗士信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语气满是决绝:“既然大将军将晋阳城托付给我们,那我们哪怕是舍了自己性命,也绝不能让唐军踏入晋阳城半步。”听到罗士信的话,程咬金却有些不以为然,嬉皮笑脸对罗士信道:“老罗,你这话就太极端了,晋阳城再重要,还能有我们哥几个的性命重要?城没有还可以再打回来,命丢了可就真什么都没了。要我说呀,如果到时候晋阳城真的守不住,我们就找机会突围出去,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留着有用之身,以后再找机会将晋阳城给的夺回就是了。”“程黑炭!”程咬金话音未落,罗士信已经面色一沉,语气也陡然变得凌厉:“你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我不跟你计较,但现在是死守城池的关键时候,如果你敢跟李元吉那样临阵脱逃,就算是大将军不怪罪,我罗士信也要亲手对你执行军法。”看着罗士信阴沉的面色,程咬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跟罗士信共事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知道他绝不是在吓唬自己,如果他真敢临阵脱逃,罗士信是真不会手软的。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是丝毫不肯服软,依旧在为自己辩解道:“老罗,你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什么叫跟李元吉那样临阵脱逃,我程知节是那种人吗?竟然拿我跟李元吉那种混蛋相提并论,当真是晦气……呸!”眼见程咬金跟罗士信拌起了嘴,徐世勣当即转过身,劝说罗士信道:“士信,你这可是小看义贞了,他这个人虽然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说话更是不着边际,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都不糊涂。”“还是徐老道你了解我,不像某些人,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听到徐世勣在为自己辩解,程咬金忍不住嘿嘿一笑,反口就嘲讽起罗士信来。罗士信看着程咬金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当即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就在此时,城下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让三人面色都不由为之一变,变得很是凝重。听到战鼓声,城上的隋军也纷纷就位,一个个握紧手中的兵器看向城下的唐军。在阵阵战鼓声中,数万唐军大举压上,喊杀声直冲云霄,铺天盖地一般朝着晋阳城席卷而来。冲在大军最前面的,是上百台高大的攻城云梯,他们在几百名唐军士兵的奋力推动下,一点点朝着城墙逼近。徐世勣当然不会放任这些攻城云梯靠近,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头上的投石机和床弩一齐发威,巨大的石弹和粗大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朝着唐军的攻城云梯袭来。随着一声巨响,其中一枚石弹精准砸中一台攻城云梯,好巧不巧刚好将其中一根受力的横梁给砸断,导致整台攻城云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下面的十几名唐军士兵躲闪不及,当场被倒下来的攻城云梯当场压成了肉饼,死状异常可怖。其他唐军士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从天而降的石弹雨砸在密集的军阵之中,砸得唐军鬼哭狼嚎,伤亡惨重。可饶是如此,依旧没有阻止唐军推着剩下的攻城云梯朝着晋阳城步步推进。眼看唐军如此,城上的隋军也发了狠,不断用投石机和床弩攻击唐军的攻城云梯。在隋军的猛烈攻势下,唐军的攻城云梯一台接一台轰然倒下,可最终还是有十几台靠上了城墙,真正的恶战也在这一刻开始了。大量唐军顺着攻城云梯杀上了城头,跟城上的隋军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隋军依靠着人数上的优势,不断将攻上城头的唐军打下城,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唐军顺着攻城云梯杀上城头,似乎怎么杀都杀不尽。面对唐军不顾一切的猛烈攻势,城上的隋军也爆发出了自己的血性,哪怕手中的刀都砍得快卷刃了,也没有退缩爆发。在这场谁都输不起的攻城战中,两军将士从上到下全都杀红了眼,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这样的鏖战一直持续到了黄昏,随着太阳渐渐下山,已经无法再战下去,唐军大营中才响起了阵阵撤退的号角声。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唐军丢下无数同伴的尸体,如潮水一般退去。城上的隋军和协助守城的青壮顿时爆发出阵阵呼唤声,庆贺他们又一次打退了唐军的进攻,坚守住了晋阳城。可作为主将的徐世勣却没有跟着欢呼。因为他心中很清楚,今天这一场恶战只是开始而已! 第323章 程咬金大事不糊涂 而最终情况也正如徐世勣预料的那般。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唐军每天都以同样猛烈的攻势从四个方向猛攻晋阳城,一副势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晋阳城的架势。面对唐军不计伤亡的猛攻,守城的隋军同样不甘示弱,一次又一次击退唐军的进攻,牢牢守住了晋阳城。只是在这一攻一防间,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打得要多惨烈有多惨烈,可双方却都还在咬牙坚持。因为两边将士都清楚,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战争。最终,战斗在第七天迎来了转机。因为在这一天的战斗中,负责攻打西城的王君廓再一次身先士卒,率领上百名先登死士杀上了西面的城头。他以大刀开路,连续杀退了十几名围攻上来的隋军,很快就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为后面攻上来的唐军争取到了不少时间。在他的策应下,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兵杀上了城头,胜利的天平开始一点点偏向唐军。原本镇守西城的郭孝恪因为在之前几天的战斗中身上多处负伤,已经被徐世勣强制送下城休养了,如今负责镇守西城的是李君羡。李君羡和王君廓在瓦岗共事过,知道王君廓刀法了得,哪怕是在瓦岗众将也是罕逢敌手。他知道自己不是王君廓对手,若是再没有援军过来支援,恐怕西城就要失守了。因此,他一面率军跟王君廓和唐军鏖战周旋,一面派人去跟主将徐世勣支援,请求徐世勣立即派兵马来增援他。而当徐世勣那边收到李君羡的求援,一时也有些犯难。因为他所在的南城唐军的攻势同样很猛烈,形势同样是岌岌可危,他手中的兵力同样是捉襟见肘,因此根本分不出多少兵马去支援李君羡。但他也知道李君羡从来都是个不轻易叫苦的人,如今既然主动派人来求援,说明西城的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眼看徐世勣左右为难,一旁的程咬金当即大包大揽道:“徐老道,既然李君羡那小子说他快坚持不住了,不如就让我带着我们两个的亲兵去支援他吧。”徐世勣只思考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程咬金的主动请缨,还叮嘱他务必多加小心。可是当程咬金带着人赶到西城,一看杀上城头的人竟然是老相识王君廓,心中当即就有些后悔了,忍不住暗暗抱怨李君羡道:“李君羡这挨千刀的,怎么派人过去的时候不说清楚,带头攻上城的人是王君廓呢!”作为瓦岗军中有名的交际草,他可太清楚瓦岗军中各个将领的真正实力了。他知道,在他们这些瓦岗旧将中,能打得过王君廓的也就是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单雄信和死去的王伯当了,自己这三板斧跑来逞什么能呀!可是懊悔归懊悔,看着李君羡已经身负重伤,在王君廓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性命不保,一向把兄弟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程咬金只能硬着头皮大喊一声道:“呔!王君廓,有你程爷爷在,休想伤李君羡一根毫毛!”王君廓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抬眼一看,才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程咬金。他在瓦岗的时间不长,又一直是独来独往,所以跟大多数瓦岗将领都没有什么交情。但他还是知道程咬金,也听说过程咬金不少事情,知道他虽然人缘好,但身手却是很一般。如今见程咬金突然跳了出来,王君廓不由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程黑炭呀!”程咬金见王君廓认得自己,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不少,随后立即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挤眉弄眼道:“王兄弟,我说大家既然都是瓦岗出来的兄弟,没必要下死手,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李兄弟吧。”听到程咬金一开口就跟自己套近乎,为重伤的李君羡求情,王君廓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但表面上却故作大方道:“好说好说,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但你程黑炭的面子我必须给。”见王君廓松了口,程咬金面色不由一喜,只当是王君廓真要卖自己一个面子。只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因为王君廓又冷笑着补充了一个条件:“我可以饶了你和李君羡,但你们两个必须命令下面的士兵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打开城门放唐军进城。”听到王君廓一开口就要他们献城投降,程咬金当即就怒了,恶狠狠对王君廓啐了一口道:“我呸,想要你程爷爷献城投降,休想,大不了老子豁出这条命跟你拼了!”听到程咬金要跟自己拼命,王君廓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程咬金许久,才冷笑一声道:“程黑炭,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想要跟拼命,我记得你这个人不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吗?”“我呸,什么叫贪生怕死,我那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程咬金又狠狠啐了王君廓一口,随后继续说道:“反正我家婆娘前两年已经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老程家也不用怕会断了香火。今天我老程就跟你拼上这条老命,让你们这些人看看,我程咬金也是带把的爷儿们!反正如果我真死了,我相信大将军会好好照顾我的婆娘和儿子的。”说罢,程咬金就摆开阵势,看样子是真打算跟王君廓玩命。王君廓一时也被他这个阵势给吓住了,不知道程咬金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想像郭孝恪那样,跟自己以命换命。倒是李君羡听了程咬金的话,忍不住当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义贞,我们之前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滑头,信不过,靠不住,可没想到有事你是真上呀!”“那是,我老程那是小事滑头,大事从不糊涂!”不愧是程咬金,李君羡刚夸他一句,他说话就有些飘了。就在双方在西城对峙之时,却突然听到北城传来一阵撤退的号角声,听到两军将士都不由一愣。王君廓的面色更是猛然一沉,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因为负责攻打北门的是梁师都,他突然鸣金收兵,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第324章 李世民说梁师都 “梁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无故鸣金收兵。”梁师都的军营内,宋金刚一闯进帅帐,便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冷声质问梁师都。也难怪他如此恼怒,本来他主攻的东城已经一度攻到了城头上,眼看就要破城,可攻打北城的梁师都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鸣金收兵,不仅让已经攻上城头的唐军不知所措,也让城东的隋军因此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唐军赶下了城头。眼见自己就这么功败垂成,宋金刚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因此收兵之后不回自己的军营整顿兵马,而是跑来梁师都的军营兴师问罪。面对怒气冲冲的宋金刚,梁师都也没什么好脸色,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回道:“你以为我愿意退兵吗?可现在情况有变,我再不撤军回援朔方,老巢就要被人给抄了。”“老巢被人抄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到朔方出了变故,宋金刚面色不由微微一变,连忙追问起其中的缘由。梁师都也不解释,只是取出一个小纸卷,命身边的亲兵拿去给宋金刚看。宋金刚打开一看,面色瞬间有些晦暗不明。这是一封来自朔方的鸽信,信是梁师都的从弟梁洛仁写的,只有寥寥几行字,说的是隋军大将李靖率一万铁骑杀入了朔方郡,围困了郡治岩禄城。想当初,梁师都就是在朔方郡起的家,也是在岩禄城称的帝,如今朔方郡出了事,也难怪他会立即鸣金收兵,一心只想赶回去驰援岩禄城,根本片刻不敢耽搁。虽然知道岩禄城对梁师都的重要性,但宋金刚还是忍不住试着劝阻他道:“梁王,令弟也在信中说了,隋军虽然已经围困了岩禄城,但他们只有一万骑兵,根本不可能攻得下城池。若是你现在率军赶回去支援岩禄城,反而中了隋军的围魏救赵之计,错失了攻取晋阳的大好机会。相反,若是你留在河东继续攻打晋阳,只要攻下了晋阳城,隋军在河东便再也无法立足,到那时围困岩禄城的隋军眼看情况不妙,自然会主动撤退,根本不需要梁王你率军来回奔波。”“你说得轻巧,朔方不是你的地盘,你当然不急。”虽说宋金刚说得苦口婆心,可满心记挂朔方安危的梁师都哪里听得进去,反而冷笑一声道:“但朔方是我梁师都的根基所在,绝不容有半点闪失,因此我非撤军回去支援不可。”说到这里,梁师都看了宋金刚一眼,语气越发冷冽:“若是有谁胆敢阻止我回去支援朔方,休怪我梁师都翻脸无情。”话音未落,李世民刚好挑起帘子走了进来,正好一字不落全都听在耳里。他当然知道,梁师都口中的“谁”不仅仅说的是宋金刚。可他并没有动怒,只是心情异常沉重。形势发展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中了李靖的计。什么突染恶疾,一病不起,都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引诱自己上当,让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去攻打晋阳城。而当他们十几万唐军在晋阳城跟守城的隋军鏖战之时,李靖便率军出其不意杀去朔方,兵围岩禄城,逼梁师都不得不率军回援。梁师都的三万多兵马一撤,剩下的唐军再想攻下晋阳城可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李世民才亲自跑来梁师都的军营见梁师都,就是想劝他不要中了李靖的围魏救赵之计,错失了攻取晋阳城的大好机会。可他没想到,宋金刚竟然先他一步跑来见了梁师都,还将他想说的话都给说了。更难办的事,这些话梁师都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说什么都要撤军回援朔方,说到最后甚至话语中还多了几分威胁之意。可虽然梁师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但李世民还想试着做最后的努力:“梁王,不妨先听我一言,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到时候再走不迟。”梁师都冷冷看了李世民一眼,虽然不用李世民开口也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冷冷说了一句:“说吧,秦王殿下,我梁师都洗耳恭听。”李世民看着梁师都,静静抛出了他的问题:“敢问梁王,待你率军赶回朔方之后,打算如何击退李靖率领的一万幽州铁骑?”梁师都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之前一听说朔方出了事,便火急火燎要撤军回援,可要如何打这一仗,他还真没来得及好好谋划过。他虽然没跟李靖交过手,却也多少听说过李靖的一些战绩,知道若是对上他,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李靖率领的可是一万幽州铁骑,自己带回去的兵马虽然有三万之多,但对上大隋顷举国之力打造出来的幽州铁骑,同样没有多少胜算。将不如将,兵不如兵,偏偏对面还是以逸待劳,梁师都还真不知道这一仗刚怎么打。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迟疑,可梁师都嘴上却是不肯露怯,冷冷对李世民道:“听秦王殿下这么说,似乎是有什么指教咯?”“指教倒是不敢当,只不过若我是梁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任凭李靖如何围困岩禄城,梁王只管继续攻打晋阳城。只要一攻下晋阳城,便彻底断了李靖的后路,到那时就不是梁王如何击退李靖的问题,而是李靖如何率军逃回河北的问题了。”梁师都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心中却忍不住一阵心动。毕竟相对于三万大军几百里奔波回去驰援岩禄城,跟以逸待劳的一万幽州铁骑交战,继续攻打晋阳城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况且岩禄城作为曾经的大梁都城,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但也是易守难攻,李靖再能征善战,想以一万骑兵攻下岩禄城,也是痴人说梦。李世民看得出梁师都有些心动,便又适时加了一把火道:“放心,我不会让梁王白忙活一场的,只要梁王能助我军攻下晋阳,我可以奏请父皇,将五原郡和榆林郡划入梁王的封国。”听到李世民要将五原和榆林两郡划给自己,梁师都内心不由一阵狂喜。毕竟他自己早就对这两郡垂涎已久了,只是因为大家都是突厥可汗的臣子,他也不敢贸然对两郡用兵,以免引起突厥人的不满。现在有机会能够兵不血刃拿下这两个郡,他很难不为之心动。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正要开口应允下来,一名亲兵却连滚带爬闯进了帅帐,磕磕巴巴禀报道:“王……王爷,不……不好了,井……井……井陉关的隋军朝晋……晋阳杀……杀……杀来了!”此话一出,帅帐内的三人面色都不由为之一变。 第325章 屈突通:秦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虽然从井陉关杀来的隋军只有五万人,却成了压垮梁师都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五万援军加上城中的三万守军,唐军在兵力上已经不占多少优势了。更何况,经过连日来的鏖战,唐军上下一个个身心早就疲惫不堪了。而这五万隋军在井陉关养精蓄锐了这么久,此刻正是军心和士气最锐之时。等他们杀到晋阳城,跟城中的守军内外夹击,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一旦他们唐军败了,李世民跟宋金刚可以撤回关中,但他梁师都还能撤回朔方吗?别忘了,如今朔方还在一万幽州铁骑的围困之下。如此种种,让梁师都最终彻底下定了决心,不管李世民和宋金刚如何利诱和劝阻,都毅然决然率军西撤,回援自己的老巢朔方。梁师都一撤军,唐军便只剩下了九万兵马不到,面临着撤还是打的问题。可对于李世民而言,他其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打。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李渊了,知道父皇将兵权看得比什么都重,偏偏自己犯下了阵前夺权的大错,父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的。如果自己能攻下晋阳城,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自己不仅没能攻下晋阳,还中了秦昇和李靖的诡计,白白折损了大量兵马,更无法跟父皇和满朝文武交代了。如今,自己唯有背水一战击败隋军,才能迎来一线转机。就在他想派人去请宋金刚来商议如何打这一仗之时,他的亲兵却给他带来了一条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宋金刚率领他的两万兵马也跑了。乍一听到这个噩耗,李世民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他只觉得两眼一黑,当场昏厥了过去…………当他从昏迷中悠悠醒转过来之时,发现营帐内只有屈突通一个人。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的屈突通眉头紧皱,内心似乎是百般纠结。见到眼前的屈突通,李世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是我对不起屈突公。”听到李世民醒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对不起自己,屈突通神色也不免有些黯然。他当然明白李世民为何说对不起自己。如果当初不是李世民的劝说和鼓动,他也不会跟着李世民发动兵变,夺了淮安王李神通的兵权。可他们夺了兵权之后,并没有如之前的预想那般攻下了晋阳城,反而中了隋军的计,即将陷入了隋军内外夹击的困境之中。这一仗,如果他们唐军胜了还好说,可一旦败了,自己留在长安的家人就有可能遭到李渊的清算。可以如今双方的实力对比,他们唐军想赢,简直是难于登天。正因为觉得是自己害了屈突通和他的家人,李世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屈突通说一声对不起。可屈突通看起来并没有责怪李世民的意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殿下言重了,一切都是老夫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殿下。”然而屈突通的话并没有让李世民心中好受一些,反而越发难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李世民如此模样,屈突通反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随即沉声道:“殿下,老夫有一计,或许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是吗?屈突公快说来听听。”听到屈突通有计策可以化解自己眼下的困境,李世民不由一阵大喜,连忙追问下去道。此时,屈突通的语气异常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惊得李世民一阵目瞪口呆:“如果殿下手中还有七八万兵马,请殿下拨给老夫一万人,老夫愿率军为大军断后。”“什么?此事万万不可!”听到屈突通竟主动请缨要率一万兵马为自己和大军断后,李世民面色顿时大变。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率一万兵马为大军断后意味着什么,分明就是用自己和这一万将士的死换取他和六七万人的生。可李世民的反应似乎早在屈突通的意料之中,他看着李世民,缓缓问出了一个问题:“殿下,你可知老夫这一生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屈突通也没有拐弯抹角,缓缓开口道:“老夫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当初不该贪生怕死,叛隋投唐。”李世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屈突通,似乎屈突通所说之事与他们李唐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继续等着他往下说。屈突通停顿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下说道:“事到如今,老夫也没什么再好遮遮掩掩的。老夫也是投了唐之后,才知道降将是不受信任的,因此老夫这些年只能一直夹紧尾巴做人。因此,老夫常常在想,如果老夫当年肯英勇就义,恐怕天下人提到我屈突通的名字,只会夸一句真乃忠臣义士也,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里外不是人。”李世民听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许久才叹息道:“是我们李家对不起屈突公。”听到李世民再一次向自己表达了歉意,屈突通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有殿下这句话,我屈突通死也瞑目了。如今我屈突通既然已经犯下了兵变的大错,哪怕是活着回到长安,陛下也绝不能放过老夫的,甚至还有可能连家人也跟着受罪。相反,若是老夫能为掩护大军撤退而战死沙场,陛下即使再恼恨老夫,也不会轻易为难我的家人的。”说到这里,他看着李世民,面上不由闪过一丝释然:“只是可怜殿下,要一个人去面对陛下的龙颜一怒了,但老夫相信以殿下的谋略,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屈突公——”此时的李世民已经有些泣不成声。看着李世民如此模样,屈突通反而又一次笑了:“当初老夫第一次见到殿下之时,便看出殿下绝非池中之物,如今老夫能为殿下做得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殿下将来当真能龙登九五,就请给老夫的儿子一个好前程吧!” 第326章 屈突通非死不可 “徐将军,唐军撤了,快下令出城追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吧!”晋阳城头,城上的一众隋军将领看着城下的唐军仓皇南遁,纷纷跟徐世勣主动请缨,要率军出城追击,杀唐军一个片甲不留,好好出一出这一个多月来的恶气。可徐世勣观察了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唐军之所以撤退,只是因为我们援军将至,而非是败于我军之手。如今他们虽然不得已而南撤,可在撤退过程中阵型不乱,旌旗不倒,可见士气犹在,若是我军贸然出城追击,只怕最终不仅讨不到什么好,反而容易吃大亏。”众将听完,纷纷觉得徐世勣说得颇有道理,遂断了追击唐军的心思。只是脾气素来有些火爆的郭孝恪忍不住爆起了粗口:“妈了个巴子的,难道这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河东全身而退,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恶气。”在一个多月的守城中,他多次身先士卒,击败了唐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死死守住了晋阳城,可他身体却因此多处负伤,虽然在随军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却还是落下了满身狰狞的伤疤,他自然把这些账都记在了唐军身上。徐世勣知道他心里有气,当即笑了笑道:“郭将军稍安勿躁,我军现在不出城追击,不代表就这么放唐军离开河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唐军应该会走蒲津渡过黄河,待他们渡河之时,便是我隋军复仇之日。”……在南撤关中的过程中,唐军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拦截和追击,似乎隋军已经决定就这么放他们唐军从河东全身而退。可作为主将的李世民,心情却是一日比一日沉重。因为根据他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此时有三万隋军正如影随形跟在他们唐军的后面。奇怪的是,这三万隋军始终跟他们保持几十里的距离,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攻击他们唐军的意图,只是如鬼魅一般死死咬在他们身后。以李世民的谋略,自然不难猜到隋军之所以一直不对他们唐军发动进攻,并非是害怕他们唐军的反击,而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进攻良机。而这个所谓的良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唐军在蒲津渡半渡黄河之时。虽然已经猜到了隋军的意图,可李世民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催促下面的将士加快行军速度,以尽快赶到蒲津渡。因为赶到蒲津渡,渡过黄河返回关中,他们数万唐军才有一线生机,若是再留在河东,只会是死路一条。……经过连续多日的赶路,八万多唐军最终抵达了蒲津渡,而一场恶战也即将在这小小的黄河渡口周围爆发。按照之前的约定,屈突通将率一万兵马在蒲津渡附近设防,掩护七万唐军渡河撤回关中。李世民也知道,自己也到了跟屈突通诀别的时刻。这一诀别,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二人的永别。临行前,李世民再一次来到了屈突通的帅帐。一进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跪倒在地,对着有些愕然的屈突通道:“是我李世民无谋少智,鲁莽行事,才连累了屈突公,请屈突公受我三拜!”说罢,果真“邦邦邦”给屈突通磕了三个响头。屈突通这才回过神,随后长叹一口气,扶起李世民道:“殿下言重了,此次兵败河东,绝非你一人之过,你又何必如此自责呢!”屈突通的话让李世民心中越发有些难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问道:“屈突公的大恩,我李世民必将铭记于心,还请屈突公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保重,哪怕是落到隋军手中,我李世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赎回屈突公的。”屈突通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是在说说而已,却还是苦笑一声,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呢?说句不好听的,殿下应该很了解陛下的性子,我若是活着,恐怕我的妻儿一个都活不成。”李世民听完面色一时有些黯然。他明白屈突通的意思,也知道他没有说错,以自己父皇的性子,若是屈突通能以身殉国,他还能看在屈突通为国捐躯的份上,宽恕他之前兵变的罪过,不再为难屈突通的家人。相反,如果屈突通兵败被俘,没有以死报国,恐怕自己父皇只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将气全撒在屈突通的家人身上。如此看来,屈突通这次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区别在于是死在隋军手中还是死在自己父皇手中。屈突通见李世民如此模样,反而笑着宽慰他道:“当年我屈突通兵败稠桑,本该以死来尽人臣的忠节,可我却因为惜命,苟活至今。如今我多活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李世民听完心中越发难受,沉默了许久,最终以四指指天,沉声起誓道:“我李世民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屈突公之妻便是我李世民之母,屈突公之子便是我李世民之弟,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他们,绝不让任何人加害半分,。若是有违此誓,天人共弃,死后甘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轮回。”听李世民立下如此毒誓,屈突通也不免有些动容,而后叹了一口气道:“有殿下这番话,我屈突通也算死得其所了!”两人又交谈片刻后,屈突通便催促李世民尽快去安排渡河事宜,切莫耽误良机。李世民无奈,只能告辞而去。只是他刚走出帅帐,就有亲兵给他带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他的好叔父,淮安王李神通,趁着所有人都在忙于准备渡河,无暇顾及他之时,带着十几名亲兵偷偷跑了,如今已不知去向。听到叔父李神通偷跑了,李世民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苦涩一笑。之前唐军开始从晋阳城下撤军之时,他知道自己叔父李神通已经很难再掀得起什么风浪,便下令解除了对李神通的软禁,让他跟着大军一起撤回关中。这一路上李神通表现得都很老实,没有整任何幺蛾子。可没想到到了蒲津渡之后,他竟找机会逃之夭夭了。李世民也能猜到李神通为何会跑,无非就是因为兵变之事,他已经再也不相信自己这个侄儿,更害怕自己会杀人灭口从而掩盖兵变之事。亲兵看着李世民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便忍不住出言问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将淮安王给找回来。”李世民低头想了想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用管他,由他去吧,你们去准备渡河事宜。” 第327章 程咬金: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程将军,其他人都在蒲津渡跟唐军决战,怎么就我们几个在这里闲得没事干呀?”随着唐军开始渡河,隋军也开始对蒲津渡的唐军发动进攻,两方兵马在古老的蒲津渡爆发了一场血腥的厮杀。可就在数万隋军和唐军在蒲津渡鏖战之时,程咬金却带着五百人悠哉悠哉在距离蒲津渡足足有十几里远的一处密林中纳凉。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因为得罪了主将徐世勣被穿了小鞋,而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带着五百人跑来这里拦截俘虏。因此,这就出现了很奇葩的一幕。其他隋军将领都在蒲津渡跟唐军杀得你死我活之时,程咬金却带着五百人在远离战场的一处密林中纳凉,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他程咬金是快活了,可他带来的士兵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们程将军为何不去蒲津渡杀敌立功,反而跑来这闲得发慌的地方看戏。面对士兵的疑惑,程咬金却当场两眼一瞪,大大咧咧道:“你懂什么,我这才叫有大智慧!”“大智慧?”程咬金的回答让在场的士兵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跑到这里躲清静怎么就跟大智慧扯上关系了。程咬金看着这些士兵,颇有些洋洋自得道:“要不怎么说我能当将军,而你们只能当大头兵呢!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自知之明!我老程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如果真跟秦琼和罗士信他们那些人跑去蒲津渡跟唐军厮杀,到时候刀剑无眼的,伤到自己怎么办!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唐军溃败之后,只能继续向南逃,但只要他们向南逃就很有可能路过这里,到时候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擒住他们了。只要我们抓到的俘虏够多,我的功劳就绝不会比秦琼和罗士信他们小,还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所以说,与其在蒲津渡打打杀杀,还不如守在这里等着捉俘虏呢,要是能逮住一两条大鱼,功劳还能少得了我们。”“原来如此,还是程将军英明!”听了程咬金一番话,士兵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夸赞起了程咬金英明,他们跟他是跟对了人。程咬金被这些士兵夸得有些飘飘然,得意一笑道:“总之你们跟着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们好好学,说不定将来也能跟我老程一样,混上个将军什么的当当!”这些士兵听完,又对着程咬金好一阵彩虹桥的吹捧,听得程咬金很是受用,都快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就在他们一群敢夸一个敢听之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说附近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从身上的装扮看好像就是唐军。听说在附近发现了几名唐军,程咬金一下子来了精神,但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不解。因为从时间上推算,蒲津渡的战斗应该没有这么快结束才对,怎么这么快就有败兵逃到这里了。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多想其中的蹊跷了,连忙招呼其他人埋伏其他,别让这几个唐军跑了。……程咬金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几个唐军不是别人,正是在隋军和唐军决战前就逃离蒲津渡的李神通和他的几名亲兵。正如李世民猜测的那般,因为之前的兵变,李神通已经不敢再相信李世民这个胆敢阵前夺权的好侄儿,更怕李世民杀人灭口,因此便趁着李世民不在军中,命亲兵帮他搞来一套普通唐军士兵的衣甲,趁乱溜之大吉了。这也是为什么蒲津渡的战斗还没打完,他们就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当他们经过一片密林之时,却突然听到迎面传来一声大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一声大喝,吓得本来就神经紧绷的李神通两腿一软,当场跌坐在地。待他回过神之时,发现他们几人竟已经被上百名隋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还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呀!好在他的亲兵校尉足够冷静,用眼神示意李神通不必害怕,随机应变就好了,才让李神通稍稍稳住了心神。此时,一名隋军忍不住低声提醒程咬金:“程将军,你说错话了吧,我们不是什么山贼呀!”程咬金闻言顿时两眼一瞪,嘴上骂骂咧咧道:“就你多嘴,我说着玩不行呀!”这名士兵吓得不敢再多嘴,程咬金这才将目光移到李神通等人身上,将几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后,才咧着嘴问道:“你们都是唐军?”亲兵校尉抢着回话道:“是的,这位将军,这么都是唐军,但我们当兵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根本不想给李家卖命。现在眼看大军就要败了,我们这几个同乡就找机会开溜了,免得到时候死在战场上,家里六七十岁的老娘和几岁大的娃儿谁来照顾呀!”李神通忙在一旁不住点头,口中不住道:“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听到这些人临阵脱逃只是为了照顾老娘和家里的娃儿,程咬金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大孝子,对自己的老娘极为孝顺。他之所以经常在战场上耍滑头,一遇到危险就躲得远远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害怕自己死在战场上,让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本想就这么放了几人,可却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几张面饼,丢到他们面前道:“你们跑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吧,先吃张饼填饱肚子吧。”听程咬金这么一说,李神通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只是看着面饼被丢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他又怎么都下不去口。亲兵校尉看在眼里,很自然从地上捡起一张面饼,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才递给李神通。李神通刚想伸手去接,却突然听到程咬金的一声冷笑:“好大的谱儿,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脏了的面饼,吃之前还有人帮弄干净。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再怎么着也是个将军呀!来人,将他们几个给我通通拿下!”李神通和他的亲兵瞬间愣在了当场,一时面如死灰。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明明遮掩着这么好,却因为一张面饼就给暴露了。 第328章 铁浮屠大显神威 与此同时,蒲津渡的战斗也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屈突通将军中全部的辎重车集中起来,在渡口的外围围成一个半圆,构筑出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又在辎重车后面安排了一万名弓弩手,同时安排少量长矛兵护卫他们的两翼,以此来阻击隋军对蒲津渡的进攻。这些弓弩手躲在辎重车后面乱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飞蝗一般朝着对面冲锋的隋军射去,让隋军根本无法对蒲津渡展开攻势。即使有隋军将士冒着漫天箭雨杀到附近,也会被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辎重车给拦住了去路,根本无法近这一万唐军弓弩手的身。靠着屈突通和这一万唐军弓弩手争取到的宝贵时间,不断有唐军将士乘坐大大小小的船只渡过了黄河,不多时就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唐军逃出了生天。若是照这种情况下去,说不定最后在这一万弓弩手的掩护下,七万多唐军都能从蒲津渡全身而退。可就在唐军上下都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变故却突然发生了。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唐军弓弩手眼前出现了一支装扮怪异的骑兵。只见他们人马皆身披重甲,甚至每一名骑兵的面门上都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面具,只裸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样全身覆盖着厚厚的战甲,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四条马腿。很明显,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这支骑兵每三匹马就用一根皮索连在一起,三人三马如墙而进,看上去声势很是骇人。这支骑兵自然就是隋军的铁浮屠,之前在河北战场,就是在他们和怯薛军的无缝配合下,最终击败了突厥人最引以为傲的可汗亲卫队,彻底锁定了胜局。如今他们出现在蒲津渡战场上,同样给了对面的一万唐军弓弩手不小的震撼。看着眼前这支装扮怪异的重甲骑兵如墙般朝着他们步步推进,这些唐军弓弩手立即出现了一阵动静不小的骚动。屈突通看着慢慢逼近的铁浮屠,面色一时很是凝重。因为他自认戎马多年,也从未见过装扮如此奇怪的重甲骑兵。但以他的阅历,不难想象得到,一旦这支骑兵开始冲锋,三人三马形成的冲击力是何其可怕,足以将眼前的任何敌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飞,将倒在他们脚下的任何敌人踩踏成肉泥。他竟不知道隋军何时有了这么一支可怕的兵马。好在有辎重车的存在,让这支可怕的重甲骑兵近不得弓弩手的身,否则胜负必将再无任何悬念。可眼见铁浮屠越逼越近,屈突通当即高声下令道:“放箭,绝不能让敌军靠近半步!”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万唐军弓弩手一齐发难,密集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朝着对面的铁浮屠射去……可面对袭来的漫天箭雨,铁浮屠根本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依旧迎着着箭雨朝蒲津渡步步逼近。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唐军的箭矢根本无法射穿铁浮屠身上厚重的铠甲,只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便掉落在了地上。除了零星几个人几匹马因为运气不好被密集的箭矢射中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外,绝大多数的铁浮屠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旧踩着掉落满地的箭矢步步推进。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铁浮屠中一旦有任何一个人或任何一匹马中箭,跟他用皮索连在一起的战马和骑兵也会随之失去战斗力,只能跟着一起脱离战场,退出战斗。这便是铁浮屠最大的弱点,三人三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饶是如此,还是给对面的一万唐军弓弩手心灵上造成巨大的冲击和震撼。如此不惧弓箭的重甲骑兵,着实是恐怖如斯。屈突通眼看这些弓弩手士气有些低落,当即大声呼吁他们道:“弟兄们不必气馁,他们防护得再好又如何,也绝不可能越得过我们布置的辎重……”话音未落,战场上便风云突变。只是冲在最前面的铁浮屠开始甩动着手中的绳索,随后在屈突通和一万唐军弓弩手满是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抛投出去……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声音,这些绳索最前端的铁钩稳稳勾住了辎重车上的梁木……随后,这些铁浮屠便纷纷调转马头,一齐往后拉去……随着这些铁浮屠的一齐发力,这些拦路的辎重车纷纷被拖走,两军之间便是一马平川,再无任何阻拦。此时,隋军的号角声陡然变得激昂。四千多铁浮屠骤然发动,如钢铁洪流一般朝着对面的一万唐军弓弩手席卷而去……一时间,马蹄声如雷,尘土漫天飞扬,就连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随之颤栗……而一万唐军弓弩手在铁浮屠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他们徒劳用弓弩攻击着越来越近的铁浮屠,但射出去的箭矢却无一例外只在铁浮屠厚重的铠甲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根本无法给对手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很快,铁浮屠就杀到了他们跟前,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最前面的几排唐军弓弩手如纸片一般被撞飞出去,随后又重重砸落在地,一时生死不知。后面几排的唐军弓弩手虽然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可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铁浮屠的长枪转眼间就刺到跟前,如死神的镰刀一般肆意收割他们的性命……“快,长矛兵顶上。”眼看战场形势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屈突通眼睛都要红了,连忙声嘶力竭喝令长矛兵上前顶住铁浮屠的攻势。可当唐军长矛兵紧握着长矛上前,看着眼前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重甲的三人三马,根本就无从下手。可对面的三人中只要有一人轻轻一挥手中的铁枪,便可以轻松将他送去见阎王。随着铁浮屠如墙一般不断推进,唐军弓弩手和长矛兵再也支撑不住,他们绝望丢下手中的兵器四散奔逃,根本顾不上还在渡河撤退的大部队……屈突通怔怔看着眼前溃败的唐军和大杀四方的铁浮屠,眼中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 第329章 屈突通:不想做第二个于禁 本来对于唐军各部兵马的撤退顺序,李世民是提前做好安排了的。可随着断后的一万弓弩手溃败,铁浮屠和其他隋军很快就杀到了蒲津渡,对正在撤退的唐军展开了无差别的屠戮。而这些唐军此时一个个一心都只想撤到黄河对岸,根本无心恋战,因此面对隋军的屠戮,他们不仅没有奋起抵抗,反而不顾之前的安排,开始竞相争抢起渡河的船只来。他们打不过隋军,难道还打不过其他唐军吗?可那些已经上了船的人眼看隋军已经杀到渡口,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顾得上等其他还没来得及上船的同伴,纷纷驾着船只开始逃离渡口。那些还没来得及上船的唐军哪里肯让船就这么走了,纷纷伸出手去扒拉船舷,就是不让船只离去。眼看船只被人拉住,船上的人都快气疯了,对着那些扒在船舷上的手好一阵拳打脚踢,就是没办法让他们松手。有人发了狠,直接拔出佩刀,竟一刀朝着扒在船舷上的手砍去……随着“啊”的一声惨叫,这只手竟被从手腕处砍断,这只手的主人捂着切口不断发出阵阵哀嚎。可他的惨叫并没有引来其他士兵的同情,反而激起了不少唐军士兵的兽性,不少已经上了船的士兵纷纷用刀去砍那些扒着船舷的手,以此来逼他们松手,从而让自己可以尽快坐船逃离渡口。但没上船的唐军士兵也纷纷发了狠,开始用手中的长枪长矛去捅船上的人,主打一个我走不了你也别想活着。一时间,整个蒲津渡口宛如人间炼狱,上演着一幕幕惨剧。眼看着唐军开始因为争抢船只而自相残杀,追杀他们的隋军反而开始减弱了攻势,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经过一场场因为争抢船只而引发的厮杀之后,一艘又一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最终还是纷纷摆脱了阻止他们的人,摇摇晃晃驶向黄河对岸,但还有将近两万唐军被滞留在了渡口,望着眼前的滔滔黄河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而就在黄河对岸,李世民从最新一批渡河的唐军士兵口中了解到刚刚在蒲津渡口发生的事情之后,面色瞬间变得一阵苍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喃喃说了一句:“秦昇,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但你每次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竟连皮索连马合力冲锋都能想得出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哪怕跟我父皇彻底决裂,也不该放你离开。”一旁的房玄龄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低声问道:“殿下,如今我军只有五万不到的人渡过了黄河,还有两万左右滞留在了对岸。”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悠悠看着眼前浑浊的河面,眼神有些缥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叹一口气,下了一道房玄龄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的命令:“将船只全部凿沉,停止安排渡河吧!”“啊……这……”房玄龄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很清楚此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抛弃对岸两万多还未来得及渡河的唐军。此事一旦传扬开,无疑会重创李世民在朝中和军中的威望,更有可能会让他从此名声扫地,毕竟没有人会认可一个抛弃自己士兵的将领。李世民见房玄龄满脸难色,自然不难猜到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并没有动怒,只是沉声问房玄龄道:“玄龄,依你之见,如果我不凿沉这些船只,而是派这些船只去对面接人,你觉得对岸那两万多将士都能安然过河吗?”房玄龄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心中清楚,如果真的派这些船只回去接人,只能让对岸的两万唐军为了争抢船只再一次自相残杀,加上隋军的围追堵截,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唐军可以活着撤回对岸。李世民见房玄龄沉默不语,又再次发问道:“相反,如果将他们留在对岸,你觉得隋军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吗?”房玄龄怔怔看着李世民,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因为他也听说过,其他隋军将领不好说,但秦昇帐下这些将领却从未做过杀俘之事。若是对岸滞留的两万唐军走投无路之下向隋军投降,说不定还真能保住一条性命。李世民见房玄龄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安排人凿沉船只去了。只是没走几步,他的身形就晃了晃,险些当场昏厥在地。可最终,他只是站了站片刻,便缓了过来,随后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房玄龄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世民心中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所以就只能咬紧牙关一直强撑着,希望可以力挽狂澜于未倒。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大唐真的还有希望吗?……而此时呢蒲津渡,眼看对岸的船只迟迟没有返航,滞留在渡口的唐军心中只剩下了愤怒和绝望。因为他们心中很清楚,他们最终还是被无情抛弃了。屈突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下令全军都放下武器向隋军投降。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唐军一个接连一个丢下手中的兵器,接受了自己兵败被俘的命运。而正如李世民预料的那般,隋军只是默默看着,没再对他们大开杀戒。很快,隋军主将徐世勣就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出现在屈突通跟前。虽说两人各为其主,但徐世勣还是对屈突通这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并没有任何当众羞辱他的意思,只是沉声问了一句:“屈突公,事到如今,你是否愿降?”屈突通看着眼前这个打败了他的年轻人,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摇了摇头道:“我屈突通可不愿做于文则第二。”于文则即当年曹操帐下第一大将于禁,一生战功赫赫,却在樊城之战中败给了关羽,跟另外一员大将庞德一起被关羽所俘。庞德宁死不屈,从容赴死,可于禁却选择向关羽投降。之后关羽被吕蒙白衣渡江所败,于禁便落入了孙权之手。孙权对曹丕称臣之后,将于禁送回了魏国。曹丕在见到于禁之后,虽然以春秋时荀林父和孟明视的旧事安慰他,以示自己的宽仁,可转头就让于禁去邺城拜谒父亲曹操的陵墓。当于禁在陵墓的墙壁上见到了关羽水淹七军、庞德宁死不降、自己却跪地求饶的壁画,当场又羞又恼,没过多久便羞愤而死。如今屈突通以于禁做比,徐世勣便知道他一心求死,以免被押送到洛阳还要被皇帝杨广和其他大臣羞辱。看着眼前发须皆白的屈突通,徐世勣最终还是决定成全他,只说了一句“屈突公走好”,便带着其他隋将转身离去。很快,他身后便传来屈突通的一阵哈哈大笑:“多谢徐将军成全!”随后,身后便传来亲兵们的阵阵哭泣声,让徐世勣忍不住脚步一顿。良久,他才低声吩咐左右道:“寻一处僻静地好生安葬吧。” 第330章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大将军,李建成只带回了两万多人,根本不足为虑,我们何不先击溃这两万兵马,再撤离关中?”随着李建成率领的两万多唐军出现在广通仓附近,秦昇便开始着手安排撤离关中。可裴行俨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跑去询问秦昇为何不先将这两万唐军击溃再撤离关中。秦昇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李建成用兵虽然不如他的二弟李世民,但也绝不是什么草包。他很清楚,若是正面交锋,两万步卒绝无可能是一万骑兵的对手。因此,他一定会极力避免跟我们决战,将我们死死拖住,待各路兵马赶来关中勤王,再将我们围而歼之。”“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听了秦昇一番解释,裴行俨顿时恍然大悟,遂绝口不再提及此事。此时,秦昇却注意到一旁的罗成神色有些惆怅,虽然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但还是忍不住笑着打趣他道:“怎么,罗成,此地乐,不思蓟了?”在秦昇和裴行俨面前,罗成也不想遮掩什么,只是轻叹一口气道:“末将只是在想,此次一离开关中,不知何时才能与我父亲再见。”之前一战,虽说罗艺出战不利,但李渊也知道罗艺只是挂名出征,军中大小事都是段志玄这个副将说了算。如今唐军吃了败仗,他也不好将战败的黑锅扣在罗艺头上,自然也没治他的罪,让一直担忧他的罗成暗暗总算是得以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此次离开关中之后,他们父子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罗成还是不免有些伤感。秦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他道:“放心,不会太久的,如今的李唐内忧外患,已经蹦跶不了几年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新杀回关中,到那时便是你们父子重逢之时。”可罗成听完,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欣喜之意,反而有些欲言又止。秦昇很容易就猜到他心中还有什么顾虑,当即许诺道:“就凭你父亲先前的献图之功,足以让我宽恕他之前的一切过错。将来只要他不联络旧部,不结交党羽,不私藏兵器甲胄,我就绝不会再为难他,让你们父子二人尽享天伦之乐。”罗成听完,两眼忍不住为之一红,随即对着秦昇深深一拜:“末将代家父,谢过大将军不杀之恩。”……秦昇北撤之后不久,李建成便率两万多唐军出现在了长安城外。听到自己长子率军回到了长安,李渊立即下令大开城门,放李建成和两万多唐军进城。而李建成一进城,顾不上换下身上的戎装,便立即进宫去探望自己的父皇李渊。此时的李渊也知道了秦昇率军北撤的消息,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当天就病倒在床了。最终,李建成是在病榻见到了自己的父皇。一进到寝殿,他便重重跪倒在地,一路跪行到李渊的病榻前,不住垂泪哽咽道:“儿臣救驾来迟,令父皇担惊受怕多时,实在是罪该万死!”李渊强撑着坐起,伸手抚摸李建成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和欣慰:“痴儿何必如此,若不是你及时率军赶回来,隋军又怎么会撤离关中,恐怕为父和关中百姓还要继续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呢!”李建成闻言,哭得越发泣不成声。此时,李渊看了看李建成空荡荡的身后,目光忍不住一沉。他没想到,自己派人快马加鞭将一道道圣旨和一面面金牌送去河东,要河东的十几万唐军回援关中,最终回来的却只有自己的长子李建成和他带回来的两万多唐军。梁师都和宋金刚没率军回关中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次子李世民没有出现虽然让他又气又恼,却也早有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就连自己一向信任的堂弟李神通都没有率军回援关中。难道在兵权面前,就连自己的堂弟都要背叛自己吗?不过李渊好歹也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心机和城府早就变得深不可测,因此虽说此刻他的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是给伺候在病榻旁的老宦官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老宦官会意,立即将寝殿内的其他宫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李渊和李建成父子二人。待寝殿内的宫人一走,李渊面上的笑容便立即消失了,阴沉着一张脸问道:“告诉朕,河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最终只有你一人带兵回援长安。”李建成不敢隐瞒,当即将当晚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还不等他说完,李渊一张老脸便骤然扭曲到了极点,用力不停拍打着身下的床板,嘴上更是不住怒骂道:“这个逆子,当真如此狠心要置朕这个父皇于死地吗……咳咳咳……”随着一股郁结之气从胸腔奔涌而出,李渊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当场背过气去。李建成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当即起身扶住李渊,不住轻轻拍拍打着李渊的后背,泪流满面泣声劝说道:“如今父皇卧病在床,万万不可再动气了,要是伤到龙体可就不好了,说不定二弟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李建成不为李世民辩解还好,他一开口,李渊顿时就更怒了:“说到底,还不是他从来没将朕这个父皇的生死放在心上,甚至还想趁此机会谋夺兵权,图谋不轨!朕之前当真是有眼无珠,竟还让他统领大唐兵马!”说罢,又是一阵捶足顿胸,咬牙切齿。只是没宣泄多久,他似乎又想到7什么,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屈突通可有参与此事?我就不信单凭那个逆子一个人就敢发动兵马,挟持自己的叔父。”虽说李建成知道屈突通与二弟李世民关系莫逆,可他并没有趁此机会对屈突通落井下石,反而摇了摇头道:“儿臣也不知晓屈突老将军是否和兵变之事有关,因为当天晚上,儿臣眼见情况不对劲,便提前率军撤退了,根本就没见过屈突老将军!”“哼!以他跟那个逆子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置身其外!若是没有他的暗中支持,那个逆子的兵变又怎么可能得手!”李渊重重冷哼一声,显然是已经认准了屈突通跟兵变之事有关。就在他心中在考虑如何处置屈突通和李世民之时,一名宦官在殿外高声禀报,说皇后娘娘求见。 第331章 皇帝难断家务事 听到是窦皇后来了,李渊和李建成都不由微微一怔。但很快,李渊面上就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苦笑。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窦皇后的来意。因为在窦皇后生的几个子女之中,她最为宠爱的就是次子李世民。当初大唐开国之时,她甚至曾经私下劝过自己,说自己正当壮年,不必着急立太子,完全可以在好好考察过几个儿子的本事之后再做决定。言外之意,就是想让自己也给身为次子的李世民一个问鼎东宫的机会。只是李渊从未考虑过废长立幼的可能,最终还是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如今隋军将关中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严重威胁大唐都城长安的安危,却只有长子李建成一个人带着两万多兵马回援长安,次子李世民和他统帅的兵马则根本不见踪影。窦皇后担心自己因此恼恨次子,甚至要治他的罪,因而才火急火燎跑来为这个逆子求情。虽然已经猜到了窦皇后的来意,但李渊还是命人将窦皇后请进了寝殿。毕竟窦皇后自从嫁给他以来,他们夫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一向是相敬如宾,哪怕他再怎么恼恨次子李世民的不肖,也不会迁怒到窦皇后身上。不多时,窦皇后就被一名宦官领进了寝殿。只见她快步走到李渊的病榻前,满脸关切问道:“臣妾听闻陛下突然病倒了,不知现在好一些了吗?”李渊听出窦皇后语气中的关心,也不想她过分担心,便笑着宽慰她道:“呵呵,皇后不必担心,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说只是因为积劳成疾,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能痊愈了。”“如此,臣妾就安心了。”听到李渊没什么大碍,窦皇后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毕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若是李渊在此时一病不起,形势只会越发雪上加霜。此时,她似乎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长子李建成一眼,笑呵呵说道:“建成,你可算是回来了,隋军在关中作乱的这段时间,你父皇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们兄弟带兵回来救援长安……咦,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二郎呢?”“这……他……””听母亲问起二弟李世民,李建成不由面露迟疑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他知道母后一向偏爱二弟,但母后对除了四弟李元吉之外的其他子女也很是疼爱,哪怕是父皇其他妃嫔生的儿子,她也能视如己出。因此,对于窦皇后这个母后,李建成还是发自内心的敬重的。正因为不想让母亲窦皇后难过,他才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母后李世民兵变之事。毕竟,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自己儿子走到这一步。可李渊却没有这么多顾忌的,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对李世民这个逆子的恨意,也想借此机会让妻子窦皇后看清李世民的真面目,看看她一直偏爱的次子到底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因此,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将李世民在河东兵变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言语间依旧是怨愤难平。窦皇后的面色却是越听越惨白。她在来之前能想到的最差情况无非就是次子李世民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率军及时回援长安,因此惹来李渊的不满。她之所以火急火燎赶来,就是为了平息李渊对次子李世民的怒气,不想让他们父子因为此事心生隔阂,甚至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次子竟然疯狂到发动兵变,夺取了其叔父李神通的兵马。往大了说,这已经与谋逆无异了,可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开脱得了的。此时,她的目光根本不敢去看李渊那张暴怒到极点的面庞,只是转而看向一旁的长子李建成,颤抖着声音问道:“建成,你父皇说的都是真的吗?二郎那孩子当真在河东发动了兵变,夺走了你们叔父的兵权?”李建成看着自己母后,最终还是艰难点了点头。窦皇后听完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连连后退几步,险些当场昏厥过去。“母后!”好在李建成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住窦皇后,同样是满脸担忧。如今父皇已经卧病在床,自己母后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在李建成的搀扶下,窦皇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一连深吸好几口气,才渐渐缓了过来。随后,她看向李渊,目光满是哀求之色:“事到如今,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二郎。”一句话,顿时问得李渊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因为这也是最令他头疼的一个问题。如果换做其他人,胆敢阵前兵变夺权,自己不判他个满门抄斩,都算自己法外开恩。可偏偏这次兵变之人是自己儿子。正所谓虎毒不食子,难道自己真要大义灭亲,亲手处死自己儿子不成,到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他这个天子,后世的史书又会如何写他。可如果这次放过了这个逆子,天知道他以后还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这次他敢兵变夺了他叔父的兵权,下次会不会就敢发兵玄武门,攻入太极宫逼自己传位给他了。一想到此处,李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因为此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如今次子李世民手中还掌握着将近十万的兵马,若是自己真将他给逼急了,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铤而走险,逼宫篡位。就在李渊内心依旧在犹豫不决之时,窦皇后已经在一旁哭诉道:“陛下,你要相信二郎呀,臣妾相信他只是太看重河东了,绝没有要对陛下和大唐不利之事。”李渊听完又是一阵默然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叹一口气道:“等他率军回关中之后,若是他心中无鬼,就让他只身一人进宫请罪,朕可以对他小惩大诫。如若不然,朕就当没这个儿子了!”说到最后,他语气中分明多了几分杀意。安排好李世民之事后,他又看向李建成,沉声吩咐道:“这些日子朕卧病在床,无法处理国事,你就暂以太子的身份行使监国之权吧。”“儿臣谢过父皇。”听到父皇让他这个大唐储君行使监国之权,李建成心中了然。这就是对自己星夜兼程赶路回援长安的回报。只是,李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交待道:“至于屈突通的家人,暂时先不要动他们,只是暗中派人看住他们,待你二弟回到长安再一并处置吧!” 第332章 长孙无忌:殿下,干吧! “殿下,你可不能孤身一人回长安,任人宰割呀!”李渊的钦差还未到,李世民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就跑到军中,极力劝说李世民绝不能孤身一人回长安,以免遭到李渊的清算。对于长孙无忌的到来,李世民虽然有些诧异,但随后便一脸平静问起了其中的缘由。长孙无忌不敢隐瞒,当即将他这两日在长安城中听到的各种消息原封不动告知了李世民。原来,因为前些日子秦昇率率军杀入关中,李渊连下多道诏书和数面金牌,要河东的几位皇亲和大将立即率大军回援关中,力保都城长安不失。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隋军都撤出关中了,但率军回到长安的只有太子李建成一人。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有人说十几万唐军兵败河东,秦王李世民和淮安王李神通等人皆战死,只有太子李建成一人侥幸身免。也有人说秦王李世民故意不率大军救援长安,就等着隋军攻破长安杀了大唐皇帝李渊,之后他再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在军中称帝,从而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太子李建成因为看破了他的阴谋,便毅然决然一个人率领两万多兵马返回长安。甚至还有人说李世民已经被昔日旧友秦昇策反,见其父大势已去,在河东公开叛唐投隋,太子李建成看不惯其所为,便一个人率麾下两万兵马回援长安。可不论是哪一条流言,对李世民都很是不友好。毕竟长安告急,太子李建成率军回援长安了,秦王李世民和他的兵马却一直没有出现,很难让人不多想。长孙无忌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子和绝对心腹,自然不会蠢到随便去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他前几日却无意中从他们秦王府安插在宫中的一个眼线那里得知一个绝密消息,那就是李渊打算将秦王李世民一个人哄骗回京,并打算在李世民回京之后立即解除他的兵权,将他终身软禁在秦王府。长孙无忌不知道李世民在河东兵变的事,他只是猜测李渊很有可能因为李世民迟迟不率军回援长安而深感失望和不满,因而一怒之下便打算解除他的兵权,终身软禁。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抢在钦差前面见到李世民,劝说他不要孤身返回长安,以免落入李渊的圈套,最终落得一个兵权被夺、终身幽禁的下场。为此,他随便找个理由出了城,日夜兼程骑马赶路,总算是抢在李渊派来的钦差到来之前见到了李世民。可奇怪的是,李世民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面色却依旧平静,丝毫看不出一点遭自己父皇欺骗和抛弃的愤怒或怨恨。因为早在他决定率军撤回关中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回去一定会遭到父皇的清算,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至于说李渊要剥夺他的兵权,将他终身软禁在秦王府,他也没有生出半点怨恨之心。倒不是他心胸有多宽广,而是当初他在决定鼓动屈突通跟他一起发动兵变之时,他便决定一旦攻下晋阳城,就立即携大胜之威率大军返回长安,逼父皇禅位给自己,自己则在即位之后将已经荣升为太上皇的父皇终身软禁在弘义宫。如今他的父皇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他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可长孙无忌不是他,看到李世民如此平静的模样,只当他是已经认命了,当即顾不上什么君臣纲纪,一脸焦急劝说李世民道:“殿下,事到如今,你可不能再有任何妇人之仁呀,否则最终只会落得一个任人宰割的下场!”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大舅子,面色平静反问他道:“那依你之见,要怎么样才能算是没有妇人之仁。”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帐外的方向,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殿下,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如今陛下已经决定对殿下动手,殿下也不必再顾念什么父子之情了。依属下之见,如今殿下手中还有五万精兵,而长安城的守军只有三万左右,不少将士还是殿下昔日的旧部,受过殿下不少恩惠,很容易就能重新为殿下所用。因此,若是殿下肯暂时抛下纲纪伦常,率五万精兵杀去长安,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攻下长安,逼陛下禅位给殿下,带领大唐臣民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说到最后,长孙无忌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气也变得昂扬,眼中更是精光闪动,似乎在憧憬着些什么。李世民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帅帐内的一众心腹将领,沉声问道:“你们以为如何?”侯君集、王君廓等人纷纷表态,说愿意追随李世民杀进长安,拥护他为大唐新君。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早就被打上了秦王府的烙印,一旦李世民被李渊终身软禁,他们这些秦王府旧部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最终不是被杀就是遭流放。既然如此,还不如跟着李世民大干一场,若是成功了便是从龙之功,即使失败了也比任人宰割好。而这些心腹将领的回应也早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可他并没有顺水推舟,顺着这些将领的意思就要带他们起兵杀去长安,谋夺天子之位,反而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你们这些话就够了,可如今时机未到,我并不打算现在就起兵逼宫。”“殿下,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长孙无忌一听顿时就有些急了,当即再次出言劝说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若是殿下再有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只怕将会悔之不及呀!”听到长孙无忌说自己妇人之仁和优柔寡断,李世民并没有动怒,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问了长孙无忌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辅机,你在进入帅帐之前,可有注意到营中将士的状态?”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得长孙无忌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进入军营之后就火急火燎见李世民,哪里还有闲心去观察沿途见到的唐军将士呀。 第333章 来自齐王府的书信 面对大舅子长孙无忌很是不解的目光,李世民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们唐军在撤退之时兵败蒲津渡,最后不得不将两万唐军遗弃在黄河对面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长孙无忌一时听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之前还真不知道李世民在率唐军撤回关中的过程中竟还吃了这么大的亏。李世民说到最后,忍不住苦笑一声道:“别看我现在带回了五万兵马,可他们的军心和士气早在蒲津渡就被隋军给打散了。纵使我李世民是淮阴侯在世,诸葛武侯再生,也很难率领一支已经彻底丧失了军心和士气的军队攻下长安。”说到这里,李世民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道:“而且,你方才都说了,父皇已经打算解除我的兵权,将我终身软禁在秦王府,可他既然起了如此心思,又怎么可能会不妨着我铤而走险呢?若是我当真起兵逼宫,说不定正中父皇下怀,给了他一个大义灭亲的借口。至于你方才说长安城中不少守城的将士都是我昔日的旧部,受过我不少恩惠,关键时候可以为我所用。可你别忘了,他们之前之所以愿意巴结我,不是因为我是李世民,而是因为我是秦王。一旦我失了势,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生怕被我连累,跟我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来帮我呢!”长孙无忌听完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帅帐内的一众心腹将领一个个也是默然不语。不知过了多久,长孙无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无奈道:“起兵逼宫无望,难道殿下真的只能遵从旨意,孤身一人返回长安,任由陛下和太子宰割吗?”“不,辅机,你错了!”李世民闻言重重摇了摇头,随即沉声说道:“我会孤身一人回长安跟父皇请罪,但我绝不会任由他宰割!”待他说出这番话,不只是长孙无忌,帅帐内的其他心腹将领全都怔住了,一个个都不解看着李世民,显然是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毕竟只要他孤身一人回到长安,很多事便都由不得他,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陛下和太子说了算。可此时,李世民的目光同样看向他们,随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心腹,只要你们掌控好这五万兵马,父皇投鼠忌器,便不会将我怎么样,”听完李世民的话,帅帐内的一众唐军将领顿时神色各异,显然是听出了李世民的言外之意。谁也没想到他们秦王殿下竟有如此魄力,敢拥兵自重要挟自己父皇。不过转过念仔细一想,事到如今,似乎他也只有这种拥兵自重的方式可以自保了。就看身在长安的陛下最终如何抉择了。……身在长安的李渊自然不知道自己次子此时打的什么主意,他正为自己妻子窦皇后生病之事急得焦头烂额呢!那日窦皇后跑来寝殿为一向宠爱的次子李世民求情未果之后,回到她自己居住的立政殿便也病倒了。本来李渊并没有将她的病放在心里,只觉得她是因为次子李世民的不肖而被气病了,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可没想到窦皇后的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短短几日便暴瘦了十几斤,变得形容消瘦,宫中的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病情一天天加重,转眼间便到了油尽灯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地步。李渊听说窦皇后病得如此之重,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还未痊愈,便强撑着病体去立政殿探望窦皇后。当他走到窦皇后居住的寝殿附近时,却见到一直跟在窦皇后身边伺候的宫人此时都守在寝殿外面,不免有些恼怒道:“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好好待在寝殿内伺候皇后,都聚在门口作甚?”看到李渊突然出现,还是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这些宦官和宫女一个个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纷纷跪地解释说是平阳公主来了,皇后将他们这些宫人全都屏退出来,说是要跟平阳公主说点贴心话。听到是李秀宁来了,李渊本来要推开寝殿门的手当即就停顿住了。自从几个月前长广公主险些上吊身亡之后,李秀宁便刻意回避李渊这个父皇,似乎生怕李渊再向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李渊之前为了让秦昇率军撤出关中,听从裴寂的计策,让永安王李孝基之妻王氏出面,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说服李秀宁作为唐朝使者去见秦昇,想要以昔日旧情说服秦昇率军离开关中,同时放了李孝基和李叔良两个皇亲。可没想到最终李秀宁不仅没能说服秦昇,反而受到了秦昇的羞辱,回到长安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久久走不出来。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不知道是谁将李秀宁去见秦昇之事公之于众,闹得人尽皆知,气得柴慎夫妇勃然大怒,到处放话说只要等柴绍一回来,便立即让他休了这个让他们柴家丢尽颜面的儿媳妇。李秀宁知道自己理亏,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柴慎夫妇,最终便决定暂时搬出柴府,住进了李渊很久之前就赏赐给她的公主府。李渊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女儿在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李秀宁,便也刻意回避见她,父女二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可没想到今日竟然意外要在窦皇后居住的立政殿见上面了。就在李渊在寝殿外面好一阵徘徊,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之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将一封信交给了李渊,说是齐王府的人送来的。听到“齐王府”三个字,李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当初因为李元吉的那些破事,连累他这个父皇颜面扫地,声望受损,因此导致李渊直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李元吉。可看着手中的书信,李渊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拆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一展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当即扑鼻而来。李渊看着信纸上一个个暗红色的字,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因为这竟然是一封血书!看了信的内容,李渊一颗心更是久久不能平静。因为李元吉在信中说了,他自请率一队死士出城迎战隋军,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一辈子困死在齐王府做一个不见天日的囚徒。或许是因为李元吉被软禁在齐王府太久了,消息有些闭塞,竟然不知道隋军已经撤离关中有一段时间了。可不论如何,他这颗愿为自己这个父皇分忧的心还是值得肯定的。或许,自己也该找个机会将这个儿子放出来了,不可能真的将他软禁到死吧。 第334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秀宁,苦了你了,为了李家所谓的大业,几个儿女牺牲最大的人就是你了!”寝殿内,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缘故,此时的窦皇后不再是什么大唐皇后,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女儿的母亲。只是她话音刚落,李秀宁就瞬间红了双眼,眼泪更是犹如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往下流。自她记事以来,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诉她,她是李家的女儿,自当为李家的大业奉献出自己的全部。就是在这些话的潜移默化下,为了李家所谓的大业,她牺牲了自己的感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最终,她又得到了什么呢?是夫君的厌弃,还是公婆的羞辱,又或者是世人的唾弃……她想了无数个日夜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才是那个一直在牺牲的人,可最终为何会沦落到如今众叛亲离人憎狗嫌的地步。正因为如此,当她听到窦皇后心疼她的话,再也抑制不住满腹的委屈和悲愤,当场落了泪。窦皇后见自己女儿如此模样,心头更是一阵绞痛,忍不住捂着心口一阵剧烈咳嗽起来,竟当场咳出了殷红的鲜血。“母后,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传御医!”看到窦皇后竟然咳出了血,李秀宁顿时吓坏了,一边轻轻拍打着窦皇后的后背,一面大声冲着殿外高喊,要外面的宫人立即传御医过来医治。她的叫喊声很快惊动了外面的李渊,顾不上多想便一把推开寝殿的大门闯了进来,嘴上冲着李秀宁大声追问道:“秀宁,你的母后这是怎么了?”见到进来的人是自己父皇,李秀宁不由微微一怔,脸上不自觉闪过一丝不自然。毕竟自从当初她听从李渊的安排,上门劝说寡居的五妹长广公主李秀安改嫁宋金刚,害得五妹差点因此自缢身亡之后,李秀宁便刻意躲着李渊,以免再被他利用去做什么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李渊似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除了永安王妃王氏那一次之外,再没派人去找过李秀宁。因此,当如今再见到自己父皇,李秀宁多少有些尴尬。但一想到自己母后的病情,她也顾不上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带着哭腔对李渊道:“父皇,不好了,母后咳出血了。”一听到窦皇后咳血,李渊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冲后面跟进来的几名宫人厉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皇后咳血了吗?还不快去传太医!”这些宫人不敢怠慢,一个个手忙脚乱跑去传御医去了。倒是缓过来的窦皇后连连摆手,苍白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这都是老毛病了,陛下不必太担心。”李渊面色这才稍稍缓和,随后走到窦皇后病榻边,俯下身子握住她的一只手道:“皇后,你也不必多想,朕马上张榜悬赏,广寻天下良医,必能治好你的病!”“陛下有这份心意,臣妾就知足了,只是臣妾自己的身体臣妾自己清楚,臣妾知道自己已经是时日无多了。”窦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满是看淡生死的坦然,只是眼中还是时不时闪过丝丝忧虑:“臣妾死则死矣,只是始终放不下陛下和几个儿女。”李渊闻言顿时一阵心如刀绞,眼眶也不由红了。当年窦皇后生来不凡,刚出生便长发过颈,到了三岁时头发更是与身体一般长短了,世人皆奇之。而她记事之后,诵读《女诫》和《列女》等书,只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更是让人啧啧称奇。她的舅父周武帝宇文邕听说了她的事,便将她接到宫中抚养,对她尤为偏爱,远超过其他外甥。当时为了取得突厥人的支持,周武帝宇文邕不得不娶了突厥的阿史那公主,并立了她为皇后。可他并不喜欢这个突厥出身的皇后,因此一直将她冷落在后宫之中。当时年仅六岁的窦皇后得知此事,便私下劝说舅父宇文邕,说如今四方未定,突厥实力又很强大,希望舅父可以压抑个人情感,好好对待皇后。如此一来,大周便有了突厥人的助力,根本无需再怕关东的齐朝和江南的陈朝。宇文邕听了外甥女的话大为惊奇,最终听从了她的劝告,对自己皇后的态度好转了不少,对这个外甥女也更加喜爱。而窦皇后的父亲窦毅也知道自己女儿绝非常人,便告诉自己的妻子襄阳公主,说自己女儿才貌双绝,绝不能随便许人,当为她好好挑选一个贤明的夫婿。而他们夫妻二人经过商议之后,便找来画师画了两只孔雀在屏风上,放话说谁能两箭射中孔雀的眼睛,才有资格娶他的女儿。最终,年轻的李渊在一众求亲者中脱颖而出,两箭皆射中孔雀的眼睛,抱得了美人归,也留下了一段“雀屏中选”的佳话。两人成婚之后,多年来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管李渊之后又新娶了多少房妾室,可窦皇后在他心中始终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如今眼见窦皇后即将撒手人寰,李渊一时也是悲从中来,情难自已。听到窦皇后放不下自己和几个儿女,他连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好言宽慰道:“皇后你尽管放心,朕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几个孩子的,你自己只管安心养病便是了。”可窦皇后听了他的话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道:“其他几个孩子臣妾倒不担心,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二郎。”听窦皇后提到次子李世民,李渊神色不由一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旁的李秀宁神色同样有些不安,眼睛时不时偷偷看向自己的父皇。她虽然不知道二哥李世民那边出了什么事,但秦昇率军肆虐关中,大哥一接到父皇旨意便立即率军回援关中,二哥却迟迟不见人影,父皇必然会因此对二哥心生不满。窦皇后看到李渊如此神情,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却还是低声追问李渊道:“陛下,看在臣妾时日无多的份上,你可否跟臣妾说一句心里话,这次你打算如何处置二郎?”此话一出,就连李秀宁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想听听自己父皇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二哥。李渊此时一阵没来由心烦意乱,本想模棱两可敷衍过去,可看着窦皇后苍白的面色,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道:“皇后你放心,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杀他的。朕只是打算让待他在自己府上反省一段时间,待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朕自然会重新给他机会的。”李秀宁听完面色不由一阵惨白。她是什么人,自然听得明白所谓在自己府上反省就是软禁的意思,至于最终会不会放他出来,就看李渊自己的意思了。她想开口为李世民辩解,可又不想打扰到母亲窦氏,最终只能抿着嘴不说话。窦皇后自然也听明白了李渊的言外之意,虽说她知道李渊这么做已经是在顾念父子之情了,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开口对李渊道:“陛下,臣妾这辈子从未开口求过你,如今你可否看在臣妾时日无多的份上,答应臣妾一件事。”李渊此时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与次子李世民有关,但因为不想让窦皇后临终前留下遗憾,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皇后,你说吧,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朕都答应你!”窦皇后看着李渊的眼睛,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缓缓开口道:“臣妾要陛下答应臣妾,之前之事无论二郎做得有多不对,陛下都不要治二郎的罪!”“啊,这……”听到窦皇后竟是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治李世民的罪,李渊不免有些迟疑,可看着窦皇后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还是不忍心让她失望,因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唉,朕答应你便是了。”窦皇后这才露出有些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是了却了什么重要心事一般。她的要求看似偏袒了次子李世民,实则是为了自己夫君李渊好。因为作为李世民的生母,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次子李世民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绝不可能任由李渊拿捏。自己让李渊不要治李世民的罪,也是为了避免他们父子相残呀!(之后两章需要酝酿一下,所以今晚暂时只更新一章。正如某位读者大大所说,最近两章是为了修复太穆皇后还活着的Bug,同时也用她的死暂时缓和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的矛盾。除此之外,我打算修改第15章,不将封德彝写死了,因为我发现如果他还活着,以他两面三刀的做派,在李渊、李建成和李世民和主角四人之间做个四料间谍,故事情节会有趣很多。) 第335章 一物降一物 “秦王殿下,赵王殿下,老臣已经在此恭候多少了,数月不见,两位殿下风采更胜从前呀!”最终,如李渊所愿,李世民只带了三弟李玄霸回长安,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带一兵一卒。本来李渊安排了侍卫在春明门外迎接他们兄弟,只待他们兄弟一回城,便立即领他们进宫面圣。可裴寂得知此事之后,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春明门迎接两位皇子,理由是李世民这位尚书令回京,他这个尚书左仆射怎能不亲自出城相迎。李渊虽然猜到了裴寂心中那点小九九,但最终还是默许了此事,或许他自己也想借裴寂之手好好敲打敲打自己这个越来越脱离掌控的次子吧。果不其然,春明门外,一见到李世民,裴寂脸上就堆起了并不热切的笑容,看似在嘘寒问暖,实则言语间满是讥诮挖苦之意。毕竟唐军出征河东数月,不仅没能收复失地,反而折损了大量兵马,作为唐军主将之一的李世民,风采能好到哪里去。可裴寂就是这么一个人,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踩低对手的机会。当初李渊下旨毒杀刘文静时,他亲自去狱中送毒酒。如今李世民在河东不仅吃了败仗,还因为阵前兵变彻底惹恼了李渊,之前李渊已经跟他透过底,说这次打算终身软禁这个逆子。正因为已经知道李世民这次在劫难逃,很难再有翻身的可能,裴寂便再无任何顾忌,非要跑来春明门落井下石,亲眼看看李世民的狼狈模样,以证明自己当初选择支持太子李建成的决定有多正确。可令他失望的是,面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李世民面上看不到一丝恼羞成怒,反而像是没听出裴寂言语间的讥诮挖苦一般,淡淡回了一句:“裴仆射有心了,裴仆射也是风采丝毫不减当年呀!”见李世民如此淡然模样,裴寂顿时有一种奋力一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内心很是郁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嘴。倒是一向愚笨的赵王李玄霸狠狠瞪了裴寂一眼,大声嚷嚷道:“裴寂,没看到我跟我二哥心情不好吗?你还在那里说什么屁话!”他虽然智力只相当于几岁孩童,但也知道二哥刚在河东吃了败仗,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他笑过了,现在这个裴寂却说什么他和二哥风采更胜从前,简直就是个瞎子差不多。更何况,这几个月,他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之前晋阳城久攻不下,他就跑去跟二哥请战过,让他准许参与攻城,保证几锤子下去把城头那些隋将隋兵的脑浆都给打出来,不怕晋阳城不破。可李世民却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三弟了,单论武力确实是普天之下难逢敌手,可智力却与五岁孩童无异,而且一旦发起狠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如果让他参与攻城,一旦他打得兴起,根本就不会听战鼓和号角的号令,只知道一个劲儿往前冲,很容易就会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若是隋军此时乱箭齐发,纵使自己这个三弟再勇冠天下,也会被隋军的箭雨给射成刺猬,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向父皇和母后交待。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在征战河东期间,李世民一直严令李玄霸寸步不离自己左右,否则便要派人送他回长安。李玄霸害怕被送回长安,只能一直乖乖跟在李世民左右,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唐军一次次被城头上隋军赶下城,死伤很是惨重,搞得李玄霸郁闷不已。如今回到长安,听到裴寂还在那里说风凉话,李玄霸如何还按捺得住心中的怨气,气得他当场就想一锤将裴寂的脑袋给砸个稀巴烂。看着李玄霸凶狠的目光,裴寂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满脸堆笑道:“赵王殿下误会了,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倒不是他怂,而是李世民好歹还会跟他讲道理,李玄霸发起狠来真会不管不顾一锤子砸烂他脑袋,李渊都来不及救他。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没事跑来春明门自讨没趣,招惹李玄霸这个混不吝。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没了嘲讽李世民的兴致,只能干笑两声道:“两位殿下快随我进宫去见陛下吧,莫要让陛下久等。”可李世民却没有理会他,反而对一旁的李玄霸道:“玄霸,听说母后病了,你先去立政殿看她吧,我一个人去御书房见父皇。”他可以预想得到待会儿他们父子二人在御书房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他实在不想自己这个心思单纯如五岁孩童一般的弟弟牵扯其中。李玄霸虽然愚笨,可对窦皇后这个母亲却极为孝顺,听李世民要自己先去看母后,当即连连点头道:“好,二哥,那我去看母后了,你一个人去见父皇吧。”裴寂见李世民将自己当空气,心中也不由有些恼怒,忍不住冷哼一声提醒他道:“秦王殿下,陛下可是让你和赵王殿下一起去御书房见他!”李世民看了裴寂一眼,依旧是淡淡说了一句:“其中缘由我自己会跟父皇解释,就不劳裴仆射费心了。”不等裴寂反唇相讥,李玄霸就在一旁勃然大怒道:“姓裴的,我们李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多嘴了,我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再在那里说三道四,信不信一锤打烂你的脑袋。”裴寂闻言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面色很是苍白。如果是别人说要打烂他的头,他只会不屑一笑,只当对方是在放狠话。可李玄霸这么说,他是真的会怕,毕竟李玄霸真能干得出这事!随后,在百般无奈之下,裴寂只能尴尬一笑道:“是是是,赵王殿下教训得是,是老臣多嘴了。”李世民看了裴寂一眼,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便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就请裴仆射在前面带路吧,莫要让父皇久等。”裴寂看着李世民,虽然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心中却不住在咬牙切齿道:“李世民,待你见到你父皇,我就不信那还笑得出来。”(天天有人在评论区说李玄霸活着但却活得毫无存在感,就让他出个场吧。) 第336章 父子决裂只在一线之间 “殿下,老臣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之后的事你可就得自己跟陛下禀报了。”御书房外,裴寂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对身后的李世民道。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有劳裴仆射了。”裴寂意味深长看了李世民一眼,便转身告辞而去,只留下李世民一个人等候在御书房外。李世民刚在门外等候片刻,便有一名宦官从御书房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歉然对李世民道:“殿下,陛下正在里面批阅奏折,可能你要在外面等候片刻了。”“我知道,多谢公公。”明知道父皇是在给自己这个儿子下马威,可李世民却依旧泰然自若,跟通报的宦官道了一声谢后,便直挺挺站在门外等候。宦官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更是不住暗暗摇摇头。他虽然伺候在李渊身边的时间不久,却也知道除了太子李建成之外,陛下最器重的就是眼前的秦王李世民了,几乎将整个大唐的兵马都交给了他。但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竟会恶化到这般田地。而此时的御书房内,李渊表面上是在批阅奏折,但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门外的方向,眼神有些阴晴不定。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和次子的关系竟会恶化到如此地步。可这一次李世民当真是太让他失望了,在他看来,李世民此次罪状有三。其罪一,阵前兵变,软禁叔父,谋夺兵权,此乃犯上作乱。其罪二,抗旨不遵,拒绝班师回援长安,此乃不忠不孝。其罪三,一意孤行,执意继续攻打晋阳,致使数万唐军将士命丧河东,此乃刚愎自用。若是换做其他人,犯了这三大罪状中的任意一条,他都要杀之而后快,以儆效尤。换而言之,如果李世民不是他李渊的儿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长安。若不是自己答应过命不久矣的窦皇后绝不会治他的罪,他也根本不会见这个逆子,只会命侍卫直接将李世民押去秦王府软禁,等他什么时候愿意痛改前非再放他出来。虽然他答应过窦皇后不会治这个不孝子的罪,但这并不代表之前兵变之事就这么算了。作为一个帝王和父亲,他必须要让李世民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也要让李世民为他做过的错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如今的下马威,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目的就是想让这个逆子知道,自己这个父皇并不是可以无底线去包容他的错。想到此处,李渊便不再理会站在外面的李世民,安心批阅起御案上的奏折来。也不知道他批阅了多久,才将御案上厚厚一摞奏折给批阅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才命人将不知站了多久的李世民给宣了进来。不多时,李世民便在一名宦官的指引下走了进来,躬身对着李渊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李渊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次子,重重冷哼一声,语气满是嘲讽道:“原来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呀!”李世民就像是没听出李渊语气中的嘲讽一般,沉声回道:“儿臣未尝一日敢忘。”“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阵前兵变,囚禁叔父,谋夺兵权,你眼里何曾还有朕这个父皇?如果不是最终兵败河东,你是不是下一步就打算发兵长安,逼朕禅位给你,让你来做这个大唐的天子?”说这话的时候,李渊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机。因为他是真的怀疑,如果这个逆子真的击败了隋军,夺取了河东之地,会不会携大胜之威,挥师关中,逼宫夺位。这也是他为什么打算将李世民终身软禁在秦王府的原因。作为一个帝王,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李世民没有做过多的辩解,只是跪倒在地,沉声说了一句:“儿臣不敢!”“既然不敢,那你为何还要发动兵变,不仅自己抗旨不遵,还要软禁你的叔父,阻止他率军回援长安。”说到这里,李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越发凌厉,咬牙切齿道:“你的叔父呢?为何没有跟你一起回长安?难道你竟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对自己的叔父都下得去狠手!”“父皇明鉴,儿臣也是叔父带大的,纵使再不肖,也不可能对他下得了如此狠手!”李世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是大军在渡蒲津渡之时,叔父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蛊惑,竟擅自脱离大军不知去向,儿臣也在一直派人找他。”听到堂弟李神通尚在人世,李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却还是阴沉着一张脸道:“有你这种心狠手辣不念亲情的侄儿,你叔父怎能不提前为自己打算!朕现在将话放在这里,你叔父无事便罢,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绝饶不了你!”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变得越发阴沉,冷冷往下说道:“你还没告诉朕,你为何不仅自己抗旨不遵,还是发动兵变,阻止你叔父率军回援长安,你就不怕秦昇那个混蛋当真攻破长安害朕性命吗?”李渊越说越气,看李世民的眼神已经不像是一个父亲看自己犯了错的儿子,倒像是一个多疑的君王在看着自己居心叵测的臣子。李世民抬头迎视着李渊的目光,随即叹了一口气道:“父皇明鉴,儿臣与秦昇相识多年,比谁都要了解他的为人。他此次仅率万骑攻入关中,并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可见其并无攻打长安的打算。说到底,秦昇无非是在行围魏救赵之策,逼我们大唐从河东撤军罢了。若是儿臣当真放任叔父回援长安,岂不是正中了秦昇下怀,拱手将河东之地让给他。父皇,大唐若是没了河东,关中便彻底失去了屏障,后果将不堪设想呀!”“如此说来,你是拿朕的性命在赌,赌秦昇攻不破长安,伤不到朕性命。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赌输了,朕落到了秦昇手中,朕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这种可能性李渊不是没想过,可即便是如此,他始终还是无法接受接受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儿子心中,自己这个大唐天子的分量竟还抵不过河东区区几个郡!为了保住河东,他竟然不惜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想到此处,李渊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火起,早就将自己前几日对窦皇后的承诺抛到了脑后,冷冷对李世民道:“事到如今,朕也不想跟你再多言,你立即交出鱼符,回秦王府闭门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再来见朕吧!”听到父皇果然要不顾念父子之前软禁自己,李世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即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父皇彻底摊牌,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牌在哪里。只是他刚想开口,就有一名宫人闯进了御书房,带着哭腔道:“陛下,秦王殿下,不好了,皇后……皇后她快……快不行了!”此话一出,父子二人的面色都是陡然一变。 第337章 窦皇后溘然长逝 当李渊和李世民匆匆赶到立政殿时,偌大的寝殿内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中,既有窦皇后所出的几个儿女,也有李渊的其他妃嫔和她们所出的子女,甚至还有本应幽禁在齐王府的李元吉。虽说李渊知道窦皇后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子,可不管怎么说母子亲情血浓于水,如今窦皇后将要撒手人寰,临终前总要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因为窦皇后为人宽和,处事公道,在宫中深得人心,如今眼见她就要仙逝,在场很多人的心情都很是沉重,一个个面上都满是悲戚之色。就连一向飞扬跋扈的李元吉,此时也跪倒在病榻前,两眼通红,泪流不止,看得周围人不由一阵唏嘘。李元吉纵使往日再不肖,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在窦皇后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能来送自己母后最后一程,想来窦皇后也能不带着遗憾去往极乐世界吧。只是窦皇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跪倒在自己床榻前垂泪不止的李元吉,目光反而一直看向寝殿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当李世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寝殿门口时,窦皇后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绽放出光彩,嘴上更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二郎!”听到这一声“二郎”,哪怕兵败河东时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的李世民瞬间红了双眼,当即快步走到病榻前,重重跪倒在地,握着窦皇后的手,流泪哽咽道:“对不起,母后,儿臣来迟了。”窦皇后的眼中不仅没有一丝责备,反而满是慈爱之色,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摇了摇头,嘴上不住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听到李世民心中越发难受,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回到长安见窦皇后。似乎是因为李世民的出现,窦皇后本来虚弱的身体突然间就有了力气,竟能从病榻上坐起来,轻轻伸手为李世民拂去眼角的泪水,不住宽慰道:“痴儿,何必如此!”殿内众人看在眼里,神色越发黯然。因为谁都清楚,这是窦皇后的回光返照。窦皇后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有些话若是自己现在不说,恐怕就再没有机会说了。想到此处,她的目光当即看向站在床榻边的李渊,两眼满是祈求道:“陛下,你可否先将其他人带出去,臣妾最后还有些话想跟建成和二郎两个孩子说。”李渊虽然也不知道窦皇后有什么临终遗言是自己这个夫君和天子不能听的,但他也不希望窦皇后带着遗憾离世,因此最终还是默默领着其他人出去了。只是临出门时,李元吉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窦皇后,眼神中满是怨毒,哪里还有半点悲戚之色。但很快,他面上就重新恢复了悲戚之色,低着头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寝殿。此时,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母子三人。母子三人相对无言之后,还是窦皇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她轻轻一句话就让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心中羞愧和悔恨万分:“其实,你们兄弟俩之间这两年发生的事,母后都一清二楚。”这几年,他们兄弟二人为了争夺权位,在外面可以说是一直斗得你死我活,不择手段。但因为都不想让母后难过,他们兄弟俩在窦皇后跟前一直很有默契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好哄窦皇后开心。他们兄弟二人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原来他们母后什么都知道。说不定正是因为知道他们兄弟俩的事,窦皇后才会忧郁成疾,短短几年时间便要撒手人寰了。“母后,是儿臣不孝!”此时,李世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流着泪对病榻上的窦皇后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悔意。李建成此刻内心同样是悲痛万分,他跪倒在病榻前,泣声对窦皇后道:“若是母后能好起来,儿臣发誓今后绝不会再让母后因为儿臣和二郎的事忧心。”窦皇后轻轻抚摸着两个儿子的头,眼眸中突然闪烁着对往事的追忆,她笑着追问兄弟二人道:“建成,二郎,你们可知道母后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李建成和李世民相视一眼,都很有默契没有打扰窦皇后的追忆,等待着她往下说去。此时窦皇后满眼含笑,语气缥缈,似乎已经完全深陷到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我记得那一年,建成十三岁,二郎三岁,你们兄弟二人一起手牵手去花园玩,然后二郎不慎摔了一跤,破了点皮,疼得哇哇大哭,建成像个小男子汉一样一直蹲在地上安慰二郎,说以后会保护好二郎,绝不会再让弟弟受一点伤害。”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听完母亲讲完往事,内心一时间更不是滋味。这些小时候的事他们兄弟二人早就模糊淡忘了,没想到他们母后却一直记得那么清楚。或是正是因为想到他们兄弟二人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再看他们兄弟俩如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让她这个母后有了心病,最终忧郁成疾,药石无治。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究竟什么时候恶化到了如此地步的。窦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同样很是难受。因为她很清楚,他们兄弟俩之所以争斗到如此地步,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夫君李渊。他明明立了李建成这个嫡长子为大唐储君,却因为害怕太子权力过大,威胁到皇权,便想到让李世民这个能征善战的次子来制衡自己兄长。而此举又无疑给了李世民问鼎东宫的希望,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自然要跟自己兄长争斗得你死我活。可这些话,她却偏偏不能对两个儿子说。她自知自己即将油尽灯枯,临终前的唯一遗愿,无非就是想看到两个儿子在自己的病榻前和解,让自己不带着任何遗憾离世。想到这些,她当即满怀希冀看着两个儿子,两眼含泪道:“母后临终前别无他求,只想在最后弥留之际,亲眼见到你们兄弟二人就像小时候那样,在我面前再次手牵起手。”李建成和李世民闻言都不由愣住了,显然是谁都没想到他们母后临终前的心愿竟然是这个。可他们兄弟二人目光复杂对视了一眼,却谁都没有主动伸出自己的手。窦皇后却有些等不及了,因为她分明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一左一右分别拉起两个儿子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他们兄弟的手放在一起。可就在他们兄弟二人的手快要碰触到一起之时,窦皇后的手却自己松开了……最终,她还是没能看到他们兄弟二人在自己面前和解,永远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母后……”寝殿内很快回荡着李建成和李世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武德二年夏,李渊的皇后与世长辞,享年五十二岁。 第338章 梁师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 就在长安城因为窦皇后的仙逝而陷入一片悲伤之中时,大唐名义上的藩王梁师都才率大军杀回到朔方。他们之所以回来得如此之慢,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隋军围困岩禄城的消息,导致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一路上不断有士兵逃亡。梁师都知道若是放任士兵逃亡,只怕大军还没回到朔方,军中将士就跑得一个都不剩了。因此,他为了遏制军中的逃亡,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派人去追击逃兵,将追回来的逃兵斩首示众,以此来杀一儆百,震慑军中其他蠢蠢欲动的士兵。因为梁师都的血腥手段,军中将士逃亡的现象锐减了不少。可饶是如此,当梁师都率大军杀回到朔方之时,身边的兵马已经不足两万人。就在梁师都头疼该如何用两万步卒杀退李靖的一万幽州铁骑之时,李靖却主动撤军了,解除了对岩禄城的围困。对于隋军的突然撤退,梁师都自然是又喜又惊。喜的是隋军这一撤,意味着他们不用再跟隋军血拼,手中这最后两万兵马算是保住了。惊的是他想不明白以李靖的谋略和幽州铁骑的实力,怎么会一箭不发就这么撤了。他有些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目的是为了引他上钩。可他为此特意派出大量斥候四处探查过了,一万隋军确实是撤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去而复返的意思。就在梁师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身边的谋士陆季览分析说,李靖本就是在使围魏救赵之策,目的就是逼他们从河东撤军,根本无意攻取岩禄城。如今他们大军既然已经从河东撤回,李靖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围困岩禄城的必要。若是此时再不走,一旦遭到梁军的内外夹击,只会徒增伤亡,李靖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听完陆季览一顿分析,梁师都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当即就放下戒心,率大军赶往岩禄城。毕竟出征河东这么久,他和下面的将士身心都异常疲惫,确实需要进城好好休整一番。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见堂兄率大军回来,当即下令大开城门,自己则亲自率领城中文武官员出城恭迎梁师都。梁师都看着眼前的堂弟神情憔悴了不少,猜到他之前没少为隋军围城之事急得焦头烂额,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二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梁洛仁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道:“兄长这是哪里话,既然你在临行前将岩禄城交给了我,我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守住它。”“好弟弟,大哥没有看错你!”梁师都听完心中顿时很是欣慰,暗暗感慨果然还是自家人信得过,靠得住。随后,梁洛仁说自己已经在梁王府摆下酒席,为梁师都接风洗尘。可没想到梁师都一听到梁王府三个字,面色陡然一沉,随即冷声对梁洛仁道:“以后没有什么梁王府了,只有大梁皇宫!”梁洛仁闻言不由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之前梁师都曾经在东突厥人的支持下,在岩禄城正式称帝,国号大梁,改元永隆,将原来的朔方太守府改为大梁皇宫。可之后因为秦昇不肯容他,梁师都不得不遣使归降了李渊,去帝号,改称梁王,原来的大梁皇宫自然也就降格成了梁王府。但没想到如今梁师都率五万兵马跟十几万唐军一起征讨河东,回来之后又要将梁王府改回大梁皇宫。梁洛仁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梁师都道:“就怕改回大梁皇宫之后,长安朝廷那边会派人来兴师问罪!”“去他妈的,老子还怕他李渊?”梁洛仁不提长安朝廷还好,一提到长安朝廷,梁师都就忍不住飚了一句脏话,随即愤愤然道:“当初老子就是因为秦昇容不下,不得不投靠了他,想借他们唐朝之手对付秦昇。可没想到唐朝那个什么狗屁朝廷也是外强中干,有我和宋金刚出兵相助还是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晋阳城,还让秦昇率军杀入老巢关中为所欲为,最后不得不灰溜溜从河东撤军。既然李渊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老子为什么还要做他的臣子?老子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老子回到朔方之后,要重新登基称帝,不做什么狗屁梁王了,老子要做回大梁皇帝!”说到这里,梁师都重重拍了拍梁洛仁的肩膀,对他许诺道:“这次岩禄城能守住,你也是劳苦功高,待老子……不,待朕重新称帝之后,不仅要封你做秦王,还要封你做我大梁的大丞相,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奇怪的是,听完堂兄梁师都的封官许愿,梁洛仁面上不仅没有露出多少兴奋和激动之色,反而苦笑一声道:“兄长重新登基固然是好事,就怕李渊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对于梁洛仁的好心提醒,梁师都却是嗤之以鼻:“他们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力管得了朕!”梁洛仁叹了一口气:“兄长,如今突厥人兵败河北,听说就连他们的可汗都要被押去洛阳问罪了。我们没有了突厥人的支持,秦昇又容不下我们,再得罪唐朝的话,可就要腹背受敌了。”“少说这些扫兴的话!”梁师都闻言心情不由一阵烦躁,重新登基称帝的喜悦也因此一扫而空,他狠狠瞪了眼前这个不识趣的堂弟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畏首畏尾,东边的突厥没了,西边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突厥吗?我过两天就派人去联络西突厥的可汗,有了他的支持,我还怕什么李渊!”眼见梁师都动了真怒,梁洛仁不敢再劝,当即满脸堆笑跟堂兄赔起了罪,随后说自己准备好的酒菜快要凉了,兄长快回梁王府……不,大梁皇宫去用膳吧。看自己堂弟如此识时务,梁师都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随后也感觉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便跟着梁洛仁一起进了城,准备好好大快朵颐一番。 第339章 梁洛仁:你不死,我们怎么活? 不得不说,梁洛仁安排得很是周到,不仅给梁师都安排了好酒好菜,还在旁边的偏厅给梁师都的亲兵另外准备了一桌酒菜。梁师都征战在外这么久,虽然一直在开小灶,可因为军中食材就那几样,导致他能吃到的食物也没几样,天天吃早就吃到想吐了。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岩禄城,看到眼前满满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哪里还有功夫废话,当即就大快朵颐起来。梁洛仁并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频频举起酒杯向梁师都敬酒。而梁师都虽然在之前出征河东时随军带上了大量的酒水,可那点儿酒水没过多久就被他给喝了个干净,之后的日子便只能被迫滴酒不沾了。因此,如今面对堂弟梁洛仁的敬酒,梁师都自然是来者不拒,一大坛酒很快就被他喝得见了底,人也有几分醉意,说话都开始有些大舌头了。借着酒意,他重重拍了拍梁洛仁的肩膀,有些口齿不清道:“洛仁,说实话,在这么多叔伯兄弟里面,朕最看重和信任的就是你。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朕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的一口汤喝。”梁洛仁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借着酒劲儿迷离着双眼问道:“为什么是兄长吃肉我喝汤呢?兄长就没想过分我梁洛仁几口肉吃吗?”梁师都闻言不由有些愣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堂弟梁洛仁有朝一日竟然会跟自己讨价还价。虽然听出梁洛仁说的可能是醉话,可梁师都心中还是多少有点不高兴。念在堂兄弟一场的份上,梁师都并没有发作,只是语气有些不悦道:“洛仁,你我虽是堂兄弟,可如今朕是君,你是臣,正所谓君臣有别,有时候跟朕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分寸才是,以免影响到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若是在平时,听到梁师都说出警告意味这么重的话,只怕梁洛仁早就慌忙认错,以此来平息堂兄的怒气了。可今日梁洛仁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面对神色已经有些不悦的堂兄梁师都,还是惺忪着醉眼继续追问道:“自从兄长起事以来,我梁洛仁就跟随兄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兄长就从未考虑过分我梁洛仁一口肉吃吗?”“洛仁,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此时,梁师都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恼怒,面色也变得很是阴沉,重重放下酒杯道:“念在你说的都是醉话的份上,朕这次就不治你的罪了,你现在先回自己府上好好醒醒酒,有什么事等你酒醒了再说吧。”说罢,梁师都便让梁洛仁的亲兵送他回府歇息。可奇怪的是,这些亲兵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谁都没有动。梁师都见状先是一怔,继而不由勃然大怒,正欲发作,耳边却突然听到堂弟梁洛仁一声冷笑:“我看喝多的人不是我,而是兄长你吧!”梁师都一脸错愕看向梁洛仁,却发现眼前的堂弟哪里还有半点醉意,此刻正冷笑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和戏谑之色。梁师都就是再蠢,也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当即就要起身离开,却发现浑身上下软绵绵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想站都站不起来。就在他心中骇然之际,耳边却再度听到梁洛仁的一声冷笑:“兄长别挣扎了,我在饭菜里下了药,足以让你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梁师都这才明白为何方才梁洛仁只喝酒不动筷子,越来竟提前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可他还是想不明白梁洛仁为何要背叛自己,当即暴怒质问道:“梁洛仁,朕待你一向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待我不薄?”梁洛仁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兄长,你说这话自己不脸红吗?是谁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以后自己吃肉,我梁洛仁只配喝几口剩汤的?”梁师都一时被驳斥得哑口无言,随后干笑两声,有些尴尬为自己辩解道:“刚才那些话只是酒后罢了,你我是堂兄弟,我吃肉怎么可能会让你喝汤?”“是吗?”梁洛仁似笑非笑,语气戏谑反问道:“那我倒要问问兄长,你称帝这么久,搜刮了这么多奇珍异宝,可有分给我这个堂弟一星半点?”梁师都再次被梁洛仁哑口无言。此时他已经意识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这个堂弟对自己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难怪他会选择背叛自己。想到此处,他当即软化态度,拉下脸对梁洛仁道:“洛仁,朕承认当初是朕考虑不周,这次只要你放了朕,朕这些年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朕都分你一半……不,朕全都给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肉痛。毕竟那些可都是自己多年来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宝贝,想不到今天都要送给梁洛仁这个白眼狼了。可没想到,面对他的重利相诱,梁洛仁面上却看不到一点心动之色,反而冷笑一声,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兄长可曾想过,为何你率大军一回来,隋军便不战而退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梁师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背叛了朕,暗中投靠了隋军,故意引我上钩。”“不,兄长,你错了!”梁洛仁闻言却重重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其实隋军围困岩禄城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背叛你。我只是派使者出城去见隋将李靖,想问问他们隋军到底要怎样才肯撤离岩禄城。李靖告诉我,因为你投靠过突厥人,不断引突厥人南下残害中原百姓,因此你是非死不可。至于我们梁家上下几百口人,只要能够弃暗投明,将功补过,他可以出面劝说秦昇,只诛杀你这个首恶,饶过我们梁家其他族人……”“就因为李靖一句虚无缥缈的许诺,你竟然选择了背叛朕!”直到此时此刻,梁师都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堂弟就这么背叛了自己,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大声冲梁洛仁吼道:“你别忘了,城中还有三万兵马,根本不需要怕李靖那区区一万兵马,可你这个混蛋却选择了投降!”可梁洛仁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兄长,我看是你忘了,在你眼中不可战胜的突厥人,在他们隋军面前却是根本不堪一击。我们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与其城破之后落得一个满门被屠的下场,还不如主动派人去跟他们谈判,看看究竟要怎样保住梁氏一族。”说到这里,梁洛仁看了梁师都一眼,语气越发嘲讽:“本来李靖率军撤走后,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真的背叛你。可你刚才在城门口说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明白,你已经彻底没救了,我绝不能让你害了整个梁家。不能你搜刮民脂民膏时没我们的份儿,但你死的时候却要连累我们这些族人一起死。”“洛仁,我错了,我把什么都给你,奇珍异宝、皇位、兵马,这些东西我天天给你,求求你不要将我交给隋军。”看到梁洛仁眼中越来越浓烈的杀机,梁师都终于怕了,他努力抬起头,不住在哀求梁洛仁看在堂兄弟一场的份上。不要将自己交给隋军。可梁洛仁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一颗心彻底坠入了谷底:“你不死,我们这些族人怎么活?” 第340章 秦昇:渊子,还想不想要你的三个堂弟 当秦昇率大军回到九原城跟李靖会师之时,梁洛仁也派人快马加鞭将堂兄梁师都的人头送了过来。跟梁师都人头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封极尽谄媚的书信,信中说梁洛仁愿举朔方、雕阴、弘化、延安和盐川五郡归降大隋,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秦昇答应放过他们梁氏一族。看完信之后,秦昇内心不由一阵感慨。历史的车轮惯性可真大呀!历史上,李世民趁突厥内乱之际,派大军攻打梁师都,连战连捷,一路势如破竹,他的堂弟梁洛仁和其他族人认为梁师都大势已去,便亲手斩杀了梁师都归降唐朝。(ps:大家不妨猜一下,当时的唐军主帅是谁。)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梁师都还是死在了自己堂弟梁洛仁手中。李靖等人看过梁洛仁的信之后也是一阵唏嘘,张长逊更是摇着头不住感慨道:“梁师都为人虽是不堪,可最终却是死在自己堂弟手中,未免太过凄惨了一些。”张亮也是连连皱眉,忍不住追问秦昇道:“不知道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这个梁洛仁?”秦昇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跟历史上的唐朝一样,封给他高官厚爵了。“我打算上书朝廷,保举他为右骁卫将军,朔方郡公。”张亮一时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心中也隐隐升起一丝嫉妒。毕竟他投靠秦昇的时间也不短了,为朝廷奔走了这么久,至今都无缘封侯呢。可这个梁洛仁就因为卖兄求荣,就能封侯拜将,教他心里如何能平衡呢!就连张孝谟似乎都有些看不下去,迟疑了片刻,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将军,如此安排似乎有些不妥吧,这个梁洛仁之前跟着梁师都也没少作恶,如今眼看梁师都大势已去,便选择弑兄求荣,如此无耻小人,大将军不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还封他高官厚禄,只怕……只怕……”“只怕天下人会非议我,认为我秦昇罔顾人伦道义,做事没有底线是吧。”不等张孝谟说完,秦昇便笑着反问他。张孝谟虽然没有点头承认,但面上的尴尬已经说明了一切。秦昇笑了笑,继续反问张孝谟道:“你听说过不义侯吗?”听到“不义侯”三个字,张孝谟不由微微一怔,显然秦昇的问题触及到了他的学问盲区。倒是他的父亲张长逊看到他的窘迫,主动跟他解释道:“不义侯说的是后汉初年的子密,他本是渔阳郡守彭宠的家仆。当时彭宠因为对光武皇帝心怀不满,便在渔阳郡公然起兵反叛朝廷。之后后汉朝廷派兵去平叛,可却一直久攻不克,致使这场叛乱持续了四年之久。为了平叛,光武皇帝便下旨昭告天下,言杀死彭宠者可封侯。彭宠的家仆子密得知此事,便趁彭宠睡觉之时将他杀死,并带着彭宠的人头去跟汉军邀功请赏。光武皇帝觉得子密以仆弑主,是为大不义,可又不想失信于天下,最后便决定封子密为不义侯,以此来表明自己对子密弑主之事的态度。”说到这里,张长逊看了秦昇一眼,随即呵呵一笑道:“如今秦大将军封梁洛仁为朔方郡公,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梁家乃是朔方一带的豪族,封梁洛仁为朔方郡公,无疑是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其他人,梁洛仁这个郡公到底是怎么来的,也借此向天下人表明了自己对梁洛仁弑兄之事的态度。”“原来如此!”听完父亲的一番解释,张孝谟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很是佩服道:“原来大将军早有考量,倒是我杞人忧天了。”秦昇笑而不语,因为这哪里是他深谋远虑,只不过是在抄历史上唐朝的作业罢了。不过此时他注意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张亮,很快就猜到他的心思,当即笑着对他道:“张亮,你也不必嫉妒他被封为郡公,河东和河套的战事你虽然都没有上战场,可你四处奔走,不仅兵不血刃帮朝廷光复了榆林郡和五原郡,还生擒了唐俭和李渊的堂弟李孝基,光凭这些功劳,我便可以向朝廷保举你为荥阳侯。别看这荥阳侯听起来现在不如梁洛仁的朔方郡公,可他这辈子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而你将来可是要做郧国公的人!”听到秦昇连自己将来的封号都想好了,张亮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同时也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而暗自惭愧。毕竟大将军连梁洛仁这种卖兄求荣的小人都能厚封,又怎么可能会亏待他们这些跟着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功臣呢!想到此处,他当即拜倒在地,感激涕零道:“能为大将军效力,是我张亮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被封为郧国公,他的心情便不由一阵激荡,当即鼓起勇气谏言道:“大将军,最近长安城中的细作不是传回消息,说李渊的妻子窦氏病逝了吗?大将军何不趁此机会,发兵关中,彻底灭了伪唐呢?”因为张亮心中清楚,他们这些部下想要加官晋爵,战争无疑是最快的方式。可对于张亮的提议,秦昇却是未置可否,反而看向一旁的李靖道:“药师,你怎么看?”李靖沉吟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自从突厥人南下以来,我军便一直处于征战之中,将士们也很是疲敝,急需休整一些时日,若是此时再兴兵戈,军心和士气便落了下乘。况且,兵法有云,骄兵必败,败兵必哀,哀兵必胜,胜兵必骄。如今唐军虽然接连吃了败仗,可并未伤到根本,若是我军此时贸然挥师攻入关中,唐军上下必然同仇敌忾,到那时我军即使胜了也是惨胜,不知要折损多少兵马。因此,末将认为现在并非是出兵灭唐的良机。”“药师之言与我不谋而合!”秦昇闻言不由一阵哈哈大笑。如果是李靖说现在不宜灭唐是从军事角度考虑,那他决定现在不出兵关中更多是从政治角度考虑。因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如今李渊和关陇贵族、李渊和李世民、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间正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之中。因此若是他此时出兵灭唐,反而会倒逼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暂时放下彼此间的私怨,全力一致对外。相反,若是他选择不出兵攻打关中,一旦没了外部的压力,他们便有可能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甚至有可能自相残杀,反而让自己渔翁得利。除此之外,如今他新得了河东和河套之地,若是不好好加以消化和治理,如何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实力。毕竟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不怕鲸吞,就怕蚕食。只是看着张亮有些失望的神情,秦昇知道他立功心切,便又笑着对他道:“张尚书,既然你如此渴望建功立业,不如你替我去一趟长安,问问李渊现在是否有兴趣赎回自己的三个堂弟。” 第341章 李元吉:接着奏乐接着舞 因为窦皇后的仙逝,李渊不仅下旨罢朝五日,还要求城中官民三个月内禁宴乐。旨意一下来,长安城中的青楼和赌坊应声关闭,城内外鲜闻欢声笑语。虽说此举给不少官员和百姓的生活造成诸多不便,可因为窦皇后生前名声不错,大家对此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只要熬过这三个月就好了。可凡事都有个例外。这日,原齐王妃杨氏似乎是从府中的下人口中听到了什么消息,特意支开自己身边的侍女,一个人急匆匆往齐王府的一处偏院走去。只是还没等她走到偏院,便隐隐听到阵阵舞乐声和嬉笑声,听得她不由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当场气昏过去。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大口气,才勉强缓和过来,稳住了心神,随后便继续快步往偏院走去。只是随着她离偏院越来越近,舞乐声和嬉笑声也越来越大,听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心中的怒气也越来越大,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很快,她就走到了偏院的一间房门外,舞乐声和嬉笑声正是从这间房内传出来的。只是此时已经有两名家丁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外,看到杨氏过来,便立即用身体将杨氏挡在外面,满脸陪笑道:“王妃,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入内。”虽然李元吉已经被下旨剥夺了齐王的爵位,废为庶人,可在齐王府内,府中的下人还是依旧称他为殿下,称杨氏为王妃。“滚开!”回应两名家丁的是杨氏从喉咙间挤出的一声低吼。两名家丁相互对视一眼,还是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其中一名家丁更是半哀求半威胁对杨氏道:“王妃,小的也是奉殿下之命行事,你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我再说一次,立即给我滚开!”回应他们两人的依旧是杨氏的一声怒吼,只是这次她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吼得很大声,就连房间里面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两名家丁显然也是被这一声大吼给吓了一大跳,一时不知道该让开还是不让开。要知道,与生性暴虐的李元吉不同,杨氏乃是观王杨雄之女,生性温婉和善,很少打骂府中的下人。因此,这两名家丁也是第一次见杨氏发这么大的火,自然一下子被她给震慑住了。可一想到李元吉折磨他们这些下人的手段,两名家丁还是死死挡在门外,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毕竟,得罪了杨氏大不了就是被她打骂一顿,可如果得罪了李元吉,可是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眼看两名家丁说什么都不让开,杨氏更加恼怒,正想强行闯进去,里面终于传来李元吉懒洋洋的声音:“让她进来吧!”两名家丁闻言顿时如获大赦,立即退到了一边,给杨氏让开了一条路。杨氏阴沉着脸一把上前推开门,映入眼前的一切几乎让她两眼一黑。只见房间内几名身着薄纱的舞姬正随着丝竹管乐之声轻歌曼舞,内里的肌肤若隐若现,看上去煞是诱人。李元吉则枕在一名美人的大腿上,眼神迷离,要多享受有多享受。那名美人看到杨氏进来,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笑咯咯嘴对嘴喂了李元吉一口上好的西域蒲桃酒,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杨氏的方向,眼眸中满是挑衅之意。而李元吉也是来者不拒,当着杨氏的面喝得津津有味,完全将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视如无物。倒是那些乐师和舞姬见到杨氏进来,吓得纷纷停止了奏乐和跳舞,一脸忐忑不安看着杨氏。舞乐声一停,李元吉便立即睁开了双眼,很是不悦道:“谁叫你们停下来的,接着奏乐接着舞!”李元吉发话,这些乐师和舞姬自然不敢不从,房间内很快便再次回荡起轻佻的舞乐声。“够了!”倒是很快,舞乐声便再次被杨氏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舞姬和乐师只能再次悻悻停止了动作,看看李元吉,又看看杨氏,不知自己该听谁的。李元吉丝毫没有从美人大腿上起来的意思,只是目光阴冷看着她,冷冷说道:“如果你是特意来扫我兴的话,趁我现在还没发火,立即从我眼前消失!”可杨氏却没有被他的话给吓住,反而一脸痛心疾首道:“殿下,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如今正值国丧期间,朝廷严禁一切宴乐之事,可你却公然违犯朝廷禁令,就不怕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惹得他龙颜大怒吗?更何况,如今去世的还是你的生母……”杨氏不提窦皇后还好,可李元吉一听到“生母”两个字,便立即如同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从美人身上坐起来,恶狠狠瞪着杨氏,恨声道:“她算哪门子生母,一生下我就把我丢给其他下人养,让我在其他兄弟面前从此抬不起头。哪怕是快死了,她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像她这种狠心恶毒的女人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给她守丧!”说罢,仰头便是一阵狂笑,只是因为笑得太大声,听起来倒像是在哭。只是他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下人、舞姬和乐师纷纷低下了头,都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有些话,李元吉敢说,他们都不敢听!就连那名方才有些恃宠而骄的美人此刻都有些花容失色,因为她心中清楚,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尤其是传到陛下耳中,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作为王妃的杨氏更是面色一阵惨白。她嫁给李元吉这么多年,见惯了李元吉的飞扬跋扈和暴虐残忍,只当他是年幼无知,因此一直隐忍着。可如今听了李元吉的话,她才明白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说到底,无非是李元吉因为从小就怨恨窦皇后对他的无情,内心时刻充斥着恨意。只是最终,他没有将心中的恨意报复在自己的母亲窦皇后身上,反而肆意报复在那些无辜的下人和可怜的百姓身上。一想到这些,杨氏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意识到自己原来所嫁非人! 第342章 李渊:好像一不小玩脱了 自从窦皇后仙逝以后,秦王李世民便深居简出,每日在府中简衣素食,为亡母窦皇后守孝。眼看李世民如此虔诚守孝,李渊也不好选在这种时候跟他提收回兵权之事,只能暂且搁置此事,一切等李世民守孝期过后再说。可没想到,他没找李世民,李世民却在窦皇后去世之后的第十三天主动进宫面圣。李渊虽然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来意,却还是在御书房见了他。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刚失去至亲的缘故,父子二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无上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看着眼前一身素服的次子,李渊先前对他的不满和怨恨虽说不至于立马烟消云散,但也淡化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李世民都是他李渊的儿子,他也不相信李世民会完全不在意他这个父皇的死活。或许正如窦皇后生前说的那样,他只是他只是将河东看得太重,一时冲动做下了错事。只要他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今后依旧是他李渊最能征善战的儿子。而一切也似乎正如他猜想的那般,李世民在行过礼后,便立即从袖中取出两枚鱼符,呈给李渊,恭声道:“父皇,这是你之前派儿臣出征河东之时,交给儿臣的鱼符,以及你之前交给叔父的鱼符,如今一并交还给父皇。”李渊看着眼前的两枚鱼符,又看了看李世民,虽说目光有些复杂,可心中的一块石头好歹是落了地。李世民回京那么久,自己迟迟没有派人去收回两枚鱼符,除了是看在死去的窦皇后的面子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跟李世民彻底撕破脸皮。毕竟李世民带回来的五万兵马如今就驻扎在长安城附近,由李世民的心腹大将侯君集等人统领,最重要的鱼符又在李世民手中。他担心一旦自己对李世民逼得太急,逼得自己儿子不得不铤而走险,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李渊只能暂缓此事,希望找个合适的人去劝说李世民将鱼符和兵马交还回来。可没想到这个合适的人还没找到,李世民就自己主动将鱼符交还了回来。虽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归还鱼符是形势所迫还是发自真心,对于李渊而言,只要能拿回鱼符,便是了了一桩心事。也因为李世民肯主动交还鱼符,他心中对这个次子的最后一丝不满也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正想着如何安抚和勉励李世民之时,李世民下一句话却瞬间让他傻眼了:“父皇,自从母后过世后,儿臣再无心军国之事,所以恳请父皇准许儿臣辞去一切官职,为母后守孝三年。”一时间,李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随后他看了看李世民平静如水的面庞,便知道这个次子没有再跟自己开玩笑,更不是在跟自己怄气。这一刻,李渊是真的慌了。因为他很清楚,大唐离不开李世民。尤其是如今大唐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时,如果自己真的放任李世民辞官守孝,大唐当真是回天乏术。可随后,他看了面前御案上躺着的两枚鱼符,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冷笑。怪不得如此爽快就将鱼符还了回来,原来是打算跟自己这个父皇来一手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呀!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一阵恼怒,当即狠狠将那两枚鱼符狠狠丢到李世民脚下,语气中满是嘲讽道:“如果这两枚鱼符你实在是不想还不还便是了,又何必拿辞官来要挟朕呢!”可李世民看都没看地上的鱼符一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言辞恳切道:“父皇误会了,儿臣绝没有任何要挟父皇的意思,只是母后过世之后,儿臣早就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已经无心再过问任何朝中和军中之事,只想精心为母后守孝,还望父皇成全。”说罢,李世民跪倒在地,重重对着李渊磕了三个响头,神色决然。可李渊作为一个帝王,哪怕李世民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可能因为李世民三两句话就完全相信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世民的眼睛,似乎是想通过自己儿子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李世民则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父子二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李渊才缓缓开口道:“如今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你也不需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接告诉朕,你为何突然决定辞官。”既然李渊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世民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萧索道:“父皇可知母后临终前跟我和大哥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听李世民提到死去的窦皇后,李渊眉毛不由跳了跳,猜到窦皇后的临终遗言很有可能才是李世民决定辞官的关键。李世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越发落寞:“她说,她一直知道我和大哥明争暗斗的事,还说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和大哥能像年幼时候那样再度牵手……”说到这里,李世民眼眶发红,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李渊听完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显然多了几分对窦皇后的愧意。他心中一直很清楚,自己两个儿子会闹到如今这种地步,跟他这个父亲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想利用次子李世民来制衡李建成这个嫡长子,又怎么会让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相互攻讦。而窦皇后之死很可能与他们兄弟相争有关,毕竟试问任何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闹到了快要手足相残的地步,如何不心神俱伤,心力交瘁。可愧疚归愧疚,李渊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毕竟古往今来,死在亲儿子手中的君王不知有多少,自己只不过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罢了。只是现在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玩脱了,不仅让相濡以沫的妻子因为忧心两个儿子争斗之事而早早撒手人寰,还导致次子李世民因为母亲的死而心灰意冷,甚至生出了辞官守孝的念头。一旦自己失去了这个能征善战的儿子,自己今后还能再靠谁来为大唐征战四方呢? 第343章 李世民去意已决 “二郎,朕能理解你失去母后的心情,你母后过世之后,朕同样很是难过。可大丈夫在世,当以国事为重,绝不能因私废公,今日你要辞官之事,朕就当没听过,下次休要再提!”不知过了多久,李渊才板着脸拒绝了李世民的辞官之请,并借机对他好一番说教。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儿子要辞官守孝的决心。面对李渊的拒绝和挽留,李世民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是连连摇头道:“父皇,儿臣去意已决,父皇何苦要强留儿臣呢!自从母后去世之后,儿臣便无时无刻不活在愧疚之中,一直想着若是自己不觊觎大哥的太子之位,也不至于与大哥明争暗斗到如此地步,最终惹得母后忧心而亡。如今母后已亡,儿臣唯有辞官为她守孝三年,才能稍稍弥补自己的过错。”虽然李世民说得情真意切,可李渊听在耳里,却觉得后耳根一阵发烫。毕竟若是说起他们兄弟相争,自己这个父皇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如果非要将窦皇后之死跟此事联系在一起,自己同样要承担相当一大份责任。只是见李世民如此固执己见,李渊不免也有些恼了,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你说你因为母后之死而心灰意冷,不想再过问朝中和军中之事。可你别忘了,朕还活着呢!难道你确定要弃朕这个父皇于不顾吗?你觉得你这么做,你的母后在天之灵能安息吗?”李渊本以为自己的一连串质问能让李世民彻底打消辞官的念头,可李世民却只是平静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儿臣之所以执意要辞官,并非是想弃父皇于不顾,只是母后临终时的遗愿是希望我和大哥从此不再相争。若是儿臣继续在朝中为官,统领大唐兵马,父皇觉得大哥的太子之位还坐得安稳吗?”李渊一时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虽然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之中,他更喜欢李建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全相信李建成这个太子。在他的构想中,李建成作为太子坐镇朝堂,李世民作为宗室统领兵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相互合作,相互竞争,相互制衡,大唐江山屹立不倒,自己的皇位更是稳如泰山。可一旦李世民辞官守孝,便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将军国大事都托付给太子李建成一人,朝野上下再无人制衡得了他。长此以往,即使太子李建成对自己这个父皇再忠心再孝顺,也有可能会被身边那些想博取从龙之功的小人蛊惑,意图逼宫夺位,最终与自己兵戎相见。纵观历史,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李渊绝不容许这种父子相残的惨剧在自己和儿子之间上演。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李世民辞官守孝。不仅仅是因为他需要李世民来制衡太子李建成,也因为如今放眼整个大唐,单论带兵打仗,没有人比得上李世民。若是没有李世民,大唐别说一统天下了,恐怕就连自保都成问题。可以说,不仅自己离不开李世民,大唐更离不开李世民。只是看李世民一脸去意已决的模样,李渊知道自己再劝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以自己需要考虑为由,让李世民先回府好好歇息。李世民没有多说什么,当即起身告辞而去。李世民离开之后,李渊也彻底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只是在不住思考如何留住李世民。他本能就想找他最信任的裴寂来商议,可一想到裴寂与太子李建成走得近,又因为刘文静之死跟李世民结下了私仇,很有可能会顺水推舟劝自己同意李世民辞官,反而坏自己的事。可不找裴寂自己还能找谁呢!很快,李渊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内史舍人封德彝。当初江都之变时,司马德堪率领叛乱的骁果军将杨广围困在西阁,并派人去请宇文化及进宫主持大事。宇文化及自认为大事已成,不仅进宫当面去羞辱杨广,还派人找来内史舍人封德彝,命他写下檄文,在上面历数杨广罪过。可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半路却突然杀出一个秦昇,不仅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杨广,还剿灭了叛乱的骁果军。江都之变后,杨广秋后算账,开始派兵四处搜捕宇文化及的党羽和同谋,一旦抓到便立即处以极刑。一时间,整个江都城到处弥漫着腥风血雨,不少与宇文化及来往过密的人虽然没有参与叛乱,可是因为害怕受到牵连,吓得纷纷出逃。封德彝虽然既不是宇文化及的党羽,也没有参与骁果军的叛乱,可因为害怕自己给宇文化及写檄文的事东窗事发,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弃官而逃。逃出江都之后,和大多数隋朝旧臣一样,封德彝也跑到了长安,想要投奔李渊。可李渊压根看不上封德彝,认为他之前给杨广做臣子时,一味只知道阿谀奉承,跟虞世基一起祸乱朝纲,可以说大隋沦落到如此田地跟他们这些弄臣脱不了干系。因此,面对封德彝的主动来投,李渊不仅没有重用他,反而对他严词斥责,弃之不用。可封德彝却像是认准了李渊一般,不仅没有就此断了为李渊效力的念头,反而不断通过各种途径锲而不舍向李渊进献秘策。也不知道他的哪一条秘策最终打动了李渊,不仅重新召见了他,还让他做回了在隋朝时候的官职——内史舍人。可封德彝得到了李渊的重用之后并没有因此恃宠生骄,反而变得恭谨,从不仗势凌人。更神奇的是,封德彝不仅深得李渊器重,跟裴寂、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谓是八面玲珑。因此,当李渊想到要找臣子商议李世民的去留问题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封德彝。不论他人品如何,至少以他的人际关系,他能做到不偏不倚,不偏向任何一方。 第344章 八面玲珑的封德彝 “臣,封德彝,参见陛下!”很快,封德彝就在一名宦官的指引下走进御书房,一进门就对着李渊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很是恭敬。李渊放下手中的朱笔,轻轻一抬手,笑呵呵道:“封舍人不必多礼。”“谢陛下。”封德彝谢过李渊,起身垂手而立,静静等待着李渊发话,而不是主动开口询问李渊为何要派人宣他进宫面圣。经过几年时间的相处,李渊似乎有些理解杨广之前为何会如此宠信封德彝了。同为帝王,谁不喜欢这种恭敬的臣子。最重要的是,封德彝虽然曲意媚上,但却并不是一个只会俯首帖耳的草包,相反,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也是李渊愿意重用他的一大原因。毕竟,弄臣好找,但有见识和才干的弄臣可是百里挑一。想到此处,李渊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说出了次子李世民想要辞官为窦皇后守孝之事,可他并未言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想先听听封德彝对此事的看法。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当听到李世民要辞官守孝,封德彝忍不住面露错愕之色,显然此事对他的冲击同样不小。待他很快又缓过神来,沉吟片刻之后,不住摇头道:“虽说秦王殿下孝心可嘉,可如今大唐正处于多事之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秦王殿下又是公认的大唐带兵第一人,陛下断不可在此时放任他辞官守孝。”见封德彝的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李渊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试探他道:“大唐以孝治天下,寻常臣子遇上家中父母过世,尚且需要丁忧去职,守制二十七个月。如今秦王殿下身为皇子,甘愿以身作则,主动辞官为母守孝,朕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惹得天下人非议?”面对李渊的反问,封德彝依旧没有任何要改口的意思,只是沉声回道:“陛下,孝道固然重要,可也要因人而异。说难听点,其他官员之所以要丁忧守孝,无非是他们去职之后,朝廷有大把人可以接替他们的工作。可秦王殿下不一样,论带兵打仗,整个大唐无人出其右,若是陛下当真准许他辞官守孝,又能找来谁接替得了他呢?”说到此处,封德彝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李渊一眼,才继续往下说道:“再者说了,太子殿下同样也是窦皇后之子,若是陛下准许秦王殿下辞官守孝,太子殿下何以自处。”听封德彝提到太子李建成,李渊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没想过呢?只是现在秦王去意已决,连朕这个做父皇的都劝不住他呀。”封德彝闻言低头沉默了良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对李渊道:“陛下可否答应臣,无论臣接下来说了什么,陛下都恕臣无罪。”听封德彝说得严重,李渊也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之心,便点了点头道:“好,朕答应你,不论你接下来说了什么话,朕都绝不治你的罪!”在得到李渊的承诺之后,封德彝才稳了稳心神,而后缓缓开口道:“如果臣猜得不错的话,秦王殿下之所以执意要辞官,除了是真心想为窦皇后守孝外,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就是不想再与太子殿下起纷争。”虽然封德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可李渊还是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说秦王李世民因为窦皇后之死,已经变得心灰意冷,从此退出对太子之位的争夺。也难怪封德彝在开口之前要李渊先恕他无罪,毕竟不管哪朝哪代,身为臣子妄议皇储废立都是大忌。虽说李渊有言在先不会因言治封德彝的罪,但他还是想敲打一下封德彝,让他注意一下自己臣子的身份,不要过度关注东宫之争,更不要贸然介入其中。“哦?太子和秦王何时有了纷争?朕竟不知道此事!”封德彝听出李渊语气中的警告之意,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惶恐,慌忙解释道:“陛下息怒,臣绝无任何挑拨太子殿下与秦王殿下关系之意,只是臣听说窦皇后在临终之前,最后只见了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臣斗胆猜测,想来是跟两位殿下说了兄弟之间要兄友弟恭之类的话。如今窦皇后仙逝不久,秦王殿下便自请辞官守孝,显然是为了成全窦皇后生前的遗愿,告慰其在天之灵。”听到封德彝只是从窦皇后临终前只见两个儿子的举动猜测李世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告慰亡母的在天之灵,李渊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毕竟,窦皇后临终前只见两个儿子不是什么秘密。作为一个帝王,他反感的是朝中大臣私自打探宫闱之事。现在看来,这个封德彝还是有分寸的。“既然你知道秦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告慰他母后的在天之灵,为何方才还劝朕不要放任秦王辞官。”见李渊没有深究的意思,封德彝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笑了笑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让秦王殿下继续为朝廷效力,又能避免他和太子殿下再起纷争。”“哦?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一听此言,李渊不由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此时封德彝却突然卖起了关子,反问李渊道:“臣听闻朝廷最近在关中募兵并不顺利,不知可有此事?”李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因为之前征讨河东不利,折损了大量兵马,唐朝在兵力上已经有些捉襟见肘,李渊便下旨在关中一带募兵,补充朝廷兵源。可与之前李家入主关中时,关中百姓踊跃投军不同,这次募兵却是应者寥寥。其中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当初他们李家入主关中时,不少人都看好他们李家最终能一统天下,自然乐意跑来投奔他们李家,好博取一个前程。可如今唐朝兵败河东,彻底失去了夺回河东之地的可能。在关中百姓看来,李家连自己的龙兴之地都保不住,很难让人相信将来大唐还能一统天下。其二是因为关陇几大家族在暗中作祟。当初因为秦昇率一队骑兵攻入关中,长安粮价暴涨,险些激起了民变。李渊为了稳住长安粮价,不得不接受关陇贵族的苛刻条件,将十二卫扩充到十六卫,并将其中的八个卫交由关陇贵族控制。因此,当秦昇从关中撤退之后,关陇贵族迫切希望在关中恢复府兵制,他们好借机控制各个鹰扬府,充实他们控制的八个卫。可李渊却以各种理由迟迟没有恢复府兵制,以免兵权落到关陇贵族之手。关陇贵族对此自然很是不满,虽然双方没有因此撕破脸,但阻碍和破坏朝廷在关中招兵买马无疑是他们反制李渊的手段之一。李渊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因为不想跟关陇贵族彻底撕破脸皮,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假装不知道是关陇贵族在背后搞鬼,可心中却是憋着一股气。可今日,这股气却被封德彝给捅破了,李渊心情如何能好。可封德彝就像是没看到李渊眼中的不悦一般,笑着提议道:“陛下可曾想过,既然关中募兵不顺,何不派秦王殿下去巴蜀募兵?” 第345章 李渊之忧 听到封德彝的主意竟是派李世民去巴蜀募兵,李渊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事实上,他早就想到这一点,因此早在唐朝刚夺取巴蜀不久,他便命留守巴蜀的侄子李孝恭在巴蜀一带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可李孝恭在巴蜀一带忙活了一年多,只招募到了几千人,与李渊最初定下的目标相去甚远。可大唐在巴蜀招兵之所以如此困难,并不是因为李孝恭办事不利,实在是因为巴蜀这个地方太特殊了。自从杨广征伐高句丽不利,王簿在长白山率先起兵反叛朝廷之后,起义的风潮便迅速席卷天下,几乎到了无一州无一郡不反的地步。可唯独巴蜀却四个例外。面对天下此起彼伏的起义浪潮,巴蜀百姓却像是完全置身事外一般,依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任凭外面各路群雄打得你死我活。只有一个叫冉安昌的蛮族首领趁机杀了巴东郡的地方官,据巴东一郡之地自立为王。可冉安昌并没有任何图谋天下之心,在夺取整个巴东郡之后便停止了对外征战,安心在巴东郡做起了自己的土皇帝。可饶是如此,当李渊听从次子李世民的提议,派次子李世民和侄儿李孝恭南下征伐巴蜀之时,这个冉安昌自知不是对手,便很痛快就归降了大唐。李渊见冉安昌如此识时务,不仅封他为巴国公、信州刺史和夔州都督,还将宗室之女汉南县主许配给他。冉安昌尚且如此,巴蜀其他郡县就更不用说了,唐军所到之处,皆是望风而降,大唐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夺得整个巴蜀之地,地盘和实力一时大涨。可得到巴蜀之地容易,想要彻底收服巴蜀百姓的心却是极难。当初李渊入主关中时,关中百姓之所以踊跃投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李家得到了关陇贵族的支持。关陇几大家族在关中掌控着巨量的良田,只要他们每家拿出一小部分田地交给李渊,李渊便可以拿着这些田地在关中大肆招兵买马,迅速扩充实力。可大唐在夺取巴蜀之地时,大唐已经立国,朝廷的高位几乎都被关陇贵族给垄断了,根本腾不出多少重要官职让给巴蜀一带的世家大族。巴蜀的世家大族在大唐朝廷没有什么话语权,自然不会又多拥护唐朝,更不可能将家族世代相传下来的土地献给朝廷,让朝廷拿着这些土地在巴蜀招兵买马。而巴蜀又因为远离战乱,根本就没有多少无主之地可供当地官府分配。因此,唐朝拿不出土地分给巴蜀的百姓,又凭什么让巴蜀的百姓为他们卖命呢!可以说,李孝恭在巴蜀只募得几千兵马,是真的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因此,当封德彝提出要派秦王李世民去巴蜀募兵时,李渊自然是难掩失望之色。毕竟在他看来,朝廷在巴蜀之所以募不到兵,根本原因是因为朝中手中无地,这种情况并非是换个人去就能解决得了的。哪怕那个人是李世民都不行!封德彝目光毒辣,自然看到了李渊眼中稍纵即逝的失望,可他却依旧继续往下说道:“陛下,秦王殿下和河间郡王(李孝恭)虽然都是大唐宗室,可秦王殿下不仅是陛下的嫡次子,还是大唐兵马的统帅,身份非比寻常。以秦王殿下的身份和本事,若是他出面去拉拢巴蜀的世家大族,效果绝非河间郡王出面所能相提并论的。只要秦王殿下能成功拉拢巴蜀的世家大族,让他们全力支持大唐,朝廷何愁再在巴蜀募不到兵,天下何愁不定!”说到此处,封德彝偷偷看了李渊一眼,注意到了他眼中的意动,便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道:“而且派秦王殿下去巴蜀募兵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暂且将他和太子殿下给分隔开,陛下今后不必担心两位殿下之间会有什么龃龉,也算变相告慰了窦皇后的在天之灵。”听完封德彝的一顿分析,李渊面上神情虽然没有多大变化,可一颗心却是意动不已。因为正如封德彝所说,次子李世民之所以执意要辞官守孝,就是因为听了窦皇后临终前的一番话,不想再与大哥李建成起纷争,以免自己母后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可如今自己离不开李世民,大唐更离不开李世民,自己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任李世民辞官守孝。既然如此,派李世民去巴蜀募兵,将他们兄弟二人暂时分隔开,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权宜之计。而且若是李世民当真能够成功拉拢巴蜀的世家大族,让他们从此死心塌地支持朝廷,大唐的国力必能因此大涨,今后何须再惧什么杨广秦昇。封德彝看出了李渊的心动,便又趁热打铁继续劝道:“或许,陛下还可以更进一步,索性派秦王殿下去治理巴蜀,也算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说到“后路”两个字的时候,封德彝特意加重了语气,因为他知道李渊一定会听得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果然,李渊的目光瞬间沉了沉。虽然秦昇率兵攻入关中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李渊至今还是心有余悸。因为此事使他意识到,随着河东和河套都落到秦昇手中,关中已经变得不再安全,完全暴露在了秦昇的兵锋之下。只要秦昇想,随时可以再次率军杀入关中,即使不能攻破长安,也能将整个关中搅得鸡犬不宁。 第346章 封府的不速之客 当封德彝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在御书房应对李渊一个下午,心神也很是疲惫。可他并没有急着回房洗漱歇息,而是去了自己府上的内书房。此时他的妻子杨氏就守在书房门口,看到自己夫君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封德彝小心看了一眼左右,才刻意压低声音问杨氏道:“怎么样,夫人,那人还在里面吧。”杨氏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回应道:“他一直在里面等老爷回府,从没离开过内书房半步。”封德彝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除了夫人你,府里没有其他人再见过他吧。”杨氏有些嗔怪看了封德彝一眼,语气像是在邀功道:“老爷,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谨记着你的叮嘱,一直守在书房外面,不许府里任何一个下人靠近半步,就连茶水都是我亲自给他端进去的。”“那就好,那就好!”封德彝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得出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看着自己夫君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杨氏有些不解,忍不住低声问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不想得罪太子,可你好歹是堂堂的内史舍人,见一个秦王府的人也不用搞得如此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吧。”封德彝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有些事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总之你记住,若是让人知道为夫跟秦王府有往来,恐怕得罪的就不仅仅是太子,而是陛下了,到那时整个大唐都没我们一家的容身之处。”听到后果如此严重,杨氏也不由有些后怕,忍不住忧心忡忡道:“老爷,妾身不明白,既然跟秦王府的人往来风险如此之巨大,那你为何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秦王府往来呢?”“夫人,你不懂,正因为跟秦王府暗中来往风险大,将来我们有机会获得的收益才更大。”封德彝眼中闪过一些狡黠,随即耐住性子解释道:“虽说如今秦王不是太子,可大唐绝大多数的兵马都听命于他,因此将来他和太子谁真正能继承大唐江山社稷还说不定呢!我如今跟他暗中往来,也算是未雨绸缪,给我们将来留条后路。”“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还是老爷想得周到。”杨氏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夸了封德彝几句。封德彝听在耳里,自然很是受用,随后便叮嘱杨氏道:“我现在要进去见他,夫人你继续守在书房外面,绝不能让人靠近半步。”经过封德彝方才的解释,杨氏已经知道此事事关他们夫妻的生死,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当即连连点头道:“老爷,你放心,有妾身在,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靠近。”封德彝这才放下心,又叮嘱了杨氏几句,而后才大跨步走进内书房。此时的内书房内,一个商人打扮的人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显然是在等待谁的到来。他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长孙无忌。当看到封德彝终于出现,长孙无忌不由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满眼期盼问道:“怎么样?封舍人,陛下同意了吗?”封德彝轻轻捋了捋颔下几缕长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托秦王殿下洪福,幸不辱命,陛下已经决定封秦王殿下为剑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兼益州总管了,想来圣旨不日就要下发到秦王府了。”长孙无忌闻言不由一阵大喜,当即躬身拱手朝封德彝施了一礼:“无忌代秦王殿下谢过封舍人!”“长孙典签这是作甚!”封德彝连忙上前扶起长孙无忌,嘴上不住说道:“当初若不是得秦王殿下向陛下举荐,恐怕我封德彝现在得在长安街头靠抄书为生呢,今日不过是还他一个人情罢了。”封德彝说的也是实话,当初在江都之变后,封德彝因为替宇文化及起草了历数杨广罪过的文书,害怕受到牵连,便连夜带着妻儿老小逃离了江都,辗转来到了长安。他本以为自己与李渊有旧,会得到李渊的重用,可没想到李渊却嫌他在侍奉杨广时只知道谗言媚上,并非忠臣,不仅不肯用他,还想将他赶出京城。好在封德彝之后不知道怎么通过什么关系见到了当时还是秦国公的李世民,并通过李世民向李渊进献了不少秘策。李世民也劝李渊说如今正值乱世,理应唯才是举,重才不重德,若是本末倒置,只会错失大量有才之士。李渊觉得李世民说得不无道理,最终向当时的小皇帝杨侑举荐封德彝为内史舍人。在大唐建立之后,封德彝又成了新王朝的第一任内史舍人。可虽说没有李世民就没有封德彝的今天,可他却一直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不偏不倚,从没有显露过任何倒向秦王阵营的意思。而李世民也从来没有挟恩图报,逼封德彝倒向自己。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李世民和封德彝之间竟然还有这段渊源。虽然现在封德彝口口声声说帮秦王是为了还当初的人情,可长孙无忌还是将自己带来的小箱子放到桌面上,轻轻推到封德彝面前,笑道:“这是秦王殿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封舍人笑纳。”封德彝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箱子,并没有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反而轻轻摇了摇头道:“此次我之所以帮秦王殿下,于私是没了报答秦王殿下昔日的举荐之恩,于公是为了大唐将来能出一位雄主,带领大唐臣民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眼见封德彝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长孙无忌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深深看了封德彝一眼,语气很是意味深长道:“封舍人今日之言,无忌一定一字不漏转告秦王殿下。”封德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会意一笑。他之所以如此卖力推荐李世民去主政巴蜀,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吗?两人又寒暄了好一阵后,长孙无忌便以天色太晚为由,起身告辞了。封德彝也不挽留,只是起身去送他。只是当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内书房之时,杨氏注意到长孙无忌怀中依旧抱着那个带来的小箱子,嘴巴不由动了动。可见自己夫君什么都没说,她也不便多嘴,只能默默目送他们二人离去。不多时,封德彝便将长孙无忌送到府上的后门。长孙无忌见四下无人,便辞别封德彝,低着头快步钻进了停在门外的马车。封德彝目送马车离去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随后,他命下人关上门,自己则转身回卧房去了。只是当封府的后门一关上,黑暗中就走出一个黑衣人,快步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然而黑衣人一走,封府对面的屋顶上便传来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有意思,秦王府的人暗中跟封德彝来往,东宫那边又派不良人盯着秦王府的人。”(在之前的章节中,很多读者大大评论说窦皇后私德有亏,偏爱次子李世民,却把同样亲生的李元吉丢给下人,让李元吉在不做人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但在历史上,窦皇后不喜欢李元吉是真的,不过偏爱李世民是我为了剧情杜撰的,因为史书上只写她因为李元吉貌丑而不喜欢他,并没有写过她特别偏爱哪一个子女。而且她可能跟李渊冷战过将近十年的时间,理由就是她在589年生了李建成,平阳公主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年出生,但柴绍比李建成还大一岁,所以她应该比李建成小一两岁左右。重点来了,李秀宁之后,窦皇后直到599年才生下了李世民,然后又在之后四年时间里先后生下李玄霸和李元吉。在中间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李渊的其他妾室至少生了两个女儿,也就是高密公主和长广公主,证明他的生育能力没问题,那就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出了什么问题,冷战了八九年才和解。但在本书中,为了剧情需要,我只能设定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了。就像我明明知道李秀宁是姐姐,也只能让她一直叫李世民二哥了,否则我写主角跟万春公主两情相悦,李渊却想悔婚把万春公主嫁给豆卢怀让,我想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吧,毕竟真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万春公主和豆卢怀让。) 第347章 一群人的不眠之夜(上) “老爷,那个长孙无忌带来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看着还怪沉的。”后半夜,封德彝的妻子杨氏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推了推身边的封德彝,向他打听起长孙无忌带来的东西。封德彝本来睡得正香,却突然被妻子给弄醒了,迷迷糊糊间随口回道:“我也没打开看过,不过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应该都是金银珠宝之类值钱的东西。”听到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杨氏越发睡不着了,忍不住坐直起了身子,不住抱怨道:“老爷,那个长孙无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哪有人带着礼物来又把礼物给带走的呀!”经杨氏这么一闹腾,封德彝同样没了睡意,只能跟着坐起身体,耐住性子跟妻子解释道:“夫人,你说错了,不是长孙无忌不给我,而是我没要。”杨氏闻言一下瞪大了双眼,目光很是不解看着封德彝。因为她记得自己夫君可不是什么清廉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爱财的人。平日里有人提着厚礼登门,只要对方求他办的事不是太过分,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可如今面对长孙无忌主动送上门的厚礼,她想不明白自己夫君怎么就没要,总不至于是突然转了性吧。“老爷,妾身不明白,不是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你帮了秦王府这么大的忙,收他们点好处不是应该的吗?”听到杨氏的疑惑,封德彝心中暗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妻子什么都好,就是把钱财看得太重了。有时候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妻子出身弘农杨氏,又是原楚国公杨素的堂妹,自幼衣食无忧,为何会将钱财看得这么重。像他自己虽然也爱财,甚至有时候为了敛财可以不择手段,但他知道谁的钱可以拿,谁的钱不能拿。不过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封德彝也没有动怒,反而继续耐住性子解释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在大唐,谁给的钱财都可以收,唯独秦王府给的万万收不得。”“这又是为何,难道秦王府给的钱财都长有尖刺,会扎手不成?”杨氏听完越发有些不解。封德彝又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解释道:“夫人,难道你以为秦王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剑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吗?不,他图谋的分明是大唐的江山社稷!”可杨氏听完却是越发不解:“既然如此,老爷你更应该收下长孙无忌带来的厚礼呀,毕竟你今天帮了秦王这么大的忙!”见杨氏还是听不明白,封德彝便不再拐弯抹角,而是一针见血道:“夫人,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既然秦王图谋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我又在其中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若是他将来成了大事,我得到的好处又何止那区区一小箱的金银珠宝。相反,如果我收下了长孙无忌带来的厚礼,我跟秦王之间不就两清了,将来若是秦王成了大事,论功行赏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还想得起我封德彝。你说,一箱金银珠宝和我下半辈子的官运相比,孰轻孰重?”杨氏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可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继续问道:“可老爷你为何如此笃定最终继承大统的是秦王而不是太子呢?如果最终真是太子赢了,你不是白忙活一场,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吗?”“如果最终真是太子赢了,那秦王府的钱我们就更不能拿了!”封德彝目光变得越发凝重,语气也有些深沉道:“秦王不是嫡长子,除非太子突然暴毙,否则他唯有使一些非常手段才有机会继承大统。可他一旦失败,必然会牵连到朝中不少官员。要是皇上或太子查到我曾经收受过秦王府的钱财,你觉得到时候我们还能活得成吗?”“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还是老爷考虑问题周全。”听封德彝说得严重,杨氏瞬间对长孙无忌带来的东西断了念想。毕竟金银珠宝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呀!……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一名蒙面劲装的黑衣人正向太子李建成禀报自己今夜看到的一切:“……属下从封府一路悄悄尾随在那辆马车后面,亲眼看到它停在了秦王府的后门,还看到渭北道行军典签长孙无忌从车上下来,从后门进入了秦王府。”李建成听完面色很是凝重,久久没有说话。倒是太子左卫骠骑韦挺有些沉不住气,当即向李建成进言道:“殿下,想不到这个封德彝竟然暗中投靠了秦王,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陛下,使陛下不再信任封德彝,也算是断了秦王一条臂膀。”“万万不可!”不等李建成表态,一旁的太子中允王珪就连忙出言劝阻道:“陛下要殿下组建不良人是为了对付外敌,若是让他知道殿下派不良人去监视自己的兄弟,必然会对殿下心生不满,到那时殿下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王中允所言极是!”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也赞同王珪道:“况且,即使殿下将此事告知陛下又如何,因为谁都不知道长孙无忌在封府跟封德彝说了些什么。他们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说封德彝当年与长孙晟有旧,长孙无忌只是以子侄的身份登门拜访罢了。至于封德彝与长孙晟到底有没有旧,难道真能去问那个死了十几年的长孙晟不成?”看到王珪和冯立都不赞成将此事捅到李渊那里,韦挺心中越发郁结,便有些没好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建成终于缓缓开口了,他似乎是已经有了计较,冷笑一声道:“封德彝既然不敢公开支持本宫的二弟,说明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既然如此,既然本宫的二弟能暗中拉拢得了他,本宫为何不能让他暗中依附于本宫呢!” 第348章 一群人的不眠之夜(下) “殿下,属下还是不太明白,当初不是说好让侯将军他们掌控好那五万精兵,让陛下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殿下吗?如今殿下为何要突然改变主意,不仅主动交出那五万兵马,还大费周章要去巴蜀任职,一切从头开始呢?”秦王府的书房内,当长孙无忌将自己和封德彝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转述给秦王李世民之后,并没有因为天色太晚而告辞离去,反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因为在他看来,因为河东之战的失败,如今那五万兵马已经是大唐为数不多的精兵了,只要将这些兵马牢牢掌握在手中,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不敢轻易动他们秦王。可如今他们秦王却选择主动交出这些兵马,借封德彝之手跑去巴蜀招募新兵,实在是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而李世民在听完长孙无忌的问题之后,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起身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天上一轮圆月,良久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都是因为母后!”“因为皇后?”长孙无忌闻言神色越发不解,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秦王主动交出兵马和死去的窦皇后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窦皇后在临终前劝秦王交出兵马,以免同室操戈。可以秦王如今的处境,此时要他交出兵马无异于是将他推入绝境,窦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说她一直以来最偏爱的就是秦王吗?此时,李世民静静看着天上的圆月,就仿佛看到了窦皇后的音容笑貌,说出的话更是有些缥缈:“秀宁告诉我,说母后在病重中一直恳求父皇,说无论我之前在河东犯下多大的错,父皇都不要治我的罪……”长孙无忌听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尴尬。原来窦皇后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在维护秦王,可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窦皇后心思想得如此不堪。李世民并没有回头看长孙无忌,只是语气悠悠继续说道:“母后直到病入膏肓之时都不忘维护我,我又岂能陷她于不义,让父皇和天下人以为她和我早有密谋,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李世民挟兵自重。因此,我宁可主动交出这五万精兵,跑去巴蜀重新招兵买马,为的就是让父皇和天下人知道,母后临终前维护我并非是出自私心,而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长孙无忌一时默然不语。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很难接受李世民这种做法,觉得太过感情用事。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他是秦王,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抉择吧,否则如何告慰自己亡母的在天之灵。李世民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可他似乎猜到了长孙无忌心中的纠结一般,淡淡反问他道:“除此之外,你还记得秦昇在率军离开关中前做了什么事情吗?”长孙无忌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低头沉吟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李世民问的是什么,当即沉声回道:“属下记得他不断派兵去攻打关陇贵族名下的田庄,不仅将田庄内的钱粮都分给附近的百姓,还将田庄内存放的田契和借条都给一把火烧了,让关陇几大家族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那你说窦家独孤家元家这些关陇贵族会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就这么算了。”李世民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身子继续追问长孙无忌道。“绝无可能!”长孙无忌想都不想就连连摇了摇头,语气很是笃定道:“以这些关陇家族的做派,怎么可能会吃这个暗亏!田契还好说,找当地官府重新弄一份新的就好了,可那些被发放出去的钱粮,还有欠账,他们一定会逼那些百姓一个不少都给吐出来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此时李世民终于转过身,看着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钱粮这种东西,关系到很多百姓一家几口人的生死存亡,送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可就难了!”长孙无忌不由皱了皱眉头:“可是如果这些百姓不将这些钱粮还回来,关陇几大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自然,软的不行他们就会来硬的,一旦他们手段太过粗暴,必然会激起百姓们的反抗,到那时整个关中到处都会爆发冲突。”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道:“而事情一旦发展到那一步,朝廷为了稳住关陇贵族,只能派兵去镇压那些反抗的百姓。可你别忘了,军中有超过一半的将士都是关中子弟,他们之中必然有不少人是这些反抗百姓的亲友同乡。到时候,他们看到朝廷如此对待他们的亲友同乡,不仅不会帮朝廷镇压,反而有可能会愤而哗变。因此,如今那五万兵马可以说是已经成了烫手山芋,我与其强攥在手中,还不如将他还给父皇,从而打消他对我的顾虑。而我之所以不惜重金要去买通封德彝,就是想在巴蜀招募一支完全听命于我的兵马,假以时日便可以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精兵,将来一样大有可为。”“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全。”此时长孙无忌已经完全心悦诚服,不由连声称赞李世民的深谋远虑。可李世民听完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考虑得再周全也不如秦昇考虑得周全,当初不仅将关中搅得天翻地覆,逼得我们十几万唐军不得不从河东撤退,临行前还玩了这么一手,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让关中十几万百姓完全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忍不住追问道:“难道此计当真无法破解?”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阳谋之所以是阳谋,就是你明明知道如何去破解,可偏偏就是做不到。其实想要破解此计很简单,就是朝廷出钱出粮补偿关陇贵族的损失,一来不仅安抚和笼络住了他们,还能借此机会收买民心。可以朝廷如今的财力,绝无可能付得起这笔钱,所以我才说这个阳谋是无解的。”长孙无忌听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长叹一口气道:“如此说来,这个秦昇的心机当真是深沉得可怕。”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重新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心中默默祈祷道:“母后,若是你当真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儿臣,保佑大唐吧!” 第349章 久别重逢的不速之客 几日后,太原郡,晋阳城。虽说河套和河东的战事都已经结束,可秦昇并没有急着回蓟城,反而暂时留在了晋阳城。毕竟河北有那么多良将贤才帮他治理,根本不用他操心。可河东和河套都是久经战乱,百废待兴,自然少不了他的坐镇。好在有了河北的成功经验,很多事只要依葫芦画瓢照搬到河东和河套就好了,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他不少麻烦。而且他留在晋阳还有另外一层心思,那就是河北离关中实在是太远了,导致关中锦衣卫送来的消息有严重的滞后性,很多情报送到他手中的时候,形势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导致他有时候做出的决策并不准确。而河东离关中的距离则近得多,因此秦昇在晋阳收到的情报也及时得多。这不,他刚来晋阳没几天,潜伏在长安城中的锦衣卫便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给他送来好几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一是窦皇后死后不久,李世民便主动交还鱼符,将五万兵马还给了朝廷。二是锦衣卫的人发现长孙无忌曾经乔装打扮去密会内史舍人封德彝,而且就在他们二人密会之后不久,李渊就下旨封李世民为剑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兼益州总管,即日赴任。三是李建成一直在派不良人监视秦王府的人,已经知晓了封德彝跟秦王府暗中往来之事,可他不仅没有揭发,反而开始派人太子中允王珪去秘密接触封德彝。当看完这些消息之后,秦昇不得不再一次感慨有些人不管重来多少次,还是会做出一样的抉择。历史上,封德彝在投奔唐朝之后,很长时间都是跟李世民共事,在征讨王世充和突厥人时都给李世民提过不少有用的建议,因此深得李世民的信任和礼遇。在李世民即位之后不久,便升封德彝为尚书右仆射,恩宠丝毫不弱于李渊对裴寂。甚至封德彝在尚书省突发重病之时,李世民不仅亲自去探视,还命人用自己的御辇送他回府。在封德彝病逝之后,李世民大为伤心,不仅追封他为司空,赐谥为明,还宣布罢朝三日,以示悼念。可在封德彝死后的十七年,治书侍御史唐临才向李世民揭发封德彝生前的种种所作所为,才让李世民认识到了封德彝的真面目。原来,当年李渊在位之时,封德彝表面上支持秦王李世民,但实际上早就暗中投靠了太子李建成。有一段时间,李渊因为李世民手握重兵,担心太子李建成将来即位之后驾驭不住他,到时候极有可能上演一出手足相残的戏码。为了避免他们兄弟将来自相残杀,李渊便有意废黜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可封德彝在得知此事后,竟极力劝阻,最终竟真说服李渊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是封德彝做得太过隐秘,竟瞒住了李世民二十多年。如果不是治书侍御史唐临的揭发,恐怕李世民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得知自己被耍之后,李世民气得不仅剥夺了追封给封德彝的司空一职,还将给他的封邑全部收了回来,并将他的谥号改为缪。但不管怎么说,能将堂堂天策上将和天可汗这么玩弄于股掌间的,封德彝绝对是第一人。如今眼见封德彝脚踏两只船的历史又要重演,秦昇突然也动了掺和一脚的心思。既然封德彝这么没有节操,自己一样可以想办法让他为自己效力。要是有封德彝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内应在,足以让他帮自己做很多事情,将整个李唐朝廷搅得鸡犬不宁,永无宁日。想到此处,他当即提笔写了两封信,命人飞鸽传书送去给潜伏在长安城的锦衣卫百户卢剑星。只是两封信都不是写给卢剑星的,其中一封自然是写给封德彝本人,另外一封则是写给即将去到长安的张亮。写给张亮的信内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将封德彝脚踏两只船之事告诉张亮,让他在长安城期间找机会去见封德彝,以此事要挟封德彝暗中为他秦昇效力。至于写给封德彝的信,则是给了他一个既往不咎的承诺。因为秦昇心中清楚,对付封德彝这种人,光凭威胁是不够的。而以他的见识,竟然能看得出如今大隋和大唐孰强孰弱,以他的贪生怕死,自然也会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有自己这份既往不咎的承诺在,封德彝很难不为之心动。将信交给亲兵之后,眼看天色已经不晚了,秦昇便起身离开书房,回了自己卧房。只是他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栀子花香。以他如今的功力,他甚至可以分辨得出来这股栀子花香来自某个女子的身上。很显然,他的房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可秦昇却是丝毫不慌,反而冲着屏风后面微微一笑道:“张姑娘,你来了?”不多时,一道火红的身影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几年不见的红拂女张出尘。张出尘看着秦昇,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道:“看到我,你似乎既不吃惊也不害怕?”秦昇闻言笑了笑:“你我又不是没见过,我有什么可吃惊,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张出尘眉毛挑了挑,语气分明有些戏谑道:“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秦昇听完依旧是微微一笑:“如果你真想杀我,当初在茶摊那里就不会出手救我了。”听到秦昇提到茶摊之事,红拂女不由面色微微一红,随即解释道:“那次不过是凑巧遇上了罢了。”秦昇只是笑着看她,并没有拆穿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红拂女连忙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来意:“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有人正四处暗中寻找武功高强的刺客想要暗杀你,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她本以为秦昇听完多少会有些诧异,并焦急追问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可没想到秦昇听完之后,只是面色平静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是当今天子杨广!” 第350章 秦昇:我早已看破一切 “我还以为你会猜是王世充或者李家呢?想不到第一个就被你猜中了!”红拂女的面上微微有些诧异,显然是没料到秦昇一开口便能准确说出幕后主使之人。秦昇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拜王世充所赐,经过上次茶摊之事后,我便明白王世充不会是第一个想要雇凶行刺我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之后我便挑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手下,命他们想方设法打入各大杀手组织中。<虽然在梦中,她身处云萱的角色只觉得师兄冷心冷情。可当她跳出来后,再回顾梦中的细节。李志常离开后,仍旧在山道间行走,领略了天魔功的滋味,让他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玄妙。天魔功之秘不可测,带给李志常的是一种和过去迥然不同的体验,让他的积累愈加充实。他下了马车,询问着酒楼的准备情况,脚一跟夏衿一起跨进了岑家酒楼。董岩愕然:“不用来了?万一剩下那些人家……”今晚被那么一吓,明日就答应卖了房产呢?进门下车,祈男忙背起药箱。品太医也不能帮忙了,因祈男身份便是药童。好在她只要扛起装有点心的那只,品太医和官桂则咬牙背起了装纸的两只箱子。虽守着诺大家业,可桩桩件件都是登记在簿子上的,上有老太太,虽不管事,到底是尊正佛,旁有大太太,虽貌似不理这边,可也是心计深厚,不可测探之人。祈男知道,太太更知道,这些东西,自己是动不得的。“我看到有新闻说,翟家不承认与荣家的联姻……”胡悦宁淡淡地说着,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所有人都明白,棺材之中躺着的正是被无极宗的人杀死的自己的同门。萧逸真是恨死自己的发散xing思维了,人家凝雨箬只是说自己下面出汗了而已,这等代表什么?自己到底兴奋个什么劲?机甲战士们忍不住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将炮火对准了那些虫卫,这些土著能力者对付工虫至少还有一套,这倒是减轻了他们一点压力,也让他们有多余的火力去支援那些被虫卫杀懵了的地球人。我外婆过世前,常常会来家里帮忙带我,她就经常摸着我的头发,叹惜连连。不仅刘天浩,整个大堂里的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却是唯有那袁绍一脸平静的表情,见怪不怪似的。“天浩真乃大才。既如此,天浩可有良策以解我忧?”何苗急忙问道。我走出茶室,就闻到一股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油腻味,这味道让我闻着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反胃的征兆,但是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扭头就抛的一干二净。那天雷的确是有追踪功能,但是这追踪功能并不能细致入微,就像导弹,遇到障碍物同样会爆炸一样。“顾西西,你是不是傻?她刚才那么对你,你现在是在为她说话么?”陈寂然听了不喜反怒。说着,我就走出了病房去找池少秋,找他帮忙了解我父亲的情况。虽然已经一千多年了,但对于这座学校的记忆,好像就是昨天一样。“你们难道不是顾客至上吗?既然如此,她是你们的客人我也是,你们这是宁可得罪我也不愿得罪她的意思是吗?”我问道。她看向唐夜,一双美眸迷蒙汪汪起来直打滚,想问唐夜却又不好意思。她要不让唐夜出家,不明着是她要唐夜吗?“这点请恕臣无能为力,王上,倾风还是那一句,静待佳音,欲速则不达。”楼倾风喟然一叹,嗓音如空谷清音,有着遗世而独立的超然。 第351章 大乱之后,万邦来朝 转眼间,便到了大业十七年的冬至。依照惯例,每年的冬至朝廷都要举办一场大朝会,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都要在这一天进京朝见天子,依次向天子道贺,故又称为大朝贺。虽说杨广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很是强打起精神,吩咐礼部和鸿胪寺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办好今年冬至的大朝贺。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这个病入膏肓的大隋天子最后一次的大朝贺,更是因为这一次的大朝贺意他这一手碎石掌练得有了七八分的火候,虽还不至于轻松一掌打碎巨石,却也能将这龚家公子击飞了。范建身上的冷汗像开了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流,身子越发弯曲,佝偻的像米虾似的,心惊胆战的说道:“我再也不敢了。”说完掉头就跑,颠簸了好几步,差点栽倒,幸好范莽的手下人扶住了他,不然指定摔个狗啃屎。李彤不答,飘然从屋中飞出。她一挥袖袍,‘啾啾啾’三声响。便看见三柄白森森的飞剑在她袖中飞出。“溪儿,我冷,我好冷!”冷无尘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让林涵溪坐立不安,对他的呼唤怎能做得到充耳不闻呢?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白塔老人们看到了连续两人启动武器的奇异景象也忍不住自己好奇的双目,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盯在了现在还没有能启动自己的武器的环落和宿弈身上。“冷?这种冷怎么及得上这世界的苍凉、万物的悲鸣呢?更无法与十年都沉睡在圣湖冰渊中的宫主相比。”白羽陌冷冷一笑,将手伸了回来。碧珠看到忽然进来了三个气势逼人的男子,有些怯意,身子往林涵溪跟前靠了靠。谁都知道,魏光雄可是郑主席的嫡系,一手提拔的,现在他讲这个话,会场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有话尽可直说,拐弯抹角地,不是你的性格。”易跃风目光凌厉地扫过墨魂的脸庞,见他一脸的不信任似的。说的是那傍水的竹林近处是一所幽园,园子的名字叫做‘百药居’。这园子的主人乃是李凝丹道之中的徒儿吴蕊。这一次和往日不同,不论日前太子怎么胡闹,那都能被遮掩过去,可这死的是皇子,又哪里是说过去就过去的?皇帝的意思极为明显,说是大寿在即,素来知道楼止不喜赴宴,所以想在大寿之前让楼止入宫,便是共用一膳也是好的。漠北自从沙漠帝国消失之后,剩余的残部分为五大部落,即:钏部、机部、海部、炎部、坤部。“本王未过门的侧王妃,自然有本王处置,还轮不到你们丞相府置喙。”云殇难得收敛唇边的笑意,眸色微冷。顿时觉得心中甜蜜蜜的,像吃了很多糖一样。乔颖微微皱眉,她坐在墨千默旁边,怎么可能没感觉到墨三千赤裸裸的眼神。他点点头,我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到一半他又有点儿恶心,一下全部吐了出来。一道冰冷的东西抵在了风华的脖子上,冒着寒气的手似乎要将空气都给冻住。“倒是之前听大伯父提起过,说兰儿恐怕明年会进宫。”说到这,傅清不禁轻皱起了眉头。“白发三千,流兰为药,换做旁人谁能舍得?也就自己的祖母……”赖笙歌不断的咳嗽,以至于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因为失血导致了身子的越发虚弱,此刻他只能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第352章 意料之外的舞者 转眼间便到了冬至日这一天。  天尚未亮,满朝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便早早等候在端门外,在黑暗中等待着宫门的开启。  卯时一到,宫门便缓缓开启,露出了门后的皇城。  不少官员和使节见宫门大开,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而后一个个昂首阔步走进了紫微宫。  待他们走到乾阳殿前的广场之时,又全都停下了脚步,自觉按照官阶和爵位的高低由高至低依次站好。  卯时一刻,在殿前礼官的指引下,这些官员和使节整齐有序疾步进入乾阳殿,分列左右站好,恭候天子的到来。  卯时二刻,殿内响起阵阵钟鼓礼乐声,随后便见一身衮冕的大隋天子杨广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走进大殿,踏上玉阶,在上方的龙椅上缓缓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他一落座,殿内的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便一齐下拜,山呼万岁。  因为生了重病的缘故,杨广这段时间的气色并不太好,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可今日面对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的朝拜,他的面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红润,当即轻轻一抬手道:  “众卿免礼!”  “谢陛下!”  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拜谢过杨广之后,便起身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站好。  朝拜过后,便是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依照各自品级和爵位的高低,依次向天子道贺和奉贺(即进献礼物)。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杨广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因此搞得很是盛大,光参加朝会的人就有上万之多。  上万人一个个依次向天子道贺和奉贺,其中的过程有多漫长自然是可想而知。  因此,当最后一名官员向杨广进献完礼物之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朝贺过后,便是天子在乾阳殿置酒宴请这些官员和使节了。  只是因为人数太多,单单一个乾阳殿根本容纳不下这么人,因此一部分官职和爵位较低的官员便被分流去了旁边的偏殿。  很快,一群身材健壮的年轻宦官便搬来了一张张单人坐榻,摆放在了大殿的两侧。  在礼官的指引下,留在乾阳殿的官员和使节们很快便纷纷各自落座,宴会正式开始。随着阵阵丝竹管弦之声,一队身材纤细的舞姬从殿外飘然而至,为在场的宾客表演起曼妙的歌舞来,看得一众官员和使节如痴如醉。  在歌舞表演的同时,一队队宫女也开始端着美酒和美食在坐榻间穿梭,为每一位宾客面前的坐榻添置酒菜。  酒是西域进贡来的上等蒲桃酒,入口清凉甘甜又不容易醉人。  至于菜品更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光看着闻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那些大隋官员还好,至少在京城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倒也不至于表现得太过失态。  可其他各国来的使节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呀。  尤其是北方大草原上各个可汗派来的使臣,他们平日里虽然没少吃牛羊肉,可大多都是放在火上烤熟再拿刀子一块块割着吃,讲究点的就撒几粒盐花调调味,哪里知道原来中原竟有这般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呀。  因此,这些大草原来的使节们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一个个都在埋头苦吃,吃得是满嘴满手油腻,看得殿内的其他隋臣一阵摇头,暗叹这些蛮夷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不少使臣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色眯眯盯着那些正在轻歌曼舞的舞姬看,毕竟在他们大草原上,如此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可不多见。  殿内的一众隋朝官员看在眼里,不由又是暗暗一阵摇头。  好好的晚宴,就这么被这群蛮夷搞得如此乌烟瘴气,简直是有辱斯文!  杨广坐在上首,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他不仅没有动怒,内心反而有些快意。  毕竟自从大隋三征高句丽失败之后,天下各州郡的叛乱风起云涌,朝廷派去镇压的兵马却是屡战屡败,不仅没能扑灭各地的叛乱,反而让那些叛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逼得他这个天子不得不躲去江都,躲得一日算一日。  当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大隋气数将尽,即将跟暴秦一样二世而亡,可谁又能想到大隋竟然能在最后关头奇迹般起死回生,甚至重新回到了巅峰,再现万邦来朝的场景。  但很快,他的心情却突然变得很是复杂。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谁是扭转大隋国运的最大功臣。  如果不是上天给他派来了一个秦昇,以一己之力帮大隋续了命,恐怕如今天下早就已经易主了。  可对于这么一个再造大隋的恩人,自己如今却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在驾崩之前除掉他。  他知道自己忘恩负义,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有曹操、刘裕、萧道成和陈霸先这些前车之鉴在,他真的没办法将大隋的未来寄托在秦昇的忠心上。  因为他很清楚,以秦昇如今的功劳和权柄,即使他对大隋再忠心,他那些手下为了加官晋爵也会强推着他取大隋而代之的。  因此,为了大隋江山的千秋万代,自己唯有在驾崩前先除掉秦昇了。  况且,自己已经决定将大隋江山传给他的儿子了,也算对得起他了。  想到这里,杨广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看着那些漠北大草原来的使臣的丑态百出,他决定给他们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给站在自己身后的宦官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宦官会意,立即跑去宫殿的角落跟那些乐师低声说了几句。  很快,那些乐师就停止了吹拉弹唱,殿内的丝竹管弦之声戛然而止。  那些舞姬见乐声停了,便向杨广和在场宾客浅浅施了一礼,随即飘然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一众意犹未尽的宾客。  此时,杨广举起手中的酒杯,站起身笑着问道:  “诸位以为今夜的歌舞如何?”  殿内一众官员和使节纷纷同样举起手中的酒杯,连声说好。  杨广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诸位喜欢就好,其实朕今夜还安排了别的歌舞,为大家好好助助兴。”  杨广的话一下子勾起了在场宾客的好奇心,大家纷纷在心里不住揣测,都想知道接下来的歌舞表演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很快,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壮汉走进了大殿。  待其他人看清他的面庞,一名来自漠北大草原某部落的使臣忍不住失声喊出了一声:  “颉利可汗,怎么会是你?”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0770.sbs 第353章 久违的尊号 可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就像是没有听到那名使臣的惊呼一般,只是径直走到杨广的坐榻前面,重重跪倒在地,对着杨广行了一个大礼,嘴上恭敬道:  “罪臣咄苾,参见皇帝陛下。”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可汗当着这么多大臣和使节的面对自己卑躬屈膝,杨广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快意。  毕竟相对于从肉体上消灭敌人,从精神上征服敌人无疑是一件更令人振奋的事。  只是当着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臣的面,他还是有必要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当即对着颉利可汗轻轻一抬手,语气温和道:  “可汗不必多礼。”  听到杨广依旧称呼自己为可汗,颉利可汗面上不由露出诚惶诚恐状,连声拜谢杨广道:  “罪臣多谢陛下。”  杨广亲自给颉利可汗斟了一杯葡萄酒,命身边的宦官端去给颉利可汗,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笑笑道:  “可汗不必如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今你客居东都,自然是我大隋的贵客,朕是绝不会让下面的人怠慢你的。  来,今日乃是冬至日,请可汗与朕共饮了此杯。”  颉利可汗低头看了一眼端到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着杯中殷红如血的酒液,喉咙动了动,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因为他很害怕酒水有什么问题,自己今夜会横尸乾阳殿。  杨广见他迟迟没有去拿酒杯,并没有立即动怒,只是淡淡问了颉利可汗一句:  “怎么,可汗不喜欢喝蒲桃酒吗?”  颉利可汗听出杨广语气中的冷意,知道眼前这杯酒自己不喝是不行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颤颤巍巍拿起酒杯,颤抖着声音对杨广道:  “罪臣……罪臣咄苾,多谢皇帝陛下赐……赐酒!”  说罢,看着杯中的酒液,心一横,牙一咬,闭着眼睛仰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在酒水并没有什么问题,喝下肚之后也没感觉到什么异样,让颉利可汗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可看着颉利可汗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杨广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反而继续追问他道:  “可汗,你来东都洛阳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在吃住上可还习惯?”  面对这么一道送命题,颉利可汗哪里敢说半点不好:  “皇帝陛下言重了,托皇帝陛下洪福,罪臣在洛阳一切安好。”“可汗吃住得好就好!”  杨广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却突然话锋一转,又向颉利可汗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不知可汗打算何时动身返回漠北呀?”  面对杨广的又一个送命题,熟读中原史书的颉利可汗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一个处境与如今的自己很相似的人,随后便依瓢画葫芦回道:  “此地乐,不思漠北。”  “哈哈哈——”  杨广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殿内的一众隋朝大臣也纷纷跟着放声大笑,看向颉利可汗的目光越发鄙夷。  当代阿斗,实至名归!  不少使臣也纷纷跟着发笑,尤其是那些漠北大草原来的使臣。  毕竟之前颉利可汗可少对他们部族颐指气使,横征暴敛,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真可谓是大快人心呀!  只有东突厥毗伽可汗派来的使者巴拉图神情复杂,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  虽说毗伽可汗上位之后,已经不再承认自己叔父的可汗之位,可如今看到颉利可汗如此被人如此嘲笑,同为突厥人的他面上还是有些难堪。  除了他之外,高句丽王高建武面色同样有些不好看。  倒不是他同情颉利可汗,而是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突厥和高句丽都曾与隋朝为敌,都是大隋的敌人,现在杨广可以当众肆无忌惮羞辱颉利可汗,或许下一个要羞辱的对象就是他这个高句丽王了,就是不知道他等下会用什么方式来让他难堪。  颉利可汗虽然深深低着头,可还是能清晰感觉得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心中一时说不上是耻辱还是悲哀。  正如中原汉人说的那样,成王败寇,莫过于此。  要怪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挥刀自刎的勇气,才会遭受今日之辱。  就在他只觉得面上百般难堪之时,耳旁却突然传来杨广似笑非笑的声音:  “听闻你们草原上的人一高兴就会载歌载舞,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既然今夜大家都如此高兴,不如颉利可汗就当众为大家舞一段,为大家助助酒兴,如何?”  颉利可汗和在场宾客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如果他们都没有听错的话,杨广竟是要颉利可汗堂堂一个突厥可汗当众献舞,为在场宾客助兴。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颉利可汗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初在河北,秦昇在击败他后说了一句要他去洛阳跟天子献舞赔罪。  当时他只当秦昇是在借机羞辱自己,并没有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秦昇原来并不是在吓唬自己,隋朝皇帝杨广竟真要他当众献舞,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的隋朝大臣和各国使节的面,这分明是对他的莫大羞辱。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小命都掌握在人家手中,若是自己不跳这个舞,恐怕自己今晚是很难活着离开乾阳殿了。  想到此处,颉利可汗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对杨广恭敬道:  “罪臣遵旨!”  随后,在殿内一众隋朝大臣和各国使节惊诧的目光中,颉利可汗开始笨拙跳起了舞。  说真的,颉利可汗跳得并不好看,不仅动作不灵活,舞姿也很是滑稽,却还是看得在场不少人目瞪口呆。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可以亲眼看到一个突厥可汗给自己跳舞助兴。  一曲舞毕,杨广总算是愿意放过了颉利可汗,命人带他落座。  只是与其他宾客不同的是,颉利可汗身后却一直站着两名侍卫,看似在保护他,实则是为了防止他趁乱逃跑。  待颉利可汗落座后,漠北大草原来的各个使者突然像是约好了一般,一齐离开各自的坐榻跪倒在杨广的坐榻前,口中一齐高呼道:  “我等愿尊大隋皇帝陛下为大草原的圣人可汗!”  “什么?圣人可汗!”  一听草原上的各大部族都愿意尊自己为圣人可汗,杨广一时间是又惊又喜。  要知道,当年他的父皇离间和分裂突厥人,使他们一份为二,并逼得东突厥不得不对他们大隋称臣。  之后,作为草原共主的东突厥人便代表草原上的各大部族给他的父皇上了尊号——“圣人莫缘可汗”,简称圣人可汗,意为“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  想不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他还是蓟城了父皇圣人可汗的尊号。  这一刻,杨广内心是真的痛快!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0770.sbs 第354章 谁是幕后黑手 “哈哈哈,皇后,今日可以说是朕自登基以来最为快意的一天了。”  宴会一结束,杨广便乘坐御辇去了萧皇后的寝宫,一见到萧皇后便迫不及待跟萧皇后分享起自己此刻的喜悦来。  自从被御医诊断出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之后,杨广每日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萧皇后已经很久没见他笑过了。  今夜好不容易见杨广如此开心,萧皇后自然不会扫他的兴,便也笑着开口问杨广道:  “哦?究竟是何事让陛下如此开心呀?”  此时,杨广再难掩一脸的兴奋和激动,当即哈哈一笑道:  “皇后有所不知,今夜在宴会上,除了突厥使臣外,漠北大草原上其他部族派来的使臣一致决定尊朕为‘圣人可汗’!”  “如此说来,倒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难怪陛下如此开心。”  一听杨广竟被草原各大部族共尊为“圣人可汗”,萧皇后也一下子笑逐颜开,真心为杨广感到开心。  毕竟,她在杨广还是晋王之时就嫁给了他,自认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夫君自即位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超越自己的父皇,开创一个比“开皇之治”更富足强盛的盛世,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即位后的年号定为“大业”的原因。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事与愿违,自己夫君不仅没能延续得了先皇开创的盛世,反而让大隋险些二世而亡。  她深知杨广为此承受了多大的煎熬。  因为在无数个夜里,杨广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抱着她痛哭说自己梦见了父皇,梦到他一直在骂自己混账,以一己之力毁了大隋的江山社稷。  如今他能被草原上各大部族共尊为圣人可汗,继承了自己父皇曾经的尊号,不仅能给他面上增光不少,也能减轻他心中对大隋和先皇的负罪感和愧疚感。  就在杨广还想再说什么之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说齐国公派人从晋阳送来了一车东西,现在马车就停在宫门外。  此时杨广正在兴头上,听到秦昇的名字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自从御医诊断出他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之后,他便狠下心决定在自己驾崩之前除掉秦昇,以绝后患。  但他亲眼见到过秦昇单枪匹马斩杀宇文成都,知道一般刺客别说杀秦昇了,就是想近他身都难。  因此,他派自己的心腹侍卫在江湖中四处打听,最终网罗到了天下最顶尖的十八名杀手,将他们一齐派去晋阳刺杀秦昇。  自从派出那些刺客之后,他看似在平静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实则一直在期待秦昇的死讯。  待秦昇一死,他就可以将此事嫁祸给李渊,同时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了。  可没想到,如今他没等来秦昇的死讯,却等到了秦昇派人送来的一车东西。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车东西很有可能跟自己派去的刺客有关。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看看秦昇派人送来的东西。  倒是萧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杨广的异样,只是有些好奇道:  “车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呀,一送就送来一车。”  侍卫连连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车上装有十七口不大不小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都贴有封条,他们也不敢贸然打开,所以才来禀报和请示陛下。  听到车上有十七口箱子,杨广只觉得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险些当场昏厥在地。  好在他努力定了定神,才勉强稳住身形,只是面色依旧惨白得可怕。  此时萧皇后终于注意到杨广的异样,不过只当是他发病了,连忙过去扶住他,柔声问道:  “陛下,你还好吧。?”  可此时的杨广却顾不上回答萧皇后的问题,只是面色凝重吩咐那名侍卫道:  “快!立即将车上的东西送来这里,别忘了将人也一起带过来。”  “喏!”  侍卫没有多想,当即应喏一声领命而去。  待侍卫走后,萧皇后见杨广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忍不住有些担忧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陛下,秦昇送来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杨广并没有直接回答萧皇后的问题,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看过他派人送来的东西之后,朕自会告诉皇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皇后闻言,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耐住性子等侍卫将东西送过来,只是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多时,一群侍卫便将十七口箱子抬了过来。  跟着这些箱子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负责押送箱子进京的士兵。  杨广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人去打开箱子,反而看向那名押送箱子的士兵,故作镇静问他道:  “齐国公派你来京城作甚?”  那名士兵冲杨广行了一礼,高声禀报道:  “回陛下的话,齐国公在晋阳城遭遇了刺客刺杀,好在齐国公洪福齐天,不仅没让这些刺客得手,反而当场格杀了十七人,只有一人侥幸逃脱,现在齐国公正派人四处搜捕他,想来很快就能捉到此人。”  “什么?你说齐国公遭遇了刺客刺杀?他没事吧?”  不等这名士兵说完,萧皇后就瞬间瞪大了双眼,怎么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胆敢行刺自己的女婿。  那名士兵摇了摇头:  “回皇后娘娘的话,齐国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他担心指使这些刺客行刺他的幕后黑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因此特意命属下将十七名刺客的首级处理过后送来京城,要朝廷严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到秦昇没受伤,萧皇后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毕竟,她比谁都怕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自己的外孙还未记事就没了父亲。  她转过身,刚想杨广说必须要彻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却突然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异样,心中不由“咯噔”了一声,瞬间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0770.sbs 第355章 杨广生命垂危 “陛下,你老实告诉臣妾,那些刺客不会是你派去的吧?”  待支走那些侍卫和身边的宫人之后,萧皇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直言不讳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皇后,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秦昇不仅是我大隋的功臣,更是丹阳的夫婿,朕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派人去刺杀他呢?”  杨广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矢口否认秦昇遇刺一事与自己有关,只是眼神还是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言不由衷的心虚。  而萧皇后就恰恰捕捉到了这一丝稍纵即逝的心虚,眼前不由一阵发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正所谓知夫莫若妻,以她对杨广的了解,知道如果事情不是他做的,他只会愤怒自己被人误会,绝不会如此心虚的。  这一刻,愤怒和痛苦一齐涌上了她的心头,几乎将她当场击倒。  她想不明白,自己夫君是怎么狠得下心派人去刺杀秦昇的。  正如他刚才所说,于公,秦昇是再造大隋的功臣,于私,秦昇是他们的女婿。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杨广突然要对自己的女婿痛下杀手。  杨广看到萧皇后红着眼睛噙着泪水看着自己不说话,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能长长叹一口气道:  “皇后,并非是朕心狠,实在是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萧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赤红着双眼看着杨广,似乎想听听他如何狡辩下去。  杨广又叹了一口气,语气越发无奈道:  “朕之前说过,一旦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使他自己没有任何谋朝篡位之心,他下面那些骄兵悍将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也会强推他改朝换代的。  刘裕、萧道成、陈霸先,这三人在谋朝篡位之前,哪一个不是力挽狂澜的大功臣,秦昇也不会是个例外的。”  “就因为陛下觉得他将来会谋朝篡位,所以现在就要先下手为强,不惜派出一群刺客去刺杀他?陛下难道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陛下有没有想过,一旦让他知道是陛下派人去行刺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萧皇后不是不知道自己夫君一直以来的担忧,可她始终觉得,这不过是杨广又一次犯了疑心病罢了。  毕竟,他之前就曾因为一句“天子季无头”的谶语,下旨处死了李浑一家三十二口人。  又因为鱼俱罗天生双瞳,便借故处死了这名战功赫赫的一代猛将。  如今,他的疑心病又犯到了自己的女婿秦昇身上。  虽说萧皇后自己也拿不准秦昇会不会是下一个刘裕或陈霸先,但萧皇后心中很清楚,如今的大隋已经再也经不起自己夫君任何折腾了。  一旦让秦昇知道杨广对他的动了杀心,到时候人家本来不想反都不得不反了。  因此,一直以来,萧皇后都在努力打消杨广对秦昇的猜疑,不仅仅是为了保全秦昇,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自己夫君竟会在没有跟她商量好的情况下,便暗中派十几名刺客去晋阳刺杀秦昇。  她现在在愤怒之余,更担忧的是会被秦昇查到自己夫君才是指使刺客去刺杀他的幕后黑手。  毕竟方才押送刺客首级来京城的士兵都说了,刺客一共有十八人,十七人被当场格杀,还有一人逃出了生天。  她现在害怕的是一旦让秦昇的人先找到那名死里逃生的刺客,只要稍加审问,很有可能就能从那名刺客口中问出自己夫君才是指使这些刺客去刺杀自己的幕后黑手,到那时他们要如何去面对秦昇的怒火呢!  可杨广的下一句话很快就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我想,秦昇极有可能已经知道那些刺客是我派去的。”  “陛下何出此言?”  这一刻,萧皇后面色全变了,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  杨广目光落到那十七口装着首级的箱子身上,随即苦笑一声道:  “你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婿吗?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是自己就给解决了,什么时候麻烦过朝廷。  可这一次,他明明是在晋阳遭遇的刺杀,朝廷远在千里之外的东都,根本无从查起,可他却还是将刺客的首级送来了洛阳,要朝廷帮他查明此事,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吗?更何况,朕派去的刺客明明有十八人,他却只送来了十七人的尸首,分明是在告诉朕,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刺客的来路,要朕和朝廷给他一个交代,否则那个消失的第十八人就要被他拉出来,将其中的真相公之于天下了。  真到了那一步,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萧皇后越听越心惊,忍不住追问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向他交代。”  “朕也不知道。”  此刻,杨广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懊悔之意,意识到自己贸然派刺客去行刺秦昇有多不明智。  毕竟如今的大隋,可再也承受不住跟秦昇翻脸的代价了。  一旦秦昇一怒之下愤而反隋,还有谁再能救得了他和大隋。  杨广越想越急火攻心,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当场重重昏倒在地……  ……  待他醒来之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听到宫中医术最精湛的张御医正在唉声叹气跟萧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如今陛下的身体状况很是不好,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你倒是说呀!”  一听张御医说话吞吞吐吐的,萧皇后也不由有些急了,连忙出言追问道。  眼见萧皇后出言追问,张御医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往下说道:  “否则陛下很有可能活不过七日。”  “什么,七日?”  听到杨广只剩下七日不到的寿命了,萧皇后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是刚醒过来的杨广听到自己只能活七天,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浪费任何一天时间了,当即命人去宣内史令裴世矩进宫。  他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绝不能让大隋江山毁在自己手中。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7d0770.sbs 第356章 谁可继承大统 虽然此时已经是半夜,可裴世矩并未睡下,反而在内书房奋笔疾书,似乎是在写给某个人的信函。他的侄儿裴文松安静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以免惊扰到家主。他前几日刚奉秦昇之命带一封书信回来交给家主裴世矩,而裴世矩在看过书信后,却对信中的内容只字不提,只说要侄儿在家中先多待几日,好好陪陪自己父母。裴文松虽然对此很是不解,却不敢违抗家主的意思,只能暂且留在东都,等待着裴世矩的下一步吩咐。可不知为何,今天家主在参加完宫宴之后,却立即派管家将自己叫到了内书房。可等自己紧赶慢赶跑来内书房时,却看到家主裴世矩正在埋头写信,要自己在一旁等候片刻。裴文松不敢多问,只能安安静静在一旁等候,等待家主将信写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世矩终于写好了信,吹了吹上面尚未完全干透的墨迹,随后将信封好,交给了裴文松,嘴上还不忘叮嘱道:“你现在收好这封信,回房间收拾好行囊后浅睡一个多时辰,待寅时城门一开,你便立即出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将这封信送去晋阳交给秦昇,路上一刻都不要耽搁。”听到家主要自己走得如此之急,裴文松不由面露迟疑之色,低声问道:“家主,可否容我天亮之后去跟父母道个别再动身!”“不行!”面对裴文松并不算过分的要求,裴世矩却是拒绝得斩钉截铁,面容更是裴文松从未见过的严峻:“现在不是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时候,此信关系到我们河东裴氏接下来几十年的兴衰荣辱,绝不能出半点差池,你明白吗?”“是,侄儿明白了!”听家主说得如此严重,裴文松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称是。此时裴世矩才缓和了语气,轻轻拍了拍裴文松的肩膀,好言宽慰他道:“你放心,你父母那边我会替你去说的,他们会理解你的。”裴文松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家主,那侄儿就先回房准备了。”裴世矩也跟着点了点头:“嗯,去吧,河东裴氏的未来就看你此行了。”听家主这么一说,裴文松只觉得自己的肩上很是沉甸甸,越发不敢耽搁,当即辞别裴世矩离开了内书房。看着侄儿远去的背影,裴世矩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似乎刚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在他也准备回自己房间歇息的时候,府上的管家匆匆来报,说宫中来人了,要他现在立即进宫面圣。裴世矩似乎对此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是命管家去回复宫里的来人,说自己换身衣服就进宫。待管家匆匆离去之后,裴世矩仰头看着天空的一轮圆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大隋的天,终于要变了吗?”……后半夜,裴世矩匆匆进了宫,被一名早就等候在宫门附近的领去了萧皇后的寝宫,一路带到了杨广的病榻前。看到裴世矩到来,杨广便用眼神示意萧皇后将殿内的宦官和宫女都带出去,有些话他想一个人跟裴世矩好好谈谈。萧皇后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将殿内的宫人都带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之时,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病榻上的夫君,心中暗暗祈祷他不要再做出像派刺客刺杀秦昇这种无法挽回和补救的糊涂事。此时,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杨广和裴世矩君臣二人。杨广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裴世矩,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裴世矩面上镇静,心中却在不住揣测杨广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毕竟在江都之变前,他虽然跟苏威、宇文述、张瑾、虞世基、裴蕴和牛弘七人并称“选曹七贵”,可杨广真正宠信的只有宇文述、虞世基和裴蕴三人,朝中有什么大事也只喜欢与他们三人私下商议,他在杨广心目中的地位或许还不如一直给虞世基出主意的封德彝,可在江都之变后,随着虞世基和裴蕴死于叛军之手,封德彝又因勾结宇文化及跑了,杨广身边的老臣不剩几个人了,才开始日渐器重他,一些重要的大事也喜欢找他来商议。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杨广大半夜召他进宫,很可能是要跟他商议身后之事了。毕竟,如今杨广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在朝野上下已经算得上是半公开的秘密了,朝中不少大臣都在私下讨论他驾崩之后由谁来继承大统的问题了。不怪大臣们如此关心此事,毕竟自从元德太子杨昭不幸去世后,杨广便再没立过第二个太子。本来东宫之位一直空悬就是一件动摇国本的大事,更何况现在杨广自己都时日无多了,若是此时再不指明由谁来继承大统,待他驾崩之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了。朝中谁都知道杨广有意传位给皇长孙燕王杨倓,可很多大臣却偏偏希望让越王杨侗继承大统。之所以双方的想法会有如此分歧,问题的根源还是出现在杨广自己身上。想当初,因为元德太子杨昭早亡,齐王杨暕又品行骄纵,妄行不法,难以继承大统,杨广便将目光投到了三位孙子身上。可因为三位皇孙皆是天资聪颖之人,杨广一时间也是难以抉择,便想出一个法子,命代王杨侑留守旧都大兴,命越王杨侗留守东都洛阳,命燕王杨倓跟随自己南下江都,并各自安排一群能臣干吏辅佐他们,以此想看看他们兄弟三人谁更适合继承大统。可最终的结果是,因为李渊率兵杀入关中,留守大兴辅佐杨侑的大臣死的死降的降,自然再无臣子可以支持代王杨侑。而又因为江都之变,宇文化及和叛乱的骁果军大肆屠杀跟随他们祖孙南下江都的官吏,导致杨倓也失去了大量的支持者。相比之下,越王杨侗因为守住了东都洛阳,使那些同样留守东都的文武百官免遭瓦岗军的屠戮,成为了越王杨侗最坚实的拥护者,毕竟谁不想博一个从龙之功呢!至于裴世矩自己,他本来想在燕王杨倓和越王杨侗之间保持中立,可前些日子裴文松带回来的秦昇的亲笔信,却让他知道了自己该支持谁。哪怕这个决定会将他和整个河东裴氏推向风口浪尖,他也一往无前。 第357章 惊世骇俗的想法 “裴卿,依你之见,朕驾崩之后,在朕的几个子孙之中,谁可继任大统。”不知过了多久,杨广才深深看了裴世矩一眼,不动声色抛出了一个送命题。可作为老狐狸的裴世矩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表态呢,闻言当即连连摇头,面色有些惶然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杨广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面色当即微微一沉道:“裴卿,你们这些臣子不是常说天家无私事吗?储君之事事关国本,你作为臣子岂可推三阻四,敷衍了事?”“陛下恕罪,臣绝没有任何敷衍之事。”裴世矩似乎被杨广的话给吓住了,慌忙躬身请罪道:“臣并非是不愿说,只是有些事,臣怕说了,陛下会治臣之罪,故而臣唯有三缄其口。”做了这么多年的君臣,杨广怎么可能不知道裴世矩安的什么心思,可如今的他自知时日无多,已经不想再跟他斗心眼,当即重重冷哼一声,有些没好气道:“如今此处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有些话你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朕可以答应你,不论你接下来说了什么,即便是说错了,朕也绝不为难你,更不会因此治你的罪。”“多谢陛下,既然如此,那臣就直言不讳了。”在得到了杨广不因言获罪的许诺之后,裴世矩面上顿时轻松了不少,随即稍稍稳了稳心神,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缓缓开口道:“陛下,恕臣直言,其实不论你立赵王、燕王、越王、代王之中的谁为太子,其实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哦?裴卿何出此言?”听到裴世矩依旧还是不肯明确表态,杨广只当是裴世矩这个老狐狸又在敷衍自己,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怒意。可他还是想听听裴世矩如何为自己辩解,便又面无表情追问了一句。可裴世矩的下一句话,却惊得他当场如遭雷击,久久合拢不上嘴:“因为陛下不论让他们谁来继承大统,他的皇位都坐不了多久。”“裴世矩,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杨广才狠狠瞪了裴世矩一眼,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反问他。若不是自己方才有言在先,许诺裴世矩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治他的罪,恐怕他早就命侍卫进来将裴世矩乱棍打出宫了。毕竟裴世矩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简直是其心可诛。可此时的裴世矩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惶恐之色,反而沉声反问杨广道:“陛下可还记得周静帝之事乎?”听裴世矩提到周静帝宇文阐,杨广面色瞬间有些阴晴不定。说起来,周静帝宇文阐虽然不是他的姐姐杨丽华所出,可论辈分也算是他的外甥。大成元年二月十九日,周宣帝宇文赟在邺宫传位给七岁的太子宇文阐,改元大象。大象二年五月二十五日,太上皇宇文赟因为身染重病驾崩,宇文阐正式亲政,封上柱国、扬州总管、隋国公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在他服丧期间,百官都听命于左大丞相杨坚。次年二月十三日,宇文阐就不得不禅位给自己的外公杨坚。同年五月,年仅九岁的宇文阐就被杨坚暗中派人毒杀,与他一同被毒杀的还有两个弟弟莱王宇文衎和郢王宇文术……杨广明白裴世矩的意思,不论自己让三位皇孙中的谁为新君,最终的下场恐怕就是另外一个周静帝,另外两人无非是新的莱王和郢王。而杀害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女婿,他们三人的姑父秦昇。可他偏偏不能去骂秦昇狠毒无情,毕竟他的父皇在几十年前就做过同样的事。刀果然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是最疼的!可杨广依旧还是很不甘心,当即冷声质问裴世矩道:“朕待他不薄,不仅封给他高官厚禄,还将公主许配于他,难道他当真能如此狠心,不仅不念朕对他的厚恩,也丝毫不顾念姑侄之情吗?”裴世矩重重叹了一口气:“陛下,恕臣直言,自古以来,凡是功高震主者,除非急流勇退,否则必遭君王猜忌。一旦君王猜忌,要么引颈就戮,要么谋朝篡位,古往今来,从无例外。可如今就算是齐国公想急流勇退,下面那些骄兵悍将也绝不会答应,毕竟他们早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捆绑在齐国公身上。可若是齐国公不退,新君又不可能坐得稳江山,双方矛盾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以齐国公的性子,他绝无可能束手就范。以如此齐国公的权势和手中的兵马,陛下觉得双方一旦撕破脸,新君有几层胜算?因此,臣才敢斗胆说,无论陛下立谁为新君,差别都不会太大的。”杨广听完面色阴鸷,久久没有说话。其实在见到裴世矩之前,他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幻想,觉得自己待秦昇一向不薄,或许他会记挂着自己的恩情,安心辅佐新君,做大隋的周公。可现在裴世矩的话无疑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是呀,跟身家性命和皇位相比,自己的这点恩情确实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当初周静帝宇文阐对他的父亲杨坚同样不薄,几乎将军国大事都托付给了他的父亲。可到了最后呢?他的父亲不仅篡夺了宇文阐的皇位,还狠心毒杀了他们三兄弟。换做自己是秦昇,也不会被所谓的亲情和恩情所束缚,放过唾手可得的江山。眼见立皇孙为新君已经不太现实,杨广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朕将其子秦恪改名为杨恪,让他来继承大统如何,他总不能还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吧。”裴世矩看着杨广,长叹一口气,反问道:“陛下觉得齐国公会同意吗?”杨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因为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不现实。但很快,他就被裴世矩的下一句话给惊到了:“陛下既然有意传位给齐国公之子,何不先传位给丹阳公主呢!” 第358章 又不甘又无奈的杨广 “简直荒谬至极,古往今来哪有女子为帝的道理,就算朕能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天下百姓更不会答应!”正如裴世矩预料之中的那般,杨广乍一听到要传位给自己女儿丹阳公主,便气得直接从病榻上坐起,两只眼睛怒视着裴世矩,显然是在恼恨裴世矩竟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离谱到极点的馊主意。毕竟,自始皇帝以来,历经上百位皇帝,从来只有男人称皇,何时有过女子为帝。此例绝不能从自己女儿这里开始。否则,牝鸡司晨,只会颠倒乾坤,祸害苍生。看着杨广一副完全不可接受的模样,裴世矩倒也理解他的抗拒。毕竟,在拆开秦昇托裴文松带来的那封书信之前,他也从未想象过女子可以为帝。只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天才般的提议。毕竟,唯有如此,才能不流一滴血便可实现江山易主。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就是说服杨广接受秦昇的提议。毕竟,他作为河东裴氏的家主,虽然事事都以家族利益为先,但他也是隋臣,自然希望给杨广和整个杨氏皇族一个体面的结局,也免得自己将来在史书上要背上一个背弃旧主的骂名。“陛下息怒,臣知道此举太过惊世骇俗,只是唯有如此做,才可让齐国公之子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赵王和三位皇孙的性命也能得以保全,恳请陛下三思呀!”听到裴世矩提到自己的儿子和三位皇孙,杨广面色不由一滞,可很快,他便很是恼怒道:“难道朕不答应,秦昇就要狠得下心杀了他们四个不成,难道丹阳不会阻止他吗?”听杨广将燕王等四王的生死寄托在丹阳公主的恻隐之心上,裴世矩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提醒他道:“陛下恕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臣听闻当年先帝代周之后,乐平公主曾多次求先帝过周静帝、莱王和郢王,先帝也答应了,可后来的事陛下也知道了……”杨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面色更是阴晴不定。裴世矩口中的乐平公主便是他的姐姐杨丽华,也是周宣帝宇文赟的皇后。她虽然是杨家之女,却一直心向周室,反对自己父亲谋朝篡位。周静帝宇文阐虽然并非是她亲生,可她却一直将宇文阐视如己出,处处维护这个年幼的继子。在杨坚篡夺大周江山后,她便恨上了自己的父亲,可为了保住三个继子的性命,还是不得不低下头去求杨坚放过他们三兄弟。杨坚当时满口答应,可三个月后还是暗中派人无情毒杀了宇文阐三兄弟。如今裴世矩的意思也很明白,当年乐平公主杨丽华保不住自己的三个继子,如今丹阳公主杨翎同样很难保住自己的弟弟和三个侄儿。不知沉默了多久,杨广才冷冷开口道:“难道朕传位给丹阳,秦昇就不会为了斩草除根而杀掉朕的儿子和三位皇孙吗?”“臣以为齐国公不会做如此蠢事!”裴世矩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解释道:“臣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先帝之所以要杀周静帝宇文阐,是因为他夺取的是外孙的江山,引起了天下臣民的非议。而反对他的敌人随时可以以此为借口,打着复立周静帝的名义举兵讨伐他。为了永绝后患,先帝唯有斩草除根,不仅毒杀了周静帝,还毒杀了莱王和郢王,彻底断了其他人打着复立周静帝起兵作乱的可能。如今的情况同样是如此,不论陛下是立燕王还是越王为帝,齐国公都不会明着反对,只会暗中做准备,待将来时机一到,便会废黜新君,自己登基称帝。到那时,为了彻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也很有可能效仿先帝,对赵王等一众大隋宗室痛下杀手。甚至为了防止大隋死灰复燃,他甚至有可能不立丹阳公主为后,不立长子为储。”说到这里的时候,裴世矩故意停顿了一下,暗中观察了一下杨广的反应,见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又继续往下说道:“相反,若是陛下传位给丹阳公主,之后丹阳公主便可以名正言顺将皇位传给其子。哪怕将来江山改了姓,可往后历任君王的体内依旧流有杨氏一族的血脉,天下依旧是大隋的天下。既然秦氏一族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齐国公自然就没必要去杀戮杨氏皇族,免得将来在史书上还得背负一身骂名。若是如此,不仅大隋江山得以延续,杨氏皇族也能得以保全,避免了宇文皇族的悲剧。”杨广听完依旧久久没有说话。从内心深处讲,他自然很难接受大隋江山改姓,不是杨姓的大隋那还是真正的大隋吗?王朝改姓跟灭亡了又有多大区别。可一想起宇文皇族的命运,他心中又不由涌起一阵无力感。四十多年前,他的父皇为了防止大周复辟,对大周皇室挥舞起了屠刀,目的就是为了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没想到四十年后,同样的命运也将会报应到他的子孙后代身上。王朝更迭,向来是如此血腥。相比之下,让大隋江山改姓秦,倒不失为一个延续大隋江山,保全杨氏皇族的好办法。或许,早在江都之变的那一日,大隋就已经灭亡了,之后那几年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秦昇就跟刘裕和陈霸先一样,是王朝即将覆灭之时力挽狂澜的大功臣,可最终也成了王朝的掘墓人。不过大隋或许比晋朝和梁朝还要幸运一些,至少以后天下还是大隋的,只是换了一个姓氏罢了。想到此处,杨广内心顿时释然了不少,还还是心有顾虑道:“就算朕能同意传位给丹阳,满朝文武会接受一个女子为帝吗?”听到杨广松了口,裴世矩忍不住笑了:“陛下,纵使满朝文武都反对又如何,只要兵权还在齐国公手中,谁都掀不起任何风浪。况且,陛下虽然传位给丹阳公主,但可以让齐国公辅政。如此一来,朝中大权都在齐国公手中,根本不存在牝鸡司晨的可能。只消做一年皇帝,公主便可以禅位给其子秦恪,从此天下再无女帝。只要朝中大臣都能想通这一点,自然不会群起而反对。”杨广听完之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用又是不甘又是无奈的语气道:“若这就是秦昇的意思,朕便遂了他的意,传给给丹阳,让他们秦氏一族可以名正言顺谋朝篡位。”说到“谋朝篡位”四个字的时候,杨广分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一刻,不知他有没有后悔当初不该重用秦昇。可与杨广的又气又悔不同,裴世矩反而暗暗长松了一口气。毕竟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最两全其美的结果。 第359章 临时反悔 “什么,陛下,你要传位给丹阳?这又是为什么呀?”送走裴世矩之后,杨广便命人送来笔墨纸砚,随后强拖着病躯下了床,开始亲手拟写遗诏,交代身后之事。此时萧皇后也回到了寝殿,看着眼前写到一半的遗诏,瞬间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作为杨广最信任的枕边人,杨广不止一次私下问过萧皇后,问她希望自己让谁来继承大统。可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立储乃是国之大事,自己作为后宫妃嫔不宜干政,因此立储之事陛下还是该去跟朝中重臣商议为好。因为她始终不肯表态,杨广每次都很是无奈。可萧皇后同样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她不仅是大隋的皇后,也是燕王等兄弟三人的皇祖母。尤其是自己的长子杨昭早死,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个年幼的孩子了。而她也在杨昭的病榻前跟他亲口许诺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帮他照顾好三个孙儿。正是因为她对长子杨昭的承诺,所以她对三个皇孙的期许从来都不是他们三兄弟之中有谁能继承大隋江山,而是他们兄弟三人可以平安度过一生,让长子杨昭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可如今大隋的形势她比谁都清楚,大隋绝大多数的兵马都只听命于秦昇一人,另外一部分则听命于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和沈法兴这些实力派,朝廷真正能够指挥得动的兵马寥寥无几。而一个手中没有兵权的皇帝,是无论如何都坐不稳江山的。因此,萧皇后并不希望三位皇孙中的任何一人继承大统,因为那无疑是将他彻底推向绝路。可这些话她又不能明着跟杨广说,因此她就只能在每次杨广问她希望由谁来继承大统时,故意一直避而不答,将三个皇孙的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最终杨广竟然会立遗诏传位他们的小女儿丹阳公主杨翎为帝。女子为帝,岂不荒谬!可杨广听了她的疑惑,却只能苦笑一声,将他和裴世矩的对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了她。萧皇后听完顿时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此刻她才理解杨广的苦心,知道他下定决心将皇位传给他们女儿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之所以如此做也是为了保全他们的皇孙和整个杨氏皇族。一想到自己的三个孙儿都能得以保全,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秦昇这个女婿,觉得如果没有他,不仅自己夫君会死于非命,自己跟两个女儿也很有可能会遭到宇文化及和一众叛军的羞辱。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个女婿会夺走杨氏的江山。一时间,她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杨广看萧皇后如此模样,只当是她因为皇孙没能继承大统而黯然神伤,当即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强颜欢笑宽慰萧皇后道:“皇后,你也不必多想,大隋之所以落到今日的田地,都是朕一人之过,与你无关。即便是将来我们在阴曹地府见到父皇,我也会自己跟父皇请罪,绝不会让他怪罪你的。”“陛下慎言,鬼神之事岂能戏言!”萧皇后听完心中越发难受,当即连连摇头,劝杨广不要再说下去。杨广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刚刚写好的遗诏交给萧皇后,要她妥善保管好,待自己驾崩之后,便将这份遗诏公之于天下。萧皇后依言收好了遗诏,随后扶了杨广重新回到病榻上睡下。……“不!不!不!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儿臣这就毁了那份诏书,绝不让大隋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后半夜,杨广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嘴上还不停在大嚷大叫。一旁的萧皇后连忙坐起身,一面用丝绢替杨广擦拭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面柔声问道:“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这不是噩梦!这是父皇托梦给朕了!”杨广却一把握住萧皇后的手,满脸惊惶,嘴上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萧皇后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那……那先帝在梦中跟陛下你说了些什么?”杨广依旧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不住抓着自己的脑袋道:“父皇骂我混账,说就是因为我的混账,搞得天下鸡犬不宁,如今竟还让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简直是万死难赎,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萧皇后越听越心惊,却还是强装镇定宽慰杨广道:“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陛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时候也不早了,陛下快睡吧。”“不,皇后,这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因此这绝不只是一场梦,而是父皇在托梦教训朕!”此时杨广紧紧握住萧皇后的手,因为力道太大,都握得萧皇后手上有些发疼,可她却咬住银牙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听着杨广说下去:“父皇说得没错,大隋江山绝不能落入外姓人之手,你马上去帮朕毁了那份诏书,再拿笔墨纸砚来,朕要重新草拟一份新的遗诏,传位给倓儿。倓儿虽然年幼,但他天资聪颖,颇有手段,一定可以重整大隋河山,重新开创一个盛世的。”“啊……这……”萧皇后听完一时有些愣住了,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陛下,今夜太晚了,你身子不好,还是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弄。”“不,朕等不了明天了,朕能感觉得到,朕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所以朕今夜无论如何都要立下新的遗诏,传位给倓儿。”见杨广如此坚决,萧皇后只能无奈起身,穿了衣裙便出了寝宫。很快,她便带来了两份圣旨,其中一份当着杨广的面丢入火盆烧毁,另外一份空白的交给杨广,让他重新写下新的遗诏。杨广看着旧的遗诏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才满意点了点头,重新在空白圣旨上写下了传位给燕王杨倓的旨意。写完之后,他又郑重将遗诏交给萧皇后保管,而后便在萧皇后的搀扶下回到床上歇息。当天夜里,一代帝王杨广便在睡梦中病逝了。(现在,大家可以讨论一下广神的庙号和谥号了。) 第360章 遗诏引起的轩然大波(上) 随着紫微宫中传出的一声声钟声,洛阳城的所有城门轰然关闭。一队队左右候卫的士兵在城中四处奔走,扼守住了城内的每一处坊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一名名宦官骑着快马出了紫微宫,分别奔去各个朝中重臣的府上,要他们立即进宫议事。而不少大臣已经从紫微宫方向传来的钟声知道皇帝杨广已经驾崩,经过一阵长久的错愕之后,心中一个个也是五味杂陈。虽说平心而论,杨广确实称不上是一个明君,可他对下面听话的臣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从不吝惜赏赐。朝中不少大臣受过他的恩赐,对他这个天子还是很有感情的。如今听说杨广驾崩了,不少大臣还是心生感伤,更为大隋的未来而担忧。毕竟,自从元德太子杨昭死后,杨广便再也没有立过新的储君。如今他骤然驾崩,谁来继承大统呢?是十四岁的赵王杨杲,还是十八岁的皇孙燕王杨倓,还是十七岁的越王杨侗,或者是十六岁的代王杨侑。四王虽然皆天资聪颖,但皆不到弱冠之年,心智尚未成熟,如何收拾得了大隋眼下的残局,又如何压得住秦昇、王世充、沈法兴、窦建德和杜伏威这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实力派呢?怀着这般沉重的心情,这些大臣跟着宦官进了宫,一路被领到了萧皇后的寝宫。此刻,杨广的遗体就静静躺在床榻上,南阳公主杨翙、丹阳公主杨翎、赵王杨杲、燕王杨倓、越王杨侗、代王杨侑皆跪倒在床榻前,一个个泪流满面,嘤嘤而泣。萧皇后同样跪着,脸上还挂着两道尚未干透的泪痕,但却两眼无神,神情木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不少大臣一进入寝宫,便纷纷跟着失声痛哭起来,只不过他们的哭声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众人不知哭了多久之后,还是内史令裴世矩第一个止住了哭声,起身对在场的一众皇室宗亲和文武官员道:“诸位,大行皇帝驾崩固然伤痛,然大隋不可一日无君,我等皆应化悲愤为力量,及早拥立新君,辅佐他再创盛世,以告慰大行皇帝在天之灵。”“裴相所言极是,我等应当及早拥立新君,以正国本!”裴世矩话音未落,纳言苏威也站起身附和,随后看向萧皇后,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皇后娘娘,不知大行皇帝生前可有遗诏?”此话一出,不少宗室和大臣都止住了哭声,齐齐看向萧皇后。毕竟,在杨广生前的最后一个多月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是留宿在萧皇后的寝宫,杨广生前有没有留下遗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可萧皇后却依旧是两眼无神,神情木然,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苏威的问话。苏威见状,只能斗胆上前几步,再次低声说道:“臣知道皇后娘娘因为大行皇帝的驾崩而神伤,只是遗诏之事事关大隋国本,还望皇后娘娘据实告诉臣等。”萧皇后像是才听到了苏威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木然点了点头。看到杨广生前留有遗诏,在场不少宗室和大臣都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有遗诏就好,若是没有遗诏,恐怕还会再生乱子,如今的大隋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只是不知道陛下在最后时刻,到底会决定传位给谁?是他一直属意的燕王杨倓,还是得到众多大臣支持的越王杨侗,或者就是干脆遵循传统,传位给自己唯一在世的儿子赵王杨杲。随后,在殿内一众宗室和大臣的注视下,萧皇后宦官站起身,从床榻下面拿出一个长长的长匣子,看着它目光顿了一顿,最终还是交给了苏威。苏威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长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份圣旨,展开一看,对着殿内其他人点了点头道:“没错,此诏书正是大行皇帝亲笔所书。”听到果然是杨广亲笔所书的遗诏,殿内一众宗室和大臣都不由高高竖起了耳朵,都想听听杨广临终前到底决定传位给谁。裴世矩尽管已经猜到了遗诏的内容,可还是沉声对苏威道:“苏相,不如就由你来宣读大行皇帝的遗诏。”苏威看了裴世矩一眼,也不推辞,当即高声宣读道:“敕曰:朕在位十八载,遭天下倾覆,幸赖祖宗有灵,危而复存……丹阳公主翎,虽为女儿之身,但天资聪颖,深肖朕躬,可继承大统,望诸卿齐心辅佐新君,勿负朕望,朕于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苏威虽然照本宣科将诏书念完,可自己却是两眼圆睁,神情愕然,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威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那些听在耳里的宗室和大臣了。毕竟,谁都没有想到,杨广在临终前没有传位给自己儿子,也没有传位给自己孙子,反而传位给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杨广格外宠爱自己这个小女儿,可再宠爱也不能将大隋江山交到她手中呀,毕竟天底下哪有女子为帝的道理。想到此处,殿内一众宗室和大臣不由纷纷看向丹阳公主杨翎。可作为当事人的杨翎此时同样是面色茫然,目光疑惑,似乎对于父皇传位给自己这件事同样很是突然。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作为大隋宗室和吏部尚书的杨恭仁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道:“荒唐!大行皇帝有子有孙,为何要立一个女儿为帝,这份遗诏一定有问题。”“对对对……这份遗诏一定有问题!”听到杨恭仁第一个站出来质疑这份遗诏的真假,不少大臣纷纷出言附和,都跟着质疑遗诏有问题。而遗诏是萧皇后拿出来的,他们在质疑遗诏真假就是在质疑萧皇后矫诏,已经算是对刚失去丈夫的萧皇后大不敬了。可此时此刻,谁都顾不了这么多了,毕竟谁都接受不了女子为帝。苏威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以他对杨广的了解,也不相信杨广再糊涂能糊涂到会绕过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传位给自己的女儿。他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萧皇后,也开始有些怀疑手中这份所谓的遗诏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第361章 遗诏引起的轩然大波(下) “杨尚书侍奉在陛下身边多年,应该能认得出陛下的笔迹,既然你认为遗诏有假,不如亲自来检验一番,一辨真伪吧。”就在苏威有些手足无措之际,又是裴世矩站了出来,提议让杨恭仁从字迹上检验遗诏的真伪。杨恭仁也正有此意,当即上前从苏威手中夺过遗诏,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查看起上面的笔迹来。只是看着看着,他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口中不住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兄长,怎么了?是不是遗诏真有什么问题?”他的弟弟工部尚书杨师道见状,忍不住凑上去低声询问道。杨恭仁只是不住连连摇头,面如死灰道:“上面……的确是大行皇帝的字迹!”“什么?”听到遗诏上面果真是杨广的字迹,殿内的一众宗室和大臣再次一阵哗然。随后,金紫光禄大夫段达便忍不住再次站出来质疑道:“即便遗诏上面真是大行皇帝的字迹,也未必是出自他的本心,说不定是受人胁迫写下的。”这话说得实在是尖锐,殿内一众用宗室和大臣纷纷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萧皇后。如果是杨广当真是受人胁迫被迫写下了这份言不由衷的遗诏,那胁迫他的人,就只能是最后一个多月时光一直陪伴着他的萧皇后了。萧皇后并没有动怒,只是看着段达,面无表情问道:“听段将军的意思,是说本宫胁迫大行皇帝写下这份遗诏了?”段达被萧皇后的目光看得一阵发虚,连忙辩解道:“臣绝无此事,臣说的胁迫陛下之人另有其人。”说罢,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依旧一脸愕然的丹阳公主杨翎。殿内一众宗室和大臣顺着他的目光,纷纷看向丹阳公主杨翎。毕竟作为此事的最大受益者,杨翎说自己事先一点都不知情谁会相信呀!可问题是,杨翎自己当真是事先对此一无所知。她也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父皇会将皇位传位给自己。此时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猜疑的目光,尚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之中的她不由一阵惊怒,忍不住质问段达道:“段将军,你的意思是我逼迫我父皇写下了这份遗诏?”段达却又摇了摇头:“臣说的也不是公主,而是另有其人!”虽然段达再一次否认,可在场不少人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丹阳公主确实不一定会做出这种胁迫自己父皇立遗诏之事,可她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夫君。放眼整个朝廷,如果有人能逼迫杨广写下这么一份言不由衷的遗诏,那就只有掌控着大隋绝大多数兵马的秦昇了。偏偏秦昇还有这个动机。毕竟只要丹阳公主登了基,不仅他这个皇夫从此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儿子秦恪将来也可以继承大统。这么一想,丹阳公主和秦昇确实有很大的嫌疑,毕竟没有一个皇帝会在临终前留下一份传位给女儿的诏书。看着在场众人眼中越来越凝重的怀疑,丹阳公主一时百口莫辩,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而她的表现落在殿内一众宗室和大臣眼里,反而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怀疑。因为看丹阳公主如此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重整大隋河山之人,大行皇帝临终前绕过自己的儿子和皇孙,传位给一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出色的女儿,简直是越想越荒谬。就在殿内越来越多宗室和大臣对丹阳公主杨翎心生怀疑之时,萧皇后却突然站了出来,环视众人道:“你们就不要再猜疑丹阳了,大行皇帝在将遗诏调给本宫之前,曾经告诉过本宫为何要传位给丹阳。”萧皇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殿内每一位宗室和大臣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此时,萧皇后用丝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后长叹一口气道:“当初丹阳生子之时,天降异象,大行皇帝深感不安,回宫之后便去找方士测算,却被告知此子有帝王之相,将来当为天下之主。”听萧皇后说到这里,在场不少宗室和大臣都暗暗点了点头,因为当初丹阳公主生下秦恪之时天降异象之事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他们自然都有耳闻。“大行皇帝知道此子有帝王之相后,本欲为了保全大隋江山杀之而后快,可又始终狠不下心伤害自己的外孙,更怕强行违抗天命反而害了自己和子孙。此时就有方士给大行皇帝出主意,说与其让此子毁了大隋江山,不如用他的命格来延续大隋江山,反正他虽说并非杨姓,可体内同样流了一半杨氏皇族的血脉,并不完全算是一个外人。大行皇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接受了方士的建议,亲手写下了这份遗诏交给本宫保管,并特意叮嘱本宫说他一旦驾崩,便立即将这份遗诏公之于天下,让丹阳继承大统,将来再在合适的时候传给其外孙,延续大隋江山,再创盛世。”待萧皇后说完之后,寝殿内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虽说萧皇后的说法听起来很是荒唐,可仔细一听却是不无道理。秦恪出生时天降异象人尽皆知,很多人都知道那便是传说中的帝王命格。以他父亲齐国公秦昇留给他的权势和兵马,他将来想要从自己表兄手中夺取大隋江山绝非什么难事。如此说来,将来灭亡大隋之人还真有可能就是这个曾经的天子外孙。当年先帝夺了外孙的江山,如今大行皇帝被外孙夺了江山,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可没想到大行皇帝却想到另辟蹊径,通过传位给自己女儿的方式间接传位给自己的外孙,倒也不失为一个延续大隋江山的好办法。只能说,此举虽然荒诞,但却很合理,因为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这确实是维系大隋江山的维系办法了。眼看再没有大臣对遗诏提出质疑,萧皇后便看向依旧无法接受遗诏的燕王杨倓和越王杨侗,沉声问道:“你们二人是大行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孙,难道就连你们都要违抗他的遗诏吗?”杨倓和杨侗相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杨广,最终一齐闭上双眼,泪流满面道:“孙儿不敢!”随着最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燕王杨倓和越王杨侗同时表态,新君之事便彻底尘埃落定。萧皇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杨广,心中默默说道:“陛下,不要怪我,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全昭儿的三个孩子!” 第362章 杨广一死,暗流涌动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秦昇真的从洛阳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了杨广的死讯,他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不管杨广这个人在历史上的风评到底如何,但对他秦昇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想当初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自知没有系统傍身在乱世中想要活下去都成问题,又因为受后世历史课本和小说影视剧的影响,觉得杨广是个荒淫好色的无道暴君,而李渊是个宽厚仁慈的开国之君。本着反正将来天下迟早都要姓李的想法,便不远千里跑到晋阳去投奔了李渊。在为李渊效力的一年多时间了,他一直鞍前马后,凭借着自己对隋唐历史的了解,不知给李家父子出了多少锦囊妙计,为他们引荐了多少贤才良将。可李渊一打进长安,自认为大局已定,不仅之前说好的婚约说废除就废除,甚至还要置自己于死地。相比之下,杨广这个史书上所谓的暴君,不仅给了他位极人臣的地位,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两厢一对比,只能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狗之间的差别都要大。虽说杨广在不久前刚派来十几名刺客想取他性命,可秦昇也没有因此记恨过杨广。毕竟,杨广只是想要他的命,而他想要的却是大隋的江山,他们翁婿之间只能说是彼此彼此。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太清楚以他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再选择做忠臣只能是死路一条。历史上这样的反面教材简直不要太多,岳飞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如果他真的死心塌地要做大隋的忠臣,下场不会比岳武穆好到哪里去,不仅他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些追随他的贤才良将最终也是难逃一死。因此,除了如今他走的这条路,再无别的选择。好在一生刚愎自用的杨广在驾崩前难得听了一回劝,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妻子丹阳公主,如此一来他也能在不改朝换代的情况下完成江山易主。作为回报,只要杨氏一族不谋逆作乱,他也绝不会对他们大开杀戒,依旧让他们继续做他们的隋室宗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知道如今杨广一死,朝廷内外必然会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朝廷内部就不用说了,女子为帝,朝中必然会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也会有人想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自己妻子丹阳公主登基,就看自己能不能帮妻子压制住这些人了。至于朝廷外部,如今杨广驾崩了,即位的又是自己的妻子丹阳公主,王世充怎么可能还坐得住,不趁机搞点事情他就不是王世充了。除了王世充之外,自己还需要提防割据江南的沈法兴。历史上,杨广死于江都之变的消息一传到江南,沈法兴就立即打着讨伐宇文化及的旗号在江南起兵,拥兵六万,割据江南十几个郡自立为梁王。如今自己也要提防他借着杨广之死大做文章,趁机割据江南自立为王。虽说自己麾下有多支铁骑在中原可以打遍群雄无敌手,可江南一带水网密布,很难完全发挥起兵的实力,因此想要彻底平定沈法兴还需要多费不少周折。至于义军出身的窦建德和杜伏威,秦昇反而不太担心他们会趁火打劫。窦建德就不用说了,隋唐小刘备,忠厚人一个,眼看着河北大多数百姓在自己的治理下安居乐业,绝不可能会为了一己私利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战火的。至于杜伏威嘛?历史上的他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守成之人,否则也不会被唐朝用一堆虚头巴脑的头衔轻易骗去了长安,最终因为留守江淮的义兄辅公祏起兵反唐而不明不白死在了长安。还有就是割据荆襄的萧铣,秦昇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这个时空的杨广并没有死在江都之变中,所以萧铣也并没有跟历史上一样,在大业十四年正式称帝建立西梁国,如今的他依旧还是以梁王自居。虽说萧铣现在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在荆襄称帝,可他在历史上做过的那些错事如今可一件不落全都做了。因为手下诸将横征暴敛,萧铣担心日后无法控制,便扬言休兵以便农耕,并以此为由罢免诸将兵权。大司马董景珍之弟董景明对此心怀不满,便图谋作乱,想要起兵诛杀萧铣,可因为手下出卖,最终被萧铣先下手为强,以谋反的罪名将其斩首示众。董景明一死,萧铣担心其镇守长沙郡的兄长董景珍会为了给弟弟报仇不惜起兵反叛他,便亲手写了一封赦免书,派人送去长沙郡交给董景珍,召他回江陵解兵述职。可董景珍也不是傻子,不仅没有乖乖解兵回江陵,还派人去巴蜀联络唐朝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想要举长沙一郡之地投降唐朝。萧铣见软的不行,便派大将张绣带兵讨伐董景珍。战前,董景珍派人去劝说张绣,以汉高帝刘邦杀彭越和韩信之事为例,让张绣不要跟他自相残杀。可张绣根本不听,继续攻打长沙郡。最终,董景珍不敌,溃败而走,半路被自己的部下所杀。而张绣则因为剿灭董景珍有功,被萧铣封为尚书令。可张绣也没有得意多久,就因为居功自傲被萧铣给处死了。张绣一死,不少人都看清了萧铣外宽内忌的本性,纷纷叛离他而去。可此举却进一步加重了萧铣的猜疑之心,整天疑神疑鬼,觉得下面的人一个个都对他不忠,动辄杀人,但这无疑又加剧了下面的人的恐惧,一个个争先恐后叛离他而去,但这又会让萧铣越来越疑神疑鬼。可以说,如今萧铣自己都处在无尽的内耗之中,根本不可能还能分心去对付大隋。秦昇唯一担心的就是李渊,毕竟杨广一死,大隋很容易生出内乱,正是夺回河东染指河套的大好机会,李渊不可能一点都不心动。好在如今张亮人就快到长安了,就看他跟李渊谈得如何,能不能遏制住李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了。至于秦昇自己,如今他的妻子丹阳公主登基在即,他这个皇夫也该回洛阳给他镇镇场子了。 第363章 意料之外的底线条件 张亮也没有想到,当他终于抵达长安之时,在城门外迎接他的人竟然是宇文士及。对于这个宇文士及,他自然是早有耳闻,知道他不仅是前大隋权臣宇文述之子,更是曾经的大隋驸马,南阳公主杨翙之前的夫君。当初在江都之变后,杨广秋后算账,将宇文一族满门抄斩,却因为宇文士及是自己大女儿南阳公主杨翙的驸马,也因为他兵变之事事先并不知情,因此对他网开一面,并没有杀他,只是强令南阳公主跟他和离,将他逐出了江都城。从那之后,宇文士及便不知所踪。可谁都没想到,宇文士及最终却是辗转来到了长安,借着跟李渊的旧交,以及他的妹妹宇文氏是李渊的妾室,很快就被李渊举荐为上仪同。等到李渊正式称帝之后,不仅宇文士及的妹妹宇文氏被封为昭仪,宇文士及自己也被封为鸿胪寺少卿,赐爵新城县公,还迎娶大唐宗室之女寿光县主为妻,可以说是在大唐混得风生水起。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派人迎接张亮的原因,毕竟作为鸿胪寺少卿,迎接各方使者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两人一见面,宇文士及面上就堆满了客套的笑容,冲张亮连连拱手道:“张尚书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亮也笑着冲宇文士及拱手回礼道:“宇文少卿言重了,一切都是为了公事嘛!”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各为其主的剑拔弩张,倒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所谓政治,从来都是这么虚伪而客套。随后,宇文士及又笑笑道:“张尚书从晋阳而来,一句舟车劳顿,想来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吧。这样吧,既然我与张尚书一见如故,那我们今日就不谈公事,由我来做东,带张尚书去长安城中有名的万福酒楼,给张尚书好好接风洗尘。”张亮与宇文士及之前素昧平生,如今初次相见对方便要请他去酒楼喝酒,自然知道宇文士及没安什么好心,当即连连摆手拒绝道:“不必了,不必了,在下怎敢让宇文少卿破费。”可宇文士及闻言却立即板起了脸,佯装动怒道:“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若是张尚书不肯去,便是不给我宇文士及这个面子了。”眼见宇文士及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张亮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半推半就就跟着宇文士及进了城,一路来到万福酒楼。很显然宇文士及事先跟酒楼打过招呼,他们一行人一进门,酒楼的小二便立即热情将他们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僻静的雅间,似乎是为了方便他们谈事。他们两人落座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美酒和菜肴便一道接一道端了进来,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道道菜皆是色香味俱全,教人忍不住食欲大开。作为东道主的宇文士及热情招呼张亮不要跟自己客气,尽管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今夜一定要不醉不归。还别说,张亮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如今看到眼前有这么美味佳肴,肚子还真有些不争气地饿了。他随口跟宇文士及客套几句之后,便不再跟他客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得可谓是满嘴油腻,一边吃还一边不忘称赞饭菜的可口。宇文士及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鄙夷。毕竟他出身名门,自然看不惯张亮这副吃相。如果不是李渊有任务交代给他去办,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张亮这种乡野村夫同台吃饭,因为那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可是现在,他明明瞧不起张亮,却还是不得不拉下脸跟他虚与委蛇,频频举杯向他敬酒,似乎是打算将他灌醉,好从他嘴里套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从而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权。但张亮是什么人,一个敢只身去投瓦岗寨的狠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宇文士及眼中时不时一闪而过的轻蔑和厌恶,心中也是不由一阵冷笑。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狠狠踩在脚底下,看他们到时候还怎么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虽然心中这么想,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对宇文士及的敬酒来之不拒,因此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眼看火候已到,宇文士及当即放下手中的酒杯,故作热切道:“张尚书,既然你我一见如故,那我就不叫张尚书了,显得太过见外了,我虚长你几岁,不如就称你一声张贤弟吧。”说到“张贤弟”三个字的时候,宇文士及忍不住顿了顿,感觉就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在他看来,跟张亮这种出身草莽之人称兄道弟,确实有够难受的。张亮对此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是连连点头,也故作亲昵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称宇文少卿一声宇文兄了。”说罢,两人又是好一阵推杯换盏,喝得张亮舌头更大了,整个脑袋一直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要醉趴下的样子。宇文士及知道自己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当即故作愁眉苦脸对张亮道:“张贤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宇文兄,那我也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我遇上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或许只有你能帮我了。”一听到宇文士及要穷图匕见,张亮心中越发冷笑,可表面上却还是不得不醉眼惺忪追问道:“宇文兄这是哪里话,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张亮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绝无二话!”宇文士及见张亮果然上套,心中不由一阵大喜,但表面上还是得故意挤出一张苦瓜脸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陛下那边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无论如何都得赎回他的三位堂弟,否则便将我罢官免职。可对于能不能救回三位皇亲,我心中也没什么底。因此,你这边可否跟为兄透露一下,你们齐国公究竟要怎么才肯放人,好让我心中有个底。”没错,李渊给宇文士及交代的任务就是从张亮这个使者套问出秦昇在此次谈判中的底线。毕竟,李渊虽然很想赎回三个堂弟,但也要看秦昇开出来的条件在不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秦昇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他就只能早做打算。而张亮似乎是真的喝多了,完全没有听出宇文士及的试探,反而神秘嘿嘿一笑道:“嗨……就这事呀!跟宇文兄你透个底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呃……就是我在临行前,齐国公特意叮嘱了,其他条件都可以谈,唯独有一条绝不能妥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屈突通的一家老小……呃……”“什么?屈突通的一家老小?”听到秦昇的底线竟然是死去的屈突通的家人,宇文士及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因为他可从未听说过屈突通跟秦昇之间有多深的交情,秦昇为何会如此在意他的家人呢?就在宇文士及百思不得其解,正打算继续追问张亮之时,张亮却已经醉得趴倒在桌面上呼呼大睡了…… 第364章 张亮舞剑,意在秦王 “什么?你说秦昇的底线竟然是换回屈突通的家人?”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宇文士及离开万福酒楼后,并没有回府,而是立即进宫去见李渊,将自己从张亮口中打探到的谈判底线和盘托出。  当李渊听到秦昇一不要钱,二不要粮,三不要地,只要换回屈突通的家人之时,整个人都不由为之一怔。  自从李世民回到长安之后,李渊虽然并没有因为河东兵变之事治李世民的罪,也没有因此为难作为同谋的屈突通的家人,但却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他们,更不许他们离开长安城半步。  虽说李世民多次进宫解释说河东兵变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屈突通只是受到自己胁迫不得不从,最后还为了给大军断后战死沙场,于情于理,朝廷都不该再为难屈突通的家人。  对此,李渊一再表示自己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屈突通和他的家人一个公道。  但在心里,他对屈突通的怀疑却越发重了。  毕竟,作为一个父亲,他在内心深处宁可相信自己儿子是受人唆使,也不愿意相信李世民才是河东兵变的主谋。  可还没等李渊查明河东兵变的真相,秦昇却在这时候横插一脚,竟然想用自己的三个堂弟换回屈突通的家人。  此时,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秦昇和屈突通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竟然值得秦昇用三位大唐的郡王换回他的家人。  思来想去,他只能将秦昇此举跟河东兵变联系起来,当真是越想越心惊。  难道,屈突通一直就是秦昇的人,而河东兵变从头到尾都是秦昇设计的一出阴谋,目的就是阻止十几万唐军回援关中?  那自己的次子李世民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毕竟,一旦十几万唐军迟迟不能回援,长安很有可能会因为等不到援军而失守,自己的脑袋也会成为秦昇献给杨广的战利品。  若是长安陷落,自己身死,受益最大的无疑就是手握十几万重兵的次子李世民。  到那时,他完全可以在十几万唐军的拥护下在军中称帝,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返回关中,重建只听命于他一人的大唐朝廷。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屈突通的身份,只是将计就计,借刀杀人罢了。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一切似乎就都解释得通了。  眼看李渊面色越来越凝重,宇文士及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  李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宇文士及,沉声问道:  “仁人,你说此事会不会与河东兵变有关?”  “河东兵变?”  宇文士及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忍不住有些迟疑道:  “陛下,你是说,屈突老将军是早就暗中投靠了秦昇,故而鼓动秦王殿下在河东发动兵变?”  李渊点了点头,冷声说道:  “如若不然,如何解释秦昇为何愿意用朕的三位族弟换回屈突通的家人?”  宇文士及越听越心惊,忍不住追问道:  “可陛下待屈突老将军恩重如山,他为何要背叛陛下?”  李渊冷冷一笑:  “当初他是因为兵败潼关,不得已才投降了朕,焉知他是不是一直身在唐营心在隋,暗中又跟杨广和秦昇勾搭上了。”  李渊是越说越气,忍不住又翻起了旧账:  “当初朕派建成去幽州支援罗艺,特意命他随行,就是希望他好好辅佐建成。  可他呢?朕不信以他带兵多年的经验,会看不出徐世勣等人故意诈降拖延时间,可他从头到尾不置一词,任凭建成被一个小小的程咬金给耍得团团转。  他的如此种种所作所为,让朕如何还能再相信他所谓的忠心!”  宇文士及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倒不是还想继续为屈突通辩护,毕竟他跟屈突通只能算是泛泛之交,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  他担心的是河东兵变的另外一个当事人,秦王李世民。  因为在李渊的两个儿子之中,他更倾向于支持李世民,因为他始终相信李世民会是这场夺嫡之争的最后赢家。  如果屈突通是真的早就暗中投靠了秦昇,那李世民同样难辞其咎。  因为李世民能被屈突通说动发动河东兵变,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识人不明,轻易就被屈突通三言两语给说动了。  二是他其实一早就识破了屈突通的身份和图谋,却还是毅然决然发动了兵变,从叔父李神通手中夺取了兵权。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如果是后者,很难不让李渊怀疑秦王的真实意图和居心。看李渊面色如此凝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开始猜疑起自己的次子来。  想到此处,宇文士及连忙为李世民辩解道:  “陛下,有没有可能这是秦昇的又一出反间计,就跟他之前诬陷刘文静那般。”  听宇文士及提到“刘文静”这个名字,李渊面色不由沉了沉。  当初就因为秦昇的挑拨离间,他冤杀了最早追随自己的刘文静,由此带来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  因为刘文静一死,不少早就投靠和归降他的人纷纷背离他而去,其中不乏褚亮褚遂良父子这种名满天下的大才。  如今听宇文士及将屈突通和刘文静联系到一起,他也不免有些怀疑这会不会又是秦昇的另外一出反间计。  宇文士及见李渊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几分,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再者说,陛下怀疑屈突老将军是秦昇的人,可他最终不是战死在蒲津渡吗?隋军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自己人都杀吧。”  “可屈突通战死是隋军的说法,并没有人亲眼见到屈突通战死,隋军也没有将他的尸身,因此谁又敢保证屈突通是真的战死沙场了!”  宇文士及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知道李渊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只能说秦昇这一次又抓住了李渊的软肋,利用他多疑的毛病,成功离间李渊对秦王李世民的信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外如是。  此时,李渊看了宇文士及一眼,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对于宇文士及支持自己次子之事,他一直心知肚明,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因此降低对宇文士及的信任。  因为对于他而言,如果满朝文武都支持太子李建成,才是最可怕的事。  而现在,他正好可以利用宇文士及去好好试探一下自己的次子,看看他对自己这个父皇到底有几分忠诚。  “仁人,你现在去一趟秦王府,将秦昇打算用三位郡王交换屈突通家人之事告知他,看看他作何反应!”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4044cca.sbs 第365章 李世民:秦昇你好算计! “不愧是秦昇,这是想让我李世民做第二个刘司马呀!”  秦王府书房内,当李世民听宇文士及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自嘲起来。  而宇文士及在来的路上,已经替李世民想好了应对之策,当即劝说他道:  “殿下,其实臣有一计,可解殿下眼下的困局。”  李世民其实已经猜到了宇文士及要跟自己说什么,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  “宇文少卿不妨说说看。”  宇文士及看着李世民,沉声道:  “很简单,既然陛下如今已经怀疑屈突老将军是秦昇的人,殿下何不顺水推舟,一口咬死自己是受屈突通蒙蔽,中了他的诡计,一时冲动发动了兵变。”  李世民听完未置可否,只是静静反问宇文士及道:  “可宇文少卿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这么跟父皇说了,屈突公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宇文士及一时默然。  他当然知道,以李渊外宽内忌的性子,如果证实屈突通真的背叛了他,不仅让大唐失去了河东之地,还险些导致长安陷落,哪怕冒着谈判破裂的风险,也绝无可能会放过屈突通的家人。  可宇文士及始终觉得,为了保全李世民,牺牲几个屈突通的家人是值得的。  想到此处,他当即苦口婆心劝说李世民道:  “殿下,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为了成就大业,总是要付出一些牺牲的。  否则,若是殿下坚持兵变是自己所为,屈突通只是受殿下胁迫,很难打消得了陛下对殿下的猜疑之心,到那时反而是得不偿失呀!”  虽然宇文士及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可李世民还是摇了摇头道:  “屈突公为了给大军断后,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也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照顾他的家人。  若是我出尔反尔,何以取信于其他将士,何以立足于天下。”  眼见李世民说什么也不肯将罪责都推到屈突通身上,宇文士及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无奈起身告辞,去太极宫跟李渊复命去了。  宇文士及走后,同在书房内却一直默然不语的房玄龄终于开口道:  “宇文少卿虽说是为了殿下好,可却没有殿下想得深远。”李世民看了房玄龄一眼,淡淡反问道:  “哦?听玄龄你的意思,似乎已经了然我心中所想?”  虽说宇文士及同样支持李世民,可他同时也对李渊一片忠心,算不得李世民的核心党羽,因此李世民对他自然有所保留。  可房玄龄不一样,他一开始投奔的就不是李家而是李世民,是李世民最为信任和看重的谋士,在他面前李世民自然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此时房玄龄淡淡一笑,随即沉声道:  “之前因为河东兵变,如今殿下无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很难再得到陛下的完全信任。  既然如此,殿下还不如索性放弃讨好陛下,全力拉拢军中将士之心。  毕竟殿下若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将黑锅扣在屈突老将军头上,难免会让其他将士心寒,认为殿下不可信。  相反,若是殿下为了保全屈突老将军的家人,坚持将全部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其他将士看在眼里,怎能不死心塌地为殿下效力!”  “知我者,玄龄也!”  李世民听完忍不住哈哈一笑,显然是默认房玄龄的话。  只是笑过之后,他又有些面色凝重道:  “只是我有一事想不明白,秦昇为何无缘无故会来这么一出,难道当真只是为了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吗?”  房玄龄也不由敛起笑意,皱着眉头道:  “这也是属下想不明白的地方,此举虽说确实可以加深陛下对殿下的猜忌,可如今大唐根本离不开殿下,陛下也不可能因为猜忌殿下就对殿下怎么样的。”  此时,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隋朝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秦昇不得不提防我们大唐趁机再次出兵河东。”  他话音未落,长孙无忌便拿着一卷红色鸽信急匆匆闯进了书房,嘴上不住道:  “殿下,洛阳出大事了。”  虽说李渊将对外收集情报之事全权交给了李建成一手组建起来的不良人,可这不代表李世民就什么都不做。  他派自己最信任的大舅子长孙无忌在关中一带暗中招揽了不少武功高强之人,派去洛阳、蓟城、晋阳、襄阳、江都等重要城池潜伏下来,不断为秦王府收集来各种情报。对于这个组织,李世民亲自给它取名“秦风”。  如今看长孙无忌如此模样,显然是秦风潜伏东都洛阳的人送来了什么重要情报。  此时李世民也顾不上多问,只是沉着脸从长孙无忌手中接过鸽信,展开一看,瞳孔瞬间一震,随即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秦昇你果然是好算计!”  房玄龄见状不由凑上前道:  “怎么了?殿下,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李世民也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鸽信递给了房玄龄。  房玄龄接过鸽信,边看便念道:  “隋帝杨广病亡,丹阳公主将继承大统!”  一时间,就是聪慧如房玄龄,也忍不住喃喃道:  “怎么可能?杨广竟然没传位给自己儿子或者孙子,而是传给了自己女儿。”  “没什么不可能的!”  此时李世民已经想通的问题的关键,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以秦昇如今的权势和兵马,隋朝的江山迟早都要改姓秦,杨广自己主动传位给外孙,总好过将来他的外孙改朝换代!”  “原来如此!”  房玄龄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有些唏嘘道:  “想当初杨坚从自己外孙手中篡夺了大周的江山,建立了大隋,想不到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他的儿子就要被外孙夺了江山,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呀!”  可李世民却没有心情为隋朝的事实灭亡而默哀,反而为他们大唐长叹一口气道:  “我如今总算是明白秦昇为何要搞这么一出了,现在无论我跟父皇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出兵河东了。”  (讨论两个问题,一是女帝的年号,如果没有什么合适的,就用凤兴了。  二是自南北朝之后,地方行政划分就变得很乱,杨坚废郡置州,到了杨广又废州置郡,女帝即位之后,皇夫肯定要重新调整全国行政划分。  支持汉魏南北朝州郡县的在此评论。  支持唐朝道州县的在此评论。  支持宋朝路州县的在此评论。  支持元明清省府县的在此评论。)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4044cca.sbs 第366章 来自萧皇后的神秘礼物 丹阳公主杨翎登基在即,谁都以为作为驸马的秦昇会亲率大军返回洛阳,为自己的妻子好好撑撑场面,震慑朝中那些反对女子为帝的声音。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秦昇最终只带几名亲兵就悄无声息回了洛阳,因为太过低调,当他和几名亲兵在洛阳城中招摇过市,城中很多百姓压根不知道眼前这名将军就是名震天下的尚书令兼十二卫大将军,只当是某个普通将领回京城述职。  只是当未来的女帝听说自己夫君回来了,穿着一身孝服就跑来见秦昇,一见面就激动扑入秦昇怀中,丝毫不顾及身后的侍女在掩嘴偷笑。  在秦昇面前,她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是什么即将登基的女皇,只是一个对夫君日思夜想的妻子罢了。  因为谁都不知道,秦昇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里,她一个人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她知道自己生出一个天降异象的孩子,已经引起了父皇的忌惮,以她对自己父皇的了解,担心他为了防止大隋江山最终毁在自己儿子手中,极有可能已经对这个外孙动了杀心。  因此,自从秦昇离开东都之后,她便深居简出,天天在齐国公府寸步不离守着自己儿子,除了乳母和几个信得过的贴身侍女,以及自己的母后萧皇后外,根本不让其他人接近他半步。  期间她的父皇还真私下找过她一次,问她能不能说服秦昇让自己儿子秦恪改姓杨,说只要她和秦昇同意,他不仅会将“杨恪”纳入皇族,还会封他为晋王。  而晋王,恰恰就是自己父皇被册立为太子之前的封号,也是自己兄长元德太子杨昭被册立为太子之前的封号,用意不言自明。  虽然明知道只要自己和秦昇肯松口,自己儿子便有机会继承大统,可杨翎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父皇的提议。  理由很简单,她虽然是大隋的公主,可既然嫁给了秦昇,便是秦家妇,怎么可能会让秦昇的嫡长子随母姓,传出去岂不是让自己夫君被天下人耻笑。  见自己女儿拒绝得如此斩钉截铁,杨广也没再强逼她,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杨家的女儿果然都向外,她这个性子跟她姑姑简直是如出一辙。杨翎知道父皇口中的姑姑就是乐平公主杨丽华,作为周宣帝宇文赟的皇后,她虽然并不受宠,可却还是一直心向大周。  在继子周静帝宇文阐即位之后,她一直极力反对自己父亲杨坚谋朝篡位,可最终还是无力阻止大周被大隋取而代之。  因为杨坚篡位和害死了自己的三个继子,杨丽华终身不肯原谅自己父亲,不仅拒绝改嫁,更不许自己身边的侍女称呼她为公主。  或许正因为如此,杨广才说丹阳公主性子像她的姑姑乐平公主,都是向着夫家不向着娘家。  不过从那天之后,杨广再没有找过杨翎,也不再提让外孙秦恪改姓之事。  可以杨翎对自己父皇的了解,知道杨广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从此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自己儿子的地步,不给自己父皇任何可乘之机。  好在自己父皇似乎也顾念着祖孙之情,终究没有对自己外孙下手。  只不过如果让她知道她父皇最终选择对自己夫君秦昇下手,想要去父留子,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姑姑乐平公主一样,一怒之下彻底跟自己父皇决裂。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对自己父皇千防万防,可杨广却在驾崩前将皇位传给了她,让她即将成为天下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  她在震惊过后,也忍不住对杨广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觉得自己错看父皇,着实是不孝。  同时,面对即将交到自己手中的大隋江山,她心中又是迷茫又是不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新身份。  毕竟,作为一个女子,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继承大统,成为自始皇帝称帝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好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等回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秦昇。  有夫君在,她便感觉自己有了主心骨。  虽然直到此时她还没有做好成为女帝的准备,但只要有秦昇帮她,她便有信心可以治理好这个天下,几年后将一个蒸蒸日上的江山传给他们的儿子。  看着自己妻子见到自己时情难自己喜极而泣的模样,秦昇内心又何尝不是涌起阵阵感动呢。这一刻,他决定将杨广暗中派刺客行刺自己之事永远深埋在心底,这辈子都绝不会让杨翎知晓。  毕竟,哪怕是看在杨广将杨翎许配给自己的份上,他都不忍心让杨翎跟自己死去的父皇反目成仇,一辈子活在痛苦和仇恨中。  夫妻二人相拥着温存了好一阵之后,杨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身边的侍女抱来了一个精美的长匣子。  秦昇见状,忍不住笑着问道:  “怎么了?翎儿,一年多时间不见,你还给为夫准备了见面礼?”  可丹阳公主听完却是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  “不,秦郎,这是母后要我交给你的。”  “什么?皇后?”  听到这个长匣子竟然是萧皇后要杨翎转交给自己,秦昇不由微微一怔。  随后,他从侍女手中接过那个长匣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也想不出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丹阳公主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道:  “当初母后将这个盒子交给我之时,我也问过她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她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我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妥善保管好,绝不能让任何人拿了去。  还说里面的东西我绝不能一个人偷偷看,一定要等你回到东都之后,跟你一起打开看。”  听杨翎说得如此神秘,秦昇也不免被她的话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再看长匣子上面原封未动的封条,秦昇便知道自己的妻子果然是个听话的乖女儿,没有在自己回来之前偷偷看过里面的东西。  既然现在自己已经回来了,那就得好好看看长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随后,秦昇屏退一众亲兵和侍女,当着杨翎的面撕开上面的封条,打开盒子一看,当即就跟杨翎一起愣住了。  因为匣子里面竟然是一道圣旨。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4044cca.sbs 第367章 洛水之约 在看到圣旨的那一刻,秦昇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当着杨翎的面拿起圣旨,展开开始跟杨翎一起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正如他猜测的那般,这是一份传位诏书。 在这份遗诏中,杨广明确表示自己驾崩之后,将由皇长孙燕王杨倓继承大统。 不过杨广在这份遗诏中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手握重兵的女婿,不仅破格封自己为齐王,还任命自己、裴世矩和苏威三人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 看完这封遗诏,秦昇只能说自己此刻的母语是无语。 形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杨广竟还天真以为一个齐王的爵位和一个顾命大臣的身份就可以让他死心塌地辅佐杨倓。 可秦昇此刻在无语,他的妻子杨翎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怎么会还有一封遗诏呢?难道父皇驾崩那晚,母后拿出来的是一份假遗诏,父皇其实是想要传位给燕王而不是我这个女儿?” 秦昇此时已经想通了一切,当即轻轻握住杨翎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翎儿,那份遗诏也是真的!” “那份遗诏也是真的?” 杨翎闻言忍不住看向秦昇,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之色: “可为何两份遗诏的内容截然相反,父皇到底是想传位给我还是传给燕王?” 秦昇并没有直接回答杨翎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那封传位给你的诏书上应该加盖有传国玉玺吧。” “自然是有的,你的意思是……” 秦昇的话无疑提醒了杨翎,连忙低头看向眼前的新遗诏,见到上面果然没有加盖有传国玉玺,心中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份没有加盖传国玉玺的遗诏,自然算不得一份真正的遗诏,看来父皇还是要传位给自己的。 如此一来,她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毕竟,若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夺走了本属于自己侄儿的皇位,将来百年之后如何跟自己的兄长交代。 可秦昇见状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揭露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翎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皇应该是先写下了一份传位给你的遗诏,并将它交由你的母后保管。 可在他临终前,他却突然反悔了,还是决定传位给燕王这个皇长孙,于是便又重新写下了一份新的遗诏,因为写得太过仓促和匆忙,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在新的遗诏上面加盖传国玉玺……” 说到这里,秦昇看着面色一片惨白的妻子杨翎,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往下说道: “只是在你的父皇驾崩之后,你的母后并没有拿出你父皇新写的遗诏,而是拿出来原来的那份旧遗诏,也就是传位给你的那封遗诏。” 杨翎听完一时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只是满眼不可置信看着秦昇。 毕竟,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跟父皇恩爱了一辈子的母后,竟然在父皇死后公然矫诏,违背父皇生前传位给燕王的遗愿,转而将皇位传给了自己这个女儿。 她根本想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说母后宠爱自己这个小女儿不假,可因为大哥杨昭早亡的缘故,她同样对他留下的三个孩子照顾有加,没有理由厚此薄彼,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传位给自己这个女儿。 “可是母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杨翎才从牙缝中艰难挤出这个问题。 秦昇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父皇之所以先写下一份传位给你的遗诏,就是因为知道如今大势已经不可逆转,为了延续大隋江山,保全杨氏一族,只能将皇位传给你,从而间接传给了恪儿。 但在临终前,你父皇还是反悔了,决定传位给燕王,指望这个皇长孙力挽狂澜,重振大隋江山。 可你父皇临终前糊涂了,你母后却没糊涂,她很清楚若是想保全杨氏一族尤其是燕王三兄弟,唯有传位给你了。 因此,在你父皇驾崩之后,她并没有按照你父皇生前的交代拿出那份新遗诏,而是拿起了你父皇之前交给她的那份旧遗诏。” 杨翎听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不确定问道: “夫君,如果母后拿出的是那份新遗诏,你将来真的会杀燕王他们三兄弟吗?” 秦昇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燕王,你在即位之后会容得下一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姑父,和一个出生之时天降异象的表弟吗?” 杨翎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再问。 因为她听明白了自己夫君的意思,在皇权面前,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绝不会有含情脉脉的亲情。 如果遵从父皇遗愿的代价是自己夫君和儿子的性命,那她宁可对不起自己的侄儿,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大哥。 可她还有一事不明: “既然母后已经决定违背父皇的遗愿传位给我,又为何要将这封新的遗诏交给我们,让我们徒增烦恼呢?” 秦昇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这正是你母后聪明的地方,如果她不将这封遗诏交给我们,我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为了保全三位皇孙和杨氏一族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她的付出,念及她的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加害三位皇孙和杨氏一族吧。” 听秦昇提到自己的三个侄儿,杨翎一时神色也有些黯然。 原本三位侄儿都很喜欢她的这个姑姑,秦恪出生后他们三个更是经常结伴跑来看这个小表弟。 可自从父皇驾崩自己即将继承大统之后,他们三兄弟就从此疏远了她,再没有登过一次齐国公府的大门。 怪不得自古以来,皇帝都喜欢称孤道寡,原来做了皇帝真的会变孤家寡人。 可为了秦昇和秦恪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已经别无退路了。 可她还是有着自己最后的底线: “夫君,答应我,既然母后将皇位给了我和恪儿,你就放过燕王他们三兄弟和整个杨氏一族吧。” 秦昇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洛水的方向,沉声起誓道: “我秦昇对洛水起誓,此生绝不加害燕王三兄弟,绝不屠戮杨氏一族。” (看来大家都看好省府县的行政划分,那就得跟明清一样,把各行省的军政和民政分开了,让两位封疆大吏之间相互牵制,相互制衡,从而避免出现中晚唐藩镇割据的局面。 对于管民政的官名,刺史,行台,布政使,巡抚四选一。 对于管军政的官名,都督,总管,节度使,总督四选一)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4044cca.sbs 在看到圣旨的那一刻,秦昇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当着杨翎的面拿起圣旨,展开开始跟杨翎一起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正如他猜测的那般,这是一份传位诏书。 在这份遗诏中,杨广明确表示自己驾崩之后,将由皇长孙燕王杨倓继承大统。 不过杨广在这份遗诏中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手握重兵的女婿,不仅破格封自己为齐王,还任命自己、裴世矩和苏威三人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 看完这封遗诏,秦昇只能说自己此刻的母语是无语。 形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杨广竟还天真以为一个齐王的爵位和一个顾命大臣的身份就可以让他死心塌地辅佐杨倓。 可秦昇此刻在无语,他的妻子杨翎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怎么会还有一封遗诏呢?难道父皇驾崩那晚,母后拿出来的是一份假遗诏,父皇其实是想要传位给燕王而不是我这个女儿?” 秦昇此时已经想通了一切,当即轻轻握住杨翎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翎儿,那份遗诏也是真的!” “那份遗诏也是真的?” 杨翎闻言忍不住看向秦昇,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之色: “可为何两份遗诏的内容截然相反,父皇到底是想传位给我还是传给燕王?” 秦昇并没有直接回答杨翎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那封传位给你的诏书上应该加盖有传国玉玺吧。” “自然是有的,你的意思是……” 秦昇的话无疑提醒了杨翎,连忙低头看向眼前的新遗诏,见到上面果然没有加盖有传国玉玺,心中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份没有加盖传国玉玺的遗诏,自然算不得一份真正的遗诏,看来父皇还是要传位给自己的。 如此一来,她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毕竟,若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夺走了本属于自己侄儿的皇位,将来百年之后如何跟自己的兄长交代。 可秦昇见状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揭露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翎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皇应该是先写下了一份传位给你的遗诏,并将它交由你的母后保管。 可在他临终前,他却突然反悔了,还是决定传位给燕王这个皇长孙,于是便又重新写下了一份新的遗诏,因为写得太过仓促和匆忙,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在新的遗诏上面加盖传国玉玺……” 说到这里,秦昇看着面色一片惨白的妻子杨翎,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往下说道: “只是在你的父皇驾崩之后,你的母后并没有拿出你父皇新写的遗诏,而是拿出来原来的那份旧遗诏,也就是传位给你的那封遗诏。” 杨翎听完一时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只是满眼不可置信看着秦昇。 毕竟,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跟父皇恩爱了一辈子的母后,竟然在父皇死后公然矫诏,违背父皇生前传位给燕王的遗愿,转而将皇位传给了自己这个女儿。 她根本想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说母后宠爱自己这个小女儿不假,可因为大哥杨昭早亡的缘故,她同样对他留下的三个孩子照顾有加,没有理由厚此薄彼,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传位给自己这个女儿。 “可是母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杨翎才从牙缝中艰难挤出这个问题。 秦昇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父皇之所以先写下一份传位给你的遗诏,就是因为知道如今大势已经不可逆转,为了延续大隋江山,保全杨氏一族,只能将皇位传给你,从而间接传给了恪儿。 但在临终前,你父皇还是反悔了,决定传位给燕王,指望这个皇长孙力挽狂澜,重振大隋江山。 可你父皇临终前糊涂了,你母后却没糊涂,她很清楚若是想保全杨氏一族尤其是燕王三兄弟,唯有传位给你了。 因此,在你父皇驾崩之后,她并没有按照你父皇生前的交代拿出那份新遗诏,而是拿起了你父皇之前交给她的那份旧遗诏。” 杨翎听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不确定问道: “夫君,如果母后拿出的是那份新遗诏,你将来真的会杀燕王他们三兄弟吗?” 秦昇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燕王,你在即位之后会容得下一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姑父,和一个出生之时天降异象的表弟吗?” 杨翎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再问。 因为她听明白了自己夫君的意思,在皇权面前,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绝不会有含情脉脉的亲情。 如果遵从父皇遗愿的代价是自己夫君和儿子的性命,那她宁可对不起自己的侄儿,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大哥。 可她还有一事不明: “既然母后已经决定违背父皇的遗愿传位给我,又为何要将这封新的遗诏交给我们,让我们徒增烦恼呢?” 秦昇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这正是你母后聪明的地方,如果她不将这封遗诏交给我们,我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为了保全三位皇孙和杨氏一族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她的付出,念及她的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加害三位皇孙和杨氏一族吧。” 听秦昇提到自己的三个侄儿,杨翎一时神色也有些黯然。 原本三位侄儿都很喜欢她的这个姑姑,秦恪出生后他们三个更是经常结伴跑来看这个小表弟。 可自从父皇驾崩自己即将继承大统之后,他们三兄弟就从此疏远了她,再没有登过一次齐国公府的大门。 怪不得自古以来,皇帝都喜欢称孤道寡,原来做了皇帝真的会变孤家寡人。 可为了秦昇和秦恪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已经别无退路了。 可她还是有着自己最后的底线: “夫君,答应我,既然母后将皇位给了我和恪儿,你就放过燕王他们三兄弟和整个杨氏一族吧。” 秦昇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洛水的方向,沉声起誓道: “我秦昇对洛水起誓,此生绝不加害燕王三兄弟,绝不屠戮杨氏一族。” (看来大家都看好省府县的行政划分,那就得跟明清一样,把各行省的军政和民政分开了,让两位封疆大吏之间相互牵制,相互制衡,从而避免出现中晚唐藩镇割据的局面。 对于管民政的官名,刺史,行台,布政使,巡抚四选一。 对于管军政的官名,都督,总管,节度使,总督四选一)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4044cca.s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