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小漂亮在狗血文当炮灰跟班[快穿]》
1.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高二吊尾班教室后门被急促敲动,配合着初夏喧哗滂沱的大雨,更显唤人声音的不耐,“去器材室。”
阴蒙蒙的走廊四五个人影攒动,最后一个人叫完苏缇,连忙跟上不远处驻足的小团伙,随后乌泱泱地离开。
春夏交接,雨水来得猝然猛烈,让人毫无防备。
课前五分钟都将体育器材搬到操场去了,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每周一次的户外体育课不得已取消。
几滴雨水落下的时候,老师预见性地让同学们回教室上自习,人都清清爽爽的,体育器材倒是被充沛的雨水浇了个透。
体育课是三个班一起上的,老师指了其中一个班上混日子的男同学,让他等雨势小点叫几个人将受灾的器材搬回去。
这种“帮助老师、为同学奉献的好人好事”自然是逃脱无聊自习的最佳借口。
男同学振臂一挥,带着各个班上的“好兄弟”大摇大摆出了教室,说是在外面等雨停,其实就三三两两聚起来躲进器材室插科打诨。
拿着老师的鸡毛当令箭,他们做惯了,总归是不学习,只要不惹事不闹事老师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苏缇也是这群“好兄弟”的成员。
加入没什么特殊条件,学习差这条就足够了。
苏缇折了折发下来的空白卷子,总分栏的零分鲜红刺眼,在空气中晃了不到一秒就被主人塞进桌兜。
高二八班已经是年级倒数第一的班级,苏缇还能稳坐教室后门当守门神,实力可见一斑。
苏缇平时在班上存在感弱得可怜,这个时候被其他班上更加不学无术的校霸叫走时,他们才有意识地想起,苏缇即便不声不响也是个父母言辞警告不让沾染的“小混混”。
人都是被好奇心驱使的动物,安静的自习课被打了个岔,不少人纷纷转过头朝后门看去。
到底是“小混混”,听见不用上自习,眨眼间座位就没了人。
门缝随着夹雨的风忽大忽小,只看见道清瘦纤韧的背影消失拐了个弯在眼前,宛若脆嫩的竹笋隐没烟气蒸腾的雨雾。
“我也想去,大雨憋在教室,闷都闷死了。”不知道谁蓦地抱怨出声。
教室瞬间窸窸窣窣小声交谈起来。
有想趁机出去玩儿的,有羡慕那群不着四六小混混的,但也有理智的。
“他们可不是去搬器材,体育器材他们早就趁着课间大雨前搬回去了。”有人给同桌递给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然而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更能引起枯燥学生们心底的探索欲。
“那他们?”
“麒麟班的祁周冕被他们带进了器材室…”因着顾忌什么,他说完这句很快闭了嘴。
大部分学生不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何况这么大点学校藏不住秘密,都了解一二。
比如这学期新转来的小少爷给学校捐了栋楼,入校那天是校长、主任亲自接的人。
又比如谁都不敢惹的小少爷,跟年纪第一那个妈进监狱、爸赌博还有个尿毒症爷爷的贫困生杠上了。
撕书、扔课桌、关厕所不知道发生多少次,更多的是暴力的殴打,拳拳到肉隔着厚厚门板听着都使人牙酸。
当然小少爷金尊玉贵的,不可能亲自动手。
不过他有钱,雇着那些惹是生非的校霸混混,也能让祁周冕吃不少苦头。
再如何,校霸是学生,他的小弟也是学生,还是怕家长、老师,偏偏祁周冕是个打不还手、骂不回口的主儿,状都没告过一回。
于是霸凌者更加有恃无恐。
祁周冕被欺负得愈加惨烈。
教室传出极小的声音,突兀地钻进每个人耳膜,“可那位不是被停课带回家了吗?”
没了主谋,那伙人怎么还不肯放过祁周冕。
书页“哗哗”地翻阅,落针可闻,“但是那位丢的五位数的表还没找到。”
谁说得准是小少爷又一次污蔑,还是祁周冕真动了心为着钱或者报复拿走。
学生们听完都表情讪讪,舌头好似被拔走,生怕再多说几句就被牵连,成为下一个被怀疑的“偷表贼”。
教室气氛霎时凝滞下来,重新恢复寂静。
憋闷的环境因为安全也变得不是十分难以忍受。
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此时替换成教室大差不差。
外面并没有想象得那么清爽,反而因着春末最后一场大雨,把料峭春寒逼透出来,幽幽冷风一刮,温热的皮肉竖起根根汗毛,刺骨的冻人。
苏缇穿着宽大的蓝色校服外套,倒不是怕冷穿的,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他也没脱下来过,在一众短袖青春的学生中间更显沉闷怪异。
此刻所有皮肤遮得严严实实,不得不说挡了一部分冷风,保留了那么点暖。
只是厕所水龙头被钢管浸凉的自来水哗哗涌出,苏缇捧着喝了几口,校服为身体存留的那点暖也就全然消失了。
冷水滑过喉咙,食管长久未饮水的干渴缓解,柔嫩的口腔得到滋润充盈起来。
只是宛若珍珠贝的牙齿是冷的、羞怯内含的软舌是冷的,微抿的唇瓣却被低温激得泛起不正常的嫣红。
厕所没有镜子,苏缇因此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即便是有,长长的黑发垂过眼睫,伶仃脆弱的颈骨微弯,也没人会刻意打量他的容貌、窥探过去。
颜色寡淡的五官被唇间艳秾勾得鲜活起来,仿佛注入了人气,莫名想到活色生香四个字。
苏缇重新低下头,那抹抓人心扉的姝色就又被藏匿起来。
体育器材室在隔壁教学楼旁边,两栋教学楼顶层有连廊,穿过去再下楼,不用淋到一点风雨就能到达。
苏缇不知道,他拢共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才几天。
于是苏缇跑下楼,再淋着雨过去到达器材室,祁周冕都被教训完了。
不算迟到,打祁周冕是有钱拿的,他们不肯分给苏缇,围殴祁周冕这件事,苏缇参与不进去。
因而来多晚都没关系。
苏缇地位是跟班中的跟班,只负责善后,能拿到多少钱全看受害人钱包里有多少。
但是太晚就不好了,不能等到奄奄一息的受害人跑了,那就真的一毛钱都没有。
其实这钱他们都不肯给苏缇,不过祁周冕穷得要命,故而纷纷都大度起来。
苏缇来的时机不错,祁周冕刚被教训完,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鲜血糊住眼睛,只能就这个狼狈的姿态聆听“校霸”最后耀武扬威的发言。
苏缇没进去,隔着铁门,声音遥远而清晰。
“祁周冕,不是我们冤枉你,是你的‘好朋友’说那块表是你偷了,为了给你尿毒症的爷爷凑医药费。”男生的嗓音被外面淋漓的雨声衬得有些慢,混不吝的懒散,“阮亦书那块表是他生日他爸送给他的,我是没什么见识,他说一块表五万就五万。”
“五万不让你坐牢,挨几顿打让你吐出来,也算便宜你了?”
男生笑了几声,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按理说你这种清北苗子,你朝校长、班主任告个状,你都不用过得这么惨,不知道你自己琢磨什么。”
“屹哥?”小弟大惊失色,怎么听着齐屹的话,像是帮祁周冕呢,“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齐屹挑了挑眉,没再继续。
打了祁周冕有钱拿,所有人都知道祁周冕是个从不反抗的哑巴。
偏偏齐屹隐隐觉得祁周冕又阴又毒,尽管祁周冕什么都没干过,只是一味地挨打。
齐屹没说出来,只道:“冤有头债有主,以后要报复找我齐屹。”
齐屹说完就招呼小弟们出去了。
器材室的铁门被夹雨的狂风吹得呼啦作响,齐屹看了眼站在门口等着的苏缇。
蓝色白纹校服裤子湿透了,洇出更深重的墨蓝,轻薄的布料被风刮得黏在腿上,显得风雨飘摇的双腿细长笔直。
齐屹随意抬手粗鲁地蹭蹭苏缇的头,想要擦去苏缇头发上的雨水,然而入手干燥,苏缇只有发梢微微湿润。
苏缇外套拎在手里,袖口、衣摆滴滴落着水珠。
“也没那么傻,还知道披校服挡雨。”齐屹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苏缇,“不傻怎么天天考大零蛋?”
苏缇把头和胸前护得好,手指凉浸浸,指尖的粉润没有丝毫热气,甫触碰到皮肤,冻得人发麻。
齐屹只觉得又冰又痒。
苏缇垂头接过钱,声音又清又浅,掺着雨声几乎让人听不清,“不认字。”
苏缇穿越前的文明跟这个世界的文明不一样,他能听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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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的人说话,都是系统开了挂,这都需要苏缇反应会儿才能跟人接上话,何况认字。
苏缇大字不识一个,更加看不懂试卷,真不怪他考试次次零分。
齐屹只当苏缇开玩笑。
“等他能动了,把人撵出去,锁上门就回教室。”齐屹是个好大哥,事无巨细交代道:“锁在门上,早点回去,别在外面乱逛。”
齐屹扫过苏缇裸露在外的手臂,好似浸入凉水美玉,上面被泥水晕染有些脏污,偏生反衬得更加细嫩。
苏缇这副皮肉比小少爷更像小少爷,可齐屹知道苏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抚养他长大的外婆也早早走了,生活得比他们更窘迫。
齐屹打消心头怪异的想法,跟带小孩儿般补充了句,“别傻傻的,回去的时候走顶楼连廊。”
苏缇点点头,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接过齐屹给小弟的“分红”。
别人拿的比苏缇多多了,苏缇只能时不时在齐屹这里拿个饭钱。
不过苏缇不是很在意,毕竟苏缇作为“外星人”不是很清楚这里的“物价”水平。
二十已经很多了,够吃好几天。
其他小弟看不上这二十块,自然不会嫉妒什么,松松筋骨跟着齐屹离开。
苏缇收钱办事,把钱装进裤兜走进体育器材室。
体育器材室潮热得厉害,在外面被冷风吹透的苏缇被兀地烘起来,皮肤一下子浮起不正常绯色。
苏缇打开了灯。
空旷的室内瞬间明亮刺眼起来。
干坏事最好在黑暗中进行,这样受害人就不大容易分辨是谁欺负了他,以免日后被疯狂报复。
苏缇没有意识到这点,干坏事不熟练,开灯是为了更好地找祁周冕钱包。
苏缇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地上匍匐人的面容,目的明确地朝祁周冕腿侧鼓起的校服裤子伸手。
纤长的手指不算灵巧,然而掏兜不是什么麻烦事,很快夹住祁周冕的钱包。
钱包贴在身上是温热的,叫苏缇冰凉的手指不适了下。
苏缇顺利抽走钱包所有的钞票,他不大认钱,零零碎碎是比齐屹给的二十小费多的。
还算不错。
苏缇合上钱包,正要给祁周冕放回去时,沾着干涸血渍的眼皮倏地睁开,白炽灯在祁周冕漆黑幽深瞳眸跳动,没生出一丝光亮反而更像是无波的古井。
阴森森的寒。
苏缇心脏猛然悸了下,再看时,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恐仿佛是错觉。
祁周冕垂下眼帘,被打得筋疲力尽,锋利瘦削的五官贴在浮尘的地面,青涩又恹郁。
苏缇雪白的一张小脸儿,好似上等宣纸被凉水浸湿,哪儿哪儿都颜色浅,薄得似乎用指腹用力捻捻就覆上红痕,再用力就会破皮。
没他这样娇的。
尤其是冷白的灯光映着,软嫩的血管好像都浮现皮下,雪白没有透明两个字用在他身上更合适。
很少有人看清苏缇长什么样子。
祁周冕被苏缇居高临下看了会儿,反而让他成了第一个看见苏缇模样的人。
皮肤薄,唇瓣也薄,被凉水激的唇色醴艳得过分,如同饮血。
仿佛祁周冕张了张口,苏缇的唇就会渗出一滴血珠,落在他的舌尖上。
苏缇放钱包的手指慢慢缓解着僵硬,俯身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苏缇小半张脸被雨水打湿,脸颊坠的水珠摇摇晃晃挂在半空。
苏缇像是等待野兽放松警惕的幼崽,见到祁周冕没有任何动作,才试探地手腕压得更低。
想要把空荡荡的钱包物归原主。
不巧,祁周冕在苏缇缓和的时间完全适应了光线,沉暗的眸子再次睁开。
苏缇被祁周冕锐利的视线摄住,慢半拍地放轻呼吸,大脑不断释放逃离信号。
苏缇迟钝地接收完毕,脊椎窜上一股寒意,身体比意识更快。
苏缇手里钱包落到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灰尘,脸上的水珠盈盈不堪重负,竟然和钱包同时落下。
急匆匆逃跑的脚步响起、又迅速消失。
祁周冕眯了眯眼,鲜血染着深眸,半天才找回焦距。
裂开的唇肉被一滴水珠滋润,饱胀起来。
祁周冕伸出麻木的舌尖吮去。
喉结剧烈滚动,莫名干涩。
2.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跑到顶层,狂跳的神经渐渐松懈,不过剧烈运动的心脏余韵未消振着他单薄的胸脯,轻微地起伏着。
苏缇来的时机不凑巧,连廊正对面校领导簇拥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女人长相年轻,气质却很成熟,衬衫西裤、简单干净。
苏缇立刻退到旁边,等着这些人走过去。
“上课时间不老实待在教室,瞎逛什么?”年纪主任看见被大雨淋湿的苏缇,不悦地训斥道。
苏缇刚才多看了几秒女人的眉眼,现在又低下头去,默默听着年级主任的斥责。
“看着跟我弟弟一般大,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爱玩儿。”女人笑着说完,话音一转,“不过,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
“阮总说得对。”校长附和两句,随后意会道:“亦书同学要是身体好转,就可以回来上课了。”
称呼为阮总女人停下脚步,弯起唇角,很好说话的模样,“小弟的手表找到了,在他的书包里,是他粗心大意以为丢了。”
其实没找到,左不过五万块钱的表,比不上赶紧揭过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把人送回学校省心。
“他对被他污蔑的同学挺愧疚,跟我保证过这次回来肯定好好上课、友爱同学。”阮亦书跟她保证不止一回,即便这次诚恳到像是转了性,听听也就算了。
校长点头,“他们这个年纪没隔夜仇,说开就好。”
女人介绍身旁的男人,“这是亦书的小叔,进了咱们梧华当班主任,有他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校长闻言安心不少,阮家有钱是有钱,阮亦书却是混天魔王的性子,成天祸害他清华北大的苗子。
说白了,他是楼也想要,升学名声也想要。
不管祁周冕跟谁告个状,他都能有理由出面遏制一二,偏偏祁周冕的聪明劲儿全都用到学习上了,面对他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轮番做工作跟个哑巴似的,闭口不言。
帮忙都没法儿帮。
有大人看着总归是好的。
校长目光转向阮总口中他们家的小叔。
苏缇同样抬了抬头,结果被年级主任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知道顶楼是老师们的办公区域?”年级主任喋喋不休,“刚才齐屹他们溜达一圈,说是帮体育老师搬器材,你也是?”
苏缇身体纤瘦,裤腿被雨水打湿,又多了份脆弱的可怜劲儿。
比起刚刚吵吵嚷嚷的齐屹他们,苏缇就显得很乖。
年级主任心里自动将苏缇和齐屹那帮混子区分开,脱下外套给苏缇,只当他不愿意学习趁着下雨去玩水儿,“大雨天也不怕冻死,外面哪有教室里坐着学习舒服?”
“外套明天还我,顺便把三千字检讨放到我办公桌上。”年级主任摸了下苏缇肩头,很凉,顺手给苏缇披上外套。
苏缇踌躇不安地任由年级主任发挥关心学生美好师德,手指忐忑地绞紧衣摆。
他不认字啊。
他写不了检讨。
苏缇透白的小脸儿微微涨红,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年级主任无知无觉,拍了拍苏缇后背,“快点儿去上课吧,对了,你哪个班的?”
苏缇声音比之前回答齐屹问题还低,绕住舌头般生涩拗口,“高二八班。”
这点儿猫叫的动静,年级主任听见了,他的新班主任也听见了。
年级主任一愣神,连忙回头,“梁老师,你们班学生。”
“真巧。”梁清赐笑笑走过来,不经意扫过苏缇校服裤子,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几角面值不一的钞票,他没拆穿,只道:“明天把主任衣服放到我办公室,检讨也交到我那里,正好我们两个聊聊天,培养培养我们师生感情。”
年级主任很认同,看梁清赐的眼神都带上赏识。
新老师就应该抓住一切和学生相处的机会,这样才好带班。
本以为是阮家塞进来混日子的,男老师长得年轻俊美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他真有两把刷子。
苏缇被迫答应下来,才被年级主任放走。
苏缇好容易回到教室,迟钝地想起来,他没按照齐屹的要求把祁周冕撵出去然后锁上体育器材室的门。
可…他不想再回去一趟。
祁周冕在体育器材室躺了会儿,勉强恢复些体力,手掌摸索着浮土沙砾的地面撑起身体,坐着又歇了歇,才起身朝外面走。
快放学了,没有回教室的必要,祁周冕直接去了医院。
钱包空空荡荡,公交卡还在,祁周冕回家解决完自己的晚饭,提着给尿毒症爷爷的病号餐3路转26路去医院送饭。
祁周冕没怎么收拾自己,看着还算干净,不过额角没处理干净的血渍,结实小臂剐蹭的痕迹以及校服脏兮兮的脚印,细细打量总是能发现他之前遭遇了什么。
六个人的大病房,家里人得了这种大病,很难有家属分出心力多关心旁的事。
祁周冕再突兀奇怪,多看两眼就没什么好奇心了。
祁周冕摆饭的动作流畅熟练,一份红薯粥一份清蒸鲈鱼,尿毒症病人的专属菜单,不给肾脏过多负担但也要保证身体营养。
隔壁床是奶奶照顾尿毒症的小孙子组合,差不多跟祁周冕和他爷爷相反。
也说不清小的生病,大人有钱有闲过来照顾,但家庭未来没希望,还是老的生病,小的没钱没时间硬生生被折磨,把老人熬死才能解脱,哪种更好。
应该都不生病最好。
然而摊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太太还算乐观,听说祁周冕是梧华年纪第一就很喜欢,每次见到人就止不住赞扬,“小祁真孝顺,鲈鱼不少钱呢吧。”
祁周冕应承老太太赞美,听着爷爷的嘱咐,分给她小孙子半条鲈鱼。
老太太更是乐得见眼不见牙。
“要债的去家了?”老头瞅着祁周冕直叹气,“联系到你爸没有?”
祁周冕摇头,把筷子递过去。
老头没滋没味地吃着鲈鱼,“你爸年轻容易被骗,是我当年做生意失败,你爸生活突然从富家公子掉到吃口好的都要节省的地步,是我对不起他。”
“他赌博是有人骗他能发财,说到底他还是想着有钱了能帮我东山再起。”老头无力地劝祁周冕,“你别怪他。”
有的老人年纪大了就开始偏爱孙子,有的老人从始至终都疼爱儿子。
祁周冕没说话。
老头瞧着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孙子,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撂下筷子,终于忍不住道:“快点找到你爸吧,别让他跟那帮人混了,我这里…”
老头压低声音继续,“我这里有两个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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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瓶,你卖了给你爸还债,之后好好过日子。”
这是老头底牌,风光过后保命的家底。
他没想着用来给自己治病,他就是想着,让他儿子和孙子拿着这笔钱好好生活。
得病后,他打算给儿子的,可赌博是个大窟窿,多少个保命的古董都填不住。
病危通知下过了,他熬过一回,熬不过第二回,没几天好活了。
给孙子也好,孙子能抗事,孙子看起来比他爸有出息。
久病床前无孝子,祁周冕的照顾他看在眼里,孙子身上的伤他也不是不心疼。
算了,就这样吧。
他年纪大了没法子,儿子又是扶不起的,以后都得指望孙子。
老头哀叹闭眼。
“休息吧。”祁周冕嗓音偏冷质的沉,有股稳健可靠的味道。
祁周冕收了吃剩的饭菜,等到老头睡着,将写完的作业放进书包离开。
“小祁等等。”隔壁老太太轻手轻脚叫住祁周冕,塞给他几根火腿肠,“我儿媳单位发的,我年纪大了不爱吃,你尝尝。”
尿毒症病人不能吃高钾食物,祁周冕看了眼火腿肠廉价的包装,没出声拒绝,老太太自顾自拉开祁周冕书包拉链塞了进去,自以为是还了祁周冕分鲈鱼的人情。
祁周冕拎着洗干净的饭盒回家,脱下脏兮兮的校服泡上洗衣粉,洗完澡找出新校服放在床头,等着明天上学穿。
六点十分闹铃响起,祁周冕按下闹铃去卫生间洗漱。
经过一夜,额头的伤口不再流血,青紫淤斑被头发遮住,少年五官锋利削沉、无可挑剔,一时看不出他昨天遭受多么剧烈的殴打。
梧华门口有卖早饭的小摊,供给走读的学生。
早自习6:50进教室,祁周冕到校门口时将将六点半。
老板娘干活麻利,热情又大方,在学生中间生意做得风风火火,也有赖于她脑子清,记得不少学生的口味和要求。
“今天还是一张饼?”老板娘问排在祁周冕前面的同学。
“不。”祁周冕垂眸,看着胸前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苏缇从裤兜掏出叠得整整齐齐却零零碎碎的钞票,笨拙地点钱,像是提前在心里预演好久,声音出来时沾染着不易察觉的清脆雀跃,“多加两个鸡蛋。”
老板娘乐呵呵应道:“好嘞,四块五,放钱盒里就行。”
很快,加了两个鸡蛋的手抓饼就做好了,老板娘装袋递过去。
苏缇已经放下买早饭的钱,将剩下的重新放进裤兜,细嫩柔软的指腹被刚从铁板装好手抓饼烫得洇粉。
苏缇恍然未觉,已经快走两步,不怕烫地吃了起来。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抬抬眼,迎接下个顾客,“今天还是加两个鸡蛋?”
“不。”
吃着豪华版手抓饼的苏缇听着相似的对话耳尖微动,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正巧撞上祁周冕幽深如潭的黑眸。
苏缇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下,瞳孔微微细缩,想要逃离却被猎人锁定般,牢牢定在原地。
祁周冕掠过苏缇被烫得醴艳姝红的唇肉,很快收回视线,打开钱包,将里面一根棒棒糖拆掉叼在嘴里。
钱包仅剩孤零零三张钞票,祁周冕将形单影只的三块钱放进小摊钱盒里,声音模糊却分明道:“一张饼。”
3.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昨天放学回去一趟,体育器材室的门是被锁好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祁周冕锁的。
自己负责给自己善后的,苏缇没见过。
祁周冕…人还挺好?
苏缇干巴巴咽下含着的饼,跑得更快。
祁周冕接过老板娘做好的饼,掀开眼皮注视着苏缇湮没人群的背影,舌尖勾着口中圆滚滚的糖块儿,调整角度,咬碎吞咽。
苏缇能从祁周冕手里成功逃脱一次、两次,但躲不过老师一回。
昨天的体育课被语文老师占了,让他们按照答案改试卷。
有人嫌字多不愿写,苏缇不是,但他也没写。
结果都一样。
苏缇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撵出去,没有很糟糕,还有十几个人垂头丧气地陪着他。
苏缇继续慢吞吞地咬着没吃完的早饭,头顶落下片阴影。
苏缇抬眼,看到昨天令他望而生畏的班主任。
“正好来趟我办公室。”梁清赐打趣道:“不算耽误你学习。”
早读被撵出教室,确实没学习可耽误。
苏缇从课桌里抽出被他掖得皱巴巴的年级主任外套,跟上梁清赐。
梁清赐接手年纪倒数第一的班级,心里有本谱,首先就是找班里的“坏学生”谈话加外化。
变成一盘散沙才好整治。
苏缇不幸,成了梁清赐开刃的刀。
没什么特殊原因,苏缇看起来就很像墙头草,很容易背叛那些小混混们所谓的“革命友情”。
梁清赐讲话温温和和的,二十多岁有阅历的成熟男人让高中生放下戒备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何况梁清赐切入的话题都是苏缇可以简单回答而且不感到尖锐的。
苏缇逐渐松懈下来,当然他不抗拒的原因,有很大部分是在他还了年级主任外套后,梁清赐没注意他没交上昨天一块要求的三千字检讨。
“举报有奖金哦。”梁清赐笑着,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有一个算一个,苏小同学举报一个,二百。”
苏缇低下的眼眸颤颤。
梁清赐起身拍了拍苏缇肩头,“老师条件不错,不骗人。”
梁清赐不管其他老师,他乐于用他熟练的、简单的方式解决班级问题。
“回去吧,有什么想法,记得及时和老师沟通。”梁清赐末了点道:“可以帮老师叫下廖毅鹏同学吗?”
廖毅鹏就是昨天殴打祁周冕的人之一。
梁清赐这个新班主任不是睁眼瞎,显然有备而来。
苏缇没说话,梁清赐耐心等着。
苏缇被系统扔到这个世界,开通语言功能后系统就死机了。
苏缇出生在垃圾星,成年那天,主星球的人找到他,告诉他他是某个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孩子,要把他带回主星认祖归宗。
还没来得及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苏缇乘坐的星际列车半路遭遇星盗打劫,车毁人亡。
星际文明是高等文明,强大的精神力加持,可以修复毁坏的身体。
苏缇的精神力很弱,没法做到星际列车爆炸情况下,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小世界的主角精神力最为庞大,和主角牵扯越密越深,蹭到的精神力会越多。
俗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缇刚来没几天,认识到最厉害那个人就是阮亦书。
打架很厉害的齐屹都听阮亦书指挥。
于是苏缇给齐屹当了小弟,是阮亦书小弟的小弟。
按理说,苏缇不应当供出其他为阮亦书效力的“同伙”。
不过苏缇没考虑那么周全。
他不答应梁清赐单纯是因为他不想,他嫌麻烦不愿意做多余的事,他也没有维护人际关系的良好品质,因此拒绝得生硬又刻板,叫人兀自陷入尴尬不自知。
苏缇惯用沉默,一言不发。
很不给新来的班主任面子。
梁清赐没生气,笑容未变,没有刁难苏缇,只重复道:“回去吧。”
苏缇离开了梁清赐的办公室,回去的时候碰见梁清赐要找的廖毅鹏。
“祁周冕就是个穷鬼,他能有什么钱,钱是从他身上赚的倒是真的。”廖毅鹏捏着不薄的一沓红票子在掌心拍,得意地炫耀,“真正有钱的是阮家小少爷。”
围着廖毅鹏的同学眼神随着廖毅鹏手里翻飞的钞票转,又酸又羡慕。
廖毅鹏家里还行,虽然爹跛脚但是开了家小早餐店,满足一家人温饱没问题。
老两口全力供儿子读书,就是希望儿子以后能出息,不要走他们的老路。
然而廖毅鹏打小就被溺爱坏了,不爱读书,初中就开始混,到了高中跟着齐屹这种无人招惹的混混老大,更是往歪路上一去不复返。
廖毅鹏瞧不上起早贪黑的父母,隐瞒家里的情况,摆出吃喝不愁小富二代的势头来,即便不少人心知肚明,还是装作不知情捧着他。
毕竟哄两句、夸两句,就能在装大方的廖毅鹏手里捞点零花,挺值得。
“阮亦书是真有钱,昨天他姐来学校捐了一批电脑。”听说要两万一套,够他们普通人一年的生活开销了,还捐了不止一套,整整二十五套。
廖毅鹏内心震动,只觉跟了齐屹这个老大真没错,又长见识又有钱拿,表面上端地不以为然,“那算什么?隔壁开了家网吧,我早就去过了。”
周围连忙恭维,“鹏哥是不是咱们学校第一个会电脑的人啊?学电脑的时候,鹏哥可要教教我们。”
廖毅鹏满意地享受着他们的追捧,大言不惭地应承,“好说,好说,你们要是在学校实在学不会,周六日我请你们去网吧包夜。”
又是阵“鹏哥爽快”“谢谢鹏哥”的欢呼。
廖毅鹏见到苏缇眯缝眼打转,将零钱分给围着他的人,把人撵干净朝着苏缇走去。
“苏缇。”廖毅鹏不大瞧得上苏缇,总归齐屹要收,苏缇不多吃多占,当个吉祥物不怎么碍事。
现在看来,有苏缇不是坏事,正好派上用途。
没他,谁当替罪羊呢。
鬼知道阮亦书发什么疯,让刁难祁周冕的人是他,让狠狠教训祁周冕的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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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他们钱都拿了。
结果昨天阮亦书给齐屹打电话,让他们去给祁周冕认错、赔不是。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豁出这个脸,就说祁周冕又挨打又被泼脏水,落了身伤得了个小偷的名头,道个歉卖个好能原谅他们?
祁周冕又不是贱得慌。
不管阮亦书是不是异想天开,毕竟是掏钱的小金主,随他折腾。
廖毅鹏不愿意向那个曾经被他打得像条死狗似的祁周冕道歉,非要有人出头,没参与进来的苏缇去道歉不比他们有用?
廖毅鹏自顾自推脱给苏缇。
“阮小少爷让你去给祁周冕认错,取得他的原谅。”廖毅鹏狐假虎威讲完,假模假样道:“我们都认过了,你拿祁周冕钱做得也不对,你把钱还给祁周冕,再道个歉差不多就能过去。”
廖毅鹏觉得苏缇不敢拒绝自己,仍旧威胁了句,“记得去,不然屹哥那里你自己解释。”
苏缇等廖毅鹏离开回到教室数数自己兜里的钱,买早饭的钱苏缇没破开齐屹给的二十,花的是祁周冕的零钱。
之前都是苏缇见齐屹手底下的人拿别人的钱,祁周冕是第一次被拿钱包,苏缇也是第一次拿人钱包。
全还给祁周冕?
苏缇破不开齐屹给的二十,白搭给祁周冕,有点亏。
少了,不知道能不能行?
苏缇可以拒绝他所有不愿意做的事,他没法拒绝主角想做的事,倒不是别的什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蹭主角精神力总要付出点什么。
苏缇身上唯一难得的好品质。
毕竟垃圾星那种践踏法律的地方,再舍弃默认的等价交换,黑吃黑加上倾轧背刺真是离死不远。
苏缇没决定好要不要去找祁周冕,等他做完决定,再堵祁周冕就已经找不到人了。
苏缇不自觉蜷蜷指尖,仿佛昨天拿祁周冕钱包,不小心碰到祁周冕紧实滚烫大腿肌肉的触感还在。
很硬,戳得人指尖发麻。
苏缇在校门口站了会儿,确认没看到祁周冕后,顺着梧华围墙拐到隔壁小巷子回去。
昨天的大雨浇得小巷地面全是泥泞,还有股潮湿的水腥气源源不断钻入苏缇鼻腔。
苏缇踩着小巷坑坑洼洼的小水坑,裤脚都溅上泥点子,小水坑太多,根本躲不开。
苏缇低头走,傍晚的余晖映着苏缇白皙微弯的后颈,渡了层暖意,细细的弧度平添脆弱。
透明的小绒毛覆着,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刚出生时皮毛轻盈松软的小猫儿。
不知是不是第六感作祟。
苏缇甫到下个拐角,无意识抬头张望。
小巷墙壁脏污,通往狭窄深处,深处幽暗、偏僻无人。
想多了。
苏缇反应过来,刚要重新低头,下意识提起的那口气还未完全舒散。
沉凉幽涩的嗓音冷不丁窜过苏缇后颈,犹如冰腻蛇身游弋皮肉,那细白一截弧线霎时紧绷起来,僵硬到无法转动。
苏缇脊椎如过电般炸开。
“你在找我吗?”
4. 咬文盲会传染
祁周冕眼眸微垂,苏缇脚边的小水坑不清晰地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苏缇宛若破损机器,费尽全力调动颈椎关节,转头猝不及防正对上祁周冕冷峻蕴沉的五官。
空气中浮动的潮湿土腥,多了份绞仄的血锈,缠着苏缇娇嫩纤细肺管,迅疾地将里面微弱气息拔干。
苏缇呼吸都停息。
祁周冕在这个小巷突兀地奇怪,偏偏气质在阴暗诡谲的环境说不出的相宜。
苏缇后颈炸开,柔软的乌发松散露出犹如水洗翡玉般的稚钝双眸,含着乌娇娇的怯恐。
苏缇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有人揽上他的肩背,将他带离祁周冕面前,氧气才一点点重新灌注回来。
“放学不回家瞎溜达什么?”遽然出现的齐屹仿若没看到祁周冕,兀自搂着苏缇脖颈勾转回来朝前走,“想去网吧你说一声,我还能不带你去吗?偷偷跟着,小家子气。”
齐屹随口编造的理由又飘又扯,苏缇下意识回头望向祁周冕。
祁周冕脸色看不出信没信,他分明的修长指骨剐蹭着青紫斑驳的伤痕,指间捻着一根棒棒糖,眼帘微阖。
棒棒糖包装简陋,只有张透明的薄塑料裹着,颜色黑沉,像是熬焦的中药渣融起来的。
鼻翼翕动,苦涩药香似乎都在小巷浮盈。
“怎么跟祁周冕混一块去了?”齐屹皱眉,走出小巷警醒苏缇道:“离他远点。”
他总觉得祁周冕不对劲。
然而祁周冕时至今日确实什么都没做过。
他们这些搞霸凌的大张旗鼓防备受害人,挺可笑的。
齐屹摇摇头,只当自己想太多,齐屹放松神经,视线落到苏缇鼓起的校服裤兜。
苏缇捏出零碎一沓钱,指腹长久缩在口袋洇出薄薄细汗,“还给祁周冕。”
齐屹瞟了眼,让苏缇收回去,无奈又无语,“傻不傻,你当你和小朋友闹矛盾,你今天拿他块糖明天还给他,就两清了吗?”
苏缇低着头,细软乌发拢着小巧透软的脸颊,宛若玻璃罩中昂贵柔美的手工白瓷。
齐屹多看了几眼,莫名有种拨开遮盖苏缇五官碎发的冲动。
齐屹没动,撩头发什么的,对象还是个男生,太黏糊了,很奇怪。
齐屹忽地噤声,苏缇不明所以,侧了侧头。
“你身上喷的什么便宜香水?”齐屹胳膊像是被烫到似的弹开,“香得刺鼻子,弄得我想打喷嚏。”
青春期男生激素分泌最旺盛的时候,整天处在孔雀开屏的求偶期,往身上喷各种两元店买的香水,装校园男神,幻想着吸引女生前赴后继。
苏缇不是,他都不知道什么是香水。
齐屹察觉自己反应太大,痞气的五官僵硬了瞬,混不吝的劲儿都收敛不少,尴尬地挠挠眉毛,“算了,你先跟我去网吧,就在隔壁那条街,别说认了我这个老大,我没带你见过世面。”
齐屹人品有待商榷,做老大是非常大方的。
齐屹自己掏钱给苏缇开了机子,苏缇不会玩儿,齐屹又掏钱给苏缇买了桶泡面。
苏缇捧着网管泡好的泡面,用叉子一根根挑着吃,安静地看齐屹从盗版网站找出来的电影。
“屹哥,你今天老瞅苏缇干什么?”小弟凑到齐屹旁边,殷勤道:“是不是苏缇那小子惹什么事了?要不要我揍他一顿?”
齐屹窘了下,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走神,他立马收回视线,反手抽过去,骂道:“揍什么揍?我揍过你们吗?”
小弟捂着后脑勺讪讪,齐屹收服他们的时候揍过,之后在齐屹手底下混日子确实再没有了。
他们学习不行,家里凑不出一对完整爹娘,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额,齐屹有一个收一个,混得怎么样暂且不提,反正比以前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强多了。
有廖毅鹏那种混日子的,也有不少真心跟着齐屹的。
不许内讧,算是齐屹当初收他们时的硬性条件了。
“屹哥。”小弟不敢犯齐屹忌讳,连忙转移话题,把齐屹放在桌面的手机递过去,“阮小少爷又打电话过来了。”
齐屹眉心染上点燥,之前收钱办事,阮亦书无论让他们做什么恶事,大笔大笔钞票进账,没什么不行的。
现在阮亦书成天打感情牌,说话弯弯绕绕,听都听不懂。
齐屹竟然有点怀念那个只谈交易的阮亦书。
毕竟阮亦书之前给了不少,齐屹容忍度比较高,接通了。
“齐屹,你在哪儿?”手机交频电流透着少年焦灼的嗓音。
齐屹不耐,还是报了网吧名字。
手机那头愣了愣,随后紧忙道:“叶澄宏是不是在那里兼职?”
果不其然,阮亦书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齐屹随手揪了个操控英雄杀红眼的小弟,“谁是叶澄宏?”
小弟眼睛根本移不开屏幕,“不知道啊屹哥,听着耳熟,想不起来。”
齐屹听着也耳熟。
阮亦书着急得要命。
他其实不是原来的阮家小少爷,他之前就是爱好看小说、毕业后拿着三千块钱的社畜,熬夜猝死到了这里,顶替了嚣张跋扈的阮亦书芯子。
巧合的是,他原名也叫阮亦书。
他穿进来的这本小说是一本反社会人格真少爷逆袭打脸复仇爽文,他这个假少爷是个被打脸的炮灰。
当初祁家和阮家财力相当,不然也不会出现两家在医院抱错孩子的事情。
天不遂人愿,祁周冕八九岁时,祁老爷子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祁家一下子变得穷困潦倒。
祁周冕他爸是个纨绔子弟,之前有祁老爷子花钱供着,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破产后却是接受不了打击,走上了赌博的道路,祁老爷子藏的钱都不够填祁周冕他爸欠的窟窿。
而且祁周冕他爸没钱之后,脾气越来越大,开始打老婆儿子。
祁周冕他妈受不了,将祁周冕他爸捅成重伤,坐了牢。
就这样,祁周冕他爸没了一颗肾,还是赌。
前期祁周冕不知道他的父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仍旧对他们没有半点感情。
祁周冕在遭遇校园霸凌不反击,不是因为他软弱可欺,相反,他就是利用齐屹他们留在自己身上的伤,从祁老爷子手里骗钱。
据说,祁老爷子留下的古董后来被祁周冕在黑市卖出五百万的高价。
这个时代还不是阮亦书熟知的时代,这里的社会发展还要落后点,还得往前倒二十多年。
祁周冕拿着这笔巨款能干很多事,爽文也是顺应时代潮流的,这个时代最盛行的道上混黑的。
祁周冕拿钱加入一个有名有姓大帮派,很快就混上了好位置,再后来就掌握了这个帮派,最最后就是祁周冕赶在严打之前成功洗白上路,不到三十成为赫赫有名商界新秀。
欺负他的,祁周冕一个都没放过。
祁周冕即便后来知道他是阮家的亲生儿子,也没感情,只是拿着阮家做梯子当成洗白他黑历史的工具。
阮家父母是放弃了阮亦书,祁周冕才放过了他们,不然凭借他们对阮亦书助纣为虐,也不会有好下场。
毕竟祁周冕还不知道他那个赌博爸不是他亲爹的时候,祁周冕用祁老爷子给他的救命钱让他换他爸,祁周冕不但一分钱没出,还看着要债的把他爸的手指一根根剁下,眼睛都没眨。
阮亦书只觉脖子一凉,现在改邪归正还来得及。
原主刁难祁周冕是原主知道了祁周冕才是阮家亲生儿子,他穿过来的时间好死不死,是原主策反祁周冕好朋友“叶澄宏”,让“叶澄宏”污蔑祁周冕偷了价值五万名表后。
原主姐姐觉得原主这次太过了,把人带了回去,称作生病教训了几天。
但已经晚了,祁周冕小偷的名声在梧华都传开了。
阮亦书没打算马上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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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祁周冕才是阮家亲生儿子的事实,起码等他跟祁周冕搞好关系,他可不想和原主落下相同的下场。
阮亦书已经打定主意,勤勤恳恳抱真少爷大腿,老老实实当个从真少爷手指缝生存的富二代。
现在齐屹他们跟祁周冕道过歉了,再解决叶澄宏,最后讨好祁周冕改变他对自己的印象。
原书中阮家父母对于原主真的很疼爱,哪怕知道原主不是亲生,养了那么年感情不是假的,要不是原主偏激地针对祁周冕,阮家父母不会那么快放弃他。
祁周冕对于无关紧要的人都不太在意,只要祁周冕能改变对原主的印象,阮亦书相信阮家父母对原主多年的感情都不会让他沦为街头。
“齐屹,你找到叶澄宏告诉他…”
“该死的小崽种!偷东西偷到你爷爷头上了?!!”
传来的愤怒暴呵打断的阮亦书的话,网吧瞬间嘈杂起来。
齐屹余光瞥见吃面吃到一半的苏缇安静地捧着泡面碗一动不动,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他初次见到苏缇,苏缇长得瘦弱,垂着头看起来胆子就不大,但无父无母太可怜,他就收了。
齐屹没让苏缇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没让他参与那些混账事,每次掏二十块钱指使他做点跑腿之类的,相当于是白养着苏缇。
齐屹生长环境加上性格,注定他对弱者有更强保护欲和更多的怜悯。
齐屹侧步挡在苏缇面前,对着手机那头喋喋不休的阮小少爷交代,“这边有事,先挂了,以后再说。”
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爆裂地踢打着涕泗横流求饶的少年。
齐屹眉心微敛,察觉到身后的苏缇站起来,偏头道:“别乱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被踹到门口的少年,不断祈求痛哭道:“老板,我没偷收银台的钱,真的没有。”
老板猛地抓起少年的头发,唾液飞溅,“没有?难不成我的钱还能长腿儿飞到你书包里?”
“两千块钱,你打量我是傻子蒙我是吧?”老板轻蔑都手背“啪啪”甩着少年的脸,“你觉得你拿的少,我看不出来?”
“叶澄宏,别忘了这份工作是你求来的,否则老子能顶着被查抄的风险,雇佣童工?”
叶澄宏头皮被扯得发痛,面皮红肿,颤抖地抓着老板手腕哀求,“真的不是我,老板,我不敢偷钱的。”
老板死活不信,冷笑质问道:“你不敢?叶澄宏,你说得清你前两天戴的那块好表从哪里来的吗?”
叶澄宏狼狈辩解的脸霎时僵住。
老板见状又是狠狠踹了叶澄宏一脚,“既然钱找回来,我不跟你计较了,你滚吧,明天也别过来上班了。”
叶澄宏被巨大的恐惧湮没,他想不到老板是怕闹到警察那里怕爆出雇佣童工的事,也没有想到老板还没结给他这个月的工资。
表,祁周冕,钱。
不相干的几个词语疯狂涌入叶澄宏大脑,自发地串联起来。
叶澄宏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叶澄宏被踹到腹部翻涌恶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神经质地翻身在人群寻找熟悉的面孔。
苏缇将跪爬在地上的叶澄宏神情、姿态尽收眼底,眼眸颤颤,敏感地看向网吧门口围观的人群,视线聚焦后浑身绷紧。
齐屹耳畔传来苏缇剧烈变化的呼吸声,扭头问道:“怎么了?”
苏缇吃完泡面血色上来,唇肉秾丽姝妍得漂亮。
苏缇匆忙移开视线,干涩的唇瓣抿成殷红的血线,更紧地迅速躲进齐屹身后。
被苏缇注视过的祁周冕不知道在网吧门口待了多久,是不是完整地看过网吧老板捉拿偷钱小工的大戏。
这场声势浩大的抓贼似乎没有任何吸引祁周冕的地方。
祁周冕漆黑眸子凝在躲得看不见人影的苏缇,拔出嘴里被齿痕磨损严重的白色棒棍。
啊,又炸毛了。
5.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想把自己吃剩的半桶泡面带走,齐屹没让。
“你很怕祁周冕?”齐屹问道。
苏缇胆子小,谁都怕,可仔细分辨,苏缇对祁周冕的怕又不太一样。
齐屹努力回忆,发现自己除了了解苏缇家里情况,实际上对苏缇一无所知。
再往深里想,苏缇胆小其实是他自己对于这种无父无母贫困家庭自然而然的想法。
苏缇真的胆子小吗?
齐屹突然不确定起来,有不少胆子小家里穷的学生怕招惹是非都是躲着他们走的,而苏缇当初是自己找到他面前要加入他们。
苏缇好像胆子并不小,他只是怕祁周冕。
齐屹心脏沉了沉,刚才网吧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像极了祁周冕。
会是他吗?
叶澄宏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吗?
“别惦记你那半桶泡面了。”齐屹吐了口气,掏出二十给苏缇,“最近跟紧我。”
要是祁周冕非要做什么,齐屹有义务看顾跟着他的兄弟们。
说白了,阮亦书这活儿是他接的。
有什么后果也应该是他这个做老大的担着。
苏缇接过钱,莫名的仪式感,折了折好好放进兜里。
齐屹见状,语气蓦地轻松起来,“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苏缇照旧不搭腔,齐屹早就习惯了,今天不知道怎么想多说两句。
“我多给你十块钱,记得剪剪头发,长得都遮眼了。”齐屹琢磨苏缇剪去头发,模样应该还可以,“省得看不清试卷,再考个倒霉分。”
这个年纪,没有太丑的。
苏缇露出的皮肤又透又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长得白的人丑不到哪儿去。
要齐屹说,苏缇没有必要对自己的容貌太在意。
不用整天躲着人走,阴闷闷的,又独又孤。
齐屹晚入学一年,年纪比他们大点,也比他们成熟,因此齐屹清楚这个年纪男生别扭的心理,没有说更多惹人厌烦的话。
“回去吧。”齐屹说。
苏缇没把钱还给祁周冕,又接连两天拿到齐屹给的小费,也没去剪头发,富裕了好几天。
早摊上的老板娘都习惯苏缇的“新菜单”。
老板娘摊饼摊得风风火火,热情招呼道:“多加两个蛋?”
苏缇点点头,怕忙生意的老板娘没看见,又“嗯”了声。
祁周冕低眸掠过苏缇温顺的后颈,看他笨手笨脚数钱放入小摊的钱盒。
“还是一张饼吗?”轮到了祁周冕。
祁周冕直接将准备好的三张钞票放入钱盒。
苏缇咬着贴软嫩鸡蛋的酥脆饼皮,回头张望了眼。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最开始祁周冕排在身后时,苏缇神经都是紧的。
相安无事几天,苏缇渐渐放松下来。
犹如探知不到危险的幼崽,埋藏在天性好奇心作祟起来,大着胆子开始观察。
祁周冕接过手抓饼,面无表情经过苏缇,往学校门口走去。
苏缇在祁周冕刻意淡化的视线中察觉不到任何,相反,苏缇不加遮掩的目光却能让祁周冕第一时间捕捉。
好笨。
这才几天就不怕了。
祁周冕扔掉手抓饼的包装袋,指腹摩挲着口袋里的棒棒糖,没拿出来。
祁周冕之前盗窃阮家小少爷万元名表的小偷名声兴起后,被班上同学议论了好久,被班主任斥骂过才收敛起来。
今天,窸窸窣窣的声音甫在他进入教室响起,俨然有故态复萌的趋势。
祁周冕放下书包,瘦削修长的指骨密布着细碎的伤痕,惨不忍睹又平添怪异扭曲的美感。
祁周冕手指、腕骨被光滑的桌面冰着,思绪静下来。
阮亦书今天回学校。
祁周冕垂下眼帘,得到这个讯息后,冷峻抑沉的五官没有丝毫波动,无波无澜地准备今天课程。
早自习是班主任的早读,下了早读,班主任叫走班长。
班主任顿了下,把祁周冕也叫走了。
班主任叫他们两个是为了向他们了解叶澄宏的情况。
班上学生带伤上课,还是那么严重的伤,让班主任脑仁突突地跳。
麒麟班大部分学生没那么多幺蛾子,班长平时管的事很少,对班上同学了解也不够,不清楚叶澄宏发生了什么。
在班上,祁周冕和叶澄宏走得还算近,两个人家庭情况差不多,班主任不止一次听到这两人经常在同一家店做兼职。
然而祁周冕也说不了解。
没法儿,班主任心累的,让两人回去上课。
“别愁了杨老师,没准儿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在路上摔的呢?”梁清赐给麒麟班班主任倒了杯水,“麒麟班的学生都是尖子生,惹不出什么乱子,要是我们班,不用问肯定出事了。”
杨老师道谢接过杯子,唉声叹气,“怎么可能是摔的,脸上能摔出巴掌印?”
跟祁周冕似的,校服上都是鞋印还说没事呢。
现在学生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他们小时候被欺负时,恨不得老师出来做主,可惜那个时候老师都不管这些。
如今教师们素质上去,想要为学生做点事,结果却无从下手。
杨老师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梁老师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梁清赐笑笑,意味不明道:“终于把八班铁板撬开了。”
杨老师是带教多年的老教师,听完就明白了,夸赞了梁清赐几句,随后问道:“是你们班那个…?”
“苏缇。”梁清赐道。
杨老师不住点头。
半大的孩子,所谓的友情,可笑得很。
什么背不背叛,根本没到那个份上,他巴不得班上多几个苏缇那样的学生,让他突破下,好把走错路的那帮小混蛋拐到正道上。
欸,都是白想。
脑子聪明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倔,也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祁周冕注视着同样离开办公室的苏缇,直到苏缇匆匆背影消失不见才抬步回教室。
苏缇最近几天紧紧跟着齐屹,寸步不离,主要苏缇没什么私事,跟着齐屹是齐屹要求的,而且又有钱拿。
齐屹虽然招招手就有许多人前呼后拥,但是大部分时间他是独来独往的。
忽地粘上个小尾巴。
怪别扭,却莫名感觉不太坏。
“屹哥,”胡鑫鑫中二病发作的少年,简直把齐屹当成神来崇拜,眼见着苏缇比他跟齐屹跟得还紧,有种地位被抢的难受,忍不住蛐蛐道:“苏缇是你小媳妇吗?他怎么那么黏你?”
齐屹抽了胡鑫鑫一巴掌,“怎么说话呢?你见过男的小媳妇?“
胡鑫鑫捂着头,着急低喊,“屹哥,我那是比喻!比喻!”
“我上次说揍他顿,你也是这么护着他。”胡鑫鑫越想越来气,更别说苏缇若无其事地在旁边吃着果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显得他更加狗急跳墙了。
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反正差不多。
胡鑫鑫一门心思数落苏缇,到最后都开始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地指责。
苏缇吃完手里一小块杏干,鲜呈柔软的舌尖舔舐润红唇肉沾染的白色糖霜,又认真地含了含洇粉指尖上的糖渍。
齐屹听得神经痛,把胡鑫鑫脑袋抽偏,“闲得你?”
胡鑫鑫老实闭嘴。
“没了,最后一块。”齐屹对苏缇道:“不用搭理廖毅鹏,我已经揍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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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他嚷嚷苏缇去他们班新来的班主任那里告状,针对苏缇,让齐屹看着烦。
齐屹最开始都没计较廖毅鹏打着他的名义让苏缇给祁周冕道歉。
索性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给廖毅鹏治了个狠的。
苏缇什么都没干,廖毅鹏让苏缇给祁周冕去道歉,亏他真想得出来。
“也不用搭理阮亦书。”阮亦书比廖毅鹏难搞,齐屹蹙蹙眉心,“你是我的人,不是阮亦书的。”
做了没有后悔的。
当时阮亦书做得那么狠,还让他们录了视频,现在反悔,让他们去获得祁周冕谅解。
怎么可能?
廖毅鹏用祁周冕原谅他们哄住了阮亦书,齐屹没打算解释。
反正阮亦书已经回了学校,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你回去吧。”齐屹随意抬手蹭了下苏缇唇角,被软嫩湿润的触感怔住,立刻收回手,不自在地别开眼,“明天带你去网吧,你不是喜欢吃泡面吗?明天再给你买。”
苏缇这几天过得没有变化,早上买早饭后面排着祁周冕,放学跟着齐屹被喂完零食回家,回家路上看会儿在草丛里流浪的流浪猫群。
流浪猫群有人喂,苏缇经常看到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过来喂猫。
不过今天阮亦书返校,阮亦书有事找齐屹,留了齐屹很久,因此苏缇见到齐屹的时间就很晚了。
齐屹把阮亦书带给他的外国杏干果脯给了苏缇吃,苏缇慢吞吞吃完,天色都暗了。
喂猫的小姑娘早就喂完走了,取而代之蹲在流浪猫前喂火腿肠的是祁周冕。
苏缇没有最开始一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般逃窜,而是远远看着祁周冕用破损的手指一块一块掰开手里的火腿扔给围着他的流浪猫们。
苏缇仿佛被吸引住,目不转睛盯着祁周冕的手。
祁周冕仿若最好的猎人,不出声不惊动,自顾自地投喂着。
流浪猫凶狠地朝着陌生人撕叫,渐渐被食物香气引诱,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试探凑近。
双方对峙,互相征服,没有哪一方理会误入的苏缇。
陌生环境被忽视极容易获得安全感。
苏缇在原地慢慢蹲下来,继续看。
许是苏缇看得太久,久到被看的人都无法忽视,苏缇眼前突兀地出现根火腿肠。
苍白的手指捏着火腿肠一端,祁周冕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和苏缇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苏缇不动,祁周冕似乎不觉累,纹丝不动举着。
手指上细密的划痕愈合成红线,斑驳的淤青淡去,而苦涩的药香依旧,盈盈散在空气中浮动。
半晌,苏缇探出细软的指尖抓住祁周冕递给他的火腿。
祁周冕看也没看苏缇,继续掰着自己手里的火腿肠,好像只为找个喂猫搭子。
流浪猫喵喵吃着,不自觉离投喂食物的人越靠越近。
傻傻的,骗一骗,警惕心就没了。
苏缇嘴笨,火腿肠的肠衣怎么叼都叼不开,顶端的铝环硌得苏缇牙疼,上面被苏缇啃得坑坑洼洼还没撕开,唇瓣就已经被磨得稠红艳秾。
祁周冕指尖微动。
苏缇猛地用力,带下块火腿肉才撕剥开肠衣。
流浪猫闻到苏缇手里的火腿肉香,黏糊糊叫着,踩着小肉垫朝着苏缇这边走过来。
苏缇没有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也不在意,苏缇抿抿被火腿肠铝环磨痛的唇瓣,张开雪白整齐的牙尖小口啃了起来。
侧颊微鼓,安静又乖驯。
流浪猫们仰着小猫脸,在苏缇腿边转了几圈,确信这个人类是过来和它们抢食的,不会分给它们,重新迈着猫步去找祁周冕。
祁周冕扔掉手里最后一块火腿肠,眉眼微敛。
6. 咬文盲会传染
祁周冕拉上空了的书包拉链,最后的末班车停运,等他打车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已经交接完晚班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见到祁周冕就开始埋怨,“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老爷子晚上都没吃上饭,现在都睡了,你知不知道尿毒症病人是不能挨饿的。”
尿毒症病人本来就怕肾脏负担过重吃得少,祁周冕没赶上送晚饭,祁立理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祁周冕越过满眼充斥着苛待老人谴责目光的老太太,走进隔帘。
祁立理被老太太刻意压低实际并没有减少多少的音量吵醒。
祁周冕拧开饭盒,绿豆粥配的炒藕片和番茄炖牛腩。
“最近很忙吗?”祁立理接过筷子,“你还是学生,天天熬这么晚,身体会垮的。”
祁周冕伸手打开床头灯。
“我找到我爸了。”祁周冕启声道。
祁立理愣住,反应过来立马激动地撂下筷子,“你最近来得这么晚,就是为了找你爸?”
祁遂生是祁立理独子,祁立理对这个儿子从小就疼爱非常,临了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
祁周冕在书包夹层拿出张欠条,“他被压在赌场,两个青花瓷瓶卖了十五万,不够还。”
祁立理手指颤抖接过那张血渍浸染的泛黄欠条,痛心疾首,“四十八万,你爸糊涂啊,他怎么欠了这么多钱,怎么还得清啊。”
祁立理自从祁周冕初中就没在见过祁遂生,差不多三年了,再大的责怪都抵不住重逢的喜悦。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行,你怎么不把你爸带过来?”祁立理鬓发灰白,苍老的双眼流着泪,透出期冀的光彩,“他是不是太累了?在家休息也好。”
祁立理自顾自说了许多。
祁周冕始终一言不发。
半晌,祁周冕才道:“他没回家,赌场要砍他手指,我用十五万买断,让他们再给我点时间还清我爸的赌债。”
祁立理面容瞬间暗淡,皱纹在不明亮的光晕中深刻干枯。
祁立理抹了把脸,语气绝望,“我们到哪里凑剩下的三十多万。”
“我高一高二的奖学金、国家补助,还有各种竞赛奖金算下来有两万。”祁周冕顿了顿,“可以先还利息。”
祁立理不住摇头,“怎么够?你那点钱怎么够?”
祁周冕垂眸,“我还可以去借,把房子卖了应该还能有小十万,凑凑应该能行。”
祁立理还是不同意,“怎么能卖房,房子卖了,你爸住哪儿啊。”
祁周冕噤了声。
没有别的办法了。
祁立理崩溃地捂住脸,经历过大风大浪,年逾六旬的老人此时此刻无助得厉害。
祁立理一把抓住祁周冕的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凄苦惨然的眼神渗出顽固的坚持,“你做得对,花十五万让你爸安然无恙,你做得很对。”
祁周冕静静听着,眼眸微闪。
老人咬牙,终究还是讲了出来。
“我这里还有枚玉玺,你拿去卖了。”祁立理最后保命的东西,不过,都没有儿子要紧。
祁立理狠狠闭眼,“你把你爸从赌场带回来。”
祁周冕掠过祁立理痛苦的脸色,缓缓点头。
祁立理手指僵硬地在荞麦枕头里翻出小孩儿手掌大小的玉玺,交给祁周冕。
谁也想不到,祁立理会把它藏在自己常睡的枕头里,甚至住进医院都借口睡不好,让祁周冕把自己的枕头带过来。
祁立理死死攥着祁周冕手腕,“一定要把你爸带回来。”
祁周冕掌心被玉玺光滑的棱角硌着,抬眼,漆眸沉黑,“我会的。”
祁立理骤然松了口气,整个人虚脱般朝后倒去,摆摆手,“把饭菜收了吧,我没胃口。你这两天管你爸就行了,不用到医院照顾我,医院有专门供病人的食堂,我买着吃。”
祁周冕收起饭菜,背起书包走出隔帘,不忘给祁立理关上床头灯。
祁周冕撞上还没睡的老太太。
老太太两眼精光,在祁周冕手里饭盒打量。
祁周冕被老太太堵着,不着急不催促,平静得反让老太太先着急,“你今天给你爷爷做的什么?老爷子吃完了吗?”
老太太粗大的手指拢着耳边的白发,做出和蔼可亲的表情,“欸,我也不是图你这口饭,我这个人就是怕浪费。”
祁周冕不语,径直将饭盒扔进垃圾桶。
老太太懵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每次给老人带饭的孝顺子孙突然变脸,刚想起来张口骂他没教养,而那个向来予取予求的孝子贤孙早就离开了病房。
转天,齐屹履行承诺放学又带苏缇去了网吧。
同行的还有返校的阮家小少爷。
阮亦书对齐屹感官非常复杂,齐屹在原书中对原主是真的情意深重,哪怕原主最后被阮家抛弃,可齐屹还是找到原主把人带了回去。
是原主受不了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怀着对祁周冕满腔怨恨在雨夜故意站在飞驰的汽车前自尽的。
阮亦书不认为原主值得齐屹这么做,原主做得那些事简直丧尽天良,自杀都是他应有的报应。
然而现在他成了原主,一想到有这么个人始终不渝地守护自己…
算了,等他抱好祁周冕大腿,再给齐屹一个好结局吧。
原来剧情中,齐屹没考上大学,开了家修车铺,祁周冕让他的手下们每天等着齐屹开门就冲进店里打砸,让齐屹被迫关掉店铺,还在争斗中断了右臂。
祁周冕是什么时候不再隐忍,走上复仇的道路?
阮亦书回忆原书剧情,好像是祁周冕把爷爷最后的古玩骗到手卖掉后。
叶澄宏的事就是开始。
阮亦书头都大了,要是他早穿进来几天就好了,根本不会惹上祁周冕,被他记恨。
好在不算晚,祁周冕的报复才刚开始,他还有机会挽救。
阮亦书余光瞥过旁边对未来一无所知、还在呼朋引伴的齐屹,无声叹了口气,还得顺便让齐屹改邪归正。
“廖毅鹏呢?”齐屹随脚踹向身后胡鑫鑫的椅子,“好几天连个影儿都看不见,背着我作什么妖儿呢?”
齐屹不是双耳不闻窗外事被小弟忽悠忽悠就昏头昏脑的老大,跟着他的人真心还是假意,是中二少年还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想要赚点钱的,他都大概清楚。
一个个的脾气秉性,他心里有谱。
廖毅鹏是想要赚钱的,齐屹就带着他赚钱。
而廖毅鹏惹是生非的性子不好管教,尤其是最近阮亦书不花钱雇佣他们,廖毅鹏跟着他收入大大减少,难免有其他想法。
齐屹没有打算把小弟们往警局里送的意思,廖毅鹏打着他的名号为非作歹,齐屹根本就不同意,因此盯他盯得很紧。
胡鑫鑫挠挠头,“他最近挺安分,屹哥,你不是前几天刚揍过他吗?差点把他揍吐血,他老实多了。”
齐屹挑眉,“那他人?”
胡鑫鑫无语问天,“屹哥,你不知道你揍人多疼,廖毅鹏休息几天养养伤很合理吧。”
廖毅鹏被自己揍了,还让他带伤过来陪玩儿,确实有些缺德。
“廖毅鹏?”有道声音突然插入。
胡鑫鑫寻声看去,阮家小少爷还是低调奢华的打扮,跟他们待在一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阮亦书绞着眉,“我记得他,他说你们都和祁周冕道过歉了。”
胡鑫鑫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听说过。
阮亦书抬起脸,阮家钱势养出来的面容没什么可说的,偏偏此时他的眉眼拘谨含着瑟缩,与之前张扬跋扈的气场截然不同。
胡鑫鑫恍惚觉得阮亦书跟他们没什么不一样,生活在最底层,没有乐趣消磨,随随便便这辈子就过完。
“齐屹,你也和祁周冕道过歉了吗?”阮亦书和齐屹联系仅仅几次,没有细问,“他有没有原谅你?我想了想,以前是我不懂事,其实我和他没什么大矛盾,我们不如握手言和,说不准还能成为好朋友。”
齐屹闻言古怪看向阮亦书。
毕竟是曾经金主,阮亦书的话再荒唐,齐屹还压着脾气道:“廖毅鹏骗你的。”
阮亦书没想到,瞳孔扩大,“什么?”
廖毅鹏明明答应他答应得很爽快,还从他这里拿了好几百,打算给祁周冕诚心赔礼。
是骗他的?
“廖毅鹏他瞧不起祁周冕,他不可能跟祁周冕道歉的。”胡鑫鑫瞧着阮亦书傻眼的样子,实话实说,“我们也不可能,梁子都结下了,没必要当好朋友。”
当朋友,故意寒碜祁周冕嘛?
这是阮小少爷又想出来的一个整人的新招儿?
要知道祁周冕从来没还过手,每次都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祁周冕能跟他们当朋友?
不如阮亦书天塌的样子委实有点可怜,表情隐隐透出绝望,胡鑫鑫不明所以,还是选择安慰道:“小少爷,你要是非想取得祁周冕原谅,我们是不可能了。”
“苏缇只拿过祁周冕的钱,祁周冕穷鬼一个,苏缇拿也拿不了多少。”胡鑫鑫给阮亦书指了条可行的路,“苏缇把钱还了,祁周冕原谅他的可能性要大,再努努力苏缇没准能成为祁周冕的朋友。”
阮亦书将将从被骗的状态回神,合着祁周冕还没接收到他们改变示好的信号。
他以为的良好开端其实都还没发生,挫败感涌上阮亦书心头,可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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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间。
阮亦书抓住救命稻草,原谅一个是一个,追问,“谁是苏缇?”
“话那么多,要不要老子把你的嘴缝上?”胡鑫鑫出完馊主意,就被齐屹狠狠抽了两巴掌。
胡鑫鑫捂着脑袋到处乱窜。
苏缇左边是储藏间门,右边是坐姿大刀阔斧的齐屹,自己缩在角落里戴着耳机,乖乖坐着,看电脑里的盗版小电影。
耳机外面吵得惊动了苏缇。
苏缇摘下耳机,宽大的校服外套衬他更加瘦弱伶仃。
齐屹一把抓住苏缇手腕时,隔着粗糙布料摩挲,竟然还有层薄薄的软肉。
这么瘦,不知道哪里来的肉。
苏缇没有挣扎,任由齐屹抓着,嗓音清浅含着牙牙学语的软调,“要吃饭了吗?”
齐屹径直拉起苏缇,没有先回答苏缇,而是对阮亦书道:“小少爷,我们没有时间陪你过家家,祁周冕是你让我们教训他的,现在你又来反悔让我们给他认错?”
“没这样耍人玩儿的。”齐屹提高声量,深邃的眼窝透出股凌人的凶悍和躁烦。
阮亦书被吓了一跳。
他忘记齐屹即便对原主有求必应,可齐屹实际上还是没什么法律观念,道德和素质都很差的小混混。
苏缇被齐屹带得晃了下身形,不小心碰到鼠标,拉扯着耳机才稳住。
忽地,男人的粗喘声冲破凝滞的气氛。
胡鑫鑫小心翼翼凑到苏缇的电脑屏幕,是两个男人,没有穿衣服,做着烂俗的动作。
胡鑫鑫跟着齐屹纯属是他还做着拯救世界的美梦,根本没见过这个,黝黑的脸瞬间成了炭烧的番茄。
“男的,他们,男的。”胡鑫鑫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怎么能是男的?”
胡鑫鑫惊恐地大喊大叫,让阮亦书蓦然白了脸。
这是比他穿越前还早二十多年的时代,比他生活还要封建的时代。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恋。
阮亦书穿越前喜欢上他的上司,一位年轻英俊的总经理,他熬夜加班也是为了创造更多和他相处的机会。
他以为他的暗恋是悄无声息的,没想到上司早就知道了他不容人知的心思,直白地告诉他很恶心。
就这样,连续加班半个多月的阮亦书,骤然遭受这种打击,承受不住猝死了。
“别看了,不够恶心的。”齐屹伸手勾偏长久注视电脑屏幕的苏缇,俯身关掉了显示器。
齐屹拉着苏缇离开,胡鑫鑫紧忙跟上,止不住碎碎念,“苏缇,你怎么能看那玩意儿呢?你还一直看,你不嫌恶心啊?”
苏缇阴郁沉闷,你说到嗓子干,他都未必搭上一句话,胡鑫鑫习惯后,把苏缇这种特质美化成安静乖巧。
胡鑫鑫时不时瞟着苏缇露出的透白糯软小半张脸以及被乌发拢着莹润玲珑的耳廓,还有蓝色校服延伸出细长柔腻的颈子,咽了咽口水,猛地有种苏缇变成他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精美昂贵礼物。
胡鑫鑫摇摇头,怎么可能,苏缇那么穷,学习又不好,只能跟他们一块儿玩,毕业也不会考上什么好大学,到时候他们打工都会在一块儿。
这么想着,胡鑫鑫看苏缇的眼神都变了,把苏缇当成和齐屹一样的长久同伴,忍不住教育道:“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弱叽叽的,就把自己当成小姑娘,我告诉你那种事情不是两个男的做的,是男的和…”女的做的。
“胡鑫鑫,你没话了?”齐屹物理手段打断喋喋不休的胡鑫鑫,揽着苏缇肩膀晃了晃,低头道:“别惦记你的泡面了,请你吃别的。
胡鑫鑫立马忘记刚才的事,抢着让齐屹也请他。
三个人吵吵闹闹走出网吧。
阮亦书后知后觉自己惊了身冷汗,动动发麻的腿,僵硬地跟出去。
网吧老板漠不关心地瞥了眼,喊道:“小祁,26号那边几个机子人走了,去收拾下卫生。”
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隔间走出来,头顶暖黄色的吊灯没为祁周冕冷峻沉抑五官增添任何软化,漆黑的眸子湮没着光亮,锁定在网吧离开的背影上。
被长手长脚齐屹揽着温顺异常的苏缇,和仓惶落逃的阮亦书。
四台机子,只有一台被齐屹息事宁人关掉。
关掉显示器不关主机,打开还是可以看到没有退出的画面。
祁周冕穿了件黑色半袖,裸露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锋利,些许淤斑青紫和剐蹭血线为其彰显男人力量增色不少,并不难看。
祁周冕冰凉泛白的手指微动。
电脑屏幕重新显示出刚才引起骚乱的画面。
祁周冕垂下眼帘,隐藏在口腔中尖锐牙齿抵上软肉。
原来看的是两个男人。
7.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不挑食,什么都吃,齐屹莫名觉得苏缇好养活。
齐屹带两人去苍蝇馆要了三份盖饭。
老板炒的菜油大盐大,吃得胡鑫鑫嗓子眼直冒火星子。
“屹哥,太咸了,我舌头都干成东非大裂谷了。”胡鑫鑫哀嚎道:“给弟弟我施舍瓶饮料吧。”
齐屹瞥他眼,哼笑,“你还有这文化呢。”
胡鑫鑫很早就跟在齐屹屁股后面打转,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即便他爱乱掺和,小事就上大事就跑,溜屁拍马得心应手,脚底抹油第一名。
胡鑫鑫在齐屹那里都算半个弟弟。
齐屹调侃他,胡鑫鑫脸皮厚得厉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毕竟是交学费了嘛。”
“一瓶豆奶,两瓶可乐。”齐屹爽快给了胡鑫鑫钱。
胡鑫鑫直呼,“谢屹哥。”
不一会儿,胡鑫鑫拎着瓶热豆奶和两瓶冰可乐过来。
“屹哥还把你当小孩儿呢,不过你确实太瘦了,要好好补身体。喝吧,还是热乎的。”胡鑫鑫把热豆奶塞进苏缇手里,又将冰可乐扔给齐屹,“屹哥,翩翩喝不喝,要不要给她买一瓶?”
齐屹抖抖衣摆沾上的汽水泡沫,喝了口,冰爽的凉意浸透肺腑。
舒服!
“她现在只能吃半流食,不能喝饮料。”齐屹放下可乐,吃完剩下的盖饭。
胡鑫鑫有了饮料,咸得要命的盖饭也能继续吃下去,“好在是胃癌早期,切除部分胃就没事了,不能喝饮料,豆奶也不行?”
齐屹碰了下苏缇胳膊,“喜欢喝?”
苏缇饭都不吃了,只顾着吸溜豆奶。
“喜欢喝也不能不吃饭,把饭吃了。”齐屹扫过苏缇单薄校服下清瘦的脊梁,“不爱吃,你重新给自己点,让老板少放点盐。”
齐屹推推苏缇,“想吃什么去前台说,等会儿我付钱。”
苏缇放下空了瓶的豆奶,离开座位。
“豆类容易导致腹胀气,也不能吃。”齐屹对胡鑫鑫解释道。
胡鑫鑫看着齐屹,情绪忽地低落下去,筷子戳着米饭,“屹哥,要是翩翩没生病,阿姨是有钱让你上学的。”
齐屹不以为然,“我现在也在上学。”
“不一样。”胡鑫鑫急切道:“屹哥你现在上学的钱是你自己赚的,阿姨要是供你上学,你根本不用花费大把时间给自己赚学费,导致现在连学业都荒废了。”
“屹哥,你以前在初中可是全校第一名。”胡鑫鑫不甘,“要不是休学一年,祁周冕那小子能白当两年第一?”
“滚吧。”齐屹笑骂道:“我不休学,我现在高三,根本不和祁周冕同年级好吧。”
胡鑫鑫难受嚷嚷,“反正我就是替你不值。”
“你非要这么说,要不是他们收养我,往我身上花了钱,抚养我长大。”齐屹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钱省下来,说不定给翩翩看病的钱是够的。”
胡鑫鑫熄火,半晌小声辩驳,“怎么能这么说。”
齐阿姨齐叔叔不就是因为没孩子,从福利院领养个男孩给他们养老,这算是投资吧。
即便后面有了亲生女儿,也不能把养子就那么扔了,何况屹哥打工拿出五万给翩翩治病,就连齐叔叔葬礼都是屹哥操办的。
他们才养了屹哥六年,屹哥十四就兼职补贴家里,什么恩情都应该还清了。
齐阿姨给齐翩翩治病借的高利贷,怎么都不应该压在屹哥身上。
胡鑫鑫心里不是滋味。
“你没重新点?”齐屹见苏缇两手空空,只拿了两个塑料袋过来,蹙眉。
苏缇装好剩饭,组织语言才通顺说出很长的话,“我吃饱了,这些可以晚饭吃。”
苏缇已经学会地球上一日三餐正常饮食作息,不像以前在垃圾星乱七八糟过着有就吃没有就饿着的日子。
齐屹笑了下,“挺会过日子。”
齐屹直接给了苏缇五十,打趣道:“吃剩饭对身体不好,明后天休息日,别没钱吃饭。”
苏缇听不懂玩笑话,从齐屹掌心抓起绿色的钞票。
苏缇体温低,指腹软腻。
那种又冰又痒的感觉再次袭来,齐屹不自觉蜷曲手指。
“屹哥,苏缇才是你弟弟吧。”胡鑫鑫从齐屹身后冒出,注视着苏缇离开的背影,幽幽开口,“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地位比我还高。”
齐屹也说不清为什么。
苏缇应该是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在明亮宽敞教室认真听老师讲课的乖学生。
不应该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或许苏缇很像当初孤立无援的自己,齐屹想帮帮他。
然而齐屹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是让苏缇不忍饥挨饿。
苏缇迟早会离开他们,走上属于他的正确道路。
在此之前,齐屹不想给苏缇制造任何沉没成本,让他无法脱身。
“别耽误人家好孩子。”齐屹说完,扭头皱眉对胡鑫鑫道:“你也趁早好好学习。”
胡鑫鑫不爱听齐屹将他们和苏缇分得那么清。
胡鑫鑫自动忽略齐屹后半句话,“你从哪儿看出苏缇是好孩子,屹哥你忘记当初是苏缇自己过来找我们的,每次干坏事他都往前冲,可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被迫的。”
要不是齐屹拦着,天天把苏缇往后方推,祸害祁周冕最狠的都不一定轮的上廖毅鹏。
“是因为苏缇不爱说话?”胡鑫鑫犀利道:“屹哥,在你心里哑巴肯定都是大好人。”
胡鑫鑫觑着齐屹越来越黑的脸色,嘟囔,“祁周冕肯定在你那里也能排得上名号。”
齐屹不耐烦,“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给我盯着廖毅鹏,顺便盯下叶澄宏。”
廖毅鹏,胡鑫鑫清楚,齐屹有底线不想让他们进局子。
不过,“叶澄宏?”胡鑫鑫疑惑,“盯他干嘛?”
齐屹心理不安定。
勤工俭学的学生偷老板的钱?这种家庭不是一劳永逸可以解决问题的,叶澄宏需要持久的收入。
退一万步,即便叶澄宏偷钱,他不赶紧逃之夭夭还等着老板抓他?
两千块钱说多不多,起码网吧老板顶着违法雇佣童工的名号,说不定会咽下这口气。
齐屹不是没怀疑祁周冕,阮亦书火急火燎让他们给祁周冕认错还是给他提了个醒。
要不是阮亦书给的钱多,齐屹不会考虑去招惹祁周冕,清北苗子、家人重病、性格孤僻,这种人不是委曲求全就会走向另一条极端——不死不休。
事情已经做下,钱也到手,现在谈后悔太晚了。
与其提心吊胆胡乱揣测,还不如提前防备。
胡鑫鑫做齐屹交代的事情尽心尽力,尤其让他盯着的廖毅鹏和叶澄宏混到一块儿,大大减少胡鑫鑫的任务量。
胡鑫鑫实心眼,齐屹让他盯着一肚子坏水儿的廖毅鹏,属实为难他。
到底是没盯住。
“鹏哥,把人关在微机室,那地方偏远没人,就算关上一个星期都不会有人发现。”叶澄宏吞了吞口水,继续喏喏道:“而且微机课下个学期才开通,不会有老师学生去那里。”
廖毅鹏想给祁周冕个教训。
阮亦书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让他给祁周冕去道歉。
那个废物,也配?
自己可是把祁周冕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不知道祁周冕给阮亦书灌什么迷魂汤。
他这次不打祁周冕,省得阮亦书再找他麻烦,他得罪不起阮亦书。
不过这口气他咽不下,他就是让祁周冕反思己过,脑子拎拎清,不要妄想在阮亦书那里告他的状。
廖毅鹏眯缝眼看起来臃肿又油腻,径直踹向叶澄宏小腿,“祁周冕不是你朋友吗?你不会给我出了主意,转头告我一状,给你兄弟出气吧?”
叶澄宏被廖毅鹏踹得后退几步,骨头疼得扭曲,换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赔笑道:“哪能啊,鹏哥。我和祁周冕算什么好朋友,人家全校第一,我年纪前五十晃荡,人家指不定心里多瞧不起我呢,我和他就是碰巧一块儿打工。”
“也是。”廖毅鹏哼道:“祁周冕鼻孔都长到天上去了,他能瞧得起谁。”
廖毅鹏没怀疑叶澄宏,他就是那么一问。
廖毅鹏扫过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叶澄宏,笃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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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个胆子,“你把苏缇也弄进去。”
叶澄宏愣了下。
廖毅鹏使劲儿捏着叶澄宏肩膀,等到叶澄宏痛呼求饶才施恩放手,“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自打新来的梁清赐成为他们班的班主任,五次三番把苏缇叫到他办公室单独聊天。
苏缇那副墙头草的模样,廖毅鹏不信梁清赐叫他家长跟苏缇没关系。
齐屹最近不清楚犯什么大哥瘾,护苏缇护得很紧,正好把这摊子事也交给叶澄宏。
有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
廖毅鹏甩叶澄宏脸上一百,颇有点侮辱性意味,“剩下的事情办成后给。”
叶澄宏恍然不觉连连点头,抹去眼底的阴狠,奉承道:“谢谢鹏哥。”
“廖毅鹏,”胡鑫鑫听得直皱眉,“这关苏缇什么事?屹哥要是知道你整苏缇,没你的好。”
“知道你和屹哥感情深,他护着苏缇,你也护?”廖毅鹏小小地挑拨离间下,随后马上道:“就关半天,出不了事。”
廖毅鹏递给叶澄宏个眼神,勾着胡鑫鑫离开,“鑫哥,你最近老是跟屹哥去网吧,我这里还有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鑫哥,你知道啥叫片儿吗?我这里绝对独家独版。”廖毅鹏压低声音。
胡鑫鑫被廖毅鹏带远,没注意叶澄宏趁机溜走。
叶澄宏先是忐忑找到祁周冕,告诉他班主任让他去微机室调几台电脑,等会儿叫班上前几名去在电脑上看班主任找到的数学竞赛视频。
麒麟班事事争先,作为班主任总是给尖子生拔高,之前也让他们看过物理、英语竞赛视频。
祁周冕似乎信了,看了他两眼去往微机室,叶澄宏松了口气。
苏缇好骗多了,叶澄宏告诉他,齐屹让他去微机室苏缇就去了,走前还礼貌问微机室在哪儿。
微机室地方偏,苏缇路不熟,走了会儿才到。
苏缇刚推门进去,微机室大门就被锁上。
微机室里面很黑,苏缇摩挲着开灯,空间骤然明亮。
角落里的暗影都一览无余,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苏缇仿佛没看到,自顾自挑了个座位坐下等人。
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低沉微凉的声线传入苏缇耳畔,“你听到锁门声了吗?”
祁周冕敛眉垂眸看向头顶堪堪到腰际的苏缇,优越的身高顶着刺眼的白炽灯,冷峻的五官拢在黑白交接的阴影中。
苏缇点点头,“听见了。”
祁周冕淡淡道:“有人把我们锁在微机室。“
苏缇反应慢半拍,没看出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祁周冕本来敌对的关系,现在奇妙地处在同一境地。
苏缇视线移到祁周冕指尖夹的棒棒糖,黑色圆球,看起来黏糊糊的,散发着苦涩的药香。
苏缇起身越过祁周冕去开门,不出所料打不开。
微机室的门不是体育器材室铁门,连缝隙都没有。
苏缇推了推微机室的窗户,也是锁死的。
微机室窗户没有防护栏,可以砸碎玻璃出去,苏缇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拎起微机室里的凳子。
“损坏学校公共财物要赔钱。”祁周冕阻止苏缇进一步动作。
苏缇从裤兜掏出他的全部家当,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雪白的小脸儿在冷灯下犹如透明的瓷釉,柔软的乌发拢着脆生生的小巧耳骨。
苏缇举起手里零零碎碎的钞票询问不合时宜的对象,嗓音又清又软,认真开口,“六十七块五毛够赔吗?”
祁周冕掠过苏缇糯白牙齿含着的鲜红舌尖,苏缇每次说大长句总是笨拙地露出点软嫩的舌头,半遮半掩藏在柔润的唇瓣下,努力捋着语音语调。
祁周冕没回答,抬手伸向苏缇,手指间苦涩药味因为距离拉进更加浓郁,甚至烘着股热气。
祁周冕手指停在苏缇唇瓣前,咫尺之遥,堪堪就能触碰到。
苏缇没躲,安静温顺。
祁周冕判定,苏缇对人没有边界。
祁周冕收回手,泛着冷光的牙尖一闪而逝,抵住口腔中圆滚滚的糖块儿,音色模糊而分明,“不知道,我没砸过玻璃。”
8. 咬文盲会传染
微机室窗户很窄,即便砸破,正常体型的成年人也无法通过。
而且苏缇手里的钱不一定够赔。
苏缇重新把钱装回去,揉了揉没着落到午饭的肚子。
苦涩的药香幽幽,苏缇鼻翼翕动,源源不断飘过来,携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儿。
祁周冕修长的手指随意捻着白色棍棒,投落地上的阴影如同逗猫棒般轻轻荡着。
苏缇眼巴巴被勾着,视线跟随晃来晃去,发馋地含去舌尖生出的津液。
不知道在微机室等了多久,高悬的日头都西斜下去。
苏缇起身,校服裤子绷出他双腿纤细笔直的线条,又瞬间消失。
祁周冕掀开眼皮,漆黑的瞳眸掠过面前欲言又止的苏缇。
苏缇张了张口,好半天没出声,犹豫着将原本准备的话吞咽回去。
祁周冕连挨打都不告状,他破坏学校公共财物应该也是置之不理的态度。
苏缇心定了定,径直抡起椅子砸向玻璃。
“哐啷——”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巨大的声响使祁周冕眸光闪动。
苏缇小心翼翼怼开剩余的边缘锋利的玻璃,伸手比划窗户的空间,低头掐了掐自己的腰身。
很笨拙的测量方法,关键苏缇还很相信自己。
苏缇确定好后,搬着砸玻璃的凳子,摆好位置踩上去。
微机室外面是走廊,跳下去不会骨折,然而窗户太狭窄,擦伤、蹭伤、扭伤筋骨或者卡住造成二次伤害都是有可能的。
何况苏缇只清除大块玻璃,剩下的细碎玻璃在昏黄的余晖下闪着冷光。
祁周冕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心。
祁周冕的速度没赶上苏缇的行动力。
“苏缇?!!”焦急的男声从走廊传来,随着重物落怀,闷在喉咙。
祁周冕停步。
苏缇顺利钻出窗户,没落到实地,被赶来的齐屹稳稳接在怀里。
“那么多碎玻璃就敢往外钻?割到你怎么办?”齐屹心有余悸松开勒着苏缇肩背发麻的手臂。
齐屹控制不住声量,高声训他,“知道什么叫动静脉吗?割破了都来不及送你去医院。”
苏缇安静站着,任由齐屹摆弄。
齐屹扒开他领口抚着他柔腻细长的脖颈,没发现动脉被划伤,高度紧张的神经才慢慢弛缓下来,看了眼狭窄的窗户,没好气道:“亏你瘦能钻出来,胖点你就卡在那里,等着丢人吧。”
祁周冕看着刚才对自己闭口不言的人侃侃而谈起来。
苏缇并不能对齐屹的担心感同身受,“我量过,能钻出来。”
还好意思狡辩。
齐屹瞪他一眼。
苏缇还有话说,慢吞吞道:“屹哥,你们不小心把我也关进去了。”
之前只关祁周冕的。
齐屹:……
“我就应该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齐屹无语,祁周冕是被霸凌不反抗,苏缇直接都不知道自己被欺负。
什么不小心?廖毅鹏那狗玩意儿就是故意的。
真欠练。
齐屹往后扯了扯苏缇,让他避开满地碎玻璃,“第一次叫我哥,就跟我告状,一边儿待着去吧你。”
齐屹上半身越过走廊栏杆,朝楼底下送钥匙的人暴躁嚷道:“要死啊,跑快点。”
苏缇往后错步,撞到条温热的臂膀,下一秒被握住肘弯。
温和的嗓音从苏缇头顶飘下,“这件事,老师会查,现在帮你包扎下手。”
苏缇纤细的手腕被掐起,在梁清赐注视下,摊开划伤的掌心,流淌的血液从虎口溢出被细致入微的梁清赐捕捉到。
梁清赐皱眉,指尖按了按苏缇伤口不规则的边缘,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冒出点血不是很多,刚才抓握正常,没有割破手筋和大血管,情况无疑比梁清赐想得好。
梁清赐托着苏缇的手,简单用干净的手帕包裹住苏缇伤口止血。
梁清赐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工艺品加工,这种认真不禁感染到苏缇,促使他也凑热闹探头去看,柔软的乌发蹭上梁清赐低垂的鼻梁,凉凉痒痒的,惹得梁清赐轻笑了声。
怎么跟小猫儿似的,什么都想看看。
苏缇握了握掌心,洁白的手帕被腥香的鲜血洇透一层、两层,随后血小板起到作用,蔓延的鲜血停止下来。
梁清赐抬头,对上祁周冕幽深的眼眸,熟悉到让他脑海飞快闪过什么,转瞬即逝没让梁清赐抓住。
祁周冕视线从苏缇瓷白微弯的颈骨滑到他血迹斑斑的秀美手指。
再次确认,苏缇对人没有边界。
祁周冕咬住糖块儿,目光从与梁清赐交锋中退出,长睫掩垂。
“钥匙找到了。”阮亦书大喘气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晃晃手里的钥匙,连忙上前打开微机室的门。
跟着阮亦书到的,有个嘴角破损、眼神躲闪的胡鑫鑫,还有个神色慌张、畏畏缩缩的廖毅鹏。
齐屹上前,皱了皱眉,似乎对祁周冕有话要说。
祁周冕走出来,阮亦书松了口气,追问道:“祁周冕,你没事儿吧?”
齐屹被兀地打断,是不是他指使的都没有意义,解释就显得更加没必要。
总归他们不会是握手言和的关系,齐屹重新退回原位。
阮亦书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在场的大部分人心里升起古怪。
祁周冕视若无睹,越过阮亦书离开这里,镇定得不像是饱受欺凌的受害者。
阮亦书被无视也不觉得尴尬。
好险,差点就来不及。
梁清赐将阮亦书神情尽收眼底,面不改色,依旧温和道:“亦书,我陪你还钥匙。”
清润的音色在空气拂漾,阮亦书猝不及防耳根子红了红。
阮亦书暗恋的上司也是这种温润男神的类型,所以这样和善的人吐露的恶语也最致命。
阮亦书思及此,脸上微不可察白了白。
不能再被过往困住,阮亦书甩甩头,他现在是阮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只要他老老实实不作妖,抱好真少爷大腿,他就能一直保持这种上辈子想象不到的优渥生活。
而且这个小叔叔对原主不好不坏,阻止过原主做坏事,也在原主被撵出阮家后伸出援手救济过。
总体来说,对原主仁至义尽,是位不错的长辈。
阮亦书对他观感很好。
阮亦书抬头瞟了眼梁清赐文雅俊美的脸庞,努力维持原主人设,做出表露亲近的笑容,“谢谢小叔。”
梁清赐冲阮亦书点点头,转身捏起苏缇的手腕,动作轻缓地将他过长的衣袖撸到小臂,避免碰到伤口感染,叮嘱道:“我看了下伤口,应该不需要缝针。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最近几天不要碰水,免得影响伤口恢复。”
梁清赐说完就和阮亦书一起离开。
走到楼梯拐角处,身后传来拳拳到肉的闷响,让人听着牙酸。
以及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廖毅鹏,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屹哥,我错了,我没看住廖毅鹏,我真没想到他真敢整苏缇。”
“屹哥,屹哥,我没想把苏缇怎么样,我就想教训下祁周冕那小子,你放过我吧,我给苏缇道歉,我赔他医药费,啊——”
尖锐的痛呼刺透阮亦书耳膜,回荡在楼梯间,阮亦书下意识回头看。
梁清赐适时开口,“你现在和祁周冕关系很好?”
阮亦书硬生生停下动作,对上梁清赐似乎看透人心的双眸,心如擂鼓,不知道梁清赐是否察觉到什么。
阮亦书别过脸,佯装随意点点头,诚心悔过的样子,“我姐教训过我了,我知道以前对祁周冕做的事很不对,想补偿他。”
梁清赐没说信不信,而是温和追问道:“那亦书,之前为什么和祁周冕关系不好呢?”
梁清赐语调没有攻击性,阮亦书却尝到咄咄逼人的气场。
原主不是不学无术的废物,实际上阮家有项合作,迟迟没得到政府批复。
阮家与一位相关政府官员的长辈有些许交情。
阮家父母出面就太刻意,由小辈出面就很合适,原主自告奋勇去看望那个长辈,还买了件古玩讨好。
问题就出在这件古玩上。
那件古玩的持有者正是祁周冕,交易的时候,原主看着祁周冕熟悉的眉眼,心里有了不好的揣测。
事后验证,果然祁周冕才是阮家的孩子。
阮家的合作已经不重要了,孩子被抱错这件事爆出,无论阮家有多少财富,都与原主无关。
原主当机立断转学,要把祁周冕整到,即便真相爆出,阮家都不会再选择祁周冕。
原主显然是失败了,他心再黑,也比不过祁周冕这个主角的狠绝。
阮亦书自觉没原主那么坏,祁周冕被阮家认回去也没什么,祁周冕吃肉他喝汤就是了。
这次廖毅鹏将祁周冕关进微机室,没人发现祁周冕失踪,直到廖毅鹏觉得教训得差不多,亲自去微机室欣赏祁周冕苟延残喘的模样。
没想到微机室大火,廖毅鹏烧伤30%,还烧毁阮家捐赠的电脑,校方找了保险,最后只让廖毅鹏家赔偿十八万。
十八万对廖毅鹏家简直是灭顶之灾。
阮亦书隐约记得廖毅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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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毅鹏退学,拖着残腿继承他爸的早餐摊。
好在,这次他来得及时,什么都没发生。
阮亦书收拢思绪,没打算和梁清赐实话实话,“我们这个年龄,同学间有点小矛盾都很正常,小叔你别操心了,同学间没隔夜仇的。”
小矛盾?
霸凌祁周冕,撕书、录殴打视频、将人推下楼梯、往祁周冕书包放死老鼠动物残肢,脑震荡、骨伤骨裂、烫疤小刀割伤,污蔑祁周冕偷窃……
梁清赐不置可否,颔首道:“那我就放心了,回去上课吧。”
阮亦书逃过梁清赐审问,骤然放松。
“对了。”梁清赐淡淡道:“既然改过,就不要和齐屹那些人走太近。”
廖毅鹏喊叫还在继续,阮亦书听得头皮发麻,刚想点头,转念想到齐屹和他们不一样,齐屹是真心对原主好。
阮亦书模棱两可道:“小叔,我有谱。”
梁清赐没再多说什么,没离开教学楼多远,等了会儿。
不多时,教训完廖毅鹏的齐屹拉着苏缇走出来。
胡鑫鑫紧跟着,被齐屹踹倒在地就没再跟了。
梁清赐眯眼看了下,齐屹带苏缇走的方向是学校附近的小诊所。
“帮我查个人。”
“名字叫…祁周冕。”
梁清赐皮鞋碾灭微弱火星的烟头,薄唇逸出的烟雾升起,笼罩男人半张脸,晦暗深切。骨节分明的大手挥了挥,原地只留下还未散尽的透白烟气。
“脸怎么白成这副鬼样子?”齐屹领着苏缇先去了小卖部,“是不是还没吃饭,想吃什么自己拿。”
苏缇饿过劲儿,没什么想吃的。
小卖部收银台有个盒子,半圆上面均匀分布着小洞,戳着颜色各异的棒棒糖,苏缇看了很久,觉得它们长得和祁周冕经常吃的东西又像又不像。
齐屹问,“要吗?”
苏缇伸手拿了个包装纸颜色最深的。
齐屹扫过苏缇洇粉指腹捏着棒棒糖的包装,旁边明晃晃的“可乐味”,好笑地拍了拍苏缇的头,“真就是小孩儿,生病还吃糖。”
齐屹把好奇摆弄棒棒糖的苏缇推给诊所医生,自己去后面的药房给苏缇拿消炎药。
医生冲洗完苏缇掌心的伤口,消毒后给他缠了几圈纱布,照例询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苏缇也不知道,手上的伤口都是梁清赐看到的。
医生清理苏缇伤口清出快碎玻璃,尽管只有一块儿,还是弄清楚比较好,省得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察觉不到感染。
医生不大放心,他还有别的病人,于是指了比苏缇来得早的小伙子,让他帮忙看看。
熟悉苦涩药香抵到苏缇鼻尖。
苏缇愣了愣。
祁周冕拎着塑料袋里面的红花油,眸光低低掠过苏缇左手紧紧握着的棒棒糖,舌尖勾着口腔的糖块儿划到另一边。
祁周冕低洌的声音有些模糊,“需要我帮你看哪儿?”
苏缇撩起宽大的校服下摆,转过身。
苏缇后腰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廖毅鹏逃跑时被撞到,刚刚好顶到走廊栏杆。
苏缇没出声,祁周冕意会看去。
“没事儿。”祁周冕收回视线,言简意赅道。
苏缇腰身薄而韧,透白软腻的皮肤覆盖着纤细骨骼,伶仃得只有窄窄一把,脆弱得要命,还有两枚圆润的腰窝缀着,深深凹陷显得更瘦更惹人怜。
苏缇觉得疼,可能是被蹭到,浮着的薄薄红痕估计没一会儿就会完全消失,太娇气才会察觉。
苏缇放下衣摆,转身就听祁周冕问道:“为什么吃棒棒糖?”
“今天病人怎么这么多,谁有打火机,我要抽口烟续命。”医生靠在椅子上哀嚎。
苏缇紧紧攥着棒棒糖不开口。
祁周冕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给头快要炸了的医生扔过去。
“哎呦,学生仔怎么能抽烟?”医生絮絮斥责完祁周冕,忙不迭给自己点上。
苏缇鼻翼动了动,闻着祁周冕身上似有若无、被掩藏得很深的甜香,“你为什么吃?”
苏缇声音清软,带着牙牙学语的糯感。
笨笨的,让人牙尖发痒。
祁周冕眸光落在苏缇薄红口腔堪堪收回的软嫩舌尖,静静注视着,直到苏缇柔润唇肉再次抿成嫣红的血线。
苏缇没等到祁周冕回答,以为他不想说,遥遥瞥见拿完药的齐屹走过来,准备迎上去。
身侧的祁周冕忽然动了,带起的微风刮过苏缇弧度微弯的后颈,声线幽凉到使软白肌肤覆盖的细小绒毛过电般摇曳。
“因为…”
“我有病。”
9. 咬文盲会传染
齐屹抻拽苏缇没放好的校服下摆,“撩衣服干吗?”
祁周冕站在门诊招牌投下阴影与晴空明媚暖阳交界处,冷峻瘦削的五官微偏,光线越过他优越立体的眉骨,切割着其根根分明的密直长睫。
齐屹宽大的手掌虚虚搭在苏缇腰侧,远看着像是把苏缇那截细腰不自觉握在手心,遮挡住旁人窥探而来的目光,仿佛守护着什么昂贵的珍宝。
可这漂亮宝贝不是他的,所以齐屹无意识的动作就越界、碍眼起来,令人不爽。
苏缇自己也抻了抻,说话跟流水账似的,“医生让祁周冕帮我身上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我腰疼,让他看了看,祁周冕说没事儿。”
齐屹瞥见诊所外不断远去缩小的背影,皱眉,“你怎么同意让祁周冕帮你看?”
“算了。”苏缇对立场不敏感,意识不到他是跟自己一伙的,和祁周冕是敌对关系。
齐屹放弃纠正苏缇不恰当的行为,不厌其烦念叨道:“腰疼?钻窗户被蹭到了吧,那窗户那么窄,你也敢钻…”
苏缇默默听着齐屹教训不反驳,乖乖的,看着像是听进去了。
等到齐屹说完,苏缇又低头掐了掐自己的腰,半空给齐屹比划出小小的弧度,“能钻出去。”
一副进行过认真举证的模样。
齐屹的说教戛然而止,他之前没怎么没发现苏缇身上还有股说不清犟劲儿。
不对,苏缇不爱理人的时候,拗着性子根本不说话,也挺犟。
齐屹悔不当初,谴责自己被苏缇蒙蔽了双眼,半晌憋出句,“你乖,是装的吧。”
合着苏缇压根儿没听进去。
我行我素得厉害。
齐屹手机震动,暂时放过苏缇。
手机几乎接通就传来女人压抑不住的哭声,“齐屹,那帮人又来了,你快回来好不好?你妹妹一会儿就回家了,我怕吓到她。”
齐屹皱眉,“上次我给你的钱,你还给他们了吗?”
八千块起码能顶几个月,怎么不到一个星期又来了。
“我……”
齐屹清楚地听见手机那头打砸防盗门的巨大声响。
女人似乎也被吓到,说话声都停了停,飞快道:“没有,我存翩翩医院账户上了。”
瞬间,齐屹眉头拧得更紧。
女人像是意识自己做得不对,断断续续的泣声重新响起,连忙道:“我就是…我就是担心翩翩医药费不够,齐屹,你知道的,翩翩马上就快好了,不能耽误她治疗。”
齐屹无话可说,他知道养母担心什么。
无非是怕自己以后没钱给翩翩治病,留个保底。
“我报警,本金都还清了,剩下的利息我们本来就不用还。”齐屹深吸口气,他终究没法放下养母和养妹,“等警察过来,要债的肯定闻风跑了,你带着翩翩去宾馆住几天。”
女人还在犹豫,“不好吧,那家里怎么办?”
“不用管家里,我这几天回去住。”养母舍不得她和养父一起攒钱买下的房子,尽管已经很破了,那也是可以栖息的家。
齐屹清楚,没再劝,“我会守着,你和翩翩住宾馆的钱我来拿。”
女人没了话,连连道:“好好好,我听你。”
齐屹挂断手机,掐了掐眉心。
轻松的心情蓦地沉重起来。
齐屹忽地看向身后翻来覆去摆弄棒棒糖不知愁滋味的苏缇,莫名开口,“你这样也挺好的,没爹没妈没牵挂,顾好自己就行,什么都不用操心。”
棒棒糖的包装融得结实,苏缇叼不开,又听到齐屹感慨的话,百忙中抬了抬头。
“没事儿。”齐屹没继续,转而说:“用不用我帮你打开?”
苏缇小心翼翼地攥了攥棒棒糖,摇头。
齐屹见到苏缇护食的样子就想笑,故意道:“你还怕我吃你的?”
苏缇捏着棒棒糖的指尖紧了又紧,好半天才说,“不怕。”
不怕你还躲?
齐屹没好气道:“我不惦记你那点东西。”
“你别老是想着吃,有我在,饿不着你。”齐屹有时候觉得苏缇的身世经历太像自己,总忍不住想拉他一把,“上课的时候也听听老师在讲什么。”
“你们新来的班主任。”齐屹不记得梁清赐叫什么名字,关于来历倒是清楚,“大城市来的,你多跟他学学,长长见识阅历也好。”
齐屹听过梁清赐总是把苏缇叫到办公室。
他没信廖毅鹏,苏缇去梁清赐办公室是为了告状,但是大城市来的老师都有个通病,喜欢解救“失足少年”。
苏缇虽然学习烂,可他听话,比起其他混子,看起来还是有很大改邪归正的可能。
齐屹不意外梁清赐对苏缇可能怀着什么救赎心理。
不管梁清赐为名还是什么,他愿意对苏缇上心,对苏缇就没坏处。
齐屹想把苏缇赶到正道上去,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齐屹止了话头,苏缇实在咬不开棒棒糖,偷偷装起来。
齐屹无奈道:“你回去吧,明天我再过来带你上药。”
苏缇听话地回去。
齐屹没履行承诺第二天带苏缇到小诊所,第三天、第四天都没见到人,一直拖到梁清赐处理廖毅鹏的那天。
当事人祁周冕、苏缇、叶澄宏、廖毅鹏都到了,甚至看起来与这件事无关的齐屹和阮亦书也在办公室。
廖毅鹏大叫:“苏缇,你别乱讲!”
“你按照事实说就行。”梁清赐看都没看狗急跳墙的廖毅鹏,只对苏缇道:“老师会有自己的判断。”
苏缇不出廖毅鹏对他“墙头草”的怀疑,反而更加坚定他对苏缇每次去梁清赐办公室就是为了告他们兄弟黑状的认知。
因为梁清赐一问,苏缇就说了。
“他说齐屹找我,让我去微机室。”苏缇口中的“他”就是叶澄宏。
“叶澄宏!”麒麟班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道:“是你要这么做的,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杨雨话里话外偏袒得很明显,他不愿意见到叶澄宏这个年级前五十的好学生背上个处分。
叶澄宏死死咬着嘴,目光畏惧地掠过旁边身高马大的廖毅鹏。
杨雨迟迟等不到叶澄宏开口,叹气道:“你以为祁周冕不说是你,你来就没事了?学校这学期确实没有开设微机课程的计划,那不代表微机室外面走廊没有监控。”
杨雨不断在叶澄宏心里加砝加码。
叶澄宏渐渐承受不住,豆大的眼泪汹涌地从眼眶中砸出。
杨雨痛心叶澄宏变成如今的样子,天天跟廖毅鹏那帮人混在一起,颧骨都是青紫斑驳的伤痕。
“你有改正的机会。”杨雨对叶澄宏说,“来得及的。”
叶澄宏紧紧握着拳,好像尖锐指甲都嵌进肉里。
阮亦书一直很惋惜原书中叶澄宏这个角色,家境贫寒、学习好,简直是男主祁周冕另一个翻版。
结果就因为一时的嫉妒心毁了一辈子。
很不值得。
他没有批判男主手段狠厉的意思,只是他们现在都是学生,年纪都很小,应该给叶澄宏一个机会的。
“小叔。”阮亦书口快叫完人,对上梁清赐的温和却不饱含过多感情的眼眸,改口道:“不是,梁老师,我之前多次看见廖毅鹏殴打叶澄宏。”
阮亦书说完,梁清赐落在阮亦书身上的视线淡淡移开,放在满脸胀红的廖毅鹏身上。
廖毅鹏没想到阮亦书会突然为叶澄宏说话,恨恨瞪着他,又不敢反驳。
阮家财大气粗,他根本惹不起阮亦书。
杨雨这时仿佛有了底气,“叶澄宏,到底是不是这样?!”
叶澄宏猛地抬起头,泪水蓄满眼眶,声音沙哑,“老师,是廖毅鹏让我干的,是他逼我这样做的。”
“你胡说什么?”廖毅鹏竟然直接上前推搡叶澄宏。
杨雨呵道:“你做什么?老师都在这里,你就敢动手?”
倒地的叶澄宏撩起自己裤腿,小腿骨淤斑显眼,杨雨顿时瞳孔一缩,表情惊怒。
“这也是廖毅鹏干的。”叶澄宏又挽起自己袖子,手臂赫然有几个淡淡烟头烧疤,颤抖地哭诉道。
廖毅鹏硬生生停下,眯缝眼因为骇人的怨怒都睁大了,浑浊的眼白爬上渗红的血丝。
“狗娘养的,叶澄宏,你敢污蔑老子,老子弄死你!!!”
叶澄宏被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被廖毅鹏推摔到地后疼痛难忍的身体,狼狈地爬着躲在杨雨身后。
“老师们都在这儿,你要弄死谁?”杨雨拍着桌子吼道。
廖毅鹏面目愈加狰狞。
齐屹见状立刻把不在状态的苏缇拉到身旁。
阮亦书无处可去,僵硬地站在原地接受廖毅鹏环顾四周的审视。
好在,廖毅鹏很快掠过了他。
苏缇被齐屹手臂护着,身临其境地看着廖毅鹏犹如围困的苍蝇没头乱转。
廖毅鹏憎恨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指着鼻子骂道:“叶澄宏,不是你先找我的吗?我给你的钱你都没要还是怎么,现在都成了我逼你的了!”
杨雨看出廖毅鹏情绪不对,又见叶澄宏苍白着脸对自己摇头,还是选择护下自己的学生,软下语气,“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做老师的会有自己的判断,不会随便污蔑任何一个学生。”
廖毅鹏狠狠盯着瑟瑟发抖藏在杨雨后面的叶澄宏,被甩给黑锅的恼怒窜着心火,焚烧廖毅鹏快要丧失理智的大脑。
“不会污蔑?”廖毅鹏额头青筋蹦跳,突突地使人神经绷紧,“叶澄宏污蔑祁周冕偷了阮亦书的表,你给他澄清了吗?现在叶澄宏又把脏水泼给我,你说你们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学生?”
廖毅鹏复述都觉得分外可笑。
祁周冕,年纪第一都不被老师重视,他又算是什么东西。
老鼠屎,臭虫,垃圾,废物,他听得还不够多吗?
学校巴不得开除他,谁会给他做主!
杨雨在这件事上确实没有进行细致调查,老脸红了红,下意识张望不远处的祁周冕。
祁周冕五官冷峻,稍落后齐屹半步,长睫垂掩深眸,目光不知道停在何处,不言不语,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杨雨头疼地按了按眉,班主任本来就事多,祁周冕不吭气,他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弄清原委。
“这样,你和叶澄宏都停课两周,好好在家里反思。”杨雨尽力不偏袒。
廖毅鹏还是不满意,这样的处罚已经很轻了,偏偏他心底还团着嫉恨。
廖毅鹏再怎么成熟,再怎么混社会,他现在仍然是处在单纯校园环境的学生。
再怎么混蛋的学生都会有股傲气,许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打磨,许是这个年纪就是尊严比天高。
他接受不了叶澄宏倒打一耙、无中生有,也接受不了杨雨的搅浑水般的一视同仁。
在廖毅鹏看来,这就是不公正,这就是杨雨对叶澄宏的偏袒。
磅礴的怨怼冲破廖毅鹏的喉咙,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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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大叫,攻击在场的每个人,“阮亦书,你又算什么好货色,不是你出钱让我们教训祁周冕的时候了?今天的事,你也有责任,我雇叶澄宏关祁周冕和苏缇的钱,就是你的!”
阮亦书兀地被牵扯进去,不由得愣了愣。
阮亦书强忍住不去看祁周冕,他不明白廖毅鹏在这里叫嚷什么。
是廖毅鹏教唆叶澄宏把祁周冕关进微机室。
作为始作俑者,廖毅鹏只是被停课两周。
算是小惩大诫,甚至廖毅鹏没有诚心悔过,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阮亦书又想到,廖毅鹏指控他或许不全是坏事,他反而可以借机澄清,当着祁周冕的面。
阮亦书想到这儿,稳住心神,“我已经完全认识到我之前对祁周冕同学的伤害,我正在获取他的原谅,那天也是我去拿的钥匙。廖毅鹏,你不要将错就错下去,你给祁周冕同学道个歉,说不准停课两周时间都会缩短。”
廖毅鹏听不进去,更觉阮亦书面目可憎。
阮亦书有阮家为他兜底,没人给他委屈受,他想教训祁周冕就教训祁周冕,不想了,打算跟祁周冕和好,哪怕祁周冕不愿意,他得罪不起阮家也不会给阮亦书脸色看。
那他呢?
他跟祁周冕扯破了脸,让他给原来被他跟狗似踩着的祁周冕道歉,祁周冕不会原谅他,不仅不会,还会被翻身的祁周冕狠狠踩在脚底。
阮亦书恶心的,像是他学过不食肉糜、高高在上的权贵。
他只是被鄙夷,被他们玩弄,还被他们污蔑的垃圾人。
而他这种人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
廖毅鹏喘着粗气,涨红的肉脸平静下来,却愈发狰狞可怕。
廖毅鹏缓缓从裤兜掏出打火机,张大嘴笑开,定定看向祁周冕,“我不会放过你的。”
“廖毅鹏,你要干什么?”阮亦书表情惊恐起来,失去方才的镇定。
明明前几天的微机室,他都阻止了。
原书廖毅鹏恶意点火吓唬祁周冕结果不小心引发微机室的火灾的剧情被他蝴蝶翅膀煽掉,现在廖毅鹏怎么会拿出打火机。
难道这都是剧情的力量,不可更正?
阮亦书控制自己不要去那么想,他可以改变原主结局,只要抱上男主大腿就好了。
阮亦书忽视手心渗出的冷汗,不断安慰自己。
“把打火机放下。”杨雨喝令道:“廖毅鹏,别跟老师在这儿整三整四的。”
廖毅鹏逼近祁周冕。
齐屹迅速抓着苏缇手腕远离祁周冕。
苏缇如同木偶任由齐屹拉扯,脸上并没有齐屹以为的惊慌和恐惧。
祁周冕没动,漆黑的瞳眸若谭,声音似乎携上微不可察的轻视,尾调飘得像云,“就连现在,你还是挑软柿子捏吗?”
廖毅鹏被刺激得拿打火机的手都在抖。
他想报复阮亦书,阮家不会放过他,他想报复叶澄宏,叶澄宏是个不会叫却会咬人的狼。
只有祁周冕,以前是他脚底苟延残喘的狗,现在依旧是。
狂妄的快意战胜仅存的理智,廖毅鹏发狠地按下打火机。
幽蓝的火苗在空中升腾,廖毅鹏举着它冲向祁周冕。
苏缇鼻尖这次闻到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和逐渐浓烈起来的汽油味儿。
消毒水味儿是来自祁周冕左手层层包裹的纱布。
汽油味儿是……
苏缇瞳眸细缩。
苏缇将将捕捉到钢轮燃起的火星,廖毅鹏手中打火机瞬间炸开,簇簇火焰散在空气中,混杂着打火机最外层塑料飞片。
几乎同时,齐屹朝苏缇伸手。
齐屹指尖堪堪蹭过苏缇校服袖口,结果,掌心落空。
眨眼间,苏缇被扑到在地,鼻翼翕动间,除却难闻的汽油味,烘热的苦涩药香攀爬上苏缇软嫩的脸颊。
祁周冕将苏缇死死压在身下,头颅失重地抵在苏缇侧颈。
苏缇后脑尽管被垫了下,骤然落地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无法回神,眼前晦暗得不能视物。
苏缇下意识推拒身上温热紧实的重量。
祁周冕炽热的掌心禁锢住苏缇抬起的肩头,重新按了下去。
苏缇肩背再次紧紧贴合冰凉的地板。
刺耳的尖叫、难闻的焚烧味儿以及身上被覆盖的温度。
使苏缇昏聩的意识慢慢回归。
上方温热的呼吸渐扫苏缇纤韧脖颈上的透明绒毛,湿润的水汽撩拨着苏缇敏锐的触感。
苏缇浑身血液都随着祁周冕轻微呼吸气流变缓。
蔓延的血腥气无知无觉如同毒蛇顺着苏缇周身缠绕上来。
苏缇神经敏感地开始高度戒备,侧颈的血管无法自控地弹跳,顶起薄软透嫩的皮肤,时不时触碰到祁周冕冰冷的薄唇。
像是引诱猎人捕食。
“苏缇!”
齐屹甩了甩被爆炸波及的脑袋,踉踉跄跄站起身寻找不知去向的苏缇。
梁清赐放下遮挡脸的手臂,被齐屹急切的叫喊吸引过去。
打火机爆炸产生的白色烟雾散尽。
苏缇清晰的五官兀地出现在眼底,微凉柔软的乌发失去掩藏功能,作为装饰拢着精致柔软的脸颊,深刻异常。
漂亮、雪白的小脸儿透着脆弱与惊惶,娇怯的软眸含着痛楚,破碎可怜得叫人无意识停住呼吸。
看到苏缇真容的人,脑海不约而同闪过相似的念头。
怎么疼得快哭了?
怎么…漂亮成这样?
10. 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出了身冷汗,以至于他从地上爬起来后,乌软的发丝还黏在额前,白嫩的脸颊沾染灰尘,右手死死捂住侧颈,俨然吓坏了的模样。
“苏缇,你没事吧?”齐屹上前想要查看苏缇脖子是否被飞片割伤。
然而苏缇不像几天前从窗户钻出来那时那般乖驯,他猛地朝后退了几步,迤逦眉眼含着惊恐,慌措地避开齐屹伸出的手。
好像齐屹是什么可怕东西。
齐屹手指霎时在半空凝住。
齐屹捕捉到苏缇触及祁周冕时颤动得更加剧烈的瞳眸,拧眉转过头。
祁周冕漆黑眸子定定,唇角溢出几滴鲜血。
“你特么!”齐屹怒不可遏吼道:“祁周冕,你对苏缇做了什么?!”
祁周冕对于齐屹的质问置若罔闻,站在原地一错不错盯着苏缇脸上的神情变化。
“齐屹,你还嫌不够乱!”杨雨踉跄着被叶澄宏扶起,大喘气招呼道:“我已经打120,也通知了保安,没事儿的都过来搭把手。”
廖毅鹏的大腿被炸伤,黑红的血团散发着恶心的焦糊味,疼得他发狂地捶打地面。
齐屹只能先去安置廖毅鹏。
梁清赐离廖毅鹏最远,没受什么伤。
梁清赐看了祁周冕一眼,朝苏缇走过去。
“啪!”苏缇应激地打掉梁清赐用手帕擦拭自己面颊的手。
梁清赐手背瞬间浮红一片。
阮亦书惊了瞬,捂着躲闪中撞到柜子的额头走过去,“小叔,你没事儿吧?”
梁清赐眉梢都未动一下,想了想叠好手帕递给苏缇,怕再次吓到人似的,声音放轻许多,“那你自己擦,好吗?”
阮亦书扫过苏缇宛若染上朝露洇粉的眼尾,漂亮又孱弱,光是站在那里,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眼眸含了点雾气就平白惹人怜惜。
原书有这样的人吗?是谁?
梁清赐虽然为人温雅,看似平易亲和,实际始终与人保持着距离。
阮亦书没见过梁清赐对人这么小心翼翼。
阮亦书粗暴归结为梁清赐关爱学生,忽略潜意识闪掠的怪异。
毕竟,苏缇真的有一张让人无限好感的脸,甚至气质都像柔软无害的毛茸茸小宠。
有种纯稚的干净。
仿佛涂抹什么就会沾染什么颜色。
苏缇看了眼梁清赐的手帕,后退几步,抿着唇跑出办公室。
梁清赐想要叫住苏缇,转头却看见一直站在原地的祁周冕有了动作。
祁周冕收起视线,走向刚刚苏缇离开的地方。
地板上有根棒棒糖,表皮塑料被啃得坑坑洼洼,露出星点大小的黑色内里。
大抵是不能吃了,除了在地上滚过蹭了灰,似乎因为时间太久,融化的糖渍都流出来些。
祁周冕俯身捡起来,转身,用没有缠绷带的右手去杨雨办公桌上拿了几本需要的教材,不紧不慢朝门口走去,从容得简直跟办公室因为打火机爆炸纷乱的众人不是一个世界。
杨雨自从当班主任就没遇见过这种事,竟然有学生敢持火行凶,跟少年犯有什么区别,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
杨雨扶着砸到桌沿的老腰,疼得他冷汗涔涔,火气都被乱成麻线的事情带出来。
祁周冕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让他憋了好大一口气。
“你……”杨雨抬起手,指着祁周冕,咬牙道。
祁周冕漆黑的眸子掀起,冷静地回视。
本来就不干他的事,该说他凉薄得可怕?
但难道让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流下同情的泪水才对?
杨雨突然有种深切的无力感,良久他疲惫地挥手,“算了,你走吧。”
祁周冕转身离开。
“哎,祁周冕,你等等我。”阮亦书跟在祁周冕后面忙不迭喊道:“我有话对你说。”
教师办公室离水房不远,楼梯则是相反的距离。
祁周冕吮去口腔黏膜破裂渗出的血迹,隐隐能听到水房不断冲洗的声音,仿佛糯软腥甜的触感还留在嘴唇。
知道自己被欺负的小猫儿,有了防备,以后再也不会让人随便摸了。
阮亦书气喘吁吁追上祁周冕。
也不能说是追上,祁周冕恰好停在楼梯口,不知道是要等什么。
祁周冕身量很高,瞳仁沉黑,五官冷峻锋利,目光无波无澜下落时,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阮亦书紧张地攥着裤线边缘,吞咽干涸的嗓子,问道:“廖毅鹏…是你做的吗?”
怎么会这么巧?
同一件事发生在不同的节点。
蝴蝶翅膀煽不动故意谋划的既定事件。
“要是你把打火机给廖毅鹏的。”阮亦书声音不自觉提高,掩盖他的虚张声势,“打火机上面有指纹,可以查出来。”
祁周冕左手攥了攥,缓解被绷带捆绑挤压得发麻不适。
阮亦书不知道自己的威胁有没有起效,但他也不是为了威胁祁周冕的,他是想劝祁周冕放下,不要被仇恨蒙蔽。
阮亦书放轻语气,诚恳道:“之前是我们做得不对,我让他们给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原谅。我们年纪太小了,做错事也无可厚非,有什么都可以解决,我们可以和解。”
阮亦书说得口干舌燥,祁周冕没有给他一丝反应。
耳边“哗哗”水流似乎停了,快而轻的脚步声代替响起。
走路也跟猫儿似的。
祁周冕把阮亦书当成空气,尖牙撕开手指捏着的棒棒糖包装塑料,含在嘴里,黏腻的甜味瞬间灌注口腔,一言不发下楼。
阮亦书望着祁周冕不断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他没在质问中得到任何答案,而身体没了无形的压榨,却陡然松懈。
廖毅鹏凄厉的嚎叫还在继续,阮亦书猛然抖了抖,突然顿生可怕的念头。
要是祁周冕执意要报复,他该怎么办?
“亦书?”梁清赐叫了阮亦书好几声,阮亦书才回神。
阮亦书吓出了身冷汗,勉强稳住心神才道:“小叔,你怎么出来了?”
梁清赐还没出声,另一头分隔的小楼梯响起齐屹的声音。
“苏缇,你脸上怎么都是水?手呢?伤口长好了没有,是不是也沾上水了?”
“好好好,我不碰你。”
“你有没有哪儿受伤,我带你去医院,别担心钱……”
齐屹的声音伴随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梁清赐这才开口,“那边杨老师会处理,我出来看看,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阮亦书心头涌上挫败,果然穿书者改变剧情都是骗人的。
他穿过来,事情照旧发生,他无力阻止,而且原本对原主唯命是从的齐屹和其他人,对自己也冷漠异常。
原主在原来剧情中掌控一大帮人教训祁周冕,到了自己这里,却没人听他的,对他的命令都是敷衍至极。
阮亦书含糊其辞道:“没,就是以前在学校前呼后拥,在家里待了几天回来,发现变了不少。”
梁清赐宛若知心长辈,沉吟了会儿,开导道:“那你可以好好想想之前是怎么和他们相处的,人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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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习惯旧事物。”
原主还能怎么相处?原主高傲跋扈,根本不会真心待人,不就是给钱……
阮亦书思绪戛然而止,脑海里有根线被打通。
钱!
给钱!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而祁周冕、齐屹甚至廖毅鹏最缺的就是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十几年后是这样,何况是现在。
即便他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那他拿着钱把他们领到正确的路上,不都不一样吗?
做一万遍好事,假的也能真的。
原主的方法粗暴但是有用。
阮亦书豁然开朗。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谢小叔。”阮亦书告别梁清赐,急匆匆离开。
手机弹出消息,梁清赐看了眼。
阮家和祁家一度合作非常密切,甚至于阮夫人和祁夫人关系都非常好,生产都是选择的同一家医院。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祁老爷子经营不善破产,阮家迅速割席,仿佛之前的情谊不复存在,认识的人都不禁骂上一句寡情。
然而奇怪的是,祁老爷子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恨的情绪,或许是全部失去后豁达还是什么别的,外人无从得知,总归是平静地搬离富人区,从此销声匿迹。
没想到两家多年后相遇是在这个小县城。
阮老爷子有两个儿子,老大也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老二也就是梁清赐的养父,阮家当家的也是他。
梁清赐被收养没多久就被送往国外,对于阮家这些陈年旧事并不知情。
梁清赐回复,“继续往下查。”
能让眼高于顶的阮小少爷舍弃锦衣玉食非要到小县城上高中,他也想知道原因,或者说祁周冕到底有什么吸引阮亦书的?
梁清赐放下手机,回忆起刚才苏缇面对祁周冕畏怯的神情姿态。
“恐同么。”梁清赐呢喃道。
齐屹没把苏缇劝到医院,苏缇性子拗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齐屹妥协道:“你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齐屹静下心来,看着苏缇的脸重新被乌软的发丝遮盖,心念莫名一动,“要不剪个头发吧,长了挡视线。”
苏缇没回应,齐屹努力找着其他话题,想让一直处在紧张状态下的苏缇放松下来。
苏缇不知道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兜儿。
齐屹见状追问道:“有什么丢了吗?”
齐屹细心地和抗拒的苏缇保持安全距离,耐心地等着苏缇开口。
良久,苏缇抿抿唇,“我有根棒棒糖找不到了。”
齐屹愣了下,好半天才在自己脑子犄角旮旯找出苏缇说的棒棒糖是什么,神经倏地放松下来,好笑道:“你怎么还没吃上?”
苏缇没被齐屹揶揄到,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不给别人一点儿情绪反馈,气氛尴尬下来也不自知。
齐屹习惯了也不觉有什么,没想到又听苏缇问,“棒棒糖可以治病吗?”
齐屹听到苏缇的问题皱了皱眉,棒棒糖能治什么病?
齐屹不确定道:“低血糖吧?”
苏缇再次沉默。
齐屹觉得苏缇为棒棒糖丢了发愁无语又好笑,“找不到就不找了,我再给你买。”
苏缇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侧颈,沾着冷水的水珠,冰凉湿润。
苦涩的药香仿佛还纠缠在上面。
苏缇指尖被烫到似的蜷起,向来安静的小猫儿有了小脾气,耍小性子般抿嘴后退,“我不要了。”
11. 咬文盲会传染
廖毅鹏闹出的事太大,爆炸的打火机直接把齐屹的小团伙给炸碎了。
除了不为钱只为了追求中二英雄梦的胡鑫鑫,齐屹身边只有不知道为什么也留下来的苏缇。
“屹哥,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廖毅鹏?”胡鑫鑫摸着自己打石膏的手臂,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调整挂在脖子上的绷带,“我听说就这几天,他要来学校办退学。”
廖毅鹏混蛋不是东西,到底对他们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况且他们还有几分交情。
齐屹瞥他一眼,嗤笑道:“你现在这个鸟样你能看谁?从楼梯摔下来,出息。”
胡鑫鑫脸涨红,“屹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还不是因为被你前两天揍的,走路都不利索,要不然我能从楼梯摔下去?”
胡鑫鑫嘟囔,“还不小心撞到祁周冕,把他的手划了道大口子。”
齐屹死亡视线,“你在怪我?”
说起廖毅鹏,齐屹就火大,搞人搞到自家人头上。
苏缇这小身板儿要是被关在微机室一夜,他都没钱去医院。
廖毅鹏心肠太毒。
齐屹指着胡鑫鑫鼻子骂道:“你忘了苏缇被廖毅鹏关进微机室的事儿了?我让你盯着他,你怎么盯的?”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在屁股后面了?被廖毅鹏忽悠走去看片儿,还留下苏缇。你说说,什么片儿那么好看,好看到苏缇都被关进微机室都不知道,胡鑫鑫我揍你一顿都是轻的。”齐屹越说越来气,“摔下楼都是你该的!”
胡鑫鑫被齐屹火气冲得连连告饶,更加不敢说自己看的是什么片儿,怕齐屹火上加火,遂憋屈闭嘴。
还有摔下楼这件事,胡鑫鑫总觉得不是自己该的,好像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不过那个时候正赶上吃饭点儿,人多拥挤,应该是错觉?胡鑫鑫不确定地想着。
齐屹又骂了胡鑫鑫几句瞎讲兄弟情,这才消了火。
廖毅鹏脑子是个拎不清的,发起疯来不管不顾,齐屹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路走错了可就走不回来了。
那天苏缇离廖毅鹏最近,齐屹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齐屹这时忍不住看了苏缇一眼,苏缇的头发还留着,对于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苏缇向来装听不见。
可有脾气了。
他记得那天明明抓住苏缇了,像是苏缇被抢走,也好像是自己松了手。
混乱的现场让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记忆。
最后竟然是祁周冕护下的苏缇。
齐屹手指微动挨上苏缇衣袖,苏缇没察觉,也就没有应激躲开。
苏缇好像是那天被廖毅鹏吓坏了,料想一个疯子不管不顾举着打火机要一起自焚,谁都害怕。
苏缇现在连正常的身体接触都避之不及。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齐屹不光自己还交代胡鑫鑫和苏缇保持距离,好让苏缇神经尽快那天逐渐缓和出来。
方法很有效,苏缇最近和他们相处自在不少。
“苏缇。”有人同学喊他,“梁老师找你。”
梁清赐?
齐屹给了胡鑫鑫一个询问的眼神。
胡鑫鑫是七班的,两个班班主任走得近,有什么消息都是互通有无。
胡鑫鑫想了半天,还真让他想起来了,“苏缇,最近贫困生补助名额下来了,你们班主任应该是分给你一个,让你去填表。”
这倒是个好事。
齐屹对苏缇点头,“快去吧。”
苏缇到的时候,梁清赐正在办公室等他。
果不其然,梁清赐递给苏缇一张单子。
苏缇精神力被滋养着长大了点儿,学习能力见长,常见字差不多都认识了,也会写。
这也是苏缇还跟着齐屹的原因。
毕竟只有齐屹和阮亦书接触得多。
苏缇捏着单子最下面的那个角接过来,眼里闪过困惑和迷茫。
梁清赐开口,“这是国家对支付不起学费学生的帮扶,我听说你家就剩你自己,你以前的班主任是不是没给你办过,这次我帮你要了个名额,希望你生活压力小一些。”
苏缇现在这个身份是系统随便按的,调整了下周围人意识,让他们不会察觉出苏缇是凭空出现的,就能量消耗过大待机修养去了。
估计得等苏缇蹭够足够精神力,系统吸收到才会恢复过来。
以前的班主任自然是没给苏缇办过。
苏缇突然觉得手里这张薄薄的纸滚烫起来,咬着不安的软调,“我也有吗?”
苏缇以前生活的垃圾星,联邦不会出钱让他们上学,更不会救济。
但这上面甚至有餐补。
苏缇被这个社会巨大的善意包裹起来,有些无措。
梁清赐误会了苏缇的意思,“你不是个坏孩子,而且每个小孩儿都有享有国家规定接受教育的权利,你也不例外。”
苏缇慢慢消化梁清赐的话。
这个世界比苏缇想象得要美好得多得多。
苏缇柔红的唇瓣抿起小小的弧度,嗓音含着轻糯的甜意,“谢谢梁老师。”
梁清赐愣了下。
苏缇谢得太真切,诚挚到会让每个老师为之动容。
那是付出后被看到,得到认可的满足。
没有一个老师能够拒绝这种感受。
“不用客气,这是你的权利。”梁清赐语气都不禁软和下来。
梁清赐一直以为他会在自己亲手培育出无数名校学子后,才能体会到作为教书育人的老师改变学生命运的意义。
没想到,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是在一个不学无术、看起来没有任何希望的差生身上。
原来苏缇只是差一个拉他一把的人吗?
梁清赐忽然有些庆幸。
梁清赐忍不住道:“苏缇,要好好珍惜啊。”
苏缇只到梁清赐胸前,轻轻点头的样子。
很乖。
梁清赐眼底闪过笑意,温和道:“苏缇,老师还要和你道个歉。”
苏缇微微抬起头。
“很抱歉,老师利用了你,挑拨你们小团体的关系。”梁清赐语气放缓,“导致你被廖毅鹏报复,关进微机室,是老师失职。”
这是老师很常用的手段。
苏缇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供出谁,只要梁清赐每天叫他到办公室,再用心理优势诈一诈廖毅鹏,廖毅鹏基本上就会把自己做过的事全盘托出。
毕竟苏缇在小团体中是个边缘角色,不被信任的人。
从他下手是最容易的。
梁清赐不用费吹灰之力将这个小团体从内部瓦解。
然而梁清赐没想到的是,苏缇在这个小团体里无辜得有些过分。
梁清赐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经验太少,没有处理好学生关系,间接伤害到了苏缇。
老师对付学生的小手段、小妙招对于苏缇来说,还是太复杂。
苏缇没怎么听懂。
梁清赐让苏缇先回去填表,有什么需要及时告诉他。
苏缇穿过连廊,兀地被下面的嘈杂吸引。
苏缇走到栏杆处,楼底下,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紧跟在一个拄拐的男生身后,眉头紧锁叹着气,走路似乎有点拐儿。
是个坡脚男人。
男生很嫌弃他,总是想躲开,于是走得更快,然而走得越急男人表情就越担忧,跟得就愈紧。
男生受不了,暴躁地推搡着男人,大声吼叫,让男人滚远点。
结果声音太大惹来更多学生围观,男生觉得没面子,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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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撑得飞快,配合他肥胖的身材,像是被筷子夹在中间的土豆。
原来廖毅鹏是今天来退学。
打火机爆炸惊动了校领导,调查后才知道廖毅鹏父亲开的早餐店,客人吃出异物,赔了三万多块钱才了事,廖毅鹏承受不住,导致情绪失控。
廖毅鹏造成的损失,学校没让他赔偿,左右不过坏了几张桌子,破了几块地板,难得被波及的阮家小少爷没有追究,几个老师还给他凑了点医药费。
廖毅鹏不念了,不仅是腿伤需要养,他学习不好,家里与其节省出钱供他没希望地读下去,还不如早早出来做事。
苏缇捏着手里的补助单,看不出在想什么。
身后响起脚步声,苏缇没注意到,直至遮挡眼睛的乌发被带着苦涩药香的手指越界拨开,才被吓了一跳。
祁周冕站在苏缇面前,漆黑的眸子幽沉。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祁周冕低下头,苏缇能够看清祁周冕瞳眸深处那个目露惊慌的自己。
“每次,”祁周冕声线低沉,古怪中夹着不分明的困惑,“每次你见到我都用这种可怜得要命的眼神看我。”
好像被欺负得很惨,可自己每次都放过了他。
为什么还露出这种表情呢?
苏缇被祁周冕挤在栏杆处,退无可退,脖颈昂起的那截细细弧线都僵直了。
苏缇很漂亮,软眸怯怯,挺翘的小鼻子显出笨笨钝钝的稚拙,有种懵懂的纯然。
苏缇纯净无害气质很容易使人误以为他乖顺听话,会让人刻意忽视他不合时宜的小毛病。
可摒弃后发现他就是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但是代入别的东西,想一想,又不是让人想不通。
比如意外流浪到异地的小猫儿。
什么都不熟悉,找了个常驻民跟着,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着。
区分不出自己的立场。
因为他本身就不属于任何一方,游离之外。
偏偏,苏缇本质上甚至还是只亲人的小猫儿。
无论是谁对他招招手,或者耐心等等他,他就放松警惕走过去了,好奇地张望,看你找他干什么。
不管冲他招手的人是不是被他跟着的人是对立关系。
没有防备心。
或许苏缇应该跟着一个能够教导他基本常识的常驻民,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
祁周冕视线凝在苏缇的眼睛上,锐利得好似要剖到他内心深处,将埋葬的秘密一一挖掘。
“你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祁周冕说。
苏缇身体瞬间绷紧。
被戳破小猫儿会做什么?
否认?亦或是逃跑?
不管苏缇想做什么,祁周冕已然抢在前面收起所有的攻击性。
祁周冕放下手,话音一转说:“苏缇,那天是我救了你。”
像是暗示什么。
苏缇挪动的脚步倏地顿住。
苏缇目光下飘,A4纸上仿宋小四号的黑体字,还明晃晃地彰显着存在感。
这不是他以前生活的垃圾星,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危险无处不在。
苏缇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完善制度的健全的世界,但是会发生一些他以前从未遭遇过的事。
他不熟知的没有经历过的,适应中偶然获悉的怪异事情。
苏缇忍住摸向侧颈的动作,抿紧唇瓣,看起来有些固执。
偏偏祁周冕耐心好得要命,漆黑的瞳眸静静注视着苏缇,一错不错。
两人陷入凝滞气氛中好半天,互不相让。
坏脾气。
祁周冕收起视线,率先有了动作,“你的棒棒糖被我吃了。”
苏缇懵了下,反应过来再抬起头时,只有祁周冕逐渐渺小的背影。
12.咬文盲会传染
“阮小同学谢谢你。”祁立理苍老的双眼流露出感慨,“没想到我家小冕会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阮亦书被祁立理隆重的话感谢得有些不好意思。
原书中祁立理是个好父亲,但绝不是一个好爷爷。
阮亦书家里也有老人,生病都是怕他担心瞒着他的。
相反,祁立理简直把祁周冕当成予取予求的劳工。
而祁周冕早上七点上课,晚上九点下晚自习,这么紧密的学习安排中,祁周冕每天抽出时间,回家做好饭,每天三顿按时给医院祁立理送去。
不是一天,而是坚持了三年。
祁周冕的父亲祁遂生在祁立理查出尿毒症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祁立理之后的治疗都是祁周冕寸步不离地陪着。
即便这样,祁立理手里的文玩古董还是想要留给儿子,坚持等儿子回来交给他。
这些不仅是原书中的剧情,还有不少是阮亦书从祁周冕班级打听到的。
或许改善和祁周冕关系,祁家会是个突破口。
他能缴纳祁立理的医药费,减轻祁周冕经济压力,还能帮忙找护工,减轻祁周冕生活压力。
现在护工职业还没有完全普及,阮亦书偷偷找了阮亦娴雇佣了位高级护理师照顾祁立理。
阮亦书有些歉疚道:“我之前和祁同学有些误会,闹了些矛盾,我感觉很对不起他,能为他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
祁立理安慰道:“你们这么大点的孩子能闹出什么大矛盾,过去也就过去了。”
阮亦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祁立理突然看向阮亦书身后,挥手招呼道:“你来得正好,你同学帮忙缴了我的医药费,快来谢谢人家。”
阮亦书转头。
祁周冕身形清峻挺拔,窗外夕阳朦朦胧胧投射进来,冷沉的五官镀上层橘黄色暖光,锋利的眉眼看上去似乎都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阮亦书紧张地站起来,连忙摆手,有些含糊道:“都是我应该做的,算是补偿你。”
祁周冕眸光淡淡。
祁周冕来的时候,祁立理已经吃完了医院准备的病人餐。
祁立理对他示意道:“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正好阮小同学还没吃饭,你带阮小同学到外面吃饭去吧。”
祁周冕顺从起身。
阮亦书没想到效果这么立竿见影,之前他碰到祁周冕都说不上话,现在进度条直接拉到吃饭阶段。
但是他还没做好和祁周冕近距离接触准备。
祁周冕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在想什么。
阮亦书只好硬着头皮跟出去。
走到离病房门口有段距离,祁周冕站定,“你每天都来?”
阮亦书愣了下。
祁周冕审讯式的询问非常有压迫感,加剧了阮亦书的紧张。
“是。”
他记得祁周冕每天都会给祁立理送饭,照顾祁立理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来都那么恰好遇不上,今天是第一次。
显然,遇上了也没阮亦书想像得美好,祁周冕给人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阮亦书尽量装作正常,结结巴巴解释,“我最近比较有空,祁爷爷是个很和蔼的人,最主要是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希望能够取得你的原谅。”
祁周冕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阮亦书说到最后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我都会尽力。”
千万不要走上黑/道,然后大杀特杀就好。
阮亦书心里默默补充。
祁周冕是收到护士通知过来的,说是不仅有人缴纳祁立理住院费还将之前欠的费用补齐了,“是你缴纳了医药费?多少钱?”
阮亦书误会了祁周冕意思,局促道:“不用谢的,你也不用还,没多少钱,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看到我的改变,我们可以冰释前嫌。”
祁周冕漆黑瞳眸定定。
阮亦书故作轻松道:“其实我们之前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你觉得呢?”
在祁周冕冰凝的视线中,阮亦书满背被冷汗浸透。
上辈子加这辈子,他快三十岁的人竟然被一个高中生吓到。
太没出息了。
可他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他不想死,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讨好祁周冕,等到真相大白那天,收笔补偿也好或者是阮家父母怜悯的救济,在这个世界混吃等死。
阮亦书还想说些什么,祁周冕已然收起视线,下楼离开。
阮亦书感到挫败,祁周冕太难讨好了,不免又松口气。
祁周冕气势太强太诡谲,跟他待在同一空间,都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阮亦书给自己打气,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结局的。
毕竟他现在拥有以前没有的钞能力。
阮亦书回了学校,除了祁周冕,他最近也在积极拉近和齐屹这边的关系。
争取两边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虽然齐屹这边只有三个人,但是阮亦书也不想接触之前和齐屹混在一起的人,那些都太凶恶,留在齐屹身边的这两个人倒是好接近得多。
“阮小少爷,感谢感谢。”胡鑫鑫无比殷勤道:“您都请我们吃饭了,盘子我来端,您找地儿坐着吃饭就成。”
胡鑫鑫夸张地让阮亦书尴尬得想要遁地。
然而侧面来说,齐屹他们不排斥自己,已经是自己这些日子没有白费功夫、没有瞎努力的一大进步了。
苏缇是最后一个打饭,小心翼翼端着托盘,生怕上面盛得很满的紫菜鸡蛋汤洒掉。
齐屹见状,等了苏缇一下,径直捞起苏缇的汤放到自己托盘上端着,还特地解释:“我不吃你的,只是帮你拿过去。”
苏缇托盘上剩下的饭菜就没那么容易洒了,步子迈得也就大了些。
阮亦书找的那个地儿,周围空出一片,中间是独自吃饭的祁周冕。
齐屹本来这些日子每天和阮亦书吃饭就烦,现在又来个祁周冕,就更烦。
齐屹看了眼积极主动帮阮亦书端盘子端到祁周冕对面的胡鑫鑫。
迟早要打死他。
阮亦书给他买了几顿饭,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屹哥,苏缇。”胡鑫鑫乐呵呵呲着大牙,欢天喜地招呼道:“这儿!”
齐屹想拉着苏缇单独吃,但苏缇早就走过去了。
这就是齐屹另外一个不愿意和阮亦书吃饭的原因,他老是感觉苏缇对阮亦书很热情。
不是像胡鑫鑫那种热情,总之齐屹形容不出来。
三个人,两个人都过去了,齐屹不去显得他怕了谁似的,于是齐屹也过去了。
梧华的餐桌横对面是两条长椅,侧对面只能坐一个人。
祁周冕坐在横对面的正中间。
阮亦书实在没勇气坐在祁周冕正对面,默默拉过胡鑫鑫给他摆放的餐盘坐在离祁周冕也不太远的距离,侧边。
胡鑫鑫怕挡齐屹的路,也坐到了侧边。
于是祁周冕对面是齐屹和苏缇。
一张桌子四个人,没几个话多的。
胡鑫鑫话多,可阮亦书一到餐桌自动开启教育模式,他即便舍不下阮亦书的饭,但是让他打配合、时不时应承阮亦书的长篇大论,他真的做不到。
胡鑫鑫只顾埋头吃。
“好巧啊,祁同学。”阮亦书难得遇上祁周冕,碰巧齐屹也在。
阮亦书没心思吃饭,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利用这顿饭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祁周冕没有反应,阮亦书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习惯了祁周冕冷漠,干巴巴地自言自语,能多说点是一点。
齐屹没那么多心思,也不参与阮亦书和祁周冕的聊天。
“你的汤。”齐屹将苏缇的汤从自己托盘放到苏缇面前。
苏缇嘴巴小,吃饭却很大口,没有不美观,反而让人感觉他吃饭很香。
莫名觉得他乖。
齐屹见过哄孩子吃饭哄到路边的妈妈们,忽然想到苏缇小时候肯定是妈妈最喜欢的宝宝,根本不用操心他吃饭问题。
“别着急,晾晾再喝。”齐屹见苏缇要去端汤碗,指尖被烫得缩了缩,晕出淡淡洇粉,皱了皱眉心。
苏缇蜷了蜷手指,继续低头吃饭。
齐屹每次见到苏缇,总是忍不住事无巨细地询问他各种问题,毕竟苏缇看起来乖得很容易受欺负,最主要苏缇不像是立马能够意识到这种事的人。
齐屹承认廖毅鹏确实给他留下了点阴影。
毕竟苏缇那天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因此让齐屹更加坚定苏缇不应该跟他混在一起,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的想法。
尽管苏缇现在没这个意识。
齐屹问道:“你们班主任是不是经常找你?”
齐屹通过胡鑫鑫,知道梁清赐对苏缇格外优待,这是苏缇的机会。
他没法一直带着苏缇,苏缇注定要走和他不同的路才能有好未来。
齐屹不想推开苏缇,可这就是对苏缇最好的做法。
然而苏缇现在不懂,齐屹只能说:“你要听你们班主任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不会害你。”
阮亦书这边说得自己都快脱水了,也没有任何效果,意外听到齐屹提起梁清赐,借机宣扬道:“对,我小叔是个很正直的人,他又很宽容,他在家里经常教育我们小辈要怀有感恩的心,要知错能改。”
阮亦书根本没和梁清赐有过太多接触,哪里知道梁清赐说过什么话,反正梁清赐是个好人,好话按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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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也没有问题。
阮亦书话说完,气氛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即便他习惯这种不被搭腔的漠视,仍旧不可避免感到尴尬。
所以,齐屹觉得苏缇对阮亦书热情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像现在,没有一个理会阮亦书的时候。
苏缇特意停下吃饭动作,“嗯”了声。
超级配合。
阮亦书被点燃激情,重新输出他的长篇大论。
“我们应该友善…”
“做错事要立马改正,获得别人原谅…”
“得饶人处且饶人…”
阮亦书每说完一句,苏缇就停下勺子乖乖”嗯”一声。
不仅是齐屹,餐桌上所有人动作都停下了。
齐屹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他就莫名感觉酸溜溜的,苏缇跟的是他又不是阮亦书。
怎么对自己爱答不理,对阮亦书话就多起来。
看不出一点内向孤僻。
苏缇迟钝地察觉出微妙,端起的汤碗还没喝到嘴里又放下,双手安静地扶着自己的膝盖。
像是被这怪异的沉默吓到。
苏缇不说话,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齐屹又受不了,觉得苏缇委屈又可怜。
齐屹轻咳两声,“对,阮亦书说得对。”
胡鑫鑫还没完完全全体会到苏缇的双标,忽略心里浅浅的不适,顺着齐屹捧场,总结道:“我们作为学生应该善良友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老师的话。”
苏缇接收到氛围缓和的信号,认同地点点头,重新捧碗喝汤。
齐屹刚刚松了口气,就被急促的铃声打断。
齐屹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面色蓦地沉重下来,走到一边接通。
没两分钟,齐屹去而复返,酷厉的眉眼染上焦躁,“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阮亦书回忆原书剧情,他记得齐屹家里有次被追债的找上门,不仅打伤他的养母,他的养妹也因此受到惊吓,病情再次恶化。
齐屹是个学生没什么办法,只能卖身给那帮混社会的“大哥”,为了他们卖了十年命才出来。
后来就是齐屹在那里攒了些钱,出来开了家修车店,被祁周冕每天派人打砸,让齐屹关店,齐屹也被打断了右臂。
这基本上就是原书中齐屹的一生。
齐屹命运转折点不会就是这次吧?
阮亦书一激灵,连忙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准能帮上什么忙。”
胡鑫鑫自然是不甘落后。
苏缇刚站起来就被齐屹按下。
齐屹什么钱都赚,什么苦都吃过,心比天高的年纪,他早就把自尊抛在脑后,那个东西换不来一分钱。
然而现在他不想让苏缇去。
他不想让苏缇看到他糟糕混乱又无力一面,他想维持在苏缇心目中,他无所不能的高大形象。
齐屹抹了把脸,勉强扬了扬唇,“你好好吃饭。”
苏缇老老实实坐回去。
齐屹离开得很急,眨眼间,餐桌上只剩下苏缇和祁周冕。
苏缇乖乖地继续吃饭。
祁周冕不再吃了,突然开口道:“知恩图报?”
苏缇在人际交往过程中有了很大的提升,比如,他听懂了祁周冕在点他。
可惜苏缇的精神力没有厉害到建立起完整的逻辑链,只能挑着重点反驳祁周冕。
“没恩。”苏缇咬着软嫩鲜红舌尖,还是像牙牙学语般,有点子赌气的味道,“你咬我。”
那天祁周冕咬他,祁周冕做坏事,没好心没恩。
祁周冕稳若泰山,“你没证据。”
苏缇语言系统支撑不住祁周冕复杂的诡辩。
苏缇低头吃了两口饭,缓了缓。
“有证据。”苏缇指了指自己侧颈,据理力争描述道:“你咬这儿了,你有颗尖牙,留印子了。”
苏缇拨开自己校服领子,侧颈柔白细腻,干干净净,弯折出的那截弧线也美妙漂亮。
“看不见。”祁周冕说。
苏缇下意识摸了摸,祁周冕咬得不重,当时只有他尖牙留下的小小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连那个小窝都不见了。
苏缇拢好衣领,又扒了两口饭,试图让脑子转得快一点。
祁周冕见状,“下次你可以先打个草稿。”
苏缇说不过祁周冕,抿了抿殷润的唇肉,学到半分祁周冕无赖精髓,“反正你咬我。”
祁周冕掀起眼皮,深眸如墨,“我都说了我有病。”
祁周冕确实说过,他记得。
苏缇顿了下,试图分析道:“这是没病就不会咬我的意思吗?”
祁周冕否认苏缇的推测,“我没这么说。”
苏缇呆住,摸了摸心口,迷茫眨眨眼,感觉哪里堵堵的。
13.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是梧华特招的贫困生之一。
苏缇之前在乡镇里接受的教育很落后,上了梧华跟不上,后来苏缇外婆去世更没人管他。
梁清赐一点儿都不奇怪苏缇的成绩。
“你说的老师都知道了,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老师不知道要多省心。”
梁清赐笑着说完,将准备的新字典以及高考必背古诗词给苏缇,“语文是最好提成绩的科目,你基础薄弱,提升空间大,死记硬背对你来说都会是进步。”
苏缇接过那本厚重的字典,身体被带得沉了沉。
梁清赐整理的高考必备古诗词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释义,作者生平在旁边也有补充说明,更不用提诗词抒发的情感,和高考常考重点字句,都被不同颜色的笔勾画,十分详尽。
苏缇都能看出梁清赐的用心。
梁清赐笑了笑,“我父亲是名人民警察,因公殉职,我没他那样出息,做个人民教师发光发热也不错。”
苏缇以为自己能认识很多字了,现在一看,没几个他认识的。
每个字都长得好奇怪。
梁老师还从旁边写了更多更奇怪的字。
苏缇抿唇,“谢谢老师。”
“不客气。”梁清赐温和教诲道:“苏缇,现在你才高二,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苏缇不知道。
改变一个人,引导一个差生,不能急于一时。
梁清赐对苏缇慢慢来,“回去上课吧,等你把这些背过了,我再给你整理高考必背文言文。”
苏缇听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清赐忍不住多叮嘱道:“要一边背一边写,生僻字是重点,不要到时候背过了,写错字扣分可就冤枉了。”
苏缇又点了点头。
梁清赐瞧着苏缇乖巧的模样,张了张口,想让苏缇去剪剪头发,那么漂亮纯稚脸蛋露出来肯定更受欢迎,好带带他孤僻的性子。
然而苏缇安静内敛,不一定愿意,而且作为老师管得太多了容易引起学生逆反,也不好。
苏缇以为梁清赐还有话说。
梁清赐顿了下,“苏缇,那天是你最先看见打火机爆炸的吗?那你知不知道廖毅鹏的打火机是他的还是别人给他的?”
梁清赐不清楚一个学生是否有那么好的眼力,然而确实在打火机未爆炸之前,苏缇最先有了反应,很难不让他怀疑苏缇是否提前预知了什么。
苏缇抱着字典的手臂缩紧,长久未言。
梁清赐捏了捏酸胀的鼻梁,只觉自己最近太忙,昏了头。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苏缇能知道什么,许是廖毅鹏冲过去时吓到他了,苏缇胆子小,才最先有了异样。
“好好上课吧。”梁清赐轻吐一口气,让苏缇回教室。
苏缇座位还是在教室角落,没人打扰他,倒是成了安静学习的好地方。
古诗词拗口,苏缇慢慢读都容易咬舌头。
奇妙的是,有几篇古诗词又长又难读,苏缇却理解了它的意思。
苏缇放下装订整齐的古诗词,拿出一张白纸,生涩地写着字。
苏缇最近反常的模样引起的齐屹和胡鑫鑫的注意。
胡鑫鑫都不好经常找苏缇。
“屹哥,他们班主任天天让苏缇去办公室,苏缇回来就每天写写画画都不知道在干什么?”胡鑫鑫非常难受,尽管苏缇不爱说话,好歹之前还能见到人,现在人都不常见了。
齐屹自己不打扰苏缇,也不让胡鑫鑫去,即便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觉得苏缇这样做没错。
苏缇离开他们,不再混日子才是对的。
“苏缇是好学生,以后要上大学。”齐屹瞥胡鑫鑫眼,“你也早点给自己找条出路。”
他们这些人怎么考得上大学?
胡鑫鑫觉得齐屹异想天开,考大学又不是嘴上说说,梧华固然是全县最好的高中,可是上一届本科录取率还不到百分之十五。
“算了。”要是苏缇真的想要好好学习,他也不能去拖苏缇后腿,可胡鑫鑫心里还是止不住失落。
齐屹提醒胡鑫鑫,“少往阮亦书那儿凑,你缺那几顿饭?”
胡鑫鑫不缺,但是免费的饭吃起来就是香,而且,“屹哥,前几天要债的去你们家闹事,不是阮亦书出钱平息的吗?你怎么这么讨厌他啊,阮亦书人挺好的。”
阮亦书,好人?
齐屹压眉,“你这么想的?”
“不是吗?阮亦书不是个好人吗?”胡鑫鑫被齐屹表情弄得惴惴,“屹哥,当时你护着翩翩和阿姨,没注意到那些人都按上腰后的刀了,要是阮亦书没跟着去,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三万块钱,说拿就拿出来了。
“阮亦书有钱、仗义。”胡鑫鑫评价完劝道:“屹哥,你别对人家那么大偏见,跟他交往又没坏处。”
胡鑫鑫啰里啰嗦一大堆,试图说服齐屹。
齐屹不耐烦听完,抬眼骂道:“滚蛋。”
“至不至于啊?”胡鑫鑫嘟嘟囔囔道。
齐屹作势要踹胡鑫鑫。
胡鑫鑫不敢惹齐屹生气,痛快滚了。
胡鑫鑫真觉得阮亦书挺好的,之前虽然是让他们干坏事但是给钱大方,现在没那么大方,不过阮亦书每次让人听上不耐烦的话实际上都是好的,像是改邪归正了。
胡鑫鑫没想当好人,不过他对好人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他觉得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齐屹,明明受了阮亦书那么大恩情还排斥人家,有点…咳…
胡鑫鑫不能说齐屹什么,他不喜欢归不喜欢阮亦书,他就是觉得阮亦书人不错。
没想到,他打破之前的想法,时间都不到半天。
阮亦书满头大汗跑到顶楼,齐屹和胡鑫鑫面色凝重地左右夹击围着中间的苏缇。
没人喜欢打小报告的人,除了打小报告的本人。
阮亦书也不喜欢。
他真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的苏缇整了个大的,非要按道理讲,苏缇做得也没错。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齐屹和胡鑫鑫因为苏缇停课回家,怎么可能不生气?
“苏缇,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阮亦书气都没喘匀,生怕齐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率先发表意见道:“我们是好朋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阮亦书竭力安抚齐屹和胡鑫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劝和道:“你们也别生气,苏缇肯定不是故意的。”
胡鑫鑫满脸复杂,倒是没多少生气的样子。
胡鑫鑫烦躁地抓抓头发,“我没事儿,停课就停课,正好我回家清净两天。”
齐屹也道:“我家里最近有事儿,当请假了。”
齐屹状似安慰的话让阮亦书表情凝在脸上,显出几分错愕。
原书中齐屹不是最讨厌背叛倾轧?
阮亦书还记得有段剧情是,齐屹入了黑后,手底下的人互相内斗,齐屹送最先挑事的人进了医院,两个月没出来。
并且放话,谁都不许对自己兄弟下手,否则他见一个弄一个。
怎么轮到苏缇,态度就截然不同了呢?
是齐屹还没成长起来,没有日后的暴虐专断?
阮亦书没想出所以然,就听胡鑫鑫开口:“阮小少爷,你回去吧,我们自己的事儿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不用你操心。”
胡鑫鑫话有些不客气,阮亦书习惯胡鑫鑫之前殷勤的态度,骤然有些不适。
阮亦书体会到强烈的排斥,就像是陌生人插手别人的家事,徒生尴尬。
齐屹站在旁边没说话,微微偏向苏缇,侧面五官的轮廓深邃清晰,没了平时混不吝的味儿,藏在眉眼中的帅气就凸显出来。
此刻齐屹不言不语,仿佛认同胡鑫鑫驱除阮亦书的话。
故意让人没趣儿。
阮亦书窘迫得浑身发热,讪讪点头,“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没人挽留阮亦书,仿佛之前相处融洽都是阮亦书臆想的水中幻影。
胡鑫鑫一等阮亦书离开,就咋咋呼呼地对苏缇道:“苏缇,我们才是一伙的,你那么听阮亦书的话干什么?”
胡鑫鑫被齐屹警告远离阮亦书时没什么感觉,等到事情复制粘贴落到他头上才跳脚,他怎么见苏缇亲近阮亦书那么生气呢。
“怎么阮亦书说什么你都信?”胡鑫鑫快被醋湮没了,“他是说当个好学生什么的,你看他做到了吗?教训祁周冕的主使就是他,你竟然还听他的话。”
“你有没有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他还说你做的不对。”胡鑫鑫恨铁不成钢道:“苏缇,阮亦书就是又当又立的贱人!”
胡鑫鑫骂得太难听,齐屹抽了他一巴掌打断。
胡鑫鑫不服气哼哼,“明明就是。”
他终于想通了,屹哥为什么那么排斥阮亦书。
阮亦书什么口口声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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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好人,他就不是。
说一套做一套的。
跟祁周冕交好,取得祁周冕原谅估计都是幌子,谁知道是不是阮亦书又惦记上祁周冕身上什么。
阮亦书天天冠冕堂皇地说着,他傻他信了,苏缇不仅信了还做了。
阮亦书摇身一变又成好人了,反过来指责苏缇不顾念感情。
胡鑫鑫只恨自己太傻,傻到真信了阮亦书,还想劝齐屹改变对阮亦书偏见。
胡鑫鑫想到自己被阮亦书忽悠得头晕,没什么资格教育苏缇,泄了气,“苏缇,你不能傻傻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还考大学?苏缇考上大学都得被人骗。
“闭嘴吧你。”齐屹制止胡鑫鑫的抱怨。
苏缇扭过头去,拒不配合的姿态很明显。
小脾气又上来了。
齐屹单臂压在栏杆上,侧头凑过去,痞气的唇角溢出点笑,稀罕地打趣道:“你还生上气了?”
苏缇闷声闷气的,尾音被他扯得又软又绵,“你们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
小顽固。
齐屹了然,顺着苏缇道:“我们的错,别听胡鑫鑫乱说。”
齐屹才发现苏缇对人情世故太欠缺,欠缺到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行动起来还超级快。
齐屹拿苏缇一点办法没有,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苏缇唯一的错就是信的人不对。
齐屹试图让苏缇明白,有些事不是听了就要做,“你做的是对的,但是…”
苏缇信错人又不是他的错,是说起道貌岸然话的人的错,怎么能怪苏缇?
苏缇微微抬起头,柔嫩唇角撇着,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齐屹顿了下,改口道:“没有但是。”
齐屹突然被逗乐,什么情绪都没了,感慨道:“你这样真的挺好的。”
只要有个好人带着苏缇,苏缇就会做好事,只是阮亦书不是个纯粹的好人,所以苏缇听了他的话,做了这件不太恰当的事。
好在对象是他和胡鑫鑫,他们不会怪苏缇。
齐屹开了个玩笑,有点无奈,“苏缇,要是有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找你量刑,全世界的人都得被你抓进监狱。”
胡鑫鑫还在不停碎碎念叨道:“我就不应该信阮亦书,还帮他说话,我真傻真的。”
要不是他附和阮亦书,苏缇都不能信了阮亦书。
齐屹踢了胡鑫鑫一脚,不让他再吵苏缇,“走了。”
胡鑫鑫临走前还不忘记对苏缇道:“你不许再听阮亦书的话了,也不许跟他玩儿,离他远点。”
苏缇独自吹了会儿楼顶的风,学着刚才齐屹的样子,双臂压在栏杆上,尖尖的下巴抵住。
清风拂开苏缇乌软的发丝,双眸沁润、清清亮亮,挺翘的小鼻子下面,嫣红的唇肉紧抿着,别有生气的模样多了份鲜活的漂亮。
“以后有什么打算?”苏缇耳边蓦地响起浅凉的声线。
苏缇柔腻纤白的脖颈抖了抖,冷不丁对上祁周冕冷沉墨黑的双眼。
祁周冕重复道:“齐屹停课,你有什么打算?”
“没人养你了,苏缇。”祁周冕陈述事实。
祁周冕视线落在苏缇侧身时,臂肘微转自然摊开的手心。
苏缇受伤流血的掌心已经愈合,只有浅浅粉痕。
他不意外,他见过苏缇不由分说砸玻璃的样子。
一点儿都没有看起来乖,叛逆、脾气又坏得厉害。
苏缇之前跟齐屹,现在跟阮亦书。
跟齐屹,做坏事,跟阮亦书,则做了好事却适得其反。
他们都不适合苏缇跟着。
苏缇好半天才张口,懵懵懂懂的,“什么什么打算?”
祁周冕直白道:“你要饿死吗?”
苏缇抿唇,有点执拗,“不会饿死。”
祁周冕淡淡提醒,“青春饭长久不了。”
苏缇怔住,抬头时乌软发丝散了散,露出一点含着迷茫的软眸,“青春饭?”
祁周冕点头,“成年再抢劫会被抓起来。”
“你做不了多久了。”祁周冕说。
苏缇快成年了。
苏缇陷入困惑。
祁周冕又说:“想好接下来跟着谁了吗?”
祁周冕注视着身前开始笨拙思考的人,磨了磨发痒的牙齿,好像饱餐前的暂时压制,舌尖含着转了圈才念出,“苏缇。”
14.咬文盲会传染
齐翩翩没躲开原书剧情,病情还是恶化了,住进了医院。
齐屹养母分身乏术,停课的齐屹正好承担了照顾齐翩翩的大部分。
齐翩翩很喜欢阮亦书,因此阮亦书去得很勤。
祁立理恰好和齐翩翩在同家医院,阮亦书不忘经常去看祁立理。
不过自从上次之后,阮亦书几乎没再碰见过祁周冕。
祁周冕极有耐心,蛰伏时什么都能忍,可同样他也是见你没了利用价值绝对不肯再多花一份心思的人。
难道是祁周冕觉得已经把祁老爷子手里的文玩儿全部拿到手了,所以祁老爷子成了祁周冕认为的弃子?
原书剧情没有过多介绍祁家。
然而每次祁家遇见什么危机,祁老爷子总是能拿出件价值不菲的古董交付给祁周冕去变卖,拿到钱去解决。
阮亦书以为是作者给祁周冕开的挂,现在想想,祁家似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如此祁老爷子手里的底牌真的全被祁周冕拿走了吗?
年过半百的老人真的会被一个高中生骗得团团转,不会留点手段?
阮亦书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
“祁爷爷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阮亦书起身道。
祁立理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和蔼道:“有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也能有个人说说话,不像我那个孙子,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看我一趟。”
阮亦书腹诽,祁周冕之前倒是无微不至,你还不是向着你那个赌棍的儿子,把祁周冕当成免费保姆。
现在见不到人觉得祁周冕好了。
阮亦书最终是没说出口。
祁周冕没完全断绝对祁家的感情,他记得原书中,祁遂生被祁周冕赎回来后,死性不改又去赌博,还教唆要债的去围堵祁周冕,祁周冕被打得遍体鳞伤。
祁立理气成重病,可临死前,他嘱托祁周冕让他原谅祁遂生照顾好祁遂生。
祁周冕才死了心,彻底舍弃祁家。
阮亦书想借着祁周冕对祁家残存的感情,好让祁周冕不要变成日后冷漠无情的恶煞。
比如让祁老爷子对祁周冕好点,不要偏向不中用的儿子,反而让孙子伤心。
阮亦书见过许多隔辈亲的,没见过疼儿子比过孙子的。
“祁同学最近忙保送的事,他学习刻苦努力,又常年是年纪第一,老师们都很看重他。”阮亦书不留痕迹地夸赞祁周冕。
祁立理反应淡淡,“挺好的。”
“你去送送小阮。”祁立理指着阮亦书给他请的护工道。
阮亦书连忙推辞,没有推辞过,被送了出去。
间隙中,祁周冕正巧过来。
祁立理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浑浊的眼球打量祁周冕,像是探究什么,“你和阮家牵扯上了?”
祁周冕任由祁立理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面不改色摇头,“卖六方杯时,碰到了阮亦书在黑市淘买。”
祁立理哼了声,“估计是去讨好…可惜那人软硬不吃。”
那个名字祁立理特地压低、模糊带过,语气俱是讽刺,看起来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对不讲仁义的阮家豁然大度。
祁立理现如今身体没心力再去计较,只道:“既然和阮家没关系,离阮家人远点,靠他们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阮亦书热情太过,祁立理摸不准是阮家人意思还是什么,那个护工说不定也是监视。
还是慎重点好。
祁周冕点头应下。
生病的人总是会被死亡和孤独笼罩,祁立理之前没发觉。
祁周冕这次长时间没来医院,祁立理对阮亦书的抱怨三分真三分假的,仔细分辨,祁立理发觉自己竟然产生恐惧的念头。
然而祁周冕是被他要求去找他父亲的,他不能置喙什么。
饶是这样,祁立理开口时,还是不可避免夹杂着怨怼,“你也今天是有时间来看我这个快要死的老头子了,哪里就那么忙?不说你是我孙子,还以为你是专门诈骗完老人钱财就逃之夭夭的罪犯。”
祁周冕不发一言受着祁立理尖刻的情绪。
等到祁立理发泄完,祁周冕开口,“玉玺卖出去了,给了赌场一部分,我爸应该明天能回来。”
祁立理埋怨的话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老态的双眼。
喜悦冲击着祁立理,竟叫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爸、你爸要回家了?”祁立理颤抖着声音激动道。
祁周冕点头。
祁立理得到肯定的答案,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他盼望了好几年的儿子。
“好好好,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祁立理拍着大腿,满是苦尽甘来的感叹。
祁立理高兴完擦擦眼泪,平复下来,才问道:“玉玺卖出多少钱?”
祁周冕在祁立理注视下,拿出一张卡放在祁立理床头,“八十万,里面是剩下的。”
祁立理皱了皱眉,怒其不争却生生截断话头,“你知道那可是…怎么才能卖八十万。”
祁周冕眉眼浮上几分局促,为自己把事情办砸。
“算了算了。”祁立理摆摆手,“听说你最近在弄保送的事儿?”
祁周冕点头,“年级主任让我准备申请材料。”
祁立理拿起那张卡,“那你好好准备,在学校不要操心别的,考大学可是大事,分心耽误就不好了。”
“正好你爸回来了,你爸才是一家之主,这钱就让你爸拿着。”祁立理看向祁周冕,“你爸是咱家的顶梁柱,你爸回来了你以后就不用受欺负了,你懂吗?”
原来祁立理不是不知道祁周冕在学校遭遇过什么。
先前装作看不见,特地扯出这件事,还是为了让祁周冕认下嗜赌成性的祁遂生。
祁周冕没有异议。
祁立理没看出端倪,满意点点头,说自己困了要休息,让祁周冕早点回学校。
今天周六不上课,祁周冕还是坐上回学校的公交。
祁周冕半路下的。
这里离学校不近,可住着一群喵喵讨食的小猫。
还有一只不会喵喵叫,却也需要专人喂的坏脾气小猫。
苏缇果不其然蹲在猫群面前,全神贯注地看着它们吃好心人投放的猫粮。
苏缇耳尖微动,塑料袋拉扯的声音细细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苦涩药香。
苏缇偏偏头,祁周冕修长的身影遮挡正午的烈阳,笼罩着苏缇雪白小巧的脸颊。
祁周冕没吃那颗棒棒糖,指尖捻动,折射的光线落在地面,成了诱捕好动小猫的跳跃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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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缇不可避免被吸引过去。
祁周冕音色浅凉,“苏缇,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苏缇移开视线,不理人的样子很明显。
“这是我打工的地方。”祁周冕指了处地方。
苏缇回头看了看,是齐屹常去的网吧。
祁周冕在这里打工。
遇上是碰巧,苏缇身体微不可察放松。
祁周冕将苏缇小动作尽收眼底,又道:“这群流浪猫是老板女儿喂的。”
苏缇对祁周冕的话不大感兴趣,低着头看吃着吃着打起来的两只小猫。
有那么好吃吗?苏缇盯得更紧了。
祁周冕蜷了蜷手指,半晌道:“人不能吃猫吃的东西。”
苏缇早就知道了,喂猫那个小姐姐不让他把冻干往嘴里放。
苏缇头都没抬,“我没要吃。”
那你每天都过来蹲着看?说到吃,才搭理人?
祁周冕道:“你为了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缇又偏了偏头,闪过迷茫。
祁周冕说:“我吃了你一根棒棒糖,你就生气。”
苏缇软润的唇肉抿成下弯的弧度,很不乐意地慢慢咬字道:“我没生气。”
祁周冕默然,撕开手中棒棒糖包装,往苏缇那边递了递,“吃不吃?”
苏缇脱口而出,“不吃。”
祁周冕塞进自己嘴里,神色淡淡。
嗯,没生气。
果然,再笨的小猫被欺负多了,也知道人类是不是故意逗自己。
苏缇起身。
祁周冕看着好似要反击的苏缇。
苏缇说话慢,吐字又甜又黏,可还是听出他的生气,“你救我,就是为了咬我。”
祁周冕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没有被苏缇突兀转变的话题惊到,也没有被说服的样子。
苏缇不需要认同,自我肯定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很认可,复述了一遍,“你就是想咬我。”
苏缇还有更细致的准备,低头掏了掏兜儿,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展开。
祁周冕借助身高优势,掀开眼皮掠过。
字歪歪扭扭,上面还有很多勾画,涂涂抹抹写了很多。
磨损的痕迹很重,像是准备了很久。
嗯,还是那只笨笨的,谁说话都听的小猫。
仿佛是留的后手给了苏缇底气。
苏缇拉平纸张,仰起板着的小脸儿对祁周冕认真道:“我有话对你说。”
祁周冕勾着糖块儿划到口腔一边,很礼貌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缇没察觉异常,低头开始念,调子扯得软软的,“祁周冕,那天…”
“我错了。”
苏缇刚起头措不及防被打断。
苏缇懵了懵,努力捋字音的软嫩舌尖堪堪收回薄红的口腔,倏地停住,“欸?”
祁周冕没给苏缇反应机会。
祁周冕说话又流畅又有逻辑,“我咬你是我不对,我救了你你也应该谢谢我。”
快得让人分不清青红皂白,生生把人绕进去。
祁周冕抬眼,“该你了。”
苏缇下意识道:“谢谢。”
祁周冕漆黑的眸子微不可察漾起涟漪,尖牙抵住嘴里硬实的糖块儿,咬碎。
15.咬文盲会传染
“呼!”托尼解开罩衣,拿海绵擦蹭去苏缇细白后颈处的碎发,对着镜子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真是漂亮的小帅哥!”
眼前突然清明,苏缇有些不大适应,别扭地摸了摸剪短的发丝。
祁周冕付完钱回来,苏缇还在难受揉眼睛、揉脖子,好像碎头发还沾在身上。
苏缇见到祁周冕,抗议道:“我不想跟着你。”
祁周冕掠过苏缇泛红的眼尾,软眸清润润看人,发脾气都没什么威慑力。
祁周冕只道:“你还欠我钱。”
苏缇偃旗息鼓。
祁周冕带着苏缇去了中医馆。
地方偏的拐了好几个弯儿,门口黑洞洞的好似要吃人。
祁周冕转头注视着没跟上来的苏缇,眉眼淡泊,“你不是好奇我每天吃的是什么吗?进来。”
苏缇不想跟祁周冕有任何牵扯,抿抿唇不专心地反驳,“不好奇。”
目光却止不住地往祁周冕身后钻。
祁周冕没再理会苏缇,抬腿迈入。
迎门墙挡住大部分光线,苏缇越过去,走进一个小院子。
满院子都是苦涩的药香,浓郁得将苏缇团团包裹起来。
苏缇张望着院中高大的木架,上面层层叠叠摞列的竹匾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草。
苏缇看得专注,中气十足的男声猛地响起,冷不丁使苏缇打了个激灵。
“又从后院进,你就不能光明正大走前门吗?我老头子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
精神矍铄的老头捧着竹匾骂骂咧咧走到院子里,见到苏缇一怔,登时瞪大双眼,“还有这么漂亮的男娃娃?!”
苏缇还没反应过来,老头立刻扭头朝屋子里头叫嚷道:“你小子终于走错道了?现在干起拐卖人口的恶行了?”
屋内没回应。
老头一边扒拉着竹匾上的草药一边对苏缇义正言辞道:“小娃娃,别怕,老头子我一会儿就报警,把那个天杀的抓起来!”
“不是。”祁周冕同样拿着盛放草药的竹匾走出来,他身量高,头顶抵着低矮的房檐,折射阴影打在祁周冕深刻立体的眉骨,明暗交错中形成冷峻的少年感。
祁周冕在这种环境是舒适、放松的,幽邃的眉眼没了常年化不开的阴沉沉森然。
祁周冕走出来,熟练地翻动草药,塞在木架最底下一层,“让您给他看看。”
苏缇眼眸染上深深的迷茫。
给他看什么?
老头古怪看了眼祁周冕,“他跟你一样的毛病?”
祁周冕神色自若,“不是。”
老头表情恢复正常,“我说呢,跟你病一样,你直接拿药喂给他就得了,带我这里做什么。”
他以为祁周冕这怪性格,看起来跟这个漂亮小娃娃关系密切,是因为他俩是同类呢。
原来不是啊。
苏缇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苏缇走到木架前,径直拿出中间竹匾上一株草药,放到下面一层。
安回春刚想让苏缇不要捣乱,拿起被苏缇换了个草药仔细看了看,惊诧望向苏缇。
鸡血藤和大血藤最容易搞混,祁周冕帮了他两年还有错眼的时候。
苏缇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个眼力,百万挑一也不为过。
祁周冕走到苏缇面前,“你不是说你腰疼?过去。”
苏缇踟躇,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腰疼。
“来吧。”安回春放下药材回神,连忙招呼苏缇,“让老头子我给你把把脉,瞧瞧你身娇肉贵的样子,活脱脱的少爷身子,看起来就难养。”
苏缇挪步跟着安回春到了诊台。
安回春让苏缇把手腕搭在脉枕上,干燥的四指微弯按在苏缇腕间,屏息凝神。
“脉细如线,沉而无力,空豁松软。”安回春白花花的眉毛抖动,开始评价,“小娃娃,你身体亏空得厉害,可见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安回春论断道:“气血两空,要补。”
站在门框的祁周冕,扫过模仿安回春去摸自己手腕的苏缇,收回视线,颔首离开,“我去把你养的老母鸡炖了。”
安回春捋着胡子,打掉苏缇祟祟作乱的手,反应过来气骂道:“你小子给我滚回来,不许杀我家鸡!”
苏缇老老实实等安回春放下手才摸自己的手腕。
摸了好一会儿,苏缇才摸出一下一下的跳动,其余的就摸不到了。
祁周冕和苏缇是大中午过来的,鸡汤要慢慢熬,赶不上吃午饭的点儿。
祁周冕到菜市场买了两斤酱牛肉,又做了肉末蒸蛋和芹菜炒肉,还清蒸了条鱼。
祁周冕做得太丰盛,显得安回春给自己炒的土豆丝和溜的两个馒头格外寒酸。
安回春心痛道:“你一顿饭吃我大半个月的肉。”
祁周冕盛了碗米饭递给苏缇。
苏缇筷子都使得歪七扭八,他平常吃的只需要用手拿着或者用勺子就可以了。
筷子他没用过。
祁周冕给苏缇夹了牛肉和鱼肉。
苏缇握着筷子都吃掉了。
安回春越发觉得苏缇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少爷。
安回春琢磨苏缇吃的这一顿,普通人家经年累月的也养不起,果真是少爷命。
安回春复杂地看着根本不吃只给苏缇夹菜的祁周冕,看着看着,越看越不对。
好像不是苏缇挑剔难养活。
安回春试着给苏缇夹了一筷子他炒的土豆丝,盐放多了火候也大了,处在能吃能下饭的水平。
苏缇也吃了。
安回春不死心多夹了好几筷子,苏缇都吃了。
他想岔了,这小娃娃忒好养。
安回春双眼无神,不是苏缇少爷命,是祁周冕把人家当少爷养着呢。
问题又来了。
“你最近手头很富裕?”安回春状似随意道:“前两天我治了个胳膊脱臼的病人,听他说他是抓倒卖文物的走私犯被顶到墙上,胳膊这才掉了。”
安回春夹了片牛肉吃掉,语气沉下来,“祁小子,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祁周冕给安回春夹了牛肉放进他碗里,“不会。”
安回春突然放下筷子,斥眉甩手,“我眼瞅着我年纪比你大,可我看着你比我还顽固,老头子我迟早被你气死。”
安回春赌气不吃了,苏缇舔去嘴角沾上的米粒,抬头望了望。
祁周冕问道:“苏缇,好吃吗?”
苏缇犹疑地点点头,话音一转,“但我不要跟着你。”
祁周冕继续给苏缇夹菜,头都没抬,“为什么?”
苏缇抿抿唇,反问,“你为什么不让别人跟着你?”
祁周冕放下筷子,有理有据道:“你比较好拉拢,小猫吃的火腿你都吃,成本低。”
苏缇觉得不是这样,是祁周冕想使坏。
可不知道为什么祁周冕不像教训别人那样教训自己,而是让自己当他的跟班。
他不想当祁周冕跟班,离得好近,更容易被教训。
但是他把祁周冕钱包的钱花完了,还不上,拒绝都没有底气。
祁周冕道:“我可以让你考上大学。”
苏缇抬头,眸子清凌凌的,透着不解,“大学?”
祁周冕没对苏缇特殊的反应奇怪,解释道:“大学是每个学生的光明未来。”
苏缇愣住了,消化着祁周冕的话。
等到安回春拿着祁周冕的药出来,苏缇已经被祁周冕见缝插针灌了两碗鸡汤。
安回春抬起下巴点了点苏缇,“他的,你过两天再拿。”
祁周冕接过安回春手里装满棒棒糖的塑料袋,应着,“我过两天过来。”
安回春“哼”了声,忿忿开口,“不是所有的药都能做成‘棒棒糖’。”
祁周冕的病特殊就算了,草药效用不大,需要时常咬着含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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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缓解症状。
苏缇,贫血的小孩儿,吃什么棒棒糖。
要他说,一天两副药加上祁周冕大鱼大肉喂着,很快就能补回来。
祁周冕当没听见,“辛苦。”
祁周冕轻飘飘两个字把安回春气得吹胡子。
安回春终究对病人还是负责的,“我最近看了几本西医的书,你这个病有点像心理疾病,光靠外物治标不治本,找到根源才能根除。”
话说起来容易,根源哪里那么好找,还得靠外物遏制。
“发作的时候要立刻满足,不能抻着,越抻越出问题。”安回春皱眉,“这次我给你多做了点,可以多顶些日子。”
祁周冕目光落在又跑到木架前翻草药的苏缇身上,“找到根源了。”
旧的根源找不到,新的根源祁周冕很确定。
骗过来,多咬几次,满足了,病就好了。
安回春没反应过来,祁周冕已经上前叫扒拉嗅闻草药的苏缇离开。
苏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一言不发跟着祁周冕走,不知道过了多久问道:“我也可以考大学吗?”
苏缇完完全全被祁周冕描绘的美好未来吸引。
而通往那一切的道路就是考大学。
苏缇后知后觉梁清赐的“来得及”和齐屹的“好好听课”的意义代表着什么。
原来上完高中还有更光明的未来—大学。
以前没人告诉苏缇,没人会刻意去讲述一个常识。
苏缇今天才知道,才清晰起来。
他想跟着阮亦书,他想要足够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自己生长的没有蹭的长得快,然而慢慢长,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缇心中的天平倾斜。
祁周冕站定,转身看向纠结的苏缇,“考大学是每个公民的权利。”
权利,苏缇咀嚼这两个字。
这个世界有好多好的权利,会普及他的权利,苏缇忍不住翘起柔嫩的唇角。
倏地,又落下。
能考不代表考得上,他考不上。
他连梁老师给的古诗词都还没背完,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有冰山一角。
祁周冕似乎看出苏缇的想法,“我能让你考上。”
苏缇讶然抬起头,眸底干净纯澈。
“学习和赚钱是成正比的。”祁周冕抬起下巴,冷峻的眉眼浮上常人难以窥见的倨傲,“你知道我为什么有钱吗?”
苏缇迷茫摇头。
他连学校的玻璃都赔不起,祁周冕每天都在吃八十六一根的棒棒糖。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苏缇对祁周冕接下来的话多了份信服。
祁周冕垂下眼,漆黑的眸子沉稳,“因为我学习好,你知道一个高学历的人才无论做什么收益都会比别人高吗?哪怕是去照顾人都会得到更高的酬劳。”
苏缇继续摇头,然后抓不住重点提出疑问,“你照顾谁?”
祁周冕顿了下,道:“我爷爷。”
苏缇更懵了,“这个你也拿到钱了?”
祁周冕被问住了,皱皱眉,“他不想给,但是我自己拿了。”
没等苏缇探究其他问题,祁周冕又问,“你知道你为什么赚不到钱吗?”
这个苏缇知道,“因为你往钱包里放得少,所以我拿到的钱最少。”
齐屹他们都是分阮亦书给的钱,只有他拿祁周冕的钱。
“不是。”祁周冕纠正他,“你要是足够聪明就会让齐屹每个月月初去堵我,因为那个时候我都会取出一大笔钱去缴纳我爷爷的医药费。”
苏缇震撼到了。
祁周冕给苏缇总结道:“聪明就代表学习好,学习好的人就学历高,学历高就赚钱多。”
苏缇被祁周冕闭合的逻辑绕了进去。
祁周冕乘胜追击,又问了一遍,“苏缇,你想好跟着谁了吗?”
苏缇清醒又晕乎乎道:“祁周冕,我要跟着你考大学!”
16.咬文盲会传染
苏缇学习的决心,第一个发现的是梁清赐。
苏缇是梁清赐正式任职教的第一届学生,也是第一个认识的学生。
梁清赐总是对苏缇更加上心。
人心都是偏的,梁清赐也不能免俗。
“别客气,老师请你。”梁清赐推了推苏缇面前的牛排。
苏缇清润的双眸露出,过分昳丽的姿容反而成了陪衬,透澈干净的气质更加显眼。
梁清赐本以为苏缇剪去头发,苏缇会更受欢迎,事实也是这样。
然而苏缇性格没被带起来,苏缇还是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原先跟着齐屹,现在反倒是跟祁周冕走得更近。
梁清赐询问,“苏缇,你最近和祁周冕玩得很好?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梁清赐不愿意看着苏缇和祁周冕有什么沾染。
霸凌祁周冕的学生接二连三出事,即便表面看上去与祁周冕无关,可谁敢保准又那么巧合的事情发生。
苏缇也是曾经的一员。
苏缇愿意改过,梁清赐包容他,作为当事人可未必。
要是祁周冕隐忍蛰伏,目的是让苏缇放松警惕,最后让苏缇跟之前那几个人一样出意外,苏缇这辈子就毁了。
梁清赐不可能看着自己亲手从淤泥拽出来的学生,重新跌回去。
“不是好朋友。”苏缇不会用刀叉,用叉子叉起一整块肉排举着吃,吃起来有些不大方便,苏缇吃得小心翼翼。
苏缇鼓起的软腮落下,探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沾上的酱汁,有点认真道:“我是小混混,他是学神。”
他现在是祁周冕的跟班。
苏缇话音刚落,气氛就倏地空下来。
苏缇被梁清赐看得太久,久到他不得不抬头回望。
梁清赐确认影响苏缇人际交往并非出于性格缺陷,感到自卑、不配,只是苏缇又不清楚从哪里学的,认为这两种人是存在天大的差距因此不能当好朋友。
梁清赐实在没忍住捂住眼睛笑了下。
苏缇不明所以。
梁清赐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人民教师的光荣身份,好容易才止住。
“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小混混呢?”梁清赐眼底温润的笑意仍溢散着,好笑地纠正他,“苏缇,小混混不是夸奖人的话,不要学。”
他不是吗?
齐屹就是。
哦,是因为他现在跟祁周冕,所以不是了。
苏缇弯弯绕绕地思考。
梁清赐不为难他,摆摆手,“算了,没什么关系,你继续吃。”
于是苏缇不再想想不通的事,低头继续咬吃叉子上的牛排。
“小叔。”颇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阮亦书同样看到了梁清赐对面的苏缇,没对梁清赐带苏缇过来吃饭没感到奇怪,苏缇家里穷,梁清赐人又好,关爱学生很正常。
梁清赐敛了笑,又是平时温和的面容,“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怎么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阮亦书面对梁清赐不自然地拽了拽身上的西装马甲制度,“勤工俭学。”
阮书仪本来就没多信任阮亦书,阮亦书最近毫无缘由花了十几万,直接让阮书仪停了他的零用。
梁清赐听完,“你姐是为你好。”
阮亦书颔首,这个姐姐确实对原主好,对自己也跟原主一样,是自己穿书后都始终如一的人。
他没对梁清赐实话实说,阮书仪断了他的生活费没错,可原主手里仍然有不少钱足够挥霍。
他来这家西餐厅打工是因为祁周冕在这里兼职。
他花了三倍钱顶了原本和祁周冕一起兼职的叶澄宏才得到这次机会。
阮书仪只是个借口,阮亦书不能把目的做得太显眼。
“小叔,要不要点瓶好酒?”阮亦书模仿原主的俏皮与亲昵,“我给小叔服务。”
梁清赐掠过对面眼巴巴看过来的苏缇,又忍不住笑了下,有点嗔怪道:“小孩子不许喝酒。”
苏缇听完就不再看梁清赐,把手边的柠檬汁喝了大半。
“再来杯柠檬汁。”梁清赐转头对阮亦书开口,“酒费算你提成是吗?我买一瓶存上,这次就不喝了。”
梁清赐文雅嗓音浅浅,阮亦书摸了摸发烫的耳尖。
穿书前后,他都对温和有礼的斯文男人没有抵抗力。
梁清赐这种体贴入微的做法更是让人好感大增。
阮亦书羞赧笑笑,“谢谢小叔。”
阮亦书脚步轻快地拿着菜单下去。
没一会儿,就有服务生过来上柠檬汁。
不过是祁周冕。
没等梁清赐出声提醒,祁周冕已经将托盘的柠檬汁放到苏缇面前。
梁清赐眉心闪过诧异,遥遥瞥见远处上菜的阮亦书随之了然。
阮亦书追着祁周冕都追到这里来了。
梁清赐装不知情问道:“祁同学也在这里兼职?”
祁周冕低眸看过唇瓣被烫得异常嫣红的苏缇,抬眼回道:“周六日过来帮忙。”
祁周冕顿了下,“梁老师来吃饭?”
梁清赐倒不是,他有几次开车经过这家西餐店,都看见苏缇坐在餐厅外面的遮阳伞下写作业,还时不时张望里面。
作为班主任,梁清赐清楚苏缇的家庭条件。
梁清赐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今天正好有空,于是带着苏缇进来吃饭,当做他最近好好学习的奖励,等吃完饭顺便帮苏缇去办贫困生补助的银行卡。
梁清赐觉得祁周冕神情有异,还是颔了颔首。
苏缇还没把叉子上的牛排吃完就放下了,转身从书包拿出他写的作业,递给祁周冕,“这道题做不出来。”
苏缇进步很快,不到半个月已经从小学数学学到初中数学了。
“苏缇。”梁清赐不赞同地冲他摇头,“好好吃饭,想学习也不能占用吃饭时间。”
梁清赐倒是没想到苏缇会向祁周冕问题,偏偏两人同框的画面奇妙的和谐,明明是不相干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竟然讨论同一道题,莫名怪诞。
苏缇偏头看了看祁周冕。
祁周冕也没看题,“等我下班。”
苏缇点点头,收起作业放回书包。
梁清赐有意开解苏缇孤僻的性格,低声温和道:“苏缇,以后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老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底子差也没关系,梧华的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尽心尽力。”
苏缇没说话,紧紧闭着嘴巴,像是抗拒。
梁清赐最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没再继续劝说。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大厅响起,搅乱西餐厅安宁静谧的氛围。
苏缇刚转头过去,客人已经叫骂开来,“你眼瞎吗?倒酒往我身上倒!”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怒气冲冲站起来,衣袖湿淋淋地往下滴着红酒。
“经理呢?把经理给我叫出来!”男人暴躁斥骂道:“你们家服务员过来当大爷的吗?”
阮亦书被骂了两句,本想忍着,谁知这人越骂越过分。
他穿书前不是没打过工,遇到难缠的客人受了气,也就是忍着。
可眼前这个男人先是刁难祁周冕,他帮忙顶过来,谁承想他还是不依不饶找茬,趁他倒酒故意撞过来,使他倒酒时酒瓶脱手。
阮亦书死死皱起眉头。
不大会儿,经理就急匆匆赶到了。
他本就不想招这位小少爷做工,可谁让阮亦书是他顶头上司的小儿子,哪里有人敢拒绝他。
小少爷金尊玉贵养着,哪里受得了气,今天发生这事真是不出所料。
经理不由得叹了口气。
“开除!让他给我赔罪道歉!”西装男纠缠不休嚷着,“毁了我衣服,又毁了我吃饭的心情,这事儿你们餐厅得负责!”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的,赔罪道歉更是想都别想,他肯定得偏向阮亦书,不然小少爷要是不高兴被开除肯定就是他了。
不过,得罪客人,还是要全体扣绩效还得向总公司汇报。
经理做完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梁清赐让苏缇自己吃,他过去看看。
“小叔。”阮亦书求助地看向梁清赐。
经理也连忙道:“梁总。”
梁清赐虽然不跟阮家一个姓,但是梁清赐却是阮家掌权人的养子,谁都说不准等老家主逝世后,阮家最后是过继给旁支还是留给这个阮家家主疼爱有加的养子。
经理不敢怠慢。
梁清赐看向经理,“怎么回事?”
“小叔,”阮亦书抢先解释道:“这个人就是想吃霸王餐,之前祁周冕给他上菜,他非说烫到他了,我过来给他倒酒,他又故意撞我。”
西装男立刻不愿意了,“你怎么说话呢?不是你们服务生服务不到位,我说你们两句,你们合起伙来污蔑我?”
经理夹缝中做人,谁都不敢得罪,给这个道完歉给那个道,最后抹着汗看向梁清赐,“梁总?”
梁清赐还没张口,阮亦书愤慨道:“小叔,他这也太欺负人了。”
梁清赐看了阮亦书一眼,阮亦书气瞪着西装男,也是一副誓不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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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势。
也是,阮家小少爷,能受什么气。
他可以帮阮亦书出这个气,但是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思及此,梁清赐对经理道:“把这位客人请出去,我们不招待这样的客人。”
经理眼底闪过惊诧,如此粗暴了事,传出去只会有店大欺客四个大字,任何一个有脑子的继承人都不会这样做,这不是自己败坏自家餐厅的名声吗?
经理忍不住看了梁清赐一眼,也说不定是疼爱小侄子,有钱人家对孩子都娇惯纵容。
无论他想什么,梁清赐都发话了,他一个小小的经理能怎么办。
经理招呼两个保安清人。
阮亦书被梁清赐铁血手腕震撼,瞧着西装男惊愕的脸,说不出的畅快。
曾经他作为普通人受了再多委屈都只能道歉,现在他即便是服务生都能把客人撵出去。
阮亦书既是痛快又是感动地对梁清赐道:“谢谢小叔。”
梁清赐直视阮亦书的眼睛,“你是阮家的小少爷,没有受欺负的道理。”
之前阮亦书睚眦必报,现在阮亦书眼里多了份怯懦,然而那份权势养出来的张狂只是藏得更深了,可还明晃晃的刺眼。
阮亦书脸颊微红低下头。
阮亦书重新抬起头寻找祁周冕,祁周冕却不见了影儿。
“你现在就要下班吗?”苏缇在祁周冕监督下吃完牛排又喝了柠檬水,挎起书包跟上祁周冕,“你不是说提前下班要扣工资。”
苏缇每个周六日都跟着祁周冕到他打工的地方写作业,祁周冕趁着空闲会给苏缇讲题,下班后会打包一份餐食给苏缇,让他吃完再回家。
祁周冕淡淡道:“辞职了。”
没有通知任何人,经理都没有通知,上一秒还在送餐,下一秒就辞职了。
拜阮亦书所赐,这家餐厅名声毁了,那个人也不会过来了,他得找别的机会。
苏缇不太理解地“哦”了声。
他还以为他还要吃很久的牛排。
祁周冕回忆刚才梁清赐为阮亦书出头的姿态,阮家这个小叔叔看起来,并没有像旁人以为那样顾念阮家养育之恩,反而在故意撺火。
阮家内部也没那么和睦。
“欸?”苏缇走着走着,停下来歪头往街道拐角张望了眼。
祁周冕脚步随之停下,“怎么?”
苏缇探头,越过祁周冕往前仔细看了看,“刚才有个人影,看起来像齐屹。”
祁周冕抬眸,目光扫过前方。
“你看错了。”
一阵裹着沙的风拂过,苏缇揉了揉眼睛。
祁周冕收回视线,“又怎么?”
苏缇柔润的眼尾晕开一片脂红,“不舒服。”
苏缇两颊养起些肉,雪白玉软的脸蛋浮着淡粉,气色很好,下巴还是尖尖的,祁周冕两指掐上去滑腻娇嫩,“仰头。”
苏缇顺着祁周冕力道抬起头,乌长的纤睫簌簌抖开,被温软的风轻轻吹着,软眸沁出透明的水痕。
“好点了。”苏缇眨眨眼,感受了下。
祁周冕松开手指,低头撕开一根棒棒糖塞进苏缇嘴里。
安回春给苏缇做的“棒棒糖”可比给祁周冕的甜多了。
苏缇下意识咬住棍棒,吸吮糖块被口腔温度烘得融化的甜味。
“苏缇,不用问老师。”祁周冕眸光落在苏缇脸上,“我就能教你。”
苏缇舌尖舔着棒棒糖,为祁周冕突然提起的话题茫然。
“他们都没有我厉害,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祁周冕说:“我查过梁清赐,他在大学大多拿三等奖学金,很少拿一等奖。”
苏缇并不苦恼谁教他,他忧心别的,“我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他最近错题错得有点多,祁周冕说初中知识点是难一些,可他还是有点担心。
苏缇最近有被打击到,棒棒糖藏在软腮下,鼓起圆圆的小包,殷红的唇肉不高兴地抿起。
祁周冕手指微蜷。
没听到回答的苏缇抬起乌软的清眸,嫣色眼尾那点可怜的水痕还没消散干净。
祁周冕眼眸如沉墨,莫名让人信服,“能,你是我见过,除了我以外最聪明的人。”
苏缇听不出祁周冕的自负,只觉得这是好高的评价。
苏缇被祁周冕夸得陶陶然,漂亮水软的双眸重新焕发光彩,忍不住小小声“哇”了下。
他竟然这么厉害。
那肯定能上大学了!
祁周冕屈指拂去苏缇眼尾还残存的湿润,移开眸子,“你该回家写作业了。”
17.咬文盲会传染
齐屹甫见到苏缇就闪躲开了,没让苏缇发现。
他不想让苏缇看见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齐屹从街边随便买了份炒面就往回走,路上回忆苏缇抬起小脸儿让祁周冕吹眼睛的模样。
又乖又漂亮。
苏缇跟了他很久,他都没让苏缇剪头发,祁周冕却做到了。
齐屹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都是一团乱麻,哪里还顾及得上别人。
齐屹将将走到巷口,倏地顿住。
齐屹手指被装满炒面的塑料袋勒得生疼,可他不由得又攥紧了些。
“苏缇,”齐屹张口,发现自己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里?”
苏缇左手同样拎着一个纸盒,举起右手晃了晃。
齐屹走上前,故作轻松打趣道:“怎么打招呼跟招财猫一样?”
“是来找我吗?”齐屹走近怕脸上有脏污落进苏缇眼底,抬起手,发现手指上黑色的油渍更重,只好僵硬放下,“是没钱吃饭了吗?苏缇。”
齐屹从身上翻了翻,只找出五十,“我离校前给你的二百,你花完了是吗?我这里还有,你拿着吃饭。”
苏缇没接。
齐屹掠过苏缇安静漂亮的脸,心脏突然提起,坏念头可怕地涌上头,“苏缇,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找齐屹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齐屹自己也知道。
养父母找他是为了要个孩子。
齐翩翩找他是想要治病。
阮亦书找他是为了让他教训祁周冕。
胡鑫鑫找他是想要个真空的英雄梦。
苏缇找他应该也是遇到了麻烦。
然而苏缇说:“不是。”
齐屹这下就不知道苏缇找他干什么了。
“苏缇,”齐屹放缓声音,怕吓到苏缇似的,“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苏缇拉开书包拉链,低头从夹层里拿出两张粉票子,“给你的。”
齐屹怔住,“什么意思?苏缇,你哪儿来的钱?”
是他给苏缇的钱,苏缇没花?还是祁周冕让苏缇把钱还给他,跟他断了联系?
“梁老师给的。”齐屹很久没来学校,苏缇也很久没见过他,今天见到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苏缇就自己找过来了,“梁老师之前说,我把同学违纪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会奖励我钱。”
苏缇说话还没有到对答如流的地步,需要从头捋,慢慢地继续道:“这是我给你和胡鑫鑫告状的钱。”
齐屹还是没接,他没觉得苏缇做错。
霸凌难道是什么好事吗?苏缇将他们对祁周冕做的事完整复述给梁清赐有什么不对吗?
苏缇没事就好。
齐屹松了口气,爽朗笑开,“梁老师给你,你就拿着,不用给我。”
苏缇很坚持。
“苏缇,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吗?”齐屹耐心道:“你不要担心我和胡鑫鑫记恨你,这是完全没有的事,你不需要用任何东西补偿我们。”
苏缇是个小顽固,齐屹拿他没办法。
齐屹不自在地在衣服下摆蹭了蹭修车留下的污痕,拿过苏缇指尖捏着的两张钞票,重新放进苏缇书包。
齐屹问:“跟着祁周冕好不好?他有没有欺负你?”
祁周冕无辜,他当然知道。
然而有些事不是他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他唯一的善心就是告诉祁周冕指使他的人是谁,再多就没有了。
他最初就不想让苏缇牵扯进来,苏缇安静到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祁周冕应该报复不到没做坏事的苏缇头上,何况苏缇还帮了祁周冕,齐屹没那么担心。
苏缇点点头,软眸在夜色下清润明亮,“我要跟着祁周冕考大学。”
齐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可他有时候也会在想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被迫走上这条路的人是他。
但这是无解的。
被扔在孤儿院,被领养,被塞给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为了钱,舍弃自尊、舍弃人格、舍弃他触手可及的光明。
或许苏缇还可以挽救,即便他跟着自己这个混混,但是苏缇没有累赘,要的也很少,他不贪心所以只要有人拉他一把,他就能非常容易走上正确的道路。
齐屹听得出苏缇语气的高兴。
这也是齐屹给苏缇考虑的未来。
他没做到的事,祁周冕做得总是很轻易。
齐屹说:“挺好的。”
苏缇跟他不一样。
每过一天,苏缇就学一点,改变一点。
就好像这么笨拙的苏缇,令人不可思议,他始终掌握着自己人生的舵轮。
比如苏缇砸玻璃,比如苏缇同梁清赐讲清他们对祁周冕做的事,比如苏缇想要考大学,比如苏缇现在非要把从他身上赚的钱还给他。
他从来不想后果,因此不会退缩。
齐屹想的一直都没错,苏缇只是缺少一个能够正确带领他的人。
祁周冕可能是。
“吃饭了吗?”齐屹说:“我请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家,行不行?”
“吃过了,梁老师请我吃牛排。”苏缇顿了下,皱起眉开始他絮絮的长话,“祁周冕他说梁老师请我吃饭,他就不给我留饭了。可我还没吃饱,就被他带走了,最后他还是给了我。”
齐屹听苏缇说话,还得麻烦自己大脑补全苏缇的逻辑。
齐屹掠过苏缇手中的纸盒,耐心地听着。
祁周冕对苏缇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苏缇没听到齐屹声音,抬了抬头。
齐屹对上苏缇乌软的双眸,笑了下,“苏缇,你好像个小老太太。”
齐屹只从邻居家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听到这种说话风格,讲一件事要往前倒好久,有时有重点有时候没有。
看到自己,就开始讲她前夫那个不学无术、死于非命的儿子,让自己警醒点,不要走错路。
齐屹没觉得烦,他很少被关心,每次听都觉得珍贵。
苏缇这样讲话,他甚至觉得可爱。
没有求助,没有责任,就只是单纯分享的聊天,让人轻松。
苏缇眼眸迷茫,他是个小老太太?
齐屹见苏缇呆呆的,忍不住溢出几声笑,散在夜空里,舒畅又惬意。
苏缇放弃理解齐屹让他听不懂的话,重新找出那两张钞票塞进齐屹手里,拉上书包拉链。
苏缇抿抿唇,“我要走了。”
齐屹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两张钞票,心情忽地轻盈起来,苏缇没有变过的底色让齐屹熟悉,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谁都无法阻止。
这次齐屹没有拒绝。
“好,学校见。”齐屹朝苏缇挥挥手。
齐屹停课结束都没回学校,胡鑫鑫则是停课结束就回去了。
狐朋狗友们围着他,说了这半个月三三两两的八卦。
说起祁周冕,雷打不动的年纪第一。
聊着聊着聊到廖毅鹏,可怜又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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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问齐屹和胡鑫鑫怎么停的课,齐屹和胡鑫鑫嘴巴严得很,其他人只当他们碰上了梁清赐,那个新来的八班班主任是个硬茬。
再七嘴八舌,话题就偏了,往颜色上走。
“廖毅鹏能带我看什么好玩意儿。”胡鑫鑫没什么顾忌,“他带我看了同志片,两个大男人,你们懂的。”
此起彼伏惊呼声被刻意压低,依旧能听出他们的震撼。
他们嫌恶心,又忍不住猎奇,一个一个围得胡鑫鑫更紧了,走廊被堵得都走不了人。
叶澄宏回来的时间比胡鑫鑫早,不满地看着无法通人的走廊,无计可施只能绕道。
讲什么恶心人的东西,叶澄宏不停地抱怨,又马不停蹄将老师留在课堂的教材送到办公室。
不可避免在办公室碰上找梁清赐的阮亦书。
叶澄宏瞬间低下头,目光逐渐怨毒,紧绷着身体走出办公室。
“想报复阮亦书?”低沉的声线冷不防响起,叶澄宏扭曲的面容都没来得及收回。
祁周冕背着光,冷峻的五官仿若陷在粘稠的黑暗里,“还是说,你跟廖毅鹏一样,柿子只会挑软的捏?”
叶澄宏自嘲笑笑,“我为什么要报复阮小少爷,我跟他又没仇。”
阮亦书只是顶替了他辛辛苦苦找的高薪工作。
花了三倍钱,好大的手笔,好高高在上的姿态。
轻易断了他维持生活的长期饭票,还美其名曰补偿了他。
“阮家继承人,不用辛苦努力甚至不需要考上一所好大学,就能有好工作,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再生下一个继承人继承他们庞大的家业。”祁周冕话音一转,“只是会嫉妒,谈不上报复,毕竟报复阮家小少爷,肯定会得到百倍的反馈。”
叶澄宏控制不住身体颤抖,手背青筋狰狞暴起。
祁周冕瞥过叶澄宏剧烈的反应,抬步离开。
祁周冕最近吃糖吃得很凶,有时一个课间能嚼碎两根棒棒糖。
苏缇吃过祁周冕治病的棒棒糖,不太甜还有点苦,不算好吃,更主要的是苏缇咬不动,含起来很费劲。
祁周冕经过八班,从后门缝隙窥探着端坐着写作业的苏缇,脊背伶仃清瘦,宛若脆嫩的竹笋。
学校课程紧,他给苏缇补课大多是在周六日,周一到周五他会给苏缇布置巩固复习的任务。
祁周冕对于苏缇周一到周五抓得很松,苏缇有自我学习的意识,不需要他费心。
然而祁周冕没有松到苏缇连着好几天没走回家的路,他没发觉的地步。
敏锐的小猫还没发现危险就开始炸毛。
祁周冕看着警惕起来的苏缇,回头望见是他皮毛又温顺下来。
祁周冕走过去,“怎么?”
“这个题不会。”苏缇洇粉的指尖按在本子上充血逼出一抹诱人的鲜红。
祁周冕微微低下头,熟悉的苦涩药香缠上苏缇纤白脆弱的后颈,一边给苏缇讲题一边看他写的步骤。
祁周冕讲解得很细致,苏缇很快就会做了。
苏缇偏偏头,雪颊娇腻,乌软的眸子清澈,挺翘的小鼻子堪堪蹭过祁周冕侧脸。
祁周冕漆黑的瞳眸望进苏缇眼底,是他惯用的盯人姿态。
苏缇被看了好一会儿,肺腑似乎灌满了祁周冕身上浓郁的药香,不适应地娇气皱着眉,还是有点乖道:“我没有不会的了。”
小猫不喜欢被这样盯着,小猫在撵人。
祁周冕却没有动,良久,才问:“苏缇,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不乖?”
18.咬文盲会传染
“祁周冕。”阮亦书快走几步,上前叫住人,关心道:“那天你有没有事?我让小叔把为难你的客人撵出去,转头却没找到你人。”
祁周冕微侧着头,轮廓锋利清晰,覆着淡淡的寒意,冷漠沉稳。
“听说你辞职了?”阮亦书轻松道:“你不用担心再有客人刁难你,我已经告诉经理让他多照顾你点,你不用辞职,为了那种人渣没必要。”
祁周冕低眸扫过手背上红痕。
坏脾气。
阮亦书顺着祁周冕眸光,惊呼一声,“你手怎么了?”
祁周冕短蹙了下眉心,避开阮亦书的视线。
阮亦书被祁周冕唯恐避之不及的动作伤到,强颜欢笑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穿书后一切发展都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剧情被煽动得越来越糟,帮助原主欺凌祁周冕的小团体变了,对原主唯命是从的齐屹变了,就连齐屹身边的小跟班们对自己都是排斥的态度。
索性都不是原书很重要的人,他只要保证能在祁周冕身边安安稳稳活下去就行。
然而他再怎么努力,祁周冕都不愿意打开心扉、接纳他。
真该说不愧是暗黑流的大男主升级爽文吗?
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男主扎根在这个环境中,所以他做再多好事都没有用,感化不了男主。
挫败感涌上阮亦书心头,让他无力。
“朋友?”祁周冕念出这两个字,语气似乎含着微不可察的轻视。
沉浸在悲伤的阮亦书没听出祁周冕语气的不同,猛地抬起头,含着些许期冀,“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弥补对你的伤害,无论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做到。”
阮家父母很疼爱原主这个小儿子,撒个娇就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原主的姐姐看似严厉,其实对弟弟也很纵容宠溺,只要认个错就没事了。
阮亦书诚恳地看向祁周冕。
祁周冕掀起眼皮,“跟我做朋友?那送我个礼物。”
阮亦书没想到祁周冕今天这么好说话,惊喜之余,忙不迭应下,“好好好,没问题。”
阮亦书意识到自己太急切,竭力让自己冷静,露出笑容缓下来,“你想要什么礼物?”
祁周冕紧盯着阮亦书表情,轻慢地吐出几个字。
“六方杯。”
祁周冕说得又轻又快,阮亦书没听清,怔愣住,“什么?”
祁周冕收回审视的眼神,抬步离开。
阮亦书以为自己没把握住祁周冕给他的机会,失落地靠在墙上。
“亦书?”
阮亦书转头,望见梁清赐关怀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红了脸。
梁清赐拿着教案走过去,“怎么了?刚才在办公室就看你情绪不高。”
阮亦书不太想说,摇摇头,“没什么。”
梁清赐平和开解,“说出来可能会好点。”
阮亦书被梁清赐温柔地注视,忍不住开口吐槽道:“小叔,那天那个客人为难祁周冕,是我顶替他去服务那个客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领我的情。”
主角不都是善恶分明的么,怎么这本书里的男主只看的到恶,对善意视而不见。
阮亦书很难受,接受不了主角这种极端的价值观。
他从穿书以来唯一遇上的正常人,就是他的小叔,梁清赐。
阮亦书对梁清赐讲出来果然好多了。
梁清赐温润的眸子几乎没什么情绪覆盖,淡淡扫过阮亦书的脸。
调查结果出来没什么意外,祁周冕和阮家人几分相似的眉眼,已经让梁清赐有了揣测。
阮亦书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最开始想要用霸凌毁了祁周冕,现在不知道又怎么突然转性,走怀柔政策。
想来是祁周冕压制住阮亦书,让阮亦书明白只要他弄不死祁周冕,祁周冕一旦回到阮家,阮亦书就再没有立足之地。
一个从小在小县城长大,一个长在金银窝,前者的见识和阅历都远远比不过后者。
阮亦书愿意伏低做小,可见祁周冕手段比阮亦书要狠绝得多。
阮亦书想趁着真相没有被揭开前讨好祁周冕,这种占着好处没有丝毫羞愧,反而还要踩着这个好处谋取另外的好处的做法,他不予置喙,也不会把这个事实捅出来。
根本上,阮家的事与他无关。
“别为不值得的人坏了心情。”梁清赐劝和了阮亦书几句。
阮亦书对梁清赐的安慰感激笑笑。
梁清赐顿了下,又问,“亦书,你是怎么知道是苏缇揭发祁周冕被齐屹和胡鑫鑫他们霸凌的事,可以告诉小叔吗?”
改过自新是件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情。
不仅仅是心理压力,更重要的是与之前的圈子完全脱离,与之前圈子里的人切断关系的外界压力。
梁清赐不想苏缇在走向人生新台阶后,还要面对之前圈子里的人指责、谩骂,承受不住重新跌回去。
在苏缇告诉他知道的所有事后,他和年级主任进行沟通,对霸凌祁周冕的人进行记过、停课处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告密者是谁。
也没有处分苏缇,对他之前的行为多加苛责。
苏缇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没有人教,没有建立起正确的三观。
苏缇做的错事,不仅仅是苏缇的错。
梁清赐的父亲因公殉职,这种无私的精神一直在影响他,他不肯放弃任何一名学生,愿意给每一位学生改过的机会。
苏缇无疑是让他最有为人师表成就感的。
他想知道谁看不惯苏缇,非要推苏缇一把。
是面前这个虚伪愚蠢的侄子吗?
阮亦书不当回事儿也就没有隐瞒,“苏缇自己说的。”
梁清赐听完怔了下,表情瞬间释然,眼底透出些许无奈。
他帮苏缇瞒着告密者,顺便向年级主任隐瞒苏缇涉及其中的事,生怕苏缇被齐屹他们记恨、背牵连。
到头来,是苏缇自己说的。
他早就应该在苏缇没忘记把自己拿祁周冕钱的事情告诉他后,知道苏缇并不以改过迁善为耻,显得他小题大做,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那梁清赐就没别的事了。
“怎么了?小叔。”阮亦书奇怪地询问梁清赐。
梁清赐余光从墙角处收回,应该是他看错了。
“没什么。”梁清赐看向阮亦书,“放学了,快回去吧,你姐姐等你呢。”
阮亦书可有可无点点头,阮书仪找他应该没什么大事,阮书仪总还是把他当成原主,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改过自新,他不想回阮家听她的说教。
阮亦书今天也不打算再继续为祁周冕费心。
齐屹对原主很好,说明齐屹还心存良善,即便齐屹现在还是低素质的小混混,看在齐翩翩对他很崇仰的份上,阮亦书还想在努力一把。
阮亦书有齐屹的联系方式,打几个电话没接通,忍不住担心齐屹是不是又被追债的堵住了。
阮亦书顿时紧张起来,直接往校门口走去。
齐屹挂断连绵不绝的电话,顺手拉黑。
“苏缇,这几本教材怎么样?都很基础。”齐屹学的知识还没完全放下,还能帮苏缇分辨下教材。
苏缇接过来翻了两页就推开,很有主见道:“不要,我不会做。”
齐屹不确定地看着手里这两本书,不应该啊,他这高中没读过几天的人还会做大部分呢。
齐屹一拍脑门,想起苏缇科科挂零的事儿。
不怪他,苏缇剪去头发露出五官,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学霸的模样。
他总被迷惑住。
齐屹放下教材,征求苏缇的意见,“你想要什么样的?”
苏缇从书店挑了本,举给齐屹看,“要这个。”
齐屹看着书封明晃晃的《高中必背古诗文理解性默写》几个大字,又看到右下角赤裸裸的“赠品”,罕见地为难起来。
齐屹很快纠结完,苏缇非要赠品书难办,把赠赠品书的书买了就不难办了。
齐屹将旁边的《高中必备古诗文解读》拿下来准备结账,笑话苏缇,“你这几天总来书店逛就想要这本书?”
“怎么前几天不买?”齐屹问苏缇,他都看见苏缇每次进来都恋恋不舍转悠好几圈,他怕苏缇想买书没钱,每次都进来陪着,结果,次次都空手而归。
今天,倒是不光看了,竟然想要买了。
苏缇皱皱鼻尖,有点生气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坏事。
齐屹看着苏缇微微鼓起的雪腮,软腻的颊肉浮着桃花般的色泽,鲜活灵动,娇气明媚。
齐屹心脏兀地变得空荡荡起来,祁周冕养苏缇比他养得好。
苏缇抿着殷润的唇肉,怏怏开口,“祁周冕说我,可我最近明明有好好写作业。”
“写了很多作业。”苏缇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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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道。
祁周冕不应该说他,每项作业他都好好完成了,没有偷懒。
苏缇想要给自己加量,证明自己有听祁周冕的话很努力学习。
齐屹听得半懂不懂,“是不是买了,你就不生气了?”
苏缇别开脸,“没有生气。”
这还没生气。
齐屹挑挑眉拿着书去前台,随口哄着,“好,你没生气,我给你买教辅。”
苏缇跟上去,克扣了自己的饭钱给齐屹,“我自己买。”
齐屹一直扬起的唇角下压,皱起眉,“苏缇,你不要跟我这样。”
苏缇固执,偏偏齐屹这次也不肯让步。
两人陷入僵持。
齐屹望进苏缇执拗的眼底,好半天,叹了口气,“苏缇,我……”
苏缇抬眸,瞳孔细缩,狠狠推开齐屹。
暴呵声瞬间响起,“齐屹,你敢报警抓我们,你找死!”
齐屹眼前寒光闪过,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开,书店大门被砍出深深凹陷,齐屹惊出一身冷汗。
来的人有四五个,只有为首的、满脸横肉的男人带了刀。
齐屹顾不得害怕,抓起手边厚重的书本朝男人手腕砸去,刀子脱腕落地,被齐屹手疾眼快踢飞。
没了刀,就没了生命危险。
是要债的那伙人。
齐屹冲苏缇大喊,“苏缇快跑,往人多的地方跑!”
苏缇朝外面跑去,被堵在门口的男人挡住。
横肉男人叫嚷道:“瘦猴,不许把一个人给我放出去,给我狠狠地打!我让他们吃个教训,知道什么事不该做!”
瘦猴人如其名,尖嘴猴腮,手上拎的木棒却结实粗大,油浸浸地发亮。
苏缇被逼退往后错步,瘦猴咧嘴笑着,攥着木棒步步前挪。
“唔——”
苏缇被苦涩的药香紧紧裹住,跌进温热的胸膛中,鲜血的腥气也随之钻进苏缇鼻腔。
祁周冕半跪在地上,狠狠闭了闭眼,缓解剧烈的头晕,侧头冷厉森寒地瞥向瘦猴,干裂的薄唇微动。
“警察来了。”
瘦猴被祁周冕阴沉的眼神刺得畏惧后缩,读懂祁周冕口型后,耳边奇异地响起警车鸣笛的声音。
恐惧攀爬上神经,犹如潮水湮没他的口鼻。
手中的木棍失力掉落,瘦猴慌张地冲围殴齐屹的兄弟大喊,“哥,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跑!”
瘦猴率先转身往外逃。
被祁周冕死死禁锢在怀里的苏缇,感觉祁周冕手臂微微松动,往外挣了挣。
苏缇抬起头,恰好掠过祁周冕额头顺着眉骨蜿蜒而下的鲜血,乌长的纤睫惊慌地颤动,下意识屏住呼吸。
祁周冕脸色苍白,额头冷汗与不断涌出的鲜血交织,双眼半阖,漆黑的眸子融不进去任何情绪,暗淡无神,仿佛陷入某种幻境中。
苏缇晃了晃祁周冕仍旧牢牢抓着他小臂的手腕,铁钳般不可撼动,“祁周冕?”
祁周冕再次闭眼缓了缓,口腔破裂,血腥刺激着迟钝的大脑。
他想要…想要…
祁周冕墨沉的双眸逐渐恢复点神采,反而更显诡谲。
“苏缇,”祁周冕张了张口,声音轻得像云却清晰异常。
苏缇小臂被祁周冕攥得发痛,腰身也被祁周冕勒得很紧,乌软的眸子沁出几分不舒服的难受。
祁周冕盯着挣扎着逃脱他怀抱的苏缇,瞳孔的黑色不断扩散,仿佛池塘的墨水倾倒。
祁周冕尖牙戳破口腔的伤口,让鲜血流得更加汹涌,唇边渗出星星点点的血渍,再次念着那两个字“苏缇”。
在这种异常的气氛中,苏缇潜意识警觉地预知到未名的危险,停住推拒的动作,抿紧唇肉,生怕呼吸都惊扰。
祁周冕兀地薄唇裂开,扬起面具般完美平和的弧度,眼底却喷涌着压制不住的疯狂。
苏缇,我帮你考大学,好好养着你。
苏缇,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所以现在…轮到你帮我了。
祁周冕喉间古怪的咕哝水声越来越响,回荡在苏缇耳畔,仿佛有什么可怖的怪物爬出。
苏缇清楚看到祁周冕藏在口腔中锐利的尖牙。
没有阻挡,宛若嗜血的凶器。
他看到祁周冕如同锁定猎物般凝视自己,他听见祁周冕掺杂兴奋战栗的声音,病态的轻盈。
“我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