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暗中观察中》
1. 第 1 章
嘶。
月见椿睁开双眼时,还能感受到从后脑勺传来的阵痛。
这种如脉搏跳动般的钝痛感让她有些两眼发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略略定神后,她嗅嗅空气中极重的粉尘味道,再看看眼前破败老旧的陈设,缓缓呼出一口气。
周围的环境,遭到袭击的痛楚,再加上封在她嘴上的胶带,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的四肢……
“……”
月见椿闭上双眼。
坏消息是,她被绑架了。
好消息是,这个月第一次。
……简直就是地狱笑话。
还是完全让人笑不出来的那种。
“喂,电话打了吗?”
“还没。”
“干嘛还不打?!”
“没找到变声器……”
不远处传来两名绑匪的交谈声。
确认自己从未听过他们的声音,目前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他们的脸后,月见椿再度闭上双眼。
她努力缓解涌上心头的眩晕和不适,一面在脑海中思索自救方案,一面安静等待救援。
作为一个简单小职员的她,面对绑架却能如此淡然……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入职的公司全名为「武装侦探社」。公司很好,无论是待遇、福利还是领导和同事之间的相处氛围,都非常令人满意。
硬要说缺点……
那大概就是,所有文职人员都有被绑架的风险。
毕竟干的是负责解决“委托”的工作,偶尔会被气急败坏,亦或是穷凶极恶的犯人绑架,施以报复或威胁……
也是很正常的吧?
说来惭愧,在职的行政文职人员大多都被绑架过一两次。
对那些犯人来说,相较于有一定自保能力的调查员,近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当然更好下手。
在这副“常理”之下,唯一不正常的,只有月见椿个人的被绑架次数而已。
——不如说这个月到了月底,她才被绑架一次,已经算少了。
“易绑架体质”。
如果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她大概就是。
“……就行!”
从思绪中回过神,听着两名绑匪的低语,月见椿睁开眼,勿忘草色的双眸中滑过一丝放松。
她大抵摸清了自己被绑架的缘由。
总的来说,两名绑匪伤害她的意图并不高,最终目的是对侦探社施压,获取某一样情报,而并非施加报复。
约莫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对她的看管并不严格,甚至只是拿塑料扎带捆住了她的手脚,并没有将她完全囚禁在椅子上。
她有独自逃脱的可能。
可思及上一次被绑架的经历,月见椿最终还是乖乖坐在椅子上,没有试图摸出藏在外套内袋中的刀片,打算缓过劲后见机行事。
——上一次被绑架时,她好不容易割断绳索,刚想逃脱,下一秒就对上了来解救她的同事的视线。
她带着一手血,跟对方面面相觑。
那个场面就挺尴尬的。
更何况那次的绑匪还算“温和”,她身上最严重的伤……就是她割绳子时对自己的误伤。
最后她连医院都没去,就只是回了趟公司,麻烦作为公司私人医生的好友替自己包扎。
在解救人质这件事上,同事们都非常靠谱。况且这次不算危险,现在她眼前也还有些发晕……她还是老老实实等待救援比较省力。
月见椿彻底熄了摸刀片的心。
说起来,若是因公司缘故遭到绑架,在他们社内算工伤。除去医药费外,她可以得到一定补偿作为安抚。
得益于这份累计起来的赔偿,虽然算不上富婆,但她到底是“赚了”不少。
也算是一种新颖的赚钱方式。
尽管要是再被敲上几次闷棍……兴许在赚够钱之前,她会先变成傻子。
-
月见椿没有等多久。
准确来说,她可靠的同事们没有让她久等。
来人像猫似的。
他脚下没踩出半分动静,只是惯穿的沙色风衣暴露了一道极轻的风。
青年黑发蓬松微卷,携一身偏凉的晚风,一起来到她身边。
“月见小姐?”
而后响起的嗓音如月色流淌,分明清凌凌的,清越无比,却又偏生夹杂一丝温和的笑音,温润至极。
塑料扎带被割断的声音淹没在他的音色中,微不可闻。
可月见椿还是听见了。
她才睁开双眼,就感到肩上一暖。
衣摆翻飞带来的凉风和对方残存的体温混杂在一处,最终融为能叫人心头一热的温度。
太宰治。
月见椿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本能地先揉了揉微酸的手腕。
“有没有伤到哪儿?”
许是危机解除,太宰看起来并不着急,没有伸手替她揭去封在她嘴上的胶带,也没有半分催促她的意思。
也是,从远处嘈杂的动静来看,两名绑匪应该已被制服,她稍微慢一些也不要紧。
听见他的问题,月见椿抬手,轻轻撕下黏在嘴上的胶带。
她这会儿还有些晕,只觉得眼前晃荡成一片,便没多说别的。
“可能……有些脑震荡。”
虽然明白这次并不危险,可她到底状态不佳,太宰的出现让她真正安下心来。
看到月见椿原本绷紧的双肩悄然放松,太宰微微掀起原本绷紧的嘴角,“啊……”
他这声感叹里,似乎掺着几分熟悉的味道。
事实上,这并非太宰第一次听见月见椿这个回答。
“毕竟这次的绑匪,是不那么讲究的不良青年呢。”
他这句话里,除去暗藏的关心外,极为浅显的便是一股浓浓的调侃意味。
月见椿被那当头一棒敲得有些晕,没读出关心,却仍然读出了他调侃自己的意思——没错,上次和她面面相觑的同事……就是太宰。
见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太宰唇边晕开松快的笑,“站得起来吗?”
语毕,他朝她伸出手。
他掌心向上,五指自然微蜷。
月见椿只扫一眼,便神色平静地搭上太宰手心,就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
一触即离。
她站稳抽手后,太宰同样收回虚虚掩在她身后的手,贴心且绅士。
留意到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险些滑落,月见椿不自觉抬手拢了拢。
指腹触及到手感极好的衣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外套。
她樱色微卷的发丝被风衣这么一压,不像平日里那般蓬松俏皮,却意外惹来太宰的注视——实在是她这副模样有些像淋了雨的小动物,有些少见,又不算罕见。
“国木田君开了车,让他送月见小姐去医院看看?”
“麻烦你们了。”
太宰放慢脚步,声音带笑,还透着一股散漫感,“月见小姐总是这么客气。”
发现月见椿偏头看他,他好脾气地弯唇一笑,“某种意义上来说,月见小姐这次又是为我们调查员中的某个人挡灾了哦。”
他语调不疾不徐,叫人半点儿都听不出,他如今正身处案发现场。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好,但我总感觉——”适当拖长尾音后,太宰快步往前,转身歪着脑袋冲她笑,“我是不是应该对月见小姐道谢?”
“诶……?”
月见椿呆呆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太宰那张秀丽惑人的脸上。
见他笑吟吟的,她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仿佛被他柔和的笑蛊惑了似的。
倒也不必……?
她可是有拿补偿费的诶。
将月见椿呆愣愣的模样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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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不知为何,太宰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甚至一双鸢眸中也笑意潋滟,“开玩笑的啦。”
被他俏皮上扬的尾音一勾,再联合起他含笑的双眼,月见椿慢半拍地从秀色可餐的男色中反应过来,太宰不过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让她轻松一些。
“嗯。”
“月见小姐就这么应下啦?”
“我好像也只能应下……?”
交谈间,两人走出废弃仓库,一同踏入渐深的夜色里。
他们没走几步,迎面便走来一个高大的眼镜青年,芥子色的低马尾在他肩头轻晃。
青年看褪去风衣外套的搭档一眼,又转而将目光投向披着对方外套的月见椿。
“月见小姐,你还好吗?”
迎上国木田独步关切的目光,月见椿点点头,表示自己状态还好,“没有外伤,只是还有些晕。”
“和之前一样,还是送月见小姐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太宰在她之后接话,边说边疏懒地伸了个懒腰,“他们行事也过于粗暴了一点。”
国木田独步从月见椿身上收回视线,并未多说什么,“我开了车,走吧,去医院。”
至于扭送两名绑匪去派出所的任务,他之前交给了一并前来的两名后辈。
他留下,本就是担心同事要去医院,需要用车。
-
抵达附近的医院时,月见椿还有些懵——实在是迟来的眩晕感晕得她有些不好受。
见太宰主动替她拉开车门,她愣了一秒,才拿上险些被遗漏的包,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
关上车门后,月见椿转过身。她原本想先将外套还给太宰,却在下一秒顿在原地。
因为,太宰分明是在往医院里面走。
医院偏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脱去风衣外套后纤瘦的好身材,却又犹如墨汁入水,在他周身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还要陪她进去看医生?
或许是发觉月见椿没跟上来,太宰停下往里的脚步,侧过身看她,眼神关心且无辜,“嗯?怎么啦?”
他视线只在她捏着风衣衣领的指尖转悠一圈,便极为自然地收回。
“……没什么。”
他明明注意到了。
月见椿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也太贴心了一点。
-
医院的病人不多,没一会儿便叫到月见椿挂的号。
她迈步走到诊室前时,慢腾腾地发现,这次太宰没有跟过来。
只是她回头看的动作实在明显,还未等她做出别的反应,跟她拉开些距离的太宰便留意到了。
读出她眸中明显的迷茫,以及毫不自知的信任,他柔和了唇边的弧度,抬手对她可爱地挥了一下。
见状,月见椿眨眨眼睛。她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也抬手举在身前,小小地对他挥了挥。
直到诊室门关上,她才恍然惊觉,她身上还披着太宰的外套。
她又忘记先把外套还给他了。
不过下一瞬,月见椿猛地意识到另一件事。
虽然太宰的外套她只穿了这么一次,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应该洗了之后再还给他。下车的时候她还晕着,倒是没想那么多。
……果然,被敲闷棍的次数多了,她已经开始变傻了。
-
做完检查,被医生告知检查结果和注意事项后,月见椿走出诊室。
诊室门徐徐阖上,一寸寸隔绝诊室内的光线。
她提着帆布包,茫然环视周围。
她没有在视野尽头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太宰已经走了……?
心中正冒出个这样的疑问,月见椿却猝不及防听见一声夹杂笑音的问话。
“月见小姐是在找我吗?”
她回眸,恰巧撞进一双色泽绮丽,还浸满笑意的鸢眼。
2. 第 2 章
“给。”
不待月见椿回答,太宰便递给她一只一次性纸杯,替她翻过话题。
“啊,谢谢。”
月见椿捧过纸杯,垂下双眼。
……他还在啊。
杯里的水并不烫。温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纸杯壁传至她手心。
感受到指腹的温度,月见椿将纸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一口纸杯中的水。
她放下纸杯后,太宰才接着问她,“医生怎么说?”
“轻微脑震荡,只要休息就好。”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太宰却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真是太好了。”
这么感慨完,他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袋子递给她。
“对了,这个。”
月见椿手中纸杯内平稳的液体晃出波纹。
她一手端纸杯,指尖勾住袋子,另一手拎住袋子把手,往袋中一看。
袋子里静静躺着一包治疗外伤的膏药。
不知道是不是太宰刚刚去买的。
她脑海中刚滑过这样一个想法,太宰温润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看起来挺疼的,贴上或许会好得快一些。”
“……谢谢太宰先生。”
面对他的关心,月见椿再一次道谢。
太宰却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睛,长睫微弯,弧度好似弦月,“不用谢啦,不是才说过,反而是我应该感谢月见小姐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纤长卷翘的眼睫牢牢吸引了视线。
他的睫毛……好长。
“这样就扯平啦。”
太宰笑吟吟的,噙在唇边的笑温和柔软。他凝眸看她时,眸光如浸润过一场淅沥春雨,温柔成一片。
月见椿捏着纸杯的手一紧。纸杯内再度泛起一小圈涟漪,如她久久未平的心绪。
她故作镇定地低头,扫一眼披在自己肩头的沙色风衣,“衣服,我洗完再……”
她分明只是拙劣地转移话题,却没成想,她这句话仿佛成了太宰的救星。
“真的吗真的吗?”
诶……?
月见椿愣愣地抬头,恰巧对上太宰亮晶晶的双眼。
他稍稍拉近距离,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像是在向她确认,她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
可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太宰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高兴?
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可能摇得正开心。
留意到月见椿眸中的疑惑,太宰伸手拽住她衣袖,轻轻拉她往外走,“因为最近又被国木田君说教啦,他说我总不换外套,可我明明换得很勤……”
“我正打算换下来洗洗呢。”
抱怨完搭档的同时,太宰嘿嘿一笑,抬手欢呼,“好耶,月见小姐帮大忙啦——”
借着欢呼这个动作,他极为自然地松手,音量也比在医院内高一些——他们现在在医院门口。
“啊,不过这件事……”这么说着,太宰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对月见椿抛出个俏皮的 Wink,“要对国木田君保密哦。”
可月见椿看着逐渐朝他们靠近的身影,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然我又要被他骂了!”
“什么又要被我骂了?”
“!”
国木田独步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时,太宰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抬手放在唇边,镇定地轻咳一声,换上与往常无二的活泼语调,“当然是我今天不小心打翻你墨水的事呀——”
看见太宰脸上无辜的笑容,国木田独步就来气。
“你还跟我提这件事!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打翻的第二瓶墨水了吧!啊?!”
面对暴怒的搭档,太宰将双手背在身后,可爱地歪头一笑,“诶嘿嘿。”
“什么‘诶嘿嘿’啊!”
国木田独步的怒气丝毫没有减轻的势头。
留意到太宰背在身后悄悄给她打出的求救信号,月见椿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那个,国木田先生……”
“嗯?”
“我们现在还在医院门口。”
“……”
只一句话,国木田独步便完全安静下来。
太宰裹在四指之下的拇指“唰”地钻出,暗暗夸赞月见椿的好心行为。
-
“到这里就好,前面路比较窄。”
闻言,国木田独步在路边停下车,又对月见椿投去担忧的眼神,“好好休息。”
“我会的,国木田先生和太宰先生回去路上小心。”
月见椿娴静应完声,打开车门下车。
见状,坐在副驾驶位的太宰也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恍若溜手的猫咪,只给国木田独步丢下一句话,便追上月见椿的身影。
“我去送一下月见小姐。”
“……喂!”
国木田独步不满的抗议落后一步,没被任何人听见。
太宰腿长,没迈几步便轻易跟上月见椿——当然,也有她听见车门开合的动静,故意放慢脚步等他的关系。
追上披着他风衣外套的同事后,太宰放缓脚步,脸上是她熟悉的笑容,“刚刚的救场,不愧是月见小姐,时机把握得正正好。”
“太宰先生还是那么喜欢逗国木田先生。”
月见椿如平日里那般接话。她这会儿状态比之前好一些,不那么晕了。
太宰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调整步幅配合她,与她并肩而行,“诶嘿,暴露啦?”
“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哦。”
月见椿低垂的双眸微闪。
这件事侦探社全员皆知,并非她平日里留意他时发现的,她这么说也不算错。
沁凉的夜风抚过她发梢,带动她额前微卷的刘海。她视线不经意往前一落,便看见他们被风吹动的影子。
在夜风下,两道影子微晃,却保持着近乎平行的模样,如同两条绝无可能相交的线。
现实好像也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太宰嗓音忽响,“我以为……我藏得还不错?”
只是这句话之后,他便没给月见椿回话的机会。
“月见小姐好好休息,风衣的事不着急哦。”他止住脚步,微笑着在尚且七八点的时间对她道晚安,“晚安。”
太宰温柔的尾音消散在渐凉的空气里,月见椿抬眸看他,眸中没有表露出半分异样。
“……晚安。”
先告别的人是太宰,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那栋一户建的小房子顺利亮起偏暖的灯光,他才松了口气,抬脚去找自己的搭档。
“喂太宰!你慢吞吞的在干什么啊!”看他慢悠悠的,国木田独步摇下车窗,皱起的眉足以夹碎一张纸,“要丢下你不管了!”
“哎国木田君好绝情!等等我嘛——”
-
走进门后,月见椿长长呼出一口气,“哈啊……”
她应该表现得比较自然,没有暴露吧?
——喜欢他的事。
尽管月见椿自认为只是喜欢太宰的脸,可她再怎么“只是喜欢脸”,在那样的近距离暴击下……
因为那一记闷棍,她状态不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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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少,表情也少,不至于表现得过于反常,真是太好了。
这么想着,月见椿换上拖鞋,脱下太宰的外套挂好,打算一会儿洗完澡再去处理。
才洗完手,她就听见手机嗡嗡作响。
月见椿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发现锁屏上飘着几条来自与谢野晶子的消息。
「听国木田说你已经到家了。」
「你还好吗?」
脑海中浮现出好友担忧的面庞,月见椿点开聊天窗,打字报平安。
「还好哦,只是轻微脑震荡。」
「晶子也被通知了?」
与谢野晶子的回复来得很快。
「这种时候我待命的话,会比较有安全感不是吗?」
「原来你不害怕?」
月见椿给出理所当然的答案。
「那当然是怕的啦。」
但她只是轻微脑震荡,完全没有到用上「请君勿死」的程度。
她可没忘,这个异能的使用条件是「濒死」。
为了治好轻微脑震荡而“死一次”什么的……倒也没这个必要。
与谢野晶子没有抓着月见椿聊太久。
「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就不影响你休息了。」
「还没吃晚饭吧?记得吃点好吃的哦。」
「好。」
回完消息后,月见椿放下手机,拿上换洗衣物,直接去卫生间洗澡洗头。
收拾完自己,她从帆布包里拿出太宰塞给她的膏药,撩起头发,对着镜子给微肿的伤处贴上。
随后她简单煮了碗面,安抚饥肠辘辘的肠胃。
解决好一切生理需求后,月见椿趴在卧室内的矮桌上,揉揉自己仍然带着几分热意的耳朵。
她收回手,拿指尖拨弄起桌上还未拆封的另一枚膏药贴,又幽幽叹息一声。
太宰先生。
他……真好看啊。
-
充分休息过后,月见椿感觉恢复得还不错,便没有请假,选择照常上班。
在办公室看见她的身影,同事长崎水穗惊讶出声:“咦,月见小姐今天不请假吗?”
——昨晚她被绑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月见椿笑着对她道了声早,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睡了一觉之后感觉没什么问题,所以还是决定来上班。”
“不要这么勤奋嘛。”另一位同事仓林结花留着可爱的妹妹头,她“咚”地趴到桌上,“明明明天就是周末了诶——”
月见椿放下帆布包,认真地抬手拍拍胸口,“这个月的全勤,我势在必得。”
“噗——”
长崎水穗和仓林结花同时笑出声来。
她们也都知道,月见椿之前因为被绑次数过多,请了不少假的事。
长崎水穗温声安慰她,“等上完下周三的班,月见小姐就能拿到全勤啦。”
“希望在那之前我都平平安安的。”
“一定没事的啦!”
三人一面闲聊,一面趁还未彻底到出勤时间,结伴去茶水间倒水。
“不过被绑架得这么频繁,月见小姐不考虑搬家吗?”长崎水穗关掉水龙头,将接满水的水壶置于底座上。
仓林结花双手环胸,赞同点头,“我也觉得,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吧?”
月见椿还未接话,长崎水穗便操心地叹了口气,“可惜员工宿舍满员,不然月见小姐和调查员们一起住应该挺安全的。”
她话音落下后,月见椿捕捉到了熟悉的声线。
“什么什么,我听到了月见小姐搬家的话题——”
3. 第 3 章
太宰今天没有穿惯常那套沙色风衣,而是一件浅色衬衫外套。
兴许是为了搭配这件衬衫外套,他里面也换了一件圆领的杏色卫衣,而非往常的黑色马甲和灰蓝色条纹衬衫。
这样的搭配让他看起来休闲且放松,少了些距离感,像个邻家哥哥似的。
月见椿不留痕迹地收回视线,没有在他半缠着绷带的喉结处过分停留。
“哎呀,太宰先生,早上好。”
面对突然出现在茶水间的太宰,长崎水穗略显稀奇地问好。
月见椿双手捧着自己的马克杯,如常冲太宰点头,“早上好。”
“这个时间能看见太宰先生,还真罕见。”
仓林结花倒是说出了她们两人的心声。
被同事这样调侃了一句,太宰也不恼,而是卖乖般弯弯双眸,语调柔和又俏皮,“别这么说嘛——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准时准点来上班的呀。”
月见椿抵在杯把上的指尖一颤。
大多数人都拒绝不了他这样撒娇般的语调。作为他的同事,事务员们虽然有些抗性,却也不多。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太宰身上。
仓林结花噗嗤一笑,“月见是想全勤却拿不了,太宰先生是能全勤却不愿意……”她说着一顿,笑眯眯地出言调侃,“干脆你们换换?”
“那要看月见小姐愿不愿意啦。”太宰笑容不变,接话时还不住地点头,“不过如果我拿全勤,国木田君会先吓到胃痛吧?”
思及调查员们平日里的氛围,几人均是笑开。
笑过后,长崎水穗捕捉着热水壶的动静,看向好似垂眸凝视马克杯发呆的月见椿,主动问她,“月见小姐这次准备了什么样的香草茶?”
“茉莉花茶。”月见椿捏着把手,倾斜马克杯,给他们三人展示她自制的茶包,“还加了薄荷叶,免得一会儿我睡着。”
太宰小小地“诶”了一声——他这人混入她们几个女性中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仓林结花极为捧场,“听起来很不错。我倒是一如既往的大麦茶。”
“今天想喝热的?”长崎水穗眨眼。
仓林结花沉吟一声,在热水壶“咔哒”跳转的声音里得出结论,“唔——还是喝冷萃的吧!”
“那你还一直傻站着。”长崎水穗嗔怪地看她一眼,随手拿起热水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热水。
她离得最近,也便先倒了水。几人都足够熟悉,也不讲究这个顺序。
仓林结花恍然,“是哦!”
她没过多犹豫,立刻打开水龙头,给水杯灌水。水满,她拧上杯盖,打开一旁的冰箱,直接将水杯往里一塞。
“我一会儿再来!”
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风风火火的,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冲劲。
“真是的……”长崎水穗头痛地叹了口气,揣上杯子就对月见椿和太宰歉意一笑,“我去看看她。”
——仓林结花入职时,长崎水穗恰好是带她的前辈。即便后辈已经能独当一面,可她总是放不下心她这个冒冒失失的性子。
月见椿则好脾气地对她挥挥手,“好哦。”
同事们离开后,茶水间里就只剩下她和太宰两人。
月见椿收回手,眼神平和地放下马克杯,端起热水壶,直接往杯中冲热水,没有多看太宰一眼。
和太宰单独相处时,她的目光总是克制的,不会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也因此,她没有留意到,太宰这会儿正笑吟吟地注视她,总是处变不惊,暗含笑意的眸光里满是兴味和新奇。
就像是一只睁着浑圆猫瞳的猫咪,昂起下巴,正猫猫祟祟打量两脚兽。
——他知道她的“秘密”。
月见椿浑然未觉,只是板正手腕,叫下坠的开水止住落势。
“咔哒。”
热水壶被重新置于底座上,轻微的动静在此时只有呼吸声的茶水间里格外清晰。
随后是……
“好香哦——”
热水一激,茉莉花清甜的香气立时挤满整个茶水间,给人带来一股宁静悠闲的放松感。
嗅着鼻尖的清香,月见椿完全镇定下来,偏头看向刚刚出声的太宰,“太宰先生今天喝什么?”
“今天呀——”
太宰故意拖长尾音,随后不出所料地观察到,同事收拾保温壶的指尖微微泛白。
对于答案,他也没拖延太久,“本来想喝无因咖啡的,但是……”
这么叹息着,太宰俯身打开橱柜,拿出其中一罐无因咖啡豆。他旋开盖子,翻转罐身抖抖,用事实证明他的苦恼。
真·一颗不剩。
这只棕色罐子中空无一物,太宰当然抖不出什么东西。
随着他动作,空气中悄悄多出几分醇厚的咖啡豆香气,勉强证明这只罐子的确装过咖啡豆。
“但是国木田君还没去采购!”
语毕,太宰眼巴巴地看月见椿,仿佛一只才吃完罐头的猫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月见小姐有什么比较好的提案吗?”
……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算有问题,那也是猫妈妈没能及时补充罐头的错。
对吧,国木田先生。
月见椿心中轻咳一声,旋即回想起太宰平时喝咖啡的习惯,给他出主意。
无因,多奶去冰双份糖……
怎么看怎么是小孩子口味。
“可可之类的……”月见椿一边说,一边端详太宰的表情,“太宰先生觉得怎么样?”
她的马克杯被她置于一旁,杯中液面涟漪沉寂,空气中茉莉花的香气压过咖啡豆,愈发馥郁。
太宰被提醒般短促地“哦”了一声,旋即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轻敲一下,“是哦,还有这招!”
得到认同,月见椿双眸半敛,沉稳倒掉保温壶里残存的水。
湍急的流水声中,清丽女声突兀地插入对话。
“什么‘还有这招’啊。”她声音里满是看穿太宰小伎俩的笃定,“又想让椿给你泡才是真的吧。”
月见椿将热水壶中的开水注入保温壶,对来人递出个温和的笑,“晶子,早上好。”
“早哦。”
与谢野晶子才这么回完,她身后便又传来一声赞同。
“可可的话我也想喝!”
月见椿笑着关闭水龙头,将热水壶置于底座上,烧第二壶水。
与谢野晶子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前,没搭理身后那个侦探社头脑最强。
反倒是刚决定今天喝可可的太宰转头问他,“乱步先生不是一直喜欢波子汽水吗?”
问完这个问题,他抬手打开上方的橱柜,翻出一袋拆过的可可粉。
“今天换口味了,太宰有意见吗?”
“没有——”
江户川乱步从拖着嗓音的太宰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月见椿,“不过仓林小姐说得没错,月见小姐认真考虑一下搬家的事吧。”
“啊……”
“你们刚刚在聊那个?”与谢野晶子对上月见椿的双眼。
她点点头。
太宰“诶”了一声,“乱步先生居然从那里就开始听了……”他嘟囔完,又拽拽月见椿的衣袖,恢复成正常音量问她,“这么多?”
月见椿的视线从太宰微弯修长的手指,艰难地挪向他倒有可可粉的马克杯,肯定道:“差不多。”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决定喝可可的是太宰本人,他还要问她可可粉的用量。
江户川乱步也被他们两人的互动吸引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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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名侦探的耳朵足够灵敏。”
留意到江户川乱步落在她身上的注视,月见椿眨眨眼睛,“嗯,我考虑一下。”
搬家……
“搬近一些,或者住在员工宿舍的话,的确会安全一点。”与谢野晶子顺嘴接道。
说这话时,她正取下玻璃瓶装的咖啡粉,拿小勺往咖啡机里拨。
太宰拎起保温壶,开始往马克杯里倒开水,“之前小镜花是跟敦君合租的来着。”
江户川乱步在料理台上放下自己的杯子,看他一眼。
太宰顺手将可可粉递给他。
“椿要暂时搬来和我住吗?”
窸窸窣窣的声响间,与谢野晶子的话还在继续。
她刚关上咖啡机的盖子,就见江户川乱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与谢野小姐,不是一直熬夜到十二点才睡吗?”
与谢野晶子一梗,还未接话,紧接着又遭到好友的委婉拒绝——
“我和晶子的作息差得稍微有些多啦。”
十点准时睡觉的月见椿如是说道。
说完,她踮起脚,从橱柜深处准确扒拉出一袋还未拆封的棉花糖,自然地放到太宰手边。
侦探社的两个最强大脑都爱甜食。
“咦,居然还有棉花糖。”太宰稀奇地戳戳棉花糖圆滚滚的包装,听它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
戳够后,他扭过头,问另一个甜食爱好者,“乱步先生要吗?”
“要!”
-
泡完棉花糖热可可,太宰和江户川乱步一同离开,只剩月见椿还陪在等待咖啡机的与谢野晶子身边。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啦,谢谢晶子。”
见好友微笑着端起马克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茉莉花茶,与谢野晶子呼出一口气,“那就好。”叹息之后,是她真切的关心,“可你总是被绑架也不太好……”
与谢野晶子知道月见椿的住址。她家离侦探社稍微有些距离,却也不算远。
比起距离问题,她觉得在几名事务员中,月见椿会经常被绑匪盯上,估计是因为她本人长了一张温柔甜美的脸。
樱色的俏皮短卷发,恍若春日晴空一般的勿忘草色双眼……
月见椿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毫无攻击性、柔和好欺负的气息。而且她长相显小,常常会让人忘记她今年二十二岁。
如果要与谢野晶子在自己的同事中选一个人绑架……不好意思,她也会选她。
“我有在好好考虑搬家的事,不用太担心我哦。”
月见椿抬手拍拍与谢野晶子,勿忘草色的双眸微弯,面上的笑容仍然温温柔柔的。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来医务室。”
“好。”
两人的话音落下后,叽里咕噜产出咖啡的咖啡机也停止运转。
最后一滴咖啡落入杯中,她们一同往茶水间外走,一个去医务室,另一个去事务员的办公室。
才进门,月见椿就听见仓林结花的求救声。
“呜——这个好麻烦,月见快救我——”
“来啦。”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今天辛苦啦,我先走了哦。”
“路上小心,回去好好休息呀。”
“路上小心。”
与同事们告别后,月见椿如往常那般回家,做晚饭休息。
吃完晚饭,她将晒在阳台的风衣外套收进来,拿熨斗大致熨了一遍,随后才叠好放进袋子里。
太宰的外套她只能下周一再带给他了。
毕竟公司双休,除了偶尔因紧急委托而加班以外,周末大家基本不上班。
然而月见椿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再一次见到了风衣的主人。
4. 第 4 章
遭遇过多次绑架,月见椿却迟迟没有搬家。
原因很简单: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她已经去世的祖母留给她的。
这栋小小的一户建里,充斥着她好些年的回忆。
只是如今她被绑架的次数实在太多,多到她不得不考虑搬家以换取安宁。
即便不彻底搬家,她也得暂时出去租住一段时间,让绑匪们不要总将目光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然而——
“呼……”
月见椿轻按手机侧键,直接锁屏,眼不见心不烦。
她以侦探社为中心寻找租房许久,却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
事实上,月见椿也并非第一次产生搬家的想法。
可每一次的搜索结果都大差不差,在找到符合心意的租房前,她恐怕还是得在祖母留给她的一户建里住着。
作为最优选的员工宿舍已经满员,在单身外加员工优惠价的前提下,目前大家都没有退租的打算。
即使月见椿和与谢野晶子以及春野绮罗子关系都不错,合租似乎也是可行方案之一,可她不太好意思麻烦她们,也更喜欢一个人住,便只好放弃。
说起来,如果算上大学兼职的那几年,月见椿入职侦探社满打满算也有四年了。
这四年里,她但凡早些动了入住员工宿舍的念头,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在柔软的地毯上摊平身体,尽情滚了两圈后,月见椿扭头看一眼落地窗,被外面良好的光线吸引,临时决定出门逛逛。
她捡起落在地上的粉色绵羊玩偶摆正,余光却不经意扫到她昨天收拾好的袋子。
袋子里装有太宰的风衣。
月见椿没有刻意去闻过,但想也知道,如今这件风衣正散发着她惯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们的距离才无限趋近吧?
虽然她没觉得这份恋情能成功,一直有在小心地和对方保持距离就是了。
可努力保持距离,也不妨碍她偶尔幻想那么一次。
而且月见椿总感觉,她只是喜欢太宰的脸。
她只是……喜欢他的脸吧?
-
横滨十月底的气候称得上舒适。白天已然褪下令人厌恶的高温,也就正午和午后会热一些。
拂面的秋风还算轻,带着一丝丝凉意,以及大部分人都早已习惯的咸味儿——毕竟横滨是座港口城市。
月见椿也是如此。更何况她家的地理位置还不错,附近不仅有公园,还有沙滩。
这两个地方也是她周末休息时常去的。
天气好,她就会去附近的公园或者沙滩走走逛逛,若是天气不好,她就干脆在家睡一个下午,好好休息。
作为自己看了大半天租房信息的奖励,月见椿简单捞起个遮阳帽,带上手机和钥匙,连包都没拿,就往家附近的沙滩走。
下午四点,气温原本高涨的气焰逐渐颓靡,残存的光照却还不错。
月见椿着一袭连衣裙,脱下凉鞋,赤足踏入沙滩。
听着不远处海浪此起彼伏的唰唰声,她缓步往浪潮靠近。
潮水涌动,翻滚的水花在日照下泛起点点碎光。
她白色裙摆在海风下晃出轻巧柔软的弧度,好似柔和的波浪,映衬着海水翻涌的声音。
走到接近海水的位置后,月见椿停下脚步,在沙滩上放下拎在手中的凉鞋,继续往前走。
直到海水淹过脚背,她才彻底驻足,闭上双眼。
海浪一波盖过一波,水花翻涌的声音愈发清晰,“唰——”、“唰——”地交叠在一起。
月见椿脑海中浮现出看过不知多少次的景象。
蔚蓝的海面上翻起白浪,如某种野性恣意的纹路。泛白的海水冲过凸起的礁石,化为白沫渐渐消散。
也就是这个时候,海风忽地大了。
月见椿条件反射抬手,去按头上的遮阳帽,却还是迟了一步。
感受到发顶的风,她抬头,视线追着被吹跑的遮阳帽,心里估计着它的落点,好在之后去捡回来。
所幸今天的风比较乖巧,没吹一会儿便自顾自安静下来,给她制造出拿回遮阳帽的机会。
月见椿提起裙摆,蹚过微凉的海水,快速靠近随海浪而沉浮的遮阳帽。
她的遮阳草帽恰巧卡在礁石之间,没有漂远。
她俯下身,刚捡起遮阳帽,便眼尖地看见,礁石旁似乎……
漂浮着一件眼熟的衣服?
月见椿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她出门前,才在家里见过一件一模一样的。
——太宰的沙色风衣。
“唰——”
海浪拍打在她小腿上。
水珠顺着遮阳帽上的丝带缓缓滑落,坠入卷起的海浪中,顷刻消失踪影。
月见椿拿着遮阳帽的手紧了紧。
如果她没看错,这件衣服底下,似乎还漂浮着什么类似人类头发的……藻类?
“呼啊——”
“唰啦!”
月见椿被骤然现出原形的青年吓得后退一步,踩出一大片水花。
待看清对方那张秀丽勾人的脸后,她才犹疑地出声喊他,“太宰……先生?”
她话音落下的刹那,青年睁开双眼,微颤的长睫上还盈着几颗晶莹的水珠,要落不落的,分外惹人视线。
“唔……自杀失败之后居然不知不觉就漂流到这里了。”太宰这么嘟囔着,抹去脸上的水渍。
随后他环顾一圈,冲她笑着问好,“下午好呀,月见小姐。”
他脸上尽是松快爽朗的笑,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浑身湿透的现状。
月见椿艰难地从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收回视线,“……下午好。”
太宰本就好看,如今被海水这样一冲,他一张脸更是白得发光,令人一不注意就会盯着他看。
更别说他微卷的黑发浸过水后,反而变得更加卷翘,叫他看上去愈发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海妖。
还是不仅嗓音优美好听,本人长相也极为勾人的那种。
月见椿面不改色地对上太宰的目光,被美色蛊惑的神智重新上线。
“有没有撞到哪儿?这附近有礁石……”
听出她话语里的担忧,太宰弯弯双眸,眼睫上沾的水珠簌簌坠落,“很遗憾,没有撞到哦。”语毕,他对她眨眨眼睛,抛出个俏皮的Wink,“不然或许还能跟月见小姐做个伴?”
他是在说,她前天被绑匪敲闷棍的事。
“……被敲闷棍和撞上礁石是两回事啦。”
月见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可太宰既然还有力气开玩笑,就说明他的状态还不错。
总之他没受伤就好。
不过他这样浑身湿漉漉的,如果不赶紧把身上衣服换掉,估计会感冒——海边的风可比市中心的大许多。
员工宿舍和这边隔了些距离,这附近也没什么旅馆,最近的落脚点恐怕就是她家。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带他回家吗?
就在月见椿犹豫不决的时候,太宰提起身上湿漉的风衣外套,不怎么讲究地拧了一把。
他嗓音懒散,又漫不经心,“月见小姐,难道是在犹豫要不要带我回家?”
“……!”
月见椿浑身一僵,险些没能拿稳手中正在滴水的遮阳帽。
被他猜中了。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操心师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太宰甩甩脑袋,好似一只抖落水珠的湿漉猫咪,“没关系的,就算是我,泡了几个小时的海水之后再吹风也完全不会有问题。”
他脸上满是纯粹无辜的柔软笑容,闪闪发光的,让人看了就心虚。
“最多只是感冒而已——”
“……”
月见椿垂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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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声摇曳,一时间,她耳边只剩下太宰清朗温润的声音。
“啊,现在月见小姐该不会是在想: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我不带他回家——”
月见椿抬眸看太宰一眼,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也许是因为太宰先生总是这样,所以国木田先生才会胃痛吧。”
“另外,请不要把读心术用在我身上。”
说着她垂下双手,在起伏的海水中转过身。
“唰——”
新的浪潮涌上来,压过还未平息的浪花,扫过她半截小腿。
太宰瞥一眼月见椿被海水浸湿的裙摆,状似自然地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到身后,“我才不会什么读心术啦。”
说完,他又瞅她一眼,小声哼哼了一句“真冷淡呀”。
海风遮掩了他的声音,他的低喃没被第二个人听见。
可下一秒,月见椿偏头看他,“要去吗?”她说着一顿,仿佛是在观察他的反应,“我家。”
“……去!”
捕捉到身后踩水花的动静,月见椿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说他们也是认识了两年的同事,更何况现在是她对他抱有那样的心思,应该……
问题不大?
-
月见椿家附近虽然没有旅馆,但有便利店。
走出沙滩后,她看向抱紧自己,在微凉秋风下瑟瑟发抖的太宰,“太宰先生是跟我一起去,还是……”
她话还未问完,太宰便身体力行地给出了答案。
“阿嚏——”
月见椿话音一转,径自替太宰作出决定,“……先回家吧。”
她身上的针织外套他穿不下,披都不一定披得住,还是先带他回家洗澡比较安全。
没走多远,月见椿便在自家门口站定,拿出钥匙打开最外面的铁门。
她领太宰穿过铁门,在玄关前停下脚步。
她用另一把钥匙开防盗门时,就听见太宰抽抽鼻子,含糊着嗓音自言自语,“嗯……对月见小姐来说,这个锁的确不靠谱呢。”
毕竟太宰在侦探社内向来有“开锁专家”之称,看见她家简单的门锁,他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虽然至今为止,这个锁暂时还没出过问题就是了。”
“是哦,月见小姐一般是在通勤路上……”
“……”
太宰这话没说完,却不妨碍月见椿不留痕迹地瞪他一眼。
他有时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进门后,月见椿将遮阳帽塞给太宰,再给他指指卫生间的位置,让他先去里面等着,免得他身上不停滑落的海水全都渗进木地板里。
就等她开门的那一会儿,门口已经积起了一小滩水洼。
至于月见椿本人,则是去翻找新的毛巾、吹风机,以及医药箱里备用的绷带给他。
“毛巾、绷带和吹风机我放在这里,衣服就先——”话说到一半,月见椿倏然想起她还未还给太宰的那件风衣,“先披太宰先生自己的外套?”
他总不能连这个都算到了吧?
就为了自杀失败而来她家洗个澡……?他图什么?
得到尾音微翘的肯定答案后,月见椿视线落在太宰身上,尽可能不往他那张秀丽的脸上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他居然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风衣。也难怪国木田独步会怀疑他一直没换外套。
她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同时,顺手按下卫生间的热风,免得太宰着凉。
下一瞬,太宰似乎被骤起的凉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这一抖,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落水的猫咪了,而且还是没怎么洗就被塞进烘干箱的那种。
也就是这个时候,月见椿脑海中蓦地涌现出一个问题。
她定了定神,努力稳住声音,尽可能冷静地对上太宰的双眼。
“对了,内裤应该买什么码?”
5. 第 5 章
“!”
猝不及防听见这样一个问题,饶是太宰也不由得顿在原地。
他抬眸凝视月见椿,色泽绮丽的鸢眸中第一次浮现出能称得上是“微妙”的情绪。
不知为何,月见椿愣是读懂了他这份微妙。
就算刚刚那个问题单拎出来似乎有些“性骚扰”的意味,而她也的确喜欢太宰,看似有那么一个动机……
可她总不能闭上眼睛,随便给他买一盒不知道什么型号的一次性内裤吧?
他要是不合身,岂不是更加尴尬!
“一次性内裤。”
她叹了口气,简要吐露出关键词。
她知道听见这个词,太宰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况且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说出“我去给你买一盒内裤”这种话。
她总感觉这句话一旦完整……就会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不合时宜?
太宰轻咳一声,罕见地在月见椿面前移开视线,“啊、啊……”
他试图藏起这份狼狈,却因为慌张和不自在而有些不得要领,眼神略有几分飘忽不定,“M或者L应该都可以……?”
好在月见椿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明明是太宰先生自己穿?”
太宰一梗,旋即嘟起嘴小声哼哼,“我也不知道一次性内裤的大小嘛——”
可瞥到她隐约泛红的耳尖,他到底没再多说。
他早该想到的。
他……咳,他当然也不想在人家家里挂空挡。
将太宰的哼哼收入耳中,月见椿尽量保持镇定,给他指指她拿来的几卷绷带,稳住语气,“我会再买些绷带回来,家里的这些……”
“我会乖乖省着点用的。”太宰赶忙脆生生地应下,以最快的速度揭过适才的话题。
月见椿点头,又取出一只干净的脏衣篓,“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放这里。”
“好。”
-
月见椿家附近有一家便利店,还就在她家拐角口,约莫三分钟的路程。
因此,她带着几卷绷带、一次性内裤和一次性浴袍等东西回家时,太宰还没从卫生间里出来。
——不如说,他本来也才进去没几分钟。
月见椿从购物袋中抽出唯一一瓶可乐,放在一边。
再一次确认过购物袋里的东西后,她带上一双客用拖鞋,礼貌敲响卫生间的门。
担心太宰听不见,她还出声喊他,“太宰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没过一会儿,太宰透着水汽的声音穿过卫生间门,抵达她耳边。
“月见小姐回来啦?没问题哦,我现在在浴室里。”
“……”
月见椿没再应声,而是直接按下卫生间的门把手。
尽管现在这个场景……多少让她有些心情复杂。
进入卫生间后,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更加清晰。
水花或轻或重地砸在地上,仿佛不知轻重地砸在她心尖。
月见椿简单环视卫生间,发现地上有且仅有一只堆有太宰湿漉衣物的脏衣篓,再无其它。
是的,就连他一开始带回来的水渍都消失了,地面干净得让人有些惊讶。
太宰大概拿一旁的拖把认真拖过了。
这会儿,月见椿不由得庆幸。
还好这栋房子以前是她和祖母住,家里一楼和二楼都有浴室,她也没因为犯懒,疏忽过对一楼浴室的打扫——尽管她向来用二楼的那个。
若是让喜欢的人在卫生间打扫出一堆灰尘……她想想都绝望。
她暗暗松了口气,越过地上的脏衣篓,端端正正地将购物袋放在浴室门口。
“东西放在浴室门口,太宰先生洗完可以自己拿。”
听见她的声音,浴室中水花声不变,倒是太宰清朗温润的声音被浴室得天独厚的环境放大,“好哦,谢谢你——”
再加上他说话时略略拖长尾音的习惯,他们现在如同身处卡拉OK包间。
“衣服的话,我一会儿可以借用月见小姐家的洗衣机吗?然后还得烘干。”
太宰却好像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月见椿尽可能不让自己瞎想,“没问题。”
可是,一门之隔内,她喜欢的人正在淋浴。就算她只是喜欢他的脸……
她抿抿唇,借助流水声遮掩自己的情绪,“我就先出去了。”
“好哦。”
听到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太宰有些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
果然,直接跑人家家里来洗澡还是有些唐突了。
可在“不甚熟悉”的关系下,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为自然的登门方式。
——为了确认她的安全。
-
月见椿并不知道太宰的想法。
即便被绑架多次,她也压根没有这种自觉——或许她家里,被人安装了窃听设备、微型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她只是在清理完走廊和玄关后,拎起刚买回来的可乐,从果蔬篮里摸出半只生姜,洗净去皮,开始煮姜汁可乐。
即便太宰的身体在多次自杀后仍然生龙活虎,可这和她不希望他生病是两回事。
毕竟生病多难受,她也只是举手之劳。
月见椿盯着锅中“咕噜噜”气个不停的棕黑色气泡发呆。
等太宰洗完澡出来,这锅姜汁可乐也就差不多能喝了。
她知道他怕烫。他就连“猫舌”这一点都很像猫咪。
调皮捣蛋,但惹人怜爱。
嗅着空气中明显的生姜味道,月见椿关火,让姜汁可乐自行冷却。
恰巧这时,太宰从卫生间内探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我洗好啦。”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分明没有出卫生间的意思。
对上她视线,他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头发可以直接在卫生间里吹吗?”
“可以的。”
“好——”
湿漉漉的脑袋“嗖”地缩了回去。
月见椿唇边浮现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他就连这副猫猫祟祟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她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玻璃杯,滤去姜丝,倒出一杯姜汁可乐给太宰。
随后她回到二楼,换上更为舒适的家居服,顺便将海水沾湿过的连衣裙丢着泡,好方便她晚点清洗。
等月见椿重新回到厨房时,卫生间内吹风机的嗡鸣声正好停止。
数秒后,卫生间门后再度探出个黑色脑袋——只不过这次是毛茸茸的。
“吹风机应该放哪里?”
月见椿抬眸看向太宰,目光在他如黑巧棉花糖般的脑袋上转悠一圈,又落到他身上,最后收回。
他这个一次性浴袍外披沙色风衣的古怪搭配……实在让人有些想笑。
她非常给他面子地忍下笑意,克制地维持住平稳的嗓音,“放沙发上就好,我会收拾的。”
这只吹风机是她惯用的,她习惯放二楼。即便喜欢太宰,她也不打算让他上二楼,进入她的私人领地。
不过现在比起吹风机,更重要的还是……
“太宰先生的鞋……”
月见椿没动太宰摆在玄关处的休闲皮鞋。她只是在皮鞋下方垫了一张塑料袋,防止它继续往地上渗水,想等他出来让他自己处理。
提到这个话题,太宰一边将吹风机放到离他几步远的沙发上,一边苦恼地“啊”了一声,“我一会儿可以先把月见小姐家的拖鞋穿回家吗?”
“暂时不还的那种。”
月见椿因太宰这个颇为理直气壮的态度顿了顿,随后才给出答案,“……可以哦。”可他的话让她产生了不得了的联想,“但是,太宰先生打算走回去?”
“打算叫出租车。”
听到太宰这个没什么犹豫的回答,月见椿欲言又止。
被她这个苦恼的模样逗乐,太宰噗嗤一笑,随即伸手探向自己的风衣口袋,“钱的话我有哦。”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干燥的钱夹,以及一部完好无损的手机。他小拇指指尖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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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勾着一只钥匙圈。
献宝似的展示过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后,太宰笑眯眯地竖起食指。
“这次我有好好给它们套上防水袋再入水!”
月见椿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所以,他这次的“入水自杀”,比起真心实意的自我了断,倒更像是猫咪犯馋了,想跳水里玩会儿水?
……要照顾这样的捣蛋猫猫,国木田先生真是辛苦了。
月见椿如此在心中替同事掬了一把泪。
“说起来……”收好东西后,太宰歪歪脑袋,猛地拉近和月见椿之间的距离,“我刚刚就有些在意了。”
他骤然靠近时,月见椿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
是熟悉的,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淡淡的、不会过分甜腻,也不会过分刺鼻的木质玫瑰味儿,放在他身上似乎也很合适。
太宰的凑近仿佛只是一瞬的事。
“这个,是给我的吗?”
他撩眸看她,形状漂亮的鸢眸被纯粹的好奇和疑惑占据。
对上他这双水润的双眼,月见椿本能地抿唇吞咽,没能在第一时间应声。
他的、太宰秀丽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感觉……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关键时刻,月见椿嘴唇嗡动,强行垂眸,避开和太宰的对视,转而端起放在灶台上的玻璃杯递给他。
“姜汁可乐,可以预防感冒。”
她声音仍旧稳得不可思议,看似没有动摇半点儿。
太宰分明将她眸光微闪的模样收入眼底,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反而……
他短促地“哦”了一声,嘴巴撅成一个“o”形,双眼放光,“好贴心!”
“月见小姐好贴心!”他像是强调一般重复说了一句,接过玻璃杯就夸张地拿脸颊去蹭杯壁,“呜哇,好感动……”
他一副要跟玻璃杯缠绵到天荒地老的感动模样,“果然女性就是要比国木田君那样的大男人细腻温柔!”
不知为何,听见太宰这句话,月见椿突然就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所有女性他都喜欢”。
可与他这样的发言相反,他至今没有正在交往中的对象——也或许有,只是藏得很好,大家都不知道。
尽管月见椿还是直觉他没有。
即便他偶尔会笑眯眯地邀请初见的女性和他殉情,但她隐隐看出了一些苗头:他似乎只会对那些“绝对不会答应邀约”的女性发出邀请。
只是归根到底,太宰是个不管怎么想都难以攻略的人。
难以攻略的太宰没有去猜测月见椿的想法,而是举起姜汁可乐,低头闷了一大口。
“呜啊啊好辣——”
旋即他发出了这样的悲鸣。
月见椿低低“诶”了一声,却见太宰哭丧着一张脸,吐着舌头冲她哼哼,“嘶!月见小姐放太多!嘶,姜啦!”
他探出一小截舌呼吸,试图缓解口腔内过激的辣味。
可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他舌尖朝上,微微弯曲。
厨房偏白的光线一照,叫他舌尖看起来晶莹又水润,偏生颜色还是惹人视线的滟红,在他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格外吸睛。
——唇红齿白的青年鸢眸半敛,吐舌低喘。
太宰分明只是怕辣,举止却奇妙地透露出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
月见椿嗓子一紧,不自觉又咽了口津液。
太宰好像知道她想看什么。
但是,他能不能稍微收一收自己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和魅力?
明明他只是被辣到了而已。
“啊……姜也不行吗?”
被眼前这一幕蛊惑,月见椿的脑子慢了半拍,无意识吐露出心声。
她知道太宰怕辣,但姜……
能算辣吗?
与被美色迷了眼的月见椿不同,太宰敏锐地留意到了她这句低喃。
所以,她知道他吃不了辣。
……明明和他相处最久的国木田独步都不一定记得。
6. 第 6 章
即便月见椿竭尽所能地转移注意力,她视野里也还是残留着太宰那截滟红的舌尖。
她默默摇头,努力摒弃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僵硬转身,打开冰箱。
凉意扑面,也让她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她没来得及多想,拿出她认知中解辣效果最好的牛奶,动作极快地给太宰倒了一杯。
“用牛奶缓缓?”
于是接下来,月见椿就看着太宰一手端一只玻璃杯,一口冰牛奶,一口姜汁可乐,交替着喝下两种饮品。
即便有冰牛奶的加持,他也还是被姜味辣得泪眼汪汪,本就水润的双眼里盈满水光,看起来好不可怜。
被太宰这副难得的小狗模样吸引,月见椿没能在第一时间喊停。
待她回神,玻璃杯中的姜汁可乐已经被太宰喝掉一半。
她盯着桌上这两只玻璃杯,略显心虚地清清嗓子,底气不足地出声提醒他,“太辣的话不喝也可以的。”
“但是,是月见小姐特地……呼。”话说到一半,太宰又没忍住闷了口冰牛奶,好缓解口腔中的辣意,“煮的。”
尽管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不太好受,可冰牛奶对他来说确实有效,再加上他也知道,他能有这杯姜汁可乐喝,纯粹是月见椿好心。
“而且辣辣的才能预防感冒嘛。”他冲她笑得眉眼弯弯,竟让月见椿一时心神恍惚,仿佛看见他身后开满了可爱绚烂的粉色小花,“毕竟我不是笨蛋,还是有感冒风险的。”
被喜欢的人可爱到,月见椿愣愣地应声,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嗯。”
在她的愣神中,太宰终于喝完两大杯饮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长双臂,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
月见椿视线从他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手指,缓缓挪到他蓬松柔软的头发上。
或许因为刚刚洗过,所以太宰现在的头发似乎格外卷翘松软。
……松软。
像刚出炉的面包……不,应该比面包还软。
月见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他的发丝分明只是微卷微翘,可挤在一起时,看起来却像是棉花糖,软乎乎的,让人很想上手去揉揉看。
月见椿垂下双眸,努力克制自己。
如果这个时候她没忍住伸手……怎么想怎么糟糕。
她低头的刹那,太宰却猛地抬起脑袋,顶着微晃的头发和她搭话,“说起来。”
“什么?”
太宰支起手肘,双手交叠,垫在自己下巴处看她,“实际来月见小姐家之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月见小姐一直没搬家了。”
他鸢眸微弯,唇畔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温和,却充满莫名的蛊惑意味。
“诶……?”
被太宰唇边的笑吸引了注意,月见椿的反应有些慢。
不知是被她愣神的模样逗乐还是如何,太宰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月见小姐家,一看就很舒服。”
他温润的嗓音中,笑意如惊鸟掠过湖面,点开圈圈涟漪,徐徐漾开。
“谢、谢谢夸奖……?”
紧接着,太宰话音一转,“但是!门锁太简单了,再加上……”
可他说着就自顾自地噤了声,倏然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眼神盯着她看。
“……嗯?”
月见椿不解地歪头回望他。
对上她如春日般温柔的双眼,太宰心中不免生出和与谢野晶子一样的想法:如果他是绑匪……他也会绑她。
太宰率先移开视线,弯曲手指,轻弹他手边的空玻璃杯,说话语气却是特地控制过的漫不经心,“咳……再加上距离有些远。”
“员工宿舍不行的话,月见小姐有考虑过更近一些的房子吗?”
闻言,月见椿垮了肩,苦恼叹气,“实际上,从昨天起我就一直在看租房信息,但是……”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出租房软件递给太宰。
“没找到合适的。”
太宰轻眨眼睛,扫一眼她递来的手机屏幕,发现的确如她所说,侦探社附近没有适合她租住的房子。
“还真是。”
而且她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与谢野晶子或春野绮罗子合租。
不过他记得,之前春野绮罗子说……
月见椿关闭租房软件,无奈一笑,“所以只能再等等啦。”
“也许过段时间就有——”
“咕噜——”
突响的声音让餐厅骤然陷入寂静。
月见椿迟缓地眨眨眼睛。
咦。
刚刚叫的,应该不是她的肚子吧?
捕捉到她眸中的迷茫,为了避免某种尴尬,太宰率先承认,“啊啊——果然,在海上飘来飘去什么的,还是太耗费体力了。”
他脑袋一歪,双眼散漫地眯起,一脸被腹中饥饿折磨到憔悴的模样,与适才判若两人。
“……”
月见椿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疑惑:他这就饿了?
可是……他才刚刚喝完两玻璃杯饮料,怎么又饿了?
月见椿的表情过于好懂,太宰坐正身体,双手在桌前交叠,换上另一张认真的嘴脸逗她,“喝的是用另一个胃来装的。”
“噗。”
月见椿被他这“深沉思想者”的做派逗乐,轻轻笑出声来。
不过现在也五点多了,临近饭点,他会饿也正常。
思及时间,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太宰总不能以这副睡袍配风衣,外加拖鞋的打扮回家。
也就是说,在衣服烘干前,他暂时都会待在她家里。
距离衣服彻底烘干,起码还要一个半小时……
月见椿小心地用余光打量太宰。
她这位同事最擅长“有技巧”地依赖周围人——说通俗点,就是特别会顺着杆子爬。
所以她如果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他大概率会一脸惊喜地答应。
尽管她只是出于礼节性地这么一问……
“也到晚饭时间了,太宰先生要留下来吃晚饭吗?”因为心中揣着微妙的想法,月见椿顺嘴便说出临时改变的菜单,“咖喱,不辣的那种。”
她只顾着将原本的辣口咖喱改成不辣的,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太宰双眼扑闪了一下,即刻爆发出欢呼声,“好耶!我就不客气啦!”
……果然。
“月见小姐那是什么表情啦。”太宰双手环胸,故作不满地嘟起嘴,看起来气鼓鼓的,“一脸‘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样子。”
他哼哼着睨她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恼意,反倒有一股嗔怪的可爱感,“先说好,我可不是馋月见小姐的手艺哦,就算——”
太宰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他抽出手,较真地掰着手指,报菜名似的算账。
“就算与谢野医生、乱步先生、敦君、小镜花一直说月见小姐的手艺很好……”
还没有听到下文,月见椿就被太宰这个气呼呼的模样逗乐。
他这不是超在意的吗?
一看就是记恨很久了。
——她偶尔也会带一些自制的小点心去侦探社。由于她手艺还不错,所以基本上她一到工位,小点心就会被大家瓜分完毕。
这种时候,经常翘班还找不到人影的太宰……他那份大多数会被江户川乱步包圆。
这是江户川乱步为了防止浪费,主动做出的“牺牲”。
太宰显然对此颇有微词,“每次乱步先生都不给我留!”他皱起张脸,软着嗓音哼哼,“月见小姐也说说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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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纯粹就是耍赖了。
可月见椿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忽略他柔软可爱的语调,铁石心肠地回话。
“侦探社里,没有人拒绝得了乱步先生吧?”
事实上,就连太宰本人都拒绝不了江户川乱步,更何况是她?
而且她和江户川乱步认识四年,单论关系,的确比和太宰亲近。
“呜——”太宰瘪瘪嘴,发出挫败的悲鸣。
可下一秒,他又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乖顺地眨着眼睛看她,“那晚上这顿咖喱,我之后可以炫耀吗?”
他纤长且根根分明的长睫微微一颤,光是卷翘的弧度就足以蛊惑人心。
月见椿拿着手机的手一顿,回话时语气却仍旧稳当平和,“可以哦,只要不被大家误会。”
“不会误会的啦——”得到应允,太宰嘿嘿笑着左摇右晃,微卷的发丝在他发顶蹦出愉悦的味道,“因为月见小姐人超好嘛,反而是我,可能会被国木田君训……”
他这话倒是越说越小声,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挨训的惨痛未来。
太宰脸上突然涌现的麻木感让月见椿有些好笑,“那还要炫耀?”
“要的要的!”太宰不住点头的同时,竖起右手食指来回晃动,“有一种咖喱把小点心们都比下去了的感觉,一顿能顶被乱步先生吃掉的好多顿哦。”
后半句话里,长长的定语足以昭显出他的在意和不甘心。
“……虽然我还是想尝尝月见小姐做的巧克力绵羊饼干。”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嘟起嘴,开始碎碎念,“小镜花说可爱又好吃……”
月见椿实在拿太宰这个哼哼唧唧的样子没办法,只好温声哄他,“下次我给太宰先生留一份好不好?”
她只是被他磨得没办法,绝对不是什么……给喜欢的人优待。
“单独给我留?”
“是哦。”
“不会悄悄给乱步先生加餐?”
“……不会。”
确认完这两点,太宰高举双手,孩子气地欢呼,“诶嘿,太好啦!”
看见他这心愿得到满足的模样,月见椿不自觉柔和了唇角。
话题告一段落,她从桌前起身,去淘米煮饭。
留意到她的举动,太宰也从餐桌前站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月见椿回头看他一眼,却发现他双眼晶亮,一看就是刚刚的兴奋劲儿还没散,孩子气十足。
“没有哦,太宰先生是客人嘛,就好好坐着吧。”尽管实际上,这不过是她对太宰的“好厨艺”略有耳闻,不敢让他动手,“如果坐不住也可以到处转转。”
可这大抵就是说话的艺术。
太宰“嗯嗯”地点头,又向她确认,“是不是只要不上二楼,一楼就随便我转?”
月见椿一愣,旋即肯定道:“是这样。”
他留意到了啊。
得到答案,太宰本就亮晶晶的双眼更亮了几分,“那那那——”他眼巴巴地盯着她看,活像是一只迫不及待想撒欢的猫咪,“院子也可以吗?”
“当然。”
月见椿没多想,只以为太宰是对她院子里的秋千感兴趣。
秋千是她自己捣鼓的,天气时坐着晒太阳,或是夏夜里靠着看星星都十分不错。
“好耶!”
留下这样一句尾音上扬的话后,太宰便“唰”地跑了。
月见椿无奈地摇摇头,又朝他喊,“去院子的话记得换拖鞋哦。”
“好——”
他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她家的院子有那么吸引他吗?
-
太宰站在月见椿家门口,最后扫一眼被他捏碎的窃听器,眸色微冷。
院子里还有一个。
7. 第 7 章
煮咖喱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至少比烘干衣服要的时间少。
月见椿拿勺子打起少许汤汁,盛入调味碟中,仔细品尝咖喱的咸淡。
确认如今的调味合自己胃口,太宰约莫也会喜欢后,她继续搅动手中的长柄汤勺,以防止咖喱粘锅。
即使今天,她本来打算煮辣口咖喱,却因为他改变了计划。
不过她虽说能吃辣,本身却并非无辣不欢的重度爱好者,所以她对调味上这样的小改动倒也能接受。
只要不苦,她对大部分食物的接受度都很高。
嗅着空气中属于咖喱的霸道香气,月见椿拧动旋钮关火,按下电饭煲开关盛饭。
她和太宰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多,所以煮饭时,她只能对照着江户川乱步的食量来推测该煮多少。
不过她最后还是担心饭会煮少,就干脆多煮一些。至于多的部分,还可以作为她明天早饭的原材料备用,一举两得。
梅子饭团和鲑鱼饭团都不错,她做哪一种呢?
月见椿思维发散着盛完饭,往饭上浇下几勺黏稠诱人的咖喱汤汁,摆上餐桌。
然后她又端来蔬菜沙拉和味噌汤,一一摆好。
全部完成后,她扭头看向客厅敞亮的落地窗,打算喊还在院子里的太宰吃晚饭。
只是,她还未开口,目光便先一步被坐在秋千上的太宰吸引了。
青年笑眯眯地靠在秋千上,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疏懒的味道。他一条腿稍稍勾着,另一条腿自然下垂,与地面保持一定距离。
秋千一旦慢下来,他就脚掌点地,轻巧地为自己助力。
晚风微凉,抚过他翻滚的衣角,撩动睡袍和风衣一起翻飞。飞舞衣物下,依稀可见他形状精致的脚踝。
难得裸露的,线条流畅、色泽莹润的脚踝。
月见椿呼吸一滞,有几分心虚地移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裹得特别严实的人,一旦寻常地露出与旁人相同的部位……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却莫名色气十足。
月见椿抬手揉揉自己的耳朵,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仔细一想,太宰只是露了个脚踝而已,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又不是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部位。
可思绪飘忽间,月见椿脑海中骤然浮现某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
例如太宰穿着睡袍和风衣出来时,他略略敞开的领口——虽然是裹满绷带的。
可那之下,是轮廓清晰,被绷带勾勒得尤为分明的锁骨。
是他平时藏在衣领里,怎么也看不见的景色。
虽然是裹满绷带的。
心中第二次涌出这句话,月见椿不自觉拿额头撞撞一旁的墙。
……她还可惜上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抬起双手拍拍脸颊,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后才一把拉开客厅的落地窗。
“太宰先生,吃饭了哦。”
太宰偏头看她,秀丽的五官被渐落的夜色一衬,在朦胧模糊的光线中显得尤为好看,“好——这就来。”
语毕,他稳住摇晃的秋千,灵巧起身,又特地绕到正门前轻轻敲门。
看太宰往前走,月见椿才低低地“啊”了一声,重新走到玄关给他开门。
毕竟拖鞋脱在玄关,他也不好就这么直接从落地窗进来。
她开门时,视线全然落在太宰带笑的鸢眸中,并没有察觉到某件事。
——一张纸巾盖住了门外的什么东西,遮去了令人不适的黏腻窥视。
“哇好香!在门口就闻到这个味道了!”太宰带上门,脸上满是惊喜期待的笑容,看不出半分异样,“光是用闻的就知道,月见小姐的手艺一定很好。”
听到他如此夸张的夸赞,月见椿无奈一笑,“这就是普通的咖喱味啦。”
说话间,太宰洗了手,两人分别在餐桌前坐下。
太宰双手合十,低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随即拿起勺子,打上一口混有咖喱汤汁的米饭送到嘴边。
月见椿的动作也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有那么心急,而是抬眸看太宰,观察他的反应。
“好吃!”
太宰给出了最直白的反应。
咽下舌尖喷香适口的咖喱后,他又像是被这勺咖喱的味道惊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诶?等等,真的假的?这个咖喱也太好吃了!”
他瞅瞅眼前的咖喱饭,又抬眸对上月见椿的视线,一双鸢眸中满是纯粹的惊叹和不解。
“难道月见小姐放了什么特别的调料?简直好吃到难以置信!”
太宰越说越激动,亮晶晶的双眼逐渐变成星星眼,可爱得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月见椿故作镇定地端起味噌汤,“太宰先生的反应才是,夸张到让我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往里面放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语毕,优雅自然地喝了一口汤,然后才微微笑着看他,“只是很普通地拿咖喱块煮了一顿咖喱啦。”
“但是……”她凝视他时,勿忘草色的双眼恍若春日的天空,由内而外泛着温柔纵容的味道,“太宰先生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
太宰状似如常地移开视线,说话的语气与适才无异,却偏生多出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啦。”
听见他这句话,月见椿笑容不变,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可实际上,她暗暗诧异:他似乎在某一瞬间有些不自在,大概有几分……强装镇定的意思?
好稀奇。
“嗯。”
她余光偷偷留意太宰的反应,看他低下头,安静打起一勺咖喱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咀嚼。
他这个动作看似寻常,可就是莫名透露出一种古怪的心虚感。
大抵就是那种,“我不说话只是在忙着吃饭,并不是在闹别扭”,欲盖弥彰的感觉。
月见椿不留痕迹地收回视线,并默默感叹。
……他好可爱。
只可惜没过一会儿,太宰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一次开口,“月见小姐喜欢海吗?”
见她快速眨眨眼睛,仿佛有几分疑惑似的,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因为下午碰见的时候,月见小姐明显是来放松的。”
她除了手机和钥匙什么都没带,还一副白裙凉鞋遮阳帽的打扮。
“算是吧?感觉海浪声听起来很舒服。”月见椿点点头,话题转换得极为自然,“如果搬家的话,也没办法这么方便地听到了。”
尽管侦探社也在码头附近,坐在办公室里时,她偶尔还能听见不远处轮船的鸣笛声,可那到底和单纯的海浪声不同。
太宰探出舌尖,舔了一口勺子上的咖喱汤汁,嗓音含糊,“员工宿舍周围虽然没有那样的沙滩,但有风景不错,而且还安静的公园哦。”
“我猜——月见小姐也很喜欢去公园散步,或是晒太阳之类的?”
被完美猜中周末的轨迹,月见椿稍微有些意外。为了保持普通同事的距离,她应该从未在太宰面前说过这些才对。
与她相熟的几人,也不是会跟其他人聊起她这些事的性格。
“为什么……”
面对她近乎无意识的低喃,太宰却忽地扬起明朗轻松的笑容,“呼呼,为什么呢?”这么重复完她的问题,他又迅速抛出个俏皮的Wink,止住她的问话,“是秘密哦——”
正可谓,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在她偷偷关注他的同时,他也悄悄留意着她。
-
“呼啊,好饱好饱。”吃完一顿美味的咖喱,太宰放下勺子,脸上挂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餍足笑容,“多谢款待!”
他幸福得眯起双眼,就连说话语调也微微上扬,如同被风托起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吃得也太满足了……”
“太宰先生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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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见椿被他这浑身散发着粉色小花的模样逗乐,端起自己用好的餐具,放入厨房的洗碗机里。
他刚刚那个情态,好似尝到心仪猫罐头的猫咪,美味到尾巴都在使劲。
放好餐具,她才转身,就恰巧撞进太宰那双鸢眸里。
“!”
待看清他手上的餐具后,月见椿才不好意思地笑笑,用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异常,“放着给我就好啦。”
没曾想,太宰眨巴眨巴眼睛,利落地往洗碗机中放入餐具,旋即双手搭在她肩头,推着她朝沙发走。
“总不能老让月见小姐这么忙嘛。”
他说着,笑吟吟地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嘴里还极为应景地配了个“嘿咻”的音。
“啊……”
月见椿扭过头,就看见太宰拿起水槽边的抹布,熟练地开始擦餐桌。
他看起来,似乎也挺习惯干家务活的。
即使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最麻烦的洗碗由洗碗机负责,他最多只是擦个桌子,她也就随他了。
思及这一点,月见椿从沙发上起身,去卫生间确认洗衣机的进度。
她家的洗衣机洗烘一体,所以一旦按下确认键就不需要再下别的指令,从这点上来看还算方便。
就是清理的时候比较麻烦。
按下门把手时,月见椿并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她打开门,看见停止运转的洗衣机的刹那,一句低喃脱口而出,“啊,已经好了。”
这一瞬,她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放松,还是失落。
月见椿呼出一口气,取过放在一旁的衣架,一一拿出洗衣机内的衣物挂好,直到剩下最后一件风衣。
在指尖触及那件沙色风衣时,她眸光微闪。
反正今天已经这样了,就算再出格一点也……
这么想着,她双手并用地拎出风衣,轻巧地抖了抖,再套上衣架。
最后,她阖上洗衣机,拿起几只衣架往外走,“太宰先生——”
“什么什么?”
太宰刚擦完手,就看见月见椿抬高双臂,努力提着他衣服靠近他的模样。
他想也没想,快步靠近她,接过衣架,好让她轻松一些。
遮挡视线的衣物被接过,月见椿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抬眸,对上太宰温和的视线,“衣服,太宰先生要熨一下吗,还是直接穿?”
“啊……”太宰像是这会儿才意识到,他手里的衣服都干了似的,“哇!已经干啦?”
他伸手摸摸还透着些微热意的衣服,脸上漾开松快的笑容,“嘿嘿,既然月见小姐这么问了,我就不客气啦。”
语毕,他笑得双眸弯弯,满脸期待地对她伸出手。
“诶……?”
“熨斗!”
月见椿恍然:原来他要自己来啊。
她还以为他刚刚那句“我就不客气了”,是要让她给他熨呢。
她一边点头,一边从储物柜里搬出熨衣板和熨斗,还顺手给太宰插上插座,“小心烫哦。”
“月见小姐放心吧。”
太宰接过熨斗,率先将自己最里面那件条纹衬衫铺在熨衣板上。确认过熨斗的状态后,他手持熨斗,轻轻压上衬衫。
太宰熨衬衫时,月见椿就好奇地盯着他看——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这个举动并不奇怪。
光从他熟练的动作就能看出,他没少自己处理衣服。
也是,太宰惯穿的那一身衣服,衣料都是有些难伺候的那种,一不小心就会变得皱巴巴的。如果他自己不会熨……那简直就是灾难。
太宰熨衣服的速度很快。
因为高温和水蒸气,客厅里逐渐弥漫出月见椿熟悉的洗衣粉味道。
是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的花香,但意外的,这味道和如今太宰身上那股木质玫瑰的香味很搭。
……是和她一样的味道。
里里外外都是。
8. 第 8 章
总共三件衣服一条裤子,太宰没花多少时间便收工。
可他并没有马上去换衣服,而是在替月见椿收拾好熨衣板和熨斗后,才抱起熨好的衣物往卫生间走。
只不过,卫生间门刚关上,就又从里面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对了,月见小姐家有稍微小个一点的袋子吗?”
他伸出双手给她比划大小,旋即双眼扑闪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三个!”
这并非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月见椿点头应下,“有的。”
她迅速翻出三只干净的袋子递给太宰,随即又看看他放在沙发上的风衣,“那件风衣……”
“一会儿我带回去。”他嘿嘿一笑,脸上莫名透露着几分“赚到了”的愉悦感,“我打算先穿身上这件。”
得到答案,月见椿干脆替太宰将风衣装好,免得他临走时忘记。
装好风衣,她坐在沙发上放空大脑,仍然觉得今天下午的经历有些不可思议。
她居然把太宰带回家了……
还留他在家里吃了饭。
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心跳过快的感觉。
月见椿抬起手,将手背放在自己额头上,闭上双眼。
他真好看啊。
明明她以前,从来没觉得哪个异性长得那么好看过。
“呼……”
“咔哒。”
在月见椿舒出一口气的同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太宰换上他惯穿的那套打扮,浑身清爽地走出卫生间。
月见椿抬头看他,目光却被他身前那枚泛着柔光的波洛领结吸引。
“月见小姐。”
他笑着喊她,鸢眸弯成姣好的弦月模样。
看见他的笑,月见椿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比喻——现在的太宰,给人一种猫咪洗完澡之后,被彻底“翻新”了的感觉。
皮毛蓬松柔软,浑身上下都干燥清爽,透着一股晒够太阳的松软香味。
月见椿抿抿唇,挥散脑子里的想法,顺手拿过沙发上的手提袋递给他,“应该没有落什么东西吧?回去路上小心哦。”
即便她如此直白地逐客,太宰也没恼。更何况,他本就不该在她家里待这么长时间。他能留这么久,不过是她对他心软。
“我会的。”太宰接过手提袋,俏皮地对她眨眼,“毕竟现在不只是女性,就连我这样的男性,单独走夜路也不安全了呢。”
“噗……”
月见椿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笑。
太宰他……绝对清楚自己多有魅力。
谁让他有那么一张漂亮到令人心动的脸。
就算不看脸,他对待女性时温柔绅士的举动,也能轻易博得旁人的好感。
尽管有时候,太宰的这份温柔体贴也会招致某种麻烦——之前他被某个过激追求者送了自制炸|弹的事,月见椿也略有耳闻。
他似乎格外吸引那些对他有奇怪想法的人,一个人走夜路还真的得小心一些。
太宰压根没去猜月见椿现在在想什么。
他这会儿正心虚,自然没有这样的余裕。趁她不注意,他悄悄将藏好的小袋子塞进手提袋里,随后面不改色地和她道别。
“今天打扰月见小姐啦。”他脸上是旁人怎么也窥不出端倪的笑容,“咖喱,超级——美味的!”
——那两只小袋子里,装着他换下来,但没好意思一起丢进洗衣机里洗的东西。
月见椿没发现太宰的小动作。面对他的夸奖,她只是无奈地回以一个微笑。
两人一起往玄关走。
临到门前,月见椿想换室外拖鞋,礼节性地送送太宰,却被他阻止了:“到这里就好啦,出来还要换拖鞋。”
“啊……好。”
她收回迈出的腿,就这么站在木地板上看他。
太宰套着她家那双客用拖鞋,踩到稍矮一截的瓷砖上,转身对上她视线。
“月见小姐。”
他轻声喊她,又在她怔怔注视他时,倏然凑近,“一会儿记得看看茶几上哦,晚安。”
……好近。
除去美颜暴击以外,温润清朗的声音近距离响起,叫人耳朵一酥。
月见椿骤然一僵。旋即她敏锐地感受到,她耳朵不争气地开始升温,用这种明显的方式昭示自己的存在。
好在说完那句话,太宰便微微笑着拉开距离,没再做出其他举动。
“……晚安。”
月见椿避开和他的对视,尽可能稳住声音回道。
目送太宰出门后,她肩膀一垮,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什么啊……突然靠那么近说话。”她小声哼哼着往里走,按太宰所说,往客厅走去,“又不是什么秘密。”
等看清茶几上的东西,她再度叹了口气,“他还真是……”
茶几上放着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这些零钱加起来的数额,恰好是她今天去便利店买东西花的数目。
——她拿可乐的时候,忘记把发票一起抽出来了。
月见椿在沙发边缘坐下,顺着重力缓缓滑落到地板上。
近距离盯着茶几上的零钱数秒后,她瘪着嘴,避开零钱,拿额头撞撞茶几。
堆叠在一起的硬币发出轻微的震颤声,却不妨碍她懊恼。
太宰做事也太滴水不漏了一点,谁在这种时候还想得起还她钱?
而且他这个行为,虽然理所应当,还衬得他非常绅士体贴,有教养也有边界感……
可他能划分得如此干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代表着某种温和却疏离的距离感。
……即使她也知道,她这个想法,多少有些“既要又要”。毕竟对她来说,还是“还钱”加的分更高。
只是,这种好不容易亲近了一些,他却猝不及防给她“泼冷水”的感觉……
“啊啊——”
月见椿皱着眉,抬手揉揉脸颊。
太宰要是那么好攻略,会到现在都没对象吗?
果然,她还是乖乖拉远距离吧。
-
阖上月见椿家的大门后,太宰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一手勾着月见椿给他的手提袋,另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
随后他视线一转,漫不经心地扫过已经被他捏碎的两枚窃听器,再用纸巾垫着手指捻起。
院子里那枚窃听器自然也在这里。
太宰随手将包有窃听器的纸巾团成团,放入他问月见椿要的最后一只小袋子里。
处理完窃听器,他又不紧不慢地去拆剩下的微型摄像头。
这只微型摄像头录不到声音,所以当时他并没有马上破坏,而是选择拿纸巾简单盖住——为了给之后他要去找的田山花袋节约点时间。
微型摄像头装得有些粗糙。没费多少工夫,太宰就顺利拆下它,将它和两枚窃听器塞在一起。
解决完所有不干净的东西,他徐徐呼出一口气,正式收工回家。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月见椿家里没被装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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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家门口和院子里的窃听器,应该是两个人分别装的……
其中那个在院子里装窃听器的人,或许只是还没得来及安装摄像头。
太宰推开铁门,走出院子。
仔细确认过院门的确有锁上后,他才扭头,凝视着眼前这栋亮有温暖光芒的一户建,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见小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太没警惕心了一点。
-
某个隐藏在暗处的危机被悄然解决,月见椿却全然不知。
平静下来后,她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按原来的计划去捏制饭团。
她还是贪心地决定,梅子饭团和鲑鱼饭团,两种她都要。
心满意足地捏完饭团,她便开了一袋喜欢的入浴剂泡澡,好好放松自己。
泡完澡,月见椿抱着粉色绵羊玩偶躺在床上,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开租房软件。
翻找过后,没有找到理想的房源,她苦闷地哼哼唧唧半天,然后才倒扣手机,低头靠在绵羊玩偶软乎乎的肚子上。
果然只能慢慢来吗?
要是有“梦中情房”突然出租,还正好被她撞上就好了。
可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她呀……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翌日,月见椿的日子仍然过得散漫。
没有加班的日子总是如此充实又幸福,只是懒洋洋地打发时间也足以让人心生喜悦。
然而,吃完晚饭后,月见椿蓦地想起,昨天她答应太宰的那个约定。
说起来,她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做小点心了。
听着洗碗机清洗餐具的动静,她单手托腮,靠在桌前发呆。
可如果她明天马上带小点心去公司,莫名就有一种过于顺着他的意思。
她昨天才坚定了要好好保持距离的念头……
思来想去,月见椿还是没有立刻做小点心带去公司。她仅是将这件事写进备忘录,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履行约定。
-
连续上完两天班,月见椿终于成功抵达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顺利迈入办公室后,她不由得单手握拳,在心里比了个耶。
春野绮罗子一来,就看见月见椿这个孩子气的举动。
联系起她最近的遭遇,她不由得笑着恭喜道:“月见小姐,恭喜拿到全勤。”
“啊,谢谢你春野小姐。”月见椿好心情地“嘿嘿”两声,脸上满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欢喜,甚至隐约还能窥见几分自豪。
再度被她这难得孩子气的模样逗乐,春野绮罗子笑着摇摇头,对她招手,示意她出来聊会儿天。
见春野绮罗子手里拿着水杯,月见椿便也带上自己的,和她一起往茶水间走。
“月见小姐还在找房子吗?”
“是啊……”提到这个话题,月见椿就感到头痛,“这次就连乱步先生都建议我搬近一点……所以我从上周五开始就一直在找。”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可惜也还是没找到。”
说实话,月见椿对江户川乱步多少有些“迷信”。
在她看来,他那个不是异能却胜似异能的推理能力,真的非常……神棍。
对,神棍。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当着江户川乱步的面说的。
甚至偶尔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时,她还要悄悄开小灶,做些他爱吃的粗点心,哄着他给她帮忙……
……等等,等等等等,这不是更像“上供”了吗?!
9.第 9 章
上不上供的事暂且先放一边。总而言之,一旦连江户川乱步都开口建议搬家,月见椿就真的不得不搬了。
听到月见椿的话,春野绮罗子显得有些惊讶,“就连乱步先生也……”
嗯,关于“信奉”江户川乱步这一点,作为社长秘书的春野绮罗子当然也有同感。
不过她也只是略作感叹,紧接着便冲月见椿微微一笑,进入正题,“月见小姐对员工宿舍怎么想?”
“员工宿舍是最优选啦,但现在不是……”话说到一半,月见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险些没能拿稳手中的塑胶杯盖,“诶……?”
迎上她略显诧异的目光,春野绮罗子点点头,肯定她的猜测,“嗯,我要搬出去啦。”
“因为家里人要来横滨发展,商量之后决定大家住在一起,所以……”
所以她决定退租。
月见椿在心中替春野绮罗子补上未尽的话。
只是下一秒,她又马上反应过来,面色有些犹豫,显然在顾虑什么,“啊,但是小镜花……”
春野绮罗子不紧不慢地拿起热水壶,朝自己的杯子里倒热水,“我觉得她应该会选择继续和中岛君一起住?”她笑着将热水壶递给她,“合租对他们来说更加划算。”
“现在比较危险的,还是经常被绑架的月见小姐。”
说的也是。
月见椿不得不承认,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分明等待已久的机会近在眼前,她却还是……
“春野小姐之前有问过小镜花吗?”
面对她这个问题,春野绮罗子好脾气地摇摇头,“还没有,但是……”
“椿小姐更需要。”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便插入一道稍显稚嫩的女声。
闻言,月见椿和春野绮罗子齐齐转头,看向不知为何出现在茶水间门口的泉镜花。
“小镜花……”
泉镜花抬眸对上月见椿的视线,琉璃色的双眼中满是笃定,“房租,两个人承担更轻松。”
旋即又像是怕她担心,小姑娘再度开口补上一句,“我和敦一起住,很好,也习惯了。”
“所以不用担心我。”
月见椿吐出一口气,“是这样啊。”心中高高悬起的巨石落地,她面上舒展开柔和的笑意,“我知道了,谢谢你。”
语毕,她偏头看看站在她身侧的春野绮罗子,“也谢谢春野小姐愿意提前和我说。”
“都是同事,这点小事是应该的啦。”
-
商量好后,月见椿便和春野绮罗子一起去找国木田独步,跟对方说租住员工宿舍的事——住员工宿舍的大多是调查员,所以这件事基本是由他在管。
听两人说完缘由后,国木田独步扶了一把眼镜,“也就是说,春野小姐搬走后,由月见小姐搬进来对吧?”
两人齐齐应是。
国木田独步沉吟一声,也觉得这件事可行——月见椿被绑架的次数实在太多,就这么袖手旁观,也让他们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在国木田独步沉吟的时候,谷崎润一郎顺嘴向春野绮罗子问道,“春野小姐,我记得是住102?”
“是哦,就在我隔壁。”
然而,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却并非春野绮罗子本人,而是难得没有翘班,还恰好在场的太宰。
太宰住101,的确是102隔壁。
见太宰笑眯眯的,似乎憋着一肚子坏水,与谢野晶子刚想说102在自己隔壁,却默默将话咽回去,反倒还警惕起来。
可她仔细想了想,好友应该不至于被他蛊惑,她没这个警惕的必要。
因此,与谢野晶子就没跟太宰搭腔,而是对月见椿弯弯嘴角,“我住103,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她单手托腮,右手指尖还夹着一支圆珠笔,“不过椿如果要搬家,最快也得这周末?”
“这周末?”
月见椿还有些愣愣的:这么快就……?她不是才说了要租住员工宿舍的事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她要立刻入住了?
春野绮罗子也在这个时候出声,“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大概这周五就能搬完。”
“好快……”
国木田独步适时问她,“月见小姐要这周六入住吗?”
“唔……”
这回沉吟的成了月见椿。
三个晚上,她收拾得完东西吗?不光是收拾,她还得简单打扫一下,再给家里铺上防尘罩什么的……
见状,国木田独步也没硬要她给出答案。
“月见小姐这周五下班前记得找我要102的钥匙,虽然有备用钥匙在,但以防万一,还是等春野小姐还钥匙当天再说。”
闻言,春野绮罗子笑着开口,“周五午休搬完家之后,我会把我那把钥匙送回来的。”
国木田独步略微颔首,随即再度看向月见椿,“之后钥匙如果丢了就来找我拿。”
“另外,月见小姐今天可以去找长崎小姐登记一下,免得之后忘记。每个月的房租都会直接从工资里扣,水电费则是每个月自己缴。”
月见椿不住地点头,“好,谢谢国木田先生。”
她话音刚落,太宰便竖起手掌抵在唇边,状似小声地揭国木田独步的老底。
“国木田君嘴上说着他只有一把备用钥匙,可暗地里却存了五把我的备用钥匙!”
尽管太宰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可他说话时音量分明毫无变化——任谁都看得出,他没有半点儿掩饰的打算。
国木田独步被非常顺畅地惹怒了。
“你这语气是想表达什么啊?为什么一副我好像对你有奇怪想法的样子!”他“嘭”地从桌前站起,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而且我说了是‘通常’!‘通——常’!”
以月见椿的角度来看,国木田独步垂在身后的芥子色马尾骤然炸开,仿佛蓬松的炸毛猫尾巴,足以见得他被太宰气得不轻。
太宰夸张地“哎呀”了一声,又比划出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却完全没搭理搭档说的话,“国木田君耳朵真好使啊——”
“什么耳朵好使不好使的,你这个裙带菜脑袋就是存心想让我听见!”但国木田独步却还在纠结太宰最开始说的话,“更别说就算没备用钥匙你也进得去门!”
开玩笑,员工宿舍的锁防得了太宰?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国木田独步会备那五把钥匙,并不是怕钥匙遗失,而是担心太宰哪天耍无赖,把门锁上装蘑菇,不让他们进门抓他来上班。
这回太宰双手环胸,重重地扭头一哼,模仿国木田独步说话,“这是国木田君的偏见,偏——见!”
“喂!!!”
不知道第多少次,战火在侦探社这对最强搭档之间爆发。
与谢野晶子显然已经看惯了。
她没理会闹腾的同事,转转右手指尖的圆珠笔,音色带笑,“别管他们了。总之,椿看看什么时候搬家比较合适?”
她凝视着偶尔反应会慢半拍的好友,语气柔和,“虽然我觉得是越快越好啦,但也要按照你自己的情况来才行。”
“嗯,我会好好想的。”
刚应完声,月见椿余光便蓦地瞥见从门外走来的江户川乱步。
她顿时便有了主心骨,眼巴巴地瞅着他问道,“乱步先生觉得呢,我这周六搬家比较好吗?”
“……”
江户川乱步才来,就被她这个直白且盲目信任的态度噎住,好一会儿才低声哼哼了一句,蹙起眉看她。
“我说啊,月见小姐,名侦探可——”不是算命的!
然而话还未说完,他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地止住话头,改口道:“越快越好,既然周六最快,那就周六。”
越早解决搬家的事,她才能越早抽出手来做小点心。
他说越快越好的理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才不是想看好戏呢。
月见椿哪里知道江户川乱步的想法。她“嗯嗯”地点头,心中暗暗决定给名侦探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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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的同时,面上直接拍板应下。
“好,我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争取能在这周六搬家。”
果然,这种时候信乱步先生准没错!
见她得出结论,谷崎润一郎加入话题,“月见小姐到时候要叫搬家公司吗?”
“应该是要叫的。”月见椿肯定地点点头,“毕竟我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正跟国木田独步躲猫猫的太宰倏地插嘴,“与其叫搬家公司,不如喊大家去哦。”
“诶?”
“什么?”
“哈啊?”
几人满是疑问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连国木田独步也诧异地暂停追捕猫咪这件大事。
太宰顺势拨开搭档悬在自己身后的手,指指他,“司机。”
旋即他掰着手指,有一个是一个地把大家都算上。
“敦君和小镜花的夜叉白雪也能帮忙。
“贤治君还是大力士。
“后勤的与谢野医生……”
大家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倒是中岛敦兀然开口反问,“那太宰先生呢?”
“我?”太宰指指自己,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可爱地歪歪脑袋,笑得双眸弯弯,“我和谷崎君是氛围组!”
氛围组……?
谷崎润一郎呆呆地“啊”了一声,看看太宰,又看看缓步靠近太宰的国木田独步,到底没再说话。
只见国木田独步抬手,屈指,在太宰脑门上清脆地敲了一下,“镜花就算了,你也给我去搬东西!”
“呜……”太宰哭丧着脸抱头下蹲,一米八的高个子直接缩成一小团,还瘪嘴哼哼,“好痛哦——”
惩治完捣蛋的搭档,国木田独步才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如果月见小姐需要帮忙,不用和大家客气。”
“那个,椿小姐,我可以去帮忙吗?”
国木田独步才说完,中岛敦就立刻看向月见椿,眼含期盼。
月见椿一愣,还未来得及回话,与谢野晶子就戳戳她,似笑非笑地看她,“敦如果要去,我也要去。”说着,她冲她眨眨眼,“总不能要弟弟不要朋友吧?”
“连晶子也……”
月见椿有些进退两难。
她和中岛敦有些渊源,与其说他是她“弟弟”,不如说是比她小几岁的童年玩伴。
被他用那样期待又信任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也拒绝不了他,而与谢野晶子又是她入职之后交到的第一位好友……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
“我也去。”
“我也要我也要!”
几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看着要来帮忙的同事越来越多,月见椿最终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大家,那这周六,就麻烦你们了……?”
“好耶!包在我身上!”
太宰第一个响应,却又被国木田独步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太宰到时候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国木田君也太小瞧人了!!”
与谢野晶子拍拍月见椿,拿出手机提议,“拉个群,到时候商量具体时间和计划吧?”
“虽然对春野小姐很放心,但按你的习惯,房间估计还是要亲手再打扫一遍……”
事实上,退租时国木田独步会去查看宿舍的情况,如果有需要修整或者赔偿的地方再另算,一般不会立刻把退租的屋子租出来。
不过春野绮罗子本身就是个做事细致的人,大家对她都放心,再加上月见椿这次的确情况特殊,也就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了。
凝视着好友绛紫色的双眼,月见椿忽地笑了,“这个问题明明困扰了我这么久,但好像一下子就完全解决了呢。”
“谢谢你,晶子。”
她这声道谢像是对她说的,又好像是再一次对大家说的。
“嗯?”与谢野晶子敏锐地留意到了这一点,和她对视一笑,“不用谢哦。”
月见椿打从心底里清楚,她应该庆幸,她有一群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同事。
10.第 10 章
月见椿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就连下班都是哼着歌离开的。
她今天不仅成功拿到全勤,还顺便解决了搬家的大事,心情当然不错。
回家简单煮了碗意面充作晚饭后,她便开始琢磨自己应该带些什么去“新家”。
和与谢野晶子关系好,所以月见椿也曾去过好友家,知道员工宿舍的大概大小。
说实话,员工宿舍基本的家具电器还算齐全,但整体空间着实小了一些。因此,她得尽可能精简要带去的东西,免得那边完全塞不下。
月见椿一面回忆着员工宿舍有的家电,一面在家里转悠。
电饭煲、空气炸烤箱之类的家电肯定要带,矮柜这种置物用的柜子她暂时不知道尺寸,得问问与谢野晶子,或者等搬过去之后再买——全看她东西多不多。
转完一圈,月见椿惊讶地发现,除去日常用品以外,她要带去的家电并不多,唯独某一样东西……
她站在颇占位置的洗碗机前长叹一声:好想把洗碗机整个搬过去。
没有人喜欢洗碗。
何况由奢入俭难,享受过洗碗机的便利,她就不愿再在洗碗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还是到了那边再买个尺寸更合适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月见椿绕到沙发前坐下,打算稍微整理一下她刚刚记在备忘录上的内容,再慢慢去收拾东西。
然而,手里打着字,她脑海中却骤然蹦出今天太宰所说的话。
“就在我隔壁”。
她不是没听到他这句话,只是没有在人群中表现得很明显而已。
她知道搬进员工宿舍,势必会拉近两人物理上的距离。但她也没想过,他们会直接变成邻居。
和现在相比,一下子缩短好多。
搞不好每天出门或是回家还能碰见。
可下一秒,月见椿手指一顿,即刻清醒过来。
不行,她才下定决心没几天,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改变主意。
只是物理上的距离而已,平时还是跟以前一样,又不是换了办公室,一整个白天都待在一起。
……她在期待什么啊。
-
简单调节过自己的情绪后,月见椿拍拍脸颊,按照清单着手收拾行李。
她在家里转悠的同时,在备忘录里给要带去的东西列了清单,然后再根据这个清单划分打包行李的优先顺序。
比如还没用的入浴剂,她可以拿出一两包这几天用,把暂时用不到的先打包起来。
除此之外,类似沐浴露和洗发水替换装之类的也可以先一起打包好……
得益于这个简单明了的清单,月见椿没花多少时间就收拾好了大部分东西,甚至还有余裕在打扫卫生时去考虑别的。
她看看时间,给与谢野晶子拨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开门见山,省去寒暄,直接对好友说出自己的诉求,“晶子,可以告诉我你房间矮柜的尺寸吗?我想先在网上买……”
月见椿记得,与谢野晶子榻榻米房间里的矮柜好看又实用,她打算买个差不多的。而且如果她今天晚上下单,差不多周六就能送到,时间上正正好。
听见她的话,与谢野晶子也没拖沓,当即道:「尺寸和链接我一起发给你,当时我就是在网上买的。」
“好!”
月见椿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这下她连挑选矮柜的工夫都省了。
「地址我也一起给你发了,你改个门牌号就好。」叮嘱完这句话,与谢野晶子才蓦地反应过来,「诶?你现在就在考虑柜子的事了?」
月见椿“啊”了一声,随即讪讪笑道,“怕东西没地方放嘛。”
她要带去的家电不多,可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真不少。
相识四年,与谢野晶子显然也了解她,「说的也是,光是你拿来捣鼓花茶、种花花草草的工具,就需要专门搞个地方放。」
“诶嘿嘿。”月见椿顺着她的话卖乖傻笑,然后向她道别,“那我继续收拾啦,如果有别的柜子推荐可以和我说哦。”
「好,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后,月见椿点开与谢野晶子发的链接,参考她房间的矮柜尺寸下单。
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犹豫。
而另一头,与谢野晶子挂掉电话才想起,她之前被谷崎直美邀请到谷崎家做客时,他们家用来摆放厨房电器的柜子似乎不错。
月见椿喜欢捣鼓吃的,买一个那样的柜子,用来放厨房电器应该很合适。
毕竟谷崎家厨房电器也不少——谷崎润一郎也经常会做一些好吃的,以便哄妹妹开心。
想到这一点,与谢野晶子点开谷崎润一郎的聊天窗,试探着给他发去消息。
谷崎润一郎的作息时间取决于谷崎直美,就算她住在他们家楼下,也摸不清他们两人今天究竟什么时候睡。
与谢野晶子没有久等。要到尺寸和链接后,她立刻将消息转发给月见椿,并附上一句「谷崎和直美他们家用的,我感觉还不错,你看看需不需要」。
得到对方一个可爱的「了解!」表情包后,与谢野晶子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翻看她新买的杂志。
殊不知,她楼上203号室里,刚回复完消息的谷崎润一郎陷入了沉思。
见状,谷崎直美不由得问他,“兄长大人,怎么了吗?”
“啊……刚刚与谢野医生不是帮月见小姐要我们家柜子的链接嘛。”谷崎润一郎挠挠脸颊,“我就想到了贤治君房间里,那个放盆栽的小花架……”
听到他这句话,谷崎直美眨眨眼睛,跟着回忆起宫泽贤治房间里的小花架,“这么一说,月见小姐好像是会喜欢那个。”
她一向大大方方的,做事不会犹豫太久,便也这么向兄长问道:“给贤治君发消息问问?”
谷崎润一郎点点头,声音里仍带有一丝丝踌躇,“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
是的,才九点半,但宫泽贤治已经睡着了。
熟识之后,大家也都知道,宫泽贤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旦天黑,他就会“失联”。
“等明天早上看到消息他就会回的啦。”
“好,我发给他问问看。”
在妹妹面前,谷崎润一郎向来听劝。
看着他发完消息,谷崎直美收回托腮的手,朝他笑道,“发完啦?”
话音落下后,她纤细的手指蹭过榻榻米,一点点往谷崎润一郎的方向游走。
“那么接下来,就深·入·聊·聊我和兄长大人的事吧——”
“等、等等直美——”
-
月见椿哪里知道自己引发的连锁反应。买完谷崎兄妹推荐的柜子后,她便继续收拾房间。
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先给家中不常用的其中几个房间做了大扫除,再一一给房间内的陈设套上防尘罩。
毕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住,有一部分房间基本上是完全闲置的,就算现在收拾好也不会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一直忙活到十点半,月见椿才睡意朦胧地简单洗漱完,坐到床边,打算休息。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正想躺下,余光却倏地瞥到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凝视着相框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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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晏晏的小老太太,她伸出指尖隔空点点她。
“我们要搬家了哦。”
要搬离这个,足足有她六七年回忆的家。
月见椿举起相框,仰躺在床上。樱粉色的卷发散在浅色被单上,弯出柔软的弧度。
她祖母,月见紬是个可爱的小老太太,总是笑眯眯的,还温柔风趣,是她最喜欢的人。
父母去世后,祖母独自将年幼的她拉扯大,却又在她高三那年生了重病。
为了避免她成为“孤儿”,在关键时刻遭遇不幸,小老太太硬是撑到她成年才……
月见椿指尖抚过祖母的面庞。
虽然当时家里的存款够用,可她还是有些不安,所以才会在学业颇为繁重的大一就去侦探社打工。
上学,打工,照顾祖母。她把自己的生活填充得满满当当的,努力不让自己瞎想。
说实话,那两年的日子,如果不是有与谢野晶子他们的陪伴,她……
月见椿手腕一转,相框表面反射出亮眼的白光,似乎是小老太太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放下相框,转而拍拍脸颊,好叫自己回神。
那段无助又不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现在超强,才不会被负面情绪牵着走。
她答应了祖母,就算一个人也要元气向上地生活。她……肯定也不希望她一直萎靡不振。
这么想着,月见椿收好相框,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才躺进被窝睡觉。
-
翌日,月见椿从与谢野晶子那里收到了惊喜。
准确来说,这个惊喜是从宫泽贤治开始,一个人一个人转发到她手里的——宫泽贤治一早便给谷崎润一郎回了消息:那只小花架是他在附近的商业街买的。
看见小花架照片的瞬间,月见椿便立刻被这种小巧可爱的家具俘虏,恨不得下班就去商店街把它搬回家。
她可太喜欢这种类型的家具了。
可由于还在上班,所以月见椿只能按下激动的心情,在手机里对与谢野晶子等人道谢。
看见她发来的消息,与谢野晶子无奈一笑。
「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谷崎还能想起贤治家有这个。」
「等下班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绵羊欢呼.gif)」
光是看月见椿发来的表情包,与谢野晶子就知道,她这会儿有多兴奋。
就连中午在楼下漩涡咖啡屋吃饭时,她都亮着一双眼睛,小声地哼着歌,显然心情好到了极点。
瞅见她这模样,与谢野晶子不由得笑着调侃她,“看来比起我和谷崎推荐的柜子,你还是更喜欢小花架这种东西啊。”
“诶嘿嘿,因为我之前就想买了嘛。”月见椿抿抿唇,试图压下嘴角的弧度,却只露出一个娇憨的傻笑,“但是放我房间又会显得太小个,没想到搬家之后大小反而正好了。”
与谢野晶子放下玻璃杯,噗嗤一笑,“一旦提到喜欢的东西,椿总是这样。”
“诶……?”
“兴奋又忘我,还能高兴好久。”与谢野晶子眸色温柔地注视她,心中却不免回想起,最开始认识她的那两年,“真羡慕你这个积极情绪的持久度啊。”
月见椿眨巴眨巴眼睛,旋即恭敬地从自己身前虚虚捧起一团什么,装模作样地递到与谢野晶子面前,“那我分晶子一半——”
与谢野晶子同样装模作样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好,我收到了。”
最后,两人均是没忍住,一起笑出声来。
——月见椿并不知道,在她和好友笑得双眼弯弯时,一桌之隔的太宰正在悄悄看她。
11.第 11 章
下班后,在与谢野晶子的陪伴下,月见椿沿着宫泽贤治提供的地址,来到商店街看小花架。
最后她在店里付了定金,并跟店员约好,让他们周六下午将小花架送到员工宿舍。
前脚刚离开店铺,月见椿便抱住与谢野晶子的胳膊感叹,“啊……实际看到之后更喜欢了。”她侧头靠在好友肩头,“也不知道贤治君是怎么找到的……”
“不管他是怎么找到的,总之现在便宜你了。”看见她这夸张的幸福模样,与谢野晶子就一阵好笑。
“是啊是啊!”月见椿不住地点头,旋即松开手,又对与谢野晶子挥了挥,“那我走这边哦。”
解决完小花架的事,她也该回家了。
与谢野晶子却有些担忧,“要我送你吗?”
月见椿看得出,她这是不放心她独自回家。可她也一样担心,好友送完她之后独自回家是否会遇到危险。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倒不如拒绝她。
她故意冲与谢野晶子摆摆手,显露出一副困扰的模样,“不用啦,你要是来,我还得花时间招待你——”
“你这家伙,就是懒!”
与谢野晶子却没恼,反倒秀眉一挑,好笑地揭穿她——她不是没看出她的心思。
“糟糕,被发现了!”
月见椿也显露出一副被戳穿的模样,满脸惊恐。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等之后一定好好招待你一次。”月见椿双手合十,又俏皮地对与谢野晶子眨眨眼睛,“我保证!”
与谢野晶子无奈摇头,“我招待你还差不多。但都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也不着急。”
“好。”
和与谢野晶子道别后,月见椿转身,往地铁站走。
因为要搬家,她这两天就没再去超市采购,而是想优先消耗家里囤积的食材,以免增加不必要的行李。
有一种小动物在一点点清理囤粮的感觉。
即将拐出商业街时,月见椿猝不及防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啊……”
她不自觉扭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蹲在路边。
青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只裹满黄豆粉的年糕,圆滚滚的,偏生又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感觉。
月见椿不由得低喃,“太宰……先生?”
他怎么在这里?
她心中刚冒出个这样的疑问,太宰便若有所感般抬起头,转头朝她看过来。
“呀,是月见小姐!”年糕伸展身体,从地上蹦起来,向她靠近,“月见小姐现在是打算回家吗?”
月见椿微微点头。
她心里惦记着太宰刚刚那副失落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他,“太宰先生这是怎么了?蹲在路边。”
听到月见椿问自己缘由,太宰原本舒展的肩顿时垮了,他脸上也显露出几分幽怨。
“一下班我就冲过来了,结果!”
他语气忿忿地说着,给她指指自己身后。
月见椿抬头一看。她这会儿才注意到,太宰刚刚恰巧蹲在一家立饮酒吧的门口。
虽然是挂着“闭店”牌子的。
也就是说……
下一瞬,太宰气闷地肯定了她的猜测,“对!干脆就没开门!”他双手环胸,蹙起眉又看一眼“闭店”的挂牌,“明明今天是周四!”
月见椿愣愣地顺着他应道:“是哦,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呜……”太宰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耸着,看起来沮丧到了极点,“我本来还想喝个痛快的呢。”
“……?”
月见椿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极为明智地保持沉默:明天是周五,他要是喝个痛快……会胃痛的反而会是国木田先生。
太宰自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他紧接着双手一摊,“好可惜,打乱国木田君计划的计划失败了。”
“……”
月见椿,月见椿说不出话。
虽然她是喜欢太宰没错,但每每看到这一幕,她都会诚心实意地为国木田独步默哀几秒:和这样的捣蛋专家做搭档,国木田先生,每一天都辛苦了。
另外,非常现实的是,对作为旁观者的她来说……只要不闹到她身上,她看太宰这么闹腾,还觉得他挺可爱的。
可下一秒,月见椿就脱离了“旁观者”的身份。
“啊——有了!”
太宰灵光一闪,拿右手在左手手心敲了一下。
月见椿还未意识到什么,仍是十分好脾气地问他,“什么?”
“机会难得,我送月见小姐回家吧?”
说着,太宰就眼巴巴地盯着她看,还状似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诶……?”
月见椿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太宰接着给她来了一句:“我想念月见小姐家的秋千了!”
她家的秋千……
这个时候,月见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接近饭点。如果她答应太宰,大概率就意味着他会来她家蹭饭,同时她晚上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的时间也会变少。
她抿抿唇,眼底滑过一丝犹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太宰。
说实话,若是平时太宰主动提出要蹭这一顿饭,她或许不会拒绝。可她现在对整理东西有些上头,就算她喜欢他……
月见椿的犹豫落在太宰眼里,却被他故意曲解成了别的含义。
他歪歪脑袋看她,语气格外兴奋,“啊,月见小姐难道是在烦恼晚饭?”他越说,双眼越亮,“那么那么,就由我来帮月见小姐消耗掉家里的食材!”
“——什么的,虽然很想这么说啦。”
太宰话音一转,对她笑得双眸弯弯,“作为送月见小姐回家的报酬,让我多荡几次秋千怎么样?”
他再度睁眼看她时,一双鸢眼里满是明晃晃的期待,“当然,荡完秋千我就走啦。”
“我特别想念那个能把腿完全翘起来的自由的感觉。”
他一边说,还一边双手朝下,右腿朝上微弯,试图比划出翘腿的姿势。
太宰这么一说,月见椿才想起来,他有一双大长腿,但公园的秋千基本都为孩子们设计的,他荡起来当然没那么舒服。
比起那些弯弯绕绕,他搞不好还真的是为了荡秋千才……
想到这里,月见椿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说实话,她都有些分不清,他是单纯怕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才送她,还是真的单纯想荡秋千了,所以才顺便送她。
但不管怎么说,他做出的实际举动都是“送她回家”。
她能利落地拒绝与谢野晶子,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们足够熟悉,所以说话可以干脆一些。可放在太宰身上……他完全没有给她透露出“你可以拒绝我”的意思。
估计就算她拒绝,他也会哼哼唧唧地跟上来,拿特别无辜的眼神看她吧。
就像明明听得懂人话,却假装听不懂的狡猾猫咪。
既然如此,倒不如答应他。
月见椿微微抬头,认认真真地对上太宰的视线,“如果太宰先生能接受比较简单的意大利面的话,晚饭要不要在我家吃?”
“诶?”
令人意外的是,她这个问题反而把太宰问呆了。她少见地在他脸上捕捉到明显的愣神。
下一秒,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眉眼间竟是攀上几分颇具少年感的青涩。不知为何,这分青涩反倒将他本就秀丽的相貌衬得愈发昳丽惑人。
月见椿恍若遭到蛊惑一般,也怔怔地盯着他看,难以回神。
直到太宰明显放软的温润嗓音在她面前响起,“我刚刚只是开玩笑哦,月见小姐不用勉强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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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勉强。”月见椿移开视线,避开太宰温柔的目光,试图掩饰自己的失神,“我刚刚想起,之前自制的番茄肉酱还剩两人份,吃完我正好能把盒子收起来。”
担心他会错意,她只好自揭老底,“……本来应该正好叫晶子去的,但是我忘了。”
……是的,因为小花架太符合她的心意,所以她就暂时把这件事给忘了。
倒是被主动送上门来的太宰捞了个正着。
月见椿这个自己犯迷糊,却反而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太宰有些想笑。
他压下上扬的唇角,故作夸张地双手合十,用星星眼看她,“居然还有这么美妙的巧合!请务必让我品尝月见小姐的手艺!”
“太夸张了啦。”
“诶嘿,抵小点心的第二顿饭!”
“……”
他还记得啊。
-
商量好送月见椿回家,太宰顺便蹭饭的事后,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往地铁站走去。
太宰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步子,配合她的步速,“对了对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白白蹭月见小姐这顿饭!”他边说,边自顾自地点头,“我来帮忙!”
“就当是后天的预演!”
月见椿心里冒出个问号。
这就……不用了吧?
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太宰先生不是说要荡秋千?”
“秋千当然也要荡!”
但失败了。
“可是……”
凝视着月见椿试图拒绝,却怎么也想不出理由的样子,太宰轻轻弯弯唇角,十分体贴地给她留出思考空间。
尽管在田山花袋和其余同事的努力下,往月见椿家安装窃听器和摄像头的偷窥者已经落网,但毕竟这是她即将搬家的最后两天,还是稍微警惕一些比较安全。
太宰在心中数着秒,卡在适当时机开口,“哦呀,难道月见小姐是觉得……”他拖着尾音,语气纯良又无辜,“我会捣乱吗?”
捕捉到她眼底快速滑过“你也知道啊”的小心思,太宰实在没能压住唇边的笑。
“我认真起来可是超级厉害的哦?”
这一点她当然知道。就算不认真,他也很厉害。
月见椿抿抿唇,最后选择万能的拖延大法,“有机会的话,会麻烦太宰先生的。”
“诶——”
太宰拉长的尾音之后,是他们通过地铁检票口的“滴”声。
进入地铁站,太宰就安静下来。
乘上地铁,随意找了个座位一起坐下后,月见椿悄悄松了口气。
说起来,上次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也就只有喝姜汁可乐,以及吃饭那会儿聊得比较多。其余时间他们不是在简短的回家路上,就是他在洗澡,或是他在院子里撒欢。
现在太宰突然安静……也挺好的,免得她不自在。
两人一直沉默着。
直到走出地铁,太宰才仿佛被取消了静音,微微笑着看向月见椿,“月见小姐有想过,去海边录一段海浪声吗?”
“啊……”
月见椿听着远处隐约朦胧的海浪声,脸上涌现出“原来还能这样”的恍然神色。
留意到她的表情,太宰“嗯嗯”地点头,自问自答,“看来是没想过。”
“如果录下来,也许之后能稍微缓解一下月见小姐的‘思乡之情’?”
月见椿即刻被他的用词逗乐,噗嗤一笑,“思乡之情……”她偏头看他,脸上漾开柔软却明快的笑容,“但是我很喜欢太宰先生的提议。”
“可能我还要多录几段才行。”
太宰同样偏头看她,眸光温和。
他缱绻的眼神撞上她的,说话时嗓音轻柔,“要现在去录吗?傍晚的海浪声。”
……这简直就是约会的邀请。
12.第 12 章
面对太宰状似心血来潮的邀请,月见椿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逐渐加快的声音。
可现在,她要怎么回答才……
月见椿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拔河。
一端是和太宰一起去录海浪声的诱惑,另一端是她想尽可能保持住普通同事关系的想法。
最终,她尽可能维持平静地移开视线,仿佛漫不经心般往远处的海平面望去。
海面晕开一抹瑰丽的茜色,静静接纳坠落的太阳。
“太宰先生不饿吗?”她嘴上这么问着,又自投罗网般重新看向太宰,目光的落点却有些飘忽,“等吃完晚饭……如果太宰先生想散步的话,再一起去吧。”
太宰看出了什么,却没有为难月见椿,而是小鸡啄米般点头赞同,“嗯嗯——好主意!”
下一秒,他话音一转,“啊,不过这样……”迎上她投来的视线,他对她眨眨眼睛,“月见小姐岂不是不能收拾东西了?”
“所以,晚饭之后,我一个人去录怎么样?”
“诶?”
这是月见椿怎么也想不到的展开。
太宰却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几分得意,“就当消食。录完之后我就回月见小姐家帮忙,再荡秋千,最后回家。”
他说完,伸直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八字手势抵在下巴上,笑眯眯地夸赞自己,“非常完美!”
月见椿一不注意,太宰就自行把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满了。
不过他去海边,真的不会突然想玩水,然后直接往海水里扑腾吗?而且等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他独自去也不安全。
她神色担忧。
“但是……晚上一个人去海边也太危险了,而且——”这样麻烦他,她有些过意不去。
月见椿还未说完,太宰就罕见地打断了她,“不会哦。”他脸上是温和的,令人深感安心的笑容。
他这句话好似在说“他一个人不危险”,又好似在一语双关地暗自回答她,“不会麻烦”。
“我想荡秋千,也想听海浪声。给月见小姐帮忙也只正好是消食的一环……”
他语速不紧不慢的,带着一股能够安抚人心的味道,“当然,我也想吃月见小姐做的意大利面!”
即便他说话的语气骤然活泼起来,也改变不了他说这番话的本意,“但是能蹭上晚饭和秋千,不如说是我赚了呢。”
——是为了让她安心。
月见椿被他这一连串话砸得有些晕乎:难道不是她赚吗?
“是这样吗……?”
见她逐渐被自己带偏思绪,太宰眸中笑意晏晏,嘴上却连声应道:“是这样是这样,这是双赢啦!”
“我保证,一会儿能给月见小姐带回最——完美的海浪声!”
他在“最”字之后拖长的声音略有几分孩子气,却极为成功地转移了月见椿的注意。
“最完美……”月见椿呼出一口气,无奈一笑,“好哦,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说话间,两人在院门前站定,月见椿拿出钥匙,打开院门,“请进。”
“再一次打扰啦。”
语毕,太宰偏头看向院子里的秋千。
在一个夸张的滑步后,他朝秋千敞开怀抱,“秋千小姐,好久不见!”
正在开玄关门的月见椿噗嗤一笑,险些没拿稳手里的钥匙。
可她一笑就被太宰逮住了。
“咦,我好像听见月见小姐在偷笑?”太宰顺畅地收回双臂,迈开步子靠近她,“是在笑我吗?”
月见椿旋动钥匙时,面上还满是轻松明快的笑意,“因为,秋千小姐……呼……”
“就是‘秋千小姐’啦,我可不想跟任何同性那么近距离接触。”说到后面,太宰脸上涌现出嫌恶的表情,“就算只是秋千也不行!”
闻言,月见椿眨巴眨巴眼睛,极有分寸地盯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那——”
“……”
只一瞬,太宰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他眯起双眼,刻意用威胁一般的语气反驳,“衣服没有性别!绝对!”
就像被踩到尾巴而炸毛的猫咪,骂骂咧咧地瞅着她看,仿佛她再敢说,就要继续喵喵喵地骂她。
这么说完,太宰又立刻垮了表情,气哼哼地看她,“真是的,月见小姐居然也会有这么坏心眼的时候……”
“诶,刚刚那个想法很坏心眼吗?”月见椿颇为无辜地反问。
她语气和神态分明都与平日里无异,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眼底滑过的一丝愉悦。
——她看起来很开心。
“要进来吗?还是说,太宰先生想先跟秋千小姐联络一下感情?”
“当然要进!”太宰略略抬起下巴答道,语调微微上扬,与刚刚那副着急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联络感情的事才不着急呢。”
他如今这个反应或多或少掺了表演的成分,却没有坏心,只是想让月见椿更加放松一些。
他看得出来,适才那一瞬,她……只顾着看好戏,没有刻意去营造某种距离感。
得到回答,月见椿弯腰拿出一双客用拖鞋,放在木地板上,“给。”
说起来,她家客用拖鞋总共也就两双。一双在上周六被太宰穿走了,她昨天才想买就又碰上搬家,还没有补充。
太宰他这次……应该不会又把她家拖鞋穿走吧?
太宰没留意月见椿心里在嘀咕什么,仅是随她进入客厅,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只不过昨天月见椿收拾的基本都是闲置的房间,所以客厅和厨房保持着他上次造访时的模样,他暂时看不出她收拾了些什么。
月见椿洗了手,走到冰箱前问太宰,“太宰先生有什么想喝的吗?虽然家里现在只有牛奶和水……”
“水就好啦。”
于是月见椿取过一只干净的杯子,接了些水递给他,“我先去煮意大利面哦。”
“好——”
见她围上围裙,从橱柜里拿出两袋独立包装的意大利面,太宰拿着水杯,慢吞吞地靠近她,“一楼还有需要收拾的房间吗?”
他还记得她不愿意他去二楼的事。
“啊,一楼只剩厨房客厅、卫生间和厕所没收拾了。”
月见说一边回答他,一边用水瓢接水,往锅里倒。
她家一楼不太用的就是客房、储藏室和浴室。这几个地方她都已经打扫收拾过,还罩上了防尘布。
好在这几个房间不常用,再加上她平时打扫得就比较仔细,昨天晚上她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剩下的几个地方,除去厕所以外都是常用的。她本来打算今晚打扫厕所,可太宰在,她就还是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把它留到明天。
太宰对月见椿的效率之高感到惊讶,“咦,这么快?”
尽管他的确有料到,她会在昨天先收拾掉大部分能收拾的,留下别的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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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却也没想到她的动手能力会这么强。
他本来觉得她今天应该会空闲一点,所以才在送她回家的同时,顺便来帮忙。
结果除了录海浪声,他好像没什么能帮上的?
月见椿的心思大部分放在锅里,便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平时就有在整理,所以还好。”
见锅中的水煮开,她拿过橄榄油和海盐,分别倒入锅里。
“原来如此。那么那么,我可以问问月见小姐晚上的计划吗?”
“书房,还有……”
曾经作为祖母房间的,如今的客房。
尽管月见椿早已走出小老太太去世的阴霾,那个房间也已经变成普通的客房,可毕竟是祖母曾经住过的房间,对她的意义果然还是有些不一样。
敏锐察觉到月见椿的异样,太宰故意将重点放在书房上,亮着一双鸢眼看她,“书房!会有像《完全自杀手册》这样值得研读的书吗?”
月见椿往锅里撒意大利面的手一顿。
出现了,他的爱书。
“……我觉得没有哦。”
《毒物图鉴》和《毒蘑菇图鉴》这两本书……他不去书房就不会看到,应该没关系。
月见椿拿长柄筷子拨动锅中的意大利面,好让热水完全没过半软半硬的面条。
太宰也不说话,仅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月见椿盖上锅盖,偏头迎上他视线。
她看得出,他其实很有分寸。或许是在试探她底线,也或许是担心惹她生气,他不明说,就只是这样“暗暗”地暗示她。
对上她视线,太宰很是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这双鸢眸好似裹着甜美浓稠的蜂糖浆,浸满无辜和期盼,隐约还透着几分类似“好不好嘛”的撒娇意味。
甜得让人心软。
月见椿作为被注视者,自然也躲不开这一结局。
只是她稍微有些好奇,因此……
“书房,我想一个人收拾。”
“啊……”太宰轻叹,却没有勉强她,不过是在瞬间低垂下双眸,没再看她。
仿佛一只连同耳朵一并耷拉下去的猫咪,失落得要命。
“我在秋千上给月见小姐加油?”
月见椿收回视线,略过他这句话,自顾自地盯着锅看,“但是现在发现,书房里东西有些多。”
“!”
她小小地吸了口气,尽可能保持冷静地偏头看他,语速不紧不慢的,“可以麻烦太宰先生和我一起收拾吗?”
“请务必!”
“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语毕,月见椿看似自然地掀开锅盖,用筷子搅动锅中的意大利面,再度盖上锅盖。
将她强装镇定的模样收入眼底,太宰微微弯唇,嗓音放得平缓且轻,“月见小姐放心。”
月见椿没再应声。
她目光落在眼前的冒着热气的锅上,看幽蓝火焰安静舔舐锅底,外焰忽高忽低,摇曳出轻飘飘的火花。
她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她是想保持距离没错啦,但这是他自己凑过来的诶,而且还是免费的劳动力。
再者,书房对她来说虽然算私人领地,可对比起卧室和卫生间却也还好。
她只是不希望书房里的书被翻乱,而放到要收拾书房搬家的现在……“翻乱”是肯定的。主动送上门的劳动力,她不要白不要。
那两本书……趁他去录海浪声的时候,她先拿到卧室里吧。
13.第 13 章
意大利面煮熟后,月见椿捞出面条沥水备用,再拿出冰箱里的番茄肉酱炒热,重新倒入面拌匀。
拌好肉酱,她关火,往锅中加入适量的芝士碎,再度盖上锅盖焖着。
“汤的话,喝速溶汤可以吗?”月见椿抬手去柜子里拿还未收拾的速溶汤,嘴上这么向太宰问道,“要是不行就只有牛奶或者水了哦。”
家里的碳酸饮料恰好在前天晚上喝完,她本来想昨天下班之后去买的,却在昨天白天得到了要搬家的消息,就暂时放弃了。
听到速溶汤,太宰快速眨眨眼睛,好奇地问她,“速溶汤有什么口味的?”
“南瓜、奶油蘑菇、芝士浓汤……”
月见椿一连翻出三盒速溶汤,翻出一盒就报出一个口味。
就连她自己也感到稀奇:她原来囤了这么多啊,看来明天晚上有得收拾了。
“好多!”太宰跟她有类似的想法,不过这三个口味他都有些摸不准,便还是问她,“月见小姐有推荐的吗?”
月见椿给他指指其中一盒速溶汤,“奶油蘑菇的?感觉和意大利面比较搭。”
“好,那我就喝奶油蘑菇汤!”
太宰话音刚落,就眼睁睁看着月见椿分别从两只盒子里取出一袋速溶汤,再收好包装盒。
——她拿出的两袋速溶汤,是不同口味的。
“?”
月见椿放好速溶汤,回过头时,撞见的便是太宰睁圆双眸的惊讶模样。
“嗯?”
他一副遭到背叛的表情,看上去仿佛一只被信任伙伴诓骗的猫咪,呆呆地盯着她看。
月见椿福至心灵,开口解释道:“因为这个只剩一包啦。”
她给他晃晃手里剩下的纸盒。纸盒扇动空气,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喝掉的话,后天搬家就能轻松一点。”
太宰从纸盒上收回视线,主动拿起她那包芝士浓汤,打量着速溶汤的包装,“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月见小姐戏弄我呢。”
“太宰先生觉得,我会戏弄你吗?”
闻言,太宰略略嘟起嘴,小声哼哼,语气跟控诉她似的,“在门口的时候不就……”
月见椿弯弯双眼,没有搭腔,假装自己没听到。
她将两袋速溶汤冲开后,打开锅盖盛出两盘意大利面,又取过放在一旁的调味瓶,往给意大利面撒上适量欧芹碎。
她才旋紧调味瓶的盖子,就听太宰发出一声惊呼:“哇——月见小姐骗人!”
“诶……?”
“这哪里是最简单的意大利面嘛,明明卖相一点都不输家庭餐厅里的!”太宰扒在灶台边,歪着脑袋打量台面上的两盘意大利面,“一看就很好吃。”
月见椿无奈地摇摇头,“太夸张了啦。”
太宰嘟囔了一句“月见小姐上次也这么说”,却因为音量过低,没被她听清。
见她端起锅走向洗碗机,他转而问道:“我可以端过去了吗?”
“端吧,小心烫哦。”
“好——”
等月见椿放好锅,太宰也端完了两人份的晚饭。
他们分别在餐桌前坐下,异口同声地低语:“我开动了。”
几秒钟后,太宰爆发出水波荡漾一般的语调,“呜啊!好吃——!!”
“这个酱……有很浓很浓的番茄味,但又不会特别酸,感觉超级开胃!”
月见椿的手艺极好。
番茄浓郁的香气和咸甜的肉酱混合得尤其完美,配上口感劲道的意大利面,鲜美得仿佛能把舌头吞下去。
月见椿吊起的心稍稍回落,“合太宰先生的口味就好。”
见他喜欢,她唇边攀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其实她还做了黑椒肉酱,不过那个剩得比较多,太宰又吃不了辣,否则她怕是还能再收获几句夸赞。
事到如今,她还是对太宰吃不了辣这件事感到惊讶:真奇怪,明明她听说太宰的酒量很好,可他却不擅长吃辣。
酒入喉时的辣度,和辣椒的辣度不一样吗?
与谢野晶子同样爱酒,可她对辣椒的接受能力却比太宰强不少。
月见椿暗自惊奇的同时,太宰还在夸夸,“汤也好喝……果然月见小姐的推荐没错。”他边说,边自顾自地点头,“下次我也去超市里买一些速溶汤好了。”
“不想煮汤的时候就泡一碗!”
不想煮汤……
捕捉到关键词,月见椿不由得开口问他,“太宰先生会在家里做饭吗?”
他看起来不像是很擅长料理。
“嗯?我看起来像是不会做饭吗?”
“像是不常做饭,但茶泡饭之类的不成问题?”
听到她提茶泡饭,太宰扬眉一笑,瞬间猜中了情报来源,“哎呀,敦君说的?”
“是哦。”月见椿抬眸瞥他一眼,眼神略含深意,“他说那天晚上的茶泡饭真的非常美味。”
中岛敦后来可是跟她倾诉,说太宰到后面突然就睡着了,明明他正好在对他倾泻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当时什么都没说,却不妨碍她认为,太宰是在装睡。
太宰面不改色,仿佛没察觉到她这眼神似的,“哎呀,能被敦君这么夸奖,我超开心的。”他笑眯眯地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不过我会的可不止茶泡饭哦。”
“还有关东煮?”月见椿笑着接话,“买好食材,然后喊国木田先生来做的那种。”
太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噗——那一次月见小姐不是请假了吗?”
“是啊,所以没能尝到国木田先生的手艺。”月见椿低头,用银叉优雅地卷起一小口意面,“听说很好吃。”
她会请假,也是因为遭到绑架,所以才和国木田独步亲手煮的关东煮无缘。至于这件事,是中岛敦和与谢野晶子分别和她说的。
太宰“嗯嗯”地点头,肯定道,“是很好吃哦。”旋即他话音一转,“这下月见小姐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嗯……?”
月见椿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太宰的思维。数秒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每每都被江户川乱步包圆的小饼干。
……他还真是念念不忘。
看见她无可奈何的表情,太宰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放缓语气逗她,“除了这两样,我也还会别的哦。”
“月见小姐要不要猜猜看?”
“咖喱?”
“Bingo——”
太宰应景地打了个响指。
“不过咖喱也很简单啦。除了咖喱,我还会做硬豆腐、活力清炖鸡、超人耐久锅……”
他右手拿银叉,左手却认认真真地跟着菜名一起数数。
月见椿则完全被太宰口中的菜名吸引了注意。
硬豆腐听起来还算正常也就算了,可后面的两个听起来……好像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微妙。
“啊当然,那两种锅是特别限定。”说着,太宰对她竖起食指,脸上的笑容亲切无比,“普通的饭菜我也会做,下次月见小姐要不要尝尝看?”
月见椿没把话说死,“有机会的话,请让我尝尝。”
“诶嘿,机会肯定超多的。毕竟从后天开始,我和月见小姐就要成为邻居了嘛。”
被月见椿刻意忽略的这一点,在此刻再度被太宰本人提及。
她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压下渐快的心跳,嗓音平和,“到时候就打扰太宰先生了。”
“不打扰不打扰——”
吃完晚饭,太宰和月见椿一起将餐具放进洗碗机,又帮她收拾好餐桌。
感觉差不多了,他便歪着脑袋看她,“那我就去录海浪声了哦。”
“对了,月见小姐的室外拖鞋可以借给我吗?”
“啊可以的,请随意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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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见椿买的户外拖鞋是均码,太宰也能穿,总归他也不是第一次穿了。
她送太宰一直到玄关,看见他穿好鞋,侧过身子对上她视线,“回来的时候,我给月见小姐发消息?”
月见椿眨了眨眼睛,愣了一秒后给出答案,“打电话吧,我怕我正好在收拾,会看不到消息。”
这样他就得在门口等好久。
“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回答,太宰脸上骤然多出几分难以言状的笑意来。
“那我出发啦。”
“路上小心。”
直到大门发出一声锁舌回位的“咔哒”声,月见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刚刚那个相处模式不像是普通同事,倒像是……
刚交往不久的恋人。
她抬手揉揉发烫的耳朵,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太宰刚走,不会马上看见她如今的失态。
挥散不得了的想法后,月见椿抬脚往二楼走。以防万一,她打算先去书房把那两本书收好,顺便回房间换一身家居服,再去收拾祖母的房间。
-
手机响起时,月见椿刚锁上祖母的房间,正要去收拾书房。
听到熟悉的铃声,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来电者。
看清上面的备注后,她眸光微闪,定了定神后才按下接听键,“太宰先生?”
「月见小姐,我在门口啦,你方不方便帮我开门呀?」
听到太宰放软的嗓音,以及他略带几分撒娇语气的问话,月见椿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声音却没露出半点儿端倪。
“稍等,我马上来。”
她打开书房房门,放下拎进来的纸箱,想着一会儿再组装,转身下楼去给太宰开门。
玄关门之后,是院门。
她开门时,太宰就微微笑着看她。
看她换了身衣服,他也没搭腔,直到阻挡在他眼前的院门被她拉开,他盈满笑意的鸢眸才完全对上她的视线。
“顺利完成任务——”
他笑着对她晃晃手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月见小姐”几个字——他们的通话还未挂断。
看清他手机屏幕的刹那,月见椿不自觉一呆,旋即本能般偏移视线,迎上他的目光。
青年鸢眸半敛,纤长卷翘的眼睫遮去他半分眸色,却盖不住他眸中潋滟的笑意。
朦胧月色下,他眼里、唇边漾开的笑容昳丽且惑人。
月见椿呼吸一滞,却在下一瞬回过神来。
她唇边牵起温和亲切的笑,“辛苦太宰先生了,没碰到危险吧?”
“没有哦,而且一点都不辛苦。晚上的海浪声非常好听,有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太宰面上满是笑意,分明一个字也没提,神色中却流露出几分她会喜欢的笃定。
“一个不小心就在那边听入迷了,但还好没忘记录音。”他嘿嘿一笑后,笑容顺畅地由温和转换为狡黠,“一会儿我给月见小姐发!”
月见椿点点头,见他关上院门,她便和他一起往玄关走,“先喝点水休息一下?”说话间,她眸光流转到院子里的秋千上,“或者太宰先生想去秋千上坐着休息吗?”
“啊,水就不用啦,秋千也先放一放,拖鞋里都是沙子,我去院子里冲一下。”
说完,太宰却没马上溜,而是站在原地看她,像在等待她的许可。
他这乖顺的模样好似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精力十足,闹腾捣蛋,某些时候却又足够乖巧听话。
“好,我去楼上书房收拾书,太宰先生随意。”
听她应下,太宰也冲她点点头,丢下一句“我一会儿就来帮忙”,便往院子走。
月见椿站在玄关,看他沙色风衣的一角消失在门前,嘴角无意识弯了弯。
那两本书……她的确藏好了。
14.第 14 章
对月见椿来说,在书房收拾书,其实是一个挑战。
因为她很容易收拾着收拾着……就开始看书。
“月见小姐,月见小姐。”
“诶……?啊。”
第二次被太宰打断,月见椿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从书里抽出思绪,“我又……”
“是哦,月见小姐又看入迷了。”
太宰笑着看她,脸上却满是无奈和纵容。
月见椿放弃般呼出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整个人看起来都垂头丧气的,“所以我今天只排了两个房间来收拾。”她轻轻抚过手中摊开的书,“就是担心这一点。”
好在今天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半,现在又有太宰喊住她,不然她一旦完全沉迷进去……就会看个没完。
“月见小姐好像很容易这样?”太宰和她说话时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闲聊的意思,“专注的时候,注意力会高度集中。”
月见椿最后看一眼手里的书页,轻轻阖上书本,“嗯……放在学习和工作上是帮大忙了啦。”
得益于这份专注力,她学生时代的学习成绩很好,基本没为自己的学业操过心。毕业之后,她在公司的工作也没碰到过大问题——除经常被绑架以外。
就是……
“但是放到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收拾东西的不专心’。”
听到她这句话,太宰双眼扑闪了一下,“虽然这么说也对,但我觉得……”他略微一顿,随后说出答案,“是月见小姐品味好哦?”
“诶……?”
月见椿有些不解:怎么就扯到她品味好上去了?
太宰眸光带笑地看她,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书,走到她面前,“是月见小姐手里的书足够有趣,所以月见小姐才会在收拾途中被书吸引,逐渐入迷的不是吗?”
“原来还能这么解释吗?”
月见椿小小地“唔”了一声,低头看刚刚被她阖上的书。
就在这个时候,太宰微微俯身,一点点拉近距离,“月见小姐刚刚看的是哪本书?”
他说话的音量比方才还要轻,平添一股温柔缱绻的味道。
月见椿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太宰和平时的不同。
她双手拿起书,展示书名给他看,“这本。”
“《香气的妙用》。”
盯着这本书封面上的名字,太宰慢慢念出书名。
月见椿顺势开口解释,“之前买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放松的味道,结果发现这本书还挺有趣的。”
“原来如此,介意我翻一下吗?”
“不介意,太宰先生看吧,我去收拾其他书。”月见椿顺手将书递到太宰手中,习惯性地对他微微一笑,“别看入迷了哦。”
“好——”
她稍稍拉远距离,走到书堆前,一一确认自己搬家要带走的书。
略略一扫,月见椿便找到两本目标。她伸手抽出两本书放在一边,却蓦地发现,太宰似乎没了动静。
她扭头一看,就看见太宰倚靠在书架边,神色专注地读着手中的书。
书房偏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他柔软微翘的黑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将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愈发莹润。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书页边,指尖捏起书页翻动时带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可下一秒,太宰专注的神色逐渐转变为若有所思。
“嗯嗯嗯……对有些人来说,百合花的香气会导致中枢神经中毒……”
诶……?
月见椿眨了眨眼睛。
“原来如此……兰花的香气会使人兴奋过度而失眠……”
月见椿蹙起眉,狐疑地扫一眼太宰。
待看清他手上那本书的书名的确是《香气的妙用》,他正在读的内容她也确实熟悉后,她又不解地歪了歪头。
怎么感觉,他看书的重点跟她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完全一样的内容,可他这么念出来……
才看完几段,太宰的双眼就变得亮晶晶的。
他若获至宝般护着手中这本书,抬头对上月见椿的视线,“月见小姐,这本书,之后可以借给我看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月见椿说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太宰先生不会拿这个来研究新的自杀法吧?”
闻言,太宰眨巴眨巴双眼,没有马上回话。
月见椿的话也还在继续,“如果太宰先生因为这本书而自杀成功的话,”她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和语气认真且严肃,“我会很困扰的。”
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困扰。
太宰敛起面上原本有些夸张的神色,语调轻柔,“因为这本书导致了我的死亡,所以才困扰?”
他凝望她的目光温和,却带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审视。
“……是的。”
月见椿的回答迟了两秒。
“没有其他原因?”
月见椿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躲开太宰凝视她的视线,却倏然反应过来,仍然强撑着回望他。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
她嘴唇嗡动,刚想开口,就看见太宰脸上骤然涌现出大且灿烂的笑容,“比如说,是月见小姐觉得我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突然死掉会很困扰之类的?”
“……”
月见椿,月见椿说不出话。
硬要说的话也有吧。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又仿佛忍耐着什么一般缓缓松开。
“也有。”
有些话一旦有了开头,后面就好说了。
月见椿目光直率地注视太宰,稳住嗓音,“因为太宰先生,有一张大家都会喜欢的脸。”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没什么好心虚的。
看着她勿忘草色的双眼,太宰眸色不变,只是不紧不慢地顺着她这句话问她。
仅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就叫月见椿耳边炸响一阵轰鸣。
——“月见小姐也喜欢吗?”
他这句话既像在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他的脸,却又像是在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月见椿眼睫一颤,悄然做了个深呼吸。
“……喜欢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平稳地答道,“我也是‘大家’中的一员嘛。”
她尽可能保持镇定,可尾音依然坠着一丝微颤。
察觉到这一点,太宰没有再揪着不放,而是徐徐吐出一口气,“什么嘛,是这样啊。”
可下一瞬,他迈开长腿,像风似的,三两下便凑到月见椿面前,距离拉得极近。
“那月见小姐可要好好看哦。”他吐息放得又轻又软,尾音稍稍上扬,好似猫尾巴般轻飘飘地扫过人心尖,“你喜欢的我。”
近距离看见太宰这张秀丽的脸,月见椿呼吸一滞,大脑近乎宕机。
她视线落在他纤长卷翘的长睫上,不经意撞进他那双色泽绮丽的鸢眸里。
太宰的眼睛拥有浓稠糖浆一般的颜色,又好似酿得极好的蜂蜜酒,甜美蜜香尽数沉淀,只余一腔馥郁酒香。
光是这么看着,就令人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微醺感。
月见椿抿抿唇,硬着头皮补上,“……的脸。”
“嗯!”太宰双眸微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慢吞吞地跟着重复她的话,“的脸。”
将他面上清朗温和的笑收入眼底,月见椿快速垂眸移开视线,掩饰什么一般转身。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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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的动作,太宰眼睫微扇,眼巴巴地瞅着她看,“不看了吗?”
“再不继续,晚上要收拾不完了哦。”
“是哦,我是来帮忙的,可不能捣乱!”
他状似无辜的语句消散后,月见椿悄悄松了口气,偷偷平息险些跳出来的心脏,好叫自己镇定下来。
之后太宰便没做什么,两人相安无事地收拾着书房里的书,效率倒也算不错。
收拾好打算带去员工宿舍的书后,月见椿给纸箱内部裹上一层泡沫纸,放入书,与太宰合力将纸箱封好。
封完第二个纸箱,太宰率先起身,看向他们一同整理好的书架。
与他最初看见的书架不同,如今的书架空了几乎三分之一,虽然和一开始看起来一样整洁,却不免显得有些可怜。
他相信,若不是担心员工宿舍放不下,月见椿怕是会把这些书都带过去。
“剩下的呢?”
“留在这里。之后打扫完盖上防尘罩,再放上防潮剂就好。”月见椿蹲在纸箱前,检查着纸箱里的书,“如果实在想看再回来拿。”
太宰不住地点头,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是不是少了两本?”
“诶?”
月见椿猝然想起,那两本被她提前拿回房间的书。
太宰会这么问她,是巧合吗?
太宰给出的理由倒也正常,“再多两本,书架正好能塞满。”
“当然我也不知道本来有多少书啦,就是担心月见小姐会把喜欢的书落下。”
被他这么一提醒,月见椿才反应过来,现在不一起把书都收拾完,等她之后搬完家,她独自整理纸箱时会不方便,倒不如一起放。
而且,她还真的可能会把那两年书落下。
“……我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两本。”
留下这句话,月见椿便往卧室走。
刚走出太宰视野,她就垮了肩膀,在心里无奈自己的多此一举:早知道她就不收起来了,现在去拿还显得刻意。
但不管怎么说,书还是要收拾的。
拿回两本书后,月见椿尽量面色如常将书放入纸箱。
却不想,原本站在一旁的太宰兀然蹲下身,盯着那两本书看,“嗯嗯,《毒物图鉴》和《毒蘑菇图鉴》……”
“!”
月见椿只觉得,太宰这么一念,她的小心思就彻底暴露了。
太宰按下上扬的嘴角,用平日里的语调感叹,“原来月见小姐喜欢这种啊。”
“虽然这两本书,真的和《完全自杀手册》很配。”
被他发现了。
月见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太宰先生就别取笑我了。”
“我哪有取笑月见小姐嘛。”太宰凝眸看她,说话语速放慢,语气也温柔下来,“我知道哦。”
“我知道,月见小姐喜欢我的脸的事了。”
“……!”
月见椿没再应声,而是略显无奈地看他一眼,没再露出破绽。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见太宰那句话的开头时,她的心蹿得有多厉害。
直至听到最后,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还好太宰这次说话没有只说一半。
但她总感觉……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他现在的态度仿佛戏耍猎物的猫,时不时探出爪子扒拉她一下,还不知道在哪儿给她挖了个坑跳。
可是……
回想起太宰往常对待追求者和爱慕者的态度,月见椿又感觉不太像。
通常来说,面对对他有心思的人,太宰会非常有风度地保持距离,翩翩有礼地岔开话题,同时保全双方的体面,可现在……
她没感觉错的话,反而是他在一个劲儿地靠近她?
15.第 15 章
看不透太宰的想法,月见椿只好作罢。
封好最后一只纸箱,她取出吸尘器开始打扫书房地板,而太宰则在打扫结束后给她搭把手,帮忙给书架罩上防尘罩,再放好干燥剂。
彻底清理好书房后,月见椿关上书房门,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太宰主动开口道:“书房收拾完了,那我就先回去啦。”
现在约莫是晚上八点半,也确实到了太宰该回家的时间。
月见椿没有挽留他,而是送他下楼,“谢谢你,太宰先生。今天麻烦——”
“不麻烦哦,我还蹭到一顿晚饭呢。”
似乎是不乐意她彻底说出那个词,太宰笑眯眯地抢过话头,没让她说完那句生分的话。
他没给月见椿留多余的反应时间,立时握拳敲了敲左手掌心,“啊,但是等等,我还没荡秋千!”
他眨巴眨巴眼睛,投向她的视线满含问她征求许可的意味,“我可以去荡一会儿吗?”
“可以哦,太宰先生是今天的功臣嘛。”
月见椿也没拒绝他。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太宰来帮忙,确确实实比她一个人的速度要快——她一个人搞不好会直接看书看到错过洗澡时间……更别说提前收拾完了。
得到允许,太宰欢呼出声,“好耶!那我就去荡啦。”说完,他止住她往外走的打算,“月见小姐不用送我了,等荡够秋千我自己会走的。”
“院门我也会负责锁上。”
太宰显然考虑得很周到。
月见椿本来想说这样太麻烦他了,可看见他认真且正经的表情时,她还是咽回到了嘴边的话,“嗯,太宰先生回去路上小心。”
“我会的,晚安。”
“……晚安。”
她看着他穿好鞋,打开她家玄关的大门,径直往位于大门左侧的院子走。
月见椿浅浅呼出一口气,利落地将大门反锁,随后上楼。
路过客厅时,她看见太宰懒洋洋地靠坐在秋千上,翘着腿,用和那天一样的姿势荡着秋千。
只是这回,他翻飞的衣角只余那抹沙色,而沙色风衣之下,米色长裤将他的脚踝遮得严严实实。
稍微有些可惜。
“……”
月见椿愣了半秒。
不是,她在可惜什么?
她在可惜什么啊!!
她骤然红了耳朵,没再看太宰,有些恼羞成怒地快速拉好窗帘,落荒而逃般往二楼走。
回到房间后,月见椿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平息完情绪,她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先整理房间里的东西。
-
留意到客厅的窗帘被拉上,太宰不自觉弯弯唇角。
他抬眸看向悬在天边的那轮明月,耳边是拂动的晚风,以及风撩动衣摆时带来的声音。
今天月见椿家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他送她回来的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这就够了。
-
按照清单的划分,月见椿今天打算收拾衣服,明天再清理囤积的食物。
她平时基本都穿公司发的制服,外加自己的针织外套,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可以提前打包,只要给周六那天留一套常服,再留下睡衣和换洗的贴身衣物就好。
俗话说,女人的衣柜里总缺那么一件衣服,月见椿没有那么夸张,衣服却也不少。
光是衣服,她就打包了好几个纸箱,整个人累得不轻。
再怎么说,这都是近乎一整年份的衣服和配饰,如果不是她的收纳习惯向来好,她恐怕会更累。
封好的纸箱她暂时堆在卧室里,打算等明天拾掇完客厅再搬下去。
整理好衣服,月见椿心中“搬家”的实感越来越强。
她看看床头柜上祖母的照片,收回视线,起身往楼下走。
得益于太宰今天的帮忙,收拾好衣服后她还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楼下稍微整理一下能够久放的食材。
家里的食材所剩无几,她明天回来路上可以去便利店买份便当作为晚饭,后天的早饭则直接去家附近的便利店解决。
等明天吃完晚饭,她再把一楼几个地方清扫好,最后剩下二楼的卧室和卫生间就好。
这么在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计划,月见椿状似不经意往院子的方向扫去,却被她自己拉起的窗帘遮住了视线。
“……”
她沉默数秒,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九点半。
院子里没有声音,太宰应该已经回去了。
月见椿绕到落地窗旁边,撩起窗帘一角,悄悄往院子内看去。
在看见院内孤零零的秋千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真的走了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倏然想起一件事,赶忙打开手机,去翻和太宰的聊天窗。
作为同事,他的社交账号她还是有的。
只可惜,聊天窗内空荡荡的,并没有太宰和她约好的录音文件。
月见椿盯着聊天页面愣了会儿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件事也不着急,她没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他。
实在不行,周六早上她起早一些,自己去海边录,或者搬完家休整完之后,她周日再回来录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月见椿拉好落地窗的窗帘,去厨房收拾东西。
忙活到十点半,她看着被她彻底打包好的食材纸箱,抬手擦擦额前冒出的汗,打算洗澡睡觉。
今天超额完成任务,明天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
-
月见椿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周五。她如国木田独步所说,在下午去问他要了102号室的钥匙,然后便期待地等待下班。
下班时,她整理好办公桌,照常与长崎水穗等人告别,“大家辛苦了,我先回去啦。”
“路上小心哦。”
月见椿刚踏入走廊,就撞见与谢野晶子从医务室里出来。
“晶子,忙完了吗?”
“今天不怎么忙,正好下班。”答完好友的话,与谢野晶子话音一转,“你收拾得怎么样?”
月见椿笑着回答,“还不错哦,今天晚上应该能弄完。”
“不用我去帮忙?反正明天是周六。”
读出好友隐约透露出的留宿意味,月见椿眨了眨眼睛。
她昨天超额完成任务,已经把囤积的食材都打包完了,牛奶也在今天早上被她喝完……
晚上她只需要收拾一楼几个地方和厨房用具,再在明天早上整理卧室和卫生间就好。
其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不用啦,快忙完了,而且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吃的,我晚上还打算吃便利店的便当呢。”她摇摇头,顺势转变话题,“等明天搬完家,我去你家住一晚?”
“噗,那么近,你想得美。”
捕捉到与谢野晶子眼中的笑意,月见椿自顾自地点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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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近才好嘛,洗澡各自在自己家里洗,晚上再一起睡,第二天一早还能吃到我做的早饭。”
“我才不要那么早睡。”语毕,与谢野晶子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这可是周末诶。”
月见椿笑着看她,语气无奈,“真是的,晶子这点真的跟小孩子一样。熬夜是美容的大敌哦?”
“好嘛,这件事再说。”在好友面前,与谢野晶子也不免多出几分小孩心性,“我陪你去便利店吧?”
“好呀。”
于是两人便结伴来到侦探社附近的便利店,一同买了些东西。
简单告别后,月见椿便往地铁站走,好回家继续忙活搬家的事。
不过……
“Yahoo——”
在昨天那家“闭店”的立饮酒吧附近,月见椿又一次碰见了太宰。
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她,右手抬起,小小地冲她挥手。
“太宰先生?”
她嘴里喊着他的名字,视线却不自觉飘到他后方——那家立饮酒吧正在营业。
留意到她的目光,太宰仍是笑吟吟的,“月见小姐今天需要护送服务吗?”不待她回答,他又添上一句,“最后一天啦,要不要谨慎一点?”
“但今天可没有‘报酬’哦。”
面对她认真的回答,太宰噗嗤一笑,随后给出答案,“不用报酬啦。”
“我只是想顺便去月见小姐家附近的沙滩一趟。”
“啊……”
提到这个话题,月见椿就猛地想起,海浪声的录音,太宰还没发给她。
看出她这一瞬的想法,太宰眉眼含笑,在她还未开口时主动道:“录音,晚点我一起给月见小姐发。”
一起……?
“太宰先生今天也要录吗?”
迎上她勿忘草色的双眸,太宰点点头,“嗯,这次想录傍晚的,想知道和晚上的有什么不一样。”
他语气温和自在,仿佛仅是在和老友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月见小姐要一起来吗?”
又来了。
和昨天一样的邀请。
太宰话音落下的刹那,月见椿只觉心跳的轰鸣声近在咫尺。她勾着手提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我……”
她要拒绝吗?
可她还未回答,太宰便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啊,差点忘了,月见小姐要整理房间来着。”
他像是不愿听到她拒绝,又像是针对她的欲擒故纵。
“如果有机会就下次吧——”
“这次我自己带了凉拖!”太宰边说,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袋子,自满地对她炫耀起来,“等把月见小姐送回家,我就去沙滩走走。”
可这一次,月见椿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笑着应下。
“我、我也想……!”
她目光闪烁,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坚定。
……是他自己凑过来的。
她想保持距离,可他偏偏要凑到她跟前。
像是一只猫咪,仿佛路过般有意无意地蹭蹭她,可猫尾巴偏生要在她腿上勾一下,惹得人心痒痒。
——还不止一次。
是他自己主动靠近她,她再怎么保持距离也……
所以这种时候,她只要遵循内心做出选择就好。
月见椿深吸一口气,抬眸迎上太宰的视线。
“我也想去听傍晚的海浪声。”
想和他一起。
16.第 16 章
谁知,面对月见椿这句话,太宰却是眨了眨眼睛,抛给她一个问题。
“可以吗?”
月见椿奇怪地偏头看他,“不是太宰先生先问我的吗?”
说实话,她昨天就很心动了。不仅因为邀请她的人是太宰,还因为……她之前还真没有在傍晚时去海边溜达过,要去也基本是早上或者下午。
太宰昨天那么一说,她才蓦地反应过来:在海边住了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怎么听过傍晚的海浪声。
太宰快速眨眨眼睛,抬手摸摸鼻子,“哎呀,这不是怕耽误月见小姐的时间嘛。”他主动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往地铁站走,“东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所以……”
所以抽出一些时间,去听海浪声也没关系。
而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邀请她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月见椿并没有发现,与她并肩而行的太宰,耳尖悄悄攀上一抹红意,却又像担心被发现似的,没几秒便消散了。
快得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
默不作声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太宰不动声色地问她,“不过月见小姐穿着制服,可能不太方便去海边?”
月见椿在公司内属于文职人员,不像调查员们那样着装自由,平常基本穿公司的制服和高跟鞋。
她今天也一样。虽然她高跟鞋的鞋跟并不高,但的确不方便在沙滩里走。
听到太宰的疑问,月见椿愣愣地看他,突然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要不要先回家换个衣服?”太宰嘴上说着为她着想的提议,面上却又展露出浮夸搞怪的表情,“这样我还能跟秋千小姐见个面,互诉衷肠。”
月见椿没忍住噗嗤一笑,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噗——好哦。”
“但是今天不管晚饭,太宰先生得自己解决了。”
“没关系啦,偶尔吃一次便利店的便当也不错。”
两人的交谈声在晚风中越飘越远。
-
回到家,月见椿放下买来的便当,随手给太宰倒了杯水,随后直接上二楼换衣服。
太宰则是坐在她还未盖上防尘罩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家内的陈设。
今天她家也很安全,而明天大家都在。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明天发生什么,她的搬家计划都不会受到影响。
毕竟侦探社的“武装”……也还算强悍。
可惜,月见椿并不知道,太宰如同猫猫巡视领地一般的良苦用心。
她回到房间后也没得挑,立刻换上为明天准备的唯一一套常服——毕竟其余衣服都被她打包好了。
下楼时,她还急匆匆地将制服丢进洗衣机,按下洗烘键,争取不浪费任何可利用时间。
因为着急,月见椿并没有发现,匆忙换好衣服后,她本就微卷的头发有些乱。
仿佛睡得过于舒坦的绵羊,浑身的毛毛被蹭得一团乱,到处翘起一小撮,看起来有一种凌乱的可爱。
配上她脸上稍微有些迷糊的表情,以及她这一身休闲却甜美的常服……
太宰弯弯双眼,唇边漾开柔软的笑意。
发现他没由来地看着自己笑,月见椿满脸迷茫,“嗯?”
敛好脸上的笑,太宰才抬起右手,指指自己的头发,示意她,“月见小姐,头发。”
月见椿轻缓地眨眨眼睛,如太宰那般抬手摸向头发,却摸到了一手方向不一,自由翘起的乱发。
“!”
她顿在原地,赶忙用手指拨弄头发,试图捋顺它们,让它们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指尖穿过卷翘发丝时,月见椿暗自在心中懊恼:她刚刚明明都进卫生间了,怎么就不知道顺带看一眼镜子……
可有时候,越着急,越容易弄巧成拙。
看出她的窘迫和尴尬,太宰快步靠近她,站在她身前朝她伸手,“失礼了。”
“……!”
月见椿浑身一僵。
近。太近了。
近到她能嗅到太宰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如融雪般清冽的味道之后,是醇厚沉稳的木质香,叫人仿佛置身于雪后空旷又寂寥的森林,优雅又神秘。
这股温和却深邃的味道慢悠悠的,不紧不慢地占领她的鼻腔,似乎要将她身上的气息同化。
月见椿的呼吸不自觉变慢。
与此同时,太宰指尖灵巧地抚过她发丝,力道轻柔地替她抚顺卷翘的头发。
一下。一下。
不徐不疾地。
他身前那枚波洛结微微一晃,上面的宝石莹润且富有光泽,隐约倒映着她僵硬的影子。
太宰抚弄她发丝的动作分明极轻,可月见椿却好似能实际感受到他指尖和指腹的温度。
灼热的,熏人欲醉的,与缠绕在她身上的木质香一起,叫她耳尖攀上一抹热意。
他们靠得太近,若不是他手的落点在她发梢……他便几乎要将她揽进怀里。
——一个并不完整,却泛着高温的拥抱。
太宰手巧,不过数秒就替月见椿理好发丝,主动后退一步。
看着她通红的耳尖,以及泛着一丝红晕的脸颊,他没有戳破她,只是如往常那般温和地笑着,“好了哦。”
下一瞬,他又状似不经意问她,“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
月见椿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她刚刚,就该直接回卫生间的!
怎么就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她心尖酥麻成一片,“我去看看”几个简单的词句卡在喉头,却终究被她重新咽下。
——现在去卫生间,有过于明显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月见椿小小地吐气,平缓过快的心跳和不稳的呼吸。
太宰的品味有目共睹,她还是相信他的。就是刚刚他和她靠得太近,再加上他的动作虽然寻常,在她看来却有几分逗弄的暧昧味道,所以她才……
再度抬眸迎上他视线时,她眸中只余下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用啦,谢谢太宰先生。”
听到想要的回答,太宰好脾气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可不愿意她发现,她刚刚连脸都红了。
那只会让她躲得更厉害。
月见椿浑然未觉,只是主动往玄关走,“我们出发吧?不然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好哦。”
太宰自是没有异议。
许是由于方才那个过分亲昵的动作,出门后,两人均是沉默着,仅是并肩往附近的沙滩走。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闹矛盾的小情侣。
傍晚的风还算柔和。
海风拂过太宰的沙色风衣,撩起他衣摆卷向月见椿,与她蓬松的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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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裙摆重合在一起,一下又一下。
月见椿对此毫无所觉。她眺望着不远处落日的余晖,抬手将脸侧飞舞的发丝挽到耳后。
直到踏入沙滩,太宰忽然喊住她,“月见小姐,稍微等我一下。”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双凉拖,放在沙滩上,俯身褪去鞋袜,踩进凉拖中。
随后他利落地卷起休闲西裤的裤脚,彻底裸露出未缠绷带的脚踝,以及……小半截小腿。
大多数时候,太宰都缠着绷带。他身上好些地方常年不见光,肤色是一片莹润的白。
月见椿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他身上,被他所吸引。
太宰对视线何等敏感,自然留意到了她的注视。
他捡起地上的鞋袜,放入袋中,随口和她搭话,“是不是觉得我没缠绷带很稀奇?”
“诶?啊……稍微有些。”月见椿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视野中却仍残存着一抹白,“因为太宰先生总是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嘛。”
太宰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所以那天我荡秋千的时候,月见小姐才那么看我?”
“……!”
月见椿一怔,即刻抬眸看他,勿忘草色的双眼中滑过一丝惊讶和无措。
他、他是怎么知道……
可太宰却俏皮地对她抛出个Wink,语调略略上扬,夹杂着几分让人气闷的调侃,“嗯?原来那天月见小姐真的看我了?”
月见椿底气不足地垂下双眼,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瞅见她这副心虚模样,太宰哼出两个得意又绵软的鼻音,“哼哼,没想到只是试探一下,月见小姐就自己暴露了。”
“……是看了啦。”月见椿叹了口气,快速承认后又给自己找补,“就算不是我,换成国木田先生也绝对会看的!”
谁知,她这话一出,太宰却浑身一抖,狠狠搓了搓双臂,“呜啊,突然一阵恶寒……”他倒吸一口冷气,“被国木田君盯着看什么的……这个假设也太可怕了!”
他脸上满是控诉地睨她一眼,却顺着她的意思,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噗。”
月见椿噗嗤一笑,眉眼温和地和他一起往沙滩里走。
“国木田先生会伤心的哦。”
“他才不会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下,海浪声悠扬自在的唰唰声越来越近。
当月见椿踩上略显冰凉的浪花时,她眸中倒映着如水彩般晕开的夕阳。
云层镶着或深或浅的金光,落日已然坠入海平线,徒留下波荡的金光,与耀眼的海面连成一线。
“好漂亮……”
月见椿不自觉低喃出声。
虽然是落日已然西沉的残辉,却别有一番风味。
“唰——唰——”
起伏的海浪声中,她若有所感般偏过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太宰,却猝不及防撞进他那双盈满夕阳色彩的双眼里。
他同样注视着她。
他这双鸢眼被夕阳添上一抹暖色,纤长的睫羽也被夕色勾勒出温柔的金边,衬得他面容愈发昳丽。
“月见小姐。”
太宰凝眸看她,用清朗温润的音色喊住她的名字,唇角微微弯起。
月见椿心头骤然一紧,面上却未显露出半分。
“怎么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应道。
17.第 17 章
下一瞬,太宰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原本温柔的笑逐渐转换成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看!”他撩起乱飘的风衣衣摆,径直在刚褪去海浪的沙滩上蹲下,“这个时候居然有小螃蟹,好幸运!”
月见椿顺着他目光看去,恰巧看见一只小螃蟹挥舞着双钳,在湿漉的沙地上来回爬动。
难得在这边看见这样的小生物,她不免被吸引了注意,和太宰一样蹲下观察,“是哦,好少见。”
瞅着眼前这只双眼黑亮的小螃蟹,太宰伸出食指,在它面前晃了晃。
小螃蟹横行的脚步一顿,丝毫不带犹豫地张开蟹钳,朝他作乱的手指夹去。
“呜哇——”
太宰迅速缩手的同时,还不忘瞪小螃蟹一眼,“好凶哦——”
月见椿被他这个幼稚的样子逗乐,噗嗤一声笑出来。
“唰——”
翻涌的海浪没过他们脚背,也将毫无防备的小螃蟹冲上更远一些的沙滩。
“啊……”
太宰扭头,在沙滩上寻找着小螃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海浪声悠悠回荡,还未完全褪去的夕阳落在太宰侧脸上。
月见椿凝眸看他,浮动的心绪也随着镇定的海浪声趋于平静。
就在这时,太宰恰好回头,对上她视线。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这双漂亮的眼睛吸引,月见椿抿抿唇,正打算移开视线,却听见太宰这么问她。
“月见小姐要不要拍照?”
“诶?”
月见椿一时半会儿没能转过弯来。
“这个。”
太宰指指他们脚边。
月见椿低头一看,发现他们脚边正站着一只横行霸道的小螃蟹。
这只小螃蟹似乎就是刚刚被海浪重走的那只,不知道怎么又爬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太宰话音刚落,小螃蟹便气势汹汹地张开蟹钳,狠狠朝他的手指夹去。
“呜啊!”
太宰灵敏缩手,整张脸皱成一团,涌现出明显的不满,“我说你啊,明明这么小一只却这么暴躁,这样可不行哦?”
回应他的,是小螃蟹夹动蟹钳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这动静淹没在起伏的海浪声里,分明微不可闻,可太宰还是听见了。
再配上小螃蟹挑衅似的动作……
“你要跟我打架吗?”
太宰眯着双眼,不服输地和小螃蟹对峙,开启和它的吵架模式。
“这么小只,身上都没什么肉,还不如等长大一点再来找我。”
月见椿就听他这么哼哼唧唧地跟小螃蟹对骂。
她弯弯唇角,拿出手机拍下小螃蟹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没敢拍他,怕镜头泄露她小心翼翼藏起的小心思,只敢让他风衣鼓起的一角悄悄钻入照片。
太宰和小螃蟹的“斗争”还在继续。
即便海水给太宰出气一般,“唰——”地将小螃蟹冲跑,他也能迅速找到小螃蟹的下一个“落脚点”,继续单方面吵架。
像是一只骂骂咧咧的猫咪。
直到小螃蟹彻底被海水冲得没了影,太宰才重重一哼,“哼,要不是它太小只了,我一定让它好好领会一下惹怒我的后果。”
他放下自己拎着的风衣衣摆,直起身子,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
——是的,他刚刚就是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去找小螃蟹单方面斗嘴的。
月见椿唇边的笑越来越深,说话的嗓音也浸着几分笑意,“还是放它一马啦。”
太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明明那么喜欢吃蟹肉呢。”他边说,边不住地点头夸赞自己,“我好有善心哦。”
“噗……呼呼。”
月见椿没忍住笑出声来。
于是太宰的问题就来到了她身上。
太宰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看,“月见小姐难道不那么想?”
见他投向她的视线里多出几分“威胁”的含义,月见椿努力敛起嘴边的笑,神色认真地附和他。
“太宰先生很有善心。”
可她说话时没掩饰好的笑音,还是泄漏了她的真实想法。
闻言,太宰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随即眯起双眼打量她,“总——感觉,月见小姐这话说得不怀好意。”
“诶?没有那回事啦。”
月见椿笑眯眯地回望他,任他打量自己。
“唰——”
“唰——唰——”
海浪声此起彼伏,翻滚的浪花扫向月见椿脚踝,似乎在暗暗提醒她什么。
月见椿被凉意一激,猛地反应过来,“啊说起来,不是要录海浪声吗?”她无辜地眨眨双眼,再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太宰晃晃,“我可以开始录了吗?”
太宰同样眨巴眨巴眼睛,颇为好脾气地点头,“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月见小姐想转移话题啦,但是可以哦。”
月见椿弯弯双眼,点开手机里的录音键,开始录海浪声。
太宰也安静下来,就站在她身边,不再说话。
“唰——”
白浪翻涌,一层叠一层扫过沙滩,留下一大片湿漉痕迹。
海风轻轻拂过,风声与海浪声作伴,直往手机收音孔里钻。
两人并肩站在浅浅的海水里,一同看天色渐暗,再看夜色与还未彻底散去的茜色交织在一起,融成难以形容的绮色。
不知过去多久,留意到天边悄然挂上细碎星光,月见椿才打算按下停止键——她分开录了好多段录音,或长或短,这是第六次。
可就在她即将按下停止键的刹那。
“月见小姐。”
“……?”
月见椿一愣,悬在手机上方的指尖一顿,暂时还未按下按键。
她偏头看向太宰,却见他眸色温柔,对她笑得温和。
他一张脸陷在朦胧而暧昧的光里,笑容如波荡的海浪,清凌凌的,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她心上。
似乎连穿过他们之间的海风,都多出几分缱绻的味道。
太宰张张嘴,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未说出口,就发现她呆呆地盯着他看,手里的手机仍处在录音状态。
太宰唇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些。
他抬手指指她手机,双眼笑得如天边弯弯的弦月,煞是好看。
月见椿这才回神,赶忙关掉录音,又问他,“怎么啦?”
“没什么。”太宰答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如同知道自己闯祸般摸摸鼻子,“只是想叫叫你。”
他唇边的笑配上这个动作,意外地透露出几分青涩感,格外叫人心动。
月见椿心弦一颤,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对,“……嗯。”
海风渐凉。
录完海浪声,月见椿和太宰一起往回走。
她来时穿的就是凉拖,而太宰苦于没有地方换鞋,也只好继续穿着,没法换。
远离海水后,沙子半湿半干地踩在脚下,触感粗糙,踩得人有些难受。
月见椿倒还好,毕竟家就在附近,而且她常来海边,倒也差不多习惯这个触感了,就是……
她视线慢吞吞挪到太宰身上,轻声问他,“太宰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去月见小姐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份晚饭,然后找个地方换鞋?”
太宰转头看她。他分明在说自己的打算,尾音却微微上扬,仿佛在问她意见似的。
“唔……”
月见椿含糊地应声。
如果他去她家附近买便当,等提回家,估计热好的便当都全冷了。而且便利店虽然有卫生间,却也不方便他冲脚和冲凉拖。
因此……
月见椿状似如常地问太宰,“晚饭,要不要拿来我家吃?这样不会凉掉。”她视线挪到他拿在手里的袋子上,“还能顺便让太宰先生简单收拾一下。”
“诶?可以吗?”
太宰双眼一亮。
“当然。”月见椿一面在心中催眠自己,一面保持脸上的表情,“只是借个地方给太宰先生吃饭,又不用我亲手做饭。”
解决完一件麻烦事,太宰顺势露出可惜的表情,“好遗憾——”
“毕竟家里没什么食材了呀。”在太宰拖长的尾音里,月见椿率先进入便利店,“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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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也没了,只有水。”
她目光扫过便利店内整齐的货架,“所以太宰先生如果有想喝的东西,最好现在买哦。”
太宰走到她身侧站定,右手手指抵在下巴上,视线在货架间逡巡。
“唔……月见小姐有推荐的吗?”
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月见椿半阖着眸子回忆,“我是打算搭配蔬菜汁……”
她买的是咖喱肥牛饭,想着搭配点解腻的,所以才买的蔬菜汁。
当然,因为已经回过家一趟,所以她的晚饭都在家里。
“蔬菜汁啊……”
太宰“嗯嗯”地点头,接着在货架上寻找心仪的目标。
余光捕捉到自己买过的蔬菜汁后,月见椿伸手,从开放式冰柜里拿出一盒,转身看向太宰,“我买的就是这个。”
“嗯?”
在这一刻,太宰恰好向她迈出一步,直直凑到她跟前,去看她拿在手里的蔬菜汁。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鸦羽似的长睫轻扇,将他眸色遮去一半。
因为过近的距离,月见椿隐约能捕捉到,太宰有别于冰柜的温热气息。
她捏着蔬菜汁的手一紧,却又徒然松了力道,生怕被太宰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就在这时,太宰抬眸看她,嘴边浮现出一抹笑,“好像也不错?”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用带笑的双眼看她,简直叫人难以招架。不过……
“……”
月见椿同时给在心中打架的两个小人一巴掌,好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太宰他怎么老喜欢和她凑这么近说话?难不成这都是……
对上月见椿狐疑的视线,太宰极其自然地笑了一下,“嗯?是哦。”他说着,还俏皮地给她抛出个Wink,语调轻软,“为了让月见小姐可以近距离欣赏我这张脸。”
月见椿一梗。
“……那也太近了。”
当着她的面,太宰可爱地歪歪头,故意保持着这个姿势问她,“太近了吗?”
“太近了……!”
月见椿刚后退一步,太宰漫不经心的话便重重敲在她心上,“我还以为月见小姐会喜欢呢。”
“……”
月见椿故作镇定地瞥他一眼,动作如常地将手中的蔬菜汁放回去。
她是喜欢没错,但他也不能……
借放蔬菜汁这个动作平息情绪后,她才用听不出端倪的声音开口,“要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啦。”
“如果太宰先生对异性的委托人也这样,国木田先生又会生气的哦。”
“可是——”太宰又是眨巴眨巴眼睛,语气无辜纯良到了极点,“我只对月见小姐这样呀。”
“……!”
月见椿浑身一僵。
在她大脑宕机之前,太宰用同样的语气和语调说出了后文,“因为月见小姐是唯一一个,当着我的面说喜欢我的脸的人嘛。”
他这话稍微有些绕,可月见椿濒临死机的大脑还是成功消化掉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暗暗深吸了口气。
“……原来没有人这么和太宰先生说过吗?”
太宰伸手,拿回月见椿放回去的蔬菜汁,嗓音带笑,“没有哦,基本都是直接来告白的。”他话音一顿,“所以才显得月见小姐很特别。”
“是这样吗……”
月见椿故作冷静地回道。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两人在便利店里聊这个话题,稍微有些奇怪。而且她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他想说什么?
“是哦是哦。”只看了几眼,太宰便迅速拿起便当专区的某份便当,带上蔬菜汁往收银台走,“我选完啦,我们去付钱吧。”
“好。”
这会儿便利店里没什么人,不需要排队。
店员核算过价格后,麻利地报出总价,“合计752日元。”
“收您1052日元,这是您的找零,欢迎下次光临。”
目送两人离开,店员肩膀骤然一垮。在翻白眼的同时,他还松了口气。
“呼……”
撒狗粮的小情侣终于走了。
18.第 18 章
直至到家,月见椿仍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是她主动邀请的太宰,可短短一周内,他们居然已经一起吃了三顿饭了。
还都是单独在她家吃的。
虽然咖喱、意大利面、便利店便当……他们一起吃的东西听起来一顿比一顿寒酸。
月见椿垂下双眸,打起一勺美味的咖喱肥牛饭送到嘴边。
不过实际上,她的咖喱肥牛饭超级美味就是了,是超出便利店便当之名的美味。
她还买了个温泉蛋,在吃之前打在上面,让蛋液充分和咖喱汤汁混合,美味加倍。
因为吃着喜欢的便当,所以月见椿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晚饭上,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太宰。
然而,她却不知道……太宰正在悄悄看她。
看见她吃的咖喱肥牛饭,太宰心中掠过数个想法,却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还挺喜欢吃咖喱的。
或许之后他可以……
许是若有所感,月见椿恰好在这时抬头,对上太宰看她的视线。
“太宰先生……?”
误以为他紧紧盯着她的晚饭看,月见椿脸上满是疑惑。
太宰轻咳一声,顺势道:“月见小姐的咖喱肥牛饭,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他还真是盯上了她的晚饭?
月见椿悄悄在心里吐槽的同时,脸上扬起柔和的笑,“是在侦探社附近的那家便利店买的,下次太宰先生也可以试试看?”
然而,与她设想的不同,太宰眼睛转了转,话音一转。
“说起来,这个也能自己做吧?”
便利店的便当都是家常菜,没什么不能做的。
月见椿应和般点头。
太宰笑吟吟地放下蔬菜汁,开始给她挖坑,“稍微有些好奇,月见小姐亲手做的,和便利店里卖的,哪个会更好吃。”说完,他又自顾自地给出猜测,“我猜是月见小姐做的。”
“哪有这么捧我的?”月见椿嗔怪地看他一眼,再度打起一勺咖喱肥牛饭,含糊着嗓音仔细品尝,“我感觉……唔,味道差不多?”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自己做过。
得到想要的情报,太宰面色不显,拖着声音开始耍赖,“诶——绝对是月见小姐做的比较好吃啦!”
“明明太宰先生不管哪边都没吃过?”
“这是对月见小姐的信任!信任!”
“这是盲目信任啦。”
在这个话题上说不过她,太宰幼稚至极地鼓起脸颊,哼声,“哼——”
瞅见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月见椿不由得弯弯双眼,唇边的笑也深了几许。
虽然她嘴上那么说,可他愿意那么夸她,她还是开心的。
又不是受虐狂,有谁不乐意听好话呢?
然而,月见椿没想到的是,气呼呼的太宰紧接着又给了她一记暴击。
“盲目信任月见小姐不好吗?”
“……!”
发现她僵在原地,太宰快速略过适才的话题,流畅地转移她注意力,“下次让月见小姐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他眸中隐隐含笑,轻易地便能蛊惑任何一个他想诱惑的人,“昨天月见小姐也说了,‘有机会的话’。”
月见椿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顺着太宰的话故意逗他,“好,有机会的话。”
“嗯?”
听到她的答案,太宰却是在第一时间眯起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看,愣是看出几分“盯——”的味道。
“我刚刚,是不是被月见小姐敷衍了?”
月见椿偏头拿起蔬菜汁,回答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那回事哦。”
“诶——”
-
吃完饭,太宰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真的如他所说,开始帮月见椿打扫厨房。
他认真做事时动作干净利落,半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若是国木田独步在现场,恐怕会先疑神疑鬼地怀疑,太宰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亦或是猜测即将有世界末日降临。
或许,太宰做事如此麻利,也是因为知道,但凡他表现出一星半点儿拖后腿的迹象……月见椿就会毫不留情地,用温柔的声音将他拒之门外。
是的,有时候她就是这么现实。
在两人的合作下,不仅厨房和厨房用具收拾完毕,甚至连客厅也整理好了。
和月见椿一起,给沙发罩上防尘罩后,太宰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呼——”
月见椿笑笑,接了杯水递给他。
太宰也没拒绝她。他接过玻璃杯便“咕噜噜”地喝水,莫名给人一种猫咪吨吨吨喝水的感觉。
其实他喝水的动静并不大,只是碍于室内过于安静,便衬得他喉头滚动时,水液在他喉间遭到挤压的声音格外清晰。
月见椿的视线悄悄落在太宰身上。
他微微仰头,颈部便不经意地完全暴露出来。
他喉结一半裸露,一半陷在尤显禁欲的绷带里。吞咽时,喉结性感地上下滑动,仿佛在缓缓拉扯绷带,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便盯着他看,难以移开视线。
月见椿也不例外。
可下一瞬,太宰低下头,放下水杯,心满意足般发出一声喟叹,“呼啊——”
莫名的,月见椿就从他方才那副惑人的模样中回神,乃至被他逗乐。
留意到她唇边噙着笑的模样,太宰眉头一挑。
“嗯?月见小姐是不是觉得……”
“觉得?”
月见椿不解地眨眨眼睛,反问他。
她刚刚还真没想到什么。
太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轻哼一声,说出答案,“我刚刚那个动作,很像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诶……?”
月见椿沿着太宰这句话想了想,他那个动作,似乎……还真有点像?
但像不像什么的,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能怨她吗?
太宰双手环胸,趁机耍赖,“就算我变成老爷爷,也是最帅气最可爱的老爷爷!”
听见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强调这个,月见椿险些笑出声来。
她压下上扬的嘴角,认真附和他,“嗯,太宰先生说得对。”
“不过我刚刚真的没那么想哦。”
“我看出来啦——”
太宰深知,比起老爷爷,月见椿恐怕觉得他比较像……什么小动物?
不然没办法解释,她有时候看他的眼神莫名慈爱,就像在看家里捣蛋的猫咪一样。
……她搞不好还真觉得他像猫。
想到这里,太宰再度眯起双眼瞅她,“让我猜猜看,月见小姐刚刚难道……”
月见椿又是无辜地眨眼。
虽然她感觉他喝水的时候像猫,可他喝完水后,她倒是真的什么也没想。
“什么都没想?”
答案正中靶心,月见椿小小地“wow”了一声,随后肯定道:“太宰先生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啊……”
“我还知道,月见小姐平时把我当作猫来看待哦。”太宰说着,单手托腮看她。
他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仿佛清透的猫瞳。
“而且好像还是那种不好相处的流浪猫。”
不好相处,所以才要好好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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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他冲她可爱地歪歪脑袋,毛茸茸的发丝轻轻一晃,“我有那么不好相处吗?”
关于这个问题,月见椿的答案是:太宰就是太好相处了,所以他和旁人之间的距离才难以拉近。
但这句话,她不能就这么说出口,而且……
他似乎,有在猫猫祟祟地靠近她?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月见椿对上太宰的双眼,眸色坦率且直白,“会主动送我回家,给我帮忙的太宰先生,怎么可能不好相处呀。”
她这话说得坚定又温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绵软的味道,叫人听了心头一软。
也让太宰一时间无法分辨,她究竟是没听懂,还是故意略过了他的暗示。
他面上不显,只是唇边的笑容愈发深了些,“嗯嗯,原来如此,月见小姐是这么想的啊。”
“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月见小姐要多依赖我一些哦。”
总之不管怎样,太宰总能绕到他想聊的话题上,即便偶尔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也符合他一贯对人展示出的脾性。
“诶?”
月见椿果然被他说懵了。
凝视着她满是迷茫的双眼,太宰眉眼间舒展开柔和的笑意,“作为好相处的邻居——”
“好相处,还主动给你帮忙的邻居,这不是应该的嘛。”
月见椿还有些愣,只好先呆呆地应下,“嗯、嗯……”
难道说……是她这几次的拒绝做得太明显了吗?
之后两人便没再聊这个话题。
稍作休息后,太宰又去院子里和秋千联络了一番感情。
月见椿仅仅只是坐在落地窗旁看他,也仿佛被他那股恣意和开心的情绪感染——由内而外透露出的、极具感染力的情绪。
看他笑眯眯地荡着秋千,她不由得开始思考,在员工宿舍的院子里捣鼓出一个秋千的可行性。
直到太宰依依不舍地和秋千说再见,又来和她道别,月见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那个想法,也太纵容他了一点。
“月见小姐?”
“啊……”
听见他关切的声音,月见椿匆匆回神,心头却还盘旋着几分不可思议。
看她有些呆呆的,太宰不免问她一句,“怎么了吗?”
“没什么。”月见椿摇摇头,如昨日那般细心叮嘱他,“太宰先生路上小心哦。”
“我会的,晚安。”
“晚安。”
送走太宰后,月见椿重重松了口气。
那么显眼的举动,她还是单纯想想就好。
她拍拍脸颊,起身去洗衣机里取出烘好的制服,仔细收进袋子里,再一并将一楼的卫生间和厕所简单整理了一遍。
至此,一楼彻底打扫完毕。
月见椿在家里转了几个来回,确认全家上下只剩二楼卧室、卫生间和厕所没收拾后,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除晚上要用的化妆品和睡衣,以及手机充电器之类的东西以外,她的个人用品也基本打包完毕,接下来她只需要洗头洗澡,再清理浴室就行。
想着明天要早起,月见椿在九点半钻进被窝,张嘴打了个哈欠。
她阖上双眸,正打算如往常那般入睡,脑海中却骤然浮现出这两天,她和太宰相处时的场景。
想到他足够惑人的笑,她默默抓起被子,直接蒙住自己的脑袋。
长那么好看一张脸,偏偏还恃美行凶……他也太过分了。
天知道这两天为了搬家,她用了多大的劲儿才不去想太宰。
结果现在一放松就……
完蛋,她今天晚上不会睡不着吧?
19.第 19 章
好在月见椿的入睡能力向来优秀。
即便心里惦记着太宰的事,她也在迷迷糊糊之间成功入睡,并没有让男人影响她睡美容觉,也没有影响第二天的早起。
如常在闹钟响起前醒来后,月见椿打开手机,关掉闹铃,却意外发现手机上多出了几条未读讯息。
消息来自太宰。
她点开一看,发现几条消息里只有一条是文字,其余全是文件。
「是之前和月见小姐说好的录音哦。」
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差不多就是她平时入睡的时间。
月见椿盯着手机愣了半秒,旋即反应过来,先客套地向太宰道谢,顺便又给他发去她昨天录的海浪声。
总共五个录音文件,除最后一个,恰巧将他声音录进去的文件以外。
她呼出一口气,挨个下载太宰发给她的录音,却没有马上打开。
太宰倒是提醒她了。
等一会儿收拾完,如果时间还早,她想去听听看早上的海浪声。
月见椿大多数时候是个行动派。
她换下睡衣,简单洗漱后,一口气收拾完行李,以及二楼剩余的房间,然后去便利店买早饭。
买完早饭和一袋子盒装饮料,她拎上颇有分量的手提袋回家,在家里吃了早饭。
吃完早饭,月见椿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将近八点,距离她和同事们约好的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于是她没再犹豫,脱下袜子,踩上凉拖,径直往海边走。
清晨的海风有些凉,空气嗅起来润润的,还夹杂着海滨城市特有的咸味儿。
月见椿踩入堪堪没过她脚背的海水中,按下录音键。
她闭上双眼,安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以及撩过她发梢的沁凉海风。
“唰——唰——”
海风应和着海浪声吹佛,吹动她才过膝的裙裾。堆叠的荷叶边裙摆轻飘飘的,摇曳得如同她脚下悠悠然的海浪。
“唰——”
月见椿在心里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她就掐断录音,开始录第二段。
重复过几次,得到五段录音后,她收起手机,最后眺望一次近乎水天一色的湛蓝海面。
“下次见。”
她这么低喃一声,算作与这片陪伴她好些年的海的告别。
-
月见椿回到家时,离九点还差十几分钟。
她在家里转悠了两圈,确信自己没遗漏什么东西后,拿出提前备好的鞋套,等待同事们的到来。
八点五十五分,月见椿打开玄关门时,恰巧对上院门外的视线。
撞上她的视线,坐在副驾驶上的太宰眨眨眼睛,随即脸上漾开一抹柔和的笑。
他夸张地对她挥挥手臂。
“月见小姐,早哦——”
“早上好,太宰先生。”
月见椿冲他微微一笑,随后彻底推开玄关门,再走到门口打开院门。
“晶子早呀。”
“早。”
负责开车的与谢野晶子将车往前开了些,空出位置给落在后面的国木田独步,“车停在门口应该没事吧?”
“这个时间没事的。”
月见椿刚答完,便听见后座传来异口同声的问好。
“椿小姐早上好。”
“月见小姐早上好。”
“大家早上好哦。”
她笑着看向中岛敦三人,温柔地给予回应。
与谢野晶子停好车后,这一车五人便一同下车,跟月见椿一起往家里走。
和她关系好,与谢野晶子自然而然地跟她站在一起,“国木田还在后面,似乎因为今天开的是货车,所以他比平时还小心。”
她说着,很是麻木地摇摇头,“但是九点整肯定能到。”
“噗。”月见椿跟国木田独步认识三年多,自然知晓他的性格,无奈笑道,“真是辛苦国木田先生了。”
她们两人轻声说话时,泉镜花和宫泽贤治被院子里的秋千吸引了视线,却没有说什么。
将五人迎进门后,月见椿挨个给大家分了鞋套,“欢迎大家来我家。”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家里现在是这个样子就是了。”
看见她脸上不好意思的笑,与谢野晶子拍拍她肩膀,“别那么在意啦,今天大家本来就是来帮忙的嘛。”
“是呀是呀。”
太宰如此附和道。
站在玄关,勉强只能看见厨房的一角,一行人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可等他们来到客厅,看见客厅里堆得整齐的纸箱,以及盖上防尘罩的沙发后,都不由得低声感慨:月见椿的效率实在太高了。
中岛敦更是直接问她,“咦,椿小姐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吗?”
他面上显露出一丝丝困惑。
“啊,这两天……”
月见椿向太宰看去。
她刚想给中岛敦说明太宰来帮忙的事,下一秒就看见太宰悄悄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见状,月见椿只好收回视线,再颇为自然地改了口,“收拾着收拾着,好像就收拾完了。”
她来不及多想,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自然而然地成了掩饰。
太宰,不想被大家知道他给她帮忙的事……?
明明这件事也不算是秘密。
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想法,月见椿就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也忘记和与谢野晶子提,太宰给她帮忙的事了。
可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便没放在心上,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就是得麻烦大家帮我搬一下东西。”
月见椿边说,边靠近她堆在客厅里的纸箱。
二楼那些像衣服或是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比较轻,她都自己搬下来了。就是书房里那三箱书,她实在是……
宫泽贤治笑眯眯地拍拍胸口,“但是我们本来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呀。”他说话语调自然又纯粹,还透着一股暖洋洋的味道,“交给我吧!”
“二楼还有东西吗?”与谢野晶子顺势问道。
月见椿点点头,“二楼的书房里还有书,别的就没了。”
宫泽贤治行动力极强,立刻往二楼跑。
“那我去二楼搬书!”
“啊贤治君——”
可月见椿压根没喊住他,只见金发少年一溜烟儿地往楼上蹿,没几秒就听见他极有活力的“嘿咻”声。
她本来想跟上去,却又担心会跟他在楼梯撞上,到底还是作罢。
中岛敦也在这时变出虎爪,抱起客厅里的三只纸箱就往外走——九点整,国木田独步应该已经在外面停好货车了。
“别担心,你忘了贤治的异能?”
“但是……”
月见椿话音还未落下,宫泽贤治便一人抱着三箱书,尤为轻松地从楼梯上下来。
“只有这些了吗?”
他脸上满是灿烂轻松的笑容。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场景,可月见椿还是有些担忧,“是的,但是一次性搬这么多,真的不会太重吗?”
“不重的啦,月见小姐不用担心哦。”宫泽贤治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单手端纸箱,就连脸上的小雀斑似乎都洋溢着轻松的味道,“国木田先生应该已经来了,我搬去外面!”
语毕,他灵敏地避开客厅中的众人,搬着纸箱直接往外走。
“啊……”
“好啦,就交给他吧。”
客厅里,太宰从月见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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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收回视线。
他抱起两只纸箱,确认这个重量他可以承受后,轻巧地搬起往外走,“那么那么,我就搬这个好了!”
与中岛敦擦肩而过时,他还不忘提醒后辈,“敦君注意别撞到我哦。”
“啊好的!”
泉镜花的夜叉白雪则在门口帮忙——大家套着鞋套,出门不方便脱,便由夜叉来将纸箱搬到货车上。
月见椿搬来纸箱时,看见夜叉白雪飘在半空中,兢兢业业搬东西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哭笑不得。
“小镜花……”
泉镜花回眸看她一眼,又扭头看向夜叉白雪,“搬东西,它能派上用场。”
语毕,她又补刀似的添上一句,“还不会累。”
月见椿噗嗤一笑,只好放下纸箱,让夜叉白雪继续埋头苦干。
也就在这时,国木田独步从货车后进来。
他盯着中岛敦等人有条不紊搬运纸箱的景象看了一会儿,发现没在人群中看见太宰,不由得对月见椿问道:“月见小姐,太宰那家伙有捣乱吗?”
月见椿摇摇头,“没有哦,不如说太宰先生帮了我很多呢。”
“……真少见。”国木田独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将随身携带的手账本放进口袋,“但对女性体贴这一点,能算是他罕见的优点了。”
他接过月见椿递来的鞋套,打算进去帮忙,“虽然有的时候会显得过于体贴了……”
然而……
“什么什么,我听见国木田君在说我坏话!”太宰搬着一只纸箱,兀然出现在玄关,“怎么可以在背地里对温柔善良的女性说我的坏话!”
他嘴里控诉着国木田独步的恶行,手上递交纸箱的动作却半点儿都不含糊——甚至还小心地避开了和夜叉白雪的接触。
“这不是在损坏我完美的形象吗!”
“你这家伙有什么形象?”国木田独步险些将手里的鞋套丢到太宰脸上,“麻烦制造机的形象吗?!”
太宰适时冲国木田独步做了个鬼脸,“我明明有好好帮忙,国木田君冤枉人!”
“啊……果然吵起来了。”与谢野晶子搬着一只纸箱走过来,递给夜叉白雪,随后头痛地制止他们,“有空吵架,不如多搬几个箱子。”
如果在侦探社也就算了,但今天他们可是来给月见椿帮忙的,她不能坐视不理。
“是国木田君先说我坏话的!”
月见椿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打算往客厅走,继续搬纸箱。
中岛敦恰巧抱着三只纸箱走过来,对她问道,“楼上还有什么需要帮忙搬的吗?”
“楼上已经没有啦,贤治君一个人解决了。”
“好。”
太宰和国木田独步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人多,再加上月见椿家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几人合力,很快便将所有纸箱搬进货车里。
“这次辛苦大家啦。”月见椿从拔了插头的冰箱里拿出一袋饮料,放在众人面前,“因为搬家,家里没什么喝的,只有这些了。”
这就是她早上买来的那一袋饮料,因为没地方放,所以她暂时塞进了停止运转的冰箱。
她对齐刷刷看向她的众人微微一笑,“请尽情选喜欢的吧。”
“诶……?”
“不愧是椿,一如既往的贴心。”
“哇!月见小姐还准备了这个!”
“怎么好意思让月见小姐这么麻烦……”
但没有人拒绝月见椿的好意。
稍作休息后,月见椿最后检查了一次家中的电源和门窗,然后才坐上与谢野晶子开的那辆小车,和大家一起往员工宿舍出发。
坐上车,她扭头凝视着眼前这栋并不大,却充满她许多回忆的一户建,在心底轻轻和它道别。
20.第 20 章
与谢野晶子的车技还不错——至少比传言里能把国木田独步开到晕车的太宰要好。
约莫二十来分钟后,月见椿等人成功抵达员工宿舍。
与谢野晶子在门口卸货似的卸下他们四人,摇下车窗对月见椿笑,“我去停车哦,院子里的车位给国木田一会儿停货车,这样方便搬东西。”
员工宿舍自带的院子——或者说空地,还算大,停一辆小货车绰绰有余。
月见椿点点头,“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嗯,等停完车我也来帮你。”
语毕,月见椿让跟着她的三人先回家休息,等一会儿她简单清理过房间,再麻烦他们帮忙搬纸箱。
总归大家都住在一起,上下楼也方便,没人拒绝她。
月见椿一开始就有打扫房间的想法,所以在随身的帆布包里装了些简单的打扫用具。
至于吸尘器之类的东西,她打包时在纸箱上做了标记,等国木田独步一到,她就能拿出来用。
想到这里,月见椿站在102号室前,看着门牌号下方空白的表札,深深吸了口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对准门锁,轻轻将钥匙往锁孔里送。
“咔哒。”
门开了。
微尘在上午柔和的光线里浮动,和室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足以见得春野绮罗子退租时打扫的用心。
但月见椿有自己的生活习惯。
她没关门,套上鞋套,进门开窗通风。
随后她从帆布包里取出干净的布和清洗剂,在室内认真打扫起来。
没一会儿,与谢野晶子停完车回来,从自己家搬来吸尘器给月见椿帮忙,免得她一会儿手忙脚乱地去拆纸箱。
简单打扫过一次后,两人顺便将与谢野晶子代为签收的两个柜子拆了,打算安装好搬进去。
太宰就在月见椿隔壁。听见她们的动静,他和暂时在他家休息的国木田独步主动出门,给她们搭了把手。
她们安顿好两只新柜子后,在二楼的几人伺机而动,唰唰地冲下来帮忙。就连谷崎润一郎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两辆车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他没能去月见椿家帮忙。
九个人搬东西,速度显然比之前八个人要快。
搬完最后一只纸箱,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月见椿也不例外。
“呼——”
可她话音刚落,周围的同事们便如约好般齐声冲她喊了一句话:“恭喜搬家!”
“呜哇……”
月见椿被他们这架势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好在太宰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相触的温度转瞬即逝。
她偏头低声对他道了声谢,然后看向今天来帮忙的同事们,脸上浮现出温和却灿烂的笑,“嗯,谢谢大家,接下来请多关照哦。”
知道月见椿还要继续收拾房间,合理寒暄后,众人也不再打扰她,各自跟她道别。
一时间,她家门口只剩下与她认识最久的中岛敦。
中岛敦抬眸看她,眸光是与幼时相同的亲近,“我和小镜花住在楼上的202,椿小姐如果要帮忙记得喊我。”
“好哦。”
月见椿笑着对他挥挥手,和他告别,然后转身收拾纸箱,一点点填满新家。
说起来,她和中岛敦是幼时的交情了。
她和祖母月见紬搬家前就住在照顾中岛敦的孤儿院附近。月见紬心善,偶尔会做些玩具送去孤儿院。
时间一长,替她跑腿的月见椿也就跟孤儿院的孩子们混熟了。无聊时,她自己也会溜去孤儿院玩。
她和中岛敦就是这么相识的——咳,尽管一开始只是因为他的刘海看得她心痒痒,让她总想给他剪平。
当然,她是个乖孩子,从始至终没对他的刘海下过手。
不知道为什么,中岛敦一直很亲近她,直到她考上横滨市内的初中搬家,两人才断了联系。
分别时,月见椿也有认真告诉中岛敦原因,两人之间倒是不存在不告而别这种事。
事实证明,她和中岛敦的认真告别是有必要的。
——虽然她成绩好,可她考上的那所初中升学压力大,直到高中她都没能放松,再加上高三时月见紬病重,她就更加……
总之,在侦探社重逢时,双方都吓了一跳。
一开始,中岛敦对她喊的还是幼时的称呼:椿姐姐。
但被大家用惊讶的目光看了之后,他硬是改成了“椿小姐”,似乎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是个成长了许多,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的孩子。
想到这里,月见椿将理好的厨房电器放好,散漫地伸了个懒腰。
所以她也不太意外,中岛敦会对她搬家的事上心。
“叮咚。”
恰好在月见椿打算休息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心底冒出个问号,却没什么犹豫地跑去开门。
“直美?”
看见门外的谷崎直美,月见椿脸上显现出几分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谷崎直美递给她一只便当盒,“月见小姐,这个。兄长大人说月见小姐应该没时间准备午饭,所以我就送来啦。”
突然被投喂了午饭,月见椿还有些怔怔的,“诶?谷崎君他?”
谷崎直美噗嗤一笑,轻声给她解释。
“他看起来非常在意自己没能帮上忙的事……”
“啊……”
她这么一说,月见椿回过味儿来,脸上涌现出理解却无奈的笑。
“只是没有一起去我家而已,谷崎君后来也来帮忙了呀?而且他不仅给我发了你们家柜子的链接,还给我推荐了贤治君家的小花架,帮了我超级多的。”
“我非常感谢他哦,还有这份午饭也是,真的帮大忙了。”
她收拾得入了迷,差点忘了午饭。
说到这里,月见椿好笑地摇摇头,“我还是直接给他发消息吧。”
她抱着便当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谷崎润一郎发消息,“让直美帮忙转达总感觉没有诚意,也怕他会多想。”
“真是麻烦月见小姐了。”谷崎直美有时也拿自家兄长没办法。
干脆利落地发完消息后,月见椿对她眨眨眼,“当然,吃完这份美味的便当之后,我会主动再去找你们的。”
“噗。”察觉到她的想法,谷崎直美笑得双眼弯弯,“好,我家不成器的兄长大人就拜托月见小姐了。”
-
吃完美味的午饭,月见椿洗便当时才想起她没能搬来的洗碗机。
为此,她特地在厨房圈了一小块空间,专门留给洗碗机,并在备忘录上记下这件事。
仔细洗完便当盒,她便拿着便当盒,去二楼对谷崎兄妹道谢。
重新回到家后,月见椿活动活动身体,继续整理行李。
她效率高,没花过多时间便清理好了大部分纸箱,只剩下那三箱书原封不动地堆在角落——她忘记买书架了。
因此,她下午的计划就是拾掇小花架、去订购安装洗碗机、买书架和全身镜之类的零碎家具。
月见椿在这方面的行动力一直很强。
知道好友懒散惯了,她也就没喊对方,而是自己一个人去处理。
等她把事情全部解决完,时间已是傍晚。
月见椿难得呈大字型,躺在清扫过的榻榻米房间里。她嗅着鼻尖榻榻米特有的清香,疏懒地翻了个身。
为了搬家,她忙活了将近一天。如今她四肢酸软,整个人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懒散感,半点儿不想动弹。
但对她来说,能把新家收拾得如此舒适,再累也值得。
接下来她只需要应付一顿晚饭,好好泡个澡,再饱饱睡一觉,就能彻底恢复元气。
然而,就在她如此畅想的时候——
“叮咚。”
月见椿奇怪地眨了眨眼。
她从榻榻米上坐起身,动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缓步到玄关开门。
门外,黑发青年笼罩在温柔的夕阳里。
夕阳似乎格外偏爱他,就连他落在她身前的影子都被光线浸染得无比柔和,仿佛圈出了一小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太宰先生……”
月见椿轻喃着他的名字。
对上她勿忘草色的双眼,太宰唇边噙着的笑深了几许,“呀,从今天开始,我和月见小姐就是邻居啦。”
不待她应声,他便从身后拿出一只小手提袋递给她,“给,恭喜搬家。”
“谢谢太宰先生。”
这份搬家贺礼并不神秘,它没有被包得严严实实,而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躺在手提袋里。
月见椿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便看出这份礼物是一块图案可爱的洗碗巾。
不那么贵重,却又送得恰到好处,图案还选得极其符合她心意。
收到普通的礼物,和收到喜欢的礼物,人流露出的反应当然有一定不同。
尽管月见椿藏得很好,可她弯眸冲太宰笑时,笑容里还是掺杂了几分看见喜爱之物时才会流露的真切愉悦。
太宰理所当然地捕捉到了。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再次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只手提袋——这回的袋子比装洗碗巾的要大上许多。
“然后这个是还月见小姐的拖鞋。”
“诶……?”
他当时说“暂时不还”,原来是指这个?
月见椿呆呆地拿着太宰塞过来的袋子,脑海中第一时间涌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袋子里装着一双软乎乎的绵羊拖鞋,甚至拖鞋上的立体绵羊还拥有粉色的小卷毛,手感一看就不错。
“这个是……”
看见这双拖鞋,月见椿双眼一亮。
光看她惊喜的表情太宰就知道,他买的这两份“礼物”都符合她心意,只是相比之下,她明显更喜欢这双绵羊拖鞋。
“总不能把那双跟我历经风雨的拖鞋还回来嘛,所以干脆给月见小姐买了一双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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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给她月见椿抛去个Wink,又明知故问,想从她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怎么样怎么样?”
“我很喜欢哦,谢谢你,太宰先生。”
月见椿脸上晕开柔软甜美的笑容,好似连说话的声音都要甜上几分。
与之前相比,她的答案多了一串,却并非客套话。
月见椿的确很喜欢绵羊。
说起来,她的异能勉强也和绵羊有关。
都说数羊入睡——月见椿的异能叫「睡美人」,拥有一个很优雅好记的名字,实际却只有催促他人入眠的效果,简答来说就是“催眠”。
并且她的异能对作用对象还有要求:必须对她本人毫无戒心,拥有一定信任。
但凡作用对象不够信任她,她的异能就无法生效。
同为异能者,太宰多少听过月见椿的情况,“果然是因为月见小姐的异能跟睡眠有关?”
她在侦探社内使用异能的次数极少,所以他也只是听说。
听到太宰的问题,月见椿一愣。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她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这只是巧合,也或许是某种命中注定的吸引,“但我确实很喜欢绵羊,所以能收到这样的礼物特别开心。”
在表达“喜欢”和“高兴”这一点上,她永远这么直白——只要表达“喜欢”的对象并非是他。
太宰微妙地吐出一口气,没叫月见椿察觉其后的深意,“那真是太好了。”
“看来以后如果要给月见小姐送礼物,只要买和绵羊有关的就没错?”
月见椿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么肯定完,她顺便给太宰开了个玩笑,“羊肉卷也不是不可以。”
“好,下次就送羊肉卷。”太宰不住点头,眸色认真,看上去真的有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诶?我开玩笑的啦——”
“嗯,我也是开玩笑的。”
揭过玩笑话,太宰不再闲聊,主动和她道别,“不打扰月见小姐了,今天好好休息哦。”
许是被他温柔的眸光所蛊惑,月见椿险些要在夜幕还未彻底降临时和他道晚安。
她嘴唇嗡动,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最后化为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太宰先生也是。”
-
关上门后,月见椿放好洗碗巾,又拿出绵羊拖鞋放到木地板上。
她蹲下身,拿指尖戳向拖鞋前方的立体绵羊。
指尖即刻被柔软的皮毛淹没。
她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粉色绵羊脑袋,盯着这双拖鞋发呆。
软软的……
也不知道太宰是怎么买到这么可爱,手感又好的拖鞋的。
天冷了她还正好能用。
……绝对不是因为她想用他送的礼物。
想到这一点,月见椿戳绵羊脑袋的手一顿。
倒也不算是“礼物”,他只是还了她一双拖鞋。
等等,这岂不是说明,她送了他一双客用拖鞋……?
“哎……”
微妙又惆怅的叹息消散在傍晚的空气里。
-
解决好晚饭,月见椿到底还是没在与谢野晶子家过夜。
好友义正词严地用“搬家的第一个晚上怎么可以不在自己家睡”的理由拒绝她,以掩饰她想在周末熬夜,不愿意早睡的本意。
相识四年,月见椿一早看透了与谢野晶子,却也没多说什么,甚至在第二天还做了顿丰盛的午饭,馋得她抱着她直叫。
很快,繁忙美好的周末过去,工作日来临,月见椿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仓林结花元气地和她打招呼,“月见早呀,员工宿舍怎么样?睡得好吗?”
“睡得还不错,榻榻米的味道很好闻。”
“太好了!和调查员们住在一起,月见也就不用那么担心被绑架的事了。”
“嗯,我也安心不少。”
不过对月见椿来说,解决租房问题只是第一步。
对于自己经常被绑架这件事,她还有些想法。因此午休时,她找到与谢野晶子,想问问她有没有推荐的防身术教练,或者干脆由她来教自己也可以。
然而,与谢野晶子却尴尬一笑,“你要不要去问问国木田?你知道的,我虽然有向社长学过,但……”她教人实在不太行,没这个天分。
国木田独步的体术师承福泽谕吉,之前他也有帮忙训练过中岛敦,的确是个请教防身术的好人选。
“好,我去问问他。”
这话恰巧落入刚回办公室的太宰耳中,国木田独步本人尚且落后他一步。
国木田独步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向来不让人省心的搭档兴冲冲地跑到月见椿面前,笑眯眯地指着他自己,对她自荐。
“防身术的话,月见小姐要不要跟我学?”
“诶……?”
“啊?!”
一时间,月见椿摸不着头脑的声音和国木田独步难以置信的惊呼重叠在一起。